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殡葬传说》   作者:雪冷凝霜   第一章 台风之夜(1)   2003年,非典横行广东。   2003年,号称24年来破坏力最强的台风‘杜鹃’袭卷珠三角。   2003年,我所在的公司倒闭了,由于非典,徘徊许久没找到工作,却被卷入了一系列诡异事件之中…   自从那个恐怖的台风之夜,故事开始了…   2003年九月二号下午,广东省气象局发布了红色台风预警信号。据说,台风‘杜鹃’将于晚上八点左右登陆广东沿海。一时间,学校停课,工厂停工,船舶全部驶入港口。   傍晚时分,整个珠三角都静悄悄的,廖廖几辆汽车,慢慢的爬行在马路上,昏黄的路灯,孤独的吞吐着光茫。   位于东江之畔的一个小渔村里,一切还是往常的样子。这里,住着的都是些外来的民工,没有经历过台风。吃过晚饭,男人们光着膀子围坐在一起,摇着蒲扇吹牛,妇女们躲在房里,抱着‘哇哇’哭的孩子喂奶。一切,都仿佛睡梦一般安和而又宁静。只有那些拴在院子里的狗,似乎嗅到了某种不安的气息,不停的狂叫乱跳着。   忽然,‘啪’的一下停电了。天地间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似乎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都潜藏一种可怕的东西,虎视眈眈的准备蹿出来。就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呜’的一声,狂风夹杂着暴雨,火车一样呼啸而来。瞬间,整个渔村就变成了一艘飘泊在汪洋中的破船。   密集的雨点,子弹一般打上屋顶,破碎的瓦片,刮断的树枝,到处飞舞。狂风发出可怕的啸声,疯狂的肆虐着,埋葬了大人的叫声,孩子的哭声,整个天地,沉没进炼狱一般的恐怖黑暗里…   江边一座旧帐篷里,三个人正围着一盏带罩的柴油灯,边吃花生,边喝着酒。   雨点‘噼哩啪啦’砸在帐篷顶上,就像无数只手在用力拍打。   “老七,一年多没回家了,想老婆不?”一个瘦长脸的人把一颗花生丢进嘴里,猥琐的边嚼边笑。   被叫做老七的,是一个矮墩墩的汉子,肥脸通红。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咂’一声,吐出一口气,说:“想啊,做梦都想,憋的慌啊。”   旁边那个年轻一点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王顺,老七,***好不容易找你们两个渔夫来喝酒,赶上台风不说,你们两个鸟毛还女人长老婆短的,别说了行不行,你们都有老婆,我还没有呢!”   刚说完,‘呼’一阵大风,吹的帐篷顶猛的往上一鼓,吓的那年轻人‘扑通’一声从板凳上跌了下来。   王顺拍着长满黑毛的腿‘哈哈’大笑:“阿冬,你***就这点胆量,给你个女人也不敢上!”   老七看着脸色发白的阿冬,压低声音说:“你小子不是想要女人吗?那边坡上就埋着一个,新鲜的,去要吧。”   “去,去,大半夜的,别开这种玩笑!”阿冬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我说的是真的,那女的,条子好啊,刚死没几天,啧啧,可惜呀。”说着,老七就像牙疼似的吸了口凉气。   “怎么死的?”阿冬来了兴趣。   “让王顺给你讲讲吧,他比我清楚,那女的还是他帮着埋的。”   阿冬看着王顺。   王顺点上一枝烟,吸了一口,摇了摇头,说:“说出来,你小子别害怕就行。”   灯光下,王顺脸色阴沉。   阿冬有些来气了,灌了口酒,拍了拍胸口,说:“好歹我也是山东人,怕个球啊!快点说吧!”   “你说的哈,等下尿了裤子可别怪我。”于是,王顺便讲了起来…   几天以前,村里有一户人家办喜事,喊王顺过去帮忙。他和老七两个都是江西人,包了条船,常年在江上打鱼,和主家比较熟,老七那天有事出去了。   户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广东人,在村里开了家小卖部,条件也算中等。娶妻的是他的二儿子,矮小黑瘦,腿还有点瘸。   一大早,主家便按照风俗,点起了香,备好了火盆。杀猪的杀猪,剁菜的剁菜,四下里忙了起来。   酒菜备好,时值中午,宾客们陆续到了。一个个站在路口,脖子伸的就像鸭子似的等喜车。然而,左等右等,直到日头偏西了,喜车还是没来,户主也有些坐不住了。宾客们纷纷劝他打电话问问,他却摆了摆手,不置可否,也不说话。   傍晚时,喜车终于来了,一辆白色的子弹头,无精打彩的爬行在石子路上,前面帖的大红喜字,被热风吹的歪到了一旁。   宾客们饿了一天了,有的人早已暗暗诅咒。见到喜车,不由得两眼放光,就像一只只饥饿的狼。王顺夹在人群里,瞟了喜车一眼,他忽然觉得心里凉了一下子。不知怎么的,那喜车给他的感觉怪怪的。到底哪里怪,他也说不上来。   车停稳后,一帮人拥了上去,打开车门,都愣了。因为,整个车里,连司机一起只有四个人。愣神间,两个女的表情木然,押罪犯似的,一左一右,把新娘子架了出来。   新娘子一出来,人群里顿时沸腾了,好漂亮啊!那弯弯的细眉,白白的脸蛋儿,红色的旗袍包裹着一条杨柳般的细腰儿…还没瞧够呢,新娘子旁边那女的便掏出一块红布,‘忽啦’一下盖在了她头上。随后,搀着她向院里走去。   人群向两侧散开,新娘子顶着红布,迈着细碎的步子往前走。王顺盯着她的背影不断摇头,暗想,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然而,就在新娘子走到正屋门口准备跨火盆时,忽然停了下来,不走了。左边那女的不断催促,跨呀,跨呀,然而,她却像被定住了似的,就是不肯迈步。   就在宾客门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时候,新娘子突然抬起了头。众人看去,只见门上悬着一只古旧的铜镜。   那铜镜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看着挺厚实,侧面斑驳的锈迹隐约可见,镜面早就污了,依稀反射着青白的光。   门上挂镜子在广东乡下是十分寻常的事情,避邪用的,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但挂一个如此厚重的铜镜,倒十分少见。   众人盯着新娘,不知她用意何在。王顺很好奇,也凑了过去。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几个看热闹的孩子,大家怕挤倒他们,留出很大的空隙,所以,王顺很轻易的就凑到了前面。   刚站稳脚,忽然,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摔倒在了地上。   王顺便上前扶他,新娘左手边那个女人怕踩到小孩,见状急忙闪到了一旁。   就在王顺弯下腰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后背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一抬头,他看见两道森寒的目光,充满怨毒的向他射过来。这时,他骇然发现,扬着头的新娘,目光竟然射向下面!   那一瞬间,王顺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后背就像被一个重物压着,很想大叫,却发不出声音。这时候,地上那个小孩可能由于摔到哪里了,感觉疼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王顺突然觉得后背一轻,那种压迫感不见了。他诧异的看向新娘,只见她顶着红布,依然抬着头,并无半点特异之处,而且,根本就看不到她的眼睛。   难道刚才是自己的幻觉?王顺这样想着,迷迷登登的扶起那小孩儿,然后,恍恍惚惚的站在了那里。   “嗷儿”一声怪叫,把王顺从恍惚中拉了出来,声音凄厉而又尖锐,是从新娘嘴里发出来的,似乎看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那几个小孩也被吓的发一声喊,哭叫着跑到了后面。   惊呆间,只见新娘一把揭下红布,挣脱束缚,怪叫着往后退去,边退边叫:“镜子!镜子!”   众人都被吓懵了,那两个女的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一人拉住她一只胳膊。   要知道,在跨火盆前丢掉红布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更何况,还往后退缩?   新郎见状,从屋里一瘸一拐的冲了出来,由于太过慌张,差点把火盆给踢翻了。他从地上捡起红布,跳尸一样蹦过去,盖在了新娘头上。   合三人之力,总算将她制住了,但她却不停的喊着:“镜子!镜子!”   众人惊恐的看向那面镜子,见它好端端的挂在上面,并无特异之处。但新娘的叫声,加上小孩的哭声,实在令人心里发毛。第一次在结婚时遇到这样的事情,所有人都惶惶不安,不知所措。   突然,新娘右边那个女人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这时,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新娘顿时止住叫声,一动不动了。   左边那个女人哄着她说:“跨过火盆就没事了。”   那些小孩儿的大人们急忙上前领走自己的孩子,大喜的日子,在人家院里哭,太不吉利了。   新郎退回了屋里,那两个女人搀着新娘,来到火盆前。   “来,跨右脚。”   “对,慢慢来。好,现在,跨左脚。”   “好了,新郎把你媳妇背…”   话没说完,突然,上面那只铜镜掉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了新娘头上…   第二章 台风之夜(2)   新娘挨了这一下,浑身一软,委顿在地。那两个女人想拉她起来,但是,她的两条腿就像无骨似的,浑不着力。   新郎一把掀开红布,只见她脸色蜡黄,已经翻起了白眼,但头上却不见伤痕,也没有血。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宾客们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时,‘轰’的一下,一拥而上,掐人中的掐人中,拔手指的拔手指。有些好色之徒,惊恐之余仍不忘趁机揩油。王顺被挤出了圈外,由于恐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便不停的在腚上抠来抠去。   然而,越折腾,新娘脸色越差。户主见势不妙,这才拨打了急救电话。   由于地处偏僻,道路难行,120急救车近一个小时才赶到。这时候,新娘已经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了。医生掰开她的眼皮瞧了瞧,摇了摇头说,料理后事吧,然后就走了。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一场喜事竟然变成了丧事,而罪魁祸首,竟是一只挂在门上的镜子!之前,新娘一直在躲避它,难道,她提前就知道它会掉下来砸中自己?…无法可解。现在,那只镜子正默默的躺在门口的角落里,众人就像躲避瘟疫似的,离的它远远的。   有些人回过神,便壮起胆子去问户主后事怎么料理,新娘的家人只来了两个,要不要通知其他人。   户主摇了摇头,说,这个女娃是四川人,无父无母,也没有亲戚,陪她来的这两个只是她的老乡。即然跨了火盆,就已经算进了门。按客家风俗,横死之人,请些道士超度超度,也就葬了…   户主说的有些牵强,言辞间躲躲闪闪,似乎别有隐情。   众人不便细问,再说,新娘是被一镜子砸死的,又不是被害死的,这么多人眼见为证,也没什么可问的。于是,大家胡乱吃了点东西,结伴摇头,径自去了。   第二天,王顺又来这家帮忙了。不过,这次办的是丧事。新娘身上那件旗袍,已被换成了寿衣,僵硬的躺在一张床上。   床头床尾各点一盏长明灯,几个身穿黄袍的道士,围着床转来转去,口中念念有词。不时用手中的树枝蘸水,往那女子身上洒去。整个院里,烟雾袅袅,给人感觉鬼气森森的。   那只罪魁祸首的铜镜,此刻正被新娘枕在头下。一个年长道士问户主镜子的来历,户主说是祖上留下来的,比他年纪还大。道士装模作样掐指算了算,说这女娃八字不好,命里注定应有此劫,此镜便是应劫而生的,一直在等着她,劫便是缘,缘便是劫,此镜应与她共同下葬,方能消祸于弥耳…户主听后,深信不疑。   第二天一早,新娘便被装进一口薄皮棺材里,由王顺几人抬着,葬在了江边一块荒坡上。   然而,这天晚上,王顺睡在帐篷里,隐隐约约的,总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一宿没睡好。第二天醒来一看,好家伙,坡上那座新坟不知怎的被人挖开了,新娘头下枕着的那面镜子不翼而飞。最为恐怖的是,那个死去了的新娘,嘴角竟然挂着一抹奇怪的笑意…   王顺讲完以后,闷着头喝了一口酒。外面风还在刮着,但似乎小了一些。   “然后呢?”阿冬问。   “然后?”   阿冬点点头。   王顺左右一望,冲他摆了摆手,神秘的说:“凑近一点儿,我告诉你。”   阿冬茫然的看着他,缓缓靠了过去。   王顺往帐篷角落里瞟了一眼,神情就像一只偷鸡贼。随后,他抿动几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止住了,又往四下里瞟。当阿冬的脸伸到离自己半尺之处时,王顺突然张开十指,晴天霹雳般大吼一声。阿冬‘妈呀’一声怪叫,一头扎进了那只小桌子底下。   王顺和老七顿时发出震天价的笑声,老七笑的岔了气,捂着胸口猛咳,一张脸憋的更红了,王顺笑的流出了眼泪。   阿冬气急败坏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骂道:“你们两个鸟毛还笑,我叼你们老母,老子差点被吓死了!”   好容易止住笑,三人又开始喝酒。渐渐的,夜深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外面的风还没有要停的迹象。   阿冬有些内急,想出去撒尿,但一个人不敢,便问道:“喂,你们两个鸟人要不要撒尿,一起。”   王顺有些喝高了,骂道:“妈…妈的,撒个尿也要人陪,老子不去!”   “老七,你去不?”阿冬问老七。   老七摆了摆手,往身后的草窝里一倒便睡着了。王顺也伏在桌上,发出了鼾声。   阿冬好几次走到门口,但一听到外面鬼哭一般的风声便退了回来。最后,憋的脸都白了,实在忍无可忍,一咬牙,拉开门钻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顺醒了,他一抬头,看到帐篷的门裂开一道缝。由于门在背风处,风进不来。   这时,他发现阿冬不在帐篷里。于是,便叫老七:“喂,老七,醒醒,醒醒。”   “嗯。”老七梦呓般的应了一声。   “你***醒醒呀!”王顺一巴掌拍在他的肥腚上。   “唉呀!干嘛呀你!”   “这小子出去多久了?”王顺指着阿冬坐过的那只凳子。   老七揉着眼睛坐起来,嘟囔着:“我怎么知道。”   王顺走到帐篷口,往外瞟了一眼,心里有些不安。   “这小子该不会出什么事吧?”王顺说。   “又不是小孩子了,能出什么事啊,风虽然大,可这附近又没有树,也没有屋瓦。”老七嘴上说着,心里也有些不安。   两人各自点上烟,沉默的抽着。一支烟抽完,阿冬还没有来。王顺坐不住了,说:“我们出去找找他吧。”   二人钻出帐篷,刚绕过去,就被风吹的差点摔倒在地。别说,王顺这顶帐篷箍的也真结实,这么大的风,竟然吹不动它。   狂风夹杂着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疼,二人只得蹲下来,低着头,以免被打到眼睛。   “***,这么大风,你说这小子能去哪儿!”王顺喊道。   “到处找找吧!”   他们两个艰难的往前挪动着,边走边叫:“阿冬!”   身后二十多米远处便是东江,江水翻滚着怒涛,迎合着风的号叫。   二人艰难的走出很远,仍然没有见到阿冬的影子。再往前走是一片沙滩,被风吹的平平的。沙滩上面便是那个埋有很多死人的荒坡,那个新娘子就是埋在那里的。她的坟被人发现挖开以后,那家户主又迅速组织人复原了。   走到这里,王顺有些怕了。其实,他这几天一直都很害怕,晚上不敢一个人睡,所以叫来老七,两个人一起。   “阿冬!”王顺希望通过吼声来减轻心里的恐惧。   “快看!快看那里!”老七突然叫了起来。   王顺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东江的浅水处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人!   “**!那不是阿冬吗?他跑到江里做什么?!”   “阿冬!…”两个人只敢叫喊,却不敢过去。风太大,沿着顺风走,说不定一个不慎就会被卷进江里去。   但不知怎的,阿冬却若无其事的站在浅水区,浪涛在他身前两三米处翻滚。   “阿冬!”   “回来!”   突然,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阿冬转过身,这时候,王顺竟然清楚的看到他在笑!   阿冬笑着冲两人挥了挥手,就像某种告别仪式,随后,他一转身,跃进了翻滚的浪涛里…   早上八点,我被诺基亚‘叮咚’的铃声吵醒了。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刮了一整夜的台风,终于停了下来。   我已经有几个月没上班了,一直颓废的宅在屋里玩电脑,昨晚停电,数绵羊数到四点才睡着。睡的正香时,却被电话吵醒了,不免有些恼火。   我看都没看,便按下接听键。   “喂!”   “喂,请问你是张冬的表弟阿冷吗?”电话里的这个声音,带着一种生硬的礼貌。   “对,我是,你哪位?”   “请你即刻到临江村来一下。”   “怎么了?”   “你表哥死了。”   ……   第三章 临江村(1)   我先坐大巴,后打的士,赶到临江村时,已是下午三点了。村路上满是碎砖烂瓦和刮断的树枝,车走不动,无奈,我只得步行。   此时,天空飘洒着零星细雨,台风带来的冷气流使得气温骤降,我只穿一件单衣,冷得瑟瑟发抖。整个村子,就像被鬼子洗劫了似的。有些旧房子,屋顶都没了,只剩一副架子。我不禁有些奇怪,张冬来这里做什么?   张冬并不是我的亲表哥,而是按一个远房亲戚的辈分论下来的。小时候,我和他玩的比较好。自从13岁那一年随做生意的父母搬到广东以后,其间我只回过一次老家,看望师父,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一年多以前,张冬不知从哪弄到我手机号,打电话说想出来打工。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就职于一家小公司,工作还算稳定,就让他过来了。阔别十几年,我和他之间早已没有了共同语言。不过,回首幼时的岁月,还是比较留恋的。   张冬大我一岁,只有小学文化,我通过朋友,帮他在一家私营工厂里谋了一份工作。但他只做了一个月,就推说太累,辞掉了。他对我说有个叫老七的江西人和他关系不错,那人找到一份轻松的工作,把他也带过去。他和老七过来找我吃了顿饭,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老七。   电话里,听说张冬死了,我非常震惊,心里还是很难过的。在这个城市里,张冬是唯一一个和我关系比较亲近的人了,我父母都在珠海。张冬没有父母,被他爷爷带大的。老七在电话里说他是被淹死的,尸体还没有找到。我一定要找到他的尸体,把骨灰带回去,给老人一个交待…   我就这样想着,走在村路上。迎面过来一个矮胖子,擦肩而过时,忽然把我叫住了:“你是阿冷吗?”   我看了看他,只觉有点面熟,茫然的点点头,“对,我是。”   “你好,我是老七,张冬的朋友。”   “哦,你好,张冬他…”说着,我喉咙里就像梗了一根鱼翅,眼泪流了下来。   老七长叹一声,说,跟我来吧。   一路上,老七便跟我讲述来龙去脉。他原本是江上的渔夫,后来,想体验打工生活,就进了厂,在厂里,认识了张冬,并把他带了出去,进了另一个厂。由于受不了约束,老七只做了一个月就又辞掉了,回到江上继续做渔夫。张冬不时过来找他喝酒,由此,认识了和他一起打鱼的老乡王顺。昨天,张冬又过来了,偏巧赶上台风,喝到后来,张冬出去撒了泡尿,就没了踪影。他和王顺追出去时,看到张冬站在东江里,冲他们一笑,挥了挥手,一头扎进了深水区…早上刚一来电,老七便跑到公用电话亭,按照当初吃饭时我留给他的那个号码,拨通了我的电话…   “尸体还没找到吗?”我问。   “没有,早上给你打完电话我就报了警,两艘巡逻艇在江上转了三圈都没找到,估计被冲到下游了,我们自己找吧。”   “嗯。”我点点头,问道:“你是说,张冬是自己跳进江里的?”   “是啊,我和王顺都快被吓死了,太邪门了!”   说着,我们来到了江边,雨已经停了。江面上,一望辽阔,远近停泊着几条渔船,水波荡漾,十分宁静。一座帐篷,孤零零的立在岸边。听到说话声,一个瘦瘦的汉子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他就是王顺。”老七说。   “哦,你好。”我掏出一根烟递给他。   王顺正抠着腚,慌忙腾出一只手,接了过去。   “张冬在哪个地方出事的?”我问。   王顺冲着远处挥了挥手,说:“就在那边,走,我带你去。”   我跟着他来到一块沙滩,王顺指着江里,说:“阿冬就是在这个地方跳下去的。”   我点点头,呆呆的凝视着江面,一只水鸟滑了过去,发出一声鸠鸣。   忽然,我觉得后背一凉,有种异样的感觉。一回头,我看到远处有一个坡,零零散散的分布着许多坟包和墓碑。   “那里是坟地吗?”我指着远处问。   王顺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说:“是的,那里葬的都是这个村里死去的人。”   我点点头,突然,我看到坡的最高处依稀是一座新坟,又大又圆,下面那些坟围着它,就像一个个矮墩墩的孩子…看到那座坟时,我忽然觉得,这种葬法不对!小时候,我跟师父在一起学到很多关于殡葬的知识。我的师父张有才是一位颇富传奇色彩的民间纸扎艺人,也是一位殡葬师。关于他的事情,在此我就不一一细表了,看过我上一本书的朋友,应该记得我拜师的过程。没错,我就是阿冷,不过,我不是小阿冷,而是已经长大了的大阿冷…   我记得师父跟我说过,南方一些地区流行坡葬和山葬,坟墓像梯田一样,一阶一阶往下推。这种葬法,如果葬的都是同一族人,那么,至高点上葬的一定是这一族里辈分最大的祖先。而且,要建一块带有棱檐的墓碑,把风水兜下来,这样,才能福佑子孙。如果是乱葬,那么,至高点就须空出来,不能葬人…可远处那块坟坡,最高处是一座新坟,而且没有墓碑,里面葬的是什么人呢?…   我正想着,就听身后一阵柴油机‘突突’的声音,回过头,只见老七开着一条渔船停靠在江边上,冲我们喊道:“上船吧,我们去下游看看!”   东江边上的水很浅,船靠到离岸五六米远时便没法动了。我和王顺脱掉鞋子,挽起裤管,趟过去的。水很凉,脚踩进沙子里,鼓出一个个气泡。   来到船上,老七说了声,坐稳了,便掌起舵,一加油门,渔船冒着黑烟,‘突突’的向江心驶去。   江心的水看起来是黑色的,不知有多深。江面十分宽阔,坐在船里,放眼四望,只觉到处都是水。渔船豁开一条水路,摇摇晃晃向前驶去。   我是典型的旱鸭子,不会水,低头一看,水面就在离船舷不到半尺之处,不时有水花溅进来。船体晃的我头脑眩晕,两只手死死的扳住船舷。   驶出二里多水路,老七关掉机器,小船终于停止晃动,像一片树叶似的,悠悠的向前飘去。我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胳膊都有些僵硬了。   老七四下里望了望,说:“巡逻艇搜到这里就没有往前了,我们从这里开始找吧。”   “那就麻烦两位大哥了。”我说。   老七眼睛一红,摆了摆手,“张冬也是我们的兄弟,这是应该的。”   王顺丢给我一支烟,站了起来。   他们两个就像变戏法似的,从船舷两边各抽出一只长长的橹。二人分列两侧,把橹插进水里,往后一撑,船便向前荡去。   天色愈加阴沉,四下里静悄悄的,江面上飘浮着淡淡轻雾,凉气沁人,水面看起来十分平静。   “这江里的水不会动的吗?”我问。   “上面看不出在动,下面有暗流。”老七说,“阿冬可能就是被卷进暗流里冲走了,我们驶慢一点,看能不能找到他。”   小船慢慢的向前面荡去,我始终不敢站起来,只得伸长了脖子,到处张望。   又驶出好几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然而,水面上却依然空空的,什么也没有。老七早已热的脱掉上衣,满身的肥肉随着动作不停的颤动。王顺看起来也累坏了,撑几下便停一停。   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却又帮不上什么忙,便道:“天就要黑了,要不先回去吧,明天再找。”   老七停下来,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点点头。二人把橹插回船舷,坐下来各抽了支烟,便发动机器,往回驶去。   天黑的很快,两岸闪烁的灯火,不断向后飘移而去。   走着走着,突然,船身一阵颠簸,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我清楚的听到一种利器划过金属的声音。   “**!”老七急忙关掉机器,船停了下来。   “什么东西?”王顺惊恐的问。   老七抽出橹子,往水里探了探,向后面望去,黑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四下里,只有风发出来的‘呜呜’的声音。   “快走,快走,***,传说这一带有水鬼,晚上没有船敢走的。”王顺催促道。   老七也有些害怕了,迅速发动机器,加大油门,渔船颠簸着向前面冲去。   一上岸,我们三人就像虚脱了似的往地上一躺。   “刚才…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啊?船底也不知被划伤了没有!”王顺喘着粗气说。   老七吐了口唾沫,说:“去***,明天再检查!”随后,对我说道:“阿冷,你住下来吧,这里很偏僻,晚上没有车的。”   “嗯。”我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说:“二位大哥都饿坏了吧,我去村里买点吃的。”   老七坐起来,指了指东南方向,说:“那边有个市场,店铺里有熟肉卖,再买两瓶酒,我去给你拿钱。”   我摆了摆手,说我身上有钱,掉头便走了。   来到村里,只见路上的杂物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四下里十分静谧,空气中飘浮着燃香的气味,房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偶尔有三两行人,沉默的从我身边走过。   我按照老七指的方向,找到了那个市场,买了半只烤鸭,两斤猪头肉,十几只卤猪脚,做为下酒之物。然而,却没有买到酒,有一家卖酒的店铺,门是关着的,我只得作罢。   回去的路上,我边走边打量,看有没有店铺。路过两家,门都是关着的。就在我开始失望的时候,突然,我看到前面有家店铺里透出灯光。   第四章 临江村(2)   我心头一喜,走了过去。只见这家小店的门是虚掩着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洒在地上,被门缝挤成了一条线。   我刚要敲门,忽然一抬头,看到上面挂着一条白布。心里一惊,难道这家店里死了人?就这么想着,还是叩响了门。   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操着广东腔:“做什么的?”   “买东西。”我答道。   “请进。”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店不大,商品却不少,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副食和日用品,散发出小卖部里特有的,混杂的气味。   然而,我四下里望了望,却不见有人。正疑惑间,突然从柜台里钻出一个人,吓了我一跳。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此人年纪与我差不多大,身材却矮小单薄,脸膛黑里透红,表情就像便秘似的。看样子,他刚才正蹲在柜台底下不知摆弄什么东西。   这人翻着一双怪眼,上下打量我一番,问:“买什么东西?”   我指着他身后货架的高处说:“买酒。”   他便问我买什么酒。   我看过去,只见那些酒按优劣摆成一排,最贵的是‘皖酒王’,最便宜的是‘一滴香’,便指着中间的说:“来两瓶‘老白干’吧。”我心想,王顺和老七忙活了半天,不能买太劣的酒给人家喝。   这人便掂起脚尖帮我拿酒,可由于个头太矮,怎么够也够不到,隔着柜台,我又没法帮他。不一会儿,便累的气喘吁吁,对我说道:“等一下先。”客家人说普通话,喜欢把‘先’放在后头。   说完,他便一崴一崴的去了里间。原来,此人不只矮,还残疾,我不禁对他有些同情。   片刻,他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凳子。把凳子放在地上,小心翼翼踩了上去,这下能够到了。可刚碰到酒瓶,‘豁咔’一声,凳子腿断了。这可怜的兄弟怪叫一声,‘扑通’一下,没了影儿。随后,柜台里传出杀猪一般的嚎叫。   我急忙扑过去,趴在柜台上,问:“喂!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一个老者从里间走出来,嘴里‘叽哩咕噜’说着我听不懂的客家话,把那年轻人扶了起来,只见他头上磕破一道口子,血呼呼的往外冒。   那老者眼睛瞪的像铃铛一样,哇哇怪叫,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看那样子就像是在骂一头牲口。年轻人一声也不敢吭,捂着脑袋,一边点头,一边去了里间。   那老者出神的瞪着门口,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我,生硬的问:“买什么东斯(西)?”   “两瓶老白干。”   他掂起脚,伸手便拿到两瓶,放在柜台上,问:“还买别的不?”   我想了想,说:“再拿两包‘五叶神’吧。”   付了帐,我把烟酒扔进装肉食的那个大袋子里,提着走了出来。那老者跟过来,把门掩上了。   我站在门口,一抬头,又看到了那条白布。心里有些疑惑,难道这家真死了人?看起来不像啊…突然,我想到白天在沙滩上望到的那座新坟。心里想,说不定便和这家有什么联系,回去问一问老七和王顺吧,他们应该知道。   我回到江边时,只见二人正蹲在帐篷旁边抽烟。见到我,王顺急忙站了起来,在腚上抠了两下,把我迎进了帐篷。我心想,他或许有湿疹之类的皮肤病,所以总喜欢抠腚。   进了帐篷,王顺点着柴油灯。老七看到我提着一大包东西,顿时愣了。   我把东西一件件掏出来,王顺局促的搓着手,说:“唉呀,阿冷,你这么破费干嘛?”说着,眼睛却盯着那些肉食,吞了吞口水。   我用余光在帐篷里瞟了一圈,只见条件十分简陋,看样子,这二人日子过的非常节俭,老七所谓的买肉,估计只是为了招待我。   我鼻子一酸,心头一热,打开一包‘五叶神’,一人递了一支,说:“二位大哥辛苦了,这些都是应该的,只是阿冷买不到比这好的东西,实在惭愧。你们是张冬的兄弟,便是我阿冷的兄弟,只是张冬…张冬他…唉…”我叹了口气,扭过头。   老七搓了搓眼睛,一拍大腿,说:“阿冷是个爽快人,只要不嫌我们是打鱼的,这个兄弟我们交定了!来,去***!喝酒!”   肉的香气弥漫在帐篷里,刺激的人口水直流。饿了很久,我们早已饥肠辘辘了。往桌前一围,便大啃大嚼,象征性的举举酒杯,却谁也没顾上喝。   王顺一口气啃了五六只猪脚,十几块猪头肉,心满意足的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香的‘滋’一下,闭上眼睛。   我吐掉一块鸭骨头,抹了抹嘴上的油腻,看了看二人,说:“问你们件事儿。”   “说吧。”王顺睁开眼睛。   老七还在闷头大吃,不时抹一把汗。   “我回来的时候,在村后那家小店里买的酒,我看到,店门上挂着一条白布,那家是不是死了人?”   老七突然抬起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满嘴的肉也忘了咀嚼。   王顺也是一愣,反问道:“那家小店里,看店的是不是一个又黑又矮的瘸子?”   我眼前一亮,点点头。   二人互视一眼,面面相觑,老七艰难的咽下嘴里的肉,说:“没错,是死了人。昨晚我们和张冬一起喝酒时,就给他讲过,你要不要也听听?”   “昨晚你们给张冬讲过?”我问。   “嗯。”王顺点点头,说:“是这样的…”   于是,他就把那家发生的事情对我讲了一遍。   讲完以后,二人都不吃了,默默的抽着烟。   “那块坡最高处的新坟里,葬的是不是那个新娘子?”我问道。   王顺点点头,喝了一口酒,却被呛到了,一阵猛咳。   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嘴上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们三人慢慢的吃喝着,时而聊上几句,却都有些心不在焉,各自想着心事。柴油灯摇晃的火苗,把每个人的影子拉的忽长忽短。   吃饱喝足,夜已经深了,三人都有些醺醺之意,一起跑到江边撒了泡尿,便回到了帐篷里。   王顺把那堆干草铺开,上面垫了张脏兮兮的褥子,便是床。吹熄灯,我们并排往上面一倒,便借着酒劲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的,我梦到了张冬,我看到他站在江面上,冲我挥手,不停的说,阿冷,我死的好惨啊…随后,便‘呜呜’大哭…   我猛的醒了过来,竟然真的听到了‘呜呜’的声音,仔细听去…“呜…”…就像吹法螺。我心里一惊,酒意全没了。   “喂,七哥,七哥。”我推了推旁边的老七。   “嗯?”他像做梦似的应了一声。   “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嗯。”老七‘叭嗒’几下嘴,一转身,发出阵阵鼾声。   我又推了推王顺,他却像死人一样,毫无反应。   我停下来,侧耳静听,刚才那种声音没了。   突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张冬的死,和那块坟坡有关!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紧接着,我想到,张冬是在正对那块坟坡的江面上出事的。而坡上那座新坟完全没有按风水格局,那个新娘子又死的如此蹊跷…难道这其中真的有某种联系?   在一种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懵懵懂懂的站起来,走出了帐篷。   来到外面,被江风一吹,我才清醒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四处一望,发现我已经出来了。远处望去,江两岸黑乎乎的,不见一星灯火,白茫茫的江面上,浮动着一层雾气,袅袅弥散。   我茫然的向前面走去,很快便来到了那个沙滩。脚踩在松软的沙子上,就像踩进烂泥地里似的。   忽然,我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   “阿冷…”   是,张冬!竟然是张冬的声音!   我大声喊道:“张冬!是你吗?你在哪儿?”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江面上远远荡去,最终沉寂。   我竖起耳朵,只听到风的声音,就在我茫然四顾时…   “阿冷…”   我又一次听到了张冬的声音,就好像捂在被子里发出来的似的!这一次听的清楚,声音竟是从江里传来的!   “张冬!”我大叫一声,奔着江面跑去。‘扑踏’‘扑踏’踩进了水里,冷水灌进我鞋子里,冰凉刺骨,令我顿时清醒过来。我猛的打了个寒颤,望着黑黑的江面,惊恐的喊道:“张冬!”   然而,回答我的,却只有江水发出的‘哗啦’声…   突然,我感觉身后有种异样,一回头,我看到远处的坡上站着一个人!   第五章 古宅魅影(1)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本能的向后退去,突然,左腿一空,身子便猛往下沉,我心中大骇,右脚一踩,总算站了起来,急忙跨出一步,裤腿却已经湿透了。   我回头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身后的水面呈现出一种乌黑的颜色,原来,竟然来到了深水区,刚才差一点便掉了进去。   当我再一次看向那块坟坡的时候,发现之前那个人影不见了。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的却只有一座座黑黑的坟包。   裤子贴在腿上十分难受,冷风一吹,就像有一根根刺,在腿上扎来扎去。   我打个寒颤,望了望茫茫的江面,再也不敢待在水里了,便朝岸上走去。每走一步,脚都陷进沙地里,鞋子里进了不少沙子。刚走没几步,我感觉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钻进了我鞋里,扎的脚生疼。   我停下来,弯腰伸手去摸,摸到一张卡片状的东西。我直起身,甩了甩上面的水,凑到眼前,依稀是一张身份证。   我心中一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幸好水只打湿了裤腿,口袋没湿。我把手机的萤光凑到那张卡片前,然后,我看到了张冬的脸!是张冬的身份证!   萤光下,张冬睁着两只无神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就像一张遗像…这张薄薄的卡片似乎有千斤之重,压的我整个胳膊都在颤抖。   脸上,某种温热的液体滑了下来。我回过头,冲着黑黑的江面大喊一声:“张冬!”   回声久久扩散,然而,回应我的,却只有江水发出的一声呜鸣。我呆呆的凝视着江面,突然,我产生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我觉得水下的某一处,有一双眼睛正在偷偷的看着我…我打了个冷颤回过神,被人窥视的感觉不见了,然而,另一种直觉告诉我,张冬就在这一带水面之下…   我拖着沉重的腿回到岸上,颓丧的往沙滩上一坐,掏出一只烟。   忽明忽暗的烟头,不断炙烤着我的脸。烟雾飘向江面,与雾气融合在一起。我的思维也像这烟雾一样,散乱游离,目光穿透雾气,穿越空间,似乎回到了遥远的家乡。忽然,我看到了师父的脸!   师父脸上带着一种温和的笑容,沉静的目光令我心里顿时安定下来。   “冷儿…”   “师父!”   “好孩子…”   “师父,你能告诉我张冬是怎么死的吗?”   “冷儿,这要靠你自己去寻找答案,师父没法告诉你…”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师父的目光里充满慈爱,我感觉头顶一热,似乎他正用宽厚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   “好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你是男子汉,肩膀要有能够承受一切的力量,知道吗…”   “可是,可是,我…”   师父笑了笑。   “冷儿,你记着,这个世上没有可怕的东西,邪永远都不能胜正…永远不能…永远不能…”   突然,手上一热,我回过神,师父不见了,那句‘永远不能’,似乎还在我的耳边萦绕。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烟头烧到了手指。我丢掉烟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望着黑黑的江面,心说:“张冬,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回家,而且,我还要查出你死亡的真正原因,等着!”   随后,我掉转身,带着一种坚定的念头,向那块坟坡走去…   坡很大,一座座坟包杂乱的耸立着,连绵到远处的黑暗里。坟头的荒草在冷风中飒飒作响,就像无数只手。   一些老坟的墓碑倾倒在一旁,无人打理,有些下面的土看起来很新,估计是台风造成的。   由于下过雨,泥土很湿,沾在鞋底上,粘粘的,极不舒服。我小心翼翼穿行在坟茔间,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坡顶,脚下便是那座新坟。   上面看去,坡顶是一片平地,种着庄稼。远处,临江村正在黑夜里沉睡,黑色的瓦房高底错落,间或有几栋刷着白灰的楼房,很是显眼,就像包裹着脏兮兮的孝布。   往下看,坟包层层叠叠,像是一锅挤在一起的圆馒头,相对之下,远处的沙滩显得十分平整,让人有冲过去躺在上面打滚的欲望。再往远处,东江白茫茫一片,十分壮观,就像是铺了一条巨大的缎带,把大地分成了两半。   我四下里望了望,缓缓的蹲下来,打量着这座大坟,鼻中嗅到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儿。   坟头上压着一块石头,下面是一叠草纸。石头不大,轻轻一推就能推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突然,我反应过来,这座坟不对劲!头一天刚刚刮过台风,有的墓碑都被刮倒了,为什么这座坟上面的石头和草纸没被吹走?只有一种解释,它们是不久以前被压上去的。   我好奇的掏出手机照了照,只觉这叠草纸似乎和普通的草纸不大一样。仔细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原来,这根本就不是草纸,而是一叠符纸!上面画满了弯弯曲曲的符号,好像是镇邪用的!   我心里猛的一凉,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瓢冷水,难道这些符纸是用来镇这座坟的?   一阵风吹来,符纸冲我摆动几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我头皮一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下麻烦大了,看样子,这是一处凶冢,已经发生了某种变故…   我这样想着,四下里看去,突然,我看到正下方两座坟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我好奇的走过去,用手机一照,竟然是一只闪闪发亮的小铜炉,里面有燃过的纸灰,用手一摸,尚有余温。   我心下一惊,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站起来,向左边走去,穿过乱坟,大约走了九步,又发现一只铜炉。之后,我回到原地,又向右边走去,依然在九步之处,发现了第三只铜炉,而从上面那座大坟到中间这只铜炉,刚好也是九步。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上面那座坟里发生了尸变!那些符纸,便是用来镇僵尸的!…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有些横死之人,胸中郁积着一股怨气,凝而不散,下葬之后,如果风水不和,有可能发生尸变。如果一旦有尸变的迹象,便须于下葬第七日子时,于坟茔九步开外,呈一字形摆放三只香炉,每只间距也是九步,炉内注入鸡血,燃烧符纸,拔除尸气…至于如何判断是否发生了尸变,师父却没有说,他只是说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方法,这种情况十分罕见,万中无一,他也没有遇到过…   我心里想,看样子,这座大坟里的尸体发生了尸变,今晚便是第七日,而就在不久之前,有人来摆香炉,拔尸气。看样子,此人是个精通道术和殡葬的内行,他会是谁呢?…估计,一定和临江村小卖部里的那家人有关。   我看了看远处的临江村,心里产生一个很大胆的想法,我决定,夜探临江村…   我来到坡顶,抬头望了望夜空,黑蒙蒙的,看看手机,零点过5分。   突然,我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影!于是便弯腰往地上查看,的确有人为走动的痕迹,但脚印错踪杂乱,看样子,台风过后,有不少人来过。   我转过身,向远处望去,只见我所站之处正对着张冬出事的那片水域。如果时间推前一天,我就会像欣赏无声电影一样,看着他跳进水里…   忽然,我感到一股凉意从身下传来。一低头,那座大坟正趴在我脚边。坟头的纸符随风舞动,似乎里面埋的那个女人正在冲我招手,想要爬出来…   我心里一寒,急忙转身,沿着坡顶的田埂走去,一路上,总是感觉身后有个人在跟着我,回头去看,后面却空空的…   从坡上下来以后,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加强烈了。仿佛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被我从坟地里带了出来…我尽量转移注意力,并大声咳了几下,加快脚步,向临江村走去。   一直来到村里,那种感觉才消失,看样子,‘它’好像害怕人气太盛的地方…   我就像游魂一样,行走在村路上。远远的,不时传来一声睡梦般的狗的叫声,头顶的树叶,‘沙沙’的响着,一些被台风刮倒的大树垂死在路边,树干偶尔发出‘嘎’一声哀鸣,心里便猛的一颤。那些房子耸立在黑暗里,静悄悄,阴森森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不知名的气息,令人感觉,似乎来到了某个原始荒蛮的部落。   当我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那家小卖部时,看了看手机,时间是零点25分。   我趴在门上向里面看去,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动静。这时候,我有些迷惘了。在一种英雄主义驱使下,我决定夜探临江村,然而,真正来到村里,却又不知该干什么了,反而觉得自己像个窃贼。   小卖部门上垂下来的那条白布,随风摇摆着,似乎也在嘲笑我。   我茫然的打量一番四周,只见这家小卖部正对街道的只是一个偏门,我决定去正门打探一下。   沿着旁边那条巷子,很快,我就找到了正门。抬眼看去,只见这是一处样式比较古老的宅院,门楼的瓦檐棱角朝天,典型的老式客家风格建筑。   大门同偏门一样,挂着白布,也是紧闭着的,我没有金庸笔下的大侠那种翻墙而入的本领。呆立了一会儿,只得摇了摇头,毫无目的的沿着巷子走去。   被水打湿着裤腿不时散发着袅袅蒸气,带着一股江水的腥味儿。冷风从远远的巷口吹过来,两条腿凉的直打颤。   我心里胡思乱想着,走出巷子,四下里一望,发现已经出了村子,一条小路通向前方,路两边堆满垃圾,再往前是一片黑乎乎的树林。   远处望去,路的尽头是一座山,依稀有一座高大的宅院,孤独的立在山脚下。   看样子,今晚在临江村里什么也别想找到了。我掏出手机,准备看时间,忽然发现,手机来到这里竟然连一格信号都没有了!   就在我呆愣的时候,突然,远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喊:“救命!”   紧接着,第二声随风飘来。   这时候,我已经听的清了,是一个女的,声音是从远处那座宅院方向传来的。   当第三声‘救命’传过来的时候,我想都没想,便沿着小路跑去…   我一路猛跑,离那座大宅越来越近。恍惚中,我看到两个人影在黑暗的墙脚边翻滚,依稀传来一个女孩‘嘤嘤’的哭声。   一个粗野的男声低吼道:“不许哭,再哭老子掐死你!”   话没说完,便‘唉哟’一声,骂道:“***,你敢咬老子!”   听到这里,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股怒气勃然而起。我冲到近前,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黑暗中,那男人似乎吃了一惊。那女孩大叫一声:“救命!”从墙角里挣出来,披头散发的向我跑来,竟然一头扑进了我怀里。   鼻中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怀里软绵绵的,我感觉有些眩晕。   那男人见只有我一个,狞笑一声,从黑暗里走出来,不慌不忙的说:“小子,***,即然让你撞到了,这样吧,等我先过了瘾,然后让给你,成不成?”   那女孩闻听此言,猛的一震,从我怀里挣了出去,浑身发抖。我感觉怀里一空,似乎整个心也跟着空了。   自从张冬出事以来,我心情一直都不好,今晚像傻子一样,在临江村转悠了半天一无所获,心里本来就积压着一股怒气,闻听此言,就像被点燃了引线的爆竹,火苗子腾一下便‘蹿’上了脑门,嘴上却冷冷的问:“你说什么?”   这人‘嘿嘿’一笑,说:“看样子你没意见,那好,咱俩一起把这妞给办了!”   说着,上前便要动手,那女孩似乎吓呆了,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候,我感觉脑门‘嗡’的一声,怒火瞬间喷涌而出,脏话脱口就冒了出来,大叫一声:“操你妈!”蹿上前,一脚便将他踹翻在地!   随后,我跟他扭打在了一起,拳头落在脸上生疼。这人高我半头,力大无比,很快便将我按在了地上,啐了一口,骂道:“操!老子男女通吃,信不信把你这小白脸儿也一起炖了?!”   这时候,那女孩不知从哪里拣到一根树枝,哭嚎一声,一下子抡在了他背上。   这人吃了一痛,‘唉哟’一声松开了手,我猛的从地上爬起来,野性和倔劲都被激发出来了,就像一头发情的豹子,冲过去,不分要害,狂踢猛打,在我眼里,似乎张冬就是被他给害死的!   这人被吓到了,边躲边往后退,嘴里叫道:“**!你吃了春药了!”到了后来,喘着粗气说:“别,别打了,这妞老子不要了,我让给你了,成不成?***!”说完,掉头就往临江村方向跑去。   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紧紧攥着拳头,就像一头斗恼了的公牛,浑身发抖,呆呆的望着远处。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放在我额上。我吃了一惊,挥拳就要打过去,这才看清,是那个女孩。   她被我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对不起。”我松开拳头,只觉浑身到处疼痛,像脱了力似的,两腿发软。   “谢谢你,如果再晚一会儿,我就…”   我颓丧的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指着那处宅子,说:“唉,这个世道,这家人听到有人喊‘救命’,也不出来。”   “这是一座空宅,里面没有人的。”她轻声说。   “空宅?”我诧异的问。   “嗯。”她点点头,望着那处宅子。   现在的她与之前判若两人,除了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以外,整个人显得很平静。   我看了看四周,问道:“那你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没有吱声,只是静静的立着,发梢随风轻摆。   忽然,我感觉脸上一凉,用手一摸,下雨了。   雨来的很快,瞬间便下大了,远处的天边隐隐滚动着雷声。雨点淋在我脸上的肿胀之处,火辣辣的。   “唉哟,下雨了。”她说,“我们先避避雨吧。”随后,拉起我便向那座宅院走去。   我被她拉着,脑袋里晕晕乎乎的。   “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冷,你呢?”   “我叫晨星。”   “晨星?”   “怎么了?”   “没有,好名字。”   “……”   第六章 古宅魅影(2)   当我们来到门檐下时,雨下大了,四下里水气迷蒙,雨声淋漓。   由于年久失修,门檐早已破败不堪,瓦片残缺不全,挡不住雨。   晨星说:“我们到里面去避一避吧。”   我点点头,推了推门,分毫不动,这才发现,上面挂着一把大锁。   晨星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就在我目瞪口呆时,她已经打开锁,推开门,当先走了进去。   院子里破败潦倒,杂草丛生。我们小心翼翼踏着碎瓦枯枝,来到一栋二层小楼底下。   灰白的小楼,看起来样式古旧,孤独的矗立在雨中,旁边有几间倒塌的偏房,只剩断墙残瓦。远处依稀有扇小门,估计通往后院。   我四下里打量着,就听‘吱嘎’一声,晨星已经推开木门,走进了楼里,我便跟着走了进去。   迎面一股陈旧霉腐的味道,黑乎乎的,弥漫着浓重的灰尘,不知多久没人来过了。   我不停的用手在鼻子旁煽来煽去。   “有火吗?”黑暗中传来晨星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柔弱。   “有。”   我掏出火机,‘啪’一下打着火。   摇曳的火苗儿,把我们的影子投射在光秃秃的墙上。   我好奇的四处打量,只见这间屋子很大,远处有一个木制楼梯,通往上面,楼梯下面的角落里散乱的堆着些木柴。除此之外,就只有我们正前方一张破桌子,再无别物了。   晨星从那张桌子上取过一只烛台,用火机点着蜡烛。   我左顾右盼,随口问道:“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呢,对了,你怎么会有钥匙?”   “嗯?”她抬起头,似乎没听清楚。   我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继续看向别处。忽然,我心里猛的一震,将目光移了回来。   这时,我才注意到晨星的样貌。烛光下,她也在看着我,眼波水媚动人,清丽的瓜子脸透着苍白,给人一种病态之美,她的气质十分特别,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看衣着打扮,绝不是普通乡村女子。   她看着我,低声说:“都是我不好,害的你被打,疼吗?”   我心中一动,摸了摸脸上的浮肿,结结巴巴的说:“不疼,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竟然这么漂亮。”   晨星脸上一红,低下了头。忽然说道:“你裤子怎么湿的这么厉害?”   我低头一看,只见一条牛仔裤半湿半干,十分明显,便道:“我在江边时,不小心被水打湿了,鞋子里也是湿的。”   “快生火烤一烤吧,不然会生病的。”   说完,她跑到楼梯下拣了些干柴,又不知从哪儿弄了几张破报纸,引火点着,随后,打开窗户和屋门,让烟透出去。   木柴‘噼啪’燃烧,驱逐着屋里的阴冷。我们围在火边,默默的坐着。   外面,雨渐渐小了。   我不时抬起头看她一眼,只见她痴痴的盯着火堆,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对这座宅子这么熟悉?”她忽然抬起头,目光深邃的看着我。   “嗯。”我愣愣的答应一声。   “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你家?”我诧异的四处一望。   晨星点点头,说:“没错,这里是我以前的家。自从十年前我父母死后,我便跟了养父。再过几天,是我父母去世十周年的祭日,我专程从英国赶来给他们过祭的。”   “那你来这儿是住在亲戚家的?”我问。   “没有。”晨星拂了拂刘海,“我家单门独户,没有亲戚,我在村里租了一间房子。其实,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准备多住一段时间。”   “那你这么晚了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忽然抬起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脸上一红,急忙移开目光,说:“对不起,我好像问的太多了。”   “没关系,刚才你救了我,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其实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良久才吐出一个字,“梦。”   “梦?”   晨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道:“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鬼?”我心里一凉。   她点点头,直直的看着我,似乎可以看穿我的内心。   我不敢与她对视,拣起一根木柴,拨弄着火堆,说:“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比如…”   然而,她却立刻打断了我的话,“你相信吗?”   我看向她,只见她的目光里透着一种坚定的神色,似乎有一种魔力,将我牢牢的定住了。   我陷入了她的眼波里,思维被她控制,下意识的点点头。   她眼睛一亮,移开了目光,我这才得到解脱。   “我相信有鬼。”她说,“我父母的鬼魂,就游荡在这栋楼里…”   我后背一凉,忽然,一股风从外面透进来,带着雨的湿气,吹的火苗一暗,我清楚的听到自己牙关咬了两下。   晨星却毫无察觉,她环顾着这间屋子,突然闭上眼睛,幽幽的说:“我确信,人死后是有灵魂的,我的父母就在这栋楼里,只是我看不到他们,但是,每天晚上后半夜,当我来到这里,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存在,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父亲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母亲用温柔的手抚摸我的皮肤,慢慢的,我睡着了,在梦里,我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她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国度,婉转低吟,如泣如诉。   说完以后,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回过头,对我说:“这就是我晚上来这里的原因。”说着,两行泪水,从她美丽的眼眶里滑落下来。   我心头猛的一痛,忽然有一种想要抱住她的冲动。   她透过婆娑的泪眼看着我,肩膀微微耸动,显得十分单薄。   “对不起。”她擦了擦眼泪,笑道:“我失态了。”随后,她低头看着火堆,泪珠却顺着脸颊滚滚滑落,一滴一滴落在木柴上。   我很想说一些安慰她的话语,然而,喉咙里却像哽着一块东西,什么也说不出口。   良久,她拭去泪水,说:“没想到,今晚过来的时候被一个流浪的色狼给盯上来,一直跟了过来,而我却毫无察觉,幸亏遇到了你,阿冷,谢谢你。”   我挺了挺腰板,说:“不用谢,换了别人碰到,也会这么做的,只是,你下次不要一个人过来了,太晚了不安全。”   晨星看着我,微微一笑,轻声说:“阿冷,你是个好人。”   “呵呵。”我脸上一热,有些手足无措,伸手理了理头发。   “对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很奇怪?”她问。   我一怔,说:“没有,你的名字很好听,只是,比较少见而已。”   她点点头,说:“其实,告诉你也无妨,阿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我还是要叮嘱一句,希望你听了以后,不要告诉别人。”   我心头一热,拍了拍胸口,说:“放心吧,我保证保守秘密,要不,我立个誓?”   晨星看着我郑重其事的样子,笑着说:“不用,我相信你。”随后,她拨弄着火堆,低声说:“其实,我是满清叶赫那拉氏的后裔,我的本名,叫纳兰晨星。”   “啊!”我忽然叫了一声。   晨星被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没有。”我挠了挠头皮,说:“我想到了纳兰明珠。”   晨星莞尔一笑,“那是我的先祖。”   “那你的家怎么会在广东的渔村里?”我问道。   晨星叹了口气,说:“这要从我曾祖父说起…”   晨星的话:   我的曾祖父纳兰云空,是晚清时期的一名皇家殡葬师,专门负责帮皇亲贵族选择墓地,设计陵寝,地位尊崇,家业庞大。清朝灭亡以后,曾祖变卖家产,隐居在了北京一条小胡同里。但是,不久之后,就有军阀找到他,想让他帮忙盗掘皇陵。   第七章 渔村怪谈   这种伤天害理,出卖祖宗的事,曾祖当然不会干。于是,便遣散家奴,带上银钱,辗转数月,逃难来到了这个小渔村。从此隐姓埋名,并娶了当地一个女子为妻,这座老宅子,就是他建的。   曾祖利用自己懂得的风水和勘舆之术,帮人选墓地,观阴宅。后来,就有了我的祖父纳兰仁义。   然而,就在这一年,古老的渔村里却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一天,东江突发大水,冲跨了岸边一个土墩。没想到,土墩下面竟然是一个古墓。腐朽的棺椁里,除了一具骸骨以外,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村民们大喜,跳进墓里疯狂抢夺,可谁也说不清这座古墓是什么来头。曾祖当时已是花甲之年,闻讯赶来的他,感觉这座古墓有些蹊跷,急忙制止村民,但没有一个人肯听他的。就在这时候,曾祖突然发现,那具尸骸的头下,枕着一面镜子!…   说到这里,我打断了晨星:“镜子!?”   “怎么了?”   “没,没有,你继续说。”   那是一面铜镜,样式古旧厚重,跟那些金银珠宝相比,显得毫不起眼,所以,没有人看的上它。曾祖越看越觉得这座古墓不对劲,就让大家把东西放回去,免得惹来麻烦,但那些抢到宝物的人,全部一哄而散,只留下那面镜子,被从墓里扔了出来。   曾祖叹了口气,拣起那面镜子,想要放回墓中。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刮起一阵怪风,尘沙四起,迷的人睁不开眼。大风过后,曾祖发现那个土墩塌了,厚厚的红土埋葬了那个墓坑。曾祖无奈,只得带着那面镜子回到了家中。然而,就在那天晚上,所有拿了墓里东西的人,全部都死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死了?怎么死的!”   晨星冷冷的说:“是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给咬死的…可令人奇怪的是,当天夜里,村里极其安静,没有一点怪声,第二天才发现死了人。凡是拿了墓中珠宝的,全家人都死了,有的死在床上,有的死在院里,死状惨不忍睹,极为可怖!没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更令人奇怪的事,那些人拿回家里的珠宝都不见了,就这么的,凭空消失了。出事以后,村民们惶恐不安。村里的族长请来一帮道士,给那些死去的人做道场。为首的八个道士也不知是真懂还是想多骗几天吃喝,他看了看那些尸首,说这些人是被邪物害死的,最少要超度三天三夜,才能驱除邪物,化解怨气,令鬼魂转世投胎。   “族长听信了道士的话,一时间,整个村里弄得乌烟瘴气,到处都是香灰纸钱,就像每家每户都死了人。不过,那道士的方法似乎倒也有用。那些死者被安葬以后,就再没有怪事发生了,村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是由于死了太多的人,平静的有点可怕。   “唯一心里不平静的,就是我曾祖父纳兰云空,凭借职业敏感,他认为这件事情绝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他忽然想到,那只铜镜也是墓里的东西,为什么自己家里的人安然无恙呢?   “他反复查看那面镜子,除了样式古朴,十分沉重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由于年深日久,镜面早就已经污浊了,只能模糊的照出人的影子。曾祖心里虽然疑惑,但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得作罢了,他把那只镜子放进了一只旧箱子里。那个年代,战乱频繁,瘟疫横行,到处都在死人,临江村的人虽然死的奇怪,但查不出原因,慢慢的,也就被人遗忘了。那些死了的人被集中安葬在我家屋后那座山里,一共是59口。那只镜子从此便深埋箱底,再没有拿出来过,直到多年以后…   “我的祖父纳兰仁义十五岁那一年,曾祖母去世了,曾祖父已是年近八旬的老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家道业已中落,一贫如洗,只剩下这座宅子。有一天,曾祖父感染了风寒,高烧不起,为了治病,祖父便连夜跑去山里采摘药材。回来的路上,忽然下起了大雨,天黑路滑,一不小心,祖父跌进了山沟里,摔的晕了过去。当他幽幽醒来时,忽然看到远处黑压压站着一大群人。   “他悄悄的走过去,藏在了一棵树后面。只见那些人围成一圈,一动不动,不知在干什么。祖父心里一动,便‘哧溜哧溜’爬到了树上,探头只这么一看,吓的差点掉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人群中间坐着一具面无血肉的骷髅,却长着长长的头发,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正在不停的梳理头发。突然,那骷髅说起了人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只可惜,梳头没有镜子,不过,再过一天我就复活了,再也不怕镜光,到时候,取了来便是。’   “祖父听了,茫然不解,只见那些人集体点了点头,却没人说话。那骷髅又道:‘我盼这一天盼了一千多年,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十五年来,你们这些人一直供我腐肉,到时候也可以转世投胎去了。’   “那些人又点了点头,就像木偶似的。这时候,祖父感觉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那骷髅抬起头,厉喝一声:‘什么人在上面!’祖父吓得胳膊一软,从树上掉了下来,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经是清晨,飘起了薄雾,祖父茫然的揉了揉眼睛,朝四处一望,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块乱坟地里。他吓的连滚带爬,逃回了家中,语无伦次的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曾祖父。曾祖父听完,从床上跳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床下拉出一只箱子。打开一看,二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那面镜子的镜面竟然变得很光亮了,就像新的一样,借着晨光,里面依稀有一个女人,正在翩翩起舞…”   “二人都被吓坏了,曾祖放下镜子,拖着病体,在祖父的带领下来到那处山沟。他发现,那里正是当初埋葬村民的地方。然而,一数之下,那里的坟墓竟然变成了六十座!墓地正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座大坟!   “从村里叫来人,刨开那座坟,只见里面躺着一具眉目如画的女尸,衣着打扮很是奇特,整个人就像睡着了似的。然而,只要轻轻一碰,她身上的肉就往下掉,就像用浆糊粘上去的。   “众人觉得这具女尸很怪异,决定交给族长发落,于是便抬回了村里。到了村里,女尸身上的肉已经七零八落了。族长见了,也很诧异,曾祖便把我祖父在山沟里做的那个梦告诉了他。曾祖认为,这女尸一定是古墓里的那具尸骸,那些拿了墓中珠宝的村民就是被她给害死的,之后,她潜藏在山沟里,吞吃腐肉,修炼成了人形,现在见了光,破了法,所以,身上的肉就掉了,最好将她烧了,以绝后患。   “族长考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那就烧了吧,不过,那古墓即然在临江村,墓里葬的一定是村里族人的祖先,还是按照老规矩,请些道士超度超度,第二天再烧。曾祖隐隐觉得不妥,他怕发生什么变故,就劝族长即刻烧掉最好。然而,族长态度却十分坚决,只得作罢。   “果然,就在这天晚上,出事了。村里有个游手好闲胆大妄为的人,听说香港有人专门收购古尸卖到国外,价钱很高。于是动了贪念,连夜将女尸给偷走了,准备从东江坐船运到香港。然而,船刚行没多久就翻了,幸亏那人水性好,仓皇游到岸边,拣回一条性命。后来,从下游捞到了船骸,女尸却不知所踪了,估计沉在了江底…   “偷女尸的那个人,内心惶恐,给族长留下一张字条,讲明原委,远走他乡了。一时间,村民们又担惊受怕了很久,然而,那女尸却并没有出来作祟。其时,族长在村里也没什么权威,当初那些拿了珠宝的村民,谁也不肯交给他,只是平常婚丧嫁娶之类请他出个面而已。自从那女尸被挖出来以后,那只镜子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镜面变的如先前一般污浊了。后来,曾祖将那面镜子交给了村里,这件事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就在那一年年底,曾祖去世了,由于家业已空,家境贫寒,祖父人到中年方才娶妻,后来,就有了我的父亲纳兰元英,再后来,就有了我,十年前,我的父母双双去世了,我被父亲的一个好朋友收养,随他去了英国,不过,我没有改名字,一直用的我原来的名字,纳兰晨星…”   晨星讲完这个故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已经听呆了,仿佛随着她穿越回了那个年代。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世。”她说。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的目光与我对视,忽然移向了别处,“其实,阿冷,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   “嗯?”   “算了,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随后,她看了看外面,说:“雨停了,我们走吧。”   我们熄灭火堆,走出旧宅,晨星重新将大门锁好。   由于刚下过雨,空气湿润而又清凉,令人精神一振。远远看去,晨曦中,临江村笼罩在薄雾里,灰瓦飞檐的房屋忽隐忽现,就像海市蜃楼。   路旁的树林里,黑乎乎的,雨滴掉下来,击打落叶,‘噼啪’轻响。   晨星走路脚步轻盈,一头秀发披在肩头,十分柔顺,乖巧的像只兔子。从侧面看,她的五官就像用刻刀精心修饰过,长长的睫毛轻轻挑动。时而侧头看我一眼,温柔一笑,顾盼间,却带一点淡淡忧伤,惹人心怜。   我仿佛行在云端,感觉四周的影像都模模糊糊的,只有身旁的倩影清晰入目。   “对了,阿冷,你住在哪儿?”她问。   “江边一所帐篷里。”   “帐篷?”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于是,我就把张冬出事的情况大略讲了一遍,并把我夜探临江村的经过也告诉了她。   “我总是觉得,张冬的死没那么简单,临江村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江边那座新坟被人动了手脚,里面的人死的不明不白。对了,还有那只镜子,据说,坟里的女人是被一只铜镜砸死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只。”   晨星没有出声,低头盯着路面。   过了片刻,她忽然说:“阿冷,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找到你老乡的尸体以后,即刻离开临江村。”   “为什么?”我停住脚步。   她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随后,盯着前方说:“现在,我有些后悔跟你讲了那些,但绝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不希望你牵扯进去,相信我,阿冷,我是为你好。”   我忽然心头一热,说:“不知道原因,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晨星,我的师父也是一位殡葬师,他教导我,做人要有一颗侠义之心,敢于同一切邪恶力量斗争,而不是临阵退缩。”   “唉。”她叹了口气,关切的看了看我,摇一摇头,继续向前面走去。   其实,按我最初的想法,找到张冬的尸体最为关键,如果凭我的能力查不出原因,也只得作罢。但不知为什么,现在,我决定一查到底,直到找出真相为止。   我追上晨星,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阿冷,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她低声说。   我一拍胸口,牛兮兮的说:“不用担心,你没看我打架这么厉害么?”   晨星被我逗乐了,‘噗哧’一笑,“你呀你!”随后,她抬头凝视着我的脸,打趣的说:“还好没有破相,肿也已经消了,不影响你冷大帅哥勾搭小妹妹。”   “嘿嘿。”我咧嘴一笑,伸手理了理头发。   晨星突然脸上一红,移开了目光…   一番说笑,驱散了张冬出事在我心里留下的阴霾,心情舒缓了许多,不羁的本性便显露出来了。   一夜没睡,二人都有些疲倦,走的很慢,来到村里时,天已经亮了。村里住着许多附近工事上的民工,起床上工的人们,三三两两行走在村路上,不时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向我们射过来,我便回瞪一眼,心说,看什么呀,没见过俊男美女么?   “阿冷,你饿了么?”晨星问我。   我摸了摸肚子,一本正经的说:“胃老兄早就严重抗议了,它向我控诉眼睛。”   “控诉眼睛?”晨星不解的问。   “对呀,它说我偏心,只给眼睛看饱美女,却让它饿着。”   晨星愣了一秒,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脸上一红。   我继续说道:“我对它说,那你想怎样,难不成,你想把美女给吃了?”   晨星啐了一口,笑道:“贫嘴!走吧,看在你英雄救美的份上,我请你吃早餐…”   第八章 东江幽灵   我和晨星跟在别人后头,向村里的早市走去。   其实,临江村说小也不是很小,只是建筑不怎么规范,除了正中几条巷子以外,其它房屋东一处,西一座,比较零散。   村子一面靠山,一面临江。头天晚上喝酒时,老七告诉我,村西的荒地被人包了下来,正在建工业园。我来的时候,在村北数里之外也路过几家工厂,老七说,张冬就在其中一家上班。   村里扩建了许多房屋,租住给外来的民工,本地人大多已经搬了出去。台风刮坏了不少老旧的房子,户主们纷纷赶回来雇人修整。   相对于头天晚上去的那个市场,早市要热闹多了,摊铺林立,人声喧哗。节俭的人们,一般都是买几个包子或者油条,找个地方一蹲,便大啃大嚼。穿工衣的小青年,便点些肠粉豆花之类,坐在篷子底下吃。有些情侣,边吃边窃窃私语,卿卿我我。食物的香气和热烘烘的臭气混杂在一起,不怎么好闻。   晨星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能由于村里向来比较封闭,很少有这般时尚的就像封面模特一样的女孩出现。吃东西的人都停下来看着她,满嘴的食物也忘了咀嚼。紧接着,就像冲击波一样,一路传将过去,远处篷子底下的人也纷纷探头出来。   女孩儿们交头接耳,品评她的衣着,男的便指指点点,向我射来想要杀人的目光。   晨星被看的很不自在,有些害怕,她抓住我的胳膊,就像一只可怜的羊羔,偎在我旁边。这个时候,大家可以想象,崇尚英雄主义的阿冷,自然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大丈夫气概,如沐春风,无比自豪。只是走着走着,忽然踩中一片烂菜叶子,如果不是美女拉着,险些便滑倒在地,虽然稳住身姿发型不乱,却不免有些狼狈…   晨星低声告诉我,她也是第一次来早市。她从英国回来不到一个星期,除了刮台风以外,每天半夜里都去那座老宅子。其它时间全部宅在屋里,吃自己带的压缩面包。   我问她,今晚还敢去吗?她摇了摇头,随后又重重点了两下,下巴一翘,说,为什么不敢!我说,再碰到流氓不说,如果万一英雄救美的是个丑男,让你以身相许报答他怎么办,你以为都像我一样长的又帅人品又好?   晨星瞪了我一眼,在我胳膊上重重掐了一下,说,脸皮真厚…   我们走进一座看起来比较干净,人又少的篷子,选了一张靠角落的小桌,点了两份酸辣肠粉,两笼包子。晨星吃东西很斯文,她只吃了一个包子,半份肠粉,便推说饱了。我说不要浪费了,伸手便把她吃剩的肠粉端起来倒进了自己碗里。随后,闷头大吃。   风卷残云过后,什么也没剩下。我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   “饱了吗?”晨星笑道。   “呃…饱了。”   “走吧。”   走出一段路,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说:“等我一下。”随后,我又跑回去打包了四笼包子。   然后,我送晨星回到了住处,那是一个比较幽静的小院,长着几棵葱郁的树木,房东老太就住在靠门口一间小屋里。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怕王顺和老七担心,给晨星留下手机号码,便匆匆告辞,向江边赶去。走出很远,我回头看去,晨星窈窕的身影,依然立在小院门口…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远处望去,东江上飘浮着灰蒙蒙的雾,江水倒映着天色,显得十分混浊。时而一艘汽船,鸣着长笛从江面滑过,像一条笨拙的鱼,很快便隐没在远处的雾色里。   一想到张冬,我的心情又黯淡了下来。   远远的,我看到王顺和老七站在江边,不知在看什么。   “王哥,七哥,我给你们买了包子。”   老七闻声回过头,冲我招了招手,喊道:“阿冷,快过来。”   我走过去,只见王顺一边抠着腚,一边喃喃自语:“真他妈邪门了,这怎么弄的?”   “怎么了?”我问。   王顺被吓了一跳,慌乱的扭过头看了看我。   老七表情凝重,他指着江边一条被翻过来的船,说:“阿冷,你看。”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顿时吃了一惊,只见正是我们昨天乘的那条船,现在,被翻了过来,船底上赫然有四道清晰的刮痕,就像是某种动物用尖利的爪子抓出来的…   “昨天晚上,我们肯定撞到了什么东西。”老七皱着眉头说。   “会是什么?”我盯着那几道刮痕。   老七望着水波粼粼的江面,说:“不好说,江里沉着不少东西,以前我们打鱼,经常会捞到一些破铜烂罐,有时,船也会被暗流卷起来的东西刮一下,可这次…”   王顺接口道:“***,是什么东西能把船刮成这样,真是见了鬼了。”   老七一咬牙,恨恨的说:“操!老子在江上飘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水鬼,如果真是鬼干的,抓一只玩玩倒也不错…”随后,他回过神,问我道:“阿冷,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我愣了一下,说:“我有晨跑的习惯,我出去的时候你们还在睡着。”说完,我扬了扬手里的包子,“买给你们的,还热着,快吃吧。”   王顺舔了舔口水,接了过去,笑道:“又让你破费了。”   我嘴上客气着,心里却想,为什么我刚才改了口,没告诉他们我夜探临江村呢…也许,潜意识里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吧…   我呆呆的摇了摇头。   二人吃着包子,王顺狼吞虎咽,就像一只饿鬼,吃完最后一个,意犹未尽的舔着手上的油。   老七抹了抹嘴,说:“把船翻过来,收拾家伙,继续寻找阿冬。”说着,上前就要动手。   “等一等。”   “嗯?”老七回过头,疑惑的看着我。   “我有预感,张冬就在这一带水域,不如,我们就围着他出事的地方找吧。”   老七想了想,说:“就这么办吧,如果冲到了下游,东江这么大,凭我们也很难找到,我们就围着一里以内的水域找。”   三人一起动手,将船翻了过来。王顺从帐篷里拿出一柄鱼叉,一张捆扎好的鱼网,丢进船舱里。   老七矮胖的体内似乎积蓄着无尽的力量,一个人,三两下就把船推到了深水区。随后,他往船里一跳,压的船头猛的一沉,冲我们说道:“快上来!”   渔船载着我们,晃晃悠悠来到张冬出事的那片水域。往岸上望去,远处便是那个坟坡,依稀可以看到坡顶的大坟,不知那几只铜炉还在不在,刚才回来忘了先去看看,我心里想。随后,我又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紧接着,便想到了晨星,心里一甜,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往下游驶出一段,老七关掉机器,四下里一望,说:“就从这里开始找吧。”   王顺解开鱼网上的绳子,和老七两个把它拉开。   “要撒网吗?”我问。   “不管有没有用,试试再说吧。”老七说。   我站起来想要帮他们一起弄,可船一晃,又坐倒在了舱里。   王顺丢给我一支烟,说:“阿冷,你坐着吧,不用管了。”   他们撒开鱼网,拴在船尾,用船拖着走。来回拖了三次,一无所获,倒是网住不少鱼。二人把大鱼扔进船舱,小一点的丢回了东江。不时有鱼在我脚边跳来跳去,腥味儿刺鼻。   四下里,雾气越发浓重,两岸的景物已经看不清了,我感觉就像飘在云层里,不时的晃动,晕晕乎乎的。   又拉了一次网,二人都累了,坐在船舱里抽着烟。   “怎么他妈这么大雾,阿冬这小子会漂到哪里去了呢?”王顺颓丧的说。   老七默默的抽着烟,一言不发。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了,江面上一片寂静,只听到细微的流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老七忽然说:“不对呀!怎么这么久江上连一条船都没有!”说着,他站了起来,往水里一望,惊恐的叫道:“**!这船怎么自己在走!”…   我和王顺探头看去,不由惊的呆了。只见船下的水面正急速向后退去,然而,即听不到流水声,也感觉不到船在动。   前后望去,层层的雾气堆叠在一起,什么也看不清楚。此情此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王顺一张瘦脸全无血色,凹瘪的眼窝里,目光散乱而又惊恐。老七却恰恰相反,就像吃了春药的关公,肥脸又红又肿,青筋直跳,似乎整个脖子也胀的粗了。我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只听到牙齿打颤发出的‘咯咯’声。   渔船载着我们,穿破浓雾,急速向前飘去,不知要驶往何处…   老七最先反应过来,他咬着牙说:“船底下有东西…”随后,厉吼一声:“王顺,开机器!”   王顺却蜷缩在舱里浑身发抖,一动也不动。   “你他妈愣着干什么,你离的近,开机器呀!”   王顺还是不动。   老七骂道:“真***没用!”边骂边冲了过来。   然而,机器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老七脑门上的汗珠就像雨水一样往下滴。   他无神的看了看我,说:“完蛋了,我们撞邪了…”   “那,那怎么办?”我惊恐的看着水面。   其实,撞邪我倒不怕,主要是怕水。   老七颓丧的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王顺突然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我他妈不想死啊…我以后再也不到江里来了,也不打鱼了…”他一边哭一边说,手还不忘时不时在腚上抠一把。   老七骂道:“哭你妈呀哭!除了抠腚就是哭,你***丢不丢人!”   王顺却充耳不闻,双手抱胸,边抖边哭。   老七叹了口气,突然狠狠一脚踹在舱底,骂道:“操***!管它是什么东西,跟它拼了!”渔船被他踹的猛的一颤,一条鱼被震的飞了起来,‘扑通’一下掉进了江里。   王顺吓的怪叫一声,扳住船舷。   “指望这个窝囊废是不行的。”老七说:“阿冷,起来!我们两个干它娘的!”   我被老七的血性刺激的脑门一热,站了起来,晃了两下,稳住身形,吼道:“对!干它娘的!”   “你用鱼叉!”老七倒执那柄渔叉,抛给我。   随后,他从船舷上抽出一只橹子,大笑一声,抡了两圈,说:“我们看看是什么东西做怪,把它弄上来,剥了皮下酒!”   我也狂笑一声,学着老七的样子抡起了鱼叉,却险些脱手掉进了江里,整个人也跟着一晃,吓的‘腾’一声,放了个屁。   我和老七各站一边,把手上工具插进江里,狂戳猛刺,然而,忙乎了半天,船底下似乎什么也有,却被我插到一条鱼。   那鱼‘扑愣愣’甩着水珠,嘴巴一鼓一鼓的。我翻着怪眼,瞪着这条垂死的鱼,心说,难道是你它妈的推着船往前走?不对呀,看这身板不像…   然而,渔船却仍在向前飘移,这他妈邪了门儿了!   我和老七手拿兵器,喘着粗气,面面相觑。王顺还在哭,不过,已经变成了无声的抽泣。   老七往江里啐了一口唾沫,插回橹子,说:“看看机器能不能发动了。”   然而,机器突突的冒了几下黑烟便停止了运转,仍然发动不起来。   老七颓丧的往舱底一坐,摇了摇头,脸上的肥肉也跟着颤动。   我把那条鱼甩进江里,望着茫茫的雾色,呆然而立。   突然,船底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猛的一晃,我立足不稳,‘扑通’一下掉进了江里…   “阿冷!”船里发出两声叫喊。   紧接着,就听‘哗啦’…‘蓬’…渔船似乎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给掀翻了…   我只觉浑身一凉,耳朵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到了,紧接着,眼前一黑,向江底沉去…   终于,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瞬间占据了我的心,冰冷的江水将我包裹。   耳朵里‘嗡嗡’直响,眼前所见,一片漆黑。一张嘴,便有水灌进来,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出去,化成一连串气泡,我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窒息的感觉。   我拼命挣扎,却越往下沉,横向里又有一股暗流,将我冲向下游。   渐渐的,我看到了死神的影子,它张开无形的大手,将我拉向黑暗的深渊…   那一刻,生活里的一幕幕飞快的从我眼前闪过,我对生命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眷恋,然而此刻,它正在离我而去…   不!我不要死!我屏住呼吸,利用残存的意识,拼命抬起头。上方透下来的光亮令我精神一振,双脚用力往下蹬,身体缓缓向上升去…   终于,我的头露出了水面。我贪婪的深吸几口气,觉得空气竟然如此香甜。死神走了,无助却依然将我包裹。   我双手乱抓,想要抓住一点依靠,身体又往下沉去。这一次,我有了经验,用力蹬水,便浮了起来。就这样,一沉一浮,不一会儿就喝饱了水。   忽然,豆大的雨点从天空落下来,砸在我脸上生疼。瞬间,雾气就被砸散了。露出水面时,我环顾四周,只见两岸都是陡峭的石壁。茫茫的江面上,空无一物,王顺和老七都已不知去向。我大声呼喊,回答我的却只有自己的回音和雨点砸在水面,发出的‘噼啪’声响…   突然,我看到上游有一个东西向我飘来,看起来黑黑的,浮在水面上,速度极快。我心中一喜,不由想起了电影里的镜头,寻思着,说不定是一块木板…   待那个东西飘到我身边时,我猛一蹬水,扑了上去。它被我压的沉进了水里,承受住了我的重量。我感觉它硬梆梆的,似乎浮力很好,心中一定。   然而,接下来一幕,将令我毕生难忘…   还没来得及看它是什么,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胳膊,低头一看,我看到水里浮出一绺头发!   猛然间,我意识到了什么,一松手,那个东西浮了上来,我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老天爷!竟然是一个女人!   不,准备的说,是一具女尸,她穿一身古怪的黑衣服,脸色苍白,僵直的浮在水面上…   江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我吓的大叫一声,向后退去。倏地,那女尸不见了…她可以自行移动!   天呐!江里竟然有一具可以自行移动的女尸!直觉告诉我,船底的抓痕和刚才古怪的一幕,一定和她有关…   我吓的魂飞天外,忘了踩水,眼前一黑,又沉了下去。我瞪大眼睛,闭住呼吸,惊恐的在水里张望…我看到,不远处,一个黑黑的影子,向我潜了过来…很快的,我感觉脚腕一凉,一只铁钳般的手,钳住了我的脚,那绝不是人的手,因为,我感觉不到丝毫热度…   第九章 殡葬传说(1)   一股力量将我向水下拖去,慢慢的,我停止了挣扎,意识越来越飘渺。   突然,我感觉有个人抱住了我的腰,将我往上拉,随后,脚上那股力量消失了,与此同时,我也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过久,我悠悠醒来,发现躺在一艘巡逻艇上,旁边站着几个水警。   “喂,你怎么到江里来游泳啊,下面很多暗流的。”一个年长的水警责怪道。   我一阵猛咳,吐出肺里残余的水,挣扎着坐了起来。   天还在下雨,透湿的衣服裹在我身上。   我慢慢记了起来,惊慌的四处张望,“我那两个同伴呢?”   一个瘦瘦的水警白了我一眼,操着广东腔说:“什么同伴啊,我们路过时就看到你一个人从水里钻了出来。”   “不对,我还有两个同伴的!”   我断断续续的讲述了翻船的经过。   所有水警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就像看一个神经病人。   那个年长的水警咳了一声,说:“年轻人,东江虽然有暗流,但水道平缓,从来就没有翻过船…”   “我看他是脑袋里也进水了。”一人嘲笑道。   我还能说什么呢,说江里有具尸体撞翻了船?他们会立马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在我苦苦恳求之下,他们终于答应帮我寻找王顺和老七。巡逻艇在江上转悠了几圈,一无所获。之后,我被送回了岸上,那几个年轻的水警恨不得把我从舱里扔出来。   天空飘洒着霪霪的雨,江风吹来,冷的我不停颤抖。江面十分平静,雨点打在水面上,荡开层层涟漪。   王顺和老七失踪了,渔船也不知沉到了何处,只剩下一座空空的帐篷,孤寂的立在岸边,不时有一只水鸟落在帐篷顶上,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   江里有一具尸体,我亲眼看到了她,并被她拉到了水下,之后,我感觉有一个人抱住了我的腰,与之抗衡…毫无疑问,是那个人救了我,他是谁呢…   我忽然想到晨星讲的那个故事,想到那具消失在江里的女尸…我决定去找晨星,我感觉她应该知道江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当我满身污泥见到晨星的时候,她上下打量了许久才认出我来,房东老太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差点拿扫把将我赶出去。   晨星急忙向她解释,她这才作罢,拄着扫把,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晨星把我领进了她的房间。   “阿冷,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晨星疑惑的看着我,有些慌乱。   “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江里有一具尸体,撞翻了我们的船,还把我往水下拉,我的两个同伴都失踪了…”说完,我哭着蹲在了地上。   晨星听完浑身猛的一震,愣了片刻,她蹲下来,将我抱在了怀里。一种温暖和芬芳包裹着我,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忽然,我感觉有热热的东西落进我头发里,抬头一看,泪水正顺着晨星美丽的脸庞滑落下来。   她擦去眼泪,凝视着我说:“阿冷,答应我,离开这里。”   “不!”我倔强的站了起来,“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原因!”   晨星缓缓的站起来,踱到窗口,痴然望着窗外。雨水顺着玻璃一道一道往下流,就像无数条透明的蚯蚓。房后的小树和青草,和雨中摇曳着身姿。   我走上前,很想从后面抱住她。   “晨星,我想知道你不断劝我离开临江村的原因。”我轻声说。   良久,她叹了口气,就像是自言自语。   “这里面,有一个恐怖的传说…”   “什么?”我问。   “殡葬传说。”   她转过神,迷离的看着我,我又陷入了她的眼波里。   “湿衣服穿久了会生病的。”她说:“去我浴室里洗洗吧,我出去给你买几件干衣服。”   说完,她走出了房间,只留下呆然而立的我,心里不断重复着四个字…   殡葬传说…   良久,我回过神,走进浴室。那是一个很小的隔间,角落里,有一只梳妆台,旁边是一个古旧而又斑驳的浴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我在梳妆台前照了照,只见自己满身泥浆,头发都被粘在了一起,简直像从烂泥里爬出来的。   我往浴缸里放满水,三两下脱光衣服,在莲蓬头下冲了冲,然后跳进了浴缸。   热水令我心情舒缓下来,不知不觉得,我竟然躺在浴缸里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离奇而又恐怖的梦…   在梦里,我走进一座雾气迷漫的老宅子,依稀感觉很熟悉,就像什么时候来过。穿过一道小门,我看到远处有一座房子,棱檐飞翘,古色古香。鬼使神差一般,我走进那座房子。   里面光线黯淡,家具古朴典雅,散发着檀木的香气,墙上挂满字画,字如刀刻,直欲破墙,画功苍劲,栩栩如生…我呆呆的四处打量,感觉好像穿越时空,来到了另一个年代。忽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阿冷…   循声看去,我看到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老七、王顺、张冬三人,正围坐在一张样式奇特的麻将桌前,表情怪异的望着我。老七动作迟缓的向我招了招手,说,阿冷,三缺一,就差你一个了,快点过来。   我心中一喜,走了过去,说,怪不得找不到你们,原来都躲在这里打麻将啊!   老七笑了笑,脸色看起来怪怪的,忽然,我看到他的手在往下滴水,就像下雨一样,顿时心里一惊。再看张冬和王顺,身上也是湿漉漉的。王顺一边抠着腚,一边对我说,阿冷,你怎么才来呀,我们等了你很久了…说着,水顺着王顺的脸颊,流到嘴边,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张冬没说话,只是咧着嘴冲我笑,看起来比平时胖了许多,走近一看,只见他的脸浮肿而又苍白,竟是被水给泡肿的…   猛然间,我意识到了什么,拼命向门口跑去。刚跑到门口,我突然感觉脚腕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低头一看,只见下面躺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古装的女人!那女人缓缓睁开眼睛,射出两道绿光,直勾勾盯着我,阴森一笑,说,已经让你逃了一次了,这一次,你还想逃么…   我吓的大喊大叫,拼力猛挣,那女的却死死不肯放手。张冬三人站起来,也要过来拉我。就在他们快要碰到我时,我使出浑身的力量,死命一挣,终于逃出魔爪,跑出了屋子。   迎面过来一个人,差点和我撞个满怀。仔细一看,竟然是晨星。我一把拉起她,说,快走,这里有鬼!…   我拉着晨星,跌跌撞撞逃出那座宅子,一直跑了很久,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停下来。晨星说,到我家里去躲躲吧。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来到晨星家里,刚走进院子,我就听到身后的大门发出‘咣’的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回头一看,只见后面站着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晨星,而是之前那个女人!这时我才恍然发现,先前那座宅子,就是眼前晨星的家…   那女人一步一步向我逼来,头发随风飘展,极其骇人,我吓的猛往后退,退着退着,不知怎的,竟然‘扑通’一下掉进了水里,瞬间便向黑黑的水底沉去,我拼命挣扎,却越沉越深,意识渐渐游离而去…   “阿冷!阿冷!”   一个声音,唤醒了我的意识。   我感觉有一只柔滑细腻的手一把拉住我,将我从水里拽了出来。   我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晨星正满脸焦急的看着我。   “你怎么在浴缸里睡着了?会淹死的!”   浴缸里?…我甩了甩头,又看了晨星一眼,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一幕,大叫一声,从水里跳了出来。与此同时,晨星也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站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我终于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一丝不挂,某一处还在轻微的颤动…   第十章 殡葬传说(2)   浴室里光线幽暗,水气朦胧,我一丝不挂,白的就像鱼肚皮。反应过来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知过了过久,晨星从门缝里把衣服和一条新毛巾给我递了进来。摊开衣服,只见是一条牛仔裤,一件长袖白t恤,还有一条男士内裤。我用手摸了摸,布料有些粗糙,不过,在这个小村里能买到这样的衣服,算很不错了。   我匆忙擦了擦身子,穿好衣服,从脏衣服里搜出全部家当塞进口袋,里面有张冬的身份证。手机已经成了正宗水货,开不了机了,我甩了甩,也塞进了口袋里。我把脏衣服丢进一只塑料筒里,理了理头发,走出了浴室。   昏暗的房间里,晨星坐在靠窗一只长沙发上,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正在摆弄手机。   “弄好啦?”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愣了愣,脸上一红。   “嗯。”我脸上一热,耷拉着脑袋,就像一个受审的犯人。   “坐吧。”她往边上靠了靠。   窗外,雨还在下着,只是小了很多。   我走过去,僵硬的坐在晨星旁边,想起之前的事,不由脸热心跳,不知该说什么。   手机按键‘滴滴’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掩盖了我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我转过头,发现晨星也转了过来。   “你…”   二人同时说了个‘你’字,不由一愣。   “我…”   然后,又同时说了个‘我’字,觉得很是滑稽,终于忍不住都笑了,空气舒缓了下来。   晨星边笑边捂着嘴,刘海垂下来,在额前不断颤动。   “你想说什么?”我问。   她止住笑,上下打量着我,红着脸说:“衣服穿着还挺合适呢,就是布料差了些,舒服吗?”   “当然,得看是谁买的。”我摊了摊手。   晨星甜甜一笑,痴痴的扫了我一眼,说:“其实,你确实挺帅气,这衣服很配你。”   我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不穿衣服更帅气。”   “呸!”晨星脸上一红,啐道,“你这个人除了不正经,什么都好。”   我‘嘿嘿’一笑,理了理头发。   想起刚才的一幕,二人都有些脸红,气氛略显尴尬。   “冷,你饿了么?”   这个称呼很亲切,我心头一热,点了点头。   “我就猜你肯定没吃饭,等着。”   说着,晨星站起来,就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只切好的卤水鸡,拆开油纸,递到我面前。   “小村里只有这些土特产,委屈了你冷大帅哥,小女子深表歉意。”   我笑了笑,说:“我本来就是一土老冒儿,土特产正适合我,出于礼貌,并念在你辛苦一番的份上,我会把它吃光,以表谢意,你别见笑。”   晨星笑道:“你吃吧,我不饿。”   说实话,我确实饿坏了。洗完澡后,心情舒缓下来,早已饥肠辘辘。二话不说,一顿大啃大嚼,不一会儿,一只鸡就变成了一堆骨头。   一抬头,只见晨星正拄着下巴看着我。我抹了抹嘴,有些不好意思,说:“乡下人吃东西就这样,没吓到你吧?”   晨星忽闪着美丽的眼睛,摇了摇头,说:“我喜欢看别人吃东西。”   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黯,说:“冷,下次洗澡不要再睡着了,太危险了,幸好我回来的及时,听到里面有挣扎的声音。”   突然,我想起那个梦,心里一沉,说:“其实,我做了一个恶梦。”   晨星叹了口气,说:“你这两天经历太多,做恶梦很正常。冷,你还是不肯离开临江村吗?”   我摇了摇头,说:“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殡葬传说。”   晨星眼神一惊,默不出声了。屋子里,欢快的气氛荡然而去。   良久,她幽幽的说:“冷,这不关你的事,你不应该卷进来。”   “不,我身边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晨星,你肯定知道些什么,请你告诉我。”说着,我眼眶一热,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晨星痴痴的盯了我一会儿,幽然一叹,说:“其实,这和我父母的死有关。”   说着,晨星眼圈一红,将手抽了出去,顿了一顿,问我道:“冷,你还记得我昨晚讲的那个故事吗?”   “记得,你对我说,那个故事并没有结束。”   晨星点了点头,说:“是的,现在,我告诉你完整版本,一个关于殡葬的,恐怖传说。而这个传说,就源于那具失踪了的女尸…”   “当年,那具女尸失踪以后,村民们恐慌了一阵子,见并无怪事发生,也就慢慢的淡忘了。就连我曾祖父也认为,那女尸被挖出来已经破了法,不会出来作祟了。就这样,一直过了二十年。   “那一年,天降大旱,饥民遍野。临江村的人以江水灌溉,外加捕鱼为食,勉强可以温饱。当时,我的祖父纳兰仁义三十五岁,尚未婚娶。他继承了曾祖的遗志,也是一名殡葬师。一天,村里来了许多讨饭的难民。祖父心地仁善,将不多的余粮拿出来,分给了他们。   “其中有一个老者,盯着祖父看了一番,忽然将他拉到一个角落里,说,年轻人,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祖父摇了摇头,说,没有啊。那老者说,我见你眼神涣散,脚步虚浮,面露不吉之相,一个月内,恐有性命之忧。祖父吃了一惊,他懂得风水堪舆之术,却不懂看相,见那老者衣衫破烂,颤颤巍巍的,似乎精神不大正常,便笑道,我年轻力壮,结实着呢,死不了。那老者见他不信,只得摇头作罢…   “就在那个月底,村里死了个年轻女子,请祖父前去主持丧事。按照往例,年轻横死之人,做过法事之后,要抬到东江边上买水净身,洗除怨气,方可入葬。所谓‘买水净身’,是指用三牲祭奠江神,焚烧纸钱丢入江里,然后打水上来,为死者擦洗身体。   “前去净身的,除了祖父以外,还有四个村民,两个抬尸体,两个抬祭品。此外,还有那女子的母亲,因为净身时要脱光死者衣服,男人必须回避,由家属操作。   “去的时候,天忽然阴了下来,黑的像墨斗,却不下雨,闷热的使人喘不过气,祖父看了看天色,总觉得心里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来到江边,只见水位下降了足有五六米,水面看起来乌黑乌黑的。   “行完祭礼,烧掉纸钱,祖父令人将一只吊了绳子的木桶放入江里,拔水上来。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原来的浅水区,早就干了,脚下的沙子可以烫熟鸡蛋。   “由于太热,祖父便令人将尸体抬到了岸边一处幽静的树林里,仅留死者母女,其他人都退了出来,蹲在林外抽烟。那四个村民里面,有一个人很好色,见那女子长的漂亮,身段玲珑,动了邪念。他推说自己肚子痛,要去方便,趁众人不备,钻进林里,偷看别人净身…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一声惨叫,那人从林里冲出来,没命价往前面跑,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东江里。祖父等人跑到林里一看,只见那女子的母亲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尸体竟然不见了…”   “那妇人目光呆滞,只会坐在地上‘嘿嘿’傻笑,边笑边说,我女儿复活了,我女儿复活了…众人大惊,祖父令两人去寻那个跳江的村民,他和剩下一人寻找那具丢失了的女尸,然而,找遍整个树林,却不见踪影。   “这时候,去江边的那两个村民跑了回来,嘴上大叫,不好啦,不好啦!祖父心里一惊,知道出事了,忙问究竟。那二人脸色蜡黄,眼神惊恐,指着东江说,江里!江里!…祖父随他们跑去江边一看,只见江面上不知何时飘起了一层雾。朦胧间,依稀有一个女人,站在远处的水面上,若隐若现…祖父猛然一惊,他想起二十年前失踪的那具女尸。   “惊疑间,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那妇人披散着头发向江边跑来。她来到江边,冲几人诡秘一笑,纵身一跃,跳进了江里。这个时候,祖父看到远处那个女人冲他们招了招手…几人吓的大叫一声逃回了村里,等他们带领一帮村民返回来时,只见先前失踪的那个村民竟然好端端的蹲在林外抽烟。那人见到祖父,若无其事的站起来问道,你们去哪儿了呀,我拉了泡屎回来都没影儿了。   “就在祖父等人面面相觑时,那妇人从林里走出来说,净完身了。众人来到林中,只见那女尸正平静的躺在停尸板上。闻讯而来的一众村民说祖父他们骗人,纷纷抱怨着走了。   “祖父也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令那四人抬起祭品和尸体,往村里赶。当时,天阴的更加厉害了,四周安静的可怕,众人都已经浑身是汗,由其那个比较好色的村民,抬着尸体走在前面,身上更是汗如雨下,祖父觉得热的有些发晕,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走着走着,后面抬尸体那人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扭到了脚。那妇人自告奋勇,将他换了下来。继续走了一会儿,祖父忽然觉得不对劲,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回到村里?他抬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不知怎的,他们竟然走错了方向,前面一条大江挡住了去路,正是东江。这时,前面抬尸体那人回过头,冲祖父几人笑了笑,说,我跟丈母娘先走了,三天以后来喝喜酒。说完,他和那妇人抬着女尸,竟似足不沾地,飞也似的跃进了东江…”   “祖父几人仓皇逃回村里,天色已晚,村民们见只回来了四个,尸体也没了,这才知道出事了。那天晚上,刮起了台风,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雨,东江被注满了,江水倒灌出来,淹了半个村子。   “那水一直漫进了我们家老宅里,祖父晚上隐隐听到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吓的一夜没合眼。第二天,水退了,祖父发现院子里多了一张奇怪的黄纸。那纸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水浸不烂,上面画着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很是诡异。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村里一些人家院子里也有这种纸。一位老者见了,大惊失色,他指着那纸说,糟了,这是鬼请柬呀!众人一愣,鬼请柬?是啊,那老者说,这是阴曹地府里的鬼成亲时,提前三天派发的请柬!   “众人都被吓坏了,这种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活人宅子里?那老者不断摇头,说肯定要出大事。这时,祖父想起头一天那人跳江时说的话‘三天以后来喝喜酒’,他一查,果不其然,收到请柬的都是出事那两家人的亲朋好友,包括自己和参加净尸的三个人,总共十一户人家。   “他这才想起那个讨饭老头说的话,一个月内,恐有性命之忧…看样子,要应验了,而且不只自己一个人。祖父到处寻找那个老头,通过打探,他得知那些难民住在百里之外的一座破庙里。在那里,终于找到了那个老头。原来,老头是个道士,不是那种坑蒙拐骗的道士,而是真有道术,由于家乡旱灾,跟着难民流离至此。   “老头听完,面色沉重,说,看样子,你们在净尸时一定触犯了某种禁忌,我跟你走一趟吧。老头跟着祖父回到临江村时,已是第三天了。二人来到江边,老头看了看天色,掐指一算,说,今晚我要做一场法事,你把所有收到鬼请柬的人全部集合到江边。   “到了晚上,江边阴风四起,伸手不见五指。老头点起祭坛,扫视一圈众人,说,等一下无论看到什么,谁也不许出声。接着,老头拿起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江水浪花翻涌,卷起一个漩涡,从漩涡里‘刷’一下子飞出三具尸体,被甩到了岸上,众人看去,正是那一对母女,还有那个要请大家喝喜酒的村民。   “很快,漩涡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了。老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说,没事了,把尸体抬回去吧。就在此时,‘腾’一下子,从江里跳出一个黑衣女人。老头大叫一声,不好!那女人一把抓住他,拽进了江里…   “这天晚上,祖父做了一个梦,他梦到那老头一身是水,来到床边,对他说,你们兑现了一个上古时代的恐怖传说,放出了一只被地府囚禁了千年的恶鬼…”   “老头说,在殡葬界里,一直有一个上古传说,据说,当年女娲造人时,本来想给人以万古不灭的生命,但是,当她发现人身上的贪婪本性以后,改变了初衷,赐人以生老病死。她将一本《殡葬全书》,交给一个被她指定为殡葬师的人,让他把里面记载的风水知识传给人类,得以死后入土为安。因为人本来就是土做的,从哪里来,还到哪里去。然而,除此之外,书里还有许多形貌古怪的文字,女娲却没有解释,没有人能看的懂。就这样,那本书在那个殡葬师后人的手里,世代衍传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少年,出了一位聪明绝顶兼通道术的殡葬师,他钻研多年之后,竟然破解了《殡葬全书》里面的古怪文字。他骇然发现,那些文字记载的竟然是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之术!   “为了验证真伪,他在一具女尸身上做了实验,没想到,那女尸竟然真的复活了。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复活以后的女尸根本就没有变成人,而是变成了一个拥有灵魄,形如鬼魅,吸血噬肉的异种,鬼煞!   “那鬼煞到处害人,殡葬师最后施奇术,把她的灵魄困入地府,以一只铜镜将她的肉身镇在了东江边上,并陪葬了大量珠宝…一晃,数千年过去了,三十五年前,东江突发大水冲出了那个千年古墓,村民们拿了墓里沾有煞气的珠宝,中了诅咒,被那鬼煞的肉身吞噬。墓穴结构遭到破坏,铜镜被扔,没了作用,那鬼煞逃出来,躲藏在深山里,渐渐修成了人形。没有灵魄的鬼煞,只能以诅咒害人。   “十五年后,就在那鬼煞的灵魂即将脱困,复生的前一天,肉身却被人挖了出来,更被人偷走,遗失在了江里。今年,适逢千年不遇的大旱,凡大灾之年,三界罡气衰弱,必有妖物降生,那鬼煞终于等来了机会,冲破结界,灵魄逃了出来,与肉身一起潜在了江里。由于煞气被水克制,她无法害人,只能等待机会。   “你们在净尸时,有个人跑去偷看,触犯了禁忌,死者以怨气将水里的煞气牵引出来,附在了你们身上,于是,你们便中了那鬼煞的诅咒。一人受诅,全家遭殃,亲朋老幼,无一幸免。届时,那鬼煞吸食了你们所有人身上的灵气,就可以从江里出来了…初时,我以为你们收到的鬼请柬只是普通的怨灵作祟,死后方知原委。幸好,那鬼煞现在法力不强,且被江水克制,我临死之前,以毕生修为将她的灵魄镇在了江底,所以,你们暂能逃脱一劫,但是,诅咒依然存在,并且会衍传给后人。我以一己身死,只能镇她六十年,至于六十年后如何,就要看天意了…当年那位殡葬师就隐居在你屋后的深山里修行,他放弃了长生不老,选择了堕入轮回,临死之前,他把那本《殡葬全书》埋在了山里某一个地方,里面除了长生之术以外,还记载着大量风水道术,殡葬知识,你如果能够找到那本书,便可以成为道术第一人,将来传给后人,六十年后,当可以对付那只鬼煞…   “祖父醒来以后,深信不疑,从此,他便游荡于深山里,寻找那本《殡葬全书》…”   第十一章 老宅惊魂(1)   “这就是殡葬传说,祖父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本《殡葬全书》,却始终没有找到。”   说完,晨星起身倒了两杯水,递给我一杯。   “你相信这个传说吗?”我转动着水杯。   晨星一口气喝了半杯水,眼睛一红,说:“我父母的死,就和这个传说有关。在我父亲很小的时候,祖父便对他讲了这个传说,并经常带着他去山里寻找那本书。我父亲二十多岁时,就像你现在的心理一样,对这个传说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一个离奇的故事,对于祖父因为一个梦就要寻找一本不存在的书的行为,很不以为然。   “然而,祖父一直到死,都念念不忘那本书,临终前,他不断嘱咐父亲,一定要找到那本书,离老头说的六十年已经没多少年头了。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去山里找书找习惯了,也许是因为怀念和祖父共同度过的岁月,祖父死后,父亲虽然不相信那个传说,但每个月都会习惯性的去山里转几圈。从小耳濡目染,我也知道那个故事,有时我会陪父亲一起进山,回来的路上,我总是骑在他的脖子上,他便摘一些山果给我吃…”   说到这里,晨星眼神痴迷,面带微笑,看样子,勾起了许多童年时期的美好回忆。   忽然,两颗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她咬着嘴唇,说:   “然而,自从十年前的一天,一切都变了。那一天,父亲又去进山,突然下起了大雨,他被困在了山里。第二天,父亲满身泥浆,痴痴呆呆的回到家,嘴里不停的念叨,传说是真的…传说是真的…我找到那本书了…我找到那本书了…无论谁问,他只会重复这两句话。   “第二天,父亲恢复精神,面色凝重,他问母亲,我要去山里挖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母亲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而,这一去,二人再没有回来。我现在的养父,当时是父亲的好朋友。第二天,他带人去搜山,搜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山沟里找到了我的父母,他们两个抱在一起,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   说到这里,晨星已经泣不成声了,她捂着眼睛,泪水不断从指缝里溢出来。   我靠过去,轻轻的将她搂在怀里,说:“不哭了,乖,都过去了。”   晨星伏在我怀里,肩膀不停的搐动,抽泣着说:“冷…我好想他们…呜呜呜…”   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猛一阵酸痛。我抱着晨星,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就像哄一个孩子。   良久,晨星止住哭泣,红着脸坐起来,说:“冷,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   我觉得心里一空,似乎猛一下子被推到了天边,含糊的说:“不要紧。”   晨星擦了擦眼泪,定一定神,说:“冷,你知道吗?明年便是第六十年,如果传说是真的,我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了…”   “不会的!晨星,不要相信那个传说,根本就没有女娲,那不过是神话里杜撰的人物!”我激动的拉住她的手,说:“我想,你祖父当年也许真的经历过不寻常的事,但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是无辜的!”   晨星看着我,说:“那你在江里见到的尸体怎么解释?”   我心里一凉,说:“那只不过是一个巧合,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偏巧被我遇到了。如果真的是什么鬼煞,我怎么能从水里活着上来?”我嘴上说着,心里却有点发虚,直觉告诉我,那具尸体没那么简单。   “冷,谢谢你安慰我。”晨星轻轻将手抽了出去,“我刚来那一天,就听说村里死了个新娘,据说是被一只镜子给砸死的,没几天又刮了场台风,然后碰到了你,而你又遭遇了这么多离奇的事情。我感觉,村里已经悄悄的发生了某种变化。似乎我的到来,给这里带来了某种噩运…”   “不许胡说。”   晨星轻轻笑了笑,说:“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我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我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大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当然不一样。”我说,“别人哪有你这么漂亮?”   晨星俏脸一红,啐了一口。   此时已是傍晚,房间里幽暗宁静,空气甜甜的。   晨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快六点了,还有三天,是我父母的祭日。按照风俗,从今天起,我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我父母的灵位前敬香…”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望着窗外,说:“冷,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么?”   “当然!”我毫不犹豫的答道。   晨星目光水媚,含笑冲我点了点头,我感觉自己似乎又飘到了云端。   来到外面,只见雨还在淋淋漓漓的下着,没有要停的样子。就在我茫然四顾时,身后‘砰’的一声,吓了我一跳,回头一看,只见晨星撑起了一把黑伞。   我们挽起裤腿,行走在泥泞的村路上,我打着伞,尽量往晨星那边偏,以免她被雨淋到。   临江村笼罩在昏黑的天幕下,老房的屋瓦被雨水冲刷的发亮,雨珠汇成一条条线,顺着瓦檐流下来,把地面击出一个个坑。不时有散工的人,从我们身边匆匆而过,‘踢踏’的脚步声过后,四下里又恢复了宁静,雨点落在伞上,‘啪啪’的响着,在我听来,却像一个个甜美的音符,将我和身边的佳人环绕包裹…   不知不觉得,出村了,远远望去,连绵的山踊跃着脊梁,将一道道粗犷的线条重叠到远方,与天幕连接在一起。   山脚下,那座老宅正孤独的立着,猛一看,就像被母亲包裹的娃娃,显得十分弱小。但仔细看去,却比村里的其它宅院大的多了。我不禁有些好奇,为什么晨星的曾祖父要单独把宅院建在那里呢…   来到近前,天还没有全黑,环顾老宅,只见这是一座典型的民国风格建筑。白墙高门,虽已破败不堪,但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辉煌气派。墙上遍布着藤蔓类植物,茎须从残破的瓦檐里钻出来,在风雨中飘摇。   被雨水淋过的院子里,散发着一股的霉腐的味道,给人感觉,就像来到了荒郊野林,阴森森的。   灰白的小楼正对着院门,楼顶是瓦做的,看起来十分完整。远处的墙边,立着几座坍塌的旧屋,墙上有一个圆形门洞,从门洞里看过去,墙外似乎别有洞天。   “还有别院吗?”我指着那个门洞。   “有,别院里有一个储藏室。我父母死后,家里的东西都卖掉了,一些不值钱的杂物便扔在了别院那座房子里。曾祖当年建宅时,盖了不少偏房,还修了别院,他准备将来家业发达了,仍像在京城里时那样,用一些家仆和丫鬟,偏房和别院便是给他们住的。却不想,家业一天比一天衰落,于是,这些房子便空了下来。”   说着,晨星指着那几座坍塌的房子,“这几座常年闲着,年久失修,早已塌了。只有别院里的一座,被用来做储藏室,至今完好。”   说着,已来到小楼门前。走进楼里,只见我们头一天烧过的火堆,依稀还有袅袅烟气冒出来。   楼里面黑乎乎的,给人一种压迫感,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晨星有带火机,她摸索点着桌上的蜡烛,楼里便亮了起来。   我甩了甩伞上的雨水,放在那只空桌子上。楼里空气污浊,飘浮着尘埃,烛火摇曳,包裹着一层光晕。火光在晨星清丽的脸庞上流动,看起来眉目如画,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看什么呀?”晨星瞪了我一眼。   我本想调侃一番,但平时的伶牙俐齿竟不知跑哪去了,支吾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真是个呆子。”   “嘿嘿。”我脸上一热,伸手理了理头发,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都没有买香啊,怎么敬香?”   “我刚来那一天就买了,自从随养父搬到英国,我已经六年没回来了,刚回来时,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打扫父母的灵堂,并给他们敬了香。走,我们上楼吧。”   说着,晨星端着蜡烛向楼梯走去。   木制的楼梯,摇摇欲坠,‘咯吱吱’响,有恐高症的我走在上面,后背直冒冷汗。我紧张的抓着扶手,每上一阶都小心翼翼的。   来到二楼,我终于长出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迎面是一条走廊,两旁有好几个房间,走廊的尽头有一个窗口。   晨星指着右边最近的一道门,说:“我以前就住在这间房里。”说着,她低下头,叹了口气,随后,看了看我,说道:“要不要去里面参观一下…咦?你怎么变成大花猫了?”   晨星盯着我的脸。   “什么呀?”我用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摸完才看到,手上全是灰尘。   “真是个笨蛋。”晨星笑道:“别动,姐姐给你擦擦。”   说着,晨星掏出一块手帕,冲我走过来。   “切,还没我大呢,你应该管我叫冷哥哥。”   “唉呀,别动!”晨星拍了我一下,拿蜡烛的手一晃,刚好把两滴烛油甩在我手背上。   “唉哟!”我甩着手,嘴里吸着冷气。   “烫到你啦?”   “是啊。”   晨星眼神慌乱,鼓着小嘴儿说:“我,我不是故意的,烫的疼不疼?”   我怔怔的看着她,忽然心中一荡,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晨星浑身猛的一震,烛台脱手掉落下来,‘骨碌碌’滚下了楼梯…   第十二章 老宅惊魂(2)   顿时,楼里漆黑一团。黑暗中,晨星捶了我一下,嗔道:“干什么呀你。”   我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一带,便将她抱在了怀里,摸索着向她脸上吻去。   “喂,阿冷,你别…”   话没说完,我已经吻住了她的唇。   晨星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两只手臂缓缓的将我缠绕,迎合着我的吻。   那一刻,我有些眩晕,似乎忘记了一切,只知道紧紧的抱住怀中人儿,拼命的吻。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黑暗的楼道里。   不知过了过久,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心中一惊,停了下来。晨星从我怀里挣了出去,我的心就像突然被掏空了似的,呆愣在黑暗里。   “冷,别这样。”   “对,对不起…”   晨星抽了一下鼻子,用手机照着,下楼找到蜡烛。   回到二楼,她低着头对我说:“该去敬香了。”于是,便向其中一个房间走去。   我身上的热度渐渐消退,跟着她走进了房间。迎面一张灵桌,正对着门口,靠在墙边。桌上立着两只相框,相框的正上方挂着一条白布,看起来很新,应该是不久前弄上去的。   晨星的母亲跟她长的很像,只是脸比较圆。如果把那只恐怖的黑相框去掉,将照片贴在墙上,很像六七十年代电影明星的海报。   “你母亲真漂亮。”   “谢谢。”   晨星眼圈微红,走上前,从灵桌下的暗格里取出三支香,点燃以后,竖在额前,默默的祷祝着。   我便看向另一张照片,只见晨星的父亲国字脸,浓眉大眼,颇有些英气,只是眉头微皱,神情间隐现忧色,看起来怪怪的。我不禁有些好奇,这张照片什么时候照的,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疑惑间,晨星已经祷祝完毕,把香插进正中那只小香炉里。她转过身,揉了揉眼睛对我说:“冷,我想独自在这个房间里待一会儿,你在走廊里等我,可以么,手机给你,无聊你就玩一下。”   “好的,但你不要太难过。”   晨星冲我微微一笑,说:“放心吧。”随后,将手机递给我。   我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走廊里黑黑的,我犹豫了一下,向走廊的尽头走去。那里有一个窗户,我试了一下,竟然可以打开。随着‘嘣’的一声,凉风夹裹着雨丝透进来,令我心中一畅。   外面望去,只见楼后是一片空地,几棵老树在雨中飒飒作响。再往远处,围墙外面便是山,黑暗中,看起来阴森而又苍凉…   一个人独处时,我就会想到张冬,王顺和老七,心里隐隐作痛。我暗下决心,等明天雨停了,还要去东江,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雨点不断从窗口飘进来,打在我身上,渐渐的,我觉得有些冷了。我关掉窗户,来到那间灵堂门口。蜡烛的微光从门下的缝隙透出来,里面静悄悄的,不知晨星在做什么。   想起之前的吻,我心里一甜,依稀感觉还有芳津留在唇上,反复回味,不由痴了,却又隐隐有种莫名的失落,萦绕在心头。   我就这样一时喜一时忧,眼睛漫无目的的在黑暗中扫视。忽然,我的目光定格在了楼梯口那个房间,心里产生一个强烈的念头,很看看晨星曾经住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于是,我便来到那个房间门口,轻轻一推,门‘吱’的一声向后退去,我掏出手机,走进了房间里。   借着手机的光亮,只见这个房间不是很大,看起来挺干净,墙边竟然还有一只木床,床头立着一张小桌子。   我心中一喜,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床上,床板发出‘吱嘎’一声。坐在这张床上,我似乎可以感觉到晨星的气息。信手拉开那张小桌的抽屉,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些小梳子,小玩具。我眼眶一热,拿起一只小木偶,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我反复把玩这只木偶,想像着晨星当年在这里玩耍的情景。突然,我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紧接着,我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吱’…一抬头,我看到窗外立着一个人影…   我猛然一惊,从床上弹了起来,木偶掉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却也顾不得去拣。当我定神去看时,窗外那个人影不见了。   我心下好奇,壮起胆子走过去,一咬牙推开了窗子。冷风迫不及待的冲进来,吹的我浑身一颤。我小心翼翼探头出去,只见四下里空空的。从这里看去,窗子正对着那个别院,看起来挺大,远处立着一座黑黑的房子,房前留出来的空地,应该是以前用来种菜的。   我怔怔的看着那座院子,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什么时候去过那里。爬山虎的触须一直蔓到了窗口,不断摩蹭着我的下巴,这些植物散发出来的气味使我感觉很不舒服。   我又朝四下里望了望,确定真的没有人后,将头缩了回来。也许刚才只是我的幻觉吧,至于怪声,应该是老鼠之类弄出来的,我心里想。   接着,我伸手去拉窗子,潜意识里,又朝那别院里看了一眼。倏地,我脑袋里‘轰’的一下子,整个人都被定住了,因为我想起了那个怪梦,而远处那座房子,竟像我梦里面见到的…   我仔细的辨认着,越看越像,后背一阵阵发凉,冷汗流了下来。在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我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我走出房间,来到灵堂门口,伸手正要敲门,却忽然停了下来。心里想,为什么我要叫上晨星?难道是因为害怕,不敢一个人去?…不知怎的,我现在变的很敏感,表面上漫不在乎,心里却特别在意自己在晨星面前的形象。   犹豫了片刻,我的手最终没有敲下去,叹了口气,独自向楼梯走去。   昏黑的楼梯散发着朽木的气味,我特别小心翼翼,生怕哪一脚踩重了,‘豁咔’一下它就散架了。   好容易从楼上下来,我来到了外面。雨这时已经停了,四下里弥漫着淡淡的水雾,雨水将地上的枯枝败叶泡的软绵绵的,踩上去,‘吱吱’的吐着水泡。粗黑的蚯蚓从土里钻出来,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一根,拼命蠕动着身体。   我就像过雷区一样,每跨一步都十分小心,终于来到了那个门洞前。往别院里望去,只见里面静的可怕,鬼气森森的,这时,我有些后悔了,不过,最终还是从门洞里穿了过去。   当我穿过门洞的一瞬间,我感觉就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是的,与外面相比,这里的确是另一个世界,仿佛格格不入。院子里光秃秃的,没有一颗树,甚至连根草也没有。我惊奇的发现,地面就像被人打扫过似的,竟十分干净。   当我战战兢兢来到那座房子跟前时,才发现它不是我梦里见到的那座。屋瓦虽没有坍塌,却早已残破不堪。虽然在夜里,仍能看的出十分的破败潦倒。   我心神略定,来到门前,用手机照去,只见门上挂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锁,伸手一拉,那锁便开了。我用手去推门,那门‘嘎’一声,便往后退一点,黑夜里听起来十分刺耳,令人心惊肉跳…   这座房子的门潮湿而又腐朽,散发出一种奇怪的气味,就像小时候我随师父给别人迁坟时挖出来的烂棺材板子。   费了很大的劲,我终于推开门,突然,我感觉有一股阴凉的气流从屋里传出来,就像有个人正对着我吹气…   屋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我硬着头皮,用手机照着,刚跨进门里,晨星的手机竟然‘嘟’的一声,屏幕闪烁了几下,没电了。   我吓了一跳,猛往后退。就在我犹豫着还要不要进去时,我听到晨星的声音从远处的楼里传来:“阿冷!”   “哎!”我大声应道。   晨星的声音继续传来,听起来有些焦急,我只得向前院走去。   来到门洞前,我忽然想起那座房子的门还没有关,扭头看去,吃了一惊,因为我看到那两扇门好像是关着的。   由于天很黑,再加上离的远看的不是很清楚,我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关着,但我现在越发觉得那座房子很是邪门…   这时候,晨星已经来到我跟前了。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到处跑,害的我担心一场。”晨星责怪的说。   “我…”   “算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来到村里,只见四下里黑黑的,走进一家小饭馆,一问才知道停电了。   我和晨星随便点了两个菜,就着蜡烛吃了一顿烛光晚餐。晨星的眼睛看起来红红的,肯定哭了很久。我也没什么胃口,只是想着那座房子,又想到张冬、王顺和老七…这顿饭吃的很沉闷。   吃完饭走出来,天已经很晚了。村路上静悄悄的,路旁的芭蕉林里,不时传来悉萃的虫鸣声。   “你,你晚上住哪儿?”晨星低头盯着路面。   这时候,我感觉和她之间似乎隔了一层东西。   我愣了愣,摇一摇头。   “算了,你住我那儿吧,打地铺。”晨星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   我又晕晕乎乎的了。   这天晚上,我在晨星那里过的夜,由于头天没睡好,再加上发生了许多事,我早已疲累不堪,一倒下就睡着了,也没有做梦。   一夜无事,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晨星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脸上依稀还有泪痕。我很想在她脸上吻一吻,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回想昨晚楼道里的一幕,只觉恍如隔世,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   我轻叹一声,只觉满腹惆怅,给晨星盖了盖被子,出屋而去。房东老太竟然也起来了,她见我从晨星房里出来,意味深长的盯着我看。我尴尬的冲她笑了笑,逃也似的出了小院。   天还是阴的,气温却已回升,四下里潮湿而又闷热。这天早上,我在东江上游租了一条比较大的渔船。   船主问我干什么用,我说,捞人。他就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不过,一见到钱,便马上眉花眼笑了。   我们在江面上整整转悠了一个上午,一无所获,老七三人,还有那条船,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也没有再碰到那具女尸,我不禁怀疑,头天掉到水里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来到岸上,我又去了那块坟坡,只见坡顶那座大坟上压的符纸犹在,铜炉却已不知去向了,看样子,有人来过。   吃过中饭,我决定去找晨星,走进小院时,心里很是忐忑和激动。然而,晨星住的那间屋子,门却是关着的。一问房东老太才知道,她也一大早就出去了。老太不时用审视和怀疑的目光对着我上下打量,看的我极不自在。   晨星会去哪儿?难道又去了老宅?…   想到这里,我便去了老宅。来到老宅门口,才发现门是锁着的,一种莫名的失落袭上心头。   天空堆叠着层层的灰云,看起来还想下雨。我烦躁的将一块石头踢进草丛里,几只蚂蚱惊恐的蹿出来,‘扑楞愣’从墙头上飞了过去。   我心里一动,暗想,我何不也翻墙进去,看看那座房子?…我找到一处低矮的墙头,搬来几块石头垫在脚下,抓着爬山虎的藤蔓往上爬。   上了墙头却后悔了,因为我忘了自己有恐高症,蹲在墙头上,两腿发软,最后一咬牙跳了下去,‘嗵’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的我呲牙咧嘴。起来才发现,竟然被我坐死一条蚯蚓。这可怜的东西估计正在睡午觉,却不想,横祸竟从天而降…   我叹了口气,擦了擦腚上的秽物,向别院走去。我跨进门洞,一抬头,心里‘咯噔’一下子,因为我看到,那座房子的门竟然真的是关着的!   由于是白天,并不是很怕。我走过去,四下里看了看,除了我自己昨天留下的脚印以外,不见有人来过的痕迹。   我愣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屋子里十分昏暗,地上满是灰尘,到处都是杂物,破箩筐,烂家具,旧水壶,坏雨伞…还有一些发霉的旧书,简直就像一个垃圾场,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我捂着鼻子,暗暗皱眉。屋子挺大,我四下里查看着。突然,我看到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一张完整的桌子,走近一瞧,顿时瞪大了眼睛,因为,这张桌子我在梦里见过,竟然是那张麻将桌…   第十三章 夜半挖坟(1)   这是一张古老而又陈旧的麻将桌,蜷缩在垃圾中间,桌面上散落着许多木制的麻将,有一张牌是立着的,朦胧中辨去,是一张‘幺鸡’。整个桌子,除了油漆剥落,到处开裂以外,竟与我梦中所见别无二致。   我越看越心惊,难道张冬三人真的从江里爬出来,到这里来打麻将?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三个人影坐在桌旁…   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踉踉跄跄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我不断回想着那个梦。我把梦里面见到的房子和老宅里的那座对比,却找不到任何共同之处,除了那张麻将桌…我决定回去问一问晨星,她应该知道桌子的来历。   天色愈加阴沉,远处黑云涌动,雷声隐隐。凉风从遥远的天际吹来,夹杂着雨的腥气。我加快脚步,还没到村口,豆大的雨点便砸落下来。瞬间,整个天地便朦胧在了雨幕里。   来到村里,我急忙找到一处屋檐,躲在下面避雨。抬头看去,只见这是一个破败的祠堂,门是开着的,上面挂着一张匾,上书‘陈氏宗祠’四个大字。   本以为雨很快就停了,却不想越下越大,并刮起了风,屋檐形同虚设,我决定,去里面避一避。   穿过一个门洞,我走进祠堂里,抖了抖头上的雨水。放眼看去,只见堂里一片昏黑,正中一只大香炉,蹲在地上,里面还有没烧完的残香。靠墙的长桌上,摆放着许多牌位。   师父曾对我说,入庙进祠,要记得拜一拜里面的神灵。我冲着那些牌位鞠了几个躬,道:“阿冷路过此处避雨,叨扰各位,还请原谅。”   过了好一会儿,雨还没有停,我渐渐有些不耐烦了,正想冲出去时,就听外面传来‘踢踏’的脚步声。   我心里一惊,暗想,万一进来的是这祠堂的主人,见到我一个外乡人冒冒然待在这里,说不定以为是不轨之徒,还是暂且避一避的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几根粗大的柱子撑起房梁,立在黑暗之中,那里可以藏身。于是,我就躲在了其中一根柱子后面。   刚藏好,就听脚步声来到了屋里,似乎有好几个人。   “大师,下这么大雨,如果晚上不停,还要去么?”说话的,是一个操着广东腔的老者。   “要的。”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隔一天也不行?”   “不行。”   我心里一动,探头去看,只见门口处站着好几个人,个个满身泥泞。忽然,我觉得其中一个老者很面熟,仔细辨认,原来是我前天买酒那家小店的店主,旁边站着的,正是他那个又矮又瘸的儿子。此外,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和两个年轻人。   听他们聊了一会儿,我知道了各人的身份,那个中年人是个什么李大师,那两个年轻的是他的徒弟,老头名叫陈木升,他的儿子叫陈阿旺,这座祠堂就是他们陈家的。   他们好像刚刚从山里出来,说好晚上十点到这座祠堂里集合,听口气,要去干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至于什么事,却没有说。没多久,雨停了,几人出祠而去。   那李大师的声音沉稳浑厚,看起来有些来头。我不禁想起江边那座坟,难道便和此人有关?   又过一会儿,待几人去的远了,我也走出了祠堂。来到晨星的住处,只见她已经回来了。   我一见她便道:“晨星,问你一件事。”   “什么?”晨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   我便把头一天做的梦,和那张麻将桌的事讲了一遍。   “我本以为只是一个恶梦,所以,没告诉你内容,没想到,我竟然在那座房子里见到了跟我梦里一模一样的麻将桌。”   晨星听完,愣了很久,满脸不可思意的表情。   “那桌子是什么来头?”   晨星想了一会儿,说:“我父亲做生意时,家里光景很好,我记得好像是从一个古董商人手里买来的,具体…”晨星摇了摇头,“我也记不很清了。”   “难道这个梦是在向我预示着什么?”   “冷,你不要想太多,也许只是一个巧合而已,你这两天太累了。”   我摇了摇头说:“但愿吧…对了,你今天去哪儿了?”   “我去给你找房子了。”   “找房子?”   “是呀,你又不走,总不能一直住在我这儿吧。”说着,晨星脸上一红。   原来,她一大早就出去给我找房子了,转了好几圈,终于租下一间空闲的瓦房。然后,她又去给我买了被褥和日用品,刚回来没多久。   “晨星,谢谢你。”   晨星笑道:“不用,要不是你那天打跑了那个人,我,我也不用活了。走吧,去你的新窝。”   那是一个僻落的小院,和我那天去买酒的小店隔街相望。院里住着的都是些民工大叔,非常和善。晨星给我租的那间屋子位于小院的东北角,一打开门,扑鼻一股香味,看样子洒了香水,簇新的被褥铺在床上,我那套脏衣服已经洗了,晾在窗口的绳子上。   我鼻子一酸,笑道:“这明明是小姑娘的闺房,哪是我这种臭男人住的?”   “其实,你笑起来很像小姑娘,板着脸就像个老头儿。”晨星捂着嘴笑道。   “是吗?小姑娘要长成我这样儿,谁敢娶呀…”   晨星正色道:“冷,你很开朗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尽力了。”   我苦笑两下,点点头。   时间已是傍晚,晨星看了看天色,说:“走吧,为了感谢本大小姐辛苦一番,你要陪我去老宅里敬香。”   在老宅里,晨星和我一起去了旧屋,仔细查看了那张麻将桌,并无特异之处,也没有其它发现。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吃过晚饭,我把晨星送到住处。分别时,她将手机递给我,说:“这个手机你先拿着用,我密码箱里还有一个。”   我也没推辞,伸手接过,放进了口袋里。   回到住处,我躺在床上。暗暗回思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张冬跳江自杀,老七和王顺不见了踪影,我在江里碰到一具女尸,晨星给我讲了一个古老的传说…过去和现在,真实与梦境融杂在一起,我只觉脑子里一片凌乱,毫无头绪。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我走出来,只见门口一棵树上挂着一只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树下围着几个人,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我凑上前,一个长相憨厚的大叔回过头,对我笑了笑,我冲他点了点头。   人群中间围着的两个人,竟然是我下午在陈氏宗祠里见过的李大师和那店主陈木升!   灯光下,只见李大师满脸横肉,他吸了口烟,抬起头,缓缓吐出烟雾,双手抱胸,显得很是傲慢。   陈木升皮笑肉不笑,操起一口很不流利的普通话,说:“这么晚把大家叫起来,是因为木升有事相求。”   “老板有什么事就说吧。”   “嗯嗯,只要我们能办到的。”   民工们纷纷说道。   “呵呵。”陈木升笑道:“那好吧,咱们开门见山,我那个儿媳妇的坟请这位大师看过风水后,发现埋的不是地方,准备迁到山里去,木升找大家来,是帮忙迁坟的。”   顿时,众人面面相觑,不说话了。我心里想,看样子,那座坟果然和这李大师有关。   陈木升咳嗽两下,说:“这样,总共需要四个人,木升给每人付两百块,如何?”   一听有钱,众人眼睛都亮了,那个憨厚大叔抢先说:“我去,算我一个!”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嚷嚷。   “且慢,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要问这位李大师。”陈木升说。   众人的目光便都射在那李大师身上。   李大师将剩下的烟抽完,这才缓缓扫视众人,一对眸子里,精光四射,扫到我脸上,迅速移开了。扫了一圈,李大师沉声道:“凡属鸡,属鼠,属虎,属牛,属马,属羊,辰时,巳时,子时出生的人,一概不准去。”   我顿时吃了一惊,殡葬里面,是有这种说法,死者下葬时,某一生肖或者生辰的人必须回避,以免冲撞了阴气。但是,从没有六个生肖,三个时辰出生的人同时回避的。而且,迁坟选在晚上,本来就很不寻常。我又想,那座坟里的尸体已经尸变,用符纸和铜炉作法镇住了,干嘛要迁呢…   陈木升脸色一沉,说:“大家不要为了赚钱谎报属相和生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几个人听完,摇头叹气的走了,最后,符合条件的只有三个,包括那个憨厚大叔,还有一个挠着脑袋,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我心里一动,脱口说道:“我可以去,我是庚申年午时生的。”   瞬间,我便成了众人的焦点。   李大师斜睨了我一眼,没出声。   陈木升对着我上下打量一番,说:“年轻人,感觉你面生啊,看你不像个做事的,身子骨能行吗,去了可是要刨坟抬棺材的。”   我笑了笑,说:“我是新住进来的,放心吧,我有的是力气。”   李大师低头‘嗤’了一声,说:“那好吧,算他一个。”   我们一行四人,被带去了陈木升的家,我偷偷的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此时是八点过五分。   第十四章 夜半挖坟(2)   陈木升在院子里喊了两声,一个矮小臃肿的妇人便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起来五十多岁。二人唧唧咕咕说了一番客家话,妇人笑眯眯冲李大师打声招呼,随后,面无表情的扫了我们一眼,扭头进屋了。   陈木升点头哈腰的对李大师说:“大师,酒菜都给您备好了,屋里坐先。”   李大师应了一声,大摇大摆的向屋里走去。   陈木升转过身,对我们说:“你们四个也进来七(吃)点东西吧。”   进门时,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去,只见门上方是空的,没有挂镜子。看样子,那新娘子就是在我站的位置被砸死的。   来到屋里,我们就像一群乞丐似的,被领到一张小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咸鱼和几碟小菜,还有两瓶尖庄,一包软白沙。李大师一个人端坐在不远处一张大桌前,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喝的是开口笑,抽的是五叶神。   陈木升对我们说,大家抓紧七(吃),七(七)完了去江边,都别喝多了。   三个大叔见有菜有酒,高兴不已,千恩万谢。陈木升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过去陪李大师了。   不一会儿,一瓶尖庄就被三人喝了个底朝天,个个精神高涨,口沫横飞。我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什么也没吃。交谈中得知,他们三个都是四川人,长相憨厚的那个名叫朱厚,人如其名。脸上有块白斑的叫吴彬,个子较矮的那个,他们管他叫阿五,我也报了自己的名字,阿冷。   酒菜吃的差不多时,妇人端来一盆稀饭,往桌上一放,撇了撇嘴就走了。我打了一小碗稀饭,边吃边四处打量,怎么没见那个陈阿旺和李大师的两个徒弟呢。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高低不平的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陈阿旺。   陈阿旺一瘸一拐的提着一只乌鸡,就像提着炸弹似的,那鸡的脖子伸的长长的,两脚乱蹬,眼神惊恐,不时尖叫一声。   陈阿旺走到大桌前,气喘吁吁的说:“大,大师,黑,黑鸡买来了…”   李大师看了看,赞许的点点头。   突然,可能是由于没抓紧,那鸡从陈阿旺手里挣了出来,‘扑楞’一下飞上了酒桌。李大师怪叫一声,跳了起来,原来,那只鸡由于害怕,拉了一泡屎,翅膀一拍,刚好飞在了他额头上。   陈木升气的脸都绿了,操起客家话对着陈阿旺一顿怒骂,连忙去抓鸡了。陈阿旺低着头,一声不吭。   朱厚三人也赶紧起身,前去帮忙。   最后,那只可怜的鸡被堵在一只旧沙发后面,落入了陈木升手中。   李大师早已擦去了额头上的鸡屎,看起来颇有些恼怒,他一回头,见我正在偷笑,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大,大师,真是对不起。”陈木升抹着汗水,尴尬的说。   李大师‘哼’了一声,说:“罢了。”随后,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时候到了,我带他们四个去就可以了,你和你儿子,最迟十点赶去宗祠,我的两个徒弟早就过去准备了,我要的东西都备好了没?”   陈木升说:“准备好了,都在外面屋檐底下。”   李大师从他手里接过那只鸡,头一扬,冲我们几个一摆手,说:“你们四个,跟我来。”   从屋里出来,我看了看时间,刚好九点。   陈木升带我们来到屋檐底下,只见靠墙放着一只大包袱,还有一捆绳子,两根木杠,四把铁掀。陈木升提起那只包袱,递到我手上,鼓囊囊的,挺重,不知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朱厚扛起铁掀,吴彬二人拿起绳子和木杠,我们便出发了。   李大师嘱咐我们不能大声说话,便打着手电,抱着鸡走在了前面,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心中对此人实无好感。   忙了一天的人们,很早就睡下了,村子里静悄悄的。连续下了几天的雨,道路泥泞不堪。一些院子里的狗被脚步声惊醒,一阵狂吠,引得远处的狗也跟着叫起来,像是比赛。   半夜挖坟,想想都够刺激的,朱厚三人借着酒劲东张西望,很是兴奋。只有我暗暗心忧,不知那棺材里的尸体到底成了个什么东西…不过,看那李大师派头十足,自信满满的样子,想必早有准备。   我之所以应下这份差事,是因为我总是觉得张冬的死和坡上那座坟有关,并且,死者是被一只铜镜砸死的,不知是不是晨星在殡葬传说里反复提到的那只。据说,铜镜随新娘下葬后,当天晚上就被人挖走了。现在,那店老板陈木升半夜雇人偷偷摸摸的迁坟,其中定有不可告人之事…   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坟坡。透过江面朦胧的水雾,只见对岸点缀着稀疏的灯火,就像洒了一把星星。远处望去,连绵的群山,像是有人用墨笔在天地间画了一道道粗黑的线。东江从江西发源,流入广东,上游山脉很多,阻住季风,充沛的降雨,滋润着珠三角。   王顺那所帐篷,孤零零的立在江边,里面黑乎乎的。想起前天晚上还跟他们在里面喝酒,我心里一阵酸楚。   我们几人抽了支烟,休息片刻,就在李大师的指挥下动手挖坟了。坟头上压的那叠符纸,被雨水淋的早已没有了本来面目,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草纸,谁也没在意。李大师拿起来揉了揉,丢到了一旁。   挖出来的土全部抛在了坡顶上,以免盖住下面的坟墓。李大师将那只包袱打开,只见里面都是些祭祀用的熟食,扣肉,鱼头之类,还有一叠碗。他将肉放在碗里,拿到远处,正对坟墓一字排开,嘴里念念有词,看起来煞有介事。   我很少干粗活,舞起铁掀来,显得十分笨拙,朱厚几人要比我灵活多了,不一会儿,个个挥汗如雨。挖到两米多深时,我感觉铁掀‘砰’的一声,铲到了棺木上。   “到棺材了,慢一点。”李大师说。   小心翼翼铲去浮土,一具黑色的棺木显露出来。   我们把棺材抬到坡顶上,两头拴上绳子,插入木杠。李大师猛一下子拧断了那只乌鸡的脖子,扔进了坟坑里。那鸡‘扑愣’着翅膀,看起来一时死不了,众人都被吓的一愣。   “抬起棺材,走吧。”李大师说。   “铁掀跟包袱哪个拿?”朱厚问。   “祭祀挖坟用的东西,不用要了。”   我们抬起棺材,走下坟坡,在李大师的带领下,上了一条幽僻的小路。这是我第一次抬棺材,小时候跟师父主持丧事,我都是在前面引路,或者骑在棺材上。   突然,我感觉有一股冷气顺着木杠传到肩头。就听木杠那头的朱厚说:“吴彬,你个哈儿,老是摸老子屁股做啥子嘛?”   吴彬在后面说:“我日你先人,哪个摸你的屁股嘛,老子离你十万八千里,哪个摸的到吗?”   朱厚回头望了望,说:“咦?奇了怪了,我觉得刚才有人摸我的屁股,不是你是哪个嘛?”   吴彬说:“你个哈绰绰滴,莫吓唬人。”   我吃了一惊,侧头看去,只见朱厚边走边回头望。   阿五咳了一声,刚想说话,李大师扭头低吼道:“都别说话,走快点。”   没有人吱声了,朱厚也不再回头。只有木杠摩擦绳子的声音,和我们几个人的脚步声。我越发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一阵阵寒意从棺材里透出来。   远处的天际,不时有流动的闪电一划而过,良久,传来一声闷雷。   拐过一个弯,上了大路,又走一会儿,来到陈氏宗祠。   祠里透出昏黄的光,袅袅烟气从门口飘出来。李大师喊了一声,陈木升便迎了出来,后面跟着陈阿旺和李大师的两个徒弟。   “祭坛备好了吗?”李大师问。   “备好了。”陈木升答。   李大师冲我们挥了挥手:“把棺材抬进去吧。”   走进祠里,只见正中摆着一张香案,案上供着一只猪头,两旁是几盘水果。   李大师令我们将棺材放到地上,朱厚急忙跑去让吴彬给他看看腚上有什么东西没有。瞧了半天,嘛也没有,朱厚自言自语道:“奇怪喽,那是哪个摸我嘛。”一边说,一边瞧着那口棺材,目光里透着惧意。   阿五说:“你平时就胆子小,莫疑神疑鬼。”   然而,我却觉得,朱厚刚才真的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可能就和这口棺材有关。   那李大师此时已换上徒弟拿来的道袍,看起来面相庄严,表情凝重。   李大师这副装扮唬的我一愣,看样子,此人真有些道行。他那两个徒弟,看起来和我一般年纪,点头哈腰,极是恭顺,神情间却带着几分痞相。陈木升父子站在一旁,看起来颇有些忐忑不安。   李大师正了正道冠,一甩道袍,吹的案台上的蜡烛猛的一晃。他威严的扫了扫众人,脸颊横肉一鼓,说:“木升站在棺头,阿旺站在棺尾,其余的,都退到门口去。”   众人依言而行,陈阿旺一瘸一拐的走到棺尾,站在那里,扁膀一边高一边低,满头乱发,从后面看就像炸了毛的鸡,削瘦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一直投到我脚边。据说,他是陈木升的二儿子,我不禁有些好奇,那大儿子一直未见,不知长的什么模样。陈木升端立棺头,双目垂地,一动不动。   李大师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围着棺材转来转去,口中念念有词,烛光映在他脸上,脸色忽明忽暗,看起来神神叨叨的,朱厚几人站在我旁边,不由肃然起敬。   李大师那两个徒弟跟在他后头,矮个子那个弯腰帮他掀着道袍的下摆,那动作,就好比李大师放了个屁,憋在袍里出不来,帮他掀开,让屁散出来。很是滑稽,我不由暗暗好笑。高个子那徒弟手里端着一只碗。李大师不时伸手进去在碗里蘸一下,向棺材上弹去,有时弹到陈阿旺身上,他便猛一哆嗦。不时有阵阵酒香送过来,看样子,碗里盛的是酒。   就这样,李大师转了几圈忽然停了下来,吩咐陈木升父子对调一下位置,一从棺左,一从棺右,按顺时针方向绕过去。陈阿旺腿脚不利索,走着走着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陈木升眼睛一瞪,张嘴就要骂人,硬生生忍住了。   换了位置以后,李大师又沿着反方向转了几圈。然后,他来到那张祭桌前,抓起一把香,在蜡烛上点燃,拜了几拜,又到祠堂的四个角落拜了拜,便向门口走来。我们几人急忙闪到一旁,只见李大师走到门口,抬眼向天,手里的香对着天空一戳一戳的,嘴里叽哩咕噜,好像在跟天上的某个人对话。朱厚三人都看呆了,脖子伸的长长的,不时吞咽着口水。我也很是好奇,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过了一会儿,李大师转过身,目不斜视的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来到案前,他把香插进祭炉,接过徒弟手里的酒碗,饱喝一口,猛的向蜡烛喷去,‘呼’一道火舌,差不多有两米长,从陈阿旺左肩划过,吓的他差点摔到在地,李大师叫道:“站直了,别动!这是催旺你肩上的阳火!”紧接着,又喝一口酒,向陈阿旺右肩喷去。   我鼻子里闻到一股焦头发的气味。   据说,人身上有三道阳火,分列双肩和头顶,阳火弱的人,很容易沾惹邪物,看样子,李大师这么做,必有用意。   喷完火以后,李大师道:“行了,法事做完了。”   陈阿旺晃了几晃,差点摔倒,就像虚脱了似的。   李大师吩咐我们抬棺材时,朱厚才回过神,想起之前的一幕,有点打退堂鼓。陈木升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票子,给每人发了两张,朱厚这才一咬牙走上前。我也得了两张,心想,明天可以请晨星去吃饭…(阿冷抬棺仍不忘泡妞,当属奇材也)   朱厚说什么也不肯抬前面了,和吴彬换了下位置。   李大师一声起棺,我们几人抬起棺材,摇摇晃晃出祠而去,我忽然发现,棺材似乎沉重了许多…   第十五章 夜半挖坟(3)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有同感,黑暗中,看不清朱厚他们的表情。   出了祠堂,李大师点起两盏风灯,让他的两个徒弟当先开路,我们抬着棺材跟在后头。再往后是陈木升父子,李大师打着手电筒走在最后。   很快便出了村子,临江村有多条小路通往山里,我们走的这条路,两旁是都是荒草。   空气里湿闷闷的,木杠上下颤动,‘咯吱吱’响。   这次我也抬棺尾,对面便是朱厚,前面望去,风灯摇晃,就像回到了古代。偶尔回头,只见陈木升父子低头不语,李大师道袍臃肿,显得十分肥胖。   一路无语,也无怪事发生,但我却觉得平静的有些可怕。走了约十多分钟,来到山脚下,远处望去,晨星家那座旧宅隐约可见,像一头伏在黑暗里的怪兽。   相比之下,山路更加难行,翻过一座小山头,苍黑色的大山呈现在眼前,压的人喘不过气。黑乎乎的松林,芭蕉林,夹着一条白花花的小路,隐没进远处的山坳里。李大师不停的在后面叫,走满一点,抬稳一点。我们也不敢走快,十分小心。   不一会儿,众人都已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了。山里的蚊子大的像黄蜂一样,谁也不敢卷起衣袖。   幸好,目的地不是很远,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小山沟,李大师勒令停了下来。   把棺材往地上一撂,我们几个顿时瘫倒在地,一动也不想动了。   那两个徒弟把风灯挂在了树上,四下里望去,只见荒草间,几座坟墓若隐若现。   “起来,起来,下葬了再休息。”李大师吼道。   我真想跳起来扁他一顿。   吴彬说:“老板,让我们歇哈嘛。”   “快点起来!”   众人无奈,只得挣扎着站起来。   李大师从一座坟后拿出几只铁掀,那座坟头有燃过的纸灰,看样子,他们白天来过,铁掀是提前备好的。   他将铁掀递给我们说:“把这座坟挖开。”   众人面面相觑,朱厚问:“又要迁坟?”   “让你们挖就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李大师早已热的受不住了,很是烦躁。   这时,我再也忍不住了,一股怒气‘腾’一下涌了上来,脱口道:“不就问一下你嘛,装什么孙子?!”   众人全部吃了一惊,李大师诧异的对着我上下打量,脸色铁青。   他那个高个子徒弟摇摇晃晃走过来,推了我一把,吼道:“你小子皮痒痒了是吧?”   “你再推一下!”   他又推了我一把,我抡起铁掀便砸了过去。   “**!”那厮大叫一声,退了两步。   我又要抡,吴彬和阿五两个急忙过来将我拉住了。   陈木升急道:“别打架呀你们,干正事要紧!”随后,慌忙向李大师说好话。   李大师瞪了我一眼,一甩袍袖,说:“算了,干活吧。”   “干活,干活。”   朱厚几人上前,动起手来,我往地上啐了一口,也上前帮忙。   不一会儿,刨出一只腐朽的棺材,小心翼翼抬了出来。   李大师命我们将两口棺材并排放在一起,然后,他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两张白纸,打开一瞧,竟然是两张白喜字!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时,李大师将那两张喜字分别贴在了棺头上,白纸黑字,看起来触目惊心…我顿时恍然大悟,这哪是迁坟,这是他妈结阴亲啊!   陈木升愣愣的看着那两口棺材,舔了舔舌头,说:“大师,这,这能行吗?”   “不相信我是怎么着?”   “不,不,绝不是这个意思。”   李大师用手揉了揉鼻子,说:“事成之后,你答应我的钱…”   陈木升忙道:“放心,一个子都不会少了您的。”   “那就结了,阿发,摆贡品。”   那个高个子徒弟从包裹里拿出两碗糯米饭,叠上两大块扣肉,摆在棺前,起身时,横了我一眼。我把手里的铁掀往地上猛的一顿,心说,怎么,刚才没拍到你身上,不爽是吧…   李大师抽出香,点燃以后插在肉上,每碗三支。   他站起身,说:“阿旺,棺里这女子本来是你媳妇,现在要续给你哥,须行剪发断缘之礼…”   原来,陈阿旺的哥哥早就死了,这座坟里埋的就是,从棺材的腐朽程度来看,最少死了两年以上。我注意到,陈木升盯着那口棺材,不时伸手抹一下眼睛。   陈阿旺瑟缩的说:“什么是剪发断缘之礼?”   “就是从死者头上剪一绺头发下来,烧掉。结发为夫妻,剪发断姻缘,得你亲自动手。”   陈阿旺顿时张大了嘴巴,露出满口黑牙,结结巴巴的说:“这,这…”   陈木升怒道:“这什么这,大师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次说的是普通话。   李大师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冲两个徒弟一挥手,说:“开棺!”   那个叫阿发的拿了一把长锥子,撬开了棺材钉。   随着一声‘起’,两人将棺盖抬起了来,放到了一旁。众人看去,只见棺里那女子朱唇潋艳,双眉斜飞,除了脸色煞白以外,就像睡着了似的。   李大师看到这具尸体,忽地脸色一变,“这…”   “怎么了?”陈木升忙问。   “没,没什么。”李大师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从道袍里掏出一把小剪刀,递给陈阿旺。我注意到,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浑不似先前一般沉着。   陈阿旺犹豫了半天,才伸手接过。   李大师盯着棺里那具女尸,就像自言自语似的说:“这女娃死了多久了?”   “今天是第九天,我告诉过你啊,大师。”陈木升疑惑的说。   “啊,没事!”李大师回过神,嘴里却嘟囔道:“都死了九天了,怎么会这样…”   说实话,女尸的样子也吓了我一跳,脸色惨白惨白的,不过,我心里早有准备,李大师的表现却令我很是疑惑。   李大师又愣了一会儿,一咬牙,狠霸霸的说:“动手吧!”   陈阿旺迟疑了许久,在陈木升的不断催骂之下,这才胆颤心惊的来到棺前。   忽明忽暗的风灯,映的四处鬼气森森的,飞舞着点点磷火,朱厚几人都不敢看了,蹲到远处的树底下抽烟。   陈阿旺哆嗦着把手伸到棺材里,抓住那女尸的一绺头发,眼睛一闭,‘嘎吱’一下剪了下来,忽然大声号叫:“手,我的手!”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李大师猛的一颤,他那两个徒弟‘妈呀’,跑到了一边。   陈木升壮起胆子看去,突然飞起一脚踹在了陈阿旺腚上,客家话夹杂着普通话蹦了出来:“手你妈里个逼…”   我仔细一看,陈阿旺两只手悬在棺材上方,竟然是抽筋了,收不回来。只是这陈木升如此对待儿子,令我很是不解。   虚惊一场,李大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令陈阿旺跪在棺头将头发烧掉,随后,急急忙忙的叫道:“盖棺!快点盖棺!”   那两个徒弟动作迅猛的抬起棺盖,‘咣’一下子扣在了棺材上,正要上钉时,忽然刮来一阵怪风,吹灭了两盏风灯,瞬间,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   这一下子,出乎所有人预料,愣了大约五六秒钟,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全部人都跟着叫了起来。当真如鬼哭,似狼嚎,声震山谷。哭爹的,喊娘的,奔走的,叫骂的…四下里乱了套。有个人跑过来撞了我一下,黑暗中不知道是谁。   李大师也变调了,高声叫道:“别乱,别乱,快把灯点起来!”他的声音很特别,我一下便听了出来。   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过了好一会儿,估计他才想起自己身上有手电筒,打开以后,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李大师急忙照向那口棺材,只见盖子完好无损,棺材纹丝未动,终于长出一口气。他用手电一扫众人,叫道:“阿发!阿发呢?!”   “我在这里,师父。”阿发从一处草窝里爬出来,浑身发抖,满脸惊慌。   “你躲到那里去做什么,上钉!”   随着‘砰砰’一阵响,棺盖被牢牢的钉住了。   “你们几个,快点过来,抬棺材下葬了!”   朱厚三人瑟缩的从远处走过来,方才一阵慌乱,吴彬不知在哪里扭到了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陈木升清点了一下人数,见无一人丢失,脸色一宽。   “快点!快点!”李大师催促道。   他指挥着我们将两口棺材抬进坟坑里,然后往里面添土。吴彬由于脚痛,不时停下来,嘴里吸着凉气。李大师竟然抢过他手里的铁掀,自己动起手来。吴彬局促的说:“唉呀,我来,我来吧…”李大师不出一声,只是猴急的往坑里铲土。   一掀接一掀的土倾进坑里,慢慢的,两口棺材被淹没了,不一会儿,竖起了一座坟包。收完最后一掀土,李大师将铁掀一扔,坐倒在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陈木升走过来,刚要向他问话。李大师‘腾’一下从地上跃了起来,就像诈尸一样,吓的陈木升一退,差点撞到我身上。   只见李大师哈哈大笑,满脸兴奋的说,完事了,完事了,可以回去了。   “大师,真的可以了么?”陈木升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李大师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模样,威严的向四周一扫,拍着胸脯说:“我说可以就可以了,收拾东西吧,铁掀之类也可以带回去。”   我们四个每人拿了一把铁掀,那个阿发将地上的包袱一裹,来到我们面前,撇了撇嘴说:“这个包袱你们也拿着。”   阿五正要伸手,被我拦住了,我瞪着阿发问:“你自己没手吗?”   我们两个对视着,气氛变的凝重起来。   阿五急忙打圆场,“唉呀呀,我拿就可以了。”说着,伸手将包袱接了过来。   阿发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小子给我等着!”   我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等着就等着!”   阿发甩了甩头发,悻悻的走了。   临行前,朱厚见抬棺材那两根木杠料子不错,丢了可惜,于是拣起来扛在了肩上。我看了看前面空手那几个人,又看了看朱厚,叹了口气,抢过一根扛在了自己肩上。走出山沟时,我回头望去,只见沟里一片寂静,老树苍劲,乱草齐膝,一片芜杂。我鼻子里似乎嗅到一种淡淡的凉意,心里有些不安,刚才那阵风来的好怪,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抬头望去,只见夜色黑沉,山野苍茫,一只乌鸦飞过,发出‘嘎’一声哀鸣…   第十六章 夜半挖坟(4)   忙乎了半天,此时已是夜里两点多了,空山寂寂,只有一行人杂乱的脚步声四处回荡,不时惊醒林中的怪鸟,‘扑棱’一下蹿到远方,吓人一跳。潮气涌上来,四下里水气蒸腾,雾色迷朦。   大家都有些累了,倦意爬上来,大脑空白,脚步虚浮。陈阿旺和吴彬两个人,一瘸一拐,走的更慢。行不多时,便停下来歇一歇。   走了约十多分钟,朱厚忽然停下来,说:“可不可以停一下,我要撒尿。”   前面几人停下来,阿发不耐烦的说:“怎么就你事多?”   “你生下来不用拉屎撒尿的,是吧?”我问。   阿发满脸怒气,吃人一样盯着我。   陈木升说:“唉,算了算了,钱已经付了,给你们一盏灯,你们走在后面吧。”   陈阿旺从阿发手中接过风灯,一翘一翘的走过来递给我。他们走出几步,陈木升回过头说:“对了,记得把你们手里的东西明天给我送过去。”李大师在一旁催促道:“快走快走,回去把肉热一下,喝点酒睡觉…”   我们几个钻到路边一个小树林里,撒完尿,各自抽了支烟才走出来。心情舒畅了不少,精神也振作起来了,一路闲聊,缓步而行。   四下里,雾气愈发浓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吴彬突然说:“不对呀,我们是不是走错路喽,咋个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出山呢?”   我吃了一惊,提风灯一照,只见小路蜿蜒而上,隐没在前面的雾色里,看不到尽头。   朱厚有些害怕了,缩着脖子四处打量,“阿冷,你记不记得来时的路?”   我定一定神,说:“再往前走走吧,应该是这条路。”   加快脚步,又走一会儿,竟然还是看不到尽头,都有些慌了。   阿五哆嗦着说:“是不是遇到鬼喽…”   吴彬斥道:“别胡说八道!”   这时,我看到前面的雾色里传来手电筒的光柱,朦胧中,依稀有几个人影朝我们走来。朱厚几人也看到了,纷纷嚷道,有人!   待得来人走近,一照面,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竟然是陈木升等人!   陈木升见到我们,惊讶的道:“你们怎么跑到前面了?”   朱厚等人同时问道:“你们怎么走回来了?”   这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我们的确撞邪了…   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李大师不断擦着额上的汗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走过来,一把抓过朱厚手里的铁掀,往地上一拄,面色宁定下来。看样子,手里有了工具,就没那么慌了。   那两个徒弟也跟着效仿,之前把东西丢给我们,现在恨不得全部抢过去,阿发拿回了那只包袱,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那个矮个子徒弟想要我手里的木杠,我不给他,便抢走了阿五手里的铁掀。陈木升父子大眼瞪小眼,不知他们在干什么。   陈木升紧张的问:“大师,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我们又走回来了?”   李大师强自镇定,说:“不用怕,雾太大,肯定迷路了。”   “迷路?”我冷笑一声。   李大师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有些人只懂得装神弄鬼,坑蒙拐骗,其实狗屁都不会!”   李大师一怔,他的表情印证了我的猜想。看样子,布镇压符者另有其人,眼前此人,只会故弄玄虚。   陈木升斥道:“年轻人,别胡说八道,这位李大师是香港来的风水大师!”   我笑道:“好吧,香港来的大师,那就请您帮我们引路吧。”   众人纷纷看向他,李大师咳嗽两声,刚要说话。朱厚忽然道:“我怎么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仔细听去,似乎真有女人在哭,嘤嘤的,不知来自哪个方位。   “**!”吴彬大叫一声。   陈木升结结巴巴的说:“大师,这…”   李大师脸色大变,嘴唇颤抖,“快走!快走!”   众人发一声喊,沿着小路猛跑,陈阿旺和吴彬两个就像跳尸一样。   跑了一阵子,终于跑不动了,一个个瘫坐在路边。四处一望,只见两侧山岩陡峭,竟然不知来到了何处。那女人的哭声却不见了,良久,再无声息,众人靠在一起,渐渐安定下来。   “这是哪儿?”陈木升问。   李大师脸孔一板,说:“看样子,我们完全迷路了,等天亮雾散了以后再走吧。”   我忽然灵机一动,走过去拍了拍陈木升,说:“老板,我们来的时候,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陈木升疑惑道:“什么事?”   “借一步说话。”   我把他拉到远处,低问:“我问你,为什么半夜里迁坟,那个李大师到底什么来头,你要对我说实话,否则,你家里绝对不得安生。”   陈木升也对李大师有了怀疑,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将实情告诉了我。   原来,自从那新娘子下葬以后,他家里频频有怪事发生,夜深时,经常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不知何故,总是梦到自己死去的大儿子…广东人十分迷信,陈木升惶惶不可终日,请来道士在家里做法驱邪,却无济于事。那个叫阿发的是一个鱼贩子,陈木升的新房客。他听说以后找到陈木升,说他以前在香港打工时,租了一间风水不好的房子,撞了邪,最后,被一个精通风水道术的李大师给治好了,苦苦相求之下,终于拜他为师。如果陈木升肯花重金请来李大师,定可驱邪避灾。陈木升见阿发说的有板有眼,心想试一试吧,便答应了下来。   李大师过来时已是晚上,除了阿发以外,身边还带了一个徒弟。他围着宅子转了几圈,大叫着说有阴气,随后,开坛做法,吞云吐雾,看起来很有两下子,唬的陈木升一愣一愣的。   做完法事,李大师说,今晚包你睡个好觉。陈木升问,为什么总梦到我大儿子?李大师掐指一算,说,你那大儿子看上了你死去的二儿媳妇。只要结个阴亲,把你二儿媳妇纳给他,就不会来骚扰你了。李大师又讲了许多关于风水道术之类的东西,极其深奥,陈木升完全听不懂,心下佩服不已。   这天晚上,陈木升果然睡的很安稳。第二天,他带李大师等人去了山里大儿子的坟前。李大师又做了一场法事,信心满满的说,只要今晚把那女子的坟迁过来,给他俩成个亲,定可消灾免祸…   我听完以后,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要把你儿媳妇葬在那道坟坡的最高处?”   “村里一个殡葬师让我葬在那里的。”   我心里一动,“那人是谁?”   陈木升摇了摇头,说:“一个老酒鬼,除了谁家办丧事让他主持之外,平时没有人跟他来往。”   “这么说,符纸和铜炉的事,你一概不知了?”   “什么符纸和铜炉?”   我便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他。   陈木升听完,脸色大变。   我冷笑道:“我小时候跟师父学过一些殡葬知识,虽然懂的不多,但从没听说过有半夜里结阴亲的,当时我就很纳闷,现在我终于知道,你被人骗了。”   陈木升很害怕,同时,又有些气急败坏,我往远处望了一眼,对他说,你要忍的住气,看那个李大师到底玩的什么名堂。   我们走回去时,只见众人东倒西歪,都睡着了,只有朱厚正忐忑的抽着烟。我看了看,唯独不见了李大师。   “李大师呢?”我问。   朱厚一惊,望了望说:“不知道啊!”   一直到天亮,都没有找到李大师。太阳出来以后,雾散了,一辨方位,我们竟然往山里走了十多里路。晚上到底碰到了什么,没有人能说的清楚。我认为,一定和那座坟有关。   来到那个山沟,我命朱厚几人把坟挖开。通过昨晚一席话,陈木升已对我言听计从了,李大师那两个徒弟灰头土脑的站在一旁。   坟掘开以后,一开棺材,所有人都愣了,因为,里面躺着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女子,而是李大师!   阿发大叫一声,掉头就跑。   “拿住他!”我吼道。   朱厚一个箭步蹿上前,将他按倒在地。   一问之下,阿发终于吐露实情,什么香港的李大师,原来只是阿发的一个酒肉狗友,合起伙来,想骗陈木升一笔钱,然后回老家。他们认为,弄的越邪乎,骗的越多,所以才搞了个晚上结阴亲…而陈木升那天晚上之所以睡了个好觉,是因为吃饭时他们偷偷的在酒里给他下了安眠药…   我一直觉得阿发的声音有些耳熟,突然想起,原来那天晚上强暴晨星未果,跟我打了一架的人正是他,只是当时天太黑,没看清他的长相。此人晚上到处游荡,偷鸡摸狗。   但令人不解的是,坟头看起来丝毫未动,李大师为什么会跑进棺材里,而那女子又哪里去了呢…   第十七章 凶房有鬼(1)   我们将阿发和他那个同伙扭送到村里的治安队,众人四散而去,陈木升父子留在那里善后。折腾了一晚上,我早已又累又饿,来到早市,一口气吃了两碗酸辣粉,四笼蒸饺,把旁边几个女孩看的桥舌不下,不时吞咽着口水。结帐时,老板先是愣了愣,之后满脸堆欢,不停的说着,常来呀您…   我打着饱嗝,摇摇晃晃回到住处,一头便栽倒在床上,呼呼睡去。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迷迷糊糊的,我感觉鼻子一阵奇痒,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睁开了眼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我看到了晨星的脸。   “懒猪,怎么还在睡,门都不插,也不怕别人把你偷走。”   晨星手里拿着一根拧成结的头发,笑道。看样子,刚才是她在戳我的鼻子。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虫一样蠕动几下,说:“除了你,谁会偷我呀。”   晨星瞪了我一眼,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快起来了!”   “唉呀,我再睡会儿。”   我像死狗一样赖在床上,晨星拉了几下,没拉动。   “天呐,还睡,都下午了,我等到现在不见人影,过来一看,好家伙,还赖在床上。”   我‘腾’一下坐了起来,诡秘的看着她,笑道:“你一直在等我呀?”   晨星脸一红,将头扭向一边,“谁等你呀,我是怕你像昨天一样吃闭门羹,一直没敢出去。”   她的表情不言而喻,我心里一甜,刚想调侃几句,突然感觉肩膀猛的一痛,“唉哟!”   “怎么了?”晨星关切的问。   我呲着牙,揉着肩膀。   “你晚上做贼去啦?”晨星笑道。   “没,没有,我去抬棺材了。”   “抬棺材?”晨星满脸惊讶。   我便把昨晚的经历告诉了她,晨星一双凤眼忽大忽小,听完以后,愣愣的坐在床边。   我嘟囔道:“你说,也真是见了鬼了。棺材里那女的如果变成僵尸跑了,倒也没什么,可那李大师明明跟我们在一起的,怎么会钻进棺材里呢?”   晨星幽幽的说:“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解释不了的。”   “张冬出事的地方正对着那道坟坡,而坡上那女子不只死的蹊跷,坟也埋的古怪,我总是觉得,张冬的死和她有某种联系。那店老板陈木升说,是村里一个爱喝酒的殡葬师让他葬在那里的。晨星,你小时候认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晨星告诉我说,她小时候,父亲经常出去做生意,母亲在家里教她小学课程,准备大一点送她去广州读书,母女二人足不出户,从不与村里人来往,所以,不认识什么人。   我想了想,说,到时候我去跟陈木升要地址,会一会这个人。   晨星点点头。   她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去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湿毛巾。   “把衣服脱了。”   “脱,衣服?”   晨星眼睛一瞪,“上衣。”   哦,我很听话的脱去上衣,这才看到,右肩上殷红一片,皮都掉了。   “真是个笨蛋,不用干活了你。”晨星双眉微蹙,把毛巾敷在了我肩上。她的头发拂在我脸上,痒痒的。   “疼吗?”   “有点儿。”   “敷一会儿就好了。”   屋子里,飘浮着淡淡的香气。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把斜斜的树影投射在地上。这时我才发现,天晴了。   一时间,屋里寂静无声,良久,我咳了一声,问道:“还没吃午饭吧你,饿了么?”   “你怎么知道?有点儿。”   我抽了抽鼻子,说:“我用鼻子嗅的。”   晨星笑道:“你是小狗儿么?”   我一本正经的说:“你身上只有香味儿,没有烟火味儿。”   “呸!”   “走吧,我昨天得了两张票子,请你吃午饭。”   院子里很是宁静,看样子,朱厚等人都去上工了。   晨星斜了我一眼,说:“你看,就你一个人还在睡觉。”   我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惫懒的揉了揉眼睛。   “咦……真是个懒蛋。”晨星冲我吐了吐舌头。   “嘿嘿。”   出了院子,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却有些许的凉意,远处的屋瓦泛着青光。一条大黄狗满身污泥,兴奋的跑过,几只鸡在烂泥里打滚,腿蹬来蹬去,‘咯咯’的叫着。   我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说:“真是个好地方。”   “你喜欢这里?”   “我想到了自己的老家,某一天,我会回到生我的地方,种种菜,养养鱼,过一辈子。”   晨星捂嘴:“你板着脸的时候不只像个老头,连思想都够古板。”   我摇了摇头,说:“那你不亏大了?”   “我亏什么?”   “别人一看,哟,一个大姑娘跟着一老头,说是父女吧,不像,老头长这么难看,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女儿。看这姑娘乐呵呵的样子,也不像是拐卖,兄妹就更不像了,那肯定是情侣了。唉,何止是鲜花插牛粪上,简直是插牛粪化石上了,这姑娘太没眼光了!你说,是吧?”   晨星撇了撇嘴说:“切,本姑娘就这眼光!”说完以后,见我正一脸坏笑的看着她,这才发觉中计了,在我胳膊上捶了一下。   “唉哟!”   “打疼你了?”   我捂着胳膊,‘嘶嘶’的吸着凉气。   “别装了,我又没使很大劲。”嘴上虽说,脸上却满是关切的神色。   “没,我是替你疼。”   “替…我疼?”   “对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打在我身,疼在你心。“   晨星粉拳晃了两下,却没落下来,咬着牙说:“你这种人呐,不知骗了多少小姑娘!”   “也没多少,眼前只有一个。”   晨星‘哼’了一声,手一甩,径直朝前面走去。   “喂,生气了?”   她不理我,只是低着头走。   “别生气了,我错了。”   “……”   “晨星妹妹。”   “……”   “咦?这是什么?”我忽然停下来,盯着地面。   “什么呀?”女孩果然好奇心重。   “唉哟喂,这什么呀?”   晨星走过来,弯着腰看去。   我拣起一块烂泥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原来是块泥巴。”   晨星这才知道又上当了,刚要打我,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小冷师父。”   回头看去,是陈木升,我怔了一下。   陈木升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喘着粗气说:“小,小冷师父。”   “老板什么事?”   “家里备好酒菜了,我是来叫你过去吃饭的,远远的望着背影像你,我就追来了。”   我眼睛一转,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您就明说吧。”   陈木升笑了笑:“小冷师父是个聪明人,我就不瞒你了,昨晚听你说了那些,我知道你是个有道行的人。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唉…别的法师我也信不过了。”   道行?…我看了看晨星,只见她正捂着嘴偷笑,眼睛冲我一眨一眨的。   “老板,其实,我哪有什么道行,我小时候跟师父学了点皮毛道术,早忘的差不多了。”   陈木升急道:“不试怎知,昨天听说你是北方人,你们北方有句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说着,突然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唉哟,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晨星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万一是驴呢?…”   我心里想,反正话摆在这儿了,是他硬让我去的,去就去吧,刚好,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他。   “好吧,那我就试一试,有没有用,我可不敢保证。”   “唉呀,多谢小冷师父。”陈木升大喜,这才注意到晨星,“这位是?”   “她是我的…妹妹。”   “哦哦,那一起去吧。”   来到陈家,陈木升先泡了一壶茶,恭敬的倒了两杯。晨星小声说了句谢谢,陈木升连连称赞,小冷师父的妹妹长的真是漂亮啊。晨星红着脸,显得有些局促。   我咳嗽一声,问他善后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陈木升叹了口气,说,就那样呗,李大师的尸体放到我家宗祠里了,要等明天上头派人过来验尸之后,交给公家处理。   闲谈中得知,原来这陈木升在村里地位不小,是他们陈氏一族的族长,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族人大多都已经搬走了,他这个族长没什么权威,也就逢年过节时主持一下祭祀活动之类。陈木升的大儿子从小体弱多病,骨瘦如柴,请过许多名医,用过很多偏方,却毫无起色,随时都可能死去。为了延续陈家香火,陈木升只得收养了一个义子,便是那二儿子陈阿旺了。   陈阿旺本来挺健康的,十五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落下个残疾的毛病。就在两年前,陈木升的大儿子终于一命呜呼了。二儿子陈阿旺由于腿脚不利索,一直娶不到媳妇…   陈木升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提到陈阿旺时,脸上却有些愤恨之色。那意思很明显,必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好容易养大,准备让他来接续香火,却是个残疾,自己老都老了,还要反过来伺候他。这就是为什么陈木升对陈阿旺像对条狗一样的原因了,看样子,从小对他就不好。我心里对陈木升颇有些反感。   正聊着,酒菜上来了,陈阿旺一瘸一拐的将大碗的肉,大盘的虾端到桌上。我很同情他的遭遇,心里有些发酸,急忙站起来,从他手里接过盘子,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友好。陈阿旺木衲的看了我一眼,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陈木升抹了抹眼睛说,吃,吃,别客气。   我撇了撇嘴,心说,我才不跟你客气呢。   除了那又甜又腥的爆炒鱿鱼丝以外,其它盘里的菜,我夹起来便流水似的往嘴里送,并不时夹菜到晨星碗里。晨星吃东西很斯文,在陌生人家里,显得有些拘束。她似乎很喜欢吃虾,只是不善于剥皮,我一边和陈木升聊天,一边将剥好的虾子递到她面前。   当我问起那个新娘子的来历时,陈木升愣了愣,只是闷头喝酒。看来,其中别有隐情。   我夹起一块肉,丢进嘴里,说,老板,你要想让我帮你,就不能拿我当外人,必须告诉我内情。   陈木升犹豫了片刻,点上一只烟,深吸一口,说,好吧。   原来,那新娘子竟然是陈木升用五万块钱的聘礼换来的,到底什么来历,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四川人。甚至,直到结婚那天,他才见到那女孩的长相。对方那边说,结婚当天派车把人送过去。可没曾想,跨火盆时,那女孩竟然被门上掉下来的镜子给砸死了。事后,陈木升讨回了一半的彩礼钱,剩下那一半,对方说什么也不给,只得作罢…   听到这里,我心里想,操,什么彩礼,这明明是***买卖人口嘛!   陈木升只是坐在那里,边抽烟边叹气,连连说,自己家里怎么倒霉,是不是什么地方风水出了问题。   第十八章 凶房有鬼(2)   陈木升愁眉苦脸,不断摇头。我心说,你这是活该。他后面嘟囔些什么,我便没有注意了,只是拣大个的虾子,剥了皮给晨星。又吃了几只,晨星放下筷子,冲我摇了摇头。   “饱了吗?”我问。   晨星抿了抿嘴,点点头。   我微微一笑,牛嚼牡丹似的,拣大鱼大肉,一阵狂吃。   吃饱喝足,我接过晨星递来的纸巾抹了抹嘴,随手扔在了地上。陈木升叫了一嗓子,陈阿旺便走进来,收走碗碟,并沏上了茶。   “小冷师父,你说,那女娃会不会来报复我?”陈木升问。   我心里想,这老家伙一看就是一缺德货,干脆吓一吓他。   我紧皱眉头,缓缓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说,可能会哦,师父给我讲过冤鬼索命的事,那女孩本来死的就冤,现在,你又将她许给了大儿子,李大师的命已经被索走了,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你了。   陈木升脸色大变,浑身发抖:“啊!那,那怎么办?”   我心里暗暗好笑,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忧虑的样子,长叹一声,说:“唉,难办呀,难办…”   陈木升‘扑通’一下,竟然跪倒在地,“小冷师父,求求你,救救我家吧!”   这一下,大出我意料之外,急忙起身扶他,陈木升只是不起,眼圈都红了。看着他两鬓斑白的样子,我的心登时便软了下来,“唉,你起来,我尽力吧。”   陈木升这才起身,又重新泡了一壶茶,并且拿出一包芙蓉王,给我点上一支。   我问他,那只砸死新娘的镜子是什么来历?   陈木升说:“祖上留下来的,我也不知什么来头,我父亲当年盖这处宅院时,从一个破箱子里翻了出来,见样式古朴,没舍得扔,装在了门上。”   我看了看晨星,心说,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只。晨星摇了摇头,意思是说,我也不知道。   陈木升继续说道:“说来奇怪,那镜子随女娃下葬后的第二天,就被人给挖跑了。从那天起,我每天晚上都听到院子里有怪声,出去看时,声音却没了,睡着以后,总是会梦到我大儿子。在梦里,他不停的对我说,爹,江里好冷啊…”   “江里?”我心里一惊。   “是啊,我也奇怪,他干嘛要说江里很冷呢?”   我沉思了片刻,说:“带我去院子里看看吧。”   陈木升家的院子挺大,栽了不少树,凉风下飒飒舞动,就像无数虫蚁。阳光穿透浓密的枝叶,洒在地上,整个院里,显得阴沉沉的。   “怪声是从哪个地方发出来的?”我问。   陈木升挠了挠头皮,说,我也分不清是哪个方位。   四下里望去,忽然,我看到对面一间屋子的门上挂着一条陈旧的白布。   “那间屋子是干嘛的?”   陈木升说,以前是他大儿子住的,自从人死了以后,一直空关着。   “可以带我去里面看看吗?”   “当然可以。”   陈木升打开屋门,带我们走了进去。屋子里黑乎乎的,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晨星有些紧张,牵住我的衣角。   整个屋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放遗像的桌子以外,再无别物了,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异之处。阳光从小窗透进来,照在那张遗像上,陈木升告诉我,他的大儿子名叫陈阿兴,长相看起来跟他有几分相像。陈木升痴痴的盯着那张遗像,满脸爱怜横溢的表情,和对陈阿旺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我心下很是反感。   突然,这间屋子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哪里怪怪的。渐渐的,我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只小窗上。   来到窗前朝外面望去,只见窗口正对着堂屋的门口,门上面以前挂镜子的地方,现在是空的。忽然,我感到身后有些异样,回头一看,只见陈阿兴那张遗像也正对着窗口…   蓦地,我脑海里产生一个诡异无比的画面…陈阿旺结婚那天,他的哥哥陈阿兴透过窗口,呆呆的望着外面欢闹的人群,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因为,他早就死了…然而,就在新娘跨火盆时,她下意识的一抬头,从门上那只镜子里,她看到了陈阿兴的脸…   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结婚时的情形,众宾喧哗,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新娘。人们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们背后,在这间空荡的小屋里,还有一个人,不,应该说是鬼,也在注视着新娘。说不定,只要有人回一下头就能看见它,但是,没有人回头…新娘走到门口时一抬头,从镜子的反光里,她看到了屋子里的鬼…   真的是这样的吗?如果不是,那么,新娘在镜子里到底看到了什么?…我感觉脊背发凉,脑中一片空白。   “冷,你怎么了?”晨星见我神色不对,伸手将我扶住了。   “没,没什么。”   “估计喝多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陈木升问。   我定一定神,说:“没事,不要紧。”   此刻,我已经知道,陈木升家里的确潜藏在某种东西,说不定,就在这间屋子里…陈阿兴那张遗像,睁着死人的眼睛望着我…   “小冷师父,没别的事,我们就出去吧。”   “嗯。”我点点头,牵着晨星走出了屋子。   避开树影,沐浴在阳光里,我对着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小冷师父,你有没有查出是哪里的问题?”陈木升急不可耐的问。   我想了想,说:“今天晚上,我住到你家里,帮你查。”   陈木升喜道:“那就太感谢你了,我一定收拾一间好的屋子给你住…”   “不用。”我打断了他的话,指着刚才那间屋子,说:“我就住那间。”   陈木升一愣,“这…”   “里面不用收拾,就那样就可以了。”   陈木升思量了一会儿,说:“行,你说住哪就住哪。”   “现在,麻烦你告诉我,那个酒鬼殡葬师的住处,我要去见一见他。”   陈木升说,那人无儿无女,住在村东的破庙里,要不我带你去?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随后,带着晨星走出了陈家。陈木升一直送出门外,硬塞了两包芙蓉王在我口袋里。   “冷,你真的要住在那间屋子里?”晨星问。   “怎么了?”   “我,我总觉得那间屋子怪怪的,我在里面浑身都不舒服。”   我笑了笑说:“你一个人大半夜跑到老宅里都不怕,怎么会怕一间屋子?”   晨星撇了撇嘴,说:“我自己家,有什么好怕的,有我父母在天之灵护佑着。人家只是,只是…”   “只是担心我,对吗?”   晨星横了我一眼,嘴巴一鼓,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胸怀顿畅,哈哈一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我,让我做出那个决定,也许是好奇心在作怪,也许…   总之,从陈木升家里一出来,我心里隐隐有些后怕。现在,听晨星这么一说,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就算前面是刀海火海,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还笑!”晨星拧了我一下。   “放心吧,傻瓜,我是小冷师父,妖魔鬼怪见了我都得绕道的。”   晨星‘噗嗤’一乐,“我要是鬼,肯定把你这个伪大师抓去煮了。”   “那你来抓我吧!”   “别跑!”   ……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那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陈木升告诉我说,那个殡葬师名叫陈树良,四十多岁,由于好酒贪杯,日子过的很差,祖上留下来的老屋,在一场暴雨中垮塌了,无钱翻修,便住进了村东的破庙里。   至于那庙,陈木升说以前是个土地庙,不知建于什么年代,文革破四旧时,神像被捣毁,从此断了香火。   我和晨星来到那座破庙时,只见庙门紧闭。听附近的住户说,陈树良已经出门好几天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得作罢。   然后,我们去了江边,在路上,我不断幻想着,也许,老七和王顺已经回来了。然而,帐篷依然是空关着的。   晨星见我情绪低落,拉我在村里逛了一个下午。古老的渔村里,保留着不少原始风格的建筑,小巷幽静,古树醉人,倒也别有一番滋味。我尽量不去想张冬等人,让自己放松一下。鲁迅先生说过,时光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无论发生了什么,生活还要继续。   晨星好像对我的调笑有些反感,我便收敛了一些,只偶尔说说笑话,博她一乐。其实很多时候,我是在强颜欢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心里的压力。   傍晚,我和晨星去了老宅给她的父母敬香。出来后,买了些熟肉,啤酒,去了我住的地方。   一进院门,迎面碰到了朱厚,他对我说,陈木升来找过我。我心里想,看样子,他是来叫我过去吃饭的。   昨晚经历的事情虽然让人心悸,但朱厚他们每人得了两百块钱,还是很高兴的,买了不少酒和下酒之物,热情的邀我和晨星一起过去。盛情之下,难以推却,只得应从。   单身汉的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儿。吴彬等人看了看晨星,颇感惊讶。阿五把一只凳子擦了又擦,让给了她。   吃完饭,我送晨星回到住处,便向陈木升家里走去。   这晚夜色晴朗,天高云淡,弦月当空。凉风滑过皮肤,汗毛轻轻舞动。   来到陈木升家里时,老汉已经等侯多时了。他见我两手空空,问道:“小冷师父不需要法器的么?”   我摆了摆手,打了个酒嗝:“呃,不用,我先查查是什么东西作怪。”   陈木升似乎颇有些失望,脸上现出疑虑的神色。我心里想,我又没说自己很厉害,是你硬让我过来的。   那间小屋大体收拾了一下,床上换了新被褥。   陈木升在儿子的遗像前站了一会儿就走了,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的心‘咯登’一下子,酒醒了一大半,我感觉自己被关进了另一个世界里,这时,我开始为白天的决定后悔了。   幽暗的灯光,照的屋里死气沉沉的,就像一张复古照片。我的心在一片空寂中‘嘣嘣’的跳着,陈阿兴那张遗像正呆呆的看着我。默立了一分钟,我一咬牙,关掉电灯,躺在了床上。   我放匀呼吸,保持心理平静。睁大眼睛盯着屋顶,以免睡着,留神倾听着一切动静。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不知哪个地方传来一声猫叫,拖着长长的颤音,似乎无比哀怨…   惨白的月光透入窗口,慢慢变的倾斜,将无数杂乱的影子印在地上,影子越来越重,月光越来越淡,我的思维,越来越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种奇异的声音惊醒了…叽叽咯咯…像是有人在笑,又像窃窃私语…来了…   我像触电一样,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来到窗口,向外面看去。那个声音似乎发觉我在窥视它,一下子消失了…突然,我感觉身边有另外一个人存在,猛一低头,我看到陈阿兴那张遗像正趴在窗口…   第十九章 引鬼驱邪(1)   眼前的情状诡异莫名,原本摆在桌子上的遗像,此刻竟然斜斜的趴在窗口的玻璃上。   突如其来的恐惧,反而使我变得异常的清醒和冷静。反应过来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动过这张遗像。然而,门却纹丝未动,好好的反锁着。   一股凉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看来,真的闹鬼了。难道说,陈阿兴的鬼魂附在了这张遗像上?…   幽暗的屋子里,似乎有丝丝冷气在流动。喝下去的酒,全部变成了冷汗,从毛孔里渗了出来。外面很静,自从我起来以后,那种怪声便消失了,仿佛在捉迷藏。   我决定,把这个不寻常的事情告诉陈木升。   然而,当我叫来陈木升时,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张遗像,正好端端的立在桌子上…   这个晚上,注定无眠。我和陈木升一家人翻遍整个院子,也没有找出怪声的来源,至于那会动的遗像,更是无从解释,而且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如果是陈阿兴的鬼魂在作怪,那么,他究竟在往外看什么呢…   清晨,陈木升蹲在院子里愁眉苦脸。几天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我的身心也早已疲累不堪。张冬跳江自杀,尸体迟迟没有找到,却赔上了王顺和老七的两条性命。遇到晨星以后,她给我讲了一个渔村里的恐怖传说。如果是真的,晨星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了,我嘴上宽慰她,心里却隐隐感觉这个传说是真的,说不定,张冬等人的死便和这个传说有关…我忽然想到,晨星说当初受到诅咒的总共有十一户人家,那么,其它那些人又是谁呢…   由于年代久远,临江村里的老住户很多都已经搬走了,再加上晨星的亲人都已离世,剩下的十户人家是谁,早已无从考证了。   我试着向陈木升打探,这老家伙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他见我没什么本事,立马换了一副态度,说起话来硬梆梆的。我本来有很多事想要问他,话到嘴边,终于咽了回去。看样子,那新娘的离奇死亡,是否是所有诡异事件的导火线,也许只有天知道了,这种超脱自然的东西,报警是没用的。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人,也许,只有他可以查明这一切,这个人,便是我的师父张有才…对,师父一向扶危济困,牵扯到众多人命,如果请他出山,他一定会来的…我决定,陪晨星给她父母过完祭日,便回一趟老家。   这一天过的十分平静,陈木升没有来找过我了,那个失踪的新娘也没有出来作怪。晚上,我和朱厚等人痛饮一番,喝的酩酊大醉,总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我跟晨星买了很多贡品,朱厚等人特意停工一天帮我们抬着进山,前去拜祭晨星的父母。下午时,晨星接到了养父萧山的电话,萧山说他请了两个华人界里有名的风水大师,不日回国,进山寻找那本《殡葬全书》。   当天晚上,我踏上了返乡的列车,我嘱托晨星,在我回家的这些天里,留意一下江边的动静,看有没有人捞到张冬等人的尸体。   晨星将我送到车站,列车缓缓起动,两旁的景物向后退去,晨星一直站在月台上,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了…   光阴飞逝,一转眼,我已经有快五年没见过师父了,读书时忙学业,毕业后忙工作。逢年过节,还要帮父亲打理生意。广东就是这样,物欲横流,到处都是竞争,每个人都像拧紧了的发条,今年有空闲,是因为非典。   多年以来,师父一直孤身住在乡下,他没有电话,我们都是靠书信联系。我准备给师父寄一部手机,却被他推辞了,说不要我破费,况且他也用不到。这次回去,我给师父买了两条好烟,几身衣服,还有一些营养品,刚好,还可以陪他过一个中秋。   火车在轰鸣中一路向北,非典的余悸还没有过去,车里很多人戴着口罩。窗外的景色越来越亲切,一排排白杨树呼啸而过,大片的田野里,涌动着辛劳的农人。   到站那天,刚好是八月十四,我在市里转了一圈,买了几盒月饼,又给张冬的爷爷买了一些补品。   打的来到镇上,天时傍晚。天边的晚霞被夕阳的余晖染成了金色,清凉的晚风吹拂着万物。古老的小镇,变化并不大,依稀还是五年前的样子。屋顶上,炊烟袅袅,老头儿赶着羊群‘咩咩’而过,放学的娃娃一路追跑,书包拍打着屁股。   看着熟悉的景致,回想着自己的童年,所有烦恼,奔波劳顿,一扫而空。有几个娃娃停下来,好奇的看着戴蛤蟆镜,拖密码箱,穿破洞牛仔裤的我,似问,客从何处来?我一高兴,抱起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就亲了一口,吓的她‘哇’一声哭了出来。   师父仍然住在镇西的老宅里,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房屋。走进院子,我的心一阵狂跳。院子里一尘不染,堆放着成捆的竹篾,井井有序,扎好的牛马架子,并排立在墙根。   师父正蹲在堂屋门口忙碌着,竹篾在他手里飞快的穿插游走。   “你找谁?”他停下手里的活。   师父老了,年仅四十多岁的他,两鬓竟然隐现斑白,眼角边,爬上了岁月的伤痕。   “我…”   “你是来订做纸活儿的吧,请屋里坐。”师父站起来,笑了笑说。   我一把摘下眼镜,哽咽道:“师父,我,我是冷儿啊!”   师父猛的一震,呆呆的看着我,终于认了出来。   “冷,冷儿?”   “是我!是我呀!”   我把眼镜一扔,冲过去抱住了师父的胳膊,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冷儿是大人了,我都,我都认不出你了!呵呵…”师父虎目含泪,有些颤抖,“怎么来也不说一声,饿坏了吧,快屋里歇着…”   这天晚上,师父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的菜,都是我爱吃的。师父很是高兴,喝了不少酒。   吃完饭,我把来意告诉师父,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说忙完手里的一点活儿,就陪我下一趟广东。   这天晚上,我们一直聊到天亮。   过完中秋,师父陪我去了张冬的爷爷家,年近八十的老汉拉着我的手,不断嘱咐我照顾好张冬。我没敢告诉他实情,只说张冬好着呢,只是上班很忙,最近没空回家。老汉抹着眼泪,一直将我们送出门外。   我帮师父把别人订好的东西扎完,安顿好家里,我们便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一路无事,火车到站时已是晚上,天空飘洒着蒙蒙的雨,微有些凉。   一出站,我便看到了晨星,几天不见,恍若隔世,晨星撑着一把花伞,微笑着凝望着我。   “怎么,不认识了?”   晨星只是笑,不说话。   “介绍一下,这是我师父。”   “师父好。”   师父点头致意,同晨星握了握手,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颇有些赞许之色。一路上,我不断向他提起晨星,虽未言明,但师父聪明过人,料已猜到我喜欢这个女孩儿。   晨星早已在餐厅定好了菜,饭时,师父仔细询问了殡葬传说的细节,微有忧色。晨星说,她的养父萧山后天就到,带人去山里寻找《殡葬全书》,师父点头不语。   吃完饭,我们打车去了临江村,赶到时已是深夜。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带师父去了江边。   厚重的灰云,层层叠叠的堆在空中,丝丝缕缕的阳光,斜斜的从云缝里透下来,给天地披上一层忧郁的色彩。   “张冬就是在这里出事的。”我指着远处那道坟坡说:“那新娘子原本就葬在那里。”   师父四下里望了望,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来到坡顶,只见坟坑犹在,被李大师拧断脖子的那只乌鸡早已开始腐烂了,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师父四处查看一番,问道:“你说,那新娘子是被一只铜镜给砸死的?”   “对,可能就是晨星在殡葬传说里提到的那只。”   师父想了想说:“走吧,带我去那个陈木升家里。”   陈木升家的小店,门是关着的,我们绕到正门,敲了半天,才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陈木升打开门,猛一见他,我被吓了一跳,短短几天没见,陈木升却好像老了四五岁。   陈木升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冷冷的问:“有事吗?”   “是这样的,老板,我回了趟老家,把我师父请来了,让他去你家里看看吧。”   陈木升轻蔑的瞟了师父一眼,冷笑道:“不用了,你都这么大本事了,你师父估计本事更大。”   我来气了,哼了一声,道:“怎么说话的?”   “就这么说话的,你小子白吃我的,白喝我的,什么忙都没帮到,现在还弄个什么狗屁师父出来,信不信我把你们扔进江里喂鱼?”   “操!”   “冷儿!”师父轻喝一声。   我横了陈木升一眼,啐了一口,退到一旁。   师父笑了笑,说:“这位老板住在阴宅里,想必挺舒服,冷儿,我们走吧。”   第二十章 引鬼驱邪(2)   我和师父转身欲走,却被陈木升给叫住了,“等一下先。”   “老板还有什么事吗?”师父回头问。   “你说什么阴,阴宅?”   师父笑道:“你刚一开门,我就感觉有股阴气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可能你住习惯了吧,那就继续住吧,冷儿,我们走。”   陈木升急忙追上来,挡在我们面前,“大师留步,大师留步。”   我冷笑道:“留我们干嘛,抓去江里喂鱼吗?”   陈木升脸上一红,一挺腰杆儿,说:“只要大师能帮我驱邪免灾,我愿意出高价钱。”   我‘嗤’了一声,道:“你以为有几个钱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你花再多钱都请不来我师父!”   “冷儿!”师父斥了我一声,正色道:“陈老板,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来摆平的,做人行事,凭的是天地良心,你家里闹鬼,估计和你平时行事有关。”   师父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的陈木升不敢对视,不断伸手擦着冷汗,苦着脸说:“大师教训的是,这些年,我,我确实干过不少恶事,卖过假货,坑过农民工…唉,今后,我一定痛改前非,还请大师救我一救…”说着,便跪倒在地。   我心里对陈木升十分厌恶,这人的脸变的比天还快,而且说跪就能跪。   师父叹道:“你起来吧,我生平从来不受人跪拜,也不收人金银。如果要我帮你,那么你必须告诉我,那个新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陈木升见无可隐瞒,终于承认那女孩是他用五万块钱买来的。送亲的两女一男,便是人贩子团伙成员,他们好像有一种迷药,可以控制人的思想,但谁也没想到,当看到门上那面镜子时,那女孩竟然不受控制的跳到了一边,其中一个女的在她背上拍了一下,才使她安定下来,然而跨火盆时,镜子突然掉下来把她给砸死了。陈木升上头有人,胡乱开了张死亡证明,葬在了坟坡上…   师父听完,沉思了片刻,说:“那不是迷药,应该是一种邪术。”   “邪术?”   “那帮人贩子现在何处,你知不知道?”   陈木升说他也不知道,人是他们派车送来的,事后就没了联系。   师父说:“那你仔细想一想,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哪些不寻常的地方?”   “不寻常的地方…”陈木升一拍秃顶,“对了,那辆喜车,当时我去接亲的时候,车门一开,我闻到一股怪味,就像,就像…”   “像什么?”师父问。   “死老鼠!”   师父抬眼向天,默立片刻说:“带我去你家里看看吧。”   来到院里,师父冷电一般的目光,四下里扫视着。   “大师,真的有阴气吗?”陈木升惴惴的问。   师父皱了皱眉,说:“不只有,而且很重,只是,一般人感觉不到。我常年和墓地打交道,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阴宅之气。”   “什么是阴宅?”   “亏你还是个族长,连阴宅都不知道。”我白了他一眼,“就是死人住的地方!”   陈木升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了,阴宅就是坟墓。   师父径直朝陈阿兴那间屋子走去,我已经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了他。   来到屋里,师父看了看那张遗像,又看了看对面的窗口,冷冷的对陈木升说:“你把遗像摆在这里,正对着堂屋门口,是想让死者地下不宁呢,还是想让他把你们勾去地府?”   师父说,家中如是长者亡故,遗像可以摆在堂屋正中的案台上对着门口,也可另设一间灵堂。如果死的是儿孙辈,那么,遗像必须供在偏房里,切不可正对堂屋,否则,死者思念长辈,鬼魂难安,于户主不利。   陈木升听后,脸色发青,“那,我家里闹鬼,便和这遗像有关?”   师父摆了摆手,“没这么简单,你家里,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那这张遗像,还要不要另换地方?”   “不用了,都已经摆了这么久了。”   师父摇了摇头,走出了屋子,他把手抄在背后,围着陈木升家的院子踱步而行,面色凝重。陈木升悄然跟在后头,不敢发出一声。   转了两圈,师父停下来,目光湛然的看着陈木升说:“屋子里的阴气比院子里的要弱,很显然,那‘东西’就躲藏在院子里。”说着,师父抬起头看向那几棵老树,只见树身粗壮,亭亭而盖,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浓密的枝叶,在凉风中习习舞动。   “在树上?”陈木升腿肚子都在发抖。   师父摇了摇头,说:“不好说,现在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推断,那‘东西’在你家里不是一两天了,之前被什么东西镇着,不敢出来。”   “被什么镇着?”   师父朝正屋的门一指,“镜子,门上原来那只镜子,不只镇住了院子里的东西,还镇住了你大儿子的亡魂,不然,你家里早就出事了。”   陈木升两眼发直,“那再装一块行不行?”   师父摇头叹道:“普通镜子没用的,这样吧,现在白天,那东西不会出来,我晚上再来。”   陈木升回过神,硬要留我们吃饭,师父只是不肯。   我撇了撇嘴,说:“还是算了吧,吃了你家的东西,说不定把我们扔去江里喂鱼…”   从陈木升家里出来,已是正午。   “师父,你待人还是那么宽厚。”   师父笑了笑说:“冷儿不只长大了,连脾气也见长了,动不动就要跟人撸袖子。”   我嘿嘿一笑,理了理头发。   师父略显责备的说:“这脾气不好,要改一改,出门行走,冲动容易坏事。”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中午带师父去哪里吃饭呢?   刚来到住处,就看见晨星站在门口。   “哟,等我呢?”   晨星白了我一眼,冲师父笑了笑,说:“我那天在市里买了一只电磁炉,今天一早,去市场买了肉和菜,师父和阿冷去我那里吃火锅吧。”   师父欲待推辞,我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师父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   晨星捂着嘴,坏笑着对我挤了挤眼睛,我冲她一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晨星手艺不错,吃的我赞不绝口。吃完饭,我们又一次去了村东的破庙,陈树良竟然还没有回来。问附近的邻居,都说不知他去了哪里。   “师父,你说那陈树良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师父摇头不答,沉思片刻,对晨星说:“去你家老宅里看看吧。”   天色阴沉了下来,看样子又要下雨,临江村里似乎有一种不安的气氛,那些趴在地上的狗,不时警觉的抬起头,对着天空叫几声。   晨星说,这几天村里十分平静,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远远望见那处宅院,师父突然一怔,“你曾祖父为什么把宅子建在那里?”   晨星说:“听我父亲说,曾祖父觉得那里安静,而且他是北方人,不习惯村里的风俗,所以单独把宅子建在了山脚下。”   师父呆呆的望着那处宅院,说:“不对,我感觉不是这个原因。”   天色愈加阴沉了,远远的传来一声闷雷,滚滚而过。   我早已把那只麻将桌的事情告诉了师父,所以,一进门,他就央我们带他去了别院的破屋。   “师父,就是这张桌子。”   师父走上前,细细的考量那只桌子,不时敲一敲桌面,发出‘嗵嗵’的声音,也不知是什么木料做的。   “桌子没问题。”师父说。   我挠了挠头皮,心里想,看来,那个梦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只是,这座宅院有些奇怪…”师父想了想,说:“晨星,你家楼顶可以上人吗?”   “可以,只是,那只梯子不知道还结不结实。”   “走,我们去楼顶。”   我们来到前院,上了二楼,跟着晨星走进一个小房间里。   房间的顶部,有一个通往楼顶的天窗,下面架着一只梯子,晨星一咬牙爬上梯子。   “小心一点。”师父叮嘱道。   那梯子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颤颤巍巍的,‘咯吱吱’响,我站在一旁直吞口水。   爬到顶部,晨星推开天窗盖子,上了楼顶,趴在窗口对我们说:“可以,上来吧。”   师父当先爬了上去,轮到我时,头皮一阵发麻,把心一横,晨星都敢上,我不能太怂。   好容易来到楼顶,左右一看,我顿时懵了。只见,楼脊只有一米多宽,两边都是倾斜的瓦,往下一看,头晕目眩。我恨不得趴在楼脊上,一动也不敢动。   天上翻涌的黑云,仿佛触手可及。屋后的山给人一种离的很近的错觉,好像只一跳就能落在山头上。   师父沿着楼脊来回走了一遭,沉声说:“冷儿,晨星,你们看这座宅子的布局。”   “嗯。”我嘴上答应着,却不敢起来,蹲在那里往下看。   “看出什么名堂来了没?”   我和晨星互视一眼,相顾摇头。   师父指着分隔两院的那道墙说:“你们看这道墙有什么特别之处。”   墙头上满是嵩草,看起来就像一条长长的绿虫子。至于特别之处…我忽然发现这道墙并不是直的,就像人的脊柱一样,呈现出一种弯曲的弧度。   “这道墙是弯的!”晨星也发现了,她惊讶的说:“我小时候也来过楼顶,怎么没注意过呢?”   师父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你当时还小,也没有刻意去留意它。”   晨星不解的问:“这有什么说法吗?”   “当然有,这座宅子,是按照八卦图的布局建的,中间那道墙,便是两极的分隔线。”师父指着那座破屋说:“那里,就是阴极,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阳极。”   我和晨星瞠目结舌,良久无语。   师父继续说道:“看样子,这座宅子之所以建在这里,是用来镇住某种东西的,会是什么呢…”   师父痴然望着远处,临江村一片宁静,偶尔有行人从路上走过,看起来小的就像一根手指头。   愣了一会儿,师父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面对着连绵的群山。   “我知道了!”师父突然在腿上拍了一下,把我和晨星吓了一跳。   师父转过头看着晨星,眼眶微有些发红,缓缓的说:“晨星,你曾祖父之所以把宅院建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图清静,而是他发现有某种东西要从山里出来,危害村民,因此,他用八卦图的布局建了一座宅子,将它镇在了山里!”   第二十一章 引鬼驱邪(3)   师父说,这种宅院的布局,名叫阴阳宅,一半属阴,一半属阳,阴阳互生,属性相克,镇住了方圆一带的煞气。只是,住在这种宅院里的人,三代运程都不会很好。也就是说,纳兰云空为了镇邪,牺牲了自己祖孙三代的运程…   师父有些激动,他顿了一顿,稳定情绪后说:“晨星,看样子,你曾祖父不仅是一个精通奇门五行的高人,而且,极有侠义胸怀,为保一方平安,宁愿牺牲自己三代的运程。”   晨星咬了咬嘴唇,说:“可是,我父亲并不会奇门五行之类的东西,我祖父也只懂一些皮毛的堪舆之术。”   师父凄然一笑:“那是因为,你曾祖父已经抱定了合祖孙三代之力驻守阴阳宅,恐生变故,所以,没把奇门五行之术传于后人…”   我心里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晨星家道衰落,父母英年早逝,看样子便是命里注定的了。看着晨星单薄的侧影,我心头猛然一痛,倏地,升起一种无尽的怜惜之意。   晨星愣了一会儿,身影一晃,差点从楼脊上摔下去。师父大叫一声,小心!我猛一下子站起来,将她给扶住了。   晨星软软的靠在我身上,早已吓得面无血色。   “谢谢你,阿冷,你又救了我一次。”晨星颤声道。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克服了恐高症,心中一畅,头脑也变的清楚了。   “师父,那阴宅的一半是不是也有阴气?”我问。   师父摇了摇头,说:“没有,和普通宅院没多少区别,这种阴阳宅从下面看是看不出来的。”   我仔细看去,只见宅院很大,中间那道墙也很长,弯曲的弧度并不明显,纵使从高处看,若不纵观全局,亦是难以察觉,从下面更是看不出来了。   “不过,这种宅院,阳极住人,阴极一定要有特殊的结构,才能与阳极相克,阴阳互生,会是什么呢…”师父喃喃自语,不断打量着别院那座旧屋,过了一会儿,颓然的摇了摇头,似乎难以索解。   晨星把胳膊从我手中轻轻挣了出去,低问:“师父,我家里真的…真的是阴阳宅吗?”   师父回过神,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你家别院里,是不是种什么都成活不了?”   “从我记事时起,那别院里就一直空着,什么也没种过,记得我父亲说过,曾祖父临终留下遗言,别院里不让种东西。”   师父叹道:“好孩子,那院子里即使种东西,也活不了的,因为风水已经被隔断了。”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别院里寸草不生,仿佛另一个世界,之前我还以为留那么大一块空地是用来种菜的。   “师父,那你怎么知道,有东西要从山里出来?”我问。   师父往远处一指,“你看屋后这座山头的植被和别处有什么不同?”   晨星家屋后这座山头并不是很高,就像一个肥墩墩的大胖子趴在那里,山上林木葱郁,荒草芜杂。经师父这么一提,我和远处的山头一对比,赫然发现,这座山头的上的树似乎矮了许多。   “这座山上的树比别的地方的树成长的要晚!”   “不,这座山头的风水曾经发生过改变,影响了树木的生长,也就是说,那个‘东西’就被镇在这座山头下面…”   我惊奇的看着这座山头,觉得很不可思意。   “真的有东西在这座山里?”我问。   师父点头道:“是的,看样子,它已经潜藏了很久了,晨星的曾祖父一定是从植被上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于是建了这座宅院,镇住了它的煞气,使它没法出来。”   “那么它,会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样吧,我们下去,到山上去看看。”   师父话音刚落,半空里便炸响了一个巨雷,‘轰隆’一声,震的人头皮发麻,连屋瓦都在颤抖。   四下里,狂风四起,黑云压顶,‘咔嚓’一道闪电劈在了对面的山头上,一棵树轰然而倒,闪的我眼前一黑。   紧接着,细密的冰粒夹杂着雨点,从云层里抖落下来,砸在脸上生疼,天地间充斥着叮叮当当的声响。   “快点下去!”师父喊道。   我护住晨星,先让她从天窗口爬了下去。然后,师父硬让我先下,他跟在后头,刚站稳脚,便迅速的拉过盖子,盖住了天窗口。   我们三人喘着粗气面面相觑,看起来都有些狼狈。外面,风云巨变,雨似瓢泼,一道道闪电从窗口划过,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天崩地裂一般,令人心惊胆颤。   这间屋子很小,颇有些沉闷,晨星心神稍定后,用询问的语气说:“这里太闷了,我们去别的屋里吧。”   “好的。”师父说。   于是,晨星便带我们去了她父母的灵堂。对于这里,我已经很熟悉了。灵堂里光线昏黑,晨星点上蜡烛,顺便上了几柱香。   师父睁着铜铃一般的眼睛,四下里打量着,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晨星父亲的遗像上。   “晨星,你父亲这张像是什么时候拍的?”   晨星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我也不记得了,怎么了,师父?”   “奇怪,怎么会是这样一副表情…”师父喃喃的道。   大家跟着阿冷把镜头往前推,当初,我第一次见到这张遗像时,也很奇怪纳兰元英的表情,只是没有说出来。现在,师父发出了同样的疑问。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总之,这张遗像里的纳兰元英,忧郁中带一点奸邪之气,目光里隐现贪婪,反正,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第一眼看上去浑身都不舒服。   “那你知道,是谁给他照的这张相吗?”   “不知道,我父亲很少照相,他去世以后,从箱子底下只翻出了这一张照片,拿去放大以后做了遗像。”   说着,晨星眼圈泛红,师父便没有再问了,怔立着看了一会儿,摇头走向了一边。   雨忽大忽小,断断续续的下到傍晚方止,云收雨散,天空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雨润风轻,斜阳夕照,青绿的树叶上,滴着雨珠,被残阳涂上一抹金色。   师父看了看天色说:“我们回去吧,明天再去山上。”   从楼里走出来,我又朝别院里看了一眼,心里想,难道,那个梦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师父不发一言,目光沉静,匆匆向门外走去,我摇了摇,跟在了后面。   我们在村头的市场里买了一些肉去晨星那里炖,师父晚上喜欢小酌几杯,从书信中得知,他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于是,我给师父买了一瓶好酒。   吃过晚饭,我和师父便去了陈木升家里。   一轮弦月斜斜的挂在半空,金黄而又朦胧的月光洒下来,给临江村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湿气迷漫,水雾凝聚,把房屋笼罩进轻纱一般的迷帐里。今晚,又会遇到什么呢…   来到陈家时,只见陈木升等的脖子都长了,慌忙把我们迎进屋里坐下。   “小儿和我老婆正在厨房里弄菜,傍晚时,我去请你和小冷师父,没找到人。”陈木升一边倒茶,一边扭头对师父说。   师父客气道:“老板不用麻烦了,我们已经吃过了。”   “夜还长,多少再吃一点嘛。”   我摸了摸肚子,笑道:“说的是,我刚才似乎还没吃饱。”   师父白了我一眼,我冲他挤了挤眼睛,随手掏出一张百元钞,递到了陈木升面前,“老板,我师父比较爱喝酒,这样,在你店里给我拿一瓶皖酒王,顺便来一包五叶神。”   陈木升脸上一红,摆手道:“自家店里的东西,还出什么钱,我去拿。”言毕,放下茶壶,出屋而去。   师父眉头一皱,道:“冷儿,你在哪儿学的这么油?”   我扮了个鬼脸,左右一望,低声道:“师父,这种人的东西,不必为他节省,你只管坐着吃喝就是了,其他的事情,冷儿来料理。”   师父瞪了我一下,笑着摇了摇头。   我心里想,师父对人就是好,对陈木升这种人,我才不客气。这几年跟着父亲做生意,见识了不少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脸皮早就练厚了,只是性子还是比较烈。   弹指间,陈木升取来了烟酒,陈阿旺也把菜端了上来,起身要走时,我把他叫住了:“阿旺,跟我们一起吃嘛。”   陈阿旺脸胀的通红,局促的说:“不用了,我,我去厨房里吃…”   我从桌底下‘哗啦’一下抽出一只凳子,“来,坐这儿吃!”   陈阿旺连连摆手,不时瞟一眼陈木升。   陈木升打了个哈哈,笑道:“这孩子没见过世面,上不了台案,让大师和小冷师父见笑了。阿旺啊,你去厨房里吃吧,你体质不好,菜凉了可以热一热。”嘴上说着,眼睛却像狼一样,精光暴射,一瞬即逝。陈阿旺浑身一哆嗦,急急忙忙出屋而去。   “来来来,别客气,吃。”陈木升拿起筷子,笑道。   酒桌上,陈木升开始切入正题,不断向师父询问驱邪的事。师父说,现在还早,要等到子时,阳气最弱的时候才可以。陈木升嘴上客气,眼睛里却闪现出疑惑的神色,不时向师父套问一些风水道术之类的东西。大多时候,师父只是笑笑,饮酒不答。我心里想,如果师父这次再没帮到他,估计这老儿肯定要让我们把吃了的东西吐出来,去***,想到这里,我一通狂吃,什么好就吃什么,不一会儿,便撑的两眼发直,饱嗝不断了。   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走着,眼看着,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师父抽完一支烟,忽地站了起来,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老板,我现在需要几样东西。”   “什么?”陈木升一愣。   “纸和笔,纸要白纸,笔要黑笔。”   陈木升是开小卖部的,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很快就取来一张上好的宣纸和一支黑色水笔。   师父又问过陈阿兴的生辰八字,写在了纸上。随后,他把那张纸‘忽拉’一抖,飞快的用手一捻一折,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折好了一个纸人。   陈木升瞧的目瞪口呆,吞了吞口水,说:“大师,这…”   师父看了他一眼,缓缓的说:“现在,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血。”   第二十二章 引鬼驱邪(4)   陈木升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这…”   师父微微一笑,“不用很多,用针把手指挑破,挤一点出来就可以了。”   陈木升连声答应着,慌乱的看了我一眼,便要出去取针。   恰在此时,陈阿旺端着刷锅水从门口走过。   陈木升叫道:“阿旺!”   陈阿旺一瘸一拐的退了回来,茫然的看着我们。   陈木升笑道:“大师,你看,用小儿阿旺的血成不成?”   师父眉头一皱,摆了摆手,“不成,听冷儿说他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必须要用你的血。”   陈木升脸上一白,冲陈阿旺吼道:“你还过来干嘛?快去店里给我取一根针过来!”   陈阿旺慌忙往外走,差点把泔水扣在地上。   陈木升便问师父用意何在,师父指了指对面那间屋子说,现在可以肯定,你大儿子陈阿兴的亡魂就徘徊在那间屋子里,我要把他引出来,附在纸人身上。   “那,那就没事了?”   “不,我的目的,是要让陈阿兴带我找出藏在你家院子里的东西。”   陈木升听完,脸色由白转青,直直的望着对面的屋子。   陈阿旺取针回来时,陈木升的脸色又变白了,看着那根长长的钢针,直舔嘴唇。   陈木升接过针,手不停颤抖,犹豫了很久都没扎下去。师父道,冷儿,你帮一下陈老板。   我嘿嘿一笑:“好咧!”从陈木升手里接过针。   “小师父,轻,轻一点,我晕血。”   我把针放到眼前,自言自语道:“唉哟,这根针感觉不是很尖呢,老板,看你皮那么厚,估计得用力扎才行。”   陈木升没听懂我的意思,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慌乱的说,轻一点。   我嘴上答应着,拉过陈木升的右手,狠狠一针扎在了食指上。陈木升发出‘嗷’一声惨叫,吓的陈阿旺从屋子里跳了出去。   这时候,我忽然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操,一激动,扎错了!   “叫什么呀!扎的我手指!”我恼怒的在裤子上擦了擦。   随着又一声惨叫,我从陈木升食指上挤出一滴黑红的血珠。   师父急忙上前,用手指蘸了,在纸人的脸上轻轻两点,涂上两只眼睛。   陈木升满头大汗,虚脱一样颓倒在椅子里。我不停的吹着手指,看了看陈木升,心说,妈的,吃你一顿饭,害的老子也跟着挨了一针,想到这里,打了个饱嗝。   师父看了看天色,说:“陈老板,等一下关上灯,关紧门窗,跟你家里人说,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可以出来。”   陈木升颓然的点了点头,吩咐陈阿旺去通知自己的老婆。   一切妥当,师父道:“冷儿,跟我来。”   此时已接近零点,月明风轻,树影摇曳,院子里一片宁静。   “师父,这是什么方法?”我小声问。   师父对我说,这种方法在道术里叫引鬼术,陈木升父子血脉相连,用他的血将陈阿兴的鬼魂引出来。   说完,师父想了想,问我道:“冷儿,你还是不是童子?”   我脸上一红,说:“我,嘿嘿,高三时就不是了…怎么了师父,要用童子尿吗?”   师父笑着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说:“你呀…不用,童子纯阳身不容易冲撞邪物,不过也没事,等一下,你跟在师父后面就可以了。”   说着,师父打开那间空屋的门,倒退着数了九步,将纸人放在了地上。   随后,师父双目精光四射,在院子里扫了一眼,伸手一指远处的一棵树说:“那里,是这座宅子的避阴位,冷儿,我们到那里去。”   我和师父来到树下,师父抬眼望了望星辰,掐指一算方位,站前树前一个位置,说:“站在这里,不会被阴灵察觉,冷儿,你跟在我后面,等下无论看到什么,切记,不能动,也不可以出声。”   见师父说的极为郑重,我心里想,看样子,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屏住呼吸,站在了他的背后。   一缕微风吹过,树叶‘沙啦啦’响了几声,四周便陷入了宁静。我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跟着静了下来,目光变的极为敏锐,耳音绝佳,甚至可以听到师父腕上的手表每走一下发出的‘嗒嗒’声。   屋瓦上的水气飘飘渺渺,就像鬼雾。一朵残云不知从何处悄悄的爬了出来,给月亮披上一层面纱,夜空黯淡,群星失色,朦胧而又散乱的月光透洒下来,院子里影影绰绰,分外神秘。   师父不时抬起手腕,冷静的看一看表。在我感觉,四周的空气仿若凝滞一般,处处透着诡异与不安,压的人喘不过气。   又过一会儿,师父突然低声道:“冷儿,不要出声哦。”说着,他倏地伸出双手,一手当胸,一手朝天,分别捏了一个诀,口中念念有词。   蓦然间,我感觉空气一下子变的十分阴凉,毛孔一张,打了个寒颤。忽地,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院子里的某一处发生的某种变化,眼睛一扫,我的目光锁定住了那间空屋子。因为我看到,那间屋子的两扇门正在缓缓的摇摆着…   我感觉头皮一麻,两边太阳穴的血管也跟着鼓了起来,突突的跳着。眼睛好像忘记了眨动,死死的盯着那两扇门。师父的声音听起来变的很不真实,就像来自遥远的太空,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那种感觉,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忆犹新,仿佛一个人被扔到了孤立无援的天边,四周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包括师父…   师父左手向天,拇指和其余四根手指循环对掐,念咒的速度越来越快,震的我耳膜嗡嗡直响。就在我快要忍受不住时,师父忽然停了下来,手一挥,一股阴风从那间屋子里蹿了出来,依稀夹裹着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   我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只觉四下里阴风四起,围着我来回打转,我听到一种极为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一个在哭,那哭声凄厉而又阴森,仿佛充斥于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令人毛骨悚然…   哭声中,却又夹杂着一种‘呜呜’的声音,就像吹法螺,我忽然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似乎什么时候听到过,脑中电光一闪,想了起来,我来临江村的第一天晚上,睡在王顺的帐篷里时,听到过这种声音…   难道说,陈阿兴的鬼魂去过江边,还是…正在我胡思乱想时,就听师父大喝一声:“陈阿兴,还不速速归位!”   霎时间,哭声止住了,风却越来越大,往返盘旋,良久方止。   耳边‘扑通’一声,我回过神,急忙睁开眼睛,只见师父瘫倒在了地上。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陈木升听到声音,‘哐啷’一下推开门,走了出来,叫道:“怎么样了,驱走了吗?”   我蹲在地上,抱住师父,吓的哭了出来。月光下,只见师父满头大汗,脸色蜡黄。   “师父…你怎么了?”   师父笑了笑,吃力的摆了摆手说:“没事,水,有水吗?”   陈木升弯腰看着师父,不停的问邪驱走了没有。我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操你妈,你再罗嗦一句!”   师父死死抓住我的衣袖,“冷儿…”   这时候,陈阿旺提着水壶走了出来,“大师,水,水来了。”   喝过几口水,师父气色渐渐宁定下来,长出一口气,缓缓的坐直身子,对陈木升说:“找一下那个纸人在什么地方。”   我这才发现,原本放在门前的纸人,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木升被我要杀人的样子吓的一呆,闻听此言,急忙令陈阿旺拿来手电筒,在院子里查找起来。   “找到了,在这里!”   师父深吸一口气,说:“冷儿,扶我起来。”   陈木升站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挥舞着手电筒,不住的叫喊,陈阿旺瑟缩的立在一旁。   我扶师父走了过去,借着手电的光亮,只见那纸人正趴在地上,姿势就好像要钻进地里似的,无比诡异。   师父精神一振,说:“原来在这里,冷儿,不用扶我了。”   说完,师父走上前,拾起那纸人说:“尘归尘,土归土,阴阳有别,陈阿兴,你已是故去之人,不要再贪念凡尘,世事轮回,皆属定然,三道六畜,莫不于此,我送你超生去吧。”   随着‘轰’一道火光,师父将燃烧的纸人放在地上,随即,双指并拢,念念有词,步法井然,围着纸人转了几圈,直到它自行燃尽。   “陈老板,把这纸灰收了,一并放进你儿子的棺材里,把他的遗像钉在墙上,三年之内,早晚敬香,可保无事。”   陈木升拿来扫把,小心翼翼把纸灰收进一只包袱里,起身后问道:“那我院子里的东西…”   师父指着那纸人刚才趴过的地方说:“黎明之后,从这里往下挖,那个东西就在地下。”   陈木升忙问究竟,师父只是微笑不答。陈木升将我们迎进屋里,重新整治酒菜。刚才做法耗费了不少精力,师父神情略显委顿,几杯酒下肚,气色渐渐恢复过来。陈木升只是陪笑闲聊,绝口不提酬谢之事。我一直在想那东西是什么,没心思排贬他。   雄鸡报晓,天色微明,陈木升出门而去,不一会儿,叫来了朱厚等人。   “阿冷和张师父也在啊。”朱厚见到我们,急忙让烟。   师父和我住在一起,很快就和同院的朱厚他们很熟了。   陈木升跟师父说话点头哈腰,一转身就变成一副很有派头的样子,对朱厚他们说,屋里已经备好了酒菜,忙完之后,请你们吃。   其实,那是我们吃剩的东西。   我‘嗤’的一笑,说:“老板,你大清早喊人家给你干活,就让人家吃那些剩菜?”   陈木升脸上一红,有些尴尬,一瞥眼,见陈阿旺正呆呆的站在一旁,吼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拿铁掀!”   朱厚为人憨厚,摆手笑道:“么事,么事,剩菜就剩菜好喽。”   拿来铁掀,朱厚吴彬等人一撸袖子,便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刨开青砖,一直往下挖,很快就挖了一米多深,一掀一掀的红土被抛了上来。   “老板,你是要挖啥子嘛?”吴彬擦了擦汗水。   朱厚笑道:“让你挖就挖撒,莫罗里罗嗦,老板可能埋了金元宝。”   陈木升疑惑的问师父:“大师,你看…”   “应该在深处,接着挖吧。”   日头越来越高,四下里静谧无风,空气沉闷。又挖了一会儿,坑越来越大,已接近两米深。   就听‘砰’一声闷响,朱厚叫道:“有东西!”   气氛立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我们站在坑边往下看。   师父道:“几位大哥,慢一点。”   小心翼翼将土铲开,一口棺材显露出来。   吴彬吓了一跳,叫道:“格老子,我日他先人,老板,你院里头咋子有这个东西嘛?”   陈木升也是一惊,呆呆的看着师父。   师父点头道:“看样子,就是它在作怪。”   突然,就听‘唉哟’一声,可能由于太过紧张,陈木升脚下一滑,‘扑通’一下,掉坑里了…   第二十三章 纸人邪降(1)   朱厚以为陈木升是自己跳下去的,慌忙将他扶起,“咦,老板,你跳下来做啥子嘛?”   我哈哈大笑,“他怕你们抢他的金元宝!”   陈木升‘哼哼唧唧’的捂着腚,从坑里爬了上来,十分狼狈。陈阿旺急忙上前,帮他揉腚。   “大师,接下来要怎么做?”陈木升问。   师父道:“把棺材抬上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吴彬喊道:“这里又有一口!”   顿时,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   最后,从坑里总共清理出三口棺材,并排摆在了院子正中,从棺木的腐朽程度来看,很有些年头了。   一时间,众人都不敢说话了,蹲在地上,一边抽烟,一边盯着那三口棺材,院子上空,烟雾缭绕。   抽完一支烟,师父站起来打量一番这处宅院,问道:“陈老板,你家这座宅子,是什么时候建的?”   “六六年,主梁上有日期,三十多年了。”   师父指着屋檐下的木梁说:“我怎么感觉这些木料不只三十多年?”   “大师好眼力啊,这些木料是从别的地方拆下来的。”   “别的地方?”   陈木升暂时忘记了害怕,面露得色,将师父拉到一边,小声说:“大师是外乡人,告诉你也无妨…”   原来,那年正赶上文化大革命,按照陈木升家的成分,他的父亲陈良玉本应该被打成右派,由于上头有人,偷梁换柱,把地主成分改成了贫农。翻手为雨,陈良玉竟然当上了临江村文革组的组长,手握实权,没人敢向上面举报。   于是,陈良玉便带着一帮村民和红卫兵闹起了革命,到处破四旧。除了陈家祠堂以外,很多庙宇祠堂都被捣毁拆除了。只有村东那座龙王庙,靠江打渔的村民们守着,死活不让拆,才得以幸免于难,不过,神像最终还是被砸了,断了香火。   讽刺的是,名义上破四旧,很多当权者自己却在中饱私囊,上到中央里的林彪江青,下至各个村里的文革干部,偷偷的把那些清理出来的四旧文物占为己有,有些公家物资,也被个人侵占。   陈良玉也不例外,在那个荒唐而又疯狂的年代里,当权者说的话就是圣旨。陈良玉告诉村民,这些拆下来的木材如果烧掉,不足以表示彻底根除封建遗毒的决心,应该把它们像那些老坟里刨出来的尸体一样挂起来,让无产阶级民众永世瞻仰。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陈良玉所谓的‘挂起来’,就是给自家盖了一处宅院,确实达到了让人‘瞻仰’的效果…   当然,陈木升不是这样讲的,不过,基本意思差不多,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是褒义的,言下,对父亲陈良玉的‘明智’之举洋洋得意…   师父听完以后,冷冷的说:“那么,建宅的时候,不知道下面有这三口棺材了?”   陈木升脸色一白,颓然道:“这里本来是一片荒地,如果知道下面有棺材,就不会建在这里了,太晦气了。”说着,陈木升望了望那三口棺材,小心翼翼的道:“大师,现在该怎么办?”   师父起身道:“等一下把棺材打开来看看,你让朱厚他们先回去吧,不要将外人卷进来。”   陈木升把朱厚等人迎进屋里,吃饱喝足后,便让他们回去了。   关好大门,师父道:“你们几个先到屋里避一避,我来开棺。”   我心下很不放心,“师父,我跟你一起吧。”   “不,你也去。”   我只好忐忑的跟陈木升走进屋里,躲在门后,一颗心跳的厉害。   随着‘砰砰砰’三声闷响,院子里传来师父沉静的声音:“都出来吧。”   来到外面,只见师父指着那三口棺材说:“你们看。”   一瞥之下,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只见棺材里躺着一男两女三具尸体,除了面色苍白以外,竟似睡着了一般,一点都没有腐烂!   棺材里这三具尸体,年龄各不相同,中间那具女尸,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尖嘴猴腮,一副刻薄相。那具男尸三十左右的样子,鼻孔朝天,大耳招风,很是丑陋。一旁的女尸长的比较顺眼,细眉樱唇,圆脸尖鼻,顶多二十出头。从这三具尸体的衣着来看,绝非今人之物,应该是解放前的装扮。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眼前这几口棺材早已腐朽的没有了本来面目,里面的三具尸体竟然完好无初。   院子里的气氛无比诡异,明明炎日当头,但我却觉得有一股阴气钻进毛孔里,连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陈木升颤着腿肚子,嘴唇不停的哆嗦。   师父眉头紧皱,反复打量这三具尸体。突然,师父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只见他折了一根树枝,缓缓的伸进中间那口棺材里。不一会儿,从里面挑出一张黄里透黑,似皮非皮,似纸非纸的东西。   “这是什么?”师父将那东西拿在手里,疑惑道。   我凑到近前,只见上面画满了弯弯曲曲的符号,心里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师父也是一愣,迅速走到装男尸那口棺材前,不一会儿,又从里面挑出一张。   最后,总共从三口棺材里找出十一张这种东西。这时候,我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晨星讲的那个故事,那个关于殡葬的传说。我和师父互视一眼,看样子,他也想到了。   难道,这就是当年在江边净尸的那一对母女和那个死了的村民?可是,他们怎么被埋在陈木升的院子里,而且过了这么久还没有腐烂呢?   就听‘扑通’一声,可能由于恐慌过度,陈木升晕倒在了地上。师父急忙将那十一张黄纸皮卷了卷,塞进口袋里,我们一起动手,把陈木升抬到了屋里。   灌了几口水,陈木升缓缓苏醒过来,抓着师父的手,泣道:“大师,他们是不是僵尸?”   师父摇头道:“是不是僵尸我也不清楚,不过,你家里闹邪,确实和这三口棺材有关。”   “那,那怎么办?”   “找个地方烧了吧,把骨灰好好安葬就没事了,他们意不在害人,只是想和你争宅院而已…”   突然,我闻到一股怪味,“怎么这么臭啊?”   师父也闻到了,好像就是从院子里传过来的。   我急忙来到外面,往棺材里只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师父,快来呀!”   棺材里那三具尸体的皮肉,就像燃烧的蜡烛一样,正在融化,散发出难闻的臭味和渺渺的轻烟。不到一顿饭的功夫,皮肉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融化殆尽了,仅剩枯骨,没有一个人可以解释眼前的现象。就连师父,也很是诧异…   待陈木升情绪稳定下来,师父便向他询问起了那个传说。   这老儿一拍秃头,差点把桌上的茶碗打翻在地,“我想起来了!”   陈木升说,他小时候,确实听父亲陈良玉讲过这么一个故事,那是一九四四年,村里死了一个年轻女子,不知怎的,在回来的时候,抬尸体的村民和那女子的母亲抬着尸体,发疯一样跳进了江里。一夜大雨之后,第二天,村里有十一户人家收到一种黄纸,据说是鬼发的请帖。有个名叫那仁义的殡葬师也收到了黄纸,他请来一个老道士,晚上把剩下的十户人家招集在江边。至于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第二天以后,除了那仁义以外,剩下的十户人家都纷纷搬走了…   我心里想,看样子,陈木升所说的那仁义,就是晨星的祖父纳兰仁义了。   “大师,你怎么知道这个传说?”陈木升问。   “我来临江村那天,聊起这里的风土民情,听村里的一个老人讲的。”师父没告诉他实情。   “难道,我家院子里挖出来的,就是跳进江里的那三个人?”   师父说:“现在,我也不清楚。对了,村里还有没有当年和那仁义比较熟的人?”   陈木升想了想,说,那仁义生前很少跟村里人接触,此人壮年娶妻,迟迟未能生育,于是便领养了一个村里的孤儿,取名那树良。没想,第二年,妻子便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名叫那元英。据说,从那以后,那仁义夫妇对那树良就渐渐冷淡了,必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到了文革时期,刚上初中的那树良,受红色思想的熏陶,参加了红卫兵,父子关系彻底决裂,甚至反目成仇,从那以后,那元英再也不认这个哥哥了,对人连提都不提他。而那树良则改回了自己的本姓,取名陈树良,搬回了村里自家的老屋里。到了八十年代,陈树良利用从那仁义那里学来的殡葬堪舆之术,做了殡葬师,由于好喝懒做,日子过的穷困潦倒,祖屋也塌了,住进了村东的破庙里,此人今年也是年届五十的人了…   我心里想,晨星根本就不认识陈树良,看样子,此人和她家里结怨很深,以至于她的父亲连提都不肯提他。   “那仁义家的后人,后来怎样了?”师父问。   “那仁义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差不多十年前,他的儿子那元英和儿媳也双双离世,只剩一个小女儿,据说被别人收养,带走了…”   我鼻子一酸,想到晨星的身世,一颗心隐隐作痛。不知怎的,自打从老家回来以后,我和晨星之间似乎生分了许多。   陈木升继续说道:“那仁义在文革时遭到过批斗,从那以后,他家里人便深居简出,和村里断绝了来往。他的儿子那元英,据说生前在外头做生意,具体做什么生意,就不得而知了。至于那元英的女儿,甚至连名字都没人知道。”   师父不住点头,只是喝茶,沉默不语。   屋子里十分宁静,斜斜一缕阳光从窗口透进来,印在陈木升死灰一样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陈木升忽然在大腿上猛的一拍,吓得正在添茶的陈阿旺手一哆嗦,滚烫的茶水淋在了他的腿上。   陈木升却好像没有发觉,激动的说:“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家这座宅子的宅基,就是那仁义给选的!”   陈木升说,文革初期,那仁义被列为头号封建遗民,关进了村部里,每天都被拉去批斗。陈木升家里建宅时,他的父亲陈良玉告诉那仁义,只要他肯为自己选一处风水好的宅基,就答应把他给放了。陈良玉自认为那仁义一家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谅他也不敢怎样…   我冷笑道:“你父亲自己都这么迷信,竟然还去批斗别人。”   陈木升恍若未闻,只是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大师,难道,那仁义是为了报复我父亲,所以把宅基选在这里的?”   “不好说,不过,即然棺材已经被挖了出来,处理了也就没事了。”   “我那儿媳妇的尸体也不见了,会不会回来害我家里?”   师父说:“那我就不敢保证了,你给她立一块牌位吧,早晚供奉,此外,多行善事,或保无事。”   陈木升准备留我们吃午饭,被师父婉言谢绝了,至于善后的事,交给他自己料理。   此时已是正午,一夜没睡,我并没有感到困倦,师父也是精神奕奕。   时令已是深秋,广东的天气却依旧炎热。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当空,照的四下里懒洋洋的。   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看看左右无人,师父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卷黄纸皮,摊在手上查看。   “师父,这就是那鬼请柬吗?”我问。   师父摇头不语,抽出一张纸皮,用手拉了拉,韧性很好,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   这些纸皮形状各异,大小不一,上面的符号有的像蝌蚪,有的像虫子,阳光底下看,似乎印的很深,也不知是怎么弄上去的。总之,怎么看都很古怪。   师父瞅了一会儿,将纸皮小心翼翼折好,放回了口袋里。   “师父,那几具尸体的皮肉怎么一下子就化了?”   师父沉思道:“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他们不是僵尸,可能是由于棺材封的比较紧,土壤湿度好,所以没有腐烂,一见空气就化了吧。”   我点点头,心里却隐隐觉得并非如师父所说。   “冷儿,你饿了么?”   我回过神,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   师父笑道:“走吧,叫上晨星,我们去吃饭。”   来到晨星的住处,只见房门紧闭。一问房东老太才知道,她早上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正在此时,我收到一条短信:匆匆出门接我养父,忘了告诉你们。星   我这才想起,晨星说,他的养父萧山今天回国。   简单吃过午饭,我和师父都没有睡意,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   “冷儿,睡了吗?”   “没呢。”   “走,我们去那座山上看看。”   闻听此言,我‘腾’一下便从床上跳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 纸人邪降(2)   广东的山是很多的,由其东江流域,越往北边,山脉越多,统称九连山脉。南部的山脉,分列东江两岸。   临江村夹杂在山与江之间,也可以算作是一个山村。珠三角除了繁华的工业城市以外,还有许多像这样隐藏在幽僻之角的村落。它们就像闹市里的隐侠,无动于衷的观望着纷繁的世界,依然保持着原始的风俗与习惯。但它们的天空,却被繁华的焰火熏染的并不宁静了。浮躁与喧嚣,就像细菌一样,融杂在空气里,顺着毛孔渗入人们心里…   我和师父拨开荒草,穿过树丛,登上晨星家屋后这座山头。这里十分幽静,人踪难觅,空气里粘乎乎的,不时有成团的伊蚊‘嗡嗡’而过,有些蚊子大的吓人。远处望去,山势巍峨,起伏连绵,一条条小径,点缀在苍茫的山坳里,就像一根根丝带。依稀有守林人的木屋,座落在远处的山头。   晨星家那座老宅,此刻正安静的伏在山脚下,灰白的小楼,背面爬满了藤蔓类植物。从这里看去,楼显得矮小多了,似乎伸手一推就能推倒。别院里那座旧屋更小,由于残破,显得斑斑点点的,就像一只趴在地上的癞蛤蟆。两院分隔,景致截然不同,仿佛一个留长发的人,突然被刮成了半秃。   经师父昨天一提,我发现这座老宅的格局,从高处看真的很像一只铺在地上的八卦,只是形状并不规则。   师父来回走动,不时蹲在地上查看山头的荒草和土壤,有时还伏下来用鼻子闻一闻。   “师父,这座山下面真的有东西吗?”我茫然的四处张望着,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师父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点上一只烟,安静的蹲在了一棵树下。浓密的树叶遮住阳光,使得四下里阴森森的,没有一丝风,烟雾袅袅蒸腾,徘徊在四周,我的眼前一片朦胧。   过了一会儿,师父叫了我一声:“冷儿。”   “嗯?”我‘腾’一下站了起来,眼前金星乱闪,“怎么了,师父?”   “你过来。”   师父站在远处冲我招手,我急忙走过去。   来到近前,只见师父脚下是一道陡崖,有数层楼那么高,许多树根从崖坡里钻出来,盘轧交缠在一起。   “你看。”师父说,“这道崖坡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发现没?”   我仔细看去,只见这道崖坡十分规整,虽然长满荒草,但依稀有人为开凿的痕迹。   “这好像是人为开凿出来的。”   师父点点头说:“你有没有发现,这座山和附近的其它山有什么不同?”   我看了半天,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座山没有一块石头。”   经师父这么一说,我终于恍然大悟。是的,从这道崖坡往下看去,山体的成分一目了然,全是土,没有一块岩石。   我一拍脑袋,“是哦,怎么会这样?”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山,而是一座坟。”   我顿时目瞪口呆。   师父继续说道:“其实,我也只是一种猜测,没有切实的依据,凭借多年和墓地打交道的经验,这里的土,给我的感觉像是坟土。”   我惊奇的四处打量着,如果真的如师父所说,那我们此刻正站在坟头上。   “那么大一座坟,埋的会是什么人?”我问。   “也许,埋的根本就不是人。”   师父说,在古代,一些王侯将相死后,陵寝的规模十分庞大,除了地宫以外,上面还有封土堆。但所选陵址,一定是依山傍水,风水绝佳之处。就我们所处的位置四周的风水来看,这里根本就不适合葬贵人。那么,脚下这座山,也就不可能是封土堆了,所以,师父称它作‘坟’。如果真的像师父所说,如此庞大的坟,是做什么用的?   师父说,他也不知道,也许,这下面埋的根本就不是人,但是,山里有东西,是可以肯定的,应该潜伏了很多年了,可能由于某种原因正要出来时,被纳兰云空建了一座宅子给镇住了。师父说,这么大的工程,无论兴建于哪个朝代,一定会在民间留下一些记录或者传说什么的,我们回去问一问陈木升,让他帮忙查一查地方志,应该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我笑了笑说,这老儿说要酬谢咱们,事后一拍屁股就把我们踢出来了,这点事派给他做,那也不用客气。   师父眉头一皱,说:“冷儿,陈木升虽然心术不正,但必竟比你大那么多岁,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再说,我们也没有跟他要求报酬,难道,每帮人做点事,事后就要拿人当佣人来使唤不成?”   我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心里颇有些委屈,师父这是误会我了,他并不是在回护陈木升,而是教导我做人的道理。几年不见,我确实变化很大,痞了不少,但我也只对陈木升这样的人痞。   师父见我脸色不快,叹了口气,将手搭上我的肩膀说:“冷儿,说实话,我确实不大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从头发到衣服,活脱脱像个二流子。你也别怪师父,正因为我们情同父子,我才会说你。师父虽然很少出门,但知道的东西并不少。社会是个大染缸,到处都是诱惑与竞争,想要保持自我,求得一处立足之地,就要有一颗坐怀不乱,荣辱不惊的心,你太冲动了,要改一改。”   师父这一席话说的我脸上一热,郑重的点了点头。   顿了顿,师父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村里时已是傍晚,天边的晚霞,就像燃烧的火。来到住处,只见对面陈木升家小店门口围着不少人,巷子里人更多,闹哄哄的。走过去一问才知道,陈木升家里挖出棺材的事很快就传开了。据说请了几个道士,正在家里做法事。我心下暗笑,这老儿就会做一些场面上的,没用的东西。   师父笑了笑说:“看样子,明天再去问他。我们先回去睡会儿吧,我有点困了。”   我做了个鬼脸,说我还不困,我去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便朝巷子里走去。   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陈木升家正门,只见门口摆着一只巨大的火盆,里面的纸元宝还在燃烧。门两侧分别立着两个纸人,一男一女,睁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观望的人群。院子里传来‘叮铃当啷’,摇铃打鼓的声音。   我撇了撇嘴,这里的旧风俗还真多。正想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个人掐了我一下,一惊回头,只见晨星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   “你…你怎么来了?”我心头一喜,说话也结巴了。   晨星笑道:“真是个笨蛋,从你一进巷子我就跟在你后面,你却一直都没发现。”   我刚想说笑几句,陈木升从院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我,迅速将目光移开了,冲着人群一拱手,说:“木升家里挖出几口先人的棺材,等一下抬去山里重新葬了,需要十个人帮忙,六个人抬棺材,余下四人拿一些纸物,有谁愿意帮忙的,事后好酒好肉,还有重谢。”   人群里喧闹起来,一些光着膀子的壮汉听说有酒肉,‘叭唧’着嘴,连忙举手。   最后,陈木升点了十个人,有些爱凑热闹的,也跟着往院里挤,差点把火盆给踢翻了。陈木升叫道,小心一点!   我和晨星急忙让到一旁,却还是被人群挤到了门边上。突然,我感觉身后有些异样,一回头,我看到一个纸人正瞪着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我看…   我吓了一跳,慌忙跳到一旁。晨星不明何故,也被我吓到了,忙问究竟。当我仔细看时,只见那纸人正好端端的靠在墙上,一对纸画的眼睛,茫然的盯着正前方,不见有丝毫异状。我揉了揉眼睛,一时怔在了那里,难道刚才是我看错了?   “阿冷,你怎么了?”晨星关切的问。   “啊?没,没事…”我回过神,嘴里嘟囔道:“奇怪,真是奇怪…”   我走上前,伸手去摸那纸人。纸和颜料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有些刺鼻。   晨星笑道:“真是色冷,连女纸人你都要非礼。”   我凝神不答,只是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纸人被我弄的‘哗啦啦’响。良久,我停下来说:“晨星,说出来你不要害怕。”   “怎么了?”   “刚才我看到这纸人活了…”   晨星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在我肩头一拍:“别吓唬我!”   我正要分辩时,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阵烦闹的声音,人群纷纷往后退去。   “让一让,让一让啦…”   当前两个道士,身穿黄袍,手拿拨啷鼓和摇铃,边走边发出‘咚隆隆’‘叮铃铃’的声音,不断吆喝着驱开人群。看样子,这是村里每逢丧葬,专门走法事的。   陈木升跟在后面,指挥着抬棺材的人。那三口棺材,每一口都系着一根黄色的丝带,飘飘曳曳,被六名大汉抬着,‘咯吱吱’走了出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就像吊死鬼,脖子拔的长长的。   来到门口,陈木升朝纸人一指,两个光膀子的汉子便从后面挤了出来,一人扛起一个,跟在了棺材后头。后面还有两人,各拿一只纸牌坊,成串的元宝垂下来,摇摇晃晃。   人群随着棺材朝巷口涌去,我呆呆的站在原处,望着趴在两名汉子肩头的纸人,那女纸人长长的纸辫子垂下来,荡来荡去…   “看什么呢你?”晨星挡在了我前面。   “我…”   “你什么你,又要对我说那纸人活了?”晨星眼睛一瞪,撇了撇嘴,“就会吓唬人。”   这时候,陈阿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到我很是热情,硬要拉我和晨星去他家里吃饭。晨星说,她过来就是叫我和师父去吃饭的。阿旺无奈,只得作罢,一直将我们送出巷口。   晨星说,她的养父萧山等人都在等着。来到住处,只见师父正沉沉的睡着,我不忍心叫醒他,决定给师父带些东西回来吃。   夜幕缓缓垂落,天边隐现繁星。归巢的鸟儿飞累了,落在电线杆子上歇脚,懒洋洋的剔着毛。想到即将见到晨星的养父,我的心一阵狂跳,不断琢磨着要用怎样的动作和言辞方显得礼貌大方,而又毫不气馁。又想,晨星说不定已经把我做为内定女婿介绍给萧山了,我甚至看到,晨星向他提到我时,目光水媚,艳若桃李的样子…我心里一阵悸动,眼前幻化出许多流动的色彩,耳边回响着诸般动人的旋律,只觉脚下生风,身轻如燕。   我不时扭头瞟一眼晨星,只见她嘴角笑意盈盈,痴然盯着前方,我便偷偷的揣摩此刻她心里在想什么…想到得意之处,恨不得对天狂笑两声。   来到晨星的住处,我的脚步又变得沉重起来了,一颗心狂跳不止。刚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背抄着手。   “爸。”晨星唤了一声。   那中年人转过身,只见他约莫四十多岁,浓眉轩挺,不怒自威,气度不俗,看样子,此人便是萧山了。   萧山看了我一眼,我感觉呼吸一窒,吞了一口唾沫。   萧山笑了笑说:“星儿,这小伙子就是救你的那个人吧,你不是说他还有个师父的吗,怎么不把人家一起请来?”   晨星说师父在睡觉,没吵醒他,随后向我介绍道,阿冷,这是我爸。   我慌乱的在头上摸了一把,走上前道:“叔,叔叔好。”   萧山温和一笑,跟我握了握手说:“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我局促的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口干舌躁,什么也说不出来。   忽然,我眼前一亮,一个英俊挺拔的青年从晨星屋里走了出来,笑道:“星妹回来了呢。”   晨星俏脸一红,指着我说:“志飞哥哥,这个就是阿冷。”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那青年风度翩翩的走到我面前,款款伸出右手,说:“你好,谢谢你救了星妹。”   我仿佛被雷劈了一下,浑身猛的一震。直觉告诉我,此人和晨星的关系非同一般,但绝不是兄妹一类的…我木然的和他握了握手,结结巴巴的问晨星:“这,这位是?”   晨星双颊晕红,刚要开口。那青年俊眉一展,笑了笑说:“我叫凌志飞,晨星的大学同学。”   第二十五章 纸人邪降(3)   侧目看去,只见晨星正痴然望着凌志飞,满脸柔情。我胸口就像被人捶了一下,猛然一痛。凌志飞笑着朝晨星走过去,二人来到一棵树下,低声细语,不知在说些什么。这时候,从屋里又走出两个人,和萧山攀谈着。   莫名的酸楚,潮水一般从心底涌上来,刺激的我的眼眶一阵阵发热。   一辆面包车来到门口停了下来,司机‘嘀嘀’的按了两下喇叭。   萧山说:“村长派车来了,我们走吧。”   门开处,众人鱼贯而入,凌志飞拉着晨星的手钻了进去。我心头一痛,暗想,我跟着算干嘛的,还是回去吧…   “喂,阿冷,你去哪儿?”晨星从窗口探头出来。   “我…”   “瞧你那傻样儿,快点上来呀。”晨星笑道。   一接触她的目光,我的心登时便软了,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懵懵懂懂的来到村长家,只见这是一处幽静的院子,二层小楼装修的十分精致,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很考究,气派而不张扬。   村长红光满面,满脸堆笑的从屋里走出来,热情的同萧山握手。   “萧总来之前也不说一声,我直接派辆车去香港接你。”   萧山笑道:“我到了才给你打的电话,就是怕你麻烦。”   村长道:“这有什么麻烦的,萧总难得回一次桑梓,一来便奔我临江村,不胜荣幸。”说着,瞟了一眼晨星,啧啧道:“这就是元英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呢,真是漂亮!”   晨星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萧山道:“这孩子其实已经回来好多天了,她在国外长大的,不懂礼数,没来拜访你,老兄别见怪。”   村长摆手笑道:“哪的话,怎么会呢。”   晨星低头偎靠着凌志飞,我失魂落魄的站在后面,心乱如麻,只是想,这个凌志飞和晨星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呢…想了一会儿,黯然摇头,阿冷啊阿冷,你太自恋了,人家晨星只是感念你救过她,而你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喜欢上了人家,也不想想,你有什么,人家凭什么喜你?凌志飞强你十倍,看样子人家早就订情了,你又是谁?难道别人花前月下之事,必须得告诉你才成?…   这样想着,落寞之意更甚了。   萧山向村长一一介绍,他身边那两个人,据说是华人界有名的风水大师,一个姓孙,一个姓李。轮到我时,萧山犹豫了一下,“这一位是…”   凌志飞脱口道:“这位是星妹的朋友。”   “哦,你好你好。”村长热情的同我握手。   我苦涩一笑,朋友,好吧,我也只能做晨星的朋友了,晨星早晚都要出国的,估计连朋友都做不了几天…这样想着,眼眶一热,泪水差一点就涌出来了。   村长将我们迎进屋里,不一会儿,山珍海味便流水价端了上来。我暗暗纳罕,很多在星级酒店里才能吃到的东西,如今却出现在了这个僻落小村的餐桌上。   言谈间,村长对萧山极为尊敬,我不由好奇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晨星却没有说起过。   晨星此刻正坐在我对面,我忽然觉得她离我非常遥远,饭菜散发出来的袅袅烟气隔在我们中间,使我有一种如坠云雾般的感觉。   萧山等人边喝边聊,说的都是些风土人情,还有国外的一些见闻趣事。凌志飞俊目流盼,不时恰到好处的插上一句,言辞间,彬彬有礼,极有见地,萧山不时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自惭形秽,低着头闷闷喝酒,时不时偷偷的瞟一眼晨星。   凌志飞神采飞扬,晨星含笑坐在他旁边,一只龙虾剥了好久还没剥完。我将剥好的虾子递过去,晨星莞尔一笑,接了过去。   我心里想,阿冷粗人一个,插不上嘴,也没有什么才华,我就坐在这里帮你剥虾吧…   这顿饭吃的格外别扭,满桌的大鱼大肉,吃到嘴里却如同嚼蜡,我也没有心情听萧山他们聊些什么。晨星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凌志飞身上,她每次向他投去深情的目光,就仿佛有一把刀子在我心头戳了一下。最后,实在忍受不住了,我借口上厕所,悄悄的溜了出来。   习习的晚风,轻轻拂弄着我的衣角,令我的心情舒畅了许多。月亮爬上枝头,温柔的俯瞰着大地。群星闪烁,宛如一颗颗钻石。   美丽的夜景,衬着我凄凉的心。我踢着一块小石头,漫无目的行走在空寂的村路上。其实,我之所以待在临江村,有一多半是因为晨星。把师父叫来,也是为了破解殡葬传说里的诅咒。张冬已死,就算找到尸体又能怎样呢?…如今,晨星的养父已经来了,还有她那个,那个…好吧,姑且称之为青梅竹马…那么,我还需不需要待在这里呢?   正想着,‘嘎’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一辆白色的子弹头停在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地方。   司机摇下玻璃,一口唾沫喷了过来:“操,你瞎啦,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车里依稀有一个女人说:“算了,快走。”   司机悻悻的摇上玻璃,一加油门,摇摇晃晃的驶了过去。   我看着远去车子,心里想,如果我被车撞伤或者撞死,晨星会不会为我难过?…这样想着,却又摇了摇头,暗骂自己,难道她难过我就高兴了?我应该希望她天天快乐才对,再说,就算她为我难过,也顶多一两天而已,在她心里,我只是一个朋友…   我怀着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情,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时才想起,忘了给师父带吃的了。然而,师父却告诉我他已经吃过了。我把和萧山等人去吃饭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往床上一倒便睡着了…   第二天,我还在睡梦中时,隐约听到‘砰砰’的敲门声。睁眼一看,天已大亮。   师父打开门,只见陈木升脸色铁青,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门口。   “大师,闹,闹鬼了。”   师父一怔,给他倒了一杯水:“怎么了,慢慢说。”   陈木升端着水杯,手不停哆嗦,断断绪绪的讲了起来。   昨天,按照师父说的,陈木升将那三口棺材抬进山里,火化后埋掉了。回来时,天已很晚,陈木升走在最后,总是感觉有个人跟着自己,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就这样,一直回到家里,那种感觉却没有消失,陈木升在忐忑中沉沉睡去。早上起来一开门,差点没把他给吓死,因为他看到,头一天陪葬的纸人,烧剩的一颗脑袋,正趴在他门口…   我吃了一惊,忽然想到昨天的一幕,难道说,那纸人真的活了?   来到陈木升家里,只见头一天挖的那个坑已经被填上了,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陈木升带我们来到正屋门口,指着地上一个黑黑的东西说:“就,就是它。”   我仔细看去,只见这颗脑袋被烧的黑乎乎的,依稀有两条辫子,正是我昨天见到的那个女纸人,顿时心里一凉。   “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师父皱眉道。   陈木升摇了摇头,“没有。”   师父到墙边查看一番,不见有人翻进来的痕迹。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陈木升惴惴的问。   师父摇了摇头说:“我们去山里烧纸人的地方看看吧,你是不是触碰了什么东西?”   陈木升想了想说:“没有啊。”   来到外面,刚走几步,师父忽然停了下来,“等一等。”   我和陈木升同时挠了挠头,不明何故。   “昨天晚上有车来过你家里吗?”   “没有。”   师父指着地上说:“那这里怎么有车印子?”   我和陈木升看去,只见地上果然有车轮碾压的痕迹,看上去很新,应该是不久前留下来的。只是比较浅,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察觉,那印子来到陈木升家门口就停住了,有倒车的痕迹。   陈木升想了半天,没听到过车响,那这车印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正当此时,陈阿旺从门逢里探头出来。   “阿旺,昨晚有车来过吗?”陈木升问。   阿旺想了想说,昨晚他在厨房里准备饭时,听到过外面有车的声音,当时也没太在意,那时候,陈木升他们还没有回来。   “原来是这样。”陈木升嘟囔道,“会是什么人呢?”   师父在四周查看一番,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便道:“我们走吧。”   刚走出巷子,师父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我们先不去山里了。”   陈木升一愣,“那去哪里?”   “你的纸人在哪里订的?”   陈木升说,在村里唯一一家纸货寿衣店里订的。   师父说,就去那里。   陈木升带我们来到那家寿衣店,一个学徒正懒洋洋的坐在门口打瞌睡。   陈木升脖子一挺,“老板不在吗?”   那学徒睁开眼睛,伸了伸懒腰,傲慢的问:“要订什么东西?”   陈木升吼道:“找你们老板!”   这老儿最近一直不顺,看样子火气憋的很大。   那学徒吃了一惊,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这时候,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笑眯眯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陈老板来了,别跟不懂事的小子一般见识。”随即,脸孔一板,把那学徒训了一顿。   陈木升哼哼道:“方老板,你这学徒的架子比你还大呀。”   方老板仰天打个哈哈,用余光扫了我和师父一眼,问陈木升道:“不知陈老板来有什么事啊?”   这句话倒把陈木升给问住了,扭头道:“大师…”   “到里面去说吧。”师父道。   来到屋里,一股特有的,纸货店里的味道扑鼻而来。里面光线昏暗,各种纸人纸车纸牌坊,零散的摆在墙角落里。师父也是吃这碗饭的,但我从小就觉得师父家那些纸物很亲切,这家店却给我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师父左右一望,目光如电,那方老板刚要开口说话,触及师父的目光,似乎被震了一下,顿时哑了。   “方老板。”师父道。   “哎…”方老板呆呆的答应一声。   “昨天除了陈老板向你订做纸活儿以外,还有别人来过吗?”   “怎么了?”   “怎么了…”陈木升接过话茬,懊恼的说:“闹鬼了!”   陈木升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方老板摇头笑道:“这怎么可能,纸人的头怎么会自己跑回去?肯定是有人捉弄你的!”   师父沉声道:“不,这是真的。”   方老板看了看师父,顿时笑不出来了。   “我怀疑的确是人为的,但绝不是捉弄。”师父说。   “那,那是什么?”方老板疑惑的看了看那些纸人,眼神惊惧,似乎自己扎出来的东西让他感觉害怕。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降术?”   方老板想了想,大吃一惊,“是不是南洋一带流行的降头?”   “不错,我怀疑,陈老板被人下了降。”   “什么降?”   “纸人降。”   第二十六章 纸人邪降(4)   降头是流行于南洋一带的巫术,有点类似于苗疆的蛊术,据说,香港也有很多修习者。其实,降头的初衷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只是有些人心术不正,不得其旨,修入邪道,便成了害人的邪术…   陈木升听后,脸色煞白,吼道:“方老板,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干嘛要害我?”   方老板颤声道:“我没有啊!”   师父摆了摆手,说:“不关方老板的事,应该另有其人。方老板,昨天还有没有什么人来过你这里?”   方老板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说,这附近一带,只有他这一家卖殡葬用品的店,最近由于气侯反复无常,暴毙的人挺多,再加上有些祭祀的,昨天就有四五个客户。   “那你想一想,这些客户里面有没有比较特别的?”   特别的…方老板冲外面喊道:“阿生,进来!”   刚才那个学徒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什么事啊,师父。”   “昨天中午我在吃饭时来的那两个客户不是你招呼的吗?”   “嗯,一个租寿衣的,一个买纸钱的,怎么了?”   师父道:“他们有没有动过店里的纸人?”   “没有啊。”阿生睡眼惺忪的说。   “那你想一想,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阿生想了一会儿,一拍脑袋,说:“哦,我想起来了,买纸钱的那个男的身边跟着一个很漂亮的女的。那女的笑起来很甜,还跟我聊了一会儿天…”   说到这里,阿生眼睛发亮,舔了舔嘴唇。   “聊些什么?”师父问。   “聊些店里生意怎么样啊之类的,聊着聊着,她忽然问我,今天有没有订纸活的?我说有,听说村里有户人家院子里挖出三口棺材,那家人派了个一瘸一拐的儿子过来,订了两个纸人和两只纸牌坊。说着,我朝墙角指了指说,诺,这就是那家订的。”   师父会意的点了点头,陈木升急切的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给他们拿纸钱了,出来时,我看到那男的手指破了,流了很多血。我惊讶道,唉呀,你的手怎么破了?那男的笑了笑说,不要紧。他从我手里抽出一张纸钱,擦了擦血。”   陈木升正要开口,师父摆了摆手,问道:“他们是不是开车来的?”   阿生点头道:“嗯,是一辆白色的子弹头。”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师父笑了笑说:“你去忙吧。”   阿生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方老板,方老板冲他摆了摆手。   阿生走后,师父说:“看样子,阿生取纸钱的时候,他们在纸人身上下了降。”   “纸人降?”陈木升眼睛瞪的像铃铛一样。   “这种,是纸人降里的血降。”   师父说,一般时候,降头师想要害人,必须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用特制墨料写在纸符上,然后,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洒在上面。到了子时,降头师将纸符烧掉,默念毒咒,对方就会突然发病,病情程度与降头师的功力有关。功力深厚的降头师,可致对方死命。   如果不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唯有近身下降,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那就是纸人降了。不过,这种降极为罕见,坊间流传甚少,很多人连听都没听过。因为,降头师必须要趁对方家里有人亡故时,把降下在随葬的纸人上。凡随葬物品,皆属主人家之物,纸人性阴,而且,它们是作为侍仆来陪葬的,所以,和主家一脉相连。更重要的,它们是主家自主选择并且烧掉的。   降头师把血咒下在纸人身上,便可以用探阴术,通过纸人的眼睛看到主家的一举一动…   听到这里,我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看到那纸人盯着我看,原来,它真的能看到东西…想到这里,我后背一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它怎么害人呢?”陈木升问。   师父说,降头术里有一种最邪的法术,名叫丝罗瓶。传说,降头师修练到最高境界,头会从脖颈上断开,连肚肠一起飞升而起,夜间到处游荡,这种东西,就叫丝罗瓶,凡给它选中的人,只要被唤一声名字,马上就会死。   如果降头师功力浅,那么,就只能养婴童作为自己的丝罗瓶,这种丝罗瓶法力比较低,只能咬人。丝罗瓶和普通降一样,害人时,必须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这样才能找到对方。   但纸人降不用,被下了血降的纸人,头颅不会燃烧,躯体被烧掉之后,它会变成降头师的丝罗瓶,供其驱使,不过,它们只能害自己的主家…   陈木升吓的半死,“这,这么说…”   师父点了点头,说:“不错,那纸人被降头师下了血降,其目的,就是为了害你。”   陈木升踉踉跄跄,差点摔倒,被我一把扶住了,不知怎的,我突然觉得这老头挺可怜。   “谢谢。”陈木升轻升道。   师父说:“看样子,他们最少盯了你好几天了,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偏巧,昨天你家里有人下葬,他们就把降下在了纸人身上。”   “那为什么,它并没有害到我?”   “看样子,它是被什么东西给阻住了,所以,没能够破门而入。”师父说,“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是降头,因为我从来都没接触过,后面虽然想到了,但也不敢确定。现在看来,的确是了,我们回你家里看看吧…”   陈木升被吓的够呛,走路弓腰驼背,就像一只虾。那方老板是个多事之人,心下好奇,也要跟去看,把门面交给徒弟阿生照看,便尾随我们走了出来。   路上,师父问陈木升是否得罪过什么人。陈木升想了半天,颓丧的摇了摇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话说到一半,却咽了回去,警觉的看了看方老板。   我和师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说,可能是那帮人贩子干的。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反过来害陈木升呢?…从这老儿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自己也很纳闷。   太阳悠悠的爬上半空,照的四下里明晃晃的,天高云淡,树摆风轻,今天是个好天气。然而,临江村里却安静的让人心慌,空气中,隐隐有一种肃杀之气。远远望去,每一片树影幽暗之处,都仿佛潜藏着某种令人不安的东西…   来到一个路口时,迎面碰到了晨星等人。晨星和凌志飞并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萧山和那两个大师。晨星穿一件黑色上衣,脸上薄施粉黛,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和风丽日下,发柔如水,清丽动人。她和穿白衬衫的凌志飞站在一起,当真是珠联璧合,郎才女貌。   我心头一痛,眼睛似乎被阳光刺的火辣辣的。整个人马上变的局促起来,低下头,一根一根的数着手指头。   “喂,阿冷,你昨天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晨星直直的看着我,目光深邃,似乎要把我看穿。   “我…”我鼻子一酸,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吭哧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晨星‘噗哧’一乐,“看你那傻样儿。”随即,向师父问好,并把师父介绍给萧山等人。   师父同几人握了握手。萧山面目慈和,那两个大师却像雕塑一样,毫无表情,只微微点了点头,轮到凌志飞时,满脸含笑,风度怡然。   闲谈中得知,萧山等人住在村长给他们安排的房子里,晨星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几人刚刚吃过早餐,准备进山拜祭晨星的父母。   晨星冲我扮个鬼脸,笑道:“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叫你一起吃早餐的,后来又想,你这懒蛋肯定还没起床,哟,没想到起的还挺早…”   凌志飞在晨星头上轻轻一拍,“这么不淑女,怎么可以称呼人家为懒蛋呢?”   晨星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笑道:“对他不用淑女。”   凌志飞拍那一下,就好像当头给了我一枚炸弹,炸的我眼前一黑。   陈木升早就等不及了,连声催促。师父和萧山客套几句,便告辞而去。晨星和凌志飞一路说笑,去的远了。   方老板啧啧称奇,小村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对金童玉女…一句话,戳到了我的痛处,黯淡神伤…   那只纸人头被装进了一只箱子里,放在了屋檐底下,被烟火熏的乌黑的脸上,两只眼睛模糊可辨。   陈木升站在一旁腿都在抖,小心翼翼朝箱子里面看去,似乎害怕那纸人头突然从里面飞出来似的。   “大师,这个东西还会不会害人?”陈木升问。   师父摇头道:“一次害不成就不会再害人了,不过,法术并没有被破,只是,纸人头已不再被驱使。看样子,它是被什么东西给阻住了,所以,进不去你家的门,会是什么的?”   师父来到门口,上下查看。   这时候,陈木升抄起一把铁掀就来到那只箱子前。   “你干什么?”师父问。   陈木升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狠狠的说:“砸了它***!”   师父摆手道,这样是破不了术的,对降头师没有丝毫影响。师父说,凡降术,皆有一个最大的弊处,那就是,一旦法术被破,降头师就会被降头反噬。纸人降也不例外,一旦被破,降头师就会突发头痛,无药可医,必须要找到纸人烧剩的身子,把纸灰撒在符水里,喝下去才能好。   “那大师能不能破?”   “我试一试吧。”   师父先令陈木升取来一些锅底灰,涂抹在了纸人头的眼睛上。   方老板站在一旁,看的饶有兴趣,一张肥脸上,一对小眼睛闪闪发光,“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懂得这么多东西?”   师父微微一笑:“我和你一样,也是开殡葬用品店的,不过,我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殡葬师。至于风水道术之类,都是家传的。”   “那你家里是…”   师父微笑不答。   陈木升听说纸人头已不能害人,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强笑道:“这位大师很厉害,我家院子里的棺材就是被他找出来的。”   方老板看着师父,啧啧称奇。   为了恭维师父,陈木升继续说道:“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大师不要丝毫报酬,不像香港有些大师,我听说出价特别昂贵…”   我撇了撇嘴说:“你记着,真正的大师都是民间的隐者,由其修道之士,驱邪济困,在他们看来是自己的本分,与人为善,助己修行,帮人算命看相,也只是一种娱乐,但凡收费的,几乎都是骗子,或者是心术不正的修行者,有的骗财,有的骗色!你把这句话告诉所有你认识的人,就说是一个叫阿冷的人说的,传到那些大师耳朵里,如果对方不爽,让他来找我!”   师父眉头微皱,斥道:“冷儿!”   我抿了抿嘴,转过了头。刚才看到凌志飞和晨星以后,我心里颇为失意,很不痛快,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刚才说那一番话,就像跟谁赌气似的。   陈木升陪笑道:“小冷师父说的对,呵呵,大师,您看,是不是可以作法了?”   师父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说:“要等到正午,阳气最旺的时候才可以。”   说着,师父测量了一下方位,来到院中一处,指着上面的树枝说:“把这些树枝砍下来,要使阳光能够照到我站的地方。”   陈木升叫来几个民工伐树枝,随后,吩咐陈阿旺沏上茶,我们几人慢慢的坐喝。   日头越来越高,树枝被砍掉以后,院子里亮堂了许多。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师父将那只纸人头脸朝上放在了院中。   师父对陈木升说:“现在,我需要八个成年男子。”   “做什么?”陈木升问。   “借阳。”   所谓借阳,是道家用来驱邪或者镇妖时所使的一种法术。师父这里的借阳,是以纸人头为中心,于九步开外画一个圆圈,选八名成年男子,站在圈上,分列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个方位,用八人身上的阳气,激发九宫八卦之中的罡气,用来破解降术。   陈木升家院子很大,不一会儿,师父就用锅灰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至于成年男子,也不难找,那几个民工忙完以后,正蹲在树底下抽烟。他们听说以后,面有忧色。   师父宽慰道:“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   陈木升咳嗽一句:“等下一人一包五叶神,外加老白干一瓶。”   “我来,我来…”   四个民工,加上陈木升,方老板,还有我,还差一个,陈木升喊来正在做饭的陈阿旺,刚好八人。   待众人站定,师父道:“陈老板。”   “嗯?”   “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师父微微一笑:“你的血。”   第二十七章 纸人邪降(5)   我发现陈木升有一个怪癖,一遇危难之事,便愁眉苦脸,走路弓腰驼背,两条腿仿佛也打不开,一夹一夹的,就像被阉割了似的,裆疼。刚才一听说纸人头不能害人了,马上腰便直了起来,在那帮民工面前更是神灵活现,看着就让人来气。   现在,一听说又要放血,顿时便萎了。我心中大乐,郁闷之意荡然一空,撸了撸袖子,笑道:“陈老板,我帮你放血!”   陈木升看了看我,脸色煞白。   师父摆了摆手,“冷儿,不用你帮。”   我笑道:“这种粗活儿嘛,交给我来就好了。”   “这次要的不是指血。”   陈木升一哆嗦,“那是什么?”   师父说:“舌尖血。”   记得师父曾对我说过,舌尖血是人身上阳气最强的东西,对付邪物颇有效用。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觉得,师父本事这么大,为什么阿冷一无是处?在此说明一下,阿冷总共和师父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几年而已,而且是在幼时,虽然学到一些风水道术,但由于多年不用,再加上从初中开始,便投身于繁重的学业(天朝教育,大家晓得),道术之类,基本上已经忘的差不多了。我和师父之间名为师徒,但更多的是一种亲情…   听到这里,我心里想,那算了吧,放舌尖血要咬舌头,难道说,我要吻这老儿不成?一想到吻,突然想到了晨星,心里一痛,那晚在旧楼里发生的一幕恍如隔世,如今的她,却已经在别人的怀抱里了…我虽然妒嫉凌志飞,但并不恨他,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要强我太多。唉,现在,我已经慢慢的开始接受现实了…   陈木升踌躇片刻,知道无可推辞,便一夹一夹的走了过去。   我无意中和方老板对视了一眼,他冲我挤了挤眼睛,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陈木升走到师父面前,就像女人生孩子似的,‘吭哧’一攥拳,大叫一声,伸出半截舌头就咬。   “停!”师父忙道。   陈木升好容易憋了一股子劲,突然一泄气,差点瘫倒在地上。   “怎…怎么了?”   一向严肃的师父,这时候也终于忍不住了,笑道:“我只是让你咬破舌尖,不是咬舌自尽。”   我们几个都笑了起来,陈阿旺也很想笑,硬生生忍住了。   “唔…唔…”陈木升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蕴酿了许久,在师父不断鼓励之下,陈木升终于把舌尖咬破了。   “快,把血喷在纸人头上。”师父道。   陈木升已是摇摇欲坠,最后,被陈阿旺扶了回来,站在了原处。   师父双目炯炯,威严的扫视一番众人,沉声道:“等一下我在行法之时,大家务必站在卦位上,一动也不能动。”   众人见师父说的郑重,纷纷点了点头,谁也不敢问究竟。   太阳升到了正空,照在房顶的瓦片上,青的晃眼。   师父默立片刻,缓缓吐纳。过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师父右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围着那纸人头团团旋转,步法十分奇特,先是右腿垮前一步,然后左腿跟上,双腿并拢。连进三步之后,左腿后退一步,右腿再跟。进三退一,亦步亦趋。事后,师父告诉我,这种步法叫做天罡步,乃道家祖师张道陵所创,破阵驱邪时用的。除此之后,还有天坤,天极,天雷,三种步法,其中,天雷是求雨时用的,天坤用于祭神,天极是用来招鬼的。这三种步法,是取‘天’‘地’‘人’‘和’之意而创,祭神为‘天’,求雨为‘人’,招鬼为‘地’,诛邪保‘和’,所谓‘和’,指的是‘家和’‘家宅平安’的意思。每一种步法,配一种不同的咒语,师父在这里念的是破邪咒。至于其它三种,在次暂不细表…   就在师父转到第三圈时,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师父所到之处,依稀升腾起一股袅袅的蒸气,这时候,我感觉有阵阵热浪迎面袭来。师父后来对我说,那就是罡气。   与此同时,那纸人头上开始冒起了轻烟,众人都看呆了,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转到第九圈时,师父突然停了下来,大喝一声:“破!”同一时间,右手一指,那纸人头‘轰’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破完降术,陈木升备好两桌酒席,我们一桌,民工一桌。几个民工吆五喝六,喝的面红耳赤。陈木升对师父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敬酒,这老儿很好酒,刚咬过舌头就喝,头几杯,痛的直叫唤。我发现,陈木升比较要面子,场面上的事情,都能过的去,所以,那些民工也愿意帮他做事。方老板好久才缓过神,坐我旁边,小声套问师父的来历,问的我很不耐烦,没搭理他。   民工们风卷残云,吃饱喝足之后腆着肚子走了。   陈木升往外看了看,低声道:“大师,破完降术之后,那降头师是不是就会被反噬?”   师父点了点头。   陈木升眼神兴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师父说:“今晚子时,他会去你烧纸人的地方取纸灰解降,我们守在那里,就可以见到他的庐山真面了。”   陈木升一拍大腿:“好!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师父微微一笑:“不用,降头术是一种阴术,被我用阳气给破了,他现在阳火冲顶,不敢带男伴同去,否则,只会加重自己的痛苦。”   陈木升咬着牙说:“妈的,痛死了才好。”   吃完饭,师父便问陈木升知不知道一些纳兰云空老宅后面那座荒山的事。   陈木升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就是一个荒土山而已,这一带,只有那一座土山。师父便让他帮忙查一查地方文献,看有没有关于那座山的记载。陈木升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方老板听说晚上要去抓降头师,显得颇为兴奋,一定要跟着去。师父便让他准备一些黄纸,晚上带上。   回到住处,师父从箱子里取出那十一张纸皮,铺上桌上反复查看。   “师父,你说,那陈木升家里怎么这么多怪事?”   师父轻轻一叹:“坏事做的多了,必然会遭报的,因果循环,天道轮回。”   我撇了撇嘴说:“活该他的!”   师父盯着桌上的纸皮,沉思道:“我总是觉得,殡葬传说可能跟陈木升家有着某种联系,不然,这些纸皮不会从他家里挖出来。我们从他身上入手,应该可以找到一些东西。最起码,必须找到那帮人贩子和新娘的尸体。我怀疑,用降术想要害陈木升的便是那伙人。”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为什么没能害成呢?”   师父想了想,忽然道:“难道是那面镜子?”   “镜子?”   “不错,那镜子虽然不在了,可以,由于挂了很多年,它留在门口的煞气还在。”   我纳罕道:“那镜子有这么厉害?”   “我没见过实物,也只是猜的,那镜子即然可以镇住千年古尸,看样子,应该是一件极为厉害的法器。”   我心里很是神往,暗骂陈木升不识货,那么好的东西,竟然拿去陪葬,而且还被人给盗了…   到了晚上,来到陈木升家时,只见方老板已经到了,身边还有一只麻袋,仔细一看,我靠,一麻袋黄纸,一打一打的,码的整整齐齐!   师父一愣:“你扛这么多黄纸干嘛?”   方老板擦着不断往下流的汗水,喘着粗气说:“大师吩咐了,我不敢怠慢,怕不够,扛了一袋就来了!”   师父有些哭笑不得:“哪用的到这么多,一打就够了。”   这时候,陈木升扛着四把铁掀走了进来。   “你又干嘛?”师父问。   陈木升‘嘿嘿’一笑:“找不到趁手的武器,大师如果觉得不美观,就把铁掀头卸掉,铁掀把当棍子用。对了,我还准备了四套黑衣服,免得被人发现…”   说完,陈木升朝外面一挥手,“拿进来。”   阿陈旺提着一只纸箱子走了进来,里面的衣服也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散发出阵阵霉味。   师父被他给气乐了,“陈老板,不用搞这么麻烦,弄的个个像江洋大盗一样,万一在路上碰到村民,吓到人家怎么办?况且,这些东西也没用,我有带东西…”   说着,师父将肩上那只小包袱放在了地上,这只包袱是师父从老家里带过来的。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一盒朱砂,一把小桃木剑,一串铜钱,还有一把黑黝黝的尺子和一只小小的罗盘。这些东西,都是道家布阵做法时用的,师父在家时很少用的到,这次有备而来,全部带在了身边。   陈木升和方老板只是满脸好奇的看,我心里却暗暗有些吃惊。刚才出门时,师父很随意的将这只包袱挎了出来,我并没太在意。此刻忽然想起,那晚招陈阿兴的鬼魂,寻找邪物时,师父只是空手,这次却带了这么多东西,看样子非比寻常…偷偷看去,只见师父目光湛然,表情沉静,略略放心。   从陈木升家里出来时,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话说,这部手机还是晨星的。我往晨星住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一片漆黑,心里痴痴的念着,晨星,你在做什么,你睡了吗…   在农村,一般人死后,都会葬在自家的祖坟地里,对风水之类并无太大讲究。像临江村这种靠山临江的村子,耕地稀缺,坟地就更没有讲究了,有的葬在坡上,有的葬进深山里,只要是有人开过先例的地方,都可以葬人。改革开放以后实行火葬,主要是为了节约耕地,但有些地方由于地处偏僻,没有公墓,甚至没有耕地,那火葬的意义就不大了。再加上火葬比较麻烦,需要一堆证明,陈木升上头有人,那新娘来路不正,草草就被他葬了,如此草菅人命,迟早会遭报应的,现在,已经开始了…   至于陈木升家里挖出的那三口棺材,则葬在了一处破山坳子里,四周黑乎乎的,有不少荒坟。有些坟头的草都已经长到一人多高了,也没人清理,风一吹,‘哗哗’响。还有些无主的坟,经年累月风吹雨淋,再加上动物刨挖,早就塌了,朽烂的棺材板子里面,露出森森白骨,飞舞着点点磷火。   这里如果白天来还好,晚上相当糁人。苍凉月色下,只见远处的密林黑乎乎一片,高低错落的山头连绵远去,就像一只只庞大的怪兽。月光照进山坳里,四下里鬼影憧憧的,风吹树摆,荒草乱摇,不时有不知名的动物在草窝里一蹿,便惊出一身冷汗。   陈木升和方老板来时的兴致早就没了,此刻不停的擦着冷汗。由其陈木升,腰弓的就像一个问号,两条腿夹的紧紧的,好像生怕有人割他的卵子。其实,此人也并非胆小如鼠之辈,按我的了解,传统意义上的广东客家人对鬼神之事极为迷信,像陈木升这样一辈子都窝在村里的土老板,更是可想而知了…   “大师,他真的会来么,今,今天抓不到就算了…”听语气,这老儿有点打退堂鼓。   师父眉头一皱,看了看天色,说:“降头师修炼邪术,乃中阴之身,此刻被阳火冲顶,阴阳失衡,白天不敢出来,更不敢和人接触,只有等到子时,阴气最盛的时候,他才敢行动,取纸灰为食,压制体内的阳火。每拖一天,他的痛苦就会加深一天,如果下的降重了,多则半个月,少则七天,他就会七孔流血而死。所以,按我的推测,他今晚一定会来的…”   所谓‘中阴身’,指的是阴阳人,这里的阴阳人不是太监,而是因修炼邪术而变成的半阴半阳的人。我们知道,人属阳,鬼属阴,阴阳人,就是半人半鬼了。这种人平时和常人没什么分别,但如果凑近了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的瞳孔里没有倒立的人像…   我们来到埋那三人的坟前,师父沉声道:“小心一点,不要踩到纸人烧剩的纸灰,否则,降头师极有可能根据气味儿发现我们。”   随后,师父抽出几张黄纸,用桃木剑在坟前一处刨了个坑,把纸放在坑里烧掉拜了几拜,埋掉了。   “打扰到几位休息,实非张某本意,在此谢罪了。”   然后,师父选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我们藏进了草窝里,离那座坟大概七八米左右。   月亮越升越高,时间缓缓流逝。我们一动也不动,就连呼吸都放的很轻,但从微微颤抖的草叶可以知道,陈木升和方老板很是紧张,我心跳也时快时慢。   忽然,我感觉下身有些异样,热乎乎的,脑袋里‘轰’的一声,操,难道被吓的尿了裤子?那可丢人丢大发了!仔细感觉,却又不像,低头一看,血‘蹭’一下蹿到了脑门儿…**!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一只手伸到了我的胯下,捂住了裆部…   第二十八章 纸人邪降(6)   这一惊非同小可,比见到恶鬼还让我震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顺着手腕和胳膊看去,这只手是连接在方老板身上的。我当时的心理,即想一头撞死,又想掐死这个老变态!怎么碰到这么一个变态,莫非他有恋童癖?可我又不是儿童,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这心思?…苍天呐,传出去,阿冷不用做人了,给条绳子让我吊死吧…晨星啊,阿冷已是不贞之身,更加配不上你了…5555…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被吓到了,竟然忘记了反抗,哭死的心都有了…   事后,方老板那孙子说,他不知从哪听来的,阳根可以避邪,诸如虎鞭牛鞭之类,他当时心里特别害怕,又没有避邪之物。之所以非礼我,只是为了寻求一种心理安慰。我说,**,那你怎么不抓你自己的?方老板嘿嘿一笑,你不是年轻嘛,阳气比我旺…   当我反应过来以后,抓住方老板的手就往外掰,如果在平时,我肯定破口大骂了。此刻不敢说话,心里把方老板祖宗十八代的女性都凌辱了一遍…   方老板力气很大,死都不肯收手。纠缠中,就听师父低声说了一句:“别动,来了!”   我急忙停手了,侧目看去,透过杂草的缝隙,只见师父手中罗盘的指针正在飞快的旋转,顿时心里一惊。   气氛立时紧张起来了,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罗盘旋转,证明这附近的磁场已经发生了变化,看样子,有东西正朝这边过来了。   那指针转着转着,忽然‘嗒’的一下停住了,我的心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师父旋转了一圈罗盘,指针却纹丝不动,定定的指着东南方。   小心翼翼顺指针看过去,我忽然发现,东南方有座山头上空不知何时涌出一块黑云。那云形状怪诞,缓缓移动。   突然,云下方出现一个小白点,飞快的朝我们这边飞了过来?那是什么?!   那白点速度惊人,伴随一种‘嗡’‘嗡’的破空之声,就像鸽子身上绑着的哨子发出的声音。离的近时,只见白点似乎还有尾巴,拖的长长的,御风而行。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那白点就飞到了近前,仔细一看,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什么白点,竟然是一只死人头!   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孩童的头,脸上毫无血色,白的吓人,下面拖着一团长长的血肉模糊之物。看样子,这就是师父所说的丝罗瓶了。师父不是说降头师会来的吗?怎么来的竟然是这个东西?难道,这就是那降头师的头?…   愣神间,丝罗瓶已经来到了坟地上空,停了下来,下面吊着的内脏随风飘浮,无比骇人。它的头缓缓的转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惨白的月光,照在它惨白的脸上,两只眼睛也是惨白的…我的心似乎忘记了跳动。   转了几圈,那丝罗瓶好像发现了什么,‘蹭’一下子飞到了那座新坟上空,由于面朝着我,所以看的很清楚,只见它似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一张,露出两排锯齿形的尖牙,不知它想要干嘛…我暗暗替师父捏了一把汗,不知他要怎么对付这么个玩意儿…   就在此时,陈木升由于惊恐过度,‘腾’一声放了个屁。   那丝罗瓶猛的一震,缓缓朝我们飞了过来。糟了,它发现我们了!   大家不要忘了,那方老板的手还在我胯下,自从丝罗瓶一来,我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时候,方老板吓的浑身发抖,似乎想要得到某种依靠,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狠狠一捏…(可怜的阿冷)   下身传来的剧烈疼痛,令我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嚎叫。与此同时,那丝罗瓶张开大嘴朝我扑了过来,我感到一股阴寒之气和一种难闻的腐臭…   正当此时,师父挺身而起,一桃木剑刺了过去,剑尖上挑着一张不知他何时用朱砂画的符。这一剑,刺在了丝罗瓶的左脸上。它发出一声凄厉无比如婴儿一般的啼哭声,‘嗖’的一下向远处飞去…   “我失算了。”师父喘着粗气说,“原以为这个降头师没多大本事,没想到,他竟然养成了丝罗瓶,并且帮他来取纸灰…”   师父说,降头师不知道陈木升的生辰八字,所以,用这种丝罗瓶没法害它。这种东西一旦受到惊吓,逮谁要谁。   师父看了看我,关切的问:“冷儿,你刚才叫什么?”   我捂着裤裆,指着方老板说:“这个混蛋,他捏,捏…”   陈木升吓的脸都青了,跟鬼一样,“大师,那个东西跑,跑了?”   师父咬了咬牙说:“它中了我一剑,跑不远的,我们追上去!”   方老板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过,一路上搀着我走,现在也没工夫跟他算帐。   师父顺着罗盘指针的方向,带着我们一路追了过去。突然,一堵墙挡住了去路。仔细一看,竟然来到了晨星家的老宅…   看到这里,估计有人会问,即然罗盘可以指出‘脏东西’的位置,那么帮陈木升家里驱邪时,干嘛不直接用罗盘,而是那么费劲的招陈阿兴的鬼魂附在纸人身上找呢?   其实,我当时心里也有这个疑问。方老板扶着我一瘸一拐跟在后面时,我心里除了暗骂这个老变态以外,便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师父后来对我说,陈阿兴的鬼魂潜在破屋里,不用罗盘就可以知道。至于院子里那三口棺材,根本就不是鬼,而是死人的一种磁场,这种磁场充斥于整个宅子,陈木升年老力衰,阳气比较弱,很容易受到干扰,所以会产生幻听等各种幻觉。而这种磁场,便是师父之前所说的阴宅之气了。   所以,陈木升相当于住在一块坟地里。如果你拿着罗盘在坟地里转悠,指针会在与阳宅相反的方向摆动,这只是因为磁场相反,而不是有脏东西。师父招陈阿兴时,所念的咒语,叫作引鬼咒,这种咒语,便是配合天极步使用的,因为陈阿兴只是留恋凡尘的普通怨鬼,所以,师父并没有使用煞气冲天的天极步来克他。因此,师父在行完法事之后,才会像虚脱一样瘫软在地。师父心地仁善,不忍心伤害陈阿兴,那么,受伤的便是他自己了,所幸无大碍…   当我们来到晨星家老宅时,我心里暗暗纳罕,那个东西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降头师躲在晨星家老宅里?   无论怎么转,罗盘的指针始终直直的指向老宅,我们几人面面相觑。   最后,师父发话了:“看样子,那个东西就躲在这座宅子里,走,我们进去吧。”   望着高高的围墙,陈木升小声嘀咕:“这,这么高怎么过去?”   我撇了撇嘴,从方老板手里挣出来,指着远处说:“真笨,那里不是有砖头么?”   刚搬来一块砖头,就见师父紧了紧腰带,深吸一口气,两米助跑,右脚在墙面上一借力,‘蹭’一下便上了墙头。   方老板和陈木升瞧的嘴巴都快掉了,看神情,他们心里肯定在说,我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我心里暗自得意,多年不见,师父的功夫又见长的。   师父所练的功夫,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武功,而是道家修行的一种法门。道家修行,讲究内外兼修,除了静心打坐以外,还要练外功。师父属于嫡传后人,练功的方法比较原始,除了每天跑步以外,还要练习飞身行走,就和武术里的轻功差不多。按道家修行的原本宗旨,主要是为了得道成仙。所以,要从还是‘肉体凡胎’时,就要开始练习‘飞行’。这种东西非常考验人的毅力,先是在地上挖一个半米深的坑,人站在里面往上跳,之后,坑一寸一寸的加深,一直要练到坑沿与头顶齐平,能一跃而起为止。然而,这只是初级阶段,接下来,往两条腿上绑砖头,再从半米深开始练,一直要练到绑两麻袋砖头,能从齐顶深的坑里一跃而出,才算是最高境界。据说,数千年来,只有当年的全真教掌教邱处机练到了这个境界。练到这个境界,基本上去了砖头一抬脚就能上三楼了。据说,邱处机当年施展神技时,从京城城楼顶上起步,奔行与万户民房楼阁之上,纵腾飞跃,如履平地(我怀疑野史上写的是蜘蛛侠),后来由于裤子质量不好,跨最后一栋楼的时候,‘嗤啦’一下裤裆裂了,才不得不停下来…   扯远了,继续说师父,我记得我在老家时,师父练到能绑两块砖头从坑里跃出来,去掉砖头,一借力能蹿上平房的房顶。这座墙要比平房高多了,看样子,多年不见,师父功力大有长进。   至于阿冷,那就甭提了,由于生性懒惰,再加上幼时体质差,师父舍不得逼我练功,所以啥也不会。看到师父刚才的身手,我心下无比羡慕,唉,如果时光能倒退十年,就算天天劈烂裤裆,我也要练…   师父蹲在墙头不断冲我们挥手,“上来呀,你们。”   方老板吞了吞口水说:“我们可不会轻功。”   叠了半人高的砖头,我们三人踩在上面,在师父的拉拽之下,终于爬上了墙头,怎么下去又成了问题。   只见师父凌空一跃,飘飘落地。好在院子里杂草甚多,片刻,师父便拔了一大抱草,做为缓冲之物,铺在了墙边。   不过,即便如此,我跳下去时由于猛烈震荡,被方老板捏过的地方又开始疼痛起来了。   轮到陈木升时,这老儿跨度过大,‘嗤啦’…好吧,刚说了全真邱处机,这么一来,我们两个都成了武当(捂裆)派的了…   老宅里十分幽静,月光从树枝间透下来,支离破碎的洒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师父眉头紧皱,看着罗盘。   “怎么了?”陈木升紧张的问。   “过来看。”   我们凑过去,只见师父晃了晃罗盘,那指针胡乱摇摆了几下,毫无规律。   “难道那东西跑了?”方老板问,这老变态反应倒是挺快。   师父又换了几个地方,可那罗盘的指针还是毫无规律,一会儿朝上,一会儿朝下,拨到哪儿就停到哪儿。   我似乎看出了点门道:“师父,是不是由于这里是阴阳宅,阴阳中和抵消,所以指针才会这样?”   师父摇了摇头说,按祖传《风水经》中所载,但凡天地间任意所在,皆有磁场,哪怕极为微弱。这种磁场不是现在所说的地磁场,而是阴阳磁场,主要是道家用来鉴别生地和死地的。阴阳宅也不例外,在阳宅中,罗盘的指针会朝向屋门,阴宅里指针朝院门,这里的阴宅不是坟地,而是以特殊构造所建的宅院,但它的磁场和坟地一样,呈现的是阴性的。这种磁场十分微弱,如果有阴物入宅,罗盘便会指向阴物。   我们目前正处在阳宅里,按理说,哪怕没有那丝罗瓶,指针如果被推朝院门,它应该会自动转回去才对。可是,现在的指针却任人摆动,毫无反应…   “那这指针怎么会这样?”我惊奇的问。   师父深吸一口气,缓缓说:“这里没有磁场。”   方老板一哆嗦,“你刚才不是说,但凡天地间任意所在,不是都有磁场的吗?”   陈木升缩着脖子,骇然的四处打量,“那,那这里不属于天地之间?”   师父皱眉摇头:“我也说不清楚,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找到丝罗瓶吧…”   罗盘在老宅里毫无作用,师父只得又从墙上跳了出去。   片刻,师父回来了,说:“罗盘在外面是好的,一进这座宅子就失灵了。”   “那,按罗盘显示,丝罗瓶在哪儿?”陈木升问。   师父缓缓的说:“就在这座宅子里。”   气氛立时变的紧张起来了,陈木升的腰又变成了问号,方老板又要把手往我跨下伸,当时我不知道他的用意,只是想,难道这老变态有神经紧张反射性猥亵症?要不干嘛一紧张就要非礼我?…   不过,当时我也不敢说话了,急忙闪到了一旁。   第二十九章 纸人邪降(7)   我都快崩溃了,哀恳的看着方老板,心说,哥,陈木升裆都裂了,你摸他多好,现成的,老摸我干嘛?…   方老板似乎浑然未觉,一对小眼睛嵌在馒头一样的肥脸里,老鼠似的东张西望。   师父收起罗盘,取出黄纸,片刻间便画了几道符,持桃木剑在手,低声说:“大家小心一点。”   陈木升回过神,吞了吞口水说:“大师,你那符,能,能不能给我一张?”   师父一愣,“也好。”一人分了一张,说:“如果碰到丝罗瓶,谁离的最近,就把这符往它头上拍。”   陈木升接过符,立马捂在了自己胸口,腰也直了起来。   师父见状,哭笑不得。   我见地上有块砖头,俯身抄在了手里,咬了咬牙说:“等下我拍死它!”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只有月亮洒下的清光。   “走,我们去别院里看看。”师父说。   “它会不会飞到楼里去了?”我问。   师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先在院子里找吧。”   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脸上一凉,难道下雨了?用手一摸,粘乎乎的,顿时心里一惊,随后,我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方的两根树梢之间,依稀有一根长长的东西,软软的垂了下来。   “它在上面!”我惊呼道。   陈木升怪叫一声,扔了符就跑,方老板躲在了师父背后。   这时候,我手里那块砖头派上了用场。   师父一咬牙,“冷儿,砖给我。”   师父横剑在口,用牙咬住,深吸一口气,抡圆了胳膊,一松手,砖头‘嗖’的一下子飞了上去,打在了丝罗瓶所在的位置。   那丝罗瓶猛然从树上飞了下来,直奔远处的陈木升而去。   看样子,这老儿还没反应过来呢,丝罗瓶就拖着内脏飞到了他面前,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陈木升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看样子被咬了,只见他抱住那颗脑袋,用力挣了下来,狠狠一扔。   这时候,师父奔上前,一口唾沫喷在了桃木剑上,甩手飞了出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桃木剑插在了丝罗瓶的内脏上,但它并没有掉下来,而是摇摇晃晃的顺着墙头飞进了别院里。   师父喘了口气,说:“它已经遭到了重创,跑不掉了,追!”   我没忘把那砖头又拣了起来,拿在了手里。   别院里空空荡荡的,月光下一目了然,什么也没有。   “它是不是飞出宅子去了?”我问。   师父摆手不答,而是蹲下来看着地面。仔细看去,只见地上有一行浅浅的黑点,延伸而去。   黑点一直来到那座破屋的窗台底下,不见了踪影。   “它在屋里!”   方老板和陈木升都不敢进去,等在了外面。   屋子里黑乎乎的,我掏出手机递给了师父。自己握着砖头,每一根神经都绷的紧紧的。   四下里,到处都是杂物,也不知那玩意儿到底钻到哪里去了。正疑惑间,突然,我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咯吱…’就像有老鼠在啃咬什么东西。   循声而去,感觉是从那张麻将桌底下传出来的。   师父俯身一照,我看到那丝罗瓶正趴在下面,啃咬地板。   原来躲在这儿!我大喝一声,一脚踹翻桌子,抡起砖头,狠狠的拍了上去!   这一下如果拍在活人脑袋上,非得给他砸出脑浆子不可。更何况,我一下比一下重,暴力值瞬间加了500个点,眼睛都红了。   片刻间,丝罗瓶就被我拍成了一堆烂泥,黑水四溅,腥臭扑鼻…   从老宅里出来,众人都有些筋皮力尽了。我身上到处都是又腥又臭的黑点,陈木升捂着胸口不停的哼哼。   师父解开他的衣服一看,只见当胸一个淤黑的牙印。   “大,大师…”   “看样子,中了阴毒,不过还好不深,家里有糯米吗?”   “有。”   “嗯,回去我帮你用糯米拔一下就好了。”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月亮缓缓西去。   走在路上,我问:“师父,那丝罗瓶咬地板干嘛?”   师父沉思道:“我也纳闷,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头…”   “糟了!”师父狠狠一拍大腿,把我们几个吓了一跳,“快去山里!”   方老板扶着陈木升,上气不接下气的跟在后面,一路急行,来到那处山坳里。   师父站在坟前看了看,颓然道:“我们中计了。”   “怎么了?”   “那降头师用丝罗瓶将我们引开,取走了纸灰…”   突然,师父似乎想到了什么,飞快的取出罗盘,惊呼道:“快追!他还没走远!”   我们之前来的时候,按师父吩咐,没敢触碰坟前的纸灰。然而,现在看来,那纸灰却一片狼藉,很明显有人动过。看样子,那降头师已经来过了。   师父说,降头师一到晚上子时以后,就会呈现阴性,虽然这种阴性比较微弱,不比那些鬼物,但也比阴宅强多了,只要在方圆一里之内,用这种罗盘就可以测到。   我们按照罗盘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山坳远处,一道密林挡住了视线,难道那降头师就在林里?   我们追到林里,只见林中一片幽静,不见有人。用手机一照罗盘,指针依然向前方指去。   出了树林,一道山梁挡住了去路,连绵远去,陈木升和方老板落在了后头。   我和师父爬上山梁,放眼一望,只见一条大江横陈眼前,浩浩南下,竟然来到了东江!难道那降头师跳江了?   “师父,快看!”   透过江面朦胧的水雾,我看到有一条船漂泊在江心,时隐时现。船上依稀有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正在扳动双桨。   师父叹道:“罢了,追不上了。”   小心翼翼从山上下来,来到江边,那条船早就没有了踪影。这时候,陈木升和方老板也赶了过来。   “人,人呢?”陈木升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师父朝江里指了指:“坐船跑了。”   忽然,我在江边发现一些剩余的纸灰,还有一个小瓶子,“这是什么?!”   师父拣起瓶子,闻了闻说:“这是用来装尸油的,看样子,降头师取了纸灰来到江边,把纸灰泡在混合了江水的尸油里,服下去以后,就坐在这里慢慢的化解体内的阳气…唉,我们来晚了一步。”   师父说,传说中,丝罗瓶一旦受伤,就会飞去寻找自己的主人,我们一路追踪来到晨星家老宅,师父认定那降头师就躲藏在老宅里…   “看样子,我最初刺那一剑,丝罗瓶并没有受伤…”师父说:“降头师知道有人破解了降术以后,预料到我们肯定会埋伏在坟地里等着他的到来。所以,他设了一个圈套,令丝罗瓶假装被刺中受伤,引我们去了老宅。而丝罗瓶之所以藏在树上,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其实,我当时要找的并不是丝罗瓶,而是降头师,只是没有说破,我认为他应该在楼里注视着我们,为免打扫惊蛇,先做做样子,寻找丝罗瓶,令他放松警惕。我说要去别院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出其不意,攻进楼里的准备了…后来我才发现,降头师根本就不在宅里,因为只有丝罗瓶自己躲藏在树上…开始,我以为传说有误,走在路上时,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那丝罗瓶为什么会什么会啃咬地板?”我问。   “看样子,那下面一定有不同寻常的东西。”师父说。   回到陈木升家里,师父用糯米帮他拔除了阴毒,并嘱咐他七天之内伤口不能沾水,因为在风水学里,水属阴,容易使阴毒复发。   忙活完以后,天也快亮了。   “大师,那降头师还会不会来害我?”陈木升惴惴的问。   “他不会善罢干休的,不过,他已经元气大伤,近一段时间没法害人了。”   “那,那过一段时间呢?”   师父叹了口气,取出朱砂,画了一道符。   “你把这符贴在门上,普通邪物没法入宅。”   陈木升伸手接过,直起腰来。   “不过,我感觉这个降头师非同一般,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用其它的方法。”   陈木升刚直起来的腰,又弯了下去。方老板看在眼里,站在灯影暗处,捂嘴偷笑,被我狠狠的瞪了一眼,你妹,捏的老子现在还疼呢,唉哟…   师父道:“你好好的想一想,到底得罪过什么人?”   陈木升缓缓的坐在椅子里,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难道,难道是…”陈木升看了看方老板,“大师,借一步说话…”   来到外面,陈木升压低声音说:“大师,我怀疑是那帮人贩子干的。”   “嗯,我也怀疑,据你当初所说,我推断他们那些人会邪术,可是,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呢?”   陈木升咽了咽口水说:“我想到一个小细节。”   “说说看。”   “那天在接亲的时候,我走在最前面,拉开车门,我闻到一股臭味儿,就像死老鼠。我嘟囔着探头进去:‘怎么这么臭啊?’,有个女的好像很慌张:‘唉呀,你进来干嘛?!’,我见别人不高兴,怕惹来麻烦,就退了出来,然而,就在我撤头的时候,突然间,我感觉车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顺口说了一句:‘咦,什么东西这么亮?’这时候,那女的推了我一把,我便让到了一旁,整个过程很短暂,连一分钟都不到…”   “你仔细想一想,你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陈木升想了一会儿,颓丧的摇了摇头:“我没看清楚,当时也没在意,就只记住那股臭味儿了。现在我怀疑,他们是不是认为我发现了什么,所以要除我灭口…”   “有这种可能。”   “可是,为什么要等过了这么久才动手呢?…”   沉默了一会儿,师父说:“陈老板,有件事我一直没问你。”   “大师尽管问。”   师父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说:“你是怎么认识那帮人贩子的,而且,你不是说,事后他们又退了两万五给你吗,是你自己找他们谈的?”   陈木升脸色一白,低头嘟囔道:“别,别人介绍的,钱也是别人帮我弄的…”   “是谁?”   “……”   “看着我。”   “是…是村长…”   师父抬眼向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陈木升说:“那女娃出事以后,死亡证明也是村长帮我弄的。”   “那你知不知道,村长是怎么认识那帮人贩子的?”   陈木升摇了摇头:“不知道。”又补了一句,“不过,村长家和我家是世交,他应该不会害我…”   从陈木升家里出来。   “师父,这老儿买卖人口,草菅人命,我们干脆去举报他吧。”我说。   师父摆了摆手,“没有切实的证据,告他是没用的,况且,我们也不知道那新娘的具体来历,现在死无对证,尸体也没了…”言毕,师父冷笑道:“而且,陈木升上头有人。我们临镇老五得罪了高级人物,挨了八刀都被判了个自杀,这算什么?”   我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一帮畜牲!”   第三十章 雨夜寻鬼(1)   我心里想,那个萧山和村长走的这么近,难道说也不是什么好人?对他的崇敬之意瞬间削减了一大半。突然间,我又想到了晨星,心里一痛,唉,单纯的丫头…不过,那凌志飞看着还挺顺眼,不像坏人,希望,希望能对她好…   回到住处,我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听到师父在叫我,睁眼一看,已经是下午了。   师父买来了吃的。   “快点吃,吃完了我们去找晨星。”   我一愣,“找晨星干嘛?”不知怎的,我天天都想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其实我知道,我是害怕看到她和凌志飞亲昵的样子。   师父看了看我,说:“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咱这条件,配不上人家的。我可以看出,那个凌志飞是她原来的恋人,他们两个人很般配…冷儿,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对方,如果真心爱她,就要让她幸福,让她自主选择,知道吗?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作为男人,要有担当和气度,要有宽如海,宏似天的胸怀…冷儿,祝福他们吧…”   “嗯…”我点点头,一口面哽在了喉咙里,心里在说,师父,其实,我已经在祝福他们了…   “那,那我们找她做什么,呵呵…”   “征求她的同意,挖开破屋的地板,我要看看下面有什么。”   来到晨星的住处,只见晨星正一个人坐在床边看书。我心头一喜,难道凌志飞他们走了?   见到我们,晨星急忙起身和师父打过招呼,说萧山他们都去市里办事去了。随后,晨星冲我撅了撅嘴:“臭阿冷,怎么也不过来玩儿了?”   不管怎样,凌志飞不在,我心里就没那么难受,就算他很快就会回来,但只要晨星有片刻时间能和我相处,我就很高兴了,唉,我已经没有别的要求了…   我摸了摸头,傻傻一笑,“嘿嘿,我,我,我也有事。”   晨星眼睛一瞪:“哼!那连短信也不知道发一个?我是怕你这懒蛋睡觉,打扰到你,所以没发…”   我只会傻笑。   师父笑道:“确实有事。”   晨星冲我一吐舌头,笑道:“我跟他开玩笑的。”   随后,师父禀明了来意,晨星愣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发白,“还有这种事?”   师父点了点头,“昨晚上,我们一路追踪丝罗瓶到了你家老宅里,它遭受重创以后,飞进了破屋的麻将桌底下,我怀疑,那下面可能有什么东西跟那降头师有关…”   晨星想了想说:“我听师父的,你说挖就挖吧。”   “要不要问一下你义父?”   “不用,那是我家的宅子,义父不会反对的。”   仅靠我和师父两个人是不够的,正巧,朱厚他们没有上工,一听之下,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   师父笑道:“到时候,工钱不会亏了大家的。”   朱厚连连摆手:“见外喽,这么客气做啥子嘛,我们这么熟的人,不要工钱。”   来到破屋,只见地上被丝罗瓶咬出来的牙印还在,我不由暗暗后怕。那些秽物早就被我们清理干净了。   朱厚他们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便动起手来。拆开青砖,往下挖了不到两米深,就听‘当’的一下子,铁掀好像铲在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   小心翼翼拨开浮土,一块青石板显露出来,上面刻着许多古怪的花纹。等全部露出来时,只见石板似乎是嵌在一个石槽里面的,严丝合缝,大约有一米半见方,两边各有两个锈迹斑斑的铁环,看样子是提手。   朱厚四人把铁掀插进铁环里,各抬一边,连运几次力以后,石板发出‘吱嘎嘎’的声音,缓缓的被抬了起来。   众人往下面一看,全部都愣了,下面竟然是一口井!   井壁是用青石垒就的,整齐而又光滑,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水面离井沿只有半米多高,更为离谱的是,水面上竟然漂着一条死鱼!肚皮向天,看样子新死不久…   深埋地下的井里,飘着一条死鱼…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师父小心翼翼将那条鱼捞了出来,朱厚诧异道:“这是东江里的青鱼撒,咋个跑到这里头来了嘛?!”   师父沉思片刻,恍然道:“我知道了,这口井是通到东江里的!怪不得那丝罗瓶受伤以后要往这里钻,因为它嗅到了主人的味道,而它的主人,当时正在江边上!…原来,阴阳宅里,阴极的特殊构造,就是地下这口井!…”   朱厚他们听不懂师父说什么,我和晨星却都愣了。   突然间,我想起了那个怪梦!难道,张冬,老七,王顺他们三个,顺着这口井从江里爬了出来,真的来这里打过麻将?…   师父掏出烟,散给朱厚等人,“麻烦几位大哥先到外面休息一下。”   屋子里光线昏暗,空气里,依稀有一种水的湿气,混合着死鱼的腥味儿。   “师父,这口井真的是通到东江里的吗?”晨星小声问。   师父仔细查看了一番,把手伸到水里试了试,然后点了点头,说,在风水学里,这种格局叫作借阴,而眼前这口井叫阴井,又称引流井。   这种井不同于普通水井,它是通到江河里面的,所以,它里面的水是‘活水’,而不是‘死水’。‘死水’是毫无风水格局的,在风水学里,‘活’字很重要。   江河乃地之脉,就像人的血脉一样源源流动,支撑着整个生命体,这口阴井,相当于在地脉上开了一道口子,把地的生命源引到了这里,这就是风水学里的‘地支’。在阴阳学里,‘天干地支’是用来推算历法,占卜吉凶的。而风水学里的‘天干地支’,指的是‘天地命脉’。这里的‘地支’是人工借来的,所以称‘借阴’,因为水属阴,故地脉之水,便为地之阴。这座屋子下面汇聚了源源不断的地脉之水。地支配上八卦,就是这座别院里的特殊风水布局…   “原来,这就是阴阳宅里阴极的布局。”师父说,“就是地下这口井。”   我听的心旷神怡,惊奇的打量这口井,往下看去,只见下面很黑,不知道有多深。心里暗暗纳罕,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晨星家老宅距离东江最少有一两里远,如果真的是人工弄的这么一口井,放到现在都是很大的工程量,更何况旧时候?…   “这么大的工程,晨星的曾祖父是怎么做到的?”我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晨星看了看我,脸上也满是疑惑。   师父摇了摇头说:“也许,这口井并不是晨星的曾祖父挖的,可能在以前就有了。”师父指着那石板说:“你们看,这块石板十分平整,嵌在井台里严丝合缝,上面再压上土,无论东江水面如何上涨,甚至发大水,井水都不会渗出来,这么精细的构造,普通人家是做不出来的。我认为,先有这口井,后有的这座宅院,晨星的曾祖父只是凑巧利用了这处地支而已…”   我仔细看去,果真如师父所说,不只那块石板,就连井壁的青石都十分圆润规整,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了。那么,古人挖这么一口井做什么呢?…   正想着,就听外面有人低吼一声:“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和师父同时吃了一惊,出来一看,只见萧山正站在别院门口和朱厚等人争辨。萧山身后站着凌志飞和那两个风水师,凌志飞不停的撸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样子。看样子,萧山是把朱厚他们当成不轨之徒了。   凌志飞看到晨星,急忙把袖子放下来,做了一个迷人的微笑,“星妹!”   不知怎的,我突然对此人生出一种莫名的厌恶。   晨星笑了笑,走过去释清误会。   萧山用怀疑的眼神瞟了我和师父一眼,低问:“星儿,真的是你领他们来的?”   由于我离的近,再加上耳力佳,所以,听的清清楚楚。   “嗯。”晨星点点头。   萧山朗声一笑,走到我们面前,和师父握了握手,并冲我点了点头说:“刚才没见到张师父和小冷师父,这些民工蹲在门口,我还以为是偷东西的,呵呵,误会,都是误会。”   随后,萧山掏出一包中华给了我和师父一人一支。   “萧叔叔,能把剩下的烟也给我吗?”我笑道。   萧山一愣,随后哈哈一笑,“小冷师父真是个实诚人,我就喜欢这样的人,拿去抽!”   我微微一笑:“谢谢萧叔叔。”   随后,我来到朱厚面前,把烟硬塞到他手里,说:“朱大哥,吴大哥,大家辛苦了,阿冷借花献佛,这包烟拿去分了吧。”   侧目看去,只见萧山脸色十分难看,一隐而逝,摆了摆手,哈哈笑道:“对,拿去分,拿去分。”   第三十一章 雨夜寻鬼(2)   看样子,朱厚他们从没有抽过中华,各人舔了舔嘴唇,眼睛都有些放光。然而,朱厚回过神,却憨厚一笑:“这么好的烟,我们几个粗人哪个抽得起,这是那位老板给你的撒,小冷师父,我们不要。”   我鼻子一酸,硬生生把烟塞进了朱厚的口袋里。回头一瞧,只见晨星正微笑看着我,目光里透着赞许,顿时心头一热。   这边,萧山跟师父客气几句,婉转的询问我们来此的目的。   师父淡淡一笑,领着他们去了旧屋。   “这口井,是通到东江里的。”师父说。   那个姓李的风水师听到以后,惊呼一声:“这是地支!”   师父点了点头,“不错!”   萧山沉默了片刻说,张师父,晨星已经把你在老宅里的发现告诉我了,再加上小冷师父救过她的命,我们相当于是自己人,就不说两家话了,其实我昨天就想找你详谈的,见你好像有事,因此没有打扰。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山寻找那本传说中的《殡葬全书》,关于那个传说,星儿已经告诉了你。如果传说是真的,到明年的三月初五,诅咒就会发作,如果不是为了星儿,我是不会来的。这几年里,我查阅了不少史料,很多线索表明,历史上确实有这么一本书,当然,不是女娲留下来的,那只是神话。就在我回国的前几天,终于被我找到了线索,这要多亏这位李淳一李大师。   说着,萧山指了指那个姓李的风水师。这时,我才仔细打量此人,只见他约莫五十上下,体型略瘦,眼窝凹陷,脸色苍白,猛一看就像一个痨病鬼。旁边那个姓孙的要比他壮多了,看起来四十多岁,脸膛宽黑,眉毛粗大,只是头顶微秃,神情有些猥琐,如果换上粗布衣衫,倒像个杀猪的。   李淳一听后,微微点头,面露得色。   萧山继续说道:“这两位都是华人界顶级的风水大师,这位名叫李淳一,这位孙大师名叫孙德寿,早年是这位李大师的徒弟。这两位大师为人素来低调,轻易不肯出山。萧某不才,这些年纵横商海,慢慢混出了点名堂,开了家跨国公司,通过关系网打听到二位的住址,几次相请,最终,两位大师被我的真诚打动,这才答应出山的…”   萧山说这些话时,面色十分慈和,但眼神却像电视里的皇帝一样,有股君临天下的傲气。   我暗暗撇了撇嘴,说的好听,用真诚打动,我看是花了不少钱还差不多。不过,萧山的话还是令我很震惊,原来,此人是开跨国公司的,果然大有来头。然而,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令我震惊的是晨星,虽然我早就从气质和衣着打扮上看出晨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却也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有一个开跨国公司的养父。自始自终,她都没有跟我提过萧山是做什么的。   晨星此刻正站在凌志飞旁边,秀发一半披在脑后,一半垂落胸前。贝齿轻咬唇边,静静的聆听着萧山的陈述,神色嫣然,娇痴无邪,令人怦然心动。我心里暗骂,阿冷啊阿冷,你果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师父和那两个大师握了握手,客气几句。那孙德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李淳一却显得有些傲慢。   师父笑了笑说:“萧总,你还没说,李师父是怎么帮你找到线索的。”   萧山有些兴奋,笑道:“说来凑巧,当李大师答应出山以后,我便禀明了来意,一听说回国是为了寻找《殡葬全书》,李大师当时就一拍大腿,然后,他从书房里拿出一本古老的册子,那时候我才知道,李淳一李大师,原来是唐朝著名道学大师李淳风的后人…”   我吃了一惊,这个其貌不扬的李大师,竟然是李淳风的后人?   李淳一微微一笑,“在下本名李玉林,三十岁正式修道时才改道号叫李淳一的…”   我下暗笑,李淳风的后人就牛逼成这样?说出来吓你们一跳,我师父是张道陵张天师的后人…   师父淡淡一笑,“原来是高人之后,敬仰,萧总,请继续说…”   萧山继续说了下去,原来,那本册子是李淳一祖上留下来的,上面记载了不少野史传闻,其中就有关于《殡葬全书》的记载,据说,在秦朝时候,有一位道术通玄的民间殡葬师,被秦始皇招揽,帮其选择王陵地址。陵址选好以后,秦始皇突然又害怕死了,一心想长生不老,就让那殡葬师研究道术,看能否打破阴阳结界,超脱天道轮回。那殡葬师遍访天下,博览群书,若干年后,竟真的研究出一种可以令人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之术。然而,在这些年里,他四处流离,亲眼见识到秦王暴政给老百姓带来的巨大灾难,改变了主意,隐居在广东的深山里,潜心修起了道。有一年,他出山云游,途经一户农家,见那家女儿惨死,老少皆悲,心下不忍,施术将那女子救活了。万万没有想到是,那女子舒醒后竟然变的如鬼似魅,六亲不认,到处害人。老道这才发现,他研究出来的东西只能使人长生,并不能让人复活,万般无奈之下,老道施法将那女子镇住,从此归隐山林,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传说,他将毕生心修为录在了一本书上,因为他以前是殡葬师,所以,那本书就叫《殡葬全书》…   想那秦始皇野心极大,穷奢极欲,以举国之力修建万里长城,秦始皇陵。为求长生不老,更是想尽千方百计,修丹炼药,遍寻民间高人。或许,真有这么一本书,也未尝可知…   师父缓缓点了点头。   萧山说:“张师父,我之所以坦诚相告,是想请你一起助我一臂之力,萧某必当重谢。”   师父想了想说:“萧总,我们修道者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如果真能救晨星,就算你不请我,我也会做的。我这次从老家里过来,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   萧山大喜,四处一望,皱了皱眉头说:“这里又脏又乱,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的住处详谈吧。”   萧山住在临江村村后一个小院里,从外面看,似乎和普通宅院没什么分别,进去以后才发现,屋子里装修的富丽堂皇,空调都有好几个,更为离谱的是,还雇了一个佣人,一个厨子。   进屋以后,师父就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萧山,我一直留意着萧山的表情,当师父说到丝罗瓶时,他并无太大反应,只是微感惊讶。我心里想,看样子,那村长应该和降头师没什么关系。不然,萧山不会不知道。村长能把这么好的宅院给他住,交情肯定非同一般。又想,***,连临江村这么偏僻的地方,村长都能混的这么好,其它地方更是可想而知了…   交谈中,师父把老宅后面那座山,以及在老宅里罗盘没反应,还有在陈木升家里挖出十一张纸皮的事也告诉了萧山。   萧山听的津津有味,盯着师父上下打量。从衣着来看,师父显得有些老土,但只要和他对视一眼,你会发现,绝非一般人物。   萧山听完,一竖大拇指,“张师父果然是民间高人,短短几天就有这么多发现,佩服,佩服,只是不知张师父师从何人?”   我笑道:“其实,我师父是张天…”   “我家祖辈是信奉张天师的,至于道术之类,都是家传的,我只是民间的一个纸扎匠而已,偶尔帮人主持主持丧事。”说完,师父偷偷的瞪了我一眼。   萧山笑道:“俗话说大隐隐于市,看样子,张师父是一位隐于民间的高人。”   李淳一‘嗤’了一声:“这有什么稀奇的,丝罗瓶又不是很难对付的东西,再给我几天时间,那些东西我也能发现,一进老宅,我就感觉里面的气场不对,只是当时没有罗盘而已。”   萧山打个‘哈哈’说:“不错,我们去市里就是去取罗盘之类的东西了,回国之前,我特意托国内的友人订做了一只。”   说着,萧山打开箱子,取出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仔细一看,好家伙,罗盘的底部和四周竟然是黄金打造的。李淳一伸手接过,在手里掂了掂,轻蔑的道:“这种黄金罗盘,没见过吧?”   我怒火中烧,刚要讽刺几句。师父按了按我的肩膀,微笑不语。   那孙德寿坐在一旁,对我们谈话好像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不时的抚摸肚子,朝外面张望。   萧山说:“张师父,你那十一张纸皮,可否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只是此刻不在我身上,要回去拿。”   我急忙起身道:“这种小事,我去办就可以了,不用麻烦我师父。”说着,狠狠的瞪了李淳一一眼,出屋而去。   来到外面,只见晨星和凌志飞正站在一棵夜来香前欢声笑语。我装作没看见,低头朝前走。   “喂,阿冷,你去哪儿?”   “我,我出去拿点东西。”   “记得回来吃饭。”   “嗯…”   侧目看去,凌志飞正满脸堆笑的望着我,我突然觉得,他这种笑里似乎隐含着别的意思…   拿来纸皮,萧山和李淳一都围了上来。孙德寿依然坐在原处,嘴里不停的嘟囔,怎么还没开饭啊。   看了半天,萧山二人也没看出什么明堂。我心下暗笑,连我师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们看这一会儿就能知道?   良久,萧山说:“张师父,能不能留一张在我这儿,我明天拿到市里做一个化验,看看是什么材料做的。”   师父摆了摆手,“当然可以。”   这时候,厨子敲了敲门说:“萧总,饭菜做好了。”   孙德寿大喜,差点从沙发上跳下来。   萧山翻看着纸皮,漫不经心的说:“端上来吧。”随后,抬起头笑道:“小村里不容易置办食材,这些还是村长备的,粗茶淡饭,张师父别介意。”   师父微笑道:“乡下人,对吃喝没讲究。”   等菜一上来,师父暗暗皱眉。我心里说,操,这就是粗茶淡饭,甲鱼,海参,燕窝,还配了一些西餐,有些东西我见都没见过。   萧山拿出一瓶茅台,凌志飞和晨星牵着手走了进来,孙德寿按捺不住,挑起一筷子海参扔进了嘴里,嘴一张一闭猛嚼,发出‘咯吱吱’的声音。   佣人侍立一旁,给众人倒酒。这时候,萧山接了一个电话。   “喂?嗯…嗯,好。”   挂上电话,萧山说:“村长备好了酒菜,让我们过去吃,那我们就过去吧。”   临走前,孙德寿咽了咽口水,显得有些不舍,趁其他人没注意,端起甲鱼汤,‘咕嘟嘟’喝了几口。   佣人问:“萧总,这些菜怎么办?”   萧山头也没回,漫不经心的说:“倒了吧。”   “那这酒呢?”   “也倒了。”   第三十二章 雨夜寻鬼(3)   我心里暗叹,暴胗天物和杀人放火没什么区别,这么多东西连动都没动就倒了,唉,多少地方的人连饭都吃不起…   来到村长家,只见陈木升竟然也在。   “唉哟,张师父来了。”陈木升急忙和师父打过招呼,然后低声对村长说:“就是这个张师父帮的我…”   村长眼睛一亮,对着师父上下打量片刻,笑呵呵上前握手。   片刻,酒菜便端了上来,众人落坐寒暄一番,孙德寿的眼睛一直盯在桌面上。上次来这里吃饭时,我的心全部系在晨星身上,食而无味,没注意吃的是些什么。这次一看,好家伙,比刚才萧山那一桌还要丰盛几倍。看村长脑满肠肥,脸上都能挤出奶来的样子,不知他是天天这样吃,还只是待客才如此。   渐渐的,夜深了,酒菜被消灭了一大半,众人都有些醺醺之意,说话的舌头也大了。村长喝的兴起,拎起半瓶茅台,一口气‘咕嘟嘟’灌进肚子里,拍着陈木升的肩膀,含糊不清的说:“木,木升…跟我是发小,他家卖的货,都是我通过关系进的,比,比别人要便宜一半,有次我俩出门,叫了两个小姐,这老儿半分钟就泄了…啊哈哈…”边笑边拍陈木升,“不行啊,老伙计,你…你得多吃点好的补…补补…”   师父默默抽烟,萧山笑而不语,李淳一眼睛放光,不停的舔着嘴唇,孙德寿只顾着把大肉大虾往嘴里塞,没注意别人说什么。晨星皱着眉头,脸颊微红。凌志飞坐在一旁,装作没听到,潇洒的端着酒杯,却又不喝。突然,他看到我在看晨星,俊脸微微一板,随即笑道:“阿冷,咱俩比比酒量,怎么样?”   我没理他,把剥好的虾递过去,晨星红着脸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吃饱了。”   陈木升显得十分尴尬,满脸通红的打断村长的话:“村长,你喝多了…”   村长眼睛一瞪:“谁,谁***说我喝多了,我上次在半岛酒店陪副市长老表他们喝酒,我一个人喝翻了一桌人…”说着,又灌了半瓶,哈哈一笑,“看我给你们来,来一路醉拳…”刚说完,‘嗵’一下子摔倒在地,边哭边往桌底下爬,“娘,娘啊,你别带我走,我还没享受够呢…”   几个人好不容易才把村长从桌底下架出来,扶到卧房休息去了。   村长一走,酒席也散了。孙德寿好像还没吃够,临走前捏了两只鲍鱼,被李淳一狠狠瞪了一眼。   从村长家里出来,萧山悄悄将师父叫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张师父,这张卡里有100万,你先拿着,如果真能找到《殡葬全书》,另有重谢。”   师父淡淡一笑,“萧总,我只是一个乡下人,过惯了粗茶淡饭的日子,你给我这么多钱我也没地方使,你还是收起来吧。晨星是个好姑娘,我帮你找书只是为了救她。如果真有这么一本书,张某只是想用里面的奇门道术镇住邪灵,以免荼害生人,至于长生之术,我不知道有没有,就算有,这种违背天道轮回的东西,本不属于人间所有,我们凡人,绝不可以窥视。总之,我找书只是为了救人,我希望,萧总也只是这个目的。”师父把最后这个‘只’字压的很重,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剩下萧山站在原地,呆呆的攥着银行卡。   众人四散而去,凌志去送晨星,我目送着二人的背影,黯淡兴叹。   我们和陈木升同路,这老儿低着头,一声不吭。   “陈老板。”   “哎…”陈木升脸一红,摆了摆手,“张师父,你,你别听村长瞎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会干那种事?…”   师父一愣,随即会意一笑。   我笑道:“哟,年纪大才显得您老青春常驻呀,不过,半分钟嘛…嗯…这个…”   陈木升窘的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师父笑道:“陈老板,我没问你那事,我只是好奇萧山和村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唔,唔。”陈木升长出一口气,擦了擦汗,左右一望,低声说:“张师父,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什么都不瞒你。其实,那萧山以前是靠走私起家的,他和村长没什么关系,和村长的表哥关系不小,村长的表哥当副市长以前是在海关任职的,得过萧山的不少好处。现在,萧山在英国开了家公司,虽然很少回国,但据说他和村长的表哥关系仍然十分亲密…”   我心里暗骂,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师父眉头微皱,点了点头,“那你今天到村长家是去做什么?”   陈木升笑道:“你不是说让我帮你查那座土山的来历吗,我就是为这个去的,刚好他要请萧山,便留我一起吃的饭。”   “哦?查到了没?”   陈木升说:“村长翻了翻资料,说我们临江村的人是在唐朝的时候从外地搬过来的,至于那座山嘛,搬来时就有了…”   “这么说,就是什么也没查到喽?”   “也不是,一本县志上说,清康熙年间,广东巡府得到朝廷的批奏,准备给明末爱国将领袁崇焕建一座寺庙,曾派人来这里开山取土,但不知为什么,挖到第九天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雷雨交加,工程不得不停了下来。等雨停了又挖,那雨又开始下起来了,连试三次,都是如此。监官认为那座山受神灵庇护,就没有再继续挖了,以后也没有人再打过那座山的主意…”   师父连连点头。   我心里想,看样子,那道崖坡应该是以前开山取土时留下来的了。   “那,你有没有问村长关于那帮人贩子的来历?”师父问。   陈木升叹道:“当然有,村长说那帮人的老大是他在洗脚城里认识的,听说我家想要一个传宗接代的女子,便聊了起来,村长和那人也不过几面之交…”   第二天,萧山将那纸皮送到了市里,托人帮忙化验,据说,最少要半个月才会有结果。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师父便协同萧山他们一起进山,寻找传说中的那本书。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我们所处的位置属于东江流域的山脉地区,距离罗浮山不是很远。临江村就像一个临界点,一旦进山,越走越偏,林深树密,层峦叠嶂,沟壑林立,溪流潺潺,雾气沼沼。间或有零星村落,星罗棋布,点缀其间。说是村落,其实也不过几户人家,住的都是些附近林场的家属。偶尔也有一两座庙宇,早已破败不堪,供奉的多是山神土地,守庙人都是些连普通话也不会说的没牙老头儿。   据萧山估计,那殡葬师当年就隐居在临江村附近这一带的山里。即便如此,就算史料上说的是真的,几千年过去了,想要在这绵绵群山中寻找一本连样子都不知道的书,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们早上进山,晚上回临江村,中午在山里休息,吃的是萧山精心准备的牛肉干,鲍鱼干,压缩饼干等食品,喝的是啤酒和饮料。山里蚊子很多,太阳一出来,极为闷热。一行七人,我,师父,晨星,萧山,凌志飞,孙德寿,李淳一。除了晨星以外,其余六个都是男的。最开始,我以为晨星吃不了这份苦,没想,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吭过一声,翻山越岭,从不让人帮扶。后来我才知道,晨星从十四五岁就开始自立了,很少用萧山的钱,这次回国的路费都是自己打工挣的。相比之下,凌志飞有时候竟然还要晨星拉上一把,几天下来,这小白脸再也潇洒不起来了。我一般和师父走在一起,和他们两个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李淳一也是叫苦不迭,似乎有些后悔接了这份差事。孙德寿一个人顶两个吃,体力倒还不错。   按师父和李淳一二人共同估计,那殡葬师即然是一个精通风水道术的高人,死后一定会给自己觅一处风水绝佳的墓穴,真有那本书的话,一定会在墓里。一般修道之人,多喜山青水秀之地,山洞无疑是自己百年之后的最佳墓穴。然而,几天过去,山洞倒是发现不少,但都是些毫无风水的枯洞。   这几天里,临江村十分平静,陈木升家里也没有出过什么怪事。   到了第四天,忽然下起了雨。此时已是深秋,正属雨季,淋淋漓漓的雨一连下了一个礼拜,没法进山。   中午,晨星过来喊我们去吃饭,被师父婉言谢绝了。我也不想去,第一是因为看不惯李淳一趾高气扬的样子,第二是因为不想看到晨星和凌志飞那么亲密。   到了下午,突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然是那个方老板。   “你来干嘛?”我没好气的问,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张师父在不在?”方老板打把破伞,满脸堆笑。   我刚想打发他,师父在屋里说:“我在,什么事啊?”   方老板笑嘻嘻的从我身边挤进了屋里。   来到屋里,方老板突然收起了笑容,甚至有些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说:“张…张师父…”   我好奇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要干嘛。   师父放下手里的书,笑道:“方老板有什么事吗?”   “我…我…”   “尽管说。”   方老板犹豫了片刻,一咬牙,突然深深的鞠了一躬,“张师父,你收我为徒吧!”   外面‘轰’的一声响了一个炸雷,同时,我和师父都被方老板雷的张大了嘴巴。   “张师父,我说的是真的,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对你的本领佩服的五体投地,思索了两天两夜之后,我坚定了要拜你为师。   这几天,我每天都过来,你却不在家。张师父,你收我做徒弟吧!”   师父回过神,说:“老,老哥哥,你年纪比我还大,再说,冷儿名义上是我徒弟,实际上是我的义子,我不收徒弟的。”   方老板完全不听,自顾的说:“张师父,我知道你们北方拜师需要磕头,我现在就给你磕头,你收下我吧。”   说着,就要磕头,师父急忙将他扶住,可刚一松手,他又要磕。   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方老板,想让我师父收你,首先,你得管我叫师兄。”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方老板回头就叫了我一声冷师兄,顿时又雷的我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师父被他纠缠的没办法了,只得说:“你先别跪,收徒的事以后再说,我愿意传一些修道的方法给你。”   方老板大喜,我被这老儿弄的哭笑不得,如此为老不尊而又赖皮的人,我真是第一次见。   听说我们还没吃饭,方老板硬拉我们去他家里吃饭。饭桌上,我又被他给雷到了。有人来订做纸活儿,他那徒弟阿生前去请示,方老板脸孔一板,指着师父对阿生说:“叫师爷!”我刚想笑,他矛头一转,指着我说:“叫师伯!”我差点吐血…   第三十三章 雨夜寻鬼(4)   方老板备的酒菜自然比萧山的差许多,但也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可以看出,他是真心款待我们的。这顿饭吃的格外顺口,方老板是个很健谈的人,几杯酒下肚,肥脸通红,口沫横飞。言下,对师父很是崇敬,却也没有再提拜师的事。言谈中得知,方老板原本姓王,名叫王子舟,现年四十九岁,单身,看起来却像五十大几的人。他老家是梅州的,自幼父母双亡,四处流浪,来到临江村时,被一个纸扎艺人收为养子,遂改姓方,方子舟,从此,便生根在了这里…   下午,师父给方老板讲解了一些道家静修打坐时的吐纳之法,并露了一手扎纸人的绝活儿,把方老板和他那个徒弟瞧的目瞪口呆。   吃过晚饭,方老板一直将我们送出门外,声称第二天还要登门向师父请教。师父点了点头,给我的感觉有些无可奈何。   是夜,万籁俱寂,只有淋淋漓漓的雨打在瓦片上发出的‘叮咚’之声。将一抹淡淡的忧愁,融杂在这凄清的秋夜里。   师父早已沉沉睡去,我躺在床上,睁着大眼,回思着来临江村以后发生的每一幕。当然,想的最多的就是晨星,原本我以为,冷漠一段时间就会渐渐释然,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是的,我错了,每每夜深人静时,情感就像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把我淹没进翻滚的洪海浪涛里…曾经,我有过一段不成熟的初恋,分手时并没有别人描述的那么痛苦。我以为,爱情也不过如此,曾一度嘲笑那些寻死觅活的人,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痛,难以言说的痛…   还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我们第一次见面,温柔的雨丝,抚过你的容颜,那闪烁的,是你星一般的眼,顾盼间,定格时光,静止心弦,从此,我读懂了两个字,它叫眷恋,如果,如果可以有如果,多想与你携手明天,同数天上星,共享似水流年…   ‘叮咚’的短信声,把我从臆想中拉了回来,这才感觉到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心里暗骂,阿冷啊阿冷,你怎么也变的这么娇情了?搞的跟林黛玉似的。   打开手机,只看了一眼,我便愣了,因为短信是晨星发过来的。   “阿冷,你在干嘛,睡了没?”   我犹豫了片刻,回道:“没呢,有事吗?”   “出来一下,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雨还在下,斜风吹来,雨丝钻进伞里,打在我身上。   来到晨星的住处,只见晨星打着一把黑伞,正站在门口。   来时的路上,我想了各种可能,甚至备好了要说的话,然而,一见到晨星,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什…什么事…”我吭哧道。   晨星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朝路口走去。   我跟在后面,心里想,这么晚了,晨星这是喊我去哪儿?难道她最终发现喜欢的人是我,而不是凌志飞,想找一个浪漫的地方表明心迹?…   我的心‘嗵嗵’的跳的厉害,我突然发现,今晚的雨夜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美,雨滴仿若珍珠一般,从天幕间洒落下来。叮咚的雨声,伴随着起伏的蛙鸣,交织成唯美动人的旋律,似乎正为我伴奏…   渐渐的,出了村子,来到一口水塘边,晨星终于停了下来。借着清清的水光环顾四周,只见一条小路通向远处,就像一条丝带。塘边卧着几棵垂柳,微风细雨下,柳枝缓缓舞动,轻柔的抚摸着水面。   这里的确是一个好地方,难道晨星早就选好了?…我尽量克制剧烈的心跳,放缓呼吸。   “阿冷…”   我的心差点蹦出来,顿觉口干舌躁,“嗯…嗯?”   “你最近怎么老躲着我?”   “我…”   晨星叹了口气,“有些时候,我很想跟你说说话,可我发现你老是躲着我。”   我心里一痛,随口说道:“不是有凌志飞的吗?”这时候我才发现,晨星叫我来好像有别的事,而我之前竟然认为…唉,阿冷,你可真喜欢做梦…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之间始终都好像有一种隔膜,很难交心。”晨星幽幽的说。   “哦?”我心里一阵窃喜,沉下去的心又浮了上来。   “那,跟我就可以交心了?”我笑道。   “也谈不上,不过,和你说话比较随便,想到什么就可以说什么。”   我嘴一撇,“比如,可以叫我傻瓜,笨蛋之类,是吧?”   晨星‘噗哧’一乐,捶了我一下,“没错,谁让你老是这么不正经的?”   “对啊,我本来就不正经,哪有人家凌志飞正经…”我突然发现晨星好像不高兴了,急忙打住了。   过了片刻,晨星幽幽的说:“阿冷,其实,我以前并不爱凌志飞…”   晨星说,她读大一时,凌志飞已经快毕业了,在一次聚会上认识她以后,便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晨星最初总是躲着他,后来不知怎的,他竟然跟萧山套上了关系,很受他的喜爱。在萧山的不断劝说之下,晨星才勉强答应和他交往,但并没有多少感情。这一次,晨星回国,凌志飞竟然辞掉了优越的工作,追了过来,晨星很受感动,才对他渐渐有了情意…   “其实,阿冷,我叫你来并不是聊感情的事的。”   “那是什么?”   晨星幽幽的说:“我一直都很内疚,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连累你们所有人都跟着我守在这里,后面还不知会遇到些什么事?阿冷…”晨星看着我说:“要不,你和师父回去吧,不要因我受累…”   我鼻子一酸,“傻瓜,别说这些傻话,这怎么能叫连累呢?我跟师父是心甘情愿的,不只为了你,我怀疑张冬的死也跟那个传说有关,我本来就是因为他才来的这里,不是吗?”   晨星幽幽一叹,没有说话了。   雨点落在塘面上,荡开层层涟漪。我漫无目的的拨弄着柳梢,想着心事。突然,我感觉那柳梢好像有些异样,仔细一看,竟然有一绺头发夹在中间!   猛一抬头,我看到树上依稀有一个人…   我吓了一跳,猛然往后退去。   “阿冷,怎么了?”晨星奔过来,紧张的问。   我深吸一口气,说:“树上有人。”   晨星尖叫一声,把伞一扔,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定一定神,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说着,我把伞合上,拿在手里当作武器,一步一步挨了过去。雨点落在脸上,脖子里,凉凉的。   来到塘边,我对着树上暴喝一声:“什么人?!下来!”   然而,回答我的,却只有风吹柳梢发出的‘沙沙’声,树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雨渐渐下大了,塘面上水蒙蒙的,四下里一片漆黑。时而有青蛙从岸边跳进水里,‘咚’一声响,空寂中听来,格外响亮。   晨星偎靠着我,瑟瑟发抖:“阿冷,我,我有点冷。”   我这才反应过来,‘蓬’一下撑开伞。   “我们回去吧,我害怕…”晨星望着黑黑的水面,小声说。   “嗯。”我点点头,带着晨星朝原路走去,那把伞也忘了拿。   走出一段距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凭感觉,声音是从水塘方向传来的,好像有什么巨物落进了水里。   这时候,我们谁也没有勇气回去看了,急急忙忙朝村里走去。   来到村口,心神稍定,放眼看去,只见村子里黑漆漆的。此时已是深夜,人们都已经睡下了。   突然,我看到左边远处有一星微弱的灯光,心中怦然一动。从地理位置上来看,那里应该是那个陈树良住的破庙,难道他回来了?   我把心里的疑惑告诉了晨星,决定前去一探究竟。不管怎么说,有灯光的地方肯定有人,晨星没那么害怕了,不过,还是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钻进我鼻子里,令我精神一振,勇气倍增。   来到近前,只见灯光果然是从那个破庙里传出来的。庙门洞开,雨滴顺着瓦檐流下来,就像织了一张水帘。   从外面望进去,庙里面空空的,不见有人,两只白蜡烛立在破旧的神台上,神台边上竟然贴满了符纸!烛火摇曳颤动,看起来十分诡异…   微弱的烛光映在晨星脸上,她脸色有些发白,紧紧的咬着嘴唇。   “别怕。”我安慰道,随后,小心翼翼走进庙里。   里面没人,到处都是酒瓶。远处的墙角铺着干草,一床又黑又烂的被褥团在上面。风从门口透进来,吹的那些符纸‘沙拉拉’响。   “那是什么?”晨星忽然道。   我看过去,只见神台底下依稀有一只黑碗,凑近一瞧,碗里面满是黑乎乎的液体,腥气扑鼻。   我一惊,用手指蘸了一下,借着烛光一瞧,竟然是血!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阴风从门口钻进来,蜡烛‘噗’的一下灭了。   晨星大叫一声,抱住了我。这时候,我感觉庙里面十分阴凉,就像一下子来到了三九天。朦胧中,我看到就在距我四五步开外,站着一个人…   “谁?!”我大喝一声,迅速掏出手机,四下里一照,什么也没有…   此刻,我已经觉察到,这种情况绝不对劲。   “快走!”   说完,我拉着晨星朝庙门口跑去。   来到门口,最令我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那把伞,晨星落在水塘边的那把黑伞,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趴在门口…   我第一个反应是,它一直跟着我们,一直来到这座庙里…   第三十四章 雨夜寻鬼(5)   我和晨星惊恐的回到她住的地方,一直坐到天蒙蒙亮。   “阿冷,我和你去找师父。”晨星说。   来到住处,只见师父正站在院门的檐下,不停的张望。   “冷儿,你昨晚去哪儿了?”师父责怪的问。   我把昨晚的经历告诉师父,仍然心有余悸。   “有这样的事?”   我和晨星同时点点头。   “走吧,我们去看看。”   来到庙里,师父查看一番,说:“这好像是一种祭奠仪式。”   “那这血呢?”我指着那只碗。   师父皱眉道:“应该是某种动物的血。”   晨星那把伞还在门口,上面满是烂泥。师父看了看说:“昨晚没有人跟踪你们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快十点了,下着雨,没有一个人。”   师父想了想说:“走吧,我们去那口水塘。”   刚从庙里出来,就见街上闹哄哄的,一帮人穿着雨衣,聚在一起,不知在议论些什么,方老板打把花伞,也凑在那里。   过去一看,只见人群中间围着一个满身泥泞的青年,不停的哭泣。   方老板看到我们,小声打了句招呼。   一问才知道,那青年是本地人,他怀孕六个月的老婆,昨天傍晚出去买东西,一夜没有回来。他和老婆一起离的家,他去朋友那里喝酒。早上回到家里才发现,他老婆根本就没回来。围着的那些人,都是他的亲朋,准备分头寻找。   师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些人按各自分派的方向,四散而去,方老板跟我们一起去了那口水塘。   “快看这里!”师父指着那棵柳树的树干。   仔细看去,只见树干上殷红一片,好像是血迹!   “那是什么?”方老板指着水面,惊呼道。   水面上飘浮着一团黑黑的东西,像是人的头发…   师父探手抓住,用力一拉,一个女人的头浮了出来。   出水的一瞬间,晨星大叫一声,晕了过去。那女人赤身裸体,肚子上一个大窟窿,好像里面的什么东西,被人掏了出去…   经过辨认,水塘里那具女尸,正是那青年的老婆,她肚子里六个月的胎儿,被人硬生生挖走了…   警方确认,凶案的第一现场竟然在那棵柳树上。他们推测,凶手将受害者打晕之后,藏在树上挖出胎儿,然后,把尸体扔进了水塘里,作案时间在晚上七点钟左右…   从水塘里捞出一瓶没动过的洗发水,而这瓶洗发水,竟然是从陈木升店里买的。陈木升说,那女子从他店里买了洗发水就走了,大概六点多钟…   惨案震惊了整个临江村,最震惊的当属我和晨星,我不知道我们晚上到底碰到了什么,如果那女子是七点多被杀的,那么十点多我在树上看到的那个人影是谁?那把伞又是怎么跑到庙门口的呢?…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没法解释的。比如,那凶手为什么要在树上杀人剖腹?…谁也不知道,除了师父。   “应该是降头师干的!”   陈木升手里的茶碗‘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警方走后,我们几个人正坐在陈木升家里喝茶。   “看样子,他昨天晚上来过,凑巧杀死了那个女子。”师父说。   “你确定?”陈木升颤声道。   师父点了点头,说,在降头术里,有一种极为厉害的东西,叫作活体婴尸,这种东西比丝罗瓶要厉害百倍。只是,练制的手段极其残忍,必须活生生挖取孕妇体内的胎儿,以月经血喂养,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方可炼成,这种东西就像从地狱里放出来的恶鬼,成形后以死尸腐肉为食,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制住它…   陈木升被吓的不轻。   师父说:“降头师取胎儿,必须要在有水的地方,而且不能接触地面。因为这种手段极为阴毒,死者怨念奇重,极有可能化成厉鬼缠着他,而水可以吸附怨气,离开地面,死后冤鬼便找不到他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陈木升说:“要不,我变卖家产,逃了吧…”   师父摆了摆手说:“没用的,你被那丝罗瓶咬过一口,阴毒虽除,但无论逃到哪里,降头师都可以找到你。一般时候,降头师只会用邪术害人,而不会直接杀人。看样子,他孤注一掷,炼制婴尸,除了要对付你我之外,还有别的目的…”   “师父,难道,破庙里的祭祀仪式,就是那降头师弄的?”我问。   “不,应该另有其人,那种东西是用来祭鬼的,碰巧将那水塘里的冤鬼引了过去,后面,那冤鬼会到处游荡,早晚祸害生人,我要想办法帮她超度。”   晚上,我和师父在方老板的带领下去了那死者家里。   雨还在下,院子里十分冷清,几棵树在冷风中作响,似乎正在为死者哀鸣。   灵堂上挂着白布,点着两根粗大的白蜡烛,正中摆着一口黑漆大棺材。死者的丈夫十分颓废,早已哭干了泪水,他见到我们,沙哑的问:“你们是?”   师父禀明了来意,那青年怒道:“别胡说八道,阿花生前那么善良,怎么会变成厉鬼?出去,都出去!”   师父平静的说:“年轻人,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相信我,一定会抓住凶手,给你老婆和孩子报仇。”   那青年‘嗤’的一声冷笑,对着师父打量片刻,说:“警察都查不出来,就凭你?”   我强忍怒气,道:“我师父是一番好意,你老婆死的蹊跷,怨念很重,不会那么轻易入土的。”   方老板小眼睛眨了眨,说:“你位大师本领高强,相信他吧,发丧的时候,我免费送你两个纸人。”   师父叹了一口气,取出两枚铜钱,放在棺头地上,然后,迅速掏出一张纸符,‘轰’的一声点燃,在铜钱上各点两下,拿起铜钱说:“你站在这里,透过铜钱的方孔看这口棺材…”   那青年满脸疑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伸手接过铜钱,只看了一眼,手一松,‘当啷’两声响,铜钱掉在了地上。   “怎,怎么有黑气?”   “那是怨气。”   那青年脸色发白,嘴唇颤抖,愣了好久,‘哇’的一声扑到棺材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们三人心中恻然,纷纷过去劝了一会儿。   良久,那青年止住哭泣,抽噎着说:“大师,你,你真的有办法给阿花超度吗?”   师父沉声道:“我尽力吧。”随后问道:“家里有糯米吗?”   那青年摇了摇头,方老板说:“我家里有。”   “那就麻烦你回家取一些过来。”师父说。   “这有什么麻烦的,需要多少?”   “嗯…两斤左右。”   方老板‘嘿嘿’一笑,来到门口却停了下来。望着外面黑黑的天,凄凄的雨,似乎有些犹豫。   片刻,他转过身,挠了挠头皮说:“我一个人,嘿嘿,不大敢走夜路…”   “冷儿陪他去。”   我白了他一眼,嘟囔道:“开寿衣纸人店的,竟然不敢走夜路…”   方老板讪讪一笑:“村里刚出了这种事,怪吓人的。”   惨案早就在村里传开了,天刚一擦黑,家家便门户紧闭,村路上不见一个人影,死气沉沉的。绵绵的雨下个不停,更增几分凄凉。   下午时,我们去过那座破庙,不见有人回来过的样子,师父嘱咐陈木升,这几天留意一下那边的动静。陈木升吓的连门都不敢出了,把任务交给了陈阿旺。   如果那些纸符和碗里的血是用来祭鬼的,那么,是什么人所为,又是做什么用的呢?…一想起昨晚的经历,我心里就隐隐后怕。   取了糯米回来的路上,雨下大了,打在伞上‘啪啪’响,四下里,水气蒙蒙的,夹杂着泥土的腥气。   来到一个路口时,突然刮起一阵风。那风来的特别奇怪,就像有人抱着鼓风机等在那里,对着我们猛吹过来似的。   风卷着雨钻进脖子里,我机伶伶打个冷颤,差点没把伞扔在地上。   就在此时,我听到一丝幽幽的叹息,又像是哭泣,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过来的。紧接着,路边一户宅院里的狗狂吠起来,引的其它地方的狗也跟着猛叫。方老板好像也听到了,大叫一声:“快走!”   来到那青年家里,师父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忙问:“怎么了?”   我们喘着粗气,把刚才的经过告诉了师父。   师父听完以后,眉头紧皱,走到外面看了看天色,一言不发的回到屋里。   这时,那青年从偏房里出来,手里捧着几只碗,“大师,你要的碗我找出来了。”   “都是用过三年以上的吗?”   那青年点点头,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们走后,师父令那青年取来锅灰,均匀的围着棺材撒了一圈,一直顺到屋门口。锅灰是用来引路的,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如果嗅到自家烟火的气息,可以顺着这种气息来到家里。不过,一般要出了屋门一直撒到外面的路口。但雨下的太大,根本就没有办法撒出去。   至于那几只碗,是死者生前用来吃饭的,都是用过三年以上的碗。糯米除了拔阴毒以外,还可以用来祭鬼。那女子被害死在树上,鬼魂找不到家,四处游荡。将她招来之后,把她生前用过的碗盛了糯米放在棺材的四周,希望熟悉的气息可以唤回她良善的本性,安心入土…那么,师父可以把她招来吗?   师父一言不发,烛光下,脸色沉静,隐隐透着一股正气。   他把糯米倒进碗里,按位置放好,在棺头那只碗底下压了一道符,随后,抽出三柱香,点燃以后,站在棺头,拜了几拜,念道:“袁静花,二十五岁,正月初六,巳时生人…”我们走后,师父问过了死者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念完,师父把香插在碗里,后退三步,道:“你们三个站在离门口五步开外,否则,阳气太冲,死者不肯进门…”   我们依言站定,师父退回棺旁,捏了一个诀,默念引鬼咒。我们连大气也不敢出,蜡火‘噗噗’的跳动,遗像上方那条白布缓缓摇摆,从远处看,朦朦胧胧的,好像有催眠的作用,我心神渐渐恍惚起来,那烛火似乎离的极远,模糊成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噗’的一声响,吓的我精神一振,只见那烛火陡然间蹿起半尺多高。正诧异间,就听‘啪’一声脆响,那三支香最中间的一支竟然自己从中间断了!   “糟了!”师父沉声道,“打开棺材!”   那青年和方老板还没反应过来,我和师父已经抬起棺盖,‘砰’的一下扔在了地上。   探头一看,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那袁静花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空茫的看着我…   方老板怪叫一声,从屋子里跳了出去,那青年也吓的不停发抖。   师父咬了咬牙说:“死者怨念太重,不肯回来,看样子,七天以后就会化成厉鬼。”   “那…那怎么办?”那青年反应过来,愕然道。   “我们自己去找到她,把她引回来。”   我咽了口唾沫,“自己去找她?”   师父点了点头说:“没错,今天是她死后的第一天,鬼魂不会走远,应该就在村里。你们刚才取糯米回来的路上,可能就碰到她了。等一下我们四个分头寻找,把她给引回来…”   师父话音未落,就听‘扑通’一声,刚回到屋里的方老板吓瘫在了地上。   “师,师父…我,我也去?”方老板问。   师父看了看他,叹道:“算了,你跟我一路吧。”   说完,师父掏出一张黄纸,咬破食指画了一道符,命袁静花的丈夫取来一碗水,把符纸点燃后丢进水里,以手指沾水,在袁静花的眼睛上抹了抹,涂上自己的眼皮,然后,把我和袁静花的丈夫叫过去,分别涂了涂。之后,师父把袁静花的生辰八字写在三张纸上,自己留一张,给我和袁静花的丈夫各一张…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忙完这一切,师父道:“等一下出去,如果碰到袁静花的鬼魂,你们便可以看到她…”   闻听此言,我浑身一震。   师父看了看我说:“不用怕,头七之前,她是不会害人的,看到她以后,把你们手里纸烧掉,她就会跟你们回来了,但要切记,一旦她跟了你,千万不可以回头…”   “如果回头呢?”方老板的眼睛似乎突然间大了许多。   “魂魄有可能会被她勾走。”   方老板舔了舔舌头说:“师父,给我眼皮上也涂两下吧,我也想看看鬼长什么样子,反正,跟着你,我,我不怕…”   第三十五章 雨夜寻鬼(6)   师父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又用手指沾了一点符水,在那女尸眼睛上抹了抹,给方老板涂了涂。我心里想,看样子,这就是开天眼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师父使用。   不过,师父后来对我说,这种方法并不是开天眼,而是探阴术里的一种。通过它只能看到冤死不久的亡魂,而看不到其它的鬼魂。道家的天眼术是一项极为玄奇的秘术,必须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并服以内丹,才可以打开天眼,窥测阴阳…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师父,那亡魂被带来以后怎么办呢?”   师父指着棺头那只碗说:“下面压的这张符,会把它引进锅灰画成的圈里。一旦进去,她就出不来了,届时,用探阴术就看不到她了。你们之中如果谁先将她引来,就待在屋里等着我回来…”说着,师父看了看表说:“到了一点钟,不管有没有找到她,大家都要回来。”   袁静花的丈夫脸色有些发白,愣愣怔怔的点了点头。方老板却显得很兴奋,挺胸凸肚,眼睛乱闪。   我心里隐隐有些害怕,依稀有一股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爬,脚板心都有些麻了。   临出门前,师父将我拉到一旁,低问:“冷儿,怕吗?”   看着师父沉静而又关切的目光,我心神一定,腰板一挺,说:“不怕!”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样的!”   顿时,我感觉勇气倍增,屋外的夜雨似乎也没那么凄凉了…   来到路口,我们朝三个方向,分别寻去。师父等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听不到了。   这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了。昨天也是这个时候,我走在村路上去找晨星,然而,此刻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临江村里黑乎乎的,与平常时候相比,似乎变的极大。那一条条纵横的村路,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了。远处望去,村路越来越窄,黑暗中泛着烂泥的颜色,就像肮脏的蚯蚓。时而经过巷口,冷风从远远的巷子里吹过来,那雨就变得十分密集,斜斜的落下来,就像有无数只手急促的拍打着伞面。而伞底却是一个狭小而又压迫的空间,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一路东张西望,穿过两条巷子,什么也没发现。我心里想,说不定,那女鬼不会被我碰到,运用半瓶水的数学知识,我大概算了一下,我碰到的几率仅占百分之三十三点三三三…碰不上的机率占百分之六十六点六六六…这样一想,心里便带着一种侥幸,心神逐渐宁定下来了。然而,刚走没几步,忽然又‘咯登’一下子,万一偏偏被我碰上那百分之三十三点三三三怎么办?…愣了片刻,心道,阿冷啊阿冷,亏你还有个那么厉害的师父,自己一无是处也就罢了,胆子竟然还这么小,不就是一个女鬼吗?还能吃了你是怎么着?!…就是!怕个鸟!怕你妹呀!…想到这里,我大叫一声:“啊嘿!”   一只受惊的老鼠突然从草窝里钻出来,‘蹭’一下子蹿了过去,吓的我差点把伞扔在地上,拍着胸口,暗骂:‘尼玛!阿冷一世英明,差点毁在一只老鼠身上了…’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的在大街小巷里穿梭,路过晨星的住所时,下意识的停了下来。望着黑黑的院子,心说,晨星应该早就睡了吧。就在此时,‘叮咚’一声短信,就像平地里响起一个炸雷,吓的我差点跳起来。   ‘阿冷,你睡了吗?”   是晨星!   我一阵激动,脑袋里‘嗡嗡’响。   ‘我在你门口。’   ‘我门口?!!’   ‘嗯。’   ‘等一下。’   ……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院子里传来‘悉簌’的脚步声。很快,门开了,借着手机微弱的萤光,只见晨星穿一件黑色紧身毛衣,头发松散,诧异的看着我。   冷风夹裹着雨点,向门缝洞开处席卷而去。   “你怎么不打伞呢,快点过来。”   晨星带上门,像一只灵猫一样,轻盈的钻进我伞里。   “你来这里干嘛?”她问,一股温热而又甜香的气息喷到我脸上。   我定一定神,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   “就是说,你可以看的到鬼?!”   “嘘…”我打了个手势,向远处漆黑的街角望了一眼,轻声说:“你回去睡觉吧,别掺和进来。”   晨星嘴巴一鼓,“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心头一热,真想把她搂在怀里。我咽了口唾沫,沙哑的说:“乖,回去睡觉,昨晚上还没把你吓够吗?”   “别把我当小孩哄。”晨星撇了撇嘴,“你不怕,我也不怕,走。”   说着,挽住了我的胳膊。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心底却十分欢喜,仿佛突然间整个人也变得高大起来了。   “干嘛给我发短信,想我了?”   晨星拧了我一把,“别臭美,我是睡不着,想跟你说说话。”   “怎么不找凌志飞呢?”   “他…”晨星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从回国以后,他好像变了。”   “哦?怎么变?”我心里一动,话说,这两天我都没有见过萧山和凌志飞他们。   晨星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我也说不清楚,总之,跟以前的感觉不大一样了…”   “你不是说以前对他的感情不深吗,他回国那天才彻底倾心于他的,感情变了,感觉当然也变了。”   “不是这样的,我也说不上来,他好像…”   我突然打断了晨星,“别出声!”   晨星被我吓了一跳,一下子缩到了我身后,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角。   在和晨星说话时,我一直留意着周遭的动静,走着走着,我突然看到前方好像有一个黑影闪了一下…   “怎么了?”晨星把脸贴在我背上,我可以感觉到她强烈的心跳。   “我好像找到‘她’了…”   “你是说…”   我点点头,不知怎的,当我真正意识到碰到了‘她’时,心里却一点都不怕了。   “别怕,我们过去看看。”   我们小心翼翼向那黑影刚才出没的地方走去。很快,来到一个岔路口,四周都是简陋的民房。我瞪大眼睛,四下里望去。   突然,我看到了‘她’!就在左边那条岔路上,距我一百多米远处,我护着晨星追了过去。   大雨掩盖了我们的脚步声,走着走着,我忽然感觉不对劲。   路旁立着一棵龙眼树,枝繁叶密,十分粗壮,我带着晨星来到树后。   “怎么了?”晨星抬起一直埋在我胳膊上的头,小声问道。   我指着远处不断向前移动的黑影说:“你能不能看到那个影子?”   晨星怯怯的望了一眼,点了点头:“能。”   “这么说,那个不是鬼?”我嘟囔道。   师父只在我身上施了探阴术,如果碰到的是那女鬼,晨星是不可能看到的。   管他是人是鬼,追上去再说…打定主意,我拉着晨星追了过去。离的近时,我发现果然是一个人,穿一件黑雨衣,走的并不快,看身材,好像是一个男的,矮墩墩的。   我们和那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悄悄的跟在了后面。那人东拐西绕,一直都没有回头,所以,没发现有人跟着他。   出了一条巷子,再往前走就要出村了。就在我疑惑时,那人一闪身,钻进了路旁一座大屋里。   我突然感觉这里很熟悉,仔细一看,那座大屋就是陈树良住的那座破庙!   很快,庙里便亮起了灯光。   我一阵激动,揽住晨星,向那座庙走去。   庙前有两棵参天大树,我们藏在树后,探头向里面望去。只见神台上的两只蜡烛已经被点燃了,那人背对着我们站在神台前面,‘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四周都是雨声,听不清楚。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那人转身向门口走来。霎时间,好像有一道闪电从我眼前划了过去,因为我看到了他的脸!天呐!老七!竟然是老七!…   我顿时懵了,他不是,他不是和王顺都死在江里了吗?怎么活了?王顺呢?…我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   晨星急忙拉了我一把,总算没被发现。粗壮的树身挡住了雨伞和我们两个,就听一连串脚步声,渐渐远去…   “阿冷,你怎么了?”晨星不认识老七。   我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说:“走,我们去里面看看。”   来到庙里,只见里面的情形和昨天差不多,神台上贴了不少符纸。我盯着蜡烛跳动的火苗儿,陷入了沉思,怎么会是老七,这不是活见鬼了吗?难道他没死?如果他没死,为什么这么久都没音讯,而且,他怎么会这些玄门的东西呢?…   一股冷风从背后吹来,我打个冷颤,回过神,回头一望,晨星竟然跑到了外面。   我急忙撑开伞,走了出去。   “傻瓜,下这么大雨,你跑出来干吗?”   晨星背对着我站在雨中,一言不发。我有些奇怪,走过去,伸手就要拉她。   “阿冷!”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一惊回头,只见晨星正站在门口。   “你在跟谁说话?”   我头皮‘嗡’的一下子就麻了。   “你是谁?!”我冲着面前的人吼道,伸手一推,我的手竟然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雨夜寻鬼(7)   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被定住了,我站在离那个‘人’一米多远处,呆呆的看着‘她’。现在我才发现,她虽然也是一身黑色,但体型十分臃肿,根本就不是晨星…   雨‘刷刷’的下着,然而,对‘她’却丝毫没有影响…   “阿冷,你在干嘛?”晨星钻进伞里,拍了我一下。   我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晨星吓了一跳,挣扎几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了下来,惊恐的东张西望。   就在这时,那‘人’朝我们飘了过来。   “闪开!”我大喝一声,拉着晨星跳到了一旁。   晨星吓的一头扑进了我怀里。   紧接着,我眼前一花,只见那‘人’‘嗖’的一下向庙里飘去,平地刮起一股阴风,庙里的蜡烛顿时熄灭了,四下里,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你,你看到‘她’了?”晨星喘着粗气,颤声道。   “她去了庙里。”   晨星朝庙门口望了一眼,“现在怎么办?”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黄纸,深吸一口气,说:“伞给你,你在外面等我,我去引她出来。”   “不!我跟你一起!”   我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进去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乖,你在这里等我,背朝门口,千万别回头。”   “不!”晨星浑身发抖,带着哭腔说:“就是因为未知,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去!”   我心中怦然一动,眼眶一热,很想低下头亲一亲她,硬生生忍住了,强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不由分说,我把伞塞到晨星手里,朝庙门口冲了过去。   庙里一片漆黑,十分阴冷,我感觉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你在哪?…我心里默念着,那张黄纸已经快被我攥出水来了。我很想用手机去照,却是不敢。   跨出几步,我突然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愚蠢,即然‘她’在庙里,站在门口把纸烧了不就完了吗?师父说,只要不超过十米就可以。   想到这里,我退回门口,转身面朝外面,哆嗦着点燃了黄纸…   “走!”我拍了拍晨星,低声说。   “你没事吧?”晨星紧张的问。   “没事,别回头,快走。”   一路上,我总是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似乎有一股冷风尾随着我们。   一直来到袁静花家里,我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   师父他们还没有回来,刚跨进屋门,一阵风便跟着卷了进来,蜡烛‘噗’的一下灭了。   “应该没事了。”我对晨星说,“你站着别动,我去把蜡烛点上。”   我用手机照着,小心翼翼来到灵桌前,伸手一摸,打火机竟然不见了,翻遍所有口袋都没找到,可能之前太过紧张,掉在庙里了吧…   然而,我心里却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忽然想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吹进来?那地上的灰岂不是被吹跑了?…   这样想着,我刚一回头,就看到后面站着一个人。   “臭家伙,你想吓死我啊,怎么一声都不吭?”我拍着胸口道。   “阿冷,你在跟我说话吗?”远处传来晨星的声音。   我大吃一惊,用手机一照,顿时呆了!   面前站的这个‘人’,披头散发,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不是那棺材里的袁静花又是谁?!   我大叫一声,绕过她向门口跑去,晨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愕的愣在原地。   “快走!”   我用手机扫了一下,这才发现,棺头那只碗底下的符纸不见了…   我拉起晨星就要往外跑,刚来到门口,就看见一个人堵在了那里,只得掉头。晨星不明究竟,还要往外冲,被我一把给拉住了,“别去!她在门口!”   突然间,一股狠劲从心底蹿了上来,我一咬牙,吼道:“别怕!跟她拼了!”   师父说,糯米是用来祭鬼的,不知她吃不吃这一套。   我松开晨星,按记忆中的位置,一个箭步蹿到棺前,伸手一摸,刚好被我摸到一只碗,心头一喜,恶从胆边生,管你她妈的吃不吃,不吃我就用糯米砸死你!(当时我没想到,已经死了的人,还能再死一次吗?)   “来吧!”我大叫一声,抓起一把糯米便朝门口扔了过去。   ‘哗啦’一声过后,四下里一片宁静,只有雨打屋瓦发出的‘叮咚’声。   难道真的有效?…我用手机一照,除了晨星以外,屋子里再没有旁人了。   我刚松了一口气,晨星突然用一种极为奇怪的音调说:“你是在找我吗?…”   ………   说着,晨星转过身,面对着我。我用手机一照,只见她两眼发直,脸上隐隐有一层黑气。   我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是…”   晨星阴恻恻的说:“你们把我带来,却问我是谁…”   她的嘴唇丝毫看不出在动,声音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大吃一惊,“你是袁静花?!”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你们两个都得死…”   我心里猛然一凉,完了,看样子,晨星被袁静花附体了。师父说,那袁静花死法奇特,鬼魂不仅找不到家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我大喝一声:“放了晨星!”   袁静花阴阴的说:“我先掐死你,然后再带她走…”说完,十指暴张,向我猛扑过来。   大骇之下,我把手机一扔,急忙向一旁闪去。屋子里阴风四起,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慌乱中,我摸到一把椅子,抄起来就想砸过去,却立时忍住了,那是晨星啊,我怎么可以砸她呢?   就这么一愣神,两只冰凉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呼吸一窒,眼前金星乱闪,挣扎了片刻,两只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依稀听到外面传来‘踢踏’的脚步声,之后,耳朵‘嗡’一声响,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醒了过来。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面前站着几个人。   “冷儿,冷儿…”   是师父的声音。   我终于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把圈椅上,师父和方老板,还有袁静花的老公,都在焦急的看着我。   “晨星呢?!”我一跃而起,两腿一软,差一点趴在地上。   师父急忙将我扶住,长叹一声,往床上指了指。我看到,晨星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晨星!”   我踉踉跄跄奔到近前,借着蜡烛的微光,只见晨星脸色白的吓人,嘴唇却是黑紫色的。   “晨星,你醒醒!…师父,她怎么了?师父!…”我哭道。   师父眼圈一红,哽咽道:“她,她的魂魄被袁静花带走了…”   “怎么会这样?!是我害了她!为什么带走的是她而不是我?!不!…”   我抱住师父,嚎啕大哭起来,在场无不动容,方老板那小眼睛里,也挤出几滴泪水。   师父热泪盈眶,颤抖着拍着我的肩膀:“冷儿,这不关你的事,而是我布的阵被人动了手脚…”   我一怔,止住哭泣:“怎么?”   师父带我走出卧房,来到灵堂,伸手一指:“你看。”   我定神看去,只见那棺材上竟然多了一只小碗,里面装了半碗黑红的粘稠物,愣道:“这是什么?”   “这是月经和人刚死后放出来的血,有人用它破了我的困鬼阵,并取走了引鬼符,那冤魂来到家里,非但没有进入阵中唤回生前的记忆,反而嗅到了秽血的气味儿,怨念突增,变成了厉鬼…”   原来,师父他们没找到袁静花的鬼魂,便按照约定时间返回了家中。刚一进院门,师父就感觉不对劲。   突然,他听到屋里有动静,急忙奔了进来。用手电一照,晨星正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而我却已经翻起了白眼,再晚来片刻就被掐死了。   师父见晨星印堂发黑,嘴唇青紫,眼神茫然,便知道她被鬼附了体。   来不及细想,师父一口咬破食指,向晨星印堂点去,那鬼吃了一惊,松开我,跳到了一旁。这时候,师父已经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法器,扑了过去。   斗了几个回合,那鬼东躲西闪,好像知道了师父的厉害,不愿再斗,从晨星身上脱离出来,向门口扑去。袁静花的老公正站在门口,师父暴喝一声:“快用写了她生辰八字那张纸拦住她,别让她出去!”   一旦冤魂变成了厉鬼,那张纸便不是引鬼用的了,袁静花见了它会避开。   然而,那青年由于害怕,大叫一声跳到了一旁,一阵黑风出屋而去,瞬间不见了踪影。师父去看晨星时,只见她已经倒在了地上,瞳孔散乱,气息微弱,这才发现,那袁静花离体时,顺带着把她的魂魄也带走了…   听完,我瘫坐在地,一巴掌掴在了自己脸上:“都怪我,我竟然没注意到棺材上的碗!”   “冷儿,注意到也没用的,你们已经把她带回了家里。她嗅到血气,变成了厉鬼,反过来,首先要害的就是你们两个。都是我不好,我万万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然有人在我们走后,动了手脚…”   “这个人会是谁呢?”   师父沉吟道:“看样子,一定有人潜伏在暗中,注意着我们的举动…”   我忽然想起老七,把庙里的经历告诉了师父。   师父沉思不语。   “师父,你一定救救晨星…”我哭道。   师父长叹一声,若有所思的说:“尽力吧。”   天亮以后,我抱着晨星和师父一起去了萧山的住处,萧山满脸诧异的从我怀里把晨星接了过去。   听完我的叙述,凌志飞突然跳将起来,一拳打在了我脸上。我眼前一黑,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   “你怎么打人呢?!”师父怒道。   “我就要打他,把星妹害成了这个样子!”   我拉住师父,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沙哑的说:“师父,让他打吧。”   肉体上的疼痛,似乎可以减轻我心理上的痛苦。   凌志飞又要挥拳,被萧山给拉住了。萧山深吸一口气,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怪谁都没有用,目前要做的,是怎样救星儿。”   李淳一摇了摇头:“魂魄离体,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现在,晨星只剩一口气吊着,明天天一亮,就连这口气都没有了。”   孙德寿嘴上还带着食物残渣,叹道:“我师父即然说救不了,那肯定是救不了的了。”   凌志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顿的说:“如果星妹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杀了你。”   这时候,一直没开口的师父说话了:“冷儿,你是男人吗?”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师父目光赞许:“好,即然是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担当,晨星姑娘虽是被别人所害,却是受我们所累,所以,你我师徒二人,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师父再问你,你怕死吗?”   我愣了一下,咬牙道:“不怕!”   “好孩子!”师父目光闪烁,“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晨星,虽然十分凶险,但如果你出了事,师父绝不独活!”   说完,师父对萧山说:“萧总,晨星的事,就包在我们师徒身上了。”   李淳一冷笑道:“难道你比大罗金仙还厉害?”   萧山疑惑道:“张师父,你真的能救星儿?”   师父浓眉一挺,正色道:“我也不敢保证,不过,我和冷儿豁出性命,也要试上一试!”   第三十七章 牵魂(1)   萧山眼睛一亮:“要怎么救?”   师父缓缓吐出两个字:“牵魂。”   李淳一脸色大变。   孙德寿浑身猛的一颤,嘴角上的饭渣也跟着掉了下来:“牵…牵魂?我从来没听说有人用过!”   师父道:“为了救晨星,我决定试上一试。”   “张师父,什么是牵魂?”萧山问。   师父娓娓道来,道家曰,人有三魂七魄,魂,是指离开身体依然存在的精神,魄,是指依附身体而存在的精神。其中,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命魂,一旦人死后,这三魂连同七魄就会离开身体。   但如果是被邪物所害,三魂里面的命魂会暂时留下来。等到第二天鸡鸣时分,命魂才会离体,寻找其余那两魂七魄凝聚而成的灵体,到那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活了。   在此之前,人会处于一种假死状态,只有微弱的气息。而命魂,附着的是人生前的记忆。少了命魂的灵体,就像生活里的植物人,没有意识,找不回自己的身体,需要把它给牵回来,这就叫牵魂…   李淳一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慢慢品茶。   “那要怎么牵呢?”萧山问。   李淳一放下茶碗,阴阳怪气的说:“我也听说过这种方法,只是,具体不知道怎么用,因为从来就没有人用过,据说跟赌命差不多,要用一个活人的命魂,去寻找那魂魄体,找到以后,把它给带回来,没有人肯去赌…”   师父点头道:“不错,但也不全对。”   李淳一‘嗤’的一声,斜睨着师父,道:“你比我懂得还多?”随即,盯着师父上下打量,那表情是说,看你一副乡巴佬的样子…   萧山摸了摸宽阔的额头,沉思道:“张师父,继续说说看。”   师父道:“不是每一个人的命魂都可以去牵的,必须要是失魂者魂魄丢失之前,最后接触的那个人才可以…”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师父先前那些话的意思。   “师父,你的意思是说,只有我才可以去牵晨星的魂,对吗?”   师父道:“不错,晨星被附体之时,天魂和地魂会产生瞬间意识,很有可能记住你的样子,只有你去,她才有可能跟你回来…”   李淳一冷道:“好吧,就算你说的对,但牵魂九死一生,这种违背天道轮回的东西,搞不好,两个都得死。”   师父眼圈一红,喃喃道:“如果冷儿有事,我绝不独活…”   我胸口一热,昂然道:“死就死!我去!师父,你好好保重,如果冷儿有个三长两短,把我的骨灰带回老家就可以了…”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凌志飞剑眉一挺:“你不去谁去?星妹是因为你才出的事!”   孙德寿叹道:“张师父,如果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别冒这个险,何必搭上小冷师父一条命呢?这世上有这么多美食,人一死,什么也吃不到了…”   李淳一悄悄的瞪了他一眼。   萧山说:“张师父和小冷师父都是性情中人,参透生死,萧某十分钦佩,如果真能救活星儿,萧某必有重谢…”   师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房间里烟雾袅袅,众人各自怀心事,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师父说:“现在就开始准备吧,萧总,我需要四只公鸡,一只猪头,还有一些祭祀天地的东西,诸如扣肉,馒头之类的…”   “嗯,我现在就找人去买,还要什么?”   师父摇了摇头:“做法事用的东西我都有,不过,我需要一处香火超过三十年的地方,这样,成功的几率会高一些…”   众人面面相觑,我突然想起一个地方:“陈木升家的祠堂可以吗?”   师父眼睛一亮:“不错,那是一个好地方。”   下午,我和师父去找陈木升,他有些犹豫,师父说不会对他的祠堂有什么影响,他这才答应下来。师父嘱咐陈木升,晚上带几个人蹲守在村东的破庙附近,看老七还会不会出现,暂时不要惊动他,看他搞什么名堂。   整个下午,师父都沉默不语,我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晚上会遇到什么。看师父沉重的表情,我又不想问他‘牵魂’的过程,以免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在煎熬中,夜幕终于降临了。这天晚上,仍然下着雨,连续下了几天的雨,临江村就像被水泡了似的,排水沟里‘哗哗’响,那些枯枝败叶,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来到陈氏宗祠,只见萧山他们早就到了,晨星被放到一张床板上,凌志飞蹲在一旁。   祠堂里阴森森的,香炉上,烟雾袅袅。供桌上立着两根粗大的白蜡烛,正中摆满了贡品。此情此景,我不由想起挖坟那晚,只是,那次那个‘李大师’是一个骗子。现在这些人中,师父,李淳一,孙德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道术传人。   晨星美丽的脸庞毫无血色,就像死了似的。我心中一痛,一时情难自已,很想抚摸一下她的脸,凌志飞当胸就给了我一拳:“别碰星妹!”   师父勃然大怒,上前就要揍他,被我爬起来给拉住了。   “张师父息怒,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志飞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萧山说。   话说,我从来没见过师父发这么大的火。   “是不是要等到子时才可以行法事?”萧山问。   师父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天色,说:“不用,等到村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下了就可以了。”   李淳一和孙德寿站在供桌旁边抽着烟,孙德寿趁人不备,捏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那四只公鸡被绑住腿丢在地上,眼神惊恐,不时拍打着翅膀,‘咯’一声长鸣。   夜色越来越浓,村里十分安静,远近的灯火一点一点的熄灭,终于,整个村子都淹没进了黑暗之中。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师父掏出几支香,点燃以后来到供桌前拜了几拜,说:“今有晨星,天性良善,为厉鬼所害,张某为了救人,迫不得已使用牵魂术,违背天道,实非本意,如若降责,请责张某一人,减我阳寿,与他人无关…”   念完,师父把香插进正中的小香炉里,取出一道符纸,就着烛火点燃。就在此时,‘轰’一声炸雷,电光映的整个祠里亮如白昼。   萧山吓了一跳:“张师父,这…”   师父摆了摆手。   李淳一道:“看样子凶多吉少,魂魄离体,本来是无法可救的,牵魂术是把活人的命魂分离出来,这样做有违天道…”   “张师父,三思啊。”孙德寿说。   师父沉静不答,指着床板说:“冷儿,躺上去。”   凌志飞一愣:“让他和星妹躺在一起?”   师父目光如电,沉声道:“你到底要不要救晨星?”   凌志飞无奈,讪讪的立在一旁。   我依言躺在晨星身旁,心中一定,就算和晨星一起长眠不醒,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师父掏出一根红绳,把我和晨星的脚绑在一起。   “冷儿,等一下发生的事情,在你感觉可能像是做梦,其实,那是命魂离体,出去以后,一定要小心头上的闪电,如果被劈中,那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晨星很有可能还被那个袁静花控制着,我放一张保命符在你身上,她就伤不了你,你要想办法把晨星从她手里救出来,且记,如果找不到她们,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   说着,师父放了一道符在我怀里。   “师父,那我要去哪里找她们呢?”我问。   师父说:“本来,冤魂一旦变成厉鬼,用罗盘就可以测到。可是,那袁静花掳走了晨星,她的目的,就是用晨星来掩盖自己的阴煞之气,以免被我们捉到。晨星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因此,她的魂魄不会走很远,唉…”师父叹了口气,朝外面望了望,“但愿你可以在天亮之前找到她吧…”   又一道闪电划过,那雷就像要把天地给震裂了似的,我身下的床板一阵颤动。晨星躺在我旁边,胳膊和我靠在一起,而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热度。   “冷儿,等一下出去,很有可能碰到一些其它鬼魂,有些横死之鬼,难入轮回,徘徊在阳间,但它们一般没有恶意。不过,你身上还是会有一些生人之气,如果碰到它们,尽量避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师父嘱咐道。   “嗯。”我点点头,一颗心跳的厉害,想到这次的经历很可能开天地未有之奇,见到一些正常人永远无法见到的东西,不由有些激动,却又很是害怕,因为很可能一去就回不来了。   师父又教了我一些对付袁静花和带晨星回来的方法,师父说,那袁静花一旦变成厉鬼,每过一天,怨念就会增加一点,时间越久越难对付,把晨星从她手里解救出来以后,应当速速回来,不要跟她纠缠。日后,再想办法将她收伏超度,实在不行,只有打的她魂飞魄散了…   交待完一切,师父站起来,目光炯炯的扫视一圈众人:“大家都靠远一点,我要行法事了。”   众人依言散到远处,师父掏出一大叠符纸,最少有五六十张,飞快的围着床板摆了一圈,只床尾一处,空出约五六张的位置没摆。师父说,那是供魂魄进出的路口。   随后,师父取出两只在陈木升家里借来的长明灯,点着以后,在我和晨星的头顶各放了一盏。我发现,我头顶这盏灯火苗儿很高,而晨星那盏却只有黄豆粒那么大,随时都可能熄灭的样子。   再然后,师父将四只青瓷大碗摆在床的四角,提起公鸡,一只只割破喉咙,把血注入碗里。   弄好这一切,师父已是满头大汗。   “冷儿,准备好了吗?”师父慈爱的看着我,声音有些颤抖。   我突然发现,师父好像一下子憔悴了好多,心头一酸。   “准备好了。”   师父呆呆的凝视着我,瞬间,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片刻,师父一咬牙,把头扭向一边:“闭…闭上眼睛…”   那一刹那,我看到泪水顺着师父的脸颊滑落下来。   在这个世上,有一个对我这么好的师父,就算死了,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这样想着,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隐隐的雷声传过来,伴随着师父念咒语的声音,渐渐的,我感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逸,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了,四肢百骸中,似乎有一股气流在缓缓游走,无比舒畅,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种极为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天边,用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在召唤着我。   幽幽的,我睁开眼睛,那声音顿时便消失了,四周是死一般的宁静,静到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到。难道我聋了吗?!大骇之下,我猛然跃了起来,竟然像没有重量似的,悠悠的往上飘去。   朝下面一看,我看到了师父,然后,我看到了自己,终于,我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的命魂已经离开了身体。   据说,人在鬼压床时,魂魄很容易离体。鬼压床其实是一种生理现象,人的意识十分清醒,控制运动的中枢神经却在沉睡,这时候,人会处于一种恐慌状态,想叫叫不了,想动没法动。但如果保持心理平静,把情绪稳定下来,魂魄就很有可能会离开身体,这时候,人会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可以穿墙透壁,毫无阻碍,周游一圈,然后再回来。师父所用的离魂术,就是效仿鬼压床时的离魂。只是,鬼压床是一种自然状态下的离魂,魂魄走不很远,不会违背天道…   再往上飘岂不是要穿破房顶,飞上太空了?…我这样一想,整个人又飘飘忽忽的向下坠去,落在了床边。   这是我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自己,直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那种感觉,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反正,跟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感觉完全不同。我发现,我还是蛮帅的…   我头顶那盏长明灯的火苗儿突然颤了几下,师父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急切的四处张望,我知道,他是在找我,我伸手去拉师父,手却从他胳膊上穿了过去…   萧山和李淳一坐在远处地上抽烟,嘴巴一动一动的,好像在交谈些什么,而我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孙德寿正在啃一包牛肉干,不时朝我们这边张望一眼,凌志飞靠着一根柱子,头一点一点的,竟然打起了瞌睡。   晨星静静的和‘我’躺在一起,依然是那张苍白而又美丽的脸。‘我’头顶那盏灯跳动几下以后,突然变得黯淡了下来,我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晨星,我去找你了,一定要等我。”   我俯下来,在晨星脸上轻轻一吻,飘然而去…   第三十八章 牵魂(2)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任何科学手段都解释不了的。就连我自己,直到现在,有时都会怀疑那一切有没有发生过,然而,那天晚上的经历,却像电影一样,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脑海,挥之不乱,抹之不去。如果有人是唯物主义者,前面的引鬼你认为是我编的故事,那么现在,你就当是阿冷做了一场梦吧,不过,没有那场梦,就不会再有晨星…那梦是如此的逼真,逼真到不可思意,而且,我碰到了一些匪夷所思,难以置信的东西…   师父说,很多时候,梦,是一种意识的游离,而这种意识,就是人的灵魂…   现在,我的灵魂从身体里脱离出来,飘飘悠悠的出了陈家祠堂,我的意识非常清醒。我看到雨还在下,下的很大,而我却丝毫感觉不到,那雨滴好像从我身上穿了过去。我的视力变的极佳,佳到可以穿透墙壁,看到好几对做爱的男女…   我轻轻一步,就能跨出几米,而且毫不费力,估计,太空漫步也不过如此了。只是,太空漫步无法控制自己,而我却非常随意。   那是一种无比美妙的感觉,美妙的有些诡异。我就这样忽高忽低的四处飘荡,飞过墙头,飞过树梢,我看到有风拂弄树枝,那些树叶凌乱的摇摆着,而我却听不到任何声响,我好像来到了一个无声的世界。然而,这个世界里,却有着一种超脱般的自由。   但是,我却无心享受这种自由,因为我知道,它很短暂,只要天一亮,我就会化成尘埃,永远的飘散在空气里,也许,那才是永恒的自由吧…   晨星,你在哪里…   忽然,我眼前猛的一亮,我大吃一惊,抬头一看,顿时呆了!我看到苍黑的天幕里,满是滚滚的乌云,云层中竟然有两只巨大的眼睛,正在一闪一闪的!   从那两只眼睛里,发出两道强光,就像超强的手电筒,向我射来。突然间,其中一只眼睛里,喷射出一道电光。大骇之下,我一个滑步,飘到了数十米外。那闪电结结实实的劈在了一棵树上,我没有听到雷鸣,估计肯定惊天动地…   我知道,那两只眼睛的目标是我,一旦被它们的光捕捉到,闪电就会向我劈来。   我灵巧的躲避着它们,但我只要一想到要去找晨星,微一分神,就会被它们捕捉到,好几次差点被劈中。   就这样,一直僵持着,我越来越焦急,东飘西闪,我不敢飘到别人家院子里,我怕那闪电会伤及到无辜的人。我一边躲避着闪电,一边躲避着宅院,不知不觉得便出了村子。   突然间,我看到远处有一个地方隐隐传来亮光,那是什么?就这么一分神,一道闪电劈在了我的脚下。   我急忙向亮光处飞去,很快便来到了近前。   天,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晨星家的老宅,而那老宅上空,竟然被一种光环笼罩着,那是什么?!   天空中那两只巨眼还在追赶着我,晨星家老宅里没有住人,我不暇思索,便飞进了老宅里。   这个时候,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巨眼发出的光,射到墙头便停了下来,围着墙头来回游走,就是进不了宅子!更奇怪的是,我竟然听到了外面风雨发出的声音,伴随着隐隐的雷鸣…   我飘飘的落在了地上,抬头一看,从外面看到的亮光,在里面却看不到了。怎么会这样?…突然,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会这样?没错!是我的声音!可是,那声音却不像是我发出来的,好像来自脚下的地底,感觉闷闷的…   就在我疑惑间,一个黑影飘到了我的面前!我吓了一跳,猛然后退了几米。   “哪来的小鬼?”   那黑影说话了,他的声音就像是用一个扩音喇叭发出来的。   这时候,我看清了他的容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我忽然觉得他的长相有些面熟。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我脚底下那个‘声音’说。   “不是你还有谁?”   我愣住了,我应该说自己是哪里来的呢?陈家祠堂?…忽然,我想到一件事,他怎么能看的到我?难道是鬼?   “啊!你是鬼?!”大惊之下,我又往后退了几米。   “废话!不然我怎么能跟你对话?!”   是哦,那不是鬼又是什么,我忽然想到,其实,我现在也是一只‘鬼’了。   那男人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巨眼。   “那天眼怎么在追你?”   “那是天眼?”   “不是天眼又是什么?!你这小鬼死前脑袋被猪啃了还是被驴踢了?连这都不知道?!”   这男人,不对,这男鬼,脾气好暴躁,估计生前可能是一个杀猪的主…   “愣什么,问你呢,你触犯了什么天条,天眼干嘛追你?!”   “我…我…”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怎么会在晨星家的宅院里?”   他猛的一震,飘飘的晃了两下:“你,你认识星儿?!”   “当然!我…”   我哽住了,因为我忽然想到,他怎么会认识晨星,竟然还叫她星儿?…   “快说呀,我问你呢,你认识星儿吗?”他的语气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种哭腔,却又无比诡异。   似乎有一道电光从我眼前划过,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啊,你是,你是晨星的父亲纳兰元英?!”   “没错,我就是纳兰元英,快告诉我,你认识星儿吗,她还好吗?…”   如果灵魂可以有眼泪,我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元英伯伯,晨星被厉鬼所害,恐怕活不过,活不过今晚了…”   “什么?你说什么?!”   纳兰元英‘嗖’一下子飘到了我面前,我仔细一看,和那张遗像里的纳兰元英除了表情不同以外,其他一模一样…   “快告诉我,星儿她怎么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挑重点讲了一遍,纳兰元英陷入了沉默之中。   “元英伯伯,难道你一直都在这里?”我疑惑的问。   纳兰元英回过神:“不,我今天才来的。”   “那你之前在哪儿?”   他往楼后面一指:“我在那座山里。”   “山里?那山里到底有什么?!”   “那山里有…”纳兰元英摇了摇头:“孩子,我不能说,这是天机。你记着,按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我大体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嗯。”我愣愣的点了点头。   纳兰元英好像很激动,他的身影忽高忽低,声音有些颤抖:“十年了,我知道,已经十年了,我在山里看着斗转星移,时光流逝,而我却没法出来,直到今天,孩子…”他顿了一顿,说:“这还要多亏了你。”   “亏了我?”   “是的。”纳兰元英朝天空一指:“是你带来的这种天地异象,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我才可以出来,异象过后,我又要回到山里去了。”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忽然,我想到一件事:“元英伯伯,你知道《殡葬全书》在哪里吗?”   纳兰元英猛的一颤:“你,你找那本书做什么?…是了,星儿回来除了给我过祭以外,还有就是要寻找那本书。孩子,你听我说,那本书确实存在,但它不属于人间,至于它在哪里,我不能说,我只要一开口,立刻就会消失,你们要切记,如果找到那本书,一定要小心,否则,当场就会死…”   “我知道了。”   接下来,我又提出了一些心里一直存在的疑问,纳兰元英只是摇头:“孩子,这些我都不能告诉你,包括我的死因,因为我现在是一个死了的人,而你却还没死,这样做是违背自然法则的,如果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通灵的方法去知道答案,那么,阴阳两界就没有制度可言了。任何答案,都要靠活着的人自己去探寻。不过,关于这座宅子的事,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们已经发现这里没有磁场了,至于为什么没有磁场,那是因为,这里根本就不属于阴阳两界,也正是因为这样,天眼的光才照不进来…”   “那,那这里是什么?”我诧异道。   “这个告诉你却无妨,这里,是阴阳两界交汇的地方…”纳兰元英说:“在这个世上,存在两种空间,人是以活体形式存在于其中一种空间里的,那就是所谓的阳间,而另一种空间里,存在的是灵魂,它们是一个个磁场团,那里便是阴间。不过,有些灵魂也可以存在于阳间,他们出没于阴时,也就是夜晚,只是阳人看不到它们罢了。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阴阳两界交汇的地方…”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道:“难道,那座山就是通往阴间的入口?!”   纳兰元英吃了一惊,愣了很久,冷冷的说:“这些你不需要知道!”   “元英伯伯,正如你说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探寻,所以,我说对了是不是?你待在山里一定是有某种苦衷的对不对?!”   纳兰元英怒道:“闭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多屁话?!”   说完,他长叹一声,柔声道:“好孩子,我也是为你好,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的,还是不要去知道的好,你为了救星儿已经牺牲了太多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冷,叫我冷儿吧。”   “好,冷儿,现在,我跟你一起去救星儿。”   “可是…”我抬头看了看那天眼,“我一出去,天眼就追着我赶。”   纳兰元英说:“那是因为,你只有主魂,而没有魄,人死之后,魂魄都会离体,魂魄中和,磁场才会恒定,而你师父所用的离魂术,只能把一条魂分离出来,这也是你在外面听不到声音的原因。没有魄的掩护,就会被天眼发现,它射出来的,是一种磁光,其实是你自己把磁光引过来的,而不是它追着你走。”   “那,那要怎么办?”   “我分一魄给你做掩护,然后你藏在我后面,希望不会被天眼发现。”   说着,我感觉眼前一花,纳兰元英晃了一晃,身边多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他一挥手:“去吧。”那影子幽幽的向我飘了过来,它缓缓的钻进我的‘身体’里,消失不见了。   “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了?”我反问道,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声音’从脚底来到了上面。   纳兰元英点了点头:“嗯,冷儿,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说着,纳兰元英伸手拉住了我,我这才知道,灵魂之间,是可以触碰到对方的,只是没有触感。   那天眼的光还在墙头上来回的游走,我们抓住一个空档,从墙头飞了出去,把那磁光抛在了后面。   纳兰元英一路掩护着我,那磁光没有再追过来。我发现,我可以听到风雨之声了,只是感觉不到而已。   一路飘行,宛如腾云驾雾,十分舒畅。路过东江上空的时候,我发现江面的雾气里,有一些人影在飘荡,纳兰元英告诉我,那些是留恋凡尘的亡魂,他们都不是正常死亡的,很多都是被淹死的,死后有一种强烈的意念留在阳间,所以去不了阴间,没法转世,但他们并不是恶鬼,不会进入阳人的家宅,他们只是普通的亡灵而已。不过,有些恶鬼也喜欢混在里面。   “我们下去找找吧,记住,下去以后不要出声。”纳兰元英说。   我点点头,心里想,说不定,还可以碰到张冬的亡魂,至于老七,我发现他根本就没死,王顺有没有死,我就不知道了。   纳兰元英带着我飘飘的向下坠入,很快就来到了江面,我的脚几乎已经贴到了水面。放眼望去,只见江面十分开阔。   《洛神赋》里的‘凌波微步’,应该便是如此了。我们沿水面滑行,不时有一个个眼神空洞,面目浮肿的‘人’从身边经过,却没有看到张冬。   突然,一个长相凶恶的‘人’向我们飘来,吓得我一下子躲到了纳兰元英身后。   “干什么?不长眼睛的吗?滚开!”纳兰元英吼道。   那‘人’一惊,停住了,盯着纳兰元英愣了一会儿,飘然远去。   我暗暗奇怪,他好像很怕纳兰元英,这是为什么呢?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推断是正确的,晨星家老宅后面那座山,正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那里,便是阴间,而纳兰元英,却是那个空间里的管理人员,换一种说法,就是阴司里的官员。这些,都是师父‘探寻’出来的,容后再表…   第三十九章 牵魂(3)   雨打在江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四下里迷迷蒙蒙的,仿佛回到了天地初开的混沌世界。那天眼的光还在来回的徘徊着,纳兰元英小心照护着我,倒也没有被它发现。   时间缓缓流逝,算算应该是后半夜了,却还没有找到晨星,我越来越焦急,纳兰元英却显得十分沉着。我们沿着江面来回搜寻了两遍,不见晨星和袁静花的影子,于是,便回到了村里。   路过陈家祠堂时,只见里面隐隐透出亮光,不知道师父他们都在做什么。   很快,我们就在村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就在我胡思乱想时,纳兰元英忽然道:“等一等!”   我吓了一跳,紧接着,一阵兴奋,难道他找到晨星了?   “怎么会有人气?”纳兰元英一边说,一边做出一种到处嗅的样子。   我除了能听到声音以外,完全没有其它感官。   “奇怪,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在外面?”他一边说,一边带着我缓缓向前飘去。   转了一个弯,我四处一望,看到了陈树良住的那座破庙,顿时恍惚大悟。我记得师父对陈木升说,让他晚上带几个人守在这里,等那老七。   然而,纳兰元英走到这里,却停了下来:“冷儿,小心一点。”   “怎么了?”   “这里气氛不对,人气中,似乎夹杂着另外一种气息,却又不像是鬼气。”   “那,那是什么…”   “别怕,你躲在我后面,我们过去看看。”纳兰元英说。   来到庙前,只见那两棵树后躲了好几个人,穿着黑雨衣,依稀便是陈木升他们,正在窃窃私语。   “老板,你大半夜把我们拉到这里来,到底做啥子吗?都等了这么久了…”是朱厚的声音。   “要不回去吧,刚才那么多闪电劈下来,躲在这树后不安全哦。”吴彬说。   “别废话,工钱少不了你们的,一人五十,都藏好了,等下如果有人来了,谁也别出声。”陈木升说。   没有人说话了,只有雨点‘噼啪’的声音,那庙里黑乎乎的,看样子,老七没有来过,不知道还会不会来。   “冷儿,他们听不到我们说话的。”说完,纳兰元英摇了摇头,“奇怪,怎么来到这里,那种气息又不见了呢?”   “元英伯伯,那到底是什么气息?”   纳兰元英使劲嗅了嗅,朝那破庙里望了望说:“可能是我的错觉吧,算了,冷儿,我们去别的地方。”   又转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晨星,纳兰元英也开始有些不安了,好几次没有护住,差点令我被天眼发现。   “元英伯伯,你说,那袁静花会不会带晨星躲进别人家宅院里?”我问。   “不会的,除了徘徊在自己生前住所的怨鬼以外,只有那些怨气冲天的厉鬼,才会冒着遭天谴的风险进入阳人的宅院,因为他们已经不奔着转世投胎了。星儿不是厉鬼,她是不会进阳宅的。”   “那,那我们怎么找不到她?”   “可能,我们没有找对地方吧。”   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纳兰元英说:“冷儿,我们可能错过了某个地方,一般来说,星儿的魂魄在命魂没有到来之前,是不会离开村里的,或者待在江河等地脉之处,比如东江,但还有第二种可能。”   “第二种可能?”   “没错。”纳兰元英说:“第二种可能就是,待在她生前最为留恋的地方,应该就在这村里,或者村外某个地方。冷儿,星儿回国以后,就属你跟她最熟,你好好想想,她最喜欢待的地方是哪里?”   最喜欢待的地方…晨星一般都宅在出租屋里,很少出去的…会是哪里呢?…突然,我眼前电光一闪,“难道是?”   “哪儿?!”   我忽然想到,如果换作是我,认识晨星这这么久以来,最值得留恋的,就是在水塘边上的那个夜晚。虽然后面发生的事情无比诡异,但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显得前面那段时光的美妙,那晚的夜色,在我感觉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美…难道,晨星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不,这不可能,她爱的明明是凌志飞,而不是我…   纳兰元英见我沉吟不答,有些急了:“快说呀!哪儿啊?!”   “元英伯伯,我不敢确定是不是那里,估且试一试吧。”   在我的指引下,我们很快便来到了村外。   远远的,我看到有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那口水塘边,天呐,是晨星!她真的在那里!(当我醒来以后,师父告诉我说,我在凌晨四点的时候,突然从眼睛里涌出大量的泪水…)   没错,是晨星,她就像是一尊美丽的雕塑,痴痴的站在那口水塘边,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空茫的神色。那一刻,就算我被雷劈的灰飞烟灭,我也会感觉自己是幸福的…亲爱的,你是在等我吗,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同样愣住的不只是我,还有纳兰元英,他有一魄在我身上,因此,我可以体会到他当时的想法…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我的女儿,没想到,再重逢,却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我知道你,而你却不知道我,我的孩子,你长大了,美丽的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我的孩子,父亲什么也给不了你,只有拼力去救你,记着,在人间,一定要幸福…   突然,一道亮光射到我身上,紧接着就是一道闪电,纳兰元英拼力一拉,险险没把我劈中。   那一瞬间,我看到晨星身上有一条细细的丝线连到树上,猛然间,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大叫一声:“元英伯伯,小心!”   一条人影,闪电一般从树上扑了下来,给了纳兰元英狠狠一击,他为了救我,浑没半点防备。   就听石破天惊般的一声厉吼,紧接着,是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一条人影,‘嗖’的一下子向远处飞去,很快便没了踪迹。   纳兰元英脸色煞白,拼尽全力,把我挡在了怀里,以免被天眼发现。   “冷…冷儿,好孩子,等一下,你,你带星儿走,我没法送你们了。”纳兰元英幽幽的说,声音好像是从‘腹部’发出来的。   “元英伯伯,你怎么了?!”   “我没防备,被,被那厉鬼给了狠狠一击,元气,元气大伤…好孩子,现在,你听我说,牵住…牵住星儿的手,看她让不让你牵…”   我伸手一牵,便牵住了晨星的手,我惊奇的发现,我竟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手在我手里的触感。   纳兰元英很是高兴:“太,太好了!她跟你走!冷儿,现在,我要把我剩下的六魄都给你,这样你就不怕天眼了,等你的命魂一进入身体,它们就会分离出来…”   我猛然一惊,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我不要!给了我,你怎么办?”   “好孩子,听话…”   “我不要!”   “混蛋!”纳兰元英吼道:“看你这点儿出息!”   趁我一愣神间,纳兰元英晃了一晃,我感觉有六道影子钻进了我‘身体’里。   纳兰元英深深的望了晨星一眼,那是一种令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眼神,它包含着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无尽的爱,几年以来,每当我梦到那个眼神,惊醒过来以后,我都会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冷儿,帮我照顾星儿…”   突然,我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我推来,瞬间,我和晨星就已经飘到了数十米之外。   回头望去,只见纳兰元英冲我温和一笑,紧接着,一道电光劈在了他身上…   “元英伯伯!元英伯伯!”   “冷儿,我的好孩子,你终于醒了!”师父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滚烫的泪水滴在了我的脸上。   “元英伯伯!元英伯伯呢?!…我,我这是在哪儿?…”   我渐渐清醒过来,终于发现,这里是陈家祠堂。   晨星比我晚醒来一会儿,她显得十分虚弱,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山和凌志飞等人,自是欣喜若狂,把我和师父晾在了一旁。不知怎的,我心里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意,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冷儿,我们走吧。”师父苦笑道。   “嗯。”我点点头,临出门时,我忽然停了下来,“师父,你等我一下。”   我来到庙里,一帮人正拿着各种食物劝晨星吃,晨星只是摇头,她看到我,虚弱的打了声招呼:“阿冷。”   “嗯。”我答应一声,心头一酸。   我拍了拍凌志飞的肩膀:“出来一下。”   来到外面一个幽僻之处停了下来,凌志飞不敢直视我,盯着地面,低声说:“阿冷,什,什么事?”   我二话没说,狠狠一拳打在了他胸口。   “这是第一拳。”   凌志飞‘蹬蹬蹬’退了几步,还没反应过来,我又一拳打在了他肚子上。   “这是第二拳。”   凌志飞抱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现在我把它还给你,记着,如果有一天你负了晨星,我一定杀了你!”   第四十章 牵魂(4)   雨气蒙蒙的早上,微有些凉,临江村上空飘浮着袅袅的炊烟。一些早起上工的人,凑在屋檐下窃窃私语。   “昨晚上那雷太吓人了,我一夜都没睡好。”一人说。   另一人道:“我也是,***,正和老婆行好事呢,‘轰’一个雷,吓得我差点没阳萎。”   先一人猥琐一笑:“肯定是你***和你老婆干得太起劲了,摩擦起电,把雷给招下来的…”   一帮人便都跟着哄然大笑起来。   一个年长一点的止住笑,摸了摸络腮胡子,正色道:“我总觉得昨晚上那雷有点邪门儿,感觉一个接着一个,全部打在了村里,是不是村里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边说,一边紧张的四处张望。   众人也都笑不出来了,先一人说:“这两天是挺邪门儿的,被杀的那女的还没下葬,凶手也不知道抓到了没有,大家晚上最好都别出门…”   余人感觉在理,纷纷点头。我和师父从旁经过,渐渐远去,他们后面说些什么,便听不清了。   “冷儿。”师父叫了我一声。   “嗯?”我抬起头。   师父看了我一眼,伸出火热而有力的大手揽住了我的肩膀,盯着路面说:“没什么。”说着,紧紧的揽住我的肩膀。   我感受到一种温暖,两行泪水再也止不住了,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重回人间的感觉真好,想想昨晚那如梦似幻的经历,我仍然心有余悸。我知道,那不是梦,从那些被雷劈断的树枝,和地上焦黑的痕迹,我知道,那些都是真的。也就是说,我这条命,如果不是纳兰元英,早就没了,是他用牺牲自己的方式,保全了我和晨星。   我的心头无比沉重,就像这阴沉的天,霪霪的雨。   师父什么也没有问,也没有看我,只是紧紧的揽着我的肩膀,说:“回去以后,师父用陈木升家的炉灶给你做点好吃的,然后好好睡一觉。”   回到住处,师父把我往床上一推,便出门而去了。我翻来覆去,没有任何睡意,泪水一波接一波的往外涌。   不知过了多久,师父回来了,我急忙擦干眼泪,把头歪向里边。   “冷儿。”   “嗯?”   “吃东西了。”师父在我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爬起来,只见地上放着一只很大的笼屉子。   师父打开盖子,里面都是些我爱吃的菜。   师父把菜一碟碟端出来,温和的笑了笑,也不看我:“陈木升…陈木升感觉变化很大,确实打算痛改前非了,他还说,等抓住降头师以后,要去投案自首呢…这些食材也都是他出的,我要去买,他硬是你不肯…呵呵,快趁热吃。”   我扭过头,使劲抽了抽鼻子,强颜一笑,接过筷子。   菜的味道很美,但我却丝毫没有胃口,只吃了几口,便哽住了。   “怎么,不合胃口吗?”师父温和的看着我,笑着说。然而,他的眼睛里,却有泪光在流动。   “师父!”我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到师父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师父浑身颤动,泪水落进我脖子里。   “好孩子,都,都过去了,没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梦里,我见到了纳兰元英。他仍然是一身黑衣,浓眉轩挺,不怒自威的样子。   “元英伯伯!”我喜极而泣。   纳兰元英横了我一眼:“大男人一个,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元英伯伯,你不是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纳兰元英眼睛一瞪。   我摇了摇头,很是欢喜:“没,没什么,你没事就好!呵呵…”   纳兰元英脸色忽地一变:“冷儿,我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又回来了?快给我走!”说着,狠狠一推,将我推到了数十米外。   “记着,帮我照顾星儿。”   一团浓雾飘来,笼住了纳兰元英。   他的声音不断从雾气里传出来:   “帮我照顾星儿…”   “照顾星儿…”   ……   “元英伯伯!元英伯伯!”我惊醒过来。   “冷儿,你又做恶梦了?”师父关切的问。   我愣愣的点点头。   师父叹了口气,轻声说:“好孩子,你昨晚到底遇到了什么,告诉我吧。”   我点点头,仔细回想着昨晚的经历…   师父默默的抽着烟,听完以后,沉声道:“这么说,是纳兰元英救了你?”   “嗯。”   师父站起来,望着窗外。我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了,外面的天阴的厉害,不知何时刮起了风,手机来的天气短信说:受北方冷空气影响,未来三天都会降温,请大家做好防寒准备。   “原来是这样…”师父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说:“我本来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和你同赴阴司的,因为,牵魂术几乎没有多少成功的希望,之所以我要孤注一掷,是因为我们男人宁可一死,也要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奇遇…”   我心知师父所言不虚,如果不是纳兰元英,我可能在找到晨星以前就已经被雷给劈死了。   “冷儿,穿件衣服,我们出去。”   “去哪儿?”我问。   “去那座山上,如果那里真的是阴司的入口,我想,阴司里肯定发生了某种变故…”   天阴的就像倒扣过来的墨斗,层层叠叠的黑云堆在天边,不断变换着形状。冷风肆无忌惮的吹来,一棵棵树慌乱的摇摆着,抖落一地黄叶。绵细如丝的雨,斜斜的打在脸上,冰凉凉的。   然而,空气中,却依稀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我知道,那是家乡的味道…   来到山上,有了树丛的遮挡,风似乎变得小了很多。然而,密林间却黑的糁人。   “师父,这里真的是阴司的入口吗?”我诧异的四处张望,实在没法把一座土山和阴司联系在一起。   “应该是的。”师父点头说。   “那,那入口在哪儿?”   师父沉思不语,带着我在山顶转了一圈,说:“那入口应该就在这山里的某一处,只是,被积土给压住了…”师父指着晨星家那座老宅说:“现在,我大体可以推断,阴司之门可能出现了某种松动,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而这座宅院,就好像是给门加了一把锁,把它给固住了…传说,人的灵魂一旦进了阴司,除了转世轮回以外,是根本出不来的,只有一些司职人员,可以在天地异象时利用权力打开阴司之门来到阳间,这么说,纳兰元英死后,在阴司做了司职人员,不过,据你所说,我感觉他是被迫的,或者出于某种无奈…”   “师父,凭这座宅院,能镇住阴司之门吗?”   师父叹道:“但愿不再发生什么变数吧…”   从山上下来,我无意间瞟了老宅一眼,竟然发现院门是开着的。   师父也有些奇怪,我们来到了老宅里,上了二楼,只见灵堂里透出微弱的烛光。   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我看到晨星正默立在遗像桌前。   晨星丝毫没有感觉到我们的到来,师父俯在我耳边说:“冷儿,我先回去了,你和星儿别回去太晚,注意安全。”   愣神间,师父已经转身离去了。我轻轻的走进屋里,晨星终于听到动静,回过头,她的脸上依稀凝有泪痕,脸色苍白的让人心疼。   “阿冷。”晨星勉强一笑,“你,你怎么来了?”   我四处一望,不见凌志飞的影子,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吭哧道:“我,我路过。”我想也没想,楼后便是山,我路过怎么可能会路过这里?   晨星点点头说:“嗯…阿冷,我听孙德寿说,是你和师父舍命施法救了我,如果你们有个闪失,我,我百死也难赎罪了…”   我眼眶一热,摆了摆手,“没什么的,你,你来这里干吗?”   晨星转过身,看着纳兰元英的遗像,幽幽的说:“不知道为什么,我醒来以后,觉得心好痛,难以言说的那种痛,就像被什么东西给撕裂了似的,同时,我好想好想我父亲,下午体力稍一恢复,我就来了…”   我猛的一震,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晨星站在那里,衣衫十分单薄,我脱下外套,轻轻的披在了她肩上。她却好像浑没发觉,痴痴的说:“阿冷,我已经完全相信,人死了是有灵魂存在的,难道我在昏迷中,真的见到过我父亲的灵魂了吗?”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了,轻轻的从后面把晨星抱在了怀里,笑了笑,哽咽的说:“傻丫头,他,他一直都在保佑着你的…”   “那你说,他的灵魂过的好吗?会幸福吗?”   “会的,一定会的!…”   我仰起头,任泪水肆意的流淌,无声的流淌…   第四十一章 阴沉棺(1)   从老宅里出来时,天已经快黑了,风很大,夹杂着零星雨点,黄叶到处飞舞。天地间,是一种苍凉的色彩,就像一幅陈旧的画。   “饿了吗?”我问。   晨星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摇了摇头。   我叹了口气,说:“不吃东西怎么可以呢?”   晨星抿了抿唇:“我不大想回去吃,那些大鱼大肉我吃不惯,阿冷,我们找个地方吃点清淡的吧。”   我心头一热,点点头。   我们来到一家小饭馆,点了两个素菜,一个汤,我还要了一瓶白酒。   几杯酒下肚,心里的愁闷之意似乎消减了许多。   天色渐晚,饭馆里灯光昏暗,显得十分冷清。远处靠窗一桌,坐着两个贼眉鼠眼的汉子,喝得面红耳赤的。   几口热汤下肚,晨星脸色渐渐红润起来。   “阿冷,你怎么不吃呢?”晨星发觉我在看她。   “唔…吃…”我脸上一热。   “来,吃点这个。”晨星一手撩着头发,一手把菜夹到我碗里。   “谢谢。”   晨星一愣,怔怔的看着我:“阿冷,我怎么感觉你跟变了个人似的?”   “有吗?”我笑了笑。   这时,就听‘砰’一声巨响。我一惊回头,只见那两个汉子口沫横飞,说的兴起,奋力拍打着桌子,其中一人发现我在看他,瞪了我一眼,另一个不怀好意的瞟了瞟晨星。   “抓紧吃,吃完我送你回去。”我小声说。   那两名汉子的声音不断传入我耳中。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真***,要是能让我睡上一次,少活十年都可以。”   “别他娘的卖关子,怎么个漂亮法?”   先一人啧啧道:“那脸呀,嫩的能掐出水来,穿的那叫一个性感,两个波又大又挺,那低腰裤,再往下一点,估计连毛都要露出来了…嘻嘻…”说着,一阵淫笑。   另一人深吸一口气,似乎陷入了想象之中。   晨星眉头紧皱。   先一人说:“想了吧兄弟,别急,今晚上你就能见着了,老大本来说晚上去,我下午偷着去看的,没想到,还真被我看到了…”随后,压低声音说:“其实,这里这个妞长的更漂亮,只是嫩了点,没那女的风骚,不过,脱了衣服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晨星,心下暗怒,拳头捏的‘嘎叭’响。   “阿冷,我吃饱了,我们走吧。”晨星放下筷子。   “嗯。”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结帐!”   送晨星回到住处时,只见凌志飞正站在院子里。   “星妹,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回来吃饭呢?”凌志飞脸上在笑,眼睛里却透着一种恼怒的神色。   晨星浑没注意,只是说:“我去了老宅,已经吃过了。”   凌志飞勉强一笑,扭头狠狠瞪了我一眼。   他和我一起出的院子,来到外面,叫住我说:“阿冷,别以为你救了星妹就想让她感激你,那是你应该做的。我郑重警告你,最好离星妹远一点!”   我‘呵呵’一笑:“为什么?”   凌志飞一字一顿的说:“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你别想打她的主意。再说,你根本就配不上她,所以,请你放自尊一点,最好,多拿镜子照照自己…”   我笑道:“你想多了。”随后,转身离去。   如果换了以前的我,听到这话肯定暴跳而起,包括刚才在饭馆里,如果换作以前,听到有人对晨星不敬,我肯定冲过去和他干上一架。然而,现在我发现,我心里纵然怒火冲天,行事却能够克制自己了,难道我真的变了吗?…   我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酒意涌了上来,脑袋发晕,浑身热乎乎的。   我解开扣子,任凉风吹进来。经历了昨晚的生死劫之后,我好像看透了很多事情,胆子也变大了。一时间,不大想回住处,敞开衣服,在临江村里信步游走。   还没到八点,村子里却已经空无一人了,家家门户紧闭,看来,这几天确实把村民给吓怕了。   走着走着,迎面过来两个人,和我擦肩而过时,我忽然觉得这两个人的身影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正是饭馆里碰到的那两个。听他们说什么老大,女人之类的,看那样子就不像好人,肯定不会干什么好事。   我心下好奇,悄悄尾随在后。   二人东拐西绕,来到一处幽僻的宅院前停了下来,我急忙躲在一棵树后。   其中一人上前就要敲门,另一人把他给拦住了,“别急,就算见到,你也吃不到,急什么呀,等老大来了再说。”   二人蹲在门口边抽烟边窃窃私语,不时发出一阵淫荡的笑声。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就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个穿黑衣服的人向这边走来,此人个子不高,黑暗中,看不清脸。   二人急忙站了起来。   “老大!”   “老大!”   “嗯。”那黑衣人答应一声,说:“都来了呢。”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是,传到我耳朵里却响起了一个炸雷,因为,此人竟然是老七!…   “嗯,我们来了一会儿了。”   老七干咳一声,说:“今晚,我们是来请赵小姐的,人家是香港上流社会的人,所以,都给我礼貌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二人答应道。   老七走过去,叩响了门。片刻,院子里的灯亮了,很快,传来一阵‘嗒嗒’的脚步声,十分清脆,应该是高跟鞋踏在水泥上发出来的。   ‘哗啦’一声,门开了。突然间,我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借着门缝里透出来的光,我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打扮的非常摩登的女郎。   那女郎约莫三十上下,皮肤洁白,脖子上挂一条闪亮的白金项链,穿的是低胸上衣,低腰牛仔裤,也不怕冷,往那里一站,就像成衣店里的模特。她的怀里抱着一团黑色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只黑猫,皮光毛亮。   老七那两个小弟早就看呆了。   那女郎来回抚摸着怀里的黑猫,一双媚眼缓缓扫视众人,格格一笑:“七老大,多年不见,你还好吗,听说你一直在江上打鱼,啧啧,那应该吃了不少苦…”   这女郎普通话非常流利,但声音却像唱歌一样,令人一听之下,心‘砰砰’直跳。   老七笑道:“那也没什么,只是,赵小姐过来竟然住在这种地方,很是受委屈了。”   “呵呵。”那赵小姐一笑,婉转道:“没事,只要有菲菲陪我就可以了,是不是,菲菲?”说着,俯下身,在那黑猫头上轻轻一吻,那姿势极其诱人。   “喵呜。”黑猫叫了一声。   老七那两个小弟就像牙疼似的,‘咝’的一下,各吸一口凉气。   “赵小姐,车在那边等着,我们走吧。”老七一挥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嗯哼。”赵小姐撩了撩头发,款款的走了出来。   老七‘哐’一下带上门,当前领路,他那两个小弟失魂落魄的跟在赵小姐后面,很快便去的远了。   良久,我才回过神,暗暗惊异,看样子,这老七根本就不是渔夫,而是一个什么老大,那王顺呢?…   我向宅院里望了一眼,只见里面的灯还亮着,我迷迷登登的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只见这座宅院古朴而又雅致,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院墙不高,旁边有一棵树,我使出吃奶的力气爬到树上,攀上墙头。院子里十分幽静,屋子里黑乎乎的,不见有人的样子。   犹豫了片刻,我翻下墙头,来到屋门前,隔着玻璃往里面看,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伸手一推,那门竟然开了。我心头一喜,又有些紧张,定一定神,跨进了屋里。放眼一望,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因为,那屋子正中竟然摆着一口棺材!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我掏出一看,是一条短信,晨星发来的:   阿冷,师父找到我这里来了,他很担心,问你干吗还没回去,你在哪儿?   我想了想,回道:   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刚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我突然听到‘嘎’一声闷响,惊疑间,又是一声,这一次我听的清了,那声音,竟然是从那口棺材里面传出来的!…   第四十二章 阴沉棺(2)   当时的气氛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那棺材响了一声过后便没有了动静,整个屋里死一般的静,然而,空气中,却飘浮着一种淡淡的幽香,我知道,是那赵小姐留下来的,她住所里放一口棺材干嘛?   我深吸一口气,来到棺前,伸手敲了敲,那棺材的木料十分坚硬,发出清脆的‘咚咚’声,用手一摸,触手光滑冰凉,竟然像石头一样!   我顿时吃了一惊,这好像是传说中的阴沉木!   阴沉木又称‘东方神木’,十分罕见,是树木在洪水、泥石流等自然灾害中被突然深埋地底,经过千万年之后形成的炭化木,十分稀有,主要分布在四川、福建等地。如果眼前这口棺材真的是阴沉木做的,那可价值不菲…   我现在没工夫研究它的价值,只是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我把耳朵贴在棺壁上静听,悄无声息。   我直起身,定一定神,扳住棺盖猛往上掀,连运几次力,那盖子竟然纹丝不动。正诧异间,就听院门‘哗啦’一声,好像有人来了。此时已无退路,我一闪身,躲进了旁边一个隔间里。   这个隔间和外屋的景象截然不同,借着院子里透进来的光,只见正中是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喷香的被褥整整齐齐的铺在上面,令人一见之下就有趴上去的冲动。   片刻,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很快就来到了正屋门口。   就听老七的声音:“你们两个在外面等着,我和赵小姐进去就可以了。”   二人连声答应。   那赵小姐‘咦’的一声,“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关了门的,怎么开了?”   “可能是被风给吹开的吧。”老七说。   我暗暗捏了一把汗,心道,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二人来到屋里,‘啪’的一下,亮起了灯。   赵小姐‘啧啧’连声:“七老大,我的住房倒是弄的挺漂亮的,这里却摆一口棺材,岂不是太晦气了?”   老七道:“这可是阴沉木做的,如果卖了的话,可以换一座别墅。”   赵小姐‘格格’一笑:“再值钱也是给死人用的,只是不知道哪个死鬼有这种福气罢了。”   老七压低声音,说:“如果赵小姐肯陪我几晚的话,我就把它送给你。”   “呸!作死啊你!”赵小姐笑骂:“你们这群臭男人,都是一个德兴…”   老七‘哈哈’大笑:“其实,我今天本来想亲自去接你的,只是,我白天不方便露面。”   赵小姐话题一转:“行了,正事要紧,你那东西在哪儿,拿了我们就走吧。”   “你猜。”老七神秘的说。   “我怎么猜的到。”   “就在这口棺材里。”   就听一阵‘悉萃’的声音,紧接着,‘嘎嘎’几声响,那棺盖好像被掀了起来。   “啊!”赵小姐惊呼一声:“怎么,怎么有人在里面?!”   听到这里,我也吃了一惊。   老七笑道:“不用怕,这人已经死了,难道赵小姐还怕死人吗?”   赵小姐很快宁定下来:“呵呵,我当然不怕,我本来以为棺材里是空的,这人是谁?”   “村里一个老酒鬼,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被我给杀了…”   我猛的一震,只听老七继续说道:“大前天是他的头七,连续两个晚上,我每到子时就去他住的地方祭奠,本打算昨天处理掉的,但村子里发生了大案,风声很紧,还是暂缓几天吧,所以,只好先委屈赵小姐了…”   赵小姐似乎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七老大不愧是江湖出身,竟然还用这么原始的方法杀人。”   老七道:“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尸体迟迟没能处理,如果不是这阴沉木的棺材,早就臭了。”   赵小姐笑道:“七老大现在越来越谨慎了呢,对了,你说的东西呢?”   “在这儿。”老七说。   片刻,赵小姐恍然道:“哦…原来是一面镜子…”   听到这里,我又是一惊,镜子,是什么镜子?   只听老七道:“你可不要小看这面镜子,如果没有了它,那就什么事也办不成了。”随后,沉声一笑:“刚才见到赵小姐,我一激动,竟然把正事给忘了,行了,我们走吧。”   赵小姐笑道:“你的正事办了,我的还没办呢,麻烦七老大等我一下。”说着,便向隔间走来。   我大吃一惊,左右一望,房间里空空的,除了靠墙一个衣橱以外,别无藏身之处。无暇细想,我迅速拉开橱门,藏了进去。   刚藏好,就听隔间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赵小姐‘格格’一笑:“我所谓的正事其实是换衣服,七老大是否可以回避一下呢?”   老七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好吧。”   我脑袋里‘嗡’的一下子,暗叫一声苦,这下完了。   ‘砰’,隔间的门被反锁了,随后亮起了灯。   “菲菲乖,妈咪换好衣服再抱你。”   “喵呜…”   紧接着,是一阵脱衣服的声音,我的手心里已经捏出汗水。   终于,‘嗒嗒’的脚步声,奔着衣橱而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哗啦’,橱门被拉开了。   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灯光下,只见一个只穿内衣的妖娆女人站在我面前,我呆呆的看着她,她也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我。   “啊!”   我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捂住了她的嘴。   “赵小姐,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想也没想,如果我是跟他们一伙儿的‘坏人’倒也罢了,我自承‘好人’,那不正是和‘坏人’对立的吗?   赵小姐惊恐的看着我。   “赵小姐,赵小姐,你怎么了?”老七死命的拍门。   我一慌,赵小姐从我怀里挣了出去。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赵小姐定一定神,笑道:“没事,好大一只蟑螂,吓死我了。”   老七长出一口气,笑道:“这里不比香港的豪宅,很多蟑螂的,赵小姐受惊了。”   “呵呵,没事了,被我打跑了。”赵小姐嘴上在笑,眼睛却冰寒的看着我。   她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只希望你把听到的和看到的全部忘掉,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直到她换好衣服,离去很久,我仍然傻愣愣的站在衣橱里,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迷迷登登的,看样子,棺材里躺的那人应该就是陈树良了,怪不得一直找他不到。听老七说,大前天是他的头七,也就是说,他才死了十天而已,那他之前又去了哪里?还有那面镜子,到底是什么镜子?赵小姐为什么没把我供出去?…   我的眼前仿佛有一团迷雾,只觉什么也看不清楚…   来到晨星的住处,只见师父和晨星正不安的站在院门口。   “阿冷,你去哪儿了?看把我们担心的…”晨星白了我一眼,责怪的说。   我勉强一笑:“我…呵呵,没去哪儿,就到处走了走。”   师父笑道:“时候不早了,外面挺冷的,星儿,你快去睡吧,看我回去不好好骂他…”   晨星冲我扮了个鬼脸:“对,要狠狠的骂,师父打他屁股…”   走在路上,师父低声说:“冷儿,我见你神色不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道,还是师父了解我,于是,便把刚才的经历讲了一遍。   “师父,我们要不要去报警,那陈树良的尸体还在那口棺材里。”   师父沉吟道:“不…那赵小姐即然肯放你出来,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我想,她可能有某种用意,我们暂时先不要惊动他们…”说着,师父抬起头,看了看苍黑的夜空,长出一口气说:“事态变的越来越复杂了,似乎有好几股势力来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随口道:“是挺奇怪的,而且,最近村子里发生了这么多怪事,说出去肯定没人信…”   师父突然猛得一震,停住脚步:“糟了!”   我吓了一跳。   “冷儿,你说,那口棺材是阴沉木做的?”   我愣愣的点头:“是…是啊!”   “阴沉木…阴沉木…”师父反复念叨着,眼睛一亮:“冷儿,跟我来。”   见师父表情极为凝重,我什么也没敢问,只是跟在后头。   没过多久,我们来到了村东那座破庙。师父警惕的四处一望,走进庙里。   那供桌底下的碗还在,里面的血早已经凝固了,桌上的符纸被风吹的七零八落的。   师父看了看,什么也没说,他走到屋角,蹲下来,伸手掀开地上的一块青砖。   我赫然发现,那下面竟然有一个洞:“师父,你,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洞?”   师父没作声,探手进去,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布包,被一圈圈红线,密密匝匝的缠绕着。   小心翼翼拆开红线,刚打开布包,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只觉胃里一阵强烈反酸。只见那里面包着一只小瓶子,而瓶子里,竟然是一只眼珠子!   接下来,我们在屋子的其它三个角落里发现了同样的布包,其中一只里面仍然是眼珠子,而另外两只里,却是两团黑乎乎的肉球,说是球,但形状并不规则,软塌塌的,上面有很多黑色的筋脉。   “这是人的卵子,书面语叫睾丸。”师父说。   我诧异的看着这两团肉,心想,原来睾丸就是这个样子的。   “屋角放死人的眼珠和睾丸做什么?”我问。   师父摇了摇头:“不,这根本就不是死人的,而是从活人身上取出来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师父说:“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应该是从陈树良身上取下来的…”   我极力稳定心神,想起老七打开棺材以后,赵小姐和他对话时,中途曾经沉默了一会儿,估计是让陈树良眼珠被挖的景象给骇住了…   只听师父说:“冷儿,那陈树良的尸体,并不是迟迟没有处理,而是故意放进阴沉棺里不去处理的。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阴沉木应该是由槐树形成的。槐者,木之鬼也,槐树容易吸附地之灵气。阴沉木具有石的特性,如果用石头做棺材,死者的鬼魂万一被封在里面就出不来了,但如果打开石棺就能出来。若是用槐阴木做的棺材,死者的鬼魂一旦被封在里面,除非取出尸体,否则,是根本出不来的…”   “这么说,陈树良的鬼魂被封在了那口棺材里?”   师父说:“不错,我想,他应该是被挖去眼睛,割掉睾丸后放进棺材里,慢慢死去的。”   我一阵胆寒,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一种极为狠毒的邪术,叫作养阴尸,男为阳,割去睾丸便成阴,而槐为阴,槐阴为至阴,用槐阴木做棺材,相当于把尸体放在至阴之地,如果再困住他的鬼魂,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便成阴尸。这种阴尸就像僵尸一样,和僵尸不同的是,它有魂魄,只是不认人,非人非鬼,比僵尸要厉害百倍。”   我吞了吞口水,想了想说:“那为什么还要挖掉他的眼睛放在这里呢?”   师父说:“据说,阴尸在养成之前,眼睛和睾丸要埋在它生前居住的房屋四角,一旦养成之后,谁拥有这两样东西,阴尸就听从谁的调遣。”   我看着陈树良那两颗睾丸,暗暗摇头,听说此人是老光棍,估计这两颗东西从没发挥过作用。我只是不明白,老七为什么要把陈树良做成阴尸呢?就连师父也不知道,师父只是说,暂时别惊动他们,看样子,那赵小姐和老七不是一条心,而老七也没有把阴尸的事告诉她,至于我们,一切小心行事,说不定已经被盯上了,从那天晚上的困鬼阵被人动了手脚就能看出,晨星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不过,修邪术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一般不会真刀真枪的害人…   说到这里,师父停下来,沉思道:“阴尸和活体婴尸制炼的方法都违背了修邪者的宗旨,这是为什么呢?…”说着,师父忽然一拍大腿:“是了!看样子,那老七和降头师,一个养阴尸,一个养活体婴尸都是为了对付对方,他们才是真正的对手!…”   师父说,看样子,我们只是无意间搅进来的人。想到这里,师父将那眼睛和睾丸放回原处,说一切静观其变,便带着我出庙而去。   第二天,天依旧阴沉沉的,风却已经停了,阴冷阴冷的,时而飘起一阵雨。湿靡靡的空气,给人的心里平添几分阴郁。   这一天,是那袁静花下葬的日子,至于袁静花的鬼魂,师父说她受到重创,暂时不会害人。师父之前心存善念,不忍心伤她,所以用人为引魂的方式,而现在,只有等到头七回魂之夜,摆天极阵招她了,纵然打的她魂飞魄散,那也是迫不得已。   短短几天,袁静花的丈夫却像老了十岁,弓腰驼背,我暗暗有些心酸。现在我知道,他也姓袁,名叫袁本兴。由于村里没有殡葬师,师父便充当了这一角色,给袁静花主持了丧事。整个过程中,我一直留意着围观的人群,没见到熟悉的面孔。   连续几天,临江村里十分平静,冷空气过后,气温开始回升,雨也停了下来。然而,广东的天空却终日愁云密布,太阳就像一个灰蒙蒙的圆盘子,无精打采的躲在云里。   寻找《殡葬全书》的事,一时急不来,萧山等人终日闭门不出,不知在做些什么,我和晨星也很少联络了,师父嘱咐我,尽量少出门。而方老板,却差不多每日必到,死缠着师父教他风水道术,陈木升则时不时派陈阿旺送些酒菜过来,他自己却不敢出门…   一切的一切,都给人一种平静安逸的感觉,而我的心绪,却很不宁静,我总是觉得,在这种平静的表象之下,潜藏着一股汹涌的暗流,随时都会喷出来…临江村,到底埋藏着多少秘密…   诚然,阿冷不是一个安份的人,在一种好奇心驱使下,我总是会偷偷的溜出去,躲在赵小姐住宅附近,偷偷的观望,甚至有一次,我大胆的爬到树上,然而,看到的却只有紧闭的屋门和满院的黄叶…   不,你想歪了,阿冷不是那样的人,阿冷的心里只有晨星…   这天晚上,是袁静花的回魂夜,我和师父很早就来到了她家里。   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乃至后面发生的事,会越来越诡异,如果你有足够的胆量,那就等阿冷慢慢为你诉说吧…   第四十三章 头七之夜(1)   回魂夜,也就是头七,按照传统的说法,头七这天晚上,死者的亡魂会返回家中探视。民间普遍认为,死者死后的第七天为头七。然而,道家里的头七并不是这样算的,而是根据死亡时间,配上死者的生辰八字,用天干地支的计算法算出来的。因此,袁静花的头七,其实是她死后的第八天,有的人要问了,那不成头八了么?   非也,这里的‘七’,指的并不是七天,而是七魄,准确的说,是七魄中的灵慧魄。据说,人在死后,要经历七个轮转才会转世投胎,每一个轮转,满足的是亡魂的一种意念,而这种意念,便是魄,七念完满,亡魂才会安心投胎。而这七个轮转,便是头七、二七…一直到七七。头七是第一个轮转,满足的是灵慧魄,灵慧魄承载人的情感,回魂夜这天晚上,死者的亡魂受灵慧魄的驱使,便会回到家中。其实,这只是民间的一种说法,师父告诉我说,人的主体情感是由命魂承载的,魄承载的只是感官而已,它们是依附魂而存在的,主要作用,是调节阴性磁场的平衡,一旦离开了魂,魄便不复存在了。总之,在回魂夜这天晚上,纵然是厉鬼,也会受回家的欲望所支配,只是,它找不到家而已…   来到袁静花家里,天时尚早,方老板却早就到了。他见到我们,急忙起身,小眼睛一咪:“师父来啦。”   师父点点头,和他打过招呼。这几天,方老板已从‘张师父’改叫‘师父’了,而师父却还是叫他‘方老板’,至于我这‘冷师兄’,却变成了‘小冷’…   袁静花的老公袁本兴也跟着起身,把师父让到了上座。灵桌上燃着两根新换的白蜡烛,摆放着不少水果之类的贡品,袁静花那张遗像,被放大成了黑白照片,镶在了框子里。说实话,袁静花长的并不漂亮,肉头鼻,单眼皮,高颧骨。而袁本兴个头也十分矮小,现在弓腰驼背,显得更矮了。   看屋里的摆设,袁本兴的家境并不富裕,可能是为了省电吧,灵堂里竟然连电灯都没有。吃着素斋,喝着米酒,就着烛光,那种感觉,就像回到了电影里的解放前。给原本阴郁的气氛,更增了几分凄凉。   飒飒的秋风不断从门口透进来,那烛火便不停的摇曳着,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忽长忽短。方老板那张脸投映在墙上,简直成了一个变形的巨型南瓜,不时张开‘血盆大口’,用两根‘粗木杠’一样的东西,夹着一团团‘物事’往里送…   众人各怀心事,闷闷的吃喝着,气氛十分压抑,就连平时最爱说的方老板也沉默无声了,一对小眼睛只是盯着面前的盘子。   时间缓缓流逝,看看已近子时,师父说:“时候差不多了,开始准备吧。”   方老板略有些兴奋之意,袁本兴却突然一愣,脸色黯淡了下来。   “张师父…难道,真的要打的阿花魂飞魄散么?”袁本兴带着哭腔问。   师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移开目光说:“我尽力吧。”   袁本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道:“张…张师父…求求你,保全阿花吧,不要打的她魂飞魄散,我给你磕头了…”   师父急忙伸手将他扶住,虎目含泪,道:“年轻人,很多事情,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我答应你,一定尽力而为!”   撤去桌子,灵堂正中空了出来。   师父问方老板:“我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说着,方老板出屋而去,不一会儿,拎进来一个布包,还有一只体型‘娇小’的纸人。   打开包,只见里面除了黄纸,墨盒,纸元宝等物事以外,还有一只被捆住脚的公鸡。那鸡一见到光,便‘咯咯’的叫了起来,拼命拍打着翅膀。   师父命袁本兴取来八只碗摆在地上,并将上次没用完的糯米倒在了碗中。随后,又取来八只酒盅,每只里面都添上酒。   弄好这一切,师父说:“我要布阵了,大家都离的远一点。”   于是,我们便退到了门口。只见师父目光如电,缓缓在灵堂里扫视一圈,提起纸人,放在了灵堂正中。那是一个女纸人,做工很是粗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暗骂方老板抠门儿。   师父以纸人为起始点,量着步子,算好方位,将那八只碗分别摆在八卦位上。然后,把那八只酒盅摆在了内圈,每一只酒盅,正对两只碗的中间位。摆好以后,师父提起那只鸡,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迅速割开鸡喉,把血分别控进了酒盅和碗里。   师父布的这个阵,便是天极阵了,上次在陈木升家里布的那个天罡借阳阵,是用来驱邪的。而天极阵,则是用来招鬼的,如果是招普通的鬼,最多也就用用天极步而已。但是,就连天极步师父都很少用,师父说,此步具有极强的煞气,会对那些鬼魂造成伤害,能不用尽量不用。然而现在,师父却迫不得已,布上了天极阵,其威力和凶险可想而知…   至于糯米,上文提到过,那是用来祭鬼的,而淋了公鸡血的糯米,更是对鬼有着一种莫大的吸引力。道家说,公鸡是世间最有灵性的生物,狗在其次,公鸡不只眼睛可以看到鬼魂,还可以清楚的感知阴阳时刻的交替。按阴阳学说,日为阳,夜为阴,据说,公鸡对阴时极为敏感,它的血一到阴时,会流的非常缓慢,而一到阴阳交替的时刻,会突然像开闸的水,迅速加快,好比打了兴奋剂一样,因此,便会发出啼鸣声,‘雄鸡报晓’便由此而来。   而鬼物,也十分迷恋公鸡血的这一特性,所以,公鸡血也是用来祭鬼的。上次师父用牵魂术时,使用公鸡血便是为了固住我的其它魂魄,只引命魂出来…   如果说天极阵外圈那些装糯米的碗是用来引鬼的,那么,内圈那八只酒盅可就完全不是了。加了鸡血的酒,对于鬼来说好比是孔雀胆剧毒,而每一只酒盅,恰恰堵在每一只碗的阵眼中,这就好比农村捕老鼠用的‘木猫’,从外可进,从内无出。所以,天极阵又叫‘锁鬼阵’,有进无出,此阵是根据伏羲六十四卦里面的地卦演变而来的,威力极大…   布好阵以后,师父用朱砂混合墨水画了一道道符,分别贴在灵桌和门后。然后,命袁本兴将一只火盆放在门口一侧,把黄纸和元宝一股脑丢进里面点燃。   弄好这一切以后,师父咬破食指,在一张纸上飞快的写上袁静花的生辰八字,大喝一声,‘啪’一下子,贴在了那只纸人的头上。   就在此时,‘呼’一阵风吹进屋里,蜡烛的火苗儿晃了几下,差点熄灭。瞬间,外面狂风四起,黄叶卷地,那些树来回的晃动,发出‘吱嘎嘎’的声音。   方老板脸色大变,吓得一下子从门口跳回了屋里。那火盆里的纸灰带着火星,飘飘的飞向夜空。   师父朝外面望了望,愣了愣,咬牙道:“大家闪开!”   随后,师父从阵里跳出来,取出桃木剑,默念引鬼咒,脚踏天极步,围着阵团团旋转。那天极步更为奇特,乃是进七退三,进七步是为了招七魄,退三步是为了引三魂,这进七退三步可不是随便跨的,每一步都有其方位和原理所在,必须拿捏的非常到位才可以…   只见师父越转越快,转到第三圈时,那纸人头上的黄纸突然掉了下来,‘轰’的一下子燃烧起来。就在此时,外面的风也跟着停了,四下里恢复了宁静。   方老板在陈木升家里见师父布过天罡借阳阵,一见黄纸燃烧,终于长出一口气,问道:“师父,是不是成了?”   然而,我却感觉师父神色不对。只见师父愣愣的站在那里,直直的盯着地上燃烧的黄纸。片刻,豆大的汗珠顺着师父的额头滑落下来,他小声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师父,怎么了?”我见师父一副要摔倒的样子,急忙冲过去将他扶住了。   师父却只是出神的说:“不对,这不对…”   突然,我感觉屋子里好像哪里不对劲,回头一看,我顿时瞪大了眼睛,“天哪!快看!那是什么?!”   袁本兴只看了一眼,便大叫一声晕倒在地,方老板当时便吓尿了…   发生了什么?诸位,我来告诉你们,袁静花遗像上的那两只眼睛里竟然流出了血,殷红殷红的血…   第四十四章 头七之夜(2)   眼前的情状诡异莫名,整个屋里阴森森的,两支蜡烛的火苗儿不断跳动,就像两只怪眼。火光摇曳下,只见袁静花遗像上那张脸,仿佛被一种暗影笼罩着,两行‘血泪’无比骇人…   我扶起袁本兴坐在一张椅子上,掐了几下人中,他才清醒过来。方老板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腿不停颤抖,尿水顺着裤管一滴一滴往下流。   片刻,师父回过神,走到遗像前沾了一点血,放到鼻端一嗅,深吸一口气说:“遗像流血,乃大凶之兆…”   “师父,那真的是血?”我诧异道。   师父点点头,晶亮的目光扫视众人,说:“今晚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我的所知范围,天极阵不管用,遗像竟然流起了血,看样子,发生了某种变故…”   方老板问:“什么变故?”   师父沉吟不语,只是摇头。过了一会儿,师父说:“这样吧,我来卜上一卦。”   据我所知,近年来,师父对《易经》颇有研究,话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卜卦。   师父来到灵桌前,点起三柱香,拜了几拜,插进了桌缝里。随后,他取出一张黄纸铺在桌上,以手指蘸墨,飞快的在纸上画了一幅八卦图。   图画好以后,师父摸出九枚铜钱,正面朝上,分别摆在了卦心和卦位上。端详片刻,师父突然朝桌上奋力一拍,震的那两根蜡烛差点倾倒,袁静花的遗像也跟着跳了起来,‘叮咚’几声响,飞起的铜钱掉落下来,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师父盯着那几枚铜钱看了一会儿,沉声说:“这是凶卦,今天晚上,我们这些人中,有一个人会死。”   师父这句话说的并不响亮,却无异于晴天霹雳,方老板原本止住的尿又流了下来。   “看…”师父指着那几枚铜钱说:“坤震互击,离坎相交,‘坤’为地,‘坤震’乃地变之意,此乃凶卦,‘离坎’相交,暗指此‘凶’将会降临到卜卦方其中一人身上,而卦心‘生门位’的铜钱却移到‘乾’位上,‘乾’为天,故,此‘凶’乃为‘升’天之意…”   我看过去,只见其中两枚铜钱边缘相撞,而另外两枚铜钱却重叠在了一起,心里暗暗诧异,在我感觉,这些铜钱每一只都一模一样,而师父却知道它们原来所摆的位置。   接下来,师父又给我们每个人卜了一卦,包括他自己。这次卜卦,是念过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之后,用三枚铜钱连抛六次,根据正反方向来卜的。   卜完以后,师父沉思不语。   方老板按捺不住,颤声问:“师父,我的是吉还是凶?”   “奇怪,真是奇怪…”师父喃喃道:“以卦象来看,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吉卦,但我刚才卜的那个通卦却显示的是凶卦,暗指有一个人会死,这是为什么呢…”   方老板吞咽了几口唾沫,朝袁静花的遗像看了两眼,吭哧道:“师父,要不,嘿嘿,要不我先回去了…”   师父回过神,问道:“回去干嘛?”   方老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回去换裤子,裤子湿了。”   我笑道:“他是怕死,想要逃了。”   师父摇了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跟回不回家根本没关系。”   方老板两眼发直,“那,那我就不回去了。”   袁本兴恢复体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张师父,阿,阿花的事,要怎么解决?”   师父看了看天极阵正中那片纸灰,颓然的摇了摇头:“天地阵竟然不管用,我也不知道原因,看来,只有我们自己去找她了。”   我心头一震:“师父,难道,还要用上次的方法?”   师父摇了摇头:“不,她已经变成了厉鬼,可以用罗盘去找,之前我打算用天极阵将她招来,锁在阵中,化去她的戾气,希望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然而现在看来,一旦找到她,只有打的她魂飞魄散了。”   袁本兴哭道:“张师父,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师父苦笑摇头:“连天极阵都招她不来,我们能不能找到,还很难说,刚才来的那阵风很奇怪,但愿她在这附近吧…”   从袁静花家里出来,已经是十二点多了。我们一行四人,走在空荡荡的村里,脚步声显得格外响亮。师父不断看着罗盘,穿过几条巷子,指针却没什么反应,只是轻微的波动。   渐行渐偏,来到赵小姐的住处时,我忽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呼救声…“救命…”   之后便没了声音,好像就是从赵小姐的住所里传出来的。   所有人都听到了,纷纷停住脚步,方老板惊惧的问:“难道,难道她在这里?!”   师父摆手不答,伸手一推,院门竟然应手而开。来到院里,只见屋门也是开着的,里面黑洞洞的。   刚走到门口,我就听到里面传来喘息和挣扎声。   “美人儿…别动,你再叫,我现在就杀了你…”一个男人说。   “好,我不叫了,你,你轻一点…”是赵小姐的声音。   男人淫声一笑,急促的说:“果然听话,来吧…”   我的心‘砰砰’直跳,只觉面红耳赤。   师父的拳头捏的‘咔叭’一响,大喝一声:“什么人?!”跳进了屋里。   打开卧房的灯,只见屋里一片凌乱,到处都是衣服,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浑身一丝不挂,惊恐的看着我们,赵小姐的衣服几乎也已经被扯光了。   师父走上前,一脚就将那男人从床上踹了下来。方老板眼睛瞪的溜圆,直直的盯着赵小姐,就连袁本兴也看愣了。   我突然觉得那男人有些脸熟,仔细一想,正是老七那两个小弟的其中一个。此时,他已经恢复了镇定,漫不在乎的说:“你们最好放了我,否则的话,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赵小姐已经穿好了衣服,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冷笑道:“是老七让你这么干的?”   那人蹲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老七算个鸡巴毛,这么多年没见过他了,在我们心里,其实早就没当他是老大了!”   “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师父问。   那人撇了撇嘴,瞪着师父:“你算老几?”   我轻轻拍了拍师父的肩膀:“师父,我来问他。”   我飞起一脚踹在了他脸上,那人仰躺在地,下面的黑东西不断颤动,但片刻又爬了起来,瞪着我说:“小子,只要我死不了,迟早杀了你!”   赵小姐‘格格’一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走到那人面前。   那人一愣,道:“你,你要干嘛?”   赵小姐含笑不语,只是盯着他的胯下,片刻,轻轻一口气吹在了剪刀上。   那人脸色一白,急忙夹紧双腿。   “说,你为什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打我的主意?如果不说,我就把你下面那玩意儿剪下来…”赵小姐冷冷一笑:“我赵欣说的出,就一定做的到!”   那人愣了一会儿,终于垂下了头。原来,从第一次见到赵小姐,他就已经心存邪念了,再加上最近因为很多原因对老七不服,准备离开团伙,临走之前,先把心愿了了再说…   “我原本打算干了你之后就远走高飞的,没想到,半路杀出来这么几个混蛋…”那人说。   赵小姐妩媚一笑,眼神迷离的看着他,婉转的说:“那你现在还想干我吗?”   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我只觉小腹一热,师父把头扭向了别处,方老板舔了舔嘴唇,袁本兴喉头动了几下,低下了头。   那人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赵小姐,似乎全身的骨头都没了。   “问你呢,想吗?”赵小姐无限温柔的看着他。   那人急切的点点头,胯下的黑东西迅速膨胀了起来。   赵小姐‘格格’一笑,突然飞起一脚踢在了他跨下。   嗷一声怪叫,那人晕死在地。   “人渣!”赵小姐长出一口气,高跟鞋往地上一踏,发出‘嗒’一声脆响,笑道:“谢谢你们,这人我会捆起来交给他老大的,几位可以回去了。”   师父说:“我们还不能走,有些事情,需要跟赵小姐说一下。”   赵小姐看了看师父,愣了愣,随后,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请说。”   “我想知道,那老七到底是什么来头。”我说道。   赵小姐斜睨了我一眼,笑道:“咦?小帅哥,我认识你,上次鬼鬼祟祟的躲在我衣橱里,到底想做什么?”   我脸上一热,“我…”   方老板不怀好意的看了我一眼。   赵小姐冷冷的说:“小帅哥,上次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老七扔进江里喂鱼了。”   师父说:“赵小姐,借一步说话。”   师父把赵小姐叫到外屋,指着那口棺材说:“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赵小姐吹了吹烟灰,看也没看,说:“一具尸体而已,你们不用去报警,这人不是我杀的,而且,大陆的法律也管不了我,至于凶手,你们最好别招惹,因为,不仅抓不到他,还会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   师父沉声道:“如果是普通尸体,倒也罢了,你可知道这里面是具什么尸体吗?”   赵小姐一愣,对着师父打量片刻,笑道:“看你一表人才的样子,倒像个人物,似乎懂的很多一样,说吧。”   师父便把我们发现的,养阴尸的事情告诉了她。   赵小姐听完,脸色有些发白,但随即宁定下来,笑道:“有这么厉害吗?我倒真想见识见识…”   “打开棺材,是不是阴尸,我看一眼就知道。”师父说。   赵小姐想了想,丢掉烟头,说:“好吧。”随后,将手伸进棺底。   原来那下面有机关的,怪不得我上次怎么掀都掀不开。   随着‘嘎嘎’几声响,棺盖被抬了下来。往里面一看,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早已经没有了本来的面目,嘴巴大张,面部扭曲,脸上两个血淋淋的大窟窿!看样子,死前肯定经历了极度的痛苦!   师父微微一笑:“果然是阴尸!”   突然,我听到一种‘嗒嗒’的怪声,往地上一看,那只罗盘正在飞快的旋转。   师父顿时一愣,仔细往棺材里面一看,叫道:“不好!袁静花的鬼魂怎么也在里面?!大家退后!!”   第四十五章 头七之夜(3)   师父话音刚落,方老板便一个箭步蹿到了门口,跑的比兔子还快。赵小姐尖叫一声,抓住了师父的胳膊。我放眼看去,只见棺材里并没有什么异状。   然而,师父却迅速掏出一张符纸,‘啪’一下子,贴在了陈树良那具尸体的头上,罗盘停了下来。   师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说:“没事了。”   赵小姐问:“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   师父沉思不答,过了片刻,问:“你最近有没有打开过这口棺材?”   赵小姐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前天晚上我打开过一次,想研究一下这具尸体。”   “研究尸体?”师父疑惑道。   “嗯。”   “那你打开以后,有没有离开过?”   赵小姐想了想说:“有,当时菲菲在远处叫,我跑过去抱着它哄了一会儿。”   “离开多久?”   “大概…十分钟左右…”   师父点了点头:“那就是了。”   师父说,这种槐阴木的棺材,对厉鬼很有吸引力,肯定是在赵小姐离开时,偏巧袁静花的鬼魂钻了进去。袁静花虽为厉鬼,但和纳兰元英相斗时伤了元气,一时没法害人。一旦她进入棺材,就会留在里面。她属于外来鬼魂,并不会被困住,但自己却不会出来,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可以出来,那就是当接近与它熟悉的阳性磁场的时候。因为阴沉棺能克制厉鬼身上的煞气,使她暂时恢复本性,一旦她感应到熟悉的阳性磁场,就会被牵引出来。   “而这种熟悉的阳性磁场,正是她生前最为亲近的人。”师父一指袁本兴。   袁本兴浑身一震,直直的盯着那口棺材:“张师父,那,可以放阿花出来么?”   师父摇了摇头,说:“如果刚才再晚一点,她就钻进你身体里了,一旦摆脱阴沉棺的控制,她就会变成厉鬼,到那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赵小姐直直的盯着师父:“你怎么会知道那袁…袁什么花的鬼魂在棺材里?”   师父说,刚才那罗盘旋转,正是鬼物现身的征兆,他用眼角的余光一瞥,突然看到那具尸体竟然变成了袁静花的模样。于是,师父迅速掏出一张镇鬼符,贴在了尸体的头上。   师父长出一口气,说:“怪不得天极阵招不到她,原来,被关在这口棺材里了。现在就好办了,也不用摆什么阵,这口棺材就是最好的锁鬼阵。”说完,师父看了看天色说:“子时已经快过了,先休息一下,等到四更时我再作法化去她的怨气,一并把这阴尸的怨气也给化了…”   说到这里,师父问:“赵小姐,我把这阴尸给破了,你反对么?”   赵小姐眼睛一转,说:“这种害人的东西,还是毁了吧,我雇老七可没让他弄这种东西。”   师父点了点头,说,袁静花也附在了陈树良的尸体上,相当于有两只鬼魂在棺材里。   我看了看那具尸体,只见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中间,夹着一张黄色的符纸,我突然联想到电影里的僵尸,不知怎的,心底涌现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师父看了一眼胳膊,微微一笑:“赵小姐,可以松手了么?”   赵小姐一愣,妩媚一笑,松开了手,说:“看样子,你的确是个人物。”   师父沉声道:“现在,赵小姐可以告诉我老七的来历了么?”   赵小姐想了想说:“当然可以…”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方老板和袁本兴:“我们到卧房里说吧。”   来到门口,赵小姐一回头,见方老板也跟在后面,眼睛一瞪:“胖子,你在外面等着!”   卧房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住了,赵小姐看了看躺在角落里的光身男人,眉头一皱,抓起一床被子,‘忽啦’一下丢了过去,将他盖在了下面。   随后,赵小姐不慌不忙的点上一支烟,往床上斜斜一靠,悠悠的吐出一个烟圈说:“其实,老七是我花钱雇的,我这次来到大陆,是为了寻找一本书…”   我眼睛一亮,脱口道:“殡葬全书!”   赵小姐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我脑袋里晕晕乎乎的,是啊,我怎么知道…   师父微微一笑:“因为,我们也在找那本书。”   赵小姐瞪大了眼睛,拿烟的手有些颤抖。   “你们,你们也在找那本书?”   师父点了点头。   “你们找它做什么?”赵小姐疑惑的问。   “救人。”   “救什么人?”   “受了诅咒的人。”   赵小姐不说话了,烟灰掉在她洁白的腿上,似乎也没发觉。   过了一会儿,赵小姐直起身,幽幽的说:“其实,我找那本书也是为了救人,不过,我要救的,是我自己…”愣了片刻,赵小姐看了看师父,说:“这么说,你们也知道那个传说?”   “殡葬传说?”师父问。   “是的。”   “当然知道。”我说。   “说来听听。”赵小姐缓缓吸了一口烟,她拿烟的姿势特别美。   于是,我就把晨星讲的那个故事复述了一遍。   听完以后,赵小姐沉默不语,怔怔的看着地面。我突然发现,她的眼睛里依稀有泪光在流动。   过了一会儿,赵小姐抬起头,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紧接着,她说出一句让我和师父无比震惊的话:“在江边净尸的那个女子,是我的奶奶…”   我和师父同时瞪大了眼睛。   “其实,她根本就不是正常死亡的,而是被当时的社会活活给逼死的…”   赵小姐告诉我们说,那一年,天气特别怪,刚出正月,广东就热的像夏天一样,临江村方圆百里内的水田全部干了,殃苗儿纷纷枯死。更为奇怪的是,一夜之间,所有粮仓里储备的粮食竟然也发霉了。老人们纷纷念叨,这是要出大事啊!   临江村的村民们纷纷跑去东江,打了很多鱼上来,腌制起来做口粮,勉强还能温饱。到了三月,东江的水位已经下降了好几米,那水乌黑乌黑的,连鱼也打不上来了。   就在二月底的一天,赵小姐的奶奶产下了一名男婴,她当时只有十九岁,孩子的父亲是一个贫苦的青年渔民,他和那女子属于自由恋爱,在当时那种社会,是根本不允许的。未婚生育,更是伤风败俗之举。按照当时的习俗,犯下此条的女子连同孩子一起,都要被沉江,所谓沉江,就是身上绑块大石头,活活的丢进江里。为了保护女儿,那女子的   父母从她怀孕那天,就将她关在家里不准出门,免得让族里人知道。   孩子生下来的第二天,那女子想办法从家里逃了出来,会合孩子的父亲以后,他们决定划船去香港,据说,那里是一个特别自由,而且有人权的地方。   没想到,刚来到江边,就被夜里闲逛的族长和几个族人逮了个正着。随后,那女子的父母也赶了过来。几个人集体给族长下跪,希望他能网开一面。族长却冷冰冰的摇了摇头,对那女子的父母说,我可以保全你女儿的性命,但孩子要给我,这种违背伦理而降生的孽种,必须除掉。说着,族长一把抢过孩子说,按照规矩,三天以后,秘密沉江,不公开就可以了。说完,族长掉头而去。   第二天晚上,孩子的父亲费劲周折偷出孩子时,他已经饿的奄奄一息了。他来到那女子家,得到的却是她刚刚上吊而死的消息。   那青年哭肿了眼睛,抱着孩子躲进了山里,就在孩子快要饿死时,青年捕到了一头怀孕中的母羊,可能是附近的村民养的,跑丢在山里成了野羊,至于如何怀孕,就不得而知了。就这样,青年用羊奶喂孩子,自己却以草根树皮为食。没过几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青年抱着孩子躲在了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里。又过几天,青年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冒险出山,闯进了山脚下一户人家求吃的。   那家的主人名叫纳兰仁义,他听了那青年的陈述以后,非但没有把他送去村里,反而留他住了下来。纳兰仁义把那女子的事情告诉了他,据说,那女子是停尸七天以后才抬去净尸的,至于原因,没人知道,而且,那么热的天,尸体却一点都没有变臭,倒也令人奇怪。   随后,纳兰仁义给那青年讲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恐怖传说,并告诉他说,那女子的家里也收到了黄纸,所以,诅咒会殃及到她的后人身上,也就是说,六十年后,这个孩子,包括孩子的孩子都会死,鬼煞的灵魄,会杀死受到诅咒的所有人,然后肉身出世,降祸给人间,唯一解救的办法,是要找到一本书,那本书就叫《殡葬全书》…   青年在纳兰仁义家里住了几天,后得纳兰仁义资助,偷渡去了香港。   渐渐的,孩子长大了,十岁时,青年得了一场大病,撒手而去,那孩子便成了孤儿,住进了孤儿院。十五岁时,那孩子结识了一帮街头混混,整天打架斗殴,再后来加入了黑帮。若干年以后,那孩子已经三十岁了,成了称霸一方的黑帮大哥,同时,他有了一个美丽的女儿,就是眼前的赵小姐,她的名字,叫做赵欣…   赵欣说完,又点上了一支烟。   “这么说,是你父亲让你来找那本书的?”师父问。   “不…”赵欣轻轻吐出烟雾,“他早就死了。”   “死了?”师父眉头一皱,“怎么死的?”   “我怀疑,他是被人下了降头…”   第四十六章 头七之夜(4)   又是降头!…我和师父同时一愣,互相看了一眼。   “你怎么知道是降头呢?”师父问。   赵欣怔怔的摇了摇头:“其实,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因为我父亲死的太奇怪了…”说着,赵欣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师父:“你相信吗,我父亲的尸体是我亲手验的。”   “你亲手验的?”师父疑惑的问。   “不错…”赵欣点了点头,嘴角浮现一丝苦笑:“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我以前是一名法医…”   这句话更让我震惊,就像耳边打了一个响雷一样,看赵欣妖娆妩媚的样子,我怎么也办法把她和法医联系在一起。   赵欣沉思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对尸体特别感兴趣。在我六岁那一年,街头发生了车祸,我避开保镖,偷偷跑去看。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我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想要触摸它的冲动。从那以后,我就对尸体产生了莫名的兴趣,简直到了痴狂的地步,我搜集各种人死后的照片,还有解剖图…于是,长大以后,我做了法医。我做这一行,完全是因为兴趣,以我父亲的地位和身家,我几辈子都吃不完。在别人眼里,尸体即恐怖又恶心,然而在我眼里,它们却是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是上帝创造的,最伟大的杰作。人在生前分为三六九等,还分为好人和坏人,一旦死后,无论你是富翁还是流浪汉,都是一样的,都只是一件艺术品,再没有半点分别…”   赵欣一席话说的娓娓动听,当她谈到尸体的时候,眼睛里浮现的是一种迷恋的神色,让你不由自主的沉迷进她的世界里。然而,在心底,我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好像有一种凉意,从脚底一阵阵渗出来,连带着整个房间都变的阴森森的…   师父问:“这么说,你父亲的尸体,是你解剖的?”   “不错。”   “那他的死因是?”   赵欣深吸一口气,说:“他的大脑在颅腔内自己转了一圈…”   听到这里,我瞪大了眼睛。   “…就像被一只手抓住,硬生生拧了一圈一样。没有一个人能解释这种现象,唯一一种说法,就是他中了邪术,而在香港,比较流行的,能于无形中杀人的邪术,首推降头…”沉默了一会儿,赵欣说:“从那以后,我便继承了父亲的遗产,离开了法医这个行业。其实不离开也没办法,自从解剖过我父亲以后,我看到尸体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我实在不敢想象,一个女儿,亲手解剖自己的父亲,是一种什么感觉。   房间里一时沉静如水,只有时间在缓缓流逝,窗外的夜色,似乎变的格外诡异,而又遥不可及。   过了一会儿,师父打破了沉默:“那老七呢,老七是做什么的?”   “他本来是一个从江西偷渡到香港的大圈仔,混迹黑道,也收了几个小弟,在一次火并中,老七砍死了一个老大,没想到,那个老大是一个鼎鼎有名的江湖大哥的亲戚,那个大哥发布了江湖追杀令,最后,老七被我父亲给救了,藏了起来。老七感恩戴德,决定誓死效忠于我父亲,在我父亲的帮助下,他回到了大陆,我父亲交给他一个任务,那就是寻找《殡葬全书》。据说,老七回内地的消息,很快就被那个老大知道了,他派了很多杀手过来寻找他的下落。从此,老七就隐性埋名,躲藏在临江村附近,做了一名渔夫。我这次过来,给了他不少钱,让他全力帮我寻找那本书。老七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他找到了一面和传说有关的镜子,而且,他好像打探到,那本书并不在临江村村后的山里…”   “不在山里?”我惊讶道:“那,那在哪儿?”   赵欣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房间里又沉默了,又过一会儿,赵欣回过神,撩了撩头发,‘格格’一笑:“帅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差点吐血,他竟然管师父叫帅哥!   师父脸上一红,“我只是一个乡下的纸扎艺人,懂一点道术而已…”   赵欣斜睨师父,笑道:“看来,乡下藏龙卧虎啊,竟然还有像你这么仪表不凡的人…”   我感觉师父的脸快要滴出血来了,暗暗吞了口唾沫。   师父干咳一声,看了看表说:“已经四更了,外面还有两只鬼等着处理呢,我们走吧。”   来到外面,只见方老板正不安的踱着步子,见到我们,面露喜色,擦了擦汗:“师父。”   “嗯。”师父答应一声。   赵欣‘啐’了一口:“胖子,守着具尸体就把你吓成这样,你真不配做人家的徒弟。”   袁本兴愁眉苦脸的立在一旁,腰似乎驼的更厉害了。   师父走到门口看了看天色说:“大家离的远一点,我要行法事了。”   师父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取出九张黄纸,用朱砂画成九道符,摆在了棺材四周,分别用铜钱压住。随后,师父沉静的看了看袁本兴,说:“袁本兴,现在,需要你来帮我。”   袁本兴一哆嗦,“我?怎么帮?”   师父道:“我要拿开棺材里的镇鬼符,放袁静花出来。”   “那,那我岂不是…”   师父摆了摆手:“我就是要通过你把她给引出来,你不用担心,我放一道保命符在你身上,她就上不了你的身了,距离阴沉棺十米之内,她都会围着你旋转。趁此机会,我便可以施法分离她身上的‘变异磁场’,也就是怨气。等到她变成了正常的魂魄体,鸡鸣前就会飘走,转世轮回去了…”   师父说,阴沉棺的棺盖只要是开着的,那么,它就相当于是一个天然的锁鬼阵,鬼物不会逃出距它十米的范围。有的人要问了,那如果引来其它的鬼呢?一般情况下,鬼物是不会进入阳宅的,纵然有阴沉棺在内。前面说过,只有怨念极重的厉鬼才会进入阳宅,因为它们已经不奔着转世轮回了,至于那些夜间游荡在地脉等阴地的亡魂,并非厉鬼,只是些由于横死,心有不甘,贪恋凡尘的怨鬼,日久天长后,它们的怨念会自行淡去,到时,就会飘然阴世,等待轮回了。   而厉鬼的怨念,自己是不会消散的。这种怨念,其实是一种‘变异’的磁场。我们知道,人为阳,鬼为阴,这种阴和阳,只是一种相对的说法。鬼其实是以磁场的形式存在的,但凡磁场,必有正负之分,鬼是一种魂魄体,魂,是正磁场,魄,是负磁场。如果正负均衡,那么,它就是一只普通的鬼。如果正强过负呢?那就是上次我那种情况,只有一道命魂而没有魄,被天眼死追猛赶,差点被劈死,因为天眼射出来的是一种‘负磁光’。说到这里,大家已经猜到了,没错,如果负强过正,那么,这只鬼就是一只厉鬼了…   这种‘强’出来的磁场,我们把它叫作‘变异’磁场,前面说过,命魂承载的是主体情感,这种主体情感是一种意念,一旦魄的磁场强过魂,那么,这种意念就会被压制。魄是依附魂而存在的,离开了魂,它就会消散,这就性质就好比‘寄生虫’,只是,这种‘寄生虫’,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只要是‘寄生’性质的东西,它们的本性都是‘邪恶’的,一旦强于‘宿主’,就会显露‘邪性’,这就是厉鬼害人的原因…   师父围着棺材摆的那九道符,合称九宫困鬼符,即为了防止袁静花出来以后伤害他人,也为了防止万一有厉鬼进来钻进棺材。   交待完一切,师父命我们远远的站开,只留袁本兴在棺材旁边。我离的方老板远远的,免得他等一下害怕,又像那次一样‘偷袭’我。   “准备好了吗?”师父问。   袁本兴勉强直了直腰,点点头。   师父的个子不算很高,但也比袁本兴高出近一头。两人往一块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师父虽人到中年,却仍然英气逼人,凛凛透着一股正气,袁本兴却显得十分猥琐而又怯懦。我看到,赵欣双手抱胸,嘴角含笑,不时向师父投去赞赏的目光。   师父用朱砂‘刷刷刷’画了一道符,吹干以后,递给袁本兴,说:“揣在怀里。”   袁本兴依言照做,手抖的像筛糠一样。   随后,师父令袁本兴站在棺尾,并且闭上眼睛,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睁开。   师父站在棺头,深吸一口气说:“现在,我要揭符了。”   现场的空气极度紧张,我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打鼓一样。侧头一看,方老板浑身发抖,一只手死命抠抓着自己的大腿,我不由暗道一声,好险…   师父浓眉微蹙,似乎浑身凝聚着一种随时爆发的力量。只见他缓缓将右手伸进了棺材里,拿起了那张镇鬼符…   突然,上方的灯泡一暗,一股阴风从棺材里飞了出来,地上那些符纸‘哗啦啦’乱摆,我很担心会不会被吹跑。   紧接着,我听到一种极为奇怪的声音,像是尖利的爪子抓挠金属,又像是某种动物的嚎叫。   师父大喝一声:“不许睁眼!”   灯泡忽明忽暗,来回的晃动,把棺材和每个人的影子都拉的支离破碎,整个房间里鬼影憧憧的。   我看到,袁本兴的衣服鼓了起来,就像被鼓风机吹的,紧接着又一瘪,整个衣角似乎被一种力量拉着,缠卷着绕到背后。可以感知到,有一股风,正围绕着他盘旋。   袁本兴吓的面无血色,紧紧闭着眼睛。   师父用桃木剑插住一道符,冲上前,也围着袁本兴旋转,似乎在追赶那阵风,口中念念有词。   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一幕。   不知转了多少圈,师父厉喝一声:“去吧!”桃木剑一挥,那道符脱落下来,轰,燃烧起来。   瞬间,风声停止了,紧接着,我听到一种‘嘤嘤’的啼哭声,飘然出屋而去。与此同时,袁本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师父喘着粗气说:“没…没事了…冷儿,来,扶…扶他起来…”   我刚要上前,方老板却先我一步蹿了过去:“让我来!”   这老家伙,一听说没事了,马上胆子就变大了。   赵欣好像惊魂未定,又好像恍然如梦一般,怔怔的立在原地。   “师父,你坐下歇歇吧。”我扶着师父说。   师父闭着眼睛,摆了摆手:“不用,棺材里还有一个,来,帮我把尸体抬出来。”   师父说,阴尸的鬼魂和尸体是连在一起的,如果想要化解鬼魂的怨气,必须要使它离开阴沉棺才可以。   “方老板,来帮忙。”我挥了挥手。   方老板一愣,指了指怀里的袁本兴,嘿嘿一笑:“他,他还没醒,我,嘿嘿…我还是照顾他吧。”   师父苦笑着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说:“算了,我们两个抬。”   “我来吧。”赵欣撩了撩头发,笑道。   “你?”   “愣什么,冷儿,快动手,你抬头,我抬腿。”   赵欣比我大不了多少岁,竟然管我叫冷儿,我差点喷出一口血…   师父指着一处空地说:“把他放到这里来。”   我和赵欣小心翼翼抬出尸体,低头一看,陈树良脸上那两个血窟窿,正空茫的‘看着’我,背上爬起一阵恶寒。   “师父,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师父看了看表,一咬牙说:“不用,四更天快过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由于陈树良的鬼魂是附在尸体上的,所以,必须先把它‘分离’出来。一旦它‘出来’以后,会本能的围着阴沉棺旋转,因为有那九道符挡着,它进不去棺材,师父便可以用和刚才同样的方法化去它的怨气。这是一种意念的转移,鬼魂的意念在别的事物身上,就会失去防备。而对于袁静花来说,在阴沉棺范围内,袁本兴比阴沉棺更有‘吸引力’。   师父定一定神,打起精神,脚踏天极步,围着那具尸体团团旋转,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几圈过去了,竟然没有半点反应,招不出陈树良的鬼魂。   “怎么会这样?”师父停住脚步,喃喃道。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灯炮竟然炸了,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我不指所措时,就听‘嗷’一声怪叫,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屋子里蹿了出去。   我急忙用手机一照,只见方老板惊恐的倒在地上,袁本兴不见了踪影。   “发生了什么?!”师父急问。   方老板哆嗦着指着门口,嘴巴大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方老板好像触电一样,浑身猛的一颤,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某一处,似乎看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   他在看什么?…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我顿时退了一步,我看到,原本躺在地上的‘陈树良’竟然站了起来,直直的站在赵欣后面,那两只血窟窿里垂下来两条肉丝,不断的晃动…猛然间,我想起袁静花遗像上流的那两行血泪!和眼前的情状极其相像…   第四十七章 头七之夜(5)   我大叫一声:“小心!”   赵欣浑身一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一下子跳到了一旁。   师父飞起一脚,踢在了‘陈树良’身上,就听‘砰’一声闷响,‘陈树良’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师父才想起来打开手电筒,只见每一个人脸色都有些发青,方老板的裤管里又流出了尿水。   ‘陈树良’此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谁也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站了起来’。那两根‘肉丝’还挂在他的脸上,即恐怖又恶心。   ‘喵呜’,角落里传来一声猫叫。   “菲菲!”   黑猫怯怯的钻出来,被赵欣抱在了怀里。   又过了一会儿,待众人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师父便问方老板发生了什么。   方老板说,就在所有人都在注意师父做法招鬼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怀里的袁本兴发生了变化。   “是什么变化?”师父问。   方老板吞了吞口水,说:“他好像变的又硬又凉,就像…就像是一具尸体,我心里一慌,低头一看,我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   “袁本兴正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看,他的眼睛红红的,竟然有两行血从眼框里流了出来,他那眼神好吓人,就像要吃人一样…”   方老板说,他当时吓的一动也不敢动,连叫喊都忘了。几秒钟以后,灯泡炸了,他感觉有一个东西从外面扑了进来,紧接着,袁本兴从他怀里跳了出去…   方老板说完,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外面刮起了风,树叶‘沙啦啦’响,就像有某种动物在院子里爬来爬去。   “你说,有个东西从外面扑了进来?”师父问。   方老板愣愣点头。   “是什么东西?”   “没看清楚。”   “你起来一下。”师父说。   “嗯?”方老版一愣,一时没明白师父的用意。   师父朝下面指了指,我仔细一看,只见方老板屁股底下坐着一张黄纸,露出的一角,已经被尿水打湿了。撤出来一看,正是师父放在袁本兴怀里的那张保命符。   师父又走过去查看过陈树良的尸体,说:“陈树良的鬼魂,上了袁本兴的身…”   我们几人听完,面面相觑。   师父告诉我们说,阴尸是一种肉身和鬼魂的结合体,如果其鬼魂的怨念还在,一旦飞出十米之外,带有‘邪性’的尸体就会出于本能的想去‘追赶’,这就是它‘站起来’的原因。但此时的它还没有完全被养成,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一旦被养成之后,没有鬼魂的阴尸就会变成僵尸…   师父说:“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口棺材上,认为鬼魂一出来就会围着它转,万万没有想到,它出来以后并没有奔棺材而去,而是上了袁本兴的身。由于袁本兴身上的保命符在不知不觉中掉了出来,所以,很轻易便被附了体…”   我点点头,心里却好像有某种疑惑。   “那他为什么上袁本兴,而不上其他人呢?”赵欣问。   我眼前一亮,她所说的,正也是我心里的疑惑。   师父喃喃道:“其实,我也很费解,如果说,袁静花的鬼魂从阴沉棺里出来以后目标是袁本兴,为什么陈树良也是呢…”   想了一会儿,师父摇了摇头:“这么一来,袁本兴应该没有生还的可能了,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我在他家里时,给他卜的那一卦却是吉卦呢…”   师父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作罢,折腾了许久,天也快亮了。我们把陈树良的尸体又抬进了棺材里,至于袁本兴,师父说,暂时不知道他会跑去哪里,他身上有陈树良还没有被养成的阴尸的鬼魂,虽然暂时不会害人,但过一段时间,等到天数够了,他就变成一具‘行尸’,而他自己的魂魄,则会被陈树良的魂魄给蚕食掉。行尸是一种非人非鬼的东西,虽然没有阴尸那么厉害,但也会跑出来害人。因此,在他变成行尸以前,还是要想办法将他除去…   我听完暗暗摇头,心想,袁本兴家不知是不是祖坟埋错了地方,短短几天,夫妻二人连同肚子里的孩子,全没了…   远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声,天亮了。这个夜晚如此的惊心动魄,仿佛格外的漫长,回想入夜前的经历,就像恍如隔世。   “赵小姐,我们该回去了。”师父说。   赵欣微微一笑:“好的。”   走到门口,师父停了下来:“里面那个人怎么办?”   “噢!你不说我都忘了。”赵欣撇了撇嘴:“那就再麻烦你们,帮我把他捆起来吧。”   掀开被子,师父眉头一皱:“要不,给他把衣服穿上吧,这样子待在你房间里,太不雅观。”   赵欣笑道:“不用,我等下就给老七打电话领人。”   “那,阴尸的事情你要怎么跟老七解释呢?”   “老七近段时间不会露面,他肯定派小弟过来,今晚发生的事,只要我不说,他是不会知道的。”说完,赵欣将目光移向门口,“关于你们的事,我也不会说的,老七那边我自有办法应付,放心吧。”   师父想了想说:“赵小姐,我感觉老七是一个很危险的人,你后面要加意小心,注意安全。”   赵欣一愣,呆呆的看了看师父,随即,移开目光,笑道:“我父亲以前是混黑道的,我从小见识到的都是危险的人,我自有办法应付。再说,老七是我花钱雇的,我现在只给了他一半的钱,就算他有二心,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回到住处,匆匆吃了点东西,我倒头便睡,一觉睡到傍晚,我被一阵纷乱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登登爬起来,刚走出门口,差点撞到师父身上。   “师父,外面怎么这么吵?”   师父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就是来叫你的。”   来到外面,只见纷纷嚷嚷的人,连奔带跑,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喂,大哥,怎么了这是?”我拦住一个汉子问道。   那汉子气喘如牛的说:“出,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师父问。   那汉子指着前面,干张嘴,就是憋不出话,我都替他着急。半天,终于憋出两个字:“江里…”   江里?江里怎么了?!   我们跟着人群来到江边,只见黑压压一大片人,围在一起,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我们挤进人群,只见人群中间坐着一个肥胖的妇女,抱着一个孩子嚎啕大哭,旁边站着一个黑瘦的男人,应该是她的丈夫,那孩子一动不动,浑身湿漉漉的,看样子,应该是被淹死在江里的。围观人群中,不时有人抹着眼泪。   “唉,惨呐,真是惨呐…”我们旁边一个老头,连连叹气。师父询问因由,老头说,淹死的那个孩子只有六岁,还没上学,父母都是外地来的民工,在村里租的房子,平时上班,没空照料孩子,就给他买些零食,锁在家里,今天不知怎么着,可能是由于门没锁好,那孩子竟然跑了出来,淹死在了江里,尸体是被一个渔民发现的,离奇的是,孩子的肚肠好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给挖走了,五脏六腑,全没了…   听到这里,我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老头低声说:“我是一个收破烂的,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从没听说过江里有吃人的东西…你说,这不是出了邪了么…”   我脑袋里懵懵的,突然,我想到江里的那具尸体,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我的幻觉。不过,‘殡葬传说’里,确实是有那么一具尸体的,难道和‘它’有关…   晚霞渐渐隐去,凉的风肆无忌惮的从江对岸吹过来,那水面上层叠的轻波,就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波纹之下,却是一种乌黑的颜色,就像黑洞洞的嘴…   第四十八章 合谋陷害(1)   我一瞥眼,看到了王顺那顶帐篷,依然孤零零的立在远处。一时间,脑袋里晕晕的,自从我来到临江村以后,碰到了无数匪夷所思的事,彼此间却又好像没有半点联系。   我突然想到,我最初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张冬的尸体,然而现在,尸体毫无着落,已经‘死了’的老七,却‘活’了过来,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什么什么老大,那王顺和张冬呢?我打心眼儿里希望,他们两个有一天也会‘活过来’,不管变成什么…   至于我,已经由寻找尸体变成了寻找一本书。之所以寻找这本书,往大了说,按照师父的想法,是为了济世救人。然而我却知道,我是为了晨星,或者说,就算不找那本书,我也会留在村里,因为,这里有晨星。但是,即然是为了晨星,那我为什么还总是躲着她呢?这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我呆呆的站在江边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的,天已经黑了下来。一阵江风夹杂着水的腥气卷了过去,我打个寒颤,回头一看,人群已经散了。那妇人也不哭了,不过,仍然抱着孩子在那里呆坐着,他的丈夫强忍悲痛,不断的劝慰。那孩子脸朝里,蜷缩在妇人怀里,只能看的到背。   师父将那男人叫到一旁,低声说:“孩子死的不明不白的,你没报警吗?”   男人摇头泣道:“报了,可有什么用呢?他们想把孩子带回去检验,孩子他妈死死抱着孩子,就是不肯撒手…唉…”说着,男人抹了一把眼泪。   师父劝慰了他一番,说:“可以让我看看孩子吗?”   男人一愣,对着师父打量片刻,又看了看一旁的我,问:“为,为什么?”   师父告诉他说,自己原本是一个殡葬师,装殓过很多死者,各种离奇死法的都有,给他看一看,说不定能看出什么门道。   男人想了一会儿,终于答应了下来,然而,那妇人却说什么都不肯。过了一会儿,那妇人可能是过于疲劳,或者伤心过度,靠在男人怀里昏睡了过去,我们才得已见到那孩子的本来面目。   只看了一眼,我顿时张大了嘴巴,从背面看,这个孩子虽然死了,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然而,从正面看非常吓人。   只见他双眼圆睁,眼球好像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似的,可能在死之前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最恐怖的,是他肚子上那一个大窟窿,形状看起来十分周整,就像有人事先量好尺寸,然后掏挖出来的…   我感觉胃里一阵难受,头皮就像过电一样,一阵阵发麻。   男人将目光移向别处,不敢去看,只是说:“这位师父,你看…看出什么来了没?”   师父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师父站起来说:“好好把他安葬了吧。”   男人说,他家里的老母亲得了癌症,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现在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孩子的尸体,要等到出具证明,拉去火化,才能把骨灰带回去,在此之前,必须存放到殡仪馆里,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师父叹了一口气,掏出一叠钱说:“这里我没数,大概有两千多块,你先拿去应一急吧。”   然后,我把身上的钱也全部掏给了他,男人痛苦流涕,对着我们千恩万谢。   “师父,那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回去的路上,我小心翼翼的问。   师父盯着路面,缓缓的说:“之前我在江边没说,是怕吓到那对夫妇,其实,那个孩子还活着…”   “什么?还活着?”我定住脚步,瞪大了眼睛。   师父说,这里的‘活着’,是一种道家的说法。道家说,人一死,魂魄就会离开身体,瞳孔放大的过程,就是魂魄离开的过程。瞳孔完全放大,就说明这个人已经死绝了。然而,当师父用手电光照向那个孩子的眼睛时,突然发现,他左眼的瞳孔正中有一个点…   “我能够看到那个点,说明,它可以反射手电的光。”   “那是什么?”   “命魂点,那孩子的命魂还在身体里,之所以不出来,是因为它害怕遭天谴,他的其它两魂,包括七魄,连同肚子里的内脏一起,都已经被蚕食掉了…”   师父说,命魂是一个人的本元所在,除了天可毁,其余任何力量皆不可毁。失去了魄为保护盾的命魂,自己是不敢出来的,只能留在躯体上。上次,晨星的躯体还活着,命魂和她的意识都处于昏迷状态。然而,江边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命魂不受躯体所制,可以有自主意识…   “这就是说,那个孩子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的意识还保留在身体里,当我们在看他的时候,他也可以看到我们…”   听到这里,我感觉心里一凉。   “师父,那,他的两魂七魄和内脏,是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呢?”   “我也不知道,看样子,村里除了不明身份的人以外,还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师父看了看我说:“冷儿,后面,晚上不要一个人出去了。”   “嗯。”我点点头。   师父长呼一口气,看了看天说:“那降头师也不知躲在哪儿,不过,他迟早会来报复的。上次虽然没跟他照面,但是,我们在村里频繁活动,说不定,他已经知道降是被我们破的了。这样一来,我们在明,他在暗,所以,更要小心,知道么?”   “嗯。”我答应着,四下里张望。   此时,天已经很黑了,临江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那些昏暗的灯光,从一扇扇窗户里透出来,小心翼翼的洒在地上。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充斥着某种不安的气息…   回到住处,我早已饥肠辘辘了,朱厚他们正在喝酒,硬把我们拉了过去。喝着散装烈酒,啃着市场里买来的鸡爪,我感觉格外美味,比村长家的茅台珍肴要美味多了。   深秋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如果在北方,早已经穿上毛衣了。夜风吹来,就像有冷水滑过肌肤。不知哪里,飘来夜来香的气息,非常浓郁,令人熏熏欲醉。这些夜的精灵,正在黑暗中吐诉着自己的芳怀与忧伤。   可能有些睡颠倒了,虽然喝了酒,夜来香的气味很迷人,但我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满是些零乱破碎的念头,当然,还有晨星。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昏昏沉沉中睡去。然而,刚睡着,就被一阵混乱的砸门声给吵醒了。   “开门!”   “快点开门!”   院子里亮起了灯,随后,门被打开了。   “你们干什么?!”是朱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   “外地来的那个殡葬师呢?叫他出来!”一个男人用不流利的普通话,粗声粗气的吼道。   “对,叫他出来!…”听声音,似乎有不少人。   我心里一惊,看样子,这些人是来找师父的,而且,来者不善。   师父已经起来了,伸手就要拉门,被我一把给拦住了。   “师父,你别出去,我先出去看看。”   不由分说,我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院子里的灯光,刺的我一时睁不开眼。见有人出来,那些人安静了下来。   “就是这小子,那殡葬师的徒弟,你师父呢?”   我晃了晃脑袋,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看的清了,只见门口处站着黑压压一大片人,最少有十几个,拿着手电,提着棍子,还有的扛着铁掀,为首一人,依稀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深吸一口气,沉声问:“找我师父干嘛?”   “干嘛?**!还问干嘛?你们把我弟弟弄到哪里去了?!”   我一愣:“你…你弟弟?”   “是啊,袁本兴!”   我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人眼熟,袁静花下葬那天他跟我说过话的,好像是袁本兴的表哥还是堂哥,记不太清了…   “愣什么?问你呢!”   “你弟弟…”我想了想说:“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楚,他被邪物附身了…”   “**!还邪物,我看你就是邪物!你师父呢?叫他***出来!”   “你怎么骂人呢?!”   “我就骂了,怎么着?把我弟弟都弄没了!我还不能骂?!***!”   我往前一冲,这人要矮我一截,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是,别骂我师父,否则,我一定撕烂你的嘴!”我一字一顿,恶狠狠的说。   这人当时被我吓住了,但片刻就反应了过来,他们那边人多。   “操!这小子纯粹找死,大家上,先把他打个半死再说!”   ‘忽拉’一下子,四五个人把我围在了中间,铁锨在地上拄的‘梆梆’响。   我环顾四周,冷冷一笑:“怎么,要一起上吗?很好,来吧!”   “上!往死里打!”   “住手!”   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吼声,震的人耳膜‘嗡嗡’直响,所有人都呆住了。   师父拨开人群,来到我旁边。   “冷儿,退后。”   “师父,你回去休息,这些人上来就骂人…”我吐了口唾沫。   师父冷电一样的目光,缓缓扫视众人,每一个被他扫过的人都低下了头。   “你狗…”袁本兴的哥哥刚要开骂,但一触到师父的目光,后面的几个字硬生生吞回了自己肚子里。   师父缓缓对他说:“袁本兴的事,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与我徒弟无关,所有责任,张某一人承担。”   那人嘴一撇,低着头,冷笑着嘟囔道:“不知道怎么解释…一人承担…那你就承担吧,我帮你解释!”   说完,他一咬牙,抡起铁掀,狠狠的朝师父拍了过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一下便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师父肩膀上,可能用力过猛,铁锨脱手,掉在了地上。   师父没有避让,也没有还手,连哼都没哼。   我勃然大怒:“**!有种出来跟我单挑!”   师父一伸手就把我给拉住了,缓缓对袁本兴的哥哥说:“袁本兴的事,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我不想打架。如果讲打的话…”师父看了看众人,说:“你们全上,都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师父轻轻一踩,铁锨‘蹭’一下子弹了起来,师父松开我,伸手抓住铁掀,用力一扳,铁锨柄‘咔嚓’一下子断了!   这下不只众人,连我都愣了…   第四十九章 合谋陷害(2)   要知道,那铁锨柄木质光滑而又坚硬,差不多有小孩儿胳膊粗细,师父掰断它就像掰断一根甘蔗似的,那是何等的力量?虽然我知道师父闲时一直在练功,但是一别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神力,震惊中带着崇敬,只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当啷’两声响,师父将掰断的铁锨丢在了地上。围着我们的众人‘轰’一下子向后退去,只留下袁本兴的哥哥呆呆的站在原处。   “还要打吗?”师父问。   袁本兴的哥哥摇了摇头,但很快回过神,脖子一伸,说:“力气大就了不起了吗?有本事你打我啊!有人见你们去了我弟弟家,之后我弟弟就不见了,你们交不出人,还想打人吗?”   说着,他冲上来便拉扯师父的衣服,“来呀!打我啊!”   我的拳头捏的‘咔叭’一响,再也忍不住了,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袁本兴的哥哥骂骂咧咧的站起来,“打人啦!我受内伤啦!”   我抬脚又要踹他,被师父给拉住了。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先住手。”   紧接着,飘来一阵馨香。随着‘嗒嗒’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黑衣的女郎款款的走了进来,正是赵欣,她的身后跟着两个铁塔般的汉子。   赵欣冲师父抛了个媚眼,婉转一笑:“刚才我在外面都看见了,张师父,你功夫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把这些个无赖撂倒在地呢?”   师父脸上一红,移开目光说:“只是些误会而已,没必要打人。”   赵欣‘啧啧’道:“那他们打你就有必要了?”   师父摇了摇头,没作声。   自从赵欣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她身上。   赵欣怔立了片刻,扭头对袁本兴的哥哥说:“你弟弟出事时,我也在场,我可以证明,与这位师父无关。”   那人吞了吞口水,瞟了瞟她身后那两名大汉,故作忧伤的说:“我弟弟从小就没了双亲,是我父母把他给带大的,现在,人说不见就没见了,如果找不到他,我没法跟二老交待,除非…”   “除非怎样?”   那人‘嘿嘿’一笑,指了指师父说:“本来,我打算让他拿20万出来私了的,现在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少拿一点。至于事情的经过嘛…”他看了看周围说:“这里人多,比较乱,不方便说话。这样吧,我找个安静的地方,你单独讲给我听,好不好?”说着,眼睛直勾勾盯着赵欣。   赵欣眼珠一转,随意的拍了拍手,笑道:“这个主意不错,走吧。”   “啊?”听她这么一说,那人倒愣了。   赵欣冲他招了招手:“来呀…”   那人就像丢了魂似的,悠悠的走了过去。   我看到赵欣低声对旁边那名汉子说了句什么,随后,一闪身走到了一旁。   这时候,袁本兴的哥哥已经走到了近前。那名汉子突然飞起一脚,将他踹的滑出了好几米远。紧接着,猛然蹿上前,一拳打落了他两颗门牙。   众人之前见了师父的本事,心里惧怕,没人敢对我们动手,却不怕赵欣带来的这两个人,一见袁本兴的哥哥被打,立马围了上去。   这时候,一直站在原地的另一个人说话了:“我看谁敢动!”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刚刚冲上前的人群,忽然像潮水一样向后退去,有两个退的匆忙,慌乱中,竟然摔倒在了地上。   发生了什么?难道他比师父还厉害,一动不动就能吓退众人?…   看清以后,我吃了一惊,他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支黑洞洞的手枪!   “这支枪好久没用过了,很容易走火。”那人笑了笑说。   他的枪口指向哪里,哪里的人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袁本兴的哥哥已经被打的爬不起来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制止,除了师父。   “再打要出人命了,别打了。”师父说。   那人停了下来,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赵欣。   赵欣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人群里有两个人壮起胆子走上前,把袁本兴的哥哥扶了起来。   师父叹了口气说:“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我会亲自登门,详细讲解事情的经过,并商量善后的事。”   赵欣双手抱胸,在众人前面踱着步子,冷冷的说:“我说过,这件事与张师父无关,你们谁如果再敢敲诈他,或者找他的麻烦…”说着,赵欣看也没看,伸手一指袁本兴的哥哥:“像他这种下场,是最轻的,在这里,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不过,如果有人回到家以后,一觉睡过去醒不过来,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着,赵欣脚步一顿,冷冷的扫视众人:“都听清楚了没有?”   众人眼神惊惧,纷纷点头。   “滚吧!”   人群散去以后,师父低声说:“谢谢赵小姐帮忙解围。”   赵欣撇了撇嘴:“你功夫那么厉害,干嘛不打的他们落花流水?”   师父正色道:“功夫是用来强身的,不是打人的。再说,袁本兴出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   “唉…”赵欣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师父看了看表说:“时候不早了,赵小姐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去休息了。”   赵欣格格一笑:“怎么,刚过河就要拆桥了?我口渴了,在你这里讨口水喝再走。”   她也不管我们同不同意,直奔房间而去。   走到门口,赵欣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瞧了瞧。那两名汉子正一左一右站在大门口,赵欣走过去对其中一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便一头钻进了夜色里。   房间里十分安静,袅袅的水气混着淡淡的茶香,飘散在空气中。赵欣一言不发,低头饮茶,嘴角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来到门口。   “小姐,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赵欣伸手接过,是一个精致古朴的小药箱子。   就在我们不明所以时,赵欣打开箱子,对师父说:“你肩上挨那一下肯定有淤血,来,我给你擦点药。”   师父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肩膀说:“不…不要紧的。”   赵欣‘啐’了一口,“你又不是铁打的,我在远处都看到了,被那铁锨那么重的拍了一下,肯定痛死了!”   师父只是摆手说没事,边说边往后退。我心下暗暗好笑,这个赵欣,竟然像个劫色的。   赵欣追了两步,停下来,脸孔一板:“怎么,你嫌我以前是个摆弄死人的法医,怕弄脏了你的身子,是吧?”   师父脸上一红:“怎么会呢,我是殡葬师,也是跟死人打交道的。”   赵欣两手一伸,吐了吐舌头:“那不就结了,快点坐下吧。”   师父无奈,只得坐靠在床上。   解开上衣,露出雪白而又壮硕的胳膊,只见上面确实有一大片淤青。   赵欣眉头一皱:“啧啧,那人下手真狠,早知道,让阿强打的他再重一点!”   师父有些尴尬,局促的坐在那里。赵欣给他擦药时,为了缓和气氛,没话找话的说:“对了,那两个人是你的保镖吗?”   赵欣擦的很仔细,头也没抬:“是的,他们是我的贴身保镖,我这次来大陆,不想兴师动众,因为有老七派人接应,所以没带保镖。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我对老七失去了信任,现在看来,没保镖是不行的,一大早,我就打电话回香港,他们几个小时就过来了。”   “那,你们怎么会半夜来到我这里?”师父问。   第五十章 合谋陷害(3)   赵欣一愣,笑道:“怎么,我晚上出来走走,偏巧路过,不可以吗?”   师父与她目光相对,急忙移开了,说:“可以,当然可以…”   赵欣‘格格’一笑,伸手在师父肩头轻轻拍了一下:“喂,你别动行不行,我怎么给你擦药啊?”   这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嗤’的一下笑出声来。师父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严肃威武的样子,我头一次见他这么可爱,就像一个初入校门的忐忑小学生,简直萌翻了!原来,师父还有这样的一面!   听到笑声,师父抬起头,神色颇有些尴尬。赵欣看了看我,笑道:“冷儿,你先出去玩一下,等我给你师父擦完药你再进来。”   我脸上一热,‘嘿嘿’一笑:“当然可以,不过,能不能别叫我冷儿?听着别扭…”   赵欣白了我一眼,哼道:“冷儿好听,我喜欢叫。”   我挠了挠头皮:“好,好吧。”随即,出屋而去,并且带上了门。   那两个保镖一动不动的站在大门口,就像两尊雕塑。我从旁边经过时,他们竟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暗暗诧异,这个赵欣果然来头不小,手下竟然有这样的人物。   来到外面,被夜风一吹,睡意全无。我忽然觉得,胸口似乎有一股澎湃的激流在游走,就连夜色也变的妩媚起来了,再加上夜来香醉人的气息,整个人都似乎被包裹进了一种温馨恬静的氛围里。   一时间,我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把师父的话抛在了脑后,沿着村路,信步游走。不知过了多久,我一抬头,忽然发现来到了晨星的住处,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牵引着我来到这里。   自从‘牵魂’的第二天以后,我又开始躲着晨星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萧山这几天也没有叫我们一起进山寻找那本书,不知在搞些什么。   侧耳听去,院子静悄悄的,晨星应该睡了吧。我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刚走没几步,我忽然听到‘嗒’一声轻响,似乎是铁门的声音,却又不像是风吹的。   本能的,我一个闪身躲在了一棵树后,探头去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见晨星那处宅院的门檐上,竟然趴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白衣,在夜色中十分显眼。愣神间,只见他轻轻一翻,从门檐上滑了下来,脚上可能绑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十分轻盈。   这人是谁?怎么会半夜从晨星的住所翻出来?…我吓出了一身冷汗,那人已经去的远了。   我悄悄尾随在后,只见那人东拐西绕,不一会儿就出了村子,向江边行去。由于附近没有遮挡物,我不敢离的太近,只能远远的跟着。   来到江边,江水的映衬下,只见那人一身白色显得非常吓人,鬼气森森的。   借着夜色的掩护,我悄悄匍匐在地,不紧不慢的跟在那人后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那人来到江边,折而向南,穿过沙滩,走向远处那道坟坡,我也跟了过去。   坟坡附近有一个坑,是这一带的渔民挖出来放鱼具的,里面有一团破帆布,还有一张旧鱼网。我藏进了坑里,探头去看,只见那人来到坟坡底下停了下来,好像在朝四下里张望,我急忙缩回了脑袋。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听到一阵‘嗵嗵’的刨土的声音,伸头一看,那人好像在刨挖什么东西。   我吃了一惊,看样子,他是在挖坟!   夜很黑,除了那身显眼的白,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过,从地理位置上来看,那里应该是袁静花的坟,我记得,袁静花就是埋在那里的,难道他在挖袁静花的坟?   我的心脏一阵抽搐,算起来,袁静花已经死了好多天,尸体应该腐烂发臭了,这人半夜来挖她的坟干嘛?难道是袁本兴想念妻子,挖出来看看?   不可能,袁本兴十分矮小,这人看起来比我还要高大。而且,袁本兴已经被那‘阴尸’的鬼魂附体了,师父说他谁也不认识,什么也不知道。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远处,那人还在拼命的刨挖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砰’一声闷响,看样子,挖到棺材了。那人丢掉手里的工具,跳进了坟坑里。   不一会儿,一个黑黑的长物被扔了出来,是棺材盖子。   就在我不明所以时,忽然,坟坑里传来亮光,紧接着,我闻到一股恶臭焦糊的味道。   我捂住鼻子,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能看到那人露出来的脑袋尖儿,不知道坟坑里发生了什么。   又过一会儿,亮光逐渐黯淡,终于消失了,焦臭味儿也慢慢散去。那人跳出坟坑,沿坟坡而上,很快不见了踪影。   我定一定神,向坟坡走去。来到跟前,用手机一照,差点一头栽进坟坑里。   这个坟果然是袁静花的,坑里面一片狼藉,袁静花的尸体完全暴露出来,呈一种奇怪的形状躺在里面。   土腥味儿夹杂着恶臭一阵阵传出来,熏的我只想作呕。最恐怖的,是袁静花的脸,她的五官已经完全扭曲了,脸色青绿,却又隐隐发黑,十分古怪,好像被烧灼过。   突然看到这么恐怖的场景,我吓的猛往后退了几步,狠狠一拳打在胸口,才勉强使自己镇定下来。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古怪,只有追上刚才那人才能知道怎么回事。打定主意,我爬上坟坡,追了过去。   那人去的很快,早已不见了踪迹。我一路急行,很快就回到了村里。穿过两条巷子,我突然看到远处有一团白,心中一喜,还好,被我追上了。   我追上前,悄然跟随着他左穿右绕。来到一座破房子前,那人停了下来。临江村像这样的破房子有很多,年久失修,没人居住,还没有被拆。   我躲在一户宅院的墙角,只见那人左右一望,伸手敲了敲门。   “东西都拿来了吗?”房子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这座房子里竟然有人,然而,接下来,更让我吃惊的事发生了!   “拿来了。”这人答应道,听声音,竟然是凌志飞!   我感觉脑袋里‘嗡’的一下子,太阳穴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心里只有一个疑问,凌志飞怎么会半夜从晨星的住所里跳出来?   屋子里亮起了烛光,如果有人半夜里出来,看到空关许久的破屋里有亮光,不知道会不会被吓死…   “进来吧。”屋里那人说。   凌志飞推开门走了进去,随后,又把门给关上了。   我按捺住狂烈的心跳,轻轻来到门前,侧耳听去。   “这次会有用吗?”凌志飞低声问。   那人说:“我很纳闷,想不到,那小丫头意志力这么强,普通的情降竟然对她不起作用…”   我心里‘咯登’一下子,情降…情降是什么?   凌志飞叹了一口气说:“晨星不同于别的女孩儿,她很早就自力了,表面看起来她很柔弱,其实,内里十分倔强而又坚强。”   “怎么,你真的爱上她了?”   凌志飞愣了一下,冷笑道:“你觉得可能吗?不过,我确实想得到她,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做我的女人!”   那人说:“放心吧,这一次,我保证万无一失。”   “要怎么弄?”凌志飞问。   “把东西给我。”   屋子里一片安静,不知道他们在摆弄什么东西,烛火将二人的影子投映在门旁那只破旧的窗户上。   我感觉心跳越来越快,手心里全是冷汗。   “啊!”凌志飞突然一声惊呼,我差点跳起来。   “这…这是…”凌志飞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屋里那人阴阴的说:“只要把‘它’烧了,就大功告成了,到时候,你想让晨星干嘛她就干嘛,死也会跟着你…”   这时候,我终于听出来了,屋里说话的这人是李淳一,之前他把声音压的太低,没听出来。   看样子,他们在对晨星做什么手脚。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只觉眼睛一热,一股怒火‘蹭’一下子蹿上脑门儿,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抬脚踢开门,我冲进了屋里!   烛光下,李淳一和凌志飞并排而立,怔怔的看着我。他们身后的一张破桌子上摆满了东西,一片狼藉。   突然间,我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我也说不上来。   凌志飞嘴角一扬,冷笑道:“阿冷,你终于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懵了,什么是我终于来了?   李淳一笑着摊了摊手,说:“我们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猛然间,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急速往后退去。刚退到门口,我突然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嗡’的一下,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悠悠的睁开眼睛,只觉脑袋像快要炸开一样,眼前金星乱闪。突然,我看到了晨星,心中一喜。   “晨星!”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晨星脸上一红,闭着眼睛,往后退了两步,颤声说:“阿冷,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说着,两行泪水从她洁白的脸颊滑落下来,就像岩石缝里渗出来的水珠。   这时我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凌志飞从外面走进来,扶住了晨星,温声道:“星妹,别被这种畜牲气坏了身子。”   说着,凌志飞俊眉一展,瞟了我一眼,满脸笑意。忽然,我想起了昨晚的事,刚要发作,凌志飞脸色一变,怒道:“阿冷,你干的好事!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身上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我看到,我的裤子和内裤全部退到了脚腕上,我下体上套着一只粉红色的内裤,而我的右手正伸在里面,握住了那个东西…   我从地上跳起来,抖掉那只内裤,迅速提好裤子,脸上像火烧一样的烫。一时间,我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已经晚了。”凌志飞冷笑道。   这时候,好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分别是萧山,李淳一,孙德寿,村长,竟然还有陈木升。   萧山眉头紧锁,指着地上:“星儿,这是你的吗?”   晨星睁开眼睛,脸色十分苍白,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萧山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小冷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李淳一缓缓踱着步子,指着桌上,啧啧连声:“这小子想晨星想疯了,你们看他都干了些什么?”   我看过去,只见那张桌上放着一个纸人,上面赫然写着纳兰晨星四个字,除此之外,还有几只碗,里面盛着应该是血,另外,还有一只小瓶子。   “这是什么?”村长指着桌子问。   萧山摆了摆手说:“我也不明白,让李大师告诉你吧。”   李淳一冷冷一笑,拿起那只小瓶子递到村长面前:“你闻闻。”   村长只闻了一下,就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难闻…”   “你也闻闻。”李淳一又递到陈木升面前。   陈木升闻过之后连连干呕。   “这是尸油!”李淳一对陈木升说:“之所以把你叫来,就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是一直在找降头师吗?从这小子身上着落吧…”说着,李淳一指了指我。   凌志飞眼睛一瞪:“阿冷,你昨晚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萧山摇了摇头:“小冷师父,据实说吧,只要你说实话,我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我…我…”   李淳一道:“到了这个份上,你竟然还是不肯说,好吧,我来帮你说。昨天半夜里,你潜到晨星的住处,偷走了她的内裤。然后,你来到这个地方,开坛做法,想要施情降在晨星身上,让她爱上你。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施法的途中,你正行龌龊之事时,由于太过投入,房顶上的一块砖头掉了下来,刚好把你砸晕了…”说着,李淳一指了指地上的一块砖:“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座房子年久失修,这块砖头松动,掉下来,刚好砸中了你,天亮以后,早起的村民发现这里情形不对,报告给了村长…我们都在村长家里吃早餐,于是便一起赶了过来…”说到这里,李淳一顿了顿,厉喝道:“你怎么会降术?快说!”   凌志飞冷笑道:“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当然是他师父教给他的喽!”   萧山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叫他师父过来吧。”   陈木升脸色灰白:“我…我去叫…”   不一会儿,师父来了。   “冷儿,发生了什么?你一晚上没回来,可把我急坏了。”   见到师父,我心绪宁定下来,泪水差点夺眶而出,硬生生忍住了。   由于愤怒,我磕磕巴巴的讲述了昨晚的经过。   凌志飞冷冷一笑:“阿冷,之前我还觉得你很有血性,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自己做下的事,却要推到别人身上,就冲这一点,我打心里瞧不起你。”   萧山说:“即然你说,尸油是在袁什么花的尸体上弄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来到坟坡,那坟坑还是原来的样子,虽然已是白天,可那袁静花的样子还是很吓人。   凌志飞故作惊慌的往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又来到近前:“咦?你们看!”   众人看去,只见袁静花的头部躺着一只小巧的手机,我倒吸一口凉气。   “星妹,这不是你给这小子用的手机么?”凌志飞说。   晨星愣愣的点了点头。   村长眉头一皱:“这女子怎么没有火化就葬了呢?丧事是谁主持的?”   “我主持的。”师父说:“袁本兴说,他得到你的批准,不用火化。”   “胡闹,我什么时候批的?现在已经有了硬性规定,人死之后,必须火化才能下葬。”   凌志飞笑道:“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自己主持的土葬,又要往别人身上推。”   李淳一对师父说:“看来,你们师徒二人早就预谋好了的,为了得到尸油,悄悄把人给土葬了,现在,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第五十一章 合谋陷害(4)   我感觉就像坠进了冰窟里,脊背一阵阵发凉,连怒火都没了。我心里隐隐感知到,我和师父掉进了别人精心布置的一个局里。   萧山道:“张师父,到底怎么回事,你可以解释一下么?”   师父脸色一阵发白,但片刻宁定下来,正色道:“我不需要解释。”   众人一愣,师父接着道:“因为,清者自清,我和冷儿堂堂正正,什么也没有做过。”   李醇一笑道:“什么也没有做过,谁可以为你证明呢?你徒弟被抓了个现形,这可是很多人亲眼看到的…”   我心乱如麻,头脑一阵眩晕,偷偷看向晨星,只见她正盯着地面,满脸痛苦的表情。   萧山叹了口气,说:“至于土葬的事,没什么大不了,我替你跟村长说个情,到时候火化就可以了。小冷师父是年轻人,难免犯些错误,即然没对星儿造成什么伤害,我也就不追究了。我只想奉劝张师父一句话,如果你真的在修炼邪术的话,最好趁早戒了,以免害人害己…”萧山顿了一顿,说:“这样吧张师父,你们跟着我忙碌了这么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给你们一笔钱,你们回去吧,这些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我保证,在场的这些人都不会追究…”   村长一昂头,对陈木升说:“木升,即然张师父已经暴露了,后面你家里就不会再出什么事了。他给你下降又解降,无非就是想到最后多捞点钱而已。这笔钱由萧总出,不用你操心。即然没对你造成什么伤害,我来说个情,你不要再追究了,怎么样?”   陈木升愣愣的点了点头,村长微微一笑,摊了摊手。   萧山笑道:“张师父,你看,我们这些人心胸都比较豁达,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师父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份上,后面也不用我多说了…”   师父怔立了片刻,突然抬起头,含笑扫视众人,说:“你们费劲心机,无非就是想让我们师徒离开这里,看样子,我们待在这里,似乎妨碍了你们的什么计划。”   我看到,孙德寿低下了头。   萧山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你做出这些事来,既然应经被被揭穿了,就应该识趣点,如果我是你,早没脸待在这里了。”   凌志飞冷笑道:“他的徒弟可以做出那么下流龌龊的事来,为人有多虚伪,脸皮有多厚,可想而知了,做师父的,当然功力更深。”   我的嘴唇都咬出了血:“不许污辱我师父!”   凌志飞笑着摇了摇头,退到了一旁。   师父道:“萧总,你用错了计策,如果好好跟我说,可能我们会离开。但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如果我们走了,就等于承认了这一切都是我们做的,所以,我们是断然不会离开的,而且,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冷儿,我们走!”   师父牵起我,大步流星的往回走,把呆立的众人抛在了脑后。我偷偷瞟了一眼晨星,只见她依然痴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回到住处,我一头瘫倒在床上,刚才的一切在我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恶梦。   “师父,这些人太可怕了,我们换个地方住吧。”不知怎的,我感觉心里有些发毛,同时又特别难过,晨星肯定永远都不会理我了。   师父摆了摆手,昂然道:“不怕,我们不搬,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什么把戏!”   随后,师父向我询问了昨晚的详细经过。   “看样子,你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上了,他们可能在你身上施了什么法术,引你去了晨星的住处,凌志飞故意穿一身白衣服,好让你注意到,冷儿,你太大意了。”   我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阿冷啊阿冷,你简直蠢笨到家了,还连累了师父!   师父看了我一眼,说:“你不要自责,这不关你的事,从袁静花下葬时,他们就已经开始布局了,故意让袁静花土葬,然后嫁祸到我头上。”   “这些人太可恨了!”我怒道。   “淡定,孩子。”师父说:“他们布的这个局虽然阴险,但并没有切实的把柄,所以,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他们只是想把我们逼走,让我们知难而退。后面,我们要加意小心了。”   我点点头,心如刀绞:“可是…晨星她…”   师父道:“我怀疑,她可能被洗脑了,冷儿,你别太难过。”   “嗯,师父,我只是很担心晨星,她那么善良,跟一帮衣冠禽兽在一起,我简直不敢想象…”   师父叹道:“其实,这也是我坚决不走的原因,晨星是个好姑娘,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任人摆布。”   “师父,那你说,晨星会中情降吗?李淳一难道真的会降术?”   师父摇了摇头,说:“应该不会,我刚才仔细观察了李淳一的眼睛,很正常,不是修邪术的人。他摆的只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目的是为了陷害你。”   简单吃了点午饭,我和师父准备去袁本兴的哥哥家里。赵欣现在不能跟老七翻脸,嘱咐师父不要把阴尸的事说出去,自从那晚之后,老七已经悄悄派人把阴尸转移了地方。据赵欣说,老七最近忙于别的事情,没空露面,所以,暂时不会发现阴尸出了问题。头一天晚上,赵欣一直在房间里和师父聊天,直到天蒙蒙亮时,师父才发现我不知去了哪里。   刚要出门,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我和师父出来一看,正是昨天那一帮人,袁本兴的哥哥浑身缠满了绷带,被两个人架着。   “我刚要去找你的,没想到,你自己来了。”师父说。   袁本兴的哥哥冷笑道:“这一次,我不是来打你的,而是要将你扭送到公安局的。”   师父一愣:“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怎么害死我弟媳的,自己心里清楚!”   我和师父同时一惊,我们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袁静花死后,师父曾经吐露过,她死于降头师之手…   “你弟媳的死,跟我们没关系。”师父说。   “没关系?”那人冷笑道:“我已经听说了,我弟媳是被人用邪术害死的,而你,就是那个会邪术的人。你假仁假义,帮我弟媳主持丧事,实际上是为了掩盖自己干下的坏事,还有就是想用我弟媳的尸体练邪术,她的尸体就是被你们挖出来的,很多人可以做证,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冷汗顺着我的脊梁骨往下滑,我感觉脚底有一股凉意爬了上来。   师父浓眉一挺,昂然道:“杀死你弟媳的另有其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那人‘嗤’的一声:“到底是谁干的,只要把你送到局子里,一审就知道了,我现在问你,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师父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知道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如果真的被送进局子里,估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即然你不肯去,那我们就只好用强了。”那人摆了摆手:“大家上吧。”   众人个个摩拳擦掌,眼睛瞪的像铃铛一样,不过,他们昨晚见识过师父的本事,没人敢冒然上前,只是一步一步的向我们逼近。   师父俯在我耳边说:“冷儿,等下你跟在我后面,我带你冲出去。”   我愣了一下,瞬间,只觉浑身热血沸腾。   这时候,有两个靠我们最近的,大叫一声扑了过来。师父两手一伸,就抓住了那两人的胳膊,往后一推,紧接着猛的一拉就给他们卸脱臼了。那两人倒在地上,‘嗷嗷’怪叫。   众人发一声喊,一起扑了过来,师父抢过他们手里的工具抛在地上,瞬间又撂倒了好几个人,拉着我冲了出去。   一路猛跑,绕了几个弯,终于甩开了追赶我们的人。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我喘着粗气说。   师父想了想说:“先去方老板那里避一避吧。”   来到方老板家,我们禀明了经过。   方老板说:“师父,跟了你这么多天,你的为人我最清楚,别人不信你,我信!你们先去我偏房里休息一下,他们一时找不到这里,我让阿生打电话回家,给你们安排住处,然后让阿生带你们过去。”   师父长出一口气说:“那就有劳你了。”   方老板摆了摆手,小眼睛一闪:“别客气,跟着师父,我学会了不少东西,该是回报你的时候了…”   房间里,我坐在床上,心绪渐渐宁定下来。   “师父,现在我们该怎办?”   “情况有些复杂了。”师父沉声说:“这么多人一口咬定我就是那降头师,很难洗的清。”   “那我们真的要回去了么?”   “不。”师父说:“现在,我们只有藏在暗处,想办法把那降头师揪出来,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颓然道:“可是,那降头师到底是谁,他又会躲在哪里呢?”   师父盯着屋顶,沉吟道:“我想,他应该就在临江村附近。”   一夜没睡,再加上一番折腾,我早已精疲力尽了。精神一放松下来,倦意便涌了上来,不一会儿,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没过多久,我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条件反射一样,‘腾’一下蹿了起来。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人‘嗵’一脚踹开了。往外面一看,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院子里涌进来黑压压一大片人,除了袁本兴哥哥他们那帮人以外,还有治安队的,手里提着警棍,个个杀气腾腾。为首的,是村长和萧山,还有李淳一。   “张师父,我们又见面了。”萧山笑道。   村长指了指袁本兴的哥哥说:“张师父,他向我举报,说你害死了他的弟媳,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不过,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作为村长,我只有将你带去治安队,交给上级审查一下了。”   师父正色道:“我没有害人。”   萧山微微一笑:“张师父,村长这么说,是给你留面子,即然你这么说,那好吧。”   说着,萧山拍了拍手,方老板突然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把你知道向大家说说吧。”萧山说。   我心里一惊,方老板‘嘿嘿’一笑,说:“袁静花到底是不是张师父害死的,我确实不知道…”   我刚松了一口气,方老板又道:“不过,这位张师父确实会邪术,我是知道的。这么些天,他说要教我道术,其实一直在利用我帮他弄这弄那,我什么也不懂,被蒙在鼓里,听这位李大师一分析我才知道,他弄的那些东西都是用来害人的邪术!”   我肺都快气炸了,指着方老板的鼻子颤声道:“方子舟,你…”   “我什么?”方老板怪眼一翻:“你们一直把我当傻逼一样利用,帮你们又是弄这又是弄那,唉,主要是因为我这人太老实了…”方老板指着我们冲外面说:“诸位,在这个村里,我和这两师徒最熟,虽然我之前不知道他们在害人,但我却知道他们的为人。这两人表面上十分正派,其实都是阴险狡诈的小人…”   我刚要反驳,方老板笑道:“我平时喜欢听戏,身边常带着只小录音机,那天无意中录下了你们的私密谈话,要不要我拿出来给大家听听?”   我冷笑道:“你拿呀!”   方老板一摊手:“你知道我拿不出来,因为你师父当时发现以后,马上让我删了…诸位,这一对师徒有多奸诈,大家都看到了吧!”   第五十二章 山中亡魂(1)   萧山笑道:“张师父,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袁本兴的哥哥在外面吼道:“把这两个畜牲就地正法!打死他们!”   “对!打死他们!”   所有人都跟着嚷叫起来,手上的工具在地上敲的‘梆梆’响,声势十分骇人。   村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说:“我们中国是法制社会,绝不能滥用私行。法律,除了保护公民的权益之外,还用来惩治不法之徒,至于这两个人…”村长指着我们说:“交给司法机关吧,我保证,公平,公正,神圣的法律,一定会作出合理的裁决,给死去的人一个交待!”   众人轰然叫好,很多人面露喜色。天朝就是这样,扎堆表现爱心时,一个比一个‘高尚’。一旦哪个人倒了,一个比一个叫的欢,有些人什么内情都不知道,但表现出来的痛恨和咬牙切齿的神情,就好像对方强奸了他的父母。所谓‘正义’,不过是一堆人落井下石,从别人的悲情中获取快乐,在一片欢呼中处决自己的同类罢了…   师父十分冷静,什么也没有说,但我却注意到,他的双手已经握起了拳头。村长摆了摆手,几人退出了屋子。   萧山笑道:“张师父,请吧。”   师父纹丝不动,村长眉头一皱:“怎么,话说到这份上了,非要逼我们动粗吗?”   师父悄声说:“冷儿,我们冲出去,准备好了吗?”   我一惊,看了看外面黑压压的人群,两腿有些发软,但片刻,我一咬牙,点了点头。   师父深吸一口气,说:“走!”拉起我,冲出了屋子。   村长叫道:“截住他们!”   师父脚起拳落,瞬间,挡在前面的人就被他打倒了七八个。   众人一看情形不对,大呼小叫的拥了过来,长短工具往我们身上招呼。   师父喝道:“冷儿,小心!”   片刻,我身上就挨了好几棍,所幸没有打到要害。瞅准机会,我狠狠一脚踹在了一人肚子上,那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蹲在了地上。   人越聚越多,堵在了门口。师父眼睛都红了,伸手提起一个,扔了出去,众人一片惊呼,急忙散开,趁此机会,我们冲到了门口。   刚要出门时,我忽然感觉腰间一紧,回头一看,萧山拦腰抱住了我,我拼命挣扎,却挣不脱,心中大骇:“师父!”   师父回转身,抬脚向萧山脸上踢去,萧山胳膊一松,我终于挣了出来。就在此时,李淳一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杠,狠狠打在了师父腿上。   这一下打的极重,师父闷哼一声,摔倒在地。李淳一又一杠打了过去,这一下,竟然是照的师父的头打的!   我大叫一声:“住手!”整个人扑了上去,硬生生挡住了这一下。   背上一阵剧痛,我眼前一黑,摔在了地上。师父急忙起身,将我揽在怀里,一瘸一拐的冲了出去…   耳边‘呼呼’风响,众人的喊打声渐渐远去,而我的头却越来越晕,背上的剧痛让我喘不过气,终于,一口气没上来,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耳边回荡着‘叮咚’的流水声。   “好孩子,你醒啦。”师父温和的说。   我挣扎着坐起来,只觉背上隐隐作痛,好像抹了什么凉凉的东西,十分受用。   “这是哪儿啊?”我左右一望,只见四周都是荒山野岭,我们处身于一处山坳里,旁边有一条浅浅的小溪。   “这是在山里。”   师父说,那些人一直将我们追到了山里,他抱着我,跑不快,好在,山里地形复杂,师父和他们玩起了捉迷藏,最终还是把他们给甩掉了。   “师父,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我咳道。   师父眼睛一红:“背上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说,好多了。   “我采了点草药帮你敷了一下,好在没伤到筋骨。我们两个现在都走不动了,也没有地方可去,今晚只能在山里过夜了。”   “师父,你的腿要不要紧?”   “没事。”师父摆了摆手,说:“孩子,你饿吗?”   我打了个哈欠说:“不饿,就是有点困。”   “好孩子,再睡会儿吧。”   我躺在师父铺的干草上昏昏睡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师父在帮我驱蚊子。   不知过了多久,脸上一阵凉意,耳边传来师父的声音:“冷儿,醒醒。”   我睁眼一看,天已经全黑了,四下里‘噼哩啪啦’的,竟然下起了雨。   “我们要找个地方避雨,不然会被淋病的。”师父说。   这一带感觉比较陌生,我们头段时间进山找书时,似乎没来过这里。   雨时断时续,打在身上,凉进心里。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我的头发已经全湿了,师父脱下外套,硬是裹在了我身上。又走一会儿,绕过一座小山头,我忽然看到,远处依稀有一座房子,包裹在雨气之中,看起来鬼气森森的…   仔细一瞅,似乎是守林人住的小木屋,斜斜的搭建在那里,后面是一片密林,黑乎乎的,山风一吹,‘哗哗’作响。   推开残破的板门,我们走进屋里。里面一片漆黑,散发着陈旧腐朽的气味。   师父在一张破桌子上摸到了火刀和火石,连续擦了十几下,终于打着了火,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昏灯如豆,此情此景,就像回到了古代,不过,有了亮光,我感觉到了一种安定,师父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笑意。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桌子以外,就只有一张破板床,往上一坐,‘吱嘎嘎’响。这栋木屋年久失修,虽已破败不堪,却也能遮风挡雨。   我和师父忽视一眼,只见双方的衣服都是又湿又脏,满身泥泞,相顾苦涩一笑。   这时候,我终于感觉到了饥饿,肚子‘咕咕’乱叫。   “饿了吧?”师父说。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师父朝外面看了一眼说:“忍一忍吧,等到天亮了,我去找吃的。”   我点点头,师父咽了口唾沫说:“要是有口酒喝就好了。”   和衣躺在床上,听着淋漓的雨声,我久久不能入睡,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我并没有感觉多愤怒,只是心里一阵阵发毛。我实在不敢想象,人心竟然会如此的丑恶与黑暗。相较于之前那些诡异经历,我觉得人要比鬼可怕多了,鬼有善恶之分,然而人,根本分不清善恶。同时,我又想到了晨星,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与酸楚。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渐稀疏,可能是饿过头了,肚子也不再叫,倦意开始向我袭来。朦胧中,我忽然闻到一股酒香,一个机伶醒了过来,荒山里怎么会有酒香?!   仔细一闻,却又闻不到了,也许是错觉吧,我摇了摇头,师父早已沉沉睡去。   刚要躺下,我感觉到一股尿意,小腹一阵发胀。悄然下了床,我来到了屋外。   深山里的夜,寂静的令人心慌,天空飘着零星的雨。时而一阵风从远远的地方吹来,便起一身鸡皮疙瘩。   我绕到屋后,哆哆嗦嗦的撒完尿,刚要回去时,一阵风吹来,我忽然听到一种‘嘤嘤’的啼哭声。   我头皮一麻,再听时,那声音却又没了。我紧张的朝四下里望,除了连绵的山影和起伏的密林,什么也看不到。我心里一阵发毛,只想快点回到屋里,然而,刚跨出一步,我又一次听到了那种哭声,依稀是一个女子。   随着冷汗的流出,我整个人变得冷静,镇定了下来。大半夜,深山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哭声?毫无疑问,一定是鬼!我忽然觉得,鬼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样一想,我定一定神,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就这样,绕过来时的那座山头,我突然看到远处的草窝里伏着一个人影,还在一动一动的,同时,我闻到一股酒香,难道这是个酒鬼?   我一咬牙,从草丛里抄起一根树枝,悄悄的潜了过去,心想,管你是什么鬼,先打了再说。   来到近前,我抡起那根树枝,大叫一声就要砸上去。与此同时,那‘人’也发出一声尖叫,是个女的。   “你…你是人还是鬼?”我颤声问。   那‘人’愣了一下,低声说:“你是阿冷吗?”   我脑袋里‘嗡’的一下子,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晨星?!”   “阿冷!”晨星大哭一声,扑进了我怀里。   一时间,我呆愣在了那里,不知道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的。   良久,我回过神,晨星也止住了哭泣。   “晨星,你掐我一下。”   晨星一愣,不明所以。我自己掐了一下,很痛,不是做梦。   “晨星,你怎么会来…”由于狂喜,我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了。   晨星轻轻从我怀里挣了出去:“阿冷,你恨我吗?”   我连连摆手,眼泪也顾不得擦:“当然不恨!我怎么会恨你呢?!”   “其实,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得不演戏,狠狠的打了你一巴掌。阿冷,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义父和凌志飞竟然是那样的人…”   晨星摇摇晃晃,一副要摔倒的样子,我走上前,从背后将她抱在了怀里。只觉心里有一种解脱般的幸福,同时,伴着一种自怜。   “你知道就好,我真的…真的什么也没有做过。”   晨星连连点头,泪水落在我手臂上。   良久,我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听说你们被追进了山里,心里想,你们身上什么也没带,晚上肯定又冷又饿,于是就偷偷的跑了出来,给你们送吃的,我还带了一瓶酒,我知道师父喜欢喝酒,可刚才摔了一跤,把酒瓶子给打破了…”   我的心猛的一疼:“傻瓜,山里这么黑,你就,你就这样大晚上一个人来了?”   晨星破涕为笑:“你们不怕,我也不怕,好高兴啊,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师父呢?”   我刚要开口,远处传来师父的声音:“冷儿…”   回到木屋,只见晨星身上的雨衣已经被刮破了,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脚腕上被树枝划了一道口子。   我感觉胸口一阵揪心似的疼,皱眉道:“谁让你大半夜一个人来的,出了事怎么办?”   晨星似乎也有些后怕,脸色略显苍白,她冲我吐了吐舌头,对师父说:“师父,对不起,我给你带的酒不小心打破了。”   师父摆了摆手,声音有些哽咽,只说了一句好孩子,就说不下去了,将头扭向了一边。   晨星带来的食物很丰盛,有鱼罐头,牛肉干,压缩饼干,还有一只皮酥流油的烤鸭。一阵狼吞虎咽,我打了个饱嗝,抬起头,发现晨星正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东瞧瞧,西看看,神色有些异样。   就在我不明所以时,晨星回过头说:“这间屋子,我小时候来过。”   第五十三章 山中亡魂(2)   我和师父同时一愣,晨星说,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和父亲进山找书时,也是突然下起了雨,他们便来到这里避雨,那时候,这间木屋里住着一个六七十岁的守林人,如今多年过去了,那人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   “不过,这里一点都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晨星指着那张桌子说:“那天,我父亲就坐在这里和那位老爷爷喝酒,他们聊了许多,我当时年纪小,听不明白,不记得他们聊些什么了…”   说着,晨星痴痴的盯着那张桌子,灯火投映在她美丽的瞳仁里,就像两颗闪烁的星。   一想起纳兰元英,我的心就隐隐作痛,眼眶有些潮湿。牵魂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一直没敢告诉晨星。我不敢想象,她如果知道自己的命是父亲用魂飞魄散的方式换来的,会是什么反应。   这里比较偏僻,看样子,那守林人死后,这栋木屋就荒废了,一直没人居住,煤油灯里的灯油还剩下小半盏。我们把床让给了晨星,让她休息了一会儿。   “星儿,你来的时候,有人跟来吗?”师父问。   晨星摇了摇头,说:“没有,那时候雨下的很大,路上没有一个人。”   师父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说:“有些事情,我一直不想问你,因为我不忍心去戳你心里的痛处,但我又必须知道内情…”   我隐约猜到了师父要问的事,暗暗点了点头,我心里也有很多迷团想问晨星,但实在不忍心去问她。   晨星脸色一白,咬着嘴唇说:“师父尽管问!”   师父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冤枉的?”   晨星眼圈一红,说:“我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什么都知道,这段时间,我已经觉察到义父他们不对劲了。他们总是神神秘秘的,似乎在谋划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我感觉义父好像变了,在英国时,他不是这样的,也许是因为我那时候太小,后面很早就独立,和他距离比较远吧。总之,这次回国,义父给我的感觉很陌生,我总是觉得,我和他之间似乎隔着一层东西…至于凌志飞…凌志飞…”   说到这里,晨星眼圈一红,眼泪差点就出来了。   我心里一痛:“晨星,你不想说就不说,只要你相信我们就可以了。”   晨星看了看我,目光里透着一股坚毅:“谢谢你,阿冷,经历了这件事,我好像变的强大的许多,其实…”晨星深吸了一口气,说:“其实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睡着,透过玻璃,我亲眼看到凌志飞偷走了我的内裤…”   说到这里,晨星脸上一红:“我当时只是觉得震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第二天早上,在那座破房子里见到了你,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阿冷,原谅我没有戳穿他们,当时,我的心很痛,但除了心痛以外,我还知道,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他们的确在实施一件阴谋。我想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所以,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顺着他们的戏演了下去…”   我惊讶的看着晨星,之前我一直感觉她很柔弱,万万没有想到,遇到这样的事,她竟然能够如此的冷静和睿智,这还是我一直认识的晨星吗…我这才发现,我对晨星了解的太少了,她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孩儿…   晨星坐在床上,撩了撩头发,我发现,她除了漂亮以外,身上还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这么多人都在质疑和抹黑我们,为什么你还会相信我们呢?”师父问。   晨星温柔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师父,说:“师父,我知道你和阿冷肯定承受了别人难以承受的委屈,我信一个人,只信自己的感觉,无论任何人说他怎样,我只相信自己的看法,更何况,我知道你们是无辜的。我父母去的早,很早就独立了,表面上看起来我很柔弱,其实我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我和师父互相看了一眼,我感觉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喉咙里似乎堵着一团棉花。   师父把身上剩下的草药涂在了晨星的脚腕上。   “还疼吗?”我问。   晨星抿嘴一笑,摇了摇头。   师父看了看表说:“星儿,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我们送你回村里吧。”   晨星想了想说:“好吧,师父,你和阿冷在山里躲几天吧,他们还在找你们,而且已经报了警,出了山更不安全。我带来的这些东西足够你们明天白天吃了,明天傍晚,我悄悄的把食物放在我家老宅后面,晚上你们去取。”   “那你就不要再一个人进山了,太不安全。”我嘱咐道。   晨星笑了笑说:“让我进我都不敢了,今天是因为心里牵挂着你和师父,忘了害怕。”   “你回去以后要多加小心。”师父叮嘱道。   晨星脸色一黯,叹道:“萧山是我义父,他不会把我怎样的,我会尽我的努力,查出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还你们一个清白。”   师父又对晨星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毕竟,她还太年轻。之后,我们送晨星回到了村里,来到村口时,天也快亮了,我远远的目送着晨星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一种深深的不舍…   第二天,淋淋漓漓的雨下个不停,仿佛老天爷在哭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杀之气。山里阴森森的,雨气和湿气混杂在一起,远处望去,苍穹间就像铺了一张巨大的纱帐,朦胧中,只能依稀看到暗黑的山影那粗犷的线条。   这一天十分平静,没有人进山,我和师父待在木屋里,警觉的留意着周遭的动静。山里的风十分奇怪,方向很不固定,雨被风吹的一会儿打上这面墙,一会儿打在那面墙。风雨中的木屋就像一个垂幕的老人,不停的呻吟哀鸣着。   到了晚上,雨渐渐停了下来。我们摸到晨星家老宅,在指定的位置找到了被塑料袋套着的包裹,触手温热,看样子,晨星离去不久。   回去时,我们走的另一条路径,来到老宅后面那座山背后,师父忽然停了下来。   “等一等。”师父说。   “怎么了?”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楚,师父只是说:“我怎么感觉这里的气场不对?”   突然,我听到‘叮咚’一声脆响。那是师父口袋里的铜钱发出的声音,我们出来时什么也没带,师父用的法器现在只有口袋里那一包铜钱。   “不好!”师父沉声说:“铜钱包的很紧,怎么自己会响?”   说着,师父将包裹递给我,迅速掏出那一包铜钱。漆黑之中,我也不知道师父在弄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只听师父低呼一声:“糟了,这里的磁场发生了改变,阴司之门可能出问题了!”   我心里猛的一惊,忙问究竟。师父说,他刚才用铜钱卜了一卦。   我左右望了望,很是诧异:“师父,这么黑,你是怎么卜的?”   “这些铜钱跟了我很久了,每一枚都有不同的手感,我用手摸的。”   “那,卦象怎么显示?”   师父沉声说:“没有卦象,铜钱落下来以后,全部正面朝上,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看来,这里有一种怪异磁场,我怀疑,跟这座山有关,如果它里面真的有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我想,那个入口肯定出问题了。”   顿了顿,师父说:“冷儿,我们去山上看看。”   我们按照原来的印象,摸索着朝山上走去。刚走没几步,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下了一天的雨,其它地方的树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水珠‘滴答’个不停,然而,这里的树丛中,却听不到半点水珠滴落的声音。用手去摸那些藤蔓与头顶的树叶,也没有感觉到湿意,却隐约有一种说不出的凉意。这种凉意似乎充斥在整个山间,不时的,我的毛孔一张,便打个寒颤。   第五十四章 山中亡魂(3)   小心翼翼来到山顶,我的脑门上已经爬满了冷汗。   “师父,这里真的有变化吗?”我轻声问。   师父沉思不答,只是蹲下来,这里摸摸,那里拍拍,过了一会儿,师父什么也没有发现。   气氛十分诡异,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终于,我有些忍受不住了,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胸口舒畅了许多。然而,当我睁开眼时,整个人却马上愣了。   “那是什么?!”我惊呼道。   此时,我们处身的位置开阔而又平整,透过头顶稀疏的树枝,我忽然发现,半空中飘浮着一朵形状怪异的云。刚才在山下时,不知道是没有注意,还是根本就没有。   那云凝而不动,就像定在那里似的,形状很是奇特,看似一个规则的圆形,中间却零星点缀着几处暗影。   突然,我浑身猛的一震,因为我发现,那云的形状酷似一张人的脸!更为离奇的是,它好像在一点一点的变大!   师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惊呼道:“冷儿,快走!它在往下降!”   师父拉着我急冲到山下,一口气跑出数百米才停了下来。回头望去,黑暗中,那座土山依然静静的立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异状…   “师父,那是什么?”我心有余悸的问。   “我也不知道。”   “铜钱卜不出卦,是不是和天上那个东西有关?”   师父摇了摇头:“说不清楚,不过,那东西肯定和那座山有关,我们白天再去看吧。”   回到木屋,我和师父和衣而卧,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直到昏昏沉沉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醒了过来,发现木屋的门是开着的,师父不知去了哪里。更不知何时,外面又下起了雨,凉风夹杂着雨的腥气,从门口透进来,似乎还有一种腐烂发臭的气息。   木屋发出‘吱嘎嘎’的声音,就像被一只大手抓住,不停的蹂躏着。我忽然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天地间,似乎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倏地,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无助与绝望。   我战战兢兢的走出木屋,四下里望去,苍山莽莽,就像一群庞然怪兽,高低错落的伏在黑暗中。密林间松涛阵阵,发出‘哗哗’的声音。我心里突然产生一种疑问,我为什么会从繁华的都市来到这么荒僻的地方?…然而,更多的疑问是,师父去了哪里。一种强烈的不安,占据了我的心…   “师父!”我喊道。然而,回答我的,却只有层叠的回音和滚滚的松涛。   我在山间漫无目的行走着,深一脚浅一脚。夜很黑,时而一阵雨,那雨点就像一个个冰豆,打在脸上生疼而又冰凉,没过多久,我的脸就已经麻木了。   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我突然想到,我这是要去哪儿?也许师父已经回来了也说不定…   这样一想,我便往回走去,然而,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我迷路了,两边都是山,似乎望不到尽头,我来时根本就没有走过这里。   爬上一处断崖,细一打量,我发现下面是一条狭长的山沟,远处湿气弥漫,什么也看不清楚,不知通向哪里…   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很疼,不是在做梦,那么,我这是在哪儿?   我大叫了几声,回音远远的传了出去,‘扑楞楞’几声响,身后的一棵树上飞出几只鸟,吓的我差点失足从崖上掉下去。   突然,我感觉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竟然满是泪水,暗骂自己没用。   从崖上下来,我一咬牙冲进了黑暗里。为了壮胆,我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至于叫些什么,连我自己都听不懂。不一会儿,我的嗓子就哑了,声音像乌鸦一样难听。   天黑沉沉的,不知道离天亮还有多久。我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没有一点方向感,越走心里越慌。   就在我两眼发黑,将要崩溃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片亮光,就好像有人撒了一把星星。   我心头一喜,有亮光的地方肯定有人。我知道,这一带山里是有人居住的,和萧山   他们一起找书的那些天,我们曾路过一些零散的人家,除了护林人家属以外,其余住着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不会说普通话,男人在外面打工。   看眼前这片亮光,应该有不少住户。我精神一振,理了理衣服和头发,朝亮光处走去。   看着很近,但着实走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里竟然是一个村落,隐藏在深山里的村落!   我登上一块岩石,朝村子里看去,只见房屋虽然有些简陋,但也十分整齐。村子正中的一块空地上,点着一堆篝火,一群男男女女趴在那里,好像在搞什么活动。   我好奇的朝村里走去,来到那片空地,只见篝火后面摆着两把圈椅,样式十分古旧,就像太师椅。椅子的靠背上缠着布,上面绘满了稀奇古怪的图案。那帮男女正伏在篝火前,不停的朝那两把椅子叩拜。他们的衣服十分古怪,头上裹着布。   我知道,土生的广东人是很迷信的,至今仍保留着许多繁杂的习俗,这些人生活在山里,想必更加迷信。   这么多人趴着,就我一个人站着,我感觉自己很另类,便蹲了下来。他们拜的十分专注,没有人注意到我。   看了一会儿,我的好奇心越发浓重了。后面趴着的一个人,看起来皮肤比较白皙,可能会普通话。   我轻轻碰了碰他,低声问:“老兄,你们在干嘛,为什么拜这两把椅子?”   那人惊奇的打量了我一番,‘呜里哇啦’说了一通客家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我挠了挠头皮,灵机一动,不知道他会不会粤语。于是,我用粤语问了一遍,他果然会说,只是,他的粤语说的很不标准。我连听加猜,只能明白个大概意思。   我连说加比划的和他交流了一番,大体知道,他们这里好像有什么重要人物今晚成亲,那两把椅子就是给新郎和新娘坐的。   正说着,前面有个妇女回过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对那人说了一通客家话,那人便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篝火‘噼啪’的燃烧着,火势变的越来越小了。又过一会儿,远处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用粤语说了一句:“大家都起来吧。”   ‘忽啦啦’一片响,众人便站了起来,纷纷和那人打招呼,有些人是说粤语的,管那人叫陈祭司,不知道是名字还是职衔。   可是,当那人走进人群以后,我顿时便惊了,那人竟然是袁本兴!   我的心吓的‘砰砰’乱跳,急忙伏低了身子,袁本兴不是被陈树良的阴魂附体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些人管他叫‘陈祭司’,难道便是叫那陈树良?   人群里,袁本兴青着一张脸,缓缓的看了看众人,用粤语说:“今晚,是袁崇焕袁将军娶亲的日子,我盼这一天已经盼了很多年了…”   听到这里,我差点没吐血,袁崇焕…娶亲?袁崇焕都死了三百多年了,怎么还娶亲?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不过,瞬间,我的汗毛便竖了起来,左右望了望,心道,深山里怎么会有村子,而且半夜有人娶亲?莫非真的遇鬼了?…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袁本兴已经不是人了。   袁本兴继续说道:“此次,袁将军重返阳间,马上,大家就可以一睹将军的风采了…”   此人说话的声音沧桑而又沙哑,很明显不是袁本兴。正说着,不知哪个地方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   众人纷纷回头,我急忙先一步转过身,并且伏低了身子。远处望去,只见一辆四匹马拉的车,风驰电掣的驶进村子。   “闪开!大家都闪开!”袁本兴吼道。   我跟随众人,闪到了一旁,躲在光线幽暗的地方。   马车来到近前停了下来,赶车人先跳下车,他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古怪,头上还戴着帽子。   袁本兴叫道:“有请袁将军!”   赶车人掀开门帘,一个头戴尖顶盔,武将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我瞪大了眼睛,这就是袁崇焕?!仔细看去,只见他身材偏瘦,个子不算很高,脸色十分苍白,看神情颇有些斯文,如果不留胡子,卸掉铠甲,就是一个白面书生,没有一点武将的样子。我暗暗纳罕,横扫沙场,威震清军的袁崇焕就是这个样子?…   就在我发呆时,‘嗷’一声哭叫,吓的我差点蹦起来。只见袁本兴冲上前,扑倒在地:“将军,我终于把你盼来啦!”   众人也纷纷跪拜,有些人哭了出来,我也只能跟着跪。   袁崇焕摆了摆手,一言不发的向场地正中走去。袁本兴将他让到左边一张圈椅上坐了,高呼道:“把新娘子抬出来!”   随着‘吱嘎嘎’一阵响,两个人抬着一顶红色小轿,颤悠悠的走了过来。   待轿子来到近前,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子,差点炸开,因为抬轿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张冬和王顺!   “请新娘子!”   轿帘被掀开,一个身穿旗袍的妙龄女子颦颦婷婷走了出来,细一看,却是那陈木升买的儿媳妇,被镜子砸死的那个新娘…   第五十五章 山中亡魂(4)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浑身都在发抖。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张冬和王顺,他们两个的服饰看起来和众人区别很大,至于我,身上的衣服两天没换, 再加上刚才一路奔走,浑身都是泥,早已没有了本来面目。   张冬和王顺看起来脸色都有些发白,面无表情,一停住脚,便直直的盯着地面,对周遭的事仿佛没有任何感知。   袁本兴一挥手,那新娘子就像被一根线牵着,痴痴的走了过去。人群向两边让开,不时有人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将军,你看,这女子还合你的心意吧?”袁本兴的声音明明在笑,但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欢喜的表情,我心里一阵发毛。   袁崇焕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起来满面愁容。他那身装扮更为奇特,铠甲反射着火光。   袁崇焕看也没看,只是挥了挥手。   袁本兴直起身道:“你过来吧。”   新娘子走过去,袁本兴将她让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我去拿点东西,麻烦将军等一等。”说完,袁本兴头也不回的走向远处。   众人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目光全部投在袁崇焕和那女子身上。   趁此机会,我悄悄的向张冬和王顺走去,一颗心跳的厉害。   来到近前,我伸手推了推张冬,感觉他浑身硬梆梆的。   “喂,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张冬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心里一惊,又要推时,忽然发现,张冬脖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仔细一看,似乎是一道符。   我伸手撕去那道符,张冬突然抬起了头,吓的我往后退了一步。   张冬四下里望了望,最后,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愣了片刻,叫道:“阿冷!”   远处的人群听到动静,纷纷朝这边看来。   我急忙制止张冬,将他拉到一处幽静的地方,喘着粗气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我当然是人!”   我长出一口气:“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冬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跳进江里了么?”   猛然间,张冬好像想起了什么,惊惧的看着我:“啊!江里!”   “江里怎么了?”   张冬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朝远处看了看,低声说:“先不管那么多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这里邪门的很,我们先离开这里。”   回到轿子旁边,我发现王顺脖子上果然也有一道符。撕去那道符,王顺第一时间便抠了抠腚。   “咦?阿冷,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啊?”王顺惊异的问。   “嘘,别出声,我们可能遇到鬼了,抓紧离开这里。”   王顺惊恐的点了点头,我挥了挥手,刚要走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是谁在那里?!”   我回头一看,袁本兴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我大叫一声:“快走!”拉起张冬和王顺,没命价朝村口跑去。   很快便出了村子,耳边‘呼呼’风响,跑了一会儿,我感觉好像没有人追来,便停住了脚步。由于紧张,我的手有些痉挛,伸展不开,依然紧紧抓着张冬和王顺的手腕。   “他们…没有…追来吧?”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没有人回答。   就在我纳闷时,远处传来两个声音:“阿冷,等等我们…”   “你怎么跑那么快…”   我大吃一惊,低头一看,我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两截断臂!   我吓的怪叫一声扔掉断臂,这时候,张冬和王顺已经追到了近前。   “阿冷…你怎么了…”张冬幽幽的说。黑暗中,我发现他有一只袖子是空的,被山风吹的来回飘荡,再看王顺,也是如此…   我彻底崩溃了,只觉天旋地转,一阵耳鸣,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沟里,辨明方向以后,快出山沟时,我就碰到了师父。   “冷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师父看起来脸色十分苍白,身上满是泥泞,看样子找了我一夜。   经师父一说我才知道,他昨晚肚子受凉,出去方便,回来以后,发现我竟然不知去了哪里。可能是由于背风,师父没听到我喊他。   我把我昨晚的经历断断续续讲了一遍,师父听完以后,沉思不语,只是反复打量这处山沟,这里十分幽僻,山沟入口那里有一个斜坡,我不知道我昨晚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突然,我发现远处的坡顶上站着一个人,看衣着应该是山里的护林员,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   “喂,你们两个在死人沟里干嘛?”那人用生硬的普通话冲我们喊道。   死人沟?…我们师父对视了一眼。   来到坡上,那护林员告诉我们,他在这山里住了三十年了,对这里非常熟悉,当年袁崇焕被崇祯皇帝凌迟处死以后,遗骸运回广东,就是由这条山沟回的老家。袁崇焕当年被诬为‘卖国贼’,身受极刑,崇祯皇帝念他曾经有功于朝廷,没有将他抛尸荒野,暴尸三天以后,准其遗骸运回老家安葬,但犯了这种罪的人,死后绝不能走人道,更不能走官道。所以,袁崇焕的尸体是翻山越岭运回去的。然而,就在经过这处山沟时,不知怎的,天色突变,竟然下起了雪。要知道,除了粤北有些地方以外,粤中和粤南是从来不会下雪的。更为奇怪的是,山沟外面晴空万里,山沟之中大雪飘飞。押运尸骸的人终于知道,袁崇焕肯定有极大的冤情,纷纷跪倒在地…而从那以后,这处山沟里一直都阴森森的,有时半夜从这里经过,会听到沟里有鬼哭的声音,有人说,那是袁崇焕的冤魂…   到了晚清时期,有个云游的道人路过此处,说此地不吉,多年以后,恐生巨变。至于到底是什么巨变,那道人却没有说,他只是说,如果想要化解,唯有以人气堵住沟里的怨气,不然,会有源源不断的怨气被吸纳过来,凝聚于此。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当时附近县里的县令,县令不知从哪里调了一批人过来,在沟里建了一个小村落。可是,后来的一场大火,烧死了村里所有的人…   “烧死了?”我后背猛的一凉。   那人点了点头说,那是民国初年的事了,不知怎的,突然一场大火,整个村子化为了平地。事后,人们从灰堆里了扒出一具具烧的焦黑的尸体。   那人朝远处指了指:“那些尸体就埋在了这处山沟里,村子遗址的后面。”   那人说,从那以后,这处山沟更邪兴了,有人半夜里看到,沟里一片灯火。曾经有个放羊的在山里迷了路,误闯进了这处山沟,第二天从沟里出来,整个人都傻了,羊也没了,只会不停的念叨,死人,全是死人,没过两天,那放羊人就死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沟里遇到了什么…此后,这处山沟便得了个名字,死人沟,意思是,只有死人才能进出的地方…   听到这里,我头皮一阵发麻,从这里朝山沟远处望去,雾气沼沼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突然想到,民国初年,不正是晨星的曾祖父纳兰云空搬到临江村的时间么,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我看向师父,只见他也向我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   “关于这处山沟,和原来那个村子的事,就你一个人知道么?”师父问。   那人伸手划了一圈,说:“这山外附近一带,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只是,这件事过去了很多年,再加上这处山沟很偏僻,平时没有人到这里来,慢慢的,就被人们淡忘了…”   师父点了点头,那人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我们:“你们到这里来干嘛?”   我谎称我们有亲戚住在山里,是来探亲的,昨晚下雨,迷了路。   那人又重新警惕的将我们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说:“这沟里很邪的,不要进去,这附近一带的人即使偶尔路过,也会离的远远的。”   我连声称是,那人说:“你们的亲戚住在哪个位置,要不要我带你们过去?”   师父笑了笑说:“不用麻烦老哥哥了,昨天是因为天太晚了,分不清方向,现在,我们自己可以找到地方。”   “那好吧。”那人看了看腕上的老式手表:“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巡山了,你们不要再进死人沟了。”   我连连点头。   第五十六章 山中亡魂(5)   那人走后,师父蹲在坡上,朝山沟远处出神的张望,我也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师父说:“冷儿,你确定,你昨晚是在这山沟里见到的那个村子?”   我左右望了望说:“应该是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走,我们去里面看看。”师父说。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里距离临江村很远,这也是我们之前进山找书时没有来过这里的原因,因为我们都是在临江村附近一带找的,萧山认为,书就在那一带。   我们在山沟里走了大半个时辰,越走雾气越浓,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雾。与沟外的景致相比,这里显得十分荒凉,地上满是落叶,一不小心,腿就会陷进地洞里,不时还有动物的枯骨从落叶层中钻出来,白森森的。两边山岩陡峭,直插云天,有些树从岩缝里钻出来,弯弯曲曲的趴在峭壁上,就像一只只等待猎食的壁虎。   不时有一阵阵冷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吹的我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跟着一阵阵的。越走我心里越疑惑,我昨晚真的来过这里吗…   又走一会儿,突然,前面出现一片开阔的地方,雾气来到这里变的稀薄了起来。   走近一看,我脑袋里‘嗡’的一声。   “就是这里!我昨晚来过这里!”   为什么我这么肯定?因为我看到,远处,瓦砾的正中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个烧剩的火堆,还有袅袅的烟在往外冒!   师父变的警惕了起来,我们小翼翼来到近前。师父拨了拨那个火堆,里面还有火星。   四下里望去,一片狼藉,断墙残垣上,依稀还有焦黑的痕迹,看样子,这就是刚才 那人所说的村子,这么说,我昨晚真的撞鬼了!   我只觉浑身发毛,心想,如果说,其他那些鬼是原来村里的村民,那么,袁本兴,张冬,王顺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呢?   师父朝远处一指:“冷儿,看那里!”   我看过去,只见远处依稀是一片坟地。   来到近前,果然是坟地,大大小小的坟包东一处西一座。由于常年没人打理,坟头上满是荒草,有的坟早就塌了。一些坟前还有墓碑,东倒西歪,上面的字也早已模糊不清了。   突然,我发现坟地正中有两座新坟,走近一看,旁边还有一只锈迹斑斑的铁掀。   我和师父面面相觑,怎么会有新坟?   “挖!”师父说。   不一会儿,挖出两口棺材,看起来还很新。我一咬牙撬开其中一口,只看了一眼,便大叫一声往后退去:“僵尸!”   师父小心翼翼掀开那具尸体脸上贴的符纸,我两眼一黑,差点摔倒在地,因为,棺材里躺的竟然是张冬!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死了这么久,尸体竟丝毫都没有腐烂!   另一口棺材里躺着的那人,正是王顺,他和张冬一样,脸上也贴着符纸。   “冷儿,你是说,他们两个昨晚抬的轿子?”师父问。   看着张冬,我心里一阵阵难过,但更多的却是害怕,茫然的点了点头。   师父想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解开他们的裤子瞧瞧!”   我一愣,不明所以,师父上前解开张冬的裤子,往下一拉,我骇然发现,张冬下面那个东西,连同睾丸一起,都已经被割掉了。再看王顺,也是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深吸一口气,说:“养尸,冷儿,他们是被人害死的,昨天晚上你遇到的,的确实是鬼娶亲,而张冬和王顺,则被人做成了太监,用来陪嫁,伺候新娘…”   “养尸,难道他们也是阴尸?!”   师父摇了摇头说:“这种养尸和养阴尸的方法差不多,但它只是为了控住死者的鬼魂。阴尸是在极阴之地或者阴沉棺里养出来的。这里也是阴地,但不是极阴之地。”师父朝四周看了看,说:“这里阴气很重,这一片坟地里,埋的全是横死之人,没有一个是正常死亡的,有很重的怨气,再加上这里奇特的地形,方圆数里之内没有人居住,沾不到阳气,久而久之就会形成阴地。但它并不是极阴之地,因为它两头是可以出入的,极阴之地是一种封闭的环境,比如山谷,或者深井。一旦形成阴地,如果有怨尸在魂魄离体前葬进来,鬼魂将被困住,投不了胎,变成半尸半鬼。这种东西和僵尸差不多,不会腐烂,之所以不会腐烂,是因为它是有鬼魂的,受一种磁场保护,细菌不敢靠近,类似于阴尸。与阴尸的不同的是,它的鬼魂可以随时被招走,离开躯体。一旦鬼魂离开,躯体就会开始腐烂。”   说着,师父小心翼翼掰开张冬的眼皮看了看,说:“小冬已经是一具普通尸体了。”   “那,陪嫁又是怎么回事呢?”我问。   “如果是单纯的养尸,没有必要割去死者的下体。按你昨晚遇到的情况来看,应该是鬼娶亲,而抬轿的,一般都是作为新娘的侍仆,被割了下体,那就是随嫁过去伺候新娘的,有点类似于古代的太监。”   师父看了看张冬下体上的伤口,叹了口气说:“看样子,小冬和王顺的遭遇倒是和 陈树良有些相象,只不过,他们是在死后被阉割的。”   看着张冬,我心中一痛,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拳头捏的‘咔叭’一响:“难道他们也是被老七害死的?…”我忽然想到,袁本兴被陈树良附了体,而陈树良死于老七之手,莫非,陈树良和张冬王顺同鬼相怜,来到了埋二人的地方,和他们混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我擦了擦眼泪,朝附近望了望,除了这两座新坟以外,没有别的新坟了,我又想,陈树良可以附袁本兴的体,但他不会附了体之后再找个地方挖坑把自己埋了,又不是躲避导弹,不至于那么脑残…   师父摇了摇头说:“手法虽然很像,但不是老七做的。冷儿,如果主持成亲的那人真的是被陈树良附体的袁本兴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陈树良生前一手操办的,看来他早有预谋,一直在等这一天。自从葬那新娘子时,他就已经在布局了,故意违背风水,葬在了坡顶上,那也是一种养尸的办法。虽然那道坡那里不是阴地,但阴气是往上发的,所有坟的阴气加起来汇聚在坡顶,也是相当强大的。如果整道坡葬的是同一族人,只有将同族里辈分最大的那人葬在坡顶,才能压制阴气,否则就只能空着。如果葬的是其他人,就会被阴气控住,即使没有鬼魂,尸体也不会腐烂。人在死后,头七之夜鬼魂会回家探亲,但如果客死他乡,并且尸体也埋在外地,那么,鬼魂便会去探坟。而一旦躯体被阴气控住,鬼魂进去就出不来了。但这种控鬼的方法有一个弊处,那就是,在没有鬼魂,尸体不腐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发生尸变,尸体变成僵尸,自己从坟里爬出来。这也就是你那天晚上看到的,有人布阵拔尸气的原因,我想,那人就是陈树良。但发生尸变的尸体,即使爬出来,或者被挖出来,鬼魂也会徘徊在左右,不会离开,只是,尸体会到处跑,并且会害人…”   师父快把我讲晕了,我挠了挠头皮说:“那他做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呢?”   师父说:“为了昨晚上你看到的那一幕,他控住三只鬼魂,就是为了给鬼成亲。至于那袁崇焕究竟是真还是假,我没有亲见,但我感觉不像真的,袁崇焕那样的鬼魂,没有人能控的住的,更招不出来。不过,鬼成亲一定是真的。陈树良做这一切,肯定有不可告人的最终目的。老七养阴尸的手法和他差不多,看样子,他们二人之前肯定有不一般的关系。除了陈树良的最终目的我想不通以外,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那就是为什么陈树良的阴魂会附在袁本兴的身上…”   我感觉师父像是在讲绕口令,我有些天旋地转,晃了晃头。   师父想了一会儿,似乎无可索解,看了看我,说:“冷儿,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听懂了没?”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师父苦笑了一下,说:“那我就讲的简单一点吧,我怀疑,张冬和王顺的死都和陈树良有关,此人会养尸控鬼。他趁王顺和张冬死后,魂魄离体之前,将他们葬在了这里,利用阴地的特殊地形,困住了他们的鬼魂…”   我似乎听懂了一点,呆呆的问:“然后呢?”   “陈树良要的并不是他们的尸体,而是他们的鬼魂。他把他们阉割,将鬼魂困在这里,是准备有一天招出来,给那新娘子陪嫁的。”师父说:“传说中,这在鬼娶亲里是一种最高礼遇,叫作鬼殉。在古代,一直有‘人殉’的记载,帝王死后,会选一些生前服侍他的太监宫女殉葬,一些达官贵人,便去买穷人家的儿女。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死后下了地府有人服侍。除了人殉以外,还有一种,就是鬼殉,鬼殉是在鬼娶亲时,选几只鬼陪殉,也就是陪嫁,陪嫁的鬼,将永远服侍自己的主人。鬼娶亲分很多种,其中,结阴亲是最简单的一种,普通阳人就可以操办…看样子,你昨晚遇到的,不是一般的鬼娶亲,而是有人提前预谋安排好的,高礼遇的鬼娶亲,而安排这一切的人,便是陈树良。但他却没有想到,计划还没实施,他就被人杀死了,自己也被用同样的方法困在了那口阴沉棺里。阴差阳错,我把他招了出来,我本想化去他的怨气,帮他超度。却没想,他竟然附在了袁本兴的身上,跑到了这里,实施自己的计划…”   这一次,我好像听明白了一些,问道:“他费劲心机弄这一切,就是为了昨晚那场鬼娶亲?”   师父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你终于听明白了,没错,作为村里的殡葬师,他当初在安葬那个新娘子时,就已经在筹划这一切了,那新娘子被他选中,困住鬼魂,就是为了嫁给你昨晚看到的那个,被叫作‘袁崇焕’的人,不,是鬼。看样子,那只鬼纵然不是袁崇焕,来头也必然不小。陈树良花这么大的心思,给他安排这场亲事,并且还弄了两个陪嫁的,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听到这里,我明白的差不多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陈树良提前安排下来,讨好昨晚那只鬼的。我依稀还记得那只鬼的样子,看他那身装扮,确实是一个古代的武将,如果不是袁崇焕,那么他又是谁呢…   想了一会儿,我摇了摇头。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张冬,我的心情十分黯淡,张冬是不是跳江死的,我没有亲见,而是听王顺和老七说的。但是王顺,却是跟我一起坐船时掉进江里的,之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死活。如果师父分析的是对的,那么我想,王顺当时掉进江里肯定也没死,只是不知道去了那里…   一时间,整个坟地里十分幽静,雾气飘飘荡荡,吸进肺里凉凉的。师父掏出不知从哪里寻到的,烘干的树叶子,用随身带的纸卷起来,‘叭嗒叭嗒’的抽着。看的我一阵心酸,扭过了头。   “师父,张冬的尸体要怎么处理?即然他是被害死的,那我们要不要报警?”过了一会儿,我问道。   师父被那‘卷烟’呛的猛咳了几口,苦笑道:“报警,我们还能报警吗?”   我这才想起,我和师父现在都已经是通缉犯了,一想到萧山和村长那些人,我就咬牙切齿。   师父看了看表,叹道:“就算报警也没有用的,等一下正午时,就地烧了吧,张冬的骨灰先埋在这里,到时候,我们再挖出来带回老家安葬,王顺也一起烧了埋在这里。”   我和师父在一些有山岩遮挡的地方寻了一些干柴过来,堆在了棺材上,正午十二点时,点起了火,熊熊的火焰冲起老高,那烟四处飘散,和雾气融杂在了一起。   处理完张冬和王顺的骨灰,我伏在张冬坟前大哭了一场。师父扭过头,哽咽道:“张冬是个好孩子,临出门打工前,还专门跑去看过我的,唉…冷儿,你也别太难过了,陈树良虽然死了,但他的阴魂还在,那老七也会养尸,我怀疑,张冬的死,可能跟老七也有牵连,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查出真相,给张冬报仇!”   我重重的点点头,紧紧攥住一把坟头,手腕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哭完以后,疲倦和饥饿开始向我袭来。师父考虑事情比较周全,出门时带了两包牛肉干在身上,这时取出来,我们分吃了。   吃完以后,师父看了看表说:“我们就在这里睡会儿吧,顺便陪陪张冬,睡醒以后,我们去那座土山上看看。”   不知怎的,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左右望了望,说:“师父,那袁本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人,也不是鬼,他是阴魂的宿主,如果碰到他,我会想办法把陈树良的阴魂打出来,不过,袁本兴是没的救了。”师父好像看出了我的顾虑:“不用怕,他白天没法出来,而且现在也害不了人的,不然你昨晚上就被害了。这处山沟里阴气很重,在这里睡觉,很容易阴气侵体,我布一个阵挡住就没事了。”   师父找来一些石头布了一个阵,躺在阵里,我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我一个翻身,腰眼处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我一惊,难道我出阵了?睁眼一看,我仍然躺在阵里,伸手一摸,刚才硌我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土里钻出来,硬硬的。   师父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冷儿,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不停的抠扒那个东西。不一会儿,一个石碑显露出来,四四方方的。   “这是什么?”我疑惑道。仔细看去,上面刻的还有字:兹有村民,五十九口,均为邪物所害,葬于此处…   猛然间,我好像当头被人泼了一桶冷水,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因为我想起了晨星讲的那个故事,难道这里葬的不是被火烧死的那些人,而是临江村那些死去的村民?…   第五十七章 野史奇谈(1)   这块石碑并不大,我哆嗦着又刨了几下,用力一扳,就将它从土里扳了出来。除了刚才那几行字以外,下面还刻的有日期,不过,早已模糊不清了。石碑的底部还雕着一只小狮子,张牙舞爪的。   “这是定宅碑。”师父看了看说。   “定宅碑是什么?”   师父告诉我说,阳人住的宅院,门口摆狮子,是为了定阳宅。   “你看这只狮子,头朝下埋在土地,它是为了定阴宅的。”师父眉头微皱:“定阳宅,是防止邪物闯进去,而定阴宅则相反,只有风水极恶的阴宅,才会弄这个东西,它是害怕有邪物从里面跑出来。”   我心里一凉,嘟囔道:“那这东西还是再埋回去吧。”   师父摇了摇头说:“这种东西只是一种象征,其实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我反复打量这块石碑,越看越觉得古怪,似乎有一种凉意,不断从里面渗出来。   师父朝四下里望了望,说:“冷儿,我们数一下这里的坟,看是不是五十九座。”   我和师父连续数了两遍,除了张冬和王顺那两座以外,其它的坟加起来不多不少,刚好五十九座!   “怎么这么怪?”我心里有些发毛,“难道这就是晨星故事里的那五十九座坟?”   听完那个故事以后,我曾经问过晨星,她说是小时候他父亲讲的,至于那五十九座坟是否真有,埋在什么地方,他父亲却没有说,只是说埋在了一处山沟里。或许,连他父亲自己都不知道吧…   师父沉思道:“定宅碑上没写,是不是临江村死的那些人,没法考证,不过,这里确实很邪门。”   刚才烧棺材的烟还没有散尽,整个坟地看起来鬼气森森的。之前那守林人说,这处山沟里有一个村子,后来被火烧了,死去的村民埋在了村子后面。   从远处那片断墙残垣来看,的确是一个村子的遗迹,而且有火烧的痕迹,看来,那守林人所言不虚。可是为什么从这里挖出来的定宅碑上却写着村民死于邪物所害呢?而且,这里的坟不多不少,刚好59座,难道这只是一个巧合吗…   无法可解,我和师父四下里搜寻了一遍,再没有别的发现了,便出沟而去。   阴沉沉的天,使人的心情也格外阴郁,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单调而又空茫的色彩。   脚踩在那些枯枝败叶上,软绵绵的,‘吱吱’的往外冒着水泡,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喘气。   “师父,你说,昨晚那鬼娶亲到底成了没有?”   “不好说。”师父皱眉沉思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如果成了的话,就意味着陈树良的计划实现了,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现在谁也不知道,我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暗骂自己没用,嘴里嘟囔着:“我昨晚不应该惊动他们,更不该跑出来,不然,就会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了。”   师父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冷儿,你不要责怪自己,昨晚你无意中闯进了鬼的世界,能跑出来已经是万幸了。如果被困在里面出不来,那我只有下地府找你了。”   “地府?师父,你可以下地府?”我惊讶的问。   师父一愣,随即笑了笑,说:“傻孩子,师父哪有那个本事,我的意思是,我会陪你一起死。”   我眼圈一热,原来师父是这个意思,‘牵魂’那天晚上,师父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我扭过头,悄悄拭去眼角的一滴泪水。   来到那座土山下面时,已经接近傍晚了,天还没有黑。远处望去,临江村上空飘浮着袅袅的炊烟,宁静的就像一幅画。   在山里做了两天野人,我浑身脏的就像从泥里爬出来的,又湿又痒。我忽然觉得,以前貌不惊人的临江村,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尽管那里住着许多邪恶的人,但是,它有温暖的小屋,绵软的被褥。如果现在可以让我泡个热水澡,然后炒几个小菜,温二两烧酒,简直比神仙还要快活…   爬上土山,令我和师父都感到意外的事,昨天晚上那种异状竟然不见了!   脚下的土粘乎乎的,一看就是下过雨,不时有湿淋淋的树叶,刮在脸上凉凉的。   我四下里望了望,抬眼看了看天,阴沉的天空,云层在快速流动,不断变换着形状。   来到山顶,师父找了一块平整干燥的地方,掏出九枚铜钱又卜了一卦。这一次,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那些铜钱三枚朝上,六枚朝下。   “怎么会这样?”师父喃喃的说。   “怎么了?”   “昨天晚上我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又没了呢…”师父出神的说。   我心里一阵发毛,那些树影幽暗之处似乎潜藏着一只只可怕的眼睛,正在悄然向我窥视。我忽然觉得,鬼怪并不可怕,未知的事物比鬼怪要可怕多了。   “师父,这卦象怎么显示?”我问。   师父告诉我说,卜卦并不是万能的,当你要做一件危险的事,或者感受到危险的存在时,心有意念,行有目标,才能用卦来占卜吉凶。一般时候,只有在遇到一些超出自然常规的事时才能卜卦。日常生活里的事是卜不出吉凶的,因为不能违背自然法则。昨晚,师父听到铜钱发出响声,感觉不对劲,所以临时卜了一卦,没想,卜出来以后,竟然没有卦象。师父刚才卜的这一卦,只是为了验证昨晚遇到的事。从结果来看,这是一个普通的无头卦,没有吉,也没有凶,但是,它是有卦象的。   渐渐的,天黑了下来,一阵山风吹过,一片片黄叶从头顶的树枝上脱落下来,落地时,发出一声声细微的叹息。   “昨天晚上,我们肯定遇到了什么,我想,可能跟天上那朵怪云有关。”师父看了看天,说:“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冷儿,我们下去吧。”   从山上下来,我们来到晨星放食物的地方,空荡荡的,看样子,晨星还没有来过。朝临江望去,路上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村子里的灯光看起来就像一颗颗闪烁的星。这种情形,和我昨晚在山沟里望那个村子时有些相像,我甚至有种错觉,临江村就是我昨晚看到的那个村子…   我们决定在这里等晨星,找到一处隐蔽而又干燥的地方,我和师父坐了下来。因为怕引来村里的人,我们不敢生火,为了取暖,我和师父偎靠在了一起。   夜,越来越深,不时有水珠滴落,溅在草上,发出‘叭嗒’一声轻响。清凉的秋夜,除了泥土和杂草散发出来的腥气以外,还有淡淡的夜来香的气息,也许,是从临江村飘来的吧。   师父抽着自己卷的纸烟,火光忽明忽暗,不时呛的咳嗽一声。一阵风吹来,我裹了裹衣服,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我和师父现在就像两个逃难的乞丐。我一直想,等我有了稳定的工作,就把师父接出来过好日子。这么些年,师父一个人待在乡下,无亲无故,孤苦伶仃,只要一想起,我就会觉得特别心酸。可是,我做了什么,我又在做什么呢…   这样想着,泪水不知不觉的滑落下来。怕师父担心和难过,我不敢发出声音。嗅着夜来香的气息,心头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愁绪与凄凉,疲惫与酸痛,似乎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慢慢爬的遍全身,爬上我的眼睛…   一阵风吹过,我一个机伶醒了过来,四下里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我这才发觉,晨星没有来。师父也醒了,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难道晨星出了什么事?   望着黑乎乎的临江村,我恨不得插一双翅膀马上飞过去。   师父沉声说:“冷儿,走,我们去村里看看。”   刚要动身时,突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心头一惊,停住脚步。   “怎么会有马叫?师父,怎么会有马叫?!”我刚说完,又是一声,声音竟然是从那座土山里传出来的!   紧接着,我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一下子从山里钻了出来,呼啸着远去,依稀是一辆马车…   第五十八章 野史奇谈(2)   那个‘东西’就像一阵风,去的特别快,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踪影。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有一种像是在做梦的感觉。   “师父,那是什么?”我声音有些发抖,黑暗中,看不清师父的表情。心里隐约觉得,刚才那‘东西’像是我昨晚看到的那辆马车。   师父站在那里,就像一根凝立的柱子。   过了片刻,师父沉声说:“情况不对。”   “怎么了?”   我看到师父缓缓抬起了头,当遇到疑难之事时,师父便会有这个习惯性的动作。   “阴司之门果然出问题了。”师父幽幽的说:“刚才那东西是从阴界跑出来的。”   我望了望那座土山,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冷儿,我可能推断错了。”   “错了?”   “嗯。”师父说,他本来认为,一些磁场强大的鬼,是招不出来,也没法控住的,可是现在看来,那些鬼根本就不是被招出来的,而是自己从阴界跑出来的。   我想了想,惊讶的说:“难道说,我昨晚看到的那个,真的是袁崇焕?!”   “很有可能,我怀疑,除了鬼以外,可能还有别的东西跑了出来,而且,不止一两天了。”   “别的东西?”   “冷儿,你还记得江边那个死去的孩子吗?”师父反问我道。   我怔怔的点了点头。   “那孩子的内脏和魂魄都被吃了,我现在怀疑,是有什么东西从山里跑了出来。”   一阵凉意从我脚底爬了上来。   师父继续说道:“现在看来,阴司之门可能出现了漏洞,我们昨晚从这里路过时,刚好有什么东西正要出来,所以会有那些异象,包括天上的怪云。”   我指了指旁边的院墙说:“可是,不是有这座宅子镇着的么?”   师父叹了口气,说:“这座宅子,只相当于给阴司之门加了一把锁,冷儿,我们平时住的房子,如果门坏了,要锁还有用吗?”   “当然没用。”   “那就是了。”   “师父,你说刚才那个东西,会不会去了那个山沟?”   “有可能。”师父说。   “那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师父朝临江村望了一眼:“我身上没有法器,对付不了那些鬼,我现在更担心的,其实是晨星。”   我在自己脑门上重重拍了一下,是啊,相较于晨星,现在什么都是次要的。   “走吧,我们去村里看看,小心行事。”师父说。   来到村里,只见四下里一片安静,夜来香的气息,使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小心翼翼来到晨星的住处,只见院子里一片漆黑,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人任何动静。   “冷儿,我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师父轻声说。   我点点头,师父打量了一下那道门,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蹭’一下子便蹿了上去,手在门檐上轻轻一按,便翻进了院子,落地时只发出‘噗’一声轻响,就像一只猫。我暗喝一声彩,心想,如果凌志飞有这样的本事,估计那天晚上就不会被晨星发现了。   我蹲在门旁幽暗的角落里,警惕的留意着周遭的动静,一颗心跳的厉害。   没过多久,我听到院门发出‘嗒’一声轻响,刚直起身,师父就已经翻了出来。   “怎么样?”我紧张的问。   师父平缓了一下呼吸,说:“门没上锁,屋里没人。”   “没,没人?”   师父说:“冷儿,着急和担心都是没有用的,事态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我们现在要保持绝对的冷静,知道么?”   “嗯,可是晨星她…”   “屋里的东西摆放的很整齐,我估计,晨星不会有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把我的神经折磨的极其脆弱了,和师父在一起,我一点主见都没有。   师父想了想说:“回住处看看,我那些法器放在床底下的,不知道还在不在…”说着,师父好像想到了什么,话题一转,温和的说:“冷儿,你饿不饿?”   经师父一说,我才感觉到饿的厉害,今天一天只吃了一包牛肉干。   “饿。”   “我记得朱厚他们在院子里挂的有腊肉,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如果有的话,我拿一块出来给你吃。”   “不问就拿么?”   师父苦笑道:“还是别惊动他们吧,我多年不出门,已经猜不透人心了。”   我心里一酸,师父的意思,是偷肉给我吃。   来到住处,师父翻进了院子,我仍然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儿,院门‘嗒’的一声竟然开了,一道光柱向我射来。我大吃一惊,一下子跳到一旁,伸手捞起一块砖头。仔细看时,只见门口站的那人是朱厚,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   “你们…你们把我师父怎么样了?”我结结巴巴的说,浑身都在发抖。   朱厚连连朝我打手势:“莫吵吵,快进来噻。”   “冷儿,进来。”师父的声音从门里边传出来。   我扔掉砖头,冲到师父旁边,眼泪止不住往下淌:“师父,我以为…你被人害了。”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哽咽的说:“好孩子,朱大哥他们都是好人,专门等着我们回来的。”   来到朱厚他们屋里,几个人迅速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就做了两碗热腾腾的面条,里面还飘着几个荷包蛋。我两口一只鸡蛋,一阵狼吞虎咽,很快就吃的一干二净,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   朱厚笑咪咪的看着我们,眼圈有些发红:“这两天,你们两个受苦了噻。”   师父笑了笑说:“没什么的。”   朱厚叹道:“唉,我们都是些做苦力的,什么也帮不到你们。”   我眼眶一热:“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给我们面吃,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师父不善客套,喉头滚动了几下,说:“朱大哥,你是说,是赵欣让你们住在我们房里的?”   朱厚说:“我不知道她叫啥子名,反正你们走后,那些人把你们屋里头弄的乱七八遭。那天晚上带两个保镖的那个女的来了好几次了,她让我住进你们屋里,她说你们肯定会回来的,回来以后,让你们去找她。”   我和师父互视了一眼,师父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些找我们麻烦的人,没有要住到里面吗?”   “怎么没有?房东不让他们住,房东说,这处院子被人买下来了,没有人家买主的同意,不让任何人住。”   “啊?买下来了?谁买的?”我惊讶的问。   朱厚朝外面看了一眼,小声对师父说:“其实我知道是谁买的,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叫赵欣的女娃子…”   什么?赵欣竟然买下了这个院子?…   师父一愣:“她买这个院子做什么?”   朱厚憨憨一笑:“我也搞不懂,唉,这些人真有钱。”   吴彬坐在远处说:“她买这个院子,好像就是怕那些人住进来,她让我们住你们屋里,等你们回来。”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心里暗暗诧异,我们和赵欣不过萍水相逢,算不上什么交情,她为了等我们回来,竟然买下了这个院子,到底图什么呢…   师父皱眉不语,朱厚看了看我,说:“小冷,你是不是还没吃饱?要不要再给你煮一碗?”   我这才发觉,自己一边想事,一边在不停的舔手里的筷子,似乎回味无穷。   我脸上一红,放下筷子,嘿嘿一笑:“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在朱厚他们屋里坐了一会儿,我们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师父仔细查看了一番,东西看起来一样都没少,甚至我们的钱包都还在被褥底下压着,里面的钱分毫未动。师父装法器的包裹,安安静静的在床底下躺着。   “奇怪。”我四下里望了望,说:“他们不是翻过我们的屋子么,怎么什么都没有拿?”   师父摆了摆手,示意我噤声。   突然,师父好像想到了什么,又一次打开了箱子,翻了翻说:“确实少了东西。”   “什么?”我好奇的问。   “那十张纸皮不见了。”   我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大家应该还记得,在陈木升家里挖出那三口棺材时,从里面找出十一张纸皮。其中一张,师父给了萧山拿去化验成分,所以还剩十张,一直在箱子里面放着,可是,现在不见了。   第五十九章 野史奇谈(3)   “看样子,那纸皮对他们有用。”师父说。   “难道,他们就是为了这个而害我们的?”   师父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如果只是为了那些纸皮,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周折,我想,他们肯定有别的目的。”   “会是什么呢?”我喃喃的说。   师父长呼一口气,说:“我们先洗个澡休息一下,这些事慢慢再说。”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我感觉自己全身软的就像棉花一样。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儿,就在这里睡觉么?”   “当然不行,天一亮,我们就出不去了。”   师父看了看表,已经快三点了:“冷儿,我们去赵欣那里看看吧,我感觉,她不会害我们。”   临走前,师父将床底下的包裹取出来,挎在了肩上。   来到赵欣的住处时,天空又飘起了零星的雨,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赵欣住的地方本来就偏,在这样一个清冷漆黑的夜里,看起来阴森森的,就像鬼宅一样,头顶的树叶‘哗啦啦’的响着,更增几分诡异。   我抬手就要敲门,师父把我拦住了,轻声说:“我还是先去里面探一探吧,免得再有什么变故。”   师父翻进院子里没多久,我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打斗声,心里一惊,‘蹭蹭’的爬上院墙旁边那棵树,探头望去。   漆黑的院子里,有三个人影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个依稀是师父。   我心中大骇,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三两下翻进院中,冲了过去。   其中一个穿黑衣服的,见我过来,马上朝我扑了过来。我狠狠一拳打过去,那人一闪身就避开了,身法极其灵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竟然被那人抓住举了起来。   我心里极度害怕,嘴上却毫不屈服:“操!有种放老子下来!”   就在此时,屋里的灯‘啪’的一下亮了,和师父打斗的那人一愣,停了下来,随后抬头看了看在半空中不断蹬腿儿的我,叫道:“住手,别打了!”   我被放到地上,气喘吁吁的理了理衣服。仔细一看,和我们打斗的,正是赵欣那两个保镖。   师父对面那人一拱手,说:“张师父,好身手!”   师父微微一笑:“二位身手也不错。”   刚才把我举起来的那个人说:“哪里,差的远了,我们两兄弟在香港时,联手料理十几个不成问题,可是刚才,却没有打赢你。”   我撇了撇嘴说:“一招就把我举起来了…”   那人‘呵呵’一笑:“得罪了,刚才太黑了,没看清人。”   正说着,屋门开了,一阵芳香扑面而来,随着‘嗒嗒’的脚步声,赵欣款款的走了出来。   那两个保镖迅速收起笑容,肃立在一旁:“小姐!”   赵欣微微点头,目光顾盼流转,只是盯着师父,幽幽的说:“才几天不见,就瘦了这么多…”   师父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愣了愣,叫了声:“赵小姐。”   赵欣回过神,朝大门望了一眼,格格一笑:“怎么,翻墙进来的?”   师父有些尴尬,我急忙接过话题:“夜太深了,我们怕吵醒你,所以先进来看看你睡了没有。”   赵欣‘啐’了一口:“冷儿,就你嘴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对我不放心。”   师父正色道:“赵小姐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毕竟萍水相逢,赵小姐为了我们不落入萧山手里,竟然买下了那个院子,张某实在想不通原因。”   赵欣撇了撇嘴:“怎么,你以为是陷阱?”   师父没回答。   赵欣叹道:“唉,的确,人心太复杂了,你们吃了大亏,这几天肯定受了不少苦。”   “希望赵小姐不要介意。”   赵欣笑道:“别那么严肃可以吗?像个小老头儿似的,你不过才四十出头而已。”   师父勉强笑了笑。   赵欣正色道:“好吧,首先,我只是纯粹的想帮你们,没有任何别的目的,其次,我让人转告你们来找我,是有事情要跟你们说。对于朋友,我赵欣向来表里如一,言出必践,心里怎样想,嘴上便怎样说。”   “很荣幸赵小姐把我们当朋友,我张某对朋友也是如此。”师父说。   “那现在,我算是你的朋友吗?”   “算。”师父毫不犹豫的回道。   赵欣嫣然一笑:“这就对了,走吧,屋里坐。”   一进屋,赵欣便拿出一包包好吃的放到桌上。   “我估计,你们两个还没吃东西吧,别客气。”赵欣随意的朝桌上一挥手。   师父微笑道:“谢谢赵小姐,我们刚才吃过了,朱大哥他们煮的面条。”   我朝桌上瞄了几眼,舔了舔嘴唇说:“我好像又饿了,再吃点儿吧。”   “随便吃。”   我随手拿起一包芒果干,撕开吃了起来,酸甜清爽的味道,吃的我赞不绝口。   赵欣笑着点上一支烟,优雅的吐了个烟圈。随后,她缓缓伸出另一只手,用修长的食指轻轻一挥,那烟圈便支离破碎的弥散开来。   “对了,赵小姐,你刚才说,叫我们来还有别的事,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什么事吗?”师父说。   赵欣看了看师父,轻轻吹了吹烟灰,漫不经心的说:“叫你们过来吃东西呀,不可以么?”   师父一愣。   赵欣笑道:“当然没这么简单,张师父,你们后面还会找那本书么?”   “殡葬全书?”   “嗯哼。”   “当然。”   “他们那些人都这样对你了,为什么你还要去找?”赵欣问。   “赵小姐,你错了,正因为这样,我更要找到那本书,免得落入歹人的手里。”   赵欣轻轻一叹:“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要告诉你的就是,那本书根本就不在山里。”   我一包芒果干吃了一半,呆呆的拿在手里。   师父想了想说:“我记得赵小姐上次提到过,你说老七一直在帮你查找那本书的下落。”   “没错。”赵欣说:“据老七查实,那本书不在山里。”   “消息可靠吗?”   赵欣轻吐一口烟雾:“可靠,我花钱雇老七,就是让他帮我找那本书的。”   师父陷入了沉思。   “其实,张师父,我之所以相信老七的话,是因为,除了殡葬传说以外,我还知道另外一件,隐藏在历史里的事。”   “哦?”   赵欣继续说道:“如果说,殡葬传说只是一个传言,没有切实的依据,那么这一件事,绝非传言,你有兴趣听么?”   师父点了点头。   赵欣缓缓的说:“这件事,关系到袁崇焕的死。”   我脑袋里‘嗡’的一下子,迅速和师父对望了一眼,直觉告诉我,赵欣所言非虚。   “袁崇焕…他不是被崇祯皇帝凌迟处死的么?”师父问。   “没错,但是,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据说,他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再加上朝廷里奸臣当道,崇祯皇帝误信谗言,认为袁崇焕有叛国之心,所以将他处死了。”   赵欣笑了笑说:“我知道的更详细。”   “哦?”   赵欣两手一摊,吐了吐舌头:“因为历史书上有写啊!”   我和师父都忍不住笑了,赵欣有时候精灵古怪的就像个小女孩儿。   “可是,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样的,崇祯皇帝之所以处死袁崇焕,和一本书有关。”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姐姐,历史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赵欣横了我一眼:“我没开玩笑,袁崇焕本来只是一个文官,但他却有统领千军之才,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呆呆的问。   “因为一本书。”   赵欣说,袁崇焕本来只是一名进士,长相也十分文弱,可是,他在有一次返乡探家时,无意中得到了一本书,回到朝廷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开始关心起了军事。努尔哈赤率军入侵时,京城各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带兵迎战,谁也没有想到,看似文弱的袁崇焕,竟然主动请缨,镇守山海关!很多人认为,袁崇焕不过是一时的匹夫之勇,靠一些纸上谈兵的东西,怎么能带兵打仗?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袁崇焕竟然把山海关镇守的固若金汤,挡住了清军铁蹄的一次又一次进攻…   “他的本领,得益于一本书。”赵欣说。   “殡…殡葬全书?”我结结巴巴的问。   “没错。”赵欣说,当时的明朝,乱臣当道,昏庸腐败,袁崇焕胸怀大志,却苦无报国之门,最终心灰意冷。他返乡探亲的本意,是想辞官隐居,不问世事。他找了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准备作为自己的终老之所,可是,没住几天,他在山里突然发现了一本书,从此,改变了历史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那本书中,除了起死回生,风水道术以外,还另外记载着一些东西,除了袁崇焕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是什么,而袁崇焕当年隐居的地方,就在临江村后面的深山里…”   第六十章 野史奇谈(4)   赵欣的话匪夷所思,但又好像丝丝入扣,句句在理。我头一天晚上,亲眼见到有人给袁崇焕娶亲,这么说,那个真的是袁崇焕本人?   我想的入神,手一松,剩下的半包芒果干‘啪’一下掉在了地上,四散而开。   “你的意思是说,袁崇焕的用兵之道,来自于那本书里的记载?”师父问。   “没错。”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   愣了一会儿,我说:“难道那里面夹有岳飞的《武穆遗书》?”(我想到了金庸的《射雕英雄传》)   赵欣白了我一眼:“别胡说八道,那是小说里的东西。”   “不然还会是什么?”我吐了吐舌头。   “一本玄门的书里,不可能记载兵法之类的东西。”赵欣说:“我估计,应该是一些超出自然常规,威力极大的玄门之术。”   师父想了想,说:“那袁崇焕的死,怎么又跟那本书有关呢?”   赵欣告诉我们,袁崇焕请缨之后,便着手修建工事,秘密训练军队,与清军展开了激烈的对抗。按照当时的国力,还有身体素质,汉军是远不及清军的,袁崇焕作为一个从没打过仗的书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与清军周旋多年,屡挫其锐,不得不让人称奇。   师父点了点说:“袁崇焕的确是一个奇才,后来呢?”   “后来,明熹宗死了,崇祯皇帝朱由检即位,他一上任,便大刀阔斧的进行了一系列政治变革,剪除了以魏忠贤为首的乱臣阉党。看起来,朱由检是一个圣君,而实际上,他是一个心胸狭隘,疑心极重,权欲熏心的人。他剪除乱党,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和权力。他和魏忠贤本来就有私怨,登基之后,除了魏忠贤本人以外,所有魏忠贤的亲信,甚至挺过他的人,都被铲除了。熹宗在位时,迫于政治压力,袁崇焕曾经和几个大臣联名上奏,给魏忠贤修建功德祠,朱由检一直耿耿于怀。但是,袁崇焕是边疆大吏,为了江山稳固,朱由检不敢对他下手。   “其实,朱由检也一直对袁崇焕的才干感到疑惑。据说,袁崇焕打仗时,从不要援军,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都会出现间隔性失忆,对战前的事记得清清楚楚,然而,作战时发生的事,却一点都不记得。直到后来,通过毛文龙,崇祯皇帝终于知道了真相。   “毛文龙是平辽总兵,一直和袁崇焕不和。朱由检即位以后,毛文龙很多亲信由于和魏忠贤有瓜葛而被斩了,再加上,得不到皇帝的重视与信任,毛文龙早已暗生反心,私下里,偷偷和皇太极有书信往来。从信中,毛文龙知道了一件极为重要,而又耸人听闻的事。   “在信里,皇太极说,他的士兵也是,只要和袁崇焕作战,下了战场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皇太极的父亲努尔哈赤,为了得知原因,决定亲临战场,然而,刚上场,就被一炮从马上轰了下来。抬回去以后,努尔哈赤双眼圆睁,只是不停的念叨:‘云…天上有…怪云…’,第二天就死了。所以,皇太极怀疑,袁崇焕会妖术。   “毛文龙得知这件事以后,便禀报了崇祯皇帝。当然,他不敢说是皇太极告诉他的,而是说自己查探得来的。崇祯命毛文龙秘密接近袁崇焕,调查他的一举一动,并赐他尚方宝剑,授予他临时专断的权力。毛文龙得到皇帝的器重,自是春风满面。   “此后,毛文龙一改原来的态度,对袁崇焕加意奉承,称兄道弟。被蒙在鼓里的袁崇焕不知道他的来意,见他突然转性,为国为民着想,很是高兴,自然倾心相交。暗箭难防,小人更难防,在一次酒醉之后,毛文龙终于从袁崇焕的嘴里套出了实情,原来,袁崇焕的本领,来自于他从老家广东的深山里得到的一本书,那本书里,记载了很多道术,还有长生不老之术。再问时,袁崇焕醉的一塌糊涂,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毛文龙把这件事告诉了崇祯,崇祯欣喜如狂,要知道,古往今来,每一个当皇帝的,没有一个不向往长生不老的。崇祯命令毛文龙,不计一切代价得到这本书。于是,毛文龙便一直寻找下手的机会。后来,终于被他等到了机会,刚要得手时,却被袁崇焕抓了个正着。要知道,袁崇焕也有尚方宝剑,而毛文龙则由于行事过于匆忙而忘了带。袁崇焕知道,如果这本书落入崇祯手里,天下将永无太平宁日了。当机立断,袁崇焕马上取出尚方宝剑,娇旨罗列了毛文龙的十二项罪状,先斩后奏,处死了毛文龙。   “至于毛文龙的死,崇祯当然知道原因,但当时战事吃紧,如果抓了袁崇焕,立刻就会被清军攻进来,所以,只能一拖再拖。直到后来,崇祯思书心切,实在忍耐不住了,逮住个机会,把袁崇焕调回了京师,以私通外敌,娇旨诛杀大将为由,打入了死牢。严刑拷打折磨了半年,袁崇焕至死都不肯吐露那本书的下落,最后,被凌迟处死了…”   我和师父都听的呆了,赵欣所讲的这些,和历史上记载的事件完全吻合,但是她竟然说,之所以会发生这些,是因为一本书,当真令人瞠目结舌。   “赵小姐,那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们?”师父问。   “因为这件事牵连重大,就连老七我都没告诉。”赵欣笑了笑说:“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之前不过是萍水相逢,不是吗?”   师父微微一笑:“不错。”   赵欣嘴一撅:“我才不像你,对人那么好,而且不设防,结果被人陷害。”   “我隐居多年,好久没和外人打过交道,太大意了…赵小姐怎么突然想起叫我们过来,告诉我们这些呢?”   不知怎的,赵欣脸上一红:“那天晚上,在你住处闲聊,我感觉你是好人,而且,你也在找那本书,我准备后面告诉你的,结果,你们两个都失踪了。”   师父点了点头,我心里却隐隐觉得不是这个原因,果然,赵欣轻声嘟囔了一句:“如果当时什么都告诉了你,哪里还有理由让你过我这里来呢…”   由于离的近,我听的很清楚,师父却没有听到。   赵欣回过神说:“我刚才还没讲完呢。”   赵欣说,袁崇焕被凌迟处死以后,那本书便没了下落,崇祯皇帝认为肯定被袁崇焕藏在了深山里,派人在广东的深山里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只得作罢。   然而,令崇祯皇帝到死都没有想到的是,他被皇太极和毛文龙两个人利用了。毛文龙利用崇祯将自己安排在袁崇焕身边,的确是为了方便寻找那本书,然而,他却不是帮崇祯找的,而是帮皇太极。毛文龙知道,以崇祯的个性,得到书之后,肯定会杀自己灭口。所以,当从袁崇焕嘴里套出书的秘密时,毛文龙同时告诉了皇太极,一旦书到手,他便会投降大清!   最后,毛文龙虽然没有帮皇太极得到那本书,却以自己的死,令崇祯处死了袁崇焕,也算是大功一件了。本来,崇祯对于那本书究竟是真是假,心里是有怀疑的。崇祯不傻,他不会因为毛文龙的片面之词,就相信一件天方夜谈的事。所以,他一直让毛文龙暗中查找。可是,到了后来,袁崇焕处死了毛文龙,使崇祯相信,那本书是真实存在的。   坊间传闻,袁崇焕死后,他的一个姓佘的义仆收殓了尸体,葬在了北京,实则不然。北京那座墓,只是一处衣冠冢。袁崇焕的尸体被弃市以后,崇祯悄悄派人殓了起来,翻山越岭,运回了广东,至于为什么要这样,袁崇焕到底葬在了何处,谁也不知道。崇祯认为这件事很隐秘,然而,不知怎的,广东一些地方,却有着关于这件事的流传。   第六十一章 野史奇谈(5)   明朝灭亡以后,清朝建立了。清朝的每一个统治者,都在暗中查找那本书。到了康熙年间,首相纳兰明珠专门设立了一个找书的机构,里面的人都是他纳兰氏的心腹亲信,这些人名义上是殡葬师,研习风水道术,到处观山看岭,帮皇亲贵族寻找墓地,实际上,他们是在寻找传说中的那本书。至于那本书究竟是什么样子,什么来头,却没有一个人见过,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就这样,到了晚清时期,出现了一个名叫纳兰云空的殡葬师…   “啊!”听到这里,我惊呼一声。   赵欣看了看我,说:“没错,这个纳兰云空,就是发现‘殡葬传说’的那个纳兰仁义的父亲,也就是临江村后面那座老宅的第一个主人。   “纳兰云空当时并不知道那本书牵扯到一个传说,他只知道,先人的遗志,是寻找一本隐藏在广东深山里的书。纳兰云空遍访多年,一无所获,清朝灭亡以后,为了躲避军阀战乱,纳兰云空四处流离,干脆来到了广东。   “有一天,他在深山里云游,当路过一处山沟的时候,他忽然感觉不对劲。问了问附近住在山里的人,他得到了一个传言,传说,当年袁崇焕的尸体就是从那个山沟里经过,运回的老家。这条山沟里有一个村子,村里的人是晚清时期从外面搬进来的,据说是有一个道士路过这条山沟,说风水不吉,必须建一个村子在里面,才能镇住邪气…   “纳兰云空发现,山沟里云开雾罩,阴气森森的,景象很不一般。他感觉,这里肯定隐藏着某种秘密,于是便进了山沟,住在了那个村子里。连续几天,什么也没有发现,然而到了第五天的时候,纳兰云空有了一个重大发现。   “那天傍晚,纳兰云空登上一处断崖,朝远处眺望时,他突然发现,正对沟口的远处一个地方,隐隐传来亮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他奔着亮光处寻了过去,走了大概有七八里的山路,正对一个村子的地方,他发现了一座土山。附近的山全是由岩石和红土构成的,然而,这一座山的结构全是红土,没有一块石头。   “纳兰云空觉得不对劲,猛然间,他联想到了那处山沟。纳兰云空以前是皇家殡葬师,专门负责一些大型陵墓的选址与构建,所以,他十分精通观山测地之术。   “他用了半个月时间观测研究,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座土山和山沟都是人为弄出来的!   “从山沟的走向与形状来看,它会源源不断的吸纳阴气,灌注进远方这座土山里,‘土’相当于‘地’,土山,相当于一块隆起来的地,它的作用,就是用来吸纳和汇聚阴气的。紧接着,在土山脚下,纳兰云空还发现了一口阴井,连通着远处的东江。那条山沟相当于地上吸纳阴气的脉管,再加上地下这条地脉,双脉汇合,冲击汇入土山,久而久之,已经在地魂上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通往另一个空间…   “本来,双脉的阴气是平衡的,互相融合牵制,在汇合处平缓的注入另一个空间,并且形成一道门,只可以进,不可以出,但是,竟然有人在山沟里建了一个村子,阻住了阴气,导致阴气失衡,这么一来,没有了地上脉阴气的牵制,那道门已经被地下脉冲出了漏洞,并且在不断扩大…   “纳兰云空发现,这座土山的植被已经发生了变化,看样子,有什么‘东西’想从漏洞里钻出来,一旦出来,肯定会祸乱人间。看样子,当年那个道士在山沟里建村子绝对没安好心。可是,人气已经扎在了那里,没法改变了,权衡之下,纳兰云空深夜潜进山沟,迷昏熟睡中的村民,一把火将村子给烧了…漏洞虽然不再扩大,但依然存在,为了弥补,纳兰云空巧借地脉,在山脚下建了一座宅院,将它给固住了…”   什么?你是说那沟里的村子是被纳兰云空给烧的?!”我惊呼道。   “不错。”赵欣说:“纳兰云空也是迫不得已,那村子已经在山沟里驻扎了多年,人气已经定在那里了,就算搬走也没有用,因为风水已经发生了改变。唯一的办法就是毁掉它,把人气变成鬼气…”   师父想了想,点头说:“如果那条山沟真的是地上脉的话,那么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只有把原来的‘生地’变成‘死地’,也就是‘阴地’,才能把地上脉打通。”   “原来,那村子里的人都是被纳兰云空给烧死的,唉…”我长叹一声。   赵欣一愣:“怎么,你们去过那个山沟?”   我怔怔的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不,那村子里的人根本就不是被烧死的。”   “不是被烧死的?”我诧异道。   “在纳兰云空动手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纳兰云空把自己调配的迷药从窗口吹进去,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有惊醒一个人,其实,那些人已经死了…”   瞬间,我的眼前浮现一幅情景,在一个空寂而又可怕的村子里,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游荡在每家每户门前,生怕惊醒了任何一个人,但是他并不知道,那些屋里躺着的,是一个个死人…想到这里,我猛打一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赵欣说,第二天,有人远远望见沟里很多浓烟,便报了官。最后,从焚毁的废墟里扒出一具具烧的焦黑的尸体。可是,一检验,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挖空了内脏…   “所有人肚子里都是空的,五脏六腹全部都没了,从烧灼的痕迹来看,是起火之前被挖的…”   这种死法好熟悉,突然,我想到江边那个小孩儿,下意识的裹了裹衣服,似乎整个房间里都阴森森的。   赵欣继续说道:“经过推测,这件事不是人干的,那些村民可能是被什么邪物给害死的。他们的尸体全部葬在了村后,总共是五十九口。”   五十九口…看来,那块坟地里埋的确实是山沟里原来那个村子的人,而不是临江村死去的村民,怪不得那块定宅碑上写着为邪物所害。可是,同样为邪物所害,同样是五十九口,难道只是一个巧合吗?临江村那些人又被埋到哪里去了呢?…   “然后呢?”师父问。   赵欣缓缓点上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纳兰云空在土山脚下建了一座宅子,住进了里面。他是个好人啊,住进那种宅子里,祖孙三代都不会有好命,可为了镇邪,他隐瞒了一切真相,甚至连自己精通的风水道术都没有传给后人,只传了一些皮毛的东西。他后面再没有找过那本书,也没有告诉后人。因为他认为,从祖辈就开始找,一直找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那本书肯定是不存在的。   “再后来,便是东江发大水,冲出了那座古墓。当时,纳兰云空已经看出来了,那是一个镇邪墓,还没等他来得及阻止村民,那具骨骸头下枕的镜子就被抛了出来,村民散去以后,他刚准备把镜子放回去,墓就塌了。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赵欣摊了摊手。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过了一会儿,师父问道:“赵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内情的?”   赵欣笑了笑说:“如果我说是纳兰云空告诉我的,你们相信吗?”   我和师父顿时愕然。   赵欣‘格格’一笑:“逗你们的啦。”   我长出一口气。   “其实,真的是纳兰云空告诉我的。”   “姐姐,不带这样玩儿人的。”我眼睛一瞪。   此时,天已经亮了,赵欣看了看表,笑道:“讲了这么久,我嘴都干了,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暂时保密。纳兰云空祖辈寻找的那本书,就是《殡葬全书》,他放弃找书时,其实和那本书已经很近了,这就是造化弄人。现在,经老七查实,那本书原本是在临江村后面的山里的,可是现在已经不在了,我完全相信,因为袁崇焕隐居时已经把它拿走了,肯定放在了别的地方。我跟你们讲这些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你们,毫无头绪的在山里找是根本没用的。”   师父点了点头。   赵欣长出一口气说:“故事今天就讲到这里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本小姐将来分解。我要出门了,你们一夜没睡,就在我这里睡会儿吧。冷儿记得洗你的臭脚哈,别把我的被子弄脏了!”   说着,赵欣看了看师父,目光里透着一丝狡黠。   “赵小姐,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师父浑没注意。   “尽管说。”   “让你的手下帮我查一查晨星的下落。”   “晨星?”赵欣一愣:“她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我嗅到了某种味道,急忙说:“晨星就是纳兰云空的曾孙女,也就是陷害我们的那个大恶人萧山的养女,年纪比我还小的。”   我把晨星如何识破萧山他们的奸计,如何暗中给我们送食物,而现在却人去屋空的事大略讲了一遍,并且告诉了赵欣,晨星住所的位置。   赵欣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用充满挑逗的眼神看着我,笑道:“哟,看你提到晨星时那样儿,我估计肯定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吧,是吧,冷儿…”   我脸上一热,支支吾吾的低下了头。   赵欣捂嘴一乐,随即正色对师父道:“好的,包在我身上。”   赵欣的床柔软而又舒服,躺在上面,整个人就像陷进了温柔香里,嗅着沁人的香气,就像有一只老鼠在不断抓挠我的心,小腹一阵阵发热。   事态的发展,看似通透明彻,其实越来越诡异复杂了。如果说,鬼娶亲那晚我见到的真的是袁崇焕,那么,陈树良给他娶亲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那本书?…陈树良是纳兰仁义的义子,比纳兰元英还要年长几岁。师父推测,纳兰元英死后在阴司做了司职人员。牵魂那天晚上,我见过他,虽然如梦似幻,但印象却很深刻,我感觉,此人生前肯定是个不一般的人物。照这么说,陈树良肯定也不一般,他表面是个酒鬼,但我感觉他肯定是为了掩饰自己,在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想来想去,我头都大了,还是理不出丝毫头绪。还有,赵欣怎么会知道这么些事,这个女人也是个谜。最终,还是被晨星占据了我的所有思维,虽然师父说她不会有事,可我心里还是很担心,晨星,你在哪儿…   第六十二章 邪师真相(1)   赵欣从外面回来时,已是傍晚。迷迷糊糊的,我感觉有人在捏我的鼻子,‘腾’一下跳了起来。   “看看…”赵欣瞪着我,指着床上,“流了这么大一摊口水,冷儿,我真想把你扔出去!”   师父坐在一旁,只是笑。   赵欣买来不少吃的,吃饱喝足,天已经黑了。   “赵姐,晨星的事你查了没?”我问道。   赵欣告诉我们,她的手下阿强查探得知,萧山那一伙人已经不在村里了,包括村长,也不知去了哪里,晨星应该和他们在一起。   “不在村里,那他们去了哪里?”我有些惊讶。   赵欣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师父说:“昨晚我看到,晨星所有的东西都在屋里放着,看样子不会走远,应该还会回来的。”   “也许吧,可是,他们那样陷害你们,目的是什么呢?”赵欣忿忿的说。   “其实,我这几天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想不出原因。”过了一会儿,师父说:“赵小姐,在你这儿叨扰了一整天了,我们也该走了。”   赵欣一愣:“你们要去哪儿?”   “山里。”   师父把我们在山里的遭遇讲了一遍,师父说,今晚要去那条山沟里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赵欣想了想,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和师父愣神时,赵欣已经冲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换了一身黑色运动装出来,头发也挽了起来。   “怎么,不认识我了么?”赵欣冲我一撇嘴。   我脸上一热,笑道:“赵姐,你真漂亮。”   赵欣格格一笑:“冷儿嘴真甜。”随即,偷偷瞟了瞟师父。   那两个保镖一直在院子里徘徊,他们就睡在门檐底下的。赵欣对他们说自己出去办点事,并且吩咐他们,密切留意萧山那些人的举动,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天晚上,天气比较晴朗,凉的风吹拂着万物,然而,月光却是惨白的,时而一片云飘过掩住月色,天地间便忽明忽暗的。连续几天的雨,阴霾之气还没有散去,地面上很潮湿。   虽然得知萧山他们不在村里,我们还是没有走大街,而是从小巷里穿过去的,刚好路过陈木升家门口。   “等一等。”走出几步,师父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赵欣小声问。   师父退回去,轻轻来到陈木升家门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怎么感觉不对?”   师父说,上次在陈木升家里驱邪之后,他家里那股阴宅之气已经没了,然而现在好像又有了。   “难道那三口棺材又回来了?”我问。   师父摇了摇头。   我自己也知道,那三口棺材已经被烧了,不可能回来,莫非是和那降头师有关?…   正想着,我忽然听到一阵哭声从院子里面传出来,心里一惊,师父和赵欣也听到了。   “可能出事了。”师父沉声说。   一想到那天的事,我心里就来气,咬了咬牙说:“师父,别管他,帮了他那么多,这老头竟然反过来和萧山一起害我们。”   师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其实那天他也没说什么,唉…算了,我们走吧。”   赵欣和师父走在前面,我跟在后头,刚走没几步,我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一回头,我看到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东西,从陈木升家里钻出来,倏地不见了!   我大吃一惊,急忙叫住师父。   “果然出事了!不管那么多了!”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师父已经走过去,‘砰砰’的拍起了门。   很快,门开了。   开门的是陈阿旺,看起来满脸泪痕,愣愣的看着我们。   “阿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师父问。   陈阿旺终于看清了我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师父,救救我爹吧!”   师父急忙将他扶起,一问才知道,原来陈木升出事了!   陈阿旺说,吃过晚饭以后,他很早就睡下来,睡着睡着,突然听到陈木升屋里传来一声怪叫。   “我跑去一看,我爹睁着大眼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我娘坐在床上就跟傻了一样…”陈阿旺一边哭,一边说。   师父左右望了望,轻声说:“走吧,到家里看看。”   来到屋里,只见陈木升已经被放到了床上。全身上下只穿一条短裤,瘦骨嶙峋,表情有些扭曲,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陈木升的老婆裹着被子,浑身发抖。   赵欣走上前,翻开陈木升的下眼皮看了看,又掰开他的嘴瞧了瞧,淡淡的说:“这人已经死了。”   陈阿旺嚎啕大哭,陈木升的老婆还是呆呆的坐在那里。   师父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大嫂子,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没有反应,但我却感觉她的嘴唇在动,凑上去仔细一听,我听到她在用蚊子一样的声音,不断重复两个字:“有鬼…有鬼…”   看样子,陈木升确实是被邪物给害死的。   刚死过人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死者身上渗出来,改变了空气。   秋风从门口和窗缝里透进来,昏暗的灯光下,整个屋里十分凄凉。看着躺在床上的陈木升,我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酸,之前对他的恨意荡然一空。陈阿旺母子二人,身形佝偻的偎坐在床上,显得十分可怜。   “赵小姐,你可以查出他的死亡原因吗?”师父问。   赵欣撩了撩头发,就像变了一个人,沉静的说:“验尸的话,需要通过法律渠道才可以,况且,我也没有工具,大体检查一下吧。”   说完,赵欣命陈阿旺从卖部里取了一双白手套过来。   查看一番,赵欣说从表面特征来看,他好像是被吓死的。   师父点了点头,四下里看了看,便问陈阿旺这几天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人来过,或者有没有什么不一般的事情发生。   陈阿旺勉强镇定下来,想了想说,大前天晚上,陈木升和村长他们在一起,直到很晚才回来。这几天看起来精神都不是很好,有些恍恍惚惚的。   “他们大前天晚上在哪里,做些什么,你知道吗?”师父问。   陈阿旺支支吾吾的说,他从来不敢过问陈木升的事。   看来,只有陈木升的老婆知道了。但是,瞧她那痴痴呆呆的样子,肯定受了很大的刺激,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   师父皱眉道:“他大前天晚上回来时,你在不在场?”   陈阿旺呆呆的点了点头。   “你仔细想一想,除了精神恍惚以外,他看起来还有没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陈阿旺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他身上有一股很重的烟火味!”   烟火味儿?…我和师父对望一眼,大前天,正是我们被陷害,逃到山里的那一天,晚上一直在下雨,我出去碰到晨星时停了一阵子,但很快又下了起来,我记得,回到木屋时,我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了。下那么大的雨,陈木升他们会在哪里烧东西呢?…   “他回来时,雨停了没有?”师父问。   “没有,下的很大,我爹连伞都没打,浑身都湿透了。”陈阿旺说。   师父又在院子里到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从陈木升的死状来看,他在死前肯定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至于陈木升究竟是被什么给害死的,师父不敢妄下结论。   突然,师父好像想到了什么,抬头指着门上方问道:“我给你们的那道符呢?”   引降头师那天晚上,从山里回来以后,师父画了一道符给陈木升,告诉他说,只要贴在门上,一般的邪物就进不去。陈木升将那道符牢牢的贴在了门上方原来挂镜子的地方,然而现在看来,那里却是空的。   “是哦,怎么没了呢?”陈阿旺惊讶的说,“我记得一直都在的。”   仔细看去,只见那块玻璃上有纸屑残留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给撕去的。陈木升家的屋门很高,如果想要撕去上面的符,除非踩一只很高的凳子,或者两个人叠加在一起才能够的到。   据陈阿旺说,自从袁静花被害死以后,陈木升就不敢出门了,生怕哪天降头师蹿出来害他。就连小卖部里的生意,也全部交给了陈阿旺去打理。至于门上那道符,陈木升比对祖宗牌位还要呵护,陈家祠堂里的牌位,陈木升半年才擦一次,那道符却差不多天天‘保养’,生怕掉了颜色。下雨时最是紧张,有一次下雨刮大风,陈木升站在高凳子上撑着伞守护了整整一个下午,由于受风,肚子着凉,‘噗啦’一下拉在了裤子里都不知道…   我强忍笑意,道:“他怎么不让你替他?”   陈阿旺说自己个子太矮,再加上陈木升对他不放心,不让他守。可是,自从那天晚上回来以后,陈木升好像就没有关注过那道符了…   我一想起陈阿旺说,陈木升对那道符比对祖宗牌位还要呵护就忍不住好笑。由其是,陈阿旺说这些话时,用一种严肃而又哀婉的表情…   我实在忍不住了,扭过头,捂住嘴,生怕笑出声来(阿冷够没人性,不过,你笑你也是)笑着笑着,我忽然一怔,我想到了陈家祠堂。如果说,陈木升身上的烟火味儿,不是在外面烧东西沾上的,那么,会不会是在陈家祠堂里呢…   第六十三章 邪师真相(2)   我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师父,师父想了想,问陈阿旺这几天有没有去过祠堂,陈阿旺说没有,师父便决定去祠堂里看看。陈阿旺也要跟我们一起去,赵欣把他给拦住了,指着屋里说:“你还是留下来照顾你母亲吧。”   陈阿旺重重的在自己腿上拍了一下,骂自己被吓的乱了方寸。师父叹了口气,从包裹里取出黄纸,画了几道符,交给陈阿旺,吩咐他在大门和所有屋门上各贴一张。   从陈木升家里出来,夜已经深了,夜来香的气息渐渐浓郁,临江村里一片死寂。   “师父,我之前看到的那个,从陈木升家里出来的影子是什么?”我小声问。   “应该是陈木升的鬼魂,怪不得有阴宅之气,原来刚死了人。”   师父说,人的眼睛,有时会有瞬间反应,可以捕捉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鬼魂。一个人在提前没有预知的情况下,突然间的一瞥,有时可能会看到鬼魂,但仔细看时,却什么都看不到了。道家把这种现象,称为潜在视觉。人在刚刚死后,鬼魂出窍的过程中,四周空间的磁场会受到影响,这就是为什么有阴宅之气的原因。而我在屋里闻到的那股怪味儿,则是尸体释放鬼魂时散发出来的。   “那么,陈木升究竟是被什么东西给吓死的呢?”   师父只是摇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那个陈阿旺有问题。”这时,一直没开口的赵欣说话了。   我和师父同时一愣。   “之前在屋里时,他哭的那么凶,不知怎的,给我一种做作的感觉。所以,后面我一直在留心观察他的举动。”赵欣对师父说:“当你说到门上方那道符时,我看到他似乎有点慌,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当时,你和冷儿注意的是门上的玻璃,而我,注意的却是陈阿旺。所以我怀疑,陈木升的死,跟他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门上的符纸,应该就是被他给撕掉的…”   我和师父都听的呆了。   赵欣继续道:“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陈阿旺根本就不是陈木升亲生的!”我把他们父子的关系,和陈木升对陈阿旺的态度告诉了赵欣。   赵欣长出一口气说:“照这么说,陈阿旺杀人的动机就成立了。”   我还是有点想不通,陈阿旺的表现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但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换谁都会有变化。   “我怎么没感觉陈阿旺哭的做作呢?”我问。   赵欣淡淡一笑:“你不要忘了,我以前可是做法医的,见识过各种罪犯。而且,我们女人天生就有一种敏感的直觉,不像男人一样那么大条。所以,陈阿旺要跟着一起出来时,我把他给拦住了。”   师父想了想说:“照这么说的话,倒也有可能,不过,陈木升确实是被邪物给害死的,我们先去陈家祠堂里看看吧。”   来到陈家祠堂时,突然一朵乌云挡住了月亮,四下里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不知怎的,我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师父用陈阿旺给的钥匙打开了门,黑洞洞的祠堂就像一只张着嘴的怪兽,似乎有一阵阵阴森森的凉意,不断从里面渗出来。   师父取出手电筒,当前引路,我们小心翼翼来到堂里。   “果然是在这里烧的东西!”师父沉声说。   手电光下,只见祠堂正中有一大堆灰烬,散发着焦糊难闻的怪味儿。   赵欣掩住鼻子,连连摆手:“什么呀,这么臭…”   师父找来一根树枝,轻轻拨弄着那些灰烬,突然,从里面跳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似乎是一只烧剩的人手,小小的,已经烧变形了!   我吓的怪叫一声往后退去,赵欣也吃了一惊。   “果然有问题。”师父咬着牙说。   “难道,这里烧的是一个人?”赵欣脸色发白。   师父没出声,继续拨弄着那些纸灰,过了一会儿,师父指着一些烧剩的东西说:“看起来,这好像是纸扎店里的…”   “走!”师父突然站了起来,把赵欣吓了一跳。   “去哪里?”赵欣问。   “去方老板家里。”   “方老板?”   “方子舟,就是那个死胖子!”我接口道。   来到方老板家,只见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师父先从墙上翻了过去,然后轻轻打开门,我们放轻脚步,来到院子里。   刚走到院子正中,突然,从一间屋子里传出一个声音:“谁呀?”   我一听就是那方子舟的声音,低吼一声:“你爷爷我!”   “我…我爷爷你是谁?!”这厮好像被吓糊涂了。   师父飞起一脚踹在门上,‘砰’的一声,门开了。   打开灯一看,方子舟只穿一条内裤,惊恐的趴在床上,他老婆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我掂着一块刚才在外面拣的砖头,冷冷的说:“如果你敢叫人的话,我现在就灭了你,把你从活胖子变成死胖子,你掂量着办吧…”   方子舟把头在床梆上磕的‘砰砰’响,冲着师父道:“张师父,张爷爷,张祖宗,你饶了我吧!我也是被逼的啊!…”   “小声一点!”我抡起砖头,做出一副要拍的姿势。   “是!是!”   “还这么大声!”我没发觉,其实自己声音比他还大。   “是…是…”   师父皱眉道:“其实,我本来不想追究你的,但是,我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所以,必须要来跟你问个清楚。”   “是,是,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你和萧山他们是什么关系,你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方子舟一愣,说:“没什么关系啊,除了村长以外,那些人我谁都不认识。”   赵欣‘格格’一笑:“冷儿,把砖头给我…”   方子舟见识过赵欣对付老七那手下的手段,吓的脸都绿了:“我说!我说!”   “我问你,陈家祠堂里烧的到底是什么?!”师父喝道。   “是…是一个孩子…”   我一惊,手里的砖头差点掉到地上。   “孩子?哪来的孩子?”赵欣的声音也变调了。   “就是…就是死在江里的那个孩子…”   “死在江里的那个孩子?他,他的父母呢?师父还资助了他们两千多块钱丧葬费的!”我惊讶的说。   师父也有些茫然。   方子舟告诉我们,那孩子的父母本来打算将尸体送去殡仪馆的,被村长给扣下了。村长说,这孩子死的蹊跷,要送给国家做科学研究,你们如果不同意,就是跟国家作对。最后,软硬兼施,给了那对夫妇两万块钱,打发回老家了…   师父的拳头捏的‘咔叭叭’响:“然后,他们就偷偷将那孩子在陈家祠堂里给烧了?”   “嗯,陈木升很不情愿,因为那是他们家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不知怎的,最后还是妥协了。”方子舟哭丧着脸说:“他们跟我订了一些纸活,让我送过去,然后给了我一笔钱,威胁我说,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会吃不了兜着走…”   赵欣撇了撇嘴:“活该,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那你知道萧山他们去哪里了吗?”师父问。   方子舟只是摇头,看样子,在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了。   赵欣道:“胖子,今晚,你就当我们没有来过,如果你再敢打小报告的话,我就把那孩子的事宣扬出去,就说是你抖出来的,以萧山他们的为人,你应该知道后果。”   方子舟不断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   临走时,我突然想到,这个方子舟不是没老婆的吗?怎么被窝里有个人?   “喂,被窝里那个人是谁?!”   经我一问,被窝里那人抖的更厉害了。   赵欣走上前,‘忽啦’一下掀开被子,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捂着下体,惊恐的看着我们,竟然是方子舟那个徒弟阿生!   “我…我师父天天拉我睡觉…”阿生带着哭腔说。   我胃里一阵反酸,想到方子舟当初摸我,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   从方子舟家里出来,已经快十二点了。   “还去死人沟吗?”赵欣问。   “走到那里,天都快亮了,今天不去了。”师父抬头向天,说:“看样子,萧山他们烧那个孩子,是在做一种法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回到赵欣的住处,赵欣对那两个保镖说:“今晚有张师父在这里,你们回住处休息吧。”   赵欣租下了隔壁的院子,供那两个保镖打理生活起居。   我和师父打地铺睡在了客厅,也就是原来放阴沉棺的地方。师父很快就睡着了,我的心情却很久不能平静,现在,陈木升也死了。我很不理解,为什么在临江村这么小的地方,竟然会发生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并且接连死了这么多人…   迷迷糊糊的,我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了晨星,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孤零零的走在一片空荡的树林里,脚步飘飘乎乎的。微风吹过,她的发丝轻轻摆动,很是凌乱,月光洒在她身上,看起来,整个人被包裹进一片朦胧之中…   “阿冷…”突然,我听到晨星在哭着叫我的名字!   我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难道晨星出事了?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月光透过玻璃,洒落在地上,就像刚才那梦里一般朦胧,仿佛那根本就不是梦,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直觉告诉我,晨星有事。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看了看熟睡中的师父,我没忍心叫醒他。一咬牙爬了起来,出屋而去。   月上中天,将一片清辉洒落大地,估计,现在应该是一点多钟,四周安静的只有风声。   我没有去晨星的住处,我估计,她不在那里。   很快,我出了村子,迷迷登登的来到晨星家老宅。只见院门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声息。那座土山上看起来黑乎乎的,似乎连月光都照不清它的面貌。   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冷颤,忽然,我有一种想要靠近去看看那座土山的冲动。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绊,我就像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心里‘咯登’一下子。   绊我的是一个包裹,装食物的包裹,晨星果然来过!…   第六十四章 邪师真相(3)   包裹里的食物隐隐透着温热,看样子,晨星在不久前来过,可能就是我们在方老板家里的时候。   “晨星!”我大喊一声,回音扩散而去。   山风从远远的地方吹过来,带着一股草木的腥气。   老宅墙头的乱草‘哗啦啦’的响着,远处的土山依然在朦胧的月光下沉睡。   难道晨星将食物放在这里就回去了?…我暗骂自己愚蠢,为什么刚才来的时候不先去晨星的住所看一看呢?   我朝黑乎乎的临江村望了一眼,决定先回去看看。就在我刚要转身往回走时,突然,我用眼角的余光瞟到,远处的山坳里有一个人影晃了一下。   “晨星!”我惊喜的叫道。   然而,再看时,却什么也没有了。可我刚才明明看到有一个人的,我疑惑的走了过去。   快到近前时,我忽然想到,师父说,人的眼睛有时会有瞬间反应,可以捕捉到鬼魂,难道我刚才看到的是鬼?   想到这里,我后背一凉。左右一望,四下里空荡荡的,只有齐膝深的荒草杂乱的摇摆着。   在山沟里那晚我之所以能看到鬼,师父说因为那里是阴地,置身其中,自身的磁场会受到影响。在正常情况下,人是看不到鬼的。   那晚的经历虽然回想起来可怕,但那些鬼我能看的到,相比之下,无形无状看不到的鬼要可怕多了…   我大吼一声给自己壮胆,心里已经在打退堂鼓了,刚才肯定是我看花眼了,哪里有什么人?我又想,晨星不可能去山里,她如果去山里找我和师父的话,肯定会带着那个包裹,而不是放在老宅的墙边。   这样一想,我还是决定先回村里看看。然而,刚打定主意,我忽然看到前面的草丛间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拣起来一看,竟然是晨星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   这部手机在我拣起来时盖子是打开的,没有一格信号…第一个直觉告诉我,晨星果然出事了!   “晨星!”我的声音已经变调了,带着哭腔。   对晨星的牵挂,使我忘记了恐惧。我一咬牙拣起一根棍子,朝山里走去。   走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我爬上一座小山头,已经累的直不起腰了。夜空中,一朵朵流云在飞快的游走,‘呜呜’的山风吹的那些树‘吱嘎嘎’作响。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多钟了。我惊讶的发现,手机竟然有信号了!   我有些疑惑,打开晨星的电话本,第一个就是我的名字。晨星给我的那部手机被凌志飞放进了袁静花的坟坑里,之后的下落我就不得而知了,所以,这个号码已经没有用了。   不知怎的,我心里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晨星会不会拣起那部手机带在身边呢…   鬼使神差的,我拨出了那个号码…嘟…竟然通了!   我一紧张,差点把手机扔在地上,手心里直冒冷汗。连‘嘟’三声之后,电话接通了,我听到一种奇怪的杂音,就像小时候,老式收音机调台时发出的那种声音!   “喂!晨星!晨星!是你吗?!”   “吱…”   还是杂音…   我又叫了几遍,‘嘟嘟嘟…’掉线了。   我瘫坐在一块岩石上,突然,‘叮咚’一声短信,吓的我差点栽下去。   竟然是刚才那个号码发过来的!   打开一看,只有四个字‘阿冷救我’…   我大吃一惊,哆嗦着回道:‘你是晨星吗?你在哪里?!’   然而,对方却像石沉大海,良久没有回应。   我失魂落魄,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终于回信了:‘我在江里’…   江里?晨星怎么会在江里?!   我仔细辨别了一下方位,从我所在的位置,一直往西走,就可以到江边。   一路上,我不知摔了几个跟头,腿上,胳膊上,到处都是擦伤。来到江边时,已经是四点多钟了,从那座山头上下来以后,手机就没了信号,我没法和晨星取得联系。   月亮已经西去,黯淡的月光,从几块破布一样的层云间透洒下来。苍茫的夜空中,几颗浑浊的星星交相闪烁着。   江水呈现出一种乌黑的颜色,‘呜咽’的江风,就像有亡魂在悲鸣。上下望去,不见一个人影。   手机来到这里,有了信号。   我忐忑的发了一条短信:‘晨星,你在哪里’   ………   没有回应。   我试着拨打那个号码…‘嘟…嘟…”   一阵风吹来,我忽然听到似乎从哪里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   仔细听去,声音竟然是从江里面传来的!   晨星真的在江里!   真的在江里?…   再听时,那铃声又听不到了,只有江风在呜咽。   我把手机往沙摊上一丢,朝江里跑去。   江水灌进我鞋子里,冰凉刺骨,使我瞬间冷静了下来。我站在浅水区,朝四下里张望,茫茫的江面上,一片水色,使人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雾气弥荡,水波粼粼,前方数米处的江水黑如墨汁,我知道,那里是深水区。   “晨星…”我小声唤道。   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我试探着向深水区走去,来到边上,我小心翼翼探腿下去,冰凉的江水顺着我的裤管漫上来,一直淹到了大腿。我已经忘记了江里那具女尸,满脑子里都是晨星。   我用腿在深黑的江水里来回划了几遍,一片空荡,什么也没有。   就在我茫然无措时,突然,我听到背后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脚下一滑,我差点掉进深水里。   回头看去,我看到江岸远处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这时候,月亮已经被云层完全包裹了,光线非常黯淡。   我先是一惊,随后一喜,难道是晨星?刚要叫时,我发觉不对劲,那个‘人’就像脚不沾地,一点一点冲着我的方向飘过来。   我终于知道,我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本能的,我往后一退,整个人掉进了深水区。我只觉耳朵里‘嗡’的一声,江水瞬间就已经将我淹没了。我被呛了一大口水,急忙屏住了呼吸。   大骇之下,我两手乱抓,突然抓到了坚实的泥地,稳住了身子。东江的结构十分奇特,江两边十几米宽都是浅水区,过了浅水区,水势突然而下,深不可测。   我知道,我的两只手正是抠进了浅水区边缘的胶泥地里,也就是我刚才踏脚的地方。   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心神瞬间安定了下来,探头出去,深吸了一口久违的空气。刚缓过神,四顾一望,我顿时便呆了。   我看到,那个‘人’就立在距我七八米远处的江面上。我刚才弄出来的响声似乎惊动了他,我感觉他好像在聆听着什么。   我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了,急忙将头伏低,冰凉的江水浸泡着我的整个身子,我感觉我的心脏都在发抖。   突然,那个‘人’冲着我飘了过来。越来越近,我终于看的清了,他确实是飘着的,朦胧中,看不清他的脸。   无暇细想,我两眼一闭,一头扎进了水里。耳朵里‘咚咙’闷响,似乎是流水的声音,又好像有一个个水泡在不停的爆炸。   我试着睁开眼,朝上方一看,吓的差点被一口水呛到,我看到,那个‘人’就在我头顶上。   我赶紧重新闭上眼睛,手指死死的抠进胶泥里,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脑袋里就像有一个个炸雷,‘轰隆隆’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到了后面,我的两只胳膊越来越无力了,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实在受不住了,我把心一横,钻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我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江面上了,而是飘到了远处的山头上,不一会儿,倏地,不见了踪影。   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后怕,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的胳膊就像筛糠一样不住的颤抖,江里的暗流不断冲击着我的身体,再过一会儿,我肯定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被冲走。   我挣扎着爬出水面,爬到了沙滩上。仰面一躺,我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摸索着拣起手机一看,五点了,天马上就要亮了。躺在这里不是办法,那个‘东西’说不定还会回来,我必须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只要挨到天亮,就什么邪物都不怕了。   我挣扎着起身,朝山脚边走去。那里有一些很大的岩石,还有一些被雨水冲出来的洞窟。   来到山脚,在一块从山顶滚落的岩石旁边,拨开荒草,我发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刚好可以藏身。   我心中一喜,藏了进去,脑袋埋在草中,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现在,就算是藏在坟窟窿里,我也会觉得安全。心想,只要天一亮就没事了。然后,我又想到了晨星,一阵纠心似的难过,我想,刚才从江里传出的手机铃声应该是我的错觉,那么,晨星到底在哪里呢?   我取出手机,调成静音,决定再发一条短信试试。这时候,我的两只手都离开了洞口,脚坚实的踩在洞底,突然,我有一种奇怪的触感,洞底平整而又坚硬,似乎是用砖石铺就的!难道这是一个人为做的洞?!   我慢慢伏低身子,用手机一照,洞底果然是用青砖铺成的!   我钻进洞里,只见面前出现一条黑黝黝的隧道,不知通向哪里。   好奇之下,我壮起胆子,用手机照着,沿着隧道小心翼翼走去。   越走,隧道越宽,湿气也越来越重。走着走着,我突然想到,从方向上来看,这条隧道是朝着东江挖的,难道我此刻已经在江底下了?!   隧道的顶壁是用密实的青石板垒就的,缝隙处涂了水泥,连针都插不进去。   又走几步,一道木门挡住了去路,隐隐有亮光从里面透出来。   伸手一推,‘吱嘎’一下,门开了,眼前的景象令我目瞪口呆!   我看到一个宽敞的大厅,密密麻麻摆满了棺材!   厅壁上挂着长明灯,灯火忽明忽暗,看样子,这里并不憋闷,不知道哪里有通风的地方,更为离奇的是,手机来到这里竟然也有信号,只是忽隐忽现的!   眼前的情状无比诡异,看着这些棺材,我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   突然,我看到远处一口棺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我怪叫一声,差点夺门而出,仔细看时,依稀是一个人。   小心翼翼来到近前,我终于看的清了,竟然是晨星!她被人绑在一口棺材上,堵着嘴,正满脸泪痕的看着我,在那口棺材旁边不远处,躺着一部手机,正是我原来用的那部!   “晨星!”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几步奔上前,将晨星解了下来。   “阿冷,快走!”第一时间,晨星没有哭,而是说了这四个字。   “怎么了?”我一愣。   晨星拉起我,脸色惨白的说:“你没有发现吗,这是在江里!”   果然不出我所料…   “那这些棺材呢?”我伸手一指。   “他们…他们就是临江村死的那五十九口人!”   第六十五章 邪师真相(4)   “啊!”我惊呼一声,刚要开口说话,晨星一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吓了一跳。   晨星紧张的说:“别出声。”随后,她用惊恐的眼神盯着那道木门,竖起左耳,仔细的聆听着。   突然,我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呜…’   那一瞬间,我的头皮差点炸开,因为这个声音,正是我刚才在江里时听到的,难道是那个‘东西’?   声音越来越近,就像是吹法螺,可以知道,那个东西就在隧道里!我突然觉得我以前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种声音,猛然间想了起来,我来临江村的第一天晚上,睡在王顺的帐篷里时就听到过。到了后面,在陈木升家里招陈阿兴的鬼魂时也听到过…   我急促的说:“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整个厅里空荡荡的,除非躲进棺材里,否则,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一时间,我的脑子转的特别快,晨星说,这些棺材里装的是临江村死去的那五十九口村民,难不成我们要和死尸躺在一起?!   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办法。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咬牙,迅速的朝四周一望,我发现,靠墙边有一口棺材比其它的都要大。   于是,我来到跟前,猛的掀开了盖子。我惊讶的发现,这口棺材里竟然是空的!   外面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估计很快就会破门而入。   “晨星,你先进去。”我一把将晨星抱了起来,放进了棺材里。   随后,我一闪身钻了进去,迅速拉好了盖子。   就在此时,我听到木门‘砰’的一声开了。   我紧紧的抱着晨星,两颗心剧烈的跳动着。四周一片安静,直觉告诉我,那个‘东西’就在大厅里。   不一会儿,我听到‘砰’一声闷响,好像是棺材盖子被打开的声音。   晨星吓的一头扎进我怀里,浑身都在发抖。紧接着,又是一声。看样子,那个‘东西’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正在逐个打开棺材找我们。   怎么办?我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我肯定绝望的想死,但是,此刻,我怀里还有一个娇滴滴的晨星。   外面,棺材的‘砰’‘砰’声不绝于耳。看样子,今天是逃不过了,突然间面对死亡,我的恐惧感荡然一空,心里竟然出奇的平静。只是想,师父,冷儿没用,来生一定多和你学些本事。   我轻轻一翻,将晨星压在了身下,伏在她耳边轻声说:“等一下,棺盖一开,我跳出去将那个‘东西’抱住,你就抓紧逃出去。”   “那你呢?”   外面的‘砰砰’声掩盖了我们的声音。   “不用管我,我把他干掉就出去找你,我这段时间跟着师父学会了不少本事…”   “你说谎。”   我心里一阵难过,嘴上却轻轻一笑:“傻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听话。”说着,我轻轻一吻,黑暗中,我吻到了晨星的眼睛,嘴唇上沾满了滚烫微咸的液体,那是泪水。   我眼眶一热,强忍住眼泪,笑道:“松开手,别抓着我。”   晨星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角。我用手轻轻的去掰她的手指,晨星一推,我的手碰在了棺壁上。   突然,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棺壁上有什么东西。探手去摸,我摸到一个硬硬的壳状物,表面凹凸不平,似乎是一个螺,嵌在棺壁里面的。   我心下好奇,这是什么?   用力一抠,纹丝不动,我使劲一按,就听‘咔’一声脆响,棺底的木板突然向下坠去。我和晨星毫无防备,双双大叫一声,掉进了下面出现的洞里。   好在,洞并不深,下面铺了很多软绵绵的东西。我终于明白了,没想到,在那座大厅下面竟然还有另一个空间,而入口竟然是上面那口棺材!   刚才那两声叫喊声音特别大,那个‘东西’肯定听到了,不知怎的,却没有任何动静。   四下里一片漆黑,我掏出手机一照,这一惊更甚,这里竟然是一个住人的地方!   只见,四下里到处都是酒瓶,还有一只破桌子,一张破床,床上的被褥又黑又脏。刚才我们掉下来的地方,铺了很多软草。   和上面比起来,这个地方就跟狗洞差不多,构造一点都不规则,湿乎乎的墙壁上坑坑洼洼的。我捂着鼻子,心里想,什么变态竟然会住在这种地方?   晨星紧张的抓着我的胳膊,不时抬头朝我们掉下来的那个洞口张望。   突然,我看到桌子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凑近一瞧,依稀是一个死人的牌位,后面还有一只骨灰坛。   用手机一照,只见牌位上写着八个字:‘义父纳兰仁义之位’。   我和晨星同时愣了,我心里一阵发凉,再加上衣服又是湿的,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怎么…怎么这里有我爷爷的牌位?”晨星说。   我脑子里电光一闪,灵台一片清澈。   “这里,是那陈树良生前住过的地方。”我指着四周说:“怪不得,会有这么多酒瓶…”   为什么我这么肯定?大家不要忘了,陈树良正是纳兰仁义的义子!   晨星小时候,过的是隐居一样的生活,几乎足不出户,从没有接触过村里的人。所以,她以前并不认识陈树良,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她父亲纳兰元英的义兄,因为纳兰元英从没有跟她提起过。看样子,陈树良和纳兰家结怨很深。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陈木升告诉我和师父的,后来,我把它告诉了晨星。   如果这块牌位真的是陈树良所供,难道说他一直把纳兰仁义当作自己的义父?   晨星怔怔的看着那块牌位。   我拿起后面那只骨灰坛晃了晃,感觉里面是空的,应该只是一个摆设。我之前还担心,陈树良将纳兰仁义的骨灰给挖了出来,放在了这里。   洞口上方依然静悄悄的,淡淡的微光透下来,感觉就像晨曦。现在已经六点多钟了,外面的天应该亮了。   难道上面那个‘东西’走了?我真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一时间,却又不敢冒然上去查看。   “晨星,你怎么会被绑到这里的,还有,你之前去哪儿了,萧山他们呢?”这是我心里最大的疑问。   “他们都已经疯了…”晨星幽幽的说。   “疯了?!”   晨星痛苦的闭上眼睛,说:“他们从山里放出了一种可怕的‘东西’,本想控住那个‘东西’为他们所用,没想到,根本控不住,现在,那个‘东西’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后面会到处害人。他们为了躲灾,离开了临江村…”   我听的目瞪口呆,原来,山里的‘东西’被是萧山他们给放出来的,怪不得那些天一直不见他们的踪影。   照这么说的话,江里那个孩子是间接死于萧山等人之手的。他们用那个孩子的尸体做法事,应该和控那个‘东西’有关。我心里一片明澈,他们之所以要陷害我和师父,就是怕我们阻挠他们的计划。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我朝洞口望了一眼,心里想,难道就是上面那个?   晨星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据孙德寿说,是一种比恶鬼还要可怕的东西。”   “他们要那个‘东西’做什么?”   “卖钱。”   晨星告诉我说,萧山这次回国,除了找书以外,便是要得到那个‘东西’,然后卖给美国,用于军事研究,据说,它的价值可以抵半个纽约。   而这些内幕,都是孙德寿告诉晨星的,也就是李淳一的那个徒弟。晨星说,前天,萧山突然说要去四川旅游一段时间,找书的事暂时急不来,反正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同行的还有村长,他们一个个看起来惊慌失措的样子,晨星心下起疑,却也不敢问什么。   无奈,晨星只得和他们同去。她本来准备收拾一下东西的,萧山说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不用收拾。结果,一行人什么也没带,匆匆上车去了深圳。   来到深圳,几个人情绪安定了下来,订好了第二天一早飞四川的机票。当天晚上,晨星拉着孙德寿去吃各种美食。晨星知道,孙德寿比较贪吃,而且没什么城府。   几条街下来,把个孙德寿吃的油光满面,两眼发直。然后,晨星又拉着他去了酒吧,灌了两瓶芝华士,孙德寿已经像螃蟹一样,吐泡泡了。   晨星从孙德寿嘴里,终于套出了内幕,原来,村长和萧山他们放出了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没法控制了,村长抛弃了临江村的村民,准备跟着萧山一起跑路。   晨星大急,她知道,我和师父,还有村民,都蒙在鼓里,处境很危险。于是,便连夜赶了回来。   晨星来到临江村时,天已经亮了(那时候,我和师父都在睡觉),好在,村里看起来很平静。   晨星直接去了山里,发现我和师父不在木屋,她在山里转了一天,没找到我们。晚上便买了一些食物,等在了老宅旁边,希望我们会去那里拿食物…   “你胆子真大,你不怕那个东西会出来吗?”   “当然怕,可是,我更担心你和师父。”   我叹了口气,心里一疼:“然后呢?”   “然后,等着等着,我突然看见远处的山坳间有个人晃了一下。我壮起胆子过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我当时特别害怕,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钻出来一个人!我吓了一跳,手机掉进了草里,仔细看时,这个人竟然是陈阿旺…”   “陈阿旺?!”   晨星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陈木升那个二儿子。”   (十二点多…那时候,我和师父正在方老板家里。也就是说,我们前脚离开陈木升家,陈阿旺后脚就出门了)   “然后呢?”   晨星继续道:“我一看是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说你吓死我了,陈阿旺赶紧向我道歉。我就问他,有没有见到阿冷和师父。他说有见,我特别高兴,便问他在哪里,他说在江边。我说,你能带我去吗?他说没问题。我就很高兴的跟他去了,手机也忘了拣…”   (我心知不妙)   “来到江边,我们沿着沙滩一直走。我不断问他,他们在哪儿啊?他只是答,跟我来就可以了。就这样,一直来到了这个地方…”晨星朝上面一指。   “我左右望了望,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疑惑的问,他们人呢?陈阿旺朝江里一指,说,他们就在江里。我当时差点晕过去,我以为,我以为你和师父淹死在江里了。我跑到江边,边哭边喊。突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种奇怪的笑声,心知不妙,回头一看,我发现陈阿旺突然间长高了许多,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晕了…”   (晨星说这些话时,眼睛直直的,我可以想象到当时那种诡异的情景,心里一阵发毛)   “当我醒来时,就已经被绑在一口棺材上了。”晨星朝那个洞口指了指,“而陈阿旺,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不错,一个可怕的恶魔…原来,他就是那降头师!”   第六十六章 邪师真相(5)   这句话,比今晚发生的任何事都要诡异,我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半天合不拢嘴。   晨星也没有出声了,双手抱胸,眼睛直直的,浑身都在发抖。   “你…你是说,陈阿旺是降头师?”好容易回过神,我不可思意的问道。   晨星嘴唇动了几下,刚要开口。   洞口上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她说的没错。”   晨星尖叫一声,躲在了我背后。   “有种下来!”我强压恐惧,喝道。   上面那人‘哈哈’一笑,跳了下来,正是陈阿旺。我惊讶的发现,他的背一点都不驼了,比平时高了许多,站在那里,四平八稳,竟然连腿也不瘸了!   “就是他!”晨星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   我直直的盯着眼前此人,冷冷的问:“你到底是谁?”   陈阿旺悠闲的踱了两个步子,和以前那种猥琐怯懦的样子相比,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明知故问。”陈阿旺指了指晨星:“她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   “你真的是降头师?”   “不错。”   “这么说,陈木升的死和你有关?”   陈阿旺冷冷一笑:“他该死,不过,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顿了顿,陈阿旺说:“我之前只告诉这小妮子我是降头师,厅里摆的五十九口棺材是临江村的死人,她就被吓晕过去了,现在,全部告诉你们也没事,反正你们也没法活着离开,死了做个明白鬼。”   说完,陈阿旺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语气一下子变了:“如果十年前那个晚上,师父没救我,我应该早就去了极乐世界,也就不会有现在了,其实,我现在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陈阿旺的话:   我的老家在粤北一个荒僻的山村里,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靠吃百家饭长大的,六岁时,村里来了一个收山货的人,见我可怜,将我领走了。这个人,就是我的养父陈木升,他说,要我改姓陈,名叫陈阿旺,他要带我去一个叫临江村的地方。   那时候,我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我马上就是一个有家的孩子了,心里特别高兴。一路上,看到那些流浪的狗儿、猫儿,我都会忍不住抱一抱,亲一亲,猫儿,猫儿,阿旺马上就有家了,等阿旺落住脚了,把你们都接过来住,等我啊…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酸)   可是,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的。到了陈木升家以后,我看到一个病殃殃的孩子,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瘦的吓人,显得眼睛特别大。陈木升告诉我说,这个孩子以后就是我的哥哥,他叫陈阿兴。   我怯怯的叫了声哥哥,陈阿兴冲我友善的笑了笑。可是,就当陈木升转过身时,陈阿兴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向我射来一种无比恶毒的目光。   从那天起,我的噩梦开始了。后来我才知道,名义上,我是陈木升的养子,而实际上,我只不过是一个佣人,他领养我的目的,主要是让我伺候陈阿兴,还有就是传宗接代。   陈阿兴是一个有双重性格的人,在父母面前,他表现的特别乖巧,可背地里,他想方设法的使唤我,虐待我。   作为一个外来的人,我只能默默的忍受着。陈木升供我读完了初中,那几年里,我一边上学,一边照顾陈阿兴,还要刷碗洗衣做家务。   在我的照顾下,陈阿兴的病情有了起色,竟然可以下床走路了,虽然走不了几步。陈木升夫妇很高兴,对我也没那么刻薄了。   没想到,我只在家里提升了这么一丁点地位,就引起了陈阿兴的不满。凭心而论,我那时长的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个子不是很高。在我十三岁时,就有很多村里的女孩趁买东西时给我递过情书。陈木升对我的长相还是挺满意的,认为我以后不愁讨老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满加妒恨,陈阿兴后来恼羞成怒,竟然把硫酸和一种独特的老鼠药混在一起,兑进了我的水杯里。这两种东西兑在一起,没什么味道,杯里的水喝了一半,我才感觉不对劲,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这两种东西有一个奇特的地方,那就是一遇到消化液会产生化学反应中和掉,整个过程中,会释放很高的热量。当陈木升把我送到医院时,这两种东西已经中和的差不多了。残余的毒素进入了我血液里,根本查不出来。   医生以为我是喝开水烫的,没法治,开了点药就打发回家了。我的胃已经被烫的半熟了,没想到,我竟然活了下来。可是,由于毒素的作用,我的脸上开始长起了斑点,并且破烂,就像霉败的茄子。我变丑了,而且越来越丑,由于胃有伤,长期不敢直腰,慢慢的背也驼了。   可是,陈阿兴并没有罢手,有一天,他偷了店里的一千块钱,怪我偷的。喝醉酒的陈木升将我狠狠打了一顿,打断了我一条腿。   那天晚上,我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一路爬到了江边,我准备跳江自杀。在我们广东有些地方,一直都有一个传说,据说,一个人在将要死的时候,可以看到鬼。我爬到江边时,借着月光,我看到有一个女人正坐在江面上梳头发,旁边还跪着黑压压一大片人!   那些人都是飘在水面上的,我知道我见鬼了。我把心一横,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有什么好怕的。于是,我闭着眼睛爬了过去,掉进了水里…   我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救了上来,救我的这个人我认识,你们也认识,他就是陈树良,也就是我的师父。   (啊…我惊呼一声,原来,陈阿旺口称的师父竟然是陈树良)   我醒来时就在这个地洞里(陈阿旺伸手划了一圈),我当时只知道,陈树良是村里的一个老酒鬼,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人。   陈树良告诉我说,我刚才无意中闯入了鬼境,被他给救了出来,而我身上却已经沾上了阴性,如果我愿意拜他为师的话,他将传我阴术,并治好我内外所有的伤。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   (说到这里,陈阿旺顿了一顿,阴森森的地洞,只有洞口透下来的微光,非常黯淡)   我当时别无选择,因为我这条命是陈树良救的,他还说要治好我的伤。于是,我便拜了陈树良为师。   师父帮我接好了断腿,我在这个洞里养了十几天。每天晚上,师父都教我打坐,他告诉我说,这个洞虽然很不起眼,却位于东江浅水区的下面,是修炼阴术最好的地方,可以吸纳江里的阴气。他之所以把洞开在这里,就是为了修炼阴术。   十几天过去,我的腿伤渐渐痊愈,从洞口爬上去,我才知道上面别有洞天。   师父指着那些棺材,给我讲了一个恐怖的传说,他告诉我说,这些棺材里躺的,就是临江村死去的那五十九口人,他们的皮肉已经被那鬼煞给吃了。   这些人本来埋在别的地方,师父一具一具将他们挪到了这里。至于那间密室,师父说,它就是当年编著《殡葬全书》的那个人隐居的地方,而旁边不远,就是镇那具女尸的古墓!   师父当初只是想找那座古墓,却没想,找到古墓的同时,他无意间发现了一条暗道,通往一间密室。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间密室里,他发现了《殡葬全书》的残本!   那本书是刻在竹简上面的,只有一部分,记载了大量的阴术。据说,丢失的那一部分,才是这本书的精华,记载的都是些通天彻地的东西,还有长生不老之术。不过,早已被人捷足先登取走了。   而这个人,就是三百多年前的袁崇焕。袁崇焕只拿走了这本书的一半,剩下的一半,他嫌上面记载的东西过于阴毒而没有拿。他把所有的经过记在了竹简的背面,袁崇焕说,他本来打算隐居在山里,了却余生的,没想到,这一天沿江游玩,无意中发现了密道,然后发现了密室里的这本书,他准备用上面记载的东西报效国家造福百姓,于是便取走了那一半。剩下的这一半,他告戒说,如果万一被人得到,千万不要修习,以免害人害己…   师父无视了他的告戒,依法修习,练出一身阴毒的本领。从那以后,师父便开始探寻另外那半本书的下落。多年过去,苦无着落,师父准备用阴术招出袁崇焕的鬼魂来问。至于怎么招,师父当时却没有告诉我。   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也没有人拿我当人看,师父不仅救了我,治好了我的伤,还传我本领,所以,他就是我的亲人,他让我做什么我绝不会有半句二话。   师父对我说,我还是要回到陈木升家里,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和他的关系,在人前,我要表现的和之前一样,不能有半点破绽。   回到陈木升家里,我说我在山里迷路了,腿伤是自己好的,在陈木升眼里,我只是一条丢失的狗又跑了回来,他什么也没有问。   遵照师父的要求,我过回了原来的生活,并刻意做出腿伤落下后遗症的样子。每天晚上十二以后,我都会悄悄的溜出来,来到这个洞里,跟着师父修习阴术。   陈阿兴还是时不时的欺负我,陷害我,我一直隐忍着,心里想,等着吧,总有一天,等我学成了本领,一定让你血债血偿。这一天,终于被我等到了,两年前,我用我学成的本领杀死了陈阿兴。(昏暗中,陈阿旺嘴角浮起一抹残酷的微笑)死?哪有那么容易?我把他的鬼魂困在了那间屋子里,我要让他一遍一遍的感受死亡时的痛苦…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不错!”陈阿旺恨恨的说:“阿冷,要不是你之前对我那么好,你早就已经死了。你和你师父都是好人,就算放走了陈阿兴的鬼魂,我都没对你们下手…”   “这说明,你心里还是有良知的,不是吗?”   “良知?”陈阿旺重重的‘哼’了一声:“我只知道,你等一下就要死了!”   整个洞里,陷入了可怕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陈阿旺说:“我们接着说…”   陈阿旺的话:   就这样,我终于报仇了,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自从修炼阴术以后,我就已经感觉到陈木升家的气场不对劲了。后来,师父告诉我说,他家的院子正中,埋着三口棺材,纳兰仁义在文革时被陈木升的父亲迫害,故意将他的宅基选在那里,本来是想报复他的。阴差阳错,宅子建好以后,那面镜子被装在了屋门上,克住了那三具尸体。   与此同时,镜子的煞气也被尸体克住了,不然的话,修炼阴术的我,是根本进不去屋门的。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师父收我为徒的目的。他传我阴术,是为了将我变成中阴之身,然后,再有一个阴月、阴时、阴地出生的女子和我欢合,这样,会生出一种非人非鬼的‘东西’,他要利用这个‘东西’,进入阴界,招出袁崇焕的鬼魂!   后来,这个女子终于被找到了,就是那个四川女孩,没想到,跨火盆时,她竟然从那面镜子里,看到了被困在屋里的陈阿兴的鬼魂!更没想到,镜子掉了下来,将她给砸死了…   “这么说,陈树良和那帮人犯子有牵连?”我问。   “不是有牵连,他本来就是那帮人犯子的成员,不过,他之所以加入,是为了寻找合适的阴身女子。而那帮人犯子的幕后老大,正是临江村的村长。村里多年前失踪的几个女孩儿,就是被他们卖到了贵州的山区…”   第六十七章 邪师真相(6)   我的拳头捏的‘咔叭’一响:“原来是那个畜牲!”   陈阿旺淡淡一笑:“阿冷,不是我说你,你的脾气真的要改一改,在这个畜牲横行的社会里,冲动只会坏事,要学会坚忍,就像我一样,这不是懦弱,而是保护自己,积蓄能量…”   我一呆,面对眼前这个不一样的‘陈阿旺’,我有一种‘三观’颠覆的感觉。   “不过,你也没机会改了,因为,你就要死了。”   我松开了拳头,心里想,陈阿旺一身邪术,我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又该怎么逃出去呢?除了上面那个洞口,别无出路。   就算我逃不出去,也一定要帮晨星逃出去,打定主意,我决定拖延时间,趁陈阿旺不备时抱住他,让晨星逃走。   “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那女子被砸死之后呢?”   陈阿旺冷笑道:“不讲完,你会死不瞑目的,也罢…”   陈阿旺的话:   当我知道师父的目的时,我并没有恨他,因为我的命是他救的,虽然他令我断子绝孙。只是,他千辛万苦找到的那女子却被砸死了,师父很不甘心。   他违背风水将那女子葬在了坟坡上,困住了她的鬼魂。师父这么做是有目的的,他决定冒险一试,自己想办法将袁崇焕从地府里弄出来。然后,用阴司里的最高联姻礼遇,希望可以控住袁崇焕,得到那本书的下落。而那阴身女子的鬼魂,是每一个阴灵都喜欢的。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成功率很渺茫,说不定招魂时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可是,师父准备了这么多年,眼看黄土没腰,实在不愿等了。   从那以后,师父便开始寻找合适的陪葬鬼,阿冷,你表哥是第一个。刮台风那天晚上,师父做法,召唤江里的阴灵。当时,你表哥看到有一个美女在江面翩翩起舞,然后有一顶轿子过来接他…   (我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张冬跳江时满脸带笑)   俗话说,八抬大轿,所以,必须要死八个人才可以。可师父只凑了两个就被人害了,除了你表哥以外,另一个,便是那渔民王顺。   “这么说,那天我们在江里翻船也是陈树良弄的?”   陈阿旺道:“不错,本来,师父要的是你们三个。”   回想那天的经历,我记得,就在我不断下沉时,有一个人将我拦腰抱住了,那个会是谁呢…陈阿旺告诉了我,“是老七救了你!”   “师父万万没有想到,在他选中作为陪葬鬼的三个人里,其中一个也会阴术,这个人,就是老七。至于他为什么只救了你,而没救王顺,我也想不明白。当晚,我们约老七见面,希望他不要破坏我们的计划,我们愿意和他联手,共成大事。   “可是,从那以后,师父就失踪了,老七也失踪了。没过多久,老七回到了村里,他回来,是为了对付我的,师父已经被他害了。阿冷,后面,还要多亏了你师父。”   “我师父?”   “你师父破了他的纸人降。”   我一愣:“那降不是你弄来对付陈木升的吗?”   陈阿旺‘哼’了一声:“陈木升的确该死,但他必竟是我的养父,这也是我一直没杀他的原因。那纸人降是老七派手下带了他的血去纸扎店里下了对付我的。当天晚上,陈木升夫妇被我弄晕了,我和老七斗法,一直斗到天亮,我受了重伤。结果,你师父破了老七的纸人降,他也受了重伤。”   “原来,那天晚上逃走的降头师是老七…原来有两个降头师!”   陈阿旺冷笑道:“你还不算太笨。”   “这么说,袁静花的死也是老七干的?”我问。   “不,那是我干的,在我元气渐渐恢复以后,我决定孤注一掷,违背修阴术的宗旨,杀了袁静花,取出她肚子里的胎儿,做成活体婴尸。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用来对付老七的。再过不久,婴尸就要炼成了。那天晚上,招袁静花的鬼魂时,你师父布的困鬼阵也是被我动了手脚。陈木升家屋门上的符纸是我撕的,因为,我偷偷把婴尸带回了家里,它害怕那道符。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趁我睡觉时,婴尸竟然跑了出去,钻进了陈木升的卧房里,将他给吓死了…”   原来是这样…   “还有问题吗?”陈阿旺问。   “这么说,刚才我在江里看到的那个就是你?”   陈阿旺一愣:“什么江里?”   我朝洞口指了指:“一直追了过来,在上面掀棺材盖子的那个不是你吗?”   陈阿旺朝洞口看了一眼,说:“别转移话题,这个地方,除了我和师父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妞我要留着,用她的经血喂婴尸,至于你,我只有灭口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现在,我要动手了…”   说着,陈阿旺一步步逼了过来。   我护着晨星往后退去,轻声对晨星说:“等一下,你自己逃出去。”   陈阿旺听到了,冷笑道:“插上翅膀也别想逃!”   我朝陈阿旺后面一指,惊讶的说:“陈树良,你怎么来了?!”   陈阿旺浑身一震,扭头看去。   我大叫一声:“快走!”扑上去就要抱陈阿旺,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   陈阿旺像鬼魅一样闪到了一旁,冷笑着再次逼来。   我捞起桌底下的骨灰坛就砸了过去,陈阿旺很轻巧的就避开了。   兜了一圈,我又回到了晨星身边,晨星似乎被吓呆了,愣愣的站在原地。   “阿冷,我要动手了…”说着,陈阿旺随手捏了一个诀。   突然,我感觉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整个洞里瞬间冷的像冰窖一样。这时候,我发现洞口下方多了一个人…   仔细一看,我顿时被吓住了,只见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飘飘的立在那里…   陈阿旺的注意力只在我和晨星身上,似乎没有发觉气氛的变化,而那个‘人’就在他后面。   我护着晨星,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你是谁?!”我指着那个人吼道。   陈阿旺一愣,刚想扭头,却止住了,冷笑道:“还想玩这一套吗…”   话没落音,就听到一个幽幽的声音:“我…死的…好惨…呐…”   依稀便是死去的陈木升!   陈阿旺这才回头,大叫一声退到了我们旁边。   “你…你是陈木升?!”陈阿旺声音有些发抖。   那个‘人’飘飘的移了过来,真的很像陈木升。   “阿旺儿…还我命来…”   “活着时,我是为了掩饰自己,装作怕你,你以为我真的怕你吗?!来吧!”   那个‘人’像闪电一样扑了过来,和陈阿旺斗在了一起,我急忙拉着晨星闪到了一旁。   整个洞里,阴风四起,昏暗中,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看着眼前这一幕,我有些目瞪口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我拉着晨星悄悄来到洞口下方,一咬牙将她抱起来送了上去,就在我往上爬时,我听到陈阿旺怪叫一声:“往哪里跑!”   如果不是晨星眼疾手快将我拉住,我差点掉下去。手忙脚乱从那口棺材里爬出来,只见密室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刚喘完一口气,我突然感觉脚底下一阵颤动,紧接着,洞里传来‘豁咔’一声巨响。随后,整个密室也跟着晃动起来。   我心知不妙:“快走!”拉起晨星,绕过棺材向门口跑去。   刚钻进隧道,突然从身后涌出大量的水。   那水来的特别快,霎时间,整个隧道就已经被灌满了。   第六十八章 三魂七魄(1)   我和晨星在水里挣扎着,拼命往前摸,我被呛了好几口水。还剩最后一口气时,我们终于来到了山脚下那个洞口,钻了出去。   外面的天阴的厉害,远处的江面上空茫茫一片,不见半条船只。手机被水泡了,不知道几点。   刚才那个洞,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口水井。看样子,陈阿旺和陈木升的鬼魂相斗时,可能撞穿了某个地方,导致江水灌了进来。   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陈木升的鬼魂会突然出现,还有,我在江里时看到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这天晚上的经历,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我和晨星死里逃生,都很后怕,再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回了村里。   来到赵欣的住处,师父惊讶的看着我们:“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全身都湿了?”   我把所有的经过讲了一遍,听到陈阿旺就是害死袁静花的降头师时,师父也很震惊。   赵欣取出一套干衣服递给晨星,责怪的对我说:“冷儿,你怎么出去也不吭一声,你知道你师父有多担心吗?”   “我…”   师父摆了摆手:“别责备他了,没事就好。”   赵欣横了我一眼。   其实,我心里知道,我之所以单独去找晨星,是因为我不想什么事都依靠师父。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第二天发现我不见了以后,赵欣就派她那两个保镖出去寻我了。   “走吧。”等我换好带来的衣服,师父说。   “去哪儿?”赵欣问。   “陈木升家里。”   临江村还是一如即往的平静,我们和村里的人就好像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我们这个世界里,惊涛骇浪,鬼影重重。他们却好像没事一样,依然过着平静的生活。不过我知道,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萧山他们放出来的那个‘东西’,估计就在临江村附近游荡。   不时有穿着工衣的情侣,踩着单车。擦肩而过时,男的便朝赵欣和晨星瞄上一眼,换来女的一记粉拳:“看什么呀,快走!”   阴沉的天空,云层压的特别低,不断变换着形状。冷风吹过,垃圾和黄叶到处飞舞,满眼凄凉。   来到陈木升家,只见那小店已经关门了,招牌被风吹的歪到了一旁。   不少人听说陈木升死了,都来跟着帮忙。院子里支起了一口大锅,水气蒸腾。屋子里已经设好了灵堂,陈木升被放进了一口棺材里,棺头摆着一盏长明灯,陈木升的老婆呆呆的坐在棺材旁边。   几个帮忙的小声议论着:   “你说这陈木升怎么突然死了?”   “不知道啊,他那老婆就跟傻了一样,一问三不知啊。”   “唉?他那个瘸儿子跑到哪里去了?”   几个人纷纷摇头,都说没看见。   “**!这不是害人的那对师徒吗?!”有个人突然认出了我和师父。   ‘忽啦’一下子,一帮人围了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赵欣冷冷的问。   一个人指着师父:“这个人害死了我们村里的人,已经报警了,我们要把他交给村长!”   赵欣‘哈哈’一笑:“村长?你们的村子已经把你们扔下自己跑了!”   “没错。”晨星挺身而出。   我听到有人小声说:“啧啧,这两个妞是哪里来的,长的真靓。”   有几个年轻的已经看呆了,晨星缓缓扫视众人:“我来告诉大家真相。”   人群里不自觉的安定了下来,晨星把村长和萧山如何联手陷害我和师父,如何放出了山里的‘东西’,又如何逃走…等等讲了一遍。   众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一时鸦雀无声。   “姑娘,你这故事编的不错。”一个老头在树上磕了磕烟袋锅。   晨星涨红了脸:“我讲的都是真的。”   “毛主席教育我们,要相信科学,反对封建迷信,你这还阴司之门,放出地府里的东西。你要是能证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我就相信你说的…”   “我证明!”   众人被吓了一跳,只见陈木升的老婆从屋里跳了出来,边冲边喊:“我证明!”(我怀疑,几年以后的《集结号》,谷子地那句经典台词就是打这儿来的)   陈木升的老婆披头散发,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到跟前,摇摇晃晃差点摔倒,晨星一伸手将她扶住了:“小心!”   那妇人脸色蜡黄,憔悴的就像一片枯叶,她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众人,哆哆嗦嗦的说:“我证明,真的…有鬼,昨晚…木升…吓死了…”   说完,妇人两眼一翻,往地上坠去,我急忙搭手,和晨星一起扶住了她。   众人顿时慌了神。   赵欣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说:“没事,只是晕了过去。”   赵欣掐了几下她的人中,妇人‘嗝’一下醒了过来,随后被抬进了屋里。   灌了一碗热水,妇人的神智渐渐清明起来。这时候,屋里围了许多人,气息很不通畅。   赵欣眉头一皱:“你们先出去。”   众人迟疑了一下,纷纷退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岁数大的,包括刚才那个老头。   “真的有鬼啊…”妇人痴痴的说。   “大嫂,别急,慢慢说,你昨晚到底看到了什么?”师父问。   那个老头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   好一会儿,妇人说:“我看到了一个孩子…”   我和晨星对望一眼,心想,这个孩子应该就是陈阿旺养的婴尸了。   “孩子,什么样的孩子?”老头拿烟锅的手一颤。   妇人猛的一抖,幽幽的说:“一个头上长满了眼睛的孩子,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睛…”   我倒抽一口冷气,脑子里幻想着那种情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房间里凉的似乎可以呼出白气来。   “我当时被吓呆了,那个孩子突然朝木升扑了过来,木升当场就被吓死了,他又要扑我时,我听到窗口传来一种‘呜呜’的声音,这时候,我发现窗外站着一个人…”   “是这个窗子吗?”我伸手一指。   妇人点了点头。   我走过去一看,只见窗外是一个很窄的夹道,对面是别人家的楼房。潮湿的墙上,生满了苔藓。   “这个夹道连三岁小孩儿都挤不进来…”我摇了摇头说。   “然后呢?”师父问。   那妇人说:“然后,那个孩子跳到了窗台上,一下子就不见了…”   师父想了想,问道:“大嫂,阿旺住在哪个房间?”   来到陈阿旺的房间,只见屋里的摆设极其简陋,却井井有序,一尘不染,一张陈旧的写字台上,摆着一摞旧版中学课本。我不禁有些惭愧,我自己住的房间,乱的像狗窝一样,别说中学课本,我经常头一天看完的书,第二天就不知扔到了哪里。   在陈阿旺的床底下找个了一个纸箱子。打开箱子,一股恶臭弥漫开来,我们几个纷纷捂住鼻子,除了师父。   箱子底铺着许多棉絮,此外还有一只小瓶子。师父打开那只瓶子闻了闻说:“这是用来装月经血的,看样子,婴尸就是被养在这里面的。”   “那它现在跑到哪儿去了呢?”   师父摇了摇头,对那妇人说:“现在,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吧…”   听说那鬼婴是陈阿旺养的,妇人又晕了过去。   我心里只是想,按陈木升老婆所说,那婴尸应该是被人召走的,而当时陈阿旺正在熟睡,毫不知情。难道说,除了他以外,还有别的人可以控制婴尸吗…我脑子里电光一闪,‘呜呜’的声音…难道和我在江里看到的那个‘东西’有关?…   陈木升被鬼吓死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当天晚上,家家户户竟然放起了鞭炮,就像过年一样,硝烟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村子上空。   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后面一段时间竟然异乎寻常的平静,没有发生过一件怪事。   萧山和村长走后,再没有人找过我和师父的麻烦,本来,我们白天也很少出去。赵欣帮我们租了房子,就在她的住所附近,晨星住我们隔壁,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这段时间,老七再没有出现过了,不知去了哪里。我们白天睡觉,晚上游荡在山间和江边。半个多月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现,死人沟里只有雾,那座土山依然静静的立着,再没有见过那晚的马车…   然而,这种平静,却总是令我不安。我总是觉得,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正在凝聚着某种力量,随时准备爆发出来。难道,这只是我的错觉吗…   转眼,已是隆冬时节,北方早已一片荒凉快要下雪了。广东却没有冬的味道,到处都是绿意。   一场冷空气带来了持续几天的冻雨,阴冷的氛围,使人有一种忧郁绝望的感觉。   这天晚上,师父烫了点酒,买了几个热菜,我们把赵欣和晨星也叫了过来,几个人慢慢的坐喝。   渐渐的,夜深了,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雾,凉丝丝的雾气不断飘到屋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我手一抖,酒杯差点掉地上。四人面面相觑,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   开门一看,是朱厚他们。   “张…张师父,出事啦!”朱厚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外面雾大,别急,到屋里慢慢说。”   来到屋里,朱厚告诉我们,今天晚上,他们也在喝酒,喝着喝着,朱厚有些尿急,他们屋里的厕所堵了,所以,只能去外面解决。朱厚来到外面,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尿着尿着,他忽然感觉旁边多了一个人。   侧头一看,依稀是吴彬,朱厚打了个酒嗝,说:“你也出来了啊?”,吴彬一动不动,也没理他。朱厚也没在意,尿完以后,说了句,我先走了啊,就回去了。   来到屋里,朱厚发现吴彬竟然坐在酒桌旁边!   “唉?你怎么跑到我头里来啦?”   “啥子嘛?”   “你刚才不是在外头么?”朱厚朝外面指了指。   “你个哈儿,你问他们几个,老子啥子时候出去过?”   朱厚以为自己喝多了,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没往深处想。   过了一会儿,吴彬也出去撒尿。刚去没多久,突然慌慌张张跑了回来:“朱厚,你刚才出没出去?”   朱厚摇了摇头。   “我在外头看到你啦!”   几个人这才知道不对劲,酒都被吓醒了。战战兢兢来到外面一看,除了雾以外,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辆马车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阴风。那赶车人扭头冲几人诡秘一笑,竟然是陈阿旺!…   朱厚讲完,我已经听的呆了,师父陷入了沉思。   突然,我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朱厚他们竟然没有影子…   第六十九章 三魂七魄(2)   “你们怎么没有影子?!”   我大叫一声指着地上,所有人都愣了。   朱厚三人左右看了看,张大了嘴巴,就在这个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朱厚他们的身体突然间变的透明了起来,随后,越来越淡,倏地,消失在了空气里!   我被这种诡异现象吓呆了,恍惚间,我仿佛听到外面隐约有马的嘶鸣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飘渺而又空灵,幽幽远去…晨星脸色发白,赵欣也有些变色。   “师父,这…”我指着朱厚刚才落脚的地方。   师父一言不发,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看说:“朱厚他们出事了,走,我们过去看看。”   来到外面,赵欣问:“张师父,难道我们刚才真的见鬼了?”   “他们现在还不是鬼,只是魂。”   难道朱厚他们死了?!…我的心跳的厉害,晨星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雾气四处飘荡,村子里看起来鬼气森森的。   来到朱厚他们住处的门口,我看到远处的角落里似乎躺的有人。走过去一看,正是朱厚他们几个,东倒西歪的躺在那里!   赵欣查看一番,迷惘的说:“真是奇怪,这些人明明有呼吸,却感觉不到脉搏。”   “先把他们抬到屋里。”   我们几人手忙脚乱,把朱厚三人抬进了屋里。师父挨个翻开他们的眼皮看了看,不住的摇头:“奇怪,真是奇怪…”   “怎么了?”我小心翼翼的问。   师父回过头,看了看我,说:“他们明明已经死了,命魂也没了,但是,气息还在。”   “会喘气的死人?”我惊讶道。   整个屋里鸦雀无声。   师父想了一会儿,说:“这种情况绝不对,我做个法,看到底怎么回事。”   师父从随身带的包裹里取出法器,点起三柱香插在了门口,嘱咐我们等在外面。   师父的脚步声和念咒语的声音不断传出来,突然,我感觉头顶一亮,抬眼看去,我看到有一条闪电劈开雾气划了过去。   这时候,屋里传来‘砰’一声闷响,我们急忙冲进去,只见师父满头大汗,撞翻了一张椅子。   师父深吸一口气说:“他们的地魂还在身体里,天魂,命魂,还有七魄,都没了。”   师父说,他刚才用引鬼术试了试,没想到,竟然招出了朱厚三人的地魂,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有闪电的原因。没有魄保护的魂,会吸引天眼的电光。师父急忙收手,三条地魂又钻了回去。   师父告诉我们,在三魂之中,地魂最是奇特,单独分离出来的地魂,用肉眼是可以看的到的,它是一缕淡淡的白烟,就像水蒸汽。之所以如此,师父说,因为地魂承载的是人的气脉,这也就是朱厚他们为什么还有气息的原因。   师父说,朱厚他们应该是被人所害,可能就跟那辆马车有关。看样子,陈阿旺现在回到了村里,他可能并没有被淹死,或者说,回来的是他的鬼魂…   “我只是想不明白,他究竟用了什么邪术将朱厚他们的地魂留在了身体里,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想起之前的情景,我心里还在发毛:“师父,朱厚他们的魂魄为什么会跑到我们那里?”   师父说,一些突然死亡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看样子,朱厚所讲的那些都是真的,包括他们看到的那辆马车,当时,他们肯定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突然间就死了。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魂魄被生前的意识所控制,跑去找我们。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可以看到他们的原因,而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就会消失在空气里…   我的恐惧逐渐被一种难过的情绪所代替,喉咙里就像堵了一团东西。又是三条人命,而且,还是一直以来都对我们很好的三个人。师父也很难过,沉默的抽着烟。   烟气也屋子里袅袅蒸腾,飘飘而去,融杂进外面的雾气里。   忽然,我听到一阵哽咽的声音。侧目一看,只见大颗的泪水从晨星美丽的眼眶里溢出来,她捂着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我一阵纠心,扭过了头。   昏昏的屋子里,阴凉而又凄静,弥漫着阵阵酒气。远处一张桌子上,杯碗狼藉,地上散落着许多啃剩的骨头。   我抱着肩膀,轻轻的走过去,心里说:“朱大哥,吴大哥,阿五,你们都醒过来吧,咱们不醉不归…”   走着走着,我的脚下踩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低头一看,好像是一截吃剩的鸡爪子,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刚要迈过去时,我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低头仔细一看,这好像根本就不是鸡爪,而是一截人的手指头,上面还有啃咬的痕迹…   “这是什么?!”   我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根筷子,拨了拨。   师父他们围了过来,赵欣右手呈兰花状,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将那东西从地上捏了起来。   放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会儿,赵欣说:“这好像是一截人的小指…”   晨星捂住嘴,一阵干呕。师父急忙走到桌子前,查看碗里剩下的菜肴。   那些碗里只有一些零碎的骨头,还有一些空心菜,根本看不出之前吃的什么。地上的骨头十分零碎,看样子被狠狠的咀嚼过,估计是为了吸里面的骨髓。   我们在屋里四处搜寻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那么,这根小指是从哪里来的呢?…   师父看了看表,说:“冷儿,你守在这里,我出去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啊?”我一愣。   师父说,等到天一亮,朱厚他们的气息就会消失,地魂会化成一缕轻烟,淡化在空气里。在此之前,由我帮他们看护一下尸体,等到天亮以后再处理。   “哦…”我愣愣的答应着,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朱厚三人,吞了吞口水。   “这样吧,张师父,我跟你一起去,晨星留下来陪冷儿。”说完,赵欣冲我挤了挤眼睛。   师父想了想,说:“也好,冷儿,晨星,你们两个不要出院子,一般的邪物是不敢进阳宅的。”   临走前,师父贴了两道符在门框上。   夜,越来越深,此时已过一点。我和晨星相对而坐,靠在门口,一时间,彼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外面看起来迷蒙一片,雾气四处弥荡,不时飘进来,沾上衣衫,湿湿的。   晨星抿着嘴唇,脚尖轻轻触碰着地面,随着每一下微动,披在胸前的长发也跟着缓缓晃动。微风抚过,青丝滑过鼻翼,便用手随意的一拂。   忽然,晨星发觉我在看她,便向我投来疑问的眼神。   我脸上一热,慌乱的移开目光,干咳一声,说:“你…你冷吗?”   “不冷,你呢?”   “我也不冷…”   为了掩饰尴尬,我装作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阿冷。”   “嗯?”   “你说,我义父他们会去了哪里?”晨星幽幽的说。   “我和师父今天还说过的,这些人就好像蒸发了似的。”   晨星苦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有点替他担心。”   我眉头微皱:“他们没一个好人,担心他做什么?”   “唉…”晨星幽幽一叹:“毕竟,萧山对我有养育之恩。”   “那么,凌志飞呢?”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凌志飞?”晨星一愣,随后冷冷的说:“我已经忘了这个人。”   我心头一喜,暗暗松了一口气。和晨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倦意渐渐涌了上来。   第七十章 三魂七魄(3)   虽然屋里有死人,但经历过这么多诡异的事,我们的承受力已经很强大了,况且,朱厚他们生前又不是坏人。   又过一会儿,晨星竟然靠在门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鼻翼轻轻颤动。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站起来脱下外套,轻轻披在了她身上。   一阵风吹进来,上面的符纸‘哗哗’两响,我的睡意也被吹走了。   来到院子里,只见雾气似乎比先前更加浓重了,依稀还有水珠滴落的声音,‘叭嗒’轻响…   深吸一口气,我只觉一股凉意透胸而入,瞬间传遍百骸,头脑一片清明。   我放轻脚步来到大门口,对面陈木升家的小店包裹在雾气之中,依稀只能看到上面的瓦楞。   四下里望去,什么也看不清楚,隐约只见一棵棵黑黑的树影。侧耳静听,一片宁静,临江村的狗最近好像也不怎么叫了。   师父他们不知去了哪里,我谨记师父的话,没有跨出院门。自从那天晚上以后,我变的稳重了许多,不再单独盲目行动了。   回到屋里,只见晨星还在沉睡,衣服却已经滑到了地上。我苦笑了一下拣起来,重新给她披上。这一次,我离晨星很近,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伴着一种淡淡的幽香。   晨星动了一下,嘴巴微微翘起,胸前那两团隆起,高傲的一挺,差点碰到我的下巴。我心尖一颤,只觉一股热流涌上脑门,伏下身,向晨星脸上吻去…   就在我意乱情迷,快要吻到晨星时,突然,我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我吓了一跳,猛的直起身,左右一望,根本就没有人,难道是我的错觉?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符纸‘哗哗’的响了起来,就好像被人用手抓住,拼命的摇摆着。   可是,上面什么也没有,四下里也没有风…   就在我茫然朝外面看时,突然,我感觉屋里好像起了某种变化,回头一看,我看到朱厚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空茫的看着我…   就在此时,我听到‘忽啦’一声,抬头一看,那两道符脱落了下来,飘飘的向地上坠去。   “阿冷,怎么了?!”晨星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茫然的看着我。   我张着嘴巴,朝床上指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看到,朱厚竟然好端端的躺在床上!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奇怪…”   “什么奇怪?”晨星理了理头发,左右看了看。   我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说:“告诉你,你别害怕…”   我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晨星忽闪着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和晨星小心翼翼来到床边,只见朱厚三人很平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动过的迹象。   晨星轻轻捶了我一下,怪嗔的说:“就会吓唬人。”   我心里只是想,难道刚才真的是我看错了?可那两道符又该怎么解释呢…   那两道符飘到了院子的角落里,找到以后,我弹了弹灰尘,本来打算重新贴在门框上的。但贴了几次都贴不住,无奈之下,我只得揣进了口袋里。忽然,我想到了什么,掏出一张递给了晨星,“给你一张,说不定能防身。”   经过刚才这么一闹,平静下来以后,我感觉有些尿急。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朱厚他们屋里的厕所堵了,没法方便,只能去外面。我很想尿在院子里,但当着晨星,不想表现的太怂,连出去撒泡尿都不敢…   “晨星,你待在屋里,我出去一下。”   “出去干嘛?”   我挠了挠头皮说:“出去方便。”   晨星朝朱厚他们看了一眼,说:“我跟你一起去。”   “我…我出去撒尿…”   晨星脸上一红:“我又不看你,你怕什么,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有点怕。”   来到外面,我朝四下里望了望,心里想,只出来这么一下子而已,应该没事。   晨星背对着我站在门口。   “我们回去吧。”匆匆尿完,我说道。   晨星抬脚跨进了院子里,等我提好裤子来到门口时,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跑的比兔子还快…”我嘟囔着,刚要进门时,突然发现晨星竟然站在我旁边!   我吓了一跳,退了两步:“晨星,你…你不是回去了么?”   晨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也不发。   “走,我们进去吧。”我伸手去拉晨星,没想到,竟然抓了个空。   就在我诧异的时候,晨星身形一淡,消失在了雾气里。   “阿冷…”   突然,院子里传来晨星的声音,我脑袋里‘嗡’的一下子,差点瘫在地上。   僵硬的来到院子里,雾气朦胧中,晨星正站在院子正中。   “你是谁?!”   晨星愣了一下:“我是晨星啊!”   “你别过来!”我朝门口指了指:“那外面那个是谁?”   “什么外面那个?”   我彻底懵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晨星走过来,一下牵住了我的手,温热的触感,熟悉的气息告诉我,这个是真的晨星。   “阿冷,你怎么了?”   “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另外一个你…”   我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   晨星猛的一震:“这么说,我看到的那个也不是你?”   晨星告诉我说,她回到屋里,一回头,看到我并没有跟来,而是站在原来我和师父住的那间屋子门口。   “我看到你掏出钥匙,一下子就打开门走了进去,我追进去以后,却发现屋里根本就没有人,灯也是坏的…”   我这才想起,那间屋子的钥匙我一直都有。这处院子被赵欣给买下来以后,除了朱厚三人留作‘通讯员’以外,其他住户都已经搬走了。我和师父换了住处,钥匙却还在身上,赵欣‘房东’没跟我们收…   想到这里,我伸手一摸,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钥匙不见了!   第一直觉告诉我,我和晨星好像根本就不是撞邪。   来到我和师父原来住的那间屋子一看,门果然是开着的。黑洞洞的屋子里,充斥着某种不安的气息。我实在没有勇气走进去,万一碰到另外一个我怎么办…   回到朱厚他们屋里,我和晨星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都有点面无血色。   我隐约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似乎特别慢。迷迷糊糊的,我和晨星靠坐在一起睡着了。天色大亮时,我率先醒了过来,雾气终于散去,晨星仍然靠在我肩头熟睡,这时候,师父和赵欣回来了。   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疲惫,身上全是露水。   “师父,你们去哪儿了?”   “去了山里…”师父点上一支烟,缓缓吸了一口,随意的看了我一眼,突然一愣。   随后,师父又看了看晨星,手一抖,烟掉在了地上,“你们…你们两个脸色怎么这样?”   赵欣也是一惊。   我仔细一看晨星,顿时张大了嘴巴,只见晨星的脸白的吓人,就像僵尸一样。我看不到自己,估计也差不多。   “昨晚发生了什么?”师父问。   我把昨晚的遭遇讲了一遍,师父念过我们的生辰八字卜了一卦,然后,翻开我们的眼皮瞧了瞧,说:“你们两个的三魂都只剩下了两魂,其中一魂加上两魄,被什么东西给勾走了…”   我和晨星终于明白了,昨晚我们见到的是彼此的魂魄,这是我有生以来经历的最诡异的事…   “看样子,朱厚他们的遭遇跟你们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东西只勾去了你们的一条魂,不然的话,你们当时就已经死了…”   我突然想到,难道是那道符救了我们?   我把符从口袋里掏出一看,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黄色的符纸上,赫然有五个黑黑的指印,再看晨星的,也是如此…   第七十一章 三魂七魄(4)   符上的五个指印,就好像有人用手蘸了墨印上去的。师父看了看,说:“确实是这两道符救了你们。”   师父画的这两道符,叫作避邪符,乃天师张道陵所创,用朱砂混合糯米汁画成的,贴在门上,可以抵挡邪物,当初给陈木升的也是这种符。   我和晨星互相看了一眼,都被吓的不轻,从眼前这两道符来看,竟然有‘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接触’过我们…   这么说,我在出去撒尿的时候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师父好像不这么认为,走进我们原来住的那间屋子。   我心里想,如果晨星没有看错,那么,我的魂魄为什么要进这间屋子呢?…   师父突然指着后窗说:“看这里。”   我们看过去,只见那窗框上赫然有五个黑黑的指印!和符上的指印比对了一下,大小一模一样!   “冷儿,这跟你们出去没关系,我没有想到,那个东西可以进阳宅…”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师父摇了摇头,抬眼看着屋顶。   我忽然想到,莫非就是萧山他们从山里放出来的东西?   “有可能。”师父说。   我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恐惧,那个‘东西’吃人的魂魄,我和晨星的魂魄说不定已经被它吃了。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丢了魂魄,除了脸白以外,并没有异常的感觉。   师父说,我们丢的是三魂里的天魂,附带着,食,欲,两魄。这一魂两魄,掌管的是人的精气和新陈代谢。一旦丢失,精气会慢慢枯竭,新陈代谢也会停止,整个过程,只需要三天,三天以后,必死无疑…   “那…还有没有的救?”我没有去想自己,而是看了看晨星。晨星咬着嘴唇,怔怔的站在那里。   “有,只要把那一魂两魄找回来就可以了。”   “牵魂?”   “不用,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星儿没法醒来,只能靠外人帮她把魂牵回来。这次,需要靠你们自己。”   师父说,现在,我们的生命体征已经进入倒计时的状态,体力会逐步下降。作为将死之人,从今晚开始,我们的眼睛将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包括自己的鬼魂。一旦寻到它们,要用一根沾了鸡血的红绳将它们套住带回来,施法还回身体里。   我听的眼睛都直了,只觉又恐怖又刺激。   “但愿,你们的魂魄还在,没有被什么东西给破坏,这只有看天意了,唉…”师父长长一叹。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   朱厚几人正如师父所说,天一亮就没了气息。至于朱厚昨晚为什么会从床上坐起来,师父说,有可能是朱厚的亡魂感应到那‘东西’要害我们,所以弄掉了符纸,让我们装在了口袋里…   我心里十分悲痛,看了看静静躺着的朱厚,强忍住泪水。有的人纵然死了,鬼也是善的,有的人虽然活着,却比鬼还恐怖…   朱厚等人,相当于暴毙身亡,由于这处院子是赵欣的,她可以理所当然的负起责任,报案处理他们的尸体。   我和师父现在还属于‘通缉犯’,不敢和警察打交道,师父决定带我和晨星去山里避一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晚上就在那里行法事。   师父托赵欣那两个保镖买了法事用的东西,红绳,公鸡,糯米,还从陈木升家里借了两盏长明灯。陈木升死后,家里只剩下了他老婆一人。   我们走后,赵欣便报了警,说有三个民工死在了自己的出租屋里。   来到山里,已经是正午了,师父掏出吃的递给我们。我和晨星同时摇了摇头,没有一点食欲。   “师父,你说我们的魂魄会跑去哪里了?”我气喘吁吁的问,浑身都是虚汗,晨星的头发也被虚汗打湿了。   “现在阳气太盛,要到晚上才知道,到时候我卜一卦测定它们的方位。如果用卦卜不到,就说明它们已经不在了…”   我心里‘咯登’一下子。   阴沉的天,似乎倒扣在山头上。空山寂寂,冷风飕飕,黄叶伴着尘粒飘飘飞舞,暗黑的云层变换着形状掠过山头。   来到那座小木屋,我和晨星双双往破床上一躺,就像被抛到岸上的鱼,大口的喘息着。   “你们两个睡会儿吧,晚上会很辛苦。”师父表情有些沉重,默默的点上一支烟,蹲在了门口。   我感觉自己浑身就像要散架一样,看了看晨星,发现她也正用无神的眼睛看着我。我心里很是担忧,听师父说,我们要自己去找自己的魂魄。现在连路都快走不动了,怎么去找呢?…   不知什么时候,我和晨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们被师父叫醒了,睁眼一看,天已经黑了。   师父点上蜡烛,有风从外面吹进来,火苗儿‘噗噗’的颤动着。   师父看了看表,说:“已经六点了,冷儿,你们两个吃点东西吧,不然根本没有力气。”   “嗯。”我点点头,扶着晨星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师父取出牛肉干,还有鱼罐头,递给我们。往常喷香的牛肉干,此刻吃起来如同嚼蜡,我就着矿泉水,像吃药一样往肚里吞。   晨星只吃了一口,摇了摇头,吃不下了。   “吃不下也要吃一点,我喂你吃。”我把肉撕碎,一条一条的喂给晨星。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吃了东西以后,我感觉体力似乎恢复了不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眼前一阵发黑,不过还是站住了。   “现在,我要卜卦了。”   师父这次卜卦很是奇特,不是用铜钱,而是用罗盘。他取出一张很大的黄纸,画了一幅八卦图,把罗盘放在了图的正中位置。   师父把我和晨星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对折以后,在罗盘的指针上‘刷’一下子滑了过去。随后,师父按住指针,闭上眼睛,沉寂片刻,念了一声:“走!”迅速松开了手。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罗盘的指针颤动几下,突然旋转起来,由快到慢,渐渐停住了。   我的心跳的厉害,整个屋里的空气就像凝固了。   “你们的魂还在。”师父沉声说。   心理一放松,我两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这好像指的是死人沟的方向…”   晨星坐在床上,脸色白的就像纸。   师父用手在那张八卦图上仔细的测量着,我发现,罗盘指针所指的方向并不是死人沟。   “师父,我们两个魂在一起的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师父点了点头,告诉我们,他卜的这种卦,叫作方位卦,通过罗盘,八卦,还有生辰八字,来占卜魂魄的位置。这种卦,只适用于丢了魂魄,但本身还活着,有清醒意识的人。通过自身磁场以及八字,来探测魂魄的位置。   如果罗盘的指针指向八卦位的死门,就说明魂魄已经不存在了。   师父按照罗盘所指的卦位,配合我和晨星的生辰八字,用天干地支法计算,得出了卦象所喻的方位。   我这才知道,原来师父是计算得来的,而不是看罗盘指针。   “按卦象显示,你们两个的魂魄在一起。”师父说:“冷儿,这次,我没法帮你们了,只有你们自己,才能把自己的魂魄带回来。”   我站在那里,腿软的一直都在抖,听到师父这句话,我侧头看了看晨星,一咬牙挺了挺胸,重重的点了点头。   师父沉声说:“我留在这里帮你们守阵。”   忽然,我感觉师父似乎有什么心事。   师父站起来看了看表说:“好了,时候不早了。”   那只鸡正缩在床底下睡觉,师父提出来以后,惊恐的拍打着翅膀。   割破鸡喉的瞬间,晨星‘嘤’的一声闭上了眼睛。   把鸡血控进一只大碗里,师父扔掉死鸡,掏出红线,丢进了碗里。   过了片刻,待完全浸润以后,他用一根小树枝挑了出来,晾在了一旁风干。   忙完这一切,师父擦了擦汗说:“冷儿,把那两盏长明灯点上。”   我深吸一口气,取出那两盏灯。在我点灯的时候,师父用手指蘸了鸡血,飞快的在黄纸上勾画着。   不一会儿,师父就画了一大叠符,他将那叠符一张张铺开,摆了一个八卦阵的形状。随后,师父把之前给我们卜卦时,写有我和晨星生辰八字的那两张纸放在了阵的正中,接过我手里的长明灯压在了纸上。   那两盏灯刚一放稳,火苗儿便蓦地的黯淡了下来。   “冷儿,坐到阵里面去。”师父说。   我一愣,不是要出去找魂魄的么,为什么要坐进阵里…   “按我吩咐的做就可以了。”师父温和的说。   待我坐稳以后,师父语气突然一变:“记着,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声,更不能动!”   说完,师父取出桃木剑,大声念道:“张有才…冬月十七,子时生人…”   师父念的竟然是自己的生辰八字,一边念,一边围着阵团团旋转。   待我看清师父脚下的步法以后,差点叫出声来,师父走的竟然是天极步!   天极步是用来招鬼的,也可以把活人的魂魄招出来,难道师父要招自己的魂魄?!   我被吓呆了,师父越转越快,突然间厉喝一声:“进!”   师父拿桃木剑的手朝阵里猛的一挥,我看到有一团朦朦胧胧的东西从他身上钻了出来,瞬间,我感觉浑身一热。就听‘嗵’一声响,师父倒在了地上。   “师父!”我‘腾’一下从阵里跳了出来。   师父脸色蜡黄,双眼紧闭。我唤了几声,师父缓缓睁开眼睛,笑了笑说:“好孩子,我把我的两魄给你了,现在,你有我的本事,鬼物…鬼物不敢近身,带星儿去找你们的魂魄吧…”   “师父,那你怎么办?!”我哭道。   师父说:“冷儿,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说过,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如果你能找来你的天魂,就把那两魄分离出来给我,找不来,师父陪你和星儿一起死…”   我已经泣不成声了,晨星坐在床上,捂着嘴。   师父咬了咬牙,说:“不许哭…萧山他们放出来的那个‘东西’已经开始害人了,后面要靠你去对付的,《殡葬全书》也要靠你去找…”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   师父面色一和:“好孩子,扶我坐到阵里去。”   师父盘膝坐在阵里以后我才我发现,我那盏灯的火苗儿亮了起来,晨星那盏还是原来的样子。   师父深吸一口气,突然掏出小刀,在自己手上割了一刀。   我“啊!”一声惊呼。   师父嘴里念念有词,把鲜血淋在晨星那盏灯上,火苗儿‘蹭’一下便蹿了起来。   师父按住伤口说:“我用血帮星儿续气,你们去吧。”   晨星从床上跳了下来:“师父!”   师父微微一笑:“好孩子,跟冷儿去吧…”   晨星要冲进阵里去,被我一咬牙给拉住了,我强忍泪水,冲着师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把红线装进口袋,背起师父的包裹,拉着晨星出屋而去…   第七十二章 三魂七魄(5)   写到这里,我给大家仔细讲解一下三魂七魄,和它们之间的关系。   道家把人的精、气、神,称为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和命魂。天魂主精,地魂主气,命魂主神(也就是元神)每一道魂,都有魄与之相依附,总共是七魄,它们分别是吞贼、尸狗、除秽、臭肺、雀阴、非毒、伏矢。   这其中,除秽、雀阴两魄依附天魂;吞贼、臭肺依附地魂;尸狗、非毒、伏矢三魄依附命魂。   我和晨星丢的是天魂,之前说的食、欲两魄,其实就是依附天魂的除秽和雀阴(上次袁静花头七时提到的那个‘灵慧魄’,是七魄里面‘尸狗’,狗,代表灵性的意思)   所谓除秽,指的是清除人吃了东西以后留在体内的秽物,也就是新陈代谢,这一魄一旦丢失,人会吃不下东西,慢慢酸软无力,代谢缓慢,最终停滞。雀阴,指的是生殖系统,也就是道家说‘精气’。   平常我们所说的‘吓丢了魂’里的‘魂’,指的就是天魂。当然,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天魂是没那么容易被吓丢的。不过,在三魂之中,天魂最容易被邪物给勾出来。天魂的作用,是不断催生新的精力给人体,类似于骨髓的造血功能,依附天魂的两魄,相当于制造精力的‘工厂’。丢了天魂,就跟得了白血病差不多,只是,比白血病死的要快多了。人的精力不断消耗,却没有新的精力‘制造’出来,最终会精力耗尽而死。   魂,是属于自身的东西,没有办法给别人的,而魄却不同,它们是依附魂而生的。师父做法,将自己的除秽和雀阴两魄分离出来给了我,也就是说,他把自己的‘精’和‘力’给了我(听起来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灌顶传功)   现在,我除了拥有师父苦练多年的功夫以外,还具有他的灵性与悟性。这两魄一旦给了别人,就没有办法收回去了。唯一解救师父的办法,就是找到我的天魂,把那两魄分离出来给师父。师父给我的这两魄会暂时依附地魂和命魂,三天以后,如果还没有天魂,它们就会从我体内冲出来,届时,我会血管爆裂而死…至于晨星,师父用的是道家‘续血延气’的方法帮她增加气力,每续一次血,晨星那盏长明灯就会亮一阵子,等到火苗儿暗下去以后再续…   我和晨星从木屋里出来,夜已经很深了。我忽然觉得,外面的情形和先前有点不一样。   一抬眼,我看到夜空中悬着一只巨大的眼睛,正是用来‘监控’阴界的天眼!   晨星也看到了,猛然止住哭泣。   “别怕…”我握了握晨星的手,“这是天眼。”   说是眼,其实看起来更像是一朵漩涡状的云,给晨星‘牵魂’那天晚上,我被这只眼追的好苦,现在心里都有点发怵。   我和晨星的确如师父所说,可以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回头看了一眼木屋,幽暗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我知道,为了师父,我必须要尽快找到魂魄…师父,等冷儿回来…   “晨星,我们走。”我强忍心里的痛,扭过了头。   天眼静静的悬在空中,似乎在为我们照明。   去死人沟,需要走很远一段山路。我觉得自己的精力充沛的就像要爆出来一样,浑身轻飘飘的。我没有半点欣喜的感觉,只是心里一阵阵难过,我知道,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是师父的精力…   晨星在师父的续气之下,只能恢复到平时的状态。翻过两座山头,晨星累的气喘吁吁,已经快走不动了。   “累吗?”   晨星点了点头,咬牙说:“没事,我能撑的住,我们要快一点,师父…师父他…”说着,晨星抽泣着捂住嘴。   我叹了口气,仰头看了看天,把眼泪吞进了肚子里。   “来,我背你!”我一咬牙,狠狠的说。   “背着我爬山?!”晨星惊讶的问。   “嗯!”   晨星还没回过神,我一把抓起她的胳膊,搭上我肩头,一下就将她背了起来。   晨星伏在我耳边担心的说:“阿冷,你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搂紧我的脖子。”我说。   晨星依言照做。   “走!”我大叫一声,朝前面一座山头跑去。   耳边‘呼呼’风响,我背着晨星,一口气跑上了山头,竟然毫不费力,只是,晨星被我颠的厉害。   “受的住吗?”我问。   “受的住。”   “那我们继续。”   凭着一股猛劲,一口气翻过几座山头,我也累的两腿发软了,只得将晨星放了下来。   晨星帮我拭去头上的汗水,朝四处望了望:“阿冷,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我喘着粗气,辨别了一下方向,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里距离死人沟已经不是很远了。   又走一会儿,爬上一座土丘,晨星突然指着远处:“阿冷,快看,那里有人!”   我搭眼一看,只见远处的山坳间,依稀有几个人影。荒山之中,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一定是鬼!   那处山坳是去死人沟的必经之路。   晨星有些害怕,紧紧抓着我的衣角。   “别怕,有我呢。”   这段时间以来,我跟着师父学了不少东西,很多道术,当时我没理解,只是记在了心里。现在,一一浮现出来,竟然变得无比的清晰。   我从包裹里取出一道符递给晨星,持桃木剑在手,朝着那处山坳走去。   来到近前,只见远出有几个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在拜祭什么东西。   晨星很害怕,我一手搂着她,一手拿着桃木剑,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你们是干什么的?”那几个‘人’还是不动。   我有些好奇,走到跟前,用桃木剑小心翼翼朝当先一‘人’背上戳去。   晨星躲在了我后面,就在桃木剑快要碰到那‘人’时,他突然抬起了头…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朱厚!   我急忙把桃木剑收了回来。   “朱大哥?”   朦胧中,朱厚似乎正用鼻子嗅着什么。   我心里一痛,伸手要去扶他,就在我快要碰到他时,朱厚突然像触电一样往后退去…   说是退,其实是在飘。我这才发现,他的‘身子’是透明的…   我身上拥有师父的罡气,看样子惊到他了。师父曾经对我说,除了厉鬼以外,普通亡魂碰到他都会避开。   我叹了口气,看样子,旁边趴的那两个,肯定是吴彬和阿五了。   晨星现在没那么怕了,小声问我:“阿冷,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看朱厚刚才的反应,他根本就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   “看样子,他们成了孤魂野鬼,等我回去以后,帮他们超度一下,晨星,我们走吧。”   晨星点了点头,怔怔的看了几眼,跟着我向前走去。   阴凉的风从远处吹过来,拂弄着我的衣角。‘沙沙’的树叶声,听起来空灵而又寂渺,有一种睡梦般的感觉。   过了这处山坳,便是死人沟了。此时已是后半夜,越近死人沟,我的心跳的越厉害,我和晨星的魂魄究竟在不在沟里,我们又会碰到些什么呢…   又走一会儿,我们已经看到沟口的那道坡了。晨星紧张的握着我的手,这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朝后面看了一眼,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阿冷,怎么了?”   “嘘…”我做了个手势,望着远处,“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晨星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快走。”   我拉起晨星,刚走没几步,忽然,一股凉凉的气流吹进了我脖子里。我打了个冷颤,猛然回过头,后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晨星又问。   刚要开口,我看到一个黑黑的东西从远处冲了过来,速度特别快…   “不好!”我抱起晨星,滚进了旁边的草窝里。   这个时候,我听到一阵马的‘嘶鸣’声,紧接着,一辆大车呼啸而过,车轮就像没沾地一样。   我和晨星抬头一看,只见朱厚三‘人’飘飘的跟在那辆车后面,倏地,钻进了死人沟,不见了踪影。   “原来,朱厚他们是在等这辆车,我们跟上去!”   晚上的死人沟,给人的感觉格外诡异,雾气飘飘荡荡。这一段时间,死人沟我们来过很多次,包括晚上,只是,那天晚上我见到的‘村落’再没有出现过了,只有一座座孤坟。   师父说,这些雾气是死人沟里的怨气凝聚而成的。   晨星紧紧的靠着我,心跳的厉害。   “等一下。”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雾气在飞速的流走。   就像被什么东西正在吸食一样,晨星也发觉到了。   片刻间,雾气散的干干净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就在我们前面不到一百米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建筑,就像海市蜃楼,隐约间,还有朦胧的灯光。渐渐的,灯光越来越亮,建筑也越来越清晰。   不一会儿,一个完整的村落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和晨星都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村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上次见到的那些人。   在村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那辆马车也不知跑到了哪里。我按捺不住,很想去那些屋子里面看看,被晨星给拦住了。   “还是别进去了,这个村子好邪。”晨星小声说。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我心里暗暗有些焦急,我们的魂魄到底会在哪里呢?   走着走着,晨星‘哎唷’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晨星喘着粗气说:“不知道,我感觉…感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心里‘咯登’一下子,仔细一看,晨星的脸色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惨白惨白的!   “糟了,师父出事了!!”我大叫一声。   “阿冷…别管我了…快回去救师父…”晨星哭着说。   我心乱如麻,一咬牙扶起晨星:“我背你回去…”   第七十三章 殡葬全书(1)   现在已经顾不得找什么魂魄了,师父要紧。晨星一直靠师父续血延气,才支撑着来到了这里,现在突然脱力,莫非师父有什么意外…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背起晨星就往回赶。很快就出了村子,偶尔回头望去,只见那些灯光越来越远,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星星点点的大小,终于隐没进了黑暗里…   我背着晨星跑的飞快,丝毫感觉不到疲累。山沟里没有路,嵩草齐腰那么深,我感觉自己就好像踩在草尖上。   我只是不明白死人沟里的雾为什么没了,倒像我第一次误闯进来时的情形,只是,那晚在下雨。莫非,雾一消失,村子才会出现?…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跑了多久,前面出现一片亮光。离的近时,只见依稀是一个村子。   我一惊,怎么有两个村子?   走近一看,我眼前一黑,这个村子,正是之前那个,我们又跑回来了!   我背着晨星愣在了村口。   那些灯光从一扇扇窗户里透出来,昏黄闪烁,似乎在嘲弄我们。   “阿冷,怎么不走了?”   侧头一看,晨星用下巴枕着我的肩膀,虚弱的闭着眼睛。   “我们又回来了。”   “回来,回哪儿?”晨星睁眼一看,顿时愣住了。   “晨星,你先下来一下。”   我把晨星放到地上,从包裹里取出罗盘,师父说,死人沟里怨气很重,罗盘在这里是测不出东西的。所以,我只是想用罗盘上的刻度对应八卦来辨一下方位。   没想到,罗盘一取出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指针颤动两下,突然转了起来。缓缓转了两圈,定格在了一个方位。   难道罗盘失灵了?…我用手使劲一拨,指针旋转几圈又停了下来,还是指在了那个方位。   师父说,像死人沟这样的阴地,阴性磁场很重,就算有厉鬼,罗盘也测不出来,指针拨到哪里就会在停在哪里。也就是说,不会两次都停在同一个地方。   我朝罗盘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黑乎乎的远处隐隐有一座房子,透出两点幽光。   整个村子里的房子很不规整,东一处西一座的。罗盘所指的那处房子看起来比较远,莫非其中有什么古怪?   我按捺住强烈的好奇心,现在什么也比不上师父的安危。   如果你懂得易学的话,只要有罗盘,在指南针失灵的地方都不用担心迷失方向。我用师父教我的方法辨别了一下方位,发现我和晨星之前并没有走错方向。   虽然心里很疑惑,但我还是背起晨星,出村而去。   当我们又一次回到村里的时候,我有一种濒临崩溃的感觉,晨星已经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师父怎么办…”   听晨星这么一哭,我才回过神。我知道,我们遇到不寻常的东西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千万不能乱。我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暂时不去想师父的安危。   有了师父的本事以后,无形中我的胆子大了许多。   再一次取出罗盘,指针还是指着那个方位,这一次,我决定过去看看。   “师父经历过很多劫难,应该不会有事的。”我宽慰着晨星,同时也是宽慰我自己,“我们先弄清楚这个村子到底怎么回事,从这里走出去再说。”   我指了指远处:“那座房子一定有古怪,走,我们过去看看。”   来到近前,只见这座房子很大,青砖灰瓦,靠山而建。之前看到的那两点灯光,原来是挂在门口的两只风灯。   白纸糊的风灯,上面写的还有字,挂在门的两侧,飘飘荡荡,看起来很诡异。   晨星紧紧搂着我的脖子,有些发抖。   “别怕。”我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   来到门口,这才看清,只见那两盏风灯上写的赫然是两个‘袁’字!   袁…莫非指的是袁崇焕?!   我取出桃木剑,推开门,小心翼翼走进屋里。   进来以后我才发现,里面是空的,靠山那面墙上有个洞,依稀是一个山洞,有光从里面透出来。进去一看,里面空间很大,正中摆着一口大棺材,棺头放着一盏长明灯。   棺材两旁有两把椅子,细一看,这是两把太师椅,而且我见过,那晚误闯死人沟,那帮‘人’拜祭的就是这两把椅子。   椅子的靠背上刻着许多花纹,伸手去摸,凹凸有致,刀工凌厉,这次从近处看,可以看的很清楚。   突然,我感觉这些花纹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我脑子里的念头飞速的旋转着,这些花纹…这些弯弯曲曲的花纹,我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猛然间,我想了起来,从陈木升家里挖出来的那十一张纸皮上画的东西,和这些花纹一模一样!   晨星见我发呆,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急忙搂了搂我的脖子。   我回过神,说:“晨星,你还记得当初萧山拿去化验的那张纸皮上的图案么?”   晨星想了想,虚弱的‘嗯’了一声。   “看…”我指着其中一把椅子,“这上面刻的和那些纸皮上画的是一样的。”   随后,我告诉晨星,那晚我误闯进死人沟时见过这两把椅子,当时椅子上裹着白布,我不明其意,现在想来,是为了拓印这些花纹的。   洞里陷入了沉默,我和晨星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过了一会儿,我把目光移向那口棺材。   棺材看起来十分古旧,有些年头了。   我把晨星放下来,移走棺头上的长明灯,深吸一口气,抓住了盖子。   棺材没有上钉,很轻易就掀开了,盖子‘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弹起许多尘土。   烟尘散尽以后,我往棺材里一看,只见里面躺着一具颜色发黑的枯骨,已经散架了。我知道,之所以这种颜色,是氧化作用造成的,看样子,里面躺的这个人死了很多年了,他是谁?   整个洞里除了那两把椅子和这口棺材以外,没有别的东西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为什么罗盘会指向这里呢?   我茫然的朝四处打量,忽然,我发现棺盖里写的有字,凑近一瞧,这是几行标准的小楷:   ‘兹有前辈遗骨,本眠于江底,崇焕无意叨扰,甚属不安,为报前辈赐书效国之恩,故觅得此穴,敛骨求棺以为安葬,留字为念   明 天启元年   ……   “啊!”   “怎么啦?”晨星吓了一跳。   我把晨星扶起来,指着棺材里的骸骨说:“这里面躺着的,就是编撰《殡葬全书》的人!”   我给晨星看过棺盖里面的字,两个人都很震惊。   看样子,袁崇焕发现江底那间密室时,同时发现了这具骸骨。我估计,袁崇焕看到时,它肯定是散落在地上的。袁崇焕不忍心,于是殓了起来,放在了这里…   我忽然想到,袁崇焕当时是隐居在山里的,莫非,外面那间屋子就是他的住所?照这么推算,这口山洞就很好解释了,肯定是袁崇焕选好为自己百年之后准备的,包括这口棺材,看来,他当时真的打算在山里终老一生的…   之前我们来的时候,从没有见过这个山洞。岁月沧桑,几百年过去了,外面那座房子竟然还是那么新,看来,我和晨星的确闯入鬼境…怎么办,我有些茫然。还有,这两把椅子上的花纹和那些纸皮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晨星,你感觉怎么样?”   晨星摇了摇头,还是浑身无力。   师父到底怎么了?   我决定再试一次,背起晨星,走出了山洞…   这天晚上,我和晨星转了很久,始终走不出这个村子。直到后来,我感觉有个人拉了我一下。   “喂,你们两个在这里转什么?”   那一瞬间,我就像做梦一样,眼前一花。房子没了,灯光也没了…   我打了个冷颤,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眼前雾气迷蒙,脚下是一片乱坟地。   赵欣站在旁边,看起来有些疲惫,身后跟着她那两个保镖。   “你们的魂找到了没有,你师父呢?”赵欣问道。   师父!…我把晨星放下来,往赵欣怀里一推,“照顾晨星!”说完,飞身而去。   这天晚上到底遇到的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不是普通的鬼打墙,我当时隐隐有一种感觉,我和晨星好像陷入了别人设计的圈套里。   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对的,幸亏我听了晨星的话,没有推开那些房子,如果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房子,而是一座座坟墓…   然而,我们进去的那一间,是真正的房子的遗址,包括那个山洞,也是真实存在的。罗盘之所以指向那里,是因为在所有鬼境中,只有它们是真的…   赵欣带着保镖进山找我们,她不知道那座木屋的位置,只知道死人沟,于是,在山里转了一圈便找到那里去了。发现我背着晨星在乱坟地里转圈,便叫醒了我,如果不是赵欣,我会一直转下去,永无止境。而如果不是我身上有师父的罡气,我们早就被鬼害了…鬼?我和晨星不是可以看的到鬼吗?不,我们所遭遇的,不是一般的鬼…   可是,师父呢?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心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师父。   我纵步如飞,在山间乱蹿,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木屋。   “师父!”我推开门,只见,屋里一片狼藉,似乎有殴斗的痕迹,那两盏灯也被打烂了,满地都是符纸。   师父果然出事了!我两眼一黑,瘫倒在地…   当我醒来时,赵欣他们回来了。晨星的反应跟我一样,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冷儿,到底怎么回事?”赵欣问。   我将师父分离两魄给我,帮晨星续血延气的事告诉了赵欣。   赵欣愣愣的看着满地的狼藉,紧紧的咬着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你师父…”赵欣顿了顿,有些哽咽,“你师父他是个好人,不会有事的…”   “都是我不好,如果师父不是把两魄给了我,他也不会有事…”   赵欣突然一震,怔怔的说:“两魄给了你…然后就出事了…两魄给了你…然后就出事了…”   “冷儿,我感觉,这是一个人为设计的阴谋!”   所有人都愣了,呆呆的看着赵欣。   赵欣有些激动:“我觉得,对方害你和晨星并不是主要目的,对付你师父才是真的!”   第七十四章 殡葬全书(2)   “对付我师父?”我有些吃惊。   “我也是凭感觉猜的。”赵欣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除了你们以外,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   我想了想说:“没有了。”   赵欣指着地上,说:“看迹象,害你师父的是人,而不是鬼,你师父虽然没有了功夫,但道术还在,鬼是害不了他的。我分析,是有人设计,引诱你和晨星去死人沟,然后将你们困在那里,趁你师父没有体力的时候单独对付他…”   我觉得赵欣分析的有道理:“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赵欣想了一会儿,直直的看着我:“冷儿,我们去死人沟。”   我一愣,赵欣说,如果对方要杀我师父的话,肯定在这里就动手了,看样子,师父应该是被抓去了某个地方。若是有人设的计,那么,我和晨星被困在死人沟估计也是人为的,可能会留下线索。   赵欣说的对,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妩媚妖娆的她,一到关键时刻,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冷静而又机智。   “我也去。”晨星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你别去了。”赵欣对那两个保镖说:“阿强,阿力,你们两个带晨星小姐回去休息。”   “是。”二人齐口答应,上前扶起晨星。   “慢着。”要出门时,赵欣把他们叫住了:“安顿好晨星小姐以后,给香港打个电话,调派些人手过来,你们的任务就是,探查张师父的下落。一旦找到,对方如果不交人就来硬的。打死了算我的,后事由我来解决。”   “是,小姐。”   赵欣语气一变,嘱咐道:“那些人可能会邪术,勿必注意安全…”   二人点了点头,扶着晨星出屋而去。   “唉哟。”   我感觉胳膊上就像被蜂蛰了一下,回头一看,赵欣面色微怒的瞪着我。   “是救你师父要紧,还是儿女情长要紧?我要是不捏你,不知道还要发多久的呆。”   我脸上一热。   “走吧。”赵欣说。   从屋里出来,走没多远,我把赵欣给叫住了,“等等。”   赵欣一撩头发,横了我一眼:“又怎么了?”   “等我一下。”   我忽然想到,我们不知会在山里转多久,没有食物是不行的。   我从屋里取出装食物的包裹冲赵欣晃了晃,赵欣脸色登和,微微一笑:“哟,冷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细心了?”   我也有些纳闷,愣愣的摇了摇头。   回到死人沟时,已经快正午了,天色黯淡,阴阴沉沉的,虽然很凉,但我却已经汗流浃背了。赵欣的刘海也被汗水打湿了,贴在前额上。   “冷儿,拉我一把,我走不动了。”   我拉着赵欣,从坡上下来,一头扎进了死人沟。   这里,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越走雾越浓。之前牵念师父,没来得及在死人沟里查看,我和晨星昨晚碰到了什么呢?   没多久,我们来到了那片坟地。一座座坟包耸立在迷漫的雾气中,看起来鬼气森森的。   “冷儿,你们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赵欣问。   我仔细回想着,把昨晚的经过原原本本讲给了赵欣。   “你是说,你看到朱厚他们的鬼魂被一辆马车带进了死人沟?”赵欣打断了我,朝四下里望了望。   “嗯。”我点点头。   “接下来呢?”   我继续讲了下去,讲完以后,赵欣没了动静。   我一抬眼,只见赵欣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我。   “赵姐,你怎么了?”我一惊,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以为赵欣撞邪了。   “没什么…”赵欣回过神,把手挣了出来,“冷儿,你们昨晚进去的那座房子在什么位置?”   “好像…”我仔细辨别着方位,“是那里!”   透过朦胧的雾气,只见靠山的远处依稀有一座建筑的废墟。这处废墟我们以前来时远远的也有留意到,只是谁也没当一回事。   此刻来到近前,我突然发现,这处废墟和远处的村子遗址很不一样,一点火烧的痕迹也没有,残破的砖瓦埋在泥土当中,夹杂着从山顶滚落的碎石。遍生的杂草从砖石缝里挤出来,在微风中摇摆着,有些草已经枯死了,没有枯死的那些,叶片被雾气打的湿湿的,看起来一片新绿。   然而,我的目光却定格在了山壁上。   废墟后面的山壁和别的地方看起来没什么不同,枯草乱藤爬的满满的。然而,我忽然觉得,这块山壁上的藤草看起来似乎比别的地方厚实许多。   我和赵欣互相看了一眼,朝那块山壁走去。   来到跟前,我从废墟堆里拣起一根枯树枝,朝密集的藤草中心戳去。   树枝穿透藤草,并没有碰到山壁,而是直没到底。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里面是空的!   我和赵欣吃力的扒开藤草,一个洞口显露了出来,令我们惊奇的是,竟然有光亮从里面透出来!   又扒一会儿,已经可以容身了,我当先钻了进去,随后,把赵欣也拉了进来。   来到洞里,熟悉的一幕出现了,眼前的景象和我昨晚见到的一模一样,所不同的就是,外面那座房子变成了废墟,洞口被杂草掩住了。   更让我吃惊的是,地面厚厚的尘土上有许多杂乱的脚印,依稀便是我和晨星的…昨晚那个村子是幻境,但这个洞是真的,我和晨星真的来过这里!   棺头那盏长明灯摇曳着火苗儿,我和赵欣的影子晃来晃去的。   赵欣摸了摸那两把椅子,随后,把灯拿起来凑近闻了闻,说:“这灯油的味道有点怪,我想,这盏灯应该燃了很多年了…冷儿,把棺材打开来看看。”   打开棺材一看,里面躺着的依然是那具散架的骨骸,形态,姿势,无不与昨晚所见一模一样。   赵欣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套,戴在手上,小心翼翼取出一根骨头,放在灯下反复观看。然后,她用手比了比骨骸的肩膀和身体的长度,喃喃的说:“这是一个成年男人,最少死了两千年以上了…”   “咦?”说到这里,赵欣忽然一愣。   “怎么了?”   赵欣一言不发,小心翼翼的将那颗骷髅头捧了出来。   “冷儿,快看,快看它嘴里!”   骷髅头的嘴是半张着的,赵欣把角度倾斜,我仔细看去,突然发现,这具骷髅头腐朽的下牙床里面,竟然有一排洁白的小牙!…   “它在换牙!”   我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吓的赵欣差点把骷髅头扔出去。   “你找死啊!”赵欣骂了我一句,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要说死了两千多年,骨头都快朽成渣的人还会换牙,确实有点不可思意,可是,里面这排小牙看起来很新,就像刚长出来的…   洞里又阴又凉,气氛十分诡异,然而,冷汗却从我和赵欣的鼻尖渗了出来。   赵欣以前毕竟是法医,经常和尸骨打交道,胆子很大,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她小心翼翼把手伸进去,触摸那些小牙。   没想到,微一用力,骷髅头的下巴就像朽木一样,‘嘎’的一下掉了下来。   这么一来倒省事了,直接把那下巴凑到灯底下看。赵欣伸手拔了一颗小牙下来,长长的牙根,尾部尖尖的,微有些翘。   我不自觉得用手按住嘴唇,蹭了蹭自己的牙。   “摸什么呀,又不是拔你的牙。”赵欣白了我一眼。   我咧了咧嘴,干笑了两下。   “还笑!”赵欣把那颗牙递到我面前:“冷儿,你用手摸一摸。”   我的手刚碰上去就感觉到一种凉意,似乎摸到的是一颗冰。   “怎么这么凉?”我诧异的问。   “这好像根本就不是牙。”   “不是牙?那是什么?”   赵欣摇了摇头,继续查看着。   “这些东西不是新长出来的,而是这个人生前就有了。”赵欣指着那颗小牙原来附着的位置说:“冷儿,你看,前面这颗大牙的牙根是变形的,这是被小牙在生长的过程中给顶的。”   第七十五章 殡葬全书(3)   为了验证,赵欣又拔了几颗小牙下来,只见每一颗大牙的牙根都是变形的。这样,问题就出来了,我们知道,人这一生只会在孩提的时候换一次牙,绝没有成年以后还换牙的,成年人的牙一旦掉了,那就只有去镶了,在古代,镶都没法镶。   可是,这具骸骨的大牙已经是成年人的样子了,里面竟然长出一排小牙,当真是匪夷所思。更为奇特的是,经过千年岁月,这些小牙依然光亮如新,宛如新长出来的一般…   凭借手感,我相信赵欣的判断,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牙!那么,它们到底是什么呢?…   我突然想到,这个洞离那个村子如此之近,村民们肯定知道它的存在。莫非,这其中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欣留了两颗牙在身上,准备拿回去检验它们的成分,然后,将头骨放回了棺材里。   我们在洞里转了一圈,再没有别的发现了,便走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外面的雾依然很大。我们在坟茔和那个村子的遗址里仔细搜寻了一番,一无所获。   我和赵欣都已经又累又困,心里的焦急越来越强烈,赵欣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也有些怀疑了。   可是,急是没有用的,茫茫天地,随便一个角落都可以藏人,毫无头绪的去找,是根本找不到师父的。我们只有冷静下来,理清头绪,寻找线索。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过了明天晚上,我,师父,晨星,都会死…   我和赵欣吃了点东西,小睡了一会儿养了养精神,便沿着死人沟一路向前走去。   除了村子遗址那块地方以外,死人沟的其它部分十分狭窄。有些地方只有数米宽。   前面望去不见尽头,头顶一看,云雾缭绕。我心里一直都有一个莫大的疑问,如果这山条沟真的是人工开凿出来的,那要投入多大的人力和物力!   “对了,赵姐,你是怎么知道袁崇焕得书的事,还有纳兰云空的经历的?”我问道。   “我不是说了么,纳兰云空告诉我的。”   我眉头一皱:“我的好姐姐,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好吗?”   赵欣缓缓点上一支烟,说:“冷儿,这件事,我后面会告诉你的,现在就不要问了,一时我也很难说的清。”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赵欣离我很远,她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   天色越来越晚,四周的景物由朦胧到模糊,渐渐被黑暗笼罩了。   走着走着,山势突然变的十分低矮,雾也轻薄了起来。   “赵姐,我们这是走到哪儿了?”我用手电朝两边一照,只见这里挺宽,左边的山头只有数十米高,坡也不算很陡,很容易就能攀上去。   “不知道。”赵欣朝左边指了指,“冷儿,我们上去看看吧。”   我拉着赵欣,很容易就爬上了山头,抬头一看,天眼正悬在空中,不过,赵欣是看不到的。凉风从远远的地方吹过来,我精神一振,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冷儿,快看那里!”   我睁眼看过去,只见下面的半山腰似乎有一座房子,隐隐透出灯光。   我心里一惊,想到了昨晚的经历。后面是死人沟啊,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房子?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犹豫了片刻,我和赵欣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很快就来到了近前,为了保险起见,我关掉了手电筒。这座房子很像守林人住的木屋,搭建在半山腰里。借着缝隙里透出来的光,只见屋后的两棵树之间拉着一条长长的绳子,上面搭着几件衣服,随风飘展着。   我心头一喜,这里看起来真的有人住。   “有人吗?”我敲了敲门,侧耳听去,里面静悄悄的。   我伸手一推,门一下子开了。就在此时,我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儿。   “什么东西啊,好香啊。”赵欣抽着鼻子说。   仔细一看,只见屋子的正中支着一口炉灶,炭火烧的红红的,上面的铁锅‘咕嘟嘟’冒着白烟,锅盖被顶的一上一下的。   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吱’的声音,令人心惊胆颤,我很担心会不会一脚踩空漏下去。   来到炉灶前,赵欣深吸了一口气:“哇,好香啊,这里面煮的什么呀?”   说着,赵欣小心翼翼拿起盖子,蒸气迅速钻出来,四处弥漫。   还没看清锅里的东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和赵欣同时吓了一跳,赵欣手一松,盖子‘砰’的一声又扣在了锅上。   回身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   老头戴个帽子,手里拿着几块黑乎乎的东西,他的衣服很奇怪,是那种对襟的薄绿袄,他如果直起腰,个子肯定比我要高,只是十分瘦削,脸上的皮松松垮垮的,一对小眼睛却很有神,我和赵欣被他盯的浑身发毛。   “你好,我们在山里迷路了,不是故意闯进你这里来的。”赵欣定了定神说。   “迷路?呵呵…”老头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一片地方,你们晚上竟然也敢来…”   我和赵欣被他说的一愣,老头看也没看我们,径直走了过来,我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木炭。   老手把木炭加进锅底下,头也不抬,冷冰冰的说:“你们两个快点走吧,一路往南走,离后面那条沟越远越好。”   这时候,我诧异的不是老头说的话,而是他的口音,离的近,仔细听竟然带一点北方味儿。   我刚要开口,赵欣冲我一摆手。   赵欣撩了撩头发,想了想,说:“老伯,那我就直说了吧,不瞒你说,我们就是从下面那条沟里过来的。”说着,赵欣指了指我,“我们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这孩子被不知明的东西所害,丢了一魂两魄,我怀疑是人为的,故意将他引来死人沟,好对付他的师父。这孩子的师父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现在不知道被人抓去了哪里,现在,这孩子的魂魄也没有找到,我们没有办法,只有从死人沟里入手,希望可以找到些线索。听了您刚才的话,我感觉您是个好人,而且对死人沟很熟悉,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我勒个去,左一个‘这孩子’,右一个‘这孩子’,赵姐,我比你小不了多少好不好,怎么就成‘这孩子’了)   赵欣说完,目光闪烁,定定的看着老头。   老头愣了一会儿,呆呆的问:“这孩子的魂魄被勾走…怎么勾走的?”   我简单把我和晨星那晚的遭遇讲了一遍,还有朱厚他们的遭遇…   老头听完,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嘴里‘喃喃’的嘟囔着什么。   仔细去听,我听到他在说:“它出来了…它出来了…”   “它?它是什么?”我和赵欣异口同声的问。   老头没有回答,往炉灶旁边的矮凳子上一坐,只是摇头。   整个木屋里,只有那只铁锅‘咕嘟嘟’的声音。那股香味儿闻的久了,此刻已经不怎么明显了。   “你们两个还是快点走吧。”过了一会儿,老头终于说话了,语气已不像先前那般生硬,似乎透着一种无奈。   “我们是不会走的。”赵欣上下看了看这间屋子,“据说,死人沟一带从很多年前就没有人来了,这里除了鬼以外,是根本不会住人的,我想,老伯住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把您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吧…”   老头看了看赵欣,长长的叹了口气,随手从身后的桌上取过烟袋锅,点着以后,‘叭嗒嗒’抽了几口。   “你们想知道,这只锅里煮的是什么吗?”   老头用烟袋在锅肚上敲了敲,发出‘当当’的脆响。   见我们点头,老头一下站起来,伸手拿起锅盖。   香气和蒸气同时漫出来,熏的我打了个喷嚏。   “看看吧…”老头一边说,一边用铁勺在锅里搅了几下。   翻滚的水花中,突然浮出一只小小的人手!   “啊!”   我和赵欣同时往后退去,不暇细想,我的手往后一伸,抽出桃木剑摆好了架式。   老头放下锅盖,冷冷的打量着我。我被他瞧的浑身都不自在,手腕微微有些发抖,嘴上却说:“赵姐,站到我后面来!”   “丢了魂魄,呵呵…”老头指着我,冷冷一笑:“丢了魂魄连走路都不容易,还有这么好的本事?”   “他确实丢了魂魄…”   赵欣定一定神,口舌像装了机簧一样,飞快的把师父散魄给我的事讲了一遍,难得的是,虽然讲的很快,听来却句句清晰,条条入理。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怀疑有人设计的原因,现在,这孩子的师父下落不明,也不知是生是死…”说到后面这句,赵欣竟然有些哽咽。   老头有点犹豫了,眼神渐渐和缓下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种‘呜噜噜’的声音,就像鸽子的哨子。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头皮差点炸开,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一种东西…   声音很快就来到了近前,一股凉风透门而入,屋里的灯光一黯,一个东西拖着长长的‘尾巴’飞了进来,正是丝罗瓶!   赵欣条件反射的抓住我的胳膊,老头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处。   头顶这只丝罗瓶,比那次被我拍扁的那只要小很多,它的嘴上叼着一个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死婴!还有长长的脐带!   就在我目瞪口呆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丝罗瓶嘴一松,死婴掉在了地上,随后,它‘蹭’一下扑进了老头怀里,就像撒娇一样,亲昵的蹭来蹭去。   “娃儿辛苦了,去休息吧。”老头摸了摸丝罗瓶,一挥手,它便钻进了角落的一只箱子里。   “怎么,是不是吓到你们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了,锅里煮的就是这种东西…”老头指着地上的死婴。   这老头养丝罗瓶,煮死婴…毫无疑问,他修邪术!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沉住气问道。   老头顿了顿,说:“活死人…”   我和赵欣都愣住了,老头朝外面看了看天色,把铁锅端下来,把里面的汤一勺一勺的舀进炉旁的一只罐子里。然后,把罐子放到了床底下,我这才注意到,床底下摆满了罐子。   汤舀去之后,锅底的东西可以看的很清楚了,依稀便是一个煮烂的孩子…   “不用怕,这是打掉的胎儿,我要的,只是它们的精魄而已,反正它们也投不了胎…”   说着,老头走到门口,将那些‘汤渣’给倒了。   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胃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赵欣捂着嘴,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走吧。”老头一挥手。   “去哪儿?”赵欣勉强问道。   “死人沟,原来那个村子里。”   自古正邪不两立,这老头修邪术,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之前他对我们不放心,现在,我们对他不放心了…   我和赵欣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用眼神询问对方,去,还是不去?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这老头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有着落在他身上,才能得到线索,他一定知道死人沟的秘密…   犹豫了片刻,我和赵欣同时点了点头。   一路无语,老头年纪虽大,走的却很快,一直在我们前头。我拉着赵欣,紧赶慢赶,才勉强跟的上。我还好,有师父的精力在身,并不感觉疲累,赵欣连连气喘,一直都是在硬撑着。   下半夜时,我们终于来到了那个村子。昨晚的景象没有出现,四周乌黑一片。   我们赶到时,黑暗中,只见那老头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坟地里,看起来很诡异。   “他在干吗?”赵欣毕竟是女人,一害怕就没了主见。   “不知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我拉着赵欣,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水。   “喂,老伯,你在这里干吗?”我问道。   老头还是不动,也不回话。   走到跟前,我用手电一照,只见老头双手合十,正在拜面前的一座坟。   这座坟即没有墓碑,也不大,上面长满了草。   “这里面,埋的是你的亲人吗?”赵欣小心翼翼的问。   老头摇了摇头。   “那埋的是谁?”   良久,老头幽幽的说:“埋的是我…”   ………   第七十六章 殡葬全书(4)   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猛的一颤:“埋的是你?”   手电光下,老头的脸上就像罩了一层霜:“没错…”   “你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赵欣问。   老头不答,一瞥眼,指着远处,冷冷的问:“那个洞你们是不是进去过?”   我看过去,只见远处的雾气中隐隐有一点朦胧的昏光,正是从那个洞里透出来的。我和赵欣走的匆忙,没有把洞口掩上。   “是的。”   老头脸色一沉,转身朝那洞走去。   我和赵欣犹豫了一下,硬起头皮跟了上去。   来到洞里,老头‘扑嗵’一声跪倒在地,把我和赵欣吓了一跳。只见他‘砰砰砰’对着那口棺材磕了三个响头。   我和赵欣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看这老头对棺材里的人如此崇敬,估计渊源很深,他如果知道我和赵欣把那骸骨的下巴弄掉了,为了拔那些小牙,还弄断了几颗大牙,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我心里构想着种种可能,冷汗不知不觉得从鼻尖渗了出来。正在我胡思乱想时,就听‘砰’的一声,老头掀开了棺材盖子。   “这副骨骸你们动过?”老头指着棺材里问。   赵欣刚要开口,我一步挡在她身前,说:“没错,我动过,当时我一个人在洞里,赵姐在外面,跟她没关系。”   我和老头对视着,洞里异常安静,长明灯的火苗儿似乎也被这紧张的气氛震慑住了,连跳也不跳。   老头脸上的枯皮微微有些抽搐,小眼睛里闪烁着光茫,似乎想要把我看穿。   我调动全部的精力,迎视着他的目光,心里想,不知你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麻利点儿吧,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然而,我等待的那一幕却没有出现,老头目光一黯,竟然扭过了头。   “动过以后放好一点,这是对死人的尊重。”   这一下,我完全搞不懂了:“你和这棺材里的人没有渊源?”   “什么渊源?”   “那你刚才干嘛要拜他?”赵欣反问道。   “谁说我拜他,我拜的是这口棺材!”   老头眼睛一瞪。   我彻底懵了,头一次听说拜棺材,而不拜里面的死人的。   “拜棺材?”赵欣问。   “没错,这口棺材,是我家老爷留下来的…”   赵欣听到这话,突然一震,盯着老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你难道姓佘?”   老头眼睛一亮,道:“没错,我就是佘义,一个从大明朝活到现在的人。”   大明朝活到现在…佘义…那是谁?!…我疑惑的看向赵欣,赵欣轻轻的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了我答案。   “难道你就是传说中帮袁崇焕袁督师收殓尸体的那个人?!”我的嗓门震的洞顶的灰尘都往下掉。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此人,竟然是从历史里走出来的,三百多年前的人,我同时想到,这个佘义,能从明朝活到现在,一定和《殡葬全书》有关!…   佘义的脸色十分黯淡,松弛的枯皮坠的更长了。只见他缓缓的蹲下来,用手轻轻的抚摸棺盖里那几行字,摸着摸着,混浊的泪水流了下来。   我对眼前这个老者,生出一种无限的敬仰与同情,一个如此忠义的人,绝不可能是坏人!他的心里,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佘…佘老伯,你能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赵欣掩饰不住激动,声音有些发颤:“你的后人不是在北京世代看守护袁崇焕墓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佘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欣,长叹一声,说:“唉,罢了…我曾经立过誓,再不和山外人接触的,我住的地方设了障的,别人就算进了死人沟也发现不了。你们两个娃能找到,这是天意,我每隔五年才会熬一次婴汤,一次熬三锅,在这三天里,每晚只有两个时辰,婴汤会影响周围的障气。二十年前的今天,一个年轻人误闯进了我住的地方…可是…唉…”说着,佘义摇了摇头,似乎勾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过了一会儿,佘义接着道:“所以今天,我看到你们时有很强的戒心,可是刚才,我从这个娃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东西,那就是坦荡和勇气…”佘义指了指我:“人处于生死关头的时候,只有充满正义,光明磊落的人才具有这两种东西。从那一刻起,我丢掉了所有的戒心,选择相信你们…”   佘义说的我脸上一热,暗暗有些汗颜,我可能小时候武侠小说看多了,时时刻刻都有一种‘英雄救美’的‘侠义浪漫主义’情怀,长久以来,已经在心里形成了一种口号,那就是,头可断,血可流,‘英雄’精神不可丢…无论对方是丑,是美,是富,是贫,路见不平(比如公交色狼),阿冷都会一声怒吼冲出去,打完架以后,一边擦着鼻血,一边潇洒的一甩头发,用浓厚的鼻音说,妹妹别怕,他们(明明只有一个)被我打跑了。有一次,两公婆打架,我上前把男的揍了一顿,刚得意的一甩头,女的反手就是一耳光…   刚才如果不是赵欣在旁边,面对佘义那种糁人的目光,我早就跑了,兄弟们记着,在女人面前,绝对不能做怂包!   我一侧头,发现赵欣正用一种似笑非笑,饱含赞许的目光看着我,脸上更热了。   佘义说完以后,赵欣道:“佘老伯,冷儿的师父比他更正义,更有勇气…”   佘义一边点头,一边冲我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过来。”   我走过去,佘义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是冰凉的,仿佛没有热度,手指又细又长,透过灰褐色的皮肤,可以看到粗大的骨节,白森森的。   佘义给我把过脉,又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说:“确实丢了天魂…不用怕,如果天魂还在的话,我有办法帮你找到…”   赵欣喜道:“冷儿,还不谢谢佘老伯!”   “谢谢佘老伯。”   佘义摆了摆手。   赵欣说:“佘老伯,我还是有很多事不明白。”   “说吧。”   “你之所以长生,是不是和《殡葬全书》有关?”   佘义猛然一震,直直的看着赵欣:“你…你怎么知道那本书?!”   赵欣微微一笑:“我不仅知道那本书,我还知道,北京的袁崇焕墓只是一座空墓,袁崇焕所有的本领都得益于那本书。”   “你到底是谁?”佘义浑身颤抖。   赵欣凑上去,伏在佘义耳边说了些什么。   佘义“啊!”的一声,“你竟然…竟然…”   赵欣直起身,说:“是的。”   佘义缓缓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了。   赵欣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听到,心里就像有无数只老鼠在搔。   “您肯定知道殡葬传说吧,我这次来大陆,就是为了寻找那本书的,一旦困在江里的那个东西跑了出来,不仅我的命没有,人间将会有一场浩劫。我想,佘老伯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佘义愣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说:“前段时间,我看到天上有很多妖气,就知道不对劲了,我想,人间肯定发生了某种变故。”   变故?…我一愣。   赵欣说:“没错,是一场瘟疫,死了很多人。”   我这才明白,佘义指的是非典!   “这是浩劫来临前的征兆啊。”佘义说。   “所以,佘老伯,我们需要那本书。”   “可是,那本书不在我这里。”   “不在你这里,那在哪里?”赵欣焦急的问。   第七十七章 殡葬全书(5)   “我也不知道…”说着,佘义指了指那口棺材,“你们知道,里面那具骸骨为什么会有一排小牙吗?”   我和赵欣同时一愣。   “你们看…”   说着,佘义张大嘴,低下了头,我赫然看到,在他参差的下牙床里面,也有一排小牙!   “这就是拜《殡葬全书》所赐的…”佘义苦笑道。   “为什么会这样?”赵欣惊讶的问。   佘义幽幽的说:“这是因为,在我的身体里,存在另外一种东西,这排小牙就是‘它的’…”   “那…到底是什么?”   佘义顿了一下,突然指着我,说:“就是勾走这孩子魂魄的东西!”   整个洞里,一片安静,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一会儿,佘义说:“那本书里所谓的长生不老,其实是制造一种东西在人的体内,如果不加控制,那个东西会在人的身体里慢慢长大,最后钻出来。所以,《殡葬全书》里另外记载着很多阴术,那些阴术,就是为了克制体内的东西的。由于那东西具有永恒的生命,所以,人就会永生不死,这就是长生不老的秘密。”   我听的呆了,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棺材:“可是,这个人怎么死了?”   佘义说:“这种长生不老,是在自然条件下的,并不是说杀不死,如果因为外力而死,体内那个东西的精元就会脱出来,如果不加控制,就会到处害人。”   赵欣愣了一会儿,说:“佘老伯,我们想知道,这些到底怎么回事。”   佘义缓缓走到洞口,望着蒙蒙的夜色,说:“三百多年了…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   佘义的话:   想当年,我只是袁家的一个仆人,老太爷对我很好,从不拿我当下人看。到了后来,老太爷经商惨败,赔光了所有的家产,一气之下,撒手西去了。老太爷过世以后,那些夫人,佣仆,丫鬟,都纷纷走了。老太爷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袁公子,袁公子的亲生母亲生下他就死了,看到年幼的袁公子没人照料,我留了下来。   公子虽然家破人亡,却并没有消沉,而是一头扎进了书堆里。皇天不负苦心人,那一年,公子考中了进士,我随着他去了京城。从那以后,我便不叫他公子了,正式称他为老爷。   当时的朝庭很乱,小人当道,老爷性格耿直,没过多久就因为得罪权贵被贬到了福建荒蛮的地方做官。眼看着苦读这么多年,却没法为国效力,老爷心灰意冷,准备带着我去广东的深山里隐居,不问世事,了却余生。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这条山沟,当时的沟里没这么大的雾。老爷觉得这里很清静,是一个隐居的好地方。我们在沟里发现了一个山洞,老爷说,他以后会把我当父亲一样侍奉,等到我们两个百年之后,这个山洞就是我们的安息之处…   (说到这里,佘义擦了擦眼睛)   老爷花钱雇了一些百姓,拉了很多砖瓦和木料进沟,在洞前面建了一座房子。从此,我们就住在了这里。   可是,自从那一天,一切都变了。那天,老爷出去游山玩水,一夜没回来,第二天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对我说,佘伯,我要进京。我吃了一惊,问他进京做什么。他只是摇头,说,我不能说,总之,我要回京城,我要为国尽忠!   就这样,我们回到了京城,不久以后,老爷突然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督师,被安排镇守山海关!   我吃了一惊,老爷平时连杀只鸡都不敢,怎么能带兵去打仗?可是,事实就是,他真的要去打仗了。临走之前,他说我上了年纪,边关太苦,不让我跟着去。于是,他在京城买下一处民房,把我安置在了那里。   佘义说到这里,脸色十分柔和,可以看出,他们主仆之间的情义,虽历经三百年沧桑岁月,依然无比醇厚。   然而,这种神色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惆怅与落寞。我的心猛的一痛,鼻子有些酸酸的,因为我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   “如果我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就算拼得一死,我也会阻拦老爷回京的,可是,这就是命…”   佘义的话:   就这样,我住在了京城,并且学会了官方话。寒来暑往,两年过去了,老爷的事迹渐渐传到了京师,街头巷尾,每每有人提起他,都会竖起大拇指,尊敬的称一声袁督师,或者袁将军,甚至有人把他比作古时的岳飞。   我这才知道,老爷统兵有道,连打胜仗,威震敌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相较于心慰,我心里更重的却是疑惑,因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老爷,他只是一个书生,即没有练过武,也从没有带过兵…我不禁想,老爷那晚在山里到底遇到了什么呢?   就这样,我和老爷好几年没有见过面,那几年里,我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不知怎的,我心里总是感觉不安,不只是担心老爷的安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到了后来,皇帝驾崩了,新皇即位。老爷回京参拜新皇,我们终于见面了。才短短几年,他简直换了一个人,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老爷看起来病殃殃的,瘦的吓人。我们主仆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场,叙说别来境况时,我把所有的疑惑和盘托出。老爷只是低头不语,问的急了,他只是说,佘伯,你别问了,我不告诉你是有原因的…   三天以后,老爷走了,他给我留了一些钱,叮嘱我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们之间的关系。   一晃,又是几年,京城里的气氛变的越来越不一样了。思宗皇帝(崇祯)刚登基时,处理了不少奸党,民心大快,可没过几年,乱臣奸党又出来了。不久,坊间传出袁崇焕要造反的消息,据说他杀了一个什么什么将军。一时间,人心惶惶。   我知道老爷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有小人陷害于他。我终于明白老爷的苦心了,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怕牵连到我,所以不让我告诉别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我又能为他做什么呢?我除了以泪洗面,就是早晚焚香,祈求老爷平安无事…   那年腊月里的一天,清兵绕过山海关,偷袭京城了,城里的人一个个缩在家里发抖。老爷第一时间带兵回到了关内,在城外奋战七天,打退了清兵,很多百姓不顾性命,站在墙头上给老爷助威。   然而事后,那些助威的老百姓对战事的说法却各不一样,大部分听起来都像是编的,只有少数人道出了天机,他们根本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清兵退走的第二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天寒地冻,城外那些兵勇又冷又乏,都想进城。然而,皇帝却不放他们进来。说清兵只是驻扎在了城外百十里的地方,并没有退回关外。皇帝要他们进攻,老爷说他们打的是守城战(保卫战),而不是攻克战(攻坚战),况且敌众我寡,人困马乏,不利于进攻,等援兵来了再说。老爷希望放士兵们进去休整,皇帝不肯。然后,不知哪里传出消息,说老爷只要一进城就会造反…   传来传去,百姓们就信了,他们只看到,清兵还没走,忘了袁崇焕血战的功劳,他们只看到,袁崇焕不带兵去进攻敌人,没看到城外的士兵在腊月寒风,鹅毛飞雪中挨冻受饿…为什么不去进攻,反而吵着要进城?当然是想造反!   于是,那些助威的人又一次爬上城墙,这次不是助威的,而是往城下泼冷水的,边泼边骂他们为什么不去打敌人…   (说到这里,佘义狠狠的握起了枯骨一样的拳头。佘伯息怒,中庸之道,谦恭礼节培养出来奴性人类,除了趋炎权贵,贪生怕死以外,只懂得指天责地,以己度人,所谓宽于律己,严于待人,便是如此,只着己念,不念他人,古来有之)   就这样,那些兵勇进不了城,只得驻扎在了城外,这么一来,皇帝更不安了,不但不给他们粮草,反而找了个理由将老爷独自调进城内,关进了大牢。   后来我才知道,思宗皇帝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怕老爷造反以外,还为了一本书…   老爷被关了半年多,最后发出通告,说他诛杀大将,早有反心,后来又失职使清兵入关,实则暗藏祸心,先打一仗,麻痹民众,然后进入城内,准备和清兵里应外合,乱国篡政。依律,凌迟处死。   行刑的那一天,天阴的很厉害,菜市口人山人海,我怎么挤都挤都不进去,后来,人群‘哄’的一声,有几个人大呼小叫的跑了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团血淋淋的肉,边跑边往嘴里塞…我知道,那是老爷的肉,苍天呐…   (佘义嚎啕大哭,我和赵欣都忍不住跟着抹眼泪,哭了一会儿,佘义渐渐平复了下来)   “佘老伯,后来,晚上你就去收尸了,是吗?”赵欣哽咽的问。   佘义痛苦的闭上眼睛,缓缓的点了点头。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佘义的话:   那天晚上,我偷偷的去了抛尸的地方,老爷的肢体早已七分八裂,惨不忍睹,我只能强忍悲痛,拣起他的头颅,匆匆带回了家中。   我找了一处地方,给老爷弄了一个衣冠冢,把他的头颅放了进去。并嘱咐一个之前投奔我的远房侄子,等我死后世代为袁公守墓。   就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老爷来到了我屋里,对我说,佘伯,皇帝把我的尸体弃掉是假的,你前脚刚走,他就派人去收尸了。去的人发现我少了头颅,但他们怕解释不清,不敢上报。皇帝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得到一本书,这是他身边的一个巫士出的主意,他们想让我魂归故里,招回我的魂魄,并且控住,得到书的下落。凌迟处死的人由于死的太痛苦,投不了胎,魂魄会依附在躯体上,只有魂归故里才会脱离出来。而我的头颅上,附有命魂以及三魄。明天,我的尸体会被偷偷的运回广东,他们不敢走阳道,而是翻山越岭,那些人会经过我们隐居的那条山沟。   那条山沟其实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通往幽冥的黄泉路,这是那个巫士所没有预料到的。在那里面,我的阴气会被激发出来,魂魄不受任何东西所控,提前脱离出来,你带上我的头颅,在那些人进沟之前赶到,我的魂魄就能汇合在一起了…   第七十八章 殡葬全书(6)   佘义的话:   老爷说完就不见了,我一惊醒了过来,发现头上全是汗,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我百思不得解,决定去老爷弃尸的地方看看。   当时天还没亮,我走到那里,果然看到有一队举着火把的官兵,我赶忙躲在暗处,只见其中一个领头的说:‘奇怪,脑袋怎么不见了?’然后,其他人都弯着腰到处寻找,幸好我藏的严实,没有被发现。   找了一圈没找到,那领头的说:‘找不到就算了,不要往上报,上面会怪我们失职,说不清楚的。这件事绝不能说出去,传到皇上耳朵里,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趁他们不注意,我悄悄溜走了,我终于知道,之前真的是老爷托梦给我。我按照老爷说的,把他的头挖了出来,城门刚一开,我便出城而去了。   我也没想到,我这一走,竟然是三百多年。由于走的匆忙,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侄子遵照我的嘱托,一直在看守老爷的陵墓…   就这样,我一路南下,昼夜不停,终于来到了那条山沟。那间房子已经塌了,山洞被也被埋住了。   我扒开废墟,来到山洞里,发现里面竟然多了一口棺材,还有两把椅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等了有十几天,山沟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在我怀疑那个梦到底是真是假的时候,这一天突然变天了,山沟里刮起了阴风,天阴的厉害。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到了黄昏,竟然下起了雪!   要知道,岭南的南部是从来不会下雪的,从来从来就没有雪!可是,那真的是雪,一大片一大片的,我知道,这种情况绝不对,肯定有事要发生…   那天晚上,我躺在洞里,听着外面落雪的声音,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多久,一阵风钻进来,把我吹醒了。我突然发现,旁边放老爷头颅的那只盒子开了,里面竟然是空的,老爷的头不见了!   难道有什么东西趁我睡觉时把老爷的头给叼走了?我急忙追了出去,来到外面,我看到远处好像有几个人,正在拜什么东西。   我悄悄的走过去,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探头去看,我看到了老爷!   他端坐在一口棺材上,下面跪着几个人,拼命的磕头,边磕边说:‘袁将军,你饶了我们吧,我们只是些奴才,现在,我们知道你是冤枉的了…’   老爷摆了摆手,说:‘你们走吧。”那些人连滚带爬的走了…   什么,老爷活了?老爷真的活了吗?!   老爷冲我招了招手:‘佘伯’,我这才回过神,扑上前,我们两个相拥而泣,痛哭了一场。   哭完,老爷让我打开棺材,里面是他的遗骸,头也在里面,我这才知道,出现在我面前的,只是老爷的鬼魂而已。老爷说,在这种天地骤变的情况下,他才会出现,等到雪一化,他就会消失。   老爷告诉我,他这几年间曾经偷偷的回过一次广东,殓葬了一位义士,也就是洞里的这口棺材,这两把椅子是陪葬品…   那几天里,‘老爷’像侍奉父亲一样对我,那本书的事,他一直都没提过。只是,他一到后半夜就不见了踪影,我问他去了哪里,他只是不说。连续几天,沟里大雾迷漫,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过,还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奇怪,那就是我一直都感觉不到饿。   直到后来的一天,我才知道真相,我之所以不仅能看到老爷,还能够触摸到他,之所以感觉不到饿,是因为…我已经死了!我什么时候死的?就在下雪的那个晚上…   ‘佘伯,是我害了你呀!’老爷突然跪在了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一问之下,老爷终于告诉了我实情,棺材里躺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什么义士,而是一个死了两千多年的人。老爷那本书,就是此人所写,为了感念他,老爷当初专门回到了广东,打造了一口上等的棺材,把他的骨骸殓进来,安置在了山洞里…   可是,老爷万万没有想到,一同被带出来的,还有另外一种‘东西’,那个‘东西’,就潜藏在这具骨骸上,只是,它在江底下被镇了两千多年,能力大减,一时出不来而已。可是,就在下雪的那个晚上,它终于出来了,在我睡梦中害死了我,就在它准备吃我的魂魄时,没想到我跑了出去,连带着,无法被害的命魂也跟着出来了,和其它两魂七魄融在了一起,因此,我当时跑出去的,是我的鬼魂…   老爷把我带到外面的一个土沟旁,指着里面说,佘伯,你看看吧。我看过去,只见里面躺着的那个人睁着大眼,肚子上一个大窟窿,不是我又是谁…   原来,老爷不仅吓退了那个‘东西’,保住了我的鬼魂,还偷偷的藏起了我的尸体。我趴在岩石后面观望时,那个‘东西’就在我身后数米之处…   我大叫一声,往后便退,老爷使劲推了我一把,我飘飘的向那个坑里坠去,我听到老爷说,佘伯,你是被邪物给害死的,只有复活,才不会魂飞魄散,我每晚出去,是在施法延续你的魂魄,并且为你复活做准备,等你醒来,我们就已经阴阳两隔了,我将带着那个‘东西’一起下地府,我把一切的经过写在了纸上,放进了那口棺材里,你虽然活了,但身体里也有那种‘东西’,只有按照纸上记载的方法修习阴术,才能把它给克住…别了,佘伯,最后,请让我叫您一声,父亲…   (佘义满脸泪水,缓缓撩开衣服,我和赵欣看到,他的肚子上有一个很大的洞,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吃了一惊,赵欣往后退了一步)   佘义放下衣服,继续说道:   后来,我醒了,从坑里爬了出来,而老爷却已经不见了。我回到洞里,打开棺材,果然见到里面有一叠纸。那不是用来写东西的纸,而是烧给死人的。只是,上面有字,那是老爷留下来的。   老爷把他如何得到《殡葬全书》,如何利用书里记载的东西打仗…等等告诉了我。他之所以之前不告诉我,是因为他早就预见了自己的下场,怕连累到我,同时也怕我为他担心…   说到这里,赵欣终于忍不住了,问道:“那么,那本书呢?”   “烧了。”   “烧了?!”我和赵欣瞪大了眼睛。难道,我们苦苦寻找了几个月,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佘义说:“老爷进城之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他一把火将那本书给烧了…”   我和赵欣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有些发白,没有了那本书,怎么对付江里的东西,怎么解救受了诅咒的人…   “那本书的全部内容,只有老爷一个人知道,他在纸上留给我的,只是阴术的一部分。原书记载阴术的那一部分也没有被毁去,老爷收殓骸骨的时候,放进了江底的密室里。至于那密室的位置,老爷却没有告诉我。因为,那个密室的作用,就是为了困住骸骨里面的‘东西’的,现在,我身体里也有那种‘东西’,一旦进了那个密室,我就会被困在里面…”   “那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问道。   佘义苦笑道:“虽然它在我身体里,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它…”   一时间,洞里陷入了沉默,外面的天已经有了微明的迹象。   “佘老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赵欣问道。   “后来,我把老爷的棺材运到了洞里,从此,便守着老爷住了下来。而我,却已经成了一个活死人,断绝了出沟的念头。就这样,两百年过去了。因为这里很偏僻,并且阴森森的,所以,两百年中,很少有人到沟里来,偶尔有人路过,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守墓的老头,我跟他们也没有交流过。   “再后来,沟里突然来了一大帮人,在离洞不远的地方扎了一个村子。村里的人问起我的来历,我谎称北方老家闹灾,逃荒来到广东,住进了这个山洞里,这两口棺材里躺的是我死去的父母…他们就没再问了。   “我和村子里的人素无来往,不过我知道,我在这里住不了太久的,因为,我是一个不老不死的人。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竟然害死了村里所有的人…”   “害死了村里的人?”我惊讶的问。   第七十九章 殡葬全书(7)   佘义的脸抽搐了几下,表情十分痛苦:“唉,冤孽呀,我后来才知道,仅靠阴术根本就困不住我身体里的东西,之所以两百多年平安无事,除了阴术以外,还要仰仗沟里的阴气。可是,那个村子的阳气阻住了阴气的流动,外面的阴气进不来。终于有一天,我被那个东西控制了,咬死了村里所有的人,并且吃掉了他们的内脏…”   我和赵欣同时‘嘶’的一声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村里的人是被佘义给杀死的!   “佘老伯,你也别太难过了,这沟里本来就不应该建村子的,而且,跟你也没有关系,是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害死了他们。”赵欣安慰道。   佘义只是摇头。   “当我咬死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我才清醒了过来,天呐,我到底干了什么?!那天晚上,我躺在洞里,拼命的用头在石壁上撞,希望可以减轻我的痛苦。撞着撞着,忽然一阵浓烟传了进来。我跑出去一看,那个村子竟然起火了!   “大火过后,村子化为了焦炭。为了避免再害到人,我决定换个地方躲起来,远离尘世。临走之前,我竖了一座坟,告诉自己,这里面埋的是我,我早就已经死人,一个死人要做的,就是远离阳人…   “我带着老爷的棺材,来到山沟深处,在背山的一个地方搭了一座木屋,把老爷葬在了木屋旁边。至于另一口棺材,因为是老爷放的,我没有动,只是用草把洞口堵住了。从此,我便住在了木屋里,潜心修习阴术,到了后来,我设了个瘴,把我住的地方隔绝了起来,外人根本就进不去。   “再后来,我学会了养婴儿的精元,阴术有云,婴精乃至灵至阴之物,三十个婴精聚在一起,可以控住邪物。所以,我想尝试一下,能不能用婴精来封住我体内的东西。只是,婴精每五年最多只能养三个,否则会遭天遣。就这样,我开始了与世隔绝的日子,直到二十年前,一个年轻人闯进了我的住处,唉…”   说到这里,佘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我和赵欣也没有再问了,那个年轻人肯定伤他很深,以至于,他对外人有很强的警惕。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雾气朦胧中,微弱的光线从洞口透进来,昏昏的。   佘义看了看外面,对我说:“今晚,把你师父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有办法知道他的下落。”   我和赵欣大喜,连声称谢。   佘义淡淡的摆了摆手,说:“这里没什么好待的,你们两个娃娃先去我那里歇息一下吧。”   来到外面,佘义用草堵住了洞口。   这个晚上,我和赵欣竟然见到了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并且听他讲了一段匪夷所思的历史,现在想想,简直像是在做梦…   走了一两个小时,爬上我和赵欣之前发现木屋的那座山头往下一看,我立时呆住了,下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佘义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轰的一下点着了。修阴术和修道术一样,也有符纸,只是,阴术的符纸是白色的。   一股撩人的烟火味儿过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半山腰一座房子,就像我前晚见到的情形一样,慢慢的浮现了出来。我心里‘咯登’一下子,为什么会这么相像…   “那个就是我家老爷的墓…”佘义指着屋后的一处隆起说。   来到跟前,只见这座墓虽然有些简陋,却修葺的十分规整,看来,佘义打理的非常精细。   我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叠纸,在墓前烧了烧,和赵欣二人恭敬的拜了几拜。   “走吧,到屋里坐吧,我等下去打点野味儿,炖一炖给你们吃。”佘义说。   我一想起锅里炖的那个死孩子就一阵恶心,但又不好说什么,偏偏佘义又提起了他养的那些鬼东西:“今晚把鬼娃儿(丝罗瓶)叼来的那只死婴处理了,就凑齐三十个婴精了,如果真能克住我身体的‘东西’,我就可以出沟了…”   然而,刚推开门,佘义就愣在了门口。   “佘老伯,怎么了?”   佘义突然颤抖起来:“我养的婴精呢?!”   说着,扑进了屋里,我这才看到,床底下是空的,那些坛子不见了。   “是他,是他来过…”   “他?他是谁?”我问。   “我徒弟,就是之前我提起的那个年轻人,肯定是他来过!”佘义面如死灰,嘟囔道:“刘庆啊刘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师父…”   “啊!”赵欣一声惊呼:“你徒弟是刘庆?!”   佘义一愣,点了点头。   “刘庆是谁?”我疑惑的问。   “刘庆就是老七!”   原来,佘义口口声声提到的那个年轻人竟然是…老七?!   我一直都很疑惑,如果说,陈树良的本领,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江底的密室,从袁崇焕留在里面的残书里得来的。那么,老七的本领是哪里来的呢?…   现在,我找到答案了,老七之所以会阴术,是因为他的师父是佘义!   赵欣告诉我们,老七只是他的绰号,他的本名就叫刘庆,只是很少有人叫而已。赵欣把老七的形貌特征讲了一遍,听完以后,佘义点了点头,就是他!   “二十年前…”赵欣呆呆的道:“这么说,老七投奔我父亲的时候就已经会阴术了!他有那么高的本领,为什么要隐瞒呢…”   赵欣脸色苍白,神情落寞,看起来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赵姐,你没事吧!”我一把扶住了她。   赵欣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镇定下来,说:“我没事…佘老伯,有件事,我想跟你请教一下。”   “请说。”佘义的情绪也已经平复了下来。   “阴术里有没有一种可以使人的脑子在头颅里转一圈的东西?”   我和佘义同时一震,我终于知道赵欣刚才为什么那么反常了!   佘义定定的看着赵欣,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是阴术里的降术…阴术除了控邪物以外,还可以害人,而降术,是其中最容易被用来害人的一种。其实,降术在大明朝之前的时候就有,已经流传了很多年了,只是,那些修习者所学到的不过是一些皮毛。据老爷说,撰写《殡葬全书》的那个人,是天下道术和阴术的祖师,他并没有完全保留,而是将一部分东西传入了世间。所谓,有正必有邪,有阴必有阳,天下万物,都必须遵循阴阳平衡,相生相克之理,因此,阴术与道术,他都有流传于世,只是,他怕引起天下纷乱,所传的不过是一些皮毛而已…”   顿了一顿,佘义说:“小姑娘,你刚才说的,是降术里最为邪恶的一种,叫作乱魂降。”   “乱…乱魂降?”   “不错,三魂之中,以命魂为尊,命魂依附在颅脑之内,主导人的命脉与思想,其余两魂,均与命魂相附相依,并受其掌控…”说到这里,佘义突然话题一转:“试想一下,如果这三魂不齐心会怎么样?”   赵欣被问的一愣:“不齐心?”   “所谓乱魂降,就是扰乱三魂,将天地二魂导入颅脑,让它们和命魂缠斗…这就是脑子会转圈的原因。这种降太过阴毒,只有《殡葬全书》里才有记载…”   “啊!”赵欣听完,大叫一声,往后便倒,幸好有我在后面接住,赵欣倒在我怀里晕了过去。   “不用怕,她只是受了刺激。”   佘义翻开赵欣的眼皮看了看,用枯瘦的手指在她太阳穴上揉了几下,片刻,赵欣苏醒了过来。   “佘老伯,这么说,你徒弟刘庆他…他会这种东西?”   佘义浑身一抖,   黯然的点了点头。   “看样子,我父亲就是被他给害死的,张师父应该也是被他给抓去的,他一直在暗中注视着我们…”赵欣咬了咬牙说:“冷儿,扶我起来!”   起身后,赵欣推开我的胳膊,撩了撩头发,说:“佘老伯,我想知道,刘庆到底是什么来路。”   佘义点起旱烟,缓缓坐在凳子上,‘叭嗒嗒’的抽着,烟气缭绕中,昏昏的小屋内,一切都显得很不真实。   “唉,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年了…”   佘义的话:   自从我搬到这里以后,就与外界断绝了来往,我不能离开死人沟超过50丈的地方,每年,只有一天可以例外,那就是七月十五,在七月十五的子时,阴气最盛的时候,我可以出山,但不能去人住的地方。   那一年出山,我在江边拣到一只刚刚被溺死的弃婴,估计是家里无力抚养,所以遗弃的。我将死婴带了回来,精心喂养,终于养成了鬼娃…   (说到这里,佘义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来到墙角,打开那只小箱子看了看,终于长出一口气)   “还好,鬼娃儿没被刘庆带走,我们继续说。”   佘义回到座位上,继续说道:   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出过山了,只有鬼娃与我为伴。并不是所有的鬼娃都是恶的,关键在于修阴术者本人,用来害人,那就是恶的,其实,鬼娃是无辜的,恶的是人心。   每隔五年,我就会派鬼娃出去,寻找死亡三天以内的弃婴。由于婴汤具有很强的煞气,在被封入罐之前,可以驱散我设的瘴。所以,就在二十年前,刘庆闯入了我的住所。   第八十章 婴尸观(1)   我心里想,二十年前,也就是公元一九八三年,按照老七现在的年纪,他那时估计十七八岁左右。   我和赵欣静静的聆听着,佘义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听到外面‘嗵’一声响,出来一看,只见一个少年倒在了我门口。我把他弄到屋里才发现,他的身上有好几道伤口,像是被刀砍的,很深,已经开始溃烂了,还有蛆在里面爬。我一想起之前害死的几十口村民,心里就很愧疚,总想做点好事替自己赎罪。眼前的少年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把他弄到屋里,帮他清理包扎了伤口,并用阴术给他续命。然后,我又抓来很多野物熬成羹喂给他吃。   “山里的野物极有灵性,能给人滋补精元。在我的精心调养下,过了四五天左右,那少年渐渐苏醒了过来,我当时没告诉他实情,只是说我是个隐士。那少年十分乖觉,多的事从来不问,也从不碰我的东西。   “问起他的来历,他说自己叫刘庆,是个孤儿,一直在外面流浪,因为得罪了帮会的人,被追杀,挨了几刀,逃进了山里。来到山沟里时,他再也走不动了,本来躺在地上等死的,突然闻到一股香味儿,然后循着香味儿来到了我的住处。   “我当时只是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刘庆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渐渐熟了以后,他给了讲了很多山外面的见闻趣事。之前我住在洞里时,和那个村里的村民几乎没什么来往,也没交流过。听刘庆一说我这知道,大明朝早就灭亡了,现在是什么社会主义国家…”   佘义说到这里,表情显得十分沉重。   “我当时很激动,有些失态,刘庆就问我为什么那么关心大明朝。犹豫了一会儿,我带着刘庆来到了屋后,指着那座坟,把我和老爷的故事讲给了他…刘庆听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他从小就敬重袁督师,并且把他知道的历史告诉了我。   “得知老爷不仅平了反,还名垂青史,我非常欣慰,纵然一死,也了无遗憾了。从此,刘庆就住了下来,他说敬重我的为人,留下来陪伴我。后来,我见刘庆为人忠厚,便把阴术传给了他。阴术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关键要看修习者的心态,其实,道术又何尝不是。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几百年不问世事,人心竟然会变得如此的诡怪和复杂。我当时想,纵然我不能出山,有个徒弟能出山也是好的,他可以用我传给他的东西造福百姓。   “但我没有想到,刘庆学成本领之后,第一个对付的人便是我!他趁我不备时打伤了我,说我个老不死的活了几百年已经赚够了,逼我想办法把体内的东西转移到他身上,让他长生不老…   “可是他没有想到,我心神一乱,再加上元气减弱,体内的那个‘东西’便占了上风,立时将我控住了,跳起来扑了过去,刘庆被吓跑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早已听的血气上涌了:“佘老伯别气,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佘义枯手一摆:“唉,罢了,罢了,怪我瞎了眼,其实,我之所以后面很想出山,就是为了探寻刘庆的下落,免得他用邪术害人。现在,他趁我不在时偷走了婴精,可能就是怕我出山…”   “其实,他这几年一直就在这山外不远的地方住着的。”赵欣说。   “我每年只有七月半子时才可以出去,而且不能去人住的地方,出了山也没有用的。”过了一会儿,佘义说:“你们两个睡会儿吧,我出去给你们弄吃的。到时候,天黑前把另一个丢魂的女娃娃带过来,晚上我给你们施法招魂。”   我刚想说我们包里有吃的,不用去弄了,佘义却已经出门而去了。   我和赵欣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佘义的床是用竹子做的,十分宽大,我和赵欣各躺一边。虽然隔着外套,却还是能够感觉到竹子的光滑与冰凉。昏昏的屋里,一切看起来都朦朦胧胧的,房顶显得十分高远,那一根根木椽并排斜下,就像一只张着翅膀的鹰。   “赵姐,你之前在洞里对佘义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赵欣淡淡的说,随后,她问我道:“冷儿,你师父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是。”   “他为什么不找个伴呢,是没喜欢的人,还是…算了,你傻不拉叽的,问了也是白问!”   我打了个哈欠,说:“谁说没有,师父心里一直都住着一个人…”   “哦?”赵欣一下子坐了起来,“是谁?长的漂亮吗?”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不说算啦!哼!”赵欣气鼓鼓的一躺,压的竹床‘吱嘎嘎’一阵响。   我心里只是替师父担心,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今晚,我们能找到他吗…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佘义回来了。我睡的很轻,听到动静,很容易便醒了过来,赵欣还在沉睡。   “佘老伯,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佘义提着一只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动一动的。   佘义看了我一眼,说:“好东西,山沟附近特有的,吃了能滋补元气…”   说着,佘义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我定睛去看,吓的差点蹦起来。那是几条色彩斑澜的蛇,纠缠在一起,在地上来回翻滚,即恐怖又恶心。   一同带来的,还有几根弯弯曲曲的野山药。佘义把蛇杀了,混着山药煮了一大锅,还好,他用的不是煮死孩子那口锅…   赵欣睡醒时,蛇汤已经煮好了。佘义给我们一人盛了一大碗,虽然没有调料,味道却也不错。佘义不吃东西,只是坐在一旁默默的抽旱烟,烟气围绕之下,他看起来十分的颓唐和落寞。   吃完以后,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决定去接晨星。   “小伙子,你回来以后,在那棵老槐树的树干上敲几下,我就给你破瘴开门。”佘义指着外面说。   佘义的房前不远处有棵槐树,弯弯曲曲的长的那里。   那槐树的叶子稀稀拉拉的,枝干倒也粗壮,只是很弯。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弯腰向山下探视。   “冷儿,回去以后,你让我的手下想办法去找老七的下落。我走不快,来回耽误时间,就不跟你去了。”赵欣说。   至于老七究竟在什么地方,赵欣也不知道,她只是在刚到临江村的那晚见过老七一面,老七请她吃饭,之后就没有见过了,偶尔用电话联系。看现在的情形,老七的电话是别想再打通了。   来到外面,我爬上山顶回头去望,那座木屋已经不见了。轻烟一样的雾气中,那棵槐树看起来很像佘义弯弯的背影…   看样子,师父的失踪,还有最近发生的事,应该都和老七有关,那么,他会在哪里呢…我忽然想到,张冬出事以后通知我的那个电话就是老七打的,据陈阿旺说,在江里救我的那个人也是老七…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还有前天晚上,我和晨星明明看到了朱厚他们的鬼魂跟着一辆马车进了死人沟。然而,当我们追进沟以后,却没有看到马车的踪影,而是被困进了一个凭空出现的村子里…这一切,任凭我想破头皮也理不出个所以然…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佘义炖的蛇汤的缘故,我感觉精力充沛,脚底生风,跑起来就像飞一样,没多久就出了山。   回到临江村以后,那感觉就像恍如隔世,我有一种从古代穿越回来的错觉。往日里清冷僻落的临江村,此时也变得繁盛起来了,就连街道,似乎也宽阔整洁了许多。   这一天,天半阴不晴的,太阳就像一个黯淡的盘子,躲在脏兮兮的破云中。清寂的风四处漫荡,吹的排水沟里的落叶拍打着脏水,荡起一圈圈涟漪。几个民工打扮的汉子,坐在昏暗的小饭馆里喝酒,不时传出吆五喝六的猜拳声…还是有人生活的地方好啊,但愿明天,我还可以看到日出…   来到赵欣的住处,只见小院里一片幽静,我的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晨星…”我唤了一声,没人答应,也不见赵欣的保镖出来。   我心里‘咯登’一声,上前推开门,屋里竟然空无一人!   我顿时像被泼了一瓢冷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我又去了晨星的住处,也没有人。   晨星不见了,赵欣的保镖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们的电话一个也打不通,直觉告诉我,他们肯定出了什么事…   第八十一章 婴尸观(2)   我失魂落魄的在临江村里四处游荡,我觉得我快要崩溃了。那些路人看着我,就像看一个疯子。   天色渐渐晚了,临江村上空飘起了炊烟,散工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我身边走过。   晚风四起,一片落叶缓缓飘落,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我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过了今晚,如果还找不回我和晨星的魂魄,我、师父、晨星三个人都会死,现在只有回到山里去,佘义即然说能通过生辰八字找到师父,我想,应该也可以找到晨星,这是唯一的办法。   回去的路上,经过陈木升家祠堂的时候,我忽然觉得,那祠堂的门似乎没有上锁。   我心中一动,走到跟前一看,果然没有上锁,门是虚掩着的,难道里面有人?   小心翼翼推开门,我走进祠堂里,借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光,我看到祠堂正中躺着一个人,正是晨星!   我心头一阵狂喜,差点哭了出来。   晨星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着,怎么叫也叫不醒,似乎晕了过去,她怎么会躺在这里?祠堂里阴森森的,我担心再有什么变数,背起晨星,朝死人沟赶去。   一路无事,来到佘义住的地方,顶多也就是七八点钟,我跑的够快的。黑暗中,山里的阴风‘嗖嗖’的刮着,那棵老槐树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按照佘义说的,我用力在树干上敲了几下,震的胳膊都有些麻。   没过多久,左边方向出现一星微弱的光,渐渐的,光越来越亮,很快的,木屋显现了出来。   “冷儿回来了啊…”屋里传来赵欣的声音。   ‘吱嘎’一声,门开了,佘义提着一盏马灯走了出来。   “阵我已经布好了,等下施法帮你们招魂,至于你师父,不用担心,只要探知他的下落,我把那两魄封在鬼娃儿身上,让它飞过去传给他…”   我心头一喜,连声称谢。   佘义摆了摆手:“人带来了吗?”   我一愣:“我这不是背着的么?”   佘义把马灯凑近一照…   “你背的这是什么?!”   我被佘义的表情吓了一跳,侧头去看,晨星正安安稳稳的趴在我背上,下巴枕着我的肩膀。   “她是晨星,就是那个丢了魂的女孩儿。”   佘义一愣,揉了揉眼睛,喃喃的说:“咦,奇怪,难道刚才是我看花了?…”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佘义只是摇头,马灯在他手里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的灯火映在他枯老的脸上。   “冷儿,你跟我的保镖说了吗?”赵欣来到门口,站在佘义后面,二人一对比,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反差。   “没有,他们不在,电话也打不通。”   赵欣眉头一皱:“不在?就晨星一个人在家?”   我摇了摇头:“我是在陈家祠堂里发现她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佘义想了想,说:“带她进来吧。”   刚跨进屋里,我就被吓了一跳。只见屋子的正中摆着一圈骷髅头,最少有十几个之多,原来放炉子的地方也已经空了出来,炉子移到了墙角落里。   看样子,这就是佘义所说的‘阵’了。仔细看去,这些骷髅头并不是乱摆的,似乎有着某种规律,但我却看不懂其中的奥妙。整个屋里,透着一种阴森森的寒意…阴术果然邪门的很。   我把晨星放到床上,佘义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说:“她只是脱了力,晕了过去,不要紧的。”   佘义将之前剩下的蛇汤热了热,盛了一碗给我。我小心翼翼的喂给晨星,喝到五六口的时候,晨星一阵咳嗽,醒了过来。   “阿冷,我义父…我义父他们回来了…”   我吃了一惊,碗差点掉到地上:“是他们把你放到陈家祠堂里的?”   “嗯…”晨星虚弱的点了点头,她告诉我们,昨天那两个保镖带她回到赵欣的住处,叫阿力的那个就出去了,阿强则留了下来,一直守护着她。   晚上后半夜的时候,方子舟带着一帮人闯了进来,却是萧山他们。他们控制了阿强,将他捆了起来,然后问我和师父的下落,晨星和阿强都不肯说,只说不知道,最后,晨星被放到了陈家祠堂里,阿强不知被带去了哪里…   “又是那个方子舟!”我的拳头捏的‘咔叭’一响。   “那他们现在人呢?”赵欣问。   “我不知道,听语气,他们好像找到了什么东西。后来,他们把我锁在祠堂里就走了,我心里又急又怕,晕了过去。迷迷糊糊的,就像做梦一样,我感觉祠堂的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个人蹲在我旁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些什么,我想睁眼,却连一点力气都没有,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心里一惊,晨星应该不是在做梦,因为我从陈家祠堂经过的时候,就是看到门没锁所以才进去的。看来,萧山他们走后确实有人进去的,会是谁呢?…   “阿冷,这是在哪儿?你们找到师父了吗?”晨星朝四下里看了看。   “这是在山里,正准备找。”我指着佘义说,“这个是佘老伯,他会帮助我们的…”   “小伙子,你出来一下。”佘义打断了我。   来到外面,佘义压低声音说:“我感觉这个女娃娃来头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   “说出来你别害怕,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你背上根本就没有人…”   我惊讶的道:“怎么可能?晨星一直在我背上啊!”   “嘘…”佘义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小声一点,“最初,我用灯凑近去照时,我只看到你背上趴着一个影子…”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佘义:“不可能,这一路上,晨星一直都在我背上,感觉的到的。”我指着屋里说:“你也看到了,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吗?”   佘义叹了口气说:“可能是我多心了吧,也许是我看错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抓紧施法吧。”   回到屋里,佘义要过我和晨星的生辰八字,写在了一张白纸上。   “佘老伯,这是什么阵?”我忍不住指着那些骷髅头,好奇的问。   “这是玄阴阵,阴术里用来探知鬼魂方位时阻挡阳气用的,这些骷髅头是我从山里收集到的,每一个都死了一百年以上了…”说着,佘义来到墙角,从木箱里取出那只丝罗瓶。   晨星看到这只没有身子的人头娃娃,吓了一跳。   “不用怕,这是用死婴养的,在佘老伯手里不会害人…”我嘴上宽慰着晨星,心里却也有些发毛。   那丝罗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样,它的内脏垂的长长的,看起来湿润而又柔软,不知道佘义是用什么养的。   我心里产生一个疑问,如果老七来过木屋,拿走了床底下那些罐子,那他为什么没有毁去这只丝罗瓶呢?如果真的如佘义所说,他是因为担心佘义出山,大可不必费那么大力气,直接将罐子捣毁就可以了。我估计,老七偷走那些罐子,一定有别的目的…   正寻思着,佘义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根长长的针,一下子扎在了丝罗瓶的内脏上,把挤出来的黑血滴在了那白纸上。   然后,佘义提着丝罗瓶,盘膝坐进了骷髅阵里。   这种情形,很像电视里的梅超风在练九阴白骨爪,甚至有些滑稽,但是,我却连一点想笑的心情都没有,只是觉得无比诡异。   佘义坐在阵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他闪电一般在那只丝罗瓶的头上拍了一下。那丝罗瓶便‘蹭’一下飞了起来,围着佘义团团旋转。   整个屋里,阴风四起,伴随着一种刺鼻的腥气。   大约两三分钟,丝罗瓶缓缓的落了下来,佘义睁开眼睛,说:“鬼娃儿嗅到了,你们的魂魄还在,而且离这里不远,它会带你们去…”   第八十二章 婴尸观(3)   “这次有鬼娃儿给你们带路,不会陷入迷瘴里了,那种东西困不住它的,不过,如果遇到突发情况,还是要靠你们自己解决。找到魂魄,也要靠你们自己牵回来…”   我连连点头,心里想,佘义修的是阴术,丝罗瓶也是阴物。而师父教给我的,却是正宗的道术。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的两派,今晚却联合在了一起,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女娃娃,你能走的动么?”佘义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晨星。   晨星没注意,只是点了点头,挣扎着下了床,我伸手把她扶住了。   佘义叹了口气,对我说:“山路很不好走,而且不知道还会遇到些什么,小伙子,你既要照护这个女娃娃,还要对付未知的东西,可要多加小心…”   我隐隐觉得,佘义的话里似乎隐含着别的意思,从他脸上流露出来的那种真诚关切令我眼眶一热。   晨星浑身软绵绵的,连站都站不稳,带着哭腔说:“阿冷,这次你自己去吧,别管我了,我只会拖累你。找到你的魂魄,然后救师父要紧。”   我头一昂,说:“如果师父在这里,绝对不会让我丢下你不管的,就算要死,我们三个也要一起死!”   说着,我把装法器的包裹递给晨星,一咬牙将她背了起来。   佘义朝外面望了一眼,说:“从刚才鬼娃儿嗅到的位置来看,你们的魂魄不在死人沟里,所以,我没办法同你们一起去了。但愿你们能够逢凶化吉,找到魂魄。到时候带回来,我会施法还回你们的身体里。”   说完,佘义把写有我和晨星生辰八字的纸塞进了丝罗瓶的嘴里,轻轻一拍:“娃儿,带他们去吧…”   赵欣和佘义一直将我们送到山下,走出一段,我回头望去,黑暗中,他们两个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两尊雕塑。   “冷儿,千万小心,等你们回来…”赵欣喊道,她的声音被山风吹的断断续续的。这种支离破碎的声音,仿佛有一种牵肠挂肚的魔力。我的心猛的一酸,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摔倒,强撑着站住了。   我不能倒下,因为,我背上还有一个小晨星…   “我们走!”我一咬牙,重重的扭过头,大踏步朝着前面的黑暗中走去。   此时大概是晚上十点钟左右,离死人沟越远,雾气便越淡,终于消失不见了。   那只丝罗瓶一直在我们前方,保持着十米左右的位置,我们走的慢时,它就会停下来等一等,可能是由于它的嘴里有我们生辰八字的缘故。   抬头望去,天眼依然静静的悬在空中,只是黯淡了许多,看起来就是一团死云,灰蒙蒙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不见一颗星星。   这一带的山并不高,也不大,只是十分密集,一座连着一座,如果从山与山之间绕过去,倒也要走不少弯路。粤南的山脉就是这样的,大部分的山都很零散,座落在繁华工业城市里的,多被建成了风景区,供游客攀爬游玩。像这样原始而又密集的山脉,除了住在山里的人,是没有人到这里来玩的,看起来一片荒凉。   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翻过几座山头,那丝罗瓶在前面还没有要停的样子,我暗暗有些忧急,佘义不是说离死人沟不远吗,现在都走了这么久了…   这里已经有人居住的痕迹了,一座坍塌的破屋子立在一片灌木丛旁边,被爬藤缠的满满的,冷风中,朽木‘吱嘎嘎’作响,那些藤蔓植物的触须来回舞动,就像水藻。   这时候,那丝罗瓶忽然停了下来,在原地缓缓的转着圈子,似乎在辨别方位。   我的腿已经发软了,浑身直流虚汗。   “阿冷,你累了么?”晨星俯在我耳边,关切的问。   我心头一热,说:“没事的,我不累。”   我感觉晨星趴在我肩头,有些瑟瑟发抖。   “怎么,你冷吗?”   “有一点。”   “把我的外套给你,我都出汗了。”   我把晨星放下来,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刚披好,我突然听到一种‘呜噜噜’的声音,那声音非常诡异,就像是厉鬼在哭。   我吓的头皮一麻,左右一望,那声音竟然是前面的丝罗瓶发出来的!   我估计,它肯定发现了什么。   果不其然,我的念头刚刚闪过,丝罗瓶便‘蹭’一下子向着右边那座山头飞去。   我心里一阵紧张:“快追上去,它肯定找到了!”   我把晨星横着往怀里一抱,飞快的追了过去。   爬上山头,只见下面是一个深谷,最少有数十米深,谷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一次,丝罗瓶没有等我们了,而是没了踪影,毫无疑问,它肯定钻进了下面的深谷里。   “走,我们下去看看。”   “等一等。”晨星说。   “怎么了?”我一愣。   晨星朝四下里看了看,又看了看下面的山谷:“这里我好像来过…”   “你来过?什么时候?”   晨星不答,继续张望着,突然说道:“阿冷,我想起来了,我父母的遗体就是在这下面被发现的!…”   “你确定你没记错?”我有些诧异。   晨星又朝下面看了看,说:“没错,就是这下面,只是,我那次不是从这里下去的,好像是从对面…”晨星朝远处望去,“对,就是那里,阿冷,你看,那里有座观…”   我顺着晨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对面的山头上依稀有一座道观。   “我记得当年我去过那观里,里面还有神像呢。”晨星说。   南粤地区,由于离中原较远,旧时很荒蛮,信息闭塞,因此比较迷信,普遍崇奉道教,拜三清天尊,真武大帝。大部分的道观都修建于山里,古人认为,莽莽群山,幽幽丛林之中隐藏着无数邪灵,不定时就会跑出来害人,所以就在山里修建了很多道观用来镇邪。当然,也有不少隐士,选择依山傍水的绝佳之处,建观修道。   到了近代,很多僻落的道观由于没有香火,再加上无人修缮,早就荒败废弃了。保存完好的,大多集中在旅游胜景区,比如罗浮山,著名的冲虚道观就在那里,历代香火不断。   我们所处的这一代山里比较荒僻,以林木为主,人迹旱至,这里的道观,不是用来隐居修道的,便是镇邪用的…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晨星,既然你父母是因为寻找《殡葬全书》在这里出的事,萧山当初为什么不带我们到这里来找呢?”   晨星说:“我父母当年出事以后,我义父带人在这一带搜查过,什么也没发现。据他所说,他结合很多史料,还有李淳一家传的说法,那本书在临江村附近一带。至于我父母之所以会在这里出事,他认为是遇到了不寻常的东西,迷失了方向,走失在了这里,并不是来找书的…”   萧山这么说似乎也有一定的道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那本书原本藏在江底的密室里,被袁崇焕无意中得到了,那里也属于临江村附近。按照佘义的说法,那本书已经被袁崇焕给烧掉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突得一跳,我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对了!给晨星牵魂的那天晚上,纳兰元英告诉我,那本书确实存在,并且嘱咐我,一旦找到,要千万小心,否则马上就会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么,他和佘义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呢?…   “阿冷,我们要不要下去?”晨星小声问道。   “啊?”我回过神,定了定神,说:“当然要下去。”   我隐隐觉得,下面这条山谷里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八十三章 婴尸观(4)   自从赵欣说书不在山里以后,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们的目标便由寻找那本书,转为寻找并对付山里出来的东西,保护临江村的安宁了。没想到,临江村一直都很安宁,倒是我们,被卷了无数的漩涡里。   我把晨星先放了下来,从包裹里取出那两条红绳,将其中一条递给她,说:“我们的魂魄可能就在这谷里,拿好这条绳子,师父在鸡血里泡过的,可以套住它们…”   然后,我背起晨星,小心翼翼沿着山坡朝下面走去。   这道山坡除了比较陡以外,还有很多乱石和树藤,我脚下不断有石头‘咕噜噜’往下滚。晨星搂着我的脖子,显得很紧张。   几十米的高度,走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才终于下到谷底。越往下走,越能听到叮咚的流水声。此时一看,只见谷底有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应该是雨水冲刷形成的,由于昏黑一片,再加上荒草、灌木的遮掩,在上面很难发现。   走了这么久,我早就口渴难耐了,拨开荒草来到溪边,往地下一趴便喝了几口溪水,并且掬了一捧喂给了晨星。溪水甘甜而又清凉,似乎有一道凉凉的丝线,顺着喉咙,一下子就到了肚子里,我机伶伶打个冷颤,只觉精神一振。   放眼望去,只见这条山谷比死人沟要宽多了,植被也很丰茂,两边不知通向哪里。只是,谷底的乱石和杂草很多,还有不少灌木丛,不容易行走。   此时大概是晚上的十二点钟左右,我们从木屋出来,走了已有差不多两个小时了。   谷里充斥着各种声音,除了溪水的‘叮咚’流淌声以外,还有荒草‘哗啦啦’,灌木‘吱嘎嘎’的声音…那丝罗瓶也不知跑到了哪里,我们的魂魄会在这里面吗?…   “晨星,你怎么了?”我发现晨星脸上似乎有泪珠。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想到了我的父母…”   我鼻子一酸,轻柔的拭去晨星的泪水,温声说:“已经过去很久了,别再想了,乖…”   “嗯。”晨星轻轻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抓紧找吧。”   我背着晨星,在杂草和灌木间穿梭着,边走边到处看。然而,除了摇曳的草,枯死的木,什么也没有。   走了大概有十多丈,来到一块大石头跟前。   “阿冷,等一等。”晨星说。   “怎么了?”   “放我下来。”   晨星刚一落地,便朝那块石头拜去。   “我父母…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唉…”我叹了口气,觉得眼眶一热,急忙扭过了头,泪水却已经滑了下来。   晨星没了父母,义父不是好人,谈了个男朋友,也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可以说,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在那一刻,我暗下决心,如果我们都能渡过这一晚,无论将来怎样,我都会尽最大可能给她亲人般的关怀…   我胡思乱想着,失魂落魄的朝四处张望,突然,我的目光定住了,因为我看到了之前那座道观,它就在对面的山头上。   如果是用来隐居修道的话,道观一般会建在幽僻的地方,这座道观既然建在山顶,毫无疑问,它是用来镇邪的!难道说,这条山谷里,真的有什么邪灵?   “咦?阿冷,快过来看!”   我吓了一跳,急忙回过身:“怎么了?”   “你看这块石头,上面怎么有字啊!”   我凑近一瞧,果不其然,这块石头上真的有字!   “我小时候来,这块石头上根本就没有字的。”晨星诧异的说。   “那就怪了…”   我用手去摸,发现那些字即不像是写上去的,也不像是刻上去的,笔划十分奇特,根本就认不出来念什么。   “怎么会这样…”   正疑惑间,我的脑中电光一闪,我想到了师父的话,师父说,在我们找到魂魄之前,可以看到正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难道说,我和晨星看到的,是阴间的文字?!…   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过,迅即便摇了摇头,在我小时候,师父给我讲了很多古时候流传下来的神鬼故事,但从没有提过关于阴间文字的。眼前这块石头上的字虽然有些奇特,我一时间也不敢确信是不是只有我和晨星看的到,身边又没有其他人,如果赵欣跟着来就好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间,我突然发现不寻常的地方了,这些字会动!我的手碰到哪里,哪里的字就会一隐,等我的手移开,它又显现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这块石头很大,我们所在的这一面十分平整,呈现一种上斜的弧度。晨星浑身无力,半趴半蹲在地上的,所以,我也是蹲在她旁边伸手去摸的。   “晨星,你快看!”   晨星也被情形惊的呆了:“怎么这些字会消失的?”   我心中一动,伸两只手去摸,两只手所到之处,字全部隐去了。我站起来,走到石头跟前,用整个身子一挡,果不其然,被我挡住的地方,上面的字就像用黑板擦抹去了似的…我明白了!   我猛然转过身,蓦然间,我看到对面山头的道观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莹莹的光,十分微弱,仔细看却看不到了。   原来,奥妙在这里!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阴间的文字,而是那道观里的‘发光体’投映在这块石头上的!   “晨星,那观里有东西,走,我们上去看看!”   我背起晨星,跨过灌木丛和小溪,朝对面走去。来到近前,只见这边的山坡不是很陡,隐约有一条小路通往上面,只是被荒草和藤蔓给埋住了。   沿着小路的遗迹,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顶。那座道观就在我左方数十米之处,从这里看去,只见那道观离山边大约有三四米远,观前的地面十分平整,两边种着两棵青松,枝干粗壮而又挺拔。整座道观看起来十分破败,四面透风,观顶的瓦片早已被藤草给盖住了。半米多高的草,就像是长在一颗四方巨头上的头发。   昏黑之中,整座道观看起来鬼气森森的。晨星有些紧张,下意识的搂了搂我的脖子。   “别怕。”   我从包裹里抽出桃木剑,顺便将一叠符纸塞进裤子口袋里,背着晨星,小心翼翼朝那道观走去。   来到观前,只见门早就没了,里面望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不禁有些疑惑,刚才我看到的那发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朝谷底望去,从这边的山头,可以看到下面那条小溪,就像一条穿梭在草木中的白蛇。借着粼粼的水光,隐约可以看到那块石头,只是太远,看不太清楚。   按照在下面时的印象,那个发光的东西应该在道观里面的高处。   我背着晨星,警惕的来到观里,瞪大眼睛,极力的辨识着里面的景物。   视力渐渐适应以后,只见观里长满了草,立着不少神像,裹满浮土,被漏下来的雨水冲的一道一道的,已经辨不出本来的面目了。两尊小一点的神像倒在地上,一尊没了头,另一尊从中间断开了。整座观里,充斥着泥土的腥气,还有植物腐烂的气息。   “晨星,你小时候真的来过这里吗?”我问道。   晨星看了看说:“嗯,我来过,大概记得当年这里面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没有这么多草…”   我点点头,心里想,那个发光的东西到底在哪里呢?我一边想,一边抬头往上面看。观顶早已千疮百孔,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塌了,只是被上面的草掩住了塌方的洞口。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忽然,我发现正中那尊神像的头上趴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走过去一看,却是那丝罗瓶!   原来它跑到了这里,此刻正一动不动的趴在这尊神像的头上…   我心里一阵紧张,这个东西怎么停在了这里?难道我和晨星的魂魄在这神像里?…   这尊神像比其它那些要高出很多,快碰到观顶了,上面的浮土不是很多,也没有被雨水冲过的痕迹,恍惚中辨去,依稀是太上老君,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托着装仙丹的葫芦。   我试着用手去触摸了一下,只觉冰凉而又坚硬,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那么,丝罗瓶为什么会停在这里呢?   我抬头仰望着这尊神像,百思不得其解,一种懊丧的情绪渐渐涌上心头。这只丝罗瓶肯定找错了地方,这里面空空的,除了石头做的神像,哪有什么魂魄?难道说,我和师父还有晨星,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么?…   我直直的盯着神像,心乱如麻,倏地,我感觉那神像的眼睛动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晨星问道:“阿冷,怎么了?”   “这…这尊神像好像是活的!”   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勉强定住心神,我把晨星放了下来,走到神像跟前。   我壮起胆子,爬上神台,和神像站在了一起,它的高度和我的个子差不多。那只丝罗瓶趴在它头上,就像睡着了一样,我用手去摸神像的眼睛,硬梆梆的,纹丝不动,难道刚才是我的错觉?   我疑惑的摇了摇头,回头看去,站在这个位置,下面的山谷尽收眼底,我突然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块石头,我惊奇的发现,站在这个位置去看,那块石头竟然变得无比清晰,就像一块光洁的镜子!更为奇特的是,它的上面还有字,那是一个‘道’字!   我顿时恍然大悟,我和晨星之前看到的那些‘字’,其实只是一个字的组成部分,只有离的远了才看的清楚,它便是————‘道’   第八十四章 婴尸观(5)   这是一个繁体的‘道’字,似乎隐隐发着金光。   “阿冷,怎么了?”晨星见我发呆,有些担心。   我把我看到的景象告诉了她。   刚才我们在道观外面时,往谷里看根本就看不清那块石头,现在站在我这个位置,不仅能看的到,还能清楚的看到它上面的字…我分析,这一定是一种特殊的光学反射,我可以肯定的认为,之前我在谷里看到的那个发光体,一定就在我所处的位置。   然而,我周遭除了这尊神像以外,便只有趴在它头上的丝罗瓶,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莫非,和这尊神像有关?   这尊神像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石头做的,它的眼睛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根本就看不到发光,更不会动。   我在观里找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现,心里越发越焦急了。外面下起了雨,看起来朦胧一片,观里更加阴暗了,雨丝打在观顶的草叶上,‘扑踏踏’作响。   “这个东西肯定迷路了,把我们带到了这里,除了发现一块有字的石头,其它什么也没有。”我指着那丝罗瓶,有些沮丧。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晨星问。   “不怕,我们自己找,我试试用师父卜卦的方法看能不能找的到…”   嘴上说的很有把握,其实我是在宽慰晨星,我心里实在没底,那个‘方位卦’很复杂,我只见师父演示过一次,印象早就模糊了,不然我之前早就用了,不用劳烦佘义。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卜方位卦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决定试上一试。   那个丝罗瓶是佘义养了很多年的东西,不能任由它丢在这里。临走前,我把它拿下来塞进了包裹里。   然而,刚要走时,我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几道手电筒的光柱从观门口一掠而过。   我吃了一惊,深更半夜的,什么人会到这种地方来!   脚步声来的很快,听起来有好几个人。我的脑筋转的飞快,这里这么偏僻,这么晚过来的,肯定不会干什么好事,更不是什么好人。   出去已经来不及了,我朝两边一望,只见右边一座神像的底座十分宽大,应该可以藏人。于是来到近前,细一看,底座和墙壁的夹缝里刚好可以藏人。我心中一喜,先把晨星送了过去,然后,纵身一跃,跳进了夹缝里。   刚藏好,脚步声就来到了门口。   “嘘…”我对晨星做了个手势,两个人心跳得都很厉害。   很快,来人进了道观。   “***,怎么下起雨来了,早知道带伞了…”   听到这个粗重的声音,我和晨星同时一震,因为这个人是孙德寿!   “广东这段时间的气候就是这样的,冷空气一来就会下雨…”萧山的声音。   我搂着晨星,感觉她在我怀里瑟瑟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   “唉,还是四川好啊,山好水好,气候也不像这里一样这么多变…”孙德寿叹道。   我小心翼翼探头去看,手电光映照下,只见观门口站着的四个人正是萧山、李淳一、孙德寿和凌志飞。萧山穿一身黑色西装,高大而又挺拔,头发背梳着,猛一看,很像周润发。李淳一清瘦的身材,裹在一套宽大的中山装里,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面朝观外,不知在看些什么。   “呵呵,孙大师是怀念四川的美食吧。”凌志飞潇洒的撩了撩被雨水打湿的头发,笑道。   孙德寿用肥厚的手掌抹了抹嘴唇,‘叭唧’道:“确实,那么多小吃,我还没尝够呢。”   萧山道:“等事成之后,我请孙大师游遍中国,吃尽美食…”   事成?是什么事?萧山回国是为了寻找《殡葬全书》的,晨星后来告诉我们,除了找书以外,萧山还放出了山里的‘东西’,准备控住以后卖给美国。他这里所说的‘事成’,是指找到书呢,还是控住那个东西?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暗暗有些忧心…   这时候,一直没出声的李淳一说话了,声音还是那样阴阴的:“萧总,那人为什么要约我们到这里来见面?”   萧山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不过,谅他也不敢耍什么手段。”   “希望如此吧…”李淳一说。   萧山缓缓走到观门口,伸臂朝谷里一指:“我义弟和弟媳就是被发现死在那里的,唉,已经十年了…”   萧山的语气听起来凄凉而又落寞,不知怎的,给我一种做作的感觉。   李淳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凌志飞甩了甩头发,用一种极为中性而又诚挚的语气说:“伯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星妹,以慰二老的在天之灵…”   这时候,我感觉晨星抖的更厉害了,两点温热的东西落在了我的手腕上。低头一看,晨星的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雨渐渐下大了,四下里一片嘈杂,不时有雨滴漏下来,打在我身上。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离天亮已经没有几个小时了,我的焦急感越来越强烈。虽然我现在有了师父的功力,可是门口这四个人都有些身手,以一敌四,我一定不是对手,怎么办?…   “他来了…”萧山突然说。   我心里一沉,侧耳听去,外面的雨声中夹杂着一个人的脚步声,听起来十分稳健。   “七老大,等你等的好苦啊…”萧山打了个哈哈。   那人来到道观门口,凌志飞拿手电筒一照,只见那人穿一身黑色雨衣,身材矮胖,满面红光,正是老七!   老七扫了众人一眼,将目光锁定在萧山身上,笑了笑说:“萧总,多年不见。”   萧山笑道:“多年不见,听说七老大最近几年一直在江上打鱼,那可受了不少苦了。”   老七随意的一摆手,说:“没什么,倒也轻闲自在。”   “伯父,你们早就认识?”凌志飞问。   萧山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老七却道:“何止认识,我跟萧总是老相识了…”   萧山打断了他的话:“来,七老大,我给你介绍,这个是志飞,小女晨星的男朋友…”   凌志飞急忙上前和老七握手,老七只到他肩膀那么高。   萧山又把孙德寿和李淳一介绍给老七认识,几人寒碜了几句。   萧山说:“七老大,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   “我先来了,他们在后面,走的慢。”   萧山点了点头。   这时候,雨下的更大了,不时有风夹杂着雨点卷进来。   “我们到里面避一避吧。”萧山说。   几个人来到观里,和我们藏身的地方只有几米的距离,好在,有神像挡着,光线昏暗,倒也不易被发觉。我丝毫不敢大意,屏气凝神,小心窥视着。   观里也到处漏雨,‘啪嗒嗒’响。   李淳一皱着眉头说:“七老大,为什么选在这里见面呢,这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还这么偏。”   老七微微一笑:“当然是有用意的。”说着,他走到正中那尊神像跟前,转身看着众人,缓缓的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几个人被问的一愣,都只是摇头。   “这是一座婴尸观。”   老七话音刚落,我看到李淳一突然一震,孙德寿也是一呆。   “婴尸观,那是什么?”萧山疑惑的问。   “一般建在山里的道观,都是用来镇邪的,而这座观却恰恰相反,它是用来压正的。”老七指着身后那尊神像说:“其实,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神像。”   “不是神像?”萧山问。   “嗯,它们只是石俑,每一尊里面,都封着一个死去的婴儿,你们看…”老七指着地上。   我把头小心翼翼伸高,也看过去,这才发现,正对着我倒在地上的那尊石像,断面上有一个凹窝。另一个我看不到,估计也是一样的。   老七指着那凹窝说:“婴儿原本就是封在这里面的,估计,这两尊石像倒下来断掉以后,它们从里面掉出来,早就烂掉了。”   凌志飞满脸诧异的神色,用手电筒朝那些石像一一照去。我急忙缩头,片刻,手电光从我头顶一闪而过。   第八十五章 邪门歪道(1)   “照这么说,这些石像里面都有一个死婴?”凌志飞问。   我觉得浑身一凉,似乎有一阵阵寒意,从我身前的石像里渗出来。   我再一次探头去看,只见老七点了点头,指了指外面说:“当年,有一个精通道术的人来到这一带的山里,他发现山里有很多邪气,如果不加以镇住,将来积的多了,肯定会祸乱人间,于是,那道人觅来一块大石头,附以道术,放在了下面的山谷里,镇住了方圆一带的邪气。可是后来,却被一个修邪术的人给破了。那块石头由于常年被安放在那里,气脉已经与附近的山融在了一起,不能移走,不然的话,会造成山川动荡。于是,那个修邪术的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在山头伪造了一座道观,把婴尸藏进了里面神像里,所以,表面上这是一座道观,而实际上,这是一座婴尸观,那些婴儿都是在活着时被封进石像里的,怨气极重,被用来镇住谷底的那块石头…你们看,下面下些石像的脸都冲着正中那尊太上老君,表面上,像是在虔诚膜拜,而实际上,是将婴尸的怨气集中到正中那一只身上,由它传到谷底,克制那块石头的正气…”   “你是怎么知道的?”萧山问。   老七淡淡的道:“不瞒你说,建这座婴尸观的,就是我的先人。”   “啊!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萧山有些变色。   “不,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萧山又要问时,外面传来人声。   “他们来了。”老七说。   不一会儿,四个身穿雨衣的人抬着一口棺材走进了观里。   “老大!”   那四人异口同声的和老七打过招呼,将棺材放在了地上。   老七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打开馆材。   由于角度问题,我看不到棺材里面,心‘扑嗵嗵’跳得厉害,就像擂鼓一样,棺材里会是什么呢?难道是从佘义那里偷走的装婴精的罐子?   “这人难道死了么?”李淳一阴阳怪气的说。   我一惊,看来不是罐子,而是一个人!   “没有,只是晕了过去。”老七一挥手:“扶他起来。”   其中两个抬棺人便弯下腰,探手进去,从棺材里扶起一个人。   当我看清这人的脸时,我差点叫了出来,因为,这个人是师父!!   那两个人松开手,师父便斜斜的靠在了棺壁上。短短两天时间,师父看起来瘦了很多,不过,眉毛却显得更浓了,鼻子也更英挺了。只是,两腮生了不少胡子,脸色白的吓人。   我又是激动,又是愤怒,这帮畜牲!我恨不得扑过去,将这些人一个个咬死!   忽然,一只手用力捏了捏我的胳膊。低头一看,昏暗中,晨星冲我摇了摇头。   我心里一惊,是的,现在又多了个老七,一定不能冲动,不然的话,我们三个都会落入他们手里。想到这里,我迅速冷静了下来。   李淳一从孙德寿提的小箱子里摸出两根蜡烛,点燃以后,放在了正中的神台上,几人关掉手电筒。   老七走上前,在师父两边太阳穴上轻轻两点,然后,随手一指点在了师父的人中上。   师父沉闷的‘哼’了一声,醒了过来。我心里一阵打鼓,这些人把师父弄到这里做什么?   萧山笑道:“张师父,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我真想给他一巴掌,人都被装进棺材里了,还别来无恙!   师父眼神有些茫然,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   “我伯父问你话呢!”凌志飞一撸袖子,萧山伸手一挡。   凌志飞转而一笑:“张有才,你不是很厉害吗,我们几十个人都打不过你,现在怎么躺棺材里了?”   老七眉头一皱:“我只不过是钻了个空子而已,张师父若不是没了两魄,我可不是他的对手。之所以用棺材,是因为抬起来方便…张师父,这可得罪了。”说着,老七冲师父拱了拱手。   看老七的样子,并不像是装的,我暗暗有些疑惑,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凌志飞被老七抢白了一通,显得有些尴尬。   “志飞,不得对张师父无礼。”萧山说。   凌志飞脸上一红,退到了一旁。   萧山笑道:“张师父,别见怪。”   师父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清醒了过来,左右看了看,说:“原来是萧总,不知几位把张某带到这阴观里来做什么?”   师父这句话刚说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李淳一那种幸灾乐祸的笑容荡然隐去,老七一改先前的镇定,惊奇的说:“你…你怎么知道这里是阴观?”   师父淡淡的说:“这些神像的姿势不对,而且,我一醒来,就察觉到一股阴气。显然,这座道观被人动了手脚,已经不再是道观了,而是一座阴观。”   几个人张口结舌,面面相觑。   老七大拇指一竖:“张师父果然好本事,没错,这是一座婴尸观,只不过,不是被人动了手脚,而是从一开始它就是一座阴观。”   师父点了点头:“怪不得,婴尸观…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在一座山头上,这座观的正对之处,是一条山谷…”   几个人又是一震,师父半躺在棺材里,什么也看不到,却对周遭的地形了然于胸。   “你以前来过这里?”萧山反应最快。   “没有,这种婴尸观需要建在高处,里面的婴灵只有依靠月华才能维持本元,所以,它只能建在山上才有效用,如果建在平地上,那就是普通的道观了。即然建在山上,它的作用必定是克制阳正之气的,而山谷是山之脉,好比人的血脉,阳正之气与阴邪之气在谷里交汇,源源流动,山谷的作用,就是调节阴阳平衡的,所以…咳…咳…”   “不错。”老七说:“只不过,是有人先放了一块镇阴石在谷里,克住了阴邪之气,所以我家先祖才建了这么一座婴尸观,去克那块石头的。”   师父咳嗽了几下,长叹一声说:“建这么一座观,不仅克住那块石头,还会压住谷里的阳正之气,怪不得这附近一带一直都不太平,唉…”   老七看了看表,说:“离天亮只有四个小时了,张师父,你还是不肯跟我们合作交出那本书吗?”   我心里猛的一震,书?什么书?难道师父得到了《殡葬全书》?…   师父说:“我早就说过,那本书我根本就没有带在身上,况且,家传的东西,我是不会给外人的。”   萧山叹道:“张师父,你这是何苦呢,把那《风水经》交出来,再配上七老大的阴经,我们一起发财,一起长生不老,多好!”   原来,他们说的是《风水经》,那是天师张道陵所写,传给张氏后人的,话说,我也只是在小时候见师父拿出来过一次,那是一个手抄本,线装的,里面的文字晦涩而又生僻,我一句也看不懂,萧山他们要那本书做什么,怎么又跟长生不老联系在一起了?…   师父微微一笑:“那本书传到我这一代,所剩下的内容不过是原书的十之二三,况且,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你们不要异想天开了。”   老七道:“张师父,我对你说过,那本《殡葬全书》,其实就是由道术、阴术、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文字构成的。而长生不老的秘诀,就在那古里古怪,不知名的文字里面。破解那些文字的密码,便隐藏在《殡葬全书》的道经和阴经里,现在,阴经在我手里,当年著书的那位高人把道经传给了天师张道陵,而你,却是张天师的嫡传后人。现在,那些古怪文字我们已经得到了,只要你我联合,就能破解里面的奥秘…”   师父只是摇头:“我寻找《殡葬全书》,是为了得到里面全本的道经,用来对付邪灵的,而不是求什么长生不老的。”   “你当真不肯跟我们合作?”萧山问。   师父不再言语。   老七说:“等到天一亮,你就要死了,如果你肯跟我们合作的话,我会帮你找回两魄,救你一命。”   师父笑道:“人都有一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你要你徒弟也跟着你一起死么?”老七冷笑道。   师父脸色一变。   “是啊,他还那么年轻,而且那么帅气的小伙子,唉…”萧山叹道。   师父突然‘哈哈’大笑,把几个人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就范吗?错了!我徒弟虽然没跟我学到多少本事,但有一样东西他学到了,那就是骨气!…冷儿,跟师父一起死吧!”   第八十六章 邪门歪道(2)   师父不知道我在观里,所以,他最后这句话不是在叫我,而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呐喊。   我感觉有一股热流涌上脑门,连手心都有些发烫了。   “别跟他废话了,就应该给他点厉害瞧瞧!”凌志飞吼道。   萧山冲他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说:“张师父,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们一直敬佩你的为人,这才以礼相待的,跟我们合作,对大家都有好处,难道非要逼我们动粗吗?”   师父冷笑不语,把头扭向了一边。   几个人便开始了轮番的攻势,老七一直说软话,旁敲侧击,萧山软硬兼施,李淳一阴阳怪气,不时恐吓几句,凌志飞摩拳擦掌,袖子撸起来又放下去。唯有孙德寿,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每每欲言又止,焦急的搔着自己的头皮。除了老七那四个手下像木雕一样站在一旁以外,其他几个人都是手舞足蹈,蜡烛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看起来就像几只大海怪。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的愤怒和紧张渐渐消失了,只是定定的看着师父,感觉心里很宁静。   终于,萧山的耐心耗尽了,阴沉着脸说:“即然张师父不肯答应,那么,我们只好得罪了。”说着,萧山冲凌志飞一摆手退到了一旁。   凌志飞就像中了彩票一样,满脸喜色:“张有才,那天在方子舟家里,你总共踢了我三脚,我今天先还你三刀好了…”   凌志飞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朝师父走了过去。   “住手!”我大喝一声,猛一下子蹿了出来,挡在了师父面前。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人藏在暗处,顿时都愣住了,凌志飞猛往后退了几步。   “师父…”我眼眶一热,强忍住泪水。   师父回过神,哽咽的说:“冷儿,好孩子…”   我扭过头,瞪着凌志飞说:“畜牲,你真配不上晨星!”   凌志飞额头上的青筋一鼓,说:“很好,阿冷,这是你自己来送死的。”   说完,凌志飞冲我扑了过来,我抬脚便将他踹翻在地,那匕首飞了出去,‘当啷’一声砸在了一尊神像上。   “我只不过使了三成力,就把你踹的像死狗一样,我师父踹你那三脚哪怕有两成力,你最少也要躺三个月。”   凌志飞挣扎了好久都爬不起来。   这时候,其他人一看情况不对,迅速将我和师父围在了中间。   我轻蔑的看了看众人,将目光定格在老七身上,冷笑道:“老七…不对,是七老大,我们终于见面了,没想到,你藏的这么深。”   老七笑了笑说:“阿冷,人是不可以貌相的。”   “我一直不明白,你那天为什么要在江里救我。”   老七想了想,说:“告诉你也不要紧,阿冷,你不用领我的情,我不是为了救你,而是因为,你不能死在江里,就这么简单…”   不能死在江里?   我又要问时,被萧山给打断了:“阿冷,你出来的正好,快点劝劝你师父,只要肯跟我们合作,我保证你们师徒二人的安全,并且,我把晨星许配给你。”   我眼睛一亮:“你当真把晨星许配给我?”   萧山一喜:“我说话绝对算数!”   凌志飞半躺在地上,边咳嗽边说:“伯…伯父…”   我‘哈哈’一笑,正色道:“师父,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冷儿陪你一起死…”随后,我冷冷的看着萧山说:“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的话,就想办法救救晨星,因为,她也丢了魂魄,至于我和我师父,是绝对不会同你们合作的…”   萧山一愣:“星儿也丢了魂魄?”   “怎么,她没有告诉你吗?”   “阿冷,不用跟他说。”   众人一齐回头,这才发现,晨星不知什么时候从夹缝里站了起来。   “星妹,你怎么也在这里?”凌志飞挣扎着爬起来,走过去就要扶晨星。   “走开。”晨星冷冷的说。   “星妹,我…”   “我要你滚开!”   我头一次见晨星发火,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在众人呆呆的注视之下,晨星艰难的爬出夹缝,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老七的两个手下本能的让到了一旁,晨星来到棺材旁边,缓缓的蹲了下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师父…”   师父温和的笑了笑,伸出宽厚的手掌,撩了撩晨星额前的乱发,说:“好孩子,就像冷儿刚才那样说的,你跟你义父去吧,他们有办法救你的。”   晨星一咬牙,擦了擦眼泪:“不,我没有义父,我跟你们一起死。”   萧山眉头一皱:“星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晨星连看都不看他,只是咬着嘴唇,握着师父的手。   一时间,整个场面陷入了僵局,观里十分安静,只有淋漓的雨‘扑踏踏’的声音。   “原来她是你的女儿啊。”老七最先打破了沉默,对萧山说道。   萧山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两下。   “那好吧,我先救她。”老七看了看表说。   萧山一愣:“怎么,你真能救?”   看情形,萧山之前肯定以为,老七是为了得到书而谎骗师父的。   老七呵呵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约你们到这里来吗?现在我可以说原因了,那是因为,他们两个丢失的魂魄就在这座观里…”老七伸手朝我和晨星指了指。   这么一来,晨星也抬起了头,所有人都看着老七。   老七说:“他们在死之前,离体的魂魄是任何阴术都没法控住的,只能引,所以,我把他们的魂魄引到了这座婴尸观里,借助婴灵的怨气,这才能镇住。我原本打算,把张师父带到这里,如果他答应了我们的要求,默写《风水经》的时间不够,便抽两魄出来给他续命…”   老七一边说,一边解开里面衬衣的扣子,把手伸进了怀里。   萧山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老七说,然而,他刚扭过头就愣住了。只见,老七从怀里掏出一只古旧的镜子。   “这…这就是那面镜子?”李淳一显得很激动,凑前几步,来到老七跟前。   “不错。”老七说。   我看过去,只见那是一只铜镜,很厚实,边缘雕着一些古怪的花纹,镜面灰蒙蒙的,看来,这就是在陈木升家里砸死那新娘子的铜镜了。   老七平拿铜镜,缓缓的朝正中那座神像的底部靠了过去,我这才发现,那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洞口。而那铜镜的背面,却贴着一道红色的符纸,像是在血里面泡过的。   待镜面贴住洞口以后,老七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猛往回一收镜子,‘哗啦’一声响,从那洞里钻出一只小小的木匣子。   匣子上裹着几道白色的符纸,那是修阴术的人用的。   老七把镜子揣回怀里,拿起那只木匣子,对萧山说:“他们的魂魄就被封在这里面,我把你女儿的放出来,还回她身体里…”   我的心‘怦怦’直跳,看了一眼晨星。   “慢着。”萧山道。   老七正准备撕符纸的,一愣,停了下来。   萧山定了定神,对师父说道:“张师父,你和你徒弟一心求死,我们也没法拦着,但是,你们总不能搭上别人的性命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问。   “很简单,如果你们肯合作的话,我们便救星儿。倘若搭上星儿跟你们一起去死,我想,你们就算下了地府,鬼魂也不会安宁的吧。”说完,萧山直直的盯着师父。   我肺都快气炸了:“萧山,你还是不是人?晨星是你的女儿啊!”   “什么叫我是不是人?星儿的命运现在掌握在你们手里,只要你们两个一点头,她就能活下来,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们两个是不是人?”   第八十七章 邪门歪道(3)   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怎的,晨星却显得很平静。   师父怔怔的看着萧山:“萧总,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不可以这样子的!”   “我只问你,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师父看了看晨星,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说:“好吧,我答应你。”   就在这个时候,晨星突然冷笑一声,抬起了头:“萧伯伯,这些年以来,感谢你对我的养育之恩,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偿还的,我所有的,只是一条命…”   说着,晨星缓缓的站了起来:“阿冷,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晨星福缘太浅,唯有来生再报了…”   说完,晨星突然深吸一口气,掉头朝后面的一尊神像撞去。   “不可以!”我和师父同时大吼一声。   然而,由于中间隔着棺材,我根本就来不及去救晨星。老七那两个手下离的倒近,可是他们就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一道黑影,闪电一般蹿进了观里,一伸手将晨星给抱住了。可是,晨星的头还是在神像上磕了一下,晕了过去。   我仔细一看,救晨星的这个人是赵欣的保镖,叫阿力的那个。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馨香传入鼻孔。一个美丽的女郎走进了观里,正是赵欣…   赵欣的出现令我又惊又喜,但是,心里更多的却是一种疑惑,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赵欣和阿力浑身都湿漉漉的,没有带雨具。   “小姐,她只是晕了过去。”阿力检查了一下晨星,向赵欣汇报道。   “赵姐!”我也叫了一声。   这时候,观里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赵欣。   然而,赵欣却好像没有听到我和阿力的话,从一进来,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师父,仿佛其他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赵欣来到棺材前,轻轻蹲了下来。   “赵小姐。”师父微笑道:“谢谢你救了星儿…”   赵欣怔怔的看着师父:“你,你还好吗?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呵呵,暂时还死不了。”   赵欣看起来很激动,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语无伦次的说:“你怎么,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说着,她竟然不顾众人,伸手朝师父脸上摸去!   师父原本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阵红,他急忙把头向后一撤,避开了赵欣的手。   “原来,你就是赵小姐。”萧山道。   赵欣抬起头,用一种冰寒的眼神看着他:“你是谁?”   “他是晨星的义父,刚才差点把晨星给逼死。”我冷冷的道,不过,看到晨星没事,我心里的怒火已经消了一大半。   萧山充耳不闻,用一种气度凛然的样子说:“我叫萧山。”   赵欣冷笑道:“原来,抓走阿强的那个人就是你。”   “赵小姐,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老七说。   赵欣愣了一下,表情一和,笑道:“七老大,这么多天不见,你还好吗,我托你找的那本书有着落了没?”   老七笑了笑说:“不瞒赵小姐说,我们之所以聚在这里,就是为了那本书。”   赵欣缓缓的站了起来,撩了撩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即然是这样,你们抓张师父做什么,把他放了吧。”   “这个人不能放,因为,那本书需要着落在他身上。”   “如果我让你把他放了呢?”   老七只是摇头,笑而不语。   这时候,他的那两个手下朝阿力扑了过去。阿力用一只手托着晨星,另一只手凌厉的一拳,将其中一人打倒在地,然后飞起一脚,将另一个人也踢倒了。   余下那两个见状也要扑过去,被老七给拦住了。   “好身手!”老七冲阿力竖了竖大拇指,“不过,就凭你们,今天是没法全身而退的。赵小姐,我不为难你,你和你的保镖走吧,但是,他们三个得留下…”   这时候,孙德寿说话了:“把晨星的魂魄还给她,让她也走吧。”   “德寿!”李淳一瞪了他一眼。   凌志飞吞吞吐吐的说:“伯父…星妹她…”   萧山眉头一皱,打断了他的话:“志飞,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就不要过问了。”   凌志飞便什么也没说了,只是恨恨的看着我。   赵欣‘格格’一笑,扫了众人一眼,说道:“七老大,不能全身而退的,恐怕是你们才对。”   话音刚落,阿力朝外面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就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黑鸦鸦一大片人出现在门口。   这帮人为首的,却是赵欣的另一个保镖阿强。   萧山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变色。   “小姐。”阿强恭敬的道。   “嗯。”赵欣一摆手,冲萧山几人‘格格’一笑:“你们以为,我的保镖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么?阿强,告诉他们真相。”   “是,小姐…”   原来,萧山他们冲到赵欣的住处以后,阿强得知晨星是萧山的义女,暂时没有危险,为了得知萧山的最终目的,阿强将计就计,让他们把自己抓了起来。   萧山他们走后,阿强很轻松就解开了捆绑他的绳子,并且打晕了看守他的两个人,抓住了方子舟。刚好,阿力也带着寻找师父的人回来了。两人碰头以后,便胁迫方子舟带他们去找萧山。方子舟知道这个地方,萧山本来也打算带他一起来的,方子舟怕走山路,没有跟来。   路过死人沟时,阿强他们便先进沟寻找我和赵欣,经过佘义的住处时,佘义感应到沟里有一大股阳气,于是便出来看,就这样,赵欣和阿强他们碰头了…   “把人带过来!”阿强说完,朝外面一挥手。   两个人便架着一个胖子走了进来,烛光下一看,正是方子舟。那两个人把方子舟往地上一扔,和阿强一起退到了门口。   方子舟的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哆嗦着不断求饶。   “冷儿,这个人就交给你了。”说完,赵欣闪到了一旁。   “好嘞!”   “阿冷,小冷师父…你饶了我这一次吧,下次我再也不会了…”   “没问题。”   说完,我飞起一脚踹在了方子舟裤裆里,这一脚下去,命根子绝对废了。方子舟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晕死了过去。   “踢的好!”萧山说。   赵欣笑道:“怎么样,你们放不放人?”   萧山脸色灰白,无奈的摆了摆手。   我心中大喜,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老七,把那木匣子给我吧。”我伸手道。   老七一直冷眼旁观,一句话也没说,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把木匣子给我,而是森然一笑,说:“赵小姐,如果是在别的地方,我自然是放你们走的,不巧的是,你们来的是婴尸观,那就对不住了…”   说完,老七突然从怀里掏出那面镜子,嘴里念念有词,把镜面对准正中那尊神像的头。   这时候,我看到有一团东西从那神像里钻出来,被镜子吸了进去。紧接着,老七将镜面对着门口,大喝一声:“去吧!”   我听到一声尖锐的婴儿啼哭声,只见一股黑气,朝门口袭卷而去。   黑气过后,阿强他们全部倒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赵欣的人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老七将镜子收回怀里,说:“他们中了婴尸的阴气…怎么样,赵小姐,到底是谁没法脱身?”   赵欣瞪视着老七,沉默不语。   老七‘哈哈’大笑:“再多加一倍的人也不济事,因为,你们来错了地方…”   “如果加上我呢…”   老七话音没落,一个苍老的声音便飘了进来,依稀是佘义…   第八十八章 道亦有道(1)   听到这个声音,瞬间,老七的脸色已经变了。佘义的声音就像从地底传出来的,阴森森透着一股寒意。   “什么人装神弄鬼?”李淳一喝道。   刚说完,一股阴风吹了进来,神台上那两支蜡烛的火苗儿一暗,整座观里陷入了昏黑之中,凌志飞吓得叫了一嗓子。   蜡烛的火苗儿‘噗噗噗’颤动几下,又亮了起来。这时候,观里多了一个人,正是佘义。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那一刻,就连我心里都有些惊惧。   佘义苍老的脸上就像罩了一层霜,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七。   我忽然听到一种‘嗒嗒’的声音,仔细一看,老七早已不是先前那种镇定自若的样子了。他的脸色变得死一样白,嘴巴不停的颤抖着,牙齿互碰,发出‘磕嗒嗒’的声音。   老七那四个手下不知好歹,可能看对方只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糟老头子,仗着人多,‘忽啦’一下围了上去。   也没见佘义怎么动手,就听一连串惨叫声,老七那四个手下就像躺尸一样倒在了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罩着一层黑气。   “放心,他们死不了的。”佘义说:“我不会伤及无辜的人。”   “老人家,你是什么人?”萧山壮起胆子问道。   佘义看了一眼萧山,对老七说道:“刘庆,你告诉他们。”   “师…师父,你不是…”   “我不是不能出死人沟的,对吗?”   老七张口结舌,愣在了那里。   佘义冷笑道:“刘庆,即然你知道这是婴尸观,就应该知道它的作用,它把下面山谷里的阳气全部镇住了,所以,这条谷的性质和死人沟是差不多的。”   老七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了下来:“可是,这里距离死人沟不是很远的么?”   “是一辆马车把我拉过来的。”   “马车?!”我和赵欣异口同声的道。   这时候,我听到外面的雨声中隐约有马的嘶鸣声,渐渐远去了。   佘义看了看外面,说:“他已经走了,明天晚上,他会回来接我的。”   “他是谁?”我问道。   “一个前一段时间死在江里的年轻人,他现在负责往阴司里押送新死的鬼魂…”   原来,赵欣他们走后,佘义便一个人站在山头上发呆,不一会儿,突然一辆马车,飘飘的从山脚下驶过。佘义认出那是阴间的灵车,佘义知道,这种车神出鬼没,很难碰的到的,活的人如果看到它,就说明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佘义本来早就死了,现在只是一个活死人,看到灵车不足为怪。他立马追了上去,那赶车鬼听了他的叙述,十分爽快的就答应了。于是,佘义便用阴术牵动自己的肉身一起坐进了车里,让它拉到了这里…   “灵车里有封闭的阴气,坐在那里面,出沟就不用担心了。”佘义说。   “你知不知道那赶车鬼生前叫什么名字?”我急切的问。   “他说,他叫陈阿旺…”   果然是他!我隐隐觉得,这里面似乎哪里不妥,朱厚他们在死时的确看到了一辆马车,他们说赶车的那人是陈阿旺,而我和晨星那晚却看到他们的鬼魂跟着一辆马车进了死人沟…难道,世间真的有灵车这种东西么?…   “刘庆,你还不肯把他们的魂魄交出来吗?!”佘义吼道。   “我们的魂魄就在他手上那只木匣子里!”我指着老七说。   豆大的汗珠顺着老七的额头滑落下来。   佘义叹了口气说:“罢了,刘庆,念在师徒一场,我不会要你的性命,只要你把木匣子和那些婴精交出来,我就用降把你学到的阴术从头脑里洗去,饶你不死。刘庆,你的阴术是我教的,我修习了几百年,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老七终于低下了头,就在他刚要把木匣子交给佘义的时候,师父说了一声:“等一等。”   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知道师父要干什么。   师父直直的盯着佘义:“老人家,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佘义一怔:“不舒服?没有啊!”   “那你的眼睛怎么变色了?”   我仔细看去,果然如师父所说,佘义的眼睛竟然微有些发红!   佘义先是愣了几秒,随后,突然像被电击了一样跳了起来:“我眼睛变色了吗?!我眼睛变色了吗?!”   他的声音就像变了一个人,尖利而又刺耳,就像鬼嚎一样。   蓦地,佘义的声音戛然而止,平地刮起一股阴风,蜡烛的火苗儿‘噗’的一下子灭了,整座观里一团漆黑。   “怎么啦?!”   “怎么回事?!”   ……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萧山他们吓得叫了起来,我和赵欣也跟着叫了两声。   “不要慌,都不要慌!”   黑暗中,响起一个沉着的声音,是师父。   听到师父的声音,我迅速安定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静了下来。   这时候,萧山打开了手电筒,四下里一照,佘义不见了。   “他被那个东西给控住了。”老七阴森森的说。   “你是说,他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我问道。   老七点了点头,脸色惨白:“那个东西记住了我们的气味,我们这些人都会死。”   “为什么会这样?那他现在去哪儿了?”我朝外面看了一眼,从时间上推算,顶多一个小时,天就要亮了。然而,外面还是黑乎乎一片,雨还在下着。   老七摇了摇头,说:“不用看了,天是不会亮的,它应该就在外面等我们,这座婴尸观是唯一的避难所,那个东西害怕婴灵,不会在这里杀人的…”   “那怎么办?”萧山声音有些发颤。   师父沉声说:“刚才他一进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感觉,那个东西很不一般,我们只有摒弃前嫌,联起手来才能与它抗衡…”   萧山看了看李淳一,李淳一看了看老七,老七看了看孙德寿…沉默了片刻,几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冷儿,扶我起来。”师父说:“七老大,把那匣子打开吧…”   想要联手,必须先把我们的魂魄还回来,这才是实际的问题。老七一愣,犹豫的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张师父,我们需要商量商量。”   他朝萧山招了招手,几个人便去了角落里,凑在一起嘀咕着些什么。   我上前去扶师父,赵欣说:“我来吧,冷儿,你去看看晨星有没有事…”   说着,赵欣蹲了下来,温柔的问师父:“你饿吗?”   师父嘴唇青白,微笑着摇了摇头…   方子舟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我不小心踢到了他的脚,方子舟像猪一样闷‘哼’了一声。加上老七那四个手下,观里总共躺着五个人,门口处躺的更多,黑鸦鸦一片。   阿力一直站在那里,用手托着晨星。晨星半仰半靠在他身上,一头秀发长长的披在脑后。   “她怎么样?”我小声问。   “没什么大碍。”阿力说。   “给我吧。”我心里一痛。   刚接过晨星,凌志飞便叫道:“放开她!”   我之前那一脚踢的很重,凌志飞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脸色十分难看,靠着一尊神像直喘粗气。   我笑道:“你是不是还想挨一脚?…”   然而,低头一看晨星,我的笑容立时僵住了,虽然得阿力及时相救,可晨星头上还是撞起了一个包。   我恨恨的朝远处的萧山瞪了一眼,在晨星眉心轻轻点了两下,然后按住了她的人中。这是师父教我的方法,师父说,这样可以理气清神,使昏迷的人醒过来。老七他们修阴术的,点的是太阳穴,道家点的是眉心。   片刻,晨星‘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阿冷,我们这是在地府么?”晨星茫然的问。   我眼眶一热:“没有,傻瓜,我们还活着…”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老七他们商量好了。赵欣也把佘义的来历和我们这两天的经历大略讲给了师父,并且扶着他在观里走了几步,师父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张师父,你当真不肯把那本书拿出来么?”老七问道。   师父摇了摇头。   萧山说:“张师父,我们刚才讨论了一下对策,就算不依靠你,我们也有办法对付那个东西…”萧山指了指李淳一,“我们还有李大师。”   李淳一阴沉着脸,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师父微微一笑:“即然这样,那几位就请便吧。”   萧山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师父,他仿佛在说,这个人难道真的不怕死么?   过了片刻,萧山无奈的摆了摆手:“算了,把魂魄还给他们吧…”   这是我又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上一次是为了救晨星,也就是牵魂那天晚上。如果说,那一次是为了情,那么,这一次,就完全是为了义了。经历了这一次的生死考验之后,我的灵魂得到了升华,性格也深受师父影响,稳定了许多。   不过,后面发生的事,将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我们的故事的还有很长…   第八十九章 道亦有道(2)   书说简短,还魂的过程并不复杂。其实,魂魄只是一种叫法,它们实际上是人体的磁场,一旦脱离了人体,便以虚拟形体的方式存在于另一个空间里,正常人是看不到的。   我们的魂魄被放出来以后,迅速便聚成了人形,这是我又一次从旁边的角度看自己。牵魂那次,我是用灵魂的方式观看自己的肉体,这一次,是用肉眼观看自己的灵魂。萧山他们是看不到的,茫然的左顾右盼。   我惊奇的发现,我和晨星的魂魄是手牵手连在一起的,怪不得之前怎么测它们都在一起…   晨星按照师父教的方法,走过去用红绳轻轻一套,便把她的魂魄拉了过来。至于还魂入体的方法,其实并不难,只要倒走天极步,倒念引鬼咒就可以了。天极步是用来招鬼的,也可以把活人的魂魄招出来,倒着走,便可以还回去。有的人要问了,那岂不是连死人都可以复活?错,人一旦死了,生理机能就完全停止了,魂魄还回去是没有用的。   师父让赵欣松开他,硬撑着走完了整个法事,好在,过程并不复杂。魂魄归位以后,晨星的气色迅速便开始红润了起来。   由于得到师父的两魄,我的七魄是满的,魂魄入体时,天魂会自动分离出来。我感觉一种凉凉的东西钻进了我的身体里,瞬间,心舒气朗,脑中一片明澈。   这时候,我已经看不到另一个空间的东西了,不知道分离出来的那两魄是什么样子的。只见师父念了一遍自己的生辰八字,喃喃自语,忽然停了下来。片刻,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目光亮而有神。   “你…你没事了吗?”赵欣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欣喜的问。   “没事了。”师父温和的看着她说。   赵欣突然跳起来,在师父的脸上亲了一下,全场鸦雀无声…   师父满脸通红,赵欣也脸上一红,背过了身。   “星妹…”凌志飞蹒跚的走了过来。   “我不想再见到你。”晨星冷冷的应了一句,躲到了我身后。   为了排解尴尬,师父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萧总,即然佘义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和你们从山里放出来的东西是一样的,那么,它到底是什么?”   萧山刚要开口,老七说道:“张师父,这些你就不要问了,我们只是联手保命,并不是自己人,所以,不会告诉你什么的,不过,也不会撒谎骗你,我老七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口是心非的人。”   听到这里,赵欣突然转过了身:“七老大,那我问你一件事,你会对我说实话么?”   “赵小姐请讲。”   “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老七浑身一震,说:“不是。”   “真的不是?”赵欣定定的看着他。   “只要是我做的,我就敢承认,我说不是,那就不是。”   赵欣叹了口气,只是摇头。   萧山朝外面看了一眼,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想办法从这里走出去再说。”   按说的话,现在天已经亮了,可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老七施法帮地上躺的那些人驱除了阴气,赵欣的手下起来以后,肃然站在了她身后,一言不发。老七那几个手下一爬起来就大呼小叫:   “老头子呐?啊?”   “老头子去哪儿了…”   “快出来练三百回合!”   老七勃然大怒:“都别吵了!”   其中一个被老七这么一吼给吓到了,往后一退,刚好踩到方子舟,‘嗷儿’一声怪叫。   “这人怎么办?”萧山用商量的语气,指着方子舟问老七。   “装进棺材里吧,让他们几个抬着。”老七说。   可是,方子舟太胖,肚子又大,怎么塞都塞不进去。   “闪开,换我的。”   孙德寿拨开老七的手下,搓了搓手,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噗’一脚把方子舟给踩了进去…   方子舟躺在棺材里,连声呻吟,孙德寿看了看我们,‘嘿嘿’一笑。   老七说道:“大家听着,外面那个东西很厉害,我们必须齐心协力才可以对付,不能有二心…”   老七的手下面面相觑,小声嘀咕着。赵欣的手下纹丝不动,也不应声。   “张师父,你有什么要吩咐的没?”老七转而问师父。   师父想了想,说:“谁也不要掉队,出去小心行事,我会各发一张保命符给大家。”   赵欣大声道:“等下出去,我们这边的人一切听从张师父的安排,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所有人异口同声的道,赵欣的手下差不多有二十个人,都是从香港调过来的。   赵欣微微一笑,冲师父两手一摊,挤了挤眼睛。   “冷儿,我装法器的那个包裹你有带吗?”师父问我道。   “有。”   那个包裹在夹缝里,我拿出来一打开,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了那只丝罗瓶。   “这是我师父的。”老七叹道:“这么些年,只有这个东西跟他做伴,阿冷,应该是它带你们来的这里吧?”   老七的言辞和表情都让我有些费解,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   老七摆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了。   “那我们就把它带上吧。”师父说。   师父把黄纸取出来,飞快的画了一道道符,命我一一分发给众人,老七除外。   轮到李淳一时,他只是‘哼’了一声,并不去接。   孙德寿‘嘿嘿’笑道:“这种符我们还真没用过…”说着,伸手接了过去。   师父说:“这种符只能挡一般的鬼,对外面那个东西应该作用不大,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发到凌志飞手上时,凌志飞一边接符,一边冷冷的瞪着我。   发完符以后,师父又叮嘱了几句,萧山说道:“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嘴上虽然说,身子却一动也不动。   孙德寿抬脚便走,被李淳一伸手拉住了,李淳一对他使了个眼色,孙德寿茫然的搔了搔头。   师父说:“冷儿,晨星,你们跟着我,我们走。”   赵欣撇了撇嘴:“我也要跟着。”   我们几个朝观门口走去,一帮人便‘忽啦啦’跟在了后面。   来到外面,并没有看到佘义,站在山头朝四处一望,只见天地间朦胧一片,雨还在下着,只是很小了,绵细如丝,远处的景物看起来有些模糊,即便用手电筒去照也看不清楚,空气静的令人心慌。   “难道他走了?”萧山道。   老七摇了摇头,问我道:“阿冷,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遇到的幻境么?”   老七指的是我和晨星经历的那晚,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沟里的那个村子,而且天一直都不亮。   “难道我们现在也在幻境里?”   “没错。”   老七告诉我们,那天晚上,我和晨星遇到的幻境的确是他布置的,那只是阴术里很普通的一种迷魂术,令人产生幻觉,我和晨星所看到的房子,其实是一座座坟墓,如果走进去,就等于挖开坟墓钻了进去…   “我们现在遇到的幻境,绝不是普通的迷魂术那么简单。”老七道:“我师父当年告诉我说,由于他是修阴术的,一旦被那东西控制以后,那个东西便会激发出他的最大潜力,改变周围空间的磁场,制造幻境。第一次师父被控制时,沟里的村子很快就被幻境笼罩了,那些村民当时都在睡觉,他们听到外面的惨叫声,却根本走不出自己的屋子。直到师父咬死了所有人,幻境才消失。第二次,师父被我打成了重伤,心智迷乱时突然被控制,由于当时木屋里有很多装婴儿精元的罐子,再加上师父受了伤,那个东西制不出幻境,所以我才得已逃走…”   说着,老七朝那座观一指:“我们之所以能从观里出来,是因为那个东西害怕婴灵,逃了出去,而它衍生出来的幻境也罩不住那里…”   “那要怎么样才能走出去?”萧山问。   “找到我师父,把那个东西在他身体里重新镇住,幻境才会消失。此外,没有别的办法了…”老七朝四周看了看,“我想,我师父应该就在这附近,大家小心了。”   李淳一冷冷一笑:“七老大,你们修阴术的没有办法,不见得我们修道术的就没有。我听说,不管什么幻境都有生门。就连阴冥鬼域都有出口,何况是幻境?”   “说的不错。”师父说:“按照阴阳学说,但凡事物都是对立存在的,相生相克,没有绝对,只有相对,幻境也不例外,一定会有出口的。”   孙德寿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那我们快点找到出口,从这里出去吧。”   李淳一取出他那只黄金底座的罗盘测了测,指针一直指向那座观,说明那里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不属于幻境。   那座婴尸观的门是朝向南方的,以此可以确定方向。李淳一用九宫八卦,配以阴阳术数,很快就推算出了七十二地煞星的确切方位。他根据来时印象里这一代的风水走势认为,幻境的出口应该在正对地阴星的位置…李淳一洋洋得意,说的头头是道,众人都跟着点头,师父也认为他分析的有道理。   确定好位置以后,刚要走时,师父却忽然停了下来:“等一等。”   “怎么了?”萧山道。   “我觉得我们好像漏掉了什么…”师父喃喃的说。   李淳一‘嗤’的一声,说:“我最精通的就是观山占星术,貌似你比我还厉害?”   赵欣冷笑一声,对师父道:“张师父,你如果觉得位置不对,我们就不去。”   萧山朝四处看了看,焦急的说:“张师父,你如果想不出来,就按李大师说的吧,那个老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   师父摇了摇头说:“算了,我们走吧。”   临走时,我留了一个心,我把人数清点了一遍,连带棺材里的方子舟一起,总共是29个人。   我们从山上下去,一路披荆斩棘,四周昏乎乎一片,但给我的感觉,所有事物都是真实存在的,包括一草一木。然而,走了很久,我们即没有碰到佘义,天也没有要亮的迹象。   所有人都累坏了,包括师父,师父把他的两魄跟我换了,体力自然不如以前。   其实,最苦逼的当属老七那四个手下,他们还抬着一口大棺材,里面装着一个猪一样的方子舟。   走着走着,突然间,我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回头去看,阿强和阿力跟在我身后,不见有别人。可是,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又走一会儿,老七那四个手下实在受不了了,各种粗话、脏话,都冒了出来。   “算了,休息一会儿吧。”老七说道。   那四个人‘嗵’一下子就把棺材扔在了地上。   我擦了擦头上的汗,心中一动,决定再清点一下人数。于是,我三两下便蹿到旁边的一棵树上。   “冷儿,你体力真好…”赵欣说。   昏暗中,看不清每个人的脸,我一个个点去…1、2、3、4、5…15、16、17…28、29…点完最后一个时,我差点从树上掉下来…30个!竟然多了一个人!   第九十章 道亦有道(3)   “冷儿,怎么了?”师父见我在树上发呆,急忙问道。   我跳下来,惴惴的说:“多了一个人…”   我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瞬间鸦雀无声。   老七拿手电筒一一照去,只见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罩着一层不安。仔细一清点,连棺材29个,不多不少,也没有陌生的面孔。   “连个数都点不清…”凌志飞轻蔑的哼了我一声。   我也有些懵了,难道刚才真的是我点错了么?   “我们这是到哪儿了?”萧山问。   用手电筒朝四处一照,只见四下里雾蒙蒙,鬼森森的,数米之外便什么也看不清楚,山影看起来也是模糊的,连成一片,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哪里。   老七看了看表,上午十一点多,如果时间是准的,那么,我们已经在山里走了四五个小时了。孙德寿饿的不停的抱怨,说他现在最少能吃掉十五只鸡。   所有人都是又饿又渴,来到这里,罗盘已经没有效用了,只能凭感觉辨别方位。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按李淳一先前的推测,朝地阴星所在的方向走。   这时候,所有人都盼望佘义快点出现,那种心理上的不安和等待实在太折磨人了。   休息了一会儿,萧山叫醒了昏昏而睡的人,准备继续赶路。为了节约电量,之前在赶路时就没有开手电筒。   昏黑之中,老七那几个手下骂骂咧咧的抬起了棺材。   “咦?怎么这么轻了?!”其中两个人叫道。   老七过去用手电一照,这才发现,棺材里是空的,方子舟不见了!   孙德寿踩那一脚,把方子舟死死的卡进了棺材里,再加上方子舟被我那一脚踢的半死,没有外力的帮助,他是根本出不来的。所以,我和老七点数时都把棺材里的方子舟算了进去,没想到,他竟然不在棺材里。难道,我之前点时多出来的那个人便是从棺材里出来的方子舟?…   我感觉心里一阵阵发凉,师父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儿,你是不是漏发了保命符给方子舟?”   师父说的没错,我的确把棺材里的方子舟给忘了。   “其实,我们还漏掉了一件事,那就是佘义为什么突然会被那个东西给控制,我们一直在想的,只是怎样对付他。”师父说:“现在看来,除了佘义以外,还有另外一种东西,而它一直就跟在我们后面!”   众人都是一惊,纷纷回头去看。   “难道是…”萧山欲言又止。   “是什么?”师父定定的看着他,萧山只是摇头。   “是你们从山里放出来的那个东西,是吗?”   手电光映衬中,只见萧山就像被电击了一下,猛的一震,李淳一等人也是相顾变色。   师父冷笑一声,说:“萧总,你还是不肯告诉我那个东西是什么吗?”   萧山面色灰白,一言不发。   “冷儿,把包袱拿过来,我们来给方子舟卜上一卦。”   方子舟曾经硬要拜师父为师,跟着我们混过一段时间,师父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再配上方子舟失踪的时间段,师父很快就卜了一卦。   师父盯着卦象,良久不语。   “张师父,怎么样?”萧山不安的问。   师父抬起头说:“方子舟这个人,早就已经死了…”   什么?方子舟早就死了?我瞪大了眼睛。   师父指着那卦说:“从卦象上来看,他的死亡时间,在头一天的酉时,也就是天刚一黑的时候。”   师父问阿强道:“昨晚,你是什么时候抓住方子舟的?”   阿强想了想,说:“大概六点钟左右。”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你抓住时,他已经死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师父。   “照这么推算,控制方子舟思想的,根本就不是他本人的灵魂,而是另外一种东西。那个东西跟着方子舟一起,被你们抓了过来,然后撞到了佘义,或许是阴差阳错,或者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难道就是山里那个东西?”我问。   师父摇了摇头:“不好说。”   “就是那个东西!”老七说:“它只要吃掉一个人的魂魄,就可以变成对方的样子!”   说着,老七冷冷的看着众人:“它利用了我们,利用了佘义,目的只是为了进入幻境…天永远都不会再亮了,因为它已经把所有的地方都变成了幻境…”   “哈哈哈…”   老七话没说完,突然一阵笑声,我只觉眼前一花,多了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佘义!   “这里的确是幻境,只不过,是我人为布置的。其实,我刚一进那座婴尸观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所以,我故意说自己是被一辆灵车拉过去的,是为了让那个东西认为,我体内的东西还没有被镇住,外面那马叫声,也是我施的法。不过,这一切都是那个叫陈阿旺的布置的,我已经注意他很久了。他去拉我时,被我给打跑了,我将计就计,自行来到了观里,当那个东西引诱我体内的东西时,我装作被控制,出来布置了一个幻境。现在,它已经被我困在这里面了…”佘义看着老七,冷冷的说:“刘庆,你偷走的那些装婴精的罐子是假的,其实早就被我给换了!”   所有手电筒的光柱都照着佘义,老七那柱微微有些颤动。那些白毛雾飘飘荡荡,似乎把佘义的眉毛也给染白了。佘义高瘦的身驱立在那里,配上那身古旧的衣服,仿佛是从古墓里爬出来的。   赵欣脸色发白,眼神透着惊恐,紧紧的抓着师父的衣角。我心里也是一阵阵发毛,这个佘义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已经有点发懵了,此刻,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邪气。   还是师父最先开口了:“老人家,这到底怎么回事?”   佘义看了看师父,说:“我们大明朝有句俗话,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想说,这句话不是你们大明朝独有的,最终还是忍住了。   佘义告诉我们,陈阿旺的鬼魂一直在暗处窥视着所有的一切,他不知怎的和山里放出来的那个东西联合在了一起,企图把佘义骗出死人沟,令他被体内的东西控住,制造出幻境,一旦那个东西进入了幻境,它的最大能量就会爆发出来,世间将再无阴阳两界…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师父问道。   佘义指了指我和赵欣:“这个问题,他们两个也问过我,具体是什么样子,我也没见过。我只知道,那是一种存在于上古时代的东西,在洪水灭世之前,它与世人是息息相关,永生共存的,那个时候,人的寿命都非常长。随着年岁的增长,人的贪欲和执念越来越重。世间邪魔横行,天昏地暗,最终,引来了一场灭世之灾。那个东西也跟着,被尘封在了那个时代。   “就这样,一直到了这一世,先秦时期,民间出现了一位高人,他根据《周易》,创造出两种高明的法术。这两种法术,遵循阴阳对立学说,相生相克,它们便是道术和阴术。那位高人得到秦始皇的重用,被分派到民间修丹炼药,探寻长生不老的方法。他有一次进山采药时,无意间得到了一块石头,说是石头,又像是骨头,奇怪的是,那上面竟然有一些古怪的文字…”   我心里想,佘义说的,肯定是某种动物的化石。   “那高人大为奇怪,他认为,那是女娲补天时遗下的神石,用龙骨化成的。他把那块石头带了回去,参研多年,竟然破解了那些古怪文字的含义。那些文字,记载的是一些难以想象的东西。它们不属于这个轮转,而是上一个轮转的东西,也就是上一世。根据那些文字,那位高人成功的找到了长生不老的方法,并且复活了一具女尸。他这才发现,他无意间打开了一道无形的门,把上一个轮转的东西给放了出来…”   第九十一章 道亦有道(4)   说到这里,佘义长叹一声:“我家老爷为了救我,使用的就是那些文字,所以,我身体里也有那个东西…”   佘义朝老七重重的‘哼’了一声:“刘庆,从你背叛我那天,我就已经料到,你会趁我不备时偷取那些装婴精的罐子,所以,屋子里那些都是假的,真正的婴精在你走后就被我换了,埋在了别的地方!你偷走的那些里面,只有一罐是真的,我还没来得及埋。”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和冷儿实情呢?”赵欣疑惑的问。   佘义枯长的脸皮抖了抖,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我一进屋,无意中发现,陈阿旺的鬼魂正躲在木屋后面,我当时不知道他的目的,以为是跟刘庆一伙儿的,为了得知他的最终目的,我没惊动他,做了一场戏给他看。到了晚上,他突然出现,说刘庆去了婴尸观,如果我要报仇的话,他用灵车拉我过去,我这才知道,他是有别的目的…”   师父左右望了望:“那现在那个东西呢?”   “这个幻境是我专门用来克制它的,你们把它带了进来,它就别想再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它躲去了哪里…”佘义话题一转,“刘庆,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即然把那些罐子偷走了,为什么要把鬼娃儿留下来呢?”   老七颓然的低下了头:“师父,我当年被猪油蒙了心将你打伤,一直都很后悔。我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只有那鬼娃儿陪着你,所以…”   佘义冷冷一笑:“照这么说,你良心发现了?”   老七低垂着头。   萧山道:“老人家,七老大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即然他已经知错了,你就饶了他吧。”   佘义斜了他一眼,说:“你又是什么人?”   萧山刚要回答,我接口道:“山里的那个东西,就是被他给放出来的。”   萧山顿时脸色一变。   “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还帮刘庆说话!”   萧山连连摆手,退到了李淳一身后。   “刘庆,我还是那句话,把你头脑里的阴术抹去,我就放你走。”   老七点了点头。   佘义朝天上看了看,说:“这里不方便,我先带你们出幻境再说。”   说完,佘义令我们闭上眼睛。紧接着,我闻到一股纸物燃烧的气味,佘义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突然,我有了光感,佘义说,可以睁眼了。   我猛然把眼睛睁开,光线刺激的我泪水模糊,好容易才看清东西,四处一望,天早就亮了,我们处身于一个山坳里。   我看了看佘义,心里突然想到,佘义不是说,集齐30个婴儿的精元,才能完全克制他体内的东西吗,现在看来,他只炼成了29个,其中一个还被老七给偷走了,那么,他是怎么出来的呢…   我把我心里的疑惑讲了出来,佘义笑了笑说,山里面住户稀少,因此阳气比较弱,再加上,那座婴尸观影响了周围一带的磁场,那28个婴儿的精元,足够镇住他体内的东西了,28,乃四七之意,在易学里为阴数,而山本为阴,只要不出山,就没有大碍。   至于佘义所说的‘幻境’,其实是他布的一种阴阵,对于修道者来说,这种阵在里面并不难破。只是,师父他们先入为主,都以为是幻境,没有瞧破而已,我们一直在阵里面转悠,并没有离开婴尸观多远…   其时正当下午,天还是阴的,众人早已疲累不堪,一个个看起来脸色灰白,都像大病了一场。   佘义长出了一口气,说,以他的本事,斗不过那个东西,如果不是我们将它带入了阵里,是根本困不住的。我朝四下里望了望,水气氤氲,雾笼笼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不知道佘义布的阴阵的‘阵脚’在哪里。难道,那个东西真的被困住了么…   赵欣眼见已经走出了危境,便吩咐她那些手下先出山了,只阿强和阿力留了下来。萧山他们也想走,但看了看佘义,终于还是没敢移动脚步。孙德寿捂着肚子,满脸乞盼的神色。我扶着晨星,坐在一旁歇了下来。   人群散去以后,山坳里的空气流畅了不少。   “刘庆,你偷走的那些罐子,还有那只婴尸,放在什么地方了?”佘义冷冷的问。   老七不敢隐瞒,说他放在了临江村的一座破房子里。   佘义说,好吧,你让人去取。老七便安排他那四个手下,赵欣比较心细,见那四个人满脸怨愤,懒洋洋的样子,怕他们不肯回来,于是便派了阿强和阿力跟他们一起去,并且嘱咐他们,回来时带些吃食。   我把那只丝罗瓶交给了佘义,佘义抱在怀里,怜惜的抚摸着。   孙德寿耐不住饥饿,便在这附近寻到一些野菜,野姜之类的东西,放到嘴里大啃大嚼。其余人便躺在草窝上休息,赵欣凑着师父不知在嘀咕些什么,时而发出‘格格’一阵娇笑。   一直到了晚上,阿强他们才回来,至于老七那四个手下,阿强说,找到那座破房子以后,一个没注意,他们便跑了。赵欣撇了撇嘴说,果然不出我所料。   佘义接过罐子和婴尸,检查无误后,对老七说道:“刘庆,看你倒还诚实,当真有悔过之心了么?”   老七只是点头,连声称是。   佘义看了看天色,说:“那好吧,我也不让你受很多苦,等下到了子时,我再施法洗去你头脑里的阴术。”   老七‘嗵’一下跪倒在地,哽咽的说:“谢师父。”   佘义只是摆了摆手,对萧山他们说:“你们到时候也跟他一起走吧,但是,不要再干坏事,也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否则,等我出山以后绝不轻饶!”   李淳一‘哼’了一声,佘义冷冷的道:“看你的打扮,应该是一个修道的人。其实道术和阴术又有什么正邪之分呢,关键在于修习者的心!”   李淳一表情不悦,却也不敢答话。   阿强他们带来不少吃的东西,赵欣拿出一罐红牛,打开递给师父,我们几个便吃了起来。孙德寿站在旁边不远处,直直的看着我们饕餮,不停的吞咽口水。   “孙大师,给。”晨星不忍心,拿了两盒罐头,一瓶红牛递给他。   孙德寿哆嗦着伸手接过,连‘谢谢’都忘了说。   晨星看了看远处,小声对我说道:“阿冷,你拿一些吃的东西给我义父他们送过去,好吗?”   我‘哼’了一声,说:“就让他们饿着!”   “阿冷…”朦胧中,晨星握住我的手,用一种哀恳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里一软,叹了口气,起身而去。   “晨星让我给你们吃的!”我没好气的往地上一放。   萧山望了一眼晨星:“星儿,等下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他竟然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凌志飞看都不看我,撩了撩头发,叫了声:“星妹!”   晨星抱胸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远处,一言不发。   夜色越来越浓,天却渐渐放晴了起来,一轮弦月撕开云层,冷冷的俯视着大地。那皎洁的月光,给重叠的山峦笼上了一层神秘的暗影。凉的风吹过,就像清水滑过肌肤。   我汗毛一收,打了个冷颤,望着洁白的月亮,心里涌生出一种无尽的感慨。我没有看到这一天太阳升起,却看到了月亮。我突然觉得,活着,是多么的美好。我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月光照在我身上、手上,似乎连每一个毛孔都变得透亮了起来,浑身轻飘飘的,仿佛正经受着一种神圣的洗礼。   阴云已经散去,一切,都看似美好了起来,《殡葬全书》虽然还没有找到,但是,有佘义在,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晨星似乎也对我有了情意…可是,一切真的如我想象的那般顺利和美好么…   月亮,请你告诉我…   第九十二章 佘义出山(1)   时间流逝,月亮渐渐隐入了云中,四周开始变得朦胧了起来。看看已近子时,佘义对众人说:“你们到山坳外面等着吧,只刘庆留下来。”   佘义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落寞,看样子,他不想别人围观他对老七动手。虽然我很好奇,但还是跟着师父向山坳口走去。   回头去望,佘义和老七相对而立,就像凄风中的两棵树,显得十分悲凉。不知怎的,我心底涌上了一种苦涩的感觉。   来到山坳口,我们和萧山等人分成了两边。   “星妹,你不过来吗?”凌志飞喊道。   晨星咬着嘴唇,扭过了头。   萧山和李淳一沉闷的抽着烟,孙德寿半倚着一棵灌木,一边摸着肚子,一边用一根草懒洋洋剔着牙。   赵欣有些倦了,不时打着哈欠,那两个保镖寸步不离的站在她身后。   “师父,阴术真的那么厉害,可以给人洗脑么?”我小声问。   师父告诉我说,阴术和道术一样,修的时间越长,悟性就越高,像佘义那样,都已经练了三百年了,本领肯定非同小可,幸亏他不用来害人,否则,当真难以想象…   听完师父的话,我不禁陷入了沉思,据佘义说,道术和阴术,都是写《殡葬全书》的那位高人创制出来,并且流传于世的。而道术,只有天师张道陵一脉所传的为正宗,其余的都是旁枝,即使这样,传到师父手上,也只剩下十之二三了。纵然如此,在师父丢失那两魄之前,老七都不敢对他动手。我不禁有些神往,如果得到了全本的《道经》,岂不是会有通天彻底的本领?…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突然一阵阴风吹了过来,枯黄的草叶漫天飞舞。   师父低喝了一声:“不好!”随即,一闪身挡在了我们前面。   我抬头去望,只见天空漫起了成片的黑云。就在我愣神时,‘呜’一阵怪风擦身而过,吹得我一个踉跄,晨星两腿一软,倒在了我身上。   紧接着,从山坳里传来一声狼一般的嚎叫!   出事了!   我们急忙赶过去,只见佘义扶着一棵树,剧烈的喘息着。   “佘老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师父最先镇定了下来。   “是陈阿旺,他把老七给掳走了…”   陈阿旺?我心里‘咯登’一下子,他在生前和老七不是死对头么,掳走老七做什么?…不知怎的,我心底竟然有些担心老七的安危,虽然我和师父还有晨星,差点死在他手上,可是,从表面上看,这个人倒是个说一不二的汉子。   佘义告诉我们,他布好阵,刚给老七洗完脑,陈阿旺突然闯来,把老七给掳走了,他的本领似乎比先前强了许多,竟然招来一股阴风,就是靠那阵风把老七带走的。并且,他趁佘义不备,给了他一下子。   “佘老伯,你还好么?”赵欣关切的问。   佘义勉强直起身,叹道:“我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咦?那几个人呢?”   我这才发现,萧山他们没有跟来,不知去了哪里。   赵欣嘴一撇:“这些人早就跑了…”赵欣小声嘟囔着:“陈阿旺…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呢?”   佘义说,从他两次和陈阿旺照面,发现他不同于一般的鬼,他的怨气特别重。如果任由下去,早晚会变成煞,祸乱人间。他现在还没法害阳人,只能跟佘义、老七这样修炼阴术,半人半鬼的人斗法。老七虽然没了阴术,但他的体质已经变了,是没法恢复的。   “我想,陈阿旺之所以和那个东西联手,是为了报复这个世道。”师父说。   我比较赞同师父的观点,陈阿旺的遭遇很凄惨,他本来就有很强的报复心理。只是,他一开始藏的太深了,现在想想就感觉可怕…   师父担心陈阿旺还会回来对付佘义,决定留下来,我们几个一商量,便一起留了下来。赵欣认为,萧山他们肯定去了临江村,便吩咐她那两个保镖回去盯着。   一晃,两天过去了,其间,阿强来过一次,给我们送吃的,他告诉我们,萧山他们并没有回临江村,而方子舟确实已经死了。   佘义恢复的很快,刚好一点,就要出去抓野味儿给我们吃,我和赵欣同时脸色一白,急忙把他给拦住了。   后面一天,我和师父回到那条山谷,捣毁了那座婴尸观,砸开石像一看,里面果然有婴儿的尸体,由于封的密实,它们并没有腐烂,而是缩成了一具具干尸,看起来即恐怖又恶心。真想不到,山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座邪观!   至于我那晚看到的发光体,师父说,那应该是婴尸汇聚而成的怨气。   “师父,你说,陈阿旺掳走老七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和师父蹲在婴尸观的废墟前面抽烟,烟雾缭绕中,师父笑了笑说:“老七不是被陈阿旺掳走的。”   “啊?!”   “冷儿,你还没看出来吗?佘义根本就没有受伤,他是装出来的。”师父弹了弹烟灰。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师父。   师父说:“那晚的怪风,应该是佘义施的法。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老七。他对我们不放心,因为老七差点把我们害死,他怕我们事后去找老七的麻烦,而老七却没有了对付我们的本领…唉,用心良苦啊…”   说完,师父定定的看着我:“冷儿,如果你做了坏事,师父只会心碎,却不忍心伤你,所以,你明白佘义的心了吧。”   我只觉心里一热,重重的点了点头:“师父放心,我一定不会做坏事的!”   师父笑道:“好孩子,你已经有了师父的功力,只是还不会运用。后面,我教你如何运气和飞身行走。”   “我,我真的可以飞上墙,飞到房顶上么?”   “当然。”师父看了看天色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这天晚上,佘义将那只死婴的精元提炼了出来,终于凑成了三十只,他说,自己第二天就可以出山了。佘义看起来有些兴奋,或许,他已经忘了自己受伤的事了。我和师父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赵欣和晨星坐在一旁聊天,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我们决定第二天一起出山,回临江村看看。   至于《殡葬全书》,佘义也不确定到底是被袁崇焕烧了,还是放在了别的地方,因为没有亲见。如果真的存在于世上,他说他会尽全力帮我们找到。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佘义就将最后两只婴儿的精元拿到外面,吸收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我偷偷溜出去看,只见佘义掀开衣服,将那两只罐子的口,对准自己肚子上那个窟窿,‘咕嘟嘟’往里面倒…看得我头皮发炸,佘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回头,吓得我急忙缩回了身子。   “我们走吧。”佘义来到屋里,笑了笑说。   “佘老伯,你身体里的东西真的被镇住了么?”我问。   “传说是真的,我即然之前可以在山里到处走,现在应该就可以出山。”   这一天,天阴的厉害,不时卷起一阵阵冷风,看样子,北方应该下雪了。师父跟我换了魄以后,体力已经不大如前了。走不了多少路就有些气喘,赵欣便不时让我们停下来休息,掏出手帕给师父擦汗。   “冷儿,你以后如果敢不孝顺你师父,我就给你胯下来一脚…”赵欣白了我一眼。   我吐了吐舌头,看向晨星,晨星和我不怀好意的眼神碰在一起,脸上一红,扭过了头。   师父只是笑,佘义却有些坐立不安,团团在原地转圈。   快到中午时,我们终于回到了临江村。   第九十三章 佘义出山(2)   佘义感慨的说:“我以前每年七月半晚上出山,远远望见这里有灯光,没想到竟然这么繁华!”   我偷偷吞了口唾沫,心里想,这么一个破村子也叫繁华,如果带你去广州或者深圳呢…   赵欣捂着嘴,‘格格’娇笑,晨星也有些忍俊不禁。   来到村里,佘义弓腰驼背,拎着烟袋锅,东瞧瞧,西看看,赞叹连声。由于他服饰奇特,举止怪异,引来不少村民围观。有些打工的小情侣聚在一起,连连指点,‘看,他们是不是拍戏的…’   来到一个路口时,只见一只老黄狗趴在地上。佘义一阵哆嗦,走了过去,“啊呀,我当年也养了一只这样的黄狗!”   那狗本来正用舌头一下一下舔自己的腿,佘义过去以后,那狗忽然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紧接着,全身筛糠一样的颤抖。   佘义浑没注意,伸手要去摸,那狗‘嗷嗷’两声怪叫,口吐白沫,四蹄一蹬,晕了过去…   狗的眼睛可以看到不一般的东西,我估计,它应该看出佘义不是正常人类了。   看到狗被自己吓晕了,佘义无奈的摇了摇头,‘叭叭’抽了几口连火星都没有了的烟袋锅。   来到赵欣的住处,洗了个热水澡,只觉浑身轻松。赵欣给佘义剪了剪头发,命阿力出去买了一套老人装回来,给佘义换上。阿强在外面打探消息,还没回来,赵欣其他那些手下都已经回了香港。   佘义坐在松软的席梦思床上,显得有些紧张,被赵欣这么一打扮,有了一些现代气息。不过,那衣服穿在他身上怎么看都别扭,就像套在了一棵树上。   没多久,阿强回来了。   “有萧山他们的消息没?”赵欣问。   阿强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疲倦:“没有,他们肯定跑了。”   赵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阿强说:“辛苦了,你去休息吧。”   走到门口,阿强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小姐,方子舟明天下葬。”   我们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方子舟,据阿强说,他们带去山里的‘那个’,是在半路上碰到的,事后才知道方子舟死在了家里。   我心里十分好奇,不知道方子舟到底是怎么死的,师父也决定过去看看。   吃过午饭,我们便朝方子舟家里走去。来到那纸扎店,只见店门早就关了。门口立着两只花圈,上面的花早已被风吹的七零八落的,在冷风中飒飒作响。   后门的门口围着不少人,堵在那里议论纷纷的。见到我们要进去,急忙让出一条路。更多的人却是盯着走在最前面的赵欣,赵欣目不斜视,高跟鞋踏地,发出‘嗒嗒’的声音。   院子里也有不少人,昏昏的屋里,方子舟那个徒弟阿生,正穿着一身孝衣,坐在一只蒲团上,东倒西歪的打瞌睡,口水都垂到了下巴上。   “阿生。”   我唤了一声,阿生吓得差点跳起来。他急忙抹了一把口水,咧咧的哭了起来:“我的个师父啊…你怎么就死啦…”   我眉头一皱:“好啦,别哭了!”   阿生止住哭声,这才看清来的人是我们。   方子舟还没有被火化,装在一口大棺材里。   师父指着那棺材问:“他是怎么死的?”   阿生朝外面看了一眼,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啊,那天他回来,表情看起来怪怪的,他说自己累了,要早点睡,等我第二天去看时,他就已经死了…”   “怎么,你没跟他一起睡么?”我问。   阿生脸上一红,扭捏的说:“自从那次你们走后,我师父他…他就不行了,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后面我们都是分房睡的。”   晨星撇了撇嘴。   “外面那些人是干什么的?”赵欣问。   “等一下有道士来给我师父超度,他们是等着看热闹的。”   师父说:“可以打开棺材让我们看一看么?”   阿生面有难色:“这个…”   “不要紧的,我本来就是殡葬师,专门装殓死人的。”   “那…好吧。”   师父便走过去开棺材,清冷的屋里,死气沉沉的。   院子里那些人窃窃的声音传进来,听起来就像是呓语。   我无意间瞥了一眼,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在人群里一隐,不见了。我拼命的搜寻着记忆,猛然想了起来,那个人是袁本兴的哥哥…   诸位应该记得,当初把我和师父逼到山里的就有此人,之前他还用铁掀在师父肩头拍了一下。一段时间以来,这人再没有露过面,我们也渐渐把他遗忘了。   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心中一动,追了出去。然而,他却像突然蒸发了一样,没了踪影。那些村民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干嘛。   我迷迷登登回到屋里,只见师父他们正围着那口棺材。   方子舟躺在棺材里,脸色青白,肥厚的嘴唇上翻着,露出焦黑的牙齿。人死百恶消,我心里竟然对他有些同情。   “怪了…”   佘义掰开方子舟的眼皮看了看,说:“难道他不是被那个‘东西’给害死的?”   我心里‘咯登’一下子,师父他们也有些吃惊,所有人都看着佘义。   佘义‘喃喃’自语,又把方子舟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缓缓的抬起了头。   我刚要开口询问,师父摆了摆手。我一回头,发现有好几个村民来到了屋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叮铃铃’的声音。几个拎着道袍的人,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阿生见状,急忙又‘咿咿呀呀’的哭了起来。   这些道士其实根本就不会什么道术,只是在有人莫名死亡时,按照风俗走过场的,平日里,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   我们急忙退到院子里,不一会儿,屋里就被那些道士弄得乌烟瘴气的,就像着了火一样。我一直留意着四周的人群,再没有看到袁本兴的哥哥。   回去时,天阴的更厉害了,风也大了起来,垃圾和树叶到处飞舞。我走在后面,总有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自从有了师父的能力以后,我的感应似乎变得特别灵敏。然而,回头去看时,路上却空空的,只有两旁一棵棵树,在凄风中摇摆着…   “佘伯,到底怎么回事?”一直回到住处,师父才开口问道。   佘义点上旱烟,怔怔的坐在了床上。   “难道说,我布的阴阵困住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东西?…”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我不自觉的伸了伸舌头。   佘义告诉我们,那个‘东西’在害过人之后,会留下一种特殊的气味在人的身体里。除非一把火烧掉,否则,那种气味会一直存在。佘义也是被那个‘东西’给害死的,所以,他身体里也有。   “这种气味别人是闻不到的,除了我自己。”佘义说:“如果是同样被害死的人,我应该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可是,在刚才那个胖子身上,我一点都闻不到…”   佘义所说的‘气味’,应该是一种特殊的磁场。   师父想了想,说:“你不是说,在那婴尸观里,你感应到那个‘东西’的存在,并且它想要激发你体内的‘东西’的么?”   “这就是我所想不通的,按说,它应该会中计,跟着你们进入我布置的幻境里。事实也证明,那晚的那个胖子是假的,进入幻境以后,他就不见了。如果说不是那个‘东西’幻化而成的,那我就实在想不通了…”   师父摇了摇头,说:“方子舟身上没有一点伤口,我们也没法知道他的死亡原因。”   “我有办法知道。”赵欣说。   “哦?”师父一愣。   赵欣冲师父一笑:“别忘了,我以前可是做法医的。”   “对哦!”师父在自己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但随即又道:“可是,我们没办法解剖方子舟啊?”   赵欣诡秘一笑:“明的不行,那我们就来暗的…”说着,赵欣看了看天色,“那方胖子明天才火化下葬的,今晚,我们偷偷的开棺验尸…”   夜幕降临以后,气温骤然降到了几度,空气阴冷阴冷的。师父有晚上小酌的习惯,然而酒却已经没了,我便出去给师父买酒。   回来时,我又有了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然而,无论我怎么回头,都不见有人。难道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我从方子舟家里带了出来?…   我只觉后脑勺一阵发凉,加快脚步,往回赶去。   吃过晚饭,夜渐渐深了,外面的风就像鬼哭一样‘嗷嗷’的叫。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赵欣说:“去验尸不用太多人,动静太大容易被发现,我和张师父去就可以了。”   师父苦笑道:“我现在没了功力,翻不上墙头,把冷儿也带去吧。”   赵欣用一种极不情愿的眼神看了看我,撇了撇嘴说:“那我就跟冷儿去吧,你在家里休息,看你都瘦了那么多。”   师父想了想说:“也好,冷儿有我的功力,一般的邪物不敢近身,也该历练一下了。”   说完,师父便教我怎么提气上墙,道家修行,主要就是练气。   我试着用师父教我的方法一运气,‘砰’一下子撞在了门框上,撞的我头晕眼花的。   赵欣拍了我一下:“看你那笨样儿!”   晨星捂嘴偷笑,眼睛里却饱含着关切的神色。   师父笑道:“不用那么猛,在墙上一借力就能翻上去。”   赵欣看了看表说:“冷儿,我们走吧。”   晨星走到我身边,低声说:“注意安全。”   我心头一热,点了点头,随赵欣出门而去…   第九十四章 佘义出山(2)   这天晚上,天黑的吓人,朦胧间,夜空中有无数黑色的云团在急速流走。阴冷的风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吹得人耳膜嗡响,肌肤生栗。就连那手电筒的光柱,似乎也被风给吹得倾斜了。   来到方子舟的住处,只见从院里透出一星朦胧的光。   “冷儿,你行吗?”赵欣看着那堵墙,用一种带有调侃的轻蔑语气说。   “切,小看我。”   我心里默念师父教给我的方法,深吸一口气,力贯足底,助跑几步,在墙上一蹬,便扳住了墙头,翻了上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灵堂的门开着,有光从里面透出来。我提住气,像一只灵猫一样轻轻跃下墙头。   来到灵堂一看,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阿生并不在里面,也不知道躲到哪个房间里睡觉去了。   我打开门,把赵欣放了进来。   晚上的灵堂显得更阴森了,长明灯的火苗儿摇摇晃晃的,灵堂里充斥着棺材油漆的味道。   “冷儿,把他的衣服脱了。”打开棺材以后,赵欣说。   “啊?”我一愣。   赵欣白了我一眼:“不然怎么验尸?”   “是哦。”我挠了挠头。   方子舟肥胖的身躯,把棺材挤的满满的。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的衣裤脱下来。   “内裤也脱了。”   赵欣挽起头发,戴上口罩和手套,就像变了一个人,目光冷冷的,只是盯着棺材里。   我吞了口唾沫,抹下方子舟的内裤,那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便露了出来,我看了眼赵欣,只觉心跳有些加速。   赵欣便从方子舟头部开始查看,方子舟身上的肉已经开始僵硬了,泛着死鱼一样的白。一个美女,翻看一具赤裸的男性尸体。这种情形,诡异中透着一种莫名,我只觉脸热心跳。   赵欣这里捏捏,那里按按,突然,她一把抓住了方子舟的…(此处略去两个字)   我眼前一黑,脑袋里‘嗡’的一下子。   “冷儿,快看。”赵欣有些激动。   我勉强定住神,结结巴巴的说:“看…看什么?”   “看他的睾丸,有被重击的迹象,生殖器根部也有淤血…”   (好专业的术语)   我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仔细看去,果真如赵欣所说,方子舟那里是肿的,已经开始发黑了。   我和赵欣面面相觑,无比诧异!   我的脑海里飞快的闪现着那晚的情景,其实,自从佘义说那晚的方子舟是由那个‘东西’幻化而成的以后,我的心里一直都有疑惑。只是,那个方子舟确实消失不见了,我不得不相信佘义的话,因此也没往深处想。照现在来看,难道我踢的那个是真正的方子舟?!…   我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之前的龌龊思想早已抛到了九宵云外。   “我来验一验他的死亡时间。”   赵欣取出手术刀,她告诉我说,根据胃里的残留物大体可以推断出死亡时间。   就在赵欣刚要下刀时,突然‘咚’一声响,把我们两个同时吓了一跳。   声音是从隔间里传来的。   “什么东西?”赵欣脸色发白。   “过去看看。”   推开一扇小门,我们来到了隔间,用手电一照,我这才醒悟,这里是方子舟前面的店面,扎好的纸物摆的满满堂堂的。   店门是关着的,不见有什么异状,可能是老鼠吧,我和赵欣松了口气。   然而,回到灵堂以后,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棺材里是空的,方子舟的尸体不见了!   炸尸了?!…我们追了出去,黑黑的街面上空空荡荡的,只有风在呜咽…   “冷儿,我觉得不对劲,我们要不要回去?”赵欣有些害怕。   其实,我心里也害怕,但是,经历过诸多事情以后,我已经稳定了许多。况且,师父还说让我历练一下,就这样打道回府么?…   “不怕,有我呢,我怀疑是有人在搞鬼。其实,我从白天就一直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赵欣问。   我左右看了看,冷‘哼’了一声,说:“管它是什么东西,我还就要跟它斗上一斗了!”   赵欣痴痴的说:“冷儿,你现在越来越像你师父了…好吧,我听你的。”   这天晚上,我和赵欣在临江村里游荡了好几遍,一无所获,也没有碰到什么怪异的东西。回去以后,我把我们的发现告诉了师父他们。   佘义噙着烟袋锅,喃喃的说:“可能我判断错了,阴阵里困住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东西’,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陈阿旺引我去婴尸观的目的又是什么,那个‘东西’到底在哪里呢?…”   第二天一早,方子舟尸体失踪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连续一段时间,临江村总是死人,很多外来打工租房的都搬走了,现在村里剩下的,大多都是些老弱的本地人。   我们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跑去方子舟家里看。   “唉呀,你们不知道啊,我这几天日夜给我师父守灵,昨晚就出去撒了泡尿的工夫,我听到屋里‘咣’一声响。回来一看,我看到我师父推开棺材,一跳一跳的出去了…”   阿生站在门口,连说加比划的讲给那些村民,那些人一个个听得两眼发直。   “真,真的还是假的?…”   “我靠,那你胆子真大呀!换我早就吓死了!…”   “找个记者来采访一下吧!…”   ……   阿生摊了摊手,面色沉重的说:“我师父生前教导我做人要低调,现在他就算变成了僵尸,也是个低调的僵尸,肯定不希望被采访。我师父老家是梅州的,他肯定想落叶归根,跳着回老家的祖坟地了…”   师父听得直皱眉头,我上前把阿生从人群里拽了出来。我们带着阿生,来到一处幽僻的地方。   阿生紧张的问道:“干,干嘛?”   “我问你,方子舟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死后这几天晚上你都住哪儿,有没有什么人来过,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我盯着阿生问道。   “我守,守灵啊,没人来过。”   “还敢说谎!”我一伸手抓住了阿生的领子。   “我说!我说!我晚上在罗立德那里睡的…”   我一愣:“罗立德?那是谁?”   “一个没家没室的人,在村外的一家工厂做保安,其实是个混混,他有个表弟在我们村,不过已经死了,名字叫袁本兴……”   原来,方子舟死了以后,阿生由于害怕,晚上从来就没有守过灵,而是住在了外面。他怕别人说他不孝顺之类的闲话,一入夜便将大门从里面反插,然后从前面店门里出去,天蒙蒙亮时,再打摩的回来。   “罗立德…你和他早就认识?”我问。   阿生说:“认识有一两年了吧,袁本兴活着的时候,罗立德经常去他家里混吃混喝。”   “这么说,方子舟也认识?”   阿生看了我一眼,说:“你们帮袁静花超度时,袁本兴中邪失踪的事,就是我师父告诉罗立德的,所以,他才带了一帮人去找你们的麻烦…”   好哇!怪不得呢!原来这一切都是方子舟搞的鬼!   “冷儿,快松手!”师父说。   我回过神一看,气恼之下,我抓住阿生衣领子的那只手不知不觉便加了力,把个阿生勒的翻起了白眼。   “冷儿,你现在力气很大,要注意收发,不然会弄出人命的。”师父责备的说。   阿生缓过气来,也跟着道:“就是就是,害的我差点去跟我师父报道了…”   “别废话,我问你,罗立德昨天是不是来过?”我瞪了阿生一眼。   第九十五章 佘义出山(3)   “没有。”阿生摊了摊手,“罗立德这段时间回老家了,我有他住处的钥匙。”   “放屁!昨天我还见了他的!”   我把我昨天在人群里瞥见罗立德的事讲了一遍。   “我…我不知道啊,他明明跟我说回老家的…”   “带我们去罗立德的住处看看吧,可以吗?”师父道。   看来,师父跟我想法一样,这个罗立德一定有鬼。   “可以。”阿生看了看我们,“这么多人,我得去村口多招几辆摩的过来…”   “不用了。”赵欣把他给叫住了,随后一个电话,不一会儿,两辆别克便开到了我们面前,开车的是赵欣那两个保镖,车是前几天他们从香港调过来的。   车子缓缓驶出临江村,开上一条破旧的小马路,阴沉的天压下来,路两旁的树在风中瑟瑟的摇摆着。佘义抽着旱烟,呛的我直想给他夺过来从车窗里扔出去。他浑没注意满车人痛苦的表情,只是新奇的东张西望。   走了大概有四五里路,来到了罗立德的住处,这里是一片出租的破楼,住着的都是些打工的情侣,一些上夜班的人刚起来洗漱,满嘴泡沫,用新奇的眼神看着我们。   罗立德住的那间屋子里,到处都是蟑螂,被褥又黑又亮,可以当镜子用。最离谱的是,竟然从隔壁传来隐约的叫床声…   晨星捂着鼻子,红着脸对赵欣说:“赵姐,我们去外面等吧。”   赵欣也有些脸红,点了点头。   我们在屋里查看了一番,没什么发现,正打算走时,我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日记本。里面除了夹着许多裁剪下来的黄色漫画以外,还记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些不知从哪里抄来的情啊爱啊的破诗,字迹潦草,错乱文句比比皆是。   突然,我在里面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   “静花,我的小花花,你叫床的样子真好看,我想死你了,又得过几天才能见到你,唉…”   “小花花,什么时候我们两个才能在一起呢…”   “静花,后面一段时间没法跟你欢乐了,因为你怀孕了,你说,我们的宝宝将来会像谁呢…”   我被后面这些内容震惊的目瞪口呆,什么?袁静花怀的…竟然是罗立德的孩子?那袁本兴…   我感觉我的头瞬间膨胀了好几个那么大,脊背一阵阵发凉,师父也很吃惊。   问阿生,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罗立德只是他的一个酒友。   从罗立德的住处出来,我们去了他打工的地方。这是一个建在公路旁边的工业区,里面有几家工厂,旁边是一座山,我来临江村时就从这里路过的。   “就是这个厂。”进了工业区,阿生指着远处说。   我抬眼去看,只见大门上横着几个字:‘恒通塑胶玩具厂’…这个名字好熟悉哦,我突然想到,老七告诉我说,张冬原来就是在这个工厂里面上班的!   初时我准备过来看看的,没想到后面发生了太多事,我的身心都被绑在了临江村,渐渐的便给淡忘了。   师父觉得太多人过去不好,便让赵欣他们留在了车里,只我们两个跟着阿生向那厂走去。   大门底下坐着两个广东保安,正翘着二郎腿,跟几个染黄毛的小混混聊天。   “请问一下,罗立德是不是在这里上班?”师父道。   其中一个保安抬起头,傲慢的看了我们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说:“是。”   “那么,他现在还有没有在这里,或者,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你***是谁呀,记者?趁早滚蛋,少来这里问东问西的!”另一个不耐烦的道。   师父把我伸手一挡,冷冷的说:“年轻人,说话要有点礼貌。”   “**,还礼貌,老子昨晚输了钱,心里正不痛快着呢!看来你们是皮痒痒了,兄弟们,这几个来闹事的,打!”   ‘忽啦’一下子,那帮小混混就把我们围在了中间,阿生吓得浑身发抖。   赵欣那两个保镖一看打架,急忙赶了过来。这些人哪里是我们的对手,师父把魄换给了我,虽然没有了原来的功力,但身手还在。几个回合不到,这些人就被我们全部撂在了地上。   突然,从厂区里冲出一大队保安,提着钢管,拿着警棍。再打下去,绝对会有人流血受伤,事态就没法控制了。这时候,我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就听‘呼’一阵风,一个保安凌空而起,被此人一只手举在了半空,这个人正是佘义!   佘义阴冷的盯着众人,用烟袋锅一指:“我看谁敢动!”   佘义那身宽松的老人装胀足了气,似乎风再大一点就能飞到天上去。他的胳膊从袖筒里伸出来,就像干枯的树杈,然而,顶上却撑着一个160多斤重的保安。   所有人都被震住了,我想,他们肯定认为,这老头子会妖法。   不知是谁发一声喊,那些保安和小混混们扔掉手里的器械,全部跑回了厂里。   佘义举着那保安,跟着我们来到厂里,有个领导正要打电话报警,被阿强一把给按住了。   师父跟他解释了我们的来意,那领导余悸未消,哆嗦着倒了一杯水。佘义将那保安放下来,他立马瘫在了地上。   那领导喝了几杯水,这才缓过劲,原来,他是厂区保卫科的科长。他告诉我们,前几天有几个人来找过罗立德,然后他就请假回家了。   “他有没有说原因?”师父问。   “他说他家里有事,具体原因没说,说也怪,罗立德平时交往的都是些社会小青年,可那天来找他的那些人看起来却不像一般人物…”   “哦?可以描述一下他们的样子么?”   “总共有四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比我们老板派头还大,另外两个一胖一瘦,还有个很帅气的年轻人,当时正好下班,很多女孩子都看傻了…”   我和师父对视了一眼,他说的正是萧山四人。   “那是哪一天?”师父问。   “差不多有一星期了吧。”   再问,那科长只是摇头,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们厂里原来有没有一个叫张冬的员工?”我问道。   那科长苦笑:“我只认识我们保卫科的,厂里一千多员工的资料都在人事部,今天礼拜天,他们没上班…”   回到临江村以后,师父嘱咐阿生,一有罗立德的消息就通知我们。   “奇怪,我昨天明明看到罗立德的,追出去以后他就不见了…”回到住处,我摇了摇头说。   师父道:“我们就守在临江村吧,那方子舟的尸体不是被人偷了,就是真的诈了尸,我估计,应该跟那罗立德有关,他可能就隐藏在这附近…”   佘义坐在椅子上,‘滋滋’的抽着旱烟,就像老僧入定似的。   “佘伯,你真威武,一出手就把那些人给吓跑了。”我笑道。   佘义一言不发,只是‘咕噜’喷出一口烟雾,看起来有些愁眉苦脸的。   佘义并不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在晚清时期,他曾经和死人沟那个村子的村民有过交集,到了后面又收了个现代化的徒弟,所以,他除了长相以外,言谈举止并没有很多古气。   连续几天,没有罗立德的消息,方子舟的尸体也不见踪影。阿生倒是很勤快,每天都来报道。   冷空气一阵紧跟一阵,霪靡靡的冻雨下个不停,天地间充斥着迷茫冷黯的色彩。阴冷的空气,似乎想要渗进人的骨头缝里。   闲来无事,师父便教我布阵驱邪的方法和行功运气的法门。师父不是道士,从不帮人算命看相,他只是一个民间殡葬师。他的道术都是家传的,如果真算修道的话,师父属于自修,自修讲求修心,不拜天神,不进庙宇,不戒荤腥,不忌婚娶。   其实,我本人悟性还是很高的,如果用心去学一样东西,很容易就能学会。短短几天,我就已经领悟到了运气的方法和一些常用的道术。   第九十六章 佘义出山(4)   除了教我东西以外,师父的其余时间便被赵欣全部占有了,此外,赵欣天天变着花样给我们改善伙食。那两个保镖简直成了保姆,天天开着小车去市里采购美食,吃的是日韩料理、德国大餐…喝的是星巴克咖啡、法国红酒…我发现,晨星对咖啡情有独钟。而一到饭时,佘义就会躲出去,因为他不吃东西。佘义每天都会进山,独来独往,他说是去探查《殡葬全书》的线索…   这一天,是晨星父亲的阳辰。所谓阳辰,指的是活着时的生辰。人在死后,过阳辰的话,一般会选在下午,因为那是阳气消弱,阴气回升的时候。据说,阴灵在地府可以感应到阳间亲人对他的思念。   吃过午饭,我和晨星便提了供品去山里纳兰元英的坟上拜祭,拜完以后,还要去老宅里敬香。   纳兰元英的坟离老宅有半里多山路,在一个小山坡上。阴沉的天空下,坟旁两棵青松显得十分苍凉,一只乌鸦落在左边那棵上,懒洋洋剔着毛。   黄纸燃烧,腾起袅袅的青烟,朦胧间,我仿佛又看到了纳兰元英那张刚毅的脸,耳边依稀回荡着他的声音:‘阿冷,帮我照顾星儿…’   从老宅里敬完香出来,天色已经渐晚。晨星看起来郁郁寡欢的,我决定带她在村里走走,散散心再回去,所以没有走原路,而是拐进一条幽静古老的小巷子里。   一路无语,也没有什么风,空气阴凉凉的,有些潮湿。也不知走了多久,一个转折,眼前豁然一亮,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晨星,等一等。”我小声说。   “嗯?”晨星停下来拂了拂秀发。   我指着左前方一座宅院,“看那里。”   这座宅院,正是袁本兴和袁静花夫妇生前居住的,就是在这里,晨星被袁静花变成的厉鬼勾走了魂魄,才有了后面的牵魂。   “嗯,怎么了?”晨星点点头,有些疑惑。   我指给晨星看的,其实是那大门的上方,因为我看到,那上面贴着一张古怪的纸…   走近一看,这是一张白纸,端端正正的贴在大门上方的正中。纸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怪的是那纸上的图案,依稀是某种动物,用浅浅的线条勾勒出来的,看不很清楚,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此外,在纸的四个角上分别画着四只小小的八卦,和那动物一映衬,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邪气。   这是什么东西?我掂起脚试着用手去抠,那纸粘的很结实,抠不下来,我和晨星面面相觑。   大门上的锁早已经锈住了,没有打开过的痕迹。我蹿上墙头去看,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由于无人打理,长了不少荒草。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突然一个声音,吓得我差点从墙上栽下来。   回头去看,只见远处站着一个从附近过路的本地老头。   我跳下来,谎称我们是一对打工的情侣,想在村里租一处房子,见这家没人住,所以想看看是不是对外出租的。   老头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晨星。按晨星的衣着打扮和形象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打工妹。   老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滋滋’吸了两口烟:“不用看了,这是一座空宅子,这家的人都死了…”   “啊?死了?!”我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老头从鼻孔里喷出两条烟柱,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那我们不住了,怪吓人的,老婆,我们去别地儿看看吧。”说着,我一把揽过晨星。   走出很远,晨星轻轻从我怀里挣出来,红着脸说:“谎话张口就来,也不脸红的,真佩服你。”   我‘嘿嘿’一笑,理了理头发。晨星努了努嘴,白了我一眼,径自朝前面走去。   我心里只是想着那张纸,决定回去告诉师父,他应该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天黑的很快,回到住处,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临江村不知怎么停电了。昏昏的屋子里,只有阿强在等着我们。   “我师父他们呢?”我疑惑的问。   阿强告诉我们,傍晚时阿生跑过来说有了罗立德的下落,然后我师父他们就出去了。   “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阿强摇了摇头说,他们是开车出去的,自己之所以没跟去,就是为了留下来告诉我和晨星的。   晨星的手机被我那次在水里泡坏了,临江村又没有电,我们也没法打电话去问。不过,师父他们应该不久就会回来吧,我想。   简单吃了晚饭,我早早就爬到了床上。阵阵凉意从门窗的缝隙里透进来,我不禁裹了裹被子,外面树叶‘沙沙’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我脑子只是想着那张纸,它即然贴在袁静花家的大门上,就一定是有某种用处的,会是谁贴的呢…   夜越来越深,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床上坐起来,决定再去袁静花家看看。   我下了床,来到外面。临江村的街道似乎比平时宽了许多,街面上飘着淡淡的雾。我就像游魂一样,幽幽荡荡来到袁静花家门口,刚一抬头,我就看到那门上有两点东西正在闪闪发光,就像夜间里狗的眼睛!   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我听到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吼叫,紧接着,从门里蹿出一只白色的大老虎,冲我扑了过来…   我怪叫一声醒了过来,发现只是一场梦,身上湿漉漉的,竟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也不知道是几点,师父他们还没有回来。我回想着刚才那个梦,心里想,莫非,那纸上画的是一只白虎?…   我突然想到小时候师父给我讲的一个故事,故事发生的地点,就在岭南的一个村子里。师父说是真实发生的,讲的是一个风水先生误人,害死八条人命的事。那是在晚明时期,村子里住着两家财主,一个姓赵,一个姓李。后来,姓赵的财主家里总是不顺,生意也不景气,便请了一个先生来给自家看风水,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没想到,那先生是个骗子,东瞧瞧西看看,指着村东一间老屋说,本来你家风水是很好的,可是那间屋子压住了你家祖坟地里的地气,你家先祖的福佑之气传不过来,所以才会连年不顺,只要拆了就没事了。   那间屋子是姓李的那财主的祖屋,不知道那风水先生是不是跟他家有仇。那赵财主听信了风水先生的话,便去找到李财主,说他家的祖屋隔断了自己家的风水,要求拆除。李财主当然不干,于是两家便吵了起来,越闹越大,由吵变成了打。   屋子自然没拆,倒是打伤了不少人。最后,那赵财主想了个极为阴毒的报复方法。李财主家对面有一座土山,正对着大门。赵财主命人用石膏做了一只白虎,趁夜深时悄悄埋在了那座土山上,白虎的眼睛正对着李家大门。这种格局民间多有流传,很多人都知道,不用请什么先生。这就是赫赫吓人的‘白虎镇明堂’,属于风水局里邪煞局的一种。   俗语说:‘白虎镇明堂,全家都死光’,果然没多久,一场莫名的大火,烧死了李家七口人,其中有一个是孕妇,算起来八口…   故事讲完以后,师父叹道,风水骗子误人啊…(所以,在此敬告大家,很多所谓大师都是骗子,如果你想要算命,我告诉你一个地方‘中华命理风水网’,电脑算命测字,袁天罡称骨,测姻缘…我怀疑,很多网上所谓大师都是要了你的八字在那里算的…)   当时我问师父,‘白虎镇明堂’真的有那么邪么?师父说,这种局很难设,没有人会任由别人放一只白虎对着自己家大门口。事有凑巧,李财主家对面刚好是一座土山。至于那火究竟是天火还是人放的,那就不得而知了,事后也没有查出失火的原因。不过,白虎这种东西的确属于阴宅之物,主要埋在一些风水不吉的地方,防止出僵尸的…   想到这个故事,我仔细回想那张纸上的图案,越发觉得像是一只虎,在那虎的四周还有四个八卦。虽然我不知道那纸是做什么用的,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觉得还是趁早将那张纸毁去才可以,于是我便下了床,拿起手电,出屋而去…   第九十七章 江边之夜(1)   走到大门口,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返回了屋里,在床底下一翻,只见师父装法器的那个包裹果然还在,便挎在了肩上。   来到外面,我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临江村里一片漆黑,蒙蒙的冻雨飘在脸上,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心里有些打退堂鼓,到底去还是不去?…此时的我,已经有了师父的功力,一般的邪物不敢近身,况且,我还有法器在手。犹豫了片刻,我一咬牙,钻进了黑暗里…   临江村里已经没有多少住户了,袁静花家的位置本来就偏,附近都是些空弃的老房子,刮台风时塌了一部分,租客都已经搬走了。所以,晚上的这里寂静的吓人,老树在凄风苦雨中摇摆着叶子,发出动物啃咬东西般的‘沙沙’声。   望着黑沉而又空茫的巷子,我的心‘嗵嗵’跳得厉害。   来到袁静花家门口,不知怎的倒不怎么紧张了。借着手电光,仔细打量门上这张纸,感觉很新,应该是不久前贴的。上面有被雨水浸润的痕迹,所以中间的图案有些模糊,这么一看,的确很像一只虎。   我伸手去抠,刚抠开一个角,忽然停了下来。因为我想到,师父曾对我说,白虎这种东西虽然不吉利,却也是风水中不可或缺的,只是,它用于阴宅风水布局。古时候,在一些穷山恶水,阴气阻塞的地方,白虎通常是用来镇僵尸的,防止阴物出世,据说,阴曹地府守门的就是白虎,目的是怕鬼魂逃出来。   如果白虎用于阳宅,绝对会有人死。可是现在,袁静花家的人已经死了,目前无人居住,对面是空宅,也没有人住。那么,这里的白虎就不是用来害人的,那是做什么的呢?…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没有原来那么莽撞了,遇事会考虑一下,之前在住处刚睡醒,反应有些迟钝,只想到白虎不吉,忘了袁静花家是空宅了。   我细细探查了一番,包括对面和附近的房子,不见有什么异状,莫非宅子里面有什么古怪?…   我望了望黑黑的墙头,伸手在旁边的树上一按,脚猛力一蹬地,整个人便飘飘的升了起来,稳稳的落在了墙头上。   我暗自心喜,心里又稳定了几分,连续几天以来的深修苦练,已经有了成效。   袁静花家院子里的草长到了小腿那么高,大多都已枯死。几棵老树,枝叶倒是繁茂了不少,把整个院子遮住了一大半,晚上更显阴森,我不禁想到电影中的‘兰若寺’,青砖灰瓦,掩映在老树乱草之中,倒还真有几分相像…   我来到屋门口,只见屋门没有上锁,用手一推就开了。   扑鼻一股潮闷阴湿的气息,屋子里结了不少蜘蛛网,家具早已开始腐败了,一只断了腿的柜子倒在门口,衣服散落一地。   看着眼前这副景象,我心里一阵酸楚,所谓家破人亡,不过如此,怎一个潦倒破败可以形容…   突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屋子里飘浮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味道。它沾上我的皮肤,令我顿时又紧张起来。   我瞪大眼睛,四处一照,我看到右手边隔间的门是虚掩着的。于是取出桃木剑,来到近前,定一定神,推开了门。   这一间,便是袁静花的灵堂,供桌上积满了灰尘,那张流过血的遗像,歪歪斜斜的挂在墙上。手电光下,袁静花空茫的眼神令我后背一阵发凉。说实话,这个女人确实不漂亮,不知道那罗立德为什么会对她如此神魂颠倒,如果日记本上的东西属实的话。   我摇了摇头,掏出打火机,点着供桌上的蜡烛,开始查看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发现什么。就在我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间,我感觉背后有一个人!   我猛一回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可是,那种有人的感觉却没有消失!我慌乱的到处看,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袁静花那张遗像上,我骇然发现,袁静花原本无神的眼睛,竟然变得透亮了起来…更为恐怖的是,她正盯着我看…   我全身的毛孔都炸开了,刚要叫喊,我忽然听到大门‘哗啦’一声,瞬间清醒了过来,手心里全是冷汗!   紧接着,我听到院子里‘嗵’一声闷响,有人来了…   我已经顾不得遗像上的袁静花,而是飞快的一闪身,钻进了墙角的一张木床底下。   片刻,我听到外面的门‘砰’的一下子开了,似乎是被一阵风给吹开的,因为我感觉到一股气流冲了进来。紧接着,‘嗵嗵’的声音来到了屋里。   我暗暗有些心惊,如果是脚步声的话,这个人最少有几百斤重。   那声音越来越近,渐渐的,透过床底的缝隙,我已经可以看到来人的脚了。待我看清以后,顿时吓得张大了嘴巴,因为,这个‘人’竟然是双脚并拢,跳着进来的!!…   片刻,来‘人’便进了灵堂里,一股阴冷的气流扑面而来,钻进床底,我差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就这么一愣神间,竟然没有了动静,那一双脚也不见了踪影…   屋子里安静得吓人,阴森冷寂的氛围足以令人崩溃。等了片刻,我再也忍不住了,悄悄探头出去,只这么一看,瞬间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我看到,在那灵桌前,直直的站着一个人,我看不到他的脸,从身材来看,有点像陈阿旺,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全是泥土,就像从坟地里钻出来的,我鼻子里闻到一股土腥味儿,急忙缩回身子,屏住了呼吸。   直觉告诉我,这个绝对不是‘人’,难道是陈阿旺的尸体变成的僵尸?!我的念头飞快的旋转着,仔细回想着师父教我的对付僵尸的方法,悄悄的从包裹里抽出两道符…   管它是什么东西,如果不制住,一定会害人,师父不在,只有靠我了!   就在我准备冲出去的时候,突然有两个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快点制住它!”来人喊道。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说话的这人声音有些耳熟。紧接着,便是一阵打斗声和粗重的喘息声,足足持续了有五六分钟。   随后‘砰’的一声,一个人五花大绑的倒在了地上,看身材和衣着,正是刚才站在灵桌前那个。这时候,我可以看到他的脸了,这个人不是陈阿旺,而是失踪了许久的袁本兴!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生气,一抖一抖的挣着绳子。   就听一人‘哈哈’大笑,弯腰‘啪’的一下子,将一张白色的符纸贴在了袁本兴的额头上。在这个人弯腰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的侧脸,竟然是老七!而之前说话的那人我也想了起来,却是李淳一…   我顿时懵了。   这时候,袁本兴已经停止了挣扎,就听李淳一阴阴一笑,拍了拍手:“没想到,还真难对付。”   老七笑道:“如果不是那张白虎镇阴符,使他有进无出困在这里,凭我们两个是对付不了的,这还要多亏了我师父…”说完,老七朝外面喊道:“师父,我们制住它了。”   一个人‘嗯’了一声,走了进来,只这一声,我就已经听了出来,来人正是佘义…   “这人对他的妻子果然情深义重,就是这个念头的支撑,那阴尸的阴魂竟然蚕食不了他,二者并存在了身体里…”佘义淡淡的说。   李淳一冷笑道:“只可惜,他的妻子却背着他偷汉子,怀了别人的种。”   “师父,那女人的鬼魂怎么办?”老七问。   “放她走吧…”   一道火光闪过,我鼻子里闻到一股烧纸的气味。就听一阵‘嘤嘤’的啼哭声,出屋而去。   “咦?七老大,这蜡烛是你点的?”李淳一道。   我心里一惊,老七似乎愣了一下。   “奇怪,不是啊,我今天根本就没有来过,师父,是不是你点的?”   佘义没吱声,老七嘟囔道:“难道有人来过?”   说着,老七便在屋里四处走动查看,我一动不动的缩在床底,连大气也不敢出。   就在老七来到床边的时候,佘义突然开口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抬上他走吧。”   老七便没有查看床底,和李淳一抬起袁本兴,三人出屋而去了。   我从床底下爬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在住处时,阿强只是说师父他们出去了,没有提到佘义是否跟他们一起。可是,佘义怎么会跟老七他们在一起?难道师父他们出了什么事…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觉心乱如麻。师父无比聪明,他虽然看出佘义放走了老七,却万万没有想到,佘义并没有洗去老七的阴术,他们私底下竟然是一伙儿的!师父待人无比宽厚,从来不怀疑别人的动机,为什么好人总是会被人愚弄…   我紧紧咬着牙关,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只有跟上佘义,才能知道他们的动机,想到这里,我急忙追了出去。   佘义他们走的不快,我一路风行,很快便追上了。佘义是一个身怀极高阴术的人,我丝毫不敢大意。   几个人东拐西绕,渐渐出了村子,直奔东江而去。我心里十分疑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来到江边,已经没有藏身的地方了,我只得远远的绕行,佘义他们走到离王顺那顶帐篷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便绕到了帐篷后面。   探头去看时,昏黑之中,只见江边还站着几个人,正抽着烟,忽明忽暗的烟头,看起来就像是鬼火。江面上风很大,黑黑的水面翻滚着波浪,发出‘哗哗’的声音。   “老人家,辛苦了。”一个声音被风送过来,这人是萧山,照这么看来,其他那两个一定是孙德寿和凌志飞了。   “没什么。”佘义说:“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点上吧。”   随着一连串‘轰轰’的声音,几只火盆被点了起来,四周被映的通亮。我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火盆,那是死人出殡时摔的瓦盆子。   火光映衬之下,老七那张肥脸显得更红了,绑的像粽子一样的袁本兴被放在了沙滩上。   萧山显得十分兴奋,掏出一支烟递给佘义:“好样儿的,怎么抓住他的?”   佘义摆了摆头,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烟袋锅。   老七道:“我师父这些天一直在探查他的下落,发现阴尸的鬼魂并没有将他身体里的本元给蚕食掉。于是,我师父便想办法将他老婆的鬼魂招回了家里,并且困住,然后在门上布了符,引他回去,然后捉住的…”   佘义一言不发,还是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孙德寿抓着一根鸡腿啃的正香,老七看了他一眼,孙德寿笑道:“嘿嘿,我饿了,幸好带的有吃的…”   老七扭头朝远处的江面上望了一眼:“怎么,还没来吗?”   萧山看了看表:“应该快了。”   蒙蒙的江面上,一片空荡,看不清远处。   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听到一阵潺潺的水声,就听老七说:“来了。”   所有人都望过去,很快,一条小船拨开水雾,出现在视线里。   “带来了吗?”老七喊道。   “带来啦。”划船人应声。   离的近时,只见那船舱里载着一口棺材…   第九十八章 江边之夜(2)   划船人有些面生,看衣着装扮,应该是老七的手下。   “怎么这么长时间?”老七责备的道。   “风太大了,船老是飘,不容易掌舵…”   说着,小船缓缓靠在了浅水区,老七几人挽起裤管,淌水过去,将那棺材抬到了岸边。   火光映衬下,只见那棺材黑森森的,透着一股寒光,跟一般的棺材有些不同,依稀在哪里见过。   佘义走上前,伸手敲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这就是那阴沉棺吗?”佘义问。   我这才恍然大悟,没错,这就是那口阴沉棺,里面装的是陈树良的尸体!据赵欣说,老七当初派人从她的住处运走了,如今不知弄到这里来做什么…   “是的。”老七点了点头,说:“我费尽周折才买到的,花了不少钱…”   萧山笑道:“佘老伯,只要把这阴尸的魂魄还回去,他就会听从我们的吩咐,届时,便能让他带领我们找到你家老爷了…”   “是啊,师父,只有你才有这种分魂移魄的本事。据我探知,阴尸的阴魂从棺材里逃出去以后,附在了袁本兴的身上,然后,招出了袁崇焕袁督师的亡魂…”老七说。   佘义盯着那口棺材,只是发呆。我不由一惊,莫非,佘义是被他们给利用的…   “把棺材打开吧…”佘义挥了挥手。   李淳一推了孙德寿一把,孙德寿扔掉鸡骨头,抓了两把沙子,搓了搓手上的油,上前打开了棺材。   众人朝棺材里看去,凌志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怎么,怎么这个样子的…”   李淳一笑道:“志飞,那次为了给张有才师徒下套,半夜挖坟烧尸都不怕,怎么现在倒怕起一具死尸来了?…”   佘义抬头看了看天,说:“时候差不多了,那就开始吧。”   佘义命人将袁本兴的头对准棺头,把地上那些火盆一个个摆在了外围。   弄好这一切以后,佘义看了看众人,说:“你们几个要帮我守阵,等下不能动,更不能说话,否则,阴魂一旦入体,神仙也救不了。”   众人面面相觑,萧山伸手在额上抹了一把。   佘义命几人站在了那些瓦盆后面,每人守住一个。这么看来,他布的是一种阵,有点类似于道家的天罡借阳阵。   只见佘义嘴里念念有词,突然伸手朝那些火盆里戳去,抽回手时,竟然带出一朵绿莹莹的火,在食指上‘噗噗’的颤动…   “地火封三魂,妖邪无处寻…”   念完,佘义飞快的从火盆里挑起一朵朵火,点在每一个人的额头和双肩,边点边大声道:“我要用你们的阳气结成阵,防止那阴魂逃出去。现在,我用地火封住你们的三魂,那阴魂便找不到你们的位置,千万不能动,一动便功亏一篑了。”   话说完,手上也点完了,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分点每一个人,看的我眼花缭乱。   点完以后,佘义没做片刻停留,而是伸手撕去了袁本兴头上的那张纸,重重一下拍在了他的前额上。   我听到‘砰’一声闷响,就像击南瓜的声音。师父曾经对我说,修邪术的人一旦练到高层,可以随地取人的魂魄,在取魂之前,会在人的前额上拍一下,这种手法,叫作‘震魂’,目的是为了将魂魄与肉体震开。一般的术士很难练到这种境界,一掌将人拍死的倒有,但是,魂魄也被拍散了。   袁本兴的身体里除了陈树良的阴魂以外,还有自己的魂魄,佘义拍这一下应该是为了将它们震开…   就听佘义大喝一声,那些火盆里的火陡然间蹿起半人多高,我闻到一股焦味儿,不知燎到了谁的衣服。萧山他们一动不动,就像一根根石柱子。   紧接着,我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进了棺材里,火光‘噗’的一暗,就听一声闷响,佘义摔倒在了沙子上。   “可…可以了…”佘义指着那棺材,虚弱的说。   老七急忙上前盖住棺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佘义盘腿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师父,你没事吧?”   佘义缓缓的摇了摇头。   这时候,我看到萧山悄悄的朝李淳一挥了挥手,李淳一点点头,猛然上前,一脚将佘义踢翻在地。   我差点叫了出来,老七大惊失色,急忙扑过去,挡在了佘义身前,对李淳一道:“你,你要干什么?!”   萧山轻轻拍了拍手,说:“七老大,是我让他做的。”   “萧总,你…”   萧山笑道:“怎么,你还真想带他去找袁崇焕?七老大,想成大事,就得足够狠才行,你也是道上混的,应该知道心慈手软的后果。现在不把他除去,将来必是大患。”   老七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佘义,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萧山道:“你难道忘了他当初要废掉你的阴术了么?…”   趁老七愣神间,萧山一挥手:“志飞,来呀,把这老头子抬了,扔到江里去,活了几百年,足够了。”   “好嘞!”   “住手!”我大喝一声跳了出来,把几个人吓了一跳。   我走上前,指着老七的鼻子道:“老七,亏我还敬重你是条汉子!”   老七低着头,一言不发。萧山回过神,厉声道:“好啊,这小子是自己送上门的,把他一起扔到江里去!”   凌志飞和李淳一便朝我扑过来,孙德寿站着没动。   “德寿,还愣着干什么!”   孙德寿一咬牙,怪叫一声冲在了前面。我抬脚向他踢去,刚碰到他身子,孙德寿竟然‘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叫道:“这小子太厉害了,我打不过他…”   “唉,没用的东西!”李淳一骂道。   随后,他和凌志飞将我围住,扭打在了一起。我使出全力,这两个人竟然不是我的对手,几个回合便被我打倒在地。   萧山叫老七援手,左右一望,老七竟然和他那个手下带着棺材划船跑了。萧山气得狠狠在沙子上跺了一脚,叫道:“算啦,天要亮了,先放他们一马!”   这时候,天已微明,晨曦之中,只见远处的江面上还泊着一条船,萧山他们跳到船上,顺流而去了。   我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来到佘义面前,只见他双眼紧闭,斜斜的躺在沙地上。   “佘伯,佘伯,你没事吧?!”   佘义嘴角微微颤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我把耳朵凑上去,只听他不停的在重复着两个字:“老爷…老爷…”   我用手掐住佘义的人中,不知道这个方法对他有没有用。不一会儿,佘义终于睁开了眼睛,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那些瓦盆,里面还有火星,袅袅升腾的青烟被风吹得斜斜的。佘义目光空洞的看着我,看样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天就快亮了,风渐渐小了起来,江面上的雾越发浓重了。我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肚子‘咕咕’直叫。适才一场恶斗,当时拳脚落在身上没什么感觉,此刻浑身都痛,骨头快要散架一般。   我心里牵念师父和赵欣,又担心萧山他们回来,觉得还是尽早回去为好。   刚要扶起佘义时,我一瞥眼,看到袁本兴的尸体躺在那里,身上还绑着绳子,心里想,这样抛在这里不是办法,还是将他带回去,想办法把他的后事给料理了。   于是,我便解开绳子,背起袁本兴,扶着佘义,往村里赶去。袁本兴又瘦又轻,身上的骨头硌的我的背生疼。不过,他的身体并不僵硬,只是散发出一股冲鼻的泥腥味儿。   好在天时尚早,村里的人还没起来,如果有人撞到我背着一具满身污泥的死尸,不吓死才怪,并且,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刚来到住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赵欣的声音。   “兜了整整一夜,你是不是耍我们的?”赵欣的语气咄咄逼人。   “我确实打听到罗立德的下落的,谁知道他竟然不在那里。”是阿生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无辜。   “算了,怪他也没用,我们快点出去找冷儿吧…”师父说。   我心中大喜,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只要师父他们没事就好。   “师父,我在这里!”   听到我的声音,几个人急忙迎了出来,脸上均带着疲惫。   “冷儿,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师父吃惊的打量着我们。   “到屋里再说吧。”赵欣道。   晨星急忙援手,替我扶住了佘义,进屋以后,她小心翼翼将佘义扶到了床上。   我把袁本兴往地上一放,像一砣烂泥一样瘫坐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晨星给我倒了一杯水,关切的问:“阿冷,你跑去哪儿了,怎么脸都肿了?”   师父和赵欣愣愣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袁本兴。   我一口气喝了三杯水,这才娓娓道来…赵欣眉头微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佘义。   听完我的叙述,赵欣狠狠的瞪了阿生一眼:“幸好冷儿他们没出事,不然我一定饶不了你!”   阿生吓得吐了吐舌头。   “不要怪他了,这一切是我安排的。”   我回头一看,佘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佘老伯,这到底怎么回事?”赵欣问。   佘义长叹一声,终于告诉了我们实情,原来,那天晚上在山里,佘义正准备废去老七的阴术时,老七说,他打探到袁崇焕的亡魂被人从地府里放了出来,如果佘义肯放过他,他就有办法找到袁崇焕魂归何处。   听到这个消息,佘义怦然心动了,这么多年以来,他日思夜想的,就是再和袁崇焕重逢。不管老七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决定试上一试。于是,佘义便瞒着我们放走了老七。后面这些天,佘义和老七联手,在山里寻找陈树良的阴魂,因为老七说,放出袁崇焕的,便是那陈树良,只要找到他,就可以探知袁崇焕的去处,据老七所知,那陈树良的阴魂就躲在山里。   后来,二人终于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被陈树良阴魂附体的袁本兴,一番恶斗之后,竟然让他跑了。不过,在相斗中佘义感应到,袁本兴的本元并没有被那阴魂噬去,魂魄还在。昨天是那袁本兴的妻子袁静花的七七,也就是亡魂最后一次返家的日子。在老七的指引下,佘义贴了一张附有阴术的‘白虎镇阴符’在袁静花家的大门上,所有阴物,有进无出。   在这个世上,情爱的力量是任何事物都无法控制的。佘义决定赌上一赌,看袁本兴是否对妻子有情。在此之前,老七遵照佘义的安排,对阿生连恐吓加威胁,并且给了他一些钱,让阿生支走我师父,无论如何也要缠他一晚。因为师父本领太高,为人又极为聪敏,佘义怕被师父发现,他不想把师父卷进来,同时也怕师父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到了晚上,果然不出佘义所料,袁本兴感应到妻子被困,在一种强烈情感的驱使下,阴魂不由自主的被他驱使,来到了家里。   但是,佘义千算万算,就是忘了萧山,一直来到江边看到萧山,他才感到失算了,他认为老七不会背叛他,却不敢保证萧山不会,因为他觉得这个人很不一般。不过,为了能见到袁崇焕,佘义决定赌上一赌。纵然如此,他还是在暗中留了一手,陈树良的阴魂被分离出来以后,佘义催动瓦盆里的火,趁众人心神一乱,佘义给那棺材里的阴尸下了一道符,以老七的本领,想要破解那道符的话,最少需要十天的时间。在此之前,那阴尸只是一具普通尸体,不受任何人驱使。   但是,正因为如此,佘义耗费了大量的精元,符下好以后,自己也倒地不起了。不出他所料,萧山果然要对他下毒手…   “他们找我家老爷,无非是想得到《殡葬全书》的下落,老爷现在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也就是说,我们有十天的时间…”   说完,佘义苦笑着看了看师父:“小张,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这些的,你就当我是被鬼迷了心窍吧,我太想见到老爷了…”   师父有些动容:“佘伯,您这又是何苦呢,如果你告诉我,我不仅不会阻止你,而且还会帮你。”   佘义摇了摇头,显得十分虚弱:“我为了一己私愿,偷偷放走了刘庆儿,他之前差点害死了你们师徒,我有什么颜面跟你们说,又有什么颜面让你帮我…”   师父叹道:“听冷儿说,萧山要害你时,老七挡在了你前面,说明他还是很念师徒情分的,他当初把我抓走,并没有威逼我交出祖传的《风水经》,而是一直对我比较恭敬,其实,他所做的一切,只缘于一个‘贪’字。世人之心,无不被这个字所困,一个人有了钱,就想得到更多,有了权,就想爬的更高,当权倾天下,财富无边的时候,又想长生不老,享用万年了,古往今来,世人无不如此,人从一降生,有了思想,就是利己而自私的,贪欲使然,那也算不得什么…”   屋子里陷入了沉寂,朦胧的昏光中,赵欣痴痴的盯着师父,晨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嘴里呼出的淡淡白烟,化成丝丝缕缕的芬芳,融杂进凄清的空气里…   第九十九章 梅州行(1)   沉默了一会儿,师父问道:“佘老伯,那要怎么样才能找到袁督师的亡魂呢?”   佘义摇头苦笑:“老爷这么多年还没有转入轮回,必有心事未了,他不是普通的亡魂,茫茫天地,能到哪里找他,我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挨了那一脚,本元受了创伤,想要恢复,必须静修十天半个月,靠我是不成的了…”   说完,佘义用一种企盼的眼神看着师父,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师父点了点头,说:“佘伯安心静修吧,我会想办法的,我去给你腾一间屋子。”   师父出去以后,赵欣也跟着去了。   佘义坐在床上抽着烟,不时的发出一声叹息。   “阿冷,你饿了么?”晨星蹲下来,小声问我。   我肚子‘咕噜’一声,点了点头。   “身上还疼吗?”晨星伸手在我脸上一摸,肿胀的地方立时痛得我叫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晨星连声说道。   “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我咬着牙笑道。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晨星说。   洗完澡出来,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倦意却越来越浓了。不一会儿,晨星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飘着四个荷包蛋。   我的确饿坏了,两口一个鸡蛋,风卷残云就把碗刨了个底朝天。   “饱了吗?”晨星微笑的看着我。   我抹了抹嘴,打了个嗝。   “这个人怎么办?”晨星指着地上。   那袁本兴的尸体还躺在屋子的正中,得找个地方安置才行。   晨星要帮我,我摆了摆手,轻轻一下就将袁本兴从地上提了起来,冲晨星微微一笑。   就这么一分神,我另一只手无意间在袁本兴的脸上摸了一下,突然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气流喷在手心。   我吃了一惊,手一松,袁本兴又‘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冷儿,怎么了?”这时候,师父回来了。   “他,他好像还活着…”   师父也很吃惊,佘义本来入定一样,此刻突然像从梦中惊醒了过来,烟袋锅差点掉到地上。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被阴魂入体的人,即便魂魄没有被吞噬,也休想再活命,一旦阴魂离体,当即就会魂飞魄散,怎么可能还活着!”佘义显得很激动,挣扎着就要从床上下来,晨星急忙扶住了他。   赵欣翻开袁本兴的眼皮看了看,又测了测他的脉搏,连连摇头:“冷儿,刚才是你的错觉吧,这人已经死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可我刚才真的感觉有气从袁本兴的鼻孔里喷出来,现在手心里还隐隐有些湿湿的。   师父想了想,沉声说:“是不是错觉,我试一试就知道了,大家闪开。”   师父将袁本兴头南脚北放好,命我取了一盏长明灯过来,放在了袁本兴的头顶,然后,师父闭上眼睛,仔细的想着什么,随后,将袁本兴的生辰八字写在了一张纸上。当初在袁静花头七那天晚上,因为遗像流血,师父为了卜卦,要了袁本兴的生辰八字,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师父竟然还记得住。   师父将那张纸放在了袁本兴的额头上,用食指按住,嘴里念念有词。片刻,师父猛一撤手,那张纸也被带的飞了起来,‘轰’的一下子着了。   我们几个都看呆了,怔怔的盯着那张燃烧的纸,师父却低头看着下面。   “快看。”师父说。   我低头一看,惊奇的发现,那盏长明灯竟燃起了一星微弱的火光,‘噗噗’的颤动着…   “他果然还活着,阳火还在,只是很弱,这说明,他的魂魄也没有散,只是离开了身体…”师父话没说完,佘义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们几个不解的看着他,佘义抬头看着屋顶,老泪纵横:“苍天呐,这是老天爷在可怜我…”   “佘伯,你怎么了?”赵欣问。   好一会儿,佘义才止住哭泣,说:“这个娃娃和那阴魂并存了这么久,应该知道那阴魂的所有举动,只要想办法把他救活,他就能告诉我们关于老爷的下落…”   我这才恍然大悟,不过,看那长明灯的火光那么弱,随时都有要熄灭的样子,还能救的活吗…   师父喃喃的说:“不可能的,魂魄离体,为什么还有阳火在身呢…”   “师父,怎么了?”我问道。   师父回过神,指着那长明灯,告诉我说,这盏灯不是被点燃的,而是被袁本兴体内的阳火给催燃的,人在死后,头顶和双肩的三盏阳火都会熄灭,如果阳火还在,就说明这个人还活着。然而从表面上看,袁本兴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的确已经死了,这有点类似于医学上的假死。但师父说,袁本兴一定不是假死,肯定是有特殊原因的,会是什么呢…   师父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看我们说:“你们都去休息吧,我留下来照看这盏灯,晚上再想办法找袁本兴的魂魄。”   说完,师父拿了一叠报纸,铺坐在了地上。   走到门口,我回头看去,只见师父还在苦思冥想着…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傍晚时才醒来。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正屋,只见师父还坐在那里,赵欣和晨星正在厨房里弄饭。   “师父,我来看着,你去休息吧。”我走过去说。   师父怔怔的盯着那盏灯,那灯看起来比白天时又暗了一些,火苗儿散发出淡淡的蓝光,映着袁本兴青色的脸。   “没事,我不困。”师父摇了摇头。   我蹲下来,叹了一口气,说:“这袁本兴倒真是个痴情的汉子,那袁静花却背着他偷人,唉…”   师父突然一震,吓了我一跳:“冷儿,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袁本兴是个痴情的汉子,怎么了?”   “不对,后面一句。”   “袁静花背着他偷人…”   师父猛然站了起来,一拍大腿:“袁静花,袁静花…”   我也跟着软软的站了起来,疑惑的看着师父。   师父一扫先前的疲态,双目炯炯有神:“袁本兴之所以还有阳火,一定和袁静花有关,冷儿,布阵!”   师父命我出去,从村民家里弄了一些锅底灰过来。等我回来以后,只见师父已经摆好了一道道符在那袁本兴的身周。   师父将锅底灰沿着袁本兴的头,一直洒到屋门口,铺了人脚宽的一条线。随后,师父把袁静花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用一只装有糯米的碗,压在了锅灰尽头。   弄完这一切,师父捧起一只装有白酒的碗,嘴里念念有词。念完以后,师父猛喝一口酒,‘噗’一口气喷在了那些锅灰上,然后蹲下身,细细的查看着。   “果然不出我所料,冷儿,快看。”师父说。   我仔细看去,只见在那被酒喷过的锅灰上,赫然出现一行浅浅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门口…   “怎么会这样?!”我惊讶的道。   “那袁静花虽然过了七七,但并没有转世轮回,而袁本兴的魂魄正是去找她了…”   师父告诉我说,一般情况下,人死后一旦过了七七,就会转入轮回了,一些有怨念的鬼,比如横死的,阴性磁场比较重,只得徘徊在阳间,等待时光机器磨掉自己的怨气,这种鬼一般出没于夜间,游走于人迹稀少的聚阴之地,或者坟地,通常不会害人。此外,还有一种,便是厉鬼,由于怨念奇重,难以堕入轮回,四处游荡,迫害生人。   袁静花原本变成了厉鬼,师父将她困住,化去了她的怨气。所以,七七之后,她会像正常鬼魂一样转入轮回。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如果是客居他乡的人,一旦定居在了当地,死后七七不会马上轮回,亡魂思念故土,无论千里万里,甚至越洋,都会赶回去,徘徊七天,了却残愿,方才转世,这种情况,叫作‘续七’,也就是延续七天。   师父说,袁静花很可能是因为‘续七’回到了自己的老家,而袁本兴之所以没有魂飞魄散,是因为袁静花还没有轮回,那种支撑他的信念还在。   第一百章 梅州行(2)   师父刚才布的那阵,叫作‘乾坤锁阳阵’,用道符配以卦位,将袁本兴残余的阳气锁住,聚在一起,只在头顶开出一道生门。如果师父料错了,那么,从头顶溢出的阳气就会四处游走,反之,便会在信念的带领下,沿锅灰冲向袁静花的生辰符…   那锅灰上的酒渐渐挥发而去,脚印越来越淡,终于消失不见了。   “师父,为什么会有脚印呢?”我百思不解。   师父笑了笑说:“这就是信念的力量…”   我还要问时,外面传来晨星的声音:“阿冷,师父,吃饭了…”   按照师父的说法,那么,袁本兴的魂魄肯定追寻袁静花回了老家,如果想要弄回来,我们必须知道他的老家是哪里。   这天晚上,村民都睡下以后,我们将袁本兴抬回了他的家里。师父说,因为那家里有他熟悉的气息,如果他能感应到的话,生存的信念会增强。果然,一到家,那盏长明灯的火苗儿就比先前亮了许多。   我和师父带了席子和被子,晚上就守在了那里。夜深时,赵欣和晨星给我们送来了宵夜,闲聊一阵,依依而去了。   第二天一早,赵欣便派阿强去打探袁本兴亲戚的住处了,只有这样,才能得知袁本兴的老家在哪里。袁本兴夫妇在村里没有亲人,当初袁静花出事时,那些人都是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这附近只有一个袁本兴的表哥罗立德,还不知去向。   整整一天,我和师父守着袁本兴,轮番休息。到了下午,那长明灯的火苗儿突然暗了下来,有熄灭的迹象。师父急忙施法运符,这才勉强固住,火苗儿又一跳一跳的亮了起来。   师父说,由于魂魄离得太远,每过一天,袁本兴的阳火便会减弱一些,直到完全消失,必须尽快找回他的魂魄才可以。   那方子舟的尸体还是没有着落,也没有罗立德的消息。到了晚上,阿强带回一个胖胖的妇女,四十多岁,正是袁本兴的堂姐,袁静花出殡时,我对她有些印象。   那女人一见到躺在地上的袁本兴,便嚎啕大哭起来,好容易才劝住。   听完我们的叙述,妇人当即便跪倒在地,乞求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活袁本兴。   从袁本兴的堂姐口中,我们得知,袁本兴的老家,在梅州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父母都已经亡故了,袁静花家和他是临村,虽说临村,也差不多要走十好里的山路,他们是在打工时相识并结合在一起的,在老家结的婚。袁本兴有个叔叔,在珠三角一带做生意,临江村这处宅院就是他叔叔的。后面,袁本兴的叔叔在市里买了房子,就把这宅院让给了袁本兴。于是,他们夫妻就定居在了这里,后面把户口也迁了过来。此后,袁本兴老家那些老乡和亲戚出来打工,这里就成了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这其中,不乏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之徒,罗立德就是其中一个…   妇人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后面又是七大姑,又是八大姨,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   “大姐,明天你可以带我们去袁本兴的老家么?”师父打断了她。   “可以,当然可以的,我得先去请假,然后等厂里批了,拿到请假条,交给人事部,签了单交给保安才行,唉,我们那个人事部,假难请啊,那女的天天拉着个脸…”   送走了袁本兴的表姐,师父蹲在芜杂的小院里沉默的抽着烟,忽明忽暗的烟头,映着他疲惫的脸。   过了一会儿,师父起身来到屋里,看了看那盏灯,对我说:“冷儿,出来一下。”   来到外面,昏黑之中,我感觉师父表情有些凝重。   “师父,怎么了?”我问。   幽静的小院里,只有‘刷刷’的风声,师父‘啪’又一点上一支烟,缓缓吸了两口,说:“冷儿,我决定,这趟梅州之行让你去,我就不去了。”   “我…我?”   “嗯。”师父点了点头,说:“怎么,怕了吗?”   “不怕!”我脱口道。   师父看了看我,叹道:“我要留下来,守着袁本兴的身体。那方子舟失踪的蹊跷,罗立德在暗处不知弄什么手脚,我总觉得,临江村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师父吐出一口烟,抬头仰望着深黑的夜空。   我心头一热,说:“师父,你留下来吧,我去就可以了,山里出来的那个东西也不知去了哪里,我总觉得,临江村平静的有些不正常,那东西可能潜藏在暗处,应该就在这附近,或许它正在积蓄能量,随时都会跑出来祸害村民,这里需要你。”   师父温和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冷儿的确长大了。”   不知怎的,听师父这么一说,我脸上一热,竟然有些不好意思,难到我真的变了么…   “冷儿,那袁本兴的魂魄连阴魂都吞噬不了,说明他的意念非常强大。如果找到以后,硬要将他带回来,有可能会化成厉鬼,你要千万小心了…”、   “就我一个人去么?”   师父点了点头,说:“我们师徒两个同命相连,就不要牵累别人了…”   师父的语气有些沉重,看来,此去必有一定的凶险。   “你们师徒两个在那里神神秘秘的干嘛呢?”赵欣站在屋门口笑道。   “走,我们回去吧。”   师父掐灭抽剩的半支烟,揽着我回到了屋里。   晨星悄然站在门后,温润的看着我。我心里忽地一痛,想到,万一这一去要是回不来,我岂不是永远见不到晨星了…   “怎么了?”晨星忽闪着美丽的眼睛,疑惑的问我。   “没,没什么…”我急忙扭过头,眼眶里热热的。   师父笑了笑,说:“赵小姐,明天派你的保镖送冷儿过去吧。”   赵欣一怔,“怎么,不是我们一起去么?”   师父指着躺在地上的袁本兴,说:“我要守着他,留在临江村,冷儿是守不住的,这盏灯随时都有可能会灭…”   赵欣想了想,说:“那我就跟你一起留下,让晨星和冷儿去。”   我回头看向晨星,只见晨星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脖子轻轻一歪,冲我挤了挤眼睛。   师父摆了摆手,一咬牙,说:“不,让冷儿自己去吧,也可以历练一下。”   晨星疑惑的望着师父,师父道:“冷儿身上有我的功力,一般的邪物伤害不了他,此去有些犯险,能少一个人去,就尽量少一个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只觉心里一酸,同时又一热,挺了挺腰杆儿,强笑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天晚上,赵欣和晨星做了很多好吃的给我壮行,还带来两瓶红酒。我一下子成了中心人物,师父不断给我夹菜,虽然他表面上谈笑自若,但是,在偶尔不经意的眼神触碰中,我总是能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丝隐含的关切和深深的担忧…   吃完饭,送走赵欣和晨星,师父便给我补习道术,教我如何布阵,如何招魂,如何对付突发事件…师父设想了种种可能,唯恐我不明白,反复讲解。   中华道术,博大精深,师父所修的又是嫡传正宗,岂是我一夜间就能学全的?不过,幸好我小时候跟随师父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再加上我悟性很高,对于一些普通的阵局,用符的方法,基本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只是,我从来没有单独使用过。一想到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未知事物,我心里就很激动,忐忑中却又隐含着几分期盼。骨子里的冒险精神一旦被激发出来,我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所有毛孔都抖擞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梅州行(3)   转眼,天亮了,外面传来公鸡的啼鸣声,晨雾在院子里飘飘荡荡,那院墙显得极远,渺茫在雾色中,就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神秘了起来。   “冷儿,我教你的这些都记住了吗?”师父点上一支烟。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一遍,说:“记住了。”   师父点了点头,默默的抽着烟。烟雾缭绕中,师父眉头微锁,只一夜的工夫,他仿佛苍老了许多,鬓边新增了几丝白发,整个人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天色大亮时,赵欣给我们送来了早餐,还带了一只旅行包,里面是我的衣服,还有一些速食品。赵欣说,阿强去接袁本兴的堂姐了,让我等在这里就可以。   “晨星呢?”我探头朝外面看去,脖子都快掉下来了。   赵欣白了我一眼,笑道:“你就这么想着人家?才去几天而已嘛,又不是不回来。晨星应该还没起床吧,必竟年纪还小,哪像你赵姐我,一大早就起来给你收拾东西,买早餐…”   赵欣嘴上说着,眼睛却瞟向师父,脸上泛着一种光泽,整个人显得更加妩媚了。   我一阵失落,唉,晨星心里终究还是没有我的,她始终要出国,到时候,分隔大洋彼岸,说不定连见上一面都休想。晨星的前途不可限量,而我呢,顶多也就混个职场小领导或者商贩子,要么就跟着师父修道,做一个民间殡葬师…唉,算了,不般配的,是永远不会在一起的,我又何必苦苦痴缠呢?想到这里,我心里涌起一种自怜…   九点多时,阿强带着袁本兴的堂姐赶了过来,晨星终究还是没有来,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晨星是不会来的了。   袁本兴的堂姐连说加比划的给我们讲述她的请假过程,师父和赵欣将我们送到了门口。   灰蒙蒙的天,似乎透着一种不祥的预兆。师父将装法器的包裹递给我,眼眶有些发红,嘴唇颤抖了几下,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说:“冷儿,千万小心。”   “嗯,我知道了。”   刚要上车时,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冷儿,等一等。”   是佘义,他拄着一根木棍,背显得更驼了,走路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摔倒的样子。   赵欣急忙迎了上去,“佘老伯,你怎么来了?”   佘义来到近前,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带鞘的古刀,那刀很小,还不到一尺长,做工十分精细,刀鞘上隐现斑斑的铜绿。   佘义用木棍指了指赵欣说:“昨天晚上,这个女娃娃都告诉我了,小冷儿,你可要千万小心啊,阴魂都对付不了的东西,是很难收伏的。这把刀是我佘家祖传的,以前镇宅用的,已经几百年了,很有灵性,你把它带上,可以用来防身…”   我双手接过,只觉沉甸甸的。   “谢谢佘老伯。”   在师父几人的目送下,我们上了车,缓缓朝村外驶去。透过车窗,我回头去看,只见师父站在最前面,纹丝不动,渐渐的模糊成了一尊雕像,终于看不见了…   两旁的房屋迅速向后退去,袁本兴的堂姐坐在前面,新奇的这里摸摸,那里捏捏,不时发出一声赞叹。   我的心情,却沉重的像这阴沉的天,随着车子渐渐出村,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我心里被抽了出去,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突然,车速缓了下来,我抬头一望,只见前面的路口站着一个人,好像是晨星,我心里猛得一震。   离的近时,果然是她!晨星穿一件黑色风衣,头发随风飘展,两旁的树木映衬下,就像是一张电影海报…   车一停稳,我就冲了过去。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强抑住狂跳的心和即将喷涌的泪水。   晨星扬了扬手上的袋子,嫣然一笑:“我考虑梅州可能比这里要冷,所以给你买了一件薄毛衣,临江村没卖的,我一大早起来打摩的去离这里挺远的一个镇上买的,我怕跟你们错过,于是就等在这里了。”   我呆呆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晨星轻轻的说:“我决定了,我跟你一起去梅州,看,我衣服都备好了。”   晨星指了指背上的包。   我突然回过神,说:“不,你必须回去,有危险的,我之所以不怕,是因为我是张有才的徒弟,身为修道者,这是我和师父必须履行的责任…”   晨星打断了我,怔怔的说:“阿冷,你知道吗,从你背着我寻找魂魄的那天晚上起,我就已经决定了,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你不怕,我也不怕,因为,我不只找回了遗失的魂魄,还找回了丢失的心…”   那一刻,我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愣了片刻,我伸手将晨星搂在了怀里,泪水‘扑簌簌’直往她头发里掉,闻着晨星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我幸福的直想发狂。   后面怎么回的车里,我根本就不知道,回过神时,晨星已经依偎在了我身旁。   淡淡的阳光从厚重的云层里透出来,穿过车璃,给晨星的头发抹上了一层金光。阿强似乎为了应景,打开音响,一遍遍的播放光良的《第一次》…   当你看著我   我没有开口 已被你猜透   ……   是我自己想得太多   还是你也在闪躲   如果真的选择是我   我鼓起勇气去接受   不知不觉让视线开始 闪烁   喔 第一次我   说爱你的时候   呼吸难过 心不停地颤抖   ……   汽车驶上宽阔的马路,两旁的景象越来越繁华,听着如水的音乐,我有一种从古代穿越回现代的感觉。一段时间以来,我的身心都被绑在了临江村,仿佛已经脱离了现代文明。此刻,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超市、酒吧、咖啡屋、公园…我只觉无比亲切,恨不得从车里钻出去,带晨星逛个痛快。但是,我不能,前方等待我们的,有可能是惊涛骇浪…那么,读者朋友就陪着我们一起,享受一下这片刻的安宁吧…   过了东江大桥,不久,我们便上了高速,一路急驰,下午时,终于赶到了梅州岭南一个幽静的小镇上,小镇三面环山,连绵望不到尽头。   简单在镇上吃了点东西,袁本兴的堂姐告诉我们说,我们要去的地方离此还有数十里地,不过,都是山路,磕磕绊绊,汽车根本就进不去。   商议之下,我决定让阿强留在镇上等我们,来时赵欣吩咐阿强,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袁本兴的堂姐在镇上雇了一辆牛车,我们往车箱的草窝里一坐,便出镇而去了。   太阳不知又躲去了哪里,天上的云就像一块块破布,在山头上荡来荡去。这里是真正的山区,一片荒凉,乱石丛生,不像临江村那里的山草木植被那么丰茂。而且,这里的山要高多了。   不时有一个个村子,座落在路旁的山坳里或山坡上,星罗旗布。越走,村子越少,建筑也越来越简陋。这里的山村比临江村条件要差多了,简直不属于同一个时代。   眼前的一切,对我和晨星来说都是新奇的。坐在颠簸的牛车里,我们手握着手,不停得东张西望着。   山路崎岖,十分难行,有些陡峭的路段,我们要下来帮着推车。拉车的老牛‘哞哞’直叫,身上的汗蒸腾起一股股的白烟。   到了后来,那路窄的只有一米多宽,左侧便是深崖,牛车都没法过了,我们只得弃车步行。   一直走到晚上,我们才来到目的地,这是一个座落在群山深处的小村子,连电都没通,家家点煤油灯。据袁本兴的堂姐说,只有村长家才点的起蜡烛,村里的娃娃小时候都是光着腚长大的…我听得暗暗咋舌,实在想不到,在现代文明的春风下,还有如此贫穷落后的地方。   第一百零二章 袁村(1)   村口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牌坊,看起来威武而又庄严,与这村子不怎么搭调,一问之下,袁本兴的堂姐说从她小时候就有,似乎是为了纪念某个人,她也说不清楚,不知建于什么年代。那牌坊十分古旧,上面刻的字早已模糊不清了。旁边一根石碑上的字倒是很清晰,赫然刻着‘袁村’两个大字。   一路走过来,我有师父的功力都累得够呛,晨星更是可想而知了,不过,她愣是咬着牙没吭一声,也不让我背。   村子里连鸡鸣狗叫声都听不到,安静的有些出奇。如果不是从房子里透出来的一盏盏灯光,我简直怀疑这是一个死村,家家的门都关得紧紧的。   来到一座破院子前,袁本兴的堂姐说,这就是袁本兴夫妇搬走前的家。我看过去,只见院子里的荒草足有齐腰那么深,一间破石屋,茅草盖的屋顶早就塌了,屋墙也倒了一坯,相比之下,临江村那处宅院简直成了金銮殿。   我实在想不通,这么一个破烂的地方,那袁静花有什么好留恋的,难道师父推断错了?…   袁本兴的堂姐触景生情,直抹眼泪。   “大姐,那袁静花家在哪里,她娘家还有什么人?”我问。   那妇人指着远处一条蜿蜒的小路说:“沿着那条路,还要走很远,她家里很重男轻女的,还有什么人我也不大清楚…”   我点点头,心里想,今晚按师父教我的方法,看能不能找到袁本兴夫妇的魂魄。如果找不到,只有明天去袁静花的娘家看看了…   我的肚子不停的‘咕咕’在叫,那妇人说:“走吧,先带你们去我家吃饭。”   走了几步山路,妇人带我们来到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叫了许久的门,屋里才亮起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妇人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   袁本兴的堂姐一见到她便‘哇哇’大哭,边哭边连珠炮般说着比‘客家话’还难懂的‘潮州话’,看样子,他们这里的人以前是从潮汕一带迁移过来的。   随后,那老妇也跟着哭了起来,不停的抹着老泪。   袁本兴的堂姐指了指我们,那老妇人便瞟了我和晨星一眼,脸上的皱皮把眼睛挤的只有两条缝。突然间,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立时变得紧张起来,脖子扭来扭去到处张望,‘哇哇’叫着把袁本兴的堂姐往院里拉。   我和晨星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袁本兴的堂姐扭头对我们说:“快到家里去,我阿娘说村里有鬼!”   我吃了一惊,急忙回头朝四下里看,突然间反应了过来,我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抓鬼的,不怕有鬼,就怕没鬼…   来到屋里,袁本兴的堂姐把我和晨星让到一根黑乎乎的长板凳上坐了,便和那老妇人‘咦咦哇哇’的说了起来。   我强忍着好奇心,一直等她们抹净眼泪,老妇人转身去了隔壁的灶堂才开口询问。   “大姐,到底怎么回事?”   袁本兴的堂姐朝门口望了望,压低声音说:“听我阿娘说,村里闹鬼,吓死人了…”   我点点头,怪不得进村时家家都关着门,我忽然想,莫非便是那袁静花的鬼魂?   “说说看…”   这女人说话十分絮叨,半天不着正题,普通话也不标准,不过,我还是听懂了…   从她口中得知,袁村里,大部分人都姓袁,祖辈靠开山种田为生,由于可供开垦的田很少,再加上交通闭塞,一直都很贫穷。改革开放以后,几乎所有青壮劳力都出去打工了。村子里剩下来的,不是老人,便是留在家里带小孩的妇女。   出去打工的那些人里,一走多年杳无音讯的大有人在。这其中,便有一个叫袁阿七的。   袁阿七结婚没多久就出去打工了,一去就是很多年没回来,村里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一些好心人纷纷劝袁阿七的老婆黄三妹改嫁,初时几年,黄三妹没答应,一直坚持着送走了自己的公婆。到了第八个年头,黄三妹终于断了念头,嫁给了村里一个腿有残废的老光棍,第二年便添了个儿子。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上个月的一天,消失近十年的袁阿七突然返回了袁村。得知妻子改嫁的消息,袁阿七十分恼怒,天天酗酒,在黄三妹家门口闹,就连那些劝黄三妹改嫁的人也遭了殃,不是自家的山果树被砍倒,就是老母鸡被勒死挂在栅门上…   众人敢怒不敢言,就连村长都劝不了他。山里人没什么文化,法律意识淡薄,没人懂得报警,最终酿成了大祸。   后来一天,袁阿七突然没了去向,村民们自然高兴,这个瘟神终于走了。然而没过几天,有人闻到从黄三妹家里传出浓浓的臭味,砸开门一看,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   黄三妹和她的后夫、儿子、还有袁阿七,全部死在了屋里,臭气熏天。屋子里一片凌乱,有打斗的痕迹,血溅得到处都是,最令人惊心的是,那袁阿七坐在地上,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嘴里衔着一块肉,而那块肉,却是从那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脸上咬下来的…令人想不通的是,就袁村的建筑,晚上摔只碗隔壁都能听到响,黄三妹家里出这么大事,附近的村民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出事以后,村长才想起来报警,带着几个人出了山,几个警察和一个穿白大褂的来到村里,草草验了一下,说他们是互相斗殴致死的。于是,村里便出了一些木料,打了几口薄皮棺材,将四人殓了,葬在了村外。袁村这种地方,偏僻而又闭塞,火不火葬也没人管。   村里有个傻子,下葬那天坐在村口的牌坊底下‘嘿嘿’的笑,指着那几口摇摇晃晃的棺材,边笑边说,鬼弄死的,鬼弄死的,嘿嘿,到时候把你们都弄死…   村里没有男青年,抬棺材的除了几个体格硬朗的老头子,还有两个妇女,听了傻子的话,几个人都吓得不清。再加上这几个人本来死的就怪,天刚一擦黑家家就门户紧闭了。   就在这天晚上,刮起了很大的山风,那风扑天卷地,‘嗷嗷’直叫。有村民听到,风里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声,还有小孩子的惨叫声。还有人听到自家的门‘啪嗒’,‘啪嗒’响。听到门响的,都是当初劝黄三妹改嫁的那些人…   后面这几天,有人说半夜时看到黄三妹领着孩子在自家院里转悠,有人说袁阿七敲自家的门,不给他开他就要爬进来,还有人说,黄三妹那瘸子老公,一跳就越过了栅栏,抱着那根瘸腿,单腿跳来跳去让给他修腿…总之,传言五花八门,村里人心惶惶…   我和晨星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吞了口唾沫。   “出事那家,在村子的什么位置?”我问。   袁本兴的堂姐用手指了一圈,最后才告诉我们,那家离袁本兴的老家不远,转过一个坡就到。   这时候,那老妇人端着几碗糙米饭和一碗咸菜走了出来。   晨星只吃了几口就没吃了,老妇人翻着怪眼对着她上下打量。不知那袁本兴的堂姐对她说了些什么,她的目标忽然又转向了我,眼神里透着古怪和怀疑,盯的我浑身都不自在。   “我跟我阿娘说,你是我从大地方带来的大师,帮我堂弟招魂的…”袁本兴的堂姐小声对我说。   我冲那老妇人‘嘿嘿’一笑,揉了揉鼻子,顺便抹去了嘴角的两颗饭粒。   第一百零三章 袁村(2)   这家只有两间屋子,我和晨星被安排到了隔壁一间,住在了一起。屋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的心‘砰’的一跳。   黑黑的石屋里,充斥着霉腐味儿,却又夹杂着一种淡淡的甜香,那是晨星身上的。   煤油灯下,一张木床显得十分陈旧,难道我要和晨星睡在一起么…   “阿冷,我们要怎么做?”   我一愣:“啊?做…做什么?”   晨星用一双水媚的眼睛看着我,脸微微有些泛红,柔声说:“当然做,我们要做的事了…”   我强忍住鼻血,结结巴巴的说:“现在,是不是…是不是早了点?”   “马上就过去这一夜了,时间不多,要好好利用…”晨星幽幽一叹。   就在我浑身发抖,鼻血即将喷出来的一瞬间,晨星说:“我们今晚就去找袁本兴的魂魄么?”   我这才恍然大悟,鼻血和身体某一处的血‘蹭’一下收了回去。   我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原来你说这个。”   “你以为我说什么?”晨星疑惑的问。   “没,没什么…”我扭头看着窗外,急忙转移了话题,“现在天还早,要等到子时再去…”   屋子里很是阴冷,晨星不断往手上呵着气。   “冷吗?”我问。   晨星点点头。   我走过去,牵起晨星的手,便帮她搓。晨星红着脸,不敢看我。   馨香透入鼻中,我心里的龌龊念头荡然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温的柔情。   “到床上去趟着吧。”我轻声说。   “你呢?”晨星问。   “我…呵呵,我打地铺。”   晨星往地上看了一眼,脸更红了:“地上太凉了,床上有两床被子,不如,不如一人一个被筒…”晨星越说声音越小,头也低了下来。   我坚持要睡地上,晨星不肯,突然变的胆大了起来,硬是把我推到了床上。   原本破旧的石屋,一下子成了天堂。屋子里安静的只有呼吸声,煤油灯昏黄的火苗儿此刻显得如此的温柔可爱。   我和晨星一人一头,合衣而卧,我只觉浑身软绵绵的,轻轻一侧身,腰里被硬物硌了一下,伸手一摸,是佘义给我的那把古刀,我一直拴在了腰带上。   过了一会儿,忽然一阵敲门声,我和晨星同时坐了起来。   门外传来那老妇人‘咦哇’的声音,袁本兴的堂姐道:“我阿娘说,让你们睡前把灯熄了…”   我和晨星相视一笑,扭头吹熄了灯。   赵欣把她的手机给了我,不过,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也没法充电,只能当闹钟。我把闹铃调到十一点,和晨星轻声聊着天,渐渐的,倦意涌了上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没睡多久,闹钟响了。已是子时,外面刮起了风,黑乎乎一片。   “外面很冷,而且不安全,你留在这里吧。”我对晨星说。   晨星不肯,硬要随我一起。   来到外面,只见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袁家母女早就睡下了。那些房顶上的茅草,被山风吹的‘呼啦啦’响。   “阿冷,你说,村子里真的在闹鬼吗?”晨星抓着我的胳膊,有些紧张。   “不怕,有我呢,别忘了,我来就是为了抓鬼而来的。”我帮晨星理了理风衣的领子。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总感觉这村里有点邪门。   来到袁本兴老家门口,我把手电递给晨星,打开包裹,取出袁本兴夫妇的八字符、两只酒盅、还有一小瓶烧酒。   我挡住风,把两道符铺在地上,用酒盅压住。弄好这一切,我一抬头,只见晨星正捂着嘴,强忍笑意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晨星笑道:“看你那笨样儿,比师父差远了。”   我‘嘿嘿’一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为了壮胆,我打开酒瓶灌了一口酒,呛的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这是在临江村带来的烧酒,没想到这么烈。   我把酒倒入酒盅,取出三柱香,点燃以后,拜了几拜,插在了地上。随后,按照师父教我的方法,用手指沾酒,弹了几下在院子里。   师父说,袁本兴夫妇目前只是普通的亡魂,不是厉鬼。如果想要找到他们,第一步,应先于晚上子时到他们老家门口拜祭,使他们的亡灵感应到。   “走!”拜完以后,我收起酒盅,拿着符,牵着晨星来到院子里。   拨开荒草,我们来到房前。两扇木门早已经朽烂了,屋子里蜘蛛网乱飘。   用手电照了照房顶,我选好了一个落脚点,把包裹递给晨星,纵身一跃,便蹿了上去。   “小心啊!”晨星在下面喊。   我微微一笑,潇洒的一摆手:“没事。”   刚说完,脚下的木粱‘咔嚓’一下断了,幸亏我反应快,狼狈的跳到了一旁,晨星吓得叫出了声。   这一下,我再不敢大意了,稳定心神,将那两道符高举过顶,大喊袁本兴和袁静花的名字。这种方法叫作喊魂,师父说,‘续七’时,人的亡魂会在自己以前待过的所有地方徘徊,不一定会在哪里,拜祭完令对方感应到以后,用喊魂的方式招回家。   连喊了几遍,村里的狗都被我吓醒了。我停下来,闭上眼睛,把师父教我的引鬼咒默想了一遍。那引鬼咒是一串晦涩难记的怪文,什么‘哞玛哈迦…’之类,完全不解其意,只能生记硬背。   我抛开杂念,把所有意念集中在两只手上,用力捏住那两道符,念起了引鬼咒。   连念几遍,那符并没有燃烧,师父说,只有燃烧,才说明魂魄回到了家里,届时,迅速将纸灰沾酒涂在眼皮上,就可以看到他们的鬼魂了…   我当时问师父,如果他们没回来怎么办。师父说,只有厉鬼才不肯回家,袁本兴夫妇不是厉鬼,会回家的。师父所担心的,是我见到他们以后,没法将袁本兴带回去,没担心喊不回家。   可是,无论我怎么弄,那两道符就是不燃,急的我都冒汗了…   “阿冷,怎么了?”晨星在下面问。   “师父教我的方法不管用。”   “别急,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仔细回想了一遍,摇头叹道:“算了,我再喊一遍试试。”   于是站起身,大喊道:“袁本兴,袁静花,回家喽…”   突然刮来一股怪风,呛的我背转身一阵猛咳,好容易止住咳,我一抬头,远处的山坡下似乎有一个人影闪了一下。   当时也没功夫细想,我再次凝神,捏住符念起了引鬼咒,没想到,还是不管用。   “招不来。”我颓丧的下了房,来到晨星面前。   “别泄气,要不我们明晚再试试。”晨星安慰我说。   “嗯,只有这样了,明晚去袁静花的娘家试试。”   晨星挽起我的胳膊,朝外面走去。   来到外面,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觉心里舒畅了不少,望了望黑黑的四周,心想,这些村民乱传,我们出来这么久都没碰到什么鬼…   突然,我心里‘咯登’一下子,我想到了刚才在房顶上看到的那个人影,莫非,之所以招不来袁本兴夫妇的鬼魂,是因为有人在暗中捣鬼?…   “阿冷,怎么不走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晨星,决定过去看看。   袁村的房子很不规整,东一处,西一座,我和晨星走下一道坡,来到印象里看到那人影的位置,空空的,什么也没有。这里很黑,静的有些吓人,似乎连风也停了。   我朝四周看去,忽然发现,下面坡底下有一座房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我想起了袁本兴堂姐的话,从地理位置上来看,那里应该是那个死去的黄三妹的家,晨星也想了起来。   我把腰里的刀解下来递给晨星,说:“别怕,我们过去看看。”   第一百零四章 袁村(3)   走出没几步,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跟在我后面,这种感觉就和那天我在临江村里的感觉差不多。我猛一回头,用手电照去,什么也没有,倒把晨星吓了一跳。   “没事。”我宽慰晨星道,再走时,那种感觉又没了。   坡下这座房子很是简陋,连院墙都没有,趴在窗户上朝里面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突然间,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人,吓得晨星尖叫一声扑进了我怀里。   手电光下,只见此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嘴上流着涎水。   “鬼弄死的,鬼弄死的,嘿嘿…”这人边笑边拍着手,一蹦一跳的远去了。   虚惊一场,看来,这个便是那傻子,那么,我之前看到的人影应该也是他了。   就在我们准备回去时,我忽然看到,远处的山间飘着几朵鬼火…   那鬼火幽幽荡荡,似乎正在朝我们的方向飘过来。我决心看个究竟,急忙带着晨星躲在了屋后,取桃木剑在手,两个人都很紧张。   渐渐的,隐约传来人声,我悄悄探头去看,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鬼火,而是几个人举着火把,沿山路盘旋而来,夜深人静中,远看就像鬼火一样。   来人越来越近,几个举火把的老头,拥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和一个矮子,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我不敢细看,急忙缩回了头。   那些人来到这座房子前停了下来,只听一人用普通话说:“就是这里。”   另一人‘嗯’了一声,一行人便奔着村里而去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傻子说的也是普通话,所以我才能听懂,看来,这里虽然偏僻,却也有外地人。   不知这些人深更半夜做什么,我拉着晨星,小心翼翼跟了过去。来到村里,只听四处都响起了叫门声,家家亮起了灯,狗也跟着叫了起来,伴随小孩的哭声,一片喧闹。   不一会儿,村路上便聚集了一帮村民,那几个拿火把的指挥着村民朝一个地方涌去,我和晨星跟在了后面。   几个转折,上了一道坡,只见一间大屋座落在一片空地上,匾额上赫然写着‘袁氏宗祠’四个大字。   几个老头从祠里抬了一张桌子出来,紧接着,那个干部装扮的人引着那个矮子,朝桌子走去。那矮子满脸酒气,走路跌跌撞撞的。那干部的衣服看起来很不合身,扣子都扣错了。   空地上,村民越聚越多,都是些老弱妇孺,其中不乏年青的少妇,有的抱着孩子。旁边几个妇女,新奇的打量着我和晨星,更多的,是向晨星投去艳羡和惊异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局促。   我忽然看到了袁本兴的堂姐,拉着晨星凑了过去。   “大姐,这是要做什么?”我问。   “开会…”袁本兴的堂姐指着那个矮子,说:“这个人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黄半仙,旁边是我们村长,看样子,是村长把他请来抓鬼的。”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黄半仙是外地人么?”   “不是,他在外面混了些年,学的本事,回来以后就不会说本地话了,只会说普通话。”   我暗暗好笑:“那你们村里还有外地人么?”   袁本兴的堂姐看了我一眼,指着那些抱小孩的妇女,告诉我说,这些年,附近的女孩出去打工的越来越多,很多青年在本地讨不到老婆,都是找的外地的打工妹,袁村虽然落后,但毕竟离珠三角不远,云贵山区有些地方连饭都吃不饱。至于那傻子,也是外地人,跟着她姐姐来的村里,后来他姐姐因为难产而死,就没人管他了,好心的村民经常施舍一些饭给他吃…   正说着,就听旁边两个妇女小声嘀咕:“今晚闹的更凶了,我刚睡下就听见鬼叫了,撕心裂肺的,喊着袁什么花回家之类的,吓死我了…”   “是啊,我也听到了,蒙住头不敢出被子,那鬼叫的真难听,明天我去镇上打电话给我老公,让他快点回来,不然我要吓死了…”   晨星轻轻推了我一下,我一扭头,只晨星捂嘴偷笑,冲我挤着眼睛。   这时候,那袁村长干咳了几下,紧了紧裤腰带,双手撑住桌子,用不流利的普通话喊道:“好了,都别吵了,开会了。”村里在场的男人,看起来属他最年青,四十出头的样子。   人群里渐渐安静了下来,袁村长缓缓扫视众人,看到我时,‘咦’了一声,我比旁边的人都要高,就像鹤立鸡群一样,十分显眼。   “那小伙子,你是做什么的?”   袁本兴的堂姐刚要说话,我笑道:“我是外乡人,来探亲的…”我指着袁本兴的堂姐说:“这是我表哥堂姐嫂子的妹妹。”   袁村长挠了挠头,似乎理不清是什么关系。   我一开口,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突然哄的一声,目光由我转向了晨星。   “我们村什么时候来了个仙女…”   “真漂亮,太洋气了吧…”   一帮妇女叽叽喳喳,晨星满脸通红,低头靠在我旁边。   “好了好了。”袁村长叫道:“别看仙女了,还是先说说驱鬼的事,不然谁都别想睡好觉,啊,这位黄半仙,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吧?”   “听说过。”老弱妇孺有气无力的道,有的打着哈欠。   黄半仙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酒嗝。   “那就好办。”袁村长说,“黄三妹一家死的太冤,所以村里才会闹鬼,啊,所以我才带人请来的黄半仙给他们超度,当然啦,黄半仙的身价是很高的,贡品我已经买好了,也花了不少钱,这笔钱呐,自然要落实到每家每户集体承担,这就是我半夜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会的原因,啊,我们村里的财政收入大家是知道的…”   袁村长罗里八嗦一大堆,都是些村里怎么怎么困难之类的,几个妇女不耐烦的嚷道:“村长,到底一家多少钱,你就直说嘛!”   袁村长又紧了紧裤腰带,“也不用多,一家十块。”   人群里立时又哄闹了起来,打哈欠的也来了精神。   “十块?杀人呐!”   “最多五块!”   “太贵了吧,我家连蜡烛都舍不得买。”   “就是就是…”   袁村长眼睛一瞪:“别跟我胡扯,买蜡烛要到镇上,你们是舍不得脚力,你们男人都在外面打工,十块钱都拿不出来吗?就这么说定了,散会!”   妇女们扶老携小,撅着嘴朝坡下走去。   “等一等。”袁村长叫道,“留几个年青一点,有力气的,抬贡品,一人给十块钱。”   ‘忽啦’一下子,几个老头儿留了下来,其中一个最少有七十岁了,弓腰驼背,拄着拐棍,指了指自己,虽然我听不懂他说什么,但看那意思他应该是问,你看我行不行?…   袁村长用普通话回道:“扛一根木杠都能把你腿压断,回家睡觉去!”   人群散去以后,还有不少人留了下来,都是些看热闹的,我和晨星也站着没动。   袁村长命人从祠堂里抬出贡品,还有几只扎好的牌坊,纸人,一帮人便哄哄嚷嚷的下坡而去了。   我们跟在后头,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村口,那座石牌坊立在道旁,给人一种压迫感。人群里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了,风很大,吹的火把‘噗噗’直响。   走了一会儿山路,只见前面一座山脚下并排立着一小三大四座坟,阴森森的。   看着那四座坟,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半仙,超度了是不是就没事了?”袁村长问。   黄半仙打了个酒嗝,‘嘿嘿’一笑:“放心吧。”   随后,他命人将那些纸物放在了坟前,正准备点时,我叫道:“等一等。”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晨星。   我走上前,仔细打量那几座坟,抓了一把坟土闻了闻,说:“这些人下葬几天了?”   袁村长疑惑的看着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七…八天。”   “那这土怎么这么新?”   一帮人凑了过来,包括那黄半仙,每个人在坟头上抓了一把,吵吵嚷嚷的。   袁村长看了看我,诧异的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眉头一皱,说:“先别管我是什么人,这几座坟有古怪。”   黄半仙结结巴巴的说:“袁,袁村长,你们村难道真,真的有鬼?”   袁村长怒道:“废话,没鬼我花钱请你这半仙干嘛?”   “我从仙这么多年,根本没遇到过鬼…我不要你们的钱了,我趟差使我不做了。”说着,急慌慌往村里跑。   “你去哪里?!”袁村长喊道,黄半仙只是不理,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也跟着他跑了。   袁村长脸色发白,连连摇头,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人,似乎在自言自语:“现在要怎么办…”   “把坟挖开。”我沉声说。   袁村长一愣:“挖开?”   我扫了一眼众人,把身上的包裹放在地上,‘哗啦’一下解开,拿起那只罗盘,晃了晃说:“实不相瞒,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抓鬼的。”   见几人还不信,我决定露上一手,那山上有一块突出的岩石,离地有三四米高。我一个助跑,轻轻一借力就蹿了上去。   当我飘然来到地上的时,只见几人全部张大了嘴巴,合都合不拢。   “这下信了么?”   袁村长愣愣的点了点头。   “那就挖吧。”   袁村长命几个人回去拿铁掀,我们便蹲在坟前,边抽烟边闲聊。   不一会儿,那几个派去的人突然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黄半仙等人,一帮人边跑边叫:“有鬼!”…   第一百零五章 超度(1)   除了几个‘哇哇’怪叫的妇女和黄半仙以外,剩下的人年纪都不小了,然而,跑起来却丝毫不落后于别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几个起落就来到了我们面前,把我都给看呆了。   袁村长往远处望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问:“怎么回事?”   黄半仙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我们说,他们刚出山时就感觉不对劲。快到村口时,他们远远看到,在那座牌坊底下模模糊糊立着几个人影。初时,他们以为是看热闹的村民,走近以后,那些人突然消失不见了,这才知道撞鬼了。   黄半仙估计,那些‘人’肯定进了村子,他们不敢回去,于是又跑了回来…   听完以后,袁村长拿烟的手有些哆嗦,边哆嗦边骂,你***不是半仙吗,怎么连鬼都怕?   黄半仙哭丧着脸说,自己只会对付假鬼,没遇到过真鬼,一般的鬼只是人的心理作用,他以为袁村闹鬼也是一样的。   袁村长把烟狠狠一扔,往地上跺了两脚。   “你们确定没有看错?”我问。   众人同时点了点头,说他们都看见了。   “小师父,还要不要挖坟?”袁村长问。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先去村里看看吧。”   袁村长带领众人跟在我后面,快到村口时,一帮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我拉着晨星的手,吩咐她拿好那把古刀。   来到村口,只见那牌坊底下空空的,村子里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也听不到任何响动。   “这座牌坊建于什么年代,做什么用的?”我问。   袁村长想了想说,好多年了,具体做什么用的,村里谁也说不清楚,好像是为了纪念某个人,袁家族谱上记载,是先有的这座牌坊,后有的袁村,所以,袁村以前又叫牌坊村。   我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倒奇了,第一次听说先有牌坊,后有村子的。   来到村里,我取出了罗盘。村子里又恢复了宁静,罗盘的指针十分稳定,没有探测到不明磁场的物体。众人的情绪也渐渐安定了下来,每个人都对我投来崇敬的目光,我突然有一种神圣感。   走着走着,袁村长突然‘咦’的一声,停了下来,左右打量着后面的村民。   “怎么了?”我问。   袁村长犹豫着摇了摇头说:“没,没什么。”   天已经快亮了,那些村民不停打着哈欠。   “没事,都先回去睡觉吧。”我收起罗盘说。   “小师父,真的没事吗?”袁村长不安的朝四处望了望。   “罗盘测不到,那就是没鬼,即便有鬼,也暂时不在村子里,至于挖坟的事,等天亮以后再说吧。”   “那都回去吧。”袁村长说。   众人散去以后,袁村长硬要拉我和晨星去他家里坐,那黄半仙灰溜溜的跟在我们后面。   “你跟着干嘛?”袁村长脸一板。   黄半仙说,等天亮他再回去,怕在山里撞到鬼。   我打着哈欠,牵着晨星往前走,听黄半仙这么一说,心里暗暗好笑。走着走着,‘当啷’一下子,晨星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我弯腰帮她拣,一不小心,背上的包裹散了,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符纸翻飞,罗盘‘咕噜噜’滚到了远处。我吃了一惊,这些符纸都是师父画好给我的,我自己不会画。   几个人急忙蹲下来帮我一起拣,走到那罗盘旁边时,我听到一种‘嗒嗒’的声音,低头一看,只见那指针正在飞快的旋转着。   “真的有鬼!”   袁村长和黄半仙都被吓呆了。   罗盘转了一会儿,缓缓的停了下来,指向一个方向。   我们按照罗盘所指的方向,拐过一个弯,只见远处一道坡下立着一座破房子,正是那黄三妹的家。   我冲过去,一脚踢开门,借着朦胧的晨光,我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那屋子里并排躺着四具尸体,身上沾满了泥土…   天蒙蒙亮时,黄三妹家围满了人,几乎所有村民都赶了过来,因为他们听说,黄三妹一家和袁阿七从坟里爬出来了。   袁村长组织几个胆大的村民,将尸体抬了出来,由于下葬已久,那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了,散发着恶臭。一帮妇女吓的四散而开,就像炸群的鸡。   我和晨星蹲在山坡上,望着喧闹的人群。黄三妹一家的尸体为什么会在屋子里,我已经找到了答案,当然不是自己爬出来的,而是被人挖出来的。   我当时仔细检查过尸体,发现每一具上都有绳子缠绕过的痕迹,那是因为,他们是被人一具一具背到那间屋子里的。   在屋子里,我还发现了几道修邪术的人用的符纸,分别贴在门后和墙上,仔细观察,那纸并不是乱贴的,而是相互间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角度,应该是某种阵。因此,我大胆推测,袁村闹鬼是人为的,目的是为了吓住村民,让他们都不敢出来,以方便背掘尸体。而那尸体,就是在昨天入夜不久后挖出来的,因为上面的土还没有全干。   我刚冲进屋子里时,感觉有一股阴凉的气流从我身边呼啸而过,而屋子的窗户已经被封死了,根本就进不来风。我可以肯定,那根本就不是气流,而是地上那四具尸体的魂魄,而那符阵,则是用来招魂的。黄半仙他们看到的,便是那四只鬼魂。师父曾经对我说,在一些年代久远的石碑或石牌坊旁边,鬼魂容易会现形,人用肉眼可以看到…   也许,只要天一亮,那四具尸体就会变成邪物,后果不堪设想,幸亏我闯进去,打破了阵局,放走了被困的鬼魂。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们昨晚刚进村时罗盘没反应,后来才测到有脏东西,还有,那修邪术的人又是谁呢…佘义在临江村,陈阿旺已经死了,袁村闹鬼有些天了,所以,也不可能是老七,这就是说,修邪术者,另有其人,会是谁…   “阿冷,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手怎么这么冰?”晨星见我皱着眉头,握住我的手问道。   “啊?没有。”   晨星嘴一撅:“那怎么像个老头儿似的,笑一个给我看看。”   “嘿嘿。”我咧嘴一笑,只要是晨星的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傻样儿!”晨星捂嘴一乐。   我伸手理了理头发,突然间脑中电光一闪…傻!…傻子!对了,我昨晚看到傻子在这里鬼鬼祟祟,莫非和他有关?!   我激动的猛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了?”晨星问。   “走,跟我去找一个人。”   刚要下坡时,一个人走了上来。   “小冷师父。”是袁村长。   “怎么了?”我问。   之前我跟袁村长商议之下,决定对村民隐瞒真相,只说那几具尸体是由于死的太冤,结果诈了尸,从坟里爬出来的,只要烧了就没事了。之所以这么说,是怕打草惊蛇,惊动了那邪术师。   袁村长走上坡,递给我一支烟。我把刚才的想法告诉了他,我觉得那傻子有问题,决定去村里寻找那傻子。   “小冷师父。”袁村长提了提裤腰,朝坡下望了一眼,小声对我说:“其实,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之前一害怕,忘记了。”   “什么?”   “昨晚从我们一进村时,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哦?怎么不对劲?”   “我觉得,我们的人群里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人?”我和晨星异口同声的道。   袁村长哆嗦着吸了一口烟,告诉我们,昨晚刚一进村,他好像看到有一个人钻进了人群里,当时,他以为是掉队的村民。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就来自他身后的人群里。然而回头去看时,那声音又没了。   第一百零六章 超度(2)   这时候,袁村长忽然觉得,人群里似乎多了一个人,仔细去看,并没有发现陌生的面孔,都是村里的村民,也就没有在意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我问。   袁村长抓了抓秃顶上残存的几根头发,说:“就像…就像是两只铁片对刮发出来的那种声音。”   我叹了口气,默默的抽着烟。   “小冷师父,怎么了?”袁村长弱弱的问。   “怪不得罗盘测不到东西,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看样子,那邪术师离我们很近,就隐藏在村民之中,开始我还以为那傻子有问题…你知不知道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   袁村长摊了摊手说,昨晚去坟地的有十几个人,除了他安排的那几个,余下的是谁,他根本就没注意,所以,不知道多出来的是谁。   “有啦!”袁村长一拍大腿,“我召集村民再开个会,问一问就知道了。”   “荒唐!”我把抽剩的半截烟一扔,“我们为什么对村民隐瞒真相?就是怕打草惊蛇,你还开会!”   袁村长被我吓得一愣,挠了挠头,“是哦,那怎么办?”   “你安排的那几个人还是可以问的,你把他们叫过来吧,我来问。”   “我马上去!”   这袁村长脑袋不怎么聪明,腿脚倒是挺快,不一会儿,就把他昨晚安排的那几个老头子召集到了坡上。   “小冷师父,人我都带来了。”袁村长擦了把汗。   这时候,差不多该吃早饭了,坡下的村民散去了一大半。天空中,灰蒙蒙的云层间隐现丝丝缕缕的阳光,拨开晨雾,给远处的苍山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   我看了看这几个老头子,急忙站了起来,“几位阿伯,问你们个事儿。”   老头们不会普通话,袁村长便做了翻译,一问之下,纷纷摇头,都说不知道。这些老头一个个老眼昏花,耳朵也不怎么好使,我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嘱咐他们谁也不能说出去…   这时候,我心里忽地一动,朝坡下望了一眼,拉起晨星,叫上袁村长,跟那些老头儿一起下了坡。   来到坡下,我迅速扫了一眼那些村民,大声道:“几位老伯,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后面超度亡魂,还是由你们来抬贡品…”   老头儿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我手一挥:“走吧,忙乎了一夜,大家先回去休息。”   走在路上,袁村长问:“小冷师父,你刚才葫芦里卖的什么瓜?”   晨星‘噗哧’一笑,说:“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朝后面望了望,白了袁村长一眼,“那邪术师很可能就在坡下那些村民里面,我是说给他听的。”   “哦…我懂了。”袁村长大拇指一竖,“小冷师父真聪明,那还要不要超度亡魂?”   “要的,不然,那几个人会变成孤魂野鬼,下午,你安排祭祀,入夜以后超度。”   师父告诉过我,一般超度亡魂的话,只要入夜就可以了。   袁村长硬让我和晨星去他家里吃饭,那是一个座落于村后的幽静小院,篱笆墙上攀爬着许多藤蔓,都已经枯死了,一只熟透的木瓜吊在院门口,在晨风中荡来荡去的。   院子里十分整洁,成捆的木柴堆放的井井有序,一个衣着朴素的山妹子正‘呼啦呼啦’在扫地。袁村长介绍说,这是他的女儿袁小丫,去年他老婆去世了,现在家里就他们父女两个。   我点点头,袁小丫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只见她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相很清秀,乌灵灵两只大眼睛。   “小丫,快去切点腊肉和腊肠,弄几个菜,招呼客人。”   袁小丫放下扫把,一拐一拐的朝厨房走去,没想到,她竟然身有残疾,我暗暗一叹,她如果打扮一下,丝毫不比城里的姑娘差,晨星的脸上也露出惋惜的神色。   “唉,我家小丫本来挺好一孩子,学习也不错,后来生了一场病,断了学业,还落下个残疾。”袁村长痛苦的摇了摇头。   我鼻子有些发酸,忽然想到了陈阿旺,这两个人都够不幸的,不过,袁小丫比陈阿旺要幸福多了。   在屋里坐着喝了一会儿茶,扑鼻一股香味儿透门而入,袁小丫端着菜走了进来。晨星急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盘子。   “小妹坐我这儿。”晨星说。   袁小丫看了看晨星,又看了看我,脸上一红,低着头出去了。   袁村长‘呵呵’一笑:“山里娃娃没见过世面,怕生,来来来,吃菜,尝尝我家小丫做的酿豆腐。”   ‘酿豆腐’是一种梅州特色小吃,把水豆腐挖空,填入瘦肉,然后用油煎。山村里没有时鲜猪肉,豆腐里面填的是腌制以后的腊肉,似乎还加了一些别的东西,好像是野蘑菇,吃的我差点把舌头吞进去,太香了。   吃饱喝足,袁村长给我们安排了一个房间。   “阿冷,今天不去袁静花家了么?”晨星问。   “不去了,我感觉,我们之所以招不来袁本兴夫妇的鬼魂,跟那邪术师有关,师父设想了种种可能,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山村里,竟然隐藏着邪术师…”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我和晨星都已经疲累不堪了,昏昏一觉,一直睡到下午,我被院子里的嘈杂声吵醒了,睁开眼,只见斜斜一缕阳光透进屋子里。   “把这些碗和筷子都拿上。”是袁村长的声音。   一帮妇女‘叽叽喳喳’,就像山雀。   我披衣来到外面,只见袁村长正指挥着一帮人,又是端碗,又是抱柴火。一问之下,按照风俗,村子里凡有祭祀活动,都要摆流水席,本来,钱也都是村民出的。   流水席就摆在袁家祠堂前面的空地上,支了几十张桌子。几口大锅‘吱吱’的冒着油烟,掌勺的老头儿被火烤的满头大汗。祠堂门前横着一张桌子,正中摆着一只猪头。   这里地势很高,残阳已经落到了山头,整个村子里静悄悄的。我打量着空地上的每一张面孔,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我和晨星被安排到祠堂里面的一张桌上,吃的小灶。   村民们吃饱喝足以后,挺着肚子回家了,只留下了一些帮忙的。   夜暮垂落,远处的山沉没进黑暗里,渐渐变成了巨大的黑影。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我拿起装法器的包裹,袁村长叫人抬上贡品,一行人直奔黄三妹家而去。   那四具尸体被放到了床板上,横陈在门口,袁村长安排了两拨人,从早上一直守到了现在。   “你们去祠堂里吃饭吧,留的有菜。”袁村长对那些人说。   超度亡魂并不复杂,师父给我准备的那些符里有不少‘往生符’,师父说,如果找到袁静花的鬼魂,而她迟迟不肯入轮回,就超度一下。黄三妹几人的鬼魂即然能被人利用,就说明他们没有变成厉鬼,厉鬼是任何人都操纵不了的。   我命人燃起一只火盆,将贡品一字排开。烧了一卷纸钱以后,我抽出四张‘往生符’,在那些尸体头上分别点了一下,就着火盆引燃一松手,那四张符飘飘的飞了起来。   我心中一喜,师父说,超度亡魂时,如果符落入火盆里,就说明对方不肯受度,要另想别的办法。   看着飞起的符,我信心大增。   “起尸!”我长喝一声,几个人便抬起尸体。   我一路洒着纸钱,当前开路,朝村外走去。   凉风四起,吹得那些纸钱翻滚飞舞。这是一个难得晴朗的夜晚,却显得有些阴森,一弯残月挂在天边,夜空深邃而又高远,月光照在青石小路上,就像有水在流动。村路旁边的房子里,透出一盏盏昏黄的灯光,不时有村民从门缝里探头出来,朝我们张望着。   第一百零七章 超度(3)   洒几下纸钱,我便回头望望,以使后面的人跟上,同时我也在注意,看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一路无话,浩浩的出了村子,来到那座牌坊前,我停了下来。   待众人跟上以后,我对袁村长说,这里要祭一下。   摆好祭品,我刚点燃黄纸,突然从牌坊后面跳出一个人,抓起一块米糕就往嘴里塞,众人吓的‘哄’一声,潮水般齐往后退。   仔细一看,是那傻子,‘嘿嘿’笑着往嘴里塞米糕,顺手又捞起一只叫花鸡。   袁村长大声呵斥下,傻子才放下手里的祭品,指着躺在床板上的四具尸体,连声说是鬼弄死的。几个受惊的老头指着傻子乱叫。   我心中一动,虽然排除了傻子的嫌疑,但这些天以来,村民晚上都躲在家里,只有傻子在外面,而且,我昨晚看到他在那黄三妹家附近游荡,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这样想着,我便朝傻子走了过去。傻子止住笑,脸上流露出紧张。   离的近时,我鼻子里闻到一股霉臭味儿。   傻子撒腿就要跑,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傻子挥起另一只胳膊朝我打来,我顺势一抄,也给他抓住了,傻子挣脱不开,哇哇怪叫。   “别叫,我问你,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沉声说。   “鬼弄死的,鬼弄死的…”   “你看到了些什么,快点告诉我!”   在我和傻子对视的一瞬间,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神竟然十分清澈,趁我愣神间,傻子一下子挣了出去,怪叫着跑了。   “小冷师父,怎么了?”袁村长来到我旁边。   我这才回过神,“没有,没什么,抬上尸体,走吧。”   来到山里,袁村长命人刨开坟,将尸体一一放进了棺材里,上面架起了干柴。   我烧完纸钱,走完过场以后,手一挥,四只火把先后被扔进了坟坑里,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焚烧尸体的气味儿很是难闻,伴随着一种‘滋滋’的声音,众人捂住鼻子,纷纷退到了远处。足足烧了近两个时辰,那火才渐渐暗了下来。   等到火完全熄灭时,已经差不多子时了。袁村长命人往坑里填土,片刻便堆起了四座坟包,隐约还有丝丝缕缕的烟从坟头上往外冒。   “小冷师父,这样就没事了么?”袁村长问。   我从包裹里取出四道‘往生符’,在坟头上各抓了一把土,包在了符里,说了声,走吧。   来到村口,我吩咐众人停了下来,并且告诉他们不能堵住路。随后,我将提前备好的锅灰铺洒在村口,把那四道符并排放在了锅灰上,分别用坟土压住。然后点起三柱香,插在了地上。   师父说,鬼在轮回之前,如果自身磁场受到外来因素的干扰,很容易丢失记忆,从而变成游魂野鬼,无法转世。如果想要超度它们,便需于夜深时到它们生前居住的村口,铺一些锅灰在地上,隔断地气,然后,取一些它们坟头上的土,压一张往生符在锅灰上,并且点起三柱香,念‘往生咒’引度。   这么一来,鬼魂会嗅到自己生前居住地的气息和死后阴宅的气息,从而唤回从出生到死亡的记忆,知道自己不能徘徊在人间,七七之后便会转世轮回去了。在道学里,村口又叫界口,分隔阴气和阳气,到了晚上,村口以外是鬼的世界,以内便是人的世界。如果是城市里,那么,便以小区入口为界。   我记得我当时问师父,鬼魂会到村口来吗?师父说会,如果有阴风拂过,锅灰被吹的散开,就说明鬼魂来了,届时,那三柱香燃起的烟柱会凝而不散,笔直向上。鬼魂会围着‘往生符’徘徊一阵,然后离去…   弄好这一切,我抬头看了看旁边那座牌坊,对众人说:“谁如果胆小,就回家睡觉去吧,等一下有可能会看到鬼魂。”   几个老头吓的脸色煞白,不过,谁也没有动,袁村长吞了口唾沫,两眼有些发直。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明明害怕某些事物,却控制不住的非要看一看才满足(比如,正在看本文的你)   我微微一笑:“怎么,没人走吗?那好吧,散的远一点,免得阴风入体…”   我让晨星也退到了远处,整个晚上,晨星一直乖乖的跟在我旁边。   待众人散去以后,我仔细回想着师父教我的‘往生咒’。其实,我也很紧张,表面上十分平静,手心里却已经冒汗了,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比新奇。   ‘往生咒’和佛经里的一些东西有些类似,超度亡魂虽然不难,可是,‘往生咒’却是道家所有咒语中最难记的,全咒差不多将近五百字,师父足足教了我十遍,我才记住。   我在头脑中疏理了一遍,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盯着那三柱香,缓缓的念了起来。   月亮被一层月晕包裹了,四下里一片朦胧,风也不知隐去了哪里,一切都是那么的静,只有我念‘往生咒’的声音,似乎幻化成阵阵冥音,震荡着我的耳膜。   念完一遍,我感觉四周起了变化,抬头朝远处望去,我看到一条斜斜的山路上,翻滚着几片落叶…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间,那落叶就翻滚到了近前,我低头一看,有一朵小旋风正在锅灰里打转,那三柱香的烟就像被人撸了一下,陡然间蹿了起来。   我急忙退后几步,一颗心‘砰砰’跳的厉害,倏地,我看到几个淡淡的影子,飘飘忽忽的来到路口。   影子由模糊渐渐变的清晰,就像是电影放映机射出来的影像,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两个男人,一个妇女,还有一个小孩。   我壮起胆子喝道:“前尘旧怨,皆归尘土,身体发肤,不过皮囊,人死百空,莫念凡间,善恶有报,且等来世…快快离去,等待轮回去吧。”   阴风四起,锅灰飞了起来,空气里飘着一股呛人的味道,那几道影子团团旋转了几圈,幽幽的飘走了,最终消散在了空气里…   “都出来吧。”我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晨星一出来就牵住了我的胳膊,随后,那些老头子哆嗦着走了出来。   “袁村长呢?”   “我在这里…走不动路了…来个人扶我一下…”路旁的荒草窝里传来袁村长的声音。   这天晚上,我和晨星没有回袁本兴堂姐的家,而是住在了袁村长家里。   一进屋,我就把那傻子的事告诉了晨星,我觉得那傻子是装的,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是一个正常的人。由于当时人太多,我没有说破,我决定明天单独去会一会那傻子。   躺在床上,我久久睡不着,凄白的月光透进来,把摇晃的树影投映在地上,我的思绪,也随着树影来回的摆动。   突然间,我听到院子里‘嗒’一声轻声,好像是人的脚步声。我下床来到窗口,朝院子里望去,只见朦胧的月光下,一个俏丽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朝院门口走去,看背影,是那袁村长的女儿袁小丫。   我心中一动,她深更半夜出去做什么…晨星已经睡着了,我没有惊动她,在屋里等了片刻,我轻轻打开门,悄然跟了上去。   袁小丫腿脚不好,走的很慢。我一路尾随,走了大约有十分钟,只见袁小丫来到一栋破房子前停了下来,警惕的回头望了望,我急忙藏在了一块石头后面。   袁小丫轻轻敲起了房门。   “谁?!”屋子里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这么破的房子里怎么住的有人,莫非便是那邪术师?   “是我。”袁小丫说。   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心中怦然一动,她的声音很清脆,十分动听。   很快,门开了,由于屋里很黑,看不清开门的人。   第一百零八章 诅咒(1)   袁小丫走进去,关上了门,随后,屋子里燃起了灯。   我迅速来到近前,绕到屋后,蹲在了破窗户底下。   “小丫,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让你来的么?”男人的声音带点沙哑,很有磁性,语气里透着责备,但更多的却是关切。   “我,我想你了…”袁小丫吞吞吐吐的说,“阿风哥哥,这几天你吃的还好么,我给你带来了吃的。”   看样子,屋里的男人和袁小丫是一对情侣,他们只不过是来这里偷偷幽会的…我忽然意识到,袁村哪来的青年男子?   想到这里,我缓缓的直起身,透过残破的窗户朝屋子里看去…   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子里的男人,竟然是那个傻子!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套破烂衣服,头发乱蓬蓬打着结。不过,从侧面仔细看,我发现他的鼻梁十分英挺,下巴尖尖的,整个人挺拔的站在那里。如果好好打理一下,换一套干净衣服,应该是一个俊美的青年(不会逊于阿冷)…我已经完全看傻了…   袁小丫怔怔的看着‘傻子’,将一个包裹递给他说:“这里面有我做的米糕和酿豆腐,还热着呢,你快趁热吃。我还给你做了一件棉衣,你把它穿在里面就可以了,最近都降温了,你看你,穿的那么少…”袁小丫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就像一串串珠子。   ‘傻子’接过包裹,放在了一张破桌子上,柔声说:“我不冷,也不饿,你不要深更半夜出来了,知道吗,太危险…”   说着,‘傻子’轻轻摸了摸袁小丫的头,带着一种无限的怜惜。   袁小丫‘呜’的一声扑进了‘傻子’怀里,哽咽的说:“阿风哥哥,你带小丫走吧,好吗,就算跟着你去跳崖我也愿意,你这样…你这样太让小丫心疼…”   ‘傻子’叹了一口气,轻轻拭去袁小丫的泪水,说:“现在还不能走,到时候,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乖。”   “可是,可是你…”袁小丫抽泣着捂住嘴。   ‘傻子’温和一笑:“我很好,我不是还有你的么。”   两个人怔怔的对视了一会儿,袁小丫突然掂起脚,勾住‘傻子’的脖子,向他嘴上吻了过去,两个人吻在了一起…   那一刻,我想到了晨星,想到了在临江村旧宅里的那一夜,忽然感觉脸上热热的,伸手一摸,竟然是泪水。   这时候,屋里的‘傻子’推开了袁小丫,说:“不要这样。”   “怎么了?”袁小丫委屈的问。   “我…我太脏了…”‘傻子’扭过了头。   袁小丫从后面抱住了他,哽咽的说:“傻哥哥,小丫怎么会嫌你脏呢,无论你是什么样的,小丫都会一辈子跟着你!”   ‘傻子’猛然转过身,两个人相拥而泣,双双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傻子’看了看天色说:“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下次晚上不要一个人出来了,知道吗?”   “嗯,我一定听话,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傻子’笑了,又摸了摸她的头,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二人吹熄灯,出屋而去了。   此时已是后半夜,这间屋子十分偏僻,屋后不远是一片松林,我站在屋后,听着滚滚的松涛,思绪跌宕起伏,从感动中醒来以后,我开始推测傻子的身份和他装傻的目的,半天想不出头绪。   正想着,就听屋门‘吱嘎’一声,傻子回来了。我急忙闪到暗处,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心里想,只有趁现在进去才能揭穿他,不然他明天又要装傻。   就在我打定主意,想要拉开窗子跳进去的时候,屋里传来一个声音:“外面的朋友,进来吧。”   我浑身一震,他竟然知道我在!这天晚上经历的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由于过于震惊,我忘记自己会‘轻功’了,笨拙的从窗口爬了进去。   ‘傻子’点上灯,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有正门不走,竟然爬窗户。”   我脸上一热,移开目光,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只见到处都是杂物,角落里铺着一窝干草,应该是傻子睡觉的地方。   “寒舍太简陋,怠慢了客人,不要见怪。”‘傻子’文绉绉的说,一边说,一边打开包裹,取出一块米糕向我递来:“不嫌脏的话,就吃一块吧,看你忙乎了一晚,肯定饿了。”   我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冷冷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傻子’微微一笑,我这才发现,他的牙上似乎贴了什么东西,所以黑乎乎的。   “村里的傻子。”   我一愣,‘傻子’止住笑,说:“朋友,你应该离开这里。”   “为什么?那黄三妹一家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一定知道,告诉我!”   ‘傻子’定定的看着窗外,说:“村里有鬼。”   我后背一凉,“鬼?是什么鬼?”   “袁阿七从外面带回来的鬼…”‘傻子’看了看我,说:“你不要问了,你本来就不应该卷进来的,再过不久,这里的人都会死,就像那黄三妹一家一样。”   说这些话时,‘傻子’的声音十分低沉,听的我一阵发怵。   “为什么?”我问。   良久,傻子缓缓的吐出两个字:“诅咒。”   我一呆,又是诅咒,难道这里也跟那‘殡葬传说’有关系…   “我一直在提示那些村民,希望能把他们吓走,可是,没有人听我的…”‘傻子’叹道。   我想了想说:“我不能走,我之所以来到袁村,是为了捉鬼回去的,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破解一个诅咒。”   傻子一呆,扭头看着我。   “告诉我吧,村子里到底有什么?”   ‘傻子’定了定神,幽幽的说:“村子里来了一种不知名的东西…”   我突地一震,“难道是殡葬传说里那个东西?”   “你…你知道那个传说?”‘傻子’惊讶的道。   “我当然知道,我要破解的,就是那个千年诅咒。”   我和‘傻子’对视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就像一汪深泉,从正面仔细看,他的五官十分周正,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两道剑眉,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一股坚毅。   “告诉我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傻子’的目光垂了下来,叹了口气,终于告诉了我实情…   傻子的话:   我叫向风,老家在四川,从我记事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因为我们家几乎从没有客人到访,除了一个老道士,父亲带着我们兄妹二人,守着一座老房子,单独的住在山脚下。   在我十一岁那一年,父亲一病不起,临终前,父亲把我和妹妹叫到床边,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我这才知道,我们的先祖是明末袁崇焕手下的大将。   父亲说,袁崇焕手上有一本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奇书,崇祯皇帝招他进京时,为仿不测,他将那本书一分为二,交给了手下两名心腹大将,并且给他们讲了一个传说,我先祖手上那半,记载的是一些古怪的文字,另一半则是一些风水道术。袁崇焕嘱咐二人说,如果自己一去不回,要好生看管这两本书,不要落入朝廷手里…   (我心里想,那书果然没有被毁去,应该是三半,录有阴术的那一半,被袁崇焕放到了东江底下的密室里,袁崇焕很聪明,没有阴术的那半,是破解不了那些古怪文字的,他之所以告诉佘义烧了,应该是有某种用意)   向风继续说道:   没想到的是,就在当天晚上,偷袭的清军射死了另一员大将,录有风水道术的那半本书从此没了下落。不久,传出袁崇焕入狱的消息。先祖心灰意冷,交了大印,带着那半本残书回到了四川老家,从此便隐居起来,遵照袁崇焕的遗嘱,世代守护那半本书…   讲完这个故事,父亲命我取出床底下的那只小箱子,他哆里哆嗦打开,拿出一把散乱的竹简,说,这就是那半本书,由于年代太久,用来穿竹简的绳子断掉了。   我看过去,只见那些竹简颜色乌深,应该有很多年头了,上面刻着许多古怪的文字。父亲嘱咐我和妹妹,等他死后去投奔那个老道士,那是他的一个心腹之交,这些竹简可以暂时由他代为保管…说完,父亲就撒手而去了。   第一百零九章 诅咒(2)   我和妹妹哭了一夜,第二天挖了个坑将父亲草草安葬,便去投奔那老道士了。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父亲还是看走了眼。老道士住在山中的一座道观里,初时几年,他像父亲一样待我们。不仅教我和妹妹文化,还教我们风水道术和武功。然而,随着妹妹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漂亮以后,老道看她的眼神开始不正常了,我当时小,也没在意。终于,在我们妹妹十六岁的一天,老道借故将我支开,奸污了我妹妹。我盛怒之下,杀死了老道,却忘了问他那些竹简放在了何处,结果,翻遍整座道观都没有找到,而我妹妹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她披头散发的朝山下冲去,从此就没了下落。这些年,我四处游荡寻找我妹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向风唏嘘不止,两腮的肌肉一鼓一鼓的。我心里一酸,这个人可真够不幸的。   向风擦去眼泪,缓缓的从贴身衣服里抽出一张照片,说:“这个就是我妹妹,这是她十五岁的时候,我带她出山游玩,在一个风景区请人拍的。”   我伸手接过,照片散发着温热。照片上的这个女孩儿长的十分秀丽,只是,衣着很土,看着看着,我的手猛的一颤,这个女孩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我猛然间想了起来,她就是临江村被镜子砸死的那个新娘…   “怎么了?”向风见我神色有异,问道。   “啊?没,没什么…”我一慌,照片从手上掉了下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地上很脏,向风眉头一皱,这张照片即然被他贴身藏着,看样子,对他来说无比珍贵。   “对不起,对不起…”我抢先一步拣起来,递给了他。这时候,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关于他妹妹的事,暂时不能告诉他,不然,他一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向风小心翼翼接过照片,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放到眼前,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那副爱怜横溢的样子,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我不敢看他,将头扭向了窗外。   “那么,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为什么又要装成傻子?”我问。   “说来话长。”向风收起照片,说:“我听说,广东是外来人口最多的地方,于是就随着打工的人潮来到了广东,希望能在这里能找到我妹妹。初来广东,我拣过垃圾,睡过车站,拿着我妹妹的照片,逢人就问,换来的不是白眼就是嘲骂。我知道,凭我的力量,想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必须想办法打入上流社会,拥有庞大的信息和关系网才可以。我用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买了套西装,打理了一下自己,战战兢兢的来到一家夜总会应聘男公关,没想到,很容易就被录取了。从此,我就开始了牲口一般的生活,每天灯红酒绿,和形形色色的女人交合…”   说着,向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那几年,我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头牲口,我服务过的女人,七十多岁的都有,所谓上流社会,所谓有钱人,不过只是包裹着一层光鲜的外衣,一旦脱了那层衣服,暴露出来的,是外人难以想象的丑陋,有些女人为了追求刺激,甚至要求喝她的尿…为了我妹妹,我一直隐忍着,不然早就疯了。我尽心服侍着那些女人,每次完事后,我都把我妹妹的照片给对方看,恳求对方通过关系和人脉帮我打探。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几个老主顾的帮助下,终于有了我妹妹的消息,据说,有人在梅州见过她,给一家饭店洗盘子。   “我兴冲冲赶到梅州那家饭店,对方却说这个女孩儿早就走了。我几乎翻遍了所有大街小巷,一些好心人对我说,这一带活跃着不少人贩子,把外地女孩儿骗卖到偏远的山区,到那里去找找,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后面一年,我便奔走于那些山区,有时候就睡在山里。一天,下起了大雨,我持续赶路,浑身透湿,昏倒在了路旁的草窝里。当我醒来时,发现我躺在一个山洞里,面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儿。女孩儿告诉我说,她叫袁小丫,是附近袁村里的,出来打猪草时,见我昏倒在那里,咬牙将我背到了这个山洞里…”   说到这里,向风的眼中闪动着幸福的光茫。   “真是天妒佳人,小丫这么漂亮的女孩儿,竟然腿脚有残疾,难以想象,她是怎样将我背过来的,当时的我很感动,我体会到一种从未有的温暖。   “我这一病,竟然半个多月才好,小丫是一个特别温柔善良的女孩儿,她每天都带来吃的东西,并且采草药熬给我喝。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当我厌倦女人肉体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了,直到小丫的出现。是的,我爱上了她,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妹妹以外唯一的亲人。小丫也爱上了我,她对我说,阿风哥哥,即然你没有家,就去我家里过吧,小丫跟你一起寻找你妹妹,服侍你一辈子,过几天我就带你回家见我父亲…   “家?这个对很多人再普通不过的字眼,对我来说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当它突然降临的时候,又是那么的不可思意,我真的可以有家了么?…第二天一早,小丫过来接我,我们出了山洞,一路忐忑而又兴奋的向袁村走去。   “也许,这就是命运,后面发生的事,将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来到村口,我发现路旁有一座石牌坊,小丫说,村里人谁也不知道这座牌坊有多少年,上面刻的字也没人认得。我看了一眼,那牌坊上的字很模糊,大部分都已经看不清了。就在我扭头准备走的时候,心里‘咯登’一下子,我隐约觉得,牌坊上的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凑近一瞧,我大吃一惊,那上面的字,和我家祖传的竹简上的字竟然是一样的!”   听到这里,我心里也‘咯登’一下字。   向风继续道:“这时候,我想到了父亲临终前讲的那个传说,那个袁崇焕讲给我家先祖的传说,难道,这座牌坊和那个传说有关系?   “遗憾的是,牌坊上的字有一大半已经看不清了,剩下的只是一小半。一时间,我望着幽静的袁村,望着蜿蜒的青石板路,愣在了那里。小丫叫了我几遍我才回过神,像木偶一样跟在她后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来到小丫家以后,他父亲竟然不在家里,小丫说可能出去收山货了。整个一天,我心神都恍恍惚惚的,下午时又下起了雨,直到傍晚那雨还有没停,山路不好走,看样子,小丫的父亲不会回来了。   “晚上,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据说,有个外来媳妇的傻子弟弟走丢了,那女人哭天嚎地,不顾身孕,硬要一起去寻找,结果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连夜请来接生婆,好像是难产,孩子怎么生都生不出来。   “小丫和那女人关系不错,心里记挂,我便陪她一起去看。那女人家门口围着很多村民,在那里议论纷纷,屋里传来女人的哀嚎声。   “这时候,我感到好像哪里不对劲,我隐约觉得,这家人屋里隐隐有一股气往外涌,我当年跟那老道士学过一些道术,知道屋内涌气是不吉之象。而且,屋里那盏油灯从远处看,怎么看都像是人死之后点的长明灯,火光怪怪的,我感觉可能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就听屋里几声怪叫,灯‘噗’的一下子灭了,外面的村民都被吓的不轻。不一会儿,那稳婆颤巍巍走出来,脸色煞白,问她只是摇头,说是难产,大人小孩都没保住。几个好事的妇女进屋里看,出来说尸体用被子盖住了。这时候,忽然走出来两个村民,据说是村支部的,驱散了看热闹的人,说由于这家的男人在外面打工,联系不到,第二天村里安排下葬。   “第二天,小丫的父亲袁村长还是没有回来。那妇人下葬时,棺材直接抬进屋里殓的尸体,不许人围观,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小丫担心他父亲的安危,我便陪她一起出山寻找。   “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来到小丫家里,只见屋里竟然亮起了灯,小丫很兴奋,张口就要喊,我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因为我觉得屋子里的灯光有点怪异。仔细一看,那根本就不是灯,而是一只白纸糊的灯笼。   “怎么会有白灯笼?我们两个都吓坏了,这可是给死人用的东西。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脚步声,我抱起小丫躲在了柴堆后面。很快,进来几个男人,依稀便是村支部的老头,还有一个不认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就是小丫的父亲,也就是袁村的村长…   “从他们交谈中我才知道,袁村长根本就没有去收山货,而那女人的确死的奇怪,至于屋里那白灯笼,是按照习俗,下葬头一夜拿去坟头给横死之人祭灵的。几个人声音很低,我只听清了这些,说着说着,袁村长突然停下来,朝屋里喊了声小丫,见没动静,便放心的带几个人进屋了。袁村长边走边埋怨,说他们不该把这灯笼拿到家里,幸亏小丫不知去了哪里。   “这时候,雨还在下,在外面根本听不清屋里人讲话,我心里一动,决定去那女人摔倒的地方看看,小丫知道位置,从村民口中探来的。那附近有一处断崖,乌黑乌黑的夜,再加上瓢泼大雨,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时候,我忽然听到崖下传来人的呻吟声,下去一看,是一个衣衫破烂的傻子,小丫说,他就是那产妇的弟弟。   “我们将傻子抬到一个山洞里,点起了火,发现傻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傻子迷迷糊糊,再加上口齿不清,说话断断续续的,不过,大体意思我还是听懂了,傻子说,是他姐姐让她来的,他看到姐姐站在远处冲他招手,他便走过去,结果一脚踩空,掉下了崖。   “我和小丫面面相觑,都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时候,小丫忽然发现,傻子被雨淋开遮脸的头发和污秽以后,相貌与我竟然有几分酷似,我也很惊奇,近看不像,远看真的很像,由其脸型。”   第一百一十章 诅咒(3)   “当时我只是震惊,并没有别的想法,在这个世界上,形貌相似的人有很多。傻子伤的很重,袁村方圆十里连诊所都没有,救他已经来不及了。傻子躺在洞里呻吟了一会儿,终于死了。我和小丫心情都很不好,由其小丫,扑到我怀里哭了好一会儿。   “渐渐的,夜深了,外面的雨也小了起来,我怕小丫的父亲有所疑心,决定送小丫回去,并且嘱咐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看样子,袁村长他们背地里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袁村也十分古怪,看村口那座牌坊就知道。   “我送小丫回到家,发现家里没人。我不敢多耽,匆匆走了出来,在袁村里信步游走,我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村口那座牌坊。走到村口时,我忽然看到远处模模糊糊有几个人影,于是悄悄跟了上去。   “靠近一看,正是袁村长他们几人,披着蓑衣,依稀间,只见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只黑乎乎的包裹。我尾随他们,一直来到一片乱坟地,这时候,雨差不多已经停了,他们点起那只白灯笼,将手上的包裹打开放到地上,只见都是些熟食、供品之类。袁村长突然跪倒在一座新坟旁边,‘呜呜咦咦’的哭了起来,那座坟里,埋的就是那个产妇。   “旁边人连忙劝慰,我在山区游荡了接近一年,可以听的懂潮州话,所以,我能听懂袁村长他们说话。从那几个老头口中,我终于知道了真相,原来,坟里埋的这个女人,竟然是袁村长的情妇,而她肚子里怀的,是袁村长的孩子!”   “啊?”听到这里,我顿时瞪大的眼睛,这么一个破山村里,村长都有情妇…   “是的。”向风说,“我当时也很吃惊,可这是事实,原来,那女人的老公常年在外打工,她耐不住寂寞,和袁村长好了起来,并且怀上了他的孩子。袁村长慌了神,秘密将她村里接出来,带她去镇上打胎,那女人趁袁村长没注意时跑了,不知躲去了哪里。六个月以后回到村里,肚子已经好大了,没法再打。   “对外,那女人说去了她老公打工的地方。然而私底下却准备要离婚,逼袁村长娶她。袁村长被逼无奈,和村支部几个人商议,决定秘密弄死那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是,袁村长口头答应那女人娶她,安稳她的情绪,私底下却暗中买通了接生婆,让她在接生时做手脚,就说母子二人是因难产而死的。然后村里负责处理尸体,就说检验确实,等那女人的老公从外面回来,一个破山民,又不懂法,妻子偷了人本来心里就恨死了,现在死无对证,谅他也不懂怎么去告。   “本来计划周详,从时间上算,那女人离预产期还有十几天,没想到突然发生了变故,不得不提前实施计划,那产婆接生时,外面围满了村民,这也是他们所没有想到的。不过,最终,大人和小孩还是死了,袁村长总算松了一口气。   “袁村长由于心虚躲在外面,直到女人下葬才回来,那几个村支部的老头向他汇报详情。他们这里还有个奇怪的风俗,凡是弄死人命的,下葬当晚要来死者坟前忏悔,讲述原委始末,诚心祭拜,乞求亡魂的饶恕。   “当时听到这里,我已经气得咬紧了牙,我真没想到,小丫竟然会有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我决定带小丫远走高飞。不过,我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接下来,我听到一件不可思意的事,那几个老头告诉袁村长,下葬时只有那女人一具尸体,那孩子的尸体,不见了…   “袁村长吓的不轻,问老头干嘛现在才说,老头说一切都得等祭灵来到坟前时才能说,不然就不灵了。他们白天去问那接生婆,那接生婆就像傻了一样,痴痴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管怎么问只是摇头…”   说到这里,向风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窗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不久,还不到半年。”   我想了想,说:“你乔装成傻子的样子,就会为了探知这件事?”   “不,我是为了小丫。”   “为什么?”   向风看了看我,轻轻吐出两个字:“诅咒。”   我心里一震。   向风说:“凡是在袁村出生的人,都中了诅咒,那些外来的人如果不走,也会跟着一起死。如果我天天出现在袁村,肯定会引人怀疑,得知小丫父亲的人品以后,我宁可做一个叫花子,拣垃圾睡大街,也不会入赘他家,所以,我伪装自己,一直在苦苦探寻化解诅咒的方法。”   “这里的人知不知道?”   向风摇了摇头,“不知道,谁都不知道,这就是我隐藏的原因,我不能说破,村民们对诅咒的恐慌,会加速那个东西的成长。”   “袁小丫呢?”   向风看了看我,说:“我没有告诉她。”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是局外人,通过暗中对你的观察,我感觉你是个好人,不想你卷起来,在我得知你也知道殡葬传说以后,才把这些告诉了你,不过,你和你女朋友还是离开吧,这里是我的事。”向风笑了笑说:“同为道门中人,我苦心布置的阵局都被你破了,你也很不简单呢。”   阵局?…我猛然一震,倒退几步:“原来你就是那邪术师!”   向风摇了摇头,说:“那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阵,我将那四具尸体的亡魂引去,是为了引另外一种东西出来。”   “另外一种东西?”   “没错,就是害死黄三妹一家的那个东西,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本想引它出来,结果还是失败了。”   “你使用白色的符纸,而且困住死者的亡魂,本来就违背修道的宗旨。”我冷冷的说。   “如果它真的是殡葬传说里的那个东西,我若能趁它成形前将它制住,就能破解诅咒,赌上我一条命,又有什么呢,只要小丫没事就好。”向风叹了口气。   “唉…”我也跟着叹了口气,因为我想到了晨星。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袁村的人中了诅咒的?”我问。   向风说:“是那接生婆告诉我的,第二天我就去了她家,开始她什么都不肯说,但是,从她的言词间,我隐约觉得,她应该知道某些关于袁村的秘密。当我试探的说,我认识那座牌坊上的字时,她终于震惊了,缓缓的告诉了我真相。   “原来,袁村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在村子的某一处,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那孕妇无意间闯入了那个地方,不小心放出了那个东西,结果,那东西附在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上,不知跑到了何处。等它完全成形以后,就会回来害死袁村的所有人,而在袁村出生的人,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死。我再问时,那接生婆却不说了,只是摇头,并且嘱咐我不能说破,不然会加速诅咒的爆发。那个东西和殡葬传说有关,根据万物相生相克之理,袁村即然有那个东西,那么,就有克制它的另外一种东西,不然,它不会被困住这么久,所以,我一直在苦苦寻找。”   “你为什么断定害死黄三妹的就是那个东西?”   “据村民说,黄三妹的老公袁阿七从外面回来时,带回一个孩子,后面那孩子却不见了,黄三妹一家死的那么蹊跷,所以我推断,袁阿七肯定将那个东西带了回来,或者,那个东西跟着他回来了。”   “嗯。”我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向风说。   “我叫阿冷,即然你把你的事告诉了我,那么,我也把我来这里的目的告诉你…”   我大略讲了一遍,向风问:“那你现在什么打算?”   “在接下来几天里,我要找到袁本兴的魂魄带回去。”   向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了。   我们两个又聊了一会儿,看看天要亮了,我准备告辞。   来到门口,我想到了那个接生婆,转身问道:“可以带我去见见那个接生婆吗?”   向风想了想,说:“下午过来找我,我带你去。”   来到外面,被晨风一吹,我感觉灵台一片明澈。原来,袁村闹鬼的真相是这样的,‘傻子’就是那‘邪术师’…突然,我心里‘咯登’一下子,不对,如果‘傻子’向风是那邪术师,那么,前天晚上做手脚使我的罗盘没有反应的那个人又是谁…   怀着这个疑问,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袁村长家,时间还早,小院里静悄悄的。想到向风的话,我心底对袁村长产生一股厌恶。   刚回到小屋,我就听到晨星的声音:“阿冷,你去哪儿了?”   晨星很早就醒了,发现我不在,一直坐到现在。   我把我这半晚的经历讲了一遍,我们两个对向风和袁小丫的爱情都有些动容。昏暗中,我轻轻握住了晨星的手,将她揽在了怀里。   “还没睡够吧?”我问。   “嗯。”   “睡吧,我抱着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诅咒(4)   天空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黑黑的乌云滚滚翻涌,堆叠在一起,就像一层层黑色的浪,向地面上压下来。村庄里,人们竞相奔走,鸡鸣狗叫。突如其来的天地剧变,仿佛世界末日一般,震惊了每一个人,这是怎么了…我看着四周的人群,只见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慌。   这时候,一个娃娃摔倒在我脚边,‘哇哇’直哭,却没有大人来扶。   “谁的孩子?”我抱着那娃娃喊道。   没有人理我,所有人只是没有目标的低着头跑,老头儿挥舞的拐棍,妇女跑丢了鞋子。   突然间,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侧头一看,那娃娃满脸笑意的望着我,眼睛里散发着诡谲的寒光。紧接着,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叫,抬头一张嘴,天上的云汇聚成了一条笔直的线,被他吸进了嘴里,随后,他低头一喷,一股黑烟朝那些村民扑去,我大叫一声,将那孩子扔了出去…   “阿冷,你做恶梦了?”   我睁开眼,发现晨星坐在床边,关切的望着我,原来,刚才那可怕的一幕只是一场梦,一场很逼真的梦。   外面风和日丽,明媚的阳光下,几件女人的衣服挂在农家小院里,随风摇摆着,篱笆墙也显得有生气了许多。   “现在几点了?”我擦了擦汗,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袁村长家。   “中午十二点多。”晨晨看了看手机说。   “嗯。”   这时候,外面传来袁村长的声音,喊我们过去吃饭。   晨星看了我一眼,小声问:“阿冷,我们还要不要待在这袁村长家里?”   我笑道:“为什么不待?之前我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不会了,只要他没赶我们走,我们就吃住这在儿了,这种人的东西,不必为他节约…”   晨星白了我一眼:“坏死了。”   “这叫以坏治坏,我可没向风那么清高。”   晨星撅了撅嘴,柔声说:“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听你的。”   “真是个好老婆…”说完,我迅速跑了出去,晨星追在后面。   我们两个‘嘻哈’的来到正屋,袁村长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说本来想早点喊我们的,怕我们太累,没睡够…   我看向晨星,只见她脸上一红,将头扭向了门口。   我‘咳嗽’了一声,正色道,那黄三妹一家的亡魂虽然超度了,但关于那邪术师的事还没有查清,所以,我们还要在袁村多耽几天。袁村长头点的像鸡啄米似的,说让我们这几天就住在他家里,好吃好喝款待。我心里暗暗好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袁村长大喜,急忙喊袁小丫上菜。我心中一动,说我去帮小丫端。袁村长想要客套时,我已经走了出去。   来到厨房,扑鼻一股香味儿,蒸腾的烟气中,袁小丫正忙着盛菜。   “好香啊!”我抽了抽鼻子。   袁小丫看了我一眼,红着脸说:“我来就可以了。”   我朝门外望了望,走近袁小丫,压低声音说:“多备一份包起来,我拿给向风。”   “啊!”袁小丫吃了一惊,手里的碗差点打翻在地。   我冲她使了个眼色,笑了笑,出屋而去了,只剩下呆愣在那里的袁小丫。   我之前跟晨星商量,下午去见那接生婆,只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人多了反而不好。袁村长就算再坏,也不敢打晨星的主意,因为他有求于我。至于那袁本兴的亡魂,今晚再招一招试试。   吃过午饭,我来到外面,只见袁小丫正悄然站在厨房门口。   我走过去问:“弄好了吗?”   “嗯。”袁小丫点点头,返身拿出一只包裹递给我,散发着温热。   “小冷师父,你还要带吃的出去么?”   袁村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突然一嗓子,把我和袁小丫都给吓了一跳。   我脸孔一板,说:“哦,我们道家修行讲求布施,日行一善,来到你们袁村以后,没有什么善可行,我包些吃的给村头那傻子,就当行善了,否则断了修行,我功力会下降,找到那邪术师以后怕敌不过他…怎么,袁村长舍不得?”   我说‘来到你们袁村没有什么善可行’,实则是在讽刺袁村从村长到村干部都不是好人,袁村长哪里听得出来,满脸堆笑,连声说,小丫,多包点给小冷师父拿上。袁小丫充满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从袁村长家出来,晨星一直将我送到路口,我嘱咐她不要乱跑,就待在袁村长家里,晨星点点头,我深情的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了。   难得晴朗的好天气,倒教人有些不适应,阳光明晃晃的,照的青石板路反射着刺眼的光,空气也是暖暖的。几个妇女坐在一户门口不知在聊些什么,哈哈狂笑,见我过来,止住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看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来到向风的住处,我推开门,只见昏暗的屋子里,向风正坐在地上,抱着一只破碗狼吞虎咽,那碗里盛的一看就是剩饭,都凝成了一块一块的。   “你就吃这个啊?”我鼻子一酸。   向风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丫给我带的东西早上吃完了,米糕放两天再吃。”   我将手里的包裹递给他,说是袁小丫准备的,向风吃了一惊:“你,你告诉她了?”   “放心吧,关于诅咒的事我不会告诉她的。”   向风点点头,解开包裹,怔怔的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吃了起来,眼圈有些泛红。   “现在去么?”待向风吃完以后,我问道。   向风看了看天色,说:“有点远,山路也不是很好走,我们早去早回。”   从屋里出来,向风说:“阿冷,我在前面跑,你在后面追我。”   我一愣,向风笑道:“别忘了,我可是村里的傻子。”   我也笑了。   向风把头发凌乱往脸上一拉,立刻变成了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边笑边跑:“来追我呀,追到我就还你钱包。”   “别跑!”   来到村外,望望左右无人,我们两个停了下来,转了几个弯,向风带着我走进了山里。   来到一处幽僻的地方,只听左边的竹林中出来‘叮咚’的流水声。   “阿冷,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向风说完,一头钻进了林里。   这里景致倒是很不错,人迹罕至,一片清幽,如果盖一间小屋,我和晨星隐居在这里,肯定连神仙都要嫉妒…   就在我东张西望,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阿冷。”   我回头看去,不由吃了一惊,只见那竹林前站着一个英俊的青年,阳光从上面树缝间透洒下来,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就像刀刻的一般有型。相比之下,他比凌志飞多了一股阳刚之气,凌志飞如果站在他面前,简直成了奶油小生。   那青年微笑的看着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你是?”   “我是向风啊!”   “啊!你怎么…”   向风撩了撩滴水的头发,笑了笑说:“我戴的那是假头发,我以前接触的女人很多,跟她们学会了化妆,她们连七十岁的都能化成三四十岁。这种技术到了我手里,却把自己化成了一个邋遢的傻子,至于这件衣服…”向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毛衣,满脸柔情的说:“是小丫给我买的,我之前穿在了里面,那脏衣服和假头发我藏在了溪边,回来再拿…”   我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向风拉起我说:“时候不早了,走吧。”   我实在没有想到,向风竟然是一个如此英俊的青年,怪不得袁小丫这么钟情于他。我心底涌起一股暖流,真心希望他们两个可以幸福。   一直走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向风指着前面说:“就是那里。”   我看过去,只见远处的密林中隐隐有一间小屋。   “那接生婆为什么住这么远?”我疑惑的问。   向风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据小丫说,他们这一带没有诊所,女人生小孩时都是请的这个接生婆,因为她的本事最好。”   我点点头,我们便朝那片树林走去。林里面阴森森的,虽然是冬天,可树木的枝叶却很繁茂,我也不知道这是些什么树,叫不出名字。   那间小屋就座落在这片林子的正中,隐约有丝丝缕缕的炊烟从屋顶冒出来,木屋附近的地面被踩的光溜溜的。   走着走着,我忽然感觉有一股凉凉的气流吹到我颈中,就好像背后站着一个人似的。瞬间,我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等一等。”我回头朝四下里望。   “怎么了?”向风问。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有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个人跟在我后面。”   向风也有些紧张。   山风吹过,那些树发出‘刷刷’的声音,一片叶子飘飘坠落,从我面前滑过。   “算了,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我们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诅咒(5)   来到屋前,我上下打量时,向风已经敲响了木门。片刻,屋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用潮州话问:“谁呀?”(这句我听懂了)   “是我。”向风说。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股药味儿扑面而来,呛的我打了个喷嚏。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妇人,约莫六十岁左右,脸上的皱纹并不很多,只是脸色十分苍白。   “阿婆。”向风叫了一声。   老妇用无神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向风,用生硬的普通话道:“原来是你,屋里坐吧。”   看样子,向风来过不只一次,和这老妇很熟识了。   进了屋,只见靠墙立着一尊神台,上面供的是观音菩萨,袅袅的香烟中,那观音手呈兰花,面目十分祥和。   看着这尊观音,我心里颇不以为然,这老妇即然接受袁村长的钱财,草蒹人命,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俗话说,越是大奸大恶的人,越崇奉神明,以图心安,涤荡自己的罪恶。   向风对这老妇倒是很尊敬,看样子,老妇原本正在煎药,向风走上前,帮她把煎好的药端下来,倒进了一只瓦盆里。   屋子里有些阴冷,药气迷漫中,老妇猛烈的咳嗽了一阵,缓缓的问向风道:“怎么样,你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了没?”   向风叹了口气,摇头说:“没有,不过,我感觉那个‘东西’就在村里,或者在附近,我企图将它引出来,结果还是失败了…”   向风将黄三妹一家的事告诉了那老妇。老妇听完,陷入了沉思,屋子里十分安静。   “你怎么知道袁村里有诅咒的?”过了一会儿,我打破沉默问道。   “这个人是谁?”老妇指了指我,问向风道。   “他叫阿冷…”向风把我的来历大略讲了一遍。   老妇只是点了点头,便没有吭声了。果然如向风所说,任凭我如何追问,老妇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无奈之下,我只得放弃,看来,关于袁村的秘密是无法得知了。   坐了一会儿,眼看天色将晚,我和向风起身告辞。   老妇将我们送到门外,树林里的光线黯淡了下来,朦胧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刚要走时,我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沙啦啦’的声音,就像静夜里春蚕啃噬桑叶那种声音。 我以为是风吹的,左右望去,却不见有树枝摇晃。   这时候,那老妇人朝远处望了一眼,神色大变:“快到屋里去!”   匆忙进屋,老妇‘砰’的一下关紧了门,颤抖着问:“你们带了什么东西过来了?”   她的眼神透着惊恐,直勾勾的,看的我心里起毛。   “没有啊。”向风说。   老妇怔怔的道:“是它…它来了。”   “它是什么?”我心里想,莫非和我之前那种感觉有关…   老妇没有回答,而是幽幽的坐到床上,神色渐渐缓和下来,说:“孩子,我现在决定,把真相告诉你们…”   我和向风同时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心喜中更多的却是疑惑。   那老妇凄然一笑,说:“我的命数到了,如果不告诉你们,这个秘密就会被我带进棺材里。我问你们,你们即然知道殡葬传说,那你们知不知道,编写《殡葬全书》的那位高人在哪里复活的那具女尸?”   我和向风摇了摇头,我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只听那老妇人道:“就在袁村里。”   虽然我已经想到了答案,可心里还是很震惊。   老妇人告诉我们,当年,那高人得到长生不老的方法以后,没有回去献给秦始皇,而是隐居在了广东的一个山村里,那个村子,就在袁村所在的位置。那高人在那里复活了一具女尸,本来,那女尸是不会变成煞的,那高人将她的魂魄招回来,还进了肉体,等到第二天她就会醒转,像正常人一样。   没想到,当天晚上,村里有个好色之徒,趁夜深时悄悄潜进停放女尸的屋子,奸污了那女尸。由于怨念,那女尸即将苏醒的魂魄变成了厉鬼,附着在女尸身上,使她成为一种非尸非鬼的东西。当夜,咬死了村里所有的人。那高人进山采药,不在村里,他回来以后,见那些村民都死了,很是震惊,却不知道他们死亡的原因。   高人心下不忍,复活了那些村民,一问才知道,他们是被那女尸咬死的。于是,高人便出山寻找那女尸。将那女尸制服以后他才发现,《殡葬全书》里所谓的长生不老、起死回生,实则是放出一种上古洪荒年代的东西。   一旦被复活的人因外力而死,那东西就会不受控制脱离出来,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高人得知真相以后,赶回村子,杀死了所有被他复活的人,将他们体内的东西全部制住,封印在了深山里。所谓百密一疏,令那高人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是漏掉了其中一个。那是一个嫁到外村的少女,和正常人结婚之后,已然有孕在身。   高人得知以后,连夜将那少女捉来,准备杀死她,少女泪水涟涟,苦苦哀求。但高人知道,如果不杀她,将来必有祸患。临死前,那少女立下毒咒,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必会化成厉鬼,有一天出世以后,谁住在这块地上,就会杀死谁…而她肚子里怀的,的确是鬼胎。   所谓落地生根,高人无奈,只得将那鬼胎镇在了村外某一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女人怀的是双胞胎,一阴一阳,他只制住了其中有煞气的那个阴胎,还有一个潜藏的带人气的阳胎,他却没有发现。   他把那女人埋葬以后,那阳胎越长越大,变成人形,从坟里钻了出来。那孩子长到五岁以后,他的母亲托梦给他,告诉了他真相。于是,那孩子便四处寻找那高人的下落,十年后,终于被他找到了。   那孩子最终博得高人的欢心,被他收为了徒弟。有一天,他灌醉了高人,用《殡葬全书》里的方法,将上古时代那种‘东西’弄进了他的身体里。等那高人醒来以后发现,已经晚了。   那孩子这才告诉了他实情,并且笑道,当年你杀死了我的母亲和未出世的哥哥,现在,你自己身体里也有那个东西,如果你真的那么有道义,那么,就杀死你自己吧。   说完,那孩子便扬长而去了,从此隐姓埋名,住在了他母亲的坟畔。他母亲已经复生过一次,被杀死之后将无法再复生。可是,他那哥哥却可以,他一生中,一直在苦苦寻找自己的哥哥被埋葬的地方,企图找到以后将他复活,无论他会变成什么,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他郁郁而终前,将那些古怪的文字刻在一块石牌坊上,除了纪念他的哥哥以外,还嘱咐自己的后人完成自己的遗志。   那孩子属于坟中所生,自身有一定的阴气,在阴气的作用下,他的后人都是单传,住在阴凉凄静的地方,每传一代,阳气就会减弱一部分,直到阳气消失,断代为止。一晃,几千年过去了,关于复活那孩子的事,早已成了远古的传说,那座牌坊上的字,也没人能知道其中的含义了。倒是不知哪一年,在那座牌坊旁边又建了个村子。据说,那里风水流畅,适合建宅落户。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一旦鬼胎出世成形,村子里所有的人都会死…   讲完这个故事,那老妇人看了看我们说:“这就是关于袁村的诅咒,而我,就是那孩子的后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猛鬼山坟(1)   那高人身体里的东西原来是这样来的,当时在死人沟,听佘义说起时,我还以为那高人贪图长生不老,所以自己体内才会有那个东西。   “原来,袁村的诅咒和一个孩子有关系,并不是殡葬传说里的那个东西。”向风说。   老妇人点点头道:“这个故事,在我们家族世代相传,一直传到我这一代。我们家族的人,每一代都比上一代体质要差,这是阳火消弱阴气上行造成的,因为我们是 那‘坟中子’的后人,属于半阴半阳的体质。到了我这一代,几乎从小药不离口。   “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承袭了为人接生的手艺,主要是看那鬼胎会不会复生。没想到,诅咒真的降临了。最开始,袁村那村长找到我说,让我帮他害死一个产妇,我就有不祥的预兆。我当然不会答应他,我最初的想法是,救了那产妇以后,彻底隐居起来,再不过问尘世。没想到,当我为那产妇接生时,那孩子没有经过产道,而是直接从肚子里钻出来的,当时那产妇就死了。   “那孩子浑身血淋淋的,一出来就睁开了眼睛,并且自己咬断了脐带。我用手去抓他,结果被他咬了一口,然后他就跳出了窗口…”   说着,老妇人撩起衣袖给我们看了看伤口,我吓了一跳,那伤口乌黑乌黑的,已经烂进了肉里。   老妇人嘴角颤抖了几下,说:“这就是被鬼胎咬的,到底那产妇是怎么怀上的,谁也不知道。自从我被咬之后,体质就开始下降了,我已经感知到,我们家族可能会在我这一代终结。没想到,我的感知是对的。”   老妇人话音刚落,外面就起了风,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我透过门缝里看去,只见那树林中雾气迷漫,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吃惊的问。   “是它来了,它是来接我走的。族谱上记载,我们这个家族的人是不应该来到世上的,当家族完结时,冥界就会派使者,将灵魂和肉体一起收走。”   “外面来的是冥界使者?”向风问道。   “是的。”老妇人说,“不知道它是怎么找上门的,刚才那个故事,是我们家族不传的秘密,希望你们能够保守,现在,我要走了。”   说完,老妇人依依不舍的打量着屋里的一切,眼睛里充满了眷恋,我和向风都不忍看她。   外面的风似乎大了起来,‘呜呜’直叫,但奇怪的是,只听到风声,却感觉不到风在哪里,房子也是纹丝未动。   老妇人苦笑道:“它在催我了,孩子们,你们记着,如果没有办法对付鬼胎,破解不了诅咒,就离开袁村,不要卷进去。”   说完,老妇人打开了门,一股浓雾钻进来,老妇人抬脚跨进了雾里。   我和向风来到门口,只见外面是一片混沌的世界,那些树仿佛消失了似的,连一棵都看不到。我心中暗想,莫非,一直跟随我的便是冥界的东西,是我将它带过来的?想到这里,我心里不寒而栗。   抬眼望去,只见那老妇人瘦小的身影变的越来越模糊,呼号的风声中,隐约夹杂着‘沙啦啦’的声音,就来自浓雾深处,听的人头皮发麻。   那老妇人的身影越来越淡,终于消失不见了。那风声戛然而止,突然停了下来,浓雾迅速开始消散,待雾气散尽以后,四周又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只是,那老妇人却随着雾气一起消失了…   我和向风揉了揉眼睛,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如果不是身后这间木屋,我甚至怀疑有没有见过那老妇人。的确,这一切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简直无法可解。   日暮黄昏,暮色低垂,林中的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摆着叶子。我和向风来到屋里,对着那尊观音像拜了几拜,便出屋而去了。   一路上,我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向风,我怀疑老妇人是被一直跟随我的那个‘东西’给带走的。关于那晚罗盘失灵的事我也告诉了他,看样子,袁村里除了诅咒以外,还隐藏着某些秘密。   “阿冷,今晚你还要找那袁本兴的魂魄么?”向风问。   “是的,找到魂魄以后,我决定交给晨星带回临江村,然后我留在这里,和你一起寻找那鬼胎,破解诅咒。”   “晨星?就是你那个女朋友么?”   我脸上一热,心底涌起一种幸福感,茫然的点了点头。   “那女孩儿很漂亮,你真幸福。”向风说,“不过,阿冷,你还是走吧,不要牵累到你。”   我心头一热,说:“我师父教导我,身为修道者,要把驱魔诛邪作为己任,扶危济困当作准则。即然这里也和殡葬传说有关,我应当留下来。”   向风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嘴唇蠕动几下,却没有说出什么,只是道:“那我先帮你找袁本兴的魂魄,天马上要黑了,我们快走吧。”   来到那片竹林前,月亮已经升的很高了,朦胧而又轻淡的月光,穿透树木繁密的枝叶,给静谧的四周披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向风走入竹林,不一会儿出来,又变成‘傻子’的样子,头发凌乱松散,脸上污渍斑斑,身上的衣服肮脏破败。   “走吧。”向风笑了笑说。   回到袁村,差不多应该是晚上八九点。和我刚来时相比,村子里有了许多生气。很多人听说,那黄三妹一家的鬼魂被外地来的一个‘小师父’给超度了,于是便放松了下来,村子里的鸡鸣狗叫声也跟着多了起来。   苍茫的夜空下,宁静的山村一片灯光,那一间间毫无规则的建筑汇聚在一起,就像梵高笔下的画。但村民们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未知的噩运…   回到袁村长家,只见袁村长早已给我备好了饭菜,晨星也没有吃,一直在等我回来,我心里暖暖的,竟有种居家的感觉。   吃完饭回到小屋,我把整个经历告诉了晨星,当我说让她到时候带袁本兴的魂魄回临江村,我留下来时,晨星很是犹豫,脸上写满了担忧。   “晨星,阿冷现在即然有了师父的功力,就应该把它发挥出来,这里需要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晨星轻轻答应了一声,缓缓的偎靠在了我怀里,月光透洒进来,将我拉进短暂而又唯美的梦幻里…   这天晚上,我还是没有叫来袁本兴夫妇的鬼魂,‘傻子’向风的师父虽然没我师父本领高强,但向风比我学习道术时间要久,懂的比我要多一些。他用我的方法试了一遍,也是没有作用。那么,袁本兴夫妇的鬼魂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我决定,明天去那袁静花家里看看,袁静花的‘续七’马上就要过了,师父说,如果袁静花转入轮回,那袁本兴就会变成游魂野鬼,不知会跑去哪里,到时再想找他就很困难了。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晨星再次来到了袁本兴堂姐的家里,袁村里的人已经都认识我了,知道我就是那个外地来的‘小师父’,因此,那家的老妇人对我尊敬了许多,并且给我晨星端来了早饭,不再是糙米饭加咸菜,而是炒了一盘腊肉。   袁本兴的堂姐说,那袁静花家离这里有点远,走路最少要一个上午才能到。想到山路坎坷难行,我舍不得晨星来回奔波,就让她回去了袁村长的家。   如果是我自己,这点山路最多也就走两个小时,袁本兴的堂姐一路说个不停,脚却远远没有嘴勤快,走不了多久就要停下来歇一歇,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下午两点才来到目的地。   这是一个更加偏远的村子,全村总共才十几户人家,稀稀拉拉的分散于各处,这里的人也姓袁,只是不知道跟袁村的人是不是一个祖先。   看着这么一个村子,我心里暗想,今晚在这里能找到袁本兴夫妇的鬼魂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猛鬼山坟(2)   我实在没有想到的,这么一个破村子里,竟然还有一栋‘楼房’,座落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下。所谓‘楼房’,其实不过是双层的瓦房,墙坯是用土石做的。一棵高大的老槐树立在房前,将弯曲的枝杈伸到了房顶上。房顶的瓦片颜色灰败,生满了青苔。   袁本兴的堂姐上前敲门,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男人中等身材,眼窝瘪陷,脸上生满了黑白相间的络腮胡子。   这就是袁静花的父亲,袁本兴的堂姐介绍说。   我掏出烟递过去,男人用一种排外和怀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   袁本兴的堂姐便向他禀明来意,我抽完一支烟,她才讲完。男人听完以后,冷漠的摆了摆手,径自转身朝屋里走去。   “你女儿都死了,你都不关心的吗?”我急了。   男人回过头,生硬的说:“嫁出去的女额(儿),泼出去的水,管她做什么东斯(西)”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父亲,一直听说广东农村很重男轻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一个父亲竟然会对女儿的死如此冷漠。   “如果他们夫妇投不了胎,变成了厉鬼,首先要害的就是自己的家人!”我冷笑道。   这句话果然奏效,这里的人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迷信。   男人听我这么一说,终于停住脚步。我把我的本领添油加醋吹嘘了一通,又对他家住宅的风水胡乱指点了一番,男人将信将疑的把我们迎进了屋里。   喝了几杯清洌的山茶,一路的疲惫消减了不少,我便把我的来意详详细细讲了一遍。其中夹杂了不少莫须有的东西,唬的男人一愣一愣的。   看到他快被我忽悠晕了,我心里暗暗好笑,正色道:“你女儿小时候最喜欢去哪些地方?”   男人想了想说:“很多的啦,比如竹林、溪边…”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我急忙打断了他:“行了,行了,带我去这些地方看看吧。”   整个后晌,我们在袁静花父亲的带领下四处转悠。这里虽然僻落,空气却十分清新,山野间的景致也很不错。   师父告诉我说,‘续七’快要过去的时候,鬼魂的阴性磁场会加重,如果离的不是很 远,用罗盘能够探测到,只是,指针的转幅很小。   我一路端着罗盘,一直转到傍晚,连村外的农田都去了,没有探测到不明磁场的存在。   回到村里,暮色四起,晚鸦落在屋顶上懒洋洋剔着毛。看来,只有等晚上子时用‘喊魂’的方式了,看能不能把他们招来。这样想着,我看了看那‘楼’顶,吞了口唾沫,这么高,我可就‘飞’不上去了,只能爬树。   来到屋里,袁静花的父亲张罗了两个菜,吃饱喝足以后,我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点上一支烟,袁本兴的堂姐已经打起了哈欠。   “你仔细想想,还有哪些地方没去?”我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烟柱,说。   从言谈间可以看出,袁静花的父亲对我还是有些排外和疑心。   他想了一会儿,说:“没有了吧,就这些地方。”   我点点头,弹了弹烟灰。   “哦!我想此(起)来了!”   突然一嗓子,吓得我差点被烟烫到嘴。   “想起什么?”   “还有一个地荒(方)我们没有去啦!”   “是哪里?”我急忙问道。   “我们家祖坟地,那时候,他们小孩几(子)喜欢去那里捉迷藏!”   广东客家人很重视丧葬习俗,由其梅州一些偏远的山区,在他们的思想观念里,阴宅甚至超越阳宅的地位。有些人住的房子很破,却把祖坟地修的很好。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越希望祖先能够福佑自己的子孙,早日摆脱贫困。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很多复杂而又繁琐的丧葬礼仪,我们容后再表。在这里,我只讲讲山里人祖坟地的阴宅风水构造。传统客家人很注重阴宅风水,在他们的族谱上,记载着很多关于阴宅风水布局的门道,还有一些示意图。   古代的山民为了节约耕地,一般把坟墓修在山地的荒坡上,这其中,最为普遍的修筑方式是‘坐椅地堂式’和‘墓庐式’。所谓‘坐椅地堂式’,就是把坟墓修的像一把坐椅一样,两边有靠手,正中是靠背,墓志铭就刻在靠背上。‘墓庐式’是建一个小小的房子,或者直接掏一个壁瓮,把死者的骨殖装进瓦罐,存放进去。这二者中,由于后者最简单,而且省时省力,所以最为普遍。   袁静花家的祖坟地座落在一处山坡上,坡底有一条小溪蜿蜒流淌,从地势上来看,这里的风水还是很有些讲究的,这里的墓全部都是‘坐椅地堂式’的,约有七八座之多,正中的坡顶是一座大墓,其余的墓分开两片,斜斜排下,中间空出来的那一块地方,远看很像是一只马头,这种风水布局,叫作‘渴马饮泉’。   师父这段时间除了教我道水以外,还给我讲了许多风水布局和丧葬知识,其中就有这‘渴马饮泉’…   见我说的头头是道,袁静花父亲眼睛里的疑虑渐渐隐去,转为了崇敬,语气也客气了很多。   “小师父,我家这祖坟地的风水是好还是坏?”   “这种风水布局还是很不错的,如果是‘飞龙吸水’会更好一些,不过,‘飞龙吸水’福泽太深,一般人家享用不起。”   袁静花的父亲‘嘿嘿’一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我家先祖在的时候,是我们这一代的地主啦,这块地方也是他选的…”   我点点头,心里想,风水再好还不是一样,你还不是住在破屋子里。   在墓地这样的阴地,罗盘就不管用了,只能靠自己的感觉,或者,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乎寻常的东西。   这块墓地风水虽好,但真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由其是晚上,两边都是茂密的竹林,‘刷啦啦’响。月光透过灰云照在这里,也变得神秘了起来。坟墓间荒败的乱草透着一股腐腥味儿,被夜风一吹,来回的舞动着。   袁静花的父亲来到自家的祖坟地里,都显得有些紧张。我深吸一口气,仔细看去。表面上看起来这里很平静,但是,我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我指着坡上的草说:“你们这段时间有没有来这里踩踏过?”   我发现,有些地方的草比较杂乱,有人为踩踏的痕迹。   “没有,咦?奇怪的啦…”袁静花的父亲挠了挠头皮,“我们村里现在已经没有小孩几(子)啦,那些年青人都在外面打工,带了出去。”   “看样子有人来过。”   说完,我走上坟坡,拨开那些倾倒的草看了看,可能时间太长了,由于雨水的冲刷,没有发现脚印。一座挨一座的坟看过去,也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   我闭上眼睛,均匀的呼吸着空气,想从中寻找到某种特殊的气味儿,然而,除了草的腥气以外,什么也没有。   “算了,这里没有。”我摇了摇头,朝坡下走去。   “我就说啦,我们家祖坟地的风水是很好地,小花就算变成厉鬼,也不会伤害自家人地…”袁静花的父亲说。   我心里很是厌恶,这人女儿死了,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都没有,师父做为一个局外人都很难过,嘱咐我如果袁静花没入轮回,一定要超度她…   这样想着,我来到坡下,看来,只有等子时‘喊魂’了,希望能喊来。   就在我准备跨过那条小溪的时候,可能下坡走的太急了,将土块踢了进去,就听‘叮咚’一声响。   我停住脚,低头去看,只见水面漾起了层层的波纹,这溪应该是山里的雨水冲刷出来的。水波越来越小,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用余光突然看到…   那水面上倒映出了一个女人的脸…   第一百一十五章 猛鬼山坟(3)   我吃了一惊,猛然往后退了一步,顺手抽出了腰间那把古刀。   “怎么啦?”袁静花的父亲问。   我没吱声,再看时,那溪水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静静的流淌着,一弯月亮投映在水中,除此,便只有坡底两座坟墓的倒影了,并没有女人。   但是我知道,刚才一定不是错觉,这块墓地有问题,我怀疑,袁家的祖坟被人动了手脚。之所以喊不来袁本兴夫妇的鬼魂,可能就和这块坟地有关。至于刚才看到的是不是袁静花的鬼魂,我暂时不敢确定。   “走吧。”我收起古刀说。   现在入夜不久,我决定等子时阴气最盛的时候再过来,应该会有不寻常的发现。   回到破‘楼’,我让袁静花的父亲准备了一些糯米,还有两刀烧纸。其间,他不停追问我原由,我说,你家祖坟地出了问题,你女儿的亡魂可能就在那里,把他吓的不轻。   为了便于行事,我决定子时单独前去。本来想休息一会儿,但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看月上中天,我拿好东西,出门而去了。   子时,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候,游魂野鬼最喜欢在这个时间段里出没。   来到墓地,只见这里更加安静了,四下里没有风,空气却十分阴冷。清冷的月光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睡着了似的。   凄静中,我能听到自己的心房‘扑嗵嗵’跳动的声音。   我走上坟坡,取出糯米在每个坟头撒了一把,点燃烧纸,逐个拜了几拜。   如果袁静花的鬼魂把祖坟地当作了自己的老家,只认阴宅,那么,在阳宅喊魂就没有用了,这可能就是喊不来的原因。   我登上坡顶,将包裹打开,灌了口白酒壮胆,用之前的方法拜祭完以后,我双手举起袁家夫妇的生辰符大喊了几遍。   这时候,我感觉右手的指尖传来一阵灼热,就听‘噗’的一声,那张符纸燃烧了起来。这是袁静花的生辰符,左手袁本兴的那张却没有燃。   我心里一惊,迅速放脱手,那符纸冒着火,飘飘的向坡下坠去。我顺手一抄,抓了一些纸灰在手里,沾酒抹在了眼皮上,只觉一颗心似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符纸燃烧,说明鬼魂就在这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袁本兴那张却不燃,莫非他们夫妇两个不在一起?…   我稳定心神,缓缓睁开眼睛,朝四下里看去,然而,任凭我瞪大眼睛,就是看不到袁静花的鬼魂,我疑惑的朝坡下走去。   来到那条小溪边,我下意识的朝里面看了一眼,骇然发现,那里面又出现了一张模糊的女人的脸!依稀就是那袁静花,她怎么会在溪水里?!   震惊之下,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张脸是嵌在一个墓座里的。   这时候,就在离小溪最近的那座坟墓里,我隐约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什么?你说我女额(儿)的鬼魂在我家的一座祖坟里?”   “不错。”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被困在了里面出不来,这就是我之前喊不到的原因。”   “那要怎么办?”袁静花的父亲端茶碗的手有些哆嗦。   “只有挖开坟,才能知道她为什么被困住,将她放出来,她才能转入轮回。”   ‘砰’的一下子,茶碗掉在了地上:“你是让我刨我家祖坟?”   “是的。”   “不行!啄(绝)对不行!”   “不然你女儿就出不来,进不了轮回!”我声音也大了起来。   “进不了那就进不了!刨我家祖坟的事,坚啄(决)不能干!”   我愣愣的看着他,良久说了一句:“袁静花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八辈子修来的!”   说完,我摔门而去,上了二‘楼’的卧房。   第二天一早,我蹲在‘楼’前那棵老槐树底下,沉闷的抽着烟,心情就像眼前这阴霾的晨雾一样,散乱而又弥荡。   “小师父,吃饭了。”袁本兴的堂姐出来对我说。   “不想吃。”我看了她一眼,继续蹲在那里抽烟。   过了一会儿,一只冰凉的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小师父,阿花的鬼魂在哪座坟里,能带我去看看么?”   抬眼一看,是袁静花的父亲,他的眼窝似乎陷的更深了。   我一愣,他嘴角牵动了几下,说:“我,我介(这)人脾气不好,小师父别见怪。”   去坟地的路上,我说:“你们这里太重男轻女,像你这样的父亲,真不够格。”   袁静花的父亲低头抽着烟:“小师父教训的是,我从小就想要个额(儿)子,没想到,阿花的阿妈生了她以后就不能再生了。我脾气很不好,从小对阿花又打又骂,长大以后,我给她安排的亲事她不要,竟然跑去袁村,跟一个叫什么兴的住在了一起。她的阿妈就是这样被气死的,我抛出狠话说,从此再没她这个女额(儿),可是,她怎么突然就死了…”   说着,浑浊的眼泪‘扑簌簌’往地下掉。   我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他很可怜,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身边没一个亲人,清茶冷饭,孤零零的住在一座破‘楼’里。   我把袁静花出事的经过告诉了他,并且说,害死她的那个陈阿旺已经淹死在了江底了。袁静花因为‘续七’回到了老家,现在只要将她度入轮回就可以了,我劝慰他不要太难过。   袁静花的父亲抹了把眼泪:“小师父,你和你师父都是好人,多谢你们了。”   来到坟坡,我指着坡底那座坟墓说:“就是这座。”   “这是我阿公的。”   “你考虑好了没有,要不要刨开?”我问。   袁静花的父亲哆嗦了几下,把烟头狠狠一扔:“刨!我一晚上没睡觉,就是在想这件事,小师父,你要知道,刨祖坟在我们这里是很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点点头,掰指算了算黄历,今天适合破土,便道:“你召集几个人,入夜以后来刨坟。”   这一天过的比较轻闲,虽然只找到了袁静花,但只要将她招出来控住,应该就能引来袁本兴。   我躺在床上,对晨星的思念萦上心头,才不到两天没见,我却感觉像是过了两个世纪。   来时向风准备跟我一起,‘改头换面’以后,没人能认出他来。我没让他过来,嘱咐他暗中帮我照护晨星,并且密切观察袁村人的举动。   傍晚时,袁静花的父亲带着三个人回来了。   “小师父,你看够不够。”   我看过去,只见这几个人都已经年过半百了,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用一块块碎布拼凑起来的。   “够了,不用太多人。”   晚上,袁静花的父亲弄了一桌酒菜,按照旧俗,破土迁坟是要大办的。只是,这里过于贫穷落后,没法采办,不过,这桌酒席已经比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要丰盛了。   几个老头儿很是高兴,喝的脸红脖子粗的,去坟地的路上,走路都在晃。   这晚的月亮不怎么明亮,就像被人涂上了一层东西,天上的云动也不动,就像被定住了似的。不知怎的,我总是觉得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来到坟坡,袁静花的父亲将供品摆在那座坟墓前,点燃了草纸。   这座墓紧贴小溪而建,墓基如果造的再低一点,赶上下大雨就会被溪水淹到,如果想要祭拜,只能在小溪的另一边。这种‘坐椅地堂式’的坟墓,棺椁不在墓座的下面,而是在斜后方,因此,不用担心被溪水透蚀。   袁静花的父亲拜完以后,和那几个老头并排磕了几个头,颓丧的挥了挥手,说:“挖吧。”   我在距这座墓五米处的四个方位压了符纸,布了一个困鬼阵。袁静花的鬼魂一旦出来,先要将她困住,引来袁本兴以后,才能超度她。   墓座是用石头做的,最少有几百斤重,挖松以后,几个人合力将它掀到了一旁,一半浸入了溪水里。   铁掀翻飞,不一会,就在坡上掏了一个大洞,潮湿的泥土味儿有些呛人。渐渐的,可以看到棺材了,那是一口莲花棺,下葬多年,却还没有朽烂。我提前就已经将纸灰抹在了眼皮上,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袁静花的鬼魂,看样子,应该在棺材里,莫非,这棺材里有什么古怪?我伸手敲了敲,棺材发出‘嗵嗵’的,沉闷的声音,普通木料做的,不是阴沉棺那样的锁魂棺…   “小师父,可以了吗?”袁静花的父亲脸上全是冷汗。   “开棺。”我说。   袁静花的父亲吃了一惊,差点摔倒在小溪里。   “开,开棺?!刨坟已经对先人很不敬了…”   我看了看他,沉声说:“坟都刨了,不开棺等于白刨。”   那几个老头也很犹豫,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袁静花的父亲有气无力的说:“算了,开…开吧…”   ‘吱…’,棺材钉被撬开,发出一种悠长的声音,很是刺耳。   我突然觉得,四周一下子变得异乎寻常的静,只有一根根被起出的棺材钉发出的‘吱吱’声。   最后一根棺材钉被起出来以后,左方的竹林里突然发出‘刷啦啦’一阵响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把盖子掀了!”我一咬牙说。   随着‘砰’的一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儿蹿了出来,呛的我差点晕倒,几个老头捂着鼻子跳到了一旁。   袁静花的父亲只朝棺材里看了一眼,便怪叫一声晕了过去,因为,那棺材里躺的根本就不是他阿公的遗骨,而是袁静花的尸体…本来埋在临江村的尸体,竟然跑到了这里,离谱的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腐烂,脸上还有凌志飞那晚用火烧灼的痕迹…   第一百一十六章 猛鬼山坟(4)   她的尸体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先朝四处望了望。尸体不会自己跑进坟里,一定是人为弄进去的。不过,从临江村将尸体运到这里来,需要很费一番周折,况且,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袁静花直挺挺的躺在棺材里,身上穿的,还是下葬时的那身寿衣。青紫色的寿衣,上面全是一个个团花印子,布料早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种光泽,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淡的死气。   月光照在袁静花的脸上,我发现她的五官朦朦胧胧的,由其上下眼皮那里,隐约透着一种重影。   魂魄果然在这里!那重影的,正是她的鬼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依附在了尸体上。至于尸体为什么还没有完全腐烂,我已经找到了答案,那棺材底部铺了一层厚厚的生石灰。   石灰是用来养尸的,可以保持棺内干燥,不容易滋生细菌。我用手摸了摸,那石灰吸收了不少水分,已经凝成了一块一块的。   这时候,袁静花的父亲被那几个老头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终于醒了过来,走进坟坑,浑身都在颤抖。   “小师父,阿,阿花怎么会在这里?”   “是有人弄来,养在这里的。”   俗话说,生女不进祖坟,由其岭南山区,更讲究这一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进了谁家的门,葬进谁家的坟。如果女儿在出嫁前夭折死在家里,那么,就要另行寻找地方安葬,不能埋进祖坟地里。至于葬进去以后有什么后果,我也不知道,师父没跟我讲过,因为这种情况很少出现,难道,魂魄附在尸体上出不来就和这个有关?…   袁静花的父亲由最初的恐惧和对女儿的伤心,渐渐转为了愤怒,脸上的肌肉都在打颤,一副恨不得想要咬人的样子。你想啊,他阿公的坟被人挖开,遗骨不知弄去了哪里,却把他女儿埋进了里面,不气得发疯才怪。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气已经没有用了。这一片的坟草之所以被踩的乱七八遭,原因已经找到了,是有人动了这座坟,时间最少在半个月以上了,连绵的雨,早已冲掉了所有的痕迹。   我取下腰里的古刀,连刀带鞘一起伸进棺材里探测,看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困住了袁静花的鬼魂。   尸体的身周什么也没有,底下全是石灰。于是,我便撩开了袁静花的寿衣,那几个老头不敢看,远远的躲了开去,只袁静花的父亲痴痴呆呆的站在我旁边。   终于,我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袁静花是被人剖腹而死的,在她打开的腹腔里,我发现了一团揉皱了的报纸!   小心翼翼用刀挑出来展开一看,那是几张《南方都市报》,上面污渍斑斑,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儿,像是包过什么东西。   难道是用尸体藏毒?师父曾经对我说,在湘西一代,旧时流行赶尸,那是一种利用尸魄,激发尸体运动功能的秘术。此外,还有人打着赶尸的幌子运毒…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我扔掉报纸,让袁静花的父亲躲去远处,准备招魂了。   这时候,已经快到子时了,月亮越升越高,山里面起了风,吹起不少细小的尘粒。还好,那几道符没被吹走,被石头压的稳稳的。   我燃起三柱香,插在坟坑边缘,用朱砂写了一道袁静花的生辰符,站在棺头,深吸一口气,念起了‘引鬼咒’。念完一遍,我将那道符‘啪’的一下子贴在了袁静花的头上,随后,揭开往上提,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袁静花的魂魄并没有随着符纸被带出来,而那尸体的五官看起来还是一副重影的样子。   这可奇了,袁静花现在不是厉鬼,用‘引鬼咒’竟然招不出来。我连试几遍,急的身上都冒汗了,还是没有作用,如果师父在就好了,他一定能知道原因。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子时未到,心里想,难道非得用‘天极阵’才能才能招出来?那个阵极为复杂,我根本就不会布局,‘天极步’我倒是知道该怎么走,不过,从来没施用过。   我决定将棺材抬出去,放到空旷平坦的地方,看看‘她’会不会出来,如果还是不行,就只有等到子时用‘天极步’来招了。   我从坟坑里走出来,只见那几个人正在小溪的对岸,伸着脖子张望。   我在溪水里洗了洗手,顺便往脸上也抹了一把。   “小冷师父,怎么样了?”袁静花的父亲问。   我长呼一口气,说:“等下把棺材抬出来吧,在坑里‘她’好像不肯出来。”   我找到一处空旷的地方,重新布置了一个困鬼阵,命袁静花的父亲带人去抬棺材。拿来绳杠以后,那几个老头儿把我包裹里的烧酒轮番喝了一大半,这才摇摇晃晃朝坟坡走去。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几个人抬着棺材,沿着崎岖的路径走了过来。像这么大一口莲花棺,如果是新的,差不多需要八个人来抬,因为年岁久了,木质疏松,所以轻了不少。   棺材一落地,四个人累的气喘吁吁,抽走木杠,我朝棺材里看去,袁静花还是之前那副样子。   当我念完‘引鬼咒’,再次用生辰符引魂的时候,令我期盼的一幕终于出现了…随着符纸慢慢的升高,一道淡淡的影子从尸体里脱离了出来,我知道,这就是由磁场凝聚而成的魂魄。   兴奋伴随着紧张,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那四个人站在对面的远处,他们眼皮上没有涂抹纸灰,是看不到袁静花的鬼魂的。   当那团魂魄体完全脱离出来以后,我轻轻一抖手里的符纸,它便弹了开来,缓缓幻化出四肢和五官,依稀便是那袁静花的样子。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用肉眼观看‘鬼魂’,它就像一团朦胧的轻雾,在空气中缓缓漫舞,忽而飘浮在半空,忽而降落在地上,忽而从我身边一荡而过,隐约感觉到有一种凉凉的气流,我不知道它是否有意识。   “小师父,怎么了?”袁静花的父亲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问。   “嘘…”我冲他打了个手势,指了指远处,随后,拉着茫然的他走出了‘困鬼阵’。   袁静花的鬼魂在那阵里幽幽荡荡,一触到阵局的边缘地区,就会荡回中央。我按照师父教我的方法,在外围又布了一个‘困鬼阵’,这种阵中阵,将会彻底封住八门,鬼魂有进无出。师父说,只封四门是困不住袁本兴的,相较于‘天极阵’,这种‘困鬼阵’还是要逊色多了,因为它没有煞气,困不住厉鬼…   弄好这一切,时间已是子时,我站在阵口‘生门’的位置,将袁本兴的生辰符高举过顶,开始喊魂。初时两遍,没有任何反应,然而,到了第三遍的时候,那符纸微微有些发热,就在我一愣神间,符纸‘轰’的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看来,袁本兴感应到了妻子的气息,之前喊不到,应该是因为袁静花的鬼魂被困在了坟墓里,他感应不到。   我迅速将那纸灰涂抹在眼皮上,朝四下里看去。   忽然,一股阴风吹了过来,我浑身的汗毛一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我眼前闪了过去。回头一看,那阵里袁静花的影子竟然不见了,而在阵外,却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袁本兴,‘他’围着那阵团团旋转,就是不肯进入阵中,我只能在外围再布置一个阵。师父教我的方法,是先用‘困鬼阵’将鬼魂困住,然后在阵里面布下符,用阴阳分割线将袁本兴夫妇隔开,然后,在袁本兴那半边破开一道‘生门’,把罗盘的底盖打开对准那里,用‘引鬼咒’将袁本兴收进罗盘里…收鬼的一步最为凶险,这就是师父所担心的,罗盘本身是有磁性的,如果鬼魂被激发出怨念,化成厉鬼,那就麻烦了,它会从阵里面冲出去…   可是现在,那袁本兴的鬼魂不肯进入阵里,我只能在他的外围重新布阵。   我迅速抽出八张道符,展开‘轻功’,沿东南西北四方各压了四张,压外围那四张的时候,问题出来了,空地到了尽头,被一片竹林挡住了去路,竹林里不好辨别方位,压不对位置是没有用的,我之前没有想到会需要这么大的地方。   “把这片竹林给我砍了!”我怒吼一声。   远处四个人面面相觑,他们看不到鬼魂,只看到我像神经病一样蹦来跳去,不知道我在干嘛。   砍竹林当然是不可能的,我当时急眼了。后面,眼睁睁看着袁本兴的鬼魂围着那阵绕了几圈,幽幽的飘走了。我飞起一脚踹在了一棵竹子上,‘豁咔’一下子,那竹子被我给踹断了。随后,我长叹一声,颓丧的蹲在了地上。   “小师父,怎么啦?”袁静花的父亲走过来问。   “怎么啦?袁本兴的鬼魂跑啦!”   话音刚落,就听远处几个老头发出一阵怪叫声。   我抬眼一看,刚才不见了的袁静花,现在站在了棺材里。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嘟囔了一声走了过去,现在只能先放她走了。   我将外围的符阵撤去以后,有气无力的喊道:“行了,你轮回去吧,后面我自己想办法找你老公,唉…”   可是,那袁静花还是站在棺材里纹丝不动。这时候,我觉得不对劲了,我忽然想起,他们怎么能看到袁静花的鬼魂…我走过去伸手一推…棺材里站的根本就不是鬼魂,而是袁静花的尸体…   第一百一十七章 猛鬼山坟(5)   月光下,袁静花站在棺材里,披头散发,遮住半边脸,这副样子,让我想到了某部经典电影…袁静花的父亲和那三个老头吓得躲进了远处的竹林里。   我壮起胆子仔细去看,袁静花显露出来的那半边脸上,隐约还有重叠的暗影。看样子,她的鬼魂又回到了尸体上。   “别怕!”我喊了一嗓子,其实是在给自己壮胆。   我用先前的方式,再次掏出袁静花的生辰符,准备将她的鬼魂引出来,没想到的是,那符刚贴到她脑门上,我就有一种触电的感觉,只觉胳膊猛的一麻,随后,袁静花脸上那重叠的暗影竟然消失不见了…   我‘咦’的一声,凑近去看,就在这个时候,袁静花一直紧闭的眼睛突然睁了开来,用发白的眼球空茫的看着我!   “妈呀!”我怪叫一声扔掉符纸,看样子尸变了,师父可没教我怎么对付这种东西。   “快跑!”   随着我一声叫喊,几个人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从林子里蹿出来,争先恐后的往村里跑去。   一口气跑到那栋破‘楼’里,关紧了门,点起油灯一看,每个人脸白的都跟僵尸一样。   这天晚上后半夜里,外面刮起了很大的山风,楼前那棵老槐树被风吹的‘吱嘎嘎’响,风声中,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声,呜呜咽咽,似乎就在这附近。   我将佘义给我的那把古刀挂在了门后,一直挨到天亮,那风才停。鸡鸣之后,我壮起胆子,带几个人披着朦胧的晨光跑去看,果然不出我所料,袁静花的尸体不见了,剩下的只有那口棺材…   “小师父,阿花真的变成厉鬼了么?”袁静花的父亲坐在椅子上,腿不停的在哆嗦。   之前我跟他说,袁家夫妇如果变成厉鬼首先会害家人,其实是在吓唬他,好让他跟我配合。要说这袁静花也真够可怜的,被陈阿旺杀死,取走了肚里的胎儿,变成鬼以后,又差点被纳兰元英打的魂飞魄散。好容易被师父化去了戾气,七七之后就会转世轮回了,没想到又来了这么一出,现在她到底是个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袁本兴的还是罗立德的,我也不知道,至于昨晚为什么袁本兴一出现她又回到了尸体上,我更是想不通,简直稀里糊涂,一塌糊涂,处处匪夷所思…   我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却并没有抽,只是不停的弹着烟灰。   “没事,后面我会想办法收了她。”   离佘义所说的期限就剩一两天了,直到现在还没有抓到袁本兴的鬼魂,回临江村的路程都要走接近一天的时间,想要赶在老七他们之前复活袁本兴,找到袁崇焕,估计是不可能的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暗叹自己没用,师父他们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颓丧是没有用的,为今之计,还是要先想办法将袁静花度为轮回才是正事。突然,我想到了向风。对了,向风比我懂的道术要多,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   这时候,已经快过晌午了。我猛的扔掉手里的烟头,起来就往外走。   “小师父,你去哪里?”袁静花的父亲也跟着站了起来。   “去找帮手!”   “吃了饭再走吧。”   “不吃了…”   回去时我一个人,走的要快多了,袁本兴的堂姐在头一天就回了袁村,她跟工厂请的假就快到期了,要赶回珠三角。   我胸口似乎憋着一股郁气,没吃中饭丝毫感觉不到饿,也不觉得累,一路疾行,耳边‘呼呼’风响,一个多小时就回到了袁村。   我先去的袁村长家,除了思念晨星以外,还有些担心她。   一进院门,只见小院里一片幽静,听不到任何响动。这种静,让我隐隐感觉不安。   “晨星!”我大喊一声。   很快,我和晨星住的那间屋子的门开了,袁村长满脸通红的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种奇怪的笑。   我往后退了一步:“晨星呢?你…你把她怎么样了?!”   “阿冷…”晨星从屋里探头出来,“你总算回来啦。”   大喜之下,我冲过去便拉起了晨星的手:“你,你没事就好。”   晨星笑着白了我一眼:“我能有什么事啊,倒是你,一去就是两天不回,让人家担心…”   我喉头动了几下,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冷,你看谁来了。”晨星朝屋里努了努嘴。   “哟,一甜蜜起来就忘了故人了?”随着一连串‘格格’的笑声,一个性感时尚的女郎从屋里走了出来,竟然是赵欣!   “赵姐!”我实在没有想到,赵欣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会来?!”   袁村长站我旁边理了理头发,脸上堆满了笑容,看向赵欣的眼睛闪闪发着光。   “怎么,不欢迎我?是不是我一来,打扰到你们两个甜蜜了?”赵欣笑道,用玩昧的眼神看了看我和晨星。   晨星红着脸把手从我手里抽出来,将头扭向了一边。我脸上一热,‘嘿嘿’的笑了笑。   赵欣捂嘴一乐:“啧啧,都住在一起了,还这么扭捏么?”   “哪里,我们只是,只是…”晨星急了,吭哧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   赵欣‘哈哈’大笑。   我咳嗽了一声,指着赵欣问那袁村长,我这朋友也在你家住几天可以么?袁村长口水都快掉下来了,连忙点头说,可以,当然可以,住多久都没问题…   进屋以后,赵欣告诉我说,师父这些天一直牵念着我们,人都憔悴了许多,嘴上却什么也不肯说,赵欣看在眼里,很是难过,决定替师父过来看看我们。佘义恢复的很快,现在,他和师父二人轮流照看袁本兴那盏长明灯,给袁本兴续命。佘义给陈树良那具阴尸身上下的符,附有自己的阴力,他之前没想到自己会恢复的这么快,以为最少要十天半个月时间,功力一恢复,他马上施法催生那道阴符上的阴力,虽然后力会越来越弱,但仍能给老七造成不小的难度,想要破解,至少还要十几天的时间。阴术里的符,除了布阵施法用的白色符纸以外,还有一种,那就是阴符。阴符不同于道符,在邪术师手里,阴符是用来害人或者操控尸体的,这种符非常隐蔽,通常无形无色,其实,降头术里下的降,就属于阴符的一种。   小时候,师父曾经给我讲过关于冰符的故事,据说,在湘西有些邪术师利用冰符来操控尸体,他们把阴劲附在冰粒上,置入尸体的关节里,冰粒化去以后,不留任何痕迹。然后,他们大摇大摆的操控着尸体,住进为赶尸人准备的客栈里。按照行规,新人赶尸,客栈里的管驿都会仔细盘查,看是不是正规赶尸教的。赶尸教之所以神秘,是因为他们有着非常严格的教规,除了三赶三不赶以外,不能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入教之时,必须在茅山祖师画像前立下毒誓,如果违背教规,会被尸体噬咬而死。   置入冰符的尸体,赶尸客栈里的管驿查不出来,于是,就认为那邪术师是赶尸教的,等到第二次赶尸路过,就没有人再盘查了,邪术师便利用尸体来藏毒。而冰符,就属于阴符里的一种…   扯远了,言规正传,听到赵欣带来的这个消息,我心里宽慰了不少,看来时间还很充裕。此外,佘义还托话让赵欣告诉我说,我此行的宗旨,主要是救活袁本兴,如果实在收不回他的魂魄,那就算了,至于寻找袁崇焕,再想别的办法,老七他们纵然找到,也不一定就能得到《殡葬全书》…   我点点头,心里暗想,佘义这是在宽慰我,我可以体会到,他和袁崇焕主仆二人阴阳两隔几百年,迫切想要见到他的心情。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那陈树良所会的东西,绝对不如佘义,那么,他是用什么方法放出袁崇焕的呢,我又想起在死人沟如梦似幻的那一晚了…   听了赵欣的这些话,我心里宽松了不少,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赵欣带来不少好吃的,在袁村这种破地方,是绝对吃不到的。风卷残云,吃饱喝足以后,我便把我这几天的经历讲了一遍。   “你是说,这个村子也跟那殡葬传说有关系?”赵欣眉头微皱。   “嗯,当年那高人就是这里复活的东江里的那具女尸。”   赵欣沉默的坐在床上,陷入了沉思。   “对了,赵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嗯?”赵欣回过神,笑道,“你就算钻进地里,赵姐也能找到。”   赵欣说,她给阿强打了个电话,阿强马上就回珠三角把她接到了梅州,在镇上住了一晚,阿强按照袁本兴堂姐留下来的地址,一路打探来到了袁村。在村里碰到一个腿有残疾的女孩儿,一问之下,原来我和晨星就住在她家里。   “听你这么一说,原来那个叫袁小丫的女孩儿还有这么一段爱情故事,唉…”赵欣幽幽一叹。   提起袁小丫,我才想起那‘傻子’向风,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决定过去找他。   沉沉的暮霭中,小村里一片安逸,炊烟四起,送来食物的清香,一些妇女正在‘呀呀’的赶鸡回笼。   向风没有在他那破烂住处,我在村里转了一圈,看到他正坐在一条小水沟旁动也不动,望着对面的青山,不知在想些什么,附近散出来的炊烟将他包裹起来,背影显得十分寂寥。   听到我的脚步声,向风马上站了起来,‘嘿嘿’笑着就要跑。   “向风!”我叫了一声。   一惊之下,向风这才看到是我,望望左右无人,将我拉到山脚下一处幽僻的地方。   “怎么样,捉到那鬼魂了没?”向风问。   我摇了摇头,将我的遭遇讲了一遍,一下一下的踢着一块裸露的山岩。   “怪了。”向风说,“一般的鬼魂是没有意识的,那袁本兴为什么不进你布的阵里呢,难道他知道进去以后就出不来?”   我挠了挠头说:“我也搞不懂。”   我把我的来意告诉了向风,向风看了看天色,说:“现在就去么?”   “明天吧,急是没有用的,养足精神再去。”   “嗯。”   “对了,你在袁村里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话没落音,向风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向风指着我,只是笑,嘴里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一回头,原来,远处的坡上站着一个放羊归来的老头儿,正盯着我们看。   这天晚上,袁村长弄了一大桌好菜,这孙子可能把过年用的东西都搬出来了,席间,他不断向赵欣献媚,赵欣理都不理他,只是将一些可口的菜肴往晨星碗里夹,时而,赵欣停下筷子,怔怔的出神,我知道,她应该是在想师父…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猛鬼山坟(6)   这天晚上,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赵欣和晨星,决定带向风一起去袁静花的老家。赵欣说她也想去,晨星没有说什么,不过,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依依的神色。   我想了想,觉得带她们两个去也行,我和向风一旦离开了袁村,万一那个传说中的鬼胎跑出来,她们会有危险。而且,那袁村长越看越不像好人,从他看赵欣那种眼神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色鬼,赵欣虽然很有个性,但毕竟是个女人。万一那孙子色欲熏头,赵欣不是他的对手。   第二天,很早我就爬了起来,袁小丫起的比我还要早,正在院子里‘忽啦忽啦’的扫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我心里一阵酸楚。   “小丫。”我叫了一声。   袁小丫停下来,回头冲我笑了笑。还没等我走上前,她竟然蹒跚的朝我走了过来。   袁小丫朝他父亲的房间望了一眼,叫了声:“阿冷哥哥。”   “嗯?”我一愣。   “你再帮我给阿风哥哥送点吃的好么?”袁小丫压低声音说,眼睛里带着哀恳的神色。   我眼眶忽地一热,很想伸手摸一摸袁小丫的头,她个子比我要矮很多。   “当然可以啦。”   “谢谢阿冷哥哥!”袁小丫瞬间笑了起来,就像春天里初绽的桃花。   她蹒跚的去了厨房,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了我。   从袁村长家里出来很久,我心里还有一种暖暖的东西,似乎连晨风也没那么冷了。   “小丫给你的。”见到向风以后,我把那包东西递给了他。   向风喉头滚动了几下,脸上漾起了幸福的微笑。   我和向风约好,如果谁先出发,就在村外半里处的那座破房子底下等着。   回到袁村长家,赵欣和晨星都已经起来了,吃过早饭,我对袁村长说,我们要到别的地方去一下,过几天再回来,并且嘱咐他留意一下村里的村民,看有没有行为异常的人。袁村长将我们送出很远,恋恋不舍的朝赵欣张望着…   来到村外,只见向风早已经等在那里了。我作了介绍以后,赵欣只是淡淡的对他笑了笑,晨星却显得很吃惊,盯着他上下打量,‘傻子’突然变成这样,换谁都会吃惊了。   我们走的很慢,来到那个破旧的小村子时,已经是下午了。赵欣东瞧瞧西看看,对什么都感觉很新奇。   来到那栋‘楼’前,我敲响了门。   门开处,袁静花的父亲惊讶的看着我身后的三个人。   “小…小师父,这…这就是带来的帮手?”   我指着向风说他才是,至于赵欣,我说是我姐姐,晨星是我妹妹。   袁静花的父亲愣愣的点点头,估计在想,好家伙,怎么把一家人都给带来了。   “怎么样,昨天晚上没事吧?”进屋以后,我问道。   “还好,就是我没怎么睡着,总听到外面跟有人在哭似的。”袁静花的父亲一边倒茶,一边哭丧着脸说。   至于他阿公那座坟,他准备过两天弄一个衣冠冢填上。   简单吃了点东西,我们便去了那道坟坡。那口莲花棺已经被放进了坟坑里,四下里到处都是刨出来的坟土,显得十分凌乱。   向风跳进坟坑里,仔细的查看着。从袁村出来以后,向风说话很少,一直默默的跟在我们后面。   “有什么发现没?”等他从坟坑里出来以后,我问道。   向风摇了摇头:“从风水上来看,这种‘渴马饮泉’的布局,是不能葬自家的女儿的。”向风问袁静花的父亲:“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所以别人来报复你?”   “没有,我们村里总共就这么些人。”   这个疑问我初时也想到过,后面给排除了,报复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没必要大费周折,把一具尸体从那么远弄到这里来。   向风点点头。   赵欣弯腰掬了一捧溪水说,这里环境倒是很不错。   我朝四处望了望,突然间,我看到那叠报纸正躺着一窝土堆上。   “对了,这叠报纸是我在袁静花的肚子里发现的。”我小心翼翼拣起来,甩了两下,“赵姐,你能知道这上面沾的是什么东西么?”   赵欣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套戴上,伸手接过,闻了闻说:“有点像…”赵欣又闻了闻,“有点像女人生小孩时的那种羊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侧眼看了看晨星。   “嗯?”向风似乎一惊,“可以给我看看么?”   赵欣将那报纸递给他,向风闻过以后,脸色渐渐起了变化。   “这,这根本就不是羊水!”向风说。   所有人都看向他,向风显得有些激动:“这种气味,我当初在黄三妹家里就闻到过!”   “黄三妹?”我疑惑道。   “没错!”   向风说,当初村民发现黄三妹一家死在屋里以后,当晚他曾经偷偷的潜入过她的家里。当时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向风在那屋子里,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儿。向风仔细查看,他在那地上发现了一种粘乎乎的东西,而那气味儿,就是那东西散发出来的…   “我怀疑,那种东西就是害死黄三妹一家的鬼胎留下来的!”向风冷冷的说。   我瞪大了眼睛,如果向风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叠报纸就是包那鬼胎的?可它为什么会在袁静花的肚子里?!…   向风估计,袁静花的尸体之所以出现在祖坟里,应该就和那鬼胎有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门道。   连续两天,我们在山里四处寻找,没有找到袁静花的尸体,晚上用喊魂的方式也喊不来她的鬼魂,袁本兴也不见了踪影。我怀疑,袁静花的鬼魂和她的尸体融在了一起,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师父曾给我讲过,如果一个人死了,魂魄还附在身体上,就会变成行尸,那是一种介乎于人界和鬼界之间的东西,它有一定的思维,不同于僵尸,僵尸是没有思维的。袁静花可能就变成了行尸,我那天晚上估计触犯到了什么,袁本兴的鬼魂不肯进入阵里,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虽然赵欣和晨星饭量很小,袁静花的父亲每天还是要煮不少饭,到了后面,对我的脸色渐渐拉了下来,那意思很明显,如果过几天还是找不到他女儿的尸体,在这里混吃混喝,他就要赶人了。   好的天气,总是短暂的,这天晚上,下起了蒙蒙的雨,天却并不怎么阴,也没有一丝的风,月亮就像一个害羞的姑娘,在云层间忽隐忽现的。   晚饭时,我喝了不少袁静花父亲自酿的烧酒,微有些醺醺之意,我才不管他什么脸色。   晨星和赵欣早早就上‘楼’休息去了,向风有些孤僻,除了我以外,很少和其他人说话。经常一个人蹲在僻静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来到外面,撩开衣服,蹲在了那棵老槐树底下,点上一支烟。清凉的雨丝沾在我脸上,带走了不少酒后的燥热,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远处望去,迷迷蒙蒙的一片,山野间似乎罩了一层轻薄的纱帐,就连那一片片的树林,也变得梦幻和遥远了起来…   “阿冷,你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向风蹲在了我旁边。   我指了指头顶说:“你听,这种声音,像不像我们在那阿婆树林里听到的那种。”   向风听了听,点头说:“像,你跟她不熟,近半年以来,我时不时会过去看一看她,从她的言谈间,我感觉她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且她很孤独,唉…”   “我一直觉得,带走她的那种东西是我带过去的,在临江村时我就有那种感觉,可能我把什么东西给带了过来。”我说。   “别想那么多了。”向风说,“那阿婆知道自己的命运,她的祖辈守着那个秘密隐居了这么多年,很让人钦佩,或许,这世上真的有冥界使者这种东西,它应该是某种特殊的物质…”   “嗯。”我点点头,这时候,从树叶上掉下来一颗很大的雨点,刚好落在我的烟头上。‘滋’的一下子,烟头熄灭,冒起一缕白烟。   “抽烟不好的。”向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吧,雨好像大起来了。”   我扔掉烟头,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这时候,我无意间朝远处瞥了一眼,我忽然看到,远处的山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动一动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猛鬼山坟(7)   这时候,向风也看见了,停住了脚步,那东西离的很远,看不很清,依稀是某种动物,黑黑的一团,蹿跳了几下,忽然不见了踪影。   我和向风急忙追了过去,到那儿一看,两旁都是树林,黑乎乎一片,我打开手电筒(为了节约电量,我后面一直没舍得用过),在里面搜寻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这时候,雨下得大了起来,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往回走。   “可能是野猫吧。”向风笑了笑说。   我也笑了,连续几天,我们在山里穷转悠,连只野鸡都没碰到过,都已经草木皆兵了。   快到住处时,向风忽然叫住了我。   “怎么了?”我问。   向风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我躲在了路边的一棵树后,伸手指了指远处。   我这才看到,远处的山道上,走过来一个人。离的近时,只见此人撑着一把破旧的木伞,手里好像提着一包东西,直直的朝前走,就像僵尸一样。由于被雨伞遮住,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从衣着和身材来看,有点像袁静花的父亲。   等他去的远了,我和向风便从树后出来,悄悄的追了上去。   在山岩和树木的遮掩下,我们跟着他越走越远,我心里暗暗叫苦,因为雨越来越大了,冬天的雨,落进脖子里是很凉的,我不停的打着哆嗦,有好几次,差点忍不住打出喷嚏,硬生生憋了回去。   渐渐的,山路到了尽头,那人一纵身,翻上了左边很陡的一道山坡,把我和向风看的目瞪口呆,凭此人的身手,师父就算没把两魄换给我都及不上他…等我们追上去,那人竟然不见了踪影。   我和向风面面相觑,这么一个破村子里,怎么会有这等高人,难道见鬼了不成?   这时候,向风发现,对面的山脚下隐约有一个黑黑的洞口。   刚下到洞前,我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怪味儿。   紧接着,洞里传来人声:“你要的东西,我带过来了,我外孙子呢…”   听到这个声音,我和向风同时吃了一惊,因为,说话的这个人,正是袁静花的父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像扮鬼一样,说这些话时慢吞吞的,而且不带任何一点感情色彩,音调都是平的。   紧接着,一个更诡异的声音传了出来:“刚刚才走,明天你就可以见到他,东西放地上吧…”   这是一个女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不过,她的声音十分沉闷,即像来自洞里,又像来自地底。   我和向风都被吓的呆住了,不知道究竟是一种什么情况。   随着一阵‘咯咯’的鸡叫声,洞里面陷入了沉寂。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已经来到了洞口,向风急忙拉我闪到了一旁。这时候,刚好月亮从云间露出了半只脸,月光下,只见此人头发半白,满脸胡茬,不是袁静花的父亲又是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十分呆滞,脸上面无表情。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壮起胆子问。   他还是不动,我上前就要推他,被向风伸手拦了下来:“不可以!”   这时候,袁静花的父亲突然从洞里跳了出来,差点撞到我身上。随后,他三两下跨到坡前,纵身蹿了上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我和向风呆愣了很久,难道他鬼上身了?   向风朝那洞里指了指:“阿冷,我们要不要进去?”   我才想起,那洞里还有一个女人,我吞了口唾沫,说:“进…进去看看。”   洞口很小,我掏出古刀走在前面,向风跟在我后头,朝里面走去。   洞里特别的黑,手电光照不到很远,就像被黑暗给吞噬了似了。   “谁在里面?”我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只听到不知哪里发出‘叮叮’的滴水声。   洞里面空间很大,四下里照去,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忽然间,我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向风叫了一声:“地上!地上!”   我用手电往地上一照,头皮‘嗡’的一麻,只见一具女尸躺在那里,正是袁静花,她瞪着大眼,白色的眼珠就像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似的,嘴里咬着一只鸡,脸上溅满了鸡血,而那只鸡却还没有死绝。   我怪叫一声,一刀插进了她的胸口,向风迅速掏出来时备好的镇尸符,从头贴到了脚,然而,袁静花自始至终都一动没动,只是大睁着眼睛…   我们跌跌撞撞回到住处时,天已经快亮了,向风去敲袁静花父亲卧房的门,半天没反应。   “闪开!”我飞起一脚,‘砰’的一下将门给踹开了。   袁静花的父亲从床上坐起来,满脸憔悴的问:“怎么啦?”   “你刚才去哪儿啦?!”我问。   晨星和赵欣听到动静,也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睡觉啊。”袁静花的父亲茫然的说。   “睡觉?!”我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   袁静花的父亲听完以后,半天合不拢嘴,良久,呆呆的说:“难道那是真的?”   他告诉我们,他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袁静花来到他床边,用普通话对他说自己饿了,让他在鸡窝里抓只鸡送到山里去。在梦里,袁静花的父亲忘记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只是很不耐烦的让她自己去抓。袁静花告诉他说,自己生了个儿子,如果他肯抓只鸡送去,就让他见见外孙。   袁静花的父亲终于心动了,他盼外孙盼的头发都白了。大喜之下,他立刻下了床,跟着袁静花出门而去了。到那儿以后,袁静花看了看,说那孩子刚走不久,明天就能见到他,于是,袁静花的父亲只好返回了家…   明天就能见到他…明天就能见到他…   我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这句话,那个‘他’,到底是个什么…   鬼魂是以磁场团的形体存在的,它们就像电影放映机射出来的光,刻录了人生前的样子。除了厉鬼以外,普通的鬼魂并不可怕,无论什么鬼魂,阳人是听不到它们说话的,普通人也看不到它们…可是,我和向风明明都听到那洞里传出袁静花的声音,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师父曾对我说过,这个世界,存在很多未知…   天色大亮以后,我们来到了那个山洞,袁静花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我和向风生怕再出什么变故,用带来的绳子给她来了个五花大绑。虽然是白天,洞里面还是黑黑的,气味儿特别难闻。   我们把袁静花抬到外面,赵欣检查一下说,只是一具尸体,没什么特别的,看起来脱了不少水分。   检查到腹部时,赵欣‘咦’了一声,从里面掏出一把野山鸡毛,还有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依稀是嚼碎的鸡肉,伴着零杂的鸡骨头,难道她这两天在山里真的吃过东西…   袁静花的父亲今天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们抬着他过来的。   我和向风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先不处理袁静花的尸体,我们两个晚上守在洞里,看能不能等来袁静花说的那个‘他’,说不定,那个‘他’就是传说中的鬼胎…   我们提前做了很充足的准备,把所有能想到的镇邪用的东西,驱魔用的符纸…都备好了,村里有口破钟,也被我们抬来了,师父曾说,一些年岁久远的金属物体比较有灵性,可以抵挡邪物…到了下午,洞里面已经被摆的满满当当的。   看着这些‘法器’和道符,我和向风相视一笑,心里都感觉安定了不少,洞里面的空气也没那么沉闷了,变得活泼了起来,虽然有一具尸体…   傍晚时,赵欣和晨星给我们送来了吃的,我命令她们,晚上待在‘楼’里,哪里也不许去。看着两个人担心的样子,我笑了笑说,放心吧,我是小冷师父,得张有才师父的真传,不会有事的。赵欣往地上啐了一口,骂我没半点正经。   晨星眼圈泛红,低声嘱咐了我好几遍一定要小心,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和赵欣离去。   “你女朋友对你真好。”向风笑了笑说。   我脸上一热:“小丫对你更好。”   我们两个对视一眼,伸手击了一掌,异口同声的说:“但愿我们明天还能活着见到她们!”   说完不由同时笑了起来,我心里涌起一种很悲壮的,英雄般的感觉。   天黑下来以后,外面刮起了很大的山风,那风‘呜呜’的咆哮着,不时将落叶卷进洞里来。洞里面阴森森的,那盏带罩的煤油灯,只能照亮四周两三米的空间,洞的深处乌黑乌黑的,就像有只怪物藏在那里,张着黑洞洞的嘴。‘叮叮’的水滴声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我的心跳也跟着它此起彼伏的回应着。   灯光照在袁静花青紫的脸上,她的头发就像一窝乱草,没有一点光泽,半腐的左脸颊上,已经露出了白骨,反射着森森的寒光。右脸上被烧的那一块看起来更吓人,扭缩在了一起,牵动下面的嘴唇也往上翻,露出里面焦黄的牙齿。白天时,赵欣验完尸体以后,把她的眼睛又给闭合上了,不然我可没胆量看她。看样子,袁静花并没有变成行尸,不然没这么容易对付,动也不动任人宰割。那么,她的魂魄到底跑去了哪里,昨晚上听到的说话声又是怎么回事呢…   向风说他也想不明白,我摇了摇头,一口一口抿着烧酒,不一会儿,带来的烧酒就被我喝光了,却没有丝毫醉意,只是心理渐渐放松了下来,由于白天没怎么睡觉,倦意开始一阵一阵的侵袭大脑。   我觉得脖子似乎越来越重,终于垂了下去,朦朦胧胧间,我看到躺在那里的袁静花,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二十章 活体婴尸(1)   我吓了一跳,急忙抬起了头,只见袁静花还是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风小了很多。   “阿冷。”向风看了看我,“你醒了。”   “嗯,现在什么时候了?”   向风告诉我说,已经后半夜了,我这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很久了。   “还没动静吗?”我问。   向风摇了摇头,“可能不会来了吧。”   我朝洞外望了一眼,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必竟我们准备了这么久。   向风痴痴的盯着煤油灯的火光,不知在想什么。   “在想小丫吗?”我问。   向风抬起头,轻轻笑了笑:“没有,在想我妹妹。”   我心里一痛。   “她是一个特别招人喜欢,特别善良的女孩儿。”向风痴痴的说,“我刚出生时害过大病,所以,我小时候体质很不好,山里却没有什么营养滋补的东西,老道士好酒,根本没钱给我们。妹妹就去山里挖野菜,然后走很远很远的山路去镇上卖,把卖得的钱一分一厘的攒起来给我买营养品,却舍不得给自己买上一件衣服。有一天回来,我见她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淤肿,就问她怎么回事,开始她说是摔的,被我问的急了,她才告诉我实情,原来,那些镇上的小孩儿看她穿的破旧,骂她是山里的野丫头,没爹没妈的孩子,还把她打了一顿…   “我当时抱着她,哭得像个泪人,她却忍着眼泪,强笑着安慰我,不哭啊哥哥,娟儿给哥哥买好吃的,等哥哥身体好了,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娟儿了呀…可是,娟儿,哥哥长大了,却没能保护你,你在哪儿,你还好吗…”   说着,向风声音越来越低,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我扭过头,擦了擦眼睛。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快亮了,还是没有动静,看样子,那东西不会来了。   “呵呵。”向风抽了抽鼻子,“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勉强笑了笑,“你妹妹叫什么?”   “向娟。”   “嗯。”   “阿冷。”向风道。   “嗯?”我一愣。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向风目光闪烁的看着我。   “什么?”   “帮我查一下小娟的下落,如果你找到她,就告诉她说,哥哥想她。”   “你…”我疑惑的看向他。   向风避开我的目光,幽幽的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可能在社会上飘的久了,尝遍了人情冷暖,所以,我很会看人,看事也比较透彻。”   “什么预感?”我问。   向风低声说:“我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我可能活不久了…”   “别胡说!我们都不会死,你死了,小丫怎么办?!”   向风看着我,轻轻笑了笑,说:“阿冷,你果然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把我装傻的秘密告诉你,我没有看错你。”   “呵呵,可是,在这个世道上,好人不一定有好下场。”   “不。”向风说,“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阿冷,你走吧,我帮你找到袁本兴的魂魄,然后你就离开这里,不要卷进袁村的诅咒里,我之所以留下,因为这是我的命运,我是为了小丫,而你呢?”   “为了道义。”   向风怔怔的看着我。   我‘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只觉浑身热血沸腾。   这时候,我觉得洞里好像起了某种变化,‘咦’的一声四处一望,我忽然发现,袁静花的尸体不见了!   刚才我们聊的入神,根本没有注意身后,而现在,袁静花躺尸的地方空空的。   我和向风面面相觑,朝山洞深处望了一眼,难道她爬到里面去了?…   我提起煤油灯,正准备去找时,就听外面传来一种‘嘤嘤咦咦’的声音,就像是野猫的叫声,诡异中带着凄厉,却又辨不出声音来自哪个方位,仿佛丝线一般一缕一缕的传进洞里来。   这时候,我忽然感觉腰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震动,伸手一摸,是佘义给我的那把古刀。拔出来一看,那古刀的刀刃上散发着一层青光,阵阵寒意扑面而来。   古刀有反应,可见来的这个东西非同小可。这时候我发现,向风的表情十分平静,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我心里一惊,看样子,向风可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准备和那鬼胎同归于尽。   “拿着!”我冲上前,把古刀塞进了他手里。   “你?!”   我拾起地上的桃木剑:“别废话!拿着!我有我师父的功力,邪物不敢近身…”   师父跟我说的是一般的邪物,至于外面来的这个东西,绝对不在这个范畴。   然而,等我们摆好架式以后,那种声音却消失了,外面又恢复了平静。   差不多五六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我的冷汗‘嗖嗖’的顺着脊梁骨往下流,直觉告诉我,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煤油灯晃动的火光下,我和向风各拿法器,浑身都绷的紧紧的。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这种压迫感的时候,我突然看到,洞口处站着一个黑黑的孩子!   那孩子只有一丁点大,浑身一丝不挂,黑乎乎的,头上鼓起很多小包,就像长了一颗颗瘤子,它的眼睛只有中间一星黑点,也不知目光射向哪里,看的我浑身起毛,难道,这就是害死那黄三妹一家的鬼胎?…   短暂的几秒钟过后,向风大叫一声扑了过去。一惊之下,我也跟着冲上了前。然而,我们却扑了个空,那孩子不见了,就这么的,凭空不见了,我和向风谁也没看到它是怎么消失的…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我听到山洞深处隐约传来‘嘤嘤’的声音。   提着煤油灯过去一照,我看到了令我毕生难忘的一幕,那袁静花不知什么时候挣开了绳子,就像活人一样坐在洞里,正一抖一抖的抱着那孩子喂奶!   我吓得往后一退,被向风伸手扶住了。   “不管这是什么东西,我们跟它们拼了!”向风一咬牙说。   随后,他抬手一刀朝袁静花砍了过去,这一刀砍在了袁静花的头上,我听到‘喀’的一声响,那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向风砍完这一刀以后,立马退到了我旁边。我看到,袁静花的头上被砍出了一个豁口,露出了里面的骨头。瞬间,袁静花停止了抖动,那孩子一下子从她怀里蹿了出来,头上的那些包突然裂开了,那根本就不是包,而是一只只眼睛,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睛…   我头脑中电光一闪,这个不是什么鬼胎,而是‘活体婴尸’,被陈阿旺养来的‘活体婴尸’!陈木升就是被它给吓死的!   那婴尸裂开嘴,露出满口锯齿般的牙齿,仰头一声怪叫。   “快走!”向风拉起正在发呆的我,朝洞口退去。   一股阴风扑面袭来,那婴尸只一跃,便袭到了近前,张口向我咬来,眼看就要咬中我的胳膊,向风眼疾手快,将手里的刀横着塞进了它嘴里。就听‘咯’的一声,婴尸发出一声怪叫,飞了出去,而那刀上却被咬出了一排牙印子。   “快到阵里去!”   我和向风之前在洞里把所有避邪的东西摆放在了一起,中间空出来,就像一个阵,也不知这阵有没有用。我们跳进去以后,那婴尸飞到近前停下来,脑袋转来转去,那些眼睛一眨一一眨的,似乎在寻找我们的位置。它刚才被那古刀‘咯’了一下,嘴巴看起来受了伤,一滴一滴的黑水顺着嘴角往下流。   我和向风连大气都不敢出,过了一会儿,那婴尸转了几圈,‘嗖’的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还没喘过气,我听到山洞深处传来‘嗵嗵’的声音,就像地震一样。惊呆间,只见袁静花从里面一跳一跳的跃了出来,她的肚子似乎比原来大了许多,仔细一看,那婴尸钻进了她肚子里!   袁静花跳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我听到一种细弱蚊蝇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底…   “你们伤了我的孩子…要付出代价的…”   “付出代价的…”   随后,袁静花一跳一跳的出了山洞,那声音也随着她越去越远,终于听不到了。   但是,那句‘要付出代价的…’,似乎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过了很久,我和向风才回过神,两个人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   “阿冷,你之前干嘛在洞里发呆,幸亏我拉你。”向风说。   “那个东西不是鬼胎,而是‘活体婴尸’,看样子,是有人将它弄到这里来的,说不定就是那死去的袁阿七,害死黄三妹一家的,应该就是那个东西…”   听完我的叙述,向风愣了很久。   “可是,那袁静花又是个什么东西呢?”我疑惑的道。   “我想起来了!”向风说,“我那道士师父曾经讲过,在巴蜀地区,有些养小鬼的邪术师,喜欢收集刚死之人的魂魄,把魂魄里的精元分离出来喂给小鬼…”   我恍然大悟,“这么说,那婴尸吸的是袁静花魄魄里的精元,她把精元喂给婴尸以后,能量不足,所以,才要吃活物来补充…糟了…”   “怎么了?”向风问。   我突然想到,师父说,行尸是有一定的思维的,那么,在这一天中,我们的所作所为她肯定看在了眼里,也就是说,她知道赵欣和晨星…   “快回村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活体婴尸(2)   胎死的婴儿,没成形的魂魄会留在尸体里,无法转世轮回,所以,它们有极重的怨气。但是,还有一种怨气更重的东西,那就是‘活体婴尸’,故名思意,‘活体婴尸’是在幼胎时被活活从母体中取出而养成的,师父说,这种东西比厉鬼还要可怕,一旦成形,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制住它。   因此,当我发现我们所等的‘鬼胎’是‘活体婴尸’时,我的心情并不轻松。如果害死黄三妹一家的是这个东西,那么,‘鬼胎’又在哪里,它又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   我和向风刚才侥幸逃过一劫,此刻想想身上仍然冷汗直冒。然而,刚喘过一口气,我就想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那就是,和婴尸‘联体’的袁静花很有可能知道赵欣和晨星,而去找她们了。   想到这里,我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似乎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急慌慌就要往外跑,被向风给拉住了。   “别慌。”向风冷静的说,“她们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我们一下子是追不上的,纵然加上我们两个,也根本对付不了她们母子,那婴尸刚才闯不进我们布的‘阵’里,说明这其中有使它害怕的东西…”   说着,向风‘忽啦’一下子展开来时包东西的那块布,迅速从地上拣起一件件东西往里面扔。   那个‘阵’是由很多零杂的东西组成的,最大的是那口钟,其它的,像破镜子,烂八卦…不计其数,甚至还有一只旧时候的铁尿壶,鬼才知道它害怕什么东西,难不成是那口钟?白天好几个村民帮忙运过来的,我们两个可抬不动!   一想到晨星有难,我就急的想哭,脑子里完全乱了套。片刻,向风已经拣了一大堆东西进布里,地上还剩一小半。   “管它有没有用,就这些了!”说着,向风迅速打了个结,扛在了肩上,“阿冷,我们走!”   “啊?”我愣愣的看着向风,被他拉起来就出了洞,来到外面,我甚至分不清东西南北,像个傻子一样跟在向风后头。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我们就像被包裹进了黑黑的墨汁里,四下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风在呜咽,勉强能够分辨出脚下的道路。   一路跌跌撞撞,直到来到村里,我的思维才勉强恢复正常。向风扛着一个大包,已经累得快走不动了。   “我来!”我一咬牙,一只手就将包抢了过来,把向风都看呆了。   “别愣了,快走!”   村子里一片死寂,仿佛没有了生命的痕迹,只有那一间间破房子,隐没在黑暗里,被冷风吹的‘吱嘎嘎’响。   还没到那‘楼’前,我就大喊一声:“晨星!”声音里带着哭腔。   没有动静,死一般的静,难道晨星她们真的出事了?   “赵姐!晨星!…”我已经哭出来了,嗓子也喊破了。   来到‘楼’前,最令我担心的一幕还是出现了,那门是开着的!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由于跑的太急,那包裹一下子散了,里面的东西‘忽啦啦’全部掉在了地上。   我根本顾不上去拣,而是一下子冲进了‘楼’里。里面很黑,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我摸到桌子上的油灯,点燃以后,端着上了二‘楼’。   木制楼梯摇摇晃晃,就像快要被我踩散架一样。刚来到上面,一个转折,我就看到地上坐着一个人,用油灯一照,是袁静花的父亲。   “晨星呢?”我用沙哑的声音急切的问。   “嘿嘿…嘿嘿嘿…”   “我问你晨星和赵姐哪儿去了?!”   “嘿嘿…孙子,我有孙子了…”   他就像傻了一样,目光呆滞而又空洞,嘴里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一会儿普通话,一会儿潮州话。   忽然,我听到晨星她们房里隐隐有什么动静,我心头一震,把手里的油灯迅速往向风手里一塞,空着两手冲了进去。   房间里空空的,来到房里时,那声音又消失了。就在我快要发疯的时候,我听到左边一只木箱里子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我冲上前,一下子打开了箱盖,只见里面蜷缩着一个人,正是赵欣。   “赵姐,我是冷儿,晨星呢?”   良久,赵欣才看清来的人是我,哭喊一声,扑进了我怀里。   “冷儿!”   赵欣在我怀里瑟瑟发抖,这时候,我的头脑已经冷静了很多。   我轻轻拍打着赵欣的背,深吸了一口气,说:“别怕,有冷儿在呢,告诉我,晨…晨星呢?”   “她…她被那女人带走了…”   ………   “阿冷,吃点东西吧。”向风轻声说。   我摇了摇头,从早上到现在,我连一口水都没喝,嘴巴干的快要裂开了。   晨星被那袁静花抓走了,生死不明,我们找遍了附近一带,没有半点发现,她们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我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不停闪动着我和晨星交往的一幕幕,我想到了在临江村老楼里那晚,动人心魄的吻,想到了在江底的密室里,我们躲进棺材里,想到了我背着晨星在山里游荡,寻找我们丢失的魂魄…一次次劫难,我们都挺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次晨星可能凶多吉少,一想起袁静花那令人胆寒的声音,我的心就一阵阵猛烈的收缩…   “你们要付出代价的…”   “付出代价的…”   ………   即然要付出代价,为什么你不来找我,而是找上善良无辜的晨星,她才刚刚和我在一起…把晨星还给我,我可以把心肝挖给你!…   我拼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赵欣急忙拉住了我。   “冷儿,别这样!”   “不会的,晨星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一遍一遍的念叨着,声音越来越小,眼泪从我干涸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第二天,没有找到晨星。   第三天,还是没有找到。   到了第四天,我的神经仿佛已经麻木了,别人给我端水,我就喝,端饭,我就吃,此外,就像个木头人,要么就像个疯子一样在山里面游走。   这几天里,赵欣对我极好,她到袁村的当天,听说我和晨星没事,就派阿强回了临江村,告知师父,以使他宽心。向风担心袁村的安危,怕那‘鬼胎’出来作祟,在头一天便回了袁村。   自从那晚之后,袁静花的父亲就疯了,几个好心的村民,每天都过来,轮流照顾他。   “冷儿。”赵欣叫了我一声。   我抬起头,无神的看了她一眼。   “我们回去吧。”赵欣红着眼睛,对我笑了笑。   “回哪儿?”我呆呆的问。   “回袁村看看,如果还是找不到晨星和袁本兴的魂魄,我们就回临江村,把你师父搬来,他应该会有办法。”说着,赵欣把手轻轻的搭在了我肩上,“不用担心,晨星…晨星那么好的姑娘,她不会有事的…”   我怔怔的点了点头,忽然心中一动,对了,师父,这几天我们光顾着找晨星,怎么把师父给忘了!他本领那么高,一定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我‘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没想到两腿一软,‘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疲倦和困乏一阵阵袭来,我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们回到袁村时,已是傍晚,天边的晚霞就像被血染红了似的,晚风扑面袭来,并不是很凉,就像有人用手在轻柔的抚摸着我的面颊。我的心神已经恢复了一大半,头脑冷静了许多,今晚,我决定再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袁本兴的魂魄。   来到村口,只见‘傻子’向风一身邋遢,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抓耳挠腮。   见到我和赵欣走过来,向风左右望了望,抬手和我们打了个招呼。赵欣一愣,根本就认不出他是谁。   这时候,旁边一户人家的门‘吱’的一下子开了,走出一个身材臃肿的妇女。   那妇女端着一只肮肮脏脏的盆子,里面浑浊的菜汤上飘着几块糙米饭,还有几块颜色发霉的豆腐。   “傻子!”妇女叫了一声。   向风一愣,‘嘿嘿’的走了过去。   那妇女把盆子‘砰’往地上一放,“吃吧!”   向风悄悄看了我们一眼,端起盆子,用手抓起里面的饭就吃了起来。   我和赵欣停住脚步,愣愣的望着他。   那妇女双手叉腰,满脸笑意的看着向风,那神情,就像看一只流浪的狗。   “好吃吧?嘻嘻!”妇女一笑,露出满口焦黑的牙齿。   “好吃!好吃!”向风抬起头,傻笑着看着她。   忽然,那妇女眼睛一转,“我给你加点佐料,更好吃。”   说着,她用一片树叶,小心翼翼的捏起一块干硬的狗屎,丢进了向风手上的盆子里。   “吃吧,这是好东西,很好吃的。”妇女不怀好意的笑着。   向风呆呆的看了她两眼,‘嘿嘿’一笑,伸手朝盆子里面抓去…   “浑蛋!”   我早已经看的怒火中烧了,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一脚将向风手里的盆子踢翻在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若有情(1)   盆里的汤飞溅出来,淋了那妇女一身。她怪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向风蹲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我。   “你还是人吗?”我对那妇女吼道。   她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以后,立时暴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如果不是赵欣将我扯住,我肯定冲上前给她两个大耳刮子。那妇女也看出来,再骂下去她不会有好果子吃,悻悻的回了家。   我甩了甩衣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四处看了看以后,我将向风拉到了一处安静没人的地方。   “你干嘛要这样委屈自己?”我问。   向风眼圈泛红,苦笑着说:“只有这样,我才能堂而皇之的在村里到处走,因为我是一个傻子。”   “唉…”我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呢?”   “关于那诅咒的秘密,不能让村里人知道。为了小丫,吃点苦不算什么。”向风说,“阿冷,你还不是一样吗?看看你,因为晨星的事,几天就瘦了一圈了。”   我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查的怎么样了?”   向风连连摇头:“还是没进展,村子里也没发现行踪可疑的人。”   至于那袁本兴的魂魄,向风说他晚上用了很多方法,到处都去找过,没有找到,看样子,他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我点点头,心里想,即然向风找不到,我晚上就不用去找了,看来,必须要去请师父出马了。   我和赵欣回到袁村长家,我感觉袁村长神色有些异样,不过,一看到赵欣,说话都结巴了,眼睛里喷着绿光,立马吩咐袁小丫去厨房里弄菜。   小丫也很高兴,走路都比平时轻快灵活了很多。   这天晚上,外面的天很晴,空气却十分清冷,我躺在床上,对晨星的思念就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的朝我涌来,月光透洒进来,就像有一层水银在被子上流淌。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晨星身上的馨香。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沉沉的睡去,睡着睡着,我忽然感觉有风吹了进来,紧接着,床边似乎多了一个人。   我就像中了魔怔一样,很想睁眼,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胸口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憋闷的连气都喘不出来。   突然间,我听到一丝幽幽的叹息,似乎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耳旁,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努力将心态放平,呼吸也跟着平缓通畅了下来。力量凝聚起来以后,我‘嚯’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门是关着的,外面洁白的月光下,院子里的树正在清风中漫舞。   我擦了擦脑门的汗,心里想,刚才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关于鬼压床的恶梦而已。   然而,当视线收回来以后,我的心‘突突’的狂跳着。因为我看到,原本扔在床那头的外套,不知怎的竟然跑了过来,安安稳稳的盖在被子上!   有人来过!难道是晨星?!   我从床上跳下来就冲了出去:“晨星,是你吗?”   然而,回答我的,却只有空旷的院子里,落叶在地上翻滚发出的‘刷刷’声。   我颓丧的蹲下来,盯着那几片树叶,痴痴的道:“落叶,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肯定看到了,对吗,告诉我,是晨星来过,对吗…”   落叶在我脚边停顿了一下,一阵风吹来,它们又翻滚着远去了,仿佛带着无限的落寞与哀伤。   “唉…”我长叹一声。   月上中天,现在最少应该是子时了,在院子里蹲了一会儿,我的腿有些发麻,摇摇晃晃就要往屋里走。忽然间,我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被风送了过来,像是人的脚步声,伴随着窃窃私语。   这时候,赵欣也醒了,她穿着睡衣,推门走了出来。   “冷儿,你有没有听到外面有人在吵?”   “你也听到了吗?”我反问道。   赵欣点点头,紧张的朝四处望了望,不知怎的,袁家父女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走,我们出去看看。”赵欣说。   来到外面,我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一般,虽然有风,但空气里却透着一种凝窒的压抑感。青石路旁边的树,来回的舞动着,似乎正在欢迎着什么。这时我才发现,村路上不只我和赵欣两个人。   前方的远处,隐约有不少村民,攒动的人头,忽高忽低,像是脖子上顶着一颗颗黑色的炸弹。他们肩上扛着长长的工具,像是赴前线打仗一样。凄白的月光下,那些人仿若排练无声电影一般,场面看起来十分诡异。   我心里‘砰砰’乱跳:“果然有事,赵姐,我们跟上去。”   我们跟着那些村民,一直来到村口,只见远处的牌坊底下已经围了不少人,不知正在看什么。后面到的那些村民眼神惊惧,有些怯懦的拥了上去。   走到跟前朝里面一看,我差点叫了出来,只见那牌坊左测的立柱上捆着一个人,竟然是向风!   他的假发已经被摘了下去,身上穿的还是那身破烂衣服。这时候,我感觉有一只手拉了我一把,测头一看,是赵欣。   赵欣冲我使了个眼色,凑到我耳旁,吹气如兰的说:“别冲动,看看情况再说。”   那些村民一个个眼睛瞪的直直的,盯着向风。   向风仰起苍白的脸,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忽然看到了我,他似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向我投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之后迅速移开了视线。   在那牌坊底下,横着几张桌子,袁村长和几个老头端坐在那里,扫视着人群,桌子上放着几盏带罩的煤油灯。   过了一会儿,袁村长蜷起中指,用粗大的关节敲了敲桌子:“都静一静啦。”   人群里窃窃的声音瞬间停了下来,袁村长说:“大家想必都知道了,这次半夜里召大家过来,是为了执行村法的,因为,我们村里出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我看过去,只见那些村民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年轻人,满脸菜糠色,弓腰驼背,一看就是长期在外打工,过于劳累造成的。   袁村长说着说着,突然伸手朝向风一指:“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那些村民朝向风看过去,表情各异,或恐惧,或愤怒,或惊讶,或咬牙…有几个少妇小声嘀咕:“长的这么帅,真是可惜了…”   “这个人…”袁村长说,“在村里鬼鬼祟祟这么久,一直装疯卖傻,其实是一个身怀邪术的巫师,我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黄三妹一家就是被他给害死的!”   人群里‘哄’的一声,各种咒骂的语言喷涌而出。   我心里有些发懵,这不是扯淡吗,向风根本就不是害死黄三妹一家的凶手。我刚要说话时,只觉一只手狠狠拉了我一把,只见赵欣用一种严肃的表情瞪了我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心里‘咯登’一下子,向风现在属于百口莫变,在众人的眼里,他装疯卖傻,乔装改扮,如果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他们并不知道,向风之所以扮成傻子,是为了方便查找克制鬼胎的东西,而且,他不能把这个秘密说不去,村民们的恐慌,会加速鬼胎的成长,说不定瞬间就能成形,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看着低头不语的向风,我心里就像乱麻一样。忽然间,我看到袁村长旁边坐着的那两个老头互相看了一眼,眼睛里透着诡谲。我隐隐觉得,这好像是一个阴谋。可是,向风行事非常谨慎,他是怎么暴露的呢,难道他被那邪术师发现了?…很有这种可能,因为向风之前并不知道村民之中隐藏着邪术师…   那个人会是谁…袁村长?不可能,如果他和邪术师有关联,就不会告诉我了。那么,他带人对付向风的目的是什么呢…   袁村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个人不仅害死了黄三妹一家,还用邪术勾引我女儿。”   说着,他朝人群里一挥手,一个漂亮姑娘低着头,步履蹒跚,怯生生的走了出来,正是袁小丫。那几个小青年盯着她,不停吞咽着口水。   袁村长说:“小丫,这个人心术不正,你被他骗了,也算情有可原,必竟你年纪还小,他对你都隐瞒的,不肯告诉你他装傻卖疯的目的,那是因为,他的目的不可告人。”   袁小丫浑身搐动,突然朝向风扑了过去,被两个眼尖手快的妇女给拉住了。   袁小丫一边挣扎一边哭道:“阿风哥哥,你说话呀,你说那些人不是你害死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小丫相信!你扮成傻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小丫一直没有问过,但我相信,你一定不是坏人,你一定有难言的哭衷,阿风哥哥,你倒是说话呀…”   袁小丫哭的肝肠寸断,在场很多人动容,不少老头儿都纷纷抹着眼睛。   向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小丫,忘了我吧,好好的生活,你应该恨我,知道吗,没错,我骗了你,我一直都在骗你,现在我告诉你,那黄三妹一家就是被我害死的!”   “不!”袁小丫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若有情(2)   袁村长冷笑道:“都听到了吧,他自己都承认了,我们村里向来人人同心,该怎么处理,我听大家的意见。”   袁村长话音没落,那几个小青年就异口同声的道:“就地正法!”   他们就像事先排练好了似的,此刻我更无怀疑,向风早就被发现了,这些人联起伙来要害他。在临江村时,萧山他们合伙陷害我和师父,没想到,同样的事情,落在了向风身上。我咬紧牙关,拳头捏的‘咯叭叭’响。   “其他人呢,什么意见?”袁村长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   可能受到袁小丫的影响,之前还敲着手里的工具,满脸愤怒的村民,此刻都静了下来,一些人朝向风投去怜悯的目光。   忽然,我感觉袁村长用一种似有意若无意的眼神朝我和赵欣的方向瞟了一眼。   “好吧,本来我还想关他几天的。”袁村长摊了摊手,用一种很刻意的无奈语气说,“现在看来,就按大家的意思来办吧,报给上面时,就说民愤难平,就地正法了。”   我心里猛的一凉,这些山村愚民竟敢藐视法纪,私设公堂!   村民们都没动,袁村长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小青年越众而出,其中一个抡起手里的木杠便朝向风打去,这一下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向风的肩膀上。   向风闷‘哼’一声,昂然的站在那里,动也没动。   “这小子倒挺硬,给他点厉害的!”其中一个小青年吼道。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冲了过去,“住手!”   我伸手夺过一只铁掀,惯在地上,随后飞起一脚,踢翻一人。   我冷冷的瞟向众村民,说:“我来证明,这个人不是邪术师,真正的邪术师另有其人!”   不知为何,袁村长见我出来,显得十分兴奋。   这时候,我听到旁边的向风低声说:“阿冷,你为什么要出来?”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唉…”向风轻叹一声。   袁村长满脸通红,笑道:“小冷师父,你果然出来了,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说说吧。”说着,他悄悄瞟了一眼人群里的赵欣。   我心里一惊,知道自己中计了,不过,我只能出来,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向风丧生在一帮愚民手里。   我指着向风说:“他是我的朋友,我用人格来担保,他绝对不是邪术师,黄三妹一家也不是他害死的。”   “你刚才干嘛承认你是邪术师?”我低声问。   向风说:“我百口难辨,在劫难逃,为了让小丫死心,所以那样说的,不然我死了她会很难过。”   我叹了口气,皱起了眉,隐约感觉事情有些复杂。   果然,袁村长笑道:“人格?小冷师父,他刚才自己都承认了,你怎么担保?再说,你也是个外来的人,这些天在村里弄神弄鬼的,自己都难脱嫌疑…”   我心里一凉。   这时候,赵欣‘格格’一笑,走了出来,“袁村长,冷儿前些天在村里做了些什么,你不是不清楚,他本来就是为了抓邪术师才留在这里的,你竟然怀疑他和邪术师有关,岂不是好笑?”   之前村民没有注意到我们,此刻见到赵欣,纷纷低语:“村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小妖精…”   袁村长一呆,似乎被赵欣给问住了,愣了片刻,他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向风说:“刚才他自己都承认了!”   “这里面有误会。”赵欣说。   “好,即然是这样,他只要把自己乔装打扮的真实理由说出来,让人信服,我们就相信他。”   我和赵欣面面相觑,心里都知道,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袁村长看着我们,得意的道:“怎么样,有鬼了吧,有理由为什么不说?”   一个小青年说:“原来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一起正法了吧!”   袁村长眉头一皱,摆了摆手,说:“这样吧,我个人是相信小冷师父和赵小姐的,至于这个‘傻子’,也暂时不处理,都先关在村里。至于赵小姐,就关在我家里吧,其余两个我再安排地方,查实以后,我自然会放各位走,你们觉得怎样?”   赵欣笑道:“清者自清,我没意见。”   忽然,我发现袁村长的眼睛里流露出狂喜的神色,隐隐觉得不妥。   “慢着,纵然要关,也要把我和赵姐关在一起。”我说。   袁村长眉头一皱:“必须把你们三个单独关开,不然串通在一起,怎么查出你们谁说的真话还是假话?”随后,他话题一转,冲着村民们说:“这个‘傻子’嫌疑最大,如果他真的是邪术师,万一放走了,说不定还会跑回来害人。”   那些村民纷纷点头赞成,我心里暗想,这个袁村长对付向风是假,引我和赵欣入套才是真,我估计,这个色狼想打赵欣的主意,所以才设了这么一个局。   可是,向风的真实目的不能说开,这是最大的难题,为今之计,只有像我和师父上次一样,走为上策了。想到这里,我打量了一下那些小青年,暗自思讨我能对付几个。   这时候,两个人解开了向风身上的绳子。袁村长冲赵欣打了个手势:“赵小姐,请吧。”   赵欣抚了抚头发,笑道:“何必客气。”   刚要走时,人群里忽然传出一个中性低沉的声音:“且慢!”   听到这个声音,我脑袋里‘嗡’的一声,是师父!   赵欣也愣了,人群散开以后,一个中年男子缓缓的走了出来,剑眉朗目,果然是师父!   “师父,你怎么来了了…”大喜之下,我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冷儿。”师父笑了笑。他看起来瘦了,脸上也挂着疲态。   “才哥!”   不知什么时候,赵欣竟然改了称呼,她像小孩子一样跳到了师父面前。完全无视众人,牵起了师父的一只胳膊。   “我一直担心你们,所以通知阿强把我接来了,佘老伯已经完全康复了,袁本兴有他看着。”师父笑了笑,对我说,“冷儿,刚才我在人群后面都看到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应该的,冷儿的确长大了。”   我脸上一热,‘嘿嘿’的笑了笑。   师父扫了一圈,疑惑的问:“怎么没看到星儿?”   我顿时止住了笑容,心里猛得一痛,“晨星她…”   袁村长站在一旁,看着赵欣和师父亲热的样子,早就不忿了,他打断我,问师父道:“你是什么人?”   师父指了指我,说:“我是冷儿的师父。”   袁村长冷笑道:“师父又能怎么样,只能说明是一伙的,你来的正好,一起关起来吧。”   师父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朝人群外面喊了一声:“带过来。”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高大威猛,带着墨镜的男人,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正是赵欣的保镖阿强,而他押的那个人,却是一个矮小枯瘦的老头儿。   阿强来到近前,摘下墨镜,冲赵欣欠身道:“小姐。”   “嗯。”赵欣点下头,指着那老头问道:“这人是谁?”   阿强看都不看众人,将那老头儿往地上猛的一惯,冷冷的说:“快点告诉小姐你的来历!”   那老头儿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仔细看去,他也不是很老,五十多岁的样子。   师父看了看村民们说:“这就是你们要找的邪术师。”   袁村长凑前一看,吃了一惊:“袁老五,怎么是你?”   原来,这个老头是村里的一个村民,那天晚上,弄的我罗盘没反应的就是他。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邪术师,他只会一点粗浅的东西,还是他的堂弟袁阿七教给他的。而袁阿七,却是老七的手下,他以前跟着老七混了些年,学到一些阴术,老七隐藏在临江村打鱼之后,袁阿七自立门户,并且养了个情妇。后面,老七出山,又将他招到了檐下,在那方子舟纸人店里,替老七下降对付陈阿旺的就是袁阿七。阿生嘴里所说的那个‘漂亮女人’,便是他的情妇。没想到,那情妇后来见异思迁,拐走了他所有的钱,跟了别人,致使袁阿七性情大变。陈阿旺死后,他养的那只‘活体婴尸’不知怎的落入了老七的手里,被袁阿七偷了出来,带回了老家,也就是袁村。   回到袁村以后,袁阿七发现自己的原配妻子嫁给了别人,极为恼怒,大闹几天之后,他暗下决心,准备用‘婴尸’不出声响的杀死黄三妹一家。整个过程,他的堂哥袁老五是见证者和帮凶。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可能因为袁阿七本领不够,那‘婴尸’竟然失去了控制,不只害死了黄三妹一家,把袁阿七也给咬死了。临死之前,袁阿七失去理智,错把黄三妹的儿子当成了‘婴尸’,咬掉了那孩子脸上的一块肉。   袁老五由于在外面望风,侥幸逃过了一劫,在山里躲了一段时间,他惶惶不安的回到了袁村,刚好碰到我在探查袁村‘闹鬼’的事,他不明究竟,由于做贼心虚,生怕我把他连带着也给查出来,于是,便在暗中做了手脚。   后面几天,袁老五躲在家里闭门不出,越想越怕。终于这一天,他卷起铺盖,带着袁阿七留下的一些修阴术用的东西,离开了袁村,准备跑路。   没想到,半路上刚好撞到师父和阿强,师父见他行踪诡秘,心下起疑,便让阿强过去盘查。没问几句,袁老五丢下包袱就跑,师父在里面发现了‘尸油’和下降用的东西,便把他给抓了回来…   听完袁老五断断续续的讲述,袁村长脸现尴尬。   “袁村长,还要抓我们吗?”赵欣问。   袁村长‘嘿嘿’的笑了笑:“误会,原来是误会。”他朝押向风的那两个小青年一挥手,“把人给放了!”   摆脱束缚以后,向风立刻跑向袁小丫,袁小丫半靠着一张桌子坐在地上,还没醒来。   “小丫!小丫!”向风将她抱在了怀里。   袁小丫悠悠醒转,咳嗽了一声:“阿风哥哥,我们,我们都死了吗?”   向风抓起她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脸上,噙着泪说:“没有,我们都活着,你摸摸看。”   “咳…咳…那你要对自己好,不准再说赌气的话了,也不许撇下小丫一个人,好么…”   善良而又聪明的姑娘啊,她知道向风承认自己是邪术师的目的是什么。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大颗的眼泪顺着向风的脸颊滑落了下来,袁小丫苍白的笑了笑。   我感觉眼眶一热,悄悄的转过了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崖底惊魂(1)   袁村长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向风和袁小丫,有些恼怒,却也没说什么。片刻,他冲赵欣‘嘿嘿’一笑:“赵小姐,即然是误会,就回家里去吧,我弄一桌好菜给你压压惊…”   赵欣偎在师父旁边,浅笑不语。袁村长为了掩饰尴尬,干咳了一声,指着阿强笑道:“这位是?”   阿强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对师父道:“张师父,还有别的吩咐没?”   师父温和一笑:“没有了。”   阿强头一点,说:“那我先退开了。”说完,大踏步的走出人群,铁塔一般的立在了村口,把那些村民看的大眼瞪小眼。   几个老头儿气鼓鼓的指着地上的袁老五,问袁村长怎么处理。   袁村长这才回过神,颓丧的朝那几个小青年摆了摆手:“先关进祠堂里去!”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慢着!”   几个人停住脚步,我走到跟前问那袁老五,知不知道袁静花的尸体是被谁弄过来的。袁老五只是摇头,说袁阿七只告诉了他刚才说的那些,其他的概不知道。我摆了摆手。   这时候,赵欣松开师父,冲那些村民说道:“刚才大家都听到了,是有人弄来了一种邪物,害死了黄三妹一家,现在,那邪物就在这附近,这位大师是来帮村里驱邪的。”赵欣指了指师父。   那些村民面面相觑,一时间鸦雀无声。忽然,一个老头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当头便拜,师父急忙伸手扶住了他。老头儿泪水纵流,嘴里说着潮州话。这时候,向风已经扶着小丫站在了我们旁边,向风能听懂老头儿说什么,经他一解释,原来,这老头儿是黄三妹的公公,卧病好久在家,听说捉住了害死他儿子一家的凶手,在别人的搀扶下,硬撑着赶过来看。老头哀求师父,一定要捉住那‘婴尸’,给他家人报仇。   不一会儿,又走过来一些村民,纷纷要求师父去他们家里入住。   袁村长嘴角抽搐了几下:“呵呵,大师就过去住,赵小姐还是住我那里就可以了。”   赵欣笑道:“不用了,说不定哪天又被你找个理由关起来。”说着,赵欣挽起师父,“才哥,我们走。”   小丫怯怯的问向风:“阿风哥哥,你…你要不要去我家?”   向风横了袁村长一眼,温柔的摸了摸小丫的头:“小丫乖,我跟阿冷他们一起,我会去看你的。”   “嗯。”小丫咬着嘴唇,轻轻答应了一声。   我们跟着一对老夫妻去了他们家,由于人太多,我们将唯一的一张床让给了赵欣。我和师父、向风、阿强四个人打地铺。   不一会儿,小丫将我们的衣物和用品送了过来,看到晨星的衣服,我心里又是一痛。   送走小丫,向风回到屋里,我问道:“你是怎么被抓住的?”   向风说,天黑不久,那袁村长就带着一帮人冲进了他住的破房子里。   我点点头,心里想,看来,袁村长蓄谋已久了,他应该早就知道向风装傻,也知道他和小丫之间的关系,而且,他还发现了我和向风之间有联系。所以,他提前备好了人,等我和赵欣回来以后,立即动手捉住向风,把我们引进套里,他的最终目的,是想留住并得到赵欣…   “冷儿,把你这些天以来的经历说说吧。”师父道。   我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包括袁村的诅咒,还有在树林里消失的那老阿婆。等我讲完,天也快亮了,师父皱眉不语,过了一会儿,幽幽一叹:“情况竟然这么复杂,这是我没有预想到的,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星儿的。”   赵欣柔声说:“才哥,你别想太多,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师父出神的点点头,忽然道:“冷儿,你说那袁本兴的魂魄不肯进入你布的阵里,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我把那晚经过仔细的讲了一遍,师父怔怔的说:“袁静花的魂魄一看到袁本兴就隐了起来,这是为什么呢…”   这时侯,外面传来了鸡鸣声,淡淡的晨雾飘进屋里来。   一觉睡到中午,赵欣醒来命阿强出去跟村民买来了米、腊肉、腊肠…还有一篮子鸡蛋和一只老母鸡,又给了些钱给我们入住的这家老夫妻。   赵欣挽起袖子,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吃的我赞不绝口,赵欣拿着勺羹,一勺一勺的将鸡汤往师父碗里舀。师父满怀心事,没有吃多少东西。   吃完饭,师父说:“我们现在先不急着找袁本兴的魂魄,最要紧的是找到晨星。冷儿,先带我去村里出事的那家看看。”   去往黄三妹家的路上,碰到不少村民,尊敬的和师父打招呼。   走着走着,我看到小丫站在远处的一棵树下朝我们张望。向风叫了一声,小丫微微一笑,向风要迎过去,小丫却摇了摇头。   这时候,远处传来袁村长的声音:“小丫!”   “诶…”   “回来!”   小丫撅了撅嘴,一步三回头的回家了。   来到那坡底下,师父盯着黄三妹一家的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连连摇头。   “师父,怎么了?”我问。   师父说:“房子建在这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难怪祸事不断。”   对于阳宅风水,我知道的很少。   “看…”师父指着四处说,“屋门朝北,背后临坡,左侧临山,右侧还是坡,这种布局,完全隔断了风水,房子相当于被夹在了这里。朝南向阳,面北为阴,长久得不到日晒,再加上气息不通,阴气聚集,凝而不散…这边的人只讲究阴宅风水,却不知,阳宅最与人息息相关,比如,你如果天天住在阴湿潮闷,气息难通的房子里,久而久之,人也会变得阴郁起来,影响自己的气运,唉…”   师父叹息着走上前,那门锁一拉就开了。   果然如师父所说,无论什么时候来,这屋子里都阴森森的。   “你怎么想到用控魂的方式招那鬼婴?”师父问向风。   向风说,是他那老道士师父教给他的,老道士说,被邪物害死的人,魂魄和尸体上都会沾有那邪物的磁场,把魂魄和尸体困在一起,可以将邪物引来。   “邪术!”师父皱眉道,“这属于邪术,那种磁场微乎其微,引来邪物的几率很小,倒是一个不慎,会引起尸变,或者令死者魂飞魄散,下次不要用这种东西。”   向风红着脸,连连点头。由于时间太久,屋子里已经看不出凶案遗留的痕迹了,也没有发现什么。   来到外面,师父长呼一口气说:“要跟村里说一下,把这房子拆了,这种凶宅,不能再有人住进来了。”   随后,师父看了看表,想了想,对我说道:“这样吧,让赵小姐带我去袁静花老家那个村里看看,你和阿风就留在袁村,到附近再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如果在那里没有发现什么,明天一早我们会赶回来。”   “嗯。”我答应着。   走出几步,赵欣对跟在后面的阿强说让他回临江村里,如果有什么事,尽快赶来通知。   我和向风在村里转了一圈,准备去山里看看。   “阿风,后面你什么打算?”走在弯曲的小路上,我用一根树枝拨弄着路边的荒草。   向风苦笑道:“但愿能尽快破解袁村的诅咒,没法装傻子,我长期留在这里转悠就不方便了。”   “小丫呢?”   “破解了诅咒,我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或者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向风说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痴痴的。   “呵呵,真是不错的想法。”   向风把手搭上我的肩:“阿冷。”   “嗯?”   “不用担心,晨星一定没事的。”   “呵呵。”我眼圈一热,急忙将头扭向了一边。   不知不觉,已经进了山。沿着山路走了一会儿,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天也渐渐阴了下来,前面望去,一道长长的山粱横在那里,山坡上,一块块裸露的岩石暴露在齐膝深的荒草丛中。山下的一棵老树上,两只乌鸦正懒洋洋剔着毛。   “这边你来过没?”我问向风。   向风左右看了看:“来过,次数不多,上了这道山梁,下面是一个陡崖。”   “走,我们上去看看。”   来到山顶,果然如向风所说,下面一道崖,最少有十几丈深,崖下湿气弥漫,乱树丛生。   “那边有路可以下去。”   向风带着我来到一处,朝下面一望,‘咦’的一声,根本就没路,这一片山体,有垮塌的痕迹,看起来很新,应该就在不久以前,崖底下堆着很多乱石。   “走吧,再找别的路,这里塌了。”   我们沿着崖边,高高低低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哪里有路下去。又走一会儿,我已经全身冒汗了,看到前面有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于是走过去,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   “阿冷,你对山地不熟,不要坐在这里,这一带山体不怎么结实,小心这石头垮下去。”   向风话没落音,我突然感觉屁股底下一阵颤动,暗叫一声不好,想要跳起来时,却已经晚了。   随着向风一声惊呼,我脚下裂开一条大缝,‘轰隆’一下子,整个人一轻,随着山石朝崖下坠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崖底惊魂(2)   大惊之下,我双手乱抓,什么也没抓到,耳边‘呼呼’风响,急速朝崖下坠去。师父教我的‘轻功’,必须要在借力的前题下,才能稳稳落地,而且,顶多也就在三四米的高处。此时,崖高十几丈,借无可借,只能任由身体自由坠落。没等我缓过一口气,就已经落到底了,先是掉在了一棵树上,压断了好几根粗树枝,后背一阵剧痛,下坠的力量被缓去了不少,紧接着,‘砰’的一下子,砸进了一窝荒草丛里,肩上的包裹被甩到了远处。我只觉眼前金星乱闪,五脏六腹似乎都移了位。   “阿冷!阿冷!”崖顶传来向风焦急的呼喊声。   我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猛咳了两声回应道:“我在这里…”   “你没事吧?”听起来,向风的语气宽松了不少。   我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零件,除了几处擦伤和衣服上被撕开的一道口子,并无大碍。   “没事!”   向风喜慰的声音被山风断断续续的送了过来:“你命真大,这么高掉下去都没事…等着啊…我找路下去…”   我有些郁闷,往草窝里一躺,只觉浑身到处都痛,幸好那几块石头滚到了别处,如果我砸到石头上,少说也得丢半条命。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一阵匆乱的脚步声,向风来到了近前,关切的问:“阿冷,你还好吧?”   我苦笑道:“还好,没散架。”   向风笑了笑,将我拉了起来。   “我们去哪里?”向风问。   我拣起包裹挎在肩上,结打的很结实,没有被摔开,朝四处望去,只见这是一条荒谷,两侧都是高崖,谷里湿气弥漫,老树参天,荒草芜杂…便道,四处走走吧,等会儿就上去。   天越来越阴沉,谷里的湿气也越来越重,沾在身上,潮乎乎的,极不舒服。走了一会儿,来到先前在崖上看到的那处垮塌的地方。   向风说:“我以前都是从这里下来的,不知怎么垮掉了…”说着说着,向风突然‘咦’的一声,“快看!”   我看过去,只见乱石掩映中,隐约有一块条形的东西,立靠在山壁上,好像是一块碑。   走近一看,的确是一块碑,足有半米多宽,下面一截埋在碎石中,不知有多高。这块碑是嵌在山壁上的,只露出薄薄的一层,我用手抠了抠缝隙处,纹丝不动,碑面上刻着很多细小而又模糊的文字。   “你以前来有这块碑吗?”我问。   向风摇了摇头,“没有,本来这里是一个坡,没有其它地方那么陡,从上面慢慢的踩着突出的石头下来,可以攀到崖底。”   看样子,这块碑本来是被埋在里面的,由于山体垮塌,这才露了出来。   我好奇心起,很想看看它的全貌,于是便动手搬移下面的石头。在我和向风的共同努力下,很快,那些石头越来越少。这时候,我惊奇的发现,在这块石碑底下,隐约有一个洞口。   石头完全移开之后,一个黑黑的小洞显露了出来,宽度和人的肩膀差不多。似乎就是为了供人出入,专门开凿出来的。   我和向风面面相觑,这块碑大约两米多高,底部缺了一角,应该是凿洞时不小心碰掉的。我忽然想起,师父给我讲的关于盗墓的故事,难道这山里有一座古墓?   退远一点,仔细端详,那碑越看越像是墓碑,而那个洞,怎么看都像是盗洞。   我和向风商量了一下,决定进去看看。我打开包裹,取出一根蜡烛放在洞口试了试,这蜡烛还是头一天回到袁村时跟袁村长讨的,以备不时之需。蜡烛的火苗儿朝洞里面倾斜,看来有风透进去,不用担心窒息。   我拿着蜡烛,把包裹推在前面,当先爬了进去。洞口十分狭窄,有些地方需要硬挤才能挤的进去。我一边爬,一边在心里暗骂这盗墓贼小气,开这么小的洞。   爬了大约有一两分钟,洞口来到了尽头,前面豁然开朗,果然是一间墓室,黑黑的前方,隐约有一些棺材。   “阿冷,怎么了?”向风见我停住不动,在后面问道。   “没事。”   我定一定神,来到墓室里,把向风也拉了过来。   用蜡烛四处一照,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间墓室十分庞大,棺材最少有一百口之多,排成了一条长龙。这些棺材都是用石头做的,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用手一敲,‘嗵嗵’作响。整个墓室里,阴森而又冷寂。   我和向风打开其中两口棺材看了看,里面除了腐朽的骨骸,什么也没有。我摇了摇头,心里想,这里不过是一个古代的合葬墓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陪葬品,看样子,那盗墓贼也只是空跑了一趟。   忽然间,我脑中电光一闪,把蜡烛递给向风,小心翼翼捧出一颗头骨,凑近烛火,掰开下巴一照,果然,在这只头骨的下牙后面,有一排亮晶晶的小牙!   这人的遗骸和死人沟发现的那高人的遗骸一样,嘴里都有这种小牙。我扫了一眼这些棺材,看样子,他们就是被那高人复活后又杀死的那些村民!原来,他们是被葬在这山里的!   听完我的叙述,向风也很震惊。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和向风一口气打开了十口棺材,只见每一具骸骨的下牙后面,都长着一排小牙。   当我打开第十一口棺材时,我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这具骸骨身上有些地方包着一层细细的膜,用手一按,就像皮肤一样,软软的,很有弹性。回头再看之前那十具,我发现,它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这种膜,只是之前没有注意到,第十具比第九具的多一些,第九具的比第八具多一些…   这是些什么东西,我头皮一阵发麻,心底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打开第十二口一看,这具尸骸的连脸上都有那种膜。一口一口开下去,尸骸身上的膜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厚,当开到第58口的时候,那尸骸的脸上已经隐约有了五官的样子…   眼前的情状诡异莫名,我和向风互相看了一眼,径直朝墓室的尽头走去,来到近前一看,最后那一口棺材,盖子是开着的,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心里一阵阵发凉,这时候,我把视线落在了倒数第二口棺材上,因为,它的盖子是闭合着的,那么,它里面躺的会是一具什么呢…   我的心‘砰砰’跳的厉害,闭上眼睛,沉默了几秒钟,深吸一口气,我一咬牙推开了棺盖…   这口棺材里躺的,是一具赤裸的男性尸体,体型和身材都和我差不多,他的皮肤,纹理十分细腻,一根根汗毛清晰可见。只是,他的五官十分模糊,看不出长相,就像敷了一层面膜,看起来相当诡异。   我头皮一阵发炸,这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些尸骸又长起肉来了,而且一具比一具多…   我壮起胆子,用手小心触碰这具‘尸体’,除了没有温度,其它感觉就像活人一样。我想起赵欣验尸的方法,准备掰开他的眼皮看看,我把头凑过去,气息喷在他的脸上,然后反弹回来,形成一种凉凉的气流,突然间,我感觉那‘尸体’的鼻子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我感觉有一股电流向我传来,我就像被定住了一样,直直的和他对视着。   这时候,向风发现不对劲,凑前一看,大吃一惊。   “阿冷,你怎么了?!”   向风使劲一推,我立足不稳,摔倒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劲来,向风吓得脸都白了。   我抽出腰里的古刀,在向风的搀扶下,再次来到棺材前。那‘尸体’的眼睛又闭住了,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向风惊呼一声:“阿冷,快看!他的脸在变!”   我仔细一看,那‘尸体’的脸上就像有水在流动,变得越来越光洁,五官也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一张完完整整的脸呈现了出来。   我突然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向风张大了嘴巴,看看我,又看看棺材里的‘尸体’…我脑袋里‘轰’的一声,没错,这张脸,正是我自己的!   读者朋友们,你们难以想象,当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突然长出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种恐怖,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我怪叫一声,晕了过去…   “阿冷!阿冷!”   我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眼前出现了向风的脸。   我一跃而起,大声叫道:“那具尸体呢?另一个我呢?”   向风疑惑的看着我:“阿冷,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做梦了?”   “梦?”我朝四处一望,只见不是树就是草,“这是在哪里?”   “这是在崖下啊,我走了好远才找到下崖的路。过来一看,你躺在草窝里睡着了…”   难道刚才真的是梦?不!哪有那么真实而又清晰的梦?…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拉起向风,跌跌撞撞一路猛跑。   来到那处垮塌的地方一看,只见下面的红土和乱石堆起了最少有两三米高,根本就看不到什么石碑,也看不到洞口…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肩上的包裹一看,原本那根崭新的蜡烛,竟然被燃掉了一小截…   第一百二十六章 崖底惊魂(3)   我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蜡烛,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冷,怎么了?”向风疑惑的问。   “这根蜡烛…你有燃过吗?”   向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蜡烛:“没有啊,这根蜡烛有什么特别的吗?”   我愕然看了他一会儿,把刚才那一幕给他讲了一遍…   “你是说,我跟你闯进了一间墓室里?”向风瞪大了眼睛。   我指了指那堆乱石:“就在那里。”   我们走到近前看时,只见那堆石头十分庞杂,有些块头相当巨大,靠人力清移是不可能做到的,只能借助机械设备。我暗暗有些疑惑,之前在崖上往下看时,怎么没注意到有这么大的石头…   这是我从小到大遇到的最诡异的事,如果说,在墓室里的那一切只是做了一场梦,那包里的这根蜡烛该怎么解释呢…   我问向风,他从山崖上下来,到找到我,总共用了多长时间。向风想了想说,没多久,也就十分钟。   我们两个蹲在乱石上,不停的打量着脚下,难道这下面真的埋藏着什么秘密?忽然,我看到石堆下面的不远处有一滩红红的东西,我走过去,用手沾了点放到鼻子上闻了闻,有股腥味儿,好像是血,也不知道是人的血还是动物的,到附近查看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   渐渐的,天黑了下来,山谷里的湿气慢慢凝聚成了雾,夹杂着泥土和草木的腥味儿,一阵一阵扑面袭来。不时还有零星的雨点,从高空坠落,打在石头上,发出‘叭嗒’一声。   “阿冷,我们走吧。”向风拍了拍我的肩膀。   收起蜡烛,我随着向风走下石堆,一路上,我心不在焉,一直回想着古墓里的那一幕,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   走着走着,向风突然‘咦’的一声,停了下来,我差点撞到他背上。   “怎么了?”我问。   “不对呀。”向风喃喃的说,“怎么这么久还没到上崖的那条路?”   我朝四下里望了望,只见谷里的雾气十分浓重,根本望不到对面的山,只有一棵棵树隐藏在雾气里,张牙舞爪,就像一只只怪物。然而,天却并不是很黑,只是混混沌沌的,身周的景物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包括脚下的路。   又走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找到路,头上望去,山壁隐藏在雾气中,仿佛变得有万仞之高,根本望不到顶。   这时候,我和向风都已经意识到,我们遇到不寻常的东西,好像迷路了。   “怎么办?”向风征询的问。   我想了想,一咬牙说:“我就不信我们走不出去!”   说着,我打开包裹,把桃木剑递给向风,说:“你跟在我后面。”   随后,我往腰里一摸,震惊的发现,佘义给我的那把古刀不见了!   难道是掉在半路上了?我一边在身上胡乱摸索,一边回头张望。   向风忙问究竟,我说那把刀不见了。那怎么办?回头去找。我们便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打量着地上。   走了一会儿,向风突然伸手拉住了我。我刚要开口,向风朝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面。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朦胧的雾气中,只见前面的一处草窝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我顿时张大了嘴巴,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草窝里的那个‘我’,躺在那里睁着大眼东张西望,但是,‘我’的身体却是透明的,可以看到下面的草。   忽然,我感觉眼前一花,又一道人影从我面前闪过,来到那个‘我’旁边,仔细一看,这个人正是‘向风’。   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向风’将那个‘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人’张嘴絮叨了一会儿,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然后,两个‘人’并肩朝前面走去。   这一切,看的我目瞪口呆,因为刚才那一幕,正是我从山崖上掉下来,向风找到我时发生的,到底怎么回事?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拉起向风说,快点跟上去。   前面的两个‘人’走的不是很快,一路东张西望,好像对四周的雾视而不见。走着走着,‘他们’一拐弯,朝一处山壁走去,我们跟上前,我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那处山壁上,赫然嵌着一块碑,而‘向风’和‘我’,正在底下搬石头!…   接下来,‘我’退后打量底下的洞口,走上前掏出蜡烛测空气,很快,两个‘人’钻了进去。   我和向风都已经看傻了,因为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光线并不是很强,但我们却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一个‘人’从那洞里钻了出来,正是向风,紧接着,‘他’又拉出了另一个‘人’,这个‘人’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浓眉长脸,不是我又是谁…   ‘向风’看起来受了伤,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吐了好几口鲜血,‘他’挣扎着起身,将‘我’抱了起来,这时候,‘我’手里的蜡烛滚落在了地上,‘向风’随手拣起来,塞进我肩上的包裹里。‘他’抱着‘我’跌跌撞撞的朝前面走去,刚走没几步,‘他’忽然像触电一样停了下来,回头朝后面张望着。   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惊恐的目光,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貌似看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里正是那山洞的洞口,然而,那洞口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向风’似乎大叫了一声,抱着怀里的‘我’,摇摇晃晃跑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身后的山壁有些晃动,回头一望,我吓得猛退几步,只见一大块一大块的岩石从山体上滑落下来,却听不到任何响声,只一下子,那下面的石碑和山洞就给埋住了…   向风还在发呆,我一把拉住了他,“跟过去看看!”   我们一路猛跑,终于追上了前面的两个‘人’,‘向风’抱着‘我’走的很慢,随时都有要摔倒的样子,‘他’一边走,一边回头朝后面望,似乎身后正跟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走着走着,‘他’突然扑倒在地,将‘我’甩进了草丛里。   紧接着,‘向风’在地上拼命挣扎,扭动着身体,好像和什么‘东西’正在搏斗,然而,我依然什么也看不到。终于,‘向风’瞪大了眼睛,舌头也伸了出来,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候,一股浓雾袭来,地上的‘向风’和草丛里的‘我’瞬间不见了踪影,四周也不再是先前那般混沌,而是变得一团漆黑。   “这些到底怎么回事?!”我颤抖着问。   “阿冷,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我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向风站在我后面的黑暗中,用一种冰冷的声音说:“我已经死了…”   说完以后,他‘嗵’的一下子,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我慌乱的摸出蜡烛,点着以后,凑上前一看,只见向风大眼圆睁,舌头吐出,和刚才见到的那一幕一模一样…   我背着向风,失魂落魄的回到袁村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师父和赵欣先到一步,见我们不在家,正站在小院门口焦急的东张西望。   “冷儿,这是怎么了?”师父见到我,吃了一惊。   我把向风放下来交给他,叫了一声师父,便昏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额头一阵沁人的凉意,精神一振,醒了过来,只见赵欣正用一条湿毛巾蘸水帮我擦拭。   “冷儿,发生了什么?”师父见我醒来,红着眼圈问。   我把昨天经历的一切讲完,师父眉头紧皱,沉闷的抽着烟。   我体力稍一恢复,便带着师父他们去了那条山谷。下到谷底,师父在我跌下去的地方,和那处被乱石掩埋的地方来回查看了一番说,这一带阴气很重,磁场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说完,师父取出罗盘测了测说,看,这里的磁场,南北是颠倒的!   我看过去,果真如师父所说,那罗盘上显示南的方向,实际上却是北方!   “怎么会这样?!”我惊讶的道。   “是某种东西,改变了这里的磁场!”   “磁场变化又会怎样?”   “就像你昨天遇到的那样。”师父从石壁上敲下一块岩石,看了看,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这里的岩石含铁成分很重,磁场突然改变,在磁极反力的影响下,这里的岩石会带上磁性,在特殊的天气下,很容易把四周的影像给录下来。至于向风,看样子也是受到了反力磁场的影响,他死了以后,魂魄当时还在身体里,忘掉了进谷以后发生的一切,而且,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当他知道自己死了的时候,魂魄这才离体而去…”   我心里一阵发凉,但更多的却是难过。   “师父,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救他?!”   师父摇头苦笑:“傻孩子,人死是不能复生的。看样子,这里的磁场早就发生改变了,可能就跟你们在山洞里遇到的东西有关。”   我心里想,这么说,是有东西从那古墓里钻了出来,把山都给撞垮了,它到底是个什么呢,难道就是棺材里那具变成我模样的尸体么…   师父说:“那‘东西’即然被录不下来,说明它身上带有特殊的磁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切肤之爱   我们在四处查看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佘义给我的那把古刀,难道它掉进山洞里面了吗…师父考虑过后,决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村里,让袁村长带人想办法把那些石头移开,毁去里面所有的棺材,不然绝对会出大事。   回去时,天阴的特别厉害,就像我的心情。因为张冬的死,我留在临江村,并且认识了晨星,从此,便被卷入了一个恐怖的传说和一系列诡异事件里面,目睹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离去。现在,晨星下落不明,向风也死了,事态变得越来越诡异和复杂了。   我总是觉得,这些一定不是偶然的,在某个阴暗未知的角落里,仿佛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正窥探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从昨晚的‘影像’来看,向风是被从山里面出来的某种‘东西’给杀死的,应该就是那具长出肌肉,变成我模样的尸体。那具尸体到底是个什么,我不知道,师父也答不出来。   我只知道,我的兄弟向风,已经离我而去了。我心里就像刀剜一样,我没有想到,向风对自己的预言真的变成了现实,他一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进山时,他还安慰我不要太担心晨星,而且满脸痴情的构画他和小丫的未来…   小丫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不知道她能否承受的住这种打击,多好的姑娘啊…想到这里,我一阵心痛,扭过头,悄悄的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泪水。兄弟,放心吧,我一定帮你破解袁村的诅咒,不管这里隐藏着什么…   回到住处,天空飘起了雨丝,那对老夫妻正在院里子打转,满脸惶恐,他们已经发现了死去的向风,哀求我们把尸体弄出去。可怜的向风,为了破解袁村的诅咒,承受了巨大的耻辱,他被绑在那牌坊底下,宁可一死,也不肯透露诅咒的秘密。现在他死了,却连个停尸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要扔到外面淋雨吗…   师父说尽好话,赵欣又拿出几百块钱,总算安抚住了那对老夫妻。也不能怪人家,谁愿意让一个死人停放在自己家里呢…   师父没有了原来的功力,显得相当疲惫,坐在床上,沉默的抽着烟。他昨天和赵欣去袁静花的老家查探了一番,没有什么发现,连夜便赶回了袁村。   赵欣弄了点吃的,我和师父却都没有胃口。外面雨越下越大,休息了片刻,师父起身,准备去找袁村长,被我给拉住了。   “师父,你在家里休息吧,我去就可以了。”说完,我便走出了屋子。   刚来到外面,迎面就碰到了小丫,我瞬间被定在了那里。   小丫没有打伞,刘海上挂着许多亮晶晶的水珠。   “阿冷哥哥。”小丫冲我笑了笑。   我愣愣的答应了一声。小丫问:“阿风哥哥呢?”   “他…呵呵,他不在…”   “唔。”小丫丫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包裹。   “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阿风哥哥做的一双新鞋,现在他不用装傻子了,可以穿了,阿冷哥哥,麻烦你等他回来,交给他好么?”   我怔怔的看着小丫递过来的包裹…   “阿冷哥哥,你,你怎么哭了?”   “啊?”我回过神,擦了擦脸上,笑道,“呵呵,有吗,这是雨水,阿冷哥哥怎么会哭呢…呵呵…”   小丫怔怔的看着我,眼圈渐渐红了起来,“阿冷哥哥,你告诉小丫,阿风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我笑了笑,接过小丫手里的包裹,包裹散发着温热,这里面,是一个女孩儿给自己的情郎做的鞋子,一针一线做的鞋子,不知包含着多少柔情与相思…   “阿风哥哥真的没事吗?”   “没事,相信我。”   “唔…”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赵欣的声音:“冷儿,你在和谁说话,师父让我嘱咐你,暂时不要把向风的死告诉小丫…”   我一侧身,赵欣看到了小丫,顿时愣在了那里…   屋子里,向风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赵欣已经还原了他本来的样子,此刻,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安祥。据赵欣检验,向风先是受了内伤,然后被某种‘东西’掐住了脖子,窒息而死的。难以置信的是,向风竟然在死后和我来回奔波了那么久…   小丫失魂落魄的走上前,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向风,赵欣已经哭得不行了,为了不发出声音,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师父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走了出去。   小丫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也没有哭,只是呆呆的看着。   “阿风哥哥,你累了,对吗,小丫知道,你受了太多的苦和委屈,你只是想休息一会儿,对吗?”小丫缓缓的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向风的脸,“阿风哥哥,小丫一直都很乖,一直都听你的话,你说了要带小丫走的,来,小丫背你走,就像我刚遇见你时那样,来,我背你…”   说着,小丫拉起向风,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咬牙将他背了起来,难以想象,她如此瘦小的身躯竟然可以背的起向风。小丫摇摇晃晃走出几步,向风两臂无力,终于滑了下来,‘嗵’的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小丫慌忙道:“阿风哥哥,小丫摔疼你了!小丫不是故意的!”   我急忙上前拉住了她:“小丫,不要这样,阿风他…他已经死了…”   “不!他不会死的!他不会离开小丫的,他只是睡着了!…”小丫终于哭了出来,软软的倒在我怀里,晕了过去。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小丫!”   随后,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正是袁村长。   “你怎么又跑这里来了,不是说不让你见那傻子么,跟我回去!咦?”袁村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向风。   “以后都见不到了,因为,向风已经死了。”我把小丫送到赵欣怀里,冷冷的说。   袁村长‘嘿嘿’一笑:“死的好,早就该死了…”   话没落音,我一拳便打在了他脸上,袁村长‘妈呀’一声倒在了地上。   师父急忙冲进来,拉住了我。   “师父放手,让我打死这个畜牲!”我满脸泪水的说。   师父好容易制住我,喘了一口气,将袁村长从地上扶了起来,袁村长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袁村长来的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师父把我和向风在山里的遭遇讲了一遍,把个袁村长吓得不轻。   他颤抖着说:“那,那要怎么办?”   “你安排一些人,把那些石头移开,把那墓里的尸体全部毁掉。”   “好,我马上去办。”   “等一等。”师父叫住了他。   “怎么啦?”袁村长回过头。   “还有件事。”   “什么?”   师父指着地上的向风,“这个小伙子是个好人,麻烦你找个地方安置一下。”   袁村长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点头。   向风的尸体,被安排停放在了袁家祠堂里,那个袁老五,已经被愤怒的村民扭送去了镇上。   师父和赵欣下午休息了一下,决定连夜进山寻找晨星,邪物一般喜欢在晚上出没。师父感觉,那袁静花的尸体出现在祖坟里,一定和那‘活体婴尸’有关,可能就是那袁阿七给弄来的。即然在袁静花老家一带找不到她们母子的踪迹,说不定就在袁村附近,无论如何,也要找找试试,晨星已经失踪好多天了…不知道为什么,晨星会如此的多劫多难,虽然我非常牵挂晨星,但还是没有跟师父他们一起去,这天晚上,我要和小丫一起,给向风守陵…   向风护着我走出那古墓,他自己却死了,总体来说,他是为了袁村而死的,如果不是为了破解那个诅咒,他就不会死在这里。师父决定,按照这里的风俗,停尸三天以后,将他葬在袁村附近。   入夜,外面飘着淋漓的雨。祠堂里,燃着两只白蜡烛,地上铺着稻草,向风被放到了一张木床上。小丫身穿孝衣,痴痴呆呆的坐在地上,她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谁劝都不吃,也不说话,此刻,她的脸苍白的就像一张纸。   外面的雨时大时小,敲打着祠堂顶上的瓦片,不时还有风卷进来,吹得地上的稻草‘沙沙’作响。   望着外面的风雨夜,我心里很是担心师父和赵欣,师父虽然道术高强,但他把功力给了我,天黑路滑,山里十分难走,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我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到了后半夜时,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没睡多久,我就醒了过来,感觉祠堂里有些异样,仔细一看,小丫不见了!   这一下子,把我吓得不轻,赶紧追出去找。风夹杂着雨点钻进我领子里,不知怎的,远处的天际有电光在流动,伴着隐隐的雷声。冬天打雷,是很少出现的事情,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我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来到村口,终于找到了小丫,她穿着一身白衣服,很是显眼。就在小丫一头朝那座牌坊撞过去的时候,被匆忙赶到的我从后面死死的抱住了。   “你怎么这么傻!”   “让我去死,我要去找阿风哥哥,呜呜…”   我把小丫拉到我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小丫乖,阿风留在袁村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救你,你死了,怎么对的住他…”   “呜呜…”   “唉…”我长叹一声,仰起了头,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却得到这样一种下场…   忽然间,我感觉那云层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动,绝对不是闪电…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阴魂进村   那是一种隐隐发光的东西,躲在厚重的云层里,我仰起头望了半天,也看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纷落的雨点不断从云缝里掉下来,打在我的脸上,眼睛里。   “小丫,我们回去吧。”我轻声道。   小丫止住哭泣,点下头。   “走。”我牵起她的手,“下次不能再这样了,知道么?”   “嗯。”小丫又点下头。   她的这种样子,很让人心疼,如果是晨星,早已被我拥在了怀里。   “阿冷哥哥。”   “嗯?”   小丫抽了抽鼻子:“人死了以后,真的会投胎转世么?”   “嗯,会的。”   “那我到时候可以知道阿风哥哥投去哪里了么?”小丫仰着脸问。   我心里一痛,到底转世轮回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师父曾说,那是一种磁场能量的转移。据说,产妇在生产时,新生命会改变四周的空间磁场,引来游离飘荡的魂魄体磁场团,进入新生命的体内,瞬间的磁场冲击,震动声带,所以,婴儿会发出啼哭声…当然,这只是一种理论,具体什么样的,没人知道。   我摸了摸小丫的头:“乖,阿风是个好人,下一世,一定不会再受苦了。”   “嗯。”   突然,我感觉头顶一亮,只见一道长长的闪电远远的滑了开去,随着‘轰隆’一声巨雷,云层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雨点就像洒下的豆子,‘哗哗’的落了下来。   “快走!”   我护着小丫回到祠堂里,摇曳的烛光下,向风依然躺在那里。   安抚了一番小丫,我再也没有了睡意,缓步来到祠堂门口。望着远处黑黑的连山,我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雨越下越大,仿佛老天爷都在为向风哭泣。雨滴落在村里的一间间房子上,腾起一片片水雾。   就在我转身要往回走的时候,我突然看到,远处的村路上似乎有几个模糊的黑影…   由于雨太大,而且又离的远,看的不是很清楚。深更半夜的,下着这么大的雨,会是些什么人?…   “小丫,我出去一下,你要乖哦。”   小丫回身冲我点点头,烛火映着她苍白的脸。   我心里还是不怎么放心:“这样吧,等到阿风头七的时候,我看能不能让你跟他见上一面。”   “真的吗?”小丫眼睛一亮。   “真的,不过,他可能看不到你,也感觉不到。”   小丫喜极而泣:“没事,只要…只要我能看到他就好…”   “唉…”我摇了摇头,拣起门后那把破伞,走了出去。   我一路急行,转过一个弯,果然看到前面有人,大约有六七个。那些人走的很慢,也没有打伞,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心里疑惑,一咬牙追了上去,就在我刚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一道闪电擦亮了夜空。电光辉映下,只见那些人的身体竟然是透明的!   他们就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个黑黑的影子…那一刻,我终于知道我遇到的是什么了,吓得呆在了那里。师父说,如果不使用特殊方法,正常人是看不到鬼魂的,只有一些将死之人才可以看的到,难道我快要死了吗?   我手心冰凉,使劲在胳膊上掐了一下自己,很痛,不是在做梦,也就是说,我真的看到了鬼魂。师父说,一般的鬼魂,除了在死后过七时才会冲破界口,进入阳人居住的范围,否则便是厉鬼。袁村最近没有死人,那么这些鬼魂就不是回来过七的…   虽然心里很害怕,身上也没有一件法器,我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那些‘人’幽幽荡荡,来到一处房屋密集的地方时,忽然停了下来,分成了两边,分别飘进了两家的院子里,不见了踪影,很快,它们又飘了出来,朝村口飞去…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又是一道电光,我一惊抬头,突然看到,天空中有一个巨大的漩涡,隐藏在云层里,时隐时现的光波在漩涡的四周流动。   我终于明白,之前在村口时看到的就是它,没错,它就是天眼。和晨星寻找魂魄的那几晚,我也能看的到天眼,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明此节,我心里的恐惧感竟然消失的没了踪影。晨星失踪了这么多天,肯定凶多吉少,只是我之前报着一丝希望,不愿意往坏处想。现在,想想自己死后可以见到晨星,心底竟涌起了一丝甜蜜。在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小丫要为向风殉情时的那种心情了。   我扔掉雨伞,任凭雨点落在脸上、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凉,心里就像燃烧着一团火,就算要死,我也要在死之前做点有意义的事。刚才那些‘厉鬼’似乎朝村口方向飘去了,为了得知它们的来意,我便追了过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来到村口时,我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在那座牌坊底下,竟然站着黑压压一大片黑影!   也不知哪来这么多鬼魂,昏暗中,它们一个个从我身边飘过,飞进村子里,纵高伏低,蹿上一家家屋顶…不久又返了回来,飘向那座牌坊,倏地不见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望着风雨中静默的袁村,此刻我已经明白了,这些‘黑影’并不是厉鬼,它们之所以可以越过界口,进入村子,是因为,界口已经不存在,或者马上就要不存在了。这意味着,袁村即将成为一个死村,诅咒就要降临了…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有些特殊的鬼魂,它们带有一种抗力磁场,进入不了新生儿的体内,没法轮回。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它们是集体突然死亡,磁场互相排斥而造成的,比如车祸现场。它们如果想要消除这种磁场,就要到另一个集体死亡的地方寻找替身。人在死之前,魂魄会有预感,与肉体产生松动,但人本身是感觉不到的,其中,极个别的少数可以看到阴界的物质。不过,鬼魂可以感应的到他们魂魄松动,看样子,刚才那些鬼魂已经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旦对方魂魄游离出来,便会在它们排斥变异之前,迅速置换它们的正常磁场…   看着一个个黑影不断从我身边飘来飘去,我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倒没有一个停到我面前。突然间,我想到了小丫,暗叫一声不好。师父曾说,一旦被鬼魂选中,就算逃得一死,今后也会多灾多病。   想明这一节,我急忙朝村里冲去,来到祠堂附近时,已经看不到了黑影了,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一进入祠堂里,我立时呆住了,小丫的身后竟然站着好几个‘人’,‘他们’的衣着装扮十分古怪,并且你拉我拽,似乎争执不下…   “小丫!”我大叫一声。   小丫被我吓了一跳,回头疑惑的看着我。   我冲过去便拉住了她的胳膊,“快走!”   我拉起小丫朝门口跑去,那些‘人’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快到门口时才发现,那里不知何时也站了几个‘人’,我急忙又退了回来。   前后都有鬼魂,进退两难之下,我一咬牙拉着小丫来到墙角,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过了片刻,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回头一看,霎时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鬼魂,正和其它那些鬼魂搏斗在一起,而这个鬼魂,正是向风…   这是一场真正的无声电影,小丫被我挤得喘不过气来,问道:“阿冷哥哥,怎么了?”   我看了看她,又望了望那边搏斗的‘向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快,那些鬼魂退了出去,向风在祠堂里转了几圈,也出祠而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鸡鸣声,天亮了。这时候,我惊奇的发现,向风尸体的脸颊上,竟然挂着一滴泪水…   我把刚才的一幕讲完,小丫早已经泣不成声了。向风能感应到小丫有难,说明他的鬼魂有意识,死尸流泪我也是第一次见。   天色大亮时,师父和赵欣终于回来了,两个人浑身都已经湿透了,身上刮了不少口子。   “村子里气氛不对,冷儿,昨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没等我开口,师父就当先问道。   我讲完以后,师父大惊之下,先翻开我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又试了试我的各种感官。   检查完以后,师父长出一口气,说我的魂魄俱在,气脉也很旺健,不会有事。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十分平静,只是很疑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看到阴界的东西。   师父也想不通,只是叹道:“阴魂进村,看来要出大事了。”   “师父,你找到晨星的下落了没?”我问道。   师父缓缓打开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件风衣,我定睛一看,正是晨星的!   “这…这是…”我抑制不住激动,浑身都在颤抖。   “这是我们在山里发现的。”赵欣疲倦的说。   “那晨星呢?!”   师父摇了摇头:“没找到,不过,应该就在这附近。”   说着,师父朝远处望了一眼:“小丫还好吗?”   我点点头,悄声说,向风的魂魄走后,我发现他的尸体流泪了。   师父先是一惊,随后喃喃的道:“阴魂进村…尸体流泪…阴魂进村…尸体流泪…冷儿,向风还能救的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招魂   淡淡的晨光从门口透洒进来,祠堂里一片沉静,我和赵欣哑然的看着师父。师父显得有些激动,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低沉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向风还有的救。”   我一下子蹦了起来,情绪失控的冲到远处,将小丫抱起来转了几圈。   “阿冷哥哥,你,你怎么了?”小丫红着脸问。   我放下小丫,抹了一把狂溢而出的泪水,“师父说,他可以救活阿风。”   小丫顿时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望着我。   师父走过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用一种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从医学角度来说,人一旦死了,没有了生命特征,就救不活了。用我们道家的话来解释,这是因为,魂魄离体和婴儿出生的性质是一样的,新死之人的魂魄,是没有本元意识的,如果是被人杀死的,它们也许会记住凶手,却不知道自己是谁。纵然将它们招来,还回身体里,也会因为无法和肉体契合而脱离出来。一直要到头七,魂魄才会恢复自己的本元意识,这时候,纵然肉体还在,也无法复活了,因为肉体已经没有了生理机能。”   师父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向风能感应到阴魂进村,小丫有劫难,说明他有一定的本元意识,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但他却知道小丫。而尸体流泪,说明他的肉体还有生理机能。如果我们可以在此基础上唤回他的本元意识,让魂魄恢复记忆,还回他的身体里,那么,他就可以复活,这种现象,属于万中无一。”   “才哥,你有把握吗?”赵欣惴惴的问。   师父思索了片刻,重重的点点头:“我尽力吧,小丫,关键还是要靠你了。”   “我?”小丫浑身颤抖,很是激动。   “嗯,只有你,才有可能唤回他的本元意识。”   小丫朝躺在床上的向风望了一眼,抹去泪水,咬着下唇说:“只要能救活阿风哥哥,让我去死都可以。”   师父点点头说:“要等到晚上,才能布阵施法。我们先回去吧,阴魂进村是劫兆,看来,袁村不出三天将有大祸临头。”   师父叹了口气,嘱咐我们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造成集体恐慌,人们失去了信念,灾祸说不定很快就会降临。   小丫显得十分虚弱,在我们百般劝慰下,这才答应回去休息。   刚来到门口,就看到袁村长带着一帮人朝坡上走来。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脸色都很苍白,就跟几天没睡觉似的,无精打彩的扛着工具。   一问之下,他们正是要去山里挖掘那座古墓的。师父让袁村长另行安排一些人,在山里寻找晨星的下落。那些人哈欠连天,摇摇晃晃的离去了。   师父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只是摇头。看样子,村里的村民应该都被昨晚的那些阴魂给选中了。   回到住所,简单吃了些东西,我向师父讨来晨星的那件风衣,悄然走了出去。据师父说,他们是在一处山溪边发现的这件衣服,当时它挂在一根树枝上,此外,就没有别的发现了。   来到村外一个僻静的地方,望望左右无人,我蹲下来,缓缓的展开晨星的风衣。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袁村一带的山里,不过,见到这件衣服,我心里又多了几丝希望,说不定晨星还活着。   风衣上沾了不少泥土,我用树叶小心翼翼擦拭了半天,总算清理干净了。我用手轻抚着风衣柔软的布料,就像抚摸着晨星柔顺的头发。看着上面的一颗颗颤动的纽扣,泪水终于模糊了我的视线。   师父说,向风之所以还有本元意识,应该是因为爱情的力量。我相信,这种力量可以改变向风,也可以改变我的晨星。晨星,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听到我对你的呼唤了吗…   不知何时,我抱着晨星的那件衣服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傍晚。我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猛一起身,竟然有些眩晕,眼前金星乱闪。   我急忙用手拍了拍额头,透过眼角的余光,我忽然看到,远处的坡上站着一个老头。我一怔,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里却空空的,只有一丛丛荒草在舞动。   我摇摇晃晃来到村口,突然感觉,村子里和之前相比,好像有了某种变化。青石路上,垃圾和树叶翻滚飘舞,却听不到风声,虽然屋顶上升腾着袅袅的炊烟,但我却感觉不到人气,只是觉得四周十分的冷寂和空旷,就连空气都好像改变了味道,仿佛来到了荒郊野岭。   这时候,去山里寻找晨星的那帮人也回来了,一个个满身是泥,垂头丧气,拖着沉重的步伐。我急忙迎上去,挨个询问,得到的却是一连串的摇头和叹息。   回到住处,小丫早已经等在那里了,脸上满是忐忑和不安,师父却不知去了哪里。吃完赵欣给我准备的饭,师父才从外面回来,手上抱着一只大公鸡。   师父把那鸡交给小丫说:“抱着它,这是晚上引魂用的。”   我们今晚的宗旨是要复活向风,所以,招他的魂魄不能使用引鬼咒或者天极步,至于天极阵,那是更不能用的了。因为,这些道家做法招鬼用的东西,都有一定的煞气,会对鬼魂造成伤害,由其天极阵,那是对付厉鬼才用的东西。想要恢复向风的本元意识,就不能让他受一丁点煞气的损伤,要想别的办法来引魂,因此,那些驱邪用的八卦、桃木剑…凡是有煞气的东西,师父都没有带,只带了一碗‘倒头饭’、黄纸、还有锅灰之类鬼物最喜欢的东西。并且,让袁村长提前告诉村民,晚上谁也不许出来。挨过我那一拳之后,袁村长显得格外恭顺,连对小丫和向风的事都不敢过问了。   夜渐深时,我们来到了外面,袁村里早已经没有了灯光,抬头望去,一轮圆月挂在半空,然而,地上的青石板路却不像以前那么的光洁了,而是乌蒙蒙的,就像洒了一层灰,并且,到处都是泥泞。   师父说,为了引阿风的魂魄,村里不能挂避邪的东西,村口、路口也不能设障…但愿袁村的劫难不会在今晚降临。到了明天,师父再想办法帮袁村度劫。   来到祠堂以后,师父将那碗‘倒头饭’放在供桌上,插好筷子,点起三柱香拜了几拜,然后,在外面的火盆里烧了一卷黄纸。   回屋以后,师父看了看我们说:“都准备好了吧。”   我们几个同时点点头。   师父说,今晚有一定的凶险,因为在引向风的同时,很有可能把别的‘东西’也给引来,而且,袁村现在没有界口,不知道会来些什么。   说完以后,师父取出一道符,在向风尸体的眼睛上抹了抹,点燃以后,将纸灰涂抹在了我们的眼皮上。师父说,用这种方法,只能看到向风的鬼魂,看不到别的东西,嘱咐我们千万不能掉队,如果感觉身周有异常的气流,一定要开口出声,他来解决…   交待完一切,师父将一盏长明灯放在向风的床头,招了招手说,我们走吧。   来到外面,师父让小丫当先领路,走在前面,盯着手里的那只公鸡,集中意念,心里默念向风的名字,并且回想她和向风交往的点滴,希望向风可以感应到,从远处赶过来。   师父一边走,一边掏出一把把沾过鸡血的糯米洒在地上。走没一会儿,小丫想到动情处,竟然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并且越哭声音越大,耸动着肩膀,很让人心疼。   我很想上前劝慰一下,被师父阻住了,师父对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天上没有什么云,也看不到几颗星星,只有惨白惨白的月光。我四处张望着,不断回想着昨晚的一幕幕,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看到阴界的东西。   快到村口时,那只鸡突然‘咯咯’的叫了几声,小丫似乎一愣,停止了哭泣。师父低声说了一句,来了。   这时候,我看到远处有一个淡淡的影子飘了过来,小丫浑身震动。   “千万别出声,免得惊扰了他,等他过来以后,转身往回走,每走十步,就停上一步,好让他跟上。”   师父嘱咐完,那影子已经飘到了近前,赵欣有些紧张,抓住了我的胳膊。   仔细看去,果然便是向风,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团凝聚起来的薄雾。师父一打手势,我们转身便往回走。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来到祠堂门口,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回头一看,我不禁吓了一跳,一瞥眼间,我看到后面不远处悠悠荡荡,竟然飘着几十个‘人’…   这时候,小丫已经将‘向风’引进了祠堂里,师父一把将我也拉了进去,迅速抽出一道符,‘啪’的一下子贴在了门上。   关紧门以后,师父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向风的魂魄正在祠堂里飘飘荡荡。   “小丫,后面要靠你了。”师父说。   “我要怎么做?”小丫回过头,眼睛都哭肿了。   师父看了看表说:“马上就子时了,等到子时的时候,我会教你怎么做。”   看着师父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瞥向赵欣,只见她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赵欣的头发不知怎的长了许多,搭眼一瞧,我顿时吓的瞪大了眼睛,因为,在赵欣的身后,竟然站着另外一个女人…   第一百三十章 借命   那是一个淡淡的人影,紧贴在赵欣的背上,看不清五官,只看的到一头凌乱的长头发。我吓得呆住了,怎么进来了一个…   “冷儿,看我干什么?”赵欣眼睛一瞪。   师父见我神色不对,轻轻推了我一下,我就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指着赵欣道:“赵姐,你后面!”   赵欣脸色一白,这时候,师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抽出一道符冲了过去,‘啪’的一下子贴在了赵欣背上,我看到那人影颤动了几下。随着师父一撤符,缓缓的从赵欣背上被拉了起来。   这是一个身穿古装的‘女人’,衣服的袍袖和下摆都十分宽大,不知哪个年代的。   师父提着符,那女人就像沾在上面似的,飘飘颤动,很像一片透明的棉絮。   师父拉开门,朝外猛一抖符纸,那女人便飘了出去。   “没事了。”师父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赵欣惊魂未定的站在那里。   师父走上前,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让她伸出舌头,检查了一番。不知怎的,赵欣在师父面前就像个小孩子,唯命是从,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那种霸气。   “看来被我驱走了,如果再晚一会儿,阴魂侵体,那就麻烦了,到时就算驱走,以后也肯定少不了灾病。”师父长出一口气,看了看我,“冷儿,你可以看的到那阴魂?”   原来,师父刚才只是凭借自己的感觉驱走的那鬼魂,他根本就看不到。   我愣愣的点点头。   师父走过来,掰开我的眼皮看了看,喃喃的说,“奇怪,你根本就没有开天眼,怎么可以看到其它阴界的东西…”   我挠了挠头,忽地心中一动,走到门口,贴在门缝上朝外面看去,明晃晃的月光下,院子里一片空荡,哪有半只鬼魂的影子…   看看子时将近,师父道:“小丫,你准备好了吗?”   小丫点点头。   向风的魂魄还在来回的飘动,忽高忽低,师父看了一眼,沉声说:“等一下,能不能唤回向风的记忆,就要看你的了。”   “师父,我要怎么做?”小丫问。   师父深吸了口气,说:“你和向风之间,有很多共同的记忆,等一下,我要将他引进你身体里,你要用自己的意念来牵动他,帮他恢复生前的记忆,让他知道自己是谁。如果成功,他就会独自从你的身体里脱离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你会跟着他一起死,他会把你的魂魄也给带出来,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了。”   小丫先是脸色一白,随即露出了微笑。   师父又道:“这种方法,叫作借命,把你的阳火借一半给向风,帮他点燃生命之火,也就是说,如果借命成功,你本来还能活六十年,便只剩下了三十年,另外的三十年给了向风,你愿意吗?”   “愿意,哪怕只剩一天我也愿意。   “好,不过,阴魂入体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能不能受的住,要看你的毅力了。”   小丫用一种痴迷的眼神望了望飘在半空中的‘向风’,说:“我不怕。”   师父咬牙一点头,命小丫盘膝坐在向风的床头,闭住眼睛,抱着那只引魂鸡,心里默念向风的名字。随后,师父一口咬破食指,迅速画了一道符,趁‘向风’飘到低处时,用那道符轻轻一沾,就把他的魂魄给沾住了。   师父小心翼翼引着那魂魄来到小丫面前,大喝一声:“进!”一抖手,那魂魄一下子便钻进了小丫的身体里。   小丫猛的一震,师父在她头上轻轻一按,“千万稳住。”随即,师父点起一柱香,插进了床头一只装有糯米的碗里。   “小丫,你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小丫坐在那里,脸色煞白,身子微微的有些颤抖,师父说,那是因为,魂魄是属于阴性的东西,人的体内一旦多出一道魂魄,便会阴阳失衡,酷寒无比。   香燃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半截,我和赵欣盯着小丫,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小丫坐在那里,摇摇欲坠,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师父告诉我们,如果是一般的人,连一分钟都受不了,小丫之所以能挺住,是因为她具有强大的信念,这种信念,便是爱…   在那柱香燃到最后一段的时候,小丫突然停止了抖动,脸上现出痴迷的神色。   “师父,这是…”   师父冲我摆了摆手,缓缓的走上前。这时候,我发现小丫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重影,就像那晚的袁静花一样。   师父拿起先前那道符,贴在了小丫额上,缓缓一拉,向风的魂魄便给带了出来。完全脱离出来以后,师父随手一指点在了小丫的眉心,这才长出一口气。   此时,我惊奇的发现,脱离出来的‘向风’,已经不再到处飘荡了,而是围绕小丫团团环绕了几圈,飞进了自己的尸体里,而那柱香,也刚好燃到了尽头。   随着公鸡的一声长鸣,向风和小丫同时睁开了眼睛!   “阿风哥哥!”小丫痛哭一声,扑进了向风怀里。   向风脸色苍白,爱恋的抚摸着她的头,泪水肆意的流淌着,我和赵欣都已经哭出了声。   师父闪动着泪花,‘呵呵’笑道:“你们创造了奇迹…你们创造了奇迹…”说完,‘嗵’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才哥,你怎么了?!”赵欣吃了一惊,急忙冲上前。   我流着泪道:“师父用血符帮阿风还魂,违背天道,要折去五年阳寿,之前他不让我说破。”   “师父!”   “师父!”   向风和小丫同时跪倒在地。   师父摸了摸小丫的头,又看了看向风,笑道:“好孩子,能用我的五年,换你们几十年的幸福,很值得…”   值得庆幸的是,这天晚上,袁村十分平静,除了之前那些尾随的阴魂以外,没有阴物来村里作祟,诅咒也没有降临。只是,在天快亮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仿佛天塌地陷一般,震的整座祠堂都在颤抖…   第二天,向风复生的消息传遍了全村,男女老少都跑到我们的住处来看,院门都给挤烂了,院子里黑鸦鸦挤满了人,纷纷称赞师父是活佛在世!   师父看着这些村民,脸上却满是愁色,因为他知道,还有更大的忧患在后面,能否挽救全村人的生命,才是最终的关键…   “小丫,快点回去吧,等下你阿爸又要难为你了。”向风抱着小丫,坐在床上轻声说。   师父说,向风的生理状态想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只能吃些流质的食物。关于那天在山里发生的事,向风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两天就像做了一场梦…   “不怕,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小丫说。   看着物我两忘的二人,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同时眼圈一热,悄然走出了屋子。   来到外面,纷乱的人声被我抛到了脑后。晨星失踪已经第八天了,我由最初的狂躁,到现在已经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师父为了救向风,宁可折掉自己五年的阳寿。拥有他功力的我,也要向他学习,相较于晨星,袁村无数鲜活的生命更为紧要。   后面两天,我和师父必须要守在这里,应付随时可能降临的灾难。   对着阴沉的天空,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已经暗下决心,如果袁村的劫难过后,还是没有找到晨星,我就陪她一起死…   不知不觉得,我已经来到了村口,一侧头,我看到了那座牌坊,孤独的立在那里。我忽然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那些‘阴魂’飘到这里就不见了,莫非这里有什么古怪?   我走上前,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打量这座牌坊,站在下面,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倒下来的错觉。有些开裂的缝隙里,长满了青苔,还有一些虫子在里面爬来爬去。   牌坊底下空空的,长满了荒草,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个细弱蚊蝇的声音…   “阿冷…”   我心头倏地一震!   “是谁!谁在叫我?!”   “晨星,是你吗…”   我的声音远远传了开去,我像疯子一样满地转圈,一遍一遍的呼唤晨星的名字,然而,回答我的,却只有从山间传来的阵阵回音…   终于,我瘫软在地,痛苦的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看样子,刚才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   我有一种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感觉,心里一遍一遍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要站起来。两条腿却像面条一样,使不出半点力气。   突然,透过牌坊底下的缝隙,我看到远处的一个地方,升腾着氤氲的水气。   我一下子便站了起来,绕过牌坊,踏着碎石乱枝走到那里一看,不过是一窝荒草。   只是,这窝草看起来和别的地方的不大一样,由于雨水的冲刷,别的地方的草都已经软趴趴的贴在了地上,然而,这窝草却蓬蓬松松的,就像有人疏理过似的。   我心中一动,拣起树枝,小心翼翼拨开荒草,我看到什么?   我看到了一口井…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变数   这是一口年代十分古老的井,井壁上爬满了青苔,呈现出一种暗黑的颜色,下面隐约可以看的到水光。不过,最为奇特的是,地面上的这个口并不是原来的井口,它的形状看起来很不规则,松松的一层全是红土,真正的井口,在土层下大约两米多处。借着朦胧的光线,隐约可以看到青石垒就的井台…   总之,这口井给我的感觉,像是原本被深埋在地下,突然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给拱出来的。   我脊背一阵发凉,难道,这口井和那晚的阴魂有关?这样想着,我的手一哆嗦,不小心将一根枯草抖落进了井里。那根草悠悠的朝黑暗中坠去,就在我快要看不到它时,突然间,它又飘了起来!   我伸手捞住这根草,愣愣的看了半天,看来,有气流从井里溢出来。我把头探进去,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不过,倒也并不憋闷。   井里似乎有某种莫名的力量在吸引着我,犹豫了片刻,我决定下去看看,于是,小心翼翼探身进去,用手撑住两边,慢慢往下滑。上面一段,土块‘哗哗’的往下落,我屏住呼吸,十分小心,终于,来到了真正的井口。   头顶望去,只能看到小小的一块天。井壁两边的青苔湿漉漉的,却也并不是很滑。我试了试,感觉自己有把握等下撑着两边能爬上去,便继续向下滑去。   在这个狭小而又迫促的空间里,我的呼吸听起来就像破风箱一样刺耳。滑到五六米深时,我感觉有一股凉凉的气流从脚底冒出来,心里一惊。   往下一看,浮光流动,脚下不远就是水面。原本我以为,在井壁上会有通风口之类的侧洞,然而事实证明我想错了,两边都是坚硬的石壁和颜色发霉的苔藓,一直快到水面了,都没有发现什么侧洞,那么,气流是从哪里来的呢?   就在我茫然四顾的时候,脚底‘咕噜’一下子,紧接着,我听到一种极为奇怪的声音,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有无数人在撕心裂肺的嚎叫,然而,声音却显得格外的飘渺和遥远。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低头仔细一看,吓得差点没掉下去。只见黑黑的水面之下,挤着很多人影,正在‘咕噜’‘咕噜’的吐气…   听完我的叙述,师父显得很震惊,我接过赵欣递过来的一杯水,连喝了几大口,才勉强使心情平复了下来。   “走,我们去看看。”   我带着师父来到那口井边,师父只看了一眼,便道:“阴气外溢,是大凶之兆,赶紧回村里去。”   “师父,这是阴气?”我把手放到井口,诧异的问。   师父点点头说:“村里很快要出事了,原来,那些阴魂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回到村里,师父找到袁村长,告诉他说山里的墓先不要挖了,命他抓紧派人将那口井封死,并且给了他十枚铜钱和一叠符纸,嘱咐他压在井盖上,用鸡血泡酒淋在上面,然后用土盖住。袁村长显得十分诧异,他说他们祖辈世代生活在这里,从不知道那牌坊后面还有一口井。   袁村长走后,师父不停的在屋里踱着步子,苦苦思索着什么。   快中午时,袁村长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师父问。   “弄好了。”袁村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这时候,赵欣从厨房出来喊我们吃饭。   师父摆了摆手说不吃了,对袁村长道:“召集村民,开会。”   半个小时以后,祠堂门前聚满了人。小丫扶着向风坐在一旁,两个人看起来都很虚弱,不过,脸上却散发着幸福的光茫。   “好了,都别吵了。”袁村长摆了摆手。   有些妇女‘叽叽喳喳’还在小声说笑,根本不知道召她们来所为何事。   “现在,由张师父讲话…”袁村长罗里罗嗦一大堆。   师父摆手打断了他:“我召集大家来开会的目的,主要是想通知大家,这两天先去山里面住一下。”   师父话音刚落,村民们就已经瞪大了眼睛,包括袁村长。   “张师父,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袁村长脸色惨白。   “没有。”师父安抚村民道,“我已经找到袁阿七从外面带来的那邪物了,后面我要把它引来村里才能将它除去,为了确保大家的安全,所以请大家暂时避一避。”   村民们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下午,在袁村长的安排下,一个个扶老携幼,带着干粮和被褥,踏上了进山的路。   等到村民全部走后,师父才长出了一口气。   “冷儿,幸亏你发现的及时。”师父说。   “怎么了?”   “如果还不搬走,这些人熬不过今晚,那些阴魂正聚在井底,用阴气置换袁村的阳气。到了今晚,他们就会成为阴魂的替身,一觉睡过去,再也看不到日出了。”   “这就是诅咒吗?”我问。   “不。”师父摇了摇头,“看样子发生了某种变数,诅咒在三天以内不会降临了,那些阴魂找到了目标,却得不到替身,所以才用这种方式。”   我暗松一口气,师父却道:“现在不降临,不代表以后,走吧,我们也去山里看看。”   村民们住进了一个很大的山洞里,里面阴湿而又潮闷,还有人把自己家里养的鸡和狗也带了进来,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张师父,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啊?”见我们进来,村民们纷纷问道。   师父笑了笑说:“后天就可以回去了。”   晚上,师父带着我回到村里,分头在每家每户门前烧纸祭拜,要等到后天,村里残留的阴气才会散尽,封住界口,村民们才能回来。至于为什么出现变数,师父也想不出原因,更不知道是吉还是凶。   这天晚上,袁村真正成了一个死村,空无一人,淡淡的薄雾笼罩住一间间屋顶,清冷的月光下,看起来就像是浮动的棉絮。   不一会儿,除了雾气以外,空气中又多了一股轻烟,不时有浮动的纸灰,飘舞在青石板路上。   在袁本兴堂姐家门口拜祭完以后,我揉了揉酸痛的腰,刚要去另一家时,我忽然看到前面的远处有一个人。   走过去一看,这是一个年青的村民,‘审判’向风那晚我见过他,当时他还被我踢了一脚。此刻,他正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不知道干嘛。   我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差点把他给吓死。   “你回来干嘛?”我眼睛一瞪。   看清是我以后,这人‘嘿嘿’一笑:“我有东西落在家里了,回来拿的。”   话音刚落,一只木瓜从他怀里掉落下来,‘咕噜噜’滚到了远处。那村民脸红脖子粗,尴尬的看着我。   我眼睛一转,笑道:“我看,你是趁村里没人来偷东西的吧。”   “嘿嘿…”   突然,‘叮叮’两响,从他怀里又掉出来两枚铜钱,搭眼一看,我吃了一惊。   “你从哪里弄的这种铜钱?!”   “我…我自己家的…”   “还敢说谎!”我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提起了拳头。   “我说!我说!”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铜钱正是师父白天交给袁村长压那口井的,这小子当时在场,他在外面打工时听人说古铜钱可以卖大钱,于是,趁袁村长他们走后偷偷的挖了出来。   我把他往地上狠狠一摔,骂了句混蛋,回头看去,师父不知去了哪里。来不及去找他,我迅速拣起那两枚铜钱朝村口跑去。   来到那口井的位置,只见上面的土堆完好无损,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我用手在土堆上掏了个窝,把铜钱埋进去,用脚踏实以后,刚要往回走时,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扒开土堆底下的一丛乱草一看,冷汗‘刷’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那下面竟然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洞口!   糟了!看样子阴魂还是出来了!阴魂出来会去哪里,当然会去找自己之前选好的替身,村民有难!   想到这里,我急忙朝山里跑去,半道上碰到了匆匆赶往山里的师父,原来,师父看到村里的雾气非但没有消减,反而越增越多,就知道情况不对了,来不及通知我,他第一时间往山里赶去。只是,他没我跑的快。   跑出一段,我忽然停了下来,“师父,你先过去,我回村里一趟!”   因为,我想到了那个村民。   来到村里,果然如师父所说,雾气比先前浓重了许多,数米之内,什么也看不清楚,转了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就在我准备出村时,忽然听到一声惨叫,好像是从袁家祠堂方向传过来的。   我跑去一看,那村民倒在祠堂门口,浑身颤抖,月光穿透浓雾洒在他脸上,只见他双眼圆睁,面部肌肉扭曲,似乎看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   “你怎么了?!”我急切的问。   那村民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用僵直的手指着祠堂里。我看过去,昏昏之中,只见祠堂里站着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晨星脱困   这时候,雾气越发浓重起来了,一团一团的,就像从天上落下来的云,堵在祠堂门口,只能看到里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什么人在里面?!”我喊了一声,那个人即没有出声,也没有动,看起来十分诡异。   地上的这个村民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活不成了。我壮起胆子朝祠堂里走去,来到门口,我突然嗅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仿佛有一种淡淡的甜香,夹杂在凉丝丝的雾气里。   我只觉一股热血‘轰’的一下子涌上脑门,一步跨进祠堂里,昏黑中,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站在供桌前,披肩的长发微微颤动,不用看到她的脸,只凭气息我就可以知道,这个人是晨星!   霎时间,我就像被定住了,仿佛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阿冷,是你吗?”晨星幽幽的问,她的声音就像从天际洒落的音符。   “是我。”   “阿冷!”晨星一头扑进了我怀里。   我就像沉入了永久的梦里,良久才回过神,泪水像决堤的河流,落进她的头发里。   我轻抚着晨星的头发,哽咽的说:“晨星,真的是你吗?!”   “是我!是我!”   我紧紧的将晨星搂在怀里,好像生怕一个不慎她又会溜走消失。   “你去哪儿了告诉我,你这几天过的好吗?现在饿吗?”   晨星哭着说:“我在山里出不来,不饿,就是想你们,想你…”   “我的傻瓜,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嗯嗯…”   我抱着晨星,百感交集,很想大笑一场,然而,从眼睛里出来却变成了泪水,幸福的泪水,无声的泪水。   突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啃咬我的裤腿,低头一看,竟然是那只‘活体婴尸’,我吃了一惊,一下挣开,将晨星挡在身后,抬脚就要踩上去。   “不要!”晨星一把拉住了我,朝外面指了指,“刚才那个人要非礼我,就是它救了我。”   说着,晨星俯下身,那婴尸一下子跳进了她怀里,亲昵的蹭来蹭去,把我都给看呆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晨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告诉我说,袁静花将她抓进山里以后,并没有杀死她,而是将她关进了一个山洞里,让她带‘孩子’。袁静花就像活人一样,有自己的意识,她似乎认为自己还活着,而她的所谓‘孩子’,就是那只‘活体婴尸’。袁静花每晚都去山里,她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每次出去,她都会抓一些野味儿带回洞里,交给晨星烤了吃。   连续几天的相处,那‘婴尸’竟然对晨星有了感情。   晨星知道,我们肯定在寻找她的下落,却苦于脱不了身。终于一天,袁静花带她离开了山洞,路过一条小溪边的时候,晨星灵机一动,脱下自己的风衣挂在了一棵树上,希望我们能够发现。   后面几天,袁静花将晨星关在另一个山洞里,突然没了踪影,如果不是‘婴尸’每天从洞口的石缝里钻出去,给晨星弄来食物和水,晨星早就饿死在里面了。   这天晚上,晨星在‘婴尸’的帮助下,终于弄开了堵在洞口的石头,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袁村。在村里转了一圈她才发现,竟然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她以为村民又像往常一样在祠堂这里开会,便赶了过来。她并不知道,有一个色狼正悄悄尾随在她的后面,这个人,便是死在外面的那个村民。   一上坡,那村民把她拉到祠堂门口就要非礼她,被及时赶到的婴尸给吓死了。惊魂未定的晨星刚躲进祠堂里,我就赶了过来…   听到晨星的叙述,我张大了嘴巴,感觉实在不可思意。   晨星将那‘婴尸’轻轻的放到供桌上,如果它不睁开头上的其它眼睛,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恐怖,就像一个黑黑的小孩儿。   “这么说,还要感谢它喽。”我指着那‘婴尸’,吞了口唾沫。   晨星点点头,缓缓的偎靠在我怀里:“阿冷,你知道吗,我这几天,每天都在想你,有一天晚上,我感觉自己飘飘的出了山洞,一直来到你的住处,看到你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我就把外套给你盖在了上面…”   我一怔,原来那是真的,看样子,这就是所谓的元神出窍,师父说,当一个心思单纯的人,具有某种强烈意愿的时候,睡梦中很容易元神出窍。在那种意愿的支配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把自己发烫的额头,紧紧抵住晨星的额头。   “你没事就好,这几天肯定受了不少苦了。”   “还好。”晨星说,“我感觉那袁静花虽然变成了怪物,却并不坏,她一点都没有难为我,也没有害过人,阿冷,如果你们后面找到她,我求你们不要伤害她好么?”   “你说怎样就怎样,只要你没事就好。”   晨星轻轻一笑:“谢谢你。”   “那袁静花在山里找什么东西,你知道吗?”我问。   晨星只是摇头。   温柔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我心中一荡,摸索着朝她唇上吻了过去…   好了一会儿,我们才从心驰魄荡中醒来。   晨星娇喘连连的问:“对了,村里怎么连一个人都没了?”   我这才回过神,“路上我再告诉你,我们赶快去山里帮师父。”   我指着那‘婴尸’问:“这个东西怎么办?”   晨星拍了拍手,那‘婴尸’蹭的一下飞到了她肩膀上。   “我们走吧。”晨星笑了笑说。   来到外面,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就连四周的雾气都变得可爱了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村民,我心里没有一点恨意,竟然觉得他很可怜。   晨星这几天受了不少苦,看起来消瘦了许多。我不忍心再让她受累,将她背起来一口气跑出了村子,离谱的是,那‘婴尸’时不时伸‘手’摸摸我的头。   赶到那处山洞时,已经快到子时了。我停下来,嘴里喘着粗气,心里十分忐忑,不知怎的,四周竟然异乎寻常的静。   来到洞口朝里一望,里面竟然空无一人。洞里面乱糟糟的,甚至还有小孩拉的屎,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我的心才终于放宽了下来,看样子,为了躲避阴魂,师父带他们去了别的地方。   “走吧,他们去了别的地方。”   我背着晨星,沿着时隐时现的凌乱脚印追了过去。一直爬上一处断崖,月光下,只见崖底的某一处聚着很多人。四处一望,这里正是向风出事的地方,与那天不同的是,此时的崖底没有雾气。   是了,这里的磁场是反的,鬼魂纵然进来,也会因为丢失记忆,找不到自己原来选好的替身。   我背着晨星,觅路来到了崖底,远处,那些村民聚在一起,嘈杂的声音一阵阵传过来。   我忽然想到,村民们之所以听师父的话来到山里,是为了躲避邪物,而他们认为的所谓‘邪物’,就是晨星肩膀上的这只‘婴尸’。不知怎的,我竟然很担心它落入村民手里。   师父曾说,‘活体婴尸’一旦成形,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制的住它。现在我知道,有一种东西不仅可以制住邪物,还可以超越生死,这种‘东西’,就是‘感情’…   其实,世间本无善恶正邪之分,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恶’的一面,只是,大部分的‘恶’,都被强烈的道德约束和思想准则给压制住了。这个世上,没有完全无私和绝对善良的人,哪怕是神。   而所谓‘邪物’,都是由人间至阴至秽的东西养出来的,其实说到底,它们承载的便是人邪恶的一面。由于它们没有‘道德约束’,所以便会害人,如果有人给它们加入一种‘善’的情感,那么,它们也能变成好的。就像同样是‘丝罗瓶’,在佘义手里是好的,在老七和陈阿旺手里就是害人的工具,就是这个道理…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晨星,我们找到一处树洞,将那‘活体婴尸’放了进去…   来到近前,果然便是袁村的那些村民,师父、赵欣、向风、小丫四人,见我带来了晨星,都极为高兴。由其向风和小丫,向我们送来了祝福。晨星偎在我旁边,有些不好意思。   师父告诉那些村民,只要押过今晚就没事了,他在村子里做场法事,就可以回去了。袁村长显得很高兴,蹲在一块大石头上,说后天在袁家祠堂的空地上,给向风和小丫摆酒办喜事。村民们纷纷起哄,由其外地来的那些妇女。小丫和向风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幸福的手牵着手…   一轮明月挂在当空,山谷里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村民们说说笑笑,看起来其乐融融的。但是,我心里却总是隐隐有一丝不安,那古墓里的尸体还没有处理,从里面出来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谁都不知道,也不知躲去了哪里,袁村的诅咒也还没有破解。   我看过去,只见师父的表情也很凝重,默默的抽着烟,看来他跟我一样的想法。   事实的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短暂的快乐过后,一切,就在这天晚上发生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狼嚎谷   那些村民们闹腾了一会儿,渐渐的都累了,点起一堆篝火,东倒西歪的围坐在一起打瞌睡。晨星和赵欣凑在一起,不知在说着些什么,向风和小丫形影不离。   在这种安逸而又恬静的氛围下,我的心理逐渐放松了下来。只要晨星没事,纵然立时天塌地陷,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一会儿,那火堆渐渐幻化成红色的一团,仿佛越来越远,村民们窃窃的声音也变成了春蚕吐丝,终于,我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没多久,我忽然听到一种‘嘤嘤’的声音,急忙睁开了眼睛。仔细一看,那‘婴尸’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正在地上边爬边嗅。   我吓了一跳,村民们差不多都已经睡着了。离‘婴尸’最近的一个老头,腰弯的就像一只虾,鼻涕拖了足有半尺长。   远处,师父靠在一棵树底下抽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婴尸’在每个人脚边嗅了一会儿,径直朝晨星爬了过去。晨星和赵欣还在聊天,根本没有发觉。   这时候,那‘婴尸’已经找到了晨星,‘吱’的一声欢叫,扑进了她的怀里。赵欣看清以后,吓得‘妈呀’一声跳了起来,惊醒了所有的村民。   师父也急忙跑了过来:“怎么了?”   晨星站在人群中间,脸胀的通红,那‘婴尸’抓着她的衣服爬到她肩上,趴在那里,就像一只形貌古怪的猴子。   有几个妇女被‘婴尸’古怪的样子吓得叫了出来:“小妹,这个是什么东西?”   晨星‘嗫嚅’了几下,看起来很窘迫,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活体婴尸’,星儿别动,大家退后!”师父看清以后,大喝一声。   村民们就像潮水一样,‘轰’的一下子退开一个圈子,几个老头儿甚至争先恐后的往一棵歪树上爬。   师父迅速抽出桃木剑,手上捏起一个诀,就要朝那‘婴尸’刺过去。   “师父等一下!”晨星道。   师父一愣,停在了那里。   “师父,放了它吧。”   晨星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了。   “如果没有它,我早就死在山洞里了。”晨星侧头看了看那‘婴尸’说,‘婴尸’翻着一对小眼睛,冲她‘嘤’,叫了一声。   “星儿,这是邪物,黄三妹一家就是被它给害死的。”   师父话音刚落,村民们就炸开了锅,他们此刻才知道,眼前这个东西,就是师父留在村里要找的‘邪物’。   “我知道。”晨星说,“可是,它是被人利用的,它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星儿求师父放了它,哪怕将它关起来都可以。”   师父叹了口气,软软的垂下了胳膊。   “小姑娘,这个东西不能放,万一再出来害人怎么办?”袁村长惊恐的说。   那些村民反应过来,也跟着纷纷叫嚷。   “是啊,不能放!”   “要灭了它!”   “……”   还有些人怀疑甚至怀疑晨星也是‘邪物’,说她是妖精变的,不然不会长的这么漂亮…   月光照在晨星脸上,只见她满是一副凄楚哀恳的神色。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在那‘婴尸’头上摸了摸,朗声说道:“大家看到了,这个‘东西’已经变好了,它根本就不会害人了,其实,它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被人从母体中活活的取了出来。那黄三妹一家是被袁阿七给害死的,不能怪在它的头上。举个例子,如果有个人持刀杀死了你的亲人,你是要找那个人报仇呢,还是要找那把刀报仇?”   村民们顿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我心头一喜,底气又足了几分,咳嗽了一声说:“现在,袁阿七已经死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请把它交给我们,阿冷保证,一定会将它妥善安置。”   师父听完,冲我赞许的点了点头。   晨星轻声说:“谢谢你,阿冷。”   我心中一畅,应道:“自家人,别客气。”   晨星脸上一红,低下了头,那‘婴尸’仿佛听懂了我在保护它,在我的胳膊上挠了挠。   袁村长抹了抹汗,瞟了那‘婴尸’一眼,说:“那就,按小冷师父说的办吧。”   我松了口气,冲晨星挤了挤眼睛。   这时候,一个小青年手痒,不知道是为了显示自己胆大,还是觉得‘婴尸’并不可怕。拣起一根树枝,趁我们一个不注意,在‘婴尸’身上戳了一下。   只听一声尖叫,那‘婴尸’头上的眼睛全部睁开了,嘴一咧,露出满口锯齿般的牙齿,‘蹭’的一下子,朝那小青年扑了过去。   村民们看到‘婴尸’如此恐怖的一面,都被吓得呆住了,忘了跑。   眼看就要扑到近前,晨星叫了一声:“娃儿。”   ‘婴尸’飘飘的落到地上,合上那些眼睛,又变成了一副小孩子的样子。   那小青年从惊恐中回过神,顺手从旁边一个村民手里夺过铁掀就拍了上去。这一下子,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婴尸’身上,就听‘吱’的一声,随后,那‘婴尸’一声怪叫,跳到了一旁。   “打死这个东西!”那小青年大叫一声。   刚才那一幕的确恐怖,而暴力,是宣泄恐怖的最好方式。村民们‘轰’的一下子拥了上去,纷纷抡起手上的东西,猛拍猛砸,老头儿举着拐棍儿,妇女脱下鞋子,小孩儿搬起石头,就连袁村长也加入了进去,伴随着鸡飞狗跳…场面已经失控了,没有人能制止,包括师父。向风拉着受惊的小丫躲到了远处,我也拽着晨星闪到了一旁。   整个山谷里,都回荡着村民们野兽一般的嘶吼声和咆哮声,他们好像突然间变成了一群饿狼,一个个红着眼睛,足以撕碎和催毁一切对他们有威胁的东西。   被晨星叫住以后,那‘婴尸’只会尖叫着东蹿西躲,片刻,身上就已经挨了很多下打,貌似受了伤。突然,它从地上一跃而起,蹿到了一棵树上,对着月亮,发出一种凄厉的嚎叫,就像绝望的野兽。   村民们停了下来,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被震惊到了。一个个呆呆的站在那里,就像蒸汽机一样,口鼻里喷着白烟。   这时候,我忽然看到,远处的山顶跃动着一个人影,蹿到伏低,片刻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上面落了下来,我只觉眼前一花,前面多了一个人。   待我看清这个人以后,不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个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具半腐的尸体,这具尸体,正是袁静花…   村民们也吓的往后退去,只有师父往前踏了一步,端立在那里,用手上的桃木剑指着袁静花。   那‘婴尸’看到袁静花,‘吱’的一声从树上跃下来,钻进了她肚子里。   袁静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如果动一下还好,没那么吓人。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真的很吓人,月光照在她残缺不全的脸上,使人望一眼就肌肤生栗,就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晨星紧张的抓着我的胳膊,过了好一会儿,那袁静花还是站着不动。   师父好像想到了什么,走上前,用桃木剑轻轻一推,袁静花‘嗵’的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大家不用怕,这条山谷里的磁场很特殊,行尸来到这里面是没法运动的。”师父走回来说。   听到这个消息,一个老头儿大叫一声冲了过去,狠狠一下打在了袁静花的尸体上。仿佛受到了感染,其他人也冲了上去,就像一群饥饿的苍蝇突然发现一坨屎…   嚎叫声响彻山谷,不时有肉屑从人群间飞溅出来,一条原本吓得发呆的老狗似乎闻到了肉味儿,用鼻子嗅了嗅,眼睛发出绿光,在地上拼命的舔食着…   不到一顿饭的工夫,袁静花和她的‘孩子’就被捣成了一堆肉泥…   第一百三十四章 鬼胎   眼前一幕简直就像一场可怕的恶梦,清冷的月光下,村民们的吼声震得整个山谷都在颤抖。晨星深深的把头埋在我怀里,向风抱着小丫,赵欣脸也白了,紧紧抓住师父的衣角。由于人太多,而且你拥我挤,凭我们几个的力量,根本就制止不了。   渐渐的,吼叫声低了下来,山谷里又恢复了沉寂,只剩下冷风‘嗖嗖’的声音。   晨星从我怀里挣出来,朝人群走去,我急忙跟在了后面。那些村民好像都忘了自己刚才做过什么,一个个站在那里,茫然的喘着粗气,身上满是飞溅的肉渣,见到我们过来,下意识的让开一条路。   月光照在袁静花刚才躺过的地方,只见那里只剩下了一堆模糊烂肉。晨星走上前,蹲在那堆‘肉’旁,怔怔的看着,一滴泪水从她美丽的眼眶里溢出来,滑过脸颊,落在那堆‘肉’上。   “你们简直是禽兽!”晨星突然站起来,对那些村民吼道。   村民们纷纷低下了头,就像一个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晨星颤抖着恸哭着,我走上前,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这时候,师父也走了过来,看了看那堆‘肉’,长叹一声说:“她们母子已经被你们打的魂飞魄散了,她们并没有害人,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呢?”   村民们的头垂的更低了,前面几个老头儿,花白的乱发在冷风中摇摆着,就像干枯的野草。   “师父,现在怎么办?”我指了指那堆‘肉’。   师父叹道:“找个地方葬了吧,‘婴尸’如果反抗,什么东西都斗不过它,唉…”   袁村长听师父这么一说,急忙带着两个村民走了过来。   我冷笑道:“怎么,现在又充起慈悲来了?”   袁村长尴尬的强笑了一下,我朝向风喊道:“阿风,我们两个来!”   那条老狗吃饱了四溅的人肉,心满意足的抖了抖毛。   我和向风在不远处刨了一个坑,准备安葬袁静花母子。地上那堆肉已经看不出‘人’的样子了,只有一颗砸瘪的头颅上,爆凸的眼珠告诉我们,它曾经是人类的器官。   我用铁掀铲起一掀肉,朝那坑走去,黑黑的血管吊着凌杂的骨头,垂的老长,在冷风中摇摆着。   把‘肉’倒进坑里以后,当我回来铲第二下时,我突然发现那堆肉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我吓了一跳,用铁掀一戳,竟然从里面钻出来一个肉球。   人群吓得‘哄’的一声往后退去,村民们看来已经意识到,用刚才那种野蛮的方式根本对付不了眼前的这个‘肉球’。   就在所有人都发愣的时候,突然一朵浮云挡住了月光,山谷里顿时被黑暗笼住了,空气中透着一种阴冷的气息,仿佛可以渗透进每一个毛孔里。这时候,村民们带进谷里的家畜和鸡鸭纷纷惊恐的叫了起来,动物对于危险总是有着一种原始的本能预感。   师父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迅速掏出一叠符纸,“大家退后!”   借着从云缝里透出来的昏昏光线,只见那肉球一阵抖动,甩掉身上的肉屑,伸出四肢,变成了一个孩子!   怎么又有一个?   眼前的这个孩子,比那‘婴尸’稍微大一点,所不同的是,它的皮肤是白色的,就像冰一样那种透明的白。如果不是身上有烂肉的包裹,他看起来就是一道白色的影子…   师父沉声道:“非尸非鬼,幻影幻形,这是鬼胎。”   “鬼胎?”我张大了嘴巴。   师父怔怔的说:“怪不得出现变数,原来,鬼胎被袁静花困在了身体里,这么说,她在山里找的那东西就是鬼胎…”   我头脑中的念头飞快的转动着,突然眼前一亮,咬牙朝那些村民吼道:“你们这些畜牲,之前是袁静花救了你们!”   师父回过神,伸手把我一拉,“怪他们也没有用…”随即喊道,“大家快走!”   师父话音刚落,那‘鬼胎’突然仰天怪叫一声。师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桃木剑上,一剑刺了过去,也不知怎么弄的,就听‘咯’的一声响,师父手上的桃木剑竟然断了,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   师父扔掉手里的桃木剑,脚踏‘天罡步’,迅速围着‘鬼胎’布了一个双重‘困鬼阵’。每个阵角一道符纸,分别用铜钱压住。   那‘鬼胎’蠕动几下,忽然跳了起来,师父衣袖一摆,飞出一枚铜钱将它打落在地。   “冷儿,摆天极阵!其他人快走!”   我接过师父丢过来的包裹,飞快的打开,把布阵用的符纸、糯米、酒盅、白酒…一一取了出来。这时候,那‘鬼胎’已经飞起来两次,都被师父用铜钱打落在了阵里。   在师父的指导下,我纵步如飞,抓起一把把糯米,封住八门,然后,在每门之间放了一只酒盅,分别把酒倒了进去。匆忙间,有的倒的很满,都溢了出来,有的却只倒了一点,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待我弄好以后,师父每个酒盅下面压了一道符,咬破食指,把指血滴进了每只酒盅里。师父曾说,如果天极阵用来对付厉害的鬼物,指尖血比鸡血要管用,因为人的手指裸露在外,经常接触阳间的器物,外加阳光照射,因此,指尖血阳气最盛,加入酒中,会生出很强的煞气。   顷刻间,三重大阵就已经摆好了,双重‘困鬼阵’加外围的‘天极阵’,就算是黑白无常,一旦被困在里面,也休想出来。然而,那‘鬼胎’却东蹿西跳,震的那些酒盅不断颤动,好像随时都有破阵的可能。   这时候,那些村民早就跑的没了踪影。只剩下向风、小丫、赵欣还留在原地,紧张的看着我们。   师父看了看天色,长出一口气说:“再晚一步,等它完全苏醒过来就制不住了,你们几个先走,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留下来守阵,撑到天亮就没事了。”   “师父,我跟你一起!”我急忙道。   “师父,我们也留下来!”   “才哥,我陪你一起…”   其他人也走了过来。   师父浓眉一皱,吼道:“谁也不许留下,冷儿,带他们走!”   师父很少发火,所有人都被吓得一愣。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万一那‘鬼胎’破阵出来,加再多我们都制不住它,只能白白送死。   “走!”我一咬牙,拉起赵欣和晨星。   “才哥!”赵欣从我手里挣脱出去,扑上前抱住了师父。   师父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山,冷冷的说:“冷儿,带她走。”   “我不!我要陪着你!”赵欣一边哭,一边紧紧的抱住师父。   我和向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赵欣给拉开。   “才哥…”   听着赵欣肝肠寸断的呼喊,我心里就像刀割一样难受。我硬起心肠,一咬牙将她抱了起来,带着晨星他们,朝那些村民离去的方向直奔而去…   此时子时刚过,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那些村民,他们正聚在一处低洼的地方紧张的东张西望。   “小冷师父,怎么样了?”袁村长一边问,一边用眼睛瞟了瞟我怀里的赵欣。   我朝四处看了看,冷冷的说:“这里不够安全,换个地方吧。”   本来瘫坐在地,要死不活的村民,听到我这么一说,突然都跳了起来。   “冷儿,放我下来吧。”赵欣低声说。   一落地,赵欣便失魂落魄的朝后面张望着。   袁村长‘呵呵’一笑走上前,“赵小姐,走吧,后面我来保护你。”   赵欣仿佛没有听到,依然呆呆的站着。   袁村长眼珠一转,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只听‘啪’的一声,袁村长脸上被赵欣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小丫眉头一皱,扭过了头。我和向风异口同声的道,打的好!   有几个村民已经当先跑路了,袁村长摸着肥脸,悻悻的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来到一片密林,我吩咐众人停了下来。我观察了一下地势,用石头在林前简单摆了几个八卦阵,希望可以抵挡邪物,便带着村民走进了林里。   月光穿透浓密的枝叶,把杂乱的影子投射在众人身上,每个人脸上都像画了一张古怪的脸谱,看起来很是诡异。林里一片清幽,充斥着草木散发出来的腥气。   村民们叫苦连天,一个个瘫软在树下。   我随手拣起一根树枝,掰成了一段一段的,心里很担心师父,焦急的盼着天亮。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甚至连喘息的空当都没有,我实在想不通,袁静花怎么会和‘鬼胎’扯上了关系…   忽然,我感觉有一双柔软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侧头一看,是晨星。我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在了怀里,彼此感受着对方不安的心跳。   林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村民们早已疲累不堪,一个个打着哈欠。   突然,我感觉有一丝凉凉的气流从我脸颊滑过。   “怎么了?”晨星小声问。   “没什么。”我朝四处望了望,只见林里依稀飘浮着一层雾气。   没有想到的是,只片刻,那雾气便浓了起来。   向风蹲到我旁边,低声说:“阿冷,我感觉不对劲。”   第一百三十五章 婴灵   “怎么了?”我问。   向风伸手拨了拨眼前的雾,说:“你不觉得吗,这些雾来的好怪。”   我朝四处望了望,那些村民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大部分都已经东倒西歪的睡着了。   “赵姐,晨星,坐过来一点。”我低声说。   向风也把小丫揽在了身边,我们几个刚凑在一起,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只觉肚子里一空,五脏六腑仿佛没了去向。   紧接着,一种饥饿感涌了上来,就像很多天没吃过饭一样,但和没吃饭那种饥饿不同的是,这种饿就像从心里涌出来的,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就连牙缝里都透着饥饿,很想找点东西填充进去。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说,这种感觉很不正常,我不禁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我用手摸了摸肚子,感觉里面空荡荡的,心里一慌,出了一背的冷汗。   这时候,我听到旁边有个声音说,“阿风哥哥,我好饿。”   扭头一看,是小丫,背对着我,将头埋进向风的臂弯里。   “我也饿。”   “我也好饿。”   赵欣和晨星也跟着说道。   向风直直的看着我:“阿冷,你是不是也饿?”   我点点头,身体里就像有无数虫蚁在爬,一种麻痒传到牙根,牙齿‘格格’的颤抖了几下。   “糟了,这些雾果然有问题,快走!”向风一咬牙说。   这时候,我也意识到了,肯定跟眼前的雾有关。   “大家快走,离开这里!”我站起来喊了一声,话没落音,就被林里的一幕惊的呆住了。   雾气中,那些村民已经醒了,抖成一团,他们的眼睛变得就像狼一样,散发着绿光。   “小丫,你怎么了?!”向风惊呼一声。   我低头一看,只见小丫仰起了脸,脸色煞白,她的眼睛也和那些村民一样发着绿光。   突然,不知是喊了一声:“好饿啊!”声音就像野兽一样,透着一种想要撕咬的感觉。   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叫了起来,声震山林,令人毛骨悚然。一个老头儿最先受不住了,扑向一头羊,一口咬住了那羊的脖子。可怜的羊只叫了一声,就被咬开了喉管,老头儿连皮带肉撕下一块,大口大口的咀嚼着,满脸是血。   那些村民先是被吓的退开了,很多人撞到了树上。反应过来以后,几个村民在饥饿的驱使下,也向那头羊扑了过去。   “不要去吃,赶紧离开这里!”   没有一个人听我的,村民们选中自己的‘猎物’,纷纷扑了过去,霎时间,树林里鸡鸣狗叫,血腥刺鼻。   袁村长抓住一只从背篓里飞出来的老母鸡,一口就把鸡头给咬了下来。一个村民去他手里抢,被他一脚踹倒在地,小孩儿们满地乱爬,拣吃散落的内脏和碎肉。   那条不久前刚吃过人肉的老狗也没能幸免于难,被几个妇女摁住,三两下就把皮给扒了。   只一会儿的工夫,能吃的‘东西’就被村民们吃光了,他们此刻就像从血里面爬出来的,都已经没有了本来的面目,只有一只只发绿的眼睛,喷出饥饿的欲火。除了少数人还在啃食动物的毛皮和骨头以外,大部分人都已经停了下来。   向风紧紧的抱住颤抖的小丫,赵欣和晨星一人抓住了我的一只胳膊。看着那些静默的村民,我嗅到了一种危险的信号。   果然,袁村长怪叫一声,伸手朝我们一指:“没吃的了,就把这几个外来的吃掉!”   几个人朝我们扑了过来,被我三拳两脚打倒在地,拉起晨星和赵欣就往林外跑。   那些村民‘嗷嗷’怪叫,也跟着冲了出来。向风抱着小丫当前开路,我护着赵欣和晨星跟在后面。跌跌撞撞,一路猛跑,那些村民丝毫不落后于我们,只要稍微停顿一下,就会被他们追到。   我回头看去,刚好看到一个妇女摔倒在地,几个村民一愣,停了下来。其中一个扑上前,一口就从那妇女脸上咬了一块肉下来。   如此血腥凶残的一幕,吓得我差点叫了出来,托住晨星和赵欣的腰,就像腾云驾雾一样朝前面跑去,向风也卯足了劲,终于,我们将那些村民抛在了后面。   令我们万万没有想到是,跑着跑着,山谷竟然到了尽头,一座高崖挡住了去路。   两边都是陡峭的石壁,四野空旷,根本就没有藏身的地方,后方的雾气中,村民们的声音一阵阵隐约传来。   “小丫,饿的厉害吗?”向风喘着粗气问。   小丫紧闭着眼睛,颤抖着点点头。   向风‘忽’地一下撸开袖子,把胳膊伸到小丫面前:“吃我的肉!”   小丫紧闭着牙关,死命的摇头。   我看了看晨星,低声问:“你饿吗?”   晨星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   我朝远处望了一眼,把脸往晨星跟前一伸,笑道:“与其让他们吃掉,我宁可把肉给你吃,来,先从脸开始吧。”   晨星用粉拳捶了我一下,带着哭腔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说笑。”   我心中一荡,将晨星搂在了怀里,“放心吧,我们不会死的,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赵欣痴痴的站在那里,估计在想念师父。   向风疑惑的道:“阿冷,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没有那些村民饿的那么厉害呢?”   我一怔,摇了摇头,也是想不通,虽然我也饿的厉害,但还能够承受,绝对没到村民们那种疯狂的地步。   这时候,村民们的声音离的越来越近了。   我把晨星往身后一推,冲向风道:“阿风,准备好了吗?”   向风点了点头。   “好!”我冲晨星和赵欣说道,“等一下,我和阿风缠住那些村民,你们两个趁乱带小丫逃走…”   我话没说完,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姐姐…”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从雾气中走出来一个小小的孩子。   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见这个孩子只有一尺多高,浑身一丝不挂,眉清目秀,十分可爱。不知怎地,却带着一种森森的鬼气。   我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护住了赵欣和晨星。   “姐姐…”那小孩儿又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叫的是谁。   我刚要开口,晨星颤声道:“你是…你是娃儿吗?”   “晨星姐姐…”   “娃儿…”   晨星哭着朝那孩子冲了过去,伸手就要抱它,那孩子却往后退去。   我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是活体婴尸!”   “不,我是婴灵。”那孩子用稚嫩的童声说。   “婴灵?”   “嗯,在我妈妈的帮助下,我散掉的魂魄凝聚了起来,这条山谷里有一种特殊的磁场,借助这种磁场,我把我的能量发挥到极限,所以你们能看到我,也能听到我说话,可我妈妈她却…”那‘婴灵’的声音低了下来,“她却因为把自己的能量给了我,魂飞魄散了…”   我心里一阵酸楚。   “娃儿,来,姐姐抱。”晨星伸出两只手。   那‘婴灵’又退了一步,“不,我不能沾到阳气,否则,马上就会消失。”说着,它回头望了望说,“他们就快来了,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我们跟着这只‘婴灵’,很快来到了山脚下,它突然跳了起来,也不知在哪儿敲了一下,那地下‘呼啦’出现一个洞口,隐隐有石阶通往下面。   刚下到洞里,就听外面传来嘈杂喧闹的声音。也不知那‘婴灵’怎么弄的,那洞口‘呼啦’一下子又合上了。   一路往下,四面漆黑,我扶着晨星走的十分小心,走着走着,突然眼前一亮,出现一个很大的石室,角落里摆着一盏长明灯。   “娃儿,这是哪里?”晨星疑惑的打量着四周。   “这是原来守陵人住的地方。”那‘婴灵’说。   “守陵人?”我疑惑的问。   “嗯,这条山谷里有一座古墓。”   “你怎么知道这里?”   “是那袁阿七带我来的。”说着,‘婴灵’看了看晨星,“我本来只是一个邪物,谁是我的主人,我就听谁的话,虽然我只有几十天大,但我是被人间至阴至秽的东西养大的,尝遍百味,所以,每一天相当于正常人的一年,是晨星姐姐化去了我的戾气,唤醒了我的善念,我本来想一直陪着姐姐,保护姐姐,可是…”   晨星唤了一声:“娃儿…”   那‘婴灵’说:“姐姐不哭呀,虽然只有几天,但娃儿已经很满足了,姐姐让娃儿知道,我没有白来人世间。”说着,‘婴灵’指了指我,“姐姐有这个哥哥,一定会幸福的,娃儿会一直保佑你们,祝福你们的…”   晨星捂着嘴抽泣着,我轻轻的扶住了她。   那‘婴灵’笑着指了指向风:“不过,这两个哥哥都太粗鲁,那天在山洞里用刀硌的我牙好痛…”   我苦涩的笑了笑,心理一平复下来,那种饥饿感越来越强烈了。   “小丫!小丫!”向风突然叫了起来。   我回头看去,只见小丫晕了过去。   “你们中了尸气。”那‘婴灵’说。   第一百三十六章 破咒(1)   “尸气?”我伸了伸舌头。   “嗯。”那‘婴灵’说,“因为你们在袁村住的时间短,所以中的比较浅,他们本地人中的很深,这跟袁村的诅咒有关。其实,那诅咒是一种怨念磁场,凡是在袁村住过的人,都会受那种磁场的影响,住的越久,影响就越深。外来的人,只要离开袁村十里,身上的磁场就会消失,但是本地人不行,他们一出生,沾到袁村的地气,终生都会有那种磁场。无论他们躲到天涯海角,鬼胎出世以后,都能凭借磁场感应找到他们。”   原来是这样。   “娃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晨星问。   “我跟着袁阿七待了很多天,所以知道的。我一旦归属于一个人,不仅听对方的话,还能知道关于对方的秘密,就像蛔虫一样。袁阿七把我带回袁村的目的,就是想通过我来对付鬼胎,为了更好的利用和控制我,他把我妈妈的尸体也带了过来,埋进了祖坟地里,每隔几天,他就带我去那里吸食风水变格滋生出来的怨气。袁阿七之所以知道关于袁村的诅咒,是因为,他是那个老婆婆的儿子。”   “老婆婆?”我眼睛一亮,“你是说,树林里住的那个老婆婆?”   “是的,他们家族,就是这里的守墓人。”‘婴灵’指了指这间石室。   我不禁想,那老婆婆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和向风,却唯独隐瞒了关于山里的古墓和她是守墓人的事,而且,她并没有在这里‘守墓’,而是住在了一片树林子里,这是为什么呢?   ‘婴灵’告诉了我答案,她之所以住在树林子里,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是那坟中子的后人,从一出生,体质就迥于常人,而且,他们有一种古怪的繁衍方式,族人传宗接待,不是靠人,而是靠尸体!按照祖训,凡适婚族人,要去挖新死不超过七天的死人,与尸体交配,男的挖女尸,女的挖男尸,因此,他们都是人和尸体所生,世代居住在这条山谷里,看守陵墓,靠吃腐肉为食。   到了老婆婆这一代,在她少女时的一天,无意中救了一个跌入山谷的袁村牧羊人。在少女多情的天性驱使下,她对那牧羊人产生了感情,并且违背祖训,与他欢合,怀上了人胎。   牧羊人中了尸毒,没多久就死了。那少女在伤心欲绝中诞下一个男婴,为了躲避天谴和压制男婴体内的尸气,她把那孩子交给了袁村一对老夫妇抚养,自己则离开了山谷,寻到一块至阴之地,种了一大圈坟头树,住在了里面,用消损自己寿命的方式来给儿子续命,并且每天求神拜佛,保佑自己的儿子。(所谓‘坟头树’,就是在一些老坟头上长出来的树)   没想到,那袁阿七长大以后不务正业,不仅气死养父养母,而且还不认自己的生母,老妇人伤心欲绝。不过,在得知鬼胎出世以后,她还是第一时间施法告知了自己的儿子…   ‘婴灵’稚嫩的声音,弱小的身体,和它讲话的内容有些格格不入。   “那你为什么要咬死袁阿七呢?”我看着它。   ‘婴灵’脸色一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妈妈保护儿子的样子,让我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石室里十分憋闷,除了饿得抓心挠肝,想要啃咬东西以外,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师父。之前在外面,因为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不是很担心。   这时候,小丫已经饿的浑身抽搐了,向风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婴灵’,“娃儿,你有没有办法化解尸气?”   ‘婴灵’摇了摇头,“这种尸气,是鬼胎从地底下带出来的,除非将它打入地府,破解了诅咒,才能化解。其实,我妈妈变成行尸以后,最开始是想找你们报仇的,因为你们用刀弄伤了我。到了后来,我妈妈和我一样,被晨星姐姐感化了,由报仇变成了寻找鬼胎破解诅咒,救村里的人。我妈妈之所以没放走晨星姐姐,是想让她留下来陪我,可是我妈妈她…”   说着说着,‘婴灵’眼圈一红,圆润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忧伤。   “娃儿,你恨那些村民吗?”我问。   “恨!”‘婴灵’一咬牙,“不过,我还是要救他们。晨星姐姐是我的最后一个主人,她给我灌输的,是善良博爱的思想。姐姐,我知道你心里很想救他们,对吗…”   晨星一愣:“娃儿,你有办法救他们吗?”   “我可以试试,不过,需要这个哥哥来帮我。”   “我?”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阿冷哥哥,你的眼睛是不是有时能看到阴界的东西?”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惊讶的问。   ‘婴灵’说:“因为,你有一双阴阳眼。”   “阴阳眼?”   “你自己是看不到的,在我眼中看来,你的眼睛里有一种淡淡的红色,时隐时现的,当那种红色达到顶点的时候,你就能看到阴界的东西,但是,如果你自己心里面想着要去看到时,那种红色就会消失。”   我想了想,确实如此,那晚在祠堂里,我开始可以看的到鬼魂,后面趴到门缝上去看时,却又看什么都不到了。   “阿冷哥哥,你最近是不是接触了什么阴物?”   阴物…难道和古墓里的那具尸体有关?   我刚想开口,‘婴灵’却道:“时间不早了,阿冷哥哥,你愿意帮我吗?”   “怎么帮?”   “通过袁阿七,我也知道那个传说,我还知道,当年那高人杀死那些村民以后,将他们的阴魂封印在了村口的井里,其中就包括那鬼胎的母亲,她被镇在了井底。我们两个下到井里找到她,说服那鬼胎的母亲,用至诚之心劝她收回诅咒,鬼胎就会放弃害人,返回地底了。其实,这个办法是妈妈想到的,之前她找到鬼胎,用自己的母性安抚住了它。现在,只能要靠我去安抚它的母亲了,这就是妈妈拼尽全力帮我凝聚魂魄的原因…”   “那井水很深的,岂不是要淹死?”   ‘婴灵’笑了笑:“是魂魄下去,而不是肉身,我若想出谷,必须要借助你的保护才可以。而且,只有你的魂魄才能被我拉出来,晨星姐姐他们阳气太重,一接触,我就会魂飞魄散。你的魂魄带有阴性,跟阴魂差不多,只要小心行事,不要让其它阴魂发现,它们就不会伤害你。”   说着,‘婴灵’让我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想像着灵魂从身体里脱离出来。   忽然间,我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仿佛被一只小手牵住,从地上站了起来。睁眼回头一看,我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自己。   “阿冷哥哥,我们走吧。”‘婴灵’说。   我这才知道,自己的魂魄已经脱离出来了。   “晨星,我去了,乖乖等我。”   晨星茫然的站在那里,只是呆呆看着坐在地上的我。   “晨星姐姐看不到你的,也听不到你说话。”   我和‘婴灵’两个飘飘的出了山洞,来到外面一看,那些村民正扭打在一起,鲜血溅的到处都是,地上倒着几个老头,一窝村民正按着他们撕咬,场面极其恐怖,还有个妇女乳房都被咬掉了,‘嗷嗷’怪叫。   “但愿他们能坚持到破咒。”‘婴灵’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有两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阿冷哥哥,我们要抓紧时间,等到天一亮,你就回不了身体了。”   “娃儿,我们可以从我们师父那边过去,先看一看他吗?”   “当然可以。”   我牵着‘婴灵’的手,一路飘行,瞬间就来到了师父布阵的地方。   只见师父凝神站在那里,手上拿着各种法器和符纸,和阵里的鬼胎对峙着。我突然发现,那鬼胎看起来比先前大了许多,从它嘴里,不断喷出丝丝缕缕的雾气。师父的衣角微微有些颤抖,看样子,他也正被饥渴困扰着。   看到师父没事,我终于放下心来。   “阿冷哥哥,我们快走吧。”   我一跃便蹿上了悬崖,四处一望,‘婴灵’竟然不见了。   “娃儿,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肚子里传出一个声音。   “妈呀!”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只有藏在你肚子里,在你磁场的保护下我才可以出谷。”   如果鬼魂有唾沫的话,我不知已经咽了多少口唾沫了,我有种怀孕的感觉…   我们就像腾云驾雾一样,很快来到了村口。袁村还被浓雾笼罩着,一座座房子,看起来就像海市蜃楼。   来到那口井边,只见原来的小洞已经变成了大洞,整个土堆都被冲开了。看样子,有不少阴魂跑了出来,只是不知道它们散去了哪里。   “娃儿,就这样跳下去吗,会不会被淹死?”   “不会的,鬼魂是不会被淹死的。”肚子里的那个声音说。   我稳定了一下心神,怪叫一声跳了下去。飘飘的来到水面,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的沉下去,除了稍微有种凉意以外,并没有别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七章 破咒(2)   只一下子,我就整个‘浸’入了水里,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我可以看到有水泡从下面蹿上来,耳中听到一种‘嗡嗡’的声音。   “阿冷哥哥,要小心哦,等一下可能会遇到很多阴魂。”   ‘婴灵’的声音听起来仿佛离我很远,带着一种空荡荡的回音。   就好像要沉入到无底的深渊里,四周的井壁越来越模糊,终于看不到了。如果不是偶尔有气泡浮起,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在水里。   来到井底时,我惊奇的发现,眼前出现一个广阔的空间。更为奇特的是,我的‘身体’隐隐发着光,可以照亮周遭的事物,所以看起来不是很黑。   “这是哪里?”我惊奇的打量四周。   “这是另一个世界,地底世界。”   ‘婴灵’不知什么时候从我‘肚子’里钻了出来。   “娃儿,你可以出来了?”   “是的呀,在这个世界里,我可以出来了,在阳界不可以。”   “嗯嗯。”我点点头,突然一惊,“阳界?这里…不属于阳界?”   ‘婴灵’笑了笑,“这里是阴界。”随后,它看了看发呆的我,“快点走吧,我们时间不多了哟,你不想留在这里吧。”   走了一会儿,我看到前面有不少‘发光体’。   “嘘…要小心哦。”‘婴灵’打了个手势,往前面指了指,“那些都是阴魂,它们的磁场变异了,投不了胎的,如果发现你是异类,那就糟了。”   “娃儿,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我低声问。   “我跟了好几个主人,我有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智,所以懂的多。”   离的近时,只见那些发光体都是一个个‘人’,服饰怪异,飘飘荡荡。   我们小心翼翼从‘他们’旁边经过,倒也没人注意到我们。   “你确定那鬼胎的母亲被压在这底下吗,怎么什么都看不到?”我疑惑的问。   ‘婴灵’嘟着小嘴儿,摇了摇头,“应该是这里的呀…咦?快看!”   我看过去,忽然发现,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块巨大的东西,垂悬在那里,就像是一张门帘。   那是什么?…望望附近,已经没有发光的‘人’了。走过去一看,根本就不是什么‘门帘’,而是一张很大很大的道符,挂在一只大铁笼子上。   那笼子最少有三层楼那么高,而那道符,看起来就像楼盘出售时挂的巨幅广告。这时候我才发现,笼子里蜷缩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女人,穿着古装,头发零散,看起来十分可怜。   “你是鬼胎的母亲么?”‘婴灵’问。   女人没有抬头,也没有动。   “我知道你是,都已经过去几千年了,难道你还不肯罢休么,你应该收回诅咒,化去怨气,让你的孩子转世轮回。”   “哈哈!”女人大笑一声,抬起了头。   差点把我吓得魂飞魄散,这是一张无比狰狞的脸,集仇恨、怨毒、痛苦…于一体,五官扭曲,眼珠泛白。   “转世轮回?”女人冷笑道,“做人有那么好么,还不如做鬼来的痛快!”   我叹了口气:“那你现在痛快么?”   女人看了我一眼,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痛快,很痛快,我宁可永生永世待在这笼子里,也不愿再世为人!”   ‘婴灵’仰起小脸,“阿姨,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如果给我一次选择的话,我一定要做人,我好想和晨星姐姐在一起,好想和我的妈妈在一起。你知道么,妈妈把她的能量给了我,她自己却魂飞魄散了…”   说着,‘婴灵’低下头,哭了,“我没有妈妈,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现在,我只想帮妈妈完成她的遗愿,破解诅咒。”   女人怔怔的看着它,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现出爱怜的神色,却突然扭过头,冷笑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动我么?趁我还没变卦以前,抓紧回去吧!”   “我知道你很不幸。”我开口道,“但是,外人是无辜的,如果你肯收回诅咒,我一定恳求我师父,想办法把你从这里面放出来。”   “呵呵,放出来,我小儿子当年不知道试了多少次,都打不开这笼子。”   任凭我和‘婴灵’如何恳求,那女的再不理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婴灵’突然指着上方,“阿冷哥哥,看。”   顺着他手指,我看到远处的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娃儿,怎么了?”   “那是井口,天就要亮了,你快回去吧。”   我心里一惊,“那你呢?”   ‘婴灵’笑了笑,“妈妈给我的能量只够坚持到天亮,我就要消失了,你看。”   仔细一看,我突然发现,它身体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走,我带你走。”我上前就要拉它,被它躲开了。   “不要,我再钻进你肚子里,就会吸取你的能量,到时候你别说飘,连走起来都很费劲,根本就赶不回去的…阿冷哥哥,我好想见晨星姐姐最后一面…”   我心里一阵难过,“娃儿,我带你走,爬我也要爬回去!”   “不!”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那女的冷冷的说:“小鬼,如果你肯留下来陪我,我帮你延续能量,你不会消失,不过,吸收了我的能量,你的记忆会改变,忘记以前的一切,而且再也出不去这里。”   “谢谢阿姨。”‘婴灵’疲乏的笑了笑,“没有了妈妈,没有了晨星姐姐,我也没有了存在下去的意义。”   “如果我收回诅咒呢?”   “这…”   “你愿意吗?”   “我愿意!”   “留下来就再也见不到你的晨星姐姐了,而且你会忘掉全部,你愿意?”   “……我愿意。。。”   “好孩子,你走吧,你们都走吧。”女人颓丧的摆了摆手,“我收回诅咒。”   “你?!”   “走!”   女人手一挥,‘婴灵’一下子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我感觉自己飘飘的升了起来,向那个光点飞去…   “娃儿!娃儿!”   我睁开眼,发现正坐在石室里,赵欣她们正欣喜的看着我。   “冷儿,你醒啦,我们的饥饿感都没了,小丫也醒了!”   “娃儿呢?”晨星也在四处张望。   “阿冷哥哥,晨星姐姐,我在这里…”   循着微弱的声音,我看到,在石室幽黑的一角,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影子。   “娃儿,到姐姐这里来。”晨星喜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婴灵’。   ‘婴灵’从黑暗中探出一张小脸,那是一张非常惹人疼爱的小脸,可是,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婴灵’苍白的笑了笑:“姐姐,我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晨星一愣。   “姐姐,我好高兴啊,还能再见你最后一面。”   “娃儿,你怎么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就要消失了,姐姐,你会想我吗?”   “不会的,姐姐不会让你消失的,我去找师父救你!”晨星摇摇晃晃就要往外走,被我拉住了,搂在了怀里。   “姐姐,没用的。”‘婴灵’说,“我就要化成空气,去找妈妈了。”   “不会的!”   “姐姐不哭,娃儿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常来看你,如果你想我的时候,就用手触摸一下空气,那凉凉的风,是娃儿对你的呼唤,柔柔的雨,是娃儿思念你的泪水。如果有来生让我选择,我要变成人,做你和阿冷哥哥的孩子,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会的!你一定会有来生的!”晨星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发出点点的响声。   “姐姐,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晨星用力的点点头,颤抖着迎上前,张开了双臂。   ‘婴灵’用力一蹿,跃进了晨星的怀里,同时,也消失在了空气里…   我知道,它会有来生,我知道,它会幸福,我知道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宾馆惊魂(1)   我实在没有想到,人差点变成了‘邪物’,而最后破解袁村诅咒的,竟然是所有人都在寻找的邪物‘活体婴尸’。   其实,它只是一个曾经被人利用,做过错事的孩子。变成‘婴灵’以后,它是那么的漂亮和可爱,又是那么的可怜和惹人心疼,它没有正常人的形体,甚至没有名字,我们管它叫‘娃儿’。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仍然无法忘记它的眼神,那是一种无比澄澈,留恋凡尘的眼神…娃儿,你还好吗…   这天晚上,袁村总共死了九个人,受伤的不计其数。不知是不是‘年轻肉嫩’的缘故,我们的袁村长被六七个妇女摁住,活活的咬死了,这个色鬼贪恋女人,终于死在了女人的口下。据说,其中有个女人吃掉了他的生殖器,结果破咒以后,吐了三天三夜…   师父告诉我说,如果再晚一步,‘鬼胎’就从阵里面冲出来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第二天,师父带我封死了那口井,天明之后,那些找不到替身的阴魂都已经返回了井里。我们在井边钉入石桩,布了一个牢牢的‘困鬼阵’。   后面几天,我们一直没有找到袁本兴的魂魄,只好动身返回临江村。在向风的苦苦求恳下,师父终于答应收他为徒,并且准备带他和小丫一起离开袁村。小丫已经没有亲人了,现在,向风是她的全部。   就在这天上午,村民们挖开了山谷里的那座古墓,进入墓室,发现里面果然有两口空棺。没有人可以解释尸体长出皮肉的原因,包括师父。也没有人知道少了的那两具尸骸去了哪里,其余的尸骸被抬出来,一把火烧掉了,山谷里浓烟弥漫,焦臭熏天。   动身时,所有村民都跑到村口来送我们,他们看起来还没有完全从恶梦中苏醒过来。一个个脸色憔悴,眼睛昏暗的如同天上的太阳。   突然,不知是谁发一声喊,那些村民竟然集体跪了下来。那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对他们的恼恨之意荡然一空。师父一个个将他们扶了起来,嘱咐他们走出阴云,好好生活。其实,他们也是一群可怜的人啊。   走出很远,我回头去望,只见那些村民还站在那里,就像一只只参差不齐的木桩。苍凉的天幕下,袁村显得更加潦倒破败了。只有那座牌坊立在村口,远看十分的庄严和肃穆,似乎正默默的述说着一段段远古的历史。   走在路上,每一个人都很沉默。虽然帮袁村破解了诅咒,但我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袁本兴的魂魄却没有找到。为了舒缓气氛,赵欣提议晚上去市里好好玩一下。   我和晨星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心动,认识这么久以来,我们仿佛脱离了现代文明,一直和深山、古村打交道。   所有人都望着师父,赵欣像个小女孩儿一样,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求恳了半天,师父终于含笑点了点头。   师父说:“想复活袁本兴看来是不可能了,只能用别的方法去找袁崇焕和《殡葬全书》,大家忙碌了这么多天,经历了这么多的危险,适当的放松一下吧,不过,仅此一晚,佘老伯还在家里等着呢。”   赵欣跳起来就亲了师父一口,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   我们一路欢跳着回到镇上,雇了一辆面包车去了市里。三男三女,分作三对,这天晚上,我们玩的很尽兴。我拉着晨星去吃烧烤、坐海盗船…我们就像从山里走出来的‘野人’一样,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就连公园里小孩子荡的秋千都能玩的不亦乐乎。   疯狂了一阵之后,又跑到超市里刷了一大堆东西。夜深时,才提着大包小包,带着满身疲惫返回宾馆。   清冷的街道上,路灯昏黄的灯光把我和晨星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路旁的烧烤摊还有零星几个食客,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喝着啤酒。   晨星显得更加妩媚了,从侧面看,脸上的红潮还没有退去,尖翘的鼻子就像洋娃娃。   “阿冷。”   “嗯?”我急忙移开了目光。   “一静下来时我就会想,连袁村小小的诅咒都这么难破,关于那女尸的诅咒肯定更难破了…”   “别担心。”我轻轻牵住了晨星的手,“车到山前必有路。”   晨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阿冷,你最近变化很大。”   “呵呵,有吗?”   “嗯,稳重了很多,比我刚认识你时多了一种气质。”   “是不是变得更帅了?”   “呸!”晨星啐了一口,“刚夸你两句…”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阿冷,你今后对生活有什么打算?”   “生活?”我挠了挠头,“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听说猪肉涨价特别厉害,我去山里包块地,办个养猪场好了,偶尔帮山民抓抓小鬼,赚点外快…”   晨星横了我一眼。   我坏坏一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带你去,给我这个神棍做个小神婆,天天吃猪肉,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晨星拧了我一下:“跟你说正经的,你以后愿不愿意…”   “什么?”   “愿不愿意和我去英国…”说着,晨星低下头,揉着自己衣领上的小绒球。   我心头一热,愣了一下,装作为难的说:“这个嘛…”   “怎么?”晨星有些焦急。   “就我这半吊子英语,忘的只剩下一句了,总不能不分场合,不分地点,见谁都这一句吧。”   晨星‘呵呵’一笑:“哪一句?”   “iloveyou”   “哈哈,真是个死鬼,没半点正经!”   晨星伸手就要拍我,我一下子抄住了她的手,沉声说:“晨星,iloveyou…”   晨星怔怔的看着我,眼圈渐渐红了起来,嘴唇蠕动几下,刚要说话,我猛得把她扯到了身后。   “小心!”   话音刚落,一杯水从天而降,淋到了我头上。紧接着,从二楼窗口伸出一张醉汉的脸,“狗男女,在这里骚情!”   我搓了一把脸上的水,笑道:“狗男女骂谁呢?”   “狗男女骂你们!…你***忽悠老子,有种上来!老子踩死你!”   晨星扯住我衣角。   “没事。”我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等着,我马上回来。”   一呆之下,晨星松开手,我纵身一跃,在下水管道上轻轻一蹬,便蹿到了二楼,扳住了窗口。   我把脸递到那醉汉面前,笑道:“哥,我来了,踩我之前麻烦先去洗一下脚…”   “妈呀!…”   ……   我和晨星笑的前仰后合的回到宾馆,进了房间,只见师父还没有回来,向风正在冲凉,我有些内急,只好去公用洗手间。   走廊里昏昏的顶灯,给人一种朦朦的睡意。夜已经很深了,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我吹着口哨,轻快的越过一间间房门,来到尽处的洗手间。   方便完以后,我出来洗了把脸,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随后正了正衣领,对镜子里的我伸手打了个飞吻。   这时候,女洗手间的门‘哗啦’一下子开了,一个穿睡衣的女人走了出来,也过来洗手。   我急忙退到了一旁,为了掩饰尴尬,我咳嗽了一声,问:“小姐,请问现在几点了?”   那女的不说话,只是背对着我洗手,水龙头发出‘哗哗’的声音。   我摇了摇头,暗讨了个没趣。忽然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   我朝四周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女人的脚上。她的脚没穿鞋子,这并没有什么,离谱的是,她的脚竟然是掂起来的,就像跳芭蕾舞那样,只有脚尖着地…   我被这个发现吓了一跳,这时候,女人洗完了手,转过身,用一种空洞的眼神滑过我的身体,随后走了出去。   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发出‘叮叮’的滴水声。   回过神以后,我急忙追了出去。昏昏的走廊里,只见那女人就像踩高跷一样,一蹿一蹿的往前走,转过一个弯,不见了踪影…   “冷儿!”   肩上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我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是赵欣。   “看哪个美女呢,这么入神!”赵欣白了我一眼。   “你想吓死我啊!”我拍着胸口,“我师父呢?”   赵欣说,她陪师父去逛街时路过一处道观,师父敬了些香火钱以后,留在了那里了,他说静心一晚,明天早上回来。   赵欣说这些话时,显得闷闷不乐的。   我朝洗手间望了一眼,问道:“赵姐,你刚才在里面,有没有看到一个怪怪的女人?”   赵欣一愣,“什么怪怪的女人?”   我把刚才的遭遇讲了一遍,赵欣脸色发白,只是摇头。   “我没注意有人啊,也没听到动静…”   回到房间,向风已经睡着了,他应该很久没过这么舒适的生活了,我没忍心惊动他。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淋淋漓漓的打在窗子上,发出‘叭嗒嗒’的声音。   屋子里空气闷闷的,天花板给人一种压抑感,突然,我听到门外传来一种细微的响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宾馆惊魂(2)   仔细去听,这是一种‘嘤嘤’的声音,像是人的哭声,非常细微,就像丝线一样,穿梭在‘叮叮’的雨声中,断断续续的飘浮在空气里,也不知来自哪一个角落。   想到之前碰到的那个女人,我心里一阵发凉,莫非,这家宾馆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定一定神,从床上坐了起来,再听时,那种声音却没了,只剩下绵绵的雨声。向风早已睡熟了,发出轻细的鼾声,犹豫了片刻,我决定出去看看,于是披件衣服,下了床。   来到外面,只见走廊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了,黑黑的空间里,充斥着一种凉凉的气流。我来回望了望,看到远处洗手间那里隐约传来亮光,便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我忽然又听到了那种声音,似乎有人在女洗手间里面哭。   “谁在里面?”我壮起胆子,敲了敲门,哭声戛然而止。   “不说话我要进去了哦。”   还是没有声音,我深吸一口气,猛然推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坐在第一格的抽水马桶上。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看清以后,不由一怔:“小丫?!”   “阿冷哥哥。”小丫理了理头发,苍白的对我笑了笑。   “你…你坐在这里干吗?”   “你说,我是不是配不上阿风哥哥?”   小丫告诉我说,之前在村里时,她没感觉到什么。出了村以后,她才知道自己和向风之间的差距。今晚,他们两个走在大街上,英俊的向风引来不少路人的注视,当看到旁边腿有残疾的小丫时,一些人纷纷惋惜的摇头。   为了使向风宽心,小丫没有表露出丝毫的难堪和忧伤,尽管心里像刀剜一样难受。向风兴致倒是很高,什么也没发觉,带着小丫四处游玩…   小丫清秀的脸上沾着几绺哭湿的头发,看的我心里一阵难受。   “傻丫头。”我撩了撩她的头发,“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你和阿风经历过生死劫,舍命救过他,像你这样的女孩儿,天下找不到第二个,阿风刚才做梦都在笑,你看,我羡慕的连觉都睡不着呢…”   必竟是小女孩儿,被我哄了一番,终于破涕为笑。   小丫红着脸,怪嗔的说:“净会瞎说,你是想晨星姐姐想的睡不着还差不多…”   “嘿嘿。”我理了理头发,这才回过神,不能老待在女洗手间里。   “快回去睡吧,乖,久了要着凉的。”   将小丫送回房间,我躺回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起一种温温的柔情,脑子里不断闪动着和晨星交往的点滴,先前那种不安的感觉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听着诗一般雨声,我渐渐的沉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间,我又一次听到了那种‘嘤嘤’的哭声,一惊之下,醒了过来。   怎么小丫又去哭了…   我下床出门,揉着惺忪的睡眼朝洗手间走去。来到门口时,我忽然感觉脑子有些空空的,推门进去…   “小丫?!”   “阿冷哥哥。”   “你…你坐在这里干吗?”   “你说,我是不是配不上阿风哥哥?”   ………   同样的表情,甚至连对话都一模一样,我不由自主的重复着一切,直到将小丫送回房间…   躺在床上,我一阵阵发懵,这到底怎么回事…当同样的事情重复第三遍时,我已经快要崩溃了,我心里什么都明白,可就是不受控制的重复着先前的话和同样的动作…   当我再一次伸手把小丫从马桶上拉起来时,我已经完全明白了,的确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怎么办?我想到了师父教我的方法,走到门口时,用力一闭眼,狠狠一下咬在了舌尖上。这时候,奇迹出现了,原本不受控制的脚,突然停了下来…   当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时,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呆住了,我看到,梳妆台上面的衣钩底下挂着一个绳圈,小丫正吊在那里,双脚离地,荡来荡去…   就在我惊愕的不知所措时,小丫突然睁开了眼睛,用发白的眼珠盯着我:“阿冷哥哥,你说,我是不是配不上阿风哥哥?”   “你…”   “嘿嘿嘿…”吊在那里的小丫突然笑了起来,表情狰狞可怖,“你们人类真有意思…”   说着,她一下子挣脱了绳圈,缓缓的朝我飘了过来。   “阿冷哥哥…我配不上阿风哥哥…就来配你吧…好么…”   我吓得猛往后退去,脚下一滑,摔进了格间里,头磕在马桶上,晕了过去。   “冷儿…冷儿…”   我睁开眼,只见师父、赵欣、晨星正焦急的看着我,晨星眼圈红红的。   “你怎么睡在女厕所里?”师父问。   赵欣瞪了我一眼,“大半夜跑进女洗手间,竟然还睡在了那里,到底怎么回事,快招!”   晨星揉了揉眼睛,扭过了头。   “我…我…”我支支吾吾,吭哧了半天。   这时候,向风走了进来,手上提着早餐,笑道:“阿冷,你怎么在女厕所睡着了,不嫌凉吗?”   小丫躲在他身后,正捂嘴偷笑。   看到小丫,我‘腾’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所有人都被我吓得一愣。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快说!”我指着小丫吼道。   “阿冷哥哥,你怎么了?”小丫被我吓得脸都白了。   向风眉头一皱,“阿冷,你这是什么意思?”   “离她远点儿,她根本就不是人!”   向风把小丫护在身后,怒道:“阿冷,我虽然敬重你是师兄,但你也不要血口喷人!”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对小丫道:“好,那我问你,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在洗手间里面哭?”   小丫一愣,脸红红的看了看向风。   “有,还是没有?”   小丫怔怔的点了点头。   向风扶住了她的肩膀:“小丫,你干嘛大半夜躲洗手间里面哭?”   “我…”小丫低下头,搓着自己的衣角。   我两手一摊:“看,我没说错吧。”   “冷儿,到底怎么回事,说仔细一点。”师父皱眉道。   我把昨晚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一直低头不语的小丫突然把头抬了起来。   “阿冷哥哥,你送我回房间以后,我就没有出去过了,怎么会有第二次和第三次呢…”   向风心疼的说:“小丫,我真该死,竟然没有体谅到你的感受。”   小丫噙着泪说:“阿风哥哥,你下次别带我出门了,等以后我们成了家,我就在家里等你,我出去会…会给你丢人…”   向风将她搂在了怀里,“傻瓜,我之所以那么高兴,就是因为身边有你,知道么…”   师父背抄着手,缓缓的在屋里踱着步子,“冷儿,你昨晚还有没有遇到过别的怪事?”   “别的怪事…啊!”我一拍脑袋,“还有那个女人…”   师父听完以后,停住了脚步,“看样子,这宾馆里有问题,走,我们去找经理说说,让他容许我查一下。”   宾馆经理是一个矮矮的胖子,四十岁左右,听完我们的叙述,那经理怪眼一翻,转椅往后猛的一退,冷笑道:“开什么玩笑?我们老板是香港人,建宾馆的时候专门找人看过风水的,怎么可能会闹鬼,如果传扬出去,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   师父道:“闹不闹鬼和风水是没有关系的,我感觉,那鬼是从外面进来的。”   那经理‘哼’的一声,跷起了二郎腿,“你们如果没钱住的话就说一声,后面几天我可以少收点房费,别拿闹鬼这种哄小孩子的理由!”   赵欣笑道:“才哥,我们走吧,事不关己,何必操心?”   师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刚要走时,一个女服务员闯了进来,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经理…不,不好啦…”   “怎么了,慢慢说!”   “我一早打扫房间,发现405的女房客,死…死在屋里了…”   那经理两眼发直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405就在我们所住的楼层,来到房间,只往床上看了一眼,我就叫了出来,没错,眼前这个女人,正是我昨晚见到的那一个…   “冷儿,你确定昨晚见过她?”检查完以后,赵欣摘下口罩。   “嗯,确定,就是她!”   “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这个人最少死亡超过二十个小时了。”赵欣冷冷的说。   那经理站在一旁,吓的腿直哆嗦,对师父道:“大师,驱鬼的事就麻烦你了,钱好商量。”   师父皱眉不语。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也吓得不轻,经历这么多事,见识过无数超自然的东西以后,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不过,听赵欣这么一说,我还是很吃惊。如果这个女的死了这么久,那我昨晚见到的是什么,尸体吗…   “赵姐,死亡原因是什么?”我问。   赵欣摇了摇头,“表面没看到伤口,想要验尸的话,必须走司法程序,等下还是报警吧…咦?这是什么?”   赵欣指着那女尸的脚底。我看过去,只间她的脚后根那里,隐隐有什么东西嵌在里面…   第一百四十章 灵光寺   看起来像是一种薄薄的纸,很小的两块,分别嵌在两只脚的皮肉里面,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是脚底的死皮。   “这…”师父用手轻轻按了按,抬起头说:“这好像是阴符!”   “阴符?!”   我想起了师父给我讲的,关于‘冰符’的故事。   师父说:“看来,她是被人给控制了,不知道是生前还是死后…”   经过查知,女人是两天以前入住的,登记用的假身份证。   据那晚值班的宾馆前台回忆,是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陪她一起登的记,当时已接近凌晨,然而,无论怎么问,那前台就是想不起男人的相貌。   后来,警方拉走了尸体。听说死了人,房客们纷纷跑去退房,大堂里挤满了人。一个小时不到,整座宾馆里就冷清了下来,门前立了块暂停营业的牌子。   在经理的陪同下,师父检查了四楼的女洗手间。   “大师,怎么样?”经理惴惴的问。   师父眉头微皱,从包裹里取出罗盘,指针摆动几下,开始旋转起来,一直转个不停。   “这里阴气很重,磁场有点混乱。”师父说。   “那怎么办?”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师父看了看表,说:“现在,邪物不在宾馆里,不过,不能保证还会不会回来,这个洗手间不能用了,到时候封了吧,今晚,我施法驱除秽气,封住阴关,三天内不要营业,打开门窗透风,三天以后就没事了…”   中午时,赵欣打了个电话给阿强,询问关于临江村的事,阿强说,佘义还在施法给袁本兴续命,不过,天意难违,即便马上救活,也会变成白痴一个,最多再过两天,就算神仙也救不活了。   我们纷纷为袁本兴和袁静花夫妇的命运扼腕叹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的多劫多难。   吃过午饭,我们便开始准备晚上施法用的东西了。经理亲自开着小车,跑到市场买了一只活鸡回来,那只鸡在他手里胡乱扑腾,‘咯咯’直叫,抖的到处都是毛。   “还少一样东西。”师父说。   经理甩了甩手上的鸡屎,“少什么,大师尽管说!”   “锅底灰。”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里不是农村,去哪儿弄那个东西?…   经理也有些犯难:“这个东西弄不到啊。”   师父想了想说:“如果有寺庙的话,弄点香灰也可以。”   “香灰…”经理一拍大腿,指着外面说,“离这里不远有座灵光寺,里面香火很旺,我去求点香灰回来。”   说着就要往外走,我眼前一亮,叫住了他,笑道:“看你来回跑那么辛苦,香灰的事就不用麻烦你了,我去吧。”   没等他答应,我拉起晨星就往外走。   “阿冷,灵光寺是什么地方,你认识吗?”来到外面,晨星问。   我笑着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亏你小时候还在广东长大,连灵光寺都不知道,走,我带你去玩儿!”   灵光寺是广东很有名的一座寺庙,坐落在一处半山腰上,山灵水秀,景致盎然,逢节假日时,香火十分鼎盛。   宾馆经理的所谓‘不远’,打车竟然用了近一个小时。来到灵光寺时,天阴沉沉的,下着零星的小雨,看看天色还早,我决定带晨星好好玩一下。抬头望去,好大一座寺庙,红墙绿瓦,陪映着巍巍青山。山路上,香客络绎不绝,路旁青溪飞瀑,望来令人心旷神怡,宛如来到人间仙境一般。   我指着寺前两旁的柏树说:“看到这两边的树了没?”   晨星‘咦’的一声,“怎么不一样啊?!”   我伸手指去:“这就是有名‘生死树’,这边的树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却仍然和这边活着的树相对而立,比肩临高,它们就像顽强的恋人一样,不折不挠,不离不弃,生死相对,永生相许…”   晨星盯着‘生死树’,竟然有些痴了。良久,回过神,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如果你到时候去了英国,我就会像‘生死树’一样,在大洋这边遥遥的望着你…”   晨星凝视着我,片刻,眼圈一红,轻轻抽出了手:“阿冷,我们去里面敬香吧。”   敬完香,在‘灵光寺’里玩了一圈,两个人心情都很不错,看看天色渐晚,我在‘大雄宝殿’里给了执事僧一百块的香油钱,他冲我连连作揖道谢,很容易就讨到了香灰。   这时候,‘大雄宝殿’里已经没有香客了,一派庄严肃穆,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声。   “阿冷,我去外面等你。”晨星说着,便走了出去。   小心翼翼包好香灰,正要往外走时,那执事僧突然叫住了我:“小施主,等一等。”   “怎么了?”我一愣。   “阿弥陀佛…”那僧人冲我单掌行了一礼,我也还了一礼。   那僧人道:“小施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请说。”   那僧人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那个女郎,你认识多久了?”   我一愣,挠了挠头,“好几个月了,怎么了?”   “有件事,我如果说出来,还请你不要害怕。”   我疑惑的点了点头。   那僧人忽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我感觉她不是人类。”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僧人说:“我这大雄宝殿,香火极旺,煞气很重,没有任何邪物敢进来,刚才我无意间和那女郎对视了一眼,我发现她的眼睛里隐隐有一种绿光,所以我认为…”   “胡说八道!”我怒吼一声,吓得那执事僧往后退了一步。   “阿弥陀佛,大概是小僧看错了,要不,再把她叫进来试一试…”   我打断他道:“我告诉你,她如果是邪物,那么,我就是鬼,她是我最爱最爱最爱最爱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污辱她!”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对不起,是小僧的错…”那僧人连连作揖。   我‘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临出门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上次在死人沟时,佘义说我背了个‘影子’,刚才这死和尚又说晨星眼睛里有绿光,难道说…   “阿冷。”晨星一声呼唤,打断了我的思路。   抬眼看去,只见晨星婷婷的站在那里,暮色下,宛如出尘的仙子,嫣然的看着我。我心里暗自给了自己一巴掌,阿冷啊阿冷,连晨星都怀疑,你还是人吗,她是你的小晨星啊,八辈子修来的啊。我忽然有些好笑,刚才在‘大雄宝殿’里的一幕,简直像《聊斋》里面的情节…   外面起了风,雨丝斜斜的披洒着。   “冷吗,傻瓜。”我问。   晨星笑着摇了摇头,“不冷。”   我随手脱下外套,硬是披在了晨星身上,随后揽护着她,挡住风雨,朝山下走去。   来到山下的大路上,我伸手招了一辆‘的士’,临上车前,我突然瞥见晨星嘴唇有些发干。   “等一下。”   我跑到路旁的‘士多’店,买了一瓶饮料,递给晨星:“渴了吧,给…”   微雨的夜,就连霓虹灯的光都是朦胧的,暖暖的车箱里,流动着舒缓的音乐。   “小伙子,女朋友真漂亮啊。”司机半开玩笑说。   晨星脸上一红,低下了头,我笑了笑,看向窗外,心里涌起一种自豪感。   突然间,我看到窗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脑中电光一闪,方子舟!   请大家不要忘记我们的方子舟同志,那个临江村开纸人店,脑满肠肥的家伙,先是拜师父为师,后面却和萧山联手陷害我们…   不过,他不是死了吗?尸体都不见了…   我心里一惊,喊了一声:“师傅,停一下!”   我几乎是从车里面冲出去的,沿着马路走了几圈,除了几个脸孔陌生的路人以外,根本就没有方子舟的影子。   “阿冷,怎么了?”晨星追出来,牵住我的胳膊。   “没事。”我疑惑的摇了摇头,看了看远处的雨幕,心里暗想,难道是我看错了?真是活见鬼…   回到宾馆,由于没有住客,里面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师父他们正在等我和晨星吃饭,饭时,向风不断往小丫碗里夹菜,我和晨星相对而坐,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很远,甚至有些陌生…   还没吃完,宾馆经理就跑了上来,“大师,今晚就拜托你了。”   师父用餐巾抹了抹嘴,“石灰水都备好了吗?”   经理点了点头。   “你先带人去清洗吧,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哪里都不能漏。”   不一会儿,空气中就多了一种刺鼻的味道。   差不多十点钟时,整个宾馆已经清洗完了一遍。   师父对赵欣说:“你们几个到下面跟他们一起等着吧,冷儿和阿风留下来帮我就可以了。”   “师父,真的只是驱邪吗,我怎么感觉没那么简单?”望着赵欣她们下楼的背影,我小声问。   “当然没那么简单。”师父抬头看着天花板,说:“其实,邪物就在这宾馆里…”   “啊?!”我和向风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   “嘘…”师父伸手打了个手势,“小声一点,我之前没有说破,就是怕吓到他们。”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黑色脚印   “师父,你怎么知道?”向风问。   师父道:“阴物如果闯入阳人居住的场所,一旦离开,它所影响的磁场就会恢复正常。那个女洗手间的磁场是混乱的,说明阴物还在这宾馆里。”   “难道就藏在那洗手间里?”我朝远处望了一眼。   “不。”师父说,“我观察了一下,那里是整个楼层阳气最薄弱的地方,所以最容易受到影响。”   “师父,我们要怎么做?”向风问。   “想办法将它从宾馆里引出去,能捉住最好。”   我朝黑黑的楼道里望了一眼,心里暗想,赵欣她们留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师父看懂了我的担忧,“我下午找到了宾馆‘阳关’的位置,那是一楼的一个很大的房间,那里是整座宾馆阳气最盛的地方,她们和宾馆的人待在里面,不会有事的。走吧,我们上楼顶。”   来到楼顶,雨还在下着,细如牛毛,远处望去,城市包裹在一片迷蒙之中。   师父早已提前将那只鸡提了上来,此外,还有一只铁制的脸盆。   师父打开包裹,取出一打黄纸,放在盆里点燃。随后,杀死那只鸡,淋了些鸡血在燃烧的黄纸上,剩余的血控进了一只大碗里。   师父说,先要祭一下四方的游魂,告诉它们这里正在行法事,免得无意间被招来,受到伤害。   我用桃木剑小心翼翼在火盆里拨弄,直到黄纸完全燃尽。   下了楼顶,师父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用鸡血兑酒,在地上迅速画了一道道符,递给我和向风。   “你们两个,拿着这些符,先在每个房间门口洒一点香灰,然后把符纸贴到门上,每道门一张。”   师父说,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拔除宾馆里残留的阴秽之气。另外,那邪物有可能就躲藏在某个房间里,不知怎的,屏蔽了自身的磁场,所以罗盘测不到。不过,四楼的卫生间还是暴露了它的存在。师父告诉我们,如果有风吹散地上的香灰,就说明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到时候就不要贴符了,不要慌,往屋里洒一把香灰,然后转身用‘引鬼咒’小心翼翼将它引到楼下,不要回头,师父会在外面布好阵等在那里…同时,还要留意地板上的石灰水印迹,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至于卫生间之类,早已经被师父给封住了。   交待完以后,师父便下楼布阵去了,宾馆总共有五层,每层十几个房间。我和向风分头行动,很快,我就弄完了顶层,下到了第三层。每一层的房间格局都是一样的。   走廊里空荡荡的,一片宁静,鼻子里充斥着石灰水呛人的味道。我把脚步放的很轻,仿佛生怕吵醒了什么似的,每一个毛孔都张的很开。昏暗中,我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目光扫射着一个个幽暗的房门。   同时,我也在细心留意着地上,没有发现特殊的印痕,只有一些浅浅的脚印,应该是宾馆的工作人员留下来的。   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把香灰洒在地上,我细心观察着,并没有风。于是深吸一口气直起腰,抽出一道符便朝门上贴去。   这时候,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门突然一下子开了,而我却来不及收手,符纸端端正正的贴在了一个‘女鬼’的头上!   ‘女鬼’长发垂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长长的符纸一直垂到了她的下巴,微微颤抖,像僵尸一样,看起来很是骇人…   我‘妈呀’一声怪叫,同时,那‘女鬼’也尖叫一声,一把扯下符纸。   我被吓得呆住了,怎么这‘女鬼’这么厉害,连符纸都不怕?!   正想着,那‘女鬼’开口骂道:“你有病吗?!”   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女鬼’,而是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儿,柳眉倒竖,圆圆的脸上点缀着几颗青春痘,虽然没有晨星漂亮,但是修长的身材十分匀称,却也洋溢着不少青春气息。   女孩儿被我看的脸上一红,‘嗤啦’一下将手上的符纸撕成了两半,往地上狠狠一甩。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女鬼呢!你怎么没退房?”我这才反应过来。   “你才是女鬼呢!”女孩儿横了我一眼,“我一次性交了一星期的房费,干吗要退房,你们这里什么服务态度嘛,我一天没回来,房间里就乱七八糟的,地上也不知抹了什么东西,害得我拖了半天!”   女孩儿气鼓鼓的说,看样子,她把我当成了宾馆里的工作人员。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连连道歉。   女孩儿终于平复了怒气,看了看地上的符纸,哼道:“装神弄鬼,看你那样儿都不像好人,贼眉鼠眼的…”   随后,‘砰’的一下子关上了门。   我被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吞了口唾沫,刚要走时,无意间低头一看,地上的香灰不见了…   我吓得一愣,四处看了看,地板上空荡荡的,哪有半点香灰的影子?如果不是女孩儿刚才关门给吹走的,就说明这个房间里有…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犹豫了一下,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我硬起头皮敲响了门。   “怎么又是你?!”   “我…”我朝门缝里望了一眼,叫了一声“闪开!”把女孩儿用力一推,一把香灰洒了进去。   女孩儿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直直的看着我。我转身刚要念‘引鬼咒’时,一股大力将我拽进了房间里,只听‘嗨!’的一声,我的胳膊被反剪在了背后,整个人被摁到了地上。   我空有一身力气,却半点也使不出来,脸贴着凉凉的地板。   “娜娜,怎么了?!”   透过眼角的余光,我发现床上还坐着一个长的很‘萌’女孩儿,一张瓷娃娃脸,手上拿着一本书。   被叫作‘娜娜’的这个女孩儿,将我死死的压在地上,用膝盖顶着我的背,长出一口气说:“这个人一看就不像好人,之前就是他,刚才又往我们房间里洒灰,丝丝,你等在屋里,我带他去找他们经理…”   叫‘丝丝’的那女孩儿捂嘴一乐,“我们娜娜练过跆拳道的,你真是找对人了…”   “唉哟,女侠饶命啊…”我摆出一副癞皮的架式。   娜娜把我的胳膊往上用力一掀,疼的我‘哎哟’一声,“还敢贫嘴!”   随后,押着我下了楼,来到大厅,我朝外面喊了一声,师父走了进来,惊奇的问:“这是怎么了?”   娜娜甩了甩头发,笑道:“看来你们认识,你们经理呢,叫他出来!”   经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战战兢兢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晨星她们听到呼喊,也跟着走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情形,晨星气道:“你干嘛这样对他,快点放手!”   赵欣站在一旁,捂嘴偷笑。   当着晨星的面被一个女人押着,而且这么多人围观,我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师父讲明误会以后,娜娜终于松开了手,不屑的说:“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鬼…”   话音刚落,就听楼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糟了!”师父低呼一声。   就在这时,大堂里的灯‘啪’的一下子灭了,我感觉有一股阴风扑面而来,从我身边席卷而过,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东西’出去了…   “先去楼上看看,救人要紧。”师父沉声说。   来到三楼,娜娜她们的房间,用手机一照,只见丝丝趴在地板上,浑身颤抖。   “怎么了?”娜娜急忙将她扶了起来。   “有鬼,有鬼…”   师父用沉静的目光朝四周看了看,然后来到了门口,往地上一照,我看到了,脚印…   黑色的脚印!   就像用炭笔描出来的,沿着走廊,一直到楼梯口。顺着脚印,我们一直来到了宾馆门口。   外面师父布的阵看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冲撞过,中间装鸡血的碗倒了,鸡血洒了一地。   “它冲了我的阵,被煞气伤到了。”师父说。   “师父,那个到底是什么?”   师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好像不是鬼…冷儿,你和阿风留守在这里,我追出去,那个东西走不远的!”   说完,师父挎起包裹,冲进了漆黑的雨夜里。   宾馆的员工被吓跑了一大半,经理也没了去向。   喝了两杯热水,丝丝的心神终于稳定了下来。她告诉我们,娜娜刚走,她感觉有些内急,起身下床去了里面的洗手间,她突然看到,在天花板上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吓得尖叫一声跑了出来,摔在了地板上…   所有人面面相觑,娜娜脸色也有些发白。   我脑中电光一闪,“你有没有看清那女人长的什么样子?”   丝丝只是摇头,“我哪敢看清啊,只一眼就吓得我跑出来了…”   夜越来越深,外面的雨似乎也大了起来,冷风夹裹着雨点,不断吹进来。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师父还是没有回来。   我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阿冷,我也跟你一起去。”向风说。   “冷儿,我也去。”   “我也去。”   赵欣和晨星也跟着站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荒宅(1)   我望了望外面黑黑的雨夜,说:“现在太晚了,这里又偏,一下子打不到车,你们留在这里吧,我的脚力要快一点吧,放心吧,师父不会有事的,我去去就回。”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雨中。   晨星喊着说找把伞让我拿着,我只是摆了摆手。   凌晨的街道上一片空荡,店铺早已关门,只有一个个招牌里面的灯,发出幽暗的光。街面上飘浮着一层水气,冷风一吹,四处弥荡,嗖嗖的冷雨斜斜的披落着,不一会儿,我的头发就已经湿了。身上的衣服潮润润的,凉意直往皮肤里面渗。   穿过两条街道,除了看到一个疯子在垃圾筒里扒找食物以外,不见半个人影,师父也不知去了哪里。被雨水一淋,我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一来宾馆就闹鬼,莫非,那个东西是我们带过来的?这时候,我又想起在袁村山谷里的一幕,那具化成我模样的‘尸体’。而我在宾馆的厕所里则看到了另外一个‘小丫’,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围绕在我眼前的水雾,似乎幻化成一张巨大的网,透过盘杂的网眼,我仿佛看到了风雨飘摇中的袁村。我总是觉得,袁村的诅咒似乎破的太轻易了些,围绕袁村浓雾并没有完全散尽,它就像细菌一样,浸在我们身上,被我们给带了出来…   不知不觉的,我已经走出了很远,脚下像生了风一样。极目四望,黑黑的街角,只有一棵棵树在风雨中飘摇。   走着走着,左边出现一条巷子,刚要往里面拐时,身后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声。   一个圆脸女孩儿探出车窗,冲我喊道:“上来吧!”   我有些迷糊,指了指自己。   女孩儿眼睛一瞪:“怎么,才一会儿不到就不认识了么?”   我这才想起,她就是宾馆里的那个‘娜娜’,于是笑了笑钻进了车里。   “你的车?富二代呀!”我拍了拍座椅。   娜娜白了我一眼,“公司里的,我谈成了一笔很大的订单,作为奖励,批我长假,车也允许我开了出来。”   至于‘丝丝’,娜娜说是她一个要好的闺蜜,大学刚毕业。通过交谈得知,娜娜本名叫白娜,在广州一家外资企业上班,业余喜欢旅游和探险,这次来梅州,是和闺蜜来旅游的。   “为了补偿对你的误会和伤害,我才专门开车过来的,不过,我的车没有停在宾馆,你那些朋友我就没回去带了。”娜娜说。   “嗯,的确要补偿。”我挺了挺腰杆,笑道,一边焦急的打量着车窗外。   雨水落在窗玻璃上,就像一条条蚯蚓,弯弯曲曲的往下滑。   “还没问你呢,这个世上真的有鬼么?”娜娜突然压低声音说。   “刚才在宾馆里,你已经看到啦。”我摊了摊手,“不过,你胆子倒是挺大,还敢跑到别的地方去取车。”   娜娜脸色一白,扭过头没有说话了,咬着嘴唇开车。   “对了,你们两个回宾馆多长时间了,刚开始没注意洗手间里有人吗?”我问。   娜娜告诉我说,她们回去没多久,只是感觉奇怪,不知道地上为什么有干涸的石灰水,还没去洗手间。   我点下头,心里想,看样子,那个东西一直躲藏在房间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现了形,说不定和我洒的香灰有关…   雨更大了,车窗外迷迷蒙蒙的一片。掏出赵欣给我的手机看了看,已经快两点了,赵欣没有打电话过来,说明师父还没有回来。   “再往前走就要出市区了,还要往前么?”娜娜指着前面问。   我看过去,只见前面黑乎乎一片,稀稀拉拉的路灯,点缀着一条空寂的小马路。路旁有一座古老的瓦房,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孤独的立在那里,旁边是一个荒废的汽修厂。   我摇了摇头,叹道:“算了,我们回去吧,我想,师父不会有事的。”   就在娜娜倒车转弯时,车灯一闪,照进了那座破房子里,我突然看到,那房子里有一个人影晃了一下…   “等一等!”我急忙道。   娜娜被我吓了一跳,‘吱’的一声刹住了车。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里面看看。”我指了指那座房子。   这是一座很大的瓦房,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只见里面全是杂物,充斥着霉腐的味道。   娜娜将车停在汽修厂,也走了进来。   “怎么了?”她有些紧张的问。   我叹道:“我刚才看到这里面站着一个人,身材和背影有点像师父,算了,可能是我看花了,我们走吧。”   刚要走时,一阵风吹了进来,后窗‘嘣’的一下子弹开了。   我心中一动,走到窗前,只见房后是一片荒地,乱草齐膝,依稀有一座座孤坟,坐落于荒草丛中。   看着这副荒凉幽僻的景象,娜娜有些害怕,手机微弱的荧光下,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惊惧的神色。   这副样子,让我想到了晨星,心中一暖,柔声道:“算了,怕你就回去吧,我自己过去看看,将我送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   娜娜的表情变得倔强起来,“切,有什么好怕的,连你这手下败将都不怕,我更不怕!”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翻过窗口,我们来到荒地。这里的泥土松软而又潮湿,由于被建筑挡住了风,安静的有些吓人,荒草直挺挺的立着。除了几座荒坟以外,草丛里到处都是垃圾,还有饮料瓶子。   突然间,我发现垃圾丛中有一张黄色的纸!   我心头猛的一震,拣起来一瞧,这张纸皱叠在一起,还没有完全被雨水打湿…   师父!…不错,这张纸和师父包裹里布阵施法用的纸一模一样…   我叫了一声,朝四处望去,空寂一片,不见半个人影。前面远处的黑暗中,立着很多房子,却不见一丝灯火。   “走!”我拉起娜娜朝那里跑去。   来到近前,只见这是一片规划区,一座座破楼,参差林立,间或有一两座瓦房交杂其间,无论楼房还是瓦房,墙壁上都写着一个血红而又巨大的‘拆’字。   这里的建筑很不规整,路也是用石子铺就的,积着厚厚的落叶,也不知多久没人清扫了。不时有雨滴从头顶的树枝坠落,跌进脖子里,浑身的汗毛便跟着猛得一抖。   “等一等。”来到一处大院前,娜娜停了下来,指着院门口。   用手机照去,我发现那里有一窝烧过的纸灰,凉风吹拂,一张没有完全烧尽的黄纸‘扑簌簌’摆动着。   看样子,师父追踪那个‘东西’,一直来到了这里。而这些纸,应该是师父为了收伏它做法事时烧的…一定是这样!   侧耳去听,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二层小楼里也看不见一丝亮光。   我的心‘扑通通’跳的厉害,不知道师父还在不在里面。我不敢张口呼唤,万一师父正在和什么东西斗法,分了神,后果不堪设想。   可能是受到神秘气场的压迫,娜娜说话也变得小声了起来:“要不要进去看看?”   “要!”我深吸一口气,沉声说。   院墙不是很高,我一提气就蹿了上去,把娜娜瞧得目瞪口呆。   “快来呀。”   我俯身抓住她的手,将她也给拉了上来。   “你…你有这么好的本事,怎么会被我制住?”娜娜错愕的问。   我笑了笑说:“那是因为,我从来不和女人动手,走吧。”   我轻轻一跃,来到了地上,把娜娜接下来,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朝那栋楼走去。   院子里铺着方砖,正中有一个花池,一棵青松长在里面,其余全是草。   一楼的入口只有一扇铁门立着,另一扇倒在地上,两扇门上都生满了铁锈。   楼里面空荡荡的,十分安静,我们把脚步放的像猫一样轻盈,眼睛瞪的大大的,四处张望。从一楼到二楼,一直到楼顶,都没有找到师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看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赵欣还没有打电话过来,我心里越发焦急了。   这时候,雨已经小了,我和娜娜的衣服都已经湿了一层,头发贴在前额上。站在楼顶,朝远处望去,市区的霓虹将天空映的通亮。灯火密连在一起,就像满天星斗。而我们脚下这片地方,却是黑乎乎一片,死气沉沉…师父会去了哪里呢…   “我们走吧。”娜娜说。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刚转过身,我猛然将娜娜一拉,两个人蹲了下来。   娜娜被我吓了一跳,刚要发作,我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朝下面伸手一指。   她这才静了下来,因为她已经看到,下面的院门口,不时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面包车在那里…   我们小心翼翼伏在楼顶上,只见几个人从车上鬼鬼祟祟下来,忽明忽暗的烟头,交相闪烁个不停。其中一人‘哗啦’一下打开门,手一挥,两个人掀开车后盖,从车上抬下一只麻袋,摇摇晃晃抬着走了进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荒宅(2)   来者总共有四个人,看起来似乎喝了不少酒,走路都在晃。麻袋里鼓囊囊的,好像装的是一个人,由于院子里光线幽暗,看不清他们的脸。几个人绕过花池,‘扑踏踏’的进了楼里。   “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像好人,你怕不怕?”我小声问。   娜娜咬着嘴唇,拳头捏的‘咔叭’一响,“不怕!”   我笑了笑说:“果然是女侠,不过,等下你还是跟在我后面。”   我放轻脚步,调匀呼吸,小心翼翼朝楼下走去,娜娜跟在我后面。来到二楼和一楼的楼梯拐角处时,我停了下来,冲娜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面望去,大厅里亮起了灯,昏光颤动,应该是燃的蜡烛。   一个粗豪的声音传了上来,打着酒嗝:“呃…真,真***冷,这什么鸟天气。”   “这么胖你还怕冷,我怎么办?”另一人道。   “你懂…懂个屁,我一喝酒就怕冷。”先一人道。   另一人猥琐的笑了笑,低声说:“把袋子里这妞放出来,一起运动运动就能取暖了。”   先一人‘叭嗒’了几下口水:“我倒是想,可没那胆啊,被老大知道,不劈了我才怪。”   “嘻嘻…这妞长的不错,劈了也值呀…”   看来,那麻袋里装的是一个女人。   我凑到娜娜耳边轻声说:“你待在这里别动。”   我往下轻轻跨了两步台阶,小心探头去看,只见那四个人正坐在大厅的地上,其中两个正在说笑,一胖一瘦,胖的那个满身赘肉,随着说话不断颤抖,瘦的那个一脸淫笑,腰弓的就像阳痿一样。旁边一个年轻人半托着下巴正在玩手机,手机的莹光在他脸上流动,看起来阴恻恻的,还有个染黄毛的粗壮小个子,靠着墙沉闷的抽着烟,两腮的肌肉一鼓鼓的。这四个人看起来年纪都不超过三十岁,衣着打扮流里流气,没一个像好人。那只麻袋被放在了一个角落里。   “行了!行了!”那小个子掐灭烟头,眼睛一瞪,“都***给我闭嘴,还乐呢,那天丢了一个,老大到现在还在恼火呢,这个要是再丢了,小心你们的脑袋被拧下来!”   说笑的二人终于停了下来,空气十分沉闷。我把头伏的低低的,楼道里光线昏黑,倒也不易被发觉。   又过一会儿,外面传来‘踢踏’的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进来。   “老大!”那四个人急忙起身,异口同声的道。   我看过去,只见这个‘老大’中等身材,约莫四十多岁,眉毛斜斜下垂,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就像没有血一样。   ‘老大’扫了扫众人,咳嗽了一声,说:“好了,把那女的放出来吧。”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解开袋子,从里面放出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儿。   女孩儿被捆住手脚,嘴巴也被堵着,看起来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醒醒啦!”小个子轻薄的拍了拍女孩儿的脸,她蠕动几下,蜷缩成了一团。   我看的肺都要气炸了,不过,为了得知他们的最终目的,我决定暂时先不打草惊蛇。   那老大来到屋子的一角,掀开几块方砖,出现一个黑黑的洞口。   小个子显得有些诧异:“老大,今天不施法么?”   那老大连连咳嗽,摆了摆手:“先把她抬下去吧,喂点水喝,明晚再弄。”   胖子和瘦子抬起女孩儿,下到洞里,不见了踪影,看样子,下面应该有很大的空间。   约莫过了有五六分种,两个人走了出来。   “喂水了吗?”老大问。   “喂了。”   老大挥了挥手,“走吧。”话音刚落,弯腰一阵猛咳,看那阵势,恨不得连肺都要咳出来。   “老大,你没事吧。”小个子上前拍着他的背。   “没…没事…咳咳…受了点伤,很快就能好,后天要把里面的东西转移了,这里,咳咳…这里马上就要拆了…”   在小个子的搀扶下,老大走出了屋子,胖子吹熄蜡烛,几个人跟在了后面。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渐渐远去,终于听不到了。   “怎么样?”不知什么时候,娜娜来到了我身后。   “走,过去看看。”   来到印象中的位置,我用手一抠,那砖果然是活的。掀开几块砖,一个洞口显露了出来,有石阶通往下面。   下到洞底,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神堂。四壁和正中供着不少神像,香烟袅袅。不知为何,却显得鬼气森森的。用手机一照,这哪里是什么神堂,鬼堂还差不多!   那些供的根本就不是神,而是一只只面目狰狞的恶鬼,娜娜紧张的抓住我的胳膊。   我也不知道这里供这么多鬼做什么,只觉得四周冷嗖嗖的,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往外鼓。   ‘鬼堂’正中的空地上,摆着几张空床板,最边上那张床板上躺的,便是先前那个女孩儿。   女孩儿双眼紧闭,蜷缩着不断发抖。我急忙解开她手脚上的绳子,取下塞在她嘴里的毛巾。   “喂,姑娘,醒醒。”我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有点发烧。   连叫几声,女孩儿缓缓睁开眼睛,惊恐的看着我们。   “妹妹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娜娜说。   知道没有危险以后,女孩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哭,没事了。”娜娜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告诉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出去再说吧,此地不宜久留。”我轻声说。   “乖,不哭了,姐姐带你出去。”娜娜就像哄小孩儿一样。   起身要走时,忽然间,我看到正中那只神台底下的瓮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反光。   走近一看,是一只很大的相框,我伸手取出,只见相框里夹的,是一张张女人的照片,最少有二三十张。第一眼,我的目光就定格在了最边上的一张,因为这一张照片里的女人,正是死在宾馆里的那一个!   照片里的女人,表情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样子,隐隐带一种奸邪之气。这种表情,依稀在哪里见过…我突然想到,临江村老宅里,纳兰元英那张遗像,表情就和这张差不多…   我被这个发现震惊的目瞪口呆,挨个看下去,只见每一张照片的表情都是这个样子的!   倏地,我的目光定格在了第二排的第三张照片上,因为照片里的女人不是别人,而是向风的妹妹向娟!也就是,临江村被镜子砸死的那个新娘!   天哪!…我感觉脊背一阵发凉,脑子里似乎突然明朗了起来,然而心里却空落落的,抓不住任何念头,是的,这一切太突然了…   “喂,你在看什么?还不快走。”娜娜在我肩头拍了一下。   我的脚却像被定在了那里,一步也迈不开,只是呆呆的看着这只相框。   现在我终于知道,宾馆里那女人脚底‘阴符’的来历了,那是被人贩子给下的!看样子,她就是之前那小个子所说的‘丢的那一个’。我想,向娟脚底肯定也有那种‘阴符’,她在和陈阿旺结婚跨火盆时,不知怎的,突然失去了控制,我脑海里想像着当时的一幕…   那么,这些照片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照片上所有人一模一样的表情又是怎么来的呢…   在娜娜的不断催促下,我砸开相框上的玻璃,把向娟那张照片取了出来,放进了上衣的贴身口袋里。   娜娜不明所以,白了我一眼,哟,看到漂亮女孩儿的照片就往怀里揣。   往神瓮里放相框时我才发现,那底下还有几只玻璃坛子,里面泡着毒蛇、蜈蚣之类的东西。我惊奇的发现,有一只坛子里两条毒蛇还是活的,缠绕在一起,款款蠕动…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贩子   这两条蛇形貌古怪,身上斑斑点点,就像发霉似的,盘卷缠绕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恶心。看样子,这是修邪术的人用的东西。细一观察,只见每一个神瓮里都有坛子,多少不等,大小不一,里面泡的东西也各不一样,有一只坛子里泡的竟然是一根一根的蛔虫。   “你在看什么?”娜娜走过来,看到坛子里的蛔虫,吓得尖叫一声,往后退去。   我也一刻不想在这里面多呆了,和娜娜一起,扶着那女孩儿朝外面走去。女孩儿看起来精神有点恍惚,脸色煞白。   来到外面,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天还是乌黑乌黑的。   “要不要报警?”娜娜问。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牵扯到很多超自然的东西,一旦警方介入,即便查出真相,也会封锁消息,我们将一无所知,由其那些诡异的照片,我怀疑跟纳兰元英有某种关联,考虑了一下,我决定等见到师父以后,报不报警由他来定夺。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是赵欣打过来的,她告诉我,师父已经回去了。之前我们在那‘鬼堂’里,电话怎么打也打不通。   我们先将女孩儿送去了医院,医生检查说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无大碍。娜娜留下来看护,我回到了住处,一问之下,师父说他根本就没有去过那一片规划区。那邪物出了宾馆用罗盘能够测到,他用罗盘定位,追踪那‘邪物’,一直来到一处下水道口。罗盘显示,那‘东西’钻进了下水道里,下面淤泥和污水很深,根本没法下人,师父只得颓然返了回来。   我不禁疑惑,如果师父没去那里,那我看到的破屋里的人影是谁,屋后的黄纸又是怎么来的呢…   我把我们的经历讲了一遍。   “他们总共有多少个人?”师父问。   “加上那老大,总共五个。”   师父想了想,说:“还是报警吧,如果凭我们几个抓不住那些人,他们还会跑去害人,记着,无论查什么真相,都没有人命重要。”   向风站在一旁,我看了看他,差点将怀里那张照片拿出来给他,最终还是忍住了,现在还不能告诉他真相…   荒宅阴森森的‘鬼堂’里,几个便衣看着眼前的一幕面面相觑。   听完我的叙述,其中一人笑着摇了摇头:“装神弄鬼,一帮人贩子而已,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邪术,都是电视里骗人的东西。”   其他几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宾馆里那具女尸,死亡原因查出来了没有?”师父温和的问。   一个便衣抽出一支烟,也不点燃,只是在烟盒上‘嘣嘣’的敲着过滤嘴儿,轻蔑的看了师父一眼:“这些你无权过问,行了,你们可以走了,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我张嘴想要辩驳,师父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拉着我来到了外面。   “师父,我们就这样回去吗?”我问。   师父指了指对面那栋破楼,“我们守在这里。”   来到楼上,我和师父找到一张破席子,铺在地上,后面半天便席地而卧,补充睡眠。   傍晚醒来,师父取出包裹里带来的白酒和速食品,我们在黑黑的楼里边吃边等。向风和赵欣他们,留守在了宾馆里。   夜越来越深,外面起了风,先是很小,吹拂着垃圾和树叶,‘沙啦啦’响。到了后面,风逐渐大了起来,‘呼呼’直叫,吹得破楼的窗框不断震动,‘哐啷哐啷’的。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就过了零点,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突然间,我听到几声凄厉的惨叫,急忙和师父抄起包裹冲下楼,跑进了对面的宅院里。   一楼黑黑的大厅里,那些便衣倒在地上,一个个大睁着双眼,浑身颤抖个不停。   “怎么回事?!”师父俯下身问其中一个人。   那人嘴里流着‘涎水’,‘嗬嗬’的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突然看到有一道淡淡的影子从他身体里缓缓往外钻,而他整个身体抖动的也更加厉害了。这时候,我看到其他几人的身体里也有影子往外钻。   “师父,怎么会有影子?!”我叫道。   师父先是一愣,而后迅速翻开其中一人的眼皮看了看。   “糟了!”师父将手电往地上一放,“他们的魂魄要散了!…冷儿,布阵!”   我‘哗啦’一下打开包裹,围着那些便衣迅速布了一道双重‘困鬼阵’,师父咬破食指,在每个人额头点了一下。然后抽出一条条红线,绑在了他们的手腕和脚腕上。指血封顶门,红绳锁四关,终于固住了他们的魂魄。   忙完一切,师父已是满头大汗,长出一口气,说:“再迟一步,他们就没命了。”   那些便衣纷纷停止了抖动,一个个就像睡着了一样,眼睛也闭了起来。   “师父,他们这是怎么了?”我擦了擦汗。   “看来还是被发现了,对方有准备,给他们施了法,他们可能产生了幻觉,不知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师父说。   师父话音刚落,我突然听到楼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我急忙冲了出去,刚翻上围墙,一辆黑色轿车就从我脚下驶了过去。   “站住!”我厉喝一声跳下围墙,把师父教我的功夫发挥到极限,朝那辆车追了过去。   好在,这一片规划区道路坎坷难行,那辆车东簸西颠,走的不是很快。将要驶到平整的马路时,终于被我追上了。   我纵身一跃趴在了车顶上,同时,那辆车也驶上了马路,拼了命一样往前急驰。   我用手牢牢的扳住车顶,冷风打在脸上,就像有刀在刮,眼泪‘刷刷’的往下流。不知过了多久,车速缓缓减慢,终于停了下来。   我晃了晃脑袋睁开眼,只见四周乌黑一片,不知道是哪里,连路灯都没有。   隔着挡风玻璃往车里一看,我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因为车里面空空的,根本就没有人…   我差点从车顶上掉下来,朝远处一望,黑黑的旷野中,依稀有一个人行走在草丛间,朝一道矮矮的荒坡走去。   我追过去时,只见那人爬上荒坡,倏地不见了,也不知究竟是人还是鬼。   四野空荡,风声呼呼,荒草乱摇。迟疑了片刻,我一口气爬上坡顶,朝下面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那坡下是一片乱坟地,几个人打手电筒站在那里,其中二人十分熟悉,正是萧山和老七!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扫视着一张张面孔,没有看到李淳一、孙德寿和凌志飞。昨晚那几个人也在那里,小个子和瘦子搀扶着那个‘老大’。   看着这些人,我心里暗想,刚才开车的会是哪一个呢?   萧山悠闲的抽着烟,缓缓打量四周。良久,微微一笑,“怎么样,老卢,我要的人你都备好了没?说好了的,一个值50万。”   “本来已经够了,结果丢了一个,昨晚那个不知道怎么被条子发现了,给救了出去,现在,咳咳…现在还差两个。”   萧山眉头一皱:“最多再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一个礼拜之后,一个人的价格可就从50万跌到5万了哦,你自己掂量吧。”   “咳咳…”那老卢一阵猛咳,“萧总,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很不容易,现在风声又那么紧,你开的条件又苛刻,想找到符合标准的是很难的,能不能,咳咳,能不能再宽限一下…”   萧山‘哼’了一声,为难的说:“好吧,那就十天,这是最后期限了。”   “谢谢萧总,我一定尽力。”   原来,那些人是竟然是弄来卖给萧山的,不知道他买人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背尸   老七一直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过。   萧山道:“好吧,老卢,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老卢一边咳嗽,一边连声道谢:“谢谢萧总体谅,我们这一行你又不是不清楚,你以前也…”   这时候,我注意到萧山看了看旁边的老七,张嘴打断了老卢的话:“行了行了,就这么说定了!”   老七还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萧山突然一笑:“七老大,这个地方你还满意吧?”   老七冷冷的看了看四周,说:“还好,这里倒是挺僻静。”   萧山道:“老卢,东西就交给你了,可不要给我看丢了。”   “萧总放心。”老卢说,“这里除了鬼以外,是不会有人来的。”   我心中一动,‘东西’…什么‘东西’?   我这才注意到,老卢那几个手下身上沾满了泥土,一个个看起来都很疲累的样子。   “好了,那你先回去休息吧。”萧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卢一行人走后,还剩下两个人,面无表情的站在老七身后,看样子是老七的手下。望着这两个人,我心里想,莫非,刚才开车的便是其中的一个?   萧山又点上一支烟,缓缓吸了一口,“七老大,你确定你那个手下把你养的那个东西带到了梅州?”   “以前的时候,我只知道他叫袁野。”老七说道,“后面找人一查,原来他的本名叫袁阿七,老家在梅州的一个山村里。‘阴尸’被我师父下了一种奇特的‘阴符’,我怎么解都解不开,‘婴灵’是‘阴尸’和‘阴符’的克星,当初陈阿旺养了,就是为了对付我的‘阴尸’的。现在,也只有‘婴灵’才能破解‘阴符’了…”   萧山道:“没想到,我们还是被那老鬼给阴了,我觉得你也太麻烦了,直接抓住那老鬼,逼他解符不就完了么?”   老七看了看萧山,冷笑道:“萧总,我师父只要功力稍微一恢复,我们所有人再多加十倍都休想捉住他。即便能捉住,你觉得,他会帮我们解符吗?”   萧山被老七说的一愣,尴尬的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山村在什么地方?”   “那个地方叫袁村,我已经知道了它的位置,明天就带人过去。”老七说。   萧山点点头,看了看表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其它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只管去袁村。”   说着,萧山揽住老七的肩膀,朝远处走去,那两个手下尾随在后面。   我心里想,原来,老七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找‘活体婴尸’的,想到‘婴灵’那可爱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酸痛。至于萧山,似乎还有别的事,而且,他跟那人贩子有牵连…   可是,之前开车过来的那个人是谁呢?我朝四下里望去,黑黑一片,不见有半个人影。   萧山等人渐去渐远,背影越来越模糊。只有跟上去,才能知道他们落脚的地方。打定主意,我下了坡,借着荒草的掩护一路疾行,绕过一片垃圾场,眼前出现一条公路。萧山他们钻进路旁的一辆车里,扬长而去了。   我咬牙一跺脚,只好原路返回。快到那座荒坡时,我突然一脚踩空,差点摔倒。用手机一照,是一道土沟,里面长满了荒草,沟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扒开乱草,我看到几把铁掀。   想到萧山之前的话,我望了望眼前黑黑的乱坟地,莫非,这里有什么‘东西’…   借助手机的照明,我在这片乱坟地里发现了一座新坟。它就像一个矮墩墩的孩子,蜷缩在一窝乱坟之中。   这座坟一定有古怪!   想到这里,我返身拿了一把铁掀,一咬牙挖了起来。   挖到一米多深时,我已经满头大汗了,干脆脱掉外套,扔在了地上。又挖几下,铁掀头‘砰’的一声,好像撞在了棺材上。   铲去浮土之后,一口崭新的棺材显露了出来。那棺材通体漆黑,散发着一股子油漆味儿,棺盖上被铁掀铲出一道白森森的口子。   显然,萧山他们所说的那个‘东西’,就在这口棺材里。   我把铁掀插进缝隙里,撬开了棺材盖子。用手机一照,我差点没晕过去…   棺材里躺的,竟然是一具形貌极其恐怖而又丑怪的尸体!   尸体的脸上有两个黑森森的大窟窿,深到可以看到里面黑乎乎的脑子,它的嘴唇上下翻开,露出一口焦黑而又参差不齐的牙齿。那副样子,就像我们平时扮鬼脸吓人时,故意用手把五官弄的扭曲,不过,比那种要恐怖百倍。   这人是谁?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冷颤,头脑中也跟着一亮,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阴尸’陈树良!   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萧山将他埋在这里的目的,肯定是要等老七找到‘婴灵’以后,破解他身上的‘阴符’…   我手心里已经冒汗了,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迫使大脑冷静下来,理了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们之所以来到梅州,是为了寻找袁本兴的魂魄,最终目的,除了救活袁本兴以外,还想通过他来得知袁崇焕的下落。   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之后,我们被卷进了袁村的诅咒里,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袁本兴的魂魄。没想到,却被我找到了‘阴尸’陈树良。只要把他交给佘义,解除下在他身上的‘阴符’,通过他,就能找到袁崇焕!   看着棺材里的陈树良,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天意还是巧合。   拿定主意以后,我把陈树良从棺材里扶了起来,他全身的关节就像冰冻了一样,连弯都不会打。就这么的,我背起直挺挺的陈树良,翻过荒坡,往回走去。   来到那条马路上时,我发现那辆车不见了,黑暗中,只有一棵棵树在冷风中摇摆。这时候,我想到了昨晚看到的破屋里的那个身影,忽然觉得,冥冥中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我,直到发现萧山等人的秘密,和陈树良的尸体…   我摇了摇头,朝着有灯光的地方走去。渐渐的,天快亮了,晨曦微露,远处城市里的灯火开始黯淡了下来。马路上,飘浮着一层薄薄的晨雾,两旁的树在晨风中飒飒作响。   又走一会儿,一个摇摇晃晃骑着自行车的醉汉从对面过来,只朝我看了一眼,便吓得‘妈呀’一声,狗撵一样驶了过去。   天再亮一点,路上的人就要多起来了,我背着一具丑怪的尸体,肯定要吓死别人,还会引来麻烦。正在我忧心时,路旁出现一座垃圾场,我看到那垃圾堆上有一床被子,心中一动,走了过去。没想到,这床被子看起来还挺新,只是被雨淋的很湿,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怪味儿。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把陈树良用被子裹了个严实,背起来走出了垃圾场。这么一看,倒像是背着一个病人。虽然背上又湿又凉,但我心里却安定了不少。   天色大亮以后,一个个上班族骑着自行车或者电动车从我身边经过时,有的只是看了一眼,有的连看都没看。路过一家工厂门口,从卖早餐的小摊那里飘来煮玉米的香气。我肚子里‘咕噜噜’饿的难受,突然想到,晨星最喜欢吃各种清淡的东西。我把陈树良放在草坪上,飞快的跑过去买了一根玉米,让老板套了好几层袋子,揣在了怀里。   等我回去以后,不禁傻了眼,就这么一下子,陈树良旁边就围了好几名工人,在那里指指点点。   “闪开!闪开!”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背起陈树良,急匆匆的走开了。   再往前就到市区了,进了市区人更多,刚才如果再迟一点,就会有人发现破绽。背着一具尸体,我不敢进市区,怎么办?   这时候,我看到左边远处有一条臭水河,心中一喜,走了过去。   下到河底,我把陈树良的尸体塞进一处干涸的破涵洞里,走了上来,望望四周,没有被人发现,这才松了一口气。   打摩的回到那片规划区,师父正焦急的在那座荒宅门口等我。那些便衣还没醒,师父说最少要一天的时间,他要守着他们,以免有人因为魂魄不稳而死去。师父说等下打电话,让派出所再调些警察过来。   听完我的叙述,师父陷入了沉思。   “师父,是我们把尸体弄回去,还是让佘老伯过来?”我问。   师父想了想说:“回去让赵小姐打个电话,问问佘老伯的意思,主要看袁本兴还有没有的救,如果佘老伯让把尸体弄回去的话,那你就先回去,我再等两天,除了帮忙抓那些人贩子以外,我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邪物。”   回到宾馆,我发现晨星竟然一夜没睡,我从怀里取出还有温热的玉米递给她,晨星吃的十分开心,我心里满是甜蜜。   没想到的是,阿强和阿力的手机赵欣无论如何打都不通。一直到中午,拨过去还是关机,难道出了什么事?   简单吃了点午饭,我焦急的在宾馆门口转来转去。   “哟,手下败将,在这里等你家美女呢?”娜娜和丝丝从外面吃饭回来了。   看到娜娜,我眼前一亮,将她拉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喂,你干什么?!”娜娜生气的看着我。   “帮我一个忙。”我朝四周看了看,低声说。   “什么忙?”   “拉尸体。”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路惊魂(1)   娜娜瞪大了眼睛:“拉尸体?!你…”   一个环卫工人拉着清洁车走了过来,我急忙捂住了娜娜的嘴。   “小声一点,放心吧,那人不是我杀的,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又不能报警,总之…唉,我一下子也说不清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急的抓耳挠腮。   娜娜终于平复下来,我松开手,看着她:“总之一句话,到底帮还是不帮吧?”   娜娜目光闪烁,一咬嘴唇,笑道:“手下败将,我相信你是好人,也相信了这个世上的确有超自然的东西存在,帮,这么刺激的事,我当然不能错过,只是,用公车拉尸体,领导知道不劈了我才怪!”   “女侠够义气!”   我大拇指一竖,还想夸她几句,丝丝走了过来,笑道:“帅哥,不打不相识啊,是不是看上我们家白娜了?小心你女朋友吃醋哦。”   白娜轻声对我说:“没关系,她是我最要好的闺蜜…”   听说要‘拉尸体’以后,丝丝顿时止住笑容,呆愣了很久。白娜劝她留下,说自己去去就回,丝丝不肯,非要一起跟着。   由于白天人来车往,不方便行事,我们决定等到晚上。这一天十分平静,却格外漫长,师父一直待在规划区,守着那些便衣。   傍晚时,赵欣终于接到了阿强的电话,阿强说,临江村的供电系统出了故障,从昨天就开始停电了,刚刚才来,之前他和阿力的手机都没电了…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那尸体已经在臭水河里躺了一天了,我怕会有什么变故,决定不等阿强他们过来了,还是用白娜的车把尸体拉回去。   看看时间差不多时,白娜发动好车,等在了外面。向风要跟我一起去,我想了想,让他留了下来。   “现在,萧山和老七都在这边,师父需要人手,你留下来帮他。”我用一种‘师兄’的态度在向风肩上拍了拍,带着晨星和丝丝钻进了车里。   三女一男,车箱里香味儿扑鼻,充斥着暖融融的气息。除了白娜有些兴奋以外,其余两个女孩儿都很紧张。我握着晨星凉凉的手,坐在后面。   来到目的地时,车停靠在了路边,我让她们三个等在车里,独自朝臭水河走去。   昏黄的路灯闪烁着冷冷的光,照着这一片孤独的世界。河对岸是一家工厂,不时有污水‘哗哗’的流下来。   下到河底,眼前一片漆黑,淤泥的腥气和臭水难闻的气味儿熏的我头脑发昏。   用手机照着,我小心翼翼跨过垃圾和各种秽物,来到那处涵洞。探手一摸,尸体还在里面,我心头一喜。   那涵洞里乌黑乌黑的,也不知通到哪里,里面望去,给人一种阴森的,透着窒息的压抑感。我不敢再往里看,用被角裹住尸体的脚,用力拉了出来。   这时候,我感觉尸体似乎有些异样,刚要细看时,‘嗡’的一下子,从里面涌出一大窝蟑螂,就像溃散的逃兵一样,没命的朝四处爬去。蟑螂散尽以后,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了,抱起尸体,朝堤上走去。   这时我才发现,原本僵直的尸体,不知为何软了下来,软的就像没骨头一样。佘义曾说,‘阴尸’的‘阴符’在解除之前,它只是一具普通尸体。师父后来对我解释,‘阴尸’是一种具有可怕能量的尸体,‘阴符’的作用,正是为了克制他体内的能量。而老七和萧山之所以把他弄到这里来,正是为了破解‘阴符’…   想到‘阴符’还在,我心中一宽,尸体变软应该是一种正常反应,可能跟我早上背了那么久有关。   上了河堤,望望四处无人,我抱着尸体匆匆朝马路走去。来到车前,刚准备打开后备箱时,随着一阵‘突突’的引擎声,一辆摩托车从街角拐了出来。车上坐着两个巡警,后面那巡警扛着一根长长的警棍。   “干什么的?!”想躲来不及了,他们已经看到了我。   我抬脚踢了踢车门,晨星急忙打开,车里面三个女孩儿脸色煞白的看着我。   “阿冷,怎么办?”晨星惴惴的问。   “别慌。”我沉声说,随后,连尸体加被子往车里一推,塞进了后排的夹道里。   这时候,巡警已经来到了跟前,后面那个从车上跳下来,把警棍搭在了我肩上。   “把手放在头上,蹲下!”那巡警吼道。   另一个巡警停好车,也走了过来,“车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我‘嘿嘿’一笑,缓缓的举起了双手,“哪有什么呀,被褥而已,我们是外来打工的,快过年了嘛,我们这是要回老家的。”   “别废话,蹲下!”那巡警用警棍用力压了压我的肩膀。   “小妹妹,你们先下来。”   说着,另一个巡警就朝后门走来。我作势要往下蹲时,猛喝一声,“开车!”左手一拨警棍,右脚飞起将走过来的那巡警踢倒在地,迅速钻进了车里。   随着‘吱’的一声,汽车喷出一股黑烟,朝前面蹿了出去,与此同时,那巡警‘咣’一警棍砸在了车门上,把玻璃都给震裂了。   汽车蹿到路中央以后,白娜吼了一声:“坐稳了!”一点刹车,猛打方向盘,晨星一下子扑进了我怀里。   那车先是来了个侧滑飘移,车轮磨地,发出‘吱吱’的声音,之后摇摇晃晃转了个弯,摆正方向以后,顺着大路急驰而去。   我朝后面望去,只见那巡警的车被远远的抛在了后面,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没事吧。”我轻轻拍了拍晨星的背,柔声说。   “没事。”晨星脸上一红,从我怀里坐了起来。   “喂,手下败将,你竟然敢袭警!我们跟着你都成了通缉犯了!”白娜气狠狠的一拍方向盘。   “不然咋整?”我两手一摊,“这具尸体不能交给他们,到时候我慢慢跟你说原因。”   丝丝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一张瓷娃娃脸上满是苍白,“老娜,跟着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上次带着我去蹦极,这次又玩儿飞车,还被警察追!”   我‘噗’一下子,口水都喷在了白娜脖子里,“老娜!啊哈哈哈…”   “你要死啊!”白娜回头瞪了我一眼,看到晨星,脸上一红,冲她尴尬的笑了笑,扭过了头。   晨星也有些忍俊不禁,捂着嘴偷笑,脚不小心触到了陈树良的尸体,吓得猛然一缩。   我看了看,刚才那么一折腾,陈树良的头从被子里露了出来,幸好他是趴在那里的,看不到脸。   窗外,一座座高楼不断闪过,行人和车辆逐渐多了起来。   “老娜小姐,到哪儿了这是?”我问。   “你!…”白娜的腰猛得一挺。   “你不叫我‘手下败将’,我就不叫你‘老娜’。”   “哼!”白娜气鼓鼓的看了看四周,没好气的说,“再往前走一段,就上国道了。”   “停!转向!”   “为什么?”白娜一愣。   “如果你不想被抓的话,就别走国道。”   “是哦。”白娜在额头拍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挺聪明啊,手下败…阿…阿冷。”   我笑了笑,一侧头,突然看到晨星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脸色十分黯淡。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把手放在晨星额头,感觉并不烫。   晨星摇了摇头,发丝蹭的我手背痒痒的。   “没有。”晨星微微一笑。   “乖。”我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不知怎地,车里安静了下来,丝丝整个人陷进了坐椅里,不断打着哈欠。车子转了个弯,穿过几条街道,终于出了市区。   不一会儿,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辨别方位以后,白娜一打方向盘,车子拐上了左边那条路。   越往前走,道路越黑,车灯照射下,两旁的树似乎都在向我们弯腰招手。看着两边黑黑的旷野,我忽然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很大一个垃圾场,一辆车停在旁边,远远望去,几个人在那里指手划脚,不知在说些什么。这时候,我无意间朝远处望了一眼,突然看到,旷野中有一个黑黑的轮廓,我猛然意识到,这里,正是我昨晚曾经来过的地方!   离前面的车越来越近时,我看到,站在那车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萧山他们…   萧山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一只手指着老卢的鼻子,一只手指着远处那道坡。老七满脸通红,他忽然抬头朝我们看了过来…   “快趴下!”我急忙搂住晨星,弯腰低下了头。   车轮发出‘沙沙’的声音,缓缓的驶了过去。走出好远,我起身朝后面看,那辆车还停在那里,萧山他们的身影已经模糊成了一个个点。   “阿冷,怎么了?”晨星拂了拂额前的头发,疑惑的问。   “好险!”我拍着胸口,手心里全是冷汗,“你义父他们刚才就跟我们擦肩而过,看样子,他们已经发现尸体不见了。”   “娜娜,麻烦你开快点。”   白娜点点头,一踩油门,车子‘沙沙’的朝前面的黑暗中驶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路惊魂(2)   走了约半个小时,拐过一道弯,我心里这才平静下来。   “停一下吧。”我对白娜说。   “怎么了?”白娜放缓车速,扭头问。   我指了指下面陈树良的尸体,“我把他放到后备箱里去,你总不希望他老是待在这里吧?”   车子靠在路边,猛一刹车,丝丝头往前一冲,醒了过来,“怎么了,到地方了么?”   “到了。”白娜撅了撅嘴,“你就住这里吧。”   现在是晚上的十点多钟,公路两边黑森森的,这里属于丘陵地带,一块块农田错落于山坡之间,不少孤坟点缀其中,夜风呜鸣,就像有鬼在哭泣。   “阿冷,需要帮手吗?”从车上下来,晨星问。   “不用。”   我笑了笑,拉住被子,连尸体一起拽了出来,‘砰’一声闷响,落在了地上,就像一头死猪一样。经这么一震,被子翻了开来,尸体脖子一歪,脸露了出来,软软的身子趴在地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角度,几个女孩儿吓得同时尖叫起来,晨星跳到我身后,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角。   “别怕,一具尸体而已。”   我把陈树良‘嗵’一声扔进扔进了后备箱里,如释重负的拍了拍手。   “阿冷,你胆子好大…”丝丝呼着气说,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白娜吞了口唾沫,眼睛直直的,“这人,怎么死的?”   我朝四周望了望,“这里荒山野岭的,走吧,车上说。”   回到车里,我把老七养‘阴尸’的事讲了一遍,牵扯到‘殡葬传说’里面的东西,我却没有说。只是说我们要把这具尸体交给一位‘高人’保管,免得成了形,到处害人,烧掉不足以化去它的邪气。   丝丝听的入了神,白娜专注的开着车,倒也没问什么了。   不知不觉得,外面起了雾,开始时,车窗外朦朦胧胧的,像是罩了一层纱。渐渐的,雾却大了起来,汽车就像包裹进了一堆棉花里,两边什么也看不见,车灯照射下,隐约可以分辨前面的道路。   白娜放缓车速,汽车像蜗牛一样慢慢的爬,比自行车快不了多少。我心里不禁焦急起来,本来走的就是弯路,照这种速度,什么时候才可以到临江村?   丝丝又睡着了,晨星也靠在我身上打起了盹。   终于,我忍不住了,“娜娜,换换位置,我来开!”   “你行吗?”   “切!”我撇了撇嘴,“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十岁就会开拖拉机,你说行不行?”   换好位置,我说了声坐稳了,一踩油门,汽车猛往前一冲,吓得丝丝‘妈呀’一声醒了过来。   浓雾就像滚滚的烟,从两边的车窗堆涌而过,一口气飙了几十里,我才放缓车速,侧头一看,三个人的脸白的都跟纸一样。看到晨星这副样子,我有些后悔了,正想安慰几句,忽然间,我看到车后面有一个人影闪了一下…   我急忙踩住刹车,几个人都是一愣,异口同声的问:“怎么了?”   “有人。”   我定一定神,推开车门,‘忽啦’一下子跳了出去,四处看去,除了雾以外,什么也没有。雾气钻入鼻子里,就像有小刀在刮,吸进肺中,凉意瞬间传遍全身。   “怪了。”我摇了摇头,回到车里,“可能是我看花了吧。”   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我忽然听到‘嗤’的一声响,紧接着,车子开始摇晃起来,不受控制的往一边偏。我急忙稳住方向盘,随着一阵‘吱吱’的刹车声,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差一点就翻进了路旁的沟里,我暗叫一声,好险!   下去一看,后车胎瘪了一个,白娜气得狠狠的在车屁股上踹了一脚。   “气也没用。”我朝前方的雾气里望了一眼,“看看前面有没有什么镇子可以修一下。”   重新回到车里,我小心翼翼掌控着方向盘,车子一高一低,像踩高跷一样,朝前面驶去。   “别泄气。”看了看走在外面的三人,为了排解阴郁的气氛,我笑道:“要不都上来吧,就当坐蹦蹦车。”   没有人说话,晨星轻轻拍了一下我露在车窗外的手。   “来来来,我给大家‘哼哼’两嗓子怎么样?…”   ‘拉尸体’的车里,传出我狼嚎一般的声音,伴随车轮碾地的‘咯登咯登’声…   走着走着,晨星眼睛一亮,指着前面,“快看!”   我看过去,只见前面的雾气中隐约有建筑的轮廓,娜娜和丝丝也高兴起来。   来到近前,只见这是一个小村庄,雾气来到村里,淡薄了许多,高高低低的简陋建筑,错落在公路两旁,中间有处建筑,隐约传来亮光。   本来我有些失望,这么一个破村子,不见得有修车的地方。没成想,来到村里一看,那亮光之处,正是一个修车铺。昏黄的灯泡裹着厚厚的灰尘,挂在一扇破栅门上。那门前立着一块牌子,上面用红笔写着‘修车’两个歪歪斜斜的大字。   不知怎地,看着这块木牌,我心底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灯泡在冷风中摇摇摆摆,木牌投映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忽长忽短的,上面的两个字就像蘸了血描上去的似的。   “有人吗?”白娜已经迫不及待了,三两下冲过去,叫起了门。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吱呀’一下子,门被拉开了。门口处站着一个矮矮的老头儿,老头儿又干又瘦,只到白娜胸脯那么高,头发乱的就像一窝草,他的脸白的就像透明一样。   “大叔,你这里可以补胎吗,我们的车胎爆了。”白娜伸手指了指。   老头儿翻着怪眼,朝我看了看,阴森森的说:“开进来吧。”   他的声音比雾还要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把车开进院子里,停稳以后,我走下来,老头儿取出一只锈迹斑斑的千斤顶,放到车底下,‘吱吱’的压了起来。   这是一个幽静的小院,靠墙栽着一棵弯曲的槐树,树下有一小块菜园。正屋的门是开着的,黑暗中,有三个红红的小光点簇拥在一起,应该是燃的香。   “大叔,这修车铺就你一个人吗?”我掏出一支烟递给老头儿,没话找话的说。   老头儿伸手接过,往耳朵上一夹,只是冷冷的答应了一声:“嗯。”   我也没话说了,东瞧瞧西看看,突然肚子里‘咕噜’叫了一声,饥饿感涌了上来。   “你饿吗?”我小声问晨星。   晨星抿抿嘴唇,点了下头。   “大叔,你这里有没有吃的东西?我可以加钱给你。”   老头儿连头也没抬,伸手朝一间偏屋指了指,“屋里有米团子和咸菜,自己去吃。”   白娜和丝丝也跟了过来,米团清香可口,只是菜有点咸。   吃完以后,我有点口渴,却没有找到水。这时候,老头儿说话了,正屋里有水,自己去倒。   来到正屋,用手机一照,水就在门后的桌子上。我一口气‘咕嘟嘟’喝了一大碗,站在一旁等待晨星她们。   这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三柱香上,那里好像有一个神台。   走过去仔细一看,我不由大吃一惊,往后退了一步,因为,那神台上供的根本就不是神,而是一种面目狰狞的恶鬼,和我那晚在荒宅的‘鬼堂’里看到的鬼差不多。   我正要呼唤晨星她们,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不要乱动屋里的东西。”   一回头,只见那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我稳住心神,指着那神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供只鬼在这里?”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路惊魂(3)   老头儿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我,虽然他要矮我一截,但不知怎的,却给我一种气势上的压迫感。我全神贯注,每一个毛孔都紧张起来,随时准备迎接老头儿的发难。   没想到,他忽地将目光移开了,面无表情的走到那台子前,抓起一块布,擦了擦那尊鬼像。   “是谁规定,只能供神像,不能供鬼像的?”老头儿冷冷的说。   这一下子,倒把我问住了。晨星不明究竟,喝完水以后,悄悄的走到我跟前,我轻轻一拉,把她挡在了身后。   老头转过身说:“其实,神很多时候并不保佑人,供它们还不如供鬼。”   我一怔,老头儿继续说道:“比如我这里,就是被鬼罩着的,幸亏你们来的及时,再迟一会儿的话,嘿嘿…”老头儿冷冷一笑。   “怎样?”我问。   老头儿朝门口走去,“到外面来。”   我怕老头儿耍什么诡计,让晨星她们等在了屋里。来到外面,老头弯腰拣起扒下来的那条汽车内胎,用手指着一处说:“看看吧。”   凑近一瞧,我发现那内胎上有五个白白的印痕。   “这是什么?”我放弃了戒备,又往前凑了一点。   “没看懂吗?”   我摇摇头。   老头儿张开五指,缓缓放到那五个印痕上。   我“啊!”的一声,终于明白了,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们遇鬼了。”老头儿说,“这胎是被鬼给抓坏的。”   我心里一凉,朝栅门外望了一眼,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雾气在飘荡。   老头蹲下身,从工具箱里抽出一把锉,一边锉着车胎,一边说:“以前有个年轻人,也是半夜开车路过我这里,他的车没坏,只是口渴了,向我讨了一杯水。当他从我手里接过水杯的时候,突然一滑,偏巧不巧,那杯子刚好落在了他脚上,落的稳稳的,那青年先是吃了一惊,后面便笑了起来,说他可以去耍杂技了…”   老头儿手里的锉和车胎摩擦,发出‘嗤嗤’的声音,空气里飘浮着一股淡淡的橡胶味儿。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劝他在我这里住一晚,第二天再赶路,那青年不听,还笑我迷信,结果…”   老头放下锉,从工具箱里拉出一大块胶皮,用剪刀剪下来圆圆的一片。   “结果怎样?”我忍不住问。   老头儿抬眼看了看我:“出村没多久,连人带车翻进沟里,死了。”   我打个寒噤,吸了口凉气,“杯子掉脚上有什么说法吗?”   老头儿说:“其实是有东西一直拽他的脚,要把他给带走,他的脚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埋在了地下,我们看到杯子落在脚面上,实则是落在了平整的地面上…”   说着,老头已经迅速补好了胎,装了上去,他看了看呆愣的我:“外面这条路很不太平的,经常容易出事,所以我供了只凶鬼镇宅。你们已经被鬼盯上了,还是等天亮再走吧,我可以少算点房钱。”   我回过神,微微一笑:“这倒是个不错的敛财方式。”   “信不信由你。”老头儿说,“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那鬼如果想害你们的话,为什么只弄破了一条车胎呢?难道你们车上有什么东西?”   我一惊,心想,难道跟车里有陈树良的尸体有关?   老头儿上下打量,目光落在了后备箱上。   我干咳了一声说:“好吧,那我们就住一晚好了。”   老头儿点点头,给车胎充好气,带我们来到了一间偏屋里。   我让晨星她们睡在了床上,自己搬条凳子,坐在窗口,密切留意着院子里的举动。   虽然我想到这其中有些古怪,但我现在已经学会了不少道术,又有师父的功力在身,还真没把那老头儿放在眼里。况且,外面雾那么大,继续赶路的话,万一再出点什么事,还是等天亮雾散了以后再走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看看已接近两点,院子里没有一点动静。屋子里,三个妹子都已经睡着了,呼吸声此起彼伏,手机照去,看着晨星可爱的睡相,我心里涌起一种无限的责任感,觉得就算天塌了我也要能撑住。不只是晨星,她们三个人,目前都要靠我来保护的。   我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一阵车响,紧接着,车灯强亮的光柱照进院子里,外面传来叫门声。   老头一边答应着,一边跑去开门,不一会儿,一辆车开了进来,关掉引擎,从车里走出来几个人。   看清以后,我脑袋里‘嗡’的一下子,因为这几个不是别人,正是萧山、老七、还有老七的两个手下。   更让我震惊的还在后面,只见那老头儿冲萧山叫了一声:“萧总…”   他们看来是一伙儿的,完了,老头儿肯定发现了什么,所以故意把我们稳住,然后打电话通知了萧山,怎么办…如果只有我自己的话,倒也不难脱身,可床上还睡着三个妹子。她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白娜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手下败将,别跑…”   萧山‘砰’的一下子关上车门,神情看起来有些沮丧,我头一次见他有这种表情。萧山‘咦’的一声,指了指我们的车,“这是谁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老头儿早已不是先前那副冷漠的样子了,看起来对萧山十分恭敬。   “一个小伙子带着三个姑娘,车胎坏了,在我这里补,因为雾大,住了下来。”   听完老头儿的话,我心里疑惑了,难道说,萧山他们不是奔我们来的?   老头儿抬手朝我们的房间一指,“他们就住在这个房间里。”   萧山朝窗口望来,我急忙低下了头。   只听老头儿说道:“萧总,你们先到屋里去坐吧。”   “不用了,屋里太闷,我们就在这里站会儿,透透气,走的太急了没吃东西,老吴,你去弄点饭吧。”萧山显得有些烦躁。   我抬头看去,只见老头儿连声答应着,朝厨房走去。   萧山掏出烟,给老七和他的手下让去。老七看也不看,‘哼’的一声,扭过了头。   萧山叹了口气:“七老大,你也别气了,我实在没有想到,多年不见,那卢有顺竟然变得这么的办事不利,我托他弄的女人丢了两个,现在,‘阴尸’也不见了,要是换了我以前的性格,肯定找人做掉他!”   老七一句话也没说,抬腿一屁股坐在了我们那辆车的后备箱上,我心里‘咯登’一下子。   “现在做掉谁都没用。”老七说,“关键是要想办法找到‘阴尸’。”   他并不知道,‘阴尸’就在他屁股底下坐着…   萧山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我实在想不明白,那地方那么偏僻,怎么会给人挖走了呢,难道有人在暗中注视着我们?”   “听说张有才师徒也来了梅州,如果落到他们手里,嘿嘿…”老七冷笑道,“那就全完了,《殡葬传说》和你要的那个‘东西’,一样都别想得到…”   “唉…”萧山沉闷的抽着烟。   老七朝左右望了望:“萧总,你在这边认识的人挺多呢,这老头儿什么来头?”   萧山‘呵呵’一笑,“哪里,比七老大差远了,以前我和纳兰元英做生意,经常跑梅州,这些人都是那时候认识的。”   “你要带我去见的那个人离这里还有多远?”过了一会儿,老七问。   “那人就住在这座村子后面的山里,来回要走十好里的山路,我们等在这里就可以了,天亮以后,我让老吴去叫他过来。”萧山说。   老七便没有说什么了,用手一下一下拍着后备箱的盖子…   不一会儿,饭菜弄好了,一股香味儿飘了过来。   “走吧,先去吃东西。”萧山拍了拍老七的肩膀,一行人去了厨房。   我急忙叫醒了晨星她们。   “阿冷,怎么了?”晨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嘘。”我打了个手势,侧耳去听,没有动静。   “唉呀,我还没睡够呢。”白娜‘嗵’又倒在了床上。   “不能睡了,快起来!”   我把因由讲了一遍,晨星紧张的朝外面望了一眼,“现在怎么办?”   “别慌,让我想想…”我沉声说。   至于出去会不会遇到鬼,我倒不是很担心,之前之所以留下来,主要是因为雾太大。   “这样。”我看着白娜,冷静的说,“萧山不认识你和丝丝,你们两个,等下先出去,把车开到外面,就说我们有急事,不住了。车开出去以后,就在外面等我们,我想办法带晨星脱身。”   我和晨星小心翼翼伏在窗口,目送着白娜和丝丝走了出去。晨星微微有些发抖,我轻轻将她搂在了怀里,“别怕,天塌了有我顶着。”   二人刚来到外面,老头儿就走了出来,“小姑娘,厕所在那边。”   白娜笑道:“不是的,大叔,我们有急事要赶回去,不住了。”   “你们不怕啦?”老头儿有些惊讶。   白娜笑着摇了摇头。   “那好吧,还有两个人呢?”   白娜一愣:“他们…他们…”   丝丝‘格格’一笑,声音像银铃一般:“他们两个嫌我们太墨迹,先出去了,在街上等着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路惊魂(4)   “哦。”老头儿点了下头,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们。   丝丝冲他一笑,拉着白娜朝那车走去。这时候,萧山走了出来,“两位小妹妹,等一下。”   我心头一震,不知道他要干嘛。   两个女孩儿转过身,怔怔的看着他。萧山四处望了望,笑道:“是不是我们刚才过来,把你们给吵醒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老奸巨滑的萧山,是怕他们刚才的对话被听了去…我手心里捏了把汗。   丝丝一脸茫然,摇了摇头,“没有啊,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萧山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搜索到什么,过了片刻,‘呵呵’一笑,“那没什么了。”   “娜娜,我们走。”   两个女孩儿钻进车里,发动引擎,车子转过弯,缓缓的朝门口驶去,我提的高高的心终于一点一点回到了胸膛里。   萧山目送着车子出了大门,冷冷的说:“刚才我心里太乱了,忘了屋里有人。”   “她们只是过路的。”老头儿说。   萧山摆了摆手,走进了厨房。   我长吁一口气,对晨星说:“把你的风衣给我。”   晨星迟疑了一下,缓缓脱下风衣递给我,院子里朦胧的光线射进来,只见她里面穿一件紧身及膝毛衣,窈窕玲珑的身材呼之欲出,我急忙扭过了头。   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晨星身上,穿上风衣,‘忽啦’一下子,把晨星裹在了怀里,“我们走。”   刚要推门,就听外面传来老七的声音,“我们等下睡哪儿?”   “那几个年轻人走了,你们就睡这间屋里吧。”老头儿说。   一阵脚步声朝门口而来,我搂着晨星往后退了一步。   脚步声来到门口停住了,我仿佛看到有一只手朝门上推来。空气压抑的快要爆炸一样,我静静的等待着。   忽然间,远处传来萧山的声音:“七老大,来一下。”脚步声‘扑踏踏’远去了。   我闭上眼睛,轻轻在胸口拍了一下,好险!   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动静,我推开门,只见院子里空荡荡的,厨房里透出来的灯光长长的洒在地上。   我搂着晨星,放轻脚步,朝大门口走去…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绕过汽车,大门就在眼前,我心里逐渐安定下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老头儿的声音:“你们不是走了么?”紧接着,脚步声响,萧山他们也出来了。   我定在原地,不敢回头去看,脑子里飞快盘旋着对策。   “他们是?”萧山问。   “他们是另外那两个年轻人。”老头儿说,“问你们呢,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我的心往下一沉,没办法,只能拼了,就在我一咬牙,正准备回头的时候,晨星‘哎唷’一声蹲在了地上,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蹲下来,低声问。   晨星捏了捏我的手,使了个眼色,用一种含糊的语气说,“老公,我肚子痛的更厉害了,即然找到了钱包,我们快点走吧。”   我心中一荡,顿时恍然,捂住鼻子说,“乖老婆,再忍一忍…”   老头儿走到跟前,说道:“没事吧。”   我含糊的说:“没事,我老婆肚子痛的厉害,所以不告而别,出去以后,发现钱包忘在这里了…”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过来,我急忙扶起晨星,“我要抓紧带她去医院,先走了。”   来到外面,我们走出好远才停下,回头望去,不见有人跟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街面上雾气弥荡,一片漆黑。   “老婆,幸亏你反应快。”   晨星拍了我一下,“快走吧,娜娜他们呢?”   “喂…”前面的雾气中传来白娜的声音,“你们怎么才出来?”   上了车,很快出了村子,一口气驶出好几里,我有一种解脱般的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要不要我来开?”我拍了拍白娜的坐椅,笑道。   白娜回头瞪了我一眼,“算了吧拖拉机手,你那技术太吓人。”   “哟…”丝丝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和晨星,“怪不得迟迟不来,你们这是跑哪里缠绵去了,衣服都穿错了!”   没想到,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女生,说起话来竟然这么大胆。   晨星脸上一红,将头扭向了窗外。她身上穿着我的外套,显得十分宽大,想到之前她那一声‘老公’,我心里一阵甜蜜。我笑着拍了一下丝丝的坐椅:“别瞎说!”   丝丝捂嘴而乐,扭过了头。   晨星忽然‘咦’的一声,从我那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   “这是向风的妹妹,向娟,也就是临江村被砸死的那个新娘。”我说道。   晨星递过来,我伸手接过,无意中瞄了一眼,我突然像被电到一样,“啊!”的一下子松开手,照片飘飘的落在了车箱里。   白娜吓的猛然刹住车,所有人都看着我。   “阿冷,发生了什么?”晨星脸色有些发白。   发生了什么?…我刚才看到,那照片里的人根本就不是向娟,而是我们四个人的合影!   我、白娜、丝丝、晨星,并排站在里面,一个个表情呆滞,就像遗像一样…   “怎么可能?”晨星疑惑的说,“我刚才看,明明是一个女孩儿啊!”   所有人都盯着那张照片,它此刻正趴在毯子上,正面朝下。   我定一定神,小心翼翼拣起照片,就像拣起一枚炸弹。   仔细一看,照片里的人又变成了向娟。我把照片高举过顶,在车箱的顶灯下不断转换着角度,不见有什么异样。   照片就像一面镜子似的,隐约可以映出车里的景象,突然,通过照片的反光,我看到车后面趴着一个人…   我猛一回头,后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想起之前那老头儿的话,此刻我心下了然,的确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们,可能从我们一出来之后,它便又跟在了后面。   “别怕,你们在车里等我。”说着,我推门走下车。   四周都是雾,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婴灵’告诉我说,我的眼睛不知怎的变成了‘阴阳眼’,有时可以看到阴界的东西,听起来有点像特异功能。   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师父曾说,特异功能是人体的一种特殊潜力,用意念来支配的。我想试试,能不能用意念来支配我的‘阴阳眼’。   我闭上眼睛,调匀呼吸,渐渐的,脑中一片空明,我可以感觉到雾气在我身边荡来荡去,凉丝丝的。   突然间,我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它就像流星一样,急速朝我飞来。光点越来越大,当它占据了我的全部‘视野’时,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那些雾气消失了,路的两边出现很多房屋,它们就像照片底板上的影像一样,朦胧的轮廓,苍茫的线条。   我惊奇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脚下的路也变得虚幻飘渺了起来。我缓缓移动视线,目光落在了汽车后盖上,没想到,那上面还是空的。   我有些疑惑了,然而,当我的目光扫到车里面时,我看到了震惊的一幕,在我原来的坐位上,多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我,穿一件很不合体的风衣,背影竟然有些熟悉,蓦地,我胸口就像被人擂了一拳,因为,车里那个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车里的那个‘我’挥了挥手,汽车朝前面驶去,当我反应过来追上去时,汽车突然一个转向,冲进了路边的一栋‘房子’里,消失不见了。   在汽车冲进去的一瞬间,我看到那个‘我’扭头冲我诡秘的笑了笑。   那些房子的影像开始晃动起来,越来越模糊,我扑上前,朝晨星她们消失的那座房子冲去,脚下一空,跌进了一条沟里,房子不见了,只剩下了漫天的浓雾,包裹着黑黑的马路,黑黑的水沟…   我爬上水沟,脑袋发懵,心里产生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不知道究竟哪个才是真的我,或者,我到底存不存在,我又是谁?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很疼,不是做梦。心神归位以后,摆在我眼前的事实是,晨星她们不见了,包括那辆汽车。   不管车里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也不管之前看到的房子怎么回事,那么大一辆汽车,是不会凭空消失的。我强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朝四处看去,什么也看不清楚,往前走出几步,路边突然出现一个岔路口。   我心头一喜,在脑袋上拍了一下,刚才是我的错觉,那车并没有消失,而是开到这条岔路上了,因为有房子的‘幻象’挡着,所以没看到。   拐上岔路,我定一定神,提气追了过去。这是一条土路,磕磕绊绊,雾气来到这里,变得淡薄起来,又走一会儿,终于消失殆尽了。然而,那路也变得越发崎岖难行,两边都是山坡,高低迂回。   天开始亮了起来,路旁的景象越来越清晰入目,但见老树盘轧,枯藤缠蔓,一片荒凉…   第一百五十章 茅屋   又走一会儿,一个转折,我看到了那辆车,横在路旁。我的心‘突突’狂跳,走过去一看,我看到晨星正呆呆的坐在里面,却不见白娜和丝丝。   “晨星!”我一阵狂喜,拉开车门。   晨星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叫道:“走开!”抬脚向我踢来。   我吓了一跳,急忙躲开,晨星又踢时,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我是阿冷啊!”   晨星停住挣扎,呆呆的看着我:“阿冷,真的是你?”   “是我呀!”   “阿冷!”晨星一头扑进了我怀里。   “乖,没事了。”我轻抚着她的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晨星告诉我说,我出去没一下子,就钻回了车里,指挥着白娜将车开上了一条岔路,走着走着,晨星感觉不对劲。仔细一看,旁边的那个‘我’,根本就没有坐在坐椅上,而是飘在那里的!   这时候,车突然熄火了,紧跟着,那个‘我’不见了,白娜和丝丝就像撞了邪一样,目光呆滞的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走出一段,晨星看到,在她们前面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们去哪儿了?”我问道。   晨星摇了摇头,看起来精神有些恍惚,估计受了惊吓。   我心里想,为什么独独晨星没事呢,这时候,我又想到了‘灵光寺’里那和尚的话…晨星轻轻从我怀里挣了出来,‘扑簌簌’一道符从她身上跌落。我这才恍然大悟,晨星穿的我的衣服,这道符是当初和师父布阵时用剩下来的,被我随手放进了口袋里。看来,是符纸起了作用。   扶晨星下来,我打开后备箱,只见陈树良的尸体还好端端的躺在里面。忽然,我感觉尸体有些异样,用手一摸,触手坚硬冰冷,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我找到一个山洞,把陈树良的尸体塞进了里面。一口气跑上土坡,四面望去,只有荒草和老树在晨风中摇摆,不见人踪。往远处,路已经到了尽头,巍巍群山,连绵不绝,与天际汇成一线。   “娜娜…丝丝…”   我放声呼喊,很快,我的嗓子就叫哑了,颓丧的下了坡。看样子,她们被那个‘东西’给捉走了,那到底是个什么呢…   忽然间,我想到了宾馆里的那个‘东西’,师父说,那晚被他追进了下水道里…下水道!臭水河里的涵洞,不正是连通下水道的么?!想到陈树良先前变软的尸体,我心里一阵发慌,难道说,和那个‘东西’有关…是我们将它给带出来了?…   白娜和丝丝跟我运送尸体,结果出了事,我必须担负起责任,找到她们。   我和晨星沿着路朝前走去,不知不觉便进了山。漫无方向的在山里游荡,一直走到正午,什么也没找到,除了忧急以外,焦渴和饥饿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了。   然而,荒山之中,除了参天的古树,便只有满山的黄叶和突兀的岩石,没有找到一点解渴充饥的东西。   翻上一道坡,山风远远吹来,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听到隐约有流水声。   我心头一喜,细去查看,只见那坡下有一道松林,比起其它地方来,那里的松树显得格外苍翠粗壮,流水声似乎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我和晨星下到林里,果然有一条清幽的小溪!从远处的两山之间涌出,汇入林边的一个山洞里。   奔到近前,我先捧了几捧溪水喂给晨星,然后趴在溪边连喝了几大口,只觉入口甘甜清洌,头脑一片空明,疲乏之意荡然一空。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正准备起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一惊回头,只见一块大岩石上站着一个老头儿。   老头儿约莫六十多岁,头发半白,脸上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干枯的紫铜色,应该是常年生活在山里,被山风给吹的。他手上提着两只古旧的木桶,看样子是来打水的。   没想到,这山里竟然住的有人。我谎称我们是来这里旅游的,与伙伴走散了,迷了路,饥饿难当,想向老头儿讨点吃食,我付钱给他。   老头儿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晨星:“到这里来旅游,你们可真会找地方,等下跟我走吧。”   说着,老头儿便过来打水,我本想帮他,老头儿摆了摆手。没想到,看他一副干瘦的样子,体内却似乎隐藏着无穷的力量,满满两桶水提在他手里竟然毫不费力,几个起落便跨过几块高高的岩石。   我们跟着老头儿绕了几个弯,穿过一片树林,来到山边的几间茅草屋前。这里景致清幽,十分隐蔽,仿佛世外桃源一般。   老头把水倒进屋前的一只大水缸里,带着我们进了里屋。端来几块煮熟的野兔肉和一小锅剩饭,放在桌上。   虽然没有什么调料,兔肉的味道却十分鲜美。我用手撕成条状,喂给晨星。   吃着吃着,我无意间瞥了一眼,忽然看到,黑黑的床底有一个很大的盆。那是一只木盆,体积十分庞大,口被盖着。   我好奇心起,不知道床底放一只盆做什么,于是放下兔肉,抹抹嘴来到跟前。掀开盖子,我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用手一摸,里面全是石灰!   屋里十分干燥,而且,盆口是盖着的,那么,床底下放石灰就不是用来防潮的,那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阿冷。”晨星轻轻唤了我一声。   我还没反应过来,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别乱动。”   我手一松,盖子‘砰’一下落在盆上,石灰粉末扑出来,呛的我一阵猛咳。   老头儿冷冷的看着我,我一边擦着咳出的眼泪,一边笑道:“兔肉味道淡了点儿,我以为你这下面放的腌菜的,想抓点出来吃,没想到不是…”   老头儿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将一壶水放到桌上,走了出去。   我止住笑,侧耳去听,脚步声渐去渐远,小声对晨星说:“这里有古怪。”   “怎么?”晨星忽闪着大眼睛。   我指了指那木盆,“我怀疑,这是用来养尸的…”   我和晨星匆匆吃完东西,来到外面,老头儿正蹲在房前抽烟。向他告辞时,他就像没听到一样,只是呆呆的望着远处,就像一尊雕像。   “阿冷,你说娜娜她们会被抓去哪儿了?”走出很远,晨星问。   我摇摇头,刚想说话,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急忙拉着晨星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片刻,只见几个人从山道上转出来,为首的,是昨晚修车铺那老头儿老吴,后面跟着萧山、老七、还有老七的两个手下。   “老吴,还有多久能到?”老七左右望了望。   老吴伸手一指,“就在前面了。”   萧山解开西装的扣子,擦了擦脑门的汗,“这么远,非要我们过来。”   老吴笑了笑:“我师哥是不会出山的,到时候,萧总还是要跑一趟。”   萧山重重的‘哼’了一声,几个人很快去的远了,看方向,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刚才那老头儿住的地方。   原来,那老头儿就是昨晚萧山和老七交谈时提到的那个人!   我拉着晨星,借着草木和山石的掩护,小心跟在后面,往回走去。等我们赶到茅草房时,萧山他们已经进了屋里。   轻轻绕到房后,就听屋里传出萧山的声音:“袁师父,你好啊。”   看来,那老头儿姓袁…又是个姓袁的,我不禁想到袁本兴和袁村。   “嗯。”袁师父应了一声。   老吴道:“师哥,这位就是萧总。”   萧山‘呵呵’一笑:“算起来,我对袁师父仰慕已久了,当年走的匆忙,没来拜见,这些年一直在国外,还望袁师父不要见怪。”   那袁师父又是“嗯”了一声。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我感觉气氛有些尴尬。   萧山打个‘哈哈’,又想说话时,被老七打断了:“萧总真不痛快,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是这样的,袁师父,我们这次来,是有事求你。”   “请讲。”袁师父冷冷的说。   “听说你精于养尸之道。”老七说,“我们养的一具‘阴尸’不小心走丢了,想让你帮忙找一找,看它现在在哪里。”   果然不出我所料,屋里的石灰粉是用来养尸的!   老吴笑道:“我师哥最精通尸道,有他出马一定…”   “吴老二。”袁师父打断了他,冷冷一笑,“带他们走吧。”   “师哥…”   “哼!”袁师父重重‘哼’了一声,“你竟然帮这些人做事,他们养‘阴尸’这么邪恶阴毒的东西,早晚会遭天谴的,你也想跟着他们一起遭天谴吗?”   袁师父这几句话掷地有声,好像把所有人都震住了,良久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萧山笑道:“我这人从来不相信什么天谴,我只相信钱。袁师父,看你住在山里这么清苦,我实在不忍心,这样吧,找到阴尸以后,我给你五十万,怎么样?”   屋子里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听方位,应该是那吴老二所站的位置。   就听袁师父‘哈哈’大笑,一字一顿的说:“我不管你是什么萧总还是李总,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拿上你的钱,从我屋里滚出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袁师父(1)   ‘好!’我这一嗓子差点叫出来,袁师父刚才那话,可算说到我心坎里了,我可以想象到萧山涨成猪肝一样的脸。   “师哥,萧总也是一片诚意…”吴老二说。   “诚意…”袁师父冷笑一声,“吴老二,你当年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不管,如果现在还不悔改,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师哥!”   “师哥,我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守路的么…”   袁师父‘哼’的一声,不再搭腔,屋子里陷入僵局。   最后,萧山干笑了几声说,“即然这样,那我们告辞了,袁师父,打扰了。”   一行人出屋而去,声音渐远。茅屋里,袁师父缓缓踱着步子,听起来步履沉重,似乎满腹心事。突然,我听到一丝悠悠的叹息,满怀惆怅与落寞。   “晨星,我们走吧。”   我轻轻拉起晨星,正想从山坡上绕过去时,就听茅屋的门‘吱嘎’一下子开了。   我急忙伏低身子,只见袁师父披件旧衫子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布袋。他警惕的朝四处望了望,径自朝远处走去。   听了茅屋里的对话,我对这老头儿产生了很强的好奇心,带着晨星,悄悄尾随在后,想看看他到底搞什么名堂。   山野间,林深树密,薄雾轻荡,草叶上露珠点点,晶莹润洁。   借着草木的掩护,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那袁师父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也没有回过头。   眼看天色渐晚,暮色垂落,我终于没了耐心,对娜娜和丝丝的担心越发强烈起来,可是,这一片莽莽群山,想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还不知道她们是吉是凶。   就在我准备回头的时候,那袁师父突然没了踪影!   前面是一处悬崖,最少有数十层楼那么高。两边望去,山势巍峨陡峭,怪石嶙峋,绵绵无尽,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连一只飞鸟都看不到,难道那袁师父凭空消失了不成?   就在我左顾右望的时候,晨星指着崖底的一个地方道:“阿冷,快看那里。”   顺着晨星手指看去,只见荒草丛间,隐隐有一个洞口。   扒开乱草,果然是一个山洞,里面一团漆黑,倒也并不憋闷。我心道,原来他钻进了山洞里,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秘密?   小心翼翼来到洞里,手机照明下,只见两边都是形状不等的石壁,看起来是天然形成的。山洞迂回曲折,走了大约五六分钟,算算已经在山腹之中了。然而,那洞还是一副没有尽头的样子。   又走一会儿,前面终于出现亮光,隐隐约约的,来到近前一看,果然是出口,被乱草给掩盖住的。暮色从草隙间透下来,把杂乱的影子投映在我和晨星身上。   拨开乱草,钻出洞口,四处一望,只见我们处身于一道崖坡上。远处,沉沉的暮霭中,一个村庄若隐若现。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禁想到《桃花源记》,难道说,我们无意间来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晨星也很惊讶,新奇的望着四处。   踏着乱石和枯藤,离那村庄越来越近,我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间,我的目光落在了村口的石牌坊上…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我当时的震惊,天哪,这里竟然是袁村!我们又回来了!   我和晨星愕然僵立,我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一回头,那袁师父站在几米开外,正冷冷的看着我们。看来早就被他发现了,此刻我更无怀疑,这个人和袁村有着莫大的关联。   “我们是旅游客啊。”我把晨星挡在身后,两手一摊,在不知道他是正是邪之前,我准备来个抵死不认账,你能奈我何…   袁师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晨星,“这么说,你们是把我当作导游了?”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我们两个对视着。   片刻,袁师父移开目光,‘哼’的一声,朝远处走去。   “阿冷,我们走吧。”晨星拽了拽我的衣角,轻声说。   我心想,即然被他发现了,那也不用藏着掖着了,索性大声笑道:“有这大叔给我们做免费导游,只管跟着就是了!”   袁师父一怔,却并没有停住脚步,也没有回头,而是只管朝前走。   我牵起晨星的手,低声说:“别怕,我们跟上去。”   夜色垂落,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袁村里亮起了点点的灯火。跨过通往村里的那条路,袁师父还在往前走,一直来到一处山脚,才终于停了下来。那山脚下,并排立着四座坟。   他打开手上的口袋,取出几只盘子摆在一座坟前,然后把煮熟的兔头,腌制的腊肉…之类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放进盘子里。洒过酒以后,点燃一卷烧纸。   看着纸张燃烧的火焰,我这才从时空错愕中惊醒过来,这几座坟里埋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婴尸’杀死的黄三妹一家。而袁师父拜的,却是那袁阿七…   “你是袁阿七的父亲!”我脱口而出,说完以后,连我自己也愣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   袁师父惊讶的表情告诉我,我的猜测是对的。   “你…你怎么知道?”   我定一定神,冷冷的看着他:“我不仅知道你是袁阿七的父亲,我还知道,你以前是个放羊的,你的老婆,是山里的守墓人,原来,你并没有死!”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些?”袁师父抓住我的胳膊,颤声问。   我指着远处的袁村,“我头一段时间,刚刚到这里来过,住了很多天,目的,就是破解袁村的诅咒。关于你以前的事情,是你儿子养的一个‘婴灵’告诉我的。”   “这么说,你肯定也见过阿七的母亲了!告诉我,她去了哪里?!”袁师父激动的道,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抓的我胳膊隐隐生疼。   “她…她死了。”比起胳膊,我的心更痛,“她被一种怪雾给带走了,我也不知去了哪里,她说,那是‘冥界使者’,她的家族走到了尽头,所以要被收走了。”   袁师父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缓缓的松开手,失魂落魄的蹲了下来。   他就像自言自语一样,痛苦的说:“四十年多了,已经四十年多了…这四十多年来,她在山这边,我在山那边,每个月,我都会从山洞里过来一次,偷偷的看看她。我看着她搬出山谷,住进树林,我看着她生下儿子,割肉一样送给别人,我看着她一天天衰老,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可是,什么也没法为她做,甚至连面都不能和她相见,我不是人,我是畜牲啊…”   说着,袁师父老泪纵横,扬起手,‘啪啪’的扇着自己的脸。   “大叔!”   我和晨星同时扑上前,拉住了他。   “大叔,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告诉我吧,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袁师父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我,良久,缓缓道来:   我本来是袁村的一个牧羊人,无父无母,靠吃百家饭长大的。在我们村外有条山谷,老一辈人说,那谷里住着一条妖龙,里面有很重的邪气。所以,平时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更没有人去那里放羊。   四十多年前的一天,我赶着羊群进山,那天的天气特别怪,云给人的感觉压的很低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似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像喝醉酒一样,走路发飘,又像是没睡醒那种。   迷迷糊糊的,我来到了悬崖边,脚下是那条山谷。这时候,下起雨来了,大颗的雨点打在我脸上,我一下子醒了过来,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就在我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我忽然听到那山谷里有人叫喊。探头一看,我看到下面有很多穿着古装的人,转来转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遇到鬼了,心里一慌,不知怎么的踩滑了脚,掉了下去。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大的山洞里,眼前站着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身材很娇小,长的就像仙女一样。我以为自己见到了鬼,起身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两条腿都已经摔断了,当时,我痛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发起了烧,昏睡了七八天才再次醒来。   醒来以后,我看到那女孩儿正含着泪看着我。原来,这些天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包括端屎端尿。   腿伤渐渐康复,我也渐渐爱上了那女孩儿,后来,我们两个有了夫妻之实。我发现,她对于世故人情一无所知。她告诉我,从一生下来,她就住在这山洞里。   女孩儿每天都出去,抓来山鸡野兔给我烤了吃。我很好奇她是怎么抓到的,她却只是笑,不肯告诉我。而且,当我在狼吞虎咽的时候,她只是坐在一旁微笑而满足的看着我,自己却不吃,还有,她有时会半夜出去,不知道做什么。   后来一天,我终于发现了她的秘密,那是一个深夜,外面打着闪电,女孩儿等我睡着以后,悄悄出了山洞。我其实是装睡,她前脚出洞,我后脚就跟在了后面,一直跟出好几里,只见她走进一片乱坟地,蹲在了一座坟前。   由于天很黑,我只看到她在那里动来动去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心里很害怕,虽然好奇,却也不敢过去。忽然间,一道闪电划了过去,我终于看的清了,只见那座坟被扒开了,她正蹲在那里吃尸体…   第一百五十二章 袁师父(2)   我吓得叫喊了一声,被女孩儿发现了,她终于告诉了我实情。她说,她的先祖是从坟里出生的,她们家族的人,体内都有一种‘尸性’,靠吃腐肉为食。她之所以隐藏这个秘密,是怕失去我,因为,她已经离不开我了。当时,她跪在地上求我,希望我留下,我答应了她。   我尽量不去想她吃尸体时那种恶心恐怖的场景,她也从不让我看到。原本我以为,我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幸福的过一辈子,然而,当她怀上孩子以后,我发现自己的体力一天不如一天了,并且,浑身发痒,长出一个个的斑点,抓破以后黄水直流。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尸斑…   说着,袁师父撸起袖子,我和晨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只见他那胳膊就像腐败的烂茄子一样,黑黑的,全是酒瓶盖大小的斑点。   袁师父放下袖子,继续道:“后来,我已经走不动了,只剩下了一口气,那女孩儿每天守在床边哭,却没有一点办法。到了最后,她在山谷里打开了一座古墓,把我抱进了墓里。那墓里有好多石棺,她打开最边上的一口,把里面的骨殖取出来,将我放了进去。   “然后,她坐在旁边,一边哭,一边唱一种很古老的歌谣,据说,那是她们家族流传下来的,叫作‘安魂曲’。我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终于什么都看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幸好,那女孩儿没有盖住棺盖。然而,那墓门却被封死了。我在黑暗中大声叫喊,满地乱爬,却没有一点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盗墓贼不知怎的发现了那墓,从外面打通爬了进来,看到了我。那盗墓贼在墓里转了一圈,匆忙将奄奄一息的我拉了出去,封住了盗洞。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他对我说,他听到那些里面的棺材里有人喘气的声音…   “盗墓贼背着我出了山谷,走了一天,将我交给了住在山里的一位老人。那老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压住了我体内的尸毒,调养了半年,我才勉强能下床走路。后来我才知道,那老人也是个盗墓贼,由于常年和古墓、古尸打交道,善于养尸和克制尸毒。   “为了感念老人的救命之恩,我最终拜他为师。背我出来的那人名叫吴老二,虽然入门比我早,却敬重我年长几岁,喊我师哥。从那以后,我便跟着他们盗挖古墓,干下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师父嘱咐我,再不能见那‘尸女’,只要和她一接触,尸毒会马上复发。经历过大难不死之后,我变得特别惜命,没有回到那女孩儿身边,只是每个月都偷偷回去看她一眼,就这么的,一直过了四十多年。直到头几天,我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她也没了去向…”   袁师父用一根树枝拨弄着坟前的纸灰,黯淡的火星映着他同样黯淡的脸。   我和晨星互相看了一眼,心有灵犀的牵住了手,唉,又是一对可悲的苦命恋人…我忽然一怔,为什么‘又是一对’呢…   “那女孩儿,没有名字吗?”我问。   “没有,那时候,我管她叫妞妞。”袁师父脸上满是柔情。   我吞了口唾沫,想到那‘阿婆’的样子,怎么样也没办法把她和‘妞妞’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袁师父抬眼看了看我,“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我?”我愣了一下,“我没什么故事啊!”我瞥了一眼晨星,心想,难不成这老头子突然老不正经,想听我们两个卿卿我我的爱情故事?…   袁师父又变成了先前那种冷漠的样子,‘哼’了一声,“第一眼见到你,我就闻到你身上有一股尸气,我可以肯定,三天以内,你曾经背过一具男性尸体,年龄在四十五到五十五岁之间,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我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袁师父抽了抽鼻子,缓缓的站了起来,背着手踱来踱去,一副很牛逼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你随便把我拉到一座墓前,我用鼻子一嗅,就能知道墓里埋的是男是女,死了多长时间。我就是凭借气味儿,找到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埋骨的地方的,唉…”袁师父指了指袁阿七那座坟。   我愣愣的,只会点头。   袁师父斜眼向我看来,“按说,死亡时间超过两个月,尸体已经完全腐烂了,你背的那具没烂,说明它不是普通尸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见无可隐瞒,我把心一横,将‘阴尸’的来历讲了一遍,并且把白娜和丝丝失踪的事也告诉了他。   “原来,吴老二他们要找的‘阴尸’,落在了你小子手里…”   袁师父背抄着手,在荒草间踱过来又踱过去。   片刻,他突然停住脚步,“走吧!”   “去…去哪儿?”   “带我去把那‘阴尸’毁了,何必拉回去给什么高人处理?我就可以处理!”   “不行!”我脱口道。   袁师父瞪视着我,“为什么不行,难道你要那‘阴尸’还有别的目的?”   “我…”我顿时语塞了,关于用‘阴尸’寻找袁崇焕和《殡葬全书》的事,我不能告诉他,人心叵测,万一他产生邪念怎么办…   “你什么?”袁师父往前跨了一步。   晨星有些害怕,躲在了我身后。   我脑门上有些冒汗了,突然灵机一动,用一种更闪亮的目光向他瞪去,“我怀疑,带走娜娜和丝丝的那个‘东西’,是跟着‘阴尸’一起被我们带过来的,现在找不到她们,我后面就要从‘阴尸’身上入手,所以不能毁。”   “哟…”袁师父惊奇的看着我,“没想到,你小子还懂得驭尸之道啊,怎么入手,说来我听听。”   “这…”我又冒汗了,我哪懂得什么驭尸之道,胡乱编的理由。   “一看你小子就狗屁不懂,只会花言巧语骗小姑娘还差不多…”袁师父瞥了眼晨星,头一扭,“走吧!”   我急忙挡住了他,“不行,阴尸不能毁!”   “谁说我要毁啦!”袁师父吼了一声,“我是帮你找那你两个小姑娘!”   我大喜:“真的?!”   “当然!”袁师父‘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身边有一个小仙女还不够,竟然要三个…”   我脸上一热,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嘿嘿’一笑,看向晨星,只见她正以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穿过山洞,回到袁师父住的茅屋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袁师父包了一些祭祀用的东西,一卷草纸,在床底盛了些石灰进布袋里,我们便走了出来。   这晚风清月朗,星光漫天,山野间,回荡着我们的脚步声。   我拉着晨星在前面领路,走一段背一段。袁师父跟在后面,不时摇头叹息:“唉,年轻真好。”   过一道很陡的山坡时,我轻轻一跃便来到了下面,伸出两手,让晨星跳了下来,接到了我怀里。   “大叔,你也跳下来吧。”我伸手过去。   袁师父横了我一眼:“这点高度,还用你小子接么?”   说着,纵身一跃,落地时一声闷响,紧跟着,‘噗’…放了一个屁…   “哇,好重的尸气!…”我捂住鼻子。   只见袁师父脸都绿了,我急忙移开了目光,挠了挠头,俯身看去,“咦?难道是我的脚气?”   晨星强忍住笑,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袁师父重重的‘哼’的一声,朝前面走去,走出几步,停了下来,叫道:“小子,带路!”   来到那处山洞时,已经是两点多了,陈树良的尸体还在里面,远处,汽车也停在那里。走了这么久,袁师父累的气喘吁吁的。   我心下不忍,“大叔,先休息一会儿吧。”   袁师父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不用,把‘阴尸’从洞里拉出来吧。”   拉出尸体,袁师父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就像做尸检一样。   “怎么这么硬?”袁师父自言自语道。   “这阴尸体内被人吓了阴符,莫非…”   “不。”袁师父摆了摆手,“跟阴符没关系,他的魂魄被僵固在里面了…小子,你是说,他之前曾经变软过?”   “嗯。”我点下头。   “果然有‘东西’附在他身上过…小姑娘,你离的远一点。”袁师父冲晨星道。   晨星依言退后几米。   “再远一点。”   晨星一直退到车旁,袁师父挥手示意可以了,随后,打开包裹,将供品一一取出来,放在尸体的头部,并且插了三柱香在那里。   “我要不要退后?”我问道。   “你不用,给我帮忙。”   在袁师父的指挥下,我围着尸体洒了一圈石灰。   袁师父站在圈里,忽然从包里取出一根长长的细针,朝那尸体身上刺去,嘴里念念有词:“破玄关,通六腑,明神窍,开四象…”   其余叽哩咕噜,一些听不懂了,嘴上念完,手上也刺完了,从头刺到脚。   收回钢针,他扳起那尸体的肩膀只一拉,原本僵直的尸体竟然坐了起来!   就这样,拉起来,推倒,推倒,再拉起来,连续几次以后,他又抓起尸体的两条胳膊,伸直,弯曲,弯曲,再伸直…   我新奇的看着这一幕,只觉饶有兴趣,低声问:“大叔,你在帮他练肌肉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驭尸   袁师父怪眼一翻,“你小子很闲,是吧?”   我咧嘴一笑。   “过来替我!”   袁师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噗噗’的抽着旱烟,斜眼看着我。   在他的指挥下,我把那尸体的关节活动了一番,然后就像揉面一样,在尸体身上搓来搓去,偶尔一抬头,袁师父就用树枝在地上用力一敲。   “使点力,别偷懒!‘阴尸’僵固的久了,要帮它揉开魂魄,活血化淤…”   我心里想,一具尸体,哪需要什么活血化淤?嘴上却什么也不敢说,看那老头儿悠哉的样子,我恨的直咬牙,现在是我有求于他,让他帮忙找人,如果找不到,就该我找他算帐了…   夜凉如水,不时有阴风从远处的山中吹过来,然而,我身上的汗却像下雨一样往下流。   晨星想走过来帮我说话,袁师父阻住了她,“小姑娘,你不要过来,不然他刚才等于白干,要从头再来。”   晨星望着我,脸上满是心疼的神色,我冲她扮个鬼脸,袁师父一敲树枝,“别偷懒!”   足足搓揉了两个多小时,尸体都被我搓热了,袁师父走过来伸手按了按,命我停了下来。   我喘着粗气,早已没了脾气,“大叔,你真有办法找到那两个女孩儿么?”   袁师父说,‘阴尸’体内是有魂魄的,被邪物附过以后,它的魂魄磁场会受到影响,留下关于那‘东西’的印象。利用磁场感应,‘阴尸’会带我们找到那‘东西’的去向。   “可是,‘阴尸’被‘阴符’给控住了,怎么带我们去找?”我疑惑道。   袁师父在石头上磕了磕烟袋锅,往腰里一别。   “阴符控住的只是它的记忆,还有它变异的能量,控不住磁场的。”   说着,袁师父在那尸体的腰里一按一捏,尸体突然抬腿踢了我一脚,把我吓一跳。   “看到了吧。”袁师父说,“我有办法让它动起来,带我们去找人。”   我暗暗诧异,不由对这老头儿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子,你也试试?”袁师父看着我。   “我?”   袁师父点点头,我蹲下身,并拢两根手指,往尸体身上一戳,一点反应都没有。   “笨蛋,不是让你给它挠痒痒!”   袁师父在我头上拍了一下,随后,教我运气用力的诀窍。实际上,这是一种刺激尸魄,使尸体运动的方法。刚才被我那么一阵搓揉,原本僵固的尸魄已经散了开来,分布在尸身的各个部位。   用袁师父教我的方法,连试十几次以后,那尸体突然抬腿踢了一脚。   “还不错,你这小子不算太笨。”袁师父蹲在我旁边说,虽然他脸上还是一副木衲冷漠的样子,眼睛里却已经满是赞许之意了。   我十分兴奋,在尸体腰里猛的一按,大力一拧,那尸体‘嗵’一脚踹在了袁师父裤裆里,他‘唉哟’一声怪叫,倒在了地上。   “大叔,你没事吧!”   我急忙将他扶住,半天他才颤巍巍站着起身,‘哼’了一声,“没事?要不踹你一脚试试?”   随后,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道符,烧化以后,泡在酒里,命我灌进了尸体的嘴里。随后,将尸体从石灰圈里扶了出来,招手示意晨星可以过来了。此时,天已经快亮了,袁师父看了看天色,命我背起尸体,跟随他一起去他住的地方。   “不是说要去找人么?”   袁师父把眼一瞪:“让你背就背,别废话!”   穿山越岭,回到茅屋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我把尸体往地上一放,它就像一个疲惫的运动员,歪歪斜斜的靠在墙上,低垂着头。   进屋以后,袁师父递给晨星一小包米,温和的说:“小姑娘,你在灶堂里切点腊肉,自己煮点饭你们吃。”   晨星接过米,点头去了。袁师父再不理我,取出几只兔头,往桌上一放,边啃边喝着酒。   从上午一直喝到下午,后来喝高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嘴里‘妞妞…妞妞…’叫个不停,开始叫的我心里发酸,想到他的身世,很替他难过。后来就有点糁人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骨头,嘴里的声音也变了调,‘妞妞’听起来像是‘肉肉’…‘肉肉’…   我心烦意乱的走出屋子,往地上一蹲,望着远处幽静的树林,心里面思虑重重,一方面担心白娜和丝丝,另一方面,我越来越摸不懂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究竟是好是坏了。不过,从他拒绝萧山的言辞来看,倒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凭我的本事,在这一片山中找不到那两个女孩儿,唯今之计,也只有赌上一赌,走一步算一步了。   屋里望去,袁师父哭累了,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鼾声像打雷一样,震的整座茅屋都在颤抖。晨星走过去,披了件衣服在他身上,悄然走出屋子,蹲在了我旁边。   算算时令,已经快农历的十一月份了,离‘诅咒’发作的期限还有四个多月。看着身边娇美的晨星,我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殡葬全书》,破解最终的诅咒。那么,破解了之后呢,晨星以后会和我一起双宿双飞么…   “阿冷,怎么了?”   “嗯?”我脸上一热,移开了目光,“没什么,呵呵…”   晨星轻轻靠在了我身上,撑着她的重量,我感觉,撑起来的是整个世界。不知多久,两个人沉沉的睡着了。   醒来已是黄昏,凉风一阵阵吹过来,晨星的头发拂的我脸上痒痒的。我不忍心吵醒她,轻轻将她抱起,放到了屋里的床上。   眼看着夜幕一点点降临,袁师父却还在‘呼呼’大睡。我强忍着想要将他一脚踹醒的冲动,忧急的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   夜色完全罩住了万物,晚风吹着房顶的茅草,发出轻细的‘沙沙’声,就像有人在窃窃私语。凉的月光,透过破窗的缝隙,淡薄的洒在地上。   突然,袁师父一声怪叫醒了过来,吓得我差点跳起来,把晨星也给吓醒了。   “唉呀,这一觉睡的真舒服。”   他揉了揉眼屎,朝外面看了一眼,冲我说道,“小子,过来给我捶捶背!”   我再也忍不住了,“当我是你儿子吗?”   他‘嘿嘿’一笑,“当我儿子有什么不可以?”随即脸孔一板,“你还要不要让我帮你找人?”   我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走了过去。   “嘿嘿,这还差不多…”   “唉哟,轻一点,你个小兔崽子!…”   ………   这老头子一边享受着我给他揉肩,一边大块的啃着兔肉,吃饱喝足享受够以用,在裤子上抹了抹手,说了声,时候差不多了,走吧。也不管我们吃没吃,径自走出了屋子。   门口,那‘阴尸’正对着月亮‘忏悔’。   突然,袁师父一改先前那种醉眼惺忪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我吃了一惊。   他从旁边的柴堆里抽出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有一袭很旧的道袍,还有一个铃铛,此外,便是一些做法事用的符纸,还有墨斗、罗盘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   袁师父‘忽啦’一下将道袍披在身上,在地上布起了阵。一边布阵,一边给我讲述这些东西的来历。   原来,他的师父竟然是‘茅山教’的,不知道为什么,叛教当了盗墓贼,袁师父那个师弟吴老二,只学到了半瓶水的本事,袁师父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加上他曾经中过尸毒,深通尸性,鼻子十分灵敏。   袁师父布在地上的阵,叫作‘起尸阵’,是‘茅山教’独创的阵法。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它的原理,来自‘伏羲六十四卦’里的第九卦,主要用来激发尸魄里的潜在能量,达到使尸体运动的效果。   布好阵以后,我将尸体扛了进去。袁师父就像跳大神的一样,围着那阵转来转去,看的我暗暗好笑。   跳着跳着,他忽然停了下来,一口酒喷到了阵里,抓起铃铛一摇,叫了一声,“起!”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尸体就像人一样,软软的从阵里站了起来,晨星吓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别害怕。”袁师父沉声说。   他走上前,抽出一条红布,裹在尸体的空空的眼眶上,把长长的一截握在手里,轻轻一拉,那尸体便从阵里面走了出来。   眼前的场景十分诡异,我原本以为,‘驭尸’就像林正英电影里演的那样,贴一道符在尸体头上,一摇铃它就会跟在后面跳着走。事实告诉我,完全不是那样的…   “大叔,激活了它的尸魄,是不是就相当于把‘阴符’给解了?”我问。   “不,这种能量是暂时的,属于尸体本身的能量。‘阴尸’的变异能量要比这强万倍,被‘阴符’给克制住了,那种‘阴术’里的东西,我是破解不了的…”   说着,袁师父取出一道颜色暗红的符纸,之所以这种颜色,袁师父说是因为在有铁锈的水里面泡过,符上含有铁的成分。他把那符纸在罗盘上搓了搓正反两面,烧掉以后,‘噗’一下子吹在了那尸体身上。   “现在,它的磁场感应能力被激活了,等一下走起来以后,我们跟在它后面,记住,千万不能说话…”   第一百五十四章 邪墓(1)   我和晨星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惴惴的,却也不敢多问。   交待完以后,袁师父灌了一口酒,抬头对着夜空喷出一道长长的酒气。走上前,拉起那块红布,那尸体便跟着他走了起来。   “这是帮它先动起来。”袁师父说,“等下我把红布扯去以后,就不能说话了哦。”   我牵着晨星的手,小心跟在后面。   袁师父越走越快,走了大约二三十米,大喝一声,猛力一拉,将那红布扯在了手中,手上铃铛一摇,那尸体就像个陀螺一样,缓缓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朝一个方向走去。   其时明月初升,凉风醉人,一阵阵草木的气息扑面袭来。那尸体在山野间漫步,就像走平地一样,长长的影子拖过来,看着相当诡异。   袁师父紧紧尾随在后,不时摇动手上的铃铛,不一会儿就累的‘呼呼’直喘了。到了后来,我左手托着他,右手托着晨星,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勉强跟的上那尸体。一直走了两三个小时,快到子时了,那尸体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骇然之下,我心里更增了几分焦急。   山路越发难行,崎岖坎坷,顽石遍野。穿过一片密林,忽然变起了天,一大片乌云从西北方钻出,飞速移了过来,看样子要下雨,我已经闻到了雨的气息,夹杂在空气里。   这时候,袁师父突然挣脱出去,几个健步蹿上前,又稳又准的把那条红布套在了尸体的眼眶上。那尸体就像一个醉汉一样,晃了两晃,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同时,袁师父也瘫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喘着粗气说:“被…被雨淋了就…就再也驭不动了,驭尸最忌讳的就是水…”   “那怎么办?”   我已经感觉到有零星的雨点落下来了,焦急的望了望天。   袁师父‘嘿嘿’一笑,“不用怕,我早有准备,今年雨水多,说变天就变天…”   说着,袁师父从包裹里抽出一大块塑料布,将那尸体裹了个严实。   看样子,他对这一带很熟悉,左右望了望,指着前面说,不远有一座破庙,可以到那里去避一避。   我扛着尸体,刚来到庙里,雨就大了起来。这是一座山神庙,座落于一处密林后面,十分隐蔽,居中一尊青面獠牙的山神,沾满了泥尘和蜘蛛网。   望着林里袅袅的水气,听着四处淋漓的雨声,袁师父‘叭叭’的抽着旱烟。   “两个娃娃饿了吧?”   我一怔,肚子‘咕噜’叫了几声。   袁师父磕磕烟袋,从包裹里摸出一包腊肉和一只水壶,递给我,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吃饱喝足,雨也停了,乌云散尽,月光透洒下来照进林中,‘叮叮’的水珠滴落声听来昏昏如梦,氤氲的水气就像一层薄薄的轻纱。   “好了,我们走吧,小子,把‘阴尸’扛出去,找块干净的地方,重新布阵。”袁师父把烟袋锅往腰上一别。   我撇了撇嘴。   “阿冷,你累吗?”晨星细声问。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走过去正要扛尸体时,忽然发现,前面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之前庙里太黑,没有注意到,此刻,月光从千疮百孔的庙顶透下来,朦胧中辨认,像是一只猴子…   走过去拿手机一照,我吓得差点跳起来,那根本就不是猴子,而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孩子!   那孩子双眼大睁,面部扭曲,直勾勾的望着我,浑身的皮肉不知被什么东西拉扯的支离破碎,胸腹洞开,五脏六腑都没了…   看到如此惨相,晨星尖叫一声,扑进了我怀里。   “死了没多久,好像是被邪物给害死的。”袁师父检查后说。   邪物?…我忽然想到临江村死在江里的那个孩子…   “这孩子应该是被邪物掳过来的…”袁师父朝外面望了眼,沉声说,“小心了,说不定我们已经离它很近了。”随后,喃喃道,“奇怪,我怎么没闻到这孩子的尸气呢…”   “那两个女孩儿会不会有事?!”   袁师父只是摇头,“急也没用,但愿老天保佑吧,我们走。”   “等等。”   我和袁师父疑惑的看着晨星。   她抹抹眼睛,指着墙角说:“这孩子好可怜,就抛在这里么?”   袁师父微微一笑,“小姑娘心肠好,好吧,我带‘阴尸’先去布阵,你们两个找地方把这孩子葬了吧,速度快点。”   说完,从包袱里掏出一把铲子丢给我。   “你怎么什么都有?”我惊奇道。   “当年盗墓时用的,没舍得扔。”   我抱着那孩子的尸体,带着晨星,来到密林深处的一片空地。   已是子时,一片静寂。借着头顶洒下的月光,我很快在地上刨了个坑,将那孩子放了进去。晨星抓起一把把土小心洒进去,目光痴然,泪珠莹莹。   “娃儿,你走好…”   我叹了口气,看样子,她想到了婴灵。   就快埋完,只剩下头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记得在江边那天,师父检查那孩子的瞳孔,说他被邪物噬掉了魂魄,唯独命魂还在,瞳仁中有一个命魂点…   “等下再埋。”   我叫住晨星,凑近用手机照着,仔细观察那孩子的眼睛。他的瞳仁已经变的污白了,就像包了一层膜。看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就在我将要起身时,我忽然感觉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四处去望,只有水气弥荡,树影飘摇…   “小子,你们两个埋好了没有?”林外传来袁师父的声音。   我应了一声,袁师父不断催促,快点儿快点儿…我只得匆匆将余下的土推进坑里,竖起小小一座坟包,踩了两下,拉起晨星朝林外走去。   来到外面,只见袁师父正懒洋洋翘着腿,坐在石头上抽烟,那‘阴尸’陈树良垫着塑料布,一动不动的躺在石灰圈里,就像睡着一样。   我气道:“你都没弄好,催那么急干什么?”   袁师父斜睨了我一眼,‘嘿嘿’一笑,“我刚才帮它活了一下血气,如果全部弄好了,还要你小子做什么?”   “你…”   “我什么?”袁师父脸孔一摆,“布阵!”   在他的指挥下,我很快布了一个‘起尸阵’。   袁师父赞许的点头,“你小子很聪明嘛,看样子,不是你那师父本事太差,就是太疼惜你了,舍不得严厉教导,所以才那么不济。我要是你师父,肯定天天拿鞭子抽!”   晨星捂嘴偷笑。   我哼道:“我师父本事要比你强十倍!”   “那你这么笨还好意思说!”袁师父一磕烟袋锅,“把‘阴尸’给我扶起来!”   我悻悻的嘟囔着,弯腰去扶那尸体时,怀里向娟的照片滑了出来,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袁师父瞟了一眼,全身大震,烟袋锅脱手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照片啊。”   袁师父一把夺了过去,浑身颤抖:“不对,这不是照片!”   我张大了嘴巴:“那…那是什么?”   袁师父喃喃自语:“这难道…这难道是…”   “什么?”   “不对,不对,罢了,罢了…”   连声念叨几遍,袁师父失魂落魄的将照片递还给我,无论我怎么问,他只是摇头不答,我只得按捺住好奇心。   尸体走起来以后,我们踏着草藤乱石,继续跟在了后面。我这才知道,这老头子之前要死不活走不动全是装出来的,他不肯花费力气,故意让我托着走。现在,他边走边想着事情,忘了去装,脚底简直像生了风一样…我恨得牙根直痒,很想破口大骂,但想起他之前嘱咐的‘千万不要出声’,只得忍住,好一个憋屈…   走着走着,忽然间,我感觉身后隐约有细微的脚步声,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然而,回头去看时,却只有月光拉长的斑驳树影…   又走一会儿,那‘阴尸’突然停住不走了,前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一块块的岩石,星罗棋布,沿坡而上,或大或小,就像采石场一样。   我刚要开口询问,袁师父急忙摆手制止,迅速将红布裹在了尸体的眼眶上,这才长出一口气说,你小子如果惊了尸,让它跑了,可就难逮了。   “大叔,这里你有来过吗?”我问。   “没有。”他四处指了指,“这一带穷山恶水,风水极差,不会有古墓,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点下头。   袁师父继续道:“不过看样子,这些乱石里面有古怪。你们两个先别进去,我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阴尸’藏起来,免得被什么东西给弄坏了了。”   袁师父抱起‘阴尸’,朝左方走去,很快,便隐没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他对尸体的亲热度,就像对自己的儿子。   我拉着晨星的手,来回走动,朝乱石中眺望。月光下,上面坡上的石头看起来就像一块块墓碑…   突然,我再一次听到了那种细微的脚步声,猛一回头,我好像看到远处有一个影子闪了一下!   “阿冷,怎么了?”   “没什么。”我低声说,“跟我来。”   我拉着晨星,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探头去看,但见月色如银,清华遍地…忽地,一个孩子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邪墓(2)   仔细一看,我不由吃了一惊,因为,这孩子正是被我们先前埋掉的那一个。只见它满身泥土,一看就是从土里面钻出来的,浑身僵直,飘飘晃晃,脚不沾地一样奔我们而来。   我已经冒汗了,浑身上下连一道符都没有,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越来越近,心里直打鼓。我轻轻拣起一块石头,就在我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只见人影一晃,袁师父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嗨’的一声,闪电一样,将那孩子罩进了道袍里。   袁师父把道袍打个结,‘嘿嘿’一笑:“闹了半天,竟然是这个小东西!”   原来,他早就知道有东西跟在我们后面了,借口放‘阴尸’时,悄悄潜在了暗处。   “大叔,这到底是什么?”我吞吞口水,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手里。   “尸变了,这小东西是冲着你来的,你在埋它的时候,是不是触碰到了什么?”袁师父问。   我连连摇头,忽然想到,难道和我眼前闪那一下有关?   我刚要开口,袁师父把那鼓鼓的一包往我怀里一丢,说,看来这孩子尸魄没有散尽,被你给激活了,它记住了你的气息,所以跟在了后面,它死的够可怜的,以后到哪儿都带上它吧,别让它离开你。   这道袍也不知多久没洗了,馊臭扑鼻。我抱着它,心里那叫一个郁闷,这也不知道是谁家被害死的孩子,难不成我回了城里也带着它?那我肯定是嫌自己活的长了…小区看门那老大爷肯定问,小冷啊,出去几个月孩子都有了?…我草,你抱的什么?!…   袁师父说,他们茅山教旧时‘赶尸’,利用的就是‘尸魄’,趁人刚死不久,魂魄还没散尽时封住,激发‘尸魄’里的能量,达到使尸体运动的效果。我们前面也说过,魄是用来存储和制造能量的,人在死后,魄里的能量还在,离体后一段时间才会自行消散。我现在之所以有师父的功力,就是因为和他换掉了两魄。   这一片乱石,就像迷阵一样,我们在里面转悠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倒是出了一身的汗。来到坡顶,只见下面远处是一道松林,黑漆漆一片。   袁师父狠狠一脚踢在了一块石头上,骂骂咧咧,说我们肯定是被‘阴尸’给耍了,这***,不只活人会耍人,死尸也会…   看他一副挥拳蹬腿,要找尸体算帐的样子,我肚里暗暗好笑,心头却笼上了一层愁云,那两个女孩儿都失踪两天了,到底是凶是吉,现在谁也不敢保证。   正琢磨着,忽然间,我怀里那孩子动了几下,一惊之下,我差点没把它从坡上扔下去。   袁师父眼睛一亮,“这小东西好像有感应,放它出来!”   正要解开道袍时,袁师父却把我叫住了,命我伸出手去,摸出一把小刀,突然在我手指上割了一下。   “唉哟,你个老不死的!”   我再也忍不住了,让我做这做那,还帮他揉肩捶背,耗损我的气力,伤害我的心灵不说,现在都伤害肉体了,心可忍,肉不可忍!   “叫什么?!”袁师父眼睛一瞪,沾我的指血画了一道符,烧掉以后,把纸灰从道袍的缝隙处抖了进去。   “不然等下它还会跑,这样它才会听你的指挥。”袁师父道。   我打开包裹,那孩子果然不跑了,却也不动,只是躺在那里,它的五官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脸色苍白以外,眉目倒也十分可爱。   “啧啧,你小子拣到宝了,这种‘尸娃’是可遇不可求的,传说,它对磁场的感应力,比罗盘要强上百倍。”袁师父满脸艳羡的神色。   我撇了撇嘴,暗想,我宁愿要一根草,也不愿要这么一个来路不明,死因不祥的宝…   袁师父递给我红布,命我裹在那孩子的眼睛上,用之前他‘驭尸’的方法牵了起来。袁师父说,它会带我们找到不明磁场的所在,罗盘根本测不到。   那‘尸娃’先是围着我转了一圈,我感觉一阵阵凉意袭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晨星牵着我的胳膊,也很是紧张。   转完以后,那‘尸娃’悠悠荡荡便朝坡下飘去。   “跟上它。”袁师父手一挥。   一直下到那片松林里,‘尸娃’在一棵枯死的老树前停了下来。我突然发现,这一棵根本就不是松树,而是一棵粗壮的槐树!那槐树正中有一个大窟窿,足以容纳两个人。   “怪不得‘阴尸’不敢来,槐阴松阳,这是一处‘阴阳林’,‘阴尸’怕进来以后被困在里面,所以不走了。以阳套阴,这是凶墓的布局,不仅隔阻磁场,令罗盘测不到,而且还会隐藏尸气,小心了,这树下可能是一个墓。如果真是墓的话,这种格局很消耗生气,这一带之所以这么荒凉,可能就和它有关。这片树林属于墓的一部分,说不定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上千年?!”   袁师父皱眉道:“在严重缺乏生机的环境下还能长这么大,少说也得一千年。没想到啊,这里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地方,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发现特殊磁场,我即便进来也会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树林,不会往风水格局上想,因为这种格局太少见了。”   “那为什么‘尸娃’敢进来?”我问。   袁师父微微一笑:“这个东西相当于是你的仆人,就算被困住,它也会进的。走吧,我们下去瞧瞧。”   袁师父弄好绳子,我把那‘尸娃’背在肩上,我们逐一钻进树洞,小心翼翼滑了下去。   下到洞底,脚下全是树叶,踩上去软绵绵的。袁师父点上蜡烛,四处一照,只见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漆黑之中,烛光只能照到一两米远。   袁师父掐指算算方位,朝左前方走去,命我们小心跟在后面。   洞里面味道怪怪的,十分闷热,不时有长长的蜘蛛网垂下来。我们放轻脚步,每个人都十分警惕,浑身绷的紧紧的。   走了约五六分钟,前面突然出现一口巨大的石棺!在那石棺左测的祭台上并排躺着两个人,正是娜娜和丝丝!   她们还活着,只是双眼紧闭,就像睡着了一样。袁师父命我给她们喂了一些水,随后他取出钢针,在每个人的人中刺了一下。二人悠悠醒来,娜娜用朦胧的目光只看了我一眼,便‘嗨’的一声跃起来给了我一脚,同时自己也虚弱的倒在了地上。   “你…你别过来…”她伸着拳头对我说,胳膊却在颤抖。   “娜娜,他是阿冷!”晨星道。   娜娜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你真的是阿冷?”   “是啊!”   “手下败将,你怎么才来啊,呜呜…”   晨星将她扶了起来,一问之下,她们就像中了邪一样,意识十分清醒,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个‘假的我’朝前走,进了一片松林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暗暗心惊,那个到底是什么?   取出腊肉分给二人,她们就像饿狼一样,猛吞猛咽,完全不顾淑女形象。   袁师父反复打量那口石棺,只见棺头雕了一只骷髅,看着相当诡异。   “小子,过来帮我开棺。”袁师父把蜡烛放到祭台上以后说。   我手心发热,也想知道棺材里有什么。然后,那棺盖却十分沉重密合,袁师父,晨星,我,我们三人加起来都推不开。娜娜和丝丝吃饱以后摇摇晃晃过来帮手,合五人之力,那棺盖发出‘吱嘎嘎’一阵响,总算向后移去。   推开以后,用蜡烛一照,我和袁师父同时发出尖叫,那棺材里躺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住在树林里的那个阿婆,也就是袁师父的老婆…   “妞…妞妞…”袁师父眼睛就像狼一样直勾勾的。   娜娜和丝丝互相看了一眼,她们可能在想,怎么这老头儿管这么一个老太太叫‘妞妞’…   然而,我心里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她不是被什么‘冥界使者’带走,消失在雾里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袁师父已经失控了,脸上挂满泪水,就要朝棺材里扑下去时,被我急忙给拦住了。   “你冷静点儿,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吼道。   袁师父力大无比,我拼尽全力,才勉强阻住他,使他冷静了下来。   这时候,我终于发现棺材里这女人和那阿婆的不同之处了,这女人穿的是一身古代的衣服!貌似,五官也有些不同!   “阿冷,你看她的手!”晨星说。   我搭眼一看,那女人的手平放两边,指甲足有一尺多长!   “不对,这个不是我的妞妞…”袁师父喃喃道。   我和晨星面面相觑,眼睛里都透着惊恐。   忽然,我发现女人的怀里鼓鼓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我深吸一口气,探手一摸,从里面摸出一把竹简来。展开以后,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   每一根竹条上,都刻着许多形貌古怪的文字,凑在蜡烛下仔细一看,我全身大震,这些文字,这些古怪的文字,和袁村那座牌坊上刻的文字一模一样!   第一百五十六章 遗像(1)   也就是说,这些文字,正是《殡葬全书》里的那些怪文。袁村牌坊上的文字早已经残缺不全了,不知道这些竹简上的全不全。   据向风说,那本书被袁崇焕一分为三,记有怪文的那一部分竹简给了向风家的先人。向风父亲临死前,将那竹简和他们兄妹两个一并托付给了一个老道。后来,老道强暴了向风的妹妹,被向风一怒之下给杀了,那些竹简也跟着没了下落…难道,便是眼前这些竹简?可是,它们怎么会从四川跑到这里来?   我忽然想到,那晚在‘婴尸观’里萧山他们的对话,他们那些人前段去了四川,据说找到了可以令人长生不老的怪文。他们之所以胁迫师父,就是想让他帮忙破解那些文字…   我越想头越大,种种事端仿佛没有半点关联,如果竹简是萧山他们弄进棺材的,似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是,这些竹简却真真切切的散落在我脚下…   我机械的将竹简一根根拣起来,脑子里就像团着一窝浆糊。   “我知道了。”袁师父忽然道,“这座墓,应该是那‘坟中子’设的!”   我眼前一亮,那‘坟中子’是撰写《殡葬全书》的高人的徒弟!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里距离袁村不是很远,如果是他设的,那么,这些竹简就很容易解释了,他完全可以刻录一份,放进棺材里。但是,棺材里的这人又是谁,为什么布一个凶墓将她葬在这里呢…   袁师父也想不通,只是直直的盯着那具女尸,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过了一会儿,他颓丧的摆了摆手,“不管她是谁,这具尸体有尸变的样子,留着是个祸害,还是…还是烧了吧,唉…”   袁师父长叹一声,颤抖的将蜡烛递给我,背转身走到了远处。   我倾斜蜡烛,烛泪一滴一滴落进棺材里,落在尸体身上,就像人的眼泪。   “你们几个小姑娘过来,等下尸体燃起来以后,我们抓紧从这里出去。”袁师父说。   蜡烛的火苗儿离那尸体越来越近,还有一尺多远时,我忽然发现,那具尸体并没有贴住棺底,下面好像压的有什么东西,因为衣服过于宽大,档住了四周,之前没有发觉。   我心中一动,伸手猛的一掀,那女尸侧了个身,我看到了令我永生难忘,无比恶心的一幕。只见那女尸背上一个大窟窿,皮开肉烂,深可见骨,而在那棺材的底部,却躺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那孩子身上的皮肉烂渣渣的,并且包裹着一层粘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就像人的鼻涕一样,很是恶心。   袁师父走过来,伸手沾了一点,嗅了嗅,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好像是…孵尸!”   “什么?”   袁师父说,相传,在上古时期有一种非常奇特的养尸方法,一个人如果死了很久,朽成了枯骨,想要帮他续肤生肌,还原本貌,就要找一个和他同一血脉,皮肉完好的死人,施奇术以后,将那人叠加在他身上,就像母鸡孵蛋一样帮他孵出肌肤。其实,这是一种精元的转移,就像器官移植一样,把一具完好的尸体的肌肉转移到一具骸骨的身上…   说完,袁师父指了指娜娜和丝丝,“她们两个是被弄来祭祀的,如果我们晚一些来,等棺材里这具童尸长满了皮肉,首先会喝干她们的血。”   两个女孩儿脸色发白,都被吓的不轻。   我们放火点燃了两具尸体,迅速从墓里爬了出来。很快,浓烟夹杂着焦臭,从树洞里传出来。   袁师父凝望片刻,连连叹气,“我们走吧。”   至于把娜娜和丝丝引到树洞里的那个东西,袁师父说,虽然那‘阴阳林’困不住它,却可以录下它的磁场,并且保留很久。‘阴尸’正是感应到磁场的存在,所以才带我们找到那里去的。至于它去了哪里,和那座墓里的两具尸体究竟是什么关系,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回去的时候,出乎我的意料,袁师父没让我背那‘阴尸’,而是自己扛在了肩上。一路上,他显得十分沉闷,一言不发。回到袁师父的住处,我们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吃饱喝足,袁师父一直将我们送到了马路上。我已经把寻找《殡葬全书》,破解诅咒的事完全告诉了他。至于那个死去的孩子,也不知它家在哪里,父母是谁,我和‘阴尸’一并放进了后备箱里,准备回到临江村以后让佘义超度一下,然后好好安葬。   晨风四起,朝霞满天,阳光斜斜的照在这条幽静的小马路上,袁师父告诉我说,在旧时候,有一年瘟疫横行,死了好多人,巡抚怕影响前程,隐瞒大量人数不报,偷偷运出城外处理,运送尸体的马车就是从这条路上经过的。就在我们所处的位置,当时路两边都是成排的房屋,官府强令百姓搬出来,把房子让给运尸队的人歇脚。有个老人死活不搬,被活活打死在了家里。他的儿子为了报仇,趁夜间大风时点起两把火,烧掉了所有的房屋,运尸队的人和里面的尸体都被烧的面目全非。   从那以后,这条路上就不太平了,晚上经常起雾,有人说,看到雾里有成排的马车,还有人说,看到路边忽然出现很多房子。熟悉路况的人,在晚上十点以后,是不会走这条路的,不然车子很容易出故障。袁师父那没出息的师弟吴老二便开了个修车铺,晚上吓唬吓唬过来修车的人,赚点房租钱,其实,出事的并不多…   我朝四处望了望,水沟后面,一些残垣断壁隐约可见,看样子,我那晚见到的房子,便是袁师父口中所说的了。   袁师父一直目送着我们上车,冲我喊道:“阿冷,什么时候还从这里路过,就去山里歇歇脚,野味儿管够。”   我心里一酸,随后差点没笑出来,走那么远,是去山里歇脚还是费脚?不过,嘴上还是大声应道,没问题…   一路急驰,再没发生什么变故,快到临江村时,看着公路两边电影海报一般的树木,我想起了和晨星离开时的那天,她在这里等我的情景,感觉恍然如梦。袁村一行经历了无数波折,虽然没有找到袁本兴的魂魄,却被我拉来了‘阴尸’陈树良,也算不枉此行了。只是我想不通的是,那袁本兴为什么不肯进入我那晚布的阵里,他的魂魄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回到临江村,我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佘义盼的脖子都长了,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赵欣打不通,打电话回临江村,说好几天了还没见人影儿,两边的人都很担心。   袁本兴头顶那盏灯早就灭了,天意如此,那也没有办法。佘义一问我才想起,他给我的那把刀不知掉到了哪里。佘义也没说什么,只是愁眉苦脸的抽着旱烟。看看天色已晚,佘义决定等第二天晚上再破解‘阴尸’身上的‘阴符’,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这天晚上,娜娜和丝丝住了下来。吃过晚饭,我和晨星去老宅给纳兰元英敬香。   “还记得这里么?”快到老宅时,晨星问。   “当然。”我笑了笑,“这是我英雄救美的地方。”   夜空辽远,繁星闪烁,一切静的就像一幅画。   我拉着晨星的手走进老宅,上完香以后,晨星说去她原来房间里找点东西,让我等一等。   我点上一支烟,来回踱着步子,房间里,昏烛摇曳,暗影重重。我缓缓打量着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纳兰元英的遗像上。   我取出向娟的照片,和那张遗像做比较,越看越觉得古怪,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古怪的表情,古怪的笑容。那袁师父好像知道些什么,只是,他却只肯把话说到一半。   我连连摇头,一阵风不知从哪里吹过来,长长的烟灰抖落下来,飘飘散开,朝地上坠去。忽然间,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条件反射般吹熄蜡烛,顺手把香掐灭也拔了下来,刚走到门口,就和晨星撞了个满怀。   “别怕。”我拉着晨星来到阳台,探头去看,只见三个人鬼头鬼脑的走进楼里,楼梯‘吱嘎嘎’的声音传了上来。   我冷静的左右一瞥,推门走进一个房间,和晨星屏气躲在了门后。   “志飞,快来呀。”一个声音传上来,却是那李淳一。   “李大师,都第五天了,我真有点怕了。”   “怕个鸟,人都死了怕什么,德寿,把他拉上来。”   孙德寿粗声粗气的应了一声。   “可是,可是如果星妹知道…”   “哩…”李淳一不屑道,“她又不在这里,怎么,你还真爱上那个小娘儿们了?她被那阿冷迷住,都双宿双飞了,说不定娃都怀上了…”   我心头一荡,俯在晨星耳边说,是不是娃都怀上了…被她狠狠捏了一下。   几个人后面说些什么,我就没有注意了,只听一阵脚步声从门前掠过,奔灵堂而去。我把门轻轻打开一点缝隙小心看去,三人很快就从灵堂里走了出来,借着透进走廊的朦胧月光,只见李淳一走在前面,手上捧着纳兰元英的遗像…   第一百五十七章 遗像(2)   凌志飞和孙德寿跟在他后面,我不敢细看,急忙缩回身子,轻轻带紧了门。   “我们什么时候去梅州找萧总?”孙德寿问。   “把那老头子料理了再说,不过,你要留下来守着那阿冷,看他什么时候回来。”李淳一说。   看样子,这些人还不知道我回来,听李淳一话里的意思,似乎要对佘义动什么手脚。   就听孙德寿嘟囔道,“梅州那么多好吃的,你们都去了,把我一个人留下…”   李淳一怒道:“你***除了吃还会不会别的?上次在深圳要不是贪吃,晨星那小娘们儿也不会知道一切跑回来!”   李淳一骂骂咧咧,伴着楼梯‘吱嘎嘎’的声音,逐渐远去了。   我让晨星留在房里,不要到处跑,一个人追了过去。晨星没有看到他们拿了纳兰元英的遗像,不然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其时天色尚早,远远望去,临江村灯火通明,一片宁静。   李淳一三人走的不快,一路往山里走去,我悄悄尾随,一直来到一块墓地。   我藏身在一棵松树后面,左右一瞧,这里正是纳兰元英埋骨的地方。朝墓地里望去,我的心猛往下一沉,纳兰元英的墓竟然被挖开了,墓碑斜斜的倒在一旁。棺材也被抬了出来,横陈在那里,油漆脱落,腐朽不堪。此外,还有很多祭祀用的贡品和做法用的东西。   毫无疑问,肯定是这几个畜牲干的,我不禁怒火冲头,拳头捏的‘咔叭’一响。   “什么声音?”凌志飞猛一回头,我急忙一缩身子。   “放心吧,这里没人来的。”李淳一说。   “大师,今天都第五天了,用这种方法真的对付的了那老头子么?”凌志飞惴惴的问。   李淳一说,那老头儿本来早就死了,像他那样的活死人,阳寿已尽,本不该留在人世。之所以没遭天谴,是因为肉身和意识还活着,掩住了阴魂的磁场。这纳兰元英死了十年阴寿还没尽,只有一种可能,他被阴界留住当差了。我们只要把他招出来控住,让他发现那老头子,激出他的磁场,嘿嘿,那老头儿必遭天谴…   看来,这李淳一也不是徒有虚名,他不知怎地知道了纳兰元英阴寿未尽,在阴界当差。可他并不知道,给晨星牵魂那天晚上,为了救我,纳兰元英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德寿,别吃了,快来压阵!”李淳一吼道。   我看过去,只见孙德寿扔掉手里吃剩的‘雪饼’,‘叭嗒’着嘴走上前,和凌志飞二人一左一右,立在了棺材两旁。   李淳一迅速点起九盏灯,按九宫方位围着棺材摆了一圈。随后,将遗像立在棺头,像前放了一盏大灯,却没有点燃。我心里充满疑惑,这是一个什么阵,怎么从来没听师父讲过?天极阵是用来招鬼和控鬼的,但是,鬼魂一旦进了阴界,再招就违背天道了。看来,这种阵不属于正统道术。   遗像的玻璃反射着月光,看起来明晃晃的,就像一块光洁的镜子。李淳一抬头看了看月色,说如果不出意外,今晚‘续魂灯’应该会燃了,到时候小心放进选好的那个山洞里,再有两个晚上,大事可成…   所谓‘续魂灯’,应该就是遗像前那盏大灯了,不知道为什么叫这种名字,应该和‘长明灯’性质差不多。如果是的话,那么,它绝对不会燃,因为,纳兰元英的阴魂早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李淳一围着那阵转了几圈之后,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阴风,吹得那九盏灯‘噗噗’颤动。阴风过后,我忽然感觉,正中那盏灯好像升起一缕袅袅的烟。紧接着,就像沉睡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星黄豆大的火苗儿倏地跳了起来!   我骇然的看着这一幕,李淳一大喜,成了!   凌志飞两腿一软,若不是孙德寿眼疾将他扶住,肯定倒在了地上。后面一段时间,我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李淳一他们走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一颗心‘突突’的狂跳着,难道说,纳兰元英并没有魂飞魄散…   墓地里,棺材和贡品还在那里,遗像,法器,还有那些灯却被收走了。我什么也没动,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回去告诉佘义,看他什么打算。   回到老宅,晨星说那些人刚刚离去,我跑到灵堂看了看,遗像又回到了灵桌上,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似的。我不敢告诉晨星实情,怕她接受不了,只说跟着跟着被我跟丢了…   “凭这几个小子还想对付我?”佘义冷笑一声,“随他们弄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样让我遭天谴的!”   看着老头儿倔强的样子,我不禁很是焦急,苦劝了一番,他才答应,明晚破解‘阴符’之后,便去对付李淳一。那‘阴尸’和袁本兴的尸体并排躺在袁本兴家的堂屋里,我打算等师父回来以后,再将袁本兴下葬。   佘义要留下来看守‘阴尸’,我和晨星便回住处休息。回去的路上,我不断回想着墓地里的场景…那灯为什么会燃呢?   “阿冷。”   “嗯?”我一愣。   “明天我们买点贡品,再去我父亲坟前拜祭一下吧,我准备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晨星说。   “啊…这,先不急,呵呵…”   “为什么?”晨星疑惑道。   我挠了挠头,说,明天佘老伯要破‘阴符’,肯定需要准备很多东西,还是先帮他吧。   晨星点点头。   快到住处时,我忽然觉得有人跟在我们后面,一回头,只见一条人影迅速闪到了树后。   “嘘…”我冲晨星打了个手势,放轻脚步走过去,一把将那人拉了出来,月光下一看,却是那方子舟的徒弟阿生。   “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没有啊,我刚巧路过,嘿嘿…”阿生不敢看我。   我拳头一挥,“又不老实了是吧?”   “我说!我说!”   阿生说,李淳一威胁他,让他密切留意佘义的举动,如果我回来了,马上告诉他。   我心中一动,“李淳一他们住在哪里,带我过去。”   “这…”阿生面有难色。   “怎么,他能威胁你,我就不能么?”我眼睛一瞪。   阿生无奈,只得点头答应。我让晨星回去休息,跟着阿生朝村外走去。   一直来到江边,我左右望了望,“你小子可别蒙我,不然我把你扔进江里喂鱼!”   “我怎么敢!”   阿生带着我,沿沙滩足足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江两岸越来越荒凉,乱石杂陈,山壁林立,野草扶摇。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江面十分平静,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铺陈在那里,我不禁想到那遗像。   忽然一个转折,远处一条渔船,泊在浅水区,昏黄的灯光从船里透出来。   “到了,他们就在船上。”阿生小声说,“如果你被抓住了,千万别说我带你来的。”   “你小子什么乌鸦嘴。”我在他肩头拍了一下,“滚吧!”   阿生走后,我定一定神,朝那船走去。来到近处,我脱下鞋子,趟进了水里,江水冰凉刺骨,我浑身打着冷颤。一阵风吹来,我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和肉香。   这是一艘木船,应该是从渔民那里租来的。来到跟前,我小心翼翼垮上甲板。   从小窗望进去,只见船舱里燃着蜡烛,烟气蒸腾,三个人正围在一起吃火锅,正是李淳一、孙德寿和凌志飞。   李淳一背对着我,夹着根烟,正吞云吐雾。凌志飞看起来满腹心事,漫不经心的挑起一个肉丸子,也不吃,只是定定的看着,似乎那丸子有毒一样。只有孙德寿,闷头大吃,上衣都脱了,露出一身结实的肉。   “大师,我怎么老是心里不安?”凌志飞道。   李淳一笑了笑,喷出一口烟,“因为你喜欢晨星那小妖精,现在,我们把她父亲的坟给刨了,你当然不安。”   “不对,我总感觉,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从刨坟第一天,我就有这种感觉了。”   李淳一‘嗤’的一笑,“一个死鬼,就算从棺材里跳出来又能怎样,你想多了,变成了鬼差又能怎么样,招来阳界,他就得听我的…是吧,德寿?”   孙德寿满嘴塞的都是肉,含糊不清的道:“那是…我师父,那多大本事…”   李淳一得意的点点头,“等着吧,看我怎么对付那老鬼的,我要让老七知道,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来,喝酒。”   酒过三杯,凌志飞脸色微红,表情渐渐松驰下来。   “大师,是不是破解了‘阴符’,找到袁崇焕,就能得到《殡葬全书》了?”凌志飞问。   “差不多吧,只要控住袁崇焕的阴魂,就能得到那本书,那要看老七的本事了。”李淳一‘哼’的一声,“萧总也太拿他当回事了,一个破渔夫而已,走到哪里,还要把‘阴尸’带去哪里,对谁都不放心!…”   感觉李淳一一副酸溜溜失宠的样子,我心里暗暗好笑。再听下去,几人聊的都是些发达了怎么分钱之类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凌志飞起身道:“我去方便一下,两位大师慢慢吃。”   第一百五十八章 遗像(3)   我急忙离开甲板,来到船舷一侧,悄然伏低了身子。就听舱门‘砰’的一下子开了,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奔船头而去,片刻,传来‘哗哗’的水声。   “德寿,你***少吃一点儿,这一锅肉都快被你吃完了!”舱里传出李淳一的喝骂声。   “嘿嘿,我就说多买点儿,你不听…”   孙德寿话没落音,就听‘嗵’的一声,好像凌志飞掉进了水里,水花溅得又高又远,都落到了我身上,把我吓了一跳。紧接着,传来凌志飞的呼救声。   孙李二人急忙冲了出去,一阵喧喝声过后,终于把凌志飞捞了起来,三人回到了舱里。   李淳一喘着粗气问:“志飞,你怎么撒泡尿都能掉水里?”   我听到一种‘咯嗒嗒’的声音,应该是凌志飞牙齿在打颤。   “我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   “遗…遗像啊!晨星父亲的遗像,在水里!”   舱里迅速宁静下来,我感觉有股寒意爬上背脊,朝远处望去,江面上空荡荡的,只有一片清亮亮的江水…   “你确定没看错?”李淳一声音也有些紧张。   “没有,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遗像,朝下游飘走了!”   沉默片刻,李淳一道:“志飞留在舱里,德寿跟我去看看…德寿!你***还吃!”   二人来到舱外,过了片刻,就听李淳一道:“走,我们滑船去下游看看。”   二人朝另一侧船舷走去,不一会儿,泊出一条小船。孙德寿卖力的扳着双桨,小船顺江而下,水声潺潺,一个转折,不见了踪影,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我怔怔的望着远处,忽然一阵凉风吹来,薄薄的水雾拂面而过,我一个机伶回过神,来到甲板,朝舱里看进去,只见凌志飞双手抱胸,正围着火炉子瑟瑟发抖。他早已没有了以前那种潇洒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颓败,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额上。我心想,这小子心里有鬼,估计刚才看走了眼,遗像在老宅里,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李淳一心里也有鬼,不踏实,因此宁可划船过去看看。   月影西斜,天已经不早了,江面上飘起了雾。望望四处无人,李淳一他们一时片刻回不来,我决定捉弄一下凌志飞,吓唬吓唬他就回去。   于是蹲下身,用手轻轻在舱门上叩了两下。   “谁?!”舱里传出凌志飞惊恐的声音。   我捂嘴偷笑,悄悄绕到后舱,又叩了两下。   就听舱里‘扑嗵’一声,凌志飞被吓得瘫软了,颤声叫道:“是…什么人?!”   我肚子里乐开了花,心想差不多了,这小子估计打死也不敢出来,是时候回去了。然而,就在我刚要迈下船的时候,突然间…‘笃笃’…从前舱传来叩门声…   我全身的毛孔蓦地张开了,叩门声戛然而止,舱里也没了动静,不知道凌志飞是被吓晕了,还是发不出声音。我小心翼翼绕到前舱一看,门口什么也没有。朝舱里望去,只见凌志飞正蜷缩在那里,双手抱头,浑身发抖。   难道是我的…错觉?我摇了摇头,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后舱‘笃笃’又是两响,这一次,我听的真真切切,绝对不是错觉!我急忙追了过去,刚走没两步,我忽然发现,脚下的船板上有一块亮晶晶的东西,蹲下一瞧,我看到了脚印!   没错,湿淋淋的脚印,就像有人刚刚趟过水踩上去的,脚印一路向前,奔后舱而去!这脚印绝对不是我留下来的,因为我脚上的水早就干了!我三两步追到后舱,然而,看到的却依然是空空如也…   难道有一个人在跟我兜圈子?…果不其然,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我便听到前舱再次传来‘笃笃’的声音!…接下来,我绕到前舱,后舱有响声,绕到后舱,前舱有响声。无论我正绕,反绕,快绕,慢绕,就是看不到那个‘人’,就像跟我捉迷藏一样。   无形的东西,最令人恐惧,我不知道凌志飞有没有崩溃,总之,我快要崩溃了。我一屁股蹲在前舱门口,直喘粗气,头脑一阵阵眩晕。心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自己转悠吧,老子没工夫陪你玩儿了。   我正准备起身,‘梆’一下子,头顶挨了重重一击,我差点没背过气去,怪叫一声跳了起来,回身去看,晃荡的视线中,只见凌志飞手上端着一只炒锅,正站在门口。   原来,我只顾着追那叩门的‘人’,却忘了掩饰自己,脚步声震得整条船都晃悠,凌志飞反应过来以后,知道有人在外面搞鬼。   “阿…阿冷?”凌志飞左右望望,“星妹呢?!”   “来,我告诉你。”我招招手。   凌志飞凑前两步,我飞起一脚将他手上的锅踹进了江里,你***,敢用锅砸我。骂完以后,三下五除二,凌志飞被我摁在了地上,双手反剪,用鞋带捆了个结结实实。   凌志飞身上还是湿的,趴在甲板上,全身发抖。此刻,那叩门声再没有响起了,我长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头,心道,要怎么处理这小子呢?任由他告诉李淳一我们回来了?当然不行!   “起来,跟我走!”   我把凌志飞拉起来,左右一望,霎时间,我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全身的血液都僵固了…因为,船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江心!   远处望去,江岸仿佛遥不可及,船下的江水黑乎乎的。说不定,在我跟那‘叩门声’兜圈子的时候,船已经在飘了,只是我没发觉而已。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东西故意吊住我,目的就是将我们弄到江心?   凌志飞也很震惊,脸色煞白,“这…”   我不禁想到江里的那具女尸,想到我和王顺、老七那天遇到的情形,心里有点发毛。   李淳一他们还没有回来,江面上,只有蒙蒙的水雾。   “快看!”凌志飞叫道。   我搭眼一看,那只锅正在江里面团团旋转,下面有东西!   我抽出一根鱼竿,朝那锅一戳,‘咕噜’一下子,一只相框从锅底下钻了出来,那锅便朝江里沉去。   拨到近前捞起来一看,这只相框正是夹纳兰元英遗像的那一只,厚实的木料上,雕着许多花纹,然而,只有相框,里面的照片却没了踪影。   “啊!”凌志飞认出来以后,吓得退后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舱门口。   奇怪,里面的照片哪去了?…看清以后,我脑袋里‘嗡’的一下子,并非照片不见了,而是照片纸还在,里面的人不见了…   我被这种诡异的情状震惊的目瞪口呆,拿相框的手在发抖,这到底怎么回事?!   相框里灌满了水,用手一摇,‘晃啷晃啷’的响。   正打量时,就听一阵‘哗哗’的水声,李淳一他们的小船拨开水雾,出现在了视野里。   想不照面已经不行了,我把相框藏进一只鱼篓里面,低声对凌志飞说,蹲下,如果不想被我踹进江里喂鱼,你就给我老实点儿。   凌志飞乖乖照做,我站在船头,等待着李淳一他们的到来。   “志飞,船怎么跑这里来了…”李淳一叫了一嗓子,随后,‘咦’的一声。   我冲他笑道:“李大师,好久不见啊。”   李淳一盯着我上下打量了半天,在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   “好啊,你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船到近处,二人跳上了甲板。   “德寿,我们两个抓住这小子,今天非得让他进江里喂鱼不可。”李淳一撸起了袖子。   “慢着,你就不问问我来这里的目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遗像(4)   李淳一一愣,“什么目的?”   如果不是在江上,再多加两个人我也不放在眼里。我脸上若无其事,脑子里飞速转动着念头,什么目的呢…   李淳一眼睛一转,“是那阿生带你过来的吧,我就知道那小子靠不住。”随即,直直的盯着我。   凌志飞不顾我的警告,突然叫道:“大师别信他的,把他扔到江里去!”   我‘哈哈’大笑,把三人都给笑愣了。   “可笑啊可笑…”我连连摇头。   “什么可笑?”   “我笑别人把你们像傻逼一样甩在这里,人家却准备得了《殡葬全书》以后远走高飞呢。”   从之前他们聊天的话语里,我感觉李淳一和老七之间有嫌隙,对萧山也心存不满。果不其然,李淳一全身大震,黑瘦的脸上,两只眼睛瞪的像铃铛一样。   “你…你听谁说的?!”   李淳一跨前两步,我依然镇定的站在原地。   孙德寿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般道:“怪不得萧总不让我们跟着,并且把‘阴尸’也给带走了!”   “快点说清楚!”李淳一吼道。   凌志飞‘哼’了一声,“大师别信他,我伯父不是那样的人,这小子故意挑拨的,你可以打电话过去问问。”   我心里‘咯登’一下子,随即冷冷一笑:“打电话…呵呵,难道要问,萧总,你们是不是得到书就准备跑路了?你猜,他会怎么回答?”   孙德寿已经掏出了电话,李淳一按住了他的胳膊。   “小子,今天如果说不清楚,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我对李淳一的话恍若不闻,背抄着手,气定神闲的在船上踱着步子,心里却十分忧急,孙德寿心思单纯,想骗他很容易,可李淳一和凌志飞却十分奸诈,我上次都着了他们的道。   “快说呀!”李淳一不耐烦了。   忽然间,我想到一件事,萧山一伙人中,少了一个人,临江村的村长,好久没见过这个人了,难道蒸发了?   “临江村的村长呢?”   其实,我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因为我一下子想不出理由,想先把话题岔开,拖延一下时间。   没想到,李淳一‘啊’的一声,“你是说,村长告诉你的?”   他的表情向我传递来一个信息,如果是村长说的,他一定相信。   我不暇思索道:“没错。”   李淳一点下头,表情十分黯然,喃喃道:“我明白了,老七一旦破解了‘阴尸’身上的‘阴符’,只有我们联起手来才能对付的了,村长洞悉了萧山和老七的目的,不计前嫌告诉你,并让你传话,就是希望我们不要互相斗了,联起手来共同对付萧山和老七,我猜的对不对?”   我心头一喜,表面却十分平静,淡淡的道:“李大师果然聪明。”   李淳一突然发出震天价的笑声,凌志飞笑得在甲板上直打滚,孙德寿也忍不住,笑得弯下了腰。   我暗道一声不妙,李淳一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指着我道:“小子,你果然太嫩了,被我轻轻一试就露出了马脚。村长早就死了,你陪他一起下地府吧!”   “死了?”我心头一震。   “嗯,尸体就沉在这江里,小子,马上就该轮到你了。”   我‘哼’了一声,怒道:“放马过来吧,就算要下地府,我也要拉你们一起!”   “德寿,上!”李淳一手一挥。   孙德寿撸撸袖子,“小冷,对不起了啊,师命不能违,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供个牌位…”   说着,就要扑过来,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如果真是我告诉他的呢…”   那声音就像一根细细的针,扎进耳朵里,全身的毛孔都有一种冰凉锐痛的感觉。   “什么人?!”李淳一喝道。   ‘嗵…嗵…’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人从后舱走了出来,月光下一看,不是那村长又是谁?只见他面目浮肿,整张脸就像一个发涨的馒头,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分不出是睁开还是闭着,一看就是在水里泡过的。   那村长和师父身材差不多,只是稍微要胖一点。我眼前猛的一亮,莫非,在梅州时,我看到的破屋里的那个背影,还有带我找到萧山他们埋‘阴尸’的地方的人便是他?   凌志飞吓得叫喊了一声,一个翻滚,藏到了李淳一后面。   那村长看起来浑身湿漉漉的,这时候,我已经完全可以确信,之前绕来绕去跟我捉迷藏的就是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先前听不到脚步声…   “你…你…”李淳一退后一步,差点踩到凌志飞身上。   “没想到…我又活了吧…”村长幽幽的说,声音也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反正不是从嘴里。   李淳一定一定神,‘忽啦’一下子抽出桃木剑。   “这还要多亏了你们。”那村长说,“如果不是我的魂魄被招附到那遗像上,我就没有办法来到江里。”   遗像?…凌志飞挣扎的踢出一脚,踹翻了那鱼篓,‘咕噜噜’,一只相框滚了出来。   李淳一只看了一眼,便‘啊’叫了出来,“这么说,‘续魂灯’续的是你的魂气?”   “当然,没有那灯给我续气,我怎么能还回身体里…”   “带我找到人贩子,找到萧山的是不是你?”我问道。   “是我,其实那晚你趴的那辆车是一辆纸车,烧给死人的。这些畜牲吞并了我的财产,并且把我沉进了江里,我的鬼魂一直跟着萧山,只是没法报仇。”那村长说。   “照这样说来,刚才来回叩舱门的也是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目的是吸引住你的思维,把船荡到江心,因为,这只相框和里面的纸都是用特殊材料做的,这种材料困住了我的一个能量魄,被吸附在了里面,出不来,只有借助你的异磁场和江心的至阴之气,才能把那一魄吸出来。”   “异磁场?”我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的胳膊。   “你感觉不到的。”那村长说,“你的体质和一般人不大一样,现在,我的七魄完满了,阿冷,拿上那只相框,你走吧,我要向这几个畜牲讨债,后面我再去找萧山。”   我微微一笑,拣起相框。   李淳一冷笑道:“我们杀你,并不是为了你的财产,是什么原因,你自己心里明白,今天,我就让你再沉到江里一次吧。”   “阿冷,走!”   我感觉一股阴风扑面袭来,整个人一轻,飘飘的落到了小船里,水波荡漾,小船悠悠的朝江面荡去。水雾中,只见大船上人影晃动,呼喝声此起彼伏。更远一些,那船已经被雾完全包裹,什么也看不到了,呼喝声也被江风掩盖。虽然那村长生前不是好人,而且陷害过我和师父,但人死为大,百恶顿消,我心里不自禁的为他担心起来。再有就是,他是怎么被招附到遗像上的,遗像里面的纳兰元英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小船悠悠晃晃,速度越来越慢,并且缓缓朝下游飘去,我急忙掌住了舵,扳动船桨,很快就来到了江边。朝江里望去,迷迷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我只得一步三回头的沿着沙滩,朝临江村走去,感觉这一晚的经历就像一场梦一样。   回到住处,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拆开相框,小心甩掉里面的水,用抹布擦了擦,怎么看都别扭,不知道明天要怎么跟晨星解释。   躺在床上,疲惫和困顿袭来,终终沉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捏住了我的鼻子,一下子憋醒了。睁开眼,我看到了一张瓷娃娃脸,却是那丝丝。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   “有事吗?”我打个哈欠。   “我们准备走了,过来跟你打招呼的。”说着,丝丝捂嘴一乐,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瞥着我身体的某一处。   搭眼一看,我顿时大窘,急忙拉过被子盖住了帐篷…   第一百六十章 阴符(1)   我用被子裹住自己,就像怕被人强暴一样,丝丝忍俊不禁,终于‘哈哈’的笑出了声来。   “怎么,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们千辛万苦把你送回来,就要走了,你就这样缩在被窝里,连送都不送一下?”   我‘嘿嘿’一笑,哪儿能呢,你先出去,我换套衣服。   丝丝一对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两转,捂嘴走了出去。   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我有一种被人用眼神强奸的感觉,心道,这女孩儿怎么那么猛?!   匆匆换好衣服,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的十一点多了。这时候,我感觉哪里不对劲,一抬眼,我发现立在窗口的相框不见了!   一阵凉意爬上来,本来,遗像里的人不见了就够诡异的了,相框也长脚了不成?我只觉处处匪夷所思,若不是鞋帮上还有干了的沙子,我甚至怀疑自己昨晚有没有去过江里…   来到外面,阳光刺眼,小院里一片幽静。   “阿冷,你女朋友一早就出去了,她没吵醒你,说等你醒来让我告诉你一声。”娜娜站在一棵树底下说。   再问时,她只是摇头,说不知道晨星去了哪里。   “对了,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说让你只管休息,他们负责帮那什么佘老伯准备东西。”娜娜说。   我点下头,丝丝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想到之前的一幕,我脸上一热,不敢接触她的眼神。   “走吧,为了报答你们送我回来,我备桌酒菜给你们送行。”   我先去了袁本兴家,把昨晚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给了佘义。佘义说,对于道家的东西,他根本不懂,不知道李淳一用的什么阵,怎么会招来那村长的鬼魂,并且给他续气…   清冷的饭馆里,只有我们一桌食客。酒气阵阵,菜香扑鼻,我却没有半点胃口。只是想着昨晚发生的事,还有那只诡异的相框,也不知道李淳一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外面,阳光照得村路一片亮白,廖廖行人不时走过。丝丝吃的十分开心,娜娜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时抬起头瞥我一眼。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了旁边座椅的报纸上,应该是食客留下来的。正中一道醒目的标题:‘男子携带违禁品拒绝检查,暴力袭警后飞车逃逸’,画面上,是我和巡警打斗的场面,应该是监控摄像头拍的,居高临下,看不清脸。此外,还有拍下来的车牌号,小字上说,经查,该车系广州某某公司商务用车,负责人称,驾车者系公司一名高级白领,名叫白娜,疑遭人绑架…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饭也不吃了,匆匆结帐走出了饭馆。   “老娜,这下玩大了吧,我们被公安部通缉了。”丝丝两手一摊。   娜娜有些不知所措,我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竟然上了报纸,说不定,要累的娜娜饭碗不保,心下十分歉疚。为今之计,只能先避避风头,看赵欣到时候有没有办法解决,那辆车现在是不敢再上路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我说她们一时片刻走不了了,娜娜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丝丝嘟着嘴,满脸哀怨。   回住处转了一圈,晨星还没有回来,我暗自有些担心。却又很想知道江里的李淳一他们怎么样了,我托娜娜和丝丝留在住处等晨星,孤身一人来到了江边。   辽阔的江面上,水波粼粼,一望平静。循着记忆,我来到昨晚那地方,只见江面上空空荡荡的,那渔船和李淳一他们都已经没了去向。   接着,我又去了纳兰元英的墓地,一切还是先前的样子,墓碑倾倒,坟土凌杂。我心道,李淳一他们可能凶多吉少,那村长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感觉很难对付的样子,估计,李淳一他们早已经和渔船一起葬身在了江底。   想到江底,我便想到了那具女尸,如果一切顺利,让‘阴尸’带着我们找到袁崇焕,就能得到《殡葬全书》对付她了。   红日西斜,晚风四起,我对着纳兰元英的棺材拜了几拜,心道,元英伯伯,你再忍耐一两天,回头我一定将你好好安葬。   拜完以后,我起身朝山外走去。快到老宅时,远远望着宅后的那座荒山,我又想到了从山里出来的那个‘东西’,这段时间,它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倏地,我想到了那个孩子,那个被我从梅州山里带回来的‘死孩子’,自从回到临江村以后,我把它放在了袁本兴家的一个角落里,就没有再管过了…   还有,师父他们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就这样,我一会儿想到这,一会儿想到那,脑子里就像一锅浆糊,各种思绪纷乱杂陈,剪不断,理却乱…   突然间,我看到从老宅二楼一间房的后窗里透出隐约的亮光,那里应该是灵堂的位置。我心中一动,回过神,加快了脚步。   来到老宅,只见晨星正呆呆的坐在灵堂的地板上,对面的灵桌上,那遗像的相框正摆在那里。   “晨星!”我急忙将她扶了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万一李淳一他们来了,撞到你怎么办?”   “我就是在等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一天了…阿冷,你昨晚出去和他们照面了,对不对?这相框是你从他们手里夺过来的,对不对?我就感觉你有事情瞒着我,阿冷,请你告诉我,他们对我父亲施了什么邪法,为什么遗像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把晨星搂在怀里,感觉就像搂着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没事了,乖。”我轻轻拍着晨星的背,“原来这相框是你拿了,回去我再告诉你,好么,先跟我回去吃点东西,听话。”   回到村里,我点了几个晨星最喜欢的素菜,看她吃完,我才把昨晚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不要太难过了。”我握住晨星的手,“李淳一他们可能已经遭到了报应,他们不知怎的,招来的竟然是那村长的鬼魂。关于相片的事,我会查清原因的,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元英伯伯重新入葬的事,我来料理。”   把晨星送到住处,我准备去帮佘义,可是,看晨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很是放心不下,恳求娜娜和丝丝帮我照料。   “你家大美人交给我,你就安心的去吧。”娜娜嘴一撅。   “呵呵,那就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你把我通缉犯的身份想办法洗脱掉就行,不然我就真告你个绑架…”   来到袁本兴家,月亮已经升到了树梢,阿强他们还没有回来,佘义正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那‘阴尸’正直挺挺的躺在屋门口。   “小冷儿,你来了。”佘义看到我,停住了脚步。   “嗯,佘伯,等下要怎么做?”   佘义说,他下的这‘阴符’不是很容易破,即便他自己破,也要费一番周折,不然,老七也不会那么久都破解不开了。   “如果有‘活体婴尸’就好了,那个东西是‘阴符的克星,不用费那么大力气。”佘义说。   我心想,老七之所以带着‘阴尸’去梅州,就是去寻那‘活体婴尸’的,没想到,阴差阳错,‘阴尸’竟然落到了我的手上。当然,这一切并不是巧合,没有那‘神秘人’给我带路,我是找不到‘阴尸’的,那个真的是临江村村长的鬼魂么?我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些不妥…   正想着,外面一阵车声,阿强和阿力回来了。   佘义脸色一喜,走出了屋子。   “东西都备齐了吗?”佘义问。   阿强点点头。   我这才注意到,阿力手上提着一只袋子,他把袋子解开,倒提着往地上一抖,‘扑簌簌’落下来一大团东西。一股浓烈的腥味儿扑面而来,我仔细一看,那袋子里装的全是用过的卫生巾…   第一百六十一章 阴符(2)   月光下,那么一大团红红白白的东西,看着很让人恶心,我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阿强和阿力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寻来这么一堆。我忽然想到,那‘活体婴尸’就是用月经血养大的,估计陈阿旺当初也没少寻觅这个东西。   佘义磕了磕烟袋锅,往腰里一别,叹道:“若不是你们现代人如此浪费,这个东西还真不好弄,想我们那个年代,妇人一条‘骑马布’最少要用好几年…”   这时候,阿强抖开另一只袋子,从里面滚出一只很大的槽,绑着木杵,估计是药店里捣药用的。正看时,‘扑楞楞’从袋子里飞出一只怪鸟,把我吓一跳,仔细一看,却是一只被绑住脚,缠住嘴的乌鸦。   乌鸦性阴,经常出没在深山老林,或者坟茔附近,传说,乌鸦的眼睛可以看的到鬼魂。如果只有这些也就罢了,另有一只锈迹斑斑的古怪瓶子。   “这是什么?”我小心拿起那只瓶子。   “佘老伯让弄的,这是…”   佘义打断了阿强的话,“这是‘百家腐谷’。”   我心下好奇,用手拧开盖子,刚放到眼前,一股恶臭差点没把我呛晕。什么‘百家腐谷’,明明是从化粪池里挖出来的x…   我差点把瓶子给扔了,佘义道:“你可别小看这个,在‘阴术’里,它可是好东西,百家粮化成的,所以叫‘百家腐谷’。”   佘义命我们将‘阴尸’抬到院子正中,月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此刻我才注意到,在院子墙脚边的一棵树下,不知何时支了一口大锅。   那锅里盛着半锅水,佘义把‘骑马布’扔进锅里,倒入‘百家腐谷’。我心道,看样子,这药槽是用来捣这只乌鸦的,莫非,佘义是想炖一锅‘经血腐谷肉泥乌鸦汤’给这‘阴尸’喝?…看着那乌鸦可怜的眼神儿,蹬腿儿的样子,想到它即将被捣成肉泥,我不禁心生怜悯,还不如一刀杀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佘义从一窝乱草里取出一只包裹,打开来,里面包着一只人头,却是他养的那只‘丝罗瓶’。   “娃儿。”佘义爱怜的摸着那‘丝罗瓶’,“今天要牺牲你一下了。”   说着,老泪不禁流了下来,我一直都很纳闷,这佘义不吃不喝,也不知哪来的眼泪。   “小冷儿,你,你来动手…”佘义把‘丝罗瓶’放进药槽,背转过身。   原来,药槽是用来捣这个东西的。我拿着药杵,犹豫了一会儿,咬牙狠狠捣了下去,就听‘吱’的一声,黑水四溅,我感觉捣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我把心一横,闭上眼一下接着一下,不一会儿,那‘丝罗瓶’就被我捣成了烂泥,我身上已经溅满了黑水。   佘义颤抖着将那‘肉泥’倒进锅里,点起了火。木柴‘噼啪’燃烧,不时爆裂,炸开一个个火星。不一会儿,锅底便‘滋滋’的吐起了螃蟹泡。   看着蒸腾的水汽,我心道,‘阴术’的确够邪门儿的,只看这锅‘汤’就知道了。火越烧越旺,锅里的水终于沸腾起来,一种奇特的香味儿弥漫四溢,香气中,却又夹杂着一种腥骚之气。   佘义将锅里的卫生棉一只只捞出来,扔到地上,又煮一会儿,弄熄了木柴,那锅里的水呈现出一种暗红的颜色。冷却了片刻,佘义令我们将那‘阴尸’抬进了锅里。   原来,这锅汤不是给‘阴尸’喝的,而是给它‘洗澡’的。蒸腾的烟雾中,那‘阴尸’坐在锅里,看起来十分诡异,却又有些滑稽。   佘义围着那锅转来转去,手上拿只木勺,不时舀起锅里的水,从那‘阴尸’头顶往下淋。足足淋了有半个多小时,他让我们将‘阴尸’抬出来,放到了地上。   那‘阴尸’刚刚洗过‘桑拿’,身上冒着热气。佘义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根针,在它浑身的穴位上刺来刺去,从头刺到脚,一遍刺完,热气也散的差不多了。   我突然发现,那‘阴尸’的身体就像变得透明了一样。皮肉吹弹可破,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筋脉和一根根骨头。忽然,我发现在它的身体里散布着很多光点,就像夏夜里的萤火虫一样,那是一种朦胧的光,忽隐忽现,仔细一数,竟有十个之多。   “这就是阴符。”佘义说,“这叫‘十点慑魂符’,这种符下进去以后,会分成十个点,分别控住三魂七魄,正常人如果中了这种符,就会变成白痴。‘阴尸’的记忆和它的强大能量,就是被它给控住的。”   “那要怎么破?”   佘义微微一笑,显得非常自信,从地上抱起那只乌鸦,“让它给啄出来。”   “啄出来?”   佘义对阿强和阿力道:“年轻人,你们两个去守住门口,等下千万不要有人进来。”   二人领命,佘义冲我招了招手,来到那锅前,他迅速解开乌鸦嘴上的束缚和脚下的绳子。一松手,那乌鸦便‘扑楞楞’飞了起来,围着院子转了一圈,落在了锅沿上。   就在我疑惑时,那乌鸦‘嘎嘎’的叫了两声,‘扑腾’着翅膀,显得十分兴奋,拼命的喝着锅里的水。   这时候,佘义已经围着那‘阴尸’摆了一圈火盆,点燃以后,佘义走到锅旁,抓起那只乌鸦用力一挤,它喝下去的那些水全部被挤了出来。佘义随手盖上锅盖,把那乌鸦一扔,它就像疯了一样到处乱撞,眼睛通红,全身的毛也炸了起来。   佘义围着‘阴尸’团团旋转,嘴里念念有词,突然暴喝一声:“千万别动!”一口气喷下去,那火盆‘噗噗’的全灭了。   这时候,那乱撞的乌鸦飞了过来,围着那‘阴尸’转着圈子,拍动翅膀,带起一股股的阴风。正要往下扑时,佘义一把抓住了它。   “着!”   佘义蹲下身,朝‘阴尸’身上某一处一点,那乌鸦便狠狠一下啄了上去。就这样,佘义连点了十下,那乌鸦便啄了十下。   最后一下啄完,佘义‘扑嗵’一声摔倒在地,与此同时,那乌鸦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飘斜斜的坠落到了远处。   “佘老伯!”我急忙抢过去扶住佘义。   佘义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符纸,“快…快贴到那‘阴尸’头上去!”   贴好符纸,佘义终于长出一口气,坐在地上,月光下,只见他脸上满是欣慰之意。   “小冷儿,看看那十个光点是不是都没了?”   我看过去,点点头道:“嗯,都没了。”   佘义‘呵呵’一笑,看了看天色,“明天晚上,我损耗的精力就能恢复,到时候,就可以让‘阴尸’带着,去找我家老爷了。”   佘义告诉我说,刚才那只乌鸦在喝水的时候,散在水里的‘丝罗瓶’的魂魄全部沾在了它身上。那种水对于阴性之物来说,有强大的吸引力,越喝越想喝,佘义挤出它喝下的水,那乌鸦便会疯狂乱扑,‘阴尸’在那水里泡过,用火盆催动它身上的气味儿,熄灭火盆以后,乌鸦便会朝‘阴尸’扑来。   佘义抓住乌鸦,将‘阴力’作用在它身上,催动‘丝罗瓶’的魂魄。在佘义的引导下,那乌鸦朝‘阴符’啄去,随着每一啄,‘丝罗瓶’的魂魄便被导入了进去,化解掉了‘阴符’…   我听的头昏脑涨,心想,这可真够复杂的。   “所以说,‘阴符’是被娃儿的魂魄加我的功力给化解掉的,不是被乌鸦给啄出来的,我刚才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佘义先是一笑,随后叹了一口气,“只是娃儿它却,它却魂飞魄散了,唉…”   我安慰了他一番,佘义摇摇晃晃站起身,突然在腿上拍了一下,“小冷儿,去买酒,今晚我跟你们好好喝一场!”   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佘老伯,你,能喝酒?”   佘义表现出很少有的兴奋,“少喝一点,不要紧的,酒很容易吸收。”   这老头儿虽然是大明朝的遗民,说话却没有一点古味儿,除了苍老以外,和现代人区别不大,他如果不提酒,我甚至忘了他肚子上的那个窟窿。   走出大门没几步,我又退了回来,对阿强和阿力道:“两位大哥,有件事麻烦你们。”   “阿冷,赵小姐说让我们一切听从你的吩咐,尽管安排。”阿强说道。   我便道,佘老伯为了破‘阴符’耗损了很多功力,今天他和‘阴尸’的安全就要拜托二位了,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   到市场除了买酒肉以外,我还给晨星她们买了宵夜,先送了过去。来到住处,只见三个女孩儿正坐在床上打牌,晨星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见我进来,脸上一喜。和三人说笑一番,我放下宵夜,走了出来。   还不到十一点,村子里已经完全静了下来,本来也没有多少住户了。清凉的月光沾上屋瓦,薄薄的雾气轻轻弥荡,空旷的路上,我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脚步声‘嗵嗵’回响。   ‘阴符’已经破了,我们会找到袁崇焕的阴魂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失踪(1)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到陈木升家的小店,也不知现在什么样了。那陈木升被‘活体婴尸’吓死,陈阿旺死在江底,死法都令人匪夷所思。至于那纸人店‘店长’方子舟,死的更是离奇,尸体还没了踪影。我不禁想到,在梅州时,从灵光寺下来以后,在马路上看到的那个身影…   来到陈木升家小店,只见店门紧闭,门上挂着的那条白布还在,早已污浊不堪了。从缝隙里望进去,只见月光从小窗射进来,店里面空空的,地上一片凌乱。   陈木升的老婆可能也没有在这里住了吧,唉,家破人亡。   我摇了摇头,回过身,对面是我和师父以前租住的那个小院,想到朱厚几人,我心里一阵难过。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一个个人离奇死去,死亡原因有的已经揭开,有的却仍是个谜。不过,这一切人的死,都与那‘殡葬传说’有关,也许,只有揭开最终的秘密,才能得知所有的真相吧。现在,我们的希望都在那‘阴尸’陈树良身上了…   这天晚上,佘义显得十分兴奋,我买的四瓶白酒,他一人就喝了两瓶,奇怪的是,却没有一滴酒从肚子上漏出来。最后,佘义撩起衣服我才知道,原来,他用层层的塑料袋把肚子裹起来了。   摇摇晃晃回到住处,我一觉睡的天昏地暗,直到晨星叫我吃饭,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佘义说这晚要施法让‘阴尸’带路找袁崇焕,本来,想要控住‘阴尸’,需要它的眼睛和睾丸,但像佘义那样的阴术高人,自然不用那么麻烦,他有别的办法。   狼吞虎咽吃完晨星端来的饭菜,我便出了门,直奔袁本兴家而去。   太阳躲在云里,就像有人在天上画了一个白圈。街面上十分清冷,不见行人,冷风一吹,臭水沟里的树叶打着旋。我紧紧衣服,心底突然涌起一丝莫名的,不安的感觉。朝四周望了望,阴晦的天幕下,只有那些灰蒙蒙的屋瓦,掩映在摇摆的老树之间。   我加快脚步,来到袁本兴家,刚要进门,不知哪里飘来一张白纸,一下子遮住了我的眼睛。我伸手一扯,用力往地上一甩,那纸被风一吹,从我眼前翻滚而过,只见纸上画着许多奇怪的符号,还有一些斑斑点点的红色印痕。我急忙追上去抢在手里,搭眼一看,这是佘义他们修阴术的人用的符,上面的红斑很不规则,或大或小。   我心下奇怪,用鼻子嗅了嗅,我闻到一种淡淡的腥,心里‘咯登’一下子!同时我骇然发现,这道符,正是佘义昨晚给我,贴在‘阴尸’头上的!   好像出事了!我猛然推开门,冲了进去。只见院子里一片凌乱,血迹斑斑,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昨晚那只锅翻倒在地,里面的‘怪汤’泼的到处都是,还没有全干。那只乌鸦早已冰冷死去,好像被人踩踏过,身体扁扁的。而阿强、阿力、佘义,都已不知去向,屋里的‘阴尸’和袁本兴的尸体也不见了,只有佘义的烟袋锅黯然躺在那里…   “佘老伯!”   “阿强!阿力!”   我在院子里团团转圈,喊的声嘶力竭,却没有任何回应。渐渐的,我冷静了下来,心道,以阿强和阿力的身手,纵然十个人加起来都对付不了他们,况且,他们身上还有枪。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遇到了超自然的‘东西’,会是什么呢?…阴尸!难道说,那阴尸突然不受控制,劫走了三人一尸?!应该是这样的,那阴尸身上的阴符已破,它的可怕能量会慢慢浮现出来。其实,昨晚佘义给我那道符时我就很想问他,凭这么一道符,能控的住阴尸么?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便没有问。没想到果然出事了,这些血一定是阿强和阿力留下来的,现在几人生死不明…   蓦地,我突然感到有一种冷冷的目光朝我背上射来,猛得转过身,来回一扫,我的视线落在了立在墙边的一排竹子上。   走上前扒开竹子,我不禁吓了一跳,那个‘死孩子’,原本躺在里面的‘死孩子’,不知怎地坐了起来,空茫的看着我…   从一回来,我就将它放在了这些竹子后面,再没有管过,怎么会这样?…   袁师父说,它被我激活了魂魄里的能量,变成了‘尸娃’,听从我的吩咐,那晚之后,袁师父将它的能量又给封固住了,告诉我说,如果想要使唤它,需要重新布阵激发它尸魄里的能量,袁师父将‘起尸咒’传给了我,但我心里对这个东西实在抵触,准备破解完阴符以后让佘义超度葬了。可现在看来,关于昨晚的经过,它是唯一的目击者,也许,它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尸娃一动不动。   “告诉我,他们那些人去哪儿了?”   尸娃还是不动。   “唉…”我长叹一声,合上它的眼睛,将它轻轻推放在了地上。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我摇头走了出去…   听完我的叙述,晨星也很震惊。   “我昨晚应该留在那里的,也许多我一分力量,他们就不会有事了…”   “不!”晨星紧张的抓住了我的胳膊,“阿冷,幸亏你没留下!你要是有事,我…”   我一愣,晨星低下了头,“对不起,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心头一暖,“没有,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那我们要怎么做?”   我想了想说:“给赵欣打电话,通知师父他们。”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赵欣的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说不在服务区,难道师父他们也出了什么事?   我心乱如麻,这时候,娜娜和丝丝走了出来。   “对不起,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娜娜笑了笑说。   丝丝眼含笑意,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我对晨星说:“这件事太蹊跷,你和她们待在家里,把门关紧,哪里都不准去,我出去找佘老伯她们。”   晨星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其她两个女孩儿想要问时,我已经飘然而去了。   我在临江村以及附近一直转到傍晚,没有任何发现,疲累的钻进一家小饭馆里,胡乱点了一碗面。   望着面汤上袅袅的烟气,我陷入了沉思,阴尸会将他们掳去哪里呢?我手上即没有法器,也没有罗盘,想测阴物都没法测…突然间,我想到了那个‘尸娃’,袁师父说,它探测磁场的能力比罗盘要强百倍。   我起身就往外走。   “小伙子!”饭馆老板叫道。   “不吃了!”   “不是,你还没给钱呢…”   我跑到市场,买了活鸡,白酒,黄纸之类做法用的东西,回到了袁本兴家。   这附近本来就没有住户,漆黑的夜里,显得更加阴森。冷风呼呼,吹得院子里的树张牙舞爪的摇摆着。   灌了几口酒,我紧张的神经渐渐松驰了下来。提起那只鸡,挥刀切断了它的喉管,把血控进了碗里,用符纸蘸鸡血画了一道符。   然后,我拼命搜寻记忆,用袁师父教我的方法在院子里布了一个‘起尸阵’。   把那‘尸娃’放到阵里以后,我轻声道:“娃儿,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佘老伯。”   我对着尸娃拜了几拜,拿起佘义的烟袋锅,把符纸在上面擦了几下,烧成灰以后,吹到了尸娃身上。我心里很是忐忑,这是我自己想到的方法,不知道有没有用,我认为,这烟袋锅跟随佘义多年,应该会有他的磁场。   我一边念‘起尸咒’,一边围着那阵团团旋转,第三圈时,我猛然顿住脚,大叫一声,起!那‘尸娃’幽幽的从阵里站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失踪(2)   我心头一喜,信心倍增,袁师父教我的方法果然管用。我用红绳将尸娃从阵里牵出来,围着院子转了几圈,一松手,它便自己走了出去。   这时候,夜已渐深,临江村里一团乌黑,空空的村路,纵横交错,就像一条条灰白的丝带,蜿蜒绵转,穿梭在林立的房屋之间。   我打着手电,照着前面的尸娃,它走的很快,或者说是在飘。这是我第一次自主操控阴物,不免有些紧张,一颗心跳的厉害。我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无人的世界,穿行在自然与超自然之间,两旁的树木和房屋仿佛变成了一个个虚幻的影像。   穿过几条幽深的巷子,尸娃带着我出了村,一路来到江边。沿着沙滩走没几步,尸娃停了下来。我奔过去一看,在它面前的沙子上躺着一只粗糙陈旧的烟荷包,正是佘义随身带的那一只!   望着黑黑的江面,我出了一手心的冷汗,难道阴尸将佘义他们拉进了江里?由于风很大,江面上水花翻涌,我不敢淌水去看,只得带着尸娃返回了住处。   第二天一早,我雇了一条小船,围着那一带水域搜寻了整整一个上午,一无所获。最后,渔民大叔都没耐心了,疲累的蹲下来,任小船在水面上飘荡。   “小伙子,你还是去报警吧,如果你朋友真的淹死在了江里,尸体早不知冲到了什么地方,这么大一条江,要找到猴年马月啊?”   “大叔,我给你加点钱,麻烦你带着我往下游再找一找。”   那大叔晃了晃脑袋,叹了口气,起身朝下游划去。   又划了半个多小时,已经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前面一处江边,并排停靠着好几条渔船,一股煎鱼的香气随风飘来。离的近时,只见正中一条大船上摆着一张桌子,围坐着好几个汉子。另有一个汉子站在船头煎鱼,锅子里‘滋滋’价响。   “哟,老曾,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里来了?”那汉子冲我们喊道。   大叔指了指我,向他讲明了原因。   那汉子愣了片刻,喊道:“这么大的江去哪里找人?即然路过,就一起过来吃鱼吧,今天打了不少。”   我肚子早就饿了,便没有推辞,热情的渔民将我们迎到了船上。不一会儿,煎好的鱼端了上来,虽然没什么调料,滋味却十分鲜美,一阵狼吞虎咽之后,我忧急的情绪缓和了很多。   几个渔民推杯换盏,不一会儿便喝的面红耳赤了,每人点上支烟,吞云吐雾聊着闲话。   “你说,那刘二蛋是不是交了狗屎运了,一条破船换了二十五万。”一个黝黑的汉子点上一根烟,说道。   “可不是么,小子这两天美得,肯定做梦都在笑,见谁都得瑟一下,听说过几天要回老家了。”另一人道。   “什么二十五万?”载我过来的那大叔问。   “你还不知道啊,前段有人租了刘二蛋小子的船,不知怎地,对方昨天找到他把船给买了下来,随手甩了二十五万给他,啧啧,就那破船,顶多也就值个三两万,小子赚大发了…”   我心中一动,“知不知道买他船的是些什么人?”   喊我们上船的那个汉子道:“好像是几个从国外回来的人,很牛逼的样子,据说,他们买船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在江上考查什么东西,唉,有钱人啊。”   “那,知不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   那汉子疑惑道:“怎么,你认识他们?”   “啊?没有,我只是好奇,呵呵。”   我心道,难道是李淳一他们?昨天买下的船…我心里‘咯登’一下子,莫非,佘义三人的失踪并不是阴尸弄的,而是和李淳一他们有关?!不然的话,佘义的烟荷包为什么会出现在江边…   我放下筷子,不动声色的道:“大叔,我吃饱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再去下游转转就回去吧。”   天色十分阴霾,江风很大,江面荡漾着层层的水波。   离那些渔船渐远时,我问道:“大叔,你知不知道那刘二蛋住在什么地方,我想见见这个人。”   那大叔盯着我愣了愣,也没多问什么,只说他住在下游的一个小村里。   沿江这一带,村子十分散杂。船行六七里,我们来到了那个村落,刘二蛋正缩在江边一座破房子里,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听收音机。   “你问那几个人啊,他们往下游去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刘二蛋摊摊手,傲慢的说。   “那你可以帮我描述一下他们的样子么?”   “呵…”刘二蛋冷笑一声,“你是警察还是怎的,查问这么清楚。”   我胡乱编了个理由,说我是来找人的,买船那几个像我要找的人,只是手机也打不通,估计他们在信号盲区。刘二蛋只是抽烟不答,这小子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估计是因为手上有了点钱。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回到了船里。   我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了出来,往那大叔手里一塞,“大叔,这些钱都给你,跟我往下游找找那条船!”   将近傍晚时分,我们终于找到了那条船,正是我那晚见过的那条!   船舱里空空的,什么也没发现。不过,能找到这条船,我还是很振奋,那渔民大叔却已经累瘫了,‘呼嗤呼嗤’直喘粗气。这一带,江两岸全是山。   大叔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边山林深处有一个很小的村子,船上的人说不定去了那村子里。”   为了保险起见,我嘱咐那大叔,不让他告诉任何人我到这里来过。我掏出赵欣给我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只见手机在这里连一格信号都没有,我干脆卸了卡,丢给了那大叔,除了安抚他以外,还感激他陪着我奔波了一整天。不知怎的,我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感觉,暗下决心,不找到佘义,誓不回临江村。   按照大叔所指的方向,我一路披荆斩棘,来到那村子时,夜已经深了。说是村子,其实不过十来户人家,房子都是用木板和石头搭建的,看起来十分陈旧。昏黄的灯光透出来,那些房子高低错落,零零散散,圆墩墩的造型,看起来就像蒙古包一样。   一条踩的光溜溜的小路,从村头通到村尾,很快我就来回走了一遭,每家每户都十分安静,就像没人住一样,我心里十分疑惑,却又不敢冒然上前叩门。   一阵山风吹过来,我突然闻到一股血腥气,好像就是从旁边的房子里透出来的。我心里一惊,抬脚踹开门,眼前的景象令我目瞪口呆,屋子里十分凌乱,桌凳倾倒,到处都是血,却没有一个人,就和袁本兴家的情状差不多。   这里发生了什么?人都去哪儿了?!除了煤油灯以外,每家的炉灶也都是燃着的,有些甚至还烧着水或煮着饭。看样子,灾祸发生在不久以前。   我失魂落魄的来到村口,远处,群山被夜色包裹,就像泡进了墨汁里。突然,我听到一丝极细的呻吟声,声音是从旁边的沟里传上来的。   下到沟底,我用随身携带的手电筒一照,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躺在那里,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了。   “喂!你怎么样?!村里的人去哪儿了?!”   那老妇瞪着眼睛,面部表情扭曲,张着大嘴,‘嗬嗬’连声,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你坚持住,我马上背你走!”   那老妇似乎摇了摇头,我感觉她好像在说什么。   凑近去听,我听到她在说:“船…鬼…船…鬼…”   我浑身一凉,“什么船鬼?是船?还是鬼?”   “船…鬼…船…鬼…”   第一百六十四章 联手(1)   老妇人含糊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越来越模糊,随着喉咙里发出的几下‘咯咯’怪声,全身僵直,终于一动不动了。我将老妇人的尸体从沟里背出来,走进一户房子里。检查过后,只见她身上多处骨折,我不懂医道,不知道致命伤是哪一处,也没有发现特殊的伤痕。拜了几拜,我胡乱找了些吃的东西填填肚子,提了盏带罩的油灯,走出了村子。   这一带林深树密,到处积着厚厚的落叶,不见人踪。天很黑,昏灯如豆,山风吹来,不时有枯叶从我脚边翻滚而过。整个天地,似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行走在苍茫无尽的山野间,显得格外的渺小。   我就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颤巍巍的,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想到那晚在船上发生的事,一会儿想到纳兰元英的遗像,一会儿又想到刚才那老妇人的话…   走着走着,一条深沟挡住了去路,我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沟里。望着对面黑黑的树林,我心道,我这是要去哪儿?这样漫无目的的瞎走,就能找到佘义,找到李淳一?   倏地,我在自己腿上狠狠拍了一下,我又何必瞎闯乱走?李淳一既然买下了那条船,肯定是做长久之用的,说不定,他们此刻已经回到了船上!   想到这里,我急忙掉头返身,心里暗叹,阿冷啊阿冷,你虽然有了师父的两魄,心智却和师父差得远了,遇事远不够沉着冷静。   没想到,走没一会儿,我就迷路了,星月无光,我身上也没有带罗盘之类的东西,完全辨不出方位。不过,我并没有往山里走很久,从感觉上来看,这里距离先前那个村子应该不会很远。   翻上一道崖,我爬到了一棵老松树上,四下里望去,只见左方远处的山坳间隐约有亮光,忽隐忽现。我心里一喜,跳下树来,朝那山坳走去。   爬上崖坡,朝下面的亮光处一看,我不禁呆住了。那里根本就不是先前那个村子,而是好大一座寺庙,掩映在一片树林间。   从上面看十分唬人,下到近前一看,却是一座荒败的破庙,门前积满了落叶,两扇庙门斜斜的虚掩着,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我轻轻翻到墙上,往庙里看去,只见那院子里一前一后长着两棵青松,比肩呼对,松树上分别挂着两盏白纸糊的灯笼,发出惨白惨白的光。整座庙里,阴森而又荒凉,十分诡异,远处的庙堂里黑乎乎的。   等了一会儿,不见任何动静,我轻轻从墙上翻了下来。那两盏灯笼在头顶摇摇摆摆,发出‘猎猎’的响声。   我提稳手上的油灯,朝那庙堂走去。刚来到跟前,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用油灯往里面一照,我头发都竖了起来,那庙堂里躺满了死人,黑鸦鸦一片,最少有二三十口!   这些人年龄不等,身上血迹斑斑,直挺挺的躺着,每个人都是一副山民打扮,莫非,他们就是那个村子里的村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我用油灯照向每一张面孔,只见这些人都很陌生,并没有佘义、也没有阿强和阿力,正疑惑间,就听外面的庙门发出‘砰’的一声。   直觉告诉我,有人来了,我迅速吹熄油灯,放在了一尊佛像后面。一个箭步蹿到脚落里,和一具‘尸体’躺在了一起。   片刻,一阵脚步声伴着亮光来到了庙堂里,听声音,来的是两个人。我强抑住狂烈的心跳,双眼紧闭,屏住了呼吸。   “强哥,为什么要把这些人弄到这里来?”一个声音冷冷的说。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话的这个人,竟然是阿力!   “李大师让弄过来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另一个声音说。   这个人,正是阿强,怎么会是他们?!阿强口中所说的‘李大师’,肯定是那李淳一了。   “我们虽然得到了阴尸,却让那佘义跑了,此人一天不除,我心里总是不安。”阿力道。   “我也没想到,那袁本兴竟然会突然诈尸,把他给救走了,早知道,我们就应该毁了那具尸体。不过,那佘义只剩下了一口气,一时半时不足为虑。”阿强说道。   “但愿吧。”阿力说,“还有那阿冷,小姐让我们不要伤他,那小子的本事一天比一天大,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阿强笑道:“跟了小姐这么久,你还不了解她吗,小姐爱上了张有才,张有才师徒同命相连,伤了他的徒弟,他绝不会原谅小姐的。”   “唉…”阿力叹了口气,“那张有才的确是个人物,不过,小姐沉迷进感情漩涡里,终究会误了大事。”   阿强道:“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吧,我们是不会懂的…”   “好像李大师来了。”阿力打断了他。   二人迎了出去,我的心从深渊里浮了起来。怪不得赵欣的电话打不通,果然发生了变故,赵欣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和李淳一他们联合在了一起?…   等一下他们进来,说不定会检查尸体,虽然赵欣说不让阿强他们伤我,可没说不让李淳一他们。我把头发弄的乱糟糟的,用手从旁边那具尸体身上沾血抹在了脸上。忽然,我感觉那尸体轻轻动了动,心里一惊。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我急忙稳稳躺下,不敢再动。   一行人来到了屋里。   “这么多人!”孙德寿惊讶的道。   “村里的人全部都在这里。”李淳一冷冷的说。   “大师,你们一具一具扛过来的?”凌志飞问。   李淳一‘嗤’的一笑,“当然不用那么笨的方法,这些人被打晕以后,我在他们身上施了法,带过来的。”   “那他们身上的血?”   “鸡血。”   我心道,原来,这些村民并没有死!   李淳一说:“这些村民总共是二十七口,德寿,你点一下,看对不对。”   “一,二,三,四…”   孙德寿走来走去点着数,虽然我脸上抹了鸡血,却还是怕被他看出破绽,嘴巴一歪,做了个怪样子。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咦,这个人怎么长这么怪…”   “人数对吧?”   “啊?”孙德寿一愣,“对,没错,二十七口。”   李淳一得意的道:“阿强之前还不放心,想要留下来守着,除非我给他们解术,这些人是不会醒的。”   我心里想,如此看来,死在沟里的那个老妇人,是被带到庙里以后,醒来跑出去的?那么,她为什么会摔进沟里,所谓‘船鬼’又是什么?   “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到?”李淳一问。   “明天一早。”阿强说,“到时候,阿力过去接她。”   李淳一‘嗯’了一声,“她有没有除掉那张有才?”   阿强‘呵呵’一笑:“这个请李大师尽管放心,我们来大陆的目的非常明确,我们家小姐颇有老爷当年的风采,办事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并且,来之前小姐在老爷陵前发过毒誓的。”   李淳一又是‘嗯’了一声。   凌志飞道:“大师,那我伯父他们…”   “怎么,你还顾念他们?”李淳一‘哼’的一声,“他和老七两个置我们于不顾,想独吞成果,如果不是那阿冷误打误撞,弄来了阴尸,《殡葬全书》应该早就被他们弄到手里,远走高飞了。”   “呵呵。”凌志飞冷笑道,“大师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他和老七两个留着是祸患,要想办法除去才是。”   “这才是大丈夫作为,放心吧,早晚的事。”李淳一说,“到时候拿到《殡葬全书》,学会了里面的阴术,给那晨星下个情降,志飞,那娇滴滴的妞,迟早也还是你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联手(2)   听李淳一这么一说,我心头‘腾’一下子升起一股怒火,憋在了胸口,那凌志飞只是‘嗤嗤’的笑。   “大师,这些人要怎么办?”阿强问。   李淳一说:“到时候有用的,现在不能死了,德寿,等下去升火,煮点稀饭喂给他们。”   “为什么又是我…”孙德寿嘟囔道。   “让你煮就煮!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孙德寿嘟囔着出去了。   “阿强,那阴尸…”   阿强笑道:“大师只管放心,等明天我们家小姐来了,自然会让你见到。”   “嗯,那好吧。”李淳一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忙乎了半夜,先去偏堂里休息吧。”   几人走后,我缓缓睁开了眼睛,庙堂里灯光尽无,一片漆黑。   我躺在地上,心乱如麻。看样子,赵欣和李淳一果然联合在了一起,我万万没有想到,劫走阴尸的人竟然是阿力和阿强,而救走佘义的,却是那袁本兴…不对,是袁本兴的尸体,我的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了。不过,听阿强先前那话里的意思,赵欣应该不会伤害师父。而阿强口头上却在敷衍李淳一,当真是人心叵测,各打各的算盘…   正想着,孙德寿提了只木桶,手上端只蜡烛,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的走了进来,我急忙闭上了眼睛。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大陆这都什么破歌,又是哥哥又是妹妹的…”   ‘嗵’放下木桶,孙德寿清清嗓子道:“你们都有功了,牛逼了哈,一个个神仙一样躺在这里,还要我来伺候,喂饭给你们吃,唉,这***…”   “大师。”突然,门外传来凌志飞的声音。   “志飞,你怎么不去休息?”   凌志飞‘呵呵’一笑,走了进来,“我看大师太辛苦了,所以来替你的,我来喂他们饭吧,你去休息。”   孙德寿似乎愣了愣,随即‘哈哈’笑道:“还是志飞人好,不像我师父,不用了,你去睡吧,我喂就行了。”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孙德寿拧不过凌志飞,说了一通感激的话,走了出去。   脚步声远去,终于听不到了。我心道,孙德寿心思就是单纯,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这凌志飞一定有别的目的。   果不其然,就听凌志飞‘嘻嘻’一笑,声音里透着一股淫邪。   “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还有这么标致的妹子,过两天就要死了,浪费了岂不是可惜?”   我吃了一惊,侧头去看,昏烛摇曳下,只见凌志飞正蹲在一个村女旁边摸对方的脸。我实在没有想到,这凌志飞不仅心肠坏,私下里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色狼,真是人不可貌相,晨星之前怎么会爱上这种人…   “妹子呀,临死之前,哥哥先让你享受一下…”说着,便解那女孩儿的衣服。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抬眼,看到头上方不远有一块土疙瘩,应该是庙顶坠落的。   我准备拣那土疙瘩打凌志飞时,骇然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除了眼皮以外,身体的其它部位完全不听使唤!   我这是怎么了?我就像坠进了冰窟窿里,眼睁睁看着凌志飞解开那女孩儿的衣服,脱下裤子扑了上去,淫词浪语,不堪入耳。   这个畜牲,就在这么一座庙里,当着这么多佛像…我肺都快要气炸了,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悲愤,最为悲愤的是,我竟然可耻的有了生理反应…   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一样那么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凌志飞‘哼’的一声爬起来,帮那女孩儿理好衣服,心满意足的提上裤子。转身拎起木桶,摇摇晃晃的给每个人喂饭。   我急忙扭过头,忽然发现,自己又能动了!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不停的对自己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千万别冲动。忽然,一只木勺放到了我嘴上,温热的稀饭流进了我嘴里。   虽然恶心的想吐,我还是强忍着,装成下意识的样子往肚里吞咽。   凌志飞走后,我一‘咕噜’爬起来,走到那女孩儿跟前,用手电一照,只见她脸上泛着潮红,打扮虽然有些土,长相却颇有几分秀丽。   “对不起,姑娘,阿冷没用,没能保护你。”   我对着那女孩儿‘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似乎这样我心里才会好受些,心道,为什么我之前会动不了呢…   正想着,突然,我心底涌起一种奇怪而又微妙的感觉,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我的目光落在了女孩儿的身上。紧接着,一种空虚而又灼热的感觉,‘腾’一下子从小腹涌了出来。瞬间,那热量就传遍了全身,似乎连眼框里都往外喷着热气,血液就像开闸的水,在血管里奔突冲涌…   女孩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口微微起伏,浮凸的身段包裹在紧窒的衣服里,双腿叉开,似乎在迎合着什么…我满脑子里都是先前那一幕,连牙缝里都透着空虚,在一种难以抑制的强烈欲望驱使下,我的手颤抖着朝那女孩儿的领口伸去…   蓦地,我好像听到晨星叫了我一声,阿冷…我顿时回过神,我在做什么?我只觉羞愧难当,抬起手,‘啪啪’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起身走了出去。   来到外面,凉风一吹,身上的热量渐渐消退,我的头脑也冷静清醒了下来,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   整座庙里,没有一丝灯光,李淳一他们应该睡熟了。我不敢再回庙堂里去,仿佛一进去就跌进了万丈深渊。   我来到一窝草堆后面,瘫坐在地,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睁眼一看,天已经蒙蒙亮了。   “大师,接我家小姐,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再睡会儿吧。”   “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样才显得尊重。”   我从草堆后面小心探出头,只见李淳一和阿力二人谈谈说说,出庙而去了。   我心中一动,跟了上去,借着长草和树木的掩护,一个转折,只见远处一个村子,朦胧在薄薄的晨雾里,正是我昨晚到过的那个。   穿过村子,前面二人一路直走,一直来到江边,那条船正泊在那里,距离岸边却有一段距离。   阿力微微一笑:“大师,你这身装扮容易引人怀疑,还是留在这里吧,这两天江上查船查的厉害。”   李淳一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古怪的唐装,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藏身在草丛里,目送着阿力趟水进到船中,很快,渔船冒着黑烟,‘突突’远去了。   江面上,晨雾四起,不时有船从雾里钻出来,豁开水,拉着汽笛,‘呜呜’远去。   李淳一蹲在江边,不停的抽着烟,背影显得十分萧条瘦弱。江风一吹,烟气袅袅,飘融进雾气里。   大约多了两个多小时,渔船终于回来了,李淳一浑身一震,站了起来。   船停稳以后,赵欣走了下来,她穿一件豹纹上衣,下面一条紧身牛仔裤,长发飘飘,仿若凌波仙子一般,踏着江水而来。我忽然觉得,赵欣变得很陌生。   “赵小姐,路上可顺利?”   来到岸边,只见赵欣显得有些疲惫,表情落寞,浑不似以前那般容光焕发。   “托李大师的福,还算顺利。”赵欣打个哈欠。   “张有才呢,有没有解决掉?”   赵欣浑身一震,‘格格’笑道:“我赵欣办事,李大师尽管放心…”   我脑门上青筋一鼓,拳头捏的‘咯叭叭’响,难道师父真的出事了?   李淳一朝四处望了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   来到那村子里,李淳一说,赵小姐一路奔波劳顿,先休息一下,我们屋里谈。说着,随手推开一间屋门,三人走了进去。   我悄然来到屋后,侧耳去听,只听赵欣惊道:“唉哟,怎么这么多血?!”   李淳一笑道:“赵小姐别怕,这些都是鸡血。”   “村子里的人呢?”   “被我弄去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座破庙里,那些人到时候都有用。”李淳一话题一转,“赵小姐,你的保镖说,等你来了就可以带我去见那阴尸了,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赵欣笑道:“这个要问他们,我可不知道那阴尸藏在了哪里,阿力…”   “是,小姐,其实那阴尸所在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   “嗯,很好,你带李大师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阿力和李淳一走后,就听屋子里‘啪’的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赵欣抽着烟,缓缓踱着步子。   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冲到门前,‘砰’的一脚,踹开了门。   赵欣愣愣的看着我:“冷…冷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吃惊了是吧?”我重重一‘哼’。   赵欣回过神,缓缓的吸了一口烟,淡淡的道:“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你做的好戏,竟然让阿力和阿强杀死佘老伯,赵欣,亏我还一直叫你赵姐!我师父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赵欣猛得一震,烟脱手掉到了地上,“你说什么?佘老伯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联手(3)   我冷笑道:“据说还剩一口气,怎么,是不是失望了?”   赵欣脸色煞白,颤声道:“怎么会这样?”   “你到底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赵欣定一定神,朝外面望了一眼,小声道:“放心,你师父好好的。他找到了萧山和老七藏身的地方,和阿风两个一直在留意他们的举动。”   我直直的盯住赵欣的眼睛,片刻,冷笑一声道:“所以你就偷偷的跑回来,和李淳一联合在了一起?”   赵欣脸色一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   突然,外面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赵欣一惊,沉声道:“快点藏起来。”   左右一望,整间屋子里,只有床底下可以藏人,刚藏好,一个人便走了进来。   “小姐。”是阿强。   “嗯。”赵欣答应着,往床上一坐,挡住了我藏身的位置,木床发出‘吱嘎嘎’一阵响声。   “怎么我刚才好像听到屋里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阿强问。   我轻轻往里面缩了缩,手心里已经渗出了冷汗。   ‘啪’,赵欣又点上一支烟,淡淡的说:“是吗?你听错了吧,这里信号太差,我刚才试着打了个电话,喂了半天没打通。”   “阿力呢?”   “带李淳一去看阴尸了。”赵欣话题一转,“事情办的怎么样?”   “一切顺利。”   “很好,那佘义呢?”赵欣冷冷的问。   阿强反问道:“怎么,阿力没有告诉小姐么?”   ‘咝’,赵欣吸了一口烟:“你是知道的,多人行动时,我的命令只传达给你一个人,一切以你汇报的为准,其他人是不敢擅言的。”   阿强道:“遵照小姐的吩咐,我们并没有伤他,只是把阴尸抢了出来…”   我一愣,这是什么规矩?在那庙堂里时,我明明听阿强和阿力说要除去佘义,又是怎么回事?   出神之下,我的头往上一抬,不小心撞上了床板,发出‘砰’一声轻响。   “什么声音?!”阿强警惕的说。   赵欣很随意的在床板上拍了两下,“可能是老鼠吧,这种破地方…对了,阿强,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沉寂片刻,阿强道:“十一年三个月零五天…”   我暗自诧异,他竟然连几天都算得清清楚楚。   赵欣淡淡的道:“嗯,有蛮久了,其实在私下里,我是把你当哥哥看待的。”   “小姐言重了,我只是一个下人而已,愧不敢当。”   “阿强,你是我父亲最信任,最器重的人,临终前,他把我托付给你,其实就是把你当我们赵家的人了。”   阿强有些激动:“我一定不负老爷所托,全力保护小姐的安全。”   “嗯,你去吧,这里不用你保护,阿力和李淳一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不要出什么变故,你去接应一下他们。”   阿强出去以后,赵欣忽然弯下腰,一边系鞋带,一边轻声对床底下的我说:“千万别出来。”   如果不是赵欣这么一说,我正准备爬出去的,刚缩回身子,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对了小姐,有一件事我打算等你回来以后提醒你的,之前忘了说。”   “什么事?”赵欣很随意的问。   阿强道:“我记得老爷在临终前说过,完成他的遗愿以后,赵家的人终生不准再踏入大陆半步,因此,我斗胆请小姐不要忘记,不要把感情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我感到床板微微有些震颤,片刻,赵欣轻轻一笑:“当然不会忘。”   阿强走后很久,赵欣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屋子里烟雾袅袅。又过一会儿,赵欣回过神,关上门以后,把我叫了出来。   “对不起,赵姐,我误会你了,看样子,你并没有让手下伤害佘老伯,可是,你为什么要和李淳一联手呢?”   “这里面牵涉到我家族的秘密,恕我不能告诉你。”赵欣沉闷的吸了一口烟,“冷儿,你快点走吧,这里很危险。”   “不,我感觉这里隐藏着什么东西,这个村子里,有一个村民死的很离奇。我决定留下来查明原因,赵姐,那些村民是无辜的,希望你说服李淳一,将他们给放了。”   “我尽力吧,我也不知道他要那些村民的目的。”   “李淳一只有三个人,赵姐,只要你一声令下,你那两个保镖加上我,很轻松就能摆平,为什么要和他联手呢?”   赵欣苦涩一笑:“如果我的命令真的那么管用就好了…”随即脸孔一板:“冷儿,这里面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对不住你和你师父,无论你们怎么恨我,我都接受,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我不配做你的赵姐。”   “赵姐!…”   “走!”赵欣噙着泪道:“听着,别再让我看到你,如果你再出现,阻挠我的计划,便是我的敌人,到那时候,谁也护不了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说着,赵欣含泪掐断手里的半支烟,往地上狠狠一甩:“我赵欣,言出,必践!”   “那阴尸牵涉到《殡葬全书》,牵涉到晨星,还有很多人的性命,赵…赵欣,我会阴魂不散的。”   “很好,阿冷,只要别让我发现你!”   临出门时我看了赵欣最后一眼,只见她冰冷的站在那里,再没有回过头,就像一尊陌生的雕塑…   师父他们都不在,佘老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如今只有我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帮诡诈而又强大的对手,不仅要斗勇,更需要斗智。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帮我,一直护我的赵欣都已经断烟为誓,与我为敌,这是怎样的一种心理折磨…我站在树后,一阵风吹过来,一股倔强和叛逆之气从心底勃然而起,我不会退缩的,无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我飞速整理了一下思绪,为今之计,我要先弄清楚李淳一和赵欣的最终目的,然后,夺回阴尸。想要完成这些,我必须要想办法混进这些人中间,接近他们才可以。我不会隐形术,要怎么混进去呢?   有了!我想到了庙里的那些村民!再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往庙里一躺,肯定是不行的了,赵欣聪明绝顶,说不定一眼就能认出我来!因此,我必须要彻底改头换面,从头到脚。   我在附近幽僻的地方转了一圈,拿定主意以后,回到了那村子。   村子里十分安静,赵欣应该已经走了。我蹑手蹑脚,就像做贼一样敲开一户房门,胡乱抓了些剩饭填饱肚子以后,搜出一堆破衣服换在了身上。然后,我从屋后的鸡窝里抓出一只老母鸡,杀掉以后,把鸡血淋到遍身,脸上除了鸡血以外,还抹了一些锅底灰。   敲开第三户房门时,我欣喜的发现,墙上竟然挂着一只假发套,此外,还有一副假牙泡在茶缸里。全部换上以后,对镜一照,就算是师父,也休想认得出我了。如果这身装扮上街,肯定会把人吓死。   临出村时,我忽然想到死去的那个老妇,如果被李淳一他们发现,那可糟糕。急忙又返回去,敲开放老妇那间屋子,只见她依然静静的躺在那里,看样子没被发现。我把那老妇放到床底下藏好,这才安心离去。   回到那庙里,只见孙德寿和凌志飞还在偏堂里呼呼大睡,赵欣等人并没有过来。我在正堂里选了一处最不显眼的地方,默默的躺好等待着。   一直过了很久,随着匆匆的脚步声,赵欣他们终于来了。   “大师,这就是那些村民?”赵欣问。   “是的。”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他们的用途么?”   李淳一笑道:“赵小姐别急,到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德寿,志飞呢?”   远远的,就听孙德寿打个哈欠,“还在睡,叫不起来。”   赵欣进到庙堂,来回走动查看着,我一颗心跳得厉害,只觉一股香风袭来,赵欣从我身边一带而过。   “阿力,你的任务是,守在外面,密切留意周遭的一切。”赵欣吩咐道。   “是。”阿力应声而去。   几个人谈谈说说,聊的都是些闲散的话题,却没有听到阿强的声音,不知人在哪里,也没有听他们聊到阴尸的所在,我心里暗暗有些优急。   天色越来越晚,凉风不断从孔洞和门口透进来。   李淳一道:“万事俱备,明晚开始行动,大家去吃点东西,先去休息吧。”   众人散去以后,庙堂里顿时冷清了下来,夜色垂落,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孙德寿提着木桶走了进来,给每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喂稀饭吃,其中也包括我。   孙德寿走后,夜已经深了,庙顶上千疮百孔,可以看到黑蒙蒙的天。有风吹过,上面的茅草飒飒作响,就像有人爬过。   就在我越发躺不住,决定冒险出去探查的时候,凌志飞端着烛台,弓腰驼背的走了进来。   我吃了一惊,烛光映射下,只见凌志飞容色十分憔悴,目光呆直,就像久病的人一样,连头发都是灰蒙蒙的。   “小美人,我,我又来了…”凌志飞虚弱的说,放下蜡烛以后,昨晚的一幕又开始上演了。   这一次,我没有生理反应,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一百六十七章 联手(4)   到底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很快,凌志飞就完事了,摇摇摆摆走了出去,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虽然对昨晚的事心有余悸,我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这一次,我没敢蹲到近前,而是远远的站着。手电光下,只见那村女静静的躺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异样。   躺回原处,我盯着上面黑黑的佛像,心头思绪起伏,也不知晨星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渐渐的,那佛像越来越模糊,我终于沉沉睡去。   睡到后半夜,我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心头一惊,坐了起来。庙堂里黑森森的,侧耳细听,那脚步像是奔着庙外而去的,十分轻盈。   我迅速来到庙堂门口,朝外一望,只见一个人鬼鬼祟祟推开大门走了出去,看背影身形瘦削,好像是李淳一。   院子里长草舞动,冷风萧萧,更无人声。我定一定神,追了出去。   那人走的不快,很快便追上了,果然便是那李淳一。一直来到一片密林,李淳一停了下来,左右望了望,我急忙藏身在一棵树后。   “啪~啪~”   李淳一拍了两下手,片刻,一个人便从那林里走了出来,此人中等身材,略显肥胖,看不清脸。   “那赵欣已经来了。”李淳一说。   “嗯。”那人沉沉的应了一声,“阴尸呢?”   我心头一震,听声音,这个人竟然是那临江村的村长!   “在一个山洞里,她那保镖阿强寸步不离的守护着。”   “很好。”那村长打个‘哈哈’,“萧山啊萧山,枉你智计过人,还是败在了我的手上。这还要多亏了卢有顺,不是他向我通风,我根本就不知道萧山和老七的动向,误打误撞,竟然被我碰到了张有才师徒。”   李淳一‘嘿嘿’一笑:“那是,还是村长计高一筹,引诱那阿冷找到阴尸,料定他会带回来交给佘义破解阴符,张有才他们又不在,我们趁虚而入,嘿嘿,阴尸自然落到了我们手上。我原本认为,想要对付佘义必须要招出纳兰元英的阴魂,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摆平了,这还要多亏了赵欣那两个保镖。”   村长笑道:“阿冷那小子还真相信我被你们沉江了,哈哈,若不是听老七说他不能死在江里,而且在阴符破解之前不想节外生枝,引起佘义怀疑,那晚就灭了他。”   “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找到了船上。”李淳一得意的道,“整出戏里,当属那晚扮鬼那场最为精彩。”   村长道:“我刚走到江边,就看到那小子蹲在船舷上,于是潜进了水里,扮鬼是临时想出来的,那小子敲舱门吓唬志飞提醒了我,即然要扮,那就要扮的像一点。那晚风大,我悄悄解开缆绳,船自然会往江心里飘。我在通风口跟志飞说话时,差点没把他给吓死。我只轻声说了一句,‘敲前舱的门’,就钻进了水里。没想到,那小子还真上道,和我配合的天衣无缝,我敲后舱,他敲前舱,哈哈,其实,最配合的还是你,我把你们炖火锅切下来的那块肉皮贴在脸上,站在后舱打了几个手势,你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李淳一道:“那佘义不是菜鸟,阿冷回去对他那么一说,他认为我们同归于尽,死在了江里,自然放松了戒备,乖乖的破解阴符。只是,那遗像怎么会跑到江里,倒也当真奇怪。”   村长道:“不要去想了,想多了头疼。”   李淳一道:“对了,那晚后面你着急上岸换衣服,还有一件事我忘了问你的,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怎么手一挥,那阿冷就飞到船里去了?”   我感觉那村长似乎吃了一惊,声音有些发颤:“怎么,不是…不是你施法将他送进船里的么?”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这么说…船上真的有鬼?”   沉默片刻,李淳一道:“我感觉和那遗像有关,算了,过去的事了,有鬼也不怕…”   村长愣了一会儿,问道:“那赵欣可靠么,要不要把阴尸抢过来?”   李淳一说:“这个女人对我们有用,暂时先别撕破脸,你不必担心,只有我才有办法控住阴尸,她不敢耍什么手段的。”   二人扯了一会儿,便分头而去了。我呆呆的站在树后,心道,原来真相是这样的,这些人的心机当真深不可测,彼此间又十分默契,后面我可要加倍小心了。   眼看天色渐明,我急忙朝那庙里赶去。来到大门口,我脱下鞋子,蹑手蹑脚的回到庙堂里。路过那名村女时,借着朦胧的晨光,我忽然觉得她好像移动了位置。   这时候,外面有人起床的声音,我不敢细看,迅速奔到角落里,穿好鞋子,依原样躺倒在了地上。   天色大亮时,赵欣等人来到了庙堂里。   “阿力,最近虽然辛苦,昨晚也应该休息够了,你再去外面守着吧,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是,小姐。”   李淳一道:“赵小姐放心,没人能找到这里的。”   “还是小心为好。”赵欣道,“对了,李大师,这些人总共有多少,你之前有没有数过?”   “二十七口。”   “一,二,三,四…”   赵欣来回走动,点着数,我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二十六,二十七…”赵欣拍了拍手,“没错。”   这时候,孙德寿在外面叫道:“早餐煮好了…”   这一天十分平静,赵欣他们再没有到庙堂里来过,只孙德寿来过一次,给我们喂饭吃。庙堂里充斥着一股骚臭的气息,估计有不少村民拉尿在了裤子里。   直到晚上,掌灯时分,李淳一端着蜡烛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赵欣,孙德寿,和阿力。   “德寿,志飞睡了一天了吗?”李淳一问。   “嗯,饭也没吃。”   “叫他起来。”   不一会儿,孙德寿扶着凌志飞走了进来。   李淳一讶然道:“志飞,你病了么?”   “没有…就是…没…没力气…”   我悄悄去看,只见凌志飞脸色蜡黄,眼窝瘪陷,两颊布满了胡茬。   “到时候让德寿抓点药回来吧,德寿,先扶志飞到一旁休息。”李淳一道。   “大师,几点开始行动?”赵欣问。   “现在还早,要等一会儿。”   夜渐深时,李淳一命孙德寿将庙堂里的人一个个扛了出去,其中也包括我。   院子里,李淳一已经开好了坛,香烟袅袅,酒气扑鼻,符纸压在碗下面,冷风中‘噗噗’摆颤。   我悄然睁眼去看,只见李淳一拿把桃木剑,舞来舞去,片刻,他‘轰’一下点燃一道符纸,丢进了一只水碗里,随后,倒了三盅酒在里面。   “德寿,把这些水喂给他们每一个人…”   “笨蛋!一人喂一小口就可以了!”   孙德寿蹿来跳去给那些人喂水,轮到我时,我把水含在了嘴里,没往下咽。那水味道很怪,除了纸灰和淡淡的酒味儿以外,还有一种难言的苦味儿。孙德寿走后,我一侧头,将水吐在了地上。   全部喂完以后,李淳一嘴里念念有词,忽然把桃木剑往一只碗上一拍,那碗‘啪’的一下烂成了两半。   李淳一大叫一声:“起!”   ‘忽啦啦’一片响,所有村民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急忙也跟着起身,只见院落里黑鸦鸦一大片人,直挺挺的,动也不动,整个场面十分诡异。   “大师,这是要带他们去哪儿?”赵欣问。   “到时候就知道了,德寿,把他们摆成一排。”   很快,就像列队一样,所有人排成了一条长龙,我被夹在了中间。李淳一令几人先出去,他往大门两旁各插了三柱香,随后点燃一道符纸,嘴里念念有词,待符纸烧到一半时,李淳一手一松,符纸飘飘的飞了起来。   与此同时,李淳一断喝一声:“走!”   长龙便朝那门口而去,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前面的人。   这种方法,有点像茅山教的赶尸,不过,比赶尸要简单多了,因为,所有人都是活的,本身就有运动功能,只要控住他们的心神就可以了,不用像赶尸一样先激活尸魄。   赵欣不明原因,张口结舌,满脸诧异之色。   “德寿,为师本领怎么样?”李淳一问。   孙德寿本来扶着凌志飞的,手一松,凌志飞摔在了草窝里。   孙德寿大拇指一竖,“我师父那本事,谁能及的上?”   星光下,望着李淳一洋洋自得的样子,我心中暗骂,胡弄不懂的外行还差不多,这么简单的东西,连我都会。   李淳一在前面引路,‘长龙’弯弯曲曲,在山野间穿行,脚步声纷繁杂乱。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来到一处山崖底下,李淳一勒令停了下来。   那崖下有一个地方十分平整,散落着许多石块,团团围成一圈,看起来很有规则,好像是一个阵。   李淳一抬头看了看天色,说时候还早,先休息一会儿吧。   山风很大,从远处的山口吹过来,几人找到一块避风的大石,隐没在了后面。   忽然,一个东西从崖上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到了我脚边,把我吓一跳,探身去看,却是一块石头,估计是被风给吹下来的。就在我直起身时,无意间一瞥,我发现前面队伍里有好几个人足不沾地,竟然是飘在那里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聚阳阵   那几个人的脚离地只有数公分,如果不是我腰弯的低,根本就看不到。我悚然一惊,待要仔细看时,眼角的余光瞥到,李淳一从那块大石头后面‘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急忙直起身子,幸而李淳一背对着我,倒也没有发觉。李淳一伸着懒腰走到那片石头前,东挪挪,西碰碰,鼓弄了半天。虽然离的较远,我却也不敢再弯腰查看前面的人了。   “时候差不多了,德寿,把那些人扛过来吧。”李淳一叫道。   赵欣也跟着走了出来,在李淳一的指挥下,孙德寿把我们围着那些外圈的石头,摆坐在了地上。我眯眼去看,只见那些石头大小不等,应该是随处拣来的。   师父给我讲解过不少阵法,眼前这些石头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有规律的。从我所在的位置看过去,虽然视角不够高,然而仔细辨认,仍能看出正中五块石头排列成五角的形状,分指五行,而外围一圈小一点的石头,分列八方,衍指八卦。再往外围,十二块石头摆成了一个大圈,指的是‘黄道十二宫’…   看到这里,我终于恍然大悟,这是一个‘聚阳阵’,又叫‘天罡聚阳阵’。这种阵,是‘借阳阵’的延伸,用来克制阴邪之物的。上次师父在陈木升家里破‘纸人降’时,摆的那个便是‘借阳阵’,又叫‘天罡借阳阵’。   相对于‘借阳阵’,‘聚阳阵’的威力更大,它们都属于‘天罡阵’的范畴。‘天罡阵’和‘天极阵’的区别在于,前者是用来封困有形有质的邪物的,比如僵尸,丝罗瓶。后者则用来封困无形无质的邪物,比如厉鬼。   如果真的是‘聚阳’大阵的话,那么,在‘黄道十二宫’的外围,便应该围坐二十八个阳人,分列二十八星宿位,阳气被‘十二宫’导入,汇聚于‘五行八卦阵’中,用来克制邪物,这便是所谓的‘聚阳’。   看样子,李淳一摆这么一个‘聚阳阵’,应该是为了克那‘阴尸’的。这种阵,对人本身没有伤害,虽然目前只有二十七个人,但随便拉一个就可以凑数,而且不分男女。   可是,想到先前看到的那一幕,我可以确信,眼前这二十七个人中,并不是每一个都是阳人,双脚离地的那几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如此看来,这个‘聚阳阵’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星光下,我缓缓移动目光,扫视着每一张面孔,却没有发现任何特别之处,一个个都像老僧入定似的,端坐在那里。   正望着,赵欣走了过来,我急忙闭住了眼睛。   “大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些人的用途了吧。”赵欣说道。   李淳一没有回答,只是道:“离子时还有两个小时,可以去取阴尸了,指望志飞是不行的了,德寿,我们两个跟阿力去抬。”   我心道,那阴尸一个人就能扛来,为什么要去抬?还有一点我一直都想不通,那阴符已经破了,我在袁本兴家院门口发现佘义贴在阴尸头上的符纸翻滚在地,况且,从时间上推算,阴尸的能量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了,那么,李淳一他们是怎样控住阴尸的呢?   李淳一等人走后,赵欣缓步走到一块空寂的地方,望着满天星斗,出神的抽着烟。凌志飞蜷缩在草窝里,不时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   时间流逝,过了大约一个小时,随着一阵‘吱呀呀’的响声,远处的山道上转出四个人,抬着一口黑黑的棺材,领头的抬棺人是阿强和李淳一。离的近时,只见那棺材光洁通亮,反射着凄冷的光。   我终于恍然大悟,这口棺材,正是那‘阴沉棺’,是它控住了阴尸。当初在梅州挖出阴尸时,我发现它是装在一口普通棺材里的,当时我还想过,不知阴沉棺去了哪里。   李淳一四人将阴沉棺抬到了‘聚阳阵’里,四人走出阵外,喘着粗气擦汗。   “志飞,坐在这个位置。”李淳一往‘聚阳阵’外围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指了指。   我心道,凌志飞都虚成那样了,让他来顶位,还不如让孙德寿。   凌志飞一愣:“我?”   “嗯。”李淳一点点头,“聚阳阵差一个人,只是让你顶一下位而已。”   凌志飞无奈,在孙德寿的搀扶下坐好。李淳一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叠符纸,‘啪啪’的贴在每一个人头上,念念有词的围着阵转圈,嘴上叫道,志飞坐稳,千万别动!   李淳一肯定认为,这些人里,就凌志飞自己是个有知觉和意识的人。转了两圈之后,李淳一大喝一声,一口酒喷进了阵里。   “德寿,开棺,把那阴尸抱出来,放在阵中间!”   孙德寿依言照做,李淳一迅速蹿进阵里,‘啪啪’连响,用符纸把阴尸从头贴到脚。命阿强和阿力移走阴沉棺以后,李淳一跳出阵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阴尸直挺挺的躺在阵里,身上的符纸被风吹的‘呼啦啦’响。   不知道为什么,李淳一突然站起来,朝那阴沉棺走去。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时,李淳一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利斧,应该是事先放好的,朝那阴沉棺劈去。   阴沉木虽然坚硬,质地却很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棺材就被李淳一劈成了好几半。   李淳一‘哈哈’大笑走了回来,所有人都愣愣的望着他。   “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欣问。   “破釜沉舟。”李淳一笑道,“现在,阴沉棺已经没了,阴尸只有呆在这‘聚阳阵’里,才能被控住,此外,便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赵欣问道。   李淳一一字一顿,冷冷的道:“杀死这些村民!”   我猛得一震。   “这些人只要一撤,阳气便会倒转回他们体内,到那时,‘聚阳阵’就失去了作用,只有他们死在这里,‘聚阳阵’才会成为一个死阵,到时,他们散掉的全部阳气都会被‘聚阳阵’吸收,由于无处释放,便会转注给阴尸,而不是像这样只是克制住它。到时候,阴尸体内的阴性能量才会完全被控住,听从我的摆布。”   赵欣冷冷道:“你先前不是答应我,不伤这些村民的么?”   “如果换了别人,纵然用这种方法,也休想控住阴尸,只有我才有这种本事。”李淳一笑道,“赵小姐,你心肠太软了,难成大事。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杀这些村民,阴尸就会跑掉,说不定会害死更多人。”   李淳一摊了摊手。   赵欣‘哼’了一声:“如果早知道你的所谓控尸方法会害死这么多人,我宁可不跟你联手!”   “大师,那么…那么我呢?”凌志飞颤声道。   “没办法了,志飞,只能牺牲你一下了。”李淳一两手一摊,“放心吧,我会为你好好超度的。”   “我那晚无意间听到你们说杀死…杀死人,你对我解释,说是杀死那个村女,用来祭祀。现在看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所以只弄了二十七口人,还有一个位置,是给我留的,对不对?”   李淳一道:“你终于反应过来了,不过已经晚了,你跟了萧山那么久,谁能保证对我们有没有二心?再说了,志飞,你一无是处,什么也不会,留着只是个累赘,到最后还要分一杯羹,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安心上路吧,不久以后,我会送你的晨星小美人去陪你的…”   “你敢!”凌志飞挣扎着要爬起来,被李淳一一拳打昏,小心放趴在了他面前的石头上。   随后,李淳一笑道:“赵小姐,论身手,我和德寿师徒二人可能不是你这两个保镖的对手,现在我听你的,你说,是杀死这些村民好呢,还是我们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让阴尸跑掉到处害人好?”   赵欣冷笑一声,走到了一旁。   李淳一得意的手一挥:“德寿,抄家伙,动手利索点,抹脖子,一刀一个。”   我心道,反正我是不会引颈就戮的,阴尸看样子是控不住了,李淳一这个畜牲本事太差,竟然用这么下三烂的手法,如果师父在,绝对有办法控住。   眼看着孙德寿拎着明晃晃的刀,来到一个村民跟前,我再也忍不住了,猛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这时候,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呼啦啦’,那些村民竟然和我同时跳了起来!   原来,这些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早就醒了,跟我一样一个个装死,可能也是想看看究竟,一听说抹脖子,都蹦起来了!李淳一那混蛋,还牛逼兮兮的问孙德寿自己本事怎么样,***,这些人估计都没喝他喂的那碗水!   现场一片混乱,那些村民大呼小叫,争相奔走,踢的布阵的那些石头‘骨碌碌’到处滚。   忽然,我想到之前看到的,脚不沾地的那几个人,盯着人群看了半天,由于过于混乱,什么也看不清楚,赵欣他们也不知被冲到了哪里。   倏地,我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闪了过去,好像是那‘阴尸’陈树良,无暇细想,我急忙追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尸地(1)   我奔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心里暗想,阴尸一旦失去控制,说不定会到处跑去害人。虽然明知道凭我的本事想要对付它有些不自量力,可我还是要拼上一拼。   穿过一片密林,我停了下来,放眼四望,只见山野间空茫茫一片,根本就没有那阴尸的影子。   在附近转悠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我只得掉头返回。来到那处山崖底下,只见那些村民和李淳一等人也都已没了去向。冷月下,只有那一块块的石头,凌杂的躺在那里。   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我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来以后,只觉浑身酸痛。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层云,心想,晨星她们也不知怎么样了,还是先回临江村吧,想办法联系师父,可是,师父没有电话,要怎么联系呢?   这样想着,来到一条溪边,我只觉口渴难耐,俯身去喝水时,我不禁吓了一跳,只见溪水映出一人,蓬头垢面,满脸血污。反应过来以后,我不由暗笑自己愚蠢,这人不是我又是谁?   我摘去假发和假牙,脱下带血的外套,往地上一丢,洗去污秽以后,大踏步朝山外走去。   快到那个村子时,我远远看到,村口围着很多人,细一看,正是昨晚那些村民,他们已经回来了。   来到近前,只见人群正中坐着一名中年汉子,怀里抱着一个老妇,正是先前死的那一个,尸体的脸已经呈现暗青的颜色,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围观众人哀叹连声,纷纷抹泪。   正看着,一个脸色菜青的汉子重重的‘哼’了一声,颤声道:“都莫看喽,有啥子好哭地嘛,要不是她把那些人领到村子里头,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这人说的竟然是四川话,我这才想起,这些村民昨晚跳起来时,嘴里呼叫的也是四川话。   地上那汉子闻听此言,马上止住哭泣,眼睛瞪的像要吃人一样。   “你妈卖皮,你再给老子说一句!”   跳起来就要打架,几个人死拉硬拽将他扯住,两头劝解。   这些村民死里逃生,现在肯定很排斥外人,我心里虽有万般疑惑,却也不敢去问,悄步朝村里走去。   刚走没几步,就听一人叫道:“咦?这个娃儿穿的不是我的裤子吗?”   一回头,只见所有人都盯着我看。我只是把那件外套脱了,裤子却没有脱。   ‘忽啦’,几个人将我围了起来。   “你怎么会穿我的裤子?”   “你是啥子人,说!”   ……   我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解释。   “肯定是偷东西的,抓他去派出所。”   一个年长的人手一挥,两个汉子就来扯我,我急忙闪避,拉扯中,忽听远处一阵匆乱的脚步声。   “人找到没有?”一个妇女叫道。   众人一起去看,只见为首的是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头儿,后面跟着好几个人。   那老头儿摇头道:“没有。”   话音刚落,好几个人便哭嚎在地,有哭老公的,有哭老婆的,还有哭女儿的,简直一塌糊涂。   “都别哭了,哭有个啥子用,哭!”老头儿眼睛一瞪,“都给我起来,跟我去报警!”   忽然,老头儿看到了我,伸手一指,“这个娃儿是做啥子的?”   这时候,我的心神已经安定了下来,知道只有讲明一切,才能得到这些人的信任。   我甩开抓着我的二人,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把自己如何追踪李淳一来到村子,如何发现那老妇在沟里,如何假扮村民躺进庙里…详细讲了一遍,至于那阴尸,我只说是一种邪物,而我作为道术传人,追踪那些人的目的,正是为了阻止他们用邪物害人的。   听完我的叙述,众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我妈临死前还跟你说了啥子?”地上那汉子问。   “没别的了,她只说了两个字,‘船鬼’。”   “你是说,你看到有好几个人脚不沾地,是飘起来的?”老头儿问。   “没错。”我点点头,“所以我怀疑,那些人早就死了。”   这一次,那些人没有哭了,而是一个个脸孔苍白,眼睛发直。   “这种超自然的东西,报警是没有用的。”我说道,“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我倒是愿意留下来,帮你们找到失踪的那些人。”   沉默良久,那老头儿点了点头。   老头儿告诉我,他们都是这一带江上打鱼的,临时住在这个地方,这一片地方,原本是守林人以前住的,由于最近渔业不景气,再加上外地来的渔民交税过多,因此村里卖掉了所有的船只,准备过段时间搬回四川老家。没想到,就在那天,那个死去的老妇忽然带着李淳一几个人来到了村里,说他们是国外来的考古学家,考查东江两岸的古墓。   热情的村民从没见过‘高级人物’,拿出最好的东西送到老妇家款待他们。没想到,吃饱喝足以后,那些人就翻脸了,分头冲进每家每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晕了所有的村民。后面发生的事,村民们就不得而知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同时醒了过来,看到其中一个人手上拿把刀,正准备杀人,便大呼小叫的跳了起来…   我心道,原来这些村民是后面才醒的。   村民们跟着我来到江边,只见李淳一买下的那条渔船还泊在那里。两个村民发动渔船,送我回到了临江村。   到住处一看,晨星三人都好好的,只是因为担心我,这两天没睡过好觉,看起来都很疲惫。听完我的叙述,三人都要随我同去那个村子。   拿好所有布阵做法用的东西,我将那‘尸娃’往被单里一裹,带着‘美女大军’浩浩荡荡出发了。由于尸魄的保护,尸娃是不会腐烂的。   回到村里,村民们都震惊了,对着晨星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更多的目光却是落到晨星身上,我牵着晨星的手,心里颇有些自豪。   到了晚上,我嘱咐村民关紧门,晨星三人也留守在屋里,我独自一人抱着尸娃来到的村口。村民们只看到我拿回一个包,不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   这天晚上,天有些阴,云层十分厚重,月亮时隐时现。按照先前的方法,我布了一个‘起尸阵’,将尸娃牵出来,用符纸在那些失踪的人生前用过的东西上擦过,烧成灰吹在尸娃身上,它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一颗心‘突突’乱跳,跟着尸娃,一会儿穿过长草,一会儿跨过溪流。走着走着,它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就在我疑惑时,它突然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尸娃又转了方向,我不敢出声,小心跟在后面,开始时心里十分疑惑,不明究竟。等到尸娃第三次转向时,我终于恍然大悟,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那几个‘人’正在运动,不断的改变方向!   我的眼睛只是盯着前面的尸娃,浑没有注意周遭的景象。走着走着,忽然,前面出现很多房子,好像是一个村庄。我心下奇怪,怎么又冒出来个村庄?仔细一看,竟然是原来那个村子,我们又走回来了!   刚进到村子里,就听‘吱嘎’一声,不远一间屋子的门开了,下意识的,我迅速冲上前,用被单将尸娃一裹,藏身到了暗处。   村子里连一丝灯光都没有,也没有响动,村民大概都已睡熟了。等了一会儿,那间门户洞开的屋子里骤然亮起了灯光,紧接着,一个汉子提着一盏油灯走了出来,却是那个死去的老妇的儿子。从临江村回来以后,我就没见过那老妇的尸体了,不知被弄去了哪里。   那汉子提着油灯,轻手轻脚的绕到屋后,渐渐远去。   我准备追过去时,忽然想到了什么,来到晨星她们住的那间屋子,飞快掏出几张符纸,贴在了门上。望望四周,村子里没有任何异样,不知道尸娃为什么会带我走回来。   我摇了摇头,朝那汉子赶去。村子后面,遍布杂草和垃圾,相比之下,这一带地势比较平缓,林却很密。翻过两座低矮的山坡,我终于追上了那汉子,他穿行在树与树之间,手上一盏灯摇摇晃晃,就像鬼火。   第一百七十章 尸地(2)   我跟着那汉子弯来绕去,曲曲折折,直走了一个多小时,见他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心里不免焦躁起来,‘尸娃’带着我返回村子,虽然并没有发现失踪的那几个‘人’,但我想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画符的本领远不及师父,那几张避邪符画的似是而非,究竟有没有用,我不敢打保证,万一真有什么邪物,晨星她们岂不是危险?   就在我犹豫着是要继续追还是返回去时,那汉子钻进了一片竹林里。思量之下,即然都走到这里了,我决定再追几步看看,如果他只是半夜里睡不着,出来游山玩水的话,纵然气的吐血,我也要强忍着,抓紧赶回去。   穿过那片竹林,我心头霍地一亮,灰蒙蒙的月光下,只见眼前出现一片空地。在那空地的尽头,坐落着一户竹篱小院。院墙上爬满了藤蔓类的植物,长长的触须拥杂在一起,不断的摇摆着。   那汉子左右望望,推开栅门走了进去。来到屋前,‘砰砰’叩响了门,片刻,屋子里便亮起了灯。不一会儿,一个披着衫子的老头儿走了出来,将他迎进去以后,那门便关上了。   我迅速蹿进院中,发现屋侧有一个小窗,昏黄的光线透出来,我三两步来到窗口,侧耳去听…   “钱带来了吗?”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问。   不知怎地,我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窗口的玻璃上贴有东西,看不到里面。   “带来了。”那汉子的声音,用普通话说道。   紧接着,便是‘嚓嚓’数钱的声音。   “才两千块?”老头儿的声音里透着不满。   那汉子‘嘿嘿’干笑了两下:“这已经是我的全部积蓄了,你真有办法找到我妈藏的钱?那可是卖老家房子得来的,有好几万呢。”   “废话!不然我让你把你妈的尸体弄来做什么?”   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那汉子喃喃的道:“你这是…这是对我妈做的什么?”   “死的太久了,我要帮她活血化淤…”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惊,活血化淤?我不禁想到那袁师父,但是,屋里这个声音绝对不是他的…   “哦哦…那可要拜托你了,我妈死的太突然了,死了就死了呗,连封遗嘱都没有,她知道我好赌,把钱全藏了起来,我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把我哭的哟…”   好啊!原来这人之所以哭那凶不是因为他妈死了,而是因为找不到钱!   “时候不早了,走吧。”那老头儿道。   “去哪儿?”   “背上你妈的尸体,跟我来。”   二人走出来,在那老头儿的带领下,那汉子背着尸体,出门而去了。   我一路尾随,来到两山之间一处平整的地方,二人停了下来。那一片地方空荡荡的,没有遮挡物,我靠不到近前。   望望四周,只见附近有一棵粗壮的国槐,枝杈笔直向天。我将‘尸娃’放在树下,深吸一口气爬了上去。   爬到一定的高度,俯身朝下望,刚好在这个时候,月亮从云缝里钻了出来,照得四下里白花花的。老头儿一仰脸,我终于看清了他的相貌,不由吃了一惊。因为,这个老头儿不是别人,而是上次给我和师父讲述‘死人沟’传说的那个守林人!关于袁崇焕尸体运回广东,从死人沟经过的事,就是他告诉我们的,后面赵欣又复述了一遍…怎么会是他?   老头儿围着那片空地转悠了一圈,好像对那汉子说着些什么,由于距离较远,根本听不清。片刻,只见那老头儿点起几柱香插在北方一角,焚烧草纸之后,二人便埋头挖了起来。   不一会儿,挖出一个大坑,将那老妇的尸体放进去,填土踏实以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待得二人去远,我‘哧溜’从树上滑下,来到那空地一看,只见这里好像被修葺过,所以才会那么平整。那几柱香还没有燃尽,轻烟袅袅。   突然,我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捏起一撮坟头上的土,放到鼻端一嗅,石灰!   我抄起坟旁散落的铁掀,来到空地正中的位置往下挖。虽然最近阴雨连绵,但我却发现,除了上面一尺多厚的土比较潮湿以外,越往下越干燥,挖到一米多深时,一铲下去,全是石灰。   我终于恍然大悟,这是一块人为设计的养尸地!   在道家里,一直有关于养尸地的传说,据说,在一些山穷水尽,风水极恶的地方,土壤的性质会发生改变,再加上磁场的变异,有生物在那里无法存活。这些有生物里,就包括人用肉眼无法看到的细菌。一旦死人被埋在那种地方,躯体将无法腐烂,从而变成僵尸,这就是养尸地!   除此之外,还有人工设计的养尸地,这种东西,属于茅山道术的范畴,其实是古代防腐的一种技术。人为设计的养尸地,只要控住煞气,尸体就不会变成害人的僵尸。袁师父教我‘驭尸’的时候,给我讲解过不少茅山道术的修习方法和窍门,其中就包括养尸地的设计。   道教自创教以来,渐渐衍化为许多个流派,比如正一、全真、麻衣、茅山…等等,每一个流派,都各有所长,比如全真擅长炼丹,茅山擅长驭尸…赶尸教就是茅山教的分支。不管炼丹也好,驭尸也好,都是后人在前人的基础上经过点滴积累,延伸创造出来的。我师父所修习的,属于最正统,最原始的道术,秉承了降妖伏魔的初衷,走的是刚猛路线。所以,师父不会炼丹,也不懂尸道,不过,就降妖伏魔来说,师父虽只修习了祖传《风水经》原著十之二三的内容,却已经凌驾于所有流派之上了…   继续说养尸地,人工养尸地的选址比较复杂,包括风向,日照,土壤结构,酸碱度…各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因此,想选一处适合做养尸地的地方是很难的。各方面条件达标以后,除了掘地三尺,铺设石灰以外,还要在四周设置完善的排水系统,以防下雨往地表层里渗水进去。   细查眼前这块养尸地,我发现它并不是平整的,而是中间高,四周低,在靠近两山的山脚下,分别有四个洞口,黑乎乎的,不知通向哪里,那便是排水洞了。这里偏僻而又荒寂,人踪罕至,即便有人来了,如果不懂风水易学,也不会发现这是块养尸地。   这么看来,那守林的老头儿是茅山教一支的,之所以养这老妇的尸体,是为了找钱,具体用什么方法去找,我就不得而知了,如果袁师父在的话,他肯定会知道。想到那老妇儿子的话,我暗自心凉,母亲的死,敌不过金钱的重要,所谓亲情,不过如此。生活里,一旦牵扯到利益,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现象,比比皆是。   我摇了摇头,将自己挖的那个坑填好,铁掀放回原处,便朝来路走去。   层云消散而去,月垂西山,猛一看,就像山头上顶着一只诡谲的眼睛,俯视着这一片清冷的世界。走出那块养尸地以后,也许是出于下意识的,我很随意的回头望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我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   清冷的月光下,我突然看到,在那块养尸地某一处,竟然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圆圈!圆圈不是很规则,就像一个巨大的橄榄球!   那是什么?我一愣,停住脚步,一开始,我以为自己看花了,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去看,的确有一个圈在那里!   我心下奇怪,急忙掉头返身,离的近时,只见那圆圈忽隐忽现,随后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尸地(3)   来到近前,仔细去看,我发现在那亮光处的地上有一种浅浅的印痕,大约十厘米宽,形成一个大圈,就像铺了一圈丝带,只是颜色非常浅,不仔细看,当真很难发觉。我心下疑惑,用手从那‘圈’上捏起一撮土闻了闻,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铁锈的味道。   我用指尖挑着那撮土,在月光下反复调整着角度和高度,隐约看到土里有星星点点的反光颗粒,就像从碟片上刮下来的磁粉。   这是什么?莫非有外星人的飞碟在这里着陆过?当然不可能,这个怪圈,很显然是人为弄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圈里一定有什么古怪。   想到这里,我把尸娃放在地上,再次取过铁掀,跳进圈里挖了起来。这一片养尸地的土十分松软,挖起来毫不费力,空山之中,回荡着‘嗵嗵’的刨土声。   挖到一米多深时,铁掀头铲到了某种柔韧,绵软的东西,挖不下去了。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铲去浮土,一张草席渐渐显露了出来。看情形,里面裹的是一个人。原来,这片养尸地里果然埋的还有别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设立坟头,而是画了一个怪圈。   我把那草席拉出来,展开一看,霎时间,我的思维仿佛停滞了,因为,这张草席里裹的不是别人,而是向风的妹妹向娟!   她就像睡着了似的,过了这么久,尸体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我不敢想象,如果向风看到,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看着眼前的向娟,我想到初进‘死人沟’那晚遇到的鬼娶亲。第二天一早,我和师父便在沟口遇见了那个守林的老头儿。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老头儿和‘死人沟’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权衡之下,我决定把向娟还是先埋回去,后面几天,密切留意那老头儿的举动。   弄好一切,回到村子时,离天亮已经不久了。村子里看起来一切正常,晨星她们屋门上的避邪符完好无损。   我往床上一倒,只觉全身的骨节都在痛,似乎整间屋子都在摇晃。我不知道尸娃为什么会带我回来,阴尸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在胡思乱想中,我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被村民喧嚷的声音吵醒了。推门一看,外面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上早已经湿淋淋的了。我一阵欣喜,本来还在担心,那养尸地纵然还原的再好,也难免有刨挖的痕迹,这下倒好,被雨一淋,什么痕迹都没了。   那些村民堵在一间屋子的门口,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干什么。晨星她们也在,表情都很肃穆,看到我,晨星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只见晨星额前一排刘海乌黑而又水润,把美丽的脸庞衬托的格外生动。   “昨晚你们睡的还好吗?”我问道。   娜娜和丝丝见我到来,冲我微微一笑。   “挺好的。”晨星点点头,小声说,“我起来见你还在睡,就没有叫醒你,阿冷,下次晚上再有事你带我一起吧,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心头一热,“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对了,这里怎么了?”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里面的人出事了。”   我眉头一皱,上下一望,只见这间屋子,正是昨晚那汉子的住所。那些村民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不一会儿,一个乡村医生打扮的人走了出来,脸色白的就像纸一样,一边哆嗦一边嘟囔,人都死了还叫我来做什么,真是的…   一帮人围上前,七嘴八舌的询问,那医生也不作答,失魂落魄的走了。   ‘啪’,屋门又开了,村民们‘哄’一下拥了进去,不一会儿,却又怪叫着跑了出来。   我冲晨星她们招了招手,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儿,几名胆大的村民哆嗦的抽着烟,围在床边。床上看去,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昨晚那个村民翻着怪眼死在了床上,面目十分狰狞,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盏油灯倒在床边,灯罩早已经碎裂了。   商议之下,几个人决定去报警,被我拦了下来。直觉告诉我,这人一定是被超自然的东西给吓死的。   果不其然,我在那床边发现了两只淡淡的脚印。看大小,应该是一个女子留下来的。   我蹲下身,仔细观察,只见脚印呈现一种淡白的颜色,石灰!我突然想到了那片养尸地,迅速冲出了屋子。   一路疾行,来到那片养尸地,只见昨晚埋那老妇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大坑,尸体不见了,埋向娟的位置还是好好的。我又去了那守林人住的地方,空空如也,人已不知去向…   通过和那老妇生前穿过的鞋子相对比,地上的脚印正是她留下来的。这么说,她在被埋葬不久后从坟里爬出来,回到了家里?…   这些村民每户之间只是老乡关系,没有血缘亲情,至于那老妇的尸体先前被她儿子弄去了哪里,没有人关心。他们只知道,死了的人又跑了回来,都被吓得不轻。除了那几家亲人‘走失’的以外,其他人都吓得回四川老家了。   后面几天,强冷空气铺天盖地袭卷而来,伴随着大雾和冻雨,天地间,一片冷黯昏沉。驭尸之道最怕水,由于没法操控尸娃,我们只能在白天时,和那些村民分头在山里游荡,四处寻觅。可能邪物也不喜欢这种天气吧,不知躲去了哪里,赵欣,李淳一等人也都没了去向。由于怕师父回来找不到人,丝丝和娜娜都被我遣回了临江村。   连续两天,一无所获,那几户村民渐渐对我失去了信心,一个个叫苦不迭。到了第三天,我一咬牙,决定扩大搜索范围,带着晨星从早上一直走到傍晚,眼看天越来越黑,准备返回去时,晨星却突然受寒,发起了高烧。   我把衣服脱下来裹住晨星,背起她,踩着厚厚的落叶,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赶,头顶上,不时还有冷雨滴落。晨星软软的趴在我背上,喘息十分急促,感受着她灼热的温度,我心里十分忧急和自责。   “感觉怎么样?”   “阿冷…我好渴…”   水壶里的水已经喝光了,我回头一看,只见晨星眼神迷茫,嘴唇焦干,一阵心疼。   “乖,再忍一忍,等下我给你去找水。”   又走一段,风越来越大,黄叶卷地,冷雨斜飞。忽然,我看到前面黑乎乎,隐约是一个洞口,心里一喜。   来到近前,果然是一个山洞。我背着晨星来到洞里,只见里面宽敞干燥,十分清静。我把衣服铺在地上,把晨星小心放在上面,将包裹垫在了她头下。   “乖乖的等我,我去给你找水。”   晨星昏昏沉沉的‘嗯’了一声,我在她头上轻轻一吻,拿起水壶便出洞而去了。   奔行了足有好几里山路,我听到左方传来‘哗哗’的水声,循声而近,只见一条小瀑布如银锻一般从山顶倾泻而下。狂喜之下,我顾不得去喝,接了满满一壶,往回赶去。   快到那山洞时,我忽然看到有四个人站在一棵大树底下。一惊之下,我迅速躲进了旁边的沟里。   “***,这鬼天气,老钟,到你住的地方还有多远?”竟然是萧山的声音!   “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山路吧。”这个人,却是那个守林的老头儿。   毫无疑问,后面那个矮墩墩的身影,一定是老七了,另一个高瘦的,却不知道是谁…萧山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很快,我便知道了答案。   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伯父,李淳一他们应该也还在这一带,我们要小心了,由其赵欣那个女人,特别工于心计,很难对付。”   说话的这个人,正是凌志飞。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尸地(4)   听到凌志飞的声音,我心下恍然,这小子本来和李淳一联手,背弃萧山。没想到,李淳一只是将他视为一块多余的,没用的烂肉,布‘聚阳阵’时准备将他除去。现在看来,这小子定是趁那晚混乱之中逃走了,之后投靠了萧山,把阴尸的事情告诉了他…听凌志飞的声音,还带有一种中气不足的样子。   就听萧山说道:“一个女人而已,成不了多大气候。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那阴尸,老钟,这要多靠你了。”   那守林人老钟‘嘿嘿’一笑:“萧总放心,我一定尽力,虽然没有我师父用鼻子闻到尸气的本事,但我对驭尸之道还是很精通的。”   “五十万,我萧山说一不二,给你师父的也是这个价,只是,他不肯帮我。”   老钟‘叭嗒’了几下嘴:“那是个老顽固,在山里住久了,脑子已经锈掉了。”   老七‘哼’了一声,“我倒是觉得,那袁师父挺有气节的。”   听老七这么一说,几个人顿时沉默了,我能感觉到气氛的尴尬。我心里想,怪不得这个守林老头儿也懂得茅山道术,听起来,他是那袁师父的徒弟。   萧山打个‘哈哈’,说道:“对了,老钟,你和你师父是怎么决裂的,如果不是你那师叔吴老二,我还真不知道袁师父有你这个徒弟。”   那老钟笑道:“说来话长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时候我慢慢告诉萧总,总之你放心,我得到了我师父的真传,本事比他差不很远的…”   几人絮絮叨叨,在树底下抽着烟。不时便有一阵山风卷过来,这里离那山洞不是很远,我生怕他们发现之后跑进去避风,从而发现躺在里面的晨星。   好在,几人抽了一会儿烟,便继续赶路了。   我奔进洞中,只见晨星依然静静的躺在那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喂晨星喝了一些水,只见她气色好了许多,眼神也渐渐明亮起来。   “感觉怎么样?”我轻声问。   “好多了。”   我探手去摸,晨星的额头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烫了。   洞外,狂风怒号,不时有湿淋淋的树叶被卷进洞里来。这种天气,实在不适合继续赶路。   我扶起晨星往山洞深处挪了挪,从包里取出腊肉和速食品,二人分吃了一些,晨星便偎着我沉沉睡去。   暖融融的山洞里十分宁静,我整个人都被晨星的气息和温度包裹着,只觉浑身轻飘飘的,就像一片鸿毛,游弋在无边的黑暗中,毫无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风停了下来,雨丝纷落的‘簌簌’声,充斥着整个寰宇,那种绵细不清的声音,带着一种诗意般的梦幻。我仿佛忘记了一切的烦扰,轻轻搂着晨星,整个人都融合进了那种细小的声音里。   然而很快,我就从诗意中惊醒了过来,因为我听到,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奔着山洞而来。片刻,眼睛一花,一个人影钻进了洞里。   借着洞口微弱的光,只见此人动作利落,应该很年轻,身形十分高大,难道是那凌志飞又跑回来了?我手心里捏了把汗。   洞里面很黑,由于我们在深处,那人看不到我们。只见他脱掉雨衣,抖了抖上面的雨水。   这时候,晨星也醒了过来,我轻轻推开她,小心潜到那人身边,‘嗨’一个反剪手将他摁到了地上。   那人万没想到洞里还有人,吓得怪叫一声,“你是人还是鬼?!”   听到这个声音,我眼前猛得一亮,迅速松开手,打开手电一照,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剑眉英挺,高鼻薄唇。   “向风!”   向风呆了呆,“阿…阿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都好像做梦一样,愣了好久才回过神。大喜之下,就连山洞里原本沉闷的空气也变得活跃舒畅了起来。   “师父呢?”   “在临江村,我们见到了那两个女孩儿,听她们说,晨星父亲的坟被人动过,还有那遗像的事,师父决定先过去看看。”   我点点头,我之前和晨星她们分开那两天,晨星已经雇人将她父亲的坟复原了。   “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向风告诉我说,师父料到萧山他们可能会去袁村,因为老七的‘活体婴尸’被那袁阿七偷了过去,只是他不知道袁阿七已经死了,‘活体婴尸’也没了。师父和向风赶到袁村,果然发现了萧山和老七,二人潜在暗处,悄悄尾随,在梅州一带兜了个大圈子,一路追了回来。   “师父怀疑,纳兰元英的死和萧山有关,之所以跟着他,是为了查清这个人的所有底细。”向风说,“萧山他们不认识我,纵然被发现,也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回到临江村以后,师父让我暗中留意着他们的举动,那些人在饭馆吃过饭以后,便来到了山里。我一路尾随,却又不敢追的太近,山里地形复杂,没多久我就迷路了,发现一个山洞进来避雨,没想到竟然撞到了你,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把自己回临江村以后经历的一切告诉了向风,这时候,向风才发现坐在远处的晨星,冲她打了个招呼。   “师父原本认为,凭佘老伯的本事,加上赵欣的两个保镖,你们在临江村绝对安全,这才放心的带我追逐萧山,没想到…”向风的拳头捏的‘咯叭’一声响,“赵欣竟然是这样一个女人,怪不得她着急赶着回来,被我撞到,绝不轻饶!”   “我觉得她是有苦衷的。”我说道,“在那小村里那天,她很轻易就能把我除掉,但是她没有,而是令我藏在了床底下,她和她的保镖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嫌隙,而且,她根本就没有下令伤害佘老伯。”   向风叹了一口气,“阿冷,你太容易相信人了,谁知道她是不是有别的目的?我见过很多有钱和有权的女人,她们徒有的只是光鲜的外表,虚伪的善良。她们表面上经常捐款,去孤儿院布施时,看到那些可怜的孩子甚至落泪,其实,那只是做给人看的。她们享受的只是施舍的乐趣,享受的只是人间天使般的感觉。而实际上,那些人在她们眼里只是下等人,甚至连狗都不如!”   “是你太偏激了,无论布施和捐款的动机是什么,她们还是帮到了人,这才是最实际的,至于内心的想法,我们没必要去追究。如果你是一个自卑的乞丐,别人冲你笑一下,你也会感觉那是一种轻蔑和污辱。”   没想到,我们师兄弟二人刚一见面便争执了起来。   向风怔怔的看着我:“阿冷,你,你怎么好像变了?”   我微微一笑,“以前,我和你一样叛逆,愤世嫉俗,最近,我从师父身上读懂了两个字,它叫作宽容…对了,小丫呢?”   向风说,小丫和娜娜、丝丝她们在一起。   又过一会儿,雨停了,晨星的烧也消退了很多,我们决定先回那个小村子去等师父。   一路无话,我小心搀扶着晨星。乌云散去,明月露出了半张脸,月光就像水洗过一样,澄澈而又润洁,穿透轻蒙蒙的雾气,洒在山野间。   走着走着,我无意间瞥了一眼,忽然看到,左方的山头上有一个人影晃了一晃,倏地不见了,看身形,有点像袁本兴。在梅州苦寻他的魂魄,虽然没有找到,但这个人的形象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甚至可以画出来。   “等一下!”   我把晨星交给向风,朝那山头奔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师父出马(1)   翻过山头,踏着齐腰深的荒草走没一会儿,一条大江横陈眼前,正是东江。这一段江面比较狭窄,两边都是荒山野岭,透过蒙蒙的江雾,我忽然看到,那个‘人’不知怎地竟然跑到了江对岸,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难道他是飞过去的不成?   这时候,向风带着晨星也赶了过来。   “阿冷,怎么了?”向风喘着粗气问。   “啊?”我回过神,指着对岸道,“我好像看到了袁本兴,不知怎么跑到对面去了。”   此时已是深夜,江面上没有一条渔船,虽有百般疑惑,但我们没法飞渡过江,只得返回。   回到那小村子时,三人都已疲累不堪,在屋里翻出几枚生姜,我生火熬了一碗姜水喂给晨星,天蒙蒙亮时,晨星额头上满是细汗,烧终于退了。又过一会儿,娜娜和丝丝带着师父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小丫。   “阿冷哥哥,晨星姐姐。”   小丫看到我们十分兴奋,扫了一眼,看到我住的屋里有些凌乱,便动手收拾了起来。   师父脸上满是风尘之色,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听完我的叙述,师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觉得赵姐是有苦衷的,她和那两个保镖之间好像有了嫌隙,李淳一又不是什么善类,还有一个村长,躲藏在暗处,也不知道干什么,我现在有些担心她。我相信,佘老伯出事一定不是她指使的,师父,你不要怪她,好么?”   师父微微一笑:“如果她想要害我们,早就动手了,赵小姐帮了我们好多,我怎么会怪她呢?对了,你们还没吃东西吧。”   师父打开一个包,里面装着很多速食品,还有水果,我拿起一个苹果递给晨星。忽然发现,在师父脚下装法器的包裹旁边,还有一个宽宽扁扁的东西,用布裹着。   “这是什么?”   师父拿起那个东西,对晨星道:“星儿,我把你父亲的遗像带过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晨星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打开来,正是那只空白的遗像。   师父说,这遗像好像是用某种特殊的材料做成的,一时间他也参详不透,所以带在身边研究。   我不禁想起那晚在船上的一幕,虽然那村长假扮落水鬼,但是,关于遗像的事,他却说的头头是道,像真的一样,如果不是误打误撞,那么,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冷儿,先带我去那块养尸地看看吧。”师父说。   这时候,天色尚早,村子里剩下的几户人家还没起来。向风要跟来,我想到那块地里埋着向娟,于是找了个理由劝阻了他。   在路上,我把向娟的事告诉了师父。来到养尸地,师父蹲下身,围着那‘怪圈’仔细地查看,由于刚下过雨,地面十分湿润,那个圈看起来比先前明显了许多。原来埋老妇的那个大坑里,积了不少水。看样子,这几天这里没人来过。   师父不时从圈上抠起泥土,放到眼前细细端详着。   “这里面有磁粉,之所以弄这么一个圈,应该是为了困固磁场的。”   “困固磁场?”   师父拍了拍手,起身说道:“埋向娟的人,应该是怕什么‘东西’找到她,因此在外围弄了一个磁圈,阻隔了向娟尸身的磁场。世间万物皆有磁场,或弱或强,之所以我说,寻找向娟的是某种‘东西’,而不是人,是因为一般尸体身上的磁场非常微弱,世间任何一种罗盘都探测不到,所以不可能是人,只能是某种超自然的东西。”   我心道,还是师父厉害,我以后要好好跟随他学习道术。   “师父,那这个坑里的老妇呢?”   师父走到那坑边,眉头微皱着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像是人挖的…   之后,我和师父去了那守林人老钟住的竹篱小院。透过窗口的缝隙,只见萧山几人躺在屋里,都在呼呼大睡。师父冲我打了个手势,我们便轻轻走了出来。   回到那村子时,只见那些村民正围着向风他们争吵。看到我,一个妇女跳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道:“你个龟儿子,帮我们找人找人,找了这么多天,人连个影儿都没有,还带来这么多混吃混住的…”   我被骂的摸不着头,向风和她争辩,被师父喝止了。   看着激奋的村民,师父提高声音说,“我是阿冷的师父,大家放心,再给我们几天时间,一定查明你们亲人失踪的原因和去处,这几天,我们另找吃住的地方,就不叨扰大家了。”   说完,师父摆了摆手。我忽然想到,李淳一买下的那条渔船弃置在江边,没被处理,倒是一个落脚的好地方。于是,便带着师父他们朝江边走去。   天色阴沉,江水看起来浑乎乎的,江风吹得每一个人的衣服都鼓了起来。踏着冰凉的江水,来到船上,只见舱门早已被撬开了,里面的东西都已被村民搬空,只剩下一只破旧的火炉子。   众人席地而坐,师父决定晚上施法,先想办法找到那几个失踪的村民,之后再去寻找佘义和阴尸的下落。   舱里光线暗淡,呼吸声此起彼伏。由于四面透风,再加上几个女孩儿身上的香水,因此,空气却也并不污浊。   简单吃了些东西,到下午时,风越来越大,不时一阵冷雨,打的舱顶‘啪啪’直响。舱里越来越冷,四个女孩儿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师父叹了口气,温声说道:“要不,你们几个先回临江村吧。”   四个女孩儿互相看看,同时摇了摇头。   我趴在窗口朝外望了一眼,说道:“我去找找,看有没有能生火的东西。”   刚来到舱外,‘呼’一阵大风,吹得我差点摔倒在甲板上。江面上翻涌着水花,云层飞速流走,天地间一片苍茫的色彩。   我紧紧衣服,心道,那晚见李淳一他们炖火锅,不知道底舱有没有木炭之类的东西。这样想着,我用力拉开翻板,一股闷湿腥臭的气息从底舱蹿了出来,呛的我呼吸一窒。   待浊气散尽以后,我小心翼翼踩着梯子,攀了下去。这只渔船虽然破旧,体积倒是不小,底舱足有半人多高。下到舱底,我小心弓着腰,刚走没两步,‘嗵’的一声,翻板被大风刮的重重的合上了。   我顿时陷入了漆黑之中,急忙摸出手电筒打开。   这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我可以听到‘咕噜噜’的水声。水压仿佛从舱板透进来,将我整个包裹,挤压着我的心脏,我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里什么都有,到处都是杂物,破草绳,废瓶子,烂鱼娄,甚至还有腐烂的鱼…怪味儿熏人作呕,简直是人间地狱。终于,我在角落里找到了木炭,高兴的差点没哭了。我迅速拣起两块大的,正准备走时,我忽然发现,在那木炭堆旁边,竟然又有一块翻板!   虽然形状很不规则,但四条黑黑的缝隙看起来却很明显。我吃了一惊,在船底弄这么一个东西,就不怕江水灌进来?想到这里,我暗骂自己愚蠢,这么大的缝隙,如果下面是水,早就灌进来了。如此看来,底舱应该有两层,下面还有空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我十分好奇,放下木炭,用手指抠住缝隙用力一扳,没想到,那块板很轻易就被我扳开了。紧接着,更让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出现了,眼前这个洞孔往下约一尺多深处,清亮亮的,赫然便是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水静止在下面,并没有漾上来。探手去摸,下面的空间并不是很大,很容易就摸到了底部和两壁,触手坚硬冰冷,细察之下,竟然是一口金属做的棺材,里面灌满了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师父出马(2)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么一艘破渔船下面,竟然会有一口棺材。它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水蛭,牢牢的吸附在船底,严丝合缝,所以江水透不进来,也不知是怎么固定住的。   “糟了!”师父看过以后,沉声说道。   “怎么了?”向风问。   有于向风过于高大,在这狭小迫促的底舱里,只能拼命弯着腰,才不至于撞到头。   “你们看。”师父指着那块翻板,“从切割面来看,这块板是从船底往上割出来的。”   船底往上?望着那个黑黑的洞口,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师父,你的意思是说…”   师父看了看我,“这口棺材里面的‘东西’,切开船底,爬了上来。”   “怎么切?”向风惊讶的问。   师父伸出食指,沿着那块翻板的边缘从上往下一滑。   “指甲。”   我和向风愕然的对视了一眼,什么指甲可以切穿这么厚的木板…忽然,我想到那老妇临死之前所说的‘船鬼’…   师父推断,棺材里的那‘东西’可能跟着李淳一他们去了村子,那几个村民的失踪,应该就和它有关!   那棺材牢牢的钉在船底,看不到全貌。天冷水凉,加上我们几个都没什么水性,没法下水查看。   回到上面舱里,商议过后,师父决定前去问问这艘船原来的船主刘二蛋,看他知不知道那棺材的来历。   刘二蛋住在江对岸的一个村子里,大体推算,要走七八里的水路。然而,怎么开船却又成了问题,我和师父都是北方人,不会开船,向风也不会。   正发愁时,娜娜一撸袖子,站了起来。   “我试试,看我开不开得好。”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小姐,这可不是汽车,江面上船来船往,万一撞上了咋整?”   娜娜‘呸’了我一下,“乌鸦嘴,就不会盼点好的么?我以前开过艇。”   丝丝捂嘴娇笑,“不用担心,我们家老娜有勇有谋的。”   “那就试试吧。”师父微笑道。   我越来越搞不懂眼前这个女孩儿了,跆拳道,飘移,还会开船…   向风发动机器,渔船‘突突’的冒出一股黑暗,晨星紧张的抓住了我的胳膊。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中,娜娜掌着舵,渔船豁开一条水路,摇摇晃晃出发了。   可能是因为天气恶劣,江面上没有船只,不然,我们的船一直以抛物线的方式弯曲行进,绝对会撞上。   到那村子时,渔船缓缓靠在岸边。娜娜拍着手,兴高采烈的跑进舱里。   “手下败将,还敢说我不会开船么?”   除了师父以外,所有人的脸白的都跟纸一样。   我强忍哆嗦,大拇指一竖,“我今天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过山车以外,还有一种东西,叫作过山船…”   在那村子里一打听,幸好,刘二蛋还没有回老家,正在小卖部里打麻将。   “原来是你小子,什么事啊?”刘二蛋上下打量我半天,随手打出一只‘东风’,漫不经心的道。   其余那几个盯着晨星四人,眼睛都直了。   “我问你…”   师父在我肩膀上轻轻一按,对老二蛋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滚蛋,没看到老子正打牌的么,没空…”   话没落音,被向风抓住领子一把就给提了起来,拽到了外面。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那些钱早就送回老家了。”刘二蛋吓得腿直哆嗦。   “没问你钱。”向风‘哼’的一声,“你那船底下那棺材是怎么来的?”   “棺…棺材?”   我们把刘二蛋拉到了船上,下到底舱。   “我的妈呀!这个东西怎么跑到船底下了?!”   刘二蛋猛一直腰,脑袋重重的撞在了舱顶上,发出‘砰’的一声。   “怎么,你认识这口棺材?”师父问。   刘二蛋说,这口棺材是他有一天打渔,用大网绞上来的,好几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抬到岸边。刚捞出来时,上面缠着不少水草,锈迹斑斑的,看着像个古物,刘二蛋认为里面肯定有值钱的东西,然而,那棺材怎么打都打不开。最后,刘二蛋把棺材弄回了住处,准备到时候当废铁卖掉。   “没想到,从那以后,我家里就不安生了。”刘二蛋吞了口唾沫。   “怎么不安生?”师父问。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有一个女人站在我家镜子前梳头发…”   “那女人长什么样子?!”我脱口道。   刘二蛋挠了挠头说:“看不到脸,总之头发很长,穿一身古代的衣服。”   “然后呢?”向风问。   “然后…当时我也没太在意,以为不过只是一个梦,可是,连续三天都做同一个梦,我开始害怕了。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我睡觉前把手伸进了裤裆里,决定再梦到那女人的时候,就死命抓一下,让自己醒过来…”   晨星跟我一起下到了底舱,听到这里,眉头一皱,弯腰走开了。   刘二蛋自顾说道:“到了晚上,那女人果然又来了,我在梦里就对自己说,抓呀,抓呀,也不知怎么回事,手就是不听使唤,直到那女人走出去时,我才抓中,一下子醒了过来。当时我也不知哪来那么大胆,顾不上裆疼,跳下床就追了出去。来到外面,我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我深吸一口气。   “轿子,一顶红色的轿子…”刘二蛋声音有些变调,阴森森的,“那轿子被几个人抬着,围着院子里那口棺材转了一圈,一下子就不见了,我这才知道,原来是棺材有问题!…”   几人蹲在舱里,一时静寂无声,除了师父呼出的白气绵缓悠长以外,我们几个的都有些促短。   “后来呢?”师父问。   “我裆里那东西肿了三天…”   师父眉头一皱:“不是问你的裆!”   “哦,你说那棺材啊,原本我打算扔回江里的,可是,我们天天在江上打渔,实在害怕,所以,我就带了几个人,抬去山里埋掉了,现在怎么会跑到船底下来了…”   师父想了想说:“带我去你埋棺材的地方看看吧。”   刘二蛋带着我们走了很久,来到山里的一片小树林。在那林子正中的空地上,果然一个大坑,足有三米见方,四壁有人工挖掘的痕迹,坑里积了不少雨水。   师父点上一支烟,蹲在坑边,缓缓朝四周打量。   “这个地方,除了你们一起过来埋棺材的,还有哪些人知道?”   “没有了啊。”   “仔细再想想。”   “我想起来啦!”刘二蛋一拍大腿,“之前和买船的那几个人一起吃饭时,我酒后讲给了他们。”   师父点了点头。   看样子,那棺材之所以出现在船底,一定和李淳一有关。我们雇了好几个身强体壮,水性好的渔民,下到船底查探以后得知,那口棺材之所以严丝合缝,是因为整个嵌在了船底,此外,还有几条铁链绑固着。   “师父,你说,李淳一弄这口棺材干嘛?”我问。   刘二蛋和那些渔民走后,我和师父、向风三人蹲在江边沉闷的抽着烟。江面上风很大,虽然天阴的厉害,却也没有下雨了,晨星她们四个女孩儿正在远处跳来跳去玩沙子。   “阿风,你在社会上历练的比较久,你认为呢?”师父反问向风。   “我认为,那口棺材对他们有用,藏在船底,是为了偷运,躲避检查的。”   师父赞许的点了点头,“冷儿,要多向阿风学学。”   “可是,那棺材的盖子为什么不见了呢?”   “这就要问李淳一了,我估计,他们最主要想要的可能是棺材里的东西,之所以弃掉这只船,是因为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应该发现棺材里的东西跑掉了。”   师父扔掉手里的烟,深吸一口气,起身道:“走吧,先回那个小村子,想要知道棺材里跑出去的是什么,必须先找到失踪的那几个村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师父出马(3)   走出几步,师父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父?”我忐忑的问。   “我总觉得,这次我们遇到的东西很不一般。”师父说,“连那么厚的船板都能切开,一般的尸体,是没有这种本领的…”   “那是什么?”向风问。   “有可能是煞。”   “煞?!”我和向风异口同声的道。   师父说,有能量的尸体,分为行尸和僵尸。行尸,是指三魂和魄都没有完全消散,不腐不僵,具有一定意识的尸体。僵尸,是指没有魂,没有意识,只有尸魄的尸体,一般僵尸有一或两道魄,因此具有能量。   阴尸,就属于行尸的一种。无论行尸还是僵尸,它们都只是具有能量的死物,没有人类的逻辑思维。然而,据说有一种尸体,即有能量,又有思维,它们甚至比人类的思维更加强大和敏锐,这种尸体,便是‘煞’!   煞,只存在于道家典籍和民间传说之中,具体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形成的…   “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有可能便是煞。”师父说。   “师父,那袁静花上次是不是成煞了?”   师父摇了摇头,“她虽然有意识,但没有逻辑思维的,只是行尸而已,不然也不会跳进山谷,任人宰割了。她的行为意识,是在母婴情怀的意念支配下产生的。”   我点点头,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电光,莫非船底这口棺材里原来装的,便是‘殡葬传说’里的那个东西?可是,距离诅咒发作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它怎么会跑出来?   三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看样子,师父和向风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如果真是煞,那就不好对付了。”师父皱眉道,“桃木剑对付鬼还说的过去,对付邪煞,就一点用都没有了,如果有一件神兵利器就好了。”   我不禁想到佘义给我的那把古刀,可惜不知掉到了哪里。   “我们需要多备些做法用的东西,走吧,去村子里逛逛,看能不能买的到。”   这个村子里,住着很多渔民,相当于是一个对外‘贸易’的港口,因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往东半里,有一个集贸市场,人声鼎沸,鸡飞狗跳。   师父从一个扎鱼篓的商贩那里买了一扎竹篾,此外,还买了几刀黄纸,几大张锡箔纸,两把长香,一盒朱砂,两只乌鸡。广东农村普遍比较迷信,像朱砂,黄纸,长香之类的东西,很容易便能买到。而锡箔纸,是祭祀时扎纸元宝用的,一般纸店里就有。   “差不多了。”师父说,“像黑狗血之类镇煞用的东西,不容易买的。”   我提着那两只‘咯咯’乱叫的鸡,掉头就要走时,被师父给叫住了。   “还要买什么吗?”   师父微微一笑,“买填肚子的东西。”   从市场出来时,每个人手上都提了不少东西,锅碗瓢盆一大堆,几个女孩儿说说笑笑,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唯有小丫,时而黯然的低下头,手很不自然的放在自己的右腿上…   回到那小村子时,已经是傍晚了,风渐渐小了下来。袅袅的炊烟掠过竹林,几只乌鸦扑着翅膀飞向远处。   那个被吓死的汉子,尸体还没有处理,他的表弟赶了过来,在屋里守着尸体,那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建筑工人。   昏暗阴沉的屋子里,飘浮着焚烧草纸的烟,还有死人的气息。   “大师,我表哥的尸体啥子时候能处理嘛,我好把骨灰带回老家,再放几天就臭喽。”   “先别急,再过几天吧,我会尽快想办法查出你表哥到底是被什么给吓死的,还有他母亲尸体的去处。”   师父掏出一支烟递给他,随后抽出一张锡箔纸,飞速折了几个纸元宝,丢进了火盆里。   那汉子吸了一口烟说:“对喽,今天有个老头来过,姓钟,说他是我表哥生前的朋友。”   “哦?”师父一愣,停下手里的活儿,“那老头儿几个人来的,还说什么了没?”   “就他一个,没说啥子了,看起来跟丢了魂一样,不断念叨,怎么突然死了…”   师父便没有多问,宽慰了他一番,带着我走了出来。   “师父…”   师父冲我打了个手势,望望四周,道:“回去再说吧。”   船舱里烟雾袅袅,香气腾腾,炉子上炖着火锅。鱼头、肉圆、青菜…之类食材在热汤里不断翻滚。   “现在,我们来好好分析一下吧。”师父喝了一口酒,说道。   “现在有好几帮人。”向风说,“萧山、老七一帮,赵欣、李淳一一帮,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找到阴尸,想办法控住以后,得到《殡葬全书》。我们除了找阴尸以外,还要找失踪的村民,棺材里跑出去的东西,还有佘老伯的下落。”   “这么多人如果都活动在这一块地方,肯定会碰面的。”我摇了摇头。   “我们尽量谨慎一点,能不碰面就不碰面,以免有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在暗处比在明处容易行事。”师父说,“不过,纵然被发现,这个村子我们也必须要留守。我们道家,以降妖伏魔,济世救人为己任,因此,必须要找到那些失踪的村民。”   “师父,那我们要怎么找呢?我已经找了好几天了。”   师父点上一支烟,叹道:“抽丝剥茧,寻找线索吧,冷儿,你再把回临江村以来的所有经历仔细讲一遍。”   几人慢慢吃着火锅,聚精会神的听我讲述着,一遍讲完,用了近两个小时。舱外的江面上,黑乎乎一片。   师父沉思道:“赵欣的两个保镖趁佘老伯虚弱时夺走了阴尸,之所以和李淳一联手,应该是借用他的道术将阴尸控住,以探查袁崇焕的阴魂和《殡葬全书》的下落。李淳一来到了这个村子,劫走了村民,准备以他们做‘阵铒’,通过‘聚阳阵’控住阴尸,没想到出了变故,那些村民之中,有几个不是活人,而变故的根源,应该和船底这口棺材里的东西有关…”   娜娜轻声道:“好复杂…”   ‘嘘’,丝丝冲她打个噤声的手势,夹起一颗肉圆塞进了她嘴里;晨星托着下巴,静静的坐在我旁边;小丫不断把菜夹进向风的碗里;师父就像一尊雕塑,筷子伸进锅里,却纹丝不动。   “村女…那个村女!”师父抬起头,目光湛然的道,“我们就从这个线索开始,这样,冷儿,等下带我去那个破庙看看。阿风留在船上,照护她们四个的安全。”   “是两个照护三个。”娜娜笑道,“我不用照护,遇到坏人,倒可以当打手…”   师父微微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把你们两个也卷进这复杂的漩涡里来。”   丝丝用玩昧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格格笑道:“大师不用内疚,我跟着老娜,不是蹦极就是飞车,还玩儿‘过山船’,跳尽人间漩涡了,再说,阿冷是我们的朋友…”   师父笑道:“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为冷儿感到欣慰。”   向风若有所思的用筷子拨弄着一根青菜,喃喃道:“唉,我妹妹也不知在哪里,如果她在,该有多好…”   我和师父对视一眼,心道,向娟就埋在那块‘养尸地’里,向风迟早都会知道他妹妹已经死了,不知道会怎样。想到这里,我心底笼上了一丝愁云…   深夜的山里,一片漆黑,对于阳人来说,这里无疑是一个另类而又恐怖的世界。然而,对于游魂和邪物来说,深夜时的荒山野岭,却是它们的乐园。   路过一道很陡的矮坡时,师父在旁边的树上轻轻一按,便蹿了上去。   “师父,你,你的功力恢复了?”我惊讶道。   “没有,只恢复了一点。”师父笑了笑,“再高一点就上不去了,完全恢复,最少要两年的时间。”   师父有张氏血统,并且有这么多年勤修苦练的根基,跟我换了两魄,只是暂时失去了原来的功力,通过一段时间的修炼,慢慢就能恢复。就好比,师父没有给我他两魄的功力,我也可以通过自己苦练来获取,只不过,进境比师父要慢的多了。   广东山里有很多寺庙和道观,旅游圣地的庙观香火十分鼎盛,而一些建在荒山野岭的,由于地处偏僻,却不为人问津。不过,这样的庙观,却是方士修行的好去处。此外,还有一些古老的庙观,都是旧时的村落为保一方平安而捐建的,很多后来被改成了祠堂,或者年久失修荒废在了那里。   眼前这座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建的,砖瓦看起来很古旧了。门檐上长满了嵩草,三间破破烂烂的庙堂,孤独的立在空空荡荡的大院子里。两棵粗大的苍松亭亭如盖,飒飒轻响,似乎在述说着无数古老的故事。整个景象,很像电影里‘兰若寺’的翻版。   师父在路上嘱咐我,那‘尸娃’以后不能用了,驭尸之道,带有一定的邪术性质,任何灵体,都应当自主而生,而不是被人操控。师父说,到时候看能不能查明来历,然后帮它超度…   一边说,一边推门来到庙里。师父忽然停了下来,用鼻子嗅了嗅,沉声道,小心一点,我感觉这里有阴气…   第一百七十六章 阴影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的心顿时收了一下。师父在老家时,常年和墓地打交道,对于阴气的感应相当灵敏。   师父看了看我,宽慰道,“别怕,也有可能是这座庙本身的阴气。”   师父告诉我说,一般香火鼎盛的寺庙,阳气是很冲的。以‘灵光寺’为例,由于游人络绎,香火不断,寺里有很强的阳气,如果冲荡出去,方圆数里的阴物都会受到影响,这样,就违背了阴阳平衡的宗旨,非但不会护佑一方,反而会干扰磁场和附近一带的风水。   所以,寺庙不是胡搭乱建的,对风水极有讲究。如果没有特定的风水布局,便要择址在江河湖畔,或者聚阴之地,水能克阳,而山,则可聚阴。这就是众多寺庙修建于山里的原因,利用山地聚阴的特性,来克制寺庙里的阳气,把阳气封固在里面。因此,在风水学里,寺庙属阴,以阴纳阳,它的阳气,来自于香火,一旦香火断了,寺庙便成了聚阴之地…   来到正中的庙堂里,师父点起一根蜡烛。摇颤的烛火,把那些佛像的暗影投射的十分巨大。地上积着很厚的灰尘,上面还有凌杂的脚印和那些村民躺过的痕迹。   “那个村女躺在哪个位置?”师父问。   “大概在…这里。”   循着记忆,我来到靠近佛像的一个地方。庙堂四面透风,师父蹲下身,小心护着烛火,仔细在地上查看着。   “冷儿,你是说,凌志飞和那村女发生关系以后就变得虚弱了?”   “嗯…”   “把那两晚的过程再仔细讲一遍我听。”   “啊?”我一愣,“哦,好吧。”   讲完以后,我的心‘突突’跳的厉害,背上已经冒汗了,仿佛那村女正躺在我脚下的地面上。师父目光沉静,若无其事的沉思着。   “冷儿,拿着蜡烛。”   师父从包裹里取出一只小碗,把烧酒倒进去,随即咬破食指,挤了两滴指血在酒里。师父端起那只碗,猛喝一口,朝地上喷去,酒水化成千万点,就像一道白雾。   “快看!”师父指着那地上。   我赫然发现,在被酒水喷过的地方,出现一种浅浅的印痕,就像火焚过一样,呈现出一种焦黑的颜色。师父又喷了一口酒,那印痕便扩大了一些。随着师父不断的喷酒,渐渐的,一个类似人形的印迹便呈现了出来,只是不是很规则。   “果然是邪物!”师父沉声说。   师父告诉我,在邪物躺过的地方,地面的土层受阴性磁场的影响,会发生一定性质的改变,留下关于那邪物的‘记忆’,这种‘记忆’,叫作‘阴影’。指尖血阳气很盛,被烈酒催发,阳气更盛,把含有指尖血的烈酒喷在‘阴影’上,‘阴影’便会显现出来,呈现出一种类似火烧的痕迹…   “难道那村女便是棺材里那东西?”我惊讶道。   师父摇了摇头,“不一定。”   连那村女在内,那个小村子里总共失踪了五个人。一对老夫妇说,那个村女是他们在外面打工回来不久的女儿。然而,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脑筋迟钝,还是口语障碍,无论我怎么询问,那对夫妇就是描述不出他们女儿的样子,家里也没有照片。   师父用同样的方法,在庙堂里所有村民躺过的地方喷了一遍,再没有出现类似的‘阴影’,也就是说,其余失踪的那四个村民并不是邪物,最起码,躺在庙堂里的时候不是…   随着酒气的蒸发,地上那个‘阴影’渐渐淡薄了起来,之所以形状不规则,师父说那村女肯定动过。我不禁想到那天晚上,从外面回来时,我发现那村女好像移动了位置。   “走吧,我们去偏堂里看看。”   师父轻轻推了我一下,我这才回过神,转身时,蜡烛一倾,一滴烛泪落在了我手上。我吃了一痛,手一松,蜡烛便朝地上坠去,被我迅速弯腰抄在了手里。就在蜡烛火光晃动的一瞬间,我目光一斜,忽然发现,在两尊佛像的夹道里,隐约有一只浅浅的脚印…   我心中一动,“师父,等一下。”   凑近一照,果然是一只脚印,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女人留下来的,在那脚印正上方不远的地方,又有一只。   师父一口酒喷在那两只脚印上,两个黑黑的印痕便缓缓显现了出来,一正一反。看着这两只诡异的脚印,我脑门上已经渗汗了,这夹道离那村女躺的位置很近,毫无疑问,里面的脚印是她留下来的,可是,一正一反,说明了什么?难道她单脚跳着钻进了夹道,又跳了出来?   头顶上,两尊佛像冰冷的立着,森严的表情,在黯淡的烛光下看着令人心里发怵。   师父冲我招了招手,我们两个钻进夹道,来到了佛像的后面。我们在其中一尊佛像后面又发现了两只并排的脚印,此外,便没有别的发现了。   这里空间虽然很宽敞,可是,墙壁上却没有洞孔,那村女来到这里做什么?如果她是来捉迷藏,我也无话可说…凌志飞,凌志飞,找到我就让你睡…   ‘呸’,我暗暗啐了一口,阿冷啊阿冷,你脑袋里都是些什么思想!看样子不像是来捉迷藏的,那么,就是来拜佛的?阳人拜佛拜正面,邪物拜佛拜屁股?如果都不是,那她站在佛像后面干嘛?…   看师父浓眉紧锁的样子,他肯定没有我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师父东瞧瞧西看看,连连摇头,看起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师…”   我刚要开口,师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随后迅速吹熄了蜡烛。   “有人来了。”   我侧耳去听,果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随着亮光的出现,来人进了庙堂里,听起来有好几个。   一个人使劲抽了抽鼻子。   “怎么有这么大的酒味儿?”   听声音,是那守林人老钟,那么,其他几个,一定是萧山,老七,和凌志飞了。   我悄悄侧头,透过佛像之间的缝隙一看,果然便是几人,好在,地上的酒已经干了,那‘阴影’也跟着消失了。   “说不定,李淳一他们又来过了,碰到了正好找他们算帐。”萧山阴沉着一张脸。   凌志飞还是一副萎靡的样子,老七正在东张西望。   “老钟,你到底用什么方法找那阴尸?”萧山问。   那老钟‘啊’了一声,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脸上尽是茫然。   “啊什么啊?我问你怎么找阴尸!”   “哦哦,是这样的,萧总。”老钟说,“这座庙荒废了好多年了,是一块聚阴之地,像阴尸那样的阴物最喜欢阴地,我准备在这里布阵,想办法把它给引来。”   老七‘嗤’的一笑:“你就不怕,把别的邪物也给引来?”   “不会的,我们茅山教的引尸大阵,只对尸体有效果。”   老七道:“那好吧,引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那阴尸是我养的,只要你引来,我就有办法控住。”   我心道,现在看来,有能量的尸体不止那阴尸一具,你要是真有本事全部能引来,倒也省去了我们不少寻常的麻烦。老钟偷偷扭过头,我看到他脸上写满了忐忑,估计也是心里没底,他跑去村里探查,说明已经知道了养尸地里那老妇尸体失踪的事。   凌志飞盯着地上,直直的出神。   “志飞,你怎么气色还这么差?”萧山问。   “啊?”凌志飞抹了一把口水,“可能因为没休息好,伯父不用担心。”   几人商议妥当,决定明天先去筹备布阵用的东西,便出庙而去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蜕变   凌志飞走在最后,背影看起来十分单薄,微微颤抖,就像一片飘摇的芭蕉叶子。余下几人自顾的聊着天,似乎没有人太过关注于他,不知怎地,我忽然觉得凌志飞有些可怜。   待众人出庙远去之后,师父重又点起了蜡烛。烛光下,师父出神的望着黑黑的外面,不知在想什么。   “凌志飞看来伤了元气…”片刻,师父摇头叹道,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下面的两只脚印上。   我们在佛像与墙壁间夹道的地上又搜寻了一番,的确再没有别的发现了,不知道那村女站在佛像后面到底要干什么。   起身时,我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伸手在佛像的背上拍了一下。   “这他妈邪门儿了,看样子,邪物也玩儿捉迷藏…咦?”   忽然,我发现在佛像背部的高处隐约有印痕,仔细一看,果然便是脚印!原来她跳到了佛像上!   庙里的这些佛像,积了不少灰尘,从后面看,背都很高,就像一个个弓腰驼背的巨人。师父用酒一试,上面的脚印正是那村女留下来的。   “师父,她为什么要跳到佛像上?”我疑惑道。   师父道:“我觉得,可能是为了躲避什么东西。”   “躲避东西?什么东西?”   师父只是摇头,说,也有可能是躲避人,看样子,那村女纵然是邪物,也没有太大的能量,因此,要吸纳阳人的能量为自己所用。自古阴阳相吸,当阳男遇到吸力强大的阴女时,就会不受控制的与其发生关系,将魂魄里的能量转注给对方。听起来,跟民间传说中的被女鬼吸食精气差不多…   我点点头,心道,怪不得我那晚蹲在地上时,特别想和那村女发生关系。突然,我想到了孙德寿,那货每天都喂那些村民稀饭吃,离的更近,为什么他像没事儿一样?   师父告诉我说,修道的人,定力比一般人要强大。我心道,幸好我也有一点修为,否则的话,那晚肯定就范了,伤身事小,对不起晨星事大…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后怕,更加坚定了修道的决心。   我们翻遍庙堂的每一个角落,再无所获。师父决定,后面除了寻找村民以外,暗中窥视萧山等人的举动,看他们搞什么名堂,如果真的招来了阴尸,一定要抢夺过来,不能落入歹人的手里。   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庙里十分冷寂,阴森森的,外面漆黑一片。时而刮起一阵风,便有树叶翻滚进来,飞扬起粒粒的灰尘。   “冷儿,我们先回去吧。”说完,师父将酒碗递给了我。   师父向来勤俭,从不浪费东西,衣服一穿就是好多年。在我小时候,他就经常教导我不能浪费每一颗粮食,要节约。因此,当我长大以后,虽然在广东沾染上一身痞性,但无论身上有多少钱,我都没有大手大脚的习惯。   看着碗里用剩的小半碗酒,我打开酒瓶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倒了进去。虽然极为小心,然而,由于酒瓶口颈太小,还是溅了不少在地上。   控完最后一滴,当我准备起身时,我忽然发现,那地上被酒溅到的一个地方,又出现了阴影!   “师父,快看!”   那是一只宽宽大大的脚印,很新,正是刚才萧山他们几人落脚的地方,会是谁的?   师父取出木尺,丈量了一下长度和宽度,大体推测,应该是凌志飞的。   全部喷上酒以后,只见这只脚的阴影比较淡薄,若隐若现的。   “糟了!”师父说道,“凌志飞好像不只是伤了元气那么简单,而是体质正在向邪物蜕变!”   听完师父的话,我感觉后背凉飕飕的,用酒淋向旁边那只同样大小的脚印,也出现了阴影。   “冷儿,我们要救他!”   “救…救他?”   “嗯。”师父两腮紧绷,目光里透着沉静。   “可是,师父,那凌志飞不是好人,你有没听过‘农夫和蛇’的故事?”   “扶危济困,是我们道家的本份,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师父说道,“况且,通过凌志飞,我们可以尝试一下能不能找到那村女的下落,纵然找不到,说不定也可以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黯然一叹,缓缓站了起来,沉声说:“好吧,我听师父的。”   “好孩子,我们走!”   凌志飞纵然‘蜕变’,应该也是这两天的事,因为,庙堂里以前留下的那些脚印都没有出现阴影。   我和师父一路疾行,来到那守林人老钟住的竹篱小院。屋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看样子那些人还没有睡。   “师父,冲进去把他抢出来么?”我小声问。   “不。”师父摆了摆手,“见机行事吧,最好能把他单独引出来,打昏以后弄走。”   我和师父小心翻过篱墙,轻手轻脚的绕到屋后。透过窗口的缝隙看进去,只见萧山几人正在喝酒,桌子上一片狼藉,摆满腊肉、腊肠、花生之类的下酒菜。   老七一张肥脸,红的就像能掐出血来,矮墩肥胖的身子靠坐在桌旁,就像一颗炮弹;萧山眉头紧锁,表情像便秘一样,似乎正苦苦思索着什么;老钟背对着我,夹着一根烟,‘噗噗’的猛吸,空寂的屋子里,只有他‘吱吱’的吸烟声在回响;这三人看起来神情都有点忧郁,唯独凌志飞,表情木讷的坐在那里,呆呆的盯着桌子上的酒菜…   “对了,老钟,你下午时去哪儿了?”老七打破了沉默。   老钟手一颤,就像被烟烫到一样,随即‘呵呵’笑道:“去了那边的小村子,那里住着我的一个朋友,我过去看了看他。”   萧山眼睛一翻,犀利的眼神就像要把人看穿一样:“你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他吧。”   “当然没有,只是一个酒友而已。”   萧山盯了片刻,目光一黯,又恢复了沉思的样子。   “志飞。”老七叫了一声。   “嗯?”凌志飞僵直的抬起了头。   “你是说,李淳一他们往东南方向跑了?”   “嗯,他们去追那阴尸了,当时现场很乱。”凌志飞有气无力的说,“那些村民不知怎么醒了过来,我躺在地上瞄了一眼,现在回想,我感觉李淳一他们好像认错了目标,追的那个不是阴尸。”   “哦?”老七一愣,“之前你怎么没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头几天昏昏乎乎的,今天脑子里特别清明。”   “志飞,你真的没事?”萧山问。   “没事,伯父不用担心。”   “那就好,多吃点肉补补。”   凌志飞点下头,随手夹起一块腊肉丢进了嘴里。我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他,我看到,凌志飞竟然连嚼都没嚼,那么大一块腊肉,就这么硬生生吞了下去!经过咽喉时,连脖子都给涨粗了!   我被这个诡异的现象吓了一跳,萧山他们却谁也没有注意,自顾闷头吃喝着。   忽然,凌志飞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   “伯父,你们先吃,我出去方便一下。”   萧山摆了摆手,凌志飞缓缓起身,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冷儿,跟上他。”师父俯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们悄然尾随在后,跟着凌志飞越走越远。我心里暗暗疑惑,这人撒个尿跑这么远做什么…   登上一道山崖,凌志飞停了下来,我和师父藏身在了树后。虽然这天晚上没有星光,但从下面往高处看,倒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凌志飞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并没有解裤子,而是脱起了上衣,很快便脱光了,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肉。   我心道,莫非那崖下有个水溪,他要跳下去洗澡?正疑惑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凌志飞突然把手伸到背上,撕下一块薄膜状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死皮   我已经完全看的呆了,回过神时,凌志飞已经撕下了好几块那种‘东西’,随手一丢,其中一块在山风的作用下飘飘的飞了起来,挂在了崖顶的一棵树上…   我低声问:“师父,要不,我冲上去把他打晕?”   “再等一等。”师父轻轻按了按我的肩膀。   转眼间,凌志飞又撕下了几块那种‘薄膜’,随后,他似乎很舒坦似的扭摆了几下身子,就像水蛇一样。穿好衣服,整个人忽地不见了,难道真的跳崖了?   来到崖顶朝下一望,只见崖坡并不是很陡。崖下的草丛和灌木间晃动着一个身影,正是凌志飞。   那块‘薄膜’还在树梢上随风摆颤,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会以为那不过是一只方便袋子。   我伸手够了下来,用手电一照,竟然是一块死皮!就像我们平时长脚气,脚心糜烂撕下来的那种皮一样,只是要薄一些,隐约可见淡淡的皮肤纹路…   看着这么一块东西,我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从头顶凉到了脚心,同时又觉得很恶心。   “走,我们跟上他。”   师父把我一拉,我下意识的把那块皮装进了口袋里,随师父追了下去。   凌志飞走的不快,不一会儿,钻进了一片竹林。   林子里很黑,竹叶‘沙啦啦’响,撩拨的我每一根神经都绷的紧紧的。在林子正中有一片空地,昏昏乎乎中,只见凌志飞正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身子轻轻蠕动,十分诡异。   “干什么的?!”   我断喝一声,打开手电一照,只见那凌志飞脚下躺着一具尸体,仔细辨别,却是那小村子里失踪的那个老妇!老妇的脸上少了一块肉,就像被什么东西噬咬过,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这时候,凌志飞扭过了头,我迅速捂住了嘴巴。手电光下,我看到凌志飞眼睛通红,嘴上正叼着一块黑乎乎的肉。毫无疑问,老妇脸上的肉也是被他给咬下来的…   凌志飞吐掉嘴里的肉,表情木然的瞪着我们。   “你在做什么?”我壮起胆子,往前走了几步。   这时候,我听到凌志飞嘴里发出一种‘呜呜’的低吼声,就像野狗一样。   “冷儿小心!”   师父话音刚落,凌志飞就‘呼’的一下朝我扑了过来,我感到有一股阴风袭面而来,一瞬间,凌志飞就扑到了近前。骇然之下,我飞起一脚,踹在了凌志飞的下巴上。这一脚踹的很重,凌志飞的下巴歪到了一旁。然而,他却并没有往后退。   一呆之下,凌志飞两只铁钳般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张着歪嘴朝我脸上咬来,浓烈腥臭的气息冲的我眼前一黑。   我被掐的喘不过气,胳膊一软,手电筒掉到了地上。眼睁睁看着两排森白的牙齿越来越近,而我却无力闪躲。   这时候,师父一个箭步跃了过来,随着‘咯’的一声,凌志飞松开了手。我揉着脖子,拼命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精神一振,拣起手电筒一照,原来,师父情急之下把手伸进了凌志飞嘴里,替我挡住了那一咬,而他的四根手指却被凌志飞死死的咬住了。   就在我准备扑上去帮师父时,师父大喝一声:“阳血冲关!”用左手的食指按住右臂肘关节处猛的往下一推,凌志飞松开嘴,‘嗵’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师父迅速抽出一道符,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了上面,团皱以后,塞进了凌纸飞的嘴里,‘咔叭’一下帮他扶正了下巴。凌志飞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看样子晕了过去。   师父右手的手指被咬的很重,还有鲜血在不断往下滴。刚才,师父将阳血从伤口逼了出来,冲进了凌志飞喉腔的‘太阴关’,治住了他体内激突的阴邪之气。在阴阳学里,‘太阴关’是自然界阴阳二气往返于人体的关口。   师父胡乱擦了擦手上的血,喘着粗气看了看四周说:“竹子是属阴的,凌志飞之所以狂躁,可能跟这里的环境有关,这里不宜久留,冷儿,我们抓紧带着他离开。”   我背起凌志飞,师父扛起那老妇的尸体。走出竹林,在附近不远找到一个山洞,这一带,山洞很多。进到洞里,我把凌志飞放靠在一块平整的石头旁,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师父取出酒,给凌志飞灌了一口,凌志飞下意识的吞咽,将那道符吞进了肚子里。   灌第二口时,凌志飞一阵咳呛,醒了过来,无神的看了看四周,目光扫到我时,大惊之下,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被师父给扶住了。   “阿冷,你们…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哼’的一声,将头扭向了一边。   “不用怕。”师父说道,“我们不会害你,相反,而是来救你的。”   “救我?”   “你这种人死不足惜,是我师父心好,要救你,怎么,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凌志飞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把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指着那老妇的尸体道,“她怎么会在那竹林里?”   凌志飞直直的盯着地上的尸体,吞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她…她…”   师父叹了口气,把右手的伤口又挤出血来,倒了些酒在上面,移开凌志飞的腿,将酒淋在地上的印痕上,黑黑的‘阴影’便显现了出来。   “啊!这是…”   “这是‘阴影’。”师父道,“你的体质已经发生改变了,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很想吃腐败的东西?”   凌志飞愣愣的点了点头。   “让我看看你身上吧。”师父说。   犹豫了片刻,凌志飞缓缓脱下了上衣。我定睛去看,只见凌志飞身上的皮肤颜色深浅不一,一大片一大片脱落的痕迹,似乎分成了两层,里面那层就像死皮一样,没有一点光泽,外面那层也和正常人的不一样。   “伸出你的舌头给我看看。”   凌志飞依言照做,只见他的舌头,靠近里面的舌苔连一点血色都没有!   “张师父,怎么样?”凌志飞紧张的问。   师父只是摇头。   “张师父…”凌志飞挣扎着跪在了师父面前,带着哭腔说,“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我尽力吧,不过,无论我问你什么,你必须要如实回答我。”   凌志飞头点的像捣蒜一样。   “好,那我问你,那个村女是什么来历?”   “村女…”凌志飞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   我冷笑道:“你在庙堂里干的龌龊事,都被我看到了,告诉你吧,你之所以变成这样,就和她有关,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种邪物,你现在也在向邪物转变。”   “她…她…”   凌志飞告诉我们,李淳一得知赵欣的保镖得到‘阴尸’以后十分高兴,准备驾船沿江而下。李淳一说,下游比较偏僻,都是些荒山野岭,很多村子隐藏在山中。想要布阵控住‘阴尸’的话,需要一大批阳人,这些阳人,便要着落在那些村子里,僻落的地方容易行事。不知道为什么,除此之外,李淳一竟然出高价买下了那条渔船…   “等一等。”师父打断道,“你不知道他买船的目的么?”   凌志飞摇了摇头。   “那么,船底下那口棺材呢?”   “棺材?什么棺材?”凌志飞一脸茫然的问,看他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沉默了片刻,师父道:“算了,继续说吧。”   “就这样,我们乘着船,沿着江缓缓的朝下游飘去…”凌志飞继续说道,“一路上,李淳一显得心情很好,不时哼着小曲,沿途观察着周边的村子,寻找下手的目标。可是,那是村子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要么就是地理位置不好,不方便行事。   “到了后来,李淳一决定停船靠岸,去山里面寻找合适的村子。就在船刚停稳的时候,从岸边一条小道上忽然拐出来一个女孩儿…”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村女   我和师父对视了一眼,凌志飞所说的‘女孩儿’,肯定便是那村女了。   “继续。”师父沉声道。   凌志飞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当时天很阴,附近全是荒山野岭,突然冒了个女孩儿出来,我们几个人都有些惊奇。那女孩儿长的挺秀气,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一个打工妹。当时我们考虑,附近一带应该有村子,于是便向那女孩儿探问。   “女孩儿说她是四川人,常年在外打工。她的哥哥包了一条渔船,在东江上打鱼,住在江畔的一个小村子里,不久前,她哥哥将老家的父母也接了过来。于是,女孩儿便向工厂请了长假,过来与父母团聚。   “可是,那个村子她只去过一次,走来走去,在山里迷了路,好容易才又循回到江边。好像,那村子还要往下游再走一些…女孩儿说这些话时,目光不时的朝我身上打量,凭直觉,我感觉她好像对我有好感…”   我点点头,心道,凌志飞长的很帅,再加上海外生活多年,无论衣着装扮,神态举止,都显得卓而不群,很容易让女孩子心动。   “李淳一说,刚好我们也要去下游,不妨载她一程。女孩儿很高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开始时,我也没太在意她。那女孩儿很活泼,可能很少坐船吧,显得很新奇,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然后又跑到了后舱。过了一会儿,她从后舱回来,我无意间扫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她好像和先前有些不同了。”   “哦?怎么不同?”我问道。   凌志飞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当时我想,可能是我的错觉吧。这时候,那女孩儿也看向我,和她目光接触的一刹那,我心头突地一跳,我发现,从她的眼睛里,射出一种魅惑…”   说到这里,凌志飞停了下来,目光直直的盯着山洞黑黑的角落,似乎那里有什么诡异的东西。   “是…怎样的魅惑?”师父问。   “一种,勾人犯罪的魅惑,如果不是李淳一推开舱门走进来,我可能就陷进了她的眼波里。李淳一将那女孩儿喊了出去,让她辨别那村子的方位。我就像丢了魂一样,跟在后面走了出去,我这才发现,那女孩儿的身材也很不错,心道,在这么荒僻的地方,没想到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最后这句话,凌志飞那晚在庙堂里也说过。   “然后呢?”师父道。   “无论李淳一怎么问,那女孩儿只是摇头不语,她显得迷迷登登的,和初时相比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当时快到正午了,我们将船停靠在岸边生火煮饭。饭时,我们喊那女孩儿,她只是摇头不吃。   “吃过饭,李淳一打电话给赵欣的保镖,那二人便赶了过来,密议之后,决定随同我们一起,寻找合适的村子。我们一路沿江而下,行了两个多小时,看到一个老妇正在江边洗衣服。我们靠上前探问,没想到,那老妇竟然认识船上的女孩儿。一问之下,原来那老妇正是那个村子里的。那女孩儿懵懵懂懂的,只是点头。   “听说我们是来‘考古’的,老妇就像见到大人物似的,对我们十分崇敬。我们跟着她进了村子,那女孩儿便被她父母领回了家中。老妇和那些村民都很热情,拿来很多好吃的款待我们。吃饱喝足以后,李淳一在村子里观察了一番,把我们叫了出去。李淳一显得很兴奋,他对我们说,这个村子里的人简直就是老天爷送给他布阵用的。随后,李淳一安排了分工,命孙德寿和我去找一块适合布‘聚阳阵’的地方,赵欣的保镖阿力,则去弄‘阴尸’过来。李淳一很自信的说,凭他和阿强二人就能对付这些村民,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后来,李淳一将那些村民弄进了破庙里,再后来…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凌志飞指了指我。   “这个老妇的尸体呢,你从哪儿弄来的?”师父问。   凌志飞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李淳一那晚用我布阵凑数,并且想将我杀死。后面那些村民醒了过来,我趁乱逃走了,连摔带爬逃出很远,躲进了长草丛里,一直挨到天亮。我准备出山联系我伯父和老七,把李淳一的阴谋告诉他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爬越没有力气,爬了一整天都没有爬出山,后面,我终于爬不动了,昏倒在了一棵树下。   “醒来以后,一阵山风吹过来,我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儿。循着香味儿,我挣扎着爬过去一看,只见草窝里躺着一只死掉的山鼠,那香味儿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我只觉饿的要命,明知道这个东西不能吃,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抓起来便大啃大嚼。吃完以后,我忽然感觉自己有力气了,于是便起身摇摇晃晃的朝山外走去。   “快到那个小村子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这时候,我又一次闻到了那股香味儿,和先前那只死老鼠比起来,这次的香味儿更加浓郁,好像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就这样,我走进一间屋子,看到那老妇正直勾勾的站在床边,她儿子口吐白沫躺在那里,已经被吓死了。从那老妇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刺激的我眼眶一阵阵发热。我扑上去,一口便从她脖子上咬了一块肉下来,她便瘫软在了地上。   “我连拖带拽,把那老妇拉出了屋子,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个地方把她给藏起来。我就像一只护食的老鼠一样,拖着老妇在山里猛奔猛走,生怕有人抢夺我的食物。直到来到一片竹林,我感觉这里很僻静,没有人过来,于是就将她藏在了里面…”   凌志飞说到这里,我已经恶心的快要吐出来了,地上那老妇的尸体散发着阵阵腐臭,而凌志飞却把它形容成‘香味儿’…   “张师父,我这到底是什么毛病,求求你告诉我!”   凌志飞‘嗵’一下又跪在了师父面前,就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师父看了他一眼,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尸变…”   “尸…”   我和凌志飞同时瞪大了眼睛。   师父告诉我们,凌志飞体内有很重的尸毒,本来,只有尸毒倒也不是很要紧,想办法拔出来就可以了。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吃了腐肉,身体受到刺激,尸毒扩散到了脏腑,完全和血脉胶固在了一起,以致体质发生了改变。估计,再脱几次皮,尸毒攻心,就会变成行尸了…   “张师父,你可要救救我啊!”   师父叹道:“我尽力吧,驭尸驱毒,是茅山教的东西,我不是很懂,不过,像你这种情况,就差尸毒攻心了,茅山教传人也束手无策,我先想办法把你体内的尸毒给压制住,再看能不能逼出来。”   凌志飞抹了一把眼泪,“我宁愿抹脖子也不愿变行尸啊,张师父如果能救我,我以后一定给你做牛做马!”   我‘哼’了一声,道:“我师父可不需要你这样的牛马,只要你别再干坏事就行。”   “我保证!我发誓!我对天发誓!”   师父说道:“在尸毒逼出来之前,你要做到一件事。”   “一定做到!一万件我都答应!你说!”   “不能再吃腐尸。”   “……”   “否则神仙都救不了你。”师父冷冷的看着凌志飞,“做的到吗?”   “我…”凌志飞一咬牙,“做的到!”   这时候,天快亮了,师父朝外面看了一眼,“冷儿,扶起他,我们走。”   第一百八十章 阳极阵(1)   可能是由于先前一番剧斗,凌志飞走起来有气无力的,软软的挂在我身上。我们走的很慢,快到那村子时,天已经大亮了。   那天,凌志飞随同李淳一一起到过村子,那些村民都认识他。师父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将凌志飞藏在了一棵树后,我们便朝村子里走去。   来到村里一看,除了那建筑工兄弟在屋里守着他表哥的尸体以外,其余那些村民竟然不知去向。一问之下,那汉子说他也不知道,他跟那些村民不熟,一大早,就听他们吵吵嚷嚷的出村了。   见到老妇的尸体,那汉子‘哇’的一声便扑了上去,哇哇猛哭。我和师父劝慰了他一番,心里都有些酸酸的。那尸体身上已经被啃的千疮百孔,到处都露着骨头,师父解释说,是被野狗给咬的…   晨风中,山间的荒草来回舞动,草叶上露珠点点。   “师父,那老妇怎么会自己从‘养尸地’爬出来回到家里?”   师父皱眉思索片刻,问道:“冷儿,你那晚在‘养尸地’有没有触碰什么东西?”   “没有啊,我只是把那‘磁圈’里向娟的尸体挖出来,然后又埋了进去。”   “那就怪了。”师父说,“难道是有什么东西操控了她?”   我想到守林人老钟那晚和那老妇儿子的对话,老钟是茅山教的传人,估计他后面是想用‘驭尸’的方法操控老妇,寻找她藏起来的钱。不过,还没等他实施计划,老妇就跑了…   想来想去,我也想不出个究竟来。只觉这段发生的事处处匪夷所思,佘义下落不明,阴尸不知去向,那村女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事态的发展,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转的我头脑发晕。然而,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对我说,越是复杂,越说明真相已经不远了。直觉告诉我,我们距离那个古老的传说,那个千年的诅咒,已经很近了,真相,就隐藏在漩涡里…   我扶着凌志飞,和师父朝江边赶去。快到江边时,隐约听到有争吵声,被江风一阵阵送过来。登上一处高地,朝江边望去,只见那些村民一个个挽着裤管站在浅水区,向风携着四名‘女将’站在船头,不知正和那些村民争辩些什么。   我们把凌志飞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急忙赶了过去。   “阿风,这是在干嘛?”师父远远问道。   “师父,他们要把我们从船上赶走,把船给卖掉。”   那些村民见我们过来,‘扑踏踏’围了上来。   “来的正好,你们抓紧搬走,去找地方住,最多再给你们两天期限,还找不到那些人,我们就一起报警,把你们也当骗子抓起来!”   “我们才想起来,那个‘考古学家’还有一条船在这里的,他把我们害这么惨,这条船肯定要归我们的…”   “对,没错,搬走快点,我们要卖船…”   那些村民七嘴八舌,我心头的火苗子‘蹭蹭’的直往上蹿。帮他们找人,倒像是欠了他们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还要赶我们下船。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你出于好心帮别人做事,对方却认为那是你的义务。很多时候,明明你没有错,出于心胸和道义一己担责,没有人会看到你的心胸,你承认,那么你就是错的。很多时候,你如果自认为欠了对方,那么,对方也会感觉你欠了他。所以,一定要有原则,无论生活,还是爱情。过分的退让,不是心胸宽广,而是懦弱。   师父缓缓扫视众人,只说了一句话:“这船不能卖。”   “你家的啊?!”   一个汉子袖子一撸就冲了过来,我拳头捏的‘咯叭’一声响,迎上前,一个背摔就将他撂在了水里,余人都被吓得愣住了。   “要动手吗?”我冷冷的用手划了一圈,“一起上吧。”   “冷儿。”师父拉了我一下,对那些村民道,“我说过,这里面牵涉到超自然的东西,报警就没有用的,那个大妈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回村里看看。后面,我会想办法找到其他几个人,总之,这艘船现在不能卖。”   不知道是被师父的威严给震住了,还是被我的身手给吓到了。那些村民没一个敢看我们,悻悻的走了,边走边嚷嚷,最多两天,你们看着办…   “这些人真过分。”向风‘哼’的一声,“这么一艘破船也要贪,难道要我们住山洞吗?”   “住哪里倒不是问题。”师父说道,“主要,我要查明这艘船底下棺材的来历…冷儿,过去把他扶到船上来吧。”   我扶着凌志飞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我们,尤其晨星,船上几人,就她认识凌志飞。   “星妹!”凌志飞脸上一喜,随即一黯。   晨星往后退了一步,“阿冷,他…”   “他中了尸毒。”师父望望四周,“到船上说吧。”   加上一个凌志飞,船舱里已经有些拥挤了,凌志飞靠在远处的角落里,就像罪犯一样,低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看晨星。   “阿冷。”晨星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   “怎么了?”   “我…我可以烧点水给他喝么?”晨星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   我一愣,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师父说:“那些村民说不定还会找来,看到志飞,肯定有不小的麻烦,况且,萧山还在这附近,发现志飞不见了,说不定会到处寻找,我们把船驶往上游驶一段吧。”   往上游驶出里许,渔船缓缓向岸边靠去,娜娜驾船的技术越发娴熟了。   这时候,晨星已经烧好了水,倒了一碗,端给了凌志飞。   “谢…谢谢…”   凌志飞还是不敢看她,双臂颤抖着接了过去。   喝过水以后,师父问道:“志飞,感觉怎么样?”   凌志飞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师父说,施法压制尸毒,要等到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让他忍耐一下。   “对了,你是说,那村女去了一趟后舱,再回来时,就像变了一个人?”师父问。   “嗯。”   “那你仔细想想,她去了有多久。”   “大概…五六分钟吧。”   师父点点头,朝舱外走去,我和向风跟在了后面。   “师父,我觉得,那村女下过底舱。”我指着那块翻板说。   “我也这么认为。”师父说,“我怀疑,再次回到船舱里的,已经不是那个村女了。”   “不是那村女?那是…”   师父目光沉静的看着我:“棺材里的东西。”   向风吞了口唾沫,自从‘死而复生’以后,向风的脾气似乎比先前暴了许多。   我直直的望着满江的水,脑子里只是不断回响着师父的话,‘棺材里的东西’…   如果师父说的是真的,那么,真正的那个村女又跑到哪里去了呢?…我只觉头发根儿慢慢竖了起来…   “先去休息吧,等下中午时,你俩给我压阵。”   “师父,什么阵?”向风问。   “阳极阵。”   时间飞快,我感觉没睡多久,就已经是中午了。被师父叫醒以后,只见外面风虽然不小,却已经有了阳光,照的整个江面明晃晃的,层层叠叠的水波,粼粼浮动。   简单吃了点东西,师父看了看表说:“差不多了,收拾东西,我们上岸找一个适合布阵的地方。你们几个女孩儿,就留在船里吧。”   师父从舱门旁边的小鱼篓里提出一只乌鸡,拿好布阵用的东西,向风扶起凌志飞,正准备走时,晨星突然叫住了我。   “阿冷,你手上那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鸡皮疙瘩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我手上沾着一块白花花的死皮,正是凌志飞身上脱下来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阳极阵(2)   昨晚师父拉我下那道山崖时,我一时没回过神,出于惯性,随手就将这块皮塞进了裤子口袋里,结果就给忘了。可能因为来回奔走运动,它不知怎么从口袋里钻了出来,由于我手上有静电,无意间碰到,它便粘在了我的手上。   我猛力一甩,那块皮飘飘的落在了角落里,贴在了晨星父亲那只空白遗像的相框上。   “这是什么呀?”娜娜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捏。   “他身上脱的皮!”我指指凌志飞。   “啊!”娜娜尖叫一声,就像触电一样退了回来。   丝丝捂住嘴,一阵干呕,向风和晨星都紧皱起了眉头。   凌志飞望着自己那块皮,显得极为尴尬,用哀恳的语气对我说道:“阿冷,麻烦你,丢到江里去…”   我走上前,伸手便要去捏,被师父给叫住了。   “等一等!”   所有人都望着师父,师父走到近前,缓缓蹲了下来。   “怎么了师父?”   师父目光怔然的盯着那块皮,随后,缓缓将死皮连同相框一起提了起来。   “我知道了!”师父声音有些激动。   “什么?”我疑惑道。   “相纸,这张遗像的相纸,好像就是这个东西做的!”   所有人都愣了,船舱里,呼吸声此起彼伏。   “人皮做的相纸?!”片刻,向风反应过来,惊讶道。   师父迅速拆开相框,将那张相纸抽了出来。   “你们看。”   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光,仔细去看,只见师父所指的地方,隐约有淡淡的纹路,和这张皮一比较,的确十分相像。   “我之前发现,这张相纸是由很多层特殊的材料构成的。”师父说,“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东西!我根本就没往人皮上去想…”   人皮做的相纸…   “星儿,你再仔细想想,这张遗像是萧山亲自给你父亲弄的吗?”师父看着晨星。   “当时,场面很混乱…我义父带了很多人给我父母料理后事,他从我父亲遗留的箱子里翻出一张照片,然后…”晨星仔细的回想着,“然后…我想起来了!我义父将那张照片交给了一个人,吩咐他拿去放大做成遗像!”   师父一喜:“那个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晨星连连摇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师父缓缓将凌志飞的那块皮折叠起来,放进了包里。   “看样子,志飞这种变异不是偶然的。”师父说,“在他之前,就有人发生过类似的变异,并且,将脱下的人皮收集起来,做成了相纸,这个人会是谁,这种相纸又有什么作用呢…”   船舱里鸦雀无声,师父摇了摇头说,我们走吧。   因为怕萧山他们寻找过来,我们将船停靠在了对岸。来到岸上,师父取出罗盘,带着我们往山里走去。   这一带比较荒凉,到处都是荆棘和乱草,阳光从头顶的树叶缝隙间洒下来,每个人身上都流动着层层的暗影。   师父端着罗盘走在前面,路过好几块空旷,阳光充足的地方,我认为都很适合布阵,然而,师父却没有停,我和向风不敢多问,只是跟在后面。一直来到一块幽僻背阳的地方,师父终于停住了脚步。   这里非常僻静,两边高高的山崖挡住了阳光,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脚下厚厚的枯叶,散发着霉腐的气味,踩上去‘吱吱’作响。   从风水学角度上来看,这里属于一块风水死角,即不适合住阳人,也不适合建阴宅,然而,师父却告诉我们,这里是布‘阳极阵’的好地方。‘阳极阵’,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阵局,第一,它很复杂,第二,它一般时候毫无用处。无论天罡阵还是天极阵,都是用来克制邪物的,纵然最没用的天坤阵,也是开坛祭神,祈祝一方平安的。那么阳极阵呢,答,取暖。   ‘阳极阵’名字虽然唬人,可它根本就不属于正统道术里的阵法。据说,发明此阵的,是北宋年间一位张氏道术奇才。说是有一天,那奇才厌倦了红尘,跑去山里隐居修道。到了冬天,山里寸草不生,一片荒芜,冷风肆虐,冻的人牙齿‘咯嗒嗒’响。山本来就聚阴,纵然屋子里点起火炭,那种阴冷的气息对于修道者来说还是十分明显。   那个奇才有一天突发奇想,创造了一种阵局,布在了自己屋子的外围,把山里流散四野的阳气吸纳过来,变成热量,传进自己的屋子里。   有了那阵以后,风和阴气都透不进来,终于不冷了,那奇才十分得意,给那阵取了一个非常牛逼的名字,叫作‘阳极阵’。这种阵,不同于‘聚阳阵’,阳气汇聚在里面,会变成热量,阵眼,有点类似于凸透镜的焦点。阵布好以后,的确不冷了,可是,问题出来了,屋子里越来越热,由‘冬天’变成了‘春天’,又由‘春天’变成了‘三伏天’,最后,简直成了火炉。那奇才这才知道,这种阵有很大的弊端,由于无法消除,只得撤掉。却又舍不得自己的心血之作,便一代一代衍传了下去。可是,这种阵只能布在山地,即不能降妖,又不能驱鬼,几乎没有用处。直到晚明时期,才有人发现它的作用,那便是克制尸毒…这种阵,作为张氏一脉的独家秘传,其它流派是不会使用的…   这时候,已经过了正午的十二点了,在十二点到下午两点之间,是整个一天阳气最盛的时候。之所以选在这时候,师父说‘阳极阵’比较消耗生气,对周围的动植物有一定的影响,阳气越盛,生气损耗的越小。   至于眼前这块地方,师父通过罗盘探测,这里是山地聚阴的‘盲区’,阴气十分薄弱,不会与阳气相冲。其实,所谓阴气和阳气,都是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般人根本就感应不到…   好了,废话少叙。师父命我们打开包裹,取出所有布阵施法用的东西,向风杀死那只乌鸡,把鸡血控进了一只碗里。   师父用飞快的速度蘸鸡血画了七七四十九道‘阳符’,把我和向风看的桥舌不下。更桥舌不下的还在后头,只见师父飞快的抽出一把竹篾,左弯右折,倾刻间便做了两个纸人,裹上黄纸以后,描眉镀眼,一男一女,栩栩如生。   弄好这一切,连半个小时都不到。师父满头大汗,累的气喘吁吁,分别贴了两道‘阳符’在纸人的头上,命我们对着罗盘,相距九米,分别放在了‘乾’位和‘坤’位上。师父告诉我们,这是‘招阳童子’。   休息片刻,师父将那四十九道‘阳符’沿着方圆九米摆了一个大圈,分别用碎石或土块压住。每七道符之间插一柱燃香,并且套一枚铜钱上去。   弄好全部这一切,师父看了看表,刚好下午一点。凌志飞瘫坐在正中的阵眼里,有气无力的看着我们。   “准备好了吗?”师父擦了把汗,问道。   凌志飞虚弱的点了点头。   “等一下阳气冲体,可能会很热,你要有心理准备。”   凌志飞愣了一下,又是点了点头。   “好吧,现在,把衣服脱了。”   “脱…脱衣服?”   这次,换师父点了点头。   凌志飞看了看我和向风,咬牙解起了扣子,衣服脱完,足足用了五分钟。   “内裤也脱掉。”   “啊?!”   我感觉凌志飞想死的心都有了,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脱的一丝不挂,不过,他还是依言照做了,往下一撸,一个裸男出现了,全身脱皮,就像长了‘白癫风’的裸男…   第一百八十二章 阳极阵(3)   凌志飞浑身赤裸的坐在‘阵眼’里,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他双手抱着胸,头垂的低低的,就像被强暴的女人一样,也不敢抬头看我们。   ‘阳极阵’经过一代代的衍化,和初创时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这种阵平时很少用到,因为很少会有人会中‘尸毒’。不过,必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张氏后人把它和其它阵局视为同等,不断的改进。   师父看着蹲在那里的凌志飞,说道:“你要站起来。”   “这…”凌志飞十分局促,望望我和向风。   师父笑道:“你们两个,背过身去吧。”   我和向风互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我忽然觉得凌志飞没那么讨厌了,只是比大姑娘还扭捏,都是男人,怕什么呀。   过了约五六分钟,师父令我们转过身,只见凌志飞又蹲在了那里,身上被师父用朱砂画满了符,红白相映,十分可笑,却又透着几分诡异。   师父一改先前的平和,满脸严肃的告诉我们,这种阵非同小可,等下不能有半点差驰,否则,不只凌志飞性命不保,我们也有可能会被迅猛急烈的阳气给灼伤。   交待完以后,师父用朱砂在我和向风头上分别画了一个十字。师父自己也画过以后,命我和向风分别坐在阵圈外围的‘离’位和‘坎’位上。   ‘离’代表水,‘坎’代表火,以阳躯镇住‘水火’,‘阳极阵’才算完满,不致受外界温度和湿气的干扰。   师父命我们三人全部盘腿坐好,一动也不能动。由于没有风,那些燃香的烟柱笔直而上,缓缓萦散,‘阳极阵’上空就像飘浮着一层薄雾,那些符纸围成的阵圈,侧眼去看,就像一个巨大的齿轮…   师父缓缓吐纳片刻,‘刷’一下抽出桃木剑,插了一道符在凌志飞正前方。随后,抽出钢针,反手一针,刺在了凌志飞后颈的‘风池穴’上(当然,我是看不到的,这是师父后面讲给我的),紧接着,由‘风池’到‘风府’,再往下到‘大椎’,一路沿脊柱而下刺了一遍,又刺过前胸诸处穴位…全部刺完以后,师父嘴上念念有词,脚踏‘正阳步’,围着凌志飞团团旋转。   ‘正阳步’,是当年天师张道陵帮人驱逐邪病痼疾时所用的,又叫‘丁字步’,踏步时,左脚竖直,右脚横平,每一步踏出,都有准确的方位和角度。   两圈踏完,师父猛然顿住脚,‘嚓’的一声将桃木剑拔了出来,一抖手,那道符飘飘的飞了起来,飞过山崖,瞬时不见了。   我忽然觉得,身周游荡着一种暖暖的气流,浑身说不出的舒畅,我有一种飘飘若仙的感觉,然而霎时间,那种气流腾然而起,消失不见了。我就像被抽空了一样,只觉心里说不出的烦闷,每一个毛孔里都躁动着不安。   “你们两个千万别动!”师父喝道。   要不是师父吼这一嗓子,我肯定站了起来,我急忙收慑心神,终于渐渐稳固了下来。   这时候,我感觉头顶上空起了变化,抬眼一瞧,太阳不知怎的跑到了上面,似乎伸手就能够到!   我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时,那根本就不是太阳,而且一个气体团,大约盘子大小,氤氲流转,越转越大。差不多脸盆大小时,师父又是一声断喝,将桃木剑插了回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我魂魄差点被震飞了,凭直觉,我知道是那‘气体团’爆了。紧接着,‘阳极阵’气流涌动,十分炽热,炙的我半边身子非常难受。我听到凌志飞牙齿颤抖发出的‘咯咯’声,师父全身鼓胀,衣服就像充了气一样。   只见师父两只手反复交错,拍,揉,点,戳着凌志飞身上的穴位。渐渐的,那种炙热感越来越弱,师父鼓胀的衣服也越缩越小。就听‘嗨’的一声,师父猛一拔桃木剑,‘啪啪啪’一连串响声,那些香全部断了。   “可以了…”师父浑身透湿,瘫倒在地。   “师父!”我和向风同时扑了过去,将师父扶坐起来。   “志飞…你感觉…感觉怎么样…”   凌志飞一动不动,也不吭声,我心头腾起一股怒火,抬脚就要踹他,凌志飞突然跃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   “好多了,我浑身充满力气,谢谢你,张师父!”   凌志飞就像一只从沸水里捞出来的大虾,全身通红,对着师父连连作揖,下面那根‘胡萝卜’也跟着上下摆颤。   “那就好。”师父微微一笑,“尸毒离开了经脉,不过,还沉固在身体里,到时候,我想办法帮你一点点拔出来。”   “张师父。”凌志飞哽咽道,“我以前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反而以德报怨,救了我的性命,我不是人,我是畜牲…”   “只要你别再帮萧山为非作歹就可以了,都过去了,没什么的。”   “可是我…”   “你还是快点把衣服穿上吧。”我笑道。   “啊哟!”凌志飞这才反应过来,又蹲在了地上,我和向风‘哈哈’大笑…   回到江边,一阵微风拂面而来,远远从船舱里飘来一股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张师父,你们先上船,我随后就来。”凌志飞说。   师父一愣,点点头,凌志飞便朝远处走去。   进到舱里,只见四个女孩儿正在弄火锅,理菜的理菜,洗碗的洗碗。见我们回来,十分高兴,晨星急忙过来扶师父坐了,并且给我们每人倒了一碗水。   “阿冷,他怎么样?”晨星小声问。   “没事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但愿他以后好自为之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烦躁。   直到火锅弄好,凌志飞还没有来,我把筷子一敲。   “这叫狗改不了什么来着,我就知道靠不住,这混蛋肯定又去找萧山了!”   师父点上一支烟,沉思不语。锅里翻着水花,香气扑鼻,但谁也没动筷子。   “师父,后面我们要怎么做?”向风问。   “今晚去那破庙,看看萧山他们弄的什么名堂。”   我朝窗外望了一眼,“师父,那晚我看到,很像袁本兴的那个人就消失在这一带,说不定佘老伯就在这附近,我们要不要先去找找?”   师父想了想说,我们没有方向,这样漫无目的,很难找到。还是养足精神,先盯住萧山,如果真的被他们布阵招来阴尸,一定要想办法抢过来…   “吃吧,吃完好好休息一下。”师父熄灭烟头。   忽然,舱门‘砰’的一下开了。   “张师父,我回来了。”   所有人都看着凌志飞,只见他和先前相比就像换了一个人,丰神隽爽,玉树临风,头发拢的一丝不乱,还有水珠滴落。   “我刚才去洗了个澡。”凌志飞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快坐,都在等你呢。”师父招了招手。   火锅很好吃,而我却没有一点胃口。   “星妹,你吃这个。”凌志飞往晨星碗里夹了颗肉圆。   “谢谢,不用。”晨星夹还给了他,凌志飞十分尴尬。   “帅哥,给你来块鸡肉。”丝丝夹了块鸡肉,放在凌志飞碗里,这是我们之前布阵用的那只乌鸡,做了食材。   “谢谢。”   凌志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丝丝脸上一红,将头扭向了别处。   “你们先吃吧。”我笑了笑,起身来到舱外。   下午的阳光晒的人懒洋洋的,没有什么风。望着空旷的江面,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阿冷…”   我一回头,只见晨星也走了出来。   “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啊,呵呵。”我笑了笑,“我出来透透气,快回去吃吧,多吃一点,乖。”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晨星缓缓走到我旁边,痴然望着水面,“你怕我回心转意,同凌志飞合好,对不对?”   “我…”   “阿冷。”晨星说,“还记得去袁村那天,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当然。”   “我说,我不仅找回了遗失的魂魄,还找回了丢失的心,阿冷,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傻丫头,我只是一个穷小子…”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我只知道,牵住你的手,就等于牵住了幸福,我只知道,你去哪里,我就随你去哪里,无论天涯,还是海角…”   晨星没有看我,只是痴痴的望着江面。她的长发随风轻轻的飘逸,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执着。   那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油然而上,刺激着我的眼孔,我轻轻的走过去,将她拥在了怀里,轻轻的…   时间,多希望你定格…   第一百八十三章 破庙(1)   这个下午,温馨而又短暂,我和晨星就这么静静的相拥,立在那里。其间,舱门开过好几次,也不知道出来的是谁,我们都没有回头去看,不过,来人很快又退了回去。   傍晚回到舱里,晨星脸红红的,不敢看任何人,凌志飞埋头蹲坐在舱角,我相信,他肯定出去过。向风有点喝高了,眼神迷离的打着酒嗝,小丫不时倒水给他喝。娜娜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丝丝蹲在她旁边,不时偷偷打量远处的凌志飞。   夕阳的余晖,将船舱的小窗镀成了金黄色。暖暖的风不时透进来,使人感觉这是早春,而不是深冬。   “时候差不多了。”师父说,“还是我和冷儿两个去就可以了,人多了不方便行事,萧山现在只有三个人,不难对付…”   我们将船驶向对岸,临行前,我悄悄嘱咐向风密切留意凌志飞的举动,便和师父登岸而去了。   来到那破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庙里面空空的,只有荒草在舞动。   “师父,你说,他们今晚会来吗?”   “应该会的,布阵用的东西,一天时间足够筹备了。”师父说。   “那我们还躲在佛像后面吧。”   “不。”师父抬头望望房顶,“我们躲到上面去。”   三间庙堂都是尖顶的瓦房,正中这间大概三米多高,我在墙上一个借力,一纵身便蹿了上去。后面的瓦檐上,攀爬着不少枯藤,我抽了一些,搓成绳,把师父拉了上来。   这上面千疮百孔,长满荒草,踩上去软绵绵的,再加上屋顶的摇颤,感觉就像踩在烂泥上,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塌了。我们在背面选了一处完整的地方,透过旁边瓦片残破的洞孔,可以看到庙堂里,黑乎乎的,底下便是佛像的位置。   “师父,你说那村女变成的邪物,混在村民里到底是什么目的?”   “其实,这个问题今天下午我想了很久。”师父说,“喝了酒以后,头脑却变的更加清醒了,我怀疑,和那阴尸有关。”   师父说,现在谁得到阴尸,便有可能通过它得到《殡葬全书》。那邪物是不是‘煞’,暂时不敢确定,不过,它一定是有思维的。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心道,如果真是这样,李淳一布‘聚阳阵’那晚,混乱之中,说不定阴尸已经被它得了去了。不然的话,阴尸失踪了这么久,为什么没听说哪里有人被害?…   我又想到纳兰元英的遗像,它的相纸竟然是用人皮做的,和凌志飞身上脱的皮性质一样。而遗像是萧山安排人去弄的,那么,萧山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晨星家老宅后面土山里的‘东西’,也是被他给放出来的,那到底是个什么,现在仍不得而知,它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或者,一直就潜藏在我们身边…   越想,我脑袋里越乱,夜色渐深,清光遍野,我躺在屋顶上,虽然有衣服和枯草的阻隔,却还是感觉不时有凉意从身下的瓦片里渗出来,侵袭着我的毛孔。头顶上,夜空辽远,点点的繁星,就像是夏夜里的萤火虫。   渐渐的,那些星星簇拥在了一起,越聚越多,变成了模糊的一团,我的意识,也和那一团搅和在了一起,变得越来越模糊…   朦朦胧胧的,我的眼前出现一个村落,屋舍林立,村路纵横,依稀便是临江村。只是,与以往相比,似乎冷清了很多,房子也颇显古旧,就像一张老照片。   忽然,我听到有一阵吹锁呐的声音,就像来自遥远的天边,又仿佛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正疑惑时,一顶红色的小轿从街角拐了出来,四人抬着,飘飘颤颤从我身边滑了过去。那锁呐声环绕轿子远去,却看不到吹锁呐的人。   我懵懵懂懂的跟了上去,一直来到一户大院,有点像陈木升家的院子。骇然的是,在那院子的正中,摆放着一口大棺材,黑漆漆的,散发着金属的,冰冷的光泽。   轿帘掀开,新娘子走了出来,赫然便是向娟,身披大红锦袍,有个人递了一只镜子给她,她便梳起了头发。那一头如水的秀发,乌亮亮的,就像黑色的瀑布,丝毫不逊于晨星。   梳完以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四个抬轿人突然冲了上去,不顾向娟拼命挣扎,将她抬起来,放进了棺材里。‘嗵’,棺盖猛烈合上的一瞬间,挤压出一股气流,冲我扑面而来,同时还有向娟凄厉哭喊的声音,那是一种被挤压变形的声音…抬轿人摇身一变,成了抬棺人,洒着纸钱,疯了一样从我身边呼啸而过,与此同时,我听到一声沉闷的…‘救我’…   我‘啊’的一声坐了起来,那声‘救我’仍然回荡在耳边,我不知道刚才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灵魂出窍,真的看到了什么…   “冷儿,你怎么了?”师父急切的问。   “我…”   一时间,我有些回不过神,不知道身在何处。突然,我想到那小村子里,连那村女一起失踪的五个人,一女四男…轿子…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捉摸不到。   “冷儿,你是不是做了恶梦?”师父继续问道。   “师父…”   我把刚才那如梦似幻的一幕讲给了师父,师父双眉紧锁。   “难道村子里失踪的人是…鬼娶亲?”   “那我为什么会看到向娟呢?”   “向娟…鬼娶亲…”师父沉吟道。   “师父…”   “嘘!有人来了!”   师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仔细去听,的确有悉萃的脚步声。很快,来人便进了庙堂里,并且燃起了灯。   从洞孔朝下望去,我看到了赵欣,随行的还有李淳一和孙德寿,却不见赵欣的那两个保镖。   短短几天不见,赵欣好像清瘦了很多,头发也有些凌乱。李淳一和孙德寿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面目憔悴,就像从深山里爬出来的野人。   我和师父一动不动的伏在房顶上,现在也不知道是几点。   “李大师,你深更半夜把我带到这鬼地方,到底要找什么?”赵欣很不耐烦的问。   “找线索。”   “线索,哼!”赵欣冷笑一声,“我那么信任的把阴尸交给你,没想到,你即没有控住,反而还让它跑了,穷转悠这么多天,又跑回这破庙找什么线索?”   李淳一端着蜡烛东瞧瞧西看看,不时钻到佛像后面。我暗自庆幸听师父的话,躲在了房顶。   “赵小姐,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李淳一阴阳怪气的说,“再说,也不是我的错,那些村民里隐藏着邪物,我们着了道,阴尸被那东西给弄走了。”   “邪物,呵呵。”赵欣冷笑道,“李大师,你不是自栩道术通神吗,怎么会着了邪物的道,我看你呀,比张有才差的远了,连他小指都不如,控一个阴尸,竟然要害死这么多人。都说道术为正,阴术为邪,依我看,你比修阴术的老七还要邪百倍!”   我真想为赵欣叫一声好,这一番话说的,怎一个尖酸狠辣,痛快淋漓。   “赵欣!”李淳一怒道,“我是给你面子,不要得寸进尺!”   “给我面子,呵呵。”赵欣笑道,“李大师,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大方,阴尸都被你弄丢了,我没找你算帐,是我在给你面子。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对你刚才的态度向我道歉。”   “你…”   “如果你不后悔,也可以不道歉。”   李淳一叹了口气:“对不起赵小姐,我…我错了…”   “你说什么?”   “我错了!”   赵欣‘格格’一笑,“嗯,这才乖。”   我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孙德寿却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第一百八十四章 破庙(2)   “德寿!”李淳一怒吼一声。   孙德寿急忙止住了笑容,一张脸憋的通红。   “快点帮我找!”李淳一猛一甩袖子,二人便在庙堂里东翻西找起来。   赵欣站在原地,点上一支烟,缓缓朝上方喷出一口烟雾,我看到,她的表情十分落寞。   孙李二人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孙德寿粗声粗气的说:“师父,你说那邪物会是个什么东西?”   “别吵我!”李淳一用手掐着眉头,看起来在苦苦思索,片刻,他忽然猛一下拍在了大腿上,“啊呦!难道是…”   “什么?”赵欣把烟头一丢。   “棺材里的东西…”李淳一定定的说。   “棺材?什么棺材?”赵欣问。   “师父,你不是说,那东西被凌志飞发现,给偷走了么?”孙德寿问。   “不对,这不对…”李淳一喃喃道,“德寿,拿酒来!”   孙德寿走到门口,拉开一只黑色的提包,从里面取出一瓶‘五粮液’,打开瓶口,交给李淳一。李淳一咬破食指,挤了几滴血进去,猛喝一口,朝地上喷去。   我瞧的直皱眉头,心道,这李淳一可真够奢侈的,施法竟然用这么好的酒。   喷到那‘村女’所躺的位置时,淡淡的‘阴影’显现了出来。   李淳一弯腰看着那‘阴影’,良久,颤声道:“果然是它,看样子,它跟着我们一起进了村子!这么说…那船底下的洞,是它自己挖出来的?”   “李大师,你说的‘它’,是个什么东西?”赵欣问。   “唉…”李淳一叹道,“我不该财迷心窍,贪那一具古尸,可是,我当时仔细查验过,它明明是没有能量的,怎么会从船底下爬出来…”   “什么古尸?”赵欣疑惑道。   李淳一娓娓道来,原来,他准备去还刘二蛋那艘渔船的时候,无意间听说他从江里捞出一口棺材,埋在了村外的树林里。李淳一跑去挖了出来,只见那棺材锈的狠了,因此打不开,李淳一将白醋混合柠檬汁往棺缝里面浇,足足浇了两三个小时,里面的锈才化开。打开一看,只见那棺材里赫然泡着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尸!   李淳一这‘考古学家’也并非完全欺世盗名,多少懂得一些门道,经他大体检验,那具女尸的‘尸龄’最少有千年以上了。这可是稀世珍宝,与湖南马王堆出土的那具相比,眼前这具女尸更为完美,就像刚死没几天一样。   李淳一反复查看,发现那女尸没有任何尸变的迹象,便动了贪念,决定偷偷运走,卖往国外。于是便出高价买下了刘二蛋的渔船,并且雇了几个渔民,连夜将装有女尸的棺材嵌在了船底,并用铁链绑固住了。事后,李淳一用重金加恐吓的方式封住了那几个渔民的口,令他们各自回自己的老家。   那棺材是金属做的,十分沉重,李淳一本想用木棺,又怕在水里不够结实,行船中出现闪失。但是,如果吃水太深,又会引起水上警察的怀疑,因此抛弃了厚重的棺盖,尽量减到最轻,但那棺材里的水却不敢倒掉,怕女尸发生变化。   李淳一一直拿凌志飞当外人,怕他知道以后心生歹念,有什么闪失,因此,这一切都是将他支开,瞒着他进行的。   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棺材弄好以后,李淳一便着手布‘聚阳阵’的事,再没去查看过了。那晚布‘聚阳阵’失败,李淳一曾偷偷的跑回过船上,发现那船的底舱被人割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女尸不见了。李淳一认为肯定是被凌志飞给发现了,那晚趁乱逃走后回到船上,偷走了女尸。   李淳一也不完全是个废物,这几天在山里苦苦搜寻‘阴尸’的下落,虽然没有着落,但也不是一无所获。种种迹象表明,‘阴尸’是被一种比它更为强大的阴物给掳走了。联想到那些村民在布阵时忽然醒来,李淳一感觉,那阴物可能之前一直混在那些村民里…   听完李淳一的叙述,赵欣冷笑道:“江里捞出来的女尸你也敢要,你忘了‘殡葬传说’了么?”   李淳一一言不发,只是低垂着头。   “现在要怎么办?”赵欣问。   李淳一恨恨的说:“不管它跑去了哪里,我一定会找到它!”   赵欣两手一摊:“好吧,那我再相信你一次。”   李淳一吹熄蜡烛,三人便朝外面走去。   “师父,我要不要跟着,看他们去哪里?”我小声问。   师父想了想说:“那你要小心一点。”   “师父放心。”   我刚要下房,忽然听到庙堂里传来急促而又匆乱的脚步声。   就听李淳一道:“快点躲起来。”   脚步声来到我的正下方,之后庙堂里便寂然无声了,然而,外面却又有脚步声传来。   很快,来人便进了庙堂,亮光闪现,我从洞孔看过去,只见这次来的正是萧山、老七和老钟。   老钟背着一个大包袱,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朝正下方一看,赵欣三人正屏气凝神的躲在佛像后面。   “怎么又有这么大的酒味?”老钟抽了抽鼻子,“哇,陈年五粮液啊,好多年没喝过了!”   这老头儿鼻子倒也真灵。   萧山眉头紧皱:“难道李淳一又来过?他为什么连续两晚都到这里来?”   “莫非是来聚餐的?”老钟挠了挠头。   我心道,这个老家伙不愧是袁师父的徒弟,什么古怪想法都有。   老七缓缓踱着步子,“跑到这鬼地方来聚餐,那不是扯蛋吗?”   “凌志飞叛变了我们,跑去投靠那什么李淳一,李淳一在这里设筵给他接风,也不是没可能。”老钟反驳道。   “行了行了,都不要争了。”萧山道,“抓紧布阵吧,免得夜长梦多,能不能招来阴尸,就靠你老钟的了。”   老钟刚要解那包袱,被老七给喝住了。   “慢着!”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房顶上的我和师父。   “这两天,我也研究了一种阵法。”老七说,“先让我来试试吧,如果我的阵不管用,再换老钟的。”   萧山奇道:“七老大,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现在听说也不晚,先让我试试吧。”   见老七说的胸有成竹,我心道,其实,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那好吧。”萧山点下头。   老七看了看四周,“空间小了点,勉强施展的开,麻烦萧总和老钟退到外面去。”   二人依言走了出去,老七抽出两道白色的符纸,‘啪啪’两下贴在了门口两侧。随后,掏出一只小包,打开来,里面包的好像是骨灰,也不知是人的,还是动物的,依稀能看到凌杂的骨头渣子…   老七抓起一把那种灰,从门口到庙堂正中,洒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随后,抽出一柱香,点燃插在了那线的尽头。我已经看呆了,不知道他弄的这是什么东西。   老七单膝跪地,竖起右手的食指,对着那香念念有词。他的声音就像就像变了一个人,十分古怪,好像不是从嘴里发出来的。   “小心。”   师父好像看出了门道,低声说。随后,迅速抽出两道黄符,其中一张交给了我,命我贴在胸口。   刚贴好,就听老七猛喝一声,庙堂里那根蜡烛的火苗儿‘噗’的一颤,就听‘嗵’‘嗵’几声闷响,赵欣三人全部晕倒在了地上。   老七撤掉门后的符纸,冲外面喊道:“可以进来了。”   “啊!这是…”萧山惊讶道。   “我早就发现佛像后面躲的有人了,只是没有说破。”老七笑道,“他们一心想看我布的什么阵,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会中计?”   第一百八十五章 破庙(3)   看样子,老七刚才弄的,应该是一种迷惑心神的东西。我暗暗捏了一把汗,幸亏师父看出了端倪,不然的话,我们两个肯定也着了道。   “这几个狗男女是谁,鬼鬼祟祟躲在庙里,肯定没干什么好事…”老钟吞了口唾沫。   “这就是李淳一师徒。”萧山指了指,“这个女的,便是赵欣。”   “原来他就是李淳一啊,长得一副衰样。”老钟道,“萧总,我帮你杀了吧,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让他们的尸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有些按捺不住了,俯到师父耳边轻声说:“师父,要不要冲下去把赵姐救走?”   “再等一等。”师父按了按我的胳膊,“看看再说。”   老钟袖子一撸,正要朝李淳一走去,被萧山给叫住了。   “先别急,问问他们躲在这里做什么,况且,凌志飞也不知去了哪里。”萧山说。   老钟取出绳子,将赵欣三人胳膊反剪,捆了起来。老七在每人的印堂上点了一下,朝后脑勺重重一拍,三人便悠悠的醒了过来。   “赵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老七笑道。   赵欣缓缓坐了起来,背倚着佛像,重重的‘哼’了一声,“七老大,你就用这种方式和我见面吗?”   老七微笑不语,退到了一旁。   萧山冷笑道:“李淳一,你吃里扒外,串通外人背叛于我,还有什么话说?”   “明明是你们有私心在先,带走阴尸,想独吞《殡葬全书》,现在大家都竹篮子打水,那也没什么可说的。”   “凌志飞呢?!”萧山厉喝一声。   “我怎么知道?”李淳一阴阳怪气的说,“那天晚上,我本想除去那个小畜牲,结果让他给跑了。”   “那你们这两个晚上来这里做什么?”   “两个晚上?”李淳一一愣。   “昨晚,和今晚。”   李淳一摇头,“我们就今晚来过。”   “呵呵。”萧山笑道,“几个晚上都无所谓了,今晚来了,就别想再出去,拿了我那么多钱,却背叛于我,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老钟,动手吧。”   我看到,李淳一有些颤抖。   孙德寿叫道:“有没有好吃的先填饱肚子,上路也好做个饱死鬼啊!”   老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子,缓缓朝三人逼近。   “慢着!”赵欣叫道。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她。   “李大师,把你所知道的和查出来的,告诉萧老板吧。”赵欣说。   李淳一好像被吓呆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讲了起来。   “你是说,江里那女尸跑出来,掳走了阴尸?”萧山将信将疑。   “不错。”赵欣接过话茬,沉声道,“所以,我们共同的目标是对付那女尸,而不是窝里斗,至于得到《殡葬全书》怎么分账,那是以后的事。萧老板觉得,是杀掉几个帮手呢,还是我们大家联手?”   萧山低垂着头,在庙堂里踱来踱去。   “赵小姐,恕我多嘴,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老七开口道。   “请说。”   “你明明和张有才联手,得到《殡葬全书》以后也能破解死亡诅咒,却为何弃他而投靠李淳一呢?”   老七所问的,也正是我心里的疑惑。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赵欣笑道,“我只有一句话,到底要不要联手?”   庙堂里寂然无声,我不禁佩服赵欣的气场和冷静。   “给他们解开绳子。”萧山沉声说。   “萧总…”老钟有些犹豫。   “解开绳子!”   老钟解开三人手上的绳子,萧山笑道:“都是误会,大家自己人,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萧总大人大量,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帮你做事!”李淳一恨不得要给萧山下跪的样子。   萧山打了个‘哈哈’,“即然布阵用的东西都备齐了,那就不妨让老钟试一试。”   老钟布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鬼阵,手忙脚乱弄了足有半个小时,用的东西也是平平无奇,无非就是燃香、糯米、符纸之类。整个庙堂里乌烟瘴气,简直就像熏腊肉一样,呛的众人不停的咳嗽。   “指望你我看白废,咳…咳…”萧山怒道,“你到底会不会?!”   老钟充耳不闻的挠着头,“咦?这个好像…应该在这里…”   说着,老钟将那几只压符的碗又挪了挪位置。   “好了!”老钟‘嘿嘿’一笑,围着那阵跳来跳去,嘴里‘叽哩咕噜’,就像跳大神的一样。   这时候,烟更浓了,庙堂里就像着了火一样,萧山,老七等人被呛的直骂,我和师父都捂住了鼻子。   老钟跳了足有十几分钟,忽然停了下来,萧山等人也不骂了。这时候,我听到庙堂外面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做好准备。”萧山沉声说道,和老七二人摆好了架式。   “阴尸啊!”老钟兴奋的手舞足蹈,“阴尸来啦!”   “阴你奶奶!”   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烟雾缭绕的庙堂里多了一个人。此人一脸皱皮,吊眉凸眼,不是那袁师父又是谁?!   “师…师父?!”老钟惊讶的道。   “师你***父!”袁师父骂道,“老远我就感应到‘引尸阵’的气息了,就猜是你个兔崽子!”   “师父,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我怎么来啦?这一带尸气冲天,我在几百里外都能感应到!”袁师父斜睨了萧山一眼,“你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是不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了?”   萧山难掩激动,“袁师父来的正好!帮我找到阴尸,必有重谢!”   “阴尸?”袁师父‘嗤’的一笑,“就要出大事了,还阴尸?我活这么大岁数,从来没见过这么重的尸气!”   说完,袁师父‘砰’‘砰’的抬脚,将地上的阵踹的一塌糊涂。   “我以前怎么会收了你这样的傻逼徒弟?这么重的尸气,你竟然还敢引!”   李淳一‘哼’的一声,“哪里来的老杂毛,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说完,上前就要动手,袁师父一脚就将他踹翻在了地上。   “如果不想挨揍的话,都给我滚蛋,***,没一个好东西!”说着,袁师父忽然注意到了赵欣,‘咦’的一声。   赵欣笑道:“老伯息怒,我们走便是了。”   “师父…”   “别叫我师父,我早就不是你师父了,你也给我滚!”   袁师父刚才怒起一脚,差点没把李淳一给踹死,再没人敢上前了,萧山手一挥,几人悻悻的走了。赵欣走在最后,我真想把她给叫住,硬生生忍住了。   庙堂里一片狼藉,烛火‘噗噗’的跳动。   “房顶上的朋友,下来吧。”   袁师父本来呆立在那里,忽然一嗓子,把我吓一跳。   我和师父掀开屋瓦,跳进了庙堂里。   “啊哟!原来是你个小兔崽子!”袁师父喜道。   “袁大叔,你闻到我们在房顶上的?”我惊讶道。   “你小子又没放臭屁,我怎么闻的到?”袁师父脸孔一板,“我从山崖上绕过来时,看到房顶上趴着两个人。”   “大叔,你刚才说的,什么尸气?”师父问。   “你是?”   “他是我师父。”   袁师父‘呵呵’一乐,“他***,我带阿冷这小子那几天时,天天听他提起你。”   师父微笑不语,袁师父脸色一黯,“唉,要出大事了,我在梅州都感应到了这里的尸气,所以跑过来看。”   “那么,大叔一路过来,有没有什么发现?”师父问。   袁师父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我,手一摆,说:“你们两个跟我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鬼娶亲(1)   我和师父对视了一眼,心道,这哪是嫁人啊,卖人还差不多。那个死去老妇肯定收了不少礼金,看来,她那个狗屁儿子要找的不止是老家卖房子的钱。之前我还很同情她的,有这么个不孝子,死了以后不哭老娘,反而哭钱。现在看来,那一对母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你们从老家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对吗?”师父皱眉道。   老太太搓揉着衣角,老头低垂着头,二人都不敢正视我们。   “系啊…”老头牙都快掉光了,说话满嘴漏风,他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他儿子一手包办的。他们两口子已经有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养女了。女大十八变,那天那村女回来,匆匆忙忙间,连模样还没记住,就被他儿子给拽了出去。   “哦?拽去哪儿了?”师父点上一支烟。   “不晓得。”老头说,“说是拽去量身打造轿子。”   “打造轿子?”我心里一惊。   “系啊,男方那边说,进门的时候,要用轿子抬进去…”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轿子迎亲,这时候,我想到了那个‘怪梦’,一颗心‘扑嗵嗵’跳的厉害,我们好像接近什么了…   “你不知道,他去哪里打轿子吗?”师父问。   “不晓得。”老头连连摇头,“我只晓得,抬轿送亲的人我儿子都已经找好咯,除了他自己,村里头还有三个,他带那三个人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天都黑咯,还没等喘口气,就被那‘考古学家’给打晕咯…”   “是哪三个?”师父问。   老头说,他们老两口来了没多久,天天足不出户,这里的村民虽然都是四川人,但并不是他们一个地方的老乡,都是和他儿子一起打渔的,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不知道是哪三个。   师父点下头,沉吟道:“那么,那男方家在什么地方?”   老头坐在床板上抠着脚丫子想了半天,伸手比划了一圈:“好像是在江上头(游)的一个镇上。”   “你就没见过对方的家人?”   老头用抠脚丫子的手抹了把鼻涕,揩在了床帮上,“都是我儿子的包办的,男娃儿屋里头说,冬月初四晚上把人送到。”   冬月初四,也就是十一月初四,今天是十一月初一,也就是说还有三天。要说十一月初四,可真不是什么好日子,‘要要死’,为什么会有人选在这一天结婚…   师父抽着烟,皱眉缓缓踱着步子。   “老人家,就算不是亲生的,你们也不应该卖女儿,这是犯法的,懂吗?”   师父不怒自威,那对老夫妇抱着膝盖瑟瑟发抖,老头又抬手抹了一把鼻涕。   “冷儿,把那只箱子拉出来看看。”   这是一只上等的檀木箱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古色古香,雕着很多花纹,只这只箱子,就应该价格不菲。打开来,只见里面叠着几匹上等的丝锻和布料,此外,还有一件大红的旗袍。那旗袍做工十分精细,纹龙绣凤,美仑美奂,一看就很值钱。只是,样式却显得古旧,和市面上卖的有很大不同。无论绸缎,布料,还是旗袍,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令人不解。   师父翻看了一番,一言不发,表情十分平静。看样子,这对老夫妇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被他儿子从老家给拉过来的。   来到外面,师父叫住了我:“冷儿,你有没有发现古怪的地方?”   “古怪的地方…”我挠了挠头。   “那只箱子。”师父说。   “没错!我闻到那里面的东西有一股子霉味儿!”   师父看了看我说:“我怀疑,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彩礼,而是…陪葬品…”   陪葬品??!!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下午的阳光似乎也没那么和煦暖人了,沾在身上,一阵阵凉意渗进皮肤里。   “我感觉到,那箱子里有一股阴气。”师父说,“那正是墓地里特有的气息…”   “师父,你说,其余那三个抬轿送亲的,是不是就是这个村子里失踪的另外那三个人?”   师父沉思道:“我也这么怀疑,可是,为什么会有个女的呢?按说,抬轿的都应该是男的才对…走,我们去那家看看!”(失踪的村民总共有五个,除了那‘村女’和她哥哥,还有两个男的,一个妇女)   村子总共还剩四户人家,那个建筑工兄弟,已经找来人把那老妇和她儿子的尸体弄去火化了。   村子里一片宁静,那些村民估计正在午睡,之前为了找他们失踪的亲人,各自把自家大表哥,二表舅…等等都招了过来,加起来有十好几口。   来到师父所说的那户人家,推门进去,只见屋子里十分冷寂。上次被我撂进江水里的那个汉子,便是失踪的妇女的老公。此刻正围着火炉子煮饭,屋子里更无旁人。   见我们进来,那汉子先是一愣,随即吓得站了起来,‘蹬蹬蹬’退了好几步,怔怔的看着我。   “你…你又要干嘛?”   我眉头一皱,“别害怕,我不揍你,只是有些事要问你。”   “什…什么事?”   “关于抬轿人的事。”师父开门见山的道。   “抬轿人?什么…什么抬轿人?”   那汉子明显的不安,双手局促的抬起来,又放下去,搓弄着衣角。   “别装了!”我‘哼’道,“不想挨揍的话就老实点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实话告诉你,你老婆失踪,就和这件事有关!”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还敢装!”我袖子一撸,两步冲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那汉子吓得脸色煞白。   “别打!我告诉你们!”   原来,这汉子正是被选定的抬轿人的其中一个。那村女的哥哥和他是酒肉朋友,二人天天胡吃海喝,还经常跑去找人赌钱,打鱼赚的钱都没有花的多。有一天,那村女的哥哥输光了钱,还欠下了一大堆赌债,对方命他用渔船抵账,要么就砍掉他的双手。   可是,那船根本就不是他本人的,而是租来的,怎么抵?只能另想别的办法,这时候,他想到自己有一个妹子,在东莞打工,长的如花似玉,如果骗去卖掉,肯定能卖个大价钱,于是,便打起了妹妹的主意。   先是给她打电话,说父母被接过来了,让她过来探望。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毕竟有养育之恩,那女孩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说过几天就跟厂里请假。   然后,那女孩儿的哥哥便去找村里的一个老妇,那老妇经常和人贩子打交道,相当于是拉皮条的,据说在公安局都挂了案,为了躲避追查,藏身在了山里。那些人贩子时不时会过来找她,一般被拐来的女孩儿,都被卖到了广东偏远的山区。前段时间有一个例外,那个被拐来的女孩儿也是四川人,被卖到了东江上游的一个村子里,那个村子,叫作临江村…   “你说什么,临江村?!”我一愣。   “我…我也是听说啊!”那汉子以为我要揍他,吓得脖子一缩。   卖去临江村的…难道所指的便是向娟?   “继续说,让那老妇去找买主,然后呢?”师父问道。   那汉子继续道来…然后,那老妇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坐船不知去了哪里。三天以后的晚上,那老妇回来了,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说买主已经找好了,在上游的一个镇上。但对方有一个要求,必须打造一顶槐木小轿,冬月初四的晚上连人一起送过去。随后,那老妇掏出几根拇指粗的金链子,说是对方手头没有现金,让拿去换礼钱。此外,还有一只古旧的檀木箱子,说是彩礼。   那女孩儿的哥哥本来有些犹豫,贩卖妇女都是偷着进行的,弄一顶轿子过于招摇。不过,对方说晚上送去,只要小心谨慎,料来不会有事。当看到‘礼金’以后,眼睛顿时便直了,别说只弄一顶轿子,弄两顶也干,于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他把那些金链子拿去换成了现金,除了眼前和我们说话的这个汉子以外,另外又在村里找了两名壮汉,分别给了不少钱,以便堵住他们的嘴。再加上他自己,凑齐了四名抬轿人,做轿子的槐树也选好了,就在离这个村子数里之外的一片林区里。万事俱备,只等那女孩儿过来,便一锤定音,过去买下槐树,量身打造轿子。   又过几天,女孩儿终于来了,不知为何,同行的还有几个‘考古学家’,女孩儿的哥哥也没在意。迅速去叫他指定的那几个人,带女孩儿过去买树打轿子……   “那一天,我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拉肚子。”汉子说,“那女孩儿的哥哥过来叫我时,我正在蹲在茅房。我想都没想,就让我老婆跟他一起去了…他们没过很久就回来了,当时,我正站在村口张望,只见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失魂落魄的,包括我老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问之下,谁也不说,只是低头走路。刚来到村里,我们一行人就被翻脸的两个‘考古学家’(李淳一和阿强)统统揍晕在了地上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鬼娶亲(2)   我和师父对视了一眼,心道,这哪是嫁人啊,卖人还差不多。那个死去老妇肯定收了不少礼金,看来,她那个狗屁儿子要找的不止是老家卖房子的钱。之前我还很同情她的,有这么个不孝子,死了以后不哭老娘,反而哭钱。现在看来,那一对母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你们从老家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对吗?”师父皱眉道。   老太太搓揉着衣角,老头低垂着头,二人都不敢正视我们。   “系啊…”老头牙都快掉光了,说话满嘴漏风,他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他儿子一手包办的。他们两口子已经有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养女了。女大十八变,那天那村女回来,匆匆忙忙间,连模样还没记住,就被他儿子给拽了出去。   “哦?拽去哪儿了?”师父点上一支烟。   “不晓得。”老头说,“说是拽去量身打造轿子。”   “打造轿子?”我心里一惊。   “系啊,男方那边说,进门的时候,要用轿子抬进去…”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轿子迎亲,这时候,我想到了那个‘怪梦’,一颗心‘扑嗵嗵’跳的厉害,我们好像接近什么了…   “你不知道,他去哪里打轿子吗?”师父问。   “不晓得。”老头连连摇头,“我只晓得,抬轿送亲的人我儿子都已经找好咯,除了他自己,村里头还有三个,他带那三个人一起去的。回来的时候天都黑咯,还没等喘口气,就被那‘考古学家’给打晕咯…”   “是哪三个?”师父问。   老头说,他们老两口来了没多久,天天足不出户,这里的村民虽然都是四川人,但并不是他们一个地方的老乡,都是和他儿子一起打渔的,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不知道是哪三个。   师父点下头,沉吟道:“那么,那男方家在什么地方?”   老头坐在床板上抠着脚丫子想了半天,伸手比划了一圈:“好像是在江上头(游)的一个镇上。”   “你就没见过对方的家人?”   老头用抠脚丫子的手抹了把鼻涕,揩在了床帮上,“都是我儿子的包办的,男娃儿屋里头说,冬月初四晚上把人送到。”   冬月初四,也就是十一月初四,今天是十一月初一,也就是说还有三天。要说十一月初四,可真不是什么好日子,‘要要死’,为什么会有人选在这一天结婚…   师父抽着烟,皱眉缓缓踱着步子。   “老人家,就算不是亲生的,你们也不应该卖女儿,这是犯法的,懂吗?”   师父不怒自威,那对老夫妇抱着膝盖瑟瑟发抖,老头又抬手抹了一把鼻涕。   “冷儿,把那只箱子拉出来看看。”   这是一只上等的檀木箱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古色古香,雕着很多花纹,只这只箱子,就应该价格不菲。打开来,只见里面叠着几匹上等的丝锻和布料,此外,还有一件大红的旗袍。那旗袍做工十分精细,纹龙绣凤,美仑美奂,一看就很值钱。只是,样式却显得古旧,和市面上卖的有很大不同。无论绸缎,布料,还是旗袍,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令人不解。   师父翻看了一番,一言不发,表情十分平静。看样子,这对老夫妇确实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被他儿子从老家给拉过来的。   来到外面,师父叫住了我:“冷儿,你有没有发现古怪的地方?”   “古怪的地方…”我挠了挠头。   “那只箱子。”师父说。   “没错!我闻到那里面的东西有一股子霉味儿!”   师父看了看我说:“我怀疑,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彩礼,而是…陪葬品…”   陪葬品??!!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下午的阳光似乎也没那么和煦暖人了,沾在身上,一阵阵凉意渗进皮肤里。   “我感觉到,那箱子里有一股阴气。”师父说,“那正是墓地里特有的气息…”   “师父,你说,其余那三个抬轿送亲的,是不是就是这个村子里失踪的另外那三个人?”   师父沉思道:“我也这么怀疑,可是,为什么会有个女的呢?按说,抬轿的都应该是男的才对…走,我们去那家看看!”(失踪的村民总共有五个,除了那‘村女’和她哥哥,还有两个男的,一个妇女)   村子总共还剩四户人家,那个建筑工兄弟,已经找来人把那老妇和她儿子的尸体弄去火化了。   村子里一片宁静,那些村民估计正在午睡,之前为了找他们失踪的亲人,各自把自家大表哥,二表舅…等等都招了过来,加起来有十好几口。   来到师父所说的那户人家,推门进去,只见屋子里十分冷寂。上次被我撂进江水里的那个汉子,便是失踪的妇女的老公。此刻正围着火炉子煮饭,屋子里更无旁人。   见我们进来,那汉子先是一愣,随即吓得站了起来,‘蹬蹬蹬’退了好几步,怔怔的看着我。   “你…你又要干嘛?”   我眉头一皱,“别害怕,我不揍你,只是有些事要问你。”   “什…什么事?”   “关于抬轿人的事。”师父开门见山的道。   “抬轿人?什么…什么抬轿人?”   那汉子明显的不安,双手局促的抬起来,又放下去,搓弄着衣角。   “别装了!”我‘哼’道,“不想挨揍的话就老实点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实话告诉你,你老婆失踪,就和这件事有关!”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还敢装!”我袖子一撸,两步冲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那汉子吓得脸色煞白。   “别打!我告诉你们!”   原来,这汉子正是被选定的抬轿人的其中一个。那村女的哥哥和他是酒肉朋友,二人天天胡吃海喝,还经常跑去找人赌钱,打鱼赚的钱都没有花的多。有一天,那村女的哥哥输光了钱,还欠下了一大堆赌债,对方命他用渔船抵账,要么就砍掉他的双手。   可是,那船根本就不是他本人的,而是租来的,怎么抵?只能另想别的办法,这时候,他想到自己有一个妹子,在东莞打工,长的如花似玉,如果骗去卖掉,肯定能卖个大价钱,于是,便打起了妹妹的主意。   先是给她打电话,说父母被接过来了,让她过来探望。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毕竟有养育之恩,那女孩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说过几天就跟厂里请假。   然后,那女孩儿的哥哥便去找村里的一个老妇,那老妇经常和人贩子打交道,相当于是拉皮条的,据说在公安局都挂了案,为了躲避追查,藏身在了山里。那些人贩子时不时会过来找她,一般被拐来的女孩儿,都被卖到了广东偏远的山区。前段时间有一个例外,那个被拐来的女孩儿也是四川人,被卖到了东江上游的一个村子里,那个村子,叫作临江村…   “你说什么,临江村?!”我一愣。   “我…我也是听说啊!”那汉子以为我要揍他,吓得脖子一缩。   卖去临江村的…难道所指的便是向娟?   “继续说,让那老妇去找买主,然后呢?”师父问道。   那汉子继续道来…然后,那老妇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坐船不知去了哪里。三天以后的晚上,那老妇回来了,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说买主已经找好了,在上游的一个镇上。但对方有一个要求,必须打造一顶槐木小轿,冬月初四的晚上连人一起送过去。随后,那老妇掏出几根拇指粗的金链子,说是对方手头没有现金,让拿去换礼钱。此外,还有一只古旧的檀木箱子,说是彩礼。   那女孩儿的哥哥本来有些犹豫,贩卖妇女都是偷着进行的,弄一顶轿子过于招摇。不过,对方说晚上送去,只要小心谨慎,料来不会有事。当看到‘礼金’以后,眼睛顿时便直了,别说只弄一顶轿子,弄两顶也干,于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他把那些金链子拿去换成了现金,除了眼前和我们说话的这个汉子以外,另外又在村里找了两名壮汉,分别给了不少钱,以便堵住他们的嘴。再加上他自己,凑齐了四名抬轿人,做轿子的槐树也选好了,就在离这个村子数里之外的一片林区里。万事俱备,只等那女孩儿过来,便一锤定音,过去买下槐树,量身打造轿子。   又过几天,女孩儿终于来了,不知为何,同行的还有几个‘考古学家’,女孩儿的哥哥也没在意。迅速去叫他指定的那几个人,带女孩儿过去买树打轿子……   “那一天,我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拉肚子。”汉子说,“那女孩儿的哥哥过来叫我时,我正在蹲在茅房。我想都没想,就让我老婆跟他一起去了…他们没过很久就回来了,当时,我正站在村口张望,只见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都失魂落魄的,包括我老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问之下,谁也不说,只是低头走路。刚来到村里,我们一行人就被翻脸的两个‘考古学家’(李淳一和阿强)统统揍晕在了地上了…”   整理剧情   《殡葬传说》写到现在,已接近六十万字,起初我也没想到会写这么长,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写的最长的一本小说,当然,里面存在不少问题,作为一本通俗长篇悬疑小说,要说一点问题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尽量弥补,想办法减到最少。写到现在,各种线索,谜团,正逐步揭开,本着对自己负责,对读者负责,不写乱,大家也不看乱的态度,今晚我要停更整理一下,确定好该以怎样的方式进行下面的剧情,该从哪一步入手,最终揭开最后的真相,因此,大家今晚不必等了。这本书一直更新不快,前段又各种停更,当然,和我最近遇到太多事有关,读者基本都表示理解,谢谢大家。不过,作为一本前后必须紧扣,而又融入各种玄学的悬疑小说,所耗费的精力是相当巨大的,很多次,我都有累的进行不下去的感觉,想要像玄幻小说一样一天更一万字,那是不可能的,写出来绝对是垃圾。我也试着想全职写作,但我发现,以现在的稿费收入,只能是一种作为长久劳动的安慰和补贴,全职基本连饭都吃不饱,希望大家理解一下,后续,每天的更新我还是会保证的。作为本书完本之前的最后一则‘公告’(完本应该还有十到二十万字),说了这么多,最主要的还是感谢,感谢近一年来,所有支持阿冷,支持《殡葬传说》的读者,感谢从“墨客”,“天涯”,“豆瓣”,“百度”,一路追随至“磨铁”的读者朋友,谢谢大家!   (注:不出意外的话,《殡葬传说》后面应该会有实体书问世,还会有‘番外’或者‘续集’连载,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第一百八十八章 鬼娶亲(3)   再问下去,那汉子只知道这些,至于那小镇在什么地方,据他说,连那村女的哥哥都不知道,只有那个‘说媒’的老妇才知道,十一月初四当天,老妇会带他们前去…   我心道,这是结的什么鬼亲?一想到‘鬼亲’,我心里不由‘咯登’一下子,槐木打轿子,陪葬品做嫁礼,晚上送亲…这门亲事处处都透着邪门,难道真的是‘鬼娶亲’?可是,‘鬼娶亲’怎么会娶一个活人?…   所谓‘鬼娶亲’,就是通常讲的‘阴亲’,有些独生子女家庭,倘若儿女在未婚前横死,出于传统迷信思想,便要寻一个同样横死的异性,将二人合葬,结为‘地下’夫妇,这就是所谓的‘阴亲’,又叫‘鬼娶亲’。据说,‘阴亲’比‘阳亲’都要耗资巨大,除了男方家要付给女方家丰厚的‘彩礼’以外,还要摆宴席,做道场…之类,极为铺张。此外,介绍阴亲的中间人,也就是‘阴媒’,双方家庭都会支付很高的礼金。改革开放以后,虽然推行火葬,但结阴亲的现象在民间仍然屡见不鲜,甚至有盗掘骨灰的,而从事‘阴媒’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眼看问不出什么,我和师父便决定先回船上,仔细分析以后,再做详尽的打算。刚要出门时,却被那汉子给叫住了。   “等一等。”   回过头,只见那汉子使劲吞了口唾沫,鬼鬼祟祟来到门边,朝外面望了一眼,关紧门以后,把我们叫到了里边。   “其实还有一件事的,我还是告诉你们吧。”那汉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   “什么事?”师父问。   “这件事吧,说出来有点吓人,比那‘老媒婆’诈尸回来吓死她儿子还吓人…”   我都急了,“到底什么事吗?!”   “梦…”那汉子一双小眼睛里透着惊恐,“从山里死里逃生回来的那天晚上,我们这三家人做了同样一个怪梦…”   我一怔,这汉子所说的,就是我用‘尸娃’找人的那天晚上。   “什么怪梦?”师父沉声问道。   “当时我睡的很死…”汉子说道,“迷迷糊糊的,我看到我老婆走了进来,她走到我床边上,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我,嘴一动一动的,好像还在对我说着些什么。开始时,我怎么听都听不清,后面终于听清了。   “她说老天爷本来选的是我,去槐树林那天,我因为拉肚子躲过了一劫,所以换成了她。在走之前,她只有一次回来探家的机会,之后就去陪嫁,再也回不来了…”   “你有没有问她去哪里?”我只觉后背一阵发凉,怪不得‘尸娃’带我兜了一圈回到了村子,难道那些‘人’真的回来过…   那汉子摇了摇头,“在梦里我都快给吓死了,哪里还敢问!”   “她还对你说了些什么?”师父问道。   “她说,冬月初五一早,去江里可以捞到她的尸体,到时候剖开肚子,里面会有很多金银珠宝…后来我就醒了,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让我没想到的是,其他那两家的两个女人,也做了和我一样的梦,梦到她们的老公回来了,对她们说了同样的事。看样子,我们真的见鬼了!”   “那为什么,之前我们帮你们找人的时候不说出来?”我怒道。   那汉子支吾道:“这不是…这不是告诉你们了吗?你们可不能打那些金银珠宝的主意,那是我们的!”   我冷笑道:“所以,装模作样找了两天人以后,你们就把我们从村里赶了出去,后面卖船是假,赶我们走才是真的,对吧?”   那汉子尴尬的笑了笑。   “奉劝你们一句话吧,就算那个梦是真的,那也是不义之财,贪了以后必然会遭灾的。”师父说道,“冷儿,我们走。”   回去的路上。   “师父,难道向娟被卖到临江村,也和那老妇有关?”我问道。   “很有可能。”师父点点头。   我沉吟道:“如果说,那天晚上,失踪的那三个村民的鬼魂跑回了家里,可那老妇的尸体为什么也会跑回去?”   师父说,有可能她回来的也是鬼魂,发现她的儿子并没有在屋里睡觉,而是去了那守林人老钟的家里,一路尾随,一直进了那块‘养尸地’,面对儿子如此不孝,激发了怨气,鬼魂附在了尸体上,导致尸变,从土里爬了出来,回到了家里,后来被凌志飞咬了一口,惊走了鬼魂…   我心道,师父说的有一定的道理。那‘村女’的父母,没有向我们提起这个梦的事,看样子,他们那一双儿女的鬼魂没有回来过。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刚才那汉子所说的‘槐树林’,就是先前袁师父带我们去的那一个。在那槐树林里,那些人到底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五棵槐树死掉…   “看样子,真的有鬼娶亲。”师父说道,“本来要嫁的是那‘村女’,阴差阳错,她上到李淳一船上以后,却变成了邪物…”   “那么,变成了邪物,还会出嫁吗?”   师父想了想说:“应该会的,不然,被选定的抬轿子的那几个村民就不会出事了。目前我们要做的,是赶在十一月初四之前找到所说的那个镇子,如果在江上游的话,应该不难找…”   回到江边,太阳已经西沉,晚风拂面,微有阵阵的凉意,我紧了紧衣服,只见晨星她们衣衫单薄的站在那里,双手抱胸,都有些瑟瑟发抖。凌志飞和向风蹲在一旁,正闷闷的抽着烟。   “喂,你们怎么不去船上啊?”我喊道。   几人回过头,脸上的表情都透着无奈。晨星笑了笑,指了指远处的船。   忽然间,我听到‘咕噜’一声闷响,就像打雷一样,又像濒死的老牛发出的长长的哀嚎,震的林里的树叶都在颤抖。   我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又是‘咕噜’一声,那声音正是从船上发出来的。我和师父互视了一眼,骇然之下,又都有些忍俊不禁,这时候我已经明白了,那是袁师父在打鼾。   “喂,阿冷,别去船上!”向风在后面叫道。   我没理他,一步跨上了船头。船头吃重,往下一沉,这时候,正从舱里传出的打鼾声突然停了下来,就像被人拿剪刀硬生生给剪断的一样。   我有些疑惑,推开舱门进去,只见袁师父不知怎地坐了起来,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被看的心中发毛,吞吞吐吐的道:“大,大叔,你,你醒啦?”   “滚出去!”   袁师父猛喝一声,吓的我两腿一软。   “大叔,你…怎么啦?”   “阿七啊,你个不孝子!”袁师父指着我的鼻子,‘呜呜’哭道,“连你亲娘都不认啊,呜呜,那是你娘啊,我的妞妞啊,你个不孝顺的玩意儿,呜呜…”   我明白了,这是喝大了,酒劲还没过去呢,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回船上了。   这时候,师父也来到了船上,看到师父,袁师父顿时止住了哭泣。   “牛魔王,我不怕你!你想抢我的妞妞,连门都没有!你都有铁扇公主了,还要我家妞妞干吗?啊?我问你!我现在就去你洞里把她抢回来!…”   我和师父相顾愕然,这怎么牛魔王,铁扇公主都出来了?…   正想着,袁师父‘腾’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出船舱就要往江里跳,我和师父死拉硬拖才把他拽回舱里。回到船舱,袁师父往地上一倒,拉着我的手。   “阿冷啊…”   我心里一喜,这人酒醒啦?   “牛魔王抢不走我家妞妞的,对不对?她只跟我一个人好,对不对?”   我吞了口唾沫,“对的!对的!”   袁师父‘嘿嘿’一笑说,我就知道,随即往后一倒,又‘呼呼’大睡起来。   回到岸上,向风说,你们还好,之前他管我叫玉皇大帝,硬要给我下跪,把几个女孩儿都给吓哭了…   袁师父这场酒,一直到半夜才醒过来,站在船头冲我们喊道:“喂,你们怎么都不上船啊,在那里不冷吗?”   “船上有牛魔王啊,要抢人的,我们害怕呀!”我应道。   袁师父骂道:“什么***牛魔王,你个小兔崽子,天天神神叨叨的想什么呐…”   全体无语…   听完我们的叙述,袁师父打了个酒嗝:“嗯,鬼娶亲?这个嘛,好像有点复杂,明天去上游看看吧…”   这天晚上,我们瞒着向风,去了那块养尸地。看到埋向娟的那里画了一个‘磁圈’,袁师父怒道。   “钟月生这个混蛋,越走越跑偏,已经往邪路上去了,弄这个东西不知是为了防什么的,我去问他个兔崽子!”   我和师父急忙将他拉住了,那老钟做一切都是瞒着萧山的,肯定有自己的用意,不管什么用意,反正向娟已经死了,不会对她造成伤害。即然尸体还在这儿,就不怕到时候找不到老钟,暂时先不打草惊蛇。   第二天一早,我们准备搠江而上时,却发现袁师父不见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鬼娶亲(4)   一问之下,谁也不知道袁师父去了哪里?昨晚从‘养尸地’回来,袁师父说他白天睡够了,船舱太挤,把位置让给了我们(其实把锅灶移出去,舱里还是能容的下九个人的),众人都不忍心,说山里太冷,他上了年纪,容易受风寒。我和向风抢着要去睡树林,袁师父把眼一瞪,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瞧不起我是吧,别看我上了年纪,身子骨硬朗着呢,都给我船上老实待着!…说完倔强的一仰头,很牛逼的背着手走了…   眼看就快八点了,袁师父还没有回来,众人都有些担心,提议分头去寻找,师父说再等等。   近九点时,江上冷风四起,愁云蔽日,看起来要变天的样子。我把外套解下来披给了晨星,惹来一众关注的目光,晨星脸红的就像秋天里的苹果。我悄然去看凌志飞时,只见他表情黯淡,将头扭向了别处。   “小丫,你冷吗?”向风温柔的问。   小丫微笑着摇头,向风还是硬把外套脱给了她。   “老娜,咱俩苦命人没人关心,把你的外套脱给我吧。”丝丝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牵扯着娜娜的衣角,她比娜娜要矮半头。   娜娜原本有些落寞,被她逗的‘噗哧’一乐,“一边玩儿去,少跟我装可怜。”   “靓妹,我的给你!”   凌志飞就像赌气一样,‘呼啦’脱下外套,丢了过去。   “呀!谢谢帅哥!”   丝丝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一蹦一跳的披上凌志飞宽大的外套。凌志飞看向晨星,晨星只是静静的偎靠着我,好像一点都没注意。   “怎么袁师父还没回来?”向风皱眉道。   师父掐灭烟头,‘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们留在船上,我和冷儿去找找。”   刚要下船时,就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林间转出一个人,正是袁师父。   “袁大叔!…”   袁师父笑的一脸褶子,“哎,哎,这几个丫头片子,真讨人喜欢,大叔给你们找好吃的去啦!”   袁师父身上满是泥尘,神情有些憔悴,衣服还刮破了一道口子。他手上提了一只袋子,里面装满木耳、草菇之类的‘山珍’,还有两只野山鸡,也不知他怎么逮到的。几个女孩儿给袁师父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捶背,忙的不亦乐乎,袁师父乐的下巴都歪到了一旁,对晨星三人说,阿冷有你们三个老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大叔,这是什么?”我急忙打断了话题,除了袋子以外,袁师父手上还有一只小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蠢蠢欲动。   “给这小子准备的。”袁师父指指凌志飞。   打开来,一条蛇蹭一下子蹿出半截身子,众女孩儿吓得惊叫四散。   除了蛇以外,里面还有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蜈蚣,此外,还有两块人骨头,袁师父说是他从荒坟里刨出来的。   “这…这是…”凌志飞吃惊的问,脸色煞白。   “药。”袁师父说,“给你驱‘尸毒’的药。”   这种驱毒的方法,叫作‘以毒攻毒’,除了把毒蛇和蜈蚣炖汤以外,还要加入袁师父特制的一种丹丸,人骨则捣成粉,混汤服下,用来拔除体内残余的阴气。   船行数里,来到刘二蛋住的那个村子,我们跑去市场,买了一只熬‘药’用的小砂锅,又买了一只小炉子,另外还添补了不少食材。   回到船上,前舱甲板做饭,后舱熬‘药’,众人忙的不亦乐乎。我和师父蹲在沙滩上,默默的抽着烟。   阴沉的天空,不时有零星的雨点滴落,烟雾就像我的思绪一样,缓缓弥散。   “师父,你说那‘村女’跳到佛像上到底在躲什么?难道说,那天晚上我出去以后,有什么人或‘东西’去过庙堂里?”   师父弹了弹烟灰,目光怔然望着江面,“反正,应该是一种让她感到害怕的‘东西’。”   我点点头。   “那么,失踪的那几个村民,究竟是变成了行尸,还是鬼魂,为什么回去‘探家’的却是鬼魂呢?”   师父说,这也正是他所想不通的,看样子,只有揭开‘鬼娶亲’的真相才会知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我想不通,那天晚上我躺在庙顶上做的那个‘怪梦’,为什么我会梦到向娟还有临江村,难道是她托梦给我,指点‘鬼娶亲’的迷团的?和师父商议之下,我们决定先回临江村看看,反正今天才十一月初二,离初四还有两天。   “阿冷,师父,吃饭了。”晨星在船头喊道。   饭时,袁师父又要喝酒,被我和向风拦了下来。   “好吧,我喝多了容易打呼噜,而且叫不醒,不要耽误了正事。”袁师父说。   我心道,何止是打呼噜…   我们一路搠江而上,沿途看去,江岸两边都是些零散的村子,不见有什么小镇,越往上游,山势越加平缓。林间村角,不时点缀着一条条小路,蜿蜒绵缓,就像丝带一样。就这样,一直来到临江村。   还是我和师父二人行动,余人留在了船上。凌志飞喝过‘药’以后,呕了不少黑色的东西进江里,腥臭扑鼻。   暗灰色的愁云布满整个天空,冷风萧萧,村路上满是凄黄的落叶。   “冷儿,我去那方子舟的纸人店问问阿生,看有没有方子舟和罗立德的消息,你去陈木升的小店看看。”师父说。   那罗立德,也就是袁本兴的表哥,我们在他住的地方,发现了一本日记,上面记着很多淫词浪语,从日记上来看,他和那袁静花之间好像有奸情,袁静花怀的孩子也是他的。罗立德失踪以后,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不知人去了哪里…   来到陈木升家的小店,我惊奇的发现,店门竟然是开着的。进去一看,琳琅的商品摆满了货架,一个身形臃肿的妇人正在理货,正是陈木升的老婆。   “你,买什么?”   那妇人先是愣了一下,之后认出了我,不知为何,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   “最近家里,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吧?”我问道。   那妇人慌忙摇了摇头。   “我可以去院子里看看吗?”   “啊?哦哦,可以…”   对于陈木升家的院子,我一点都不陌生,当初他家里闹鬼,就是从这院子里挖出了三口棺材。   突然,我发现在院子东南角的一个地方,有一片火烧的痕迹,看起来很新,黑乎乎的。   “这是什么?”我用手指了指。   “这是…木升前几天过七,我给他烧了很多纸。”   我发现,妇人言词间闪闪躲躲,而且眼神有些慌乱。我心里十分疑惑,取出罗盘,转了一圈,磁场并没有异样。然后我又去了陈阿旺原来住过的屋子,也没有什么发现,便离开了陈家。   和师父碰头以后,我问道:“怎么样?”   师父摇了摇头说,还是没有消息。我便把我在陈木升家里的发现告诉了他。   “我觉得那女人有鬼,那地上根本就不像是烧纸留下的痕迹。”   “像什么?”师父问。   “像…办红白喜事时,支锅灶烧柴留下来的。”   师父思索了片刻,说,即然陈木升家里磁场没什么异样,暂时就先不管它,寻找那个‘鬼娶亲’的小镇要紧。   回到船上时,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钟,天阴的更加厉害了。江面上‘呼呼’风响,混浊的江水翻滚着浪花。   渔船‘突突’的冒着黑烟,驱开浪花,一路朝上游而去。娜娜掌着舵,满头发丝被风吹的飘飘而展,嘴唇冻的乌青。师父心下不忍,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了她。   再往上走,已经没有什么山了,偶尔路过几座,或大或小,也没什么植被,就像一顶顶扣在那里的帽子。村镇却渐渐多了起来,景象开始繁华,交错的电线上落着不少鸟雀,被冷风吹的羽翼蓬起,瑟瑟发抖的剔着毛。纵横的公路上,来往着不少车辆,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只奔跑的兔子。   路过镇子时,我们便停下来观望,所见都是些工业大镇,林立的厂房排排远去,塑胶、化工厂的烟囱冒着乌白的烟,看起来一片繁忙安和的样子。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渔船似乎也累了,机器‘呼噜噜’响,不时便会熄火。到了八点多时,天开始下起了雨。初时,那雨时断时续,被风吹的东斜一下,西斜一下。渐渐的,风开始变小,雨却大了起来,江面上冷黯昏沉,迷迷蒙蒙的。我们只得将船熄火,停靠在岸边。这一带,江两岸全是农田。   船舱里十分拥挤,雨打在舱顶,‘啪啪嗒’直响。不时一阵风吹来,雨便从缝隙往船舱里钻。   “等下把船往下游驶一些,我们去岸上找家旅馆住吧,明天再去找那个镇子。”师父说,“挤在这里不是办法,舱里湿气很重,容易生病。”   众人欣然同意,待雨渐小时,向风便去发动机器。可是,那机器不知道是没油了还是要罢工,怎么都发动不起来,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弃船步行…   第一百九十章 鬼娶亲(5)   我们沿着江堤,一路朝下游走去。雨还在下着,不过已经小了,蒙蒙的雨丝沾在脸上,凉意沁入毛孔,整个人感觉格外精神。堤下的水田清亮亮的,连绵远去,就像一块块镜子。微风拂漾,一阵阵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置身在清新的大自然间,每个人的心情都很不错。袁师父不时还吆喝两嗓子粤剧,不过,唱腔实在不敢恭维,堪称‘吓死鬼’…   小路湿滑,我们互相扶持,我拉着晨星,小丫偎靠着向风,丝丝大方的牵住凌志飞的手。娜娜就像一只孤单的小企鹅,有些失魂落魄的,偶尔一个趔趄,便扶住一旁的师父。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小时,路渐渐变的宽阔起来,终于一个转弯,上了一条小马路。   前面的远处,灯火密连,正是一个大镇。来到镇上,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旅馆。一对打工的小情侣正站在柜台前订房,女孩儿羞涩的低垂着头,不时偷偷瞥一眼我们,男孩儿染着黄毛叼着烟,一副二百五的样子,拿到房间钥匙以后,迫不及待地拉起女孩儿就往楼上跑,嘴里嘀咕着‘快点,快点’…我坏笑着看了看晨星,刚好她也在看我,脸上一红,狠狠捏了我一下。   “没有黄(房)间啦。”老板看了看我们,操着生硬的广东腔说,“刚才他们订的是最后一个。”   我心道,离情人节还早啊,怎么这么多开房的…   从一进来,凌志飞就捂着鼻子,此刻问道,这附近有没有酒店啊,最好是星级的。   老板从眼镜框缝隙里射出两道目光,扫了我们一圈,冷笑道:“酒店?你们住的起吗?”   我们连伞都没打,身上头发上都被雨淋的湿乎乎的,再加上衣服好几天没换过,一个个风尘仆仆的,怎么看都不像有钱人的样子。凌志飞火了,摸出一张金卡往柜台上一拍,你这旅馆多少钱?我买啦!…   还要争执时,被我们给拉了出去。   “对不起,张师父。”凌志飞满脸诚恳,支支吾吾的说,“我一直想上岸以后报答你,可是,连这么破的旅馆都住不进去…”   师父笑道:“心意我领了,我一个乡下人,住哪儿都是一样的。”   这个镇挺大,镇上开有不少旅馆,可是,连续去了三家都说没有房间了。眼看着雨又渐渐下大了起来,几个女孩儿接连打起了喷嚏,师父都有些焦急了。   “怪了,怎么都住满了,这里的旅馆,生意怎么会这么好?”师父喃喃的道。   我也十分疑惑,今天即不是周末,又不是节日,镇上工厂也不算很多,难道这些厂子里集体发春药啦,这么多开房的…   眼看着就要出镇了,还没有找到住处,师父叹道,算啦,我们再往下游走走吧。   刚要掉头返回时,我忽然看到,前面的街角隐约有一家旅馆,招牌散发着昏白的光。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们朝那家旅馆走去。快到近前,忽然,从旁边的一条黑黑的小巷子里走出几个老头子,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本地住家的那种,拥簇着走进旅馆。   袁师父骂道:“***,我这几年没出山,世风日下呀,人家小情侣开房,怎么这些本地的老头子也搞到一起去啦…”   我和晨星对视了一眼,同时吐了吐舌头,我不得不佩服袁师父的想象力。   来到这家旅馆,一问之下,庆幸的是,刚好还剩两个房间,我们男的一间,几个女孩儿一间,虽有些挤,但总比在外面淋雨强。   一进门,我便迫不及待的冲进了洗手间。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我百无聊赖的哼着小曲儿来到一楼,老板正坐在沙发上泡着‘功夫茶’看电视,把我邀了过去。   这个老板虽也是广东人,但比先前第一个要客气多了。电视里放着无聊的清宫剧,老板有些心不在焉的,和他聊天时也是答非所问,并且不时的朝外面张望,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的响着,眼看着时针指向十二点,倦意一阵阵笼上来,我刚准备起身上楼时,老板忽然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只八卦镜!   我一个机伶,顿时来了精神。那老板将八卦镜挂在门外左侧的一颗钉子上,‘忽忽啦啦’的拉下了卷闸门。   “你们这里的避邪镜,都是白天取下来,晚上挂上去的吗?”我疑惑的问。   老板长出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说:“嗯啊,时候不早了,小伙子,快点去睡吧。”   他的表情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隐情,而且,八卦镜都是挂在门上方的。再三追问下,老板无奈,终于告诉了我实情。   “我不说,是怕吓到你啊。”老板压低声音道。   “怎么?”   老板用手朝门外指了指,说:“离这里大概四五里远,有一个小镇,叫作古岭镇。”   “古岭镇…”我心中一动,“那又怎么了?”   “怎么了?”老板脸色一白,“那个镇上,最近闹鬼!”   我扶着他缓缓坐到沙发上,他用手划了一圈说,“那镇上好多人不敢在家里住,跑到了我们这里,把旅馆都给住满了!”   我心道,原来如此!   “这么说,刚才那些老头子,也是那镇上的?”   “嗯啊。”老板嘴一咧,“唉呀,你不知道啊,听说可吓人了,这段时间,我们这里一到十二点,店铺全部关门,门上都挂开过光的镜子避邪!”   “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吧。”   “你确定你不害怕?”   我心里暗暗好笑,说:“明天我就走了,没什么好怕的。”   “那好吧…”   老板娓娓道来…   古岭镇是一个小镇,一道长长山岭贯穿其中,将镇子分成了两半,古岭镇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由于地处僻落,经济不是很发达,年轻人大多出来打工,老一辈人则以种田为生。   镇上最有钱的,是一户钟姓人家,儿子在外面开了家工厂,老两口在家里守着一栋二层小楼颐养天年。这么多年以来,镇上一直都很平静,从没发生过什么怪事。   前段时间,那钟老头的儿子从外面回来,买下了镇西的一块地皮,准备把分厂建在那里,带动一下老家的经济。   然而,就在挖地基的时候,挖掘机突然挖出来一座古墓。那墓里除了一具腐朽的棺材以外,还有大量的陪葬品,金银首饰,盆盆罐罐,应有尽有,此外,还有一只小箱子。奇怪的是,那棺材已经快朽烂了,箱子却显得很新,打开来,里面除了整整齐齐的叠着几匹丝缎和布料以外,还有一件大红的旗袍。另外,在那箱子的底部,还发现了两道符纸,交叉的贴在那里,好像是用某种皮革做的。   整座墓,怎么看都透着诡异,施工队的人一个个心里发毛,谁也没敢动墓里的东西,并且迅速通知了那个姓钟的老板。那钟老板赶到现场,也被吓得不轻。一问之下,镇上的人谁也不知道这座墓的来历。钟老板便给文物局打了电话,由于当时天已经黑了,墓也遭到了破坏。文物局便让把里面的陪葬品保护起来,说第二天派人过来。   钟老板不敢往家里弄那些陪葬品,于是便放进了镇上一座空弃的老房子里,并且派了两个人守护着,那口棺材也被从墓坑里抬了出来,和陪葬品放在了一起。   到了晚上,刮起了风,那风‘嗷嗷’直叫,守夜的两个人都很害怕,只得喝酒壮胆。喝到后半夜时,忽然,从那屋里传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并且伴有棺材‘吱嘎嘎’的声音。那二人吓得当场就尿在了裤子里,连滚带爬的跑了。   镇上有个无赖汉子,名叫陈包皮,听说镇西古墓里挖出了很多金银珠宝,动了贪念,后半夜时,按捺不住,跑到放陪葬品的那座破房子那里去看…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据他的老婆说,出去就没回来。   第二天,人们发现了陈包皮的尸体,坐着死在了那口棺材的旁边。陈包皮面部的肌肉早已经僵硬了,表情极为恐怖,嘴张的大大的,似乎在临死之前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而那些所有的陪葬品,却都已经不翼而飞了…   当天晚上,镇上一个老太婆迷迷糊糊看见自己死去多年的老伴回到了家里。那老头儿生前是一个民间艺人,别人家里办红白喜事时给人吹锁呐的。老头儿说,他是回家来取锁呐的,过段时间,镇上有人娶亲…老太婆第二天醒来,发现压箱底的锁呐果真不见了踪影!   这件事很快就在镇上传了开来,当时很多人还没怎么害怕,可就在当天晚上,真的有人听到了锁呐声,呜呜咽咽,凄凄婉婉。后面几天,除了锁呐声以外,似乎还夹杂着敲锣打鼓的声音。那些声音飘飘渺渺,时断时续,也不知来自哪个方位。   镇上的人都被吓坏了,晚上好多人不敢待在家里睡觉,妇女们回了娘家,男人们则跑去住旅馆…   “师父,师父,我找到那个镇子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鬼娶亲(6)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朝古岭镇赶去。同行的只有袁师父,其他人都留在了旅馆里,我安排向风前去找人修船。   出了大镇以后,一直都是土路,坎坷起伏,泥泞不堪。纵然如此,我们走的仍然很快,不时便越过一个个行人,看起来应该也是那镇上的。   赶到古岭镇时,天已经大亮了。远远望去,古岭镇上空的薄雾仿佛蝉翼一般,凝滞不动,氤氤瘟瘟的,看起来颇有几分鬼气。   古岭镇大约有百十户人家,被中间的山岭一剖两半,远远望去,红墙绿瓦,高低错落,建筑看起来有些杂乱。镇北一条小河蜿蜒远处,叮咚直响,也不知流向哪里,就像一条白蛇。   穿过摇摇欲坠的木桥,我们来到了镇上,和师父商量过后,直奔镇西而去。出了镇子,只见一大片松林旁边有一个很大的方‘坑’,大约一米深,边上停着几部挖掘机,看样子便是那钟老板买下的地皮了。   由于刚下过雨,坑里积了不少水,水面上飘浮着很多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烧过的纸钱。我们挽着裤管,脚踩进冰冷的水里,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座墓的位置,墓坑早已被填上了。袁师父说,因为有水,他根本就闻不到墓中残余的尸气,师父用罗盘探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回镇上看看吧。”师父说。   回到镇上时,只见镇中花白的石子路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包子铺也已经开门营业了,戴白帽子的小伙计手忙脚乱的忙碌着。   买了几个热包子,我们一边吃,一边听那些居民聊天。现在连听加猜,我已经能懂大部分客家话了。   就听一个居民问旁边一人道:“昨晚你有没在家里睡?”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听说那钟老板去请法师了,希望有用吧,我家的老母鸡都不下蛋了,还这么折腾下去,我就把房子卖了搬家了…”   “唉,我也是,命都被吓掉半条了,你说怎么这么邪?”   一个年轻一点的道:“早就该搬了,小时候我爷爷告诉我,当年有个风水先生说我们这个镇子建在龙牙上了,凶气很重,不搬走早晚会出事。”   这时候,那包子铺的老板也凑了过来,众人问他昨晚闹的凶不凶。那老板说他用棉花塞着耳朵睡的,没听到…   “抓紧吃,吃完我们去那钟老板家看看。”师父小声说。   塞完最后一口包子,我甩掉方便袋,抹了抹嘴上的油,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用普通话说:“老板,买两个包子。”   我心道,看来这镇上也有外地人,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少妇,二十出头的样子,五官长的不错,只是身材十分娇小。   那少妇买完包子,扭身便走了,看起来呆呆的。   一个居民摇了摇头,“这么年轻就守活寡,真是不容易。”   另一个‘嘿嘿’笑道:“要不去你晚上去安慰安慰她?”   那居民‘啐’道:“去,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过,陈包皮那小子也确实有福气,娶了个花骨朵一样的老婆…”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动。   师父朝远处望了一眼,说:“冷儿,你去跟上那女的,问问陈包皮的事,我和袁大叔去钟老板家。”   那少妇走的不快,看起来脚步虚虚晃晃的,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我终于追上了她。刚要上前探问,‘嗵’的一声,她竟然摔在了地上,包子滚到了远处。   我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掐了几下人中,她才悠悠醒来,看到躺在我怀里,脸一红,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软的像面条一样,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我脸也红了,却又不忍心将她放在地上,只得抱着,前词不搭后语的把我的来历讲了一遍。   那少妇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乌圆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你,你真的会抓鬼吗?”   “是的。”我愣愣的点了点头。   那少妇突然‘呜哇’一声大哭,抱住了我。   “喂,你…干嘛?”   “求求你,救救我,我快被鬼折磨死了!”   “你先松手,到家里再说。”   我实在担心被人看见,不然只有一头撞死给自己洗脱清白了。   我半扶半抱着那少妇,在她的指引下,来到她家里。那是两间破瓦房,屋子里十分凌乱,却又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气息…   关上门以后,我的心‘砰砰’直跳。把那少妇扶到床上,我问道:“怎么回事?”   “鬼,那个死鬼,每天晚上都回来折磨我,呜呜…”   “死鬼?陈包皮?”   “不是他还有谁?…”那少妇哭道。   “怎么…折磨?”   那少妇愣了一下,停止了哭泣,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突然,她把上衣猛得往上一掀。   “你看!”   “啊!”   我大叫一声,猛往后退了两步,‘砰’的一声撞在了屋门上。我看到,少妇胸前那对丰满的‘小白鸽’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印子,一看就是拿烟头烫的。   “这是…”   “这是他生前用烟头给我烫的。”   我拳头捏的‘咔叭’一响,“这样的混蛋,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我…”   少妇低垂下头,咬了咬牙,猛然拉下了裤子,我看到,从她平坦的小腹一直到光洁的三角区域,赫然纹着‘陈东华’三个字(陈包皮的本名)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转身一拳打在了门板上,盛怒之下,那门板‘咔嚓’一下子被我给打裂了。   “你…你快点把衣服穿好。”   待她穿好衣服,我才转过了身。   “你真的会抓鬼么,我相信你,才给你看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会的,不过,你要先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嗯。”少妇点下头说,“其实,其实我是被卖到这里来的。”   “卖到这里?”我一愣。   “嗯…”   这个少妇,不,是这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告诉我说,她只有二十一岁,名叫小焕,本来在梅州打工。一天,她和女伴逛街时,看到路边有一个招工点,打出的待遇很是诱人。二人商议之下,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前去应聘,却不想竟然中了人贩子的圈套…   “后来,我就被卖到了这里,嫁给了一个快四十岁的光棍,也就是陈东华。”小焕擦了擦眼角,“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畜牲,一个变态,头段时间,他怕我跑了,把我捆在床上,天天折磨我,我胸口的疤就是那时候被他烫的。后面,他想到一个办法,用针在我下身刺上了他的名字,他说,这样一来,即便我跑了也没有男人会要我了。他发誓以后不再折磨我了,好好跟我过日子。他还吓唬我,说他上面有人,他有个堂叔是在东江下游的村子里开店的,认识很多官面上的人,我去告他也没用,反而会吃不了兜着走…”   “东江下游的村子,什么村?”   “我也不知道。”   “然后呢,继续说。”   “然后。”小焕抽了抽鼻子,“然后我能怎么办啊,我一个弱女孩儿,父母也都早逝了,在广东无亲无故的,现在身上又被人刺了字。就算告了他我又能怎么样,一辈子也完了。所以,只能跟他一起过。后面,他就没有捆我,也没有再折磨过我了…”   我心里想,难道陈包皮所说的东江下游的那个村子是临江村…   “对了,你那姐妹呢,被卖到了哪里?”   小焕又抽了抽鼻子,摇了摇头。   “那么,她叫什么名字?”   “向娟。”   “啊!”   “怎么了?”小焕问。   我抽出照片,“你看一下,是不是这个女孩儿?”   “啊!你怎么会有阿娟的照片?!”   这时候,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陈包皮所说的那个堂叔,正是陈木升。看样子,和向娟一起被卖的还有一个女孩儿,便是眼前的小焕。之所以卖给陈包皮,肯定是陈木升给介绍的…   “后来呢,陈包皮是怎么死的?你又怎么会被鬼缠着?”   小焕告诉我,那一天,当初带她过来的那个老妇,来找陈包皮不知道做什么。后面听说镇西的古墓里挖出了很多陪葬品,便一直逗留到了晚上。后半夜时,她和陈包皮一起去了放陪葬品的那座老房子。结果,陈包皮死在了里面,那老妇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心道,这么看来,向娟被卖到临江村果然也和那老妇有关!她之所以来找陈包皮,应该是为了让他帮忙给那‘村女’寻找买主的…   我的心一阵狂跳,真相就要出来了,毫无疑问,和陈包皮一起去了那座房子里以后,老妇拿走了陪葬品。那么,他们在里面到底遇到了什么,‘鬼娶亲’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后背一阵发凉,汗毛都炸开了,难道说,是那棺材里的死鬼托老妇给它娶亲?!!…   “再然后呢?”我问道。   “再然后,陈东华那个死鬼每天晚上都回来找我,呜呜…”   第一百九十二章 鬼娶亲(7)   “回来找你?”我心里一凉,嘴上却道,“别哭,乖,有我在,什么鬼都不用怕,跟我讲讲。”   “嗯。”   小焕抽抽噎噎的告诉我说,陈包皮死后,她即不是很开心,也不是很伤心。只是觉得,天地茫茫,再无去处,只得暂时先留在了古岭镇。陈包皮死后的第二天,就草草的火化埋掉了。   令小焕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当天晚上,陈包皮的鬼魂竟然回到了家里!小焕说,当时她正在床上熟睡,迷迷糊糊的,她感觉有人在抚摸自己。当时房间里很黑,凭直觉,摸他那个不是别人,正是陈包皮。她怕的要命,却一动也动不了…   “然后他就…”说到这里,小焕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我脸上也是一热,急忙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他每天晚上都来吗,为什么你不逃走呢?”   小焕说,她身上只有十多块钱,也没有地方可去,而且,她认为自己身上刺了陈包皮的名字,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他的鬼魂找到。   “那么,他都是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的?”   小焕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每天晚上我都像做梦一样,睡着不久他就来了,等我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昨天晚上,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入睡,但一点用都没有,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点点头,鬼魂一般都有幻术,依靠自身的磁场影响阳人,迷惑对方的心神。不过,鬼魂都是无形无质的,所谓的‘形’,其实只是一种影像,必须在特殊的情况下才能看的到,比如极端的天气,或者,依靠道术,再或者,像我一样,有一双‘阴阳眼’…想到‘阴阳眼’,我又想到了袁村山谷里的那个山洞,佘义给我的古刀就是在那里不见的…而我这‘阴阳眼’也时灵时不灵的,比如这段时间,就一直没有看到过‘阴界’的物质,不然的话,那晚在东江下游的那个小村子里,就不会看不到那几个村民的鬼魂了…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在屋子里寻找着蛛丝马迹,那股浓郁的女人气息,不断刺激着我的鼻孔,影响着我的心跳,我只得尽量将思绪荡开…那陈包皮的尸体被火化了,那么,回来的必然是鬼魂,而不是尸体,即然是鬼魂的话,那么,小焕所谓的‘抚摸’,还有…之类,便是她的心神被鬼魂操控影响而产生的一种幻象…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只有床角落里一团揉皱了的卫生纸…只看了一眼,我就迅速移开了目光,再不敢看第二眼。   “怎么样?”小焕急切的问,目光闪亮。   我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又迅速黯淡了下来。   “不用怕,今晚,我一定帮你捉住他。”我恨恨的说,“这种人,下地狱都便宜他了,我要打的他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谢谢你,但也不用那么狠,赶走他就可以了,毕竟…”   “唉…”我长叹一声。   “对了,你怎么有阿娟的照片?”小焕问。   “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我突然想到关于照片的事,“那些人犯子是不是也给你拍了这样的照片?”   小焕只是摇头,她只记得,那些人贩子将她和向娟二人关进了一间地下室里,后面发生了什么,就完全不记得了。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了绳子,堵着嘴,躺在一辆面包车里,给司机指路的,便是那个老妇,就这样,一直来到古岭镇…   我问她关于那些人贩子的相貌,从她的描述中可以知道,其中便有卢有顺的那几个手下。在梅州时,我见萧山让那卢有顺帮他弄女人,也不知道做什么…   我在屋子里又地毯式搜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罗盘在师父那里,因此,无法探测这里有没有异变磁场。思来想去,我决定让小焕带我去陈包皮的坟上看看。   陈包皮的坟就在镇中的那道岭上,岭不是很高,也不是很宽,只是很长,就像一条卧在那里的龙。岭下到处都是垃圾和杂物,岭上乱草芜杂,荒坟座座。其中一座很小的新坟,里面埋的便是陈包皮了。   小焕战战兢兢的牵着我的衣角,我连连安慰她别怕。   陈包皮的坟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从风水学上来看,也不是什么凶煞之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而不宁,跑去缠着小焕。我摇着头登上一处高地,放眼四望,小镇的景像尽收眼底。   阴沉的天空下,一座座瓦房纵横交错,看起来十分古旧,间或有几座小楼,看起来都比较新,应该盖了不久。   “那钟老板家在哪儿?”我问。   小焕指着远处,“镇边上那座就是他家的。”   “晚上镇子里的‘怪声’呢,听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小焕说,她每晚都被陈包皮缠着,仿佛与世隔绝了一样,没有听到怪声。   我点点头,将视线移到了镇西,就在这个时候,朋友们,我看到了不寻常的东西…   我看到,那里有一只巨大的兽头!   “啊哟!”我吓了一大跳,差点就从岭上滑了下去。   仔细去看时,只见那一大片松林,就像一只竖着耳朵,张着血盆大口的虎头,而钟老板买下的那块地皮,就在它的口部…   其实,刚才猛一眼看着像兽头,第二眼再看时,好像又没什么特别了,不过是一片形状不规则的松林,仔细辨别,才感觉像虎头。我又换了个地方,再去看时,所见不过是一片松林,什么特别之处都没有了。   然而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一种特殊的风水格局,而且肯定和那座墓有关!   我的心激动的‘砰砰’直跳,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发现告诉师父。不过,我还是沉定下来,托扶着虚弱的小焕,一直将她送到了家里。   临走时,我掏出身上仅有的二百多块钱,硬是塞给了她,让她去买点补品吃。小焕推辞不下,眼圈都红了。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阿冷。”我笑了笑。   “谢谢阿冷哥哥。”   小焕挣扎着,一直将我送到了门口。这时候,一个居民从旁经过,走到不远处停了下来,呆呆的望着我们。   一阵风吹过,我的外套扣子开了,小焕急忙伸手帮我系扣子,边系边说,“阿冷哥哥,刚才为了我消耗了那么多体力,去钟老板家有段路很滑,你走的时候慢着点儿。”   我看到,那个居民吞了口唾沫,我的脸烫的就像火烧一样,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   走出一段,小焕喊道:“阿冷哥哥…”   我和那居民同时回过了头。   “嗯?”   “今天晚上一定要来啊!…”   神呐,请允许我撞死吧!…(不过,幸好我当年没一头撞死,不然的话,亲爱的读者们就看不到阿冷的妙文了)   那钟老板家是一栋装修十分雅致的二层小楼,和旁边的建筑相比,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青砖修垒的高墙上,装着琉璃瓦,棱檐飞翘。   来到院子里,只见宽阔的院中垂柳依扶,小松苍翠,此外,还有一只小鱼塘,水气扑面,喷泉声声,很令人心旷神怡。   有钱人就是会享受…正想着,‘蹭’一下子蹿出一只巨大的藏獒,差点没咬到我,‘呜呜’狂吼,拽的小孩儿胳膊粗的铁链子‘咯叭叭’响。   这时候,袁师父从屋里冲出来,用比藏獒还高二十分贝的声音吼道:“叫什么叫!”   那狗‘啊呜’一声,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钻进窝里去了。   “阿冷来啦,快,快,屋里坐!”   我心道,这老头子来没一会儿,俨然就像这里的主人一样。   来到屋里,只见师父正坐在大理石茶几前喝茶,茶香扑鼻,一闻就是极品毛尖,当初在公司时老板请客,在他家里喝过一次。   那钟老板并不在家,招待我们的是他的父母,相当客气。只是那老头曾经中过风,哆哩哆嗦的,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一问之下,师父说钟老板好像快回来了,这对老夫妇什么也不知道,他和袁师父一直等到现在。   袁师父坐在那里一口接一口的品着茶,赞叹连声,好茶呀好茶。   “冷儿,那陈包皮,是怎么回事?”师父问。   我喝了口茶,刚要开口时。就听一阵车响,紧接着,一辆奔驰缓缓驶进了院子。看样子是钟老板回来了,我们急忙迎了出去。   那钟老板大约四十多岁,西装革履,脸白的就像刚出笼的馒头。前脚刚一下车,之前那只藏獒便蹿了出来,低眉顺眼的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钟老板看都没看我们,满脸笑意的弯腰摸着爱犬的头。   这时候,从车上又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矮胖子,顶多一米六,但最少有一百六十斤,秃头亮的像擦过油一样。   “钟老板。”那胖子走到旁边说。   “哎,哎…”钟老板边答应着边笑,可能是一时间摸狗摸顺手了,起身在那矮胖子的光头上摸了一把。   “唉呀,对不起呀,大师,我不是故意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鬼娶亲(8)   我差点没笑出来,急忙捂住了嘴。那胖子脸都绿了,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勉强朝钟老板挤出一丝笑容。   “大师快屋里请。”钟老板朝屋里喊道,“妈,把茶水泡上!”   直到现在,钟老板都没有看过我们一眼,而是拉起那胖子就要往屋里走。   “钟老板。”师父迎上前道。   钟老板这才停下来,斜着眼扫了我们一圈,很不耐烦的道:“你们是我厂里的吧,怎么要工钱都跑到我家里来了?回去回去,财务部要去,我这里没钱…”   “钟老板误会了,我们…”   “你们什么你们?我让你们滚出去!”   袁师父怒了,用烟袋锅一指:“你个小兔崽子再给我说一遍!”   袁师父这一嗓子,震的人耳膜‘嗡嗡’直响,鱼塘里的一条金鲤从水里蹿起一尺多高。不只钟老板,连我们都被吓的一愣,我暗暗咋舌,这老头子该不会吃壮阳药长大的吧,不然都糟成这样了,怎么还有这么暴强的精力…   回过神以后,钟老板哆嗦着道:“哪里来的三个畜牲,再不滚信不信我报警?”   “畜牲骂谁呐?!”我一撸袖子。   “骂你!”   师父一只手扯着我,一只手扯着袁师父,“算了,我们走。”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低吼,就像狮子一样。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那只藏獒身上,只见它眼睛通红,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呲着雪白的尖牙,一动不动的俯伏在地上。   “不好。”师父沉声道,“大家快闪开!”   师父话音刚落,就听‘嗷’一声怪吼,那藏獒猛得蹿了起来,铁链子‘嘣’的一声被它给挣断了。   看到这阵势,我心道,这哪是狗啊,这他妈明明是狮子!非洲狮子!   那藏獒‘嗷嗷’怪吼着朝钟老板扑了过去,院子里刮起一股腥风,旁边那胖子大叫一声,‘我的娘啊!’,撒腿就往屋里跑。别看那么胖,跑起来却也真快,满身肥肉和两只硕大的屁股左一颤右一颤,倾刻没了踪影。   眼看着钟老板被吓得呆在了那里,师父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一脚踢在了那藏獒身上。   藏獒被踢的连打几个滚,‘嗵’的一声掉进了鱼塘里,水花四溅。塘里的鱼全部蹿了出来,在地面上跳来跳去。   藏獒挨了师父那一脚,就像没事一样,很快就从塘里跳了出来,猛一甩身子,整个院子里就像下雾一样。   紧接着,‘嗷嗷’的又朝我们扑了过来。   “换我的!”   袁师父迎上前,猛然一拳打在了藏獒的头上,我听到‘咔叭’一声脆响,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藏獒吃这一拳,趴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大叔,你胳膊报销啦?!”我惊道,随后朝袁师父走去。   “冷儿小心!”师父喊道。   我一愣之下,就听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吼声,劲风扑面,那藏獒向我发起了殊死一击,在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冲力下,我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藏獒趴在我身上,张开血盆大口朝我脖子上咬来,从它嘴里喷出来的腥气呛的我两眼直冒金星,浑浊的涎水滴在了我的脸上,脖子上。   藏獒这种狗非常凶狠,攻击的时候直奔脖子,据说一口能咬死一头牦牛。我用左胳膊死死的抵住藏獒的脖子,它的嘴张的更大了,尖牙散发着森白的寒光,喉咙深处一张一合,黑洞洞的。   看着那黑乎乎的洞口,我一咬牙,一股狠劲勃然而起,右手成掌,狠狠的插了进去,我怕它咬我的胳膊,一口气插到了底,整个胳膊都插进了它的腔子里。   那藏獒喉咙深处发出几声沉闷的低吼,浑浓的血缓缓流淌出来,颤抖几下,终于一动也不动了。从它将我扑倒,到我将它插死,整个过程非常短暂,也就片刻的工夫。   师父脸色煞白,急切的问:“冷儿,你没事吧?”   我慢慢将被血染红的胳膊从藏獒腔子里抽出来,茫然的摇了摇头,心里只是牵挂着袁师父。   “大叔,你胳膊怎么样?”   袁师父一乐,眼圈有些发红,笑骂:“小兔崽子良心真好…”说完,很牛逼把胳膊一扬,“放心吧,你大叔我好着呢,是我一拳把这畜牲的头盖给打裂了…”   我吐了吐舌头,要知道,狗身上最硬的就是头盖骨,由其像藏獒这种猛狗,一拳把它头盖打裂,那得有多大的力气?看袁师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   钟老板出了一身的冷汗,哆嗦着拿手帕不停的擦着脸。这时候,那胖子走了出来。   “大师,你刚才去哪里啦?”钟老板拉着脸问。   “我,嘿嘿,我…”那胖胖尴尬的笑道,“啊!我去屋里啦,准备打电话报警的!…”   “大叔,难道是你先前那一嗓子把这狗给吓疯啦?”我在鱼塘边一边洗着胳膊,一边疑惑的问袁师父。   袁师父挠了挠头。   “不。”师父摇了摇头说,“我怀疑,它是冲了煞。”   “煞?”我一愣。   师父扭身问钟老板,“你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进家里来了?”   “没…没有啊。”   师父打开包裹,取出罗盘,围着那汽车来回转了一圈,只见罗盘的指针来回的晃动。   “磁场有异样,这车里有东西。”师父说,“钟老板,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让我打开车门看看?”   “开…开吧…”   刚一拉开车门,师父便道:“这里面阴气很重,大家小心一点。”   众人面面相觑。   师父仔细的查看着车里,忽然顿了一下,缓缓的从后排座位底下拿出一副金牙。   看到这副金牙,那胖子突然紧张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这!…”钟老板瞪着两眼死死的盯着那胖子。   “我…我…”胖子支支吾吾的道。   “你什么?”钟老板冷笑道,“你把那具尸骸嘴里的金牙给偷出来了,是吧?”   胖子连连擦着脑门儿上的汗,突然朝地上一指,“啊哟,这是什么?”   众人低头去看时,那胖子撒腿就跑,比之前的速度还要快,两只大屁股恨不得要翘到天上去。   “你给我滚回来!”钟老板喊道,那胖子理都不理,出门而去了。   “怪不得狗会发狂。”师父摇了摇头,“因为车里有阴物。”   师父说,动物对阴气的敏感度要远远高于人,尤其是狗,吃过死人的狗会发疯,就是受阴气的影响,道家把这种现象叫‘冲煞’。说着,师父将那副金牙递给了钟老板,钟老板接过去以后,胳膊一颤,金牙又掉在了地上。   师父看都没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说:“冷儿,袁师父,我们走吧。”   “大师请留步!”   师父回过头,微微一笑,“我们去讨工钱。”   钟老板局促的站在那里,显得十分尴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对不起,大师,是我该死,是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师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袁师父,朝钟老板笑了笑说,“以后要记着,民工也是人,他们和你是平等着,不是你的奴隶,更不是牲口。”   “是!大师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记着!”钟老板的头恨不得点到地上去。   “那我问你,这假牙是怎么回事?”   “这是…”   我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这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钟老板道:“这位小师父肚子饿了吧,几位屋里坐,我们慢慢说。”随即,冲保姆喊道,“阿姨,把冰箱里的鲍鱼,甲鱼都拿出来,做几道好菜…”   来到屋里,钟老板不断夸赞我有勇有谋,连藏獒这种猛犬都能打死。想到先前的一幕,我仍然心有余悸。   至于那副金牙,钟老板说正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那具尸骸嘴里拔出来的。钟老板说,文物局的人第二天过来胡乱看了一下就走了,又说把那棺材先保护起来,到时候弄车过来运走,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把个钟老板气得直想骂娘。   自从镇上闹鬼以后,那座破房子简直成了禁地,居民打那儿经过时都绕的远远的,所以,根本就不用保护,也没人肯去保护。   连续不停的闹鬼,镇上怨声载道,镇长昨天找到钟老板,说那墓是被他给挖开的,所以,他要担负起责任,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驱鬼。   钟老板被逼无奈,只得去请法师,辗转多处,四方打听,总算请到一个,也就是刚才那个胖子。钟老板满怀信心的带他去了那座破房子,那胖子装模作样的东瞧瞧西看看,趁钟老板不注意时,竟然把棺材里那具尸骸的假牙给拔了下来,装进了口袋里,结果掉在了车上…   “***,什么狗屁大师,早知道,我就在他头上多摸几下了!”钟老板骂道。   我心里暗暗好笑,我把陈包皮的事,还有我在那岭上的发现告诉了师父。   “师父,你说那是什么局,虎口吞棺?”   师父沉思了一会儿,摇头说,饭后先去那座破房子里看看那口棺材吧。   这时候,保姆将菜端了上来,香气扑鼻。   袁师父乐道:“开吃!我老人家刚才打狗消耗了不少体力,得好好补补!”   第一百九十四章 鬼娶亲(9)   饭菜很是丰盛,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别说四个人,再加四个都吃不完。袁师父一手拿筷子,一手拿勺子,左一下,右一下,塞的嘴里满满的,开始时我还担心他酒后失态,现在看来,根本没工夫喝酒。   师父一边吃,一边向钟老板询问关于那片松林的事,钟老板摇头说有好多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栽植的,古岭林又叫古林镇,所谓林,指的就是那一片松林。所以,那松林是镇上的一大自然景观,多年以来,镇上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谁也不能动那林里的树。有风水先生说,那里是镇上‘气眼’的所在,如果砍一棵树,镇上就会死一个人…   “我买那块地皮,就是看中了那片树林。”钟老板说,“希望借助那林里的‘生气’,使我的生意兴旺发达。”   师父喝了口酒,点头不语。   “大师,难道,闹鬼和那片松林有关?”钟老板惴惴的问。   师父说,他先前只顾着在坑里寻找古墓的位置,当时感觉,那墓的风水并没有什么异样,也就没有太在意。现在看来,需要从宏观上好好考量一下风水了。   “等下吃完了,还是先带我去看看那口棺材吧。”师父说。   “嗯嗯。”   菜香扑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一点胃口,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仿佛有一团棉絮堵在那里。   吃饱喝足以后,钟老板抹了抹油腻的嘴,命保姆泡上了茶。   “先不急,喝口茶,缓缓气再走。”钟老板打了个饱嗝。   我端起来要喝时,被那烟气一熏,忽然感觉眼睛里火辣辣的,急忙放下了茶碗。   钟老板摸出一张银行卡向师父递去,“大师,这里面是两万块,算是订金,把鬼驱走以后,另有重谢。”   师父欲待推辞,我一把抓了过来,揉着眼睛笑道:“很好,那我就笑纳了。”   师父瞪了我一下,却也没有说什么。这时候,我感觉眼睛里更不舒服了,急忙起身朝外面走去。   天很阴,没有太阳,但不知道为什么,猛一出来,那光线仍然刺的我睁不开眼。微风拂面,我突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强力稳住身形,来到那口鱼塘边。   撩水洗了一把脸,我感觉头脑清明多了,眼睛也不再难受,心里却十分疑惑,我刚才那是怎么了?…   “冷儿。”   “嗯?”我一抬头,只见师父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驱鬼伏魔,济危救难,是我们道家的本分,从来不收人钱的。”师父责备的道,“等下把那银行卡还给那钟老板。”   我笑了笑说:“师父误会我了,这钱,我是准备给那小焕的,你不知道,她是有多可怜,唉…”   想到小焕身上的伤疤和下体刺的字,我的眼圈有些发热。师父怔怔的看了我片刻,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孩子,是我错怪你了…   才只下午,镇上就已经家家门户紧闭了,路上也没有行人。阴沉的天,仿佛要压下来似的,不时有枯叶在风中翻滚。不知道为什么,和先前相比,这个镇似乎有哪里不同了,看着一座座老房子,我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来到一处蜿蜒而又古旧的石阶,钟老板指着那上面的远处说,就是那座房子。远远看去,只见那房子很是破败,被一层朦胧的水雾包裹着,看起来十分鬼气。房前种着两棵古槐,枝衩弯弯曲曲的。   沿石阶而上,脚下全是落叶,踩上去‘吱吱’作响。来到房前,我们停了下来。   “这里阴气很重。”师父皱眉道。   “尸气也很重。”袁师父说。   钟老板脸色灰白,腿不停的哆嗦,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心里暗暗好笑。   突然,我看到左边那棵槐树底下蹲着一个人,看背影,那是一个老头儿,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心道,这人看起来胆子够大。   “喂,你在做什么?”我朝那人走去,浑没有在意师父三人疑惑的目光。   越走越近时,我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仔细一看,那人的‘身体’竟然是透明的!   “啊!”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似乎吃了一惊,回过了头,那是一个很老的老头子,满脸的皱皮间挤着一对小眼睛,他冲我诡异的笑了笑,倏地,钻进槐树里不见了…   “冷儿,你能看的到鬼魂?”   师父在我肩头轻轻一拍,我才回过神。突然间,我脑中电光一闪,我想到之前斗那藏獒时,它的涎水滴在我脸上,流进了眼睛里,再联想到在钟老板家时眼睛不舒服,难道和这个有关?…   “没错。”   师父证实了我的想法,师父说,被冲了煞的动物,眼泪和唾液里都会带有阴气,涂抹在眼睛上,可以看到鬼魂。不过,用水洗过之后,就没法再看到了,我之所以能看到,应该和本身的‘阴阳眼’有关。   “不用担心。”师父说,“到时候,用阳血涂在眼睛上,冲一冲阴气就没事了。”   至于那鬼魂,师父说并不是恶鬼,这座房子附近阴气很重,它只是来这里躲避白天的阳气的。   来到那座破房子里,只觉空气十分阴冷,并且充斥着一种淡淡的腥味儿。   这里光线非常幽暗,飘着许多蜘蛛网,一荡一荡的,地上满是灰尘。那口棺材就在屋子的正中,油漆早已剥落,看起来腐朽不堪,应该下葬了很多年了。   掀开棺盖,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钟老板吓得背过了身子,这应该就是棺材里尸骸的金牙被那胖子偷走的原因。   不过,棺材里那具尸骸看起来的确有些恐怖,它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临死前应该很痛苦,皮肉并没完全朽烂,粘乎乎的包裹在骨架上,看起来十分恶心。   “怎么这么怪?”袁师父皱眉道。   “怎么了?”我问。   袁师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本正经的就像寺庙里庄严的佛像。他缓缓把手伸进棺材里,取出一块脱落的骨殖,那骨头上挂着一片烂肉,颤颤巍巍的。   袁师父用鼻子闻了闻,眉头皱的就像一把锁,“从尸气上来看,这人…这人顶多死了十天。”   “你说什么?”钟老板猛然转过身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师父说,“钟老板,你马上弄几个人,带上铁掀,再弄一台抽水机,去你买下的那块地皮那里。”   镇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东拉西凑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六个,抽水机倒是不难找。   机器喷着黑烟,‘突突’的响着,‘坑’里的水越来越少,抽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水终于被抽干了。钟老板指认出原来那墓的位置以后,师父说了一句‘挖’,那六人便挖了起来,铁掀翻滚,越挖越深,挖到近三米深时,就听‘锵’的一声,挖不下去了。铲去浮土,只见下面的质地全是石头。   “龙虎交会之地!”   龙虎交会?众人面面相觑,疑惑的看着师父。   师父指着远处的山岭说,你们看,那山岭看似到了尽头,而实际上,它还有石质的一部分被埋在了地底,一直延伸到了这里,在风水学里,这叫作‘地龙’,是属阴的。   师父又指着那一片松林说,而松,是属阳的,在风水学里,坟前种松,是为了维持墓穴阴阳的平衡。   “像这种地龙脉附近,是不适合的住人的,地阴之气太重,阳人容易生病,或者被鬼魂纠缠。”师父说,“之所以多年没事,就是因为这一片‘阳虎’林镇住了‘地阴’龙。看样子,这片‘阳虎’林是当年有风水高人发现‘地龙’而种植的。虎口的位置,就是龙虎交合,阴阳交汇的地方。这种地方,是绝对不能葬刚死之人的,否则的话,墓穴即不属于阴界,也不属于阳界,鬼魂会因为找不到去处,而被困在棺材里,并且没有阴寿,它会感觉自己一直还活着,而且身体也有知觉…”   死了被装进棺材里的人,还有知觉…那是什么概念?   我擦了擦冷汗,“师父,这么说,那棺材里的人是刚死,魂魄还没脱离的时候就被埋进去了?”   “不,我认为,他是被活生生埋在里面的,鬼魂一直被困在棺材里,感受着活埋的痛苦,怨念极重,一旦脱离出来,会变成极煞的厉鬼。明天十一月初四,从黄道上来说,是整个下半年生气最弱,死气最重的日子…”师父看了看天色,对钟老板说,“钟老板,天黑之前,你要准备七十二根槐木棍子,每根一米半长,头要削尖,然后,再把那口棺材抬到这墓坑里来,今晚,我要布阴阳大阵,想办法将那厉鬼招来困住,化去它的戾气,或者将它打的魂飞魄散。否则的话,到了明晚,什么东西都制不住它了…”   钟老板扭头要走,被我给叫住了,“等一等,还要弄几根桃木枝,再想办法买个罗盘回来。”   我答应了小焕,今晚过去帮她驱鬼的,古墓这里,只能交给师父了。桃木剑只有一把,因此只能用桃木枝替代。   有钱人办事就是麻利,钟老板开着奔驰出去,傍晚回来,后备箱里全是槐木棍子,小孩儿胳膊粗细,竖直的插在里面,用奔驰拉‘木头’,估计也是开天地未有之奇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鬼娶亲(10)   “桃木枝买了没?”我问。   “买啦!”   钟老钟‘嘿嘿’一笑说,‘打狗小英雄’交待的事,我怎么敢怠慢…   我心道,这人也真够没人性的,后怕之劲过去以后,我觉得那藏獒挺可怜的,当时打死它是出于无奈。而这钟老板,爱犬被打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无所谓。   钟老板从车里拽出一只袋子,往地上一倒,‘咕噜噜’滚出两根小孩儿胳膊般粗细的东西,弯弯曲曲还带分叉的,我吐了吐舌头,心道,这是做弹弓的,还是打鬼的?不过,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至于罗盘,钟老板说不容易买到,他是花高价从一个风水师手里买的。我接过来一看,锈迹斑斑的,有些陈旧,不过还能用。   晚饭时,外面又飘起了雨丝,时而还刮起一阵风,院子里昏黄的灯泡只能照到很小的一片地方,大门外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   袁师父一边吃,一边口沫横飞,大谈棺材里的那具尸骸,搞的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那口棺材在出土之前,鬼魂一直被困在里面的尸骸上,而且没有阴寿,相当于是‘活’的。因此,袁师父闻过以后,说他顶多死了十天。   不过,从那棺材的木料和腐朽程度来看,师父大体推算,下葬的时间大约在五六十年以上,一百年以内,也就是民国时期。而那片松林远比这个时间要早,看样子,是有人借用那片‘龙虎交会之地’,将那人给埋了进去…   那么,棺材里那人会是谁呢?民国时期…我不由想到‘殡葬传说’,那座镇女尸的古墓,就是那时候东江发大水给冲出来的…难道棺材里这人和那女尸有什么联系?不然的话,为什么这口棺材被挖出来,那女尸也‘活’了过来,而且还有什么‘鬼娶亲’…   这样想着,我从面前的鸡汤盆子里夹起一只煮烂的鸡爪,正要往嘴里送时,袁师父忽然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阿冷你看,棺材里那尸骸的手,像不像你这只鸡爪,没错,他正是被活埋的,临死前很痛苦,拼命抓挠棺材板子!   我强忍着恶心,关闭思维,不去想象,轻轻咬了一口鸡爪上的肉。袁师父的声音又钻进了我的耳朵,唉呀,你看,被你咬这一口以后更像了,连烂肉都一模一样!…   我不吃啦!有这样的吗?!泪…   吃过饭以后,师父问道:“冷儿,你今晚真的要去帮那小焕驱鬼吗?要不,明晚去也可以…”   “师父,我答应了她的,而且,每拖一晚,她就会多一分折磨,我今晚还是去吧。”   “布阴阳大阵的话,我和袁师父二人足够了,我只是担心你。”师父说。   “没事的。”我笑了笑,只觉胸口涌起一股豪迈之气,“师父不用担心,冷儿虽然不够成熟,但已经是大人了。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也学会了很多东西。”   师父温和的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临走前,师父给我画了许多需要用到的符,并且交待了所有需要注意的东西,还把桃木剑给了我,他和袁师父二人用那两根‘弹弓’。   “阿冷,等一等。”走出几步,袁师父叫住了我。   袁师父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古旧的铜钱递给我,说是他以前盗墓时挂在脖子上的,带在身上可以避邪。   我微笑接过,在师父和袁师父二人关切的目光下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大踏步朝外面走去…   天很黑,就像被墨汁染过,镇子里看起来空无一人,家家门户紧闭,不见一丝灯火。浓浓的夜色中,只有那些白花花的电线杆子,一根一根的,立在凄风冷雨中,发出‘嗡嗡’的响声。   想到白天看到的那鬼魂,我的心跳有些加速,极目扫视着四处。我的眼睛还没有用阳血涂抹过,也就是说,我还能看的到鬼魂。   一路无事,来到小焕家,只见屋子里透出昏黄的烛光,我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人气,心中一暖,整个人也镇定了下来。推门进去,一种暖暖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   我随手撩了撩湿漉漉的头发,还没等看清屋里的情形,就感觉一个温热的肉体扑进了我怀里。   “阿冷哥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一个人好怕…”小焕呜咽的说。   “怎么会呢…”   怀中温软的感觉刺激着我的小腹,令我的心跳的厉害,馨香扑鼻,我感觉晕乎乎,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云端。   “我…我说来,就一定会来的。”   小焕感觉到了我的局促,红着脸挣出去,缓缓带上了门,随着‘砰’一声轻响,我的心也跟着一颤。暖暖的小屋里,安静得只有一对孤男寡女起伏的呼吸声…   我这才注意到,小焕好像精心修饰过自己,虽然脸上仍有病容,但多了不少妩媚之色,屋子里也收拾过了,十分整洁,一尘不染。   “怎么,停电了吗?”我深吸一口气问道。   小焕说,由于之前交不起电费,前天电就被掐了。   “嗯。”我点点头。   “阿冷哥哥,你看。”   小焕掀开桌上的锅盖,一股菜香冲入鼻孔。我看到几蝶精心烹饪的小菜,色香俱全。   之前被袁师父整的什么也没吃,刚好我也饿了,便没有推辞,风卷残云,吃的一干二净,差点连舌头也吞了进去。   小焕微笑的看着我:“吃饱了吗?”   “嗯。”   这时候,我想到了那张银行卡,掏出来硬是塞给了她,小焕一时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心里一痛,看看时候不早了,我打开包裹,取出一件件做法用的东西。   “需要我帮你吗?”小焕问。   “不用。”   我笑了笑,点起三柱香,插在了门后。按我的分析,那陈包皮只是一般的怨鬼,没有那么重的煞气,‘困鬼阵’足以对付他了。我用罗盘测定好方位,以铜钱压住符纸,在距门口不远很快摆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困鬼阵’。然后,我命小焕躺到了床上,将袁师父给我的那枚铜钱和一道符纸一并交给她,命她揣进了怀里。   再然后,我要在房间里找一处可以隐藏自己‘生气’的地方,以免陈包皮发现屋里有生人的气息,不肯进屋。   按照‘风水学’,每一个房间都有一处磁场薄弱,‘生气’闭塞的地方。阳人躲在那个地方,鬼魂在外面是察觉不到的,进屋以后才能感知到。等到陈包皮进屋以后发现有生人就已经晚了,他已经被困进了阵里。   在罗盘的指引下,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然而,问题却出来了,那个地方被床给压住了!   “阿冷哥哥,怎么了?”小焕问道。   “我…”   我心道,这要怎么办?如果移床的话,房间整体的风水格局和磁场都会发生一定的变动,陈包皮的鬼魂在警觉之下很可能会发现我布在门口的‘困鬼阵’陷阱,不肯上勾…   “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小焕看到我直直的盯着床,似乎明白了什么,脸红红的。   “我要躺到床上去。”我稳稳心神,沉声说道。   小焕什么也没有问,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掀开被子,躺到了里面。我仿佛被一根线牵着,迷迷登登走了过去。   当我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被窝里了,蜡烛也被吹灭了。那床很小,我和小焕挤在一起,彼此感受着对方强烈的心跳。一阵阵女人的气息混杂着馨香从被窝的缝隙里透出来,使我有一种想要犯罪的冲动,握桃木剑的手满是汗水,又仿佛握着的是身体某一个部位…   “阿冷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嗯?有的。”我心中一动,想到晨星,顿时安定了下来。   “她一定很幸福…”小焕幽幽的说…   就这样,也不知躺了多久,外面的风雨好像大了起来,‘刷啦啦’响,窗户框子也在不停的震动。   忽然,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飘了起来,同时,眼皮却变得极为沉重,风雨声也离我越来越远。整个人越飘越飘高,然后,又缓缓的朝黑暗中坠去…   心底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不对,这不对,阿冷,快点醒来!   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我在舌尖上狠狠一咬,顿时惊醒了过来。   “小焕,小焕。”   我大口的喘息着,轻声呼唤着小焕,然而,她却没有一点反应,用手去推,也是纹丝不动。我心里有些着慌,正准备点起蜡烛查看时,就听门拴发出‘哗啦’一声响。   一惊之下,我迅速躺倒在了床上。随着连续的‘哗啦’几声过后,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人,而不是鬼,鬼是不是撬门的。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那人关紧门以后,突然发出‘嘻嘻’一声贱笑,我半边头皮都麻了。   “宝贝儿,我来啦!”   那人贱笑着蹿过来,一下子便扑到了我身上,猛得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一股浓烈的口臭味儿差点没把我给熏死,我不禁勃然大怒,骂道:“宝你奶奶!”   ‘嗵’一脚,将那人踹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鬼娶亲(11)   那人吃了我这一脚,半天都爬不起来,我迅速点上蜡烛,抽出鞋带,将他双手反剪,捆了个结结实实。烛光下,只见此人长的十分猥琐,大约四十多岁,精瘦精瘦的。   我怒吼着抹着脸上残留的口水,恶心的直想吐。一问之下,这人说他叫钟发,是陈包皮生前的酒肉朋友,早就垂涎小焕的姿色了。陈包皮死后,他认为机会来了,夜晚时偷偷溜过来,点燃迷香,把烟从窗口吹进来,迷昏小焕以后,他用平时偷鸡摸狗的本事弄开门,进来对小焕施行迷奸,虽然镇上闹鬼,但这人在色胆的驱使下,倒也丝毫不惧…由于他和陈包皮身材差不多,昏迷中的小焕误把他当作了陈包皮…   我恨不得一桃木剑挥过去把钟发给废了,看他一副癞皮狗的样子,可以想象陈包皮也是差不多的德行。我心里不禁为小焕难过,这女孩儿命可真苦,连连被这样的人糟蹋。   我在小焕的人中掐了几下,又往印堂上淋了些水,她终于幽幽的醒了过来。   我起身‘哗啦’一下关上门,回到床边,把桃木剑递给小焕,指着地上的钟发说,今晚这人任你处置,出了事我担着…   钟发吓的浑身颤抖。   小焕把剑一丢,扑进了我怀里,哭道:“阿冷哥哥,我不想见到他,你带小焕走好不好,带小焕离开这里,好不好…”   我眼圈有些发热,心头的怒火却更盛了,飞起一脚,把钟发踹翻在了地上,“听到没有,小焕不想见到你,滚到床底下去!明天自己去自首,不然找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你!”   钟发不敢不听话,哆嗦着爬起来,真的翻滚到了床下,一动不敢动的伏在了里面。   “走,先去找我师父,到时候阿冷哥哥带你去认识晨星姐姐,还有娜娜,丝丝,小丫她们…”   我扶起小焕,刚要走时,屋门‘砰’的一声开了,冷风夹裹着雨的腥气吹进来,呛的我呼吸一窒,同时闭上了眼睛。待我睁开眼时,只见屋门口站着一个人…   不,应该说是一道影子,飘飘乎乎的影子!这道‘影子’看起来和钟发的身材差不多,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你是什么人?”我用桃木剑一指。   “阿冷哥哥,怎么了?”小焕紧张的抓着我的胳膊。   这时候,那‘影子’朝我们飘了过来。   “闪开!”我把小焕一推,一桃木剑朝那‘影子’挥了过去。   那‘影子’一躲,朝小焕扑去,屋子里卷起一股阴风。   “小焕,快躲!”   黑暗中,小焕好像被吓的呆在了那里。地上的‘困鬼阵’早已被先前钟发进来时给趟乱了。情急之下,我弯腰往地上一摸,刚好摸到一枚压符纸用的铜钱,心里一喜,想都没想,便朝那‘影子’甩了过去。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铜钱刚一脱手,‘影子’便已经触到了小焕,这时候,我听到‘叮’一声响,紧接着,又是‘叮叮’两响,凭声音,我知道那是铜钱落地发出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两枚。   我迅速拔出手电,打开一照,只见小焕呆呆的站在那里,那‘影子’却已经不知去向。   “你没事吧?!”   小焕茫然的摇了摇头,我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不见有什么异样。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陈包皮的鬼魂?…正想着,我忽然听到一阵‘咯咯’的磨牙声,就像野兽一样。用手电一照,只见钟发蠕动着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不是让你待在床底下吗?!”   我隐约感知到了什么,却还是脱口问道。钟发缓缓的抬起了头,手电光下,只见他眼珠的眼白变的很大,中间只有芝麻粒大的一星黑点。小焕吓得躲到了我身后。   看样子,钟发是被刚才那鬼魂给上身了,是不是陈包皮,我暂时不敢确定。不过,如果不将它打出来消灭,任由‘鬼上身’的钟发跑出去,有可能会害到人。   “小焕,你出去,找一个宽敞,没有树荫的地方等我。”我一边冷冷的说着,一边紧紧盯着地上的钟发。   “阿冷哥哥…”   “出去!”   在我的威严之下,小焕无奈,只得走了出去。   房间里,我打着手电和钟发对峙着。冷风不断灌进来,吹的墙纸‘呼啦啦’响。   “我问‘你’,‘你’是不是陈包皮?”   ‘他’还是不动,也不吭声,只是瞪着两只吓人的眼睛盯着我,我心里苦苦思索着该怎么对付‘他’。像这种被‘鬼上身’的人,一般的符纸是对付不了的,如果没有厉害的法器,或者提前布好的阵,就只能找到他身上‘阴关’的位置,把鬼魂给打出来。人身上有‘阴关’和‘阳关’,‘阳关’其实就是‘丹田’,‘阴关’的位置不是很确切,因人而异,不过,都在尾骨附近。‘阴关’如果受到强烈刺激,人自身魂魄的能量会增强,把钻进体内的‘异种’魂魄给挤出去…   正想着,就听‘嘣’的一声响,那鞋带被钟发给挣断了,紧接着,他就像钟老板家的那只藏獒一样,‘腾’一下子朝我扑了过来。   无暇细想,我把手电筒往地上一丢,胡乱抽出一道符纸迎了上去。正如我所料,那道符触到钟发身上连一点用都没有,桃木剑却被他给打飞了。然后,我们两个扭打在了一起。   被鬼上身的人,力气奇大无比,没两个回合,我就被按在了地上。我摸索着在他尾骨附近捶打了半天,胳膊软软的根本使不上力气,一点用都没有。   焦急中,我伸手去摸桃木剑,却怎么摸都摸不到。侧头去看时,借着远处手电发出的光,我忽然看到在我旁边不远处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正是袁师父给我的那枚铜钱。怪不得先前听到两声响,是它从小焕怀里掉了出来,小焕之所以没被那鬼冲身,应该也是它的原因。   这时候,钟发张嘴朝我脖子上咬来,恶臭的气息熏的我直欲作呕。我用一只手抵着他,另一只手一把拣起那枚铜钱,塞进了他嘴里。   钟发就像触电一样,从我身上一跃而起,吐掉铜钱,怪叫着冲了出去。   虽然浑身像快要散架一样,但我怕钟发跑出去伤害小焕,一刻也不敢多耽,拣起铜前和散在地上的各种东西,冲了出去。   外面很黑,风‘呼呼’地响,凌杂的雨点‘噼噼啪啪’的击打着树叶。手电光只能照到两三米开外,远处迷蒙成了一片。   “小焕!”我喊了一声,声音却被风给吞没了,没有任何回应。   走过一个路口以后,我忽然看到前面路旁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女孩儿,隐约便是小焕。   “小焕,我不是不让你到树底下的么…”   话没落音,那‘女孩儿’却不见了!   “阿冷哥哥!”   我一回头,只见小焕从一户门廊底下走了出来。小焕哭着对我说,她等了很久我没来,很想回去找我,却怕我像之前一样生气吼她…   “傻丫头,我不是生气,是担心你留在屋里有危险。”   “那人呢?”小焕问。   我朝四处望了望,“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走,先去找我师父。   一路上,我不断想着先前的一幕,那鬼魂会是谁呢,如果是陈包皮的话,他之前几天去了哪里,怎么今晚却突然冒了出来…   来到钟老板买的那块地皮时,只见师父和袁师父二人正在那坑里忙碌着。师父用罗盘测定位置,袁师父便把木桩插进土里,围着那墓已经插了一大圈,那口棺材竖直的立在墓里。钟老板的车停在大坑的边上,车顶上燃着一盏瓦斯灯。他本人则靠在车上,穿着雨衣瑟瑟发抖。远处的松林里松涛阵阵,就像海浪。   师父二人见我回来,十分高兴。一问之下,师父看了看表,现在刚刚过十点。   听完我的叙述,师父思索了片刻说,那就先不去管了,到时候他再想办法去找那钟发。   袁师父不时便抬头看一眼小焕,乐道,又多了一个,阿冷啊,你这四个老婆早晚有一天会打架…   差不多十点半时,师父的阵终于布好了,看起来就像‘梅花桩’一样。里三层外三层的槐木棍子,看的我眼花缭乱的。师父东一拐西一绕,从那阵里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色,表情显得很是凝重。   “大师,怎么样?”钟老板问。   “还要再等一下。”师父说,“你们几个等下躲进车里吧。”   师父刚说完,我突然听到,不知从哪个方向飘来隐隐约约的锁呐声,那声音极为飘渺,断断续续的夹杂在风声里。   “来了,又来了!”钟老板吓得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我把小焕也推了进去。   “师父,要不要我去看看?”我小声问。   “不。”师父摇了摇头,阻住了我。   又过一会儿,师父看了看表,“差不多了,冷儿上车。”随后朝阵里喊道,“袁师父,你负责阵眼,我负责外圈。”   “没问题。”袁师父应道。   “好,点火,烧尸!”   第一百九十七章 鬼娶亲(12)   师父所布的这个阵,便是‘阴阳阵’了,它是根据上古的《洛书图》演变而来的。最内圈围绕墓坑的八根槐木棍子,分指八卦,八卦内圈又有两根槐木棍子,分别插在墓坑的东西两端,指的是‘阴阳’两极。其实,它们本应该插在南北两端的,这就是整个阵的关键所在。‘阵极’决定‘阴阳阵’的磁场走向,一旦整个阵运转起来,所催发出的磁场会和地磁场产生逆流,在‘松阳林’和‘地阴龙’反力磁场的作用下,这种逆流会被扩大成漩涡,磁场漩涡!   这种磁场漩涡,人是感应不到的,但对阴物影响很大,由其鬼魂,它们会被吸到阵眼里。有朋友要问了,那不是把其它的,所有的鬼魂都给吸进来了吗?其实,关健就在于阵眼正中墓坑里的那口棺材,准确的说,是棺材里的那具尸骸。   如果把人体的阴阳细分的话,人在生前,肉身属阳,鬼魂属阴,一旦死后,肉身的阳性磁场就会消散,因此,鬼魂便会不受困制的脱离出来。不过,尸骸上仍会有阳性磁场残留的‘痕迹’,这种‘磁场痕迹’一旦遇到火,便会催生出微弱的阳性磁场出来。据说,如果把磁铁的‘阴’极贴在火葬场炼尸炉的阀门上,会被吸住,其实就是这个原因。   师父所布的这个‘阴阳阵’的作用,就是把阵眼中尸骸被焚烧时产生的阳性磁场扩大化,最终变成‘磁场漩涡’,从而把它的鬼魂给吸过来。因此,这种特定的‘磁场漩涡’对于其它鬼魂和阴物是不起作用的…   继续说‘阴阳阵’,在那八卦的外围,插着十二根槐木棍子,分指‘十二月将’;再往外一层是二十二根,这一层,每根槐木棍子之间的距离不是很规则,甚至不在同一个圆圈上,它们是由‘八天干’、‘十二地支’、外加‘乾坤’共同组成的。最外面一层,二十八根围成一个大圈,指的是‘二十八宿’。之所以用槐木棍子,是因为槐属阴,以‘阴’催‘阳’…   师父一声‘点火’之后,袁师父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汽油桶,拧开盖子便往那棺材上浇。浇完以后,袁师父‘嗷’一声走调的怪叫,抡圆了胳膊,把空桶甩的飞进了松树林里。   “师父,我帮你们吧。”   “不用。”   师父从我手中接过桃木剑,把我推进了车里,从车底下拉出一只碗,里面盛的是提前准备好的鸡血。师父用手指蘸鸡血,飞快的在两边车门上画过符以后,纵身跳进了坑里。   随着‘轰’的一声,那口棺材便燃了起来,越烧越旺,火苗子蹿起足有数层楼那么高,黑烟滚滚。火光映衬下,袁师父那张褶子脸上满是兴奋,挥舞着手里的桃木叉子。   车厢里,钟老板坐在副驾驶位上,我和小焕偎在后排,三人都紧张的注视着坑里。   忽然,又一阵飘渺的锁呐声钻入耳中,钟老板迅速打开了车里的音响。陈慧琳的歌声,在车厢里缓缓流淌起来:   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   写着许多事都是关于你   ……   平时很动听的一首歌,在这种情形下给人的感觉怪怪的,透着几分诡异…   那棺材烧了一会儿,火苗儿渐渐变成了蓝色。也不知道师父冲袁师父喊了一句什么,袁师父便手握桃木叉子,以逆时针的方向围着那墓走动起来,越走越快,不时一叉子打在燃烧的棺材上,便腾起点点的火星。   师父一撸袖子,猛然跃起,站在了两根槐木棍的顶端,手握桃木剑,就像走梅花桩一样,以顺时针的方向,踩着那些棍子奔走。   二人一顺一逆,就像舞蹈一样,望着师父飘逸的身影,我一颗心提的高高的,手心里都捏出了汗水。   外面的风开始变得大了起来,从师父飘鼓的衣服和棺材火苗的走向就能看出来。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豁咔’一声巨响,侧眼一看,只见树林里一棵松树的树干被刮断了,‘扑嗵’一声砸进了坑里。与此同时,我听到袁师父发出一声惊叫,只见师父斜斜从槐木上坠了下来。   “师父!”   我推开车门冲了出去,把小焕的呼喊和陈慧琳的歌声抛在了脑后。   “我的功力看来最少要两年以上才能恢复…冷儿,扶我上阵…”   师父看起来摔的不轻,硬撑着站了起来。   “师父,让我来!”   “傻孩子,你不行的…”师父看了看我,指着‘阴阳阵’,苦笑道:“你看我好像走的很轻松,其实每一步都不是乱踏的,还要念‘引鬼咒’,分心二用,冷儿,你的修为达不到的。”   在我的搀扶下,师父摇摇晃晃又站了上去。风变的更大了,‘嗷嗷’怪吼,不时有冰凉的雨点砸在脸上,就像冰雹一样。   师父沿着阵走没几步,又一阵大风,那盏沉重的瓦斯灯被刮的飞进了坑里,‘咚’的一声砸进了烂泥里。这次有我扶住,师父虽然掉了下来,但没有摔落在地。   “是我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师父叹道,“没想到天气会这么恶劣,看样子,那个东西能感应到我们布阵,不肯就范,阻挠我们。我功力太浅,稳不住下盘,袁师父不会轻身功夫,这要怎么办…”   眼看着那棺材的火苗儿越来越小,袁师父已经急的抓耳挠腮了。   “有了!”袁师父猛一拍大腿,“这样,让阿冷上阵,我帮他指点步法,小张,你念‘引鬼咒’!”   “不错,这是个好主意。”师父脸色一和。   我缓缓登上槐木,只觉脚下一沉,摇摇晃晃就要掉下来。   “冷儿,力贯足底,气升膻中…”   在师父的指引下,我终于稳稳站住。   袁师父飞快念道:“左脚前跨三,踏‘角’位…”   “右脚前跨二,踏‘房’位…”   “左脚前跨一,踏‘斗’位…”   ……   初时几步,我走起来很是生涩,渐渐的,越发娴熟起来,身形也越来越稳。我右手握桃木剑,左手捏‘天罡诀’,衣袂飘风,感觉就像要腾空而起,飘飘升仙一样。师父念‘引鬼咒’的声音似乎幻化成阵阵冥音,将我整个人包裹起来…   风越来越大,到了后来,简直像台风一样,然而除了衣服以外,根本就憾动不了我分毫。   ‘二十八宿’,要以顺时针踏三圈,然后,再以逆时阵踏两圈里面的‘二十四位’,就这样,一顺一逆,一直来到内圈的八卦阵。   “左乾…”   “右坎…”   踏过九圈以后,袁师父厉喝一声:“左脚阳极位,破棺!”   我一脚踩在了墓坑旁边的那根棍子上,力沉右臂,狠狠一下朝那口烧的就快垮掉的棺材刺去。与此同时,袁师父手上的桃木叉子也刺了上去。   就听‘忽啦’一声响,那棺材就像垮塌的大楼一样,散进了墓坑里,火星扑面。   令人惊奇的是,之前还‘嗷嗷’叫的风也跟着迅即停了下来。这时候,师父也来到了阵里,和袁师父二人分别捏起一撮木灰,涂抹在了眼睛上。   “小心,可能要来了。”师父沉声说,“冷儿,守‘震’位,袁师父,守‘兑’位。”   师父自己守的是‘坎’位,我们三人分列三方,形成一个铁三角,每人守着一根槐树棍子。   风收雨止,夜,静的有些吓人。先前的锁呐声不知去了哪里,只有陈慧琳的歌声丝丝缕缕的从车里传出来,就像安魂曲…   忽然间,歌声止住了,车里的灯也跟着熄了。   “师父!…”我被吓了一跳,有些担心车里的小焕。   “嘘…”师父打了个手势,“别出声,站着别动。”   这一片地基挖出来的坑虽然很大,但并不深。我站在那里,可以望到附近的一切,只是,目力所及全是一团漆黑。   朦朦胧胧的,我忽然看到,镇口似乎有几个黑影,飘飘悠悠的,移的很快,奔我们这边而来。   那些黑影最少有五六个,好像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离的近时,我终于看的清了,这是一群仪仗队,总共六个人,看不清脸,隐约能辨出手上长长短短的乐器。最后面那个胸前挂了个圆圆的东西,那是一只鼓。   这些人行动迅速,脚不沾地,就像拍无声电影一样,非常诡异,看的我汗毛有些直竖。   ‘他们’来到那辆车前,同时停了下来,弯腰好像在嗅着什么,空气又阴又冷,压抑的快要爆炸似的。我不禁为车里的小焕捏了一把汗…   嗅了一圈,那些人来到了坑边,齐刷刷的立在了那里,却并没有下来。就这么的,僵持了大约五分钟左右,我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气都快结冰了。心道,这些鬼魂到底是干嘛的,怎么不见棺材里这个呢…   正想着,那些‘人’突然列成了两边,同时跪倒在地,似乎在拜着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车门一下子开了,小焕幽幽的走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鬼娶亲(13)   小焕看起来就像梦游似的,脚步十分虚浮,她‘走’到坑边,缓缓的冲我招了招手,“阿冷哥哥…”   她的声音听起来幽幽颤颤的,仿佛有着某种魔力。   “小焕!”   我低呼一声,刚要抬脚,被师父给叫住了。   “冷儿别去!”师父沉声说,“那是幻象!”   幻象?我有些蒙圈了,我明明看到小焕推开车门走下来的…那几个‘人’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也是不动。   就在我愣神时,车门又开了,钟老板走了下来,手上拿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把刀子!   钟老板邪笑着朝小焕走了过来,小焕却依然站在那里冲我招手,丝毫都没有察觉。   “小焕,小心呀!”   我话音刚落,钟老板就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小焕,一刀砍在了她腿上,凌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夜空。   “冷儿,别去,那些都是幻象,压好阵!”   我刚跨出一步,师父急忙说道,犹豫了一下,我把腿又收了回来。师父之所以把钟老板叫来,原本就是打算由他来帮忙压阵的…   “师父…”   眼睁睁看着钟老板一刀接一刀的砍在小焕身上,我已经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好孩子,闭上眼睛,别去看。”   “师父…”   “闭上眼睛!”   我只得收回了目光,狠下心肠,硬生生闭上了眼睛。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与此同时,小焕的惨叫声,钟老板的吆喝声,也跟着戛然而止了。   我疑惑的睁开眼,四顾一望,顿时便呆住了。   汽车,松林,包括我们所在的‘坑’,四周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在我的脚下,出现了一个漩涡状的‘云’,飘飘渺渺的,就像舞台上的烟雾。在这片‘云’的中心,有一个黑乎乎的洞。   “师父,这…”我突然发现,我的声音就像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带着回音。   师父和袁师父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说:“这就是‘阴阳阵’,我们这是在阵里,这片‘云’就是阳性磁场团,我数一二三,走动起来…”   “一…二…三。”   师父‘三’一落音,便朝我的位置走来,我朝袁师父的位置走去,依此类推,那片‘云’便跟着转动起来。   随着师父一声断喝‘停!’,我们便停住了脚步,那片云却还在转动,并且越转越快。   转着转着,从黑暗中突然蹿出一道黑影,被卷进了‘云’里,围着我们旋转几圈之后,‘蹭’一下朝那黑洞飞去,并且立在了那里。   搭眼去看,这是一个面目安和的老人,戴一顶瓜皮小帽,最少有八十多岁了,穿着一身民国的衣服。   袁师父道:“就是他!”   看这老人慈和的样子,我怎么也没法把他和‘厉鬼’联系在一起。   “你们本事不小,连我的‘阴风’和‘幻术’都奈何不了。”老人阴冷的说。   他的嘴根本就看不到在动,也不知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不用跟他废话!”   袁师父挥起桃木叉子就要打上去,被师父给喝住了:“慢着!…老人家,你被困在这‘龙虎交会之地’,受尽了苦楚,我们很同情,可是,你不应该弄活江里的那具女尸,这样会给人间带来浩劫。”   “女尸?什么女尸?!江里的?!”   袁师父冷笑道:“少装模作样,不是你弄活的么,还来个什么‘鬼娶亲’要娶她,一把年纪的死老鬼,还这么老没正经!”   那老人‘哼’了一声,冷道:“我纳兰云空是晚清皇家的人,虽然生前没干过什么大事,却也从来没赖过帐…”   老人这些话说的声音不大,传到我和师父耳朵里,却无异于炸雷一般!   “你说什么?你是纳兰云空?晨星的曾祖父纳兰云空?!”我惊道。   “晨星是谁?”   “老人家…”师父强抑住激动,“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把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殡葬传说,还有我们在临江村老宅后面那座土山上发现的异样…飞快的讲了一遍。   “原来晨星是我的曾孙女…她…她好吗?”纳兰云空幽然道。   “她很好,很漂亮…”想到晨星,我心里一暖。   “老人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纳兰云空虚晃了一下身子,说:“其实,我是自己把自己埋到这里来的…”   “自己埋自己?!”我们三人同时惊呼一声。   “没错。”纳兰云空说,“临江村山里的我的那处墓,只是一个空冢,当初我施术闭住气假死,蒙骗了我儿子,他遵照我的遗言,把我殓进棺材,停放了三天才下葬,其实,在第一天晚上,我就偷偷的爬了出来,放了几块石头进去,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化解人间的浩劫…从康熙年间,我们纳兰家族便受命于皇帝,寻找失落于民间的那本《殡葬全书》,一直到了我这一代。   “我以为那本书只是一个传说,后面皇室没落,我便隐居在了临江村,不再过问世事,直到那具女尸的出现,准确的说,是她沉到江里以后。我沿着东江一路排查,结果,就在离那座古墓不远的地方,我找到了一间密室。在那密室里,我发现了袁崇焕袁督师遗留在那里的《殡葬全书》残本…我这才知道《殡葬全书》的由来,还有那个上古时候的传说,以及江里那具女尸的真相…   “我遵照袁督师的遗嘱,没有修习残本上的‘阴术’,将那残本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密室里。后面两年,我游荡于深山老林,寻找《殡葬全书》另外那半部,不想却一无所获。   “有一天晚上,我无奈的蹲在江边,突然感觉东江似乎有着某种异象。我们纳兰家族的人,精于奇门五行,善于观测山川走向。在我不懈的观测和考查之后,我最终推算出了四个字‘乾坤逆转,洪淹四方’,这种异象,将会出现在若干年以后。其实,‘洪淹四方’,只是‘大凶’的一种说法,以东江的水,是淹不了四方的。   “若干年以后,我已经死了,该怎么解决这种异象呢?后面的时间,我苦思冥想,翻遍各种典籍,终于在一本道家典藏里找到了解决的方法,那典藏里说‘乾坤本混沌,阴阳相融合,后,乾升而为阳,坤沉却为阴,若以阴身促融阴阳,逆命行事,则阴阳可互换,乾坤可逆转…’   “看到这段文字,我终于恍然大悟,事间万事万物,都是相对而生的。有‘逆天改命’,便会有‘逆命改天’!以阴身促融阴阳…以阴身促融阴阳…我忽然想到,鬼魂是属阴的,而人是属阳的,如果把人和鬼魂结合,不正是‘促融阴阳’么?而所谓‘阴身’,指的是需要有另外一个鬼魂来促成他们…一旦鬼魂和人结合成功,他们所‘生’出来的‘东西’,便可以‘逆转乾坤’,化解‘东江异象’带来的浩劫…   “毫无疑问,那个‘促融阴阳’的鬼魂,只能是我,可是,人死之后,是没法在阳间逗留很久的,一旦进了‘阴界’,则更无法出来,而且还会丢掉生前的记忆,该怎么办呢?后来,我发现了这处‘龙虎交会之地’,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我诈死以后,从棺材里爬出来,准备了很多金银之物,还买了一件做工精细的旗袍,作为‘阴阳亲’的聘礼,为了防止旗袍腐烂,我按照《殡葬全书》残本里面的记载,用皮革做了两道‘阴符’,贴在了箱底。   “把自己活埋在这种地方,我的鬼魂便会有怨鬼的‘能量’,又有生前的记忆,脱困以后,不受阴阳两界的管控。   “弄好这一切以后,我花重金雇了一个人,将我活生生埋在了这里,并且嘱咐他三天以后即可将我挖出来。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好像拿了钱就跑了,以致于我在这里一埋就是这么多年,受尽了苦楚。   “不过,幸好,我总算被挖了出来,推算一下,离‘东江异象’还差不到一年,险险误了时限。”   听完纳兰云空天方夜谈一般的讲述,我们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逆命改天,道家里的确有这种说法。”师父道,“可是…”   “纳兰…纳兰老爷爷。”我支吾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把自己给活埋了?”   纳兰云空幽幽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是要给那陈包皮的鬼魂结阳亲,你先把他给吓死,控住他的鬼魂,然后,托那老妇去找合适的对象?”   纳兰云空又点了点头,“小娃儿很聪明,今晚,我感应到有人布阵对付我,因此施法抗衡,那个陈什么娃儿的鬼魂趁我疏忽,不知跑去了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哪里不妥,纳兰云空要弄‘阴阳亲’,刚好就有个媒婆当夜跑去停放他尸骸的破房子里,未免太巧合了点…   “老爷子的想法或许是对的,可是,这样的做法未免过于阴狠了些。”师父叹道。   我心道,这纳兰云空当初要烧死‘死人沟’那些居民,现在弄死一个两个的人,岂不像玩儿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师父分析道,“老爷子所说的‘东江异象’,肯定和那女尸有关,她之所以跑出来,可能就是感应到你要‘逆转乾坤’,因此前来阻止,或者就是有别的目的…”   说完以后,师父‘哗啦’一下子打开罗盘,“一切真相,明晚自见分晓,麻烦老爷子先委屈一下,隐身在这罗盘之中,不然你凶戾之气太重,我不能放你出阵…”   纳兰云空没有说什么,师父走到近前,他飘渺了几下就不见了。   “袁师父,撤阵。”   师父一声令下,袁师父信手一挥,手上多了一根槐木棍子,‘云’不见了,四周又恢复了漆黑的样子,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寒噤,只觉先前发生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师父贴了一道符在罗盘上,我们便信步朝那车走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嫁妆   事态的发展出现了戏剧性的转变,谁也没有想到,古岭镇这座‘阴阳墓’里埋的竟然是晨星的曾祖父纳兰云空。而所谓的‘鬼娶亲’,竟然是他一手策划的…我们之所以能够和他的鬼魂进行‘对话’,师父说,‘阴阳阵’里磁场的运转,会产生一种类似于电磁波的东西,鬼魂被卷到阵眼,不仅可以清楚的看到其影像,还能听到声音…   我们来到车前,用手电往车里一照,只见小焕和钟老板都已经晕了过去。先前那六个仪仗队的‘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师父用针分别在二人的人中穴上刺了一下,他们便幽幽的醒了过来。一问之下,都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了过去,然后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他们梦到的情景,和我之前见到的‘幻象’一模一样。   师父说,那种‘幻象’其实是灵魂出窍,应该和那六个‘人’趴在地上跪拜有关。   “阿冷哥哥…”   “嗯?”我一愣。   “你…”   “怎么了?”   “你之前踩在那些木桩上舞剑的样子,真的…”小焕越说声音越低,“好帅好帅…”   “呵呵。”   我憨笑了一下,脸上一热,将目光移到了别处。袁师父却乐了,‘嘿’的一声笑了出来。   “大师,那鬼赶走了没?”钟老板问。   师父掂了掂手上的罗盘,“在这里面。”   钟老板吓得往车里猛一缩身子。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从镇子里传来公鸡啼鸣的声音。忙乎了整整一夜,我这时才感觉到累,浑身就像快要散架一样。   “师父,后面要怎么做?”   师父想了想,对钟老板说,“这样,等下你安排一些人去寻找那钟发。”   “钟…钟发?他不是被鬼…”   “不用怕,白天害不了人的。”   说着,师父从车底下拉出那只碗,蘸着鸡血画了一些符,命他分发给寻找钟发的人,令他们贴胸放在怀里。   收拾好一切,准备走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师父,等一下。”   “嗯?”师父一愣。   “我把纳兰老爷爷的骨灰殓起来,带回去。”   师父在额头上拍了一下,“看我这记性。”   回到镇上,只见到处都是刮断的树枝,车轮碾上去,‘咯咯叭叭’作响。   虽然一夜没睡,但一想到晚上即将面临的未知,我们都没有睡意。   “师父,晚上那些送亲的,真的会来吗?”我忐忑的问。   “应该会的。”师父说,“都去休息一下吧,不管将会遇到什么,先要养足精神再说。”   刚要睡着,我就被院子里的人声给吵醒了。出来一看,只见向风正站在门口和钟老板的老爸说话。老头子哆哩哆嗦,连说加比划,向风不断的挠着头,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身上到处都是泥点子。   “阿风!”   “阿冷!”看到我,向风脸上一喜,“你们果然在这里!”   这时候,师父也走了出来,“阿风,你怎么来了?”   “师父,出事了!”   “别急,屋里说。”   来到屋里,向风一口气喝了一茶壶的水,这才娓娓道来。   向风告诉我们,一大早天没亮时,他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从旅馆里出来一看,只见一大帮人围着一个中年男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上前一问,原来,那男人是一个纸扎店的老板,一夜之间,他店里纸人,纸电视…所有纸活儿,全部都不翼而飞了。那老板急的都快哭了,他说那些东西虽然都是纸的,没多少成本,可是,那是别人家里过事订做的,两口子起早贪黑忙了一个礼拜才全部做好,订金都拿了,明天别人就要派车来拉,现在突然不见了,说出去谁会信?交不了差,耽误了别人家里过事,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   “就这事儿?”我问。   向风又喝了一口水,“当时我也没太往深处想,头一次听说有偷纸活儿的,只是感觉很新奇。就在这个时候,凌志飞走了过来,那老板看到他,眼睛顿时便直了,从人群里冲出来,一把扯住了凌志飞的衣领子,硬说那些纸活儿是被他给偷走的!”   “怎么跟志飞扯上关系了?”师父眉头一皱。   “那老板说,凌志飞昨晚半夜里敲开他的店门,走进来一句话也不说,围着那些纸活儿转了一圈就走了,然后一觉醒过来,纸活儿就不见了…”   “你不是和他住在一起的么,他昨晚有没出去过?”   “不知道啊。”向风两手一摊,“我昨晚睡的很死。”   “凌志飞呢,什么反应?”我问道。   “他就像傻了一样,不停的嘟囔,难道那是真的,难道那是真的…说着说着,他一掏口袋,抓出一把纸钱,经那老板辨认,正是他店里丢失的!”   “那现在呢,志飞人呢?”师父问。   “被人家给扣住了,说只要到晚上还交不出那些纸活儿,就要打断他一条腿…”   “怎么啦?”袁师父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   师父沉思道:“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走,我们过去看看。袁师父,古岭镇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我们赶到那纸扎店时,已经是九点多钟了。   “怎么,以为有帮手来我就怕了?”那老板怒道,“我老舅是派出所所长,他说即然人赃并获,只要别弄出人命,让我看着处理就可以。”   “老板,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误会…”老板‘嗤’的一笑,斜眼看着师父,“那纸钱就是从他口袋里翻出来的,什么误会?”   “先带我去看看人吧。”   凌志飞被关在一间黑屋子里,门口两个大汉守着。   “志飞,到底怎么回事?”   凌志飞茫然的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那是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   “那个村女,昨晚她来找过我…”   看着凌志飞直勾勾的眼神,我心里一阵发毛。   “怎么找你,说说。”师父道。   “昨晚迷迷糊糊的,我看到那村女走了进来。”凌志飞说,“她哭哭啼啼的对我说,明天她就要嫁人了,可是,她实在舍不得我,因为,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看着她那样子,我心里也挺难受,决定买些东西送给她做嫁妆。   “就这样,我带着她走了出来,在街上闲逛了一圈,来到一家店面,里面家用电器,梳妆台…应有尽用,那店里的售货员个子都不是很高,有男有女。我带着那村女在店里转了两圈,看着她依依不舍,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一咬牙,买下了店里的所有东西送给她。然后,我就狠下心肠,独自从店里走了出来,那些售货员说,他们会把东西给那村女送过去…”   “送到哪里去?”   凌志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编,继续编。”那老板说,“反正我不管,天黑之前如果你们不把那些纸活儿交出来,让我交不了差,生意倒闭,我就打断这小子一条腿!”   “那些纸活儿,总共有哪些东西?”师父问。   “多啦,那是人家给去世的女儿过事订做的,十大件,十小件,桌椅板凳,还有十六个纸人。”   “列个清单给我吧,我扎给你。”师父缓缓说道。   那老板一双小眼睛瞪的溜圆,“你扎,怎么扎?我和我老婆扎了整整一个礼拜,别人明天就要来拉了,神仙也扎不出来!”   “让你列单子就列!”向风怒道。   那老板不情不愿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写了一张单子出来,漫不经心的递给了我。   “请问一下,你做纸活儿都是在哪儿做的?”师父问。   “我带你们去…”那老板嘟囔道,“扎,扎,我看你们怎么扎…”   来到后院,只见一捆捆的竹篾,整整齐齐的码在那里。老板拿来颜料盒,还有各种裱纸。   师父脱下外套,深吸一口气说:“冷儿,我扎,你糊。”   “好嘞!”   师父迅速抽出一把竹篾,左弯右折,上穿下插,五分钟不到,一个纸人架子便扎了出来,那老板已经完全看傻了,嘴上的烟‘叭嗒’掉在了地上…   最后,师父用令人心驰目眩的手法,扎完清单上的所有纸活儿,再跟我一起糊完,只用了四个小时。   第两百章 诡夜(1)   “老板,你清点一下。”师父抹了把汗,笑了笑说。   那老板震惊的连数都快不会点了,连续点了好几遍才点清楚。我们走出很远,我听到那老板还在那里嘟囔,难道真的遇见神仙啦…   “师父,你简直太棒了!”向风满脸兴奋的说。   “那当然,咱师父闭着眼睛都会扎东西。”我撩着衣服,不断扇着身上的汗。   师父苦笑了一下,问凌志飞道:“志飞,你确定昨晚见到的只有那村女一个么?”   “嗯。”   “师父,到底要结婚的是那村女,还是棺材里那东西?”我疑惑的问。   师父说:“等到晚上,应该就能知道了,我们先回旅馆休息一下,然后抓紧赶回古岭镇…”   十一月初四下午四点半,旅馆客房…   看到我进来,娜娜和丝丝很识趣的走了出去。   “阿冷,你是说,那座墓里埋的是我的曾祖父?”听完我的叙述,晨星半天才回过神。   “是的,这里面,就是纳兰老爷爷的骨灰,他的鬼魂被师父收进了罗盘里,目前在钟老板家…”   晨星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只小包,眼圈渐渐泛起了红潮。   “冷儿,该走了。”师父敲了敲门。   “我跟你们一起去。”晨星咬了咬嘴唇。   按照师父的本意,只带我和向风过去,其他不会道术的人留在旅馆里。可是,晨星很想和她的曾祖父‘亲密接触’,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谁也不忍心回绝。   我们回到古岭镇时,已经是傍晚了,血一般的晚霞,将远处的山岭也涂抹成了红色。   “阿冷哥哥…”一进门,小焕就扑了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一睡醒,我发现你不见了,我以为你走了,再不会回来了…”   “她是…”晨星脸色一黯。   “她…就是小焕。”   “晨星姐姐。”小焕叫道。   晨星一愣,“你认识我?”   “阿冷哥哥跟我讲过你,说你可漂亮了,我一猜就是你。”   晨星红着脸看了我一眼,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小焕松开抓着我胳膊的手,局促的搓揉着衣角。   “就是这只罗盘。”我指了指屋檐底下。   晨星走过去,缓缓的捧了起来,神情虔诚的就像基督信徒。   “小心一点,不要弄掉了那道符。”师父说。   “师父,要不,放纳兰老爷爷出来,让他附在我身上和晨星相认?”   “不行的。”   师父说纳兰云空凶戾之气很重,只有在那‘阴阳阵’里,他才是一个正常的‘魂魄体’,如果现在放出来让他附在我身上,那我必死无疑…   正说着,袁师父回来了,后面跟着钟老板,还有几个镇上的居民。   “怎么样?找到那钟发了没?”师父问。   “我老人家出马,岂有办不成的事?”   袁师父只是说的轻巧,其实,寻找那钟发着实费了不少工夫。下午三四点时,他们才在距古岭镇好几里外的河沟里找到了被鬼附身的钟发,他当时正躲在一个树洞里。   “现在人呢?”师父问。   “捆起来,扔那间破房子里了。”   “嗯。”师父点下头。   “哟,晨星小女娃儿来啦!”   听袁师父这么一叫,晨星转过了身。钟老板和他身后那些居民同时眼睛一亮,深吸了一口气。   师父看了看表说:“这样,钟老板,你马上去找镇长,让他用广播通知镇上的居民集合在一起…”   钟老板走没一会儿,广播就响了起来,很快,那些居民就集合在了镇小学破破烂烂的操场上,大约五六十口,其他那些人都住了出去。师父让镇长告诉那些居民,无论今晚听到外面有任何异样和响动,都不能出去…   随着两扇大门‘吱嘎嘎’的关闭,晨星和小焕担忧的目光也被关在了里面。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钟了。这天晚上,没有一丝的风,夜空中,星星昏昏闪烁,显得极为高远。远远望去,镇子里不知何时飘起了雾,包裹着黑黑的街角,显得十分神秘。   “这么多人聚在学校里,阳气很重,不会有事的。”   说罢,袁师父在大门两侧各插了三柱香,压了一叠‘阳符’在门口正中。   “小张,你觉得,我们要怎么做?”袁师父问。   师父想了想说:“只能等,去那座破房子里等,今晚十点到凌晨两点,是整个下半年死气最重的时段,大家一定要小心,我们这次遇到的,可能是非一般的东西…”   那钟发被捆的像一只‘粽子’一样,脑袋上还贴了一道符,一动不动的躺在一根长板凳上。师父说,等到今晚过后,再将陈包皮的鬼魂从他身体里驱出来,那‘阴阳亲’即然和那陈包皮有关,将他的鬼魂困固在这里,应该能引来那些送亲的‘人’。   我们除了筹备好所有的法器和符纸以外,还有很多根削尖的槐木棍子,师父说这些槐木棍子是用来应对突发情况时布阵用的。此外,如果那些‘人’真的是‘行尸’之类的鬼物,也可以使用这些槐木棍子来对付它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袁师父缓缓的抿着烧酒,向风看起来和我一样紧张,不时朝外面漆黑的夜色里张望。   忽然,一股阴风吹了进来,蜡烛的火苗儿‘噗噗’的跳了几下,差点熄灭。我一颗心紧张的差点从腔子里蹦出来。然而,阴风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师父,几点了?”向风擦了擦冷汗。   “八点过一刻。”师父看了看表。   “怎么这么慢…”   等待所造成的焦虑和不安,反而使人想快点见到那些‘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师父盯着摇颤的烛火说。   “不用不踏实。”袁师父打了个酒嗝,“来,一人喝一口,不管来的是什么,等一下稀里糊涂干上一架,如果打不过,我来挡着,你们逃走。反正我一把老骨头,早就…呃…早就活够了,死了倒可以去见我的妞妞…呃…”   “不,我是担心那些居民。”   “不用担心。”袁师父手一挥,“不管是‘鬼娶亲’也好,‘阴阳亲’也罢,都跟他们没…呃…没有一点关系,现在他们聚在一起,那么重的阳气,什么邪物都不敢…”   袁师父话没落音,我突然听到‘咕噜噜’一阵响,搭眼一看,只见封困纳兰云空的那只罗盘正在地上不断的震动。   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师父,他这是想出来么?”   “别慌。”师父沉声道。   那罗盘震了几下便恢复了平静,我刚松了一口气,磁针却‘哒哒’的旋转了起来。   “他好像要告诉我们什么!”师父道。   果然,那磁针转了一会儿就缓缓的停了下来,顺着磁针看过去,只见它所指的好像是学校的方向。   “不好!”师父两腮一紧,“拿起东西,快去学校!”   来到学校,袁师父猛然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那些居民就像炸群的鸡一样,惊叫着朝四处逃散,只剩下晨星和小焕手牵着手,怔怔的站在那里。   我们在学校里搜寻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发现,用罗盘也探测不出任何异样。   出来以后,袁师父骂道:“妈的,看来我们被那老鬼给糊弄了。”   师父朝四处望了望说:“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这样吧,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在学校外围布一个阵。”   师父给每人发了两根槐木棍子和两道符纸,命我们分别钉住两个方位。在学校外围布一个八卦阵,与外界隔离开来。   我负责的是‘兑’位和‘乾’位,通过脚步测量,我很快便找到了‘兑’位,把符纸钉在了那里,并且遵照师父的要求,插了三柱香在旁边。   然后,我便去寻找‘乾’位,顺着斑驳而古旧的围墙,绕了一个弯,我来到了学校的北面,这所学校建在镇边上,虽然很破旧,面积却不小,我的脚下便是那条小河。   这里非常幽静,水雾与其它地方相比显得浓重了许多,河对岸是一片空地,长满了荒草。离我不远的河面上,架着一根长长的木头梁子,那是一座独木桥。   我找到‘乾’位,钉好符纸,插上燃香以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听着‘叮咚’的流水声,我随手拨了拨迷蒙的水雾,一股倦意笼了上来,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差不多两天一夜没睡了。我连打了几个哈欠,一颗心也跟着松懈了下来,只道,哪里有什么‘鬼娶亲’?镇上看起来这么平静的,而且都这时候了,就算有估计也不会来了…   又想,师父他们应该也钉完了吧,这样想着,我迷迷登登的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胳膊一展,不小心碰断了一根爬山虎的藤蔓。   那藤蔓猛得一弹,刚好打到了我的眼睛,我急忙用手去搓揉,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狠狠的在那片爬山虎上踹了一脚。   然后,我转身准备要走,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忽然看到,对面的那片荒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种亮亮的东西…   第两百零一章 诡夜(2)   那是什么?!…一愣之下,我停住脚步,使劲揉了揉眼睛,只见那‘东西’看着很长,像是一条很大的蛇,又像是一条小溪。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决定过去看看。这座‘独木桥’也不知有多少年月了,上面生满了青苔和木耳,踩上去又软又滑,并且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嘎’声。   小心翼翼来到对岸,我发现这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一条小路,大约一米多宽,就像是白雾凝成的,看上去十分飘渺,忽隐忽现的穿梭在乱草间,隐没进正前方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   看着突然多出来的这么一条诡异的路,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条路一直延伸到河边,直指学校的北墙…   我擦了擦汗,决定迅即把这个发现告诉师父。   来到学校门口,只见向风正在那里团团的转圈子。   “你可算回来了,我的冷师兄。”向风在腿上拍了一下,“你刚才去哪儿了?”   “师父呢?”我朝四处望了望。   向风指了指南面说,袁师父感觉那边有尸气,和师父二人先跑过去看了。   “你去哪儿了?我围着学校转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你。”   “我就在河对岸啊,你没看到吗?”   向风摇了摇头,“我望了半天,对面不是草就是垃圾,根本没看到你人影。”   我心道,难道和我站在那条路上有关?   “快点,快点,过去找师父他们!”向风拉起我就要走。   “等一等!”   我把刚才的发现告诉了向风,拉着他就要往学校后面走。   向风甩脱我的手,在我头上摸了摸,“你是不是发烧了,产生幻觉了?”   “我明明…”   “不要明明了,快点过去帮师父!”   向风拉着我,跌跌撞撞来到镇南,寻遍每一个路口,却没有找到师父和袁师父二人。   “难道他们出镇了?”向风焦急的道。   镇外乌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雾气飘飘荡荡的。   向风把手上的槐木棍子在地上敲的‘梆梆’响,“阿冷,我担心师父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别慌。”我深吸了一口气,“袁师父闻到尸气,所以他们就奔这边来的么?”   “师父的罗盘好像也有感应…”   “糟了!”我隐约想到了什么,“快点回去!”   镇子里似乎更黑了,我和向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嗵’‘嗵’的回响着。   “去哪儿?”向风喘着粗气。   “先去那破房子看看。”   来到破房子里,只见钟发还好端端的躺在板凳上,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样。我们又回到学校,只见门口的槐木棍子还插在正中那里,香已经燃到一半了。   我和向风来到学校的操场上,只见那些居民正蹲在地上聊天。蓝球架子上挂着一只昏黄的灯泡,摇摇晃晃的。   “阿冷…”   “阿冷哥哥…”   看到我们,晨星和小焕从双杠旁走了过来,钟老板和镇长也从车里钻了出来。   “没什么事吧?”我问钟老板。   “没有。”   “现在几点了?”   钟老板掏出手机看了看,“十点过五分。”   “嗯。”我点下头。   一个居民突然叫道:“你们听!”   操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不知哪里飘来一丝极细的锁呐声,那声音飘渺灵动,似乎离的极远,又好像近在耳旁。   那些居民们顿时炸开了锅,一个妇女叫道:“我怎么感觉吹锁呐的就在这学校里!”   经她这么一叫嚷,恐慌的情绪迅速弥漫开来,有些人都吓哭了,硬要回家,钟老板吓得钻回了车里。   “大家不要怕。”向风叫道,“我师父说过,不管发生什么,请大家务必都要待在这学校里,我和阿冷会保障大家的安全…”   居民们的情绪稍稍安定了一些。   “没错。”我沉声道,“我师父他们已经去驱赶那些邪物了,请大家不要惊慌。”   “阿冷,你说师父他们会去了哪里?”向风低声问。   “不知道,我总觉得是有什么‘东西’故意将师父他们给引开的…嘘…”   我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以师父和袁师父二人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时候,那锁呐似乎离的更近了,不时夹杂一两声敲锣打鼓的声音,有些居民已经捂起了耳朵。   “阿冷,我们出去看看吧。”向风说。   “慢着!”   向风一愣。   “听,这些声音,好像是从学校北面发出来的…走!”   我和向风翻上围墙,搭眼一看,我看到,在远处的那片荒地上并排站着六个‘人’,一动也不动的,还有六个‘人’正围着他们团团旋转,一阵阵的鼓乐声传来,之前我看到的那条‘路’,却已经不见了…   “这…这***…”   我嘴都结巴了,眼前的场面实在太过诡异,向风也吓得愣住了。   “你能看的到?”我用手指了指。   “能,那六个人站在那里没看到动啊,怎么会有鼓乐声?”   “外围那六个,你看不到吗?”   向风摇了摇头。   我心道,难道站在那里的那六个不是鬼?我忽然灵机一动,对向风说,“在我鼻子上打一拳。”   “为什么?”   “让你打就打!”   向风‘砰’的一拳打在我鼻子上,我差点没背过气去,两行眼泪‘刷’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我迅速沾了眼泪,涂抹在向风的眼睛上。   “现在呢?”   向风晃了晃脑袋,“啊!我看见了!他们是…”   我点点头。   外围那六‘人’又转了几圈之后,突然不见了踪影,就像凭空蒸发了似的,鼓乐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阿风,你怕不怕?”   向风一咬牙,说:“怕个锤子!”   “好,我们过去看看!”   我和向风翻下围墙,穿过小桥,快到近前时,不由放慢了脚步。那六个‘人’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看起来无比诡异,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头发根儿肯定都竖了起来。扑面而来的阴森气息告诉我们,这六个绝对不是什么善主。相对于运动的邪物,静止的更令人心悸,因为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暴起伤人…   越来越近,那六个‘人’还是不动。我和向风同时一咬牙,心照不宣的冲到了跟前,然后,同时心照不宣的大叫了一声!因为,这是六个纸做的人!纸人…   叫完以后,我们又同时拍了拍胸口,一向不说脏话的向风也憋不住了,“妈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几个纸人!成了精又能怎么样?!”   说着,向风推了其中一个一把,那纸人‘哗啦啦’摆动几下,并没有倒下,就像不倒翁一样。   “我怀疑,这可能就是那家纸扎店里丢的纸人,可是,它们怎么会跑到这河边上来,而且,为什么只有六个呢?”向风喃喃的道。   我忽然想到先前的那条‘路’,抬眼望了望远处的树林。   向风掏出打火机说,“算了,挨个点了吧。”   “先别急。”我指了指远处,“走,我们去那树林里看看。”   走没两步,我突然感觉有几道目光射到我背上,冷冷的。回头去看,黑黑的夜色中,只有那六个纸人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又走两步,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我心底突然产生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是那样的令我毛骨悚然…   我急忙拉住向风,抽出手电筒往后面一照,我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一幕,那些纸人,那些原本脸朝着学校北墙的纸人,不知怎么的一个个转了过来,睁着空茫的眼睛,瞪视着我和向风…   第两百零二章 诡夜(3)   难道是那几个鬼魂附在了纸人身上?我和向风面面相觑。那些纸人还是不动,只是立在那里,用一双双墨笔画的眼睛‘看’着我们,随着雾气的弥荡,一阵阵纸气飘过来,还有一种死气…   我心脏都快停跳了,这***,我们一走,你们就转身,现在又跟没事儿似的了,故意吓唬人的吗?   “烧了它们!”   向风走上前,将那些纸人堆叠在了一起,然而,打火机却好像突然间坏了,火石‘嚓嚓’的喷着火星子,就是打不燃。   “换我的!”   我一咬牙,抬脚踩了上去,随着一阵‘咯咯叭叭’的响声,那些纸人被我踩成了‘纸饼’,我和向风一脚一个,踢进了河里。   之后,我们来到了那片树林,用手电照了照,同时吸了口冷气,因为,这片林里到处都是纸物,纸电视,纸空调,纸衣柜,纸梳妆台…应有尽有,还有好多纸人,立靠着树。毫无疑问,这些就是那纸扎店里丢的,凌志飞所说的‘嫁妆’…   “你们下午的时候,有没有搜过那片树林?”   “哪一片?”钟老板哆嗦着吸了一口烟。   我朝北边指了指,“河对岸那一片。”   “有啊,我们找到那钟发以后,回来的时候就是从那片林里经过的…”   我点点头,这么看来,那些纸物是在入夜以后跑到那林里去的。   马上就十一点了,师父他们还没有回来。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向风说,“阿冷,走,我们把那些纸‘嫁妆’抬到空地上烧了…”   向风向一个居民借了一只打火机,我们刚要走时,就听大门‘咣啷啷’一阵响。   难道师父回来了?我猛然一喜,然而跑过去以后,透过铁栅门的缝隙朝外面一看,门外站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师父。   “干什么的?”   “开门啊。”   犹豫了一下,我打开了门,用手电一照,只见这是一个老头儿,一身的酒气,两眼直勾勾的。老头儿的身后停着一辆牛车,那牛也跟喝醉了似的,晃晃悠悠的喷吐着白烟。   “这不是收废品的钟老四吗?”有个居民认出了他来,“你怎么跑回来了?”   钟老四打了个酒嗝,‘嘿嘿’一乐,“你们都…都到了呀…”   两个居民将他扶到了操场上,向风解开缰绳,把那牛也牵了进来。   “你来时有没有碰到鬼?”一个居民问钟老四。   “什…什么鬼?”钟老四打个酒嗝。   “你在外面收废品不知道,这段时间镇上闹鬼,刚才我们还听到鼓乐声的。”   “扯…”钟老四摆摆手,轻蔑的一笑,“我经常走夜路,从来…从来没见过鬼。鬼我没碰到,倒是碰到一帮送嫁妆的…”   “送嫁妆的?”我一惊。   “嗯啊。”钟老四斜斜的看了我一眼,“结亲的‘嫁妆’。”   “怎么回事,说说。”   钟老四看起来喝了不少酒,说话语无伦次的,不过,我还是听懂了。钟老四说,最近雨多,他的关节炎老是犯,算算这一年在外面收费品也赚了不少钱了,决定回老家休息段时间,等待过年。   钟老四赶着牛车走了好几天,眼看就快到家了,心情大好,傍晚时在一家小饭馆歇脚,点了几道小菜奢侈了一把,喝着喝着就喝高了。   重新上路以后,钟老四迷迷登登赶着牛车,看到前面的路上有很多抬嫁妆的人。那领头的看到他赶着车,把他给叫住了,说想雇他的车将那些东西送到‘古岭镇’,开的价钱很高。钟老四当然乐意,而且还顺路。只是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晚上送嫁妆。迷迷糊糊的,听那领头的说结婚的是一个叫袁什么的…   “我们镇上现在有姓袁的搬来了么?叫袁…袁什么焕的。”   那些居民面面相觑,只是摇头,纷纷道,根本就没有姓袁的…   钟老四愣了一下,其实最愣的当属我和向风。   “那领头的长什么样子?”我问道。   钟老四眨巴着一双醉眼,半天都想不起来,只说大概五六十岁,说话慢吞吞的…   “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钟老四挠了挠头说,那人问他,镇上办喜事,如果请的人多的话,酒席在哪里摆。钟老四说在学校操场,那里地方大。那人点了下头,就没有说什么了。   进镇以后,钟老四指着远处长长的院墙说,那里就是学校。那人点点头,指着学校北边的一片树林说,嫁妆就卸在这里吧,等一下主家会派人来接。   随后,那人掏出一叠钱塞给钟老四,说是一千块的酬劳,并且说他辛苦了,等下学校操场上会摆宴,让他也过来吃。钟老四口渴难奈,回家喝了半壶水,休息了一会儿,就赶了过来…   “这么说,你们都是跑来等…等宴席的?”钟老四‘嘿嘿’一笑。   没有一个人说话。   “你那钱呢?”向风沉声问。   钟老四拍了拍口袋。   “拿出来看看。”   “红刚刚的一千块呀,就拉了一趟嫁妆,赚吧…”   话没说完,钟老四就颤抖了起来,所有人都盯着他手上。不知是谁‘妈呀’一声,众人一哄而散。因为,钟老四手上拿的根本就不是人民币,而是一把纸钱,黄纸裁剪,中间有一个方孔的那种纸钱…   钟老四一声怪叫,手一松,那些纸钱便飘散开来,众人就像躲炸弹一样往后退缩。   一个居民叫道:“这里等一下有‘鬼宴’啊,我要回家!”   经他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纷纷往大门口跑。   我和向风急忙冲到门口,双臂一展,挡在了那里。   “大家不要出去,现在已经过子时了,外面阴气很重!”向风道。   “我们在外面布了八卦阵的,我师父说,那些鬼物的目标不是大家,大家不用担心。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就会有很重的阳气,大家不用怕。”   钟老板眉头一皱:“你师父去哪里了?”   “我师父他…”   我心里暗暗有些担忧,师父啊,你们去哪里了…   “我在这里!”门外传来师父的声音。   我心中大喜,开门一看,果然是师父,只是不见袁师父在哪里。   “师父,你去哪儿了?”   师父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我没事。”   “师父,你们是不是找到那些‘东西’了?”向风问。   师父没有回答,而是指着门口的那根槐木桩子,“来,把这阵撤了吧。”   “撤阵?”我一愣。   “嗯,撤了,我带大家去别的地方。”   向风犹豫了一下,朝那根槐木桩子走去。这时候,我忽然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仔细一看,师父的手上有竟然有水珠在滴落…   “不用拔!”   我一把抓住向风的衣服,将他给拽了回来。   一阵阴风吹过,我只觉眼前一花,仔细一看,门外站的根本就不是师父,而是一个瘪瘪的,湿漉漉的纸人!   “我的妈呀!”   那些居民怪叫着跑回了操场,与此同时,蓝球架子上的那只灯泡‘啪’的一下子炸了,众人惊叫作一团。   向风‘哗啦啦’关紧了门。   “别慌!都别慌!”   我打开手电,朝外面照了照,地上空空的,刚才那纸人不见了…   有了亮光,众人情绪稍定,纷纷咒骂起来。   “**你妈镇长,干嘛让我们集合到这里来,啊?平常大家对你点头哈腰,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啦,其实心里谁没骂你?!”   那袁老四酒还没全醒,正坐在地上摇晃。   一个人上前就抽了他一巴掌,“**你妈的,那些鬼就是被你给带来的,还在这里晃!”   第两百零三章 诡夜(4)   挨了这一巴掌,那钟老四非但酒没醒,反而晃的更厉害了,片刻,就像一团面泥一样往地上一倒,‘呼呼’大睡起来。   那些居民的咒骂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恶毒,晨星和小焕吓得躲在了我和向风身后。   镇长被骂得脸色铁青,强自镇定,咳嗽了一声,叫道:“都给我静一静!”   骂归骂,镇长的威严还是在的,大部分人都停了下来,有几个还在小声咒骂着。   “你们骂错对象了!”镇长指了指钟老板,“镇上闹鬼,他是始作俑者,要骂也应该骂他才对!”   “就是!就是!”   几个居民随声附和,其他人也跟着叫嚷起来,说要不是钟老板挖出那座墓,镇上就不会闹鬼,又说他仗着有几个臭钱,天天装逼…   “说,你有什么逼可装的?!”   钟老板被吓得连连倒退,“我没…没逼…”   “没逼有车,把车给他砸了!操***!”   激愤和恐慌一样,也很容易传染,几个二逼中年从操场角落里拣了些砖头,冲上去‘乒乒乓乓’一通乱砸,盏茶的工夫,奔驰就变成了瘪瘪的丑八怪。   那些人已经砸红眼了,似乎把生活里的各种压抑和不满都化成了暴力因子,挥发了出来。一个个扯掉外衣,光着膀子,叫喊中不时夹杂着一两声李小龙般的怪吼。钟老四被拴在双杠上的那头牛,吓得‘哞哞’的打着圈子。   一个精瘦的汉子从车上跳下来,‘嗨’一拳打在了一棵树上,叫道:“管它妈的什么鬼,冲出去跟它们拼了,这么多人,怕个鸟蛋呀?!”   “就是,怕个鸟蛋,怕他妹子!”   我心里知道,这些人只有聚在一起才不怕那些外来的‘东西’,急忙和向风阻拦,在武力撂倒了几个之后,这些人才被镇住,不过,还是有几个砸车砸红了眼的,从墙头上爬了出去。   那些居民们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呼嗤呼嗤’的喘着粗气,就像斗败的牛。   一静下来我才发现,不知什么起了风,吹的操场的树来回摇摆。师父他们也不知怎么样了,我和向风决定出去看看。   刚要出去,就听外面鼓乐齐鸣,蹿上墙头一看,只见远处黑黑的路上来了一大群‘人’,最少有上百之众…来了!   怎么这么多?我和向风面无血色的对视了一眼。离的近时,用手电照去,只见为首的竟然是刚才跑出去的那几个砸车的镇民!   一个个光着膀子,表情呆滞,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在他们后面跟着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个模模糊糊的影子,隐约穿着古旧的,民国时期的衣服…   整个场面非常诡异,在这种氛围下,两旁的树,甚至连道路,都变得飘渺而又不真实起来…   这些‘人’一直来到学校门口,鼓乐声停了下来,先前也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前面几个镇民直挺挺的立着,后面的‘那些’飘飘晃晃的,阴风阵阵,时间仿佛凝滞了…   忽然,我感觉那几个镇民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壮起胆子用手电一照,我差点没叫出来,因为,在他们每个人光光的背上都趴着一个纸人,就像吸附在那里的一样…仔细去看,正是被我和向风踩扁踢进河里的那几个!   那几个镇民怔立了片刻,其中一个便摇摇晃晃朝门口走来,伸手便去拔那根布阵的槐木棍子…我的念头转的飞快,看样子,这几个镇民并没有被鬼冲身,而是被他们身后的纸人控制了心神,否则的话,是不敢动我们布的阵的,这些纸人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眼看着那人缓缓的抓住了槐木棍子,我厉喝一声从墙上跳了下去,飞起一脚将他踢的倒在了地上,并且迅速贴了一道符在他的脑门上。这时候,向风也跳了下来。那些鬼魂就像嗅到了美味一样,朝我们一拥而上,阴风扑面。   “这几个光膀子的我来对付,你把这些鬼魂引开!”我叫道。   “啊?!”向风一呆。   这些被纸人控住的镇民只是不惧怕我们布的阵而已,并没多有大本事,剩下的几个想跑去拔别的槐木棍子,三两下就被我全部踢倒在了地上。抬眼看去,只见向风正拿着一张被鸡血染过的黄纸狂奔猛走,那些鬼魂跟在他后面,东飘西荡的…   “开门!”我朝学校里喊道,“快点开门!”   ‘哗啦’,晨星打开了门,抬脚就要出来,被我给喝止住了。   “别出来!”   我一手抓住一个,飞快得将那几个镇民拽了进来。进门以后,吸附在他们背上的纸人似乎震了一震,‘叭嗒’掉在了地上,总共有五个,也就是说,还有一个纸人不知在哪里。向风也飞快的跑了进来,那些鬼魂被挡在了门外。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向风指着那几个纸人。   “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忽然间,我想到了在陈木升家里时破的那‘纸人降’,难道这些纸人被人施了‘阴术’?   前门全是鬼魂,出不去了,我们只能从后墙翻出去。绕到街上,远远看去,只见学校门口一大片鬼魂,飘飘晃晃的…   “看样子,这就是‘鬼娶亲’请来的所谓宾客了。”向风深吸了口气。   我望了望四面黑黑的街角,心里想,‘宾客’都到了,‘正主’怎么还没来呢?又想,那钟老四说,领头的那个送嫁妆的说给袁什么焕娶亲,莫非便是袁崇焕?而不是陈包皮?…   “走,再去那破房子里看看。”   走着走着,向风忽然把我叫住了。   “阿冷。”向风转过身,扭头对我说,“看看我背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我怎么感觉老有东西在拽我?”   听向风这么一说,我不禁吓了一跳,用手电照了照,什么也没有。又走几步,向风再次转过身,扭过头,又让我看他的背。我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一定有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我忽然发现,在向风的身前似乎站着一个‘人’,我看到一点衣角…   “别动!”我紧握手上的槐木棍子,缓缓绕了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那‘人’蹭的一下子蹿到了向风的背上。   手电光下,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这是一个纸人…   “阿风别动!”   向风的确没动,不过,他的表情却变得僵直,目光呆呆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向风就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朝我扑了过来。   向风比先前那些被纸人附身的镇民要难对付多了,倾刻间,我身上就挨了好几下他的拳脚,痛的骨头差点没断了。我想把‘定魂符’贴到他额上,可根本就触不到。   斗了几个回合,我咬咬牙,一槐木棍子戳在了向风的腿上,向风发出一声尖叫,蹿进了一条巷子里。   我已经顾不得去那破房子了,急忙追进了巷子。古岭镇的巷子很不规则,弯弯曲曲的。   出了巷子,迎面一条大路,路两旁黑黑的,全是店铺,招牌被冷风吹的‘咣啷’作响。   向风会去了哪里?…就在我疑惑的四处张望时,我忽然看到,在我左手边远远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发出微弱的亮光。   循光而去,我很快就出了镇子,面前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路两旁全是农田,空旷而又死寂。那‘发光体’就在我正前方远处的一棵树下,很像两只晃动的眼睛。   虽然很担心向风会像之前那些镇民一样跑去学校,破坏外围布的阵,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看看那发光的到底是什么…   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顶轿子,前面挂着纸灯笼的轿子…   第两百零四章 阴阳两界(1)   这是一顶红色的轿子,诡异的红,就像在血里面泡过。轿前挂着两只红纸灯笼,发出淡淡的红光,似乎连弥荡的雾气也被染的红了。在这一片红的周遭,却站着四个黑黑的‘人’,一动也不动的,似乎被定在了那里,他们的脸躲藏在暗影里,看起来十分模糊,从服饰以及装扮上可以分辨,这是三男一女…   就是他们!那个小村子里被选定送亲的人!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停在这里,轿子里面的,又会是谁呢…   我的心脏仿佛停跳了,全身僵直,只有两条腿在移动,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轿帘…一步…两步…三步…那些‘人’还是不动,我不敢看他们,握槐木棍子的手有些抽筋,另一只手缓缓朝轿帘伸去…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你终于来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像从地缝里发出来的,然而直觉告诉你,这个声音来自眼前的轿子里…   一惊之下,我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在这个时候,轿帘‘呼’的一下子开了,我看到了…晨星!   轿子里面的人,竟然是晨星!她穿着一身大红的锦袍,头戴凤冠,朱唇潋艳,微笑的看着我,仿佛九天仙女一般…我已经完全呆了…   “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难道,你就让我待在这里吗?”晨星笑道。   成亲?…我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脑中忽地一闪,没错,今天是我和晨星成亲的日子,我们的喜宴,不正是摆在那操场上的么…然而,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对我说,这不对…   就在我头昏脑胀的时候,晨星继续说道:“时候不早了,抓紧带路吧…”   带路…是的,我怎么能让晨星待在这荒郊野外呢?我应该快点带她去见那些宾客,让他们看看我美丽的新娘子…   想到这里,我一阵激动,笑道:“跟我来吧…”   晨星挥了挥手,轿子被抬了起来,在我的带领下朝镇子里走去。来到那学校时,我看见道路两旁站满了人,一个个朝我微笑,我感觉自己骄傲极了…   走到学校门口,我看到那门上挂了一把大锁,那些宾客们弯腰挥手,示意我先进去。就在我伸手去够那把锁时,一个人忽然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正是向风,他的背上,依然趴着那个纸人,怪叫着朝我扑了过来…   向风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几个回合不到,就被我打倒在了地上。当我再次伸手去摘锁时,我听到有人厉喝一声,好像是师父,紧接着,我脑门上一热,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靠着篮球架子,坐在学校的操场上。师父他们围在一旁,正关切的看着我。   “发生了什么?”我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   师父指着地上的一个纸人,“你被这个东西给控制了,把鬼花轿引进了镇子…”   “控制?鬼花轿?”   这时候,向风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苦笑道:“我的冷师兄,师父那次好容易把我救活,差点又被你给整死了…”   向风告诉我说,走在街上时,他老感觉有东西在拽他,转过背让我看了两次,第二次时,我让他别动,缓缓朝他身前绕去。向风这才知道,在他转身回头的时候,那个‘东西’跑到了他的前面,于是猛回过头,他看到一个纸人蹿到了我背上…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蹿到我背上?”   向风点头说,“是啊,我被吓坏了,扑过去想帮你弄掉那纸人,你却跟我打了起来,最后,一槐木棍子戳在了我腿上,差点没把我给戳瘸了…”   这么看来,我是在那纸人的操控下来到了镇外,发现了那顶轿子。之所以我还有自己的思维,怕向风跑去破阵。师父说,应该是因为我这段时间修习道术,定力比较强,直到见到那轿子,在里面的‘东西’和背上纸人的双重操控下,我才产生了种种幻觉,完全受摆布…   “师父,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之前去哪儿了?”我指着地上的纸人。   “这是阴术。”师父说,“那阴尸弄的…”   “阴尸?你是说,陈树良?”   师父点点头。   “那么,它现在呢?”   “被袁师父给缠住了,那‘阴尸’感应到了我们,所以把我们给引开,这些纸人被施了‘阴术’,接下来的‘鬼娶亲’过程,将由它们来完成。没想到,被你和阿风踢进了水里,看样子,这些东西怕水,一旦被水泡过,就冲不开‘界口’,出不了镇子了,只能附在阳人身上,才可以出镇将那些‘阴魂’还有‘鬼轿’给引到镇上来…”   “师父,你怎么知道这些?”我疑惑的问。   “这是我分析推断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师父说,“我还推断,江里的那个东西最初跑出来,是想阻止纳兰云空的计划,阴差阳错的,‘阴尸’到了它的手里,因而,使它知道了袁崇焕阴魂的下落…我想,那阴魂,就在这个镇子里!”   师父说,如果被那些鬼物控住了袁崇焕,到时候一定会瘟疫爆发,生灵涂炭…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师父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色,这时候,已经过一点了。那些镇民三三两两的蹲在远处,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阿冷,你没事吧。”晨星走过来。   我摇摇头,想到先前的一幕,心里竟有种失落的感觉,甚至希望那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走,我们去墙头上看看。”师父挥了挥手。   爬上墙头,只见那些鬼魂正围着那轿子团团的转圈,四个抬轿人僵立在那里,轿帘紧闭,我不禁想,先前是幻觉,那么,轿子里到底是什么…   师父说,那些鬼魂现在正常人用肉眼就能看到,它们并不是怨鬼,之所以能闯进阳人居住的地方,是因为‘界口’已经被冲破了,镇子里现在阴气很重,跟阴界差不多,之所以弄这么多鬼魂进来,应该和控制袁崇焕的阴魂有关…   “看…”师父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腕上的手表。   我看过去,只见那表的指针一动不动的指着一点半。   “时间已经停了。”师父说,“看来,在你把‘鬼轿’引进来以后,就已经有‘结界’把这个镇给封住了,从外面看,这个镇已经‘消失’了…”   “那…要怎么办?”   “打开‘界口’,把所有的鬼魂和阴物赶出去。”师父叹道,“但凭我们几个,是不可能的,早知道,昨天应该强制驱走所有的镇民,免得他们也被困在这里…”   我望着远处黑暗中的那顶轿子,心里想,袁崇焕的阴魂会在哪里呢…   “冷儿,走。”师父一咬牙说,“即然这里暂时没事,我们先去帮袁师父,阿风,你留下来守阵,保护这些居民的安全…”   来到后墙,师父塞给我一道符说,等下出去以后,用这道符捂住鼻子呼吸,并且要千万小心,那些鬼魂虽然不是厉鬼,但‘界口’一旦被封,它们的能量会变得很强,对‘阳气’的感知度也会变得很灵敏…   我点点头,刚和师父翻上墙头,就听从操场方向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调头去看,只见那些居民不知在抢些什么东西。   “那是怎么了?”我心里一惊。   “过去看看。”师父沉声道。   来到操场一看,只见地上散落着许多人民币,那些居民正在疯抢,有些甚至扭打在了一起,钟老板和镇长也加入了其中。向风拼力拉开两个撕咬在一起的人,这些人都像疯了一样,我急忙把晨星和小焕护在了身旁。   “哪来这么多钱?!”   晨星用手指了指,“外面飘进来的。”   我抬眼一看,还有不少钱顺着墙头往学校里飞。我急忙翻上墙头,只见那四个抬轿‘人’的其中两个正站在下面,机器人一样抓起一把把的钱挥洒…   余下两个站在远处,看到我以后,缓缓的朝我招手:“来呀…来呀…”   第两百零五章 阴阳两界(2)   在那两个‘人’的旁边,分别放着两只打开的箱子,里面满满的,装的全是钱!那两‘人’招手的动作轻柔而又缓慢,声音中仿佛透着某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幻象,这些全是幻象!…我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   “去你妈的!老子不要钱!”   我大声吼道,然而,心底却突然有一个声音对我说,阿冷,你自己不在乎钱,难道,就不为你身边的人想一下吗…是哦,我忽然想到了晨星,我怎么可以让她以后跟着我过苦日子呢…   我直直的盯住那两箱钱,缓缓的,缓缓的伸出手去…   突然,我感觉有股力量将我往后一扯,整个人便朝下坠去。稳稳落地以后,我看到了师父,这才惊醒过来。师父说,如果再晚一步,我的魂魄就被勾走了,坠落下来的,将是一具尸体…   那些镇民定力太浅,心神已经错乱了,被师父用‘阳血’分别定住,全部晕倒在了地上,操场上黑鸦鸦的,躺了一大片人。   师父脸色苍白,手上血淋淋的,他沾了一滴血在我印堂上,再去看时,地上的那些人民币已经变成了纸钱,翻滚飘舞。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抬头看去,天空已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迷迷蒙蒙的,就像罩着一层雾霾。   那些鬼物之所以冲不进来,主要还是因为这些镇民聚在一起所形成的强大阳气。这就好比攻城,学校外围布的阵就像城门,被城里的人顶着,所以攻不进来。如果只剩一道‘门’的话,根本就顶不住外面的那些鬼物…   “这些镇民不久就会醒来。”师父说,“到时候,那些鬼物不知还会用什么方法来迷惑他们…”   “那怎么办?”   “现在,已经顾不上袁师父了,但愿他能逢凶化吉。”师父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对付外面的那些东西,否则,这些镇民将会凶多吉少,以目前来看,只有一个办法了,可能比较冒险。”   “什么…办法?”   师父沉静的看着我:“把纳兰云空放出来。”   “放他出来?!”向风惊讶的问。   “没错,他是‘鬼娶亲’的始作俑者。”师父指着地上,“这些纸人里面附有‘迎亲人’的鬼魂,被‘阴尸’用‘阴术’给控住了,这些‘迎亲人’原本是受纳兰云空掌控,给那陈包皮迎亲的。那些所有的鬼物,都是被‘他们’引到镇上来的,听从‘他们’的安排和指示。如果把纳兰云空放出来,把这些‘迎亲人’收伏,那么,那些鬼物就会转移目标,不会攻击操场,伤害镇民了,这就要看,纳兰云空斗不斗得过‘阴术’了…只是,纳兰云空只有在‘阴阳阵’里才有正常的本元意识,迎亲的晚上,会变成极煞的厉鬼,他生前的想法是,拼掉自己所有的能量来‘逆转乾坤’,谁如果接触或者阻挠他,必死,用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我和向风对视了一眼,心道,这老头儿够狠…   “如果万一他也要冲击学校,无论有多少阳人,布多强的阵,都阻挡不住的。”   “师父,这就是你说的冒险么?”我问。   师父凄然一笑:“这只是一个方面,其实最大的冒险,当属放他出来的那个人,说不定,当场就会死。本来是应该由我去的,可是,就目前看来,我只能守在这里,抵挡那些鬼物对镇民的迷惑,因此…”   “师父,我去!”   “师父,我去!”   我和向风异口同声的道。   “阿冷,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师父给的,我去,你守在这里!”向风道。   “不,还是我去,我这人命大,多少次都逢凶化吉了,不会有事的…”   师父打断了我和向风的争执,沉声道:“冷儿去。”   我带着胜利的快感冲向风做了个鬼脸,同时又有一种悲壮的感觉,心头一热,挺了挺腰杆儿,故作轻松的说,师父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阿冷,我和你一起去吧。”晨星说。   “阿冷哥哥,我也跟你去。”   如果不是晨星在,小焕肯定又扑到我怀里了,往前移了两步,硬生生打住,脸红红的看了看晨星。   “不行,你们两个乖乖的留在这里。”我笑了笑,“本冷福大命大,放心吧…”   “不,星儿和冷儿去。”师父说。   “师父…”我一愣,晨星笑了笑,猛然点头。   师父说,纳兰云空是晨星的曾祖父,晨星拥有他的血统,还有他的遗传基因,如果他能感应到,并且被晨星唤醒‘善’的意念,那么,我就不会有事,纳兰云空出来以后,也不会攻击学校了…   “师父,晨星会不会有危险?”我焦急的问。   “有。”师父说,“星儿,原谅师父的自私,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冷儿去送死,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孩子,如果出了什么事,师父绝不会独自苟活!…”   “师父。”晨星看了看我,“我和你一样的心思…”   “好孩子!”   师父眼圈一红,把桃木剑给了我,还有各种符纸,并且给我讲了各种应急的措施。这时候,那些镇民已经陆陆续续开始醒来了,看到满地的纸钱,吓得拼命躲,抢占纸钱少的地方,之前你争我夺的东西,现在唯恐避之不及。   在师父,向风,小焕,三人的目送下,我翻过墙头,把晨星接了过去。   遵照师父的嘱咐,我们用符纸捂着口鼻,远远绕过学校,来到了街上。   街上的雾气飘飘荡荡的,越走雾气越浓,道路变得光怪陆离起来,根本就辨不出方位。有时候,明明看到前面是一个路口,走过去,却有一堵墙在那里。走没一会儿,我和晨星就已经迷路了,看着两旁黑黑的房子,黑黑的树,感觉离的极远…   我开始焦急起来,师父先前为了制住那些镇民,消耗了不少精血和体力。后面,不知道那些鬼物还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他们…   又走一会儿,我已经快要发疯了,我们就像走在迷宫里一样,如果不是牵着晨星温软的手,让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我绝对崩溃了。   就这么的,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嘻’的一声响,不知来自哪个方位…   那声音极为细弱,就像有个人捏着鼻子发出来的…我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急忙松开晨星,迅速从腰里抽出了桃木剑。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开口说话我才发现,我的声音就像从脚底下发出来的。   晨星茫然的摇了摇头。   “靠紧我。”   我紧紧握着桃木剑,耳朵张的像脸盆那么大,然而,那个声音只响了一下就没了。   好一会儿,我摇了摇头说,走吧。   然而,刚走两步…‘嘻’…又是一声!   这一次,我听的真真切切,好像是从晨星身上发出来的…我吓得猛然后退了两步,捂鼻子的那道符纸也被我甩脱了。   “阿冷,怎么了?”   “别动!”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在晨星身前身后打量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了?”晨星好像被我吓到了。   “没事。”   我松了一口气,冷汗就像下雨一样顺着脊梁骨往下滑。突然间,我感觉有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头顶泄下来,猛一抬头,我看到,就在晨星头顶上方的树上…倒吊着一个‘人’…   “快走!”   我拉起晨星就跑,那‘人’放声的‘嘻嘻’笑了起来,声音就像用铁勺刮瓷碗底部那般尖利和刺耳…   第两百零六章 阴阳两界(3)   我拉着晨星,拼命往前跑,那声音被我们越抛越远,终于听不到了。   “阿冷,那…那是个什么东西?”晨星喘着粗气,颤声问道。   “不知道。”   两个人的符纸都已经跑丢了,我从口袋里又取了两张出来。   望望四周,一切看起去来都恍恍惚惚的,远远的,那些树和房屋在雾气里一荡一荡的,就像海市蜃楼一样,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这样瞎闯硬走不是办法…”我定一定神说,“我现在很担心师父他们,这样,我们先回学校吧,看看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当时真的有点脑袋发晕了,连路都辨不清楚,想要回去又谈何容易?转悠了一圈,雾气好像稀薄了许多,可是,还是分不出方向。   望了望两边的高墙,我心中一动,对晨星说,你别到处跑,在这里等我,我爬到墙上去看看。   “那你要小心啊。”   “嗯。”我点点头,望着左边的墙头,一个助跑,蹿了上去。   站在墙头上朝四下里一看,我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完全僵住了。我看到,四面八方全是房子,排排远去,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从墙上下来,我失魂落魄的走到晨星身边,咬了咬牙说,***,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走!   我拉起晨星就走,却没有发现不对劲,走出两步,我才猛然警觉,晨星的手怎么会这么冰?回头一看,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晨星,而是另外一个女人…女人乱发蓬松,双目呆直,正是抬轿四‘人’中的那一个,看样子,我和晨星还是被那些鬼物给发现了,跟了过来!   我大叫一声,甩脱了手,‘女人’冲我‘嘻’的一笑,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儿扑鼻而来。听笑声,先前吊在树下的那个‘人’就是‘她’…   “晨星!”   我高喊着,一桃木剑砍过去,那女人轻飘飘的一荡,便躲了开来。   “阿冷…”   远远的,传来晨星的声音。   我急忙冲过去,只见一个人也向我冲过来,正是晨星,在她的身后,却紧跟着一个‘男人’。   晨星一下子扑到了我怀里,那‘男人’便停了下来,这时候,那‘女人’也追了过来,二‘人’并着肩,缓缓朝我们逼近…   “别怕!”   我把晨星护在身后,桃木剑都快被我握断了。越来越近,我猛喝一声,飞起一脚踢向那‘女人’,反手一剑砍向那男人。   那‘男人’横着飘出了四五米远,‘女人’却没有躲,而是一把抱住了我的腿。我使劲力拔,那女人的胳膊又冷又硬,就像生铁做的,抱的紧紧的,根本就拔不动。   突然,她张开嘴,朝我腿上咬来。大惊之下,我一桃木剑砍了过去,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就听‘咕噜’一声,‘女人’的头被我砍了下来,掉在了地上,‘她’的身体颤抖了两下,终于松开胳膊,软软的滑落在地。   这时候,那个‘男人’怪叫一声扑了过来,我‘刷刷’两剑将他逼退,拉起晨星就跑。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只觉两边的房屋越来越稀疏,突然间,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   这条河最少有数十丈宽,水流十分遄急,却听不到水声,看着浑蒙蒙的水面,我和晨星面面相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奈河’?…   我心里知道,这一定是幻象,可我实在没有勇气往河里跳。正犹豫时,就听‘嘻’的一声,转身低头一看,那个‘女人’的头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正冲我挤眉弄眼!   “**!”   我抬脚将它踢的飞了出去。   “阿冷,快看!”   顺着晨星手指的方向,我朝远处一看,先前的那个‘男人’和那‘女人’的无头尸体,正一蹿一蹦的朝我们奔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好多飘渺的影子,最少有数十个…   晨星吓得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怎么办?   我深吸一口气,拉着晨星转过身,看着脚下的那条河。   “看样子,我们可能要死在这里了,怕吗?”我问晨星。   晨星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脸上的惊惧之色一荡而去,轻轻牵住了我的手。   “不怕。”   “据说,如果两个人携手共死,来生无论变成什么,都会在一起,你愿意吗?”   晨星点了点头。   “我觉得人生好累,我情愿来生变成蝴蝶,或者蜜蜂…”   “那我就陪你做蝴蝶,做蜜蜂…”   这时候,那些鬼物已经离的很近了,一阵阵阴气袭背而来。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下去。”   晨星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我的手。   “一…二…三…跳!”   我拉着晨星纵身一跃,我感觉就像腾云驾雾一样飞了起来,随后,如一朵棉絮似的,轻飘飘,轻飘飘的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了眼睛,难道我死了吗…低头一看,晨星偎靠着我,就像晕过去了一样。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很疼,心里一喜。这时我才发现,那条河不见了,四下里又恢复了迷迷蒙蒙的样子。   我叫醒晨星,两个人都很欣喜,原来我们没死!忽然,我感觉胳膊上凉凉的,细一瞧,袖子湿了一小片,我知道,那是晨星的泪水…   这时候,我想到了那些鬼物,回头一望,我吓得缩了缩脖子。那些东西就在距我们两三米的地方,来回的徘徊着,它们就像被一堵气墙挡住了似的,又像是惧怕什么东西,不敢过来…   我知道,这附近一定有异象!拉着晨星往前走了几步,拨开迷蒙的雾气,我看到前面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石阶,蜿蜒而上…   “到了,我们到了!”我惊喜的拉着晨星又蹦又跳。   沿石阶而上,感觉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这条石阶仿佛成了晃动的天梯。我和晨星相依相偎,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渐渐的,一栋房子显露在眼前,房顶上的雾气氤氤漫漫的,好似炊烟一般…   来到屋里,只见蜡烛早已经熄灭了,然而却并不黑,什么都能看的很清楚,只是,所有的东西都好像在幽幽的晃动,包括躺在板凳上,被陈包皮附身的钟发。   那只罗盘还在破桌子底下的地上,一动也不动的。   “晨星,你等在门口,如果情况不对,就抓紧跑…”   交待完以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走了过去。那罗盘在我眼里就好比是一只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触手上去,冰凉刺骨,我全身打了个激凌,慢慢的翻过来,我的心脏快要停跳了,咬紧牙关,缓缓的撕去师父贴的那道符纸…   然而,一切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撕掉符纸以后,罗盘并没有弹开,仍然一动不动的。我有些疑惑了,难道纳兰云空不在里面?或者,非得让我亲手打开,把他请出来?…   气氛十分的压抑,我感觉自己的神经随时都会崩断,等了一会儿,那罗盘还是不动,我有些忍不住了,慢慢的拧开了盖子…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拿起来,在地上磕了磕,就像磕垃圾一样,还是没反应。我胆子大了起来,放到眼前去看,突然间,我看到罗盘里面有一双腥红的眼睛,也在看着我…   “妈呀!”我大叫一声,把罗盘扔在了地上。   “怎么了?”   晨星冲了进来。   我颤抖着指着那罗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我感觉晨星就像被定住了似的,屋里的氛围也起了变化。搭眼一瞧,有一股飘忽的黑气,正从罗盘里往外冒,渐渐的,那黑气越冒越多,凝聚在一起,缓缓化成了人形…   当我看清这个‘人’的相貌时,我的三魂七魄差点被吓飞了。眼前的这个‘人’,和我当初在‘阴阳阵’里看到的纳兰云空全然不同,‘他’的五官狰狞而又丑恶。两眼暴凸,就像要从眼窝里蹦出来似的,腥红腥红的眼睛…   第两百零七章 阴阳两界(4)   眼前的纳兰云空,身上布满了游离的光点,整个看起来,就像是老黑白电视信号微弱时显现出来的影像,晃来晃去的,恍惚间,似乎整个屋里都闪动着那种光点…   “祖…祖爷爷?”   晨星就像中了梦魇一样,缓缓的朝纳兰云空走了过去。   我突然反应过来,叫道:“别去!”   伸手把晨星拉了过来,纳兰云空晃了两晃,便朝我们扑来。   我掏出一把符纸洒了过去,同时拉着晨星猛往后退,‘砰’的一声撞在了墙上,差点把脊梁给撞断了。纳兰云空根本就不惧怕符纸,那些符纸一张张的从‘他’身上穿了过去,掉在了地上。   眼看扑到了近前,我甩手一桃木剑,并且迅速咬破舌尖,一口‘阳血’喷了过去,终于将‘他’阻了一阻。   趁这个空当,我拉着晨星急闪,一不小心撞翻了板凳,‘嗵’的一声,钟发滚落在地。抬眼去看,只见纳兰云空身上的光点移动的更快了,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即恐怖又恶心。   也就两秒的工夫,我把晨星护在身后,一口气刚缓过来,纳兰云空再次扑了过来。   我快要绝望了,符纸,阳血,桃木剑,都奈何不了‘他’。我胡乱把手伸进口袋,抓出一把铜钱撒了过去,纳兰云空又被阻了一阻,不过,还是奈何不了他。   这么一来,我彻底绝望了,心道,晨星,我们来世去做蝴蝶吧,正想着,纳兰云空又来了…我快哭了,您老就不能休息一会儿?也好让我喘口气儿再死…我下意识的往口袋里一摸,感觉里面还有一枚铜钱…   这时候,纳兰云空已经来到了近前,我把眼睛一闭,本能的抽出手往身前一挡,好一会儿,竟然没有一点动静…我疑惑的睁开眼,只见纳兰云空退到了距我两米多远的地方,正搁那儿晃悠,而我的手上,却捏着一枚铜钱,仔细一看,正是袁师父给我的那一枚!‘他’怕这个东西!   大喜之下,我往前冲了一步,纳兰云空又往后退了一点,‘他’身上的那些光点一聚一散,一聚一散的,似乎在凝聚能量,随时准备扑过来的样子,看来,这枚铜钱挡不了‘他’太久,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快走!”   我护着晨星,飞快往门口退去,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脚下一紧,低头一看,那钟发抱住了我的腿。他头上的符纸,身上的绳子,都已经不见了。晨星吓得尖叫一声,闪在了一旁。   钟发跟纳兰云空一样眼睛赤红,张着大嘴,发出‘嗬嗬’的怪声,他就像一条蛆一样,蠕动几下往前一蹭,猛得朝我腿上咬来。我已经顾不得纳兰云空了,急忙弯下腰,把铜钱塞进了钟发嘴里。   钟发就像触电一样,迅速松开了手,痛苦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我不敢细看,因为我知道纳兰云空很快就会扑过来。   “快跑!”   我冲出门外,拽起晨星,踉踉跄跄,一口气跑下石阶,跑出很远才停下来。回头望去,黑乎乎一片,纳兰云空好像并没有追来。   刚松一口气,我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紧紧抓住了我的衣服。   “乖,松手,我们抓紧离开这里。”   我以为是晨星,一侧头,晨星就在我旁边,正惊恐的盯着我背后。   抓住我的是什么东西?!我猛一回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再往下一看,抓住我的是一个没脑袋的‘身子’…   “**!”   我拼力一甩,‘嗤啦’一下子,衣服被撕裂了,那个‘东西’也被我甩了出去。然而就在此时,先前那个‘男人’和一帮鬼魂将我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我左一剑,右一剑,一时间,这些鬼物倒也没法近身,不过,他们把前路挡的死死的,如果只有我的话倒还好说,我要照护着晨星,冲了几次都冲不过去,反而被逼的连连后退。退了一会儿,那些鬼物停住不追了,又在原地徘徊起来…   这时候,我感觉脚下一紧,那钟发摆脱铜钱爬了出来,又抱住了我的腿。远处看去,纳兰云空晃晃悠悠的也正朝这边而来…   霎时间,我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钟发猛的一拉,我立足不稳,倒在了地上。晨星挡在我身前,冲纳兰云空嚷道,“你…你别过来!”   纳兰云空越飘越近,钟发正要往我腿上咬来,眼见晨星有危险,我顿时大急。   “操你***,松手!”   我使劲一拔,将左腿抽了出来,狠狠一脚踹了上去,钟发一口咬落,‘咯’的一声,刚好咬住了我的鞋子。他的牙就像钢做的,紧紧咬住,这一下子,我怎么挣都挣不脱了…   “晨星,快跑,快跑啊!”   “我不…”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蹭’的一下子蹿出来一个人,挡在了晨星面前。   “袁师父!”我惊呼道。   “袁姑父也没用!你脚下那个你自己对付,我对付这个老鬼!”   说完,袁师父冲上前,和纳兰云空缠斗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就像穿花蝴蝶似的,忽而契合,忽而分开,看的我眼花缭乱的。那钟发一下一下的咬我的鞋子,一阵阵刺痛传来,我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你***,老子有脚气!…”   这时候,袁师父和纳兰云空翻翻滚滚,已经缠斗了好几个回合。   “晨星,你听着…”袁师父叫道,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想办法暂时封住他的戾气,你用眼泪洒在他‘身上’,帮他唤醒本元意识…”   “啊?哦…”   ………   “快点,眼泪呢?!”   “马上,眼泪,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自己哭的时候,晨星却突然哭不出来了,急的团团旋转。   “晨星…”我叫道,“你想想…唉哟,你***,别咬了!…晨星,你想想伤心的事!”   “是,伤心的事,伤心事…”   我脑中电光一闪,“晨星,想想你父亲!”   晨星一震,顿住了脚步。   “还记得你被袁静花勾走魂魄那晚吗,那天晚上,师父用‘离魂术’让我去帮你‘牵魂’,我撞到了你父亲,如果不是他拼着魂飞魄散救了我们,我们两个都已经死了,晨星,你知道吗…”   一口气说完,我突然后悔了。   晨星静静的站着,就像一尊美丽的雕塑,片刻,她的肩膀耸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终于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   “我数一二三…”袁师父叫道,“我和‘他’再度分开的时候,你迅速把眼泪洒过去…”   “一…”   晨星点点头,伸出白玉般的手,任泪水一滴一滴落进手心里。   “二…”   袁师父和纳兰云空纠缠在一起,根本就分不出谁是谁…   “三…”   倏地,我感觉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眼前一花,两道人影飞了开来,左边黑的是纳兰云空,右边白的是袁师父。   与此同时,就听‘刷’的一声,晨星手一扬,点点泪珠就像漫天花雨一样朝纳兰云空飞去…   纳兰云空霎时停止了晃动,飘然立在了那里,他身上的光点越来越弱,蓦地不见了,整个‘人’的影像越来越清晰,就像从头到脚抹下了一层皮一样,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祖…祖爷爷?”   纳兰云空看着晨星,微微的笑了笑,“好孩子,乖孩子…”   ‘界口’被封以后,学校外面和‘阴界’差不多,我们可以听的到鬼魂的声音。   突然,我感觉腿上隐隐生疼,搭眼一看,那钟发放脱了我的鞋子,正张嘴咬我的腿。   “畜牲,还不松口?”   纳兰云空‘蹭’一下子飘过来,似乎用手拂了一下,钟发急忙放开我,跪在了地上。   “袁大叔,你怎么来了?”   我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激动之下,伸手去拉袁师父,没曾想,却拉了个空…   我这才发现,袁师父也是一道影子,而且,他是双脚悬空,飘在那里的!   “好孩子,我已经死了…”   第两百零八章 真相(1)   “什么?!”我脑袋里轰的一声,和晨星同时惊叫了出来,“袁大叔,你…”   “好孩子,不用难过。”袁师父幽幽的说,“这是我的命数,从梅州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感到了…”   “是谁害死你的?是谁?我要为你报仇!”   我用脚狠狠的踢着地面。   “是那‘阴尸’,我没想到,它竟然会那么厉害,我和它缠斗了许久,受了重伤,拼尽全力将它引到了那片‘龙虎交会之地’,封困在了里面,而我,精力却已经耗尽了…”袁师父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等到打开‘结界’以后,我就要走了,去找我的妞妞,我知道,她在等我,她生前等了我那么多年,我不会再让她等下去了…”   “袁大叔…”   “有什么好难过的?不准哭,阿冷,你是个爷们,裤裆里长着根棍子!我活了那么大年纪,从来就没哭过!…”   我心道,你何止是没哭过…   袁师父好像也发现自己话说大了,晃了两下,“好了,快点去帮你师父吧…”   那钟发不是鬼物,而是一个被鬼附身的阳人,我怕将他打死,因此,没敢用桃木剑。在这种类似于‘阴界’的地方,他好像没法直立行走,而是像狗一样在地上爬行。   纳兰云空只往前一冲,那些原本徘徊在那里的鬼物就吓得四散而去了。   “阿冷,你说的,我父亲魂飞魄散,是真的吗?”晨星问。   我一愣,“当然…当然不是真的了,我是看你哭不出来,撒谎骗你的。”   “阿冷,你不用瞒我了…”   我咳嗽了一声,指着前面,“走,我们快点跟上去,别走丢了。”   四周还是一片混沌的世界,那些建筑有些是实物,有些只是虚幻的影像。在袁师父的带领下,我们穿‘墙’越‘室’,突然间,又一条河挡住了去路。从宽度上来看,好像是学校后面那一条。   袁师父说,‘界口’被封,镇上的五行已经错乱了,七关也移了位置,我们所看到的,只是河的影像。   我们从‘河’上踩过去,走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学校那条街道,这里的景象看起来要‘实’了许多,这是受学校里的阳气,还有外围‘八卦阵’影响的结果。   远远望去,那些鬼魂还在学校门口游荡着。   “这里鬼魂很多,你们两个还是绕到后墙,翻进学校里。”   袁师父幽幽说完,便和纳兰云空缓缓朝前面飘去…   我和晨星来到后墙,刚要翻时,我突然感觉似乎有个人对着我吹了一口气,回头去看,两三米开外,一切都淹没进了雾气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怎么了?”   “没事,来,你先上去。”   我把晨星送上墙头,自己翻上去以后,又回头望了一眼,这才跃了下去。   那些镇民就像快死一样倒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师父背靠着篮球架子,向风和小焕守在他旁边。师父脸色煞白,向风看起来也摇摇晃晃的。   “师父,我回来了!”   “嘘…”向风打了个手势,“别吵,让师父休息一下。”   “怎么了?”   向风指着地上,缓缓说道:“这些镇民里面,有一个不是人…”   “不是人?!”我惊道。   “嗯…”向风点点头,“师父也是后面才发现的,那些鬼物之所以徘徊不走,冲击学校,是有别的原因。他仔细辨别,突然发现,学校里隐含的一股淡淡的阴气,他这才知道,有一个邪物隐藏在他们里面…师父对我说时,被一旁的钟老板听了去,他大吵大嚷,引起了骚乱,那些人互相怀疑对方是邪物,打了起来,我和师父费了很大的劲才将他们给制住…”   “是不是跟这些纸人身上的鬼魂有关?”   “不是,师父说它们一旦进了学校,阴气就被阳气给压制住了,根本发散不出来。”   “那,不知道哪一个是邪物吗?”我看着那些镇民。   向风摇了摇头。   这时候,师父醒了过来,见到我,十分高兴,挣扎着起身,被我伸手扶住了。   “好孩子,纳兰云空来…来了吗?”   “来了。”   看着师父虚弱的样子,我鼻子一酸。   “好,把这些纸人从墙头上扔出去。”   我爬上墙头一看,只见袁师父和纳兰云空正飘飘的立在那里,那些鬼魂正围着轿子团团旋转,似乎惧怕他们,在保护轿子里面的‘东西’…   向风每递给我一个纸人,我便朝下面扔去,纸人落地,发出‘嗵’‘嗵’的响声。就这样,扔到最后一个时,我突然感觉手腕一紧…   低头一看,竟然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腕子,纸做的手!眼前这个纸人就像有了生命一样,直勾勾的看着我…   “**!”   我忘了自己是在墙头上了,死劲一甩,重心不稳,跌了下去。   那纸人被我甩到了街心,而我却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六个纸人,或趴或仰的横在地上。纳兰云空丝线一般的声音飘进了我耳朵里,“快点将它们摆在一起。”   我硬撑着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将那些纸人摆放在了一起。   纳兰云空围着那些纸人转了几圈,我突然听到一丝唢呐声,只见一个‘人’从最左边的纸人身上坐了起来。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五个‘人’从纸人身上脱离出来了,鼓乐声响成了一片。然而,最右边的那个纸人却没有一点反应。又过一会儿,纳兰云空缓缓的摇了摇头,手一挥,五个‘人’便朝那轿子走去…   这时候,那些鬼魂停止了旋转,列到了两旁,两名抬轿人直挺挺的在那里立着,钟发一步一步的朝那轿子爬去…   我的心好像要从嗓子里钻出来了,两眼直直的盯着那轿子,我知道,真相就要出来了,轿子里面的,到底是什么呢…   红色的轿帘,微微的颤动着。钟发越爬越近,终于来到跟前,停了下来…突然,轿帘停止了晃动,一只手缓缓的从帘缝里伸了出来,这是一只白柔细腻的手,宽宽的水袖遮住了手腕。红色的水袖,上面用金银丝纹着美丽的图案…   随着轿帘的不断被掀开,一股幽香飘了出来,沁人心脾,然而,此情此景,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紧接着,一只脚伸了出来,精巧玲珑,穿着绣鞋…终于,轿子里的人走了出来,当我看清她的脸时,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我当时的震惊,因为,这个人…是赵欣…   不!她不是赵欣,她只是和赵欣长的像而已!赵欣不会穿这样的衣服,也不会有这样的打扮,她根本就不是现代人,而是从古代的壁画里走出来的!…   这时候,那些鬼魂全部跪在了地上,黑鸦鸦的,跪了一大片…   赵欣…不对,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美丽的有些诡异的女人…她用一双美目缓缓扫视了一圈四周,冲纳兰云空微微一笑,“老爷子,我们又见面了…”   ‘轰’的一声,我眼前猛得一黑,因为,这个声音告诉我,她正是赵欣…   纳兰云空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没有出声。   这时候,赵欣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赵…赵姐?”   赵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眼神,似的饱含着爱,怜,恨…   良久,赵欣幽幽一叹:“冷儿,你还是不听我的话,你可知,在那座庙里的时候,你虽然化妆成一副不伦不类的样子,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我直直的盯着她,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声音…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第两百零九章 真相(2)   “我是你的,赵姐。”   “不,你根本就不是!”我看着纳兰云空,“纳兰老爷爷,你认识她吗?”   纳兰云空还在发愣,听我这么一说,缓缓的摇了摇头。   赵欣诡媚的笑了笑,“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你根本就不是赵欣。”   我一回头,只见师父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向风在一旁扶着他。   “才哥…我是你的欣妹呀!”   “其实,之前我就怀疑你不是。”师父说,“现在,终于证实了我的想法。”   我‘刷’的一下抽出桃木剑,指着‘她’,“说,你到底是谁?!”   ‘赵欣’充耳不闻,也不看我,只是痴痴的望着师父,突然,她一咬牙,歇斯底里的道:“怪不得你对我那么冷淡,我到底哪一点比她差!你说!我拼命模仿她的性格,拼命对你好,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冷淡,你说啊!”   师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其实很简单,我是人,而你不是,因此,我们不能在一起。”   眼前的这个‘赵欣’…不是人?我往后退了一步,其实我懵了,如果‘她’是人的话,又怎么会在‘鬼轿’里?…   “你…你不是人?”   ‘赵欣’凄然的笑了笑,将目光转向了我,“你还记得袁村吗?”   我一愣,点了点头。   “那么,你还记得那个山洞吗?”   山洞?…蓦地,我似乎想到了什么。   ‘赵欣’随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她’的五官突然变了,变成了一个男人的面孔,随后一隐,又变成了‘赵欣’…我差点晕倒在地,因为,刚才的那张男人面孔,正是我自己…   “原来…原来是你!”   “没错,当时你没仔细看,如果你把棺材里那具男尸的生殖器撩起来,你会发现,它下面藏有女人的生殖器…”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这个死人妖!你把我的赵姐呢?!”   “赵姐?呵呵,你们休想再见到她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看向师父,似乎在对他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其实,以前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我一直游荡在一个昏天暗地的世界里,那里面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在游荡,那里没有感情,没有温度,没有阳光,没有雨露,人与人之间也没有交流…有的,只是一片冷漠,还有永远的黑色…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上空突然出现了一道缝隙,有光从缝隙里撒下来,好多‘人’往那缝隙里挤,最终,被我挤了出去,然后,我就看到了他…”   说到这里,‘她’指着纳兰云空。   “原来是你…”纳兰云空盯着‘她’上下打量。   “她是谁?!”   片刻,纳兰云空幽幽的说:“一只顺着我老宅后山‘阴司之门’的‘缝隙’,从地府里跑出来的鬼魂,被我打了回去…”   ‘她’继续说道:“…就这样,我又回去了,不知又过了多少年月,那缝隙又开了,我再次挤了出来,这次,我看到了好几个男人,他们就是萧山,李淳一…”   “啊!原来,你就是被萧山他们从山里放出来的那个‘东西’?!”   “不。”纳兰云空说,“她不是,她只是一只鬼,不知道为什么,别的鬼都出不来,就她能出来…”   “…就这样,我高兴极了,我好喜欢外面的这个世界,我飘啊荡啊,直到遇见了你…”‘她’看着师父,“才哥,你知道么,那一天,我在一个池塘里游荡,你站在塘边上。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被你深深的迷住了,我才知道,世间竟然有这么迷人,这么有气势的男子…”   我心里一动,池塘…难道,是我们发现袁静花尸体的那一天…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我看着你,寻找袁静花的鬼魂,我看着你,施法救晨星小妹妹…我能看到你,而你却看不到我,我好想让你看到我,让你知道在这个世上,有一只鬼魂在发疯似的爱着你,可是,我不敢,我怕你将我赶跑,或者,将我打成一缕轻烟。其实只要让我默默的跟着你,看着你,爱着你,就已经足够了…后来,赵欣出现了,我好嫉妒她呀,看着她和你在一起,我不知流了多少泪,如果,鬼魂可以有眼泪的话…   “我好想变成她,哪怕只一天,只要能让我和你相处一天,我就了无遗憾了。我试着附在她身上,可我根本就办不到,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办法附到任何一个阳人的身上。才哥,你知道,我是有多痛苦吗…”   所有的人,还有鬼,都没有说话,地上那些鬼魂一动不动的伏在那里,整个混沌的天地间,只有眼前这个‘女人’如泣如诉又如歌一般的声音在飘荡着…   ‘她’顿了一顿,似乎抽噎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的后来,我跟着你去了袁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好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一天,你们在黄三妹家的破屋分手以后,我破天荒的没有跟着你和赵欣去袁静花的老家。而是迷迷登登的,跟着阿冷和向风去了山里。就这样,一直来到那条山谷,进了那个山洞,直到阿冷打开那口棺材…   “当我看到棺材里的那具尸体以后,我突然有一种奇异的,难以抑制的感觉。在那种感觉的驱使下,我不受控制的跃进了棺材里,没想到,我竟然附在了那具尸体的身上…   “在那一刻,我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前世,在那一刻,我终于知道,原来,我是一个‘阴阳人’,我好痛苦,好纠结,好抓狂,我恨这个世界,我恨每一个人,暴怒之下,我冲出去,掐死了向风…”   “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那么,你的前世,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们一直说的那个‘坟中子’,也就是袁村那个‘鬼胎’的弟弟,或者说是妹妹…”   “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袁师父上下飘荡。   “当年,我的母亲怀了我们两个,我的哥哥是鬼胎,被破解《殡葬全书》的那个高人,也就是我的师父给发现了。之所以我没有被发现,那是因为,我是个‘阴阳胎’,之所以我做鬼时你们无法感应到我,罗盘也测不到,那是因为,我具有阳性磁场,把阴性磁场给屏蔽掉了。之所以我附不到阳人身上,也是这个原因,除了我自己想让人看到,谁也看不到我…山洞棺材里的那具尸骸,就是我原来的肉身…   “才哥,你知道,当我发现自己是‘阴阳怪物’以后,我有多痛苦,我有多自卑吗,我自卑到不敢见你,可我又实在舍不得你,便躲在暗处偷偷的看你,偷偷的…当我看到你为了复活向风,折掉五年阳寿以后,我好痛苦,好内疚,因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在那一刻,我暗下决心,我要让你长生不老,用《殡葬全书》让你长生不老,永远不会死去。   “可是,当我在一具死尸身上做实验时我才发现,师父当年传给我的《殡葬全书》并不是全本!他一直都在提防着我!…”   “你这个死人妖,你把赵姐弄到哪里去了,不要再用她的样子,我不许你污辱她的脸!”我瞪着‘她’,吼道。   “呵呵…”‘她’又笑了笑,“你们不用指望再见到她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她也休想得到…”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能变成别人的样子。”师父依然那么稳定,就像泰山一样。   ‘她’顿了一顿,刚要开口,学校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那是阴术…”   我一惊回头,只见那个赶车收废品的‘钟老四’正站在那里。   “你又是谁?!”我惊道。   “呵呵,冷儿,连我你都不认识了吗?…”   ‘钟老四’在脸上随手一抹,一张脸显现了出来,这张脸,却是佘义…   第两百一十章 真相(3)   “佘…佘老伯?!”   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和预料…   “怪不得,怪不得学校里有阴气…”师父也很震惊,“之前我还纳闷的,为什么鬼物不怕我布的阵,还有那些居民的阳气,可以混进来,原来不是鬼物,是佘伯你!”   佘义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那‘女人’,“如果不是我在暗中施法,她早就闯进来了,你的阵对付鬼物还可以,对付她是没用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佘老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被阿强和阿力打成重伤,被那袁本兴给救走了么?”   “凭他们那点本事,怎么能将我打成重伤?”佘义冷笑一声,“我那是将计就计,我早就发现他们有图谋不轨之心,因此故意将‘阴尸’失给了他们,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至于袁本兴,其实早就被我救活了,从时间上推算,应该是你布‘困鬼阵’招魂失败的第二天,袁本兴的鬼魂就自己飘了回来。救活以后,我施了‘阴术’在他身上,所以他看起来像死的一样。纵然丢了‘阴尸’,只要有袁本兴在手,我照样可以找的到我家老爷…”   “那么,那天晚上呢,我看到一个很像袁本兴的人,突然跑到江对面去了,那个又是谁?”   “那个就是袁本兴,作为一个被‘阴尸’的‘阴魂’附过体,并且死而复生的人,他的体质已经异于常人了,很适合修习‘阴术’,我传授‘阴术’给他,命他暗中观察萧山几人的动向,而我,却在紧盯着这个女人…”佘义眼睛一瞪,“在她回来以后,我震惊的发现,她根本就不是赵欣!…可是,她的行事方法和原则,却处处表现的和赵欣一样,我实在琢磨不透,因此,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我终于知道原因了,原来她是为情所困,以致失了功力,不得不借助李淳一之手,操控‘阴尸’,想要得到《殡葬全书》…”   “有一个问题我想不明白,想问问你…”我盯着眼前的‘女人’。   “说。”   “如果那高人没有传给你《殡葬全书》的全本,你又是怎么报复他,把那种‘东西’置入他体内的呢?”   “之前我也想不明白…”‘女人’苦涩一笑,“后面,我终于想通了,那是我师父自己弄的,他一直知道我的身份,只是没有点破,或者,他是良心不安,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或者,就是有别的目的…”   “这么说来,你一直都跟着我们,在宾馆里变成小丫,后面留下‘黑色脚印’的那个,也是你了?”   “不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幽幽的看着师父,“阴术练到最高境界,可以任意变换自己的容貌,我好想取赵欣而代之,可是,我好没自信,我不敢,我生怕才哥会发现破绽,因此,我鼓足勇气,先变成别人试试,看能不能被认出来。本来,我打算变成小丫引诱向风的,没想到,却引来了你,通过实验,我终于有了点自信。可是,也招来了麻烦,你们要对付我,我躲在宾馆里不敢动,更不敢变成赵欣,万一露了破绽,那我就前功尽弃了。可是,才哥,你竟然要对付我,可知道我多心痛么,那晚,我从宾馆里逃出去,到处跑,拼命的跑,我情愿像以前一样做一只鬼,默默的跟着你…”   我不知道师父听了这些话会是什么感觉,眼前这个很像‘赵欣’的人令我有些动容,同时又起鸡皮疙瘩。偷眼看去,只见师父面无表情…   ‘女人’继续说道:“就这样,我一直跑出了城市,跑进了荒山,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年我费尽千辛万苦,都没有找到的我哥哥的那座墓,竟然被我无意间给找到了!”   墓?我一愣…   这时候,一直飘飘荡荡的袁师父说话了:“原来,那座墓里的‘童尸’,就是那‘鬼胎’的尸骸!你抓了娜娜和丝丝两个娃儿准备祭他。如此说来,你用来‘孵尸’的,和‘鬼胎’一脉同宗的那具‘女尸’,就是我的妞妞,对不对?!”   我发现,袁师父的‘身影’由原来的白色,渐渐变成了黑色。   “没错…”‘女人’缓缓说道。   “好哇,原来,她是被你这个祖宗给害死的!”   “不,我只是用了她的尸体,她的魂魄是被另一种东西给招走的。”   “什么东西?”   ‘女人’摇了摇头。   “后来呢?你把娜娜和丝丝她们引过去之后,又去了哪里?”我问。   ‘女人’继续说道:“后来,我就回去了,因为我一刻也离不开才哥,我终于变成了赵欣的样子,取她而代之了。那一天,我第一次牵了才哥的手,纵然立时灰飞烟灭,我也没有遗憾了。可是,接下来迎接我的,却是无情的打击…”   打击?我看向师父,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完完全全的,把自己当成了赵欣,从身,到心。我痴心妄想的向才哥表白,万万没有想到,得到的却是拒绝…我彻底绝望了,心碎欲死,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了功力…”   说着,‘女人’伸手划了一圈,“才哥,你知道么,我之所以攻击学校,之所以打扮成这样,就是为了要嫁给你。之后,我得了《殡葬全书》,帮你长生不老,我们做一对长久夫妻,永生永世,天荒地老…”   “那是不可能的。”师父缓缓说道。   “为什么,你嫌弃我是一个怪物,对吗?只要得到《殡葬全书》,我就可以逆天改命,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了…”   师父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凝聚了一些功力,打跑了江里出来的那个‘女尸’,历尽波折过来,得到的,就是你的一个摇头吗?!”   师父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说道:“很简单,人,妖,殊途,我希望,你尽快把赵小姐放了,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吧,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我的世界,呵呵,没有意义,呵呵…”‘女人’的表情似哭似笑,“才哥我问你,如果我是真正的赵欣,你会同我好么?”   师父没有回答,女人怔怔的看着她。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为什么敢爱,却不敢说呢?”   沉静了片刻,师父抬起了头,目光晶亮的说:“会。”   “你…”   “从很久,我就喜欢上了赵小姐,只是,我们的年龄,身份,相差太多。现在我告诉你,想尽一切办法,我都会找到她,只要我张有才有一口气在,哪怕逆天改命,我都要把她给救回来!”   “呵呵…呵呵呵…逆天改命,好一个逆天改命,好一对痴情男女…我好傻,我真傻…”‘女人’的脸上罩上了一层黑气,突然厉声道,“张有才,得不到你,我宁可杀了你!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结界’!”   “不好,大家小心!”   佘义急忙拉着我们往后退。   ‘女人’袍袖一挥,就听‘轰’的一声,那顶轿子炸了,碎片到处飞舞。   “纳兰老爷子,我们两个对付这些鬼魂!”袁师父喝道。   “鬼魂?”   ‘女人’冷笑一声,袍袖再一挥,学校外围布阵的那些槐木棍子全部飞了起来,‘啪啪’的落到了地上。   紧接着,那些镇民叫喊着冲了出来。那些全本伏在地上的鬼魂就像嗅到了猎物一样,‘嗖嗖’的飞了过去,钻进了每个人的身体里…   第两百一十一章 大战   “冷儿,保护晨星和小焕!”   师父猛喝一声,将我推到了一旁。   晨星…小焕…我脑子里有些混乱,回头一看,只见晨星脸色发白的站在学校门口,小焕正抱着她瑟瑟发抖,而两只鬼魂却朝她们扑了过去。   “滚开!”   我冲过去,刷刷两桃木剑赶跑了那两只鬼魂,横剑当胸,将二人护在了身后。   顷刻的工夫,那些镇民就已经全被鬼魂附体了,一个个目光呆直,流着涎水,就像一群疯狗。他们有的互相扭打撕咬,有的扑向师父和向风。鬼魂有上百之众,而镇民却只有五六十口。那些没有附到阳人的鬼魂同袁师父,以及纳兰云空缠斗在了一起,阴风阵阵,黑影滚滚。   佘义和那‘女人’相距大概五六米,一动不动的对峙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中间躺着那些纸人。不过,从他们鼓荡的衣服和右手捏的‘诀’来看,随时都会发难。   果不其然,我一个念头刚落,就听‘刷’的一声,一个纸人立了起来,朝佘义扑去。   “佘老伯,小心呐!”   我忍不住喊道,眼见纸人扑到了近前,又是‘刷’的一声,另一个纸人挡在了佘义面前。随即,两个纸人缠斗在了一起,佘义和那‘女人’还是一动不动的立着…   整个现场,一片混乱,人斗人,鬼斗鬼,阴术斗阴术,呼天嚎地,鬼哭人嚎。时而有鬼魂扑过来,被我用桃木剑驱走,有人扑过来,被我三拳两脚打倒在地。我护着晨星和小焕左支右拙,东闪西躲…   没有人可以想象的到,在这个混沌的,与世隔绝的世界里,正在进行着大战。这是正与邪之间的战争,人与人,人与鬼,还有不人不鬼之间的战争。另外,这还是一场年代与年代之间的战争,那‘女人’生于上古,佘义生于大明,纳兰云空生于晚清,看那些鬼魂的‘装束’,应该生于民国,我们这些人,则生于现代…这应该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罕见,罕闻的奇观,简直稀里糊涂,一塌糊涂,人,鬼,妖,就差没有畜牲加入了…   刚想到这里,我身后突然传来‘哞哞’的叫声,回头一看,那头老牛,原本被拴在操场双杠上的老牛,挣脱缰绳冲了出来。它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战争’的气息给刺激的,两眼通红,喷着沫子,冲进了战团,好嘛,这下连畜牲也有了…   老牛四蹄翻飞,甩着尾巴,晃着屁股,两个来回,把战团搅的更乱,更糊涂了。它这一疯,那些人和鬼似乎都奈何不了它。佘义和‘女人’斗的兴起,那些纸人已经七零八散,缺胳膊断腿了,每每老牛冲过去,二人同时一挥手,老牛就像遇到一股气墙似的,停滞不前,掉头返回。时而,老牛朝我们扑过来,我只得带着两个女孩儿猛躲…   又过一会儿,现场已经完完全全的混乱了,根本就分不出哪是正,哪是邪,哪是人,哪是鬼,全部都斗疯了,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我根本就辨不出师父和向风,也辨不出袁师父和纳兰云空,不时‘噗’的一声,一只鬼魂爆掉,化成了烟,‘嗵’的一声,一个人倒在地上,蹬着腿儿…只有那头老牛,‘战神’一般的老牛,发出讴歌自己般的‘哞哞’叫声,晃着硕大的身躯,穿梭在人与鬼,正与邪之间…   混沌在变幻,地面在颤抖,这是凶兆。我心里十分焦急,再过上一会儿,这些人,鬼,妖,畜…包括我们,甚至连这个被‘结界’封住的镇子,估计都会消失,化成轻烟,飘进空气里…怎么办…   “不要打了!”   我狂吼一声,两个女孩儿吓得同时抓住了我的衣角。然而,我的声音就像石头沉入大海,灰尘落入宇宙,很快就被淹没了…   人仍在吼,鬼仍在哭,牛仍在叫,天地仍在颤抖…   就在我感觉死亡的气息越逼越近,即将天覆地灭的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声响亮的号角,紧接着,随着一阵密连而又整齐的脚步声,远处的街角出现一排身披铠甲,手拿长枪的士兵!   “阴兵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也不知是人还是鬼。只见和佘义缠斗的那‘女人’突然一震,似乎想要遁走,那些鬼魂也乱了套。   然而此刻,‘阴兵’已经从四面八方赶来,将‘战场’围的水泄不通。   场面很快被控制,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师父,阿风,你们还好吗?”   “我们在这里…”   ‘人’群里传出师父的声音,我一颗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哞…’老牛不知发生了何事,站在那里,长叫了一声。   那些‘阴兵’挺着长枪,一动不动的立着。   倏地,远处传来一声鼓响,‘刷啦啦’,右边的‘阴兵’列成了两排,一个头戴战盔,威武雄壮的‘武将’走了过来。   那‘武将’目光森寒的环顾了一圈,手一挥,阴冷的道:“把妖孽带出来!”   两个‘阴兵’押着那‘女人’走了出来,‘女人’低垂着头。   “你们这些死鬼,竟然敢附在阳人身上,还不快快出来!”   随着‘扑通’‘扑通’一连串的响声,那些镇民全部倒在了地上,鬼魂脱离出来,聚在了一起。场面登时明朗,只见师父和向风头发凌乱,颤巍巍靠在一起,身上都刮开了不少口子。   突然,又是一通鼓响,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而来,缓缓停住。   那‘武将’急忙拜伏在地,恭声道:“卑职禀报督师,妖孽,游魂,均已全部制伏。”   车内一人缓缓说道:“嗯,祖大寿,辛苦了,等下将它们押解回‘阴司’吧…”   这时候,那赶车人掀开门帘,一个清瘦的‘武将’走了出来,正是我那晚在‘死人沟’见到的袁崇焕。   ‘哞…’老牛又叫了一声。   袁崇焕神色黯然,双眉紧锁,很随意的看了我们一眼,说道:“等下‘结界’开了,你们这些阳人,各自回府吧,祖大寿,我们走…”   所有人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眼看袁崇焕转身要往车里走,我就像触电一样回过神,刚要开口,佘义叫道:“老爷!…”   袁崇焕震了一下,缓缓的转过身。   “老爷啊!…”   佘义冲上前,扑倒在地,他浑身颤抖,就像快要晕去一样…   “佘…佘伯…?”   袁崇焕惊讶的看着他,主仆二人都像傻了似的,四周一片寂静。   过了良久,佘义才回过一口气,袁崇焕伸手相扶,却根本就触碰不到他,急忙也跪在了地上。   “三百年了,老爷,我等了你三百年了…”佘义哭道。   袁崇焕的‘脸’不住抖动,看起来也是要哭的样子,只是不见泪水。   “佘伯快起,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   主仆二人穿越三百年时光,阴阳两隔,再次相见,自有许多话说。场面十分令人动容,晨星站我旁边,不时抹着眼睛。   从他们交谈中得知,原来,古岭镇的那片‘松阳林’竟是袁崇焕当年命人栽植的,就在他回广东收殓江底密室里,高人遗骸的那段时间。袁崇焕路过古岭镇时,发现了那处‘地阴’脉,因此,命人种了一片松林将它给镇住了。   袁崇焕自知此后将凶多吉少,临走之前,他秘密将一道‘阴兵符’埋在了那片‘松阳林’里。这件事,只有他身边的一名心腹亲信才知道…   “阴兵符?”佘义一愣。   袁崇焕笑道:“佘伯有所不知,现下,也没什么可瞒你了,当年如若不是借助‘阴兵’,我又怎能百战百胜…”   第两百一十二章 授书   阴兵符…我的心突地一颤,难道世间真的有这种东西?看着眼前这些‘阴兵’,我知道袁崇焕所言非虚,如此说来,他带兵的秘密,便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袁崇焕扭过头,警惕的看了看我们。!>   “老爷,无妨,他们都不是外人。”佘义说。   袁崇焕叹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当年我不说,是怕牵累到你,现如今,最后一道‘阴兵符’已经被我用了…”袁崇焕指指那些‘阴兵’,“此后,世上再无此符…”   袁崇焕告诉佘义,‘阴兵符’属于逆天的东西,每制一张,便会折去一部分阳寿,袁崇焕原本能活九十五岁高龄,只因用符过多,从而折去了一大半。那种符,是用死去士兵的人皮硝制,施以奇术以及施术者的精血,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的。   袁崇焕之所以将其中一张埋入那‘松阳林’里,是有备于自己某一天死了以后,魂归此处,最后一次带‘阴兵’为国效力所用的。‘阴人’带‘阴兵’,比‘阳人’带‘阴兵’所产生的威力要强胜百倍。袁崇焕原本打算在自己死后带领‘阴兵’一举荡平满寇,为国尽忠。   没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被处以凌迟极刑,魂魄四分五裂。崇祯却派人将他的尸身运回祖籍老家,准备用巫术重组并控住他的魂魄,得到《殡葬全书》。   幸而,佘义拿了他的头颅,提前等候在‘死人沟’,终于令袁崇焕阴魂重生。没想到,佘义却被上古的那种‘东西’杀死,为了救佘义,袁崇焕带着那‘东西’进了地府,终于没能实现自己死后报国的夙愿…而那道‘阴兵符’,则一直埋在那片林里,一晃就是三百年…   “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袁崇焕看了看我,说:“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词形容的‘东西’,总而言之,它不属于这个轮转,它具有魔的意念,附于人体,会将人的心魂慢慢蚕食,从而变成妖魔…”   “老爷,你从地府里出来以后,通过袁本兴,我只知道你来到了这一带,却不知你之前隐身在何处?”佘义抹了一把眼泪。!>   袁崇焕说,他被人从地府里招出来,原本是没有生前意识的。在‘死人沟’里,袁本兴被陈树良的‘阴魂’附体,准备用‘联姻’的方式将他控住,计划失败以后,袁崇焕便成为了游魂,四处流荡。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有一件大事未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在那种意念的支配下,他来到了‘古岭镇’,隐约感知,这个镇与他那件‘大事’有着某种关联。因此,他便一直徘徊在这附近一带,直到今天晚上…   “过来吧。”袁崇焕招了招手。   从那马车后面闪出一个‘黑衣人’,脖子上挂着一只鼓,看‘身形装扮’,应该是那六个‘迎亲人’的其中一个。那‘人’幽幽的行到近前,冲袁崇焕弯腰施了一礼。   “他是…”佘义一愣。   袁崇焕笑道:“他就是我先前说的,知道我埋‘阴兵符’的那个心腹亲信,他是我以前的一个‘监军’,姓庞,庞公公…”   我吞了口唾沫,望望被‘阴兵’押着的那‘女人’,心道,这又是一个死‘阴阳人’…   “庞公公在进宫净身前是一个民间艺人,逢婚丧嫁娶时为人敲小鼓的,后来,他先我一步,在乱军中死去。由于庞公公无亲无故亦无家,我便禀奏皇帝,以家人身份为他收殓,安葬遗骨。获准后,按照我与庞公公生前的约定,我派人将他的遗骨运回广东,葬在了那片‘松阳林’旁边,以便他的‘阴魂’世守‘阴兵符’…”   说着,袁崇焕指指那些鬼魂,“这些鬼东西的首领想要用‘联姻’的方式将我控住,并且,弄了很大的排场,招揽了一些未曾转世轮回的民间艺人的‘阴魂’,这其中,便有庞公公。原本,他是被人控住的,不知为何,突然恢复了生前意识,寻到了我的所在,将我引入那片松林,掘出了‘阴兵符’。那符上有我的‘精血’,以及封固在里面的我的‘阳寿’,双重作用下,终于唤醒了我的意识…远远的,我见这镇上灰云压顶,鬼雾封关,便知有妖孽作祟,因此,我便招来阴兵,前来降妖…”   袁崇焕笑了一笑,“还好,来得还算及时,再晚上一步,这个镇就不复存在了,庞公公劳途奔走,很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那‘庞公公’又恭身行了一礼,突然抬起头,冲我诡媚的挤了挤眼睛,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在我梳理身上的鸡皮疙瘩时,他转身一摇一荡的走了…   我心道,怪不得纳兰云空施法时,那六个纸人里只出来五个鬼魂,原来,这个死‘阴阳人’不知什么时候跑了…   “妖孽,你把那‘女尸’打到哪里去了?”佘义回头吼道。   那‘女人’一脸落寞,漫不经心的道:“我怎么知道,那个东西只有魄,没有魂,她的魂还在江里,不然十个我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佘义当头便拜,冲袁崇焕连磕了三个响头。   “佘伯,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身!”   “求老爷将那‘鬼煞’一并收伏,为人间免去浩劫…”   袁崇焕幽然一叹,道:“并非我不想,而是我实在无能为力,‘阴兵符’仅此一张,之后,这些‘阴兵’将不再听从我的调遣,况且,‘阴兵’如若随处‘借道’,将会给阳人带来莫大的灾祸,我已恢复本元意识,不宜留在阳间,应当速速返回‘阴司’。阳人的劫难,须由阳人自行料理,一切要看天意,行一步算一步了…”   “那…那…求老爷赐《殡葬全书》全本!”   袁崇焕一震,“佘伯,此书非人间所有,如若强行以此化解浩劫之灾,则违背天意,得书之人…”   “我愿承担一切天谴以及后果!”佘义苦涩一笑,“老爷,我苟延残喘了三百年,早就活够了,只想在最后发一点光,为人间做点贡献,请你,务必助我完成这个心愿…”   袁崇焕定定的看着他,良久,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这是天意,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的,佘伯,我告诉你那书埋藏的位置…”   我的心‘砰砰’狂跳,手心里都捏出了汗水。袁崇焕再次回头看了看我们,俯身到佘义耳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片刻,袁崇焕起身道:“佘伯,你记住了吗?”   佘义拜伏在地,浑身颤动:“谢…谢老爷…赐书之恩!”   “祖大寿,我们走吧…”   “妖孽,你把我赵姐到底弄到哪里去了?!”   那‘女人’看都不看我,也没有看师父。   ‘哞…’那老牛又叫了一声。   “袁督师,请你令‘她’说出赵小姐的下落!”师父道。   “阴阳有道,万法随缘…”   袁崇焕背影十分落寞,头也没回的钻进了车里。战马长嘶,阴兵带着那些鬼魂缓缓退去…   “袁大叔…”我和晨星同时喊道。   “好孩子,我要走了。”袁师父慈爱的笑了笑,“阿冷,大叔求你一件事…”   “你说。”   “把我的骨灰,葬进我们当处在山里发现的那座墓里,和我的‘妞妞’,葬在一起…”   我拼命点头。   袁师父一笑,露出一脸褶子,然而,从他颤抖的表情我知道,如果鬼魂有泪的话,他此刻一定泪流满面。   “哭,哭什么哭,记着,逢年过节的时候啊,给大叔烧点纸钱,祭点酒,呵…呵呵…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将来生了娃娃,抱去坟头给大叔瞧瞧…”   第两百一十三章 失落之地(1)   “袁大叔…”   袁师父抖颤的笑了笑,冲我们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朝那些‘阴兵’走去…   “孩子…”   这时候,纳兰云空飘了过来。   “祖爷爷…”   我伸手帮晨星拭了拭泪水。   “祖爷爷也要走了…”纳兰云空微微一笑,指了指我,“这个娃儿很有担当和勇气,值得托付,祖爷爷也是那句话,你们二人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   我脸上一热。   晨星哽咽着,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祖爷爷…”   “好孩子,后面,‘逆转乾坤’就要靠你们了,我估计,那‘女尸’肯定回了江里,届时,她还会出来的,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制住,哪怕搭上百十个阳人…”   最后这句话,令我吞了口唾沫。   这时候,雾气正在缓缓的退散,天上的‘云’不断变换着形状。   “结界就要开了,我走了…”   纳兰云空摆手离去。   那些‘阴兵’越去越远,突然,那‘女人’扭头喊道:“才哥,我还会回来的…”   我心道,这个‘阴阳人’倒也真痴情,正想着,那‘庞公公’也扭头喊道:“阿冷,我也会回来的…”   我差点没尿了裤子,这怎么把我给扯上了?想到他之前冲我做的那表情,我身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接着一阵的…   师父说,那‘庞公公’的鬼魂之所以恢复本元意识,应该和我有关,之前附在我背上的那个纸人,带有的应该就是他的鬼魂。!>这其中的原因,暂时就参详不透了…   佘义久久的跪在地上,直到一切都归于平静…   “师父,这是过了好几天了,还是‘结界’还没开?”我不解的望着黑黑的天。   师父看了看表说,时间已经开始运转了,现在是冬月初五凌晨一点半,之前那一段,我们相当于在一个‘异度空间’里,没有时间…   天空开始出现一抹亮白的时候,那些居民渐渐醒来,谁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一个折胳膊的和一个断腿的以外,其他人所受的均是些皮外伤。钟老板不断叫骂,是哪个畜牲砸了我的车的…   师父说,他们之所以对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没有记忆,应该和被‘阴魂’侵体有关…   天色大亮时,我们来到了那块‘龙虎交会之地’,只见‘阴尸’陈树良正直挺挺的立在我们先前烧棺材的那个坑里,袁师父倒在一旁,表情看起来十分安和。除了佘义以外,所有人都流下了泪水…   至于佘义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据他说,他一直跟着那个‘女人’,观察着她的动向,后面一天,却突然跟丢了。至于‘鬼娶亲’的事,佘义当然知道,因为他一直都躲在暗处,他觉得,古岭镇里一定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他先前来过一次古岭镇,却什么也没发现,也没有找到袁崇焕的‘阴魂’。为了一窥‘鬼娶亲’的真相,他放弃了寻找那‘女人’,于冬月初四傍晚匆匆朝古岭镇赶来,途中,见一老头儿喝的摇摇晃晃的,立在一牛车旁。   一问之下,老头儿说他叫钟老四,在饭馆吃完饭以后,刚一上路就被人叫住了,说要雇他的车拉嫁妆,命他在这里等候。交谈之下,佘义套问详情,大体推测,那所谓的‘嫁妆’,正是‘鬼娶亲’之物…   佘义心生一计,将钟老四打晕,放进了草窝里,自己则‘化’成了他的模样。以佘义的本事,现在还达不到随意‘化形’的境界,好在,那钟老四身材和他差不多,脸型也有些相像,用草汁,泥灰之类的东西遮掩不足之处,倒也‘化’的八九不离十。   果然不出佘义所料,那送嫁妆的,正是恢复本元意识的‘阴尸’陈树良,而抬嫁妆的,却是一个个被‘阴术’操控的纸人。那‘阴尸’已经成了‘妖孽’,本事很大,纵然佘义都很难斗得过它,况且,‘鬼娶亲’的‘正主’还没有出现,佘义不敢打草惊蛇…   来到镇上以后,‘阴尸’命他将嫁妆卸到学校北面的树林里,并且令他等下去学校里吃‘鬼宴’。与此同时,佘义感应到学校里有很重的阳气。他认为,一定有什么‘东西’潜藏在阳人之中,而且和‘鬼娶亲’有关,不然为什么会选在这里?…   因此,他后面来到学校,编谎骗那些镇民,目的是为了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引起骚乱,迫使那‘东西’现形,没想到,后面竟然出现了各种戏剧性的转变。佘义跟丢了的那‘女人’,却成了‘鬼娶亲’的正主,她的目的,是要嫁给师父…   现在,我们把这些复杂的事端分析疏理一下:纳兰云空为了‘逆转乾坤’,制造了‘鬼娶亲’。江里那‘女尸’感应到以后,跑了出来,无意间,被她得到了‘阴尸’陈树良,从而得知袁崇焕也在古岭镇,因此,她便想控住袁崇焕,得到或者毁去《殡葬全书》。却不想,最后被变成赵欣的那个‘阴阳人’打败,夺走了她铺垫并准备好的种种一切。而‘鬼娶亲’的对象,由最初的陈包皮,变成了袁崇焕,再然后变成了师父,最后,袁崇焕出场,借助‘阴兵’,结束了这场闹剧…虽然匪夷所思,一塌糊涂,但是,这,就是真相!…   如今我们要面临的问题是,真正的赵欣去了哪里,那‘女尸’去了哪里,最重要,也是最主要的,《殡葬全书》的下落…   袁崇焕对佘义到底说了些什么?虽然我心里就像有一万只老鼠在抓挠,但是,佘义不说,我只得强力忍耐,我知道,同样忍耐的还有师父,虽然他表面上一如即往的平静…   后面几天,我们一直留守在古岭镇,休整,并处理善后的事。在钟老板的帮助下,我们帮陈树良和袁师父开具了‘死亡证明’,拉去火化了。捧着袁师父那坛骨灰,我心里百感交集,晨星更是潸然泪下…   2003年11月27号,也就是农历十一月初四,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直到现在回想,我仍感觉那是做了一场梦,一场诡异、恐怖、而又复杂的恶梦…   离开古岭镇时,是一个落雨的下午,雨,据说是老天爷的泪,哀哀婉婉,淅淅沥沥,将世间的一切,都笼罩进凄凉而又潮湿的氛围里,包括人的心…   我,师父,向风,佘义,晨星,小焕,六人…不,还有一个,骨灰坛里的袁师父,七人行走在雨中。   不知哪里飞来一张纸钱,被雨点击落,沿着湿泞的小路,翻滚进路旁的水沟里…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我问道。   师父刚要开口,佘义接过话茬,“去挖《殡葬全书》…”   “它在哪里?!”几人异口同声的道。   佘义看了看我们,缓缓说道:“在临江村后面的山里…”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不为人知,而且,谁也走不进去的地方…”   我有些疑惑了,那本书,到底有几本?!突然间,我想起了给晨星‘牵魂’那天晚上,纳兰元英的话,从他的话里我知道,他见过那本书,他嘱咐我,到时候如果找到那本书,一定要小心,否则当场就会死…   旅馆客房…   “志飞,你气色怎么这么差?”师父皱眉道。   “可能是没睡好吧,没事的。”凌志飞含含糊糊的应道。   这几天,凌志飞和娜娜、丝丝,等我们等的脖子都长了。   “难道是尸毒未净?来,我给你把把脉…”   把过脉以后,师父眉头微皱,“脉象沉稳平和,要不,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这时候,我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侧头一看,却是娜娜。   “阿冷,出来一下…”   第两百一十四章 失落之地(2)   我跟着娜娜来到走廊的角落里,这里很静,静的能听到呼吸声,孤男寡女的,我浑身都感觉不自在,有些手足无措的。.)   “什…什么事?”   娜娜回头望了一眼,“你有没有觉得,那凌志飞感觉怪怪的?”   “怪怪的?”我挠了挠头,“是有点…”   娜娜告诉我说,昨天晚上,她老觉得心里不踏实,一方面担心我们,去了这么些天没一点音讯,另一方面,她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这么的,翻来覆去,后半夜才渐渐睡着,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一种挠门声…   “挠门声?!”   “嗯,指甲挠门的那种声音…”   娜娜说,她一下子就给吓醒了,醒来以后,那种声音却不见了。但是,她总感觉门外似乎站着一个人…娜娜练过‘跆拳道’,胆子比较大,她壮起胆子下了床,猛的打开了门,她看到,凌志飞正站在那里…   “你没给他撂倒,来个反剪手?”   娜娜捶了我一下,“我都快被吓死了…”   “后来呢?”   “后来,我问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眼睛直勾勾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转身就走了…”   娜娜的陈述,令我后背有些发凉,身上毛毛炸炸的。   “前面几天呢,凌志飞有什么异样?”   “没什么异样啊…对了…”娜娜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丝丝好像喜欢上他了…”   我点点头。   由于天色渐晚,又下着雨,不方便赶路行船,我们决定第二天再回临江村。傍晚时,忽然停电了,旅馆里清冷而又压抑,我提议分头出去走走,透透气。   外面吵吵闹闹的,由于停电,那些工厂都没有加班。我牵着晨星的手,不时惹来一众艳羡的目光。逛了一个多小时,我们走进一家小饭馆,随便点了两个小菜。忽然,我看到师父坐在一个角落里,正在喝酒。   我刚想起身叫他,被晨星给按住了。!>   “别去吵师父,让他静一静吧…”   师父连菜都没点,就那么的,一杯接一杯喝着白酒,不一会儿,两瓶老白干下了肚。结帐以后,师父摇摇晃晃出了饭馆,从我们桌旁经过时撞了一下桌角,都没有注意到我们…   望着师父落寞的背影,我长叹一口气,心道,赵姐,你到底在哪里…   这天晚上,我暗中留意着凌志飞的举动,他睡的很沉,并没有什么异样,后来,我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夜无事。   第二天,我们回到了临江村,重又租了一个大院子,供十个人居住。   “佘老伯,什么时候去挖书?”   佘义看了看我,“到时候,我会知会你们…”   说罢,佘义走了出去。师父决定,等找到那本书以后,就回梅州安葬袁师父,并且探寻赵欣的下落。   然而,后面两天,佘义每天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并没有提挖书的事。只是说,袁本兴不知去了哪里,萧山他们也没了踪影…   这天晚上,外面刮着风,‘呼呼’地响,众人情绪都有些压抑,气氛闷闷的,师父更是喝了不少酒。吃过饭,我很早就睡下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   出来一看,只见小焕蹲在厕所门口,正在哭泣,众人围着她。   “怎么了?”   “阿冷哥哥…”   小焕说,她肚子不舒服,出来方便,中途,凌志飞突然闯进了女厕所,伸手就摸她的下身。小焕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凌志飞跌跌撞撞跑了…   “这个畜牲!”我拳头捏的‘咯叭’一响。   丝丝落寞的站在一旁,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凌志飞,你给我滚出来!”   我一脚踹开了凌志飞的房门,然而,房间里却空空的,不见有人。   直到第二天中午,凌志飞都没有回来。丝丝十分担心,提议分头找找。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眉头一皱,“这人中过尸毒以后,就开始变态了,半夜挠门,现在又进女厕所摸女孩子,走了倒好,不然指不定祸害谁…”   说着,我看了看晨星。   师父叹道:“算了,还是去找找吧…”   刚要出门,佘义回来了。   “找到了!我找到埋那本书的地方了!…”   我们跟着佘义进了山,足足走了近两个小时,登上一座小山头。   “就是这里!”   佘义指着下面的山坳。   我看过去,只见这处山坳方圆足有半里,遍布着荒草和密林。   “佘老伯,这就是你说的,人走不进去的地方?”   “按照我家老爷的描述,应该就是这里…”   说罢,佘义抽出三柱香,点燃以后,插在了山头上。   “你们看…”   “看什么?”我十分疑惑。   “啊哟!”   师父好像吃了一惊。   我仔细一看,明明刮着北风,那三柱香的烟竟然往西边飘,弥散进我们脚下的山坳里…   “这下面有不一般的东西…”佘义说。   “什么东西?”我问。   “阴阵…”佘义苦笑道,“老爷当年为防有人盗书布下的,这种阵,藏阴纳气,年岁越久,威力越强。老爷说,在这个山坳里,被‘阴阵’包裹并隐藏着一处谁也看不见,并且走不进的地方,那本书就在那个地方。想得书,必先破阵,我们赌一赌吧,三百年了,老爷说,就算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破的了这个阵…”   “那阵,在哪里?”我望着下面。   “用肉眼根本就看不到的。”佘义抬头望了望天,“等到月圆之夜,月亮,会帮我们找到那阵的位置…”   后面几天,凌志飞一直都没有回来,也不知去了哪里。佘义依旧每天早出晚归,说是准备破阵用的东西。一直以来,佘义都是特立独行的。   每一天,都似乎无比漫长。在煎熬中,日历终于翻到了十一月十五。   这一天,天阴阴沉沉的,云团不断变换着形状,与远处山头上的雾气溶在一起。   傍晚时,佘义从外面回来了,手上提了一个大袋子。打开来,只见里面全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不知是从哪个地方的垃圾堆里扒出来的。仔细一看,大都是些别人啃剩的骨头,有的都已经发霉了。此外,还有一些镜子,看起来十分破旧,足有五六十块。佘义说,这些镜子是从别人家门上拆下来的,挂的久了,比较有灵性。   佘义像宝贝一样,用毛巾蘸水,将那些镜子擦了又擦。   简单吃了点晚饭,我们便收拾起各种做法用的东西,朝山里走去,向风和那几个女将留在了住处。   来到那座山头,佘义将那些镜子摆成几排,全部支架起来,呈45度仰角,每一只镜子前面各插了一柱燃香。   夜越来越深,阴风一阵接着一阵,云层在天空飞速游走,一直都不见月亮,四下里一团漆黑。眼看那些香越烧越短,我心里不禁焦急起来。佘义和师父蹲在一旁,静静的抽着烟…   突然,我感觉有一道光闪了一下!   “月亮要出来了!”佘义叫道。   果不其然,片刻的工夫,东南方的山头隐约有一个圆圆白白的东西显现了出来。随着云层逐渐淡去,月亮终于露出了整张脸。   皎白的月光铺洒下来,然而,我们脚下的山坳里却显得更黑了。佘义不断调整,转换着镜子的角度,直到所有镜子反射的月光汇聚在一起。   佘义起身拿起一面大镜子,对准‘焦点’,只一转,一道四四方方的强亮光柱射进了山坳里,越扩越大…   就在这个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在那山坳里,突然出现一口巨大无比的棺材…   第两百一十五章 失落之地(3)   山坳里的这口棺材,其实只是一个棺材的形状,从山头往下看,好像是由无数盏飘渺晃动的‘灯’汇聚而成的。.)每一盏‘灯’都发出幽幽的蓝火,若隐若现的,十分诡异。这口‘棺材’最少有数丈宽,数十丈长。头大,底小,说是‘棺材’,又像是一根躺在山坳里的大骨头…   “小张,测一下位置。”佘义沉声道。   师父对着罗盘,在一张提前画好坐标的纸上标出了‘棺材’的位置。   “走!”   佘义放下镜子,猛一挥手,我们便朝山下走去。   从上面往下看,山坳里显得十分平整,然而下来以后四处一望,我不由暗叫一声苦,这里的荒草足有齐腰那么深,并且到处都是石头,还有许多高矮不等的灌木。这里即没有山洞,也没有坟墓,一切看起来都平淡无奇,因此,之前我们在山里找书时没有找过这里。   师父用罗盘对照图纸在前面引路,我们趟着荒草,来到先前看到棺材的地方。放眼望去,那棺材早就已经不见了,到处都是荒草,之前发光的究竟是什么…   佘义弓着腰,似乎在草里翻找着什么。   “在这里了!”   用手电一照,只见佘义指着一截死去的灌木,手臂微微颤抖。   “佘老伯,刚才发光的,就是这个东西?”   我用手电上下照了照,只见这截灌木应该死了很久了,大约有成人的大腿般粗细,外围包裹着一层白乎乎的东西,应该是泥巴。   佘义没吱声,而是取出小刀,缓缓从那截死木上刮下一点那种白色的东西。师父捏了一撮,用鼻子嗅了嗅。   “这好像是…骨粉!”   “没错,这是人骨做的骨粉。”佘义赞许的点了点头,“之前发光的,就是这种东西。!>”   佘义说,这种骨粉是把死人的骨头放进石磨里碾出来的。混合糯米汁,月经血之类的东西,涂抹在死木头上。   “这种东西,有什么用途?”我打了个冷颤。   “这是保存木料的一种方法…”佘义一边刮一边说,“人骨性阴,再配合一些阴性的东西,可以使木料几百,甚至几千年都不腐烂,这种东西,叫作‘人骨阴桩’,是布‘阴阵’用的。马上,你们就知道这是什么阵了…”   我心道,这老头儿真会卖关子…   大约刮了寸许厚的‘骨粉’下来,终于露出了里面的木质,上面好像刻有什么图案。又刮一会儿,整个图案显现了出来,只见这是一只虎头。刻工精细,只是,看起来十分的狰狞可怖。   佘义拍了拍手,直起腰,长出了一口气,“老爷说的没错,就是这个阵。”   “这是什么阵?”   佘义看了看我,“十二煞天棺阵…”   佘义说,‘十二煞天棺阵’是由七十二根‘人骨阴桩’组成的。这些‘人骨阴桩’上分别刻有‘十二生肖’的图案,其实在道家里,‘十二生肖’指的便是‘十二地支’,但是,在‘阴术’里,它们被叫作‘十二煞’。‘十二生肖’被认为是世间最有灵性的十二种动物,‘阴术’里用它们来做阵。佘义说,这种‘十二煞天棺阵’聚阴隔阳,威力巨大。它可以隐藏空间,甚至时间。只有把阵破掉,才知道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眼前的乱草,不过只是表象而已…   “佘老伯,把这些桩子拔了不可以吗?”我问道。   佘义摇了摇头,“拔了根本就破不了阵的,人反而会冲煞…小张,几点了?”   师父看了看表,“九点过五分…”   “嗯。”佘义点下头,“抽袋烟休息一下,等下准备破阵…”   山坳里十分宁静,空气中隐隐透着某种不安,月亮也不知躲去了哪里,忽明忽暗的烟火,映着每个人的脸。   “时候差不多了。”   佘义磕了磕旱烟袋,往腰里一别,选了一处平整没草的地方,将袋子里的骨头倒在了那里。然后,他就像每一块都认识似的,飞快的分门别类,把那些骨头摆成了大大小小的许多个堆。黑暗中,那些骨头森森白白的,仿佛发散着冷气…   “佘伯,这些是?”师父问道。   “这是‘十二生肖’的骨头…”   “十…”我张大了嘴巴。   “这是猪骨,这是鸡骨,牛骨,蛇骨,羊骨…”佘义指着那些骨堆,一气说了八种,“可惜呀,没有虎骨,只能用猫骨来代替,还有猴骨,马骨,我也没有找到,至于龙骨,那更是无迹可寻了,现有的就这些,只能将就一下了。”   “这些骨头做什么用?”我问。   佘义说:“它们均死于非命,由其猪、羊、鸡、狗、牛…这些生灵,死后筋肉被人类噬食,骨头上带有浓浓的怨气,等一下,我们分头将它们的骨头埋在相对应的‘人骨阴桩’下面,并且用燃香插一道‘阴符’,我施法激发它们的怨气来冲阵…”   随后,佘义给我们讲了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十二煞’排列的次序。这种‘十二煞天棺阵’即然有七十二根‘人骨阴桩’,说明每一‘煞’都有六根。沿着刚才发现的那根‘虎煞桩’走没几米,果然又有一根,这是一根‘兔煞桩’,我心头一喜,把一块兔骨埋在了那下面。   虽然最近下过雨,可是,这里的土质依然十分坚硬,用小铲挖没一会儿,我就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回头望去,师父和佘义各奔东西,身影都已被草掩住。   就这么的,挖到第十根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土下似乎有某种软软的东西,使劲一掀,‘蹭’一下子,飞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皮鞋!   这是一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流行的那种男式大头皮鞋,虽然已经变形,但并没有朽烂,看大小,应该是四十二,或者四十三码的。我磕了磕鞋里的土,心里面十分疑惑,怎么会有一只鞋被埋在这里?!   眼前这块地方,僻落而又荒凉,平时根本就没有人到这里来…突然间,我脑中一闪,想到了纳兰元英,一颗心‘砰砰’乱跳。我把这只鞋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包里,决定等下先给师父和佘义看看,然后回去给晨星辨认…   十一点多时,我们终于埋完了所有的骨头,三人都有些疲累。我把那鞋给师父和佘义看过以后,二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已经过子时来,开始吧。”佘义抬头望了望天。   忽然,我看到东南方有一朵黑云缓缓的移了过来,那云的形状有些怪异,并且在不断的变换。   “马,猴,龙,这三个煞位,只能用人来顶了。”佘义说,“小张,你顶‘阵头’的‘正龙’位,小冷,你顶‘阵尾’的‘走马’位,我就顶‘偏猴’位,等下切记,我在施法行功的时候,千万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否则可能会惹灵上身…”   说到这里,佘义突然一顿,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呵呵’笑道:“看,我都忘了,你们两个都会道术,不是普通人…不过,那也要小心为上…”   佘义难得会笑,看到他笑,简直像拨开乌云见月光一样,我和师父也跟着笑了起来。   佘义抽出提前备好的三道‘煞’符,把画有‘马’的那张给了我,画有‘龙’的那张给了师父。这老头儿如果去写悬疑小说肯定是一把好手,很会吊人胃口,提前什么也不说,最后揭示‘真相’时,原来他什么都准备好了…   我按照佘义说的位置站定,放眼望去,只见佘义距我足有数丈,师父离的更远,二人的身影看起来都小小的。微风吹来,草叶飒飒舞动,沙啦啦响,似乎其间躲藏着无数虫蚁…   我无意间一抬眼,突然发现,那朵黑云不知何时移到了头顶正上空,似乎要从天上落下来似的…   第两百一十六章 鬼店   这应该是一朵积雨云,我似乎嗅到了雨的腥湿之气,从头顶上压下来。   正观望时,远处传来佘义的声音:“都站稳了,等下无论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不要动…”   “知道了!”   我和师父同时应道。   片刻,只见佘义似乎点燃了一道符纸,火光忽明忽暗,就像鬼火一样。那火熄灭以后,四下里又陷入了一片昏黑之中。   过了良久,没有一点动静,我站着都快睡觉了,也不知佘义施的究竟是什么‘法’…   倏地,我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个激凌惊醒了过来。这时候,我感觉身周有一股阴冷的气流,正围着我上下盘旋,不断游走…   紧接着,我听到一种马的嘶鸣声,似乎从我身体里面传出来的。我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团白色的东西从我胸口蹿了出来,钻进草里,瞬时不见了…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动物的惨叫声,鸡鸣狗叫,羊嘶牛嚎…这些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像有无数恶灵要从地府里钻出来,它们仿佛不是通过耳膜,而是从心底爬上来,从毛孔里渗出来的…   如果不是我最近经历了太多诡异的事,肯定胆都被吓破了。我恍惚觉得,从小到大吃过的那些动物都来跟我索命似的…   突然间,一滴凉凉的东西落到了我脸上,顺着脸颊一直滑进嘴里。   下雨了?抬眼一看,我不禁吓了一跳。那朵黑云的正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大窟窿,透过窟窿,可以看到点点的星光,仿佛天破了一个洞似的。而那雨,正是从这个洞里‘漏’下来的…   随着‘雨’越下越大,那些动物的惨叫声却越来越小,直到归于平寂,同时,那朵云也缓缓的爬走了,就像一只甩着尾巴的笨拙怪物,消失在了远处的山头…   直到佘义推了我一把,我才回过神。   “佘老伯,这样就算,完了?”   我朝四下里望了望,只见荒草还是荒草。   佘义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我太低估这个阵了,老爷说的没错,它确实不容易破…”   “你们有没有看到那朵云?”我问。   二人点点头,佘义说,“那是‘孽云’…”   “孽云是什么?”   “孽云就是动物的怨气聚成的云。”师父说道,“人们平时煎炒烹炸动物筋肉的时候,它们的怨气会随着油烟发散进空气里,积聚成云,这种云,就叫‘孽云’,据说,当一些大型养殖场发生大规模瘟疫的时候,这种云就会出现…”   “它之所以出现,应该和我们破‘十二煞天棺阵’有关。”佘义说,“没想到,居然会把这种东西给引来,加重了阵的戾气,根本就冲不开…”   “孽云的出现,应该和这些布阵的,动物的骨头有关。”师父说。   “不错…”佘义叹道,“可是,没有这些骨头,根本就破不了阵,怎么办…”   “要不,找一些阳人,像我们一样压阵?”我说道。   “不行的。”佘义说,“阳人一旦超过八个,阳气就会过重,到时候,我的‘阴术’就施展不开了。”   “这个阵,难道用‘道术’破不了吗?”   佘义一愣,看了看我,“道术?…”   “可以试试。”师父说,“这个阵本来就是属阴的,用阴术破不了,说不定,用道术能破。”   佘义怔怔的出神。   师父背抄着手来回走动,沉沉的思索着。   片刻,师父道:“这种阵和道家的‘天罡地支阵’倒有些类似,只不过,它是用来聚阴的,而‘天罡地支阵’是用来泄阴的。在以前,有些人死后不小心葬在风水不吉的地方,久而久之,就会聚阴生怨,于主家不利。‘天罡地支阵’是用纸做的‘十二生肖’,在怨坟的四周摆列成阵,施法泄阴以后,将那些纸物烧掉平复坟墓里的怨气…所以我想,即然二者相反,能不能摆‘地支阵’把这个‘天棺阵’积聚多年的阴怨之气给泄掉…”   “好主意!”佘义一拍大腿,“这种‘天棺阵’之所以难破,就是因为它积的阴怨之气太多,如果能泄掉,我再用‘阴术’就很容易冲了!”   “那就要给我点时间了。”师父说,“我要用纸,扎六套‘十二生肖’出来。”   “不急。”佘义说,“即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阵的位置,就不怕它飞了…”   ‘十二生肖’比上次鬼娶亲的那些东西要难扎的多,况且,要扎七十二个。好在时间充裕,倒也不必太急。   回到住处,我叫醒晨星,把那只鞋给她看了看。晨星说,他父亲生前穿的鞋是四十二码的…   第二天一早,我和师父便去了方子舟的纸扎店。那方子舟‘失踪’以后,他的徒弟阿生接掌了店面,不过,生意十分冷清。   我们来到店里,只见店门大开,阿生正蜷在躺椅上呼呼大睡,口水都流到了下巴上。   “醒醒!”   阿生‘吱嗡’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看到是我,吓得差点蹦起来。   “怕什么?我又不揍你!最近怎么样啊?”   阿生说,萧山那些人很久没找过他了,他师父方子舟也没有一点音讯…   “七十二个?”   听到我们的来意,阿生吓得吐了吐舌头。   “不用你动手,我跟冷儿两个人就可以了。”师父说。   “嘿嘿,那就好…”   阿生扛来一捆捆的竹篾,我和师父就动起手来。本来就阴天,店里面光线更加黯淡,黑乎乎的。   “张师父,阿冷,吃午饭了。”   中午时,阿生嘻皮笑脸的走了进来,看到我们扎好的纸马纸牛…连连乍舌,你们一上午就扎了这么多?   师父笑了笑,擦了把汗,“冷儿,先去吃饭吧。”   临出门时,我忽然看到,门后的角落里放着一只扎好的百宝箱。   “哦,这是陈木升老婆昨天订做的,说好了三天以后来拿。”   陈木升老婆?我和师父面面相觑。   “她订这个做什么?”我问。   “没问…”阿生两手一摊,惫懒的说,“只要有钱赚就可以了,我管她那么多…”   夜深时,我们回到了住处,往床上一倒,我感觉全身的骨头就像散架一样。再有一个上午,那些东西就可以扎完了,只要天不下雨,明晚就可以前去破阵…   没想到,正琢磨着,外面就下起了雨,一阵一阵的。听着淋漓的雨声,我沉沉的滑入了梦乡。   睡的正香时,我忽然感觉一个人来到了我屋里。   “谁?!”   我一下子就惊醒了,果然看到床前站着一个黑影。   “是我…”晨星的声音。   我长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有事吗?”   晨星说怕我冷,她被子有多,抱了一床过来给我。   “阿冷,我睡不着,感觉心烦意乱的,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当然可以。”   我和晨星挤在一把花伞下面,一直走出了村子。雨很小,细细蒙蒙的,仿佛还没有落地就炸成了雾。空气沁爽,我身上的疲累早已荡然而去,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在村外转悠了一圈,晨星的心情看起来好多了,我们便往回走去。路过陈木升家的小店时,我忽然发现,店门竟然是开着的,昏黄的光从店里透出来。   现在最少已经一点多了,怎么还在营业?刚好我肚子也饿了,便决定去买点东西吃。   我牵着晨星来到店里,只见柜台上燃着一只白蜡烛,摇摇颤颤的。陈木升的老婆坐在里面,也不知在摆弄什么。   “阿姨,我们买点吃的。”晨星说。   那女人没有一点反应。   我们在货架上挑选了半天,拿了一包火腿肠,两罐啤酒,还有几包袋装的油豆干,朝柜台走去。   “买单。”   我把东西往柜台上一放,那女人这才抬起了头,幽幽的说:“这个点,不做活人的生意…”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面前摆放的,是一扎一扎的香蜡。   那女人没理我们,低下头,继续摆弄那些香蜡。我和晨星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晨星放了二十块钱在柜台上,以标价计算,剩下的零钱还能买两包油豆干。   我拉着晨星刚绕到货架后面,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阴阴沉沉的声音道:“我买两把蜡…”   听到这个声音,我心里‘咯登’一下子,因为,这个人是凌志飞。   我悄悄探出头,只见凌志飞接过香蜡,把钱往柜上一丢,便幽幽的走了出去…   第两百一十七章 鬼店(2)   短短几天不见,凌志飞瘦的就像一根麻杆儿,头发乱的跟草一样,身上脏不拉叽,沾满了泥土,整个人活像一只从坟地里爬出来的野鬼。看着凌志飞微驼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我心里十分疑惑,这小子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我俯在晨星耳边轻声说。   就算被凌志飞发现,我也不怵他,凭这小子,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然而刚要抬脚,‘呼’的一声,一股阴风从门外卷了进来。‘砰’,一桶‘康师父’泡面从货架上掉了下来,晨星急忙弯腰去拣。   小店里充斥着雨的腥气,然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种别样的气息…   ‘嘘…’   晨星刚一起身,我就竖了一根手指在她的唇边。因为,我嗅到了和‘古岭镇’那晚一样的气息…鬼气…直觉告诉我,随着刚才的那阵风,有什么‘东西’来到了店里…   这个念头刚落,就听柜台里传出那个女人阴恻恻的声音,“老头子,你来啦…”   我拉着晨星来到货架边上,小心去看,只见那个老女人正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这几天生意还不错…”   “嗯,卖出去不少东西…”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一张老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很阴森,最恐怖的是,她的对面,什么也没有…   我被这个诡异的场面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古岭镇’的‘结界’打开以后,师父就用‘阳血’拔去了我眼睛上的阴气,不然到处见鬼,每天吓也被吓死了。然而此刻我才知道,相对于看的见的鬼,看不见的‘东西’更可怕…   那老女人还在说着…   “百宝箱我已经订了,后天去拿,到时候我把钱放进去烧给你…”   “嗯,后天…什么?明天?好吧,明天我去看看,应该已经扎出来了…”   “你饿了吧,宵夜我给你准备好了…”   说着,那女人不知从哪里端出一碗‘倒头饭’,抽出筷子,竖直的插在了上面,随后又拿出一瓶酒,倒了一盅。!>   “快点吃吧…”   就在这个时候,我眼睛一斜,突然看到,在柜台对面的墙上,隐约有一个淡淡的影子…   从身形来看,这是一个男人,难道便是死去的陈木升?!   那影子弯下腰,好像是在吃东西的样子…   过了大约有五六分钟,影子直起了腰,老女人说道:“吃饱了吧…嗯…下雨路滑,走的时候慢着点儿…”   好一会儿,店里面没有了动静,那女人继续低头整理那些香蜡,四面望时,墙上白白的,不见了先前那影子,看样子,那‘东西’已经走了…   我拉着晨星朝货架另一端走去,准备出店,然而走没两步,晨星就把我给拽住了。   “听,又有人来了…”   我竖起耳朵,果不其然,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正是奔着这个店而来的。那老女人说的不错,‘生意’真的很好…   当我看清来的这两个人时,急忙一缩身子,因为,他们是阿强和阿力!   “老板娘,有香蜡吗,买两把,草纸再来两卷。”阿强的声音。   我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虽然那个‘赵欣’是假的,可是,我不敢确定这两个保镖到底是正还是邪,凭我的本事,根本就不是他俩的对手。   片刻,那女人道:“还有‘倒头饭’,你们要不要?”   “来一碗吧…”   “强哥,我们也买点东西吃吧。”阿力说。   随后,脚步声朝我们藏身的货架而来,我急忙搂住晨星,屏住呼吸,强抑住心跳。   “这个点,不做活人的生意…”   “算了,走吧,我没什么胃口。”阿强说。   我仔细去听,二人出店以后,脚步声朝东面而去了。   过了片刻,我拉着晨星,放轻脚步,小心翼翼的朝店门口走去。临出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老女人也在看我,眼神直勾勾,阴森森的…   “太他妈邪门儿了!”   走出很远,我们才停下来,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把伞往晨星手里一塞,“你先回去,我去追那两个人,看他们弄的什么名堂。”   “那你小心一点。”   “放心吧,你也是,别到处跑,抓紧回去…”   我往东追出很远,快出村时,终于追上了阿力和阿强,只见二人拐进了左边的一条窄巷里。   出了巷子是一片空地,这里是村民逢年过节时祭祀的地方,在空地的边上,用砖头垒着一个烟囱一样的祭炉,下面的炉膛就像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我以前白天从这里经过时,看到那炉口早已被烟火熏成了漆黑的颜色。   我躲在一棵老槐树后面,小心观望,只见阿强将草纸和香蜡一股脑往炉膛里一塞,点起了火,阿力很小心的把那碗饭放在地上,插上筷子,拜了几拜。   “强哥,你说,小姐能感应到我们吗?”   “但愿吧。”阿强沉声道,“小姐那么爱张有才,现在,张有才来到了村里,她的鬼魂肯定能感应到,追过来…”   “小姐,如果你在村里,就现身见见我们哥俩儿吧…”   听着阿力近乎哀求的声音,我就像被重锤擂了一下,眼前一黑,什么?赵姐,真是死了?…   炉膛里的火越来越弱,终于熄了,只剩下黯淡的火星,一闪一闪的。二人蹲在地上,沉默了良久。   “强哥,看来,小姐不会来了,我们后面要怎么做?”   阿强似乎在思索,良久,长长一叹,“明天走吧。”   “去哪儿?”   “给小姐报仇!”   “你是说…”   “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到萧山!”阿强恨恨的说,“要不是孙德寿冒死逃出来,我都不知道小姐被他给害了…”   “可是,强哥,孙德寿的话,我总觉得有待商讨,那货有点神智不清的…”   阿强摆了摆手,“这么久都没音讯,小姐肯定出事了,除了萧山,还能是谁害的?小姐跟他在一起!”   “这倒是…”   “我要把那畜生剥皮抽筋,挂起来风干!”阿强一拳打在了地上。   “强哥,我知道你跟小姐最久,可是,你也别太难过…”   “阿力,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   “放心吧,我没事。”阿强似乎笑了笑。   我心里想,孙德寿所说的‘赵欣’,应该是回来的那个假的,可是,他怎么又‘冒死逃出来’,还‘神智不清’…   这时候,雨开始下大了,‘噼哩啪啦’的击打着树叶,远处的天空不时有隐隐的电光在闪动。   阿强站在那里,就像傻了一样。我正准备悄悄离开时,他突然‘嗵’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把我吓一跳。   “小姐…”   阿强竟然哭了,这个冷血机器一样的人竟然哭了起来!   “小姐,你到底在哪里,出来见见我吧,那次你问我跟了你多久,为什么我连天都计算的清清楚楚,小姐,你知道吗…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下人,一条狗,根本就配不上你,可是小姐,你可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已经走了,只要能陪着你,看着你,我情愿做一个下人,一条狗…小姐,你可知道,当我知道你爱上张有才时,有多痛苦吗?我恨不得杀了他!可是,当我见到你从来都没有那么开心过时,我放弃了…是的,你从来都没有那么开心过…小姐,回来吧,咱不找什么狗屁书了,也不管老爷的遗言了,你跟张有才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你们去隐居过日子,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我一个人担着!…小姐,你回来吧…”   第两百一十八章 帐篷   阿强的话令我十分震惊,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我是男人,跟随赵欣久了,应该也会爱上她。.)眼见阿强越说越伤心,我不禁有些动容,很想上前安慰一下他,却是不敢,理智让我冷静了下来。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阿强站起身,又恢复了‘机器人’的样子,拜了几拜,头也不回的去了。   我走上前,看着地上的饭和炉膛里昏暗的火星,一时间竟然痴了,直到一阵急雨将我淋醒。我打了个冷颤,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半湿,撩了撩头上的雨水,抄近路朝住处赶去。   一路上,我不断回思着阿强和阿力的话,看起来,这两个人对我们倒没有什么威胁,只是,那孙德寿是怎么回事?我有些后悔,刚才没有跟上阿强,到他们住处去探一探。我突然觉得,自己有做特务的潜质…   雨越发大了起来,天地间充斥着‘炒豆子’的声音,雨点击在路面上,升起腾腾的水烟。我不知道今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雨水,又走一段,我身上的衣服已经快湿透了,一个拐弯,看到左边一户门檐比较宽大,一闪身躲在了下面,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望着昏沉迷蒙的天地,和左近黑暗的房子,我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赵姐,你到底在哪儿…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雨声开始稀疏起来。突然,我身后这家亮起了灯。   “老头子,把手电拿上…”   “嗯嗯…”   片刻,院子里响起‘扑踏踏’的脚步声。   “果然有人来过,不然厕所门怎么开了?”   “进去看看,小心一点…”   这时候,从屋子那里又传来一个女孩儿睡意朦胧的声音。   “怎么啦,妈…”   “刚才雨下的急那会儿,你爸听到院子里有人走路的声音。”   “别吓唬我…”   “去睡吧,没事。”   片刻,老头儿从厕所里出来了,说话哆哩哆嗦的,“垃圾篓里的东西…没…没了…”   “啊?!”那女孩儿惊讶的道,“怎么有人这么变态…那里面是我…是我换下的卫生棉…”   这家人吵吵嚷嚷了一会儿,感觉好像都被吓到了,说什么天亮了去报警之类的,抓变态,之后就熄灯回屋了…   一直听说有偷内裤偷卫生棉的,临江村里住着不少外来的人,料来什么样的都有。万一被人撞见,说不定把我当成那贼,想到这里,我不敢多耽,一头扎进了雨幕里。   出了巷子,上了大路,走着走着,我忽然听到‘哗啦’一声响…有人!我急忙一闪身,躲在了路旁的一座柴堆后面。四顾一望,我忽然看到,对面的墙上探出一只手,紧接着,一个人龟头龟脑的翻了上来…   好啊!看来,这就是那偷卫生棉的变态!我正想吆喝一嗓子,冲过去将他抓住时,整个人却愣住了,因为,这个人是凌志飞…   只见凌志飞轻盈的翻下墙头,手上攥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一蹿一跳的走了。无暇细想,我急忙跟了上去,就这么地,一直追出村子,凌志飞竟然不见了!   再往前是东江,远远望去,宽阔的江面浑蒙蒙一片。我心里十分疑惑,难道这小子钻进地里了不成?   举目四望,我突然看到,王顺那顶破帐篷里隐约有灯光透出来。对于这顶帐篷,大家应该并不陌生,我们的这个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王顺已经死了,难道老七回来住进去了不成?想到这里,我小心朝江边走去。   这里很偏僻,平时没有人会来,破帐篷不值钱,也没人打它的主意。来到跟前,只见门虚掩着,我侧耳听了听,里面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老七那么肥,就算本事比我厉害,但料来跑不过我。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推开门,眼前的一幕令我目瞪口呆…   帐篷角落里燃着一支蜡烛,烛光下,只见满地都是卫生棉,卫生纸…恶臭扑鼻,我差点没吐了。在帐篷的最里端蜷着一团被子,看起来里面躺的有人…   “什么人在里面?!”   我壮起胆子吼了一声,那‘人’一动也不动,雨点击打着帐篷,啪啦啪啦的…   我轻轻的,一步步走过去,那人还是不动,离的近时,只见一绺长头发从被子里伸出来,看来这是一个女人。   “你是谁?”   女人还是不动,也不出声,我一把掀开被子,借着烛光仔细一看,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圆圆的脸蛋,直直的鼻梁,小小的嘴唇…我心里‘咯登’一下子,额上的青筋差点爆出来,因为,这个女人,正是我在破庙里看到的那个‘村女’…   她就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的躺着,只是脸色有些发青…   她怎么会在这里?…正想着,身后的门‘砰’的一声,我吓得猛一回头,只见凌志飞正站在那里,手上端着一只冒烟的破瓦盆子,直勾勾的看着我…   “你…你…”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凌志飞头发乱的像鬼一样,浑身透湿,那汤盆里飘着几片卫生棉,还有几根香蜡,红红的,就像腊肠一样,也不知他在哪里煮的,烟气混杂着腥气一阵阵飘过来,冲人欲呕…   对峙了大约半分钟,凌志飞一声怪叫,就像野兽一样,一扬手,怪汤朝我泼过来。我急忙跳开,那汤全部浇在了被子上,烟气弥漫,腥臭四溢。凌志飞扔掉汤盆,冲过来扯住我的衣角,我们两个扭打在了一起。   我万万没有想到,凌志飞和以前相比就像变了一个人,力大无比。我们两个摔在地上,我差点没被他掐死,翻滚挣扎了半天我才摆脱他,刚一起身,我感觉有一种软软的东西缠住了我的腿,低头一看,是那女人的头发,再一看,那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邪魅的看着我,一只手抓挠着被子,另一只手却我朝我腿上抓来。   我心中大骇,飞起右脚,踢在了女人身上。那女人‘吱’的一声,发出像老鼠一样的尖叫,我耳膜差点被扎破了,挣脱头发,像门口跑去。然而,凌志飞却从地上爬了起来,先我一步挡住了门口,伸手朝我脖子上掐来。   情急之下,我俯身拣起那只瓦盆,狠狠的砸了过去,同时猛得向右边跳开。   凌志飞抓了个空,但那瓦盆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头上,‘啪’的一下裂成了两半。凌志飞怪叫一声,扑过去抱起那女人,转身就往外面跑,一溜烟没了影…   我喘着粗气,朝外面黑黑的雨夜里望了望,再不敢多耽,一口气朝村里跑去。路过陈木升家小店时,只见他老婆正站在门口,缓缓的朝我招手,“还有一碗倒头饭的,你要不要…”   我捂起耳朵,一气跑回住处,湿淋淋钻进被窝里,哆嗦的就像一片风雨中的树叶子…   第一天一早,我领着师父和佘义来到江边,那帐篷里一片狼藉。   佘义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弯腰拣起卫生棉和香蜡,端祥了半天。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活体婴尸’?”佘义怪眼一翻。   我和师父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这是养邪胎用的。”   “邪胎?”我一愣,“难道那村女怀孕了?”   “有可能。”师父说。   “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师父摇了摇头。   我们在附近转悠了一大圈,什么也没发现,不知道凌志飞抱着那女人跑去了哪里。回去经过陈木升家小店时,只见店门紧闭,叫也没人应。   “先去扎‘十二生肖’吧,破阵要紧。”师父说,“后面,我们要谨慎行事了,应该有别的人,或者不知名的‘东西’,也在窥觎那本书。”   第两百一十九章 破阵(1)   来到方子舟的纸扎店,只见阿生正愁眉苦脸的在门口穷转悠。一问之下,原来房子漏了,我们昨天扎的东西有几个被雨水给打湿了。   进去一看,被打湿的纸物大约有七八个,花花绿绿的,一只羊被淋成了落汤纸羊。房顶上有一个大窟窿,可以望见巴掌大的一块天,看起来是被人给踩塌的,地上,纸物上,散落着不少泥尘和草屑。   “你昨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我问。   “没有啊。”   我忽然想到了凌志飞,忙问:“家里丢什么东西了没?”   阿生摇了摇头。   我心道,那凌志飞偷卫生棉,阿生这小子又不用那东西。正想着,我忽然看到阿生眼睛里闪过一丝诡谲和不安的神色,知道其中有鬼。阿生这小子没什么心眼儿,胆子又小,在我挥拳逼问之下,阿生终于道出了实情,原来,他和方子舟那老混蛋都有偷别人卫生棉的习惯,偷来晾干以后,放在床头上,方子舟不知从哪里听说卫生棉可以避邪,经常做死人生意,免得晚上撞鬼。放在床头,心里踏实,睡的格外的香。阿生说,他师父方子舟睡觉不安稳,经常睡醒后发现脸趴在卫生棉上,流一滩口水在上面…昨天晚上,阿生按老习惯往床头上放了一张,早上醒来,发现屋门是开着的,阿生吓得不轻,理床时,发现那张卫生棉不见了…   我听的直皱眉头,胃里一阵阵难受,这对基男师徒真是即变态又恶心。同时又想,看样子凌志飞昨晚来过这里,可他为什么不翻墙头而是爬房顶呢?难道是偷的兴奋了,想登高呼喊一下?…   “嘿嘿,张师父,你教我点道术吧,以后我就不偷那东西了…”   “教你妹子!”   我眼睛一瞪,阿生以为我要揍他,吓得一抱头。   忙乎了一上午,除了几只龙以外,其它的纸物都已经扎完了。说是龙,其实只有龙头,龙身子像鳄鱼一样,短短的,就像发育不良似的,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爱。屋子里,纸物堆叠的满满的。   吃中午饭时,又下起了雨,阿生叫来几个人,大呼小叫的用塑料布盖房顶。晨星给我们送来了午饭,正吃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女人打着伞走了进来。透过玻璃,只见正是陈木升的老婆,毫无疑问,她是来拿那只百宝箱的。   那女人看起来精神十分萎顿,黑眼圈像酒瓶底那么大。阿生告诉她那百宝箱所在的位置,她便朝正堂走去。我要出去,被师父给按住了。   “先别惊动她,我觉得,她应该是被鬼给缠住了,或许,根本就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   我吞了口唾沫,晨星帮我抹去了嘴上的一颗米粒。   “师父,不用救她么?”我小声问。   师父缓缓摇头,沉思道:“如果缠住她的是陈木升的话,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门道…”   这时候,那女人抱着那只箱子走了出来。   师父沉声道:“冷儿,你跟上她,看她去哪里。”   “嗯。”我点点头,跟踪和窃听,已经是本‘特务’的专长了。   那女人走的不快,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我尽量用伞遮住脸,她好像并没有发觉有人在跟着她,就这么的,三拐两拐进了陈家祠堂。我躲在墙角的暗处,过了大概十多分钟,那女人走了出来。我急忙弯下腰,装作系鞋带的样子,女人失魂落魄的从我身边经过,径自去了。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我便朝祠堂走去。   来到跟前一看,只见门没有上锁,用一根柳条插住的。望望左近没人,我拔下柳条,推门闪了进去。   刚走进堂里,我就被呛的猛咳了起来,那只百宝箱还没有燃尽,冒着火星,四处烟雾缭绕。   我捂着鼻子,用手拨开烟雾,突然就看到陈木升正端坐在正前方那里!一惊之下,我吓得差点没蹦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圈椅,上面放着一只黑色的箱子,在那箱子上,摆着陈木升的遗像,冷不丁一看,就像坐着一个人似的。   这箱子里肯定有什么古怪,打定主意,我对着陈木升的遗像拜了几拜。   “您老海量,我只是路过,随便看看…”   我一边说着骗鬼的话,一边小心翼翼提起遗像,轻轻打开了箱子…   “这是什么东西?”   昏暗中,只见那箱子里黑乎乎的,好像是锅底灰。我用手抓了一把,突然被扎了一下,捞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块碎骨头渣子!这里面装的是人的骨灰…   这时候,一股凉意从遗像里传出来,顺着胳膊钻进了我身体里。紧接着,我听到一个亦真亦幻的声音说,“我的…”   这个声音透着苍老,十分耳熟,我猛一搭眼,突然发现,遗像里陈木升的嘴好像动了一下…   “你说,那箱子里装着陈木升的骨灰?”师父问道。   “嗯…”我猛喝了一口水,“那老头子亲口对我说的,我听到他说话了…”   师父放下手里的工具,一下一下轻拍着自己的腿。   “师父,要不要再去看看?”   师父手一顿,反问我道:“刚才有没有人发现你?”   “没有。”   “这里面有古怪,先不去管,抓紧想办法破阵再说,免得夜长梦多…”   下午,七十二个纸物终于全部扎完了。将近傍晚时,云收雨止,天开始渐渐放晴,霞光将树叶染成了金黄,空气十分清冷。   我们在村里租了两辆牛车,那些纸物装了满满的两大车,为防下雨,同时也怕太招摇,我们用两块很大的塑料布盖住,趁着夜色,赶着车进了山。   一路上,倒也没有碰到几个行人。山路坎坷难行,老牛‘呼嗤嗤’喘着粗气。到了后面,根本就没有路了,趟着荒草,绕过树林,直到八点多钟,才来到那处山坳。   夜空高远,那些星星仿佛被水洗过,显得十分明亮。   “天气不错。”佘义点点头,“希望今晚一切顺利,小张,要怎么做,我听你的。”   “按五行的方位,在这个‘天棺阵’外围布五个‘地支阵’,然后,用一个‘地支大阵’把它们给套住,最后,割去大阵外围的荒草,弄一个隔离带出来,免得到时候烧阵时引起山火,把树林给烧了。”   “行,那就动手吧!”   我们把那些纸物从车上搬下来,分门别类放好,师父分别贴了一道‘泄阴符’在它们身上。   在师父的指挥下,我们很快就布好了阵,放眼看去,十分壮观。那些‘动物’一个个头朝外,尾朝里,团团围成一圈,井井有序。弄好隔离带,已经是十点多了。师父点起一大把香,来到最外围‘地支阵’的龙头位,就像插秧一样,沿着龙头两边一路往下,插了长长的两排。这两排香就像水沟一样,是用来‘排泄’阴气的。   这种‘地支阵’其实只是布起来麻烦,主要是扎那些纸物,操作起来并不难。弄好这一切,师父拍拍手,抬头看了看天色,说,“差不多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佘伯和冷儿先在一旁休息。”   我抬头仰望夜空,那晚看到的‘孽云’并没有出现。师父深吸了口气,‘刷’的一声抽出桃木剑往地上一插,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听到一种‘嗡嗡’的声音,就像蜜蜂一样,仔细一看,那布阵的纸物都在颤动,就像地震一样。然而,我却感觉不到地在动。片刻,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师父猛喝一声,拔出了桃木剑。   第两百二十章 破阵(2)   这时候,那些纸物停止了颤动,四周静的吓人,我连大气都不敢出,蹲在地上,定定的看着。%&*";   师父一动不动的站着,似乎在凝聚气力,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佘义低声说,“起风了…”   风?…我一愣,伸手试了试,却感觉不到风在哪里,只见师父面前那些香的烟柱微微有些倾斜。   只片刻的工夫,风就来了,‘呼’的一声,我额前的头发往上猛的一摆,呛的呼吸一窒。风卷着树叶,‘啪啦啦’的打在那些纸物上,然而,它们却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站起来一看,我忽然觉得,那些纸做的动物似乎有了生命,一个个稳稳的伏在草丛里,对抗着狂风。师父左手平放胸前,反复循环的捏着诀。   那风吹了大约五六分钟,见没法撼动那些纸物,似乎放弃了,渐渐的停了下来,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师父停住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后来告诉我说,这种‘地支阵’和古代借风求雨的一些阵局有些类似。据说,诸葛亮当年火烧赤壁,就是用纸人摆成大阵借的东风。   ‘地支阵’在刚催动时,会引来风,如果施术者没法与风抗衡,阵被吹乱,说明人不胜天,就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否则会遭天谴…   师父朝阵里观望了片刻,见阵局完好,点起三柱香,插了一张符在脚下,封住了‘泄阴口’。随后,师父纵身跳进阵里,往内圈每个‘地支阵’的阵眼里,分别用燃香插了一道符纸。   弄好这一切,师父来到‘泄阴口’,嘴上念念有词,之后猛喝一声,横剑一扫,斩断了那三柱香,与此同时,‘啪啪啪…’,阵眼里那些香全部跟着断了。   紧接着,‘哗啦啦’一片纸响,那声音就像潮水一样,一阵接着一阵,从那些纸物一鼓一荡的情状来看,有气流正从阵里往外涌,一波一波的…   “好了!”   师父擦了把汗,走了过来。   我看过去,只见‘泄阴渠’那两排香一闪一闪的,烟柱被阵里冲出来的‘阴风’吹的一荡一荡的。%&*";   “师父,这样就行了么?”   师父说,‘聚阴’是一个十分缓慢的过程,‘泄阴’要快的多,应该不用很久,‘天棺阵’积沉多年的阴气就能被泄掉。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那种‘哗哗’的声音开始变得小了起来。师父围着阵不断查看,小心照护着,以免出什么岔子。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声音越来越弱,终于停了下来。   佘义大喜,猛一下子站了起来,“成了!”   师父欣慰的笑了笑,“冷儿,点火,烧阵!”   就在这时候,那两头拴在树上的牛突然叫了起来,不安的转着圈子。   “师父…”   师父冷静的摆了摆手,目光像展开的渔网,朝四面八方撒去,佘义眉头紧皱,看了看天。那两头牛转了两圈停住脚,打着喷鼻。   “这俩畜牲好像感应到什么了。”佘义说。   “抓紧烧阵,免得起什么变故。”师父沉声道。   随着‘轰轰’的声音,那些纸物一个个燃了起来,同时引燃了周遭的荒草,‘噼噼啦啦’的,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佘义脸上带着笑,褶子一抖一抖的。   突然间,我感觉有一种阴沉的气息朝我背上压过来。回头一看,我差点退到火场里,我看到,一大片黑云从我身后的小山头上涌了过来,正是我们上次看到的‘孽云’。   那云速度极快,只片刻就来到了正上方,悬停在那里,遮住了整个天空…   “这个东西怎么又来了?”我惊呼道。   师父看起来也有些震惊,‘地支阵’为什么会引来‘孽云’…   那云就像浓浓的黑汁,不停的翻涌着。那两头牛拼命的挣着绳子,‘哞哞’的怪叫。   “云里面好像有东西!”佘义叫道。   话音刚落,铜钱大小的白亮雨点砸了下来,那些纸物的火苗儿顿时黯淡了,‘滋滋’的冒起白烟。如果被雨浇灭,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气的直跺脚。   佘义一咬牙说:“小张,你护阵,我看能不能把这个东西给引走。”   说着,佘义俯身拣起地上的包袱,左右望了望,飞身朝对面的山头跑去。   “我也去!”   我抄起桃木剑,撵了过去,奔上山头一看,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那云看起来跟我们是平着的,也就是说,它离地面只有这座小山的高度!   云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来不及细想,佘义一抖包袱,上次用剩的那些动物的骨头散落一地。   佘义一块块拣起,飞快的用骨头摆了一个‘阴阵’出来。那阵的形状十分怪异,我看不出半点门道。随后,佘义围着那阵,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我定睛去看,只见那云团朝我们移了过来。   “佘老伯,它来了!”   佘义脸上一喜,“好,下山去帮你师父!”   然而,还没等我们下去,那云就漫到了山头,瞬间将我们包裹了起来。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只觉胸口闷闷的,鼻子里嗅到一种难闻的腥味儿…   我知道,我这是在云里,佘义说这里面有东西,可我什么也看不到。   “佘老伯!”   我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腥气冲进嘴里,差点没把我给呛死。我不敢到处走动,因为我知道我这是在山头上,一个不慎就得跌下去。   我只得用手到处乱摸,就像游泳一样。可是,什么也摸不到,我开始有些发慌了。   忽然间,我感觉自己双脚离地,飘了起来,心里面十分害怕。难道这云升起来了,要把我给带走?   我的脚下是一片虚空,感觉自己越飘越高,耳边好像隐约还能听到风声。   这时候,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宁可摔死,我也不要升天!抱着这个念头,我闭上眼睛猛往前跨了一步。然而,我并没有下坠的感觉。睁眼一看,我突然看到,在我正前方有一个肉球正在一跳一跳的,有点像传说中的‘太岁’。难道这种云是有生命的,这是它的心脏?!   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眼前这个东西越看越觉得恐怖,而且很恶心。我硬起头皮,挥起桃木剑,一剑刺了上去。我听到‘吱’一声怪响,紧接着的,是无数动物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就掉了下去。然而,并没有掉多久,我很快就触到了地面。回过神以后,朝四处一打量,我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对面的山头上,而那云却已经不见了…   直到现在,我都弄不清楚那晚到底怎么回事。佘义说,那云飘到山头以后,他从里面冲出去,下了山才发现我不见了。正要上山寻我时,那云突然离开山头缓缓的飘走了,而我却没了踪影…师父说这种‘孽云’神出鬼没,难以捉摸,好像有思维似的,可能真的有生命也说不好,无数动物的‘冤魂’凝聚起来的生命…这件事以后,我心里有了阴影,连肉也不怎么敢吃了,看见天上有黑云就想躲,下雨时不敢去楼顶…   我从山上下来以后,只见那些纸物都已经烧完了。那怪云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去,谁也不知道原因。   接下来,我们用上次的方法冲‘天棺阵’时,怪云再没有出现。这次冲阵要简单多了,很快的,阵里就起了变化,那些荒草渐渐变得不真实了起来,就像照片底板上的模糊影像…   第两百二十一章 砖墓   和上次破阵时一样,那种动物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激荡着我的耳膜。不过,这次我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尽量转移思维,盯着阵里。   好一会儿,那种惨叫声越来越低,终于沉寂了。我刚松完一口气,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我差点被震的摔倒,眼前金星乱闪。   就听佘义兴奋的高呼:“成功了!成功了!”   远远望去,只见佘义手里拿着一根拔出来的‘人骨阴桩’,正在那里兴奋的舞来舞去。这时我才发现,阵里面起了变化,定睛去看,只见那些荒草又变成了‘实物’的影像。而在距我大概两丈多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墓碑状的东西,黑乎乎的,就像从地里面钻出来的…   我手心里一阵发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块‘墓碑’…我刚要抬脚朝那碑走过去时,只觉手腕一紧,被人给拉住了。回头一看,佘义和师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   “等一等。”师父沉声道。   “现在还不能过去。”佘义说。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   “这里面还有阵。”   “还有…阵?!”我撇了撇嘴。   “嗯…”佘义点点头。   “这种‘天棺阵’,其实并不能屏蔽时间和空间。”师父说,“我感觉,它只是通过改变磁场,从而扭曲光线,造成视觉幻象,那块碑一直都在阵里,只是,我们用眼睛看不到罢了…”   我点点头,感觉师父说的有道理。   “可是,师父,就算眼睛看不到,难道走过去还碰不到吗?它毕竟是实物啊…”   “这就是古怪的地方。”师父说,“就像佘老伯说的,这里面还有阵…”   佘义说:“虽然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扭曲什么的,但是,这里面有阵是肯定的。”   说着,佘义抽出两道白色的符纸递给我们,“你们两个,等下跟在我后面,切不可瞎闯乱走,否则,非但接近不了那墓碑,反而有可能会冲煞。之前,这内外两个阵互相抗衡牵制,因此,平常人走进去不会有事。现在‘天棺阵’已破,里面的阵就成了邪阵了…”   我朝那墓碑望了一眼,吞了口唾沫,“佘老伯,你有把握破这个阵吗?”   “这只是一个迷阵,即然知道了墓碑的位置,就可以确定‘阵脚’的所在了。”佘义微微一笑,枯手一挥,“跟我来!”   我们跟着佘义兜了一圈,缓缓走进阵里。走了大概五六米,佘义停下来,掏出小铲便在地上挖了起来,挖了大概一尺多深,现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   佘义用铁铲敲了几下,用力一撬,那盒子就开了,发出‘吱嘎嘎’一阵刺耳的声响,随着盒子的打开,一股腥味儿扑鼻而来。   我用手电一照,只见那盒子里装的是一颗人头,筋肉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朽烂,粘乎乎的贴在上面。在这颗人头的后脑上,贴着一道皮革做的符纸。   佘义揭去那道符纸,隐约有一缕轻烟一样的东西从盒子里飘了出去。   “佘老伯,这是…”我讶然道。   “这是守墓的死士,他们都是老爷忠心耿耿的部下,战死沙场后,魂魄被招来封进了头颅里,布成了阵。这种阵,和鬼打墙有些类似,如果有人无意中闯进来,它会将人引向歧途,绕过那墓碑。然而,在感官上,人会觉得自己走的是直线…”   佘义一边说,一边在那颗死人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唉…”师父轻叹一声,而我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人头总共有多少?”我问。   “应该是十八个…”   十八个?…我忽然想到少林寺的十八铜人阵。   就这样,我们跟着佘义边走边挖,一直挖到那墓碑旁,不多不少,刚好是十八个。   真相就在眼前了…   这是一块青石做的墓碑,看起来斑驳而又古旧,透着一种阴冷的气息。   在那碑上刻了五个苍劲的大字,‘毛文龙之墓’…   “啊!”   不知哪里闪过一道电光,我手一松,手电‘咕噜噜’滚到了地上。师父也往后退了一步。   众所周知,毛文龙是被袁崇焕所杀,不过,他的墓在哪里,却一直都是一个迷。据有些史料上记载,当年毛文龙死后,灵柩被运回钱塘安葬。当时船到江心,遇飓风而被浪击沉…现在金州城南仍有一个毛文龙墓,至于里面究竟是否埋骨,或只是衣冠墓,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说,毛文龙的尸首并没有运往钱塘,也没有埋在金州,而是被袁崇焕拉到广东,葬到了这里?!…   佘义抽出三柱香,点燃后拜了几拜,插在了碑前。   “就是他了,老爷当年杀的那个大将。”   “佘伯,这里面埋的,真的是毛文龙?”师父问。   “嗯,这人当年其实已经偷到了那本书,为免老爷发觉,他将那本书抄录了下来,准备带出营外时,被老爷给抓住了。他自知事情败露,难逃一死,苦苦哀求老爷,希望死后将手抄本与他一同下葬,这样他便死也瞑目了。老爷心善,答应了他的请求。回广东殓葬那高人的同时,偷偷将他的尸骸带出来,秘密葬在了这里,随葬的,还有《殡葬全书》的手抄本。为防被人发现,老爷设‘阴阵’将他的墓藏了起来…”   原来如此,看来,这就是袁崇焕那晚俯在佘义耳边说的话了…放眼这座墓,只有一块简单的墓碑,没有封土堆。一想到那本书被埋在下面,我的心就跳的厉害。   “我去拿铁掀。”   说完,师父朝远处的牛车走去。   我围着那碑上下打量,走着走着,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朝下坠去。情急之下,我急忙伸手抱住墓碑,慢慢抽身出来。拨开荒草,一个黑黑的洞口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人工挖掘的盗洞,四壁上留有陈旧的,铲凿的痕迹…难道是纳兰元英?可是,就算他闯进阵里来,又怎么知道这墓里面有书?   佘义大惊,“莫非有人提前先登,把那本书给偷走了?”   “怎么了?”   师父回来以后,看到盗洞也很吃惊。   用手电往下一照,只见这个洞大概有三四米深,底下看起来另有空间。   我们把绳子绑在墓碑上,依次滑了下去。洞底又滑又湿,踩上去软绵绵的。   下到洞底,四顾一望,一个青砖垒就的墓室呈现在眼前。这个墓室只有十多平米,寒酸简陋,形状也很不规则,看起来当年修的时候很匆忙。   那些青砖的缝隙里长满了苔藓,正前方的墓墙上钉着一副盔甲,锈的似乎与那墙融合在了一起。在那盔甲的正下方,横着一口快要朽烂的棺材。棺头摆放着盆盆罐罐之类的东西,都是陶土做的。整个墓室里,阴森而又冷黯,充斥着霉腐的味道,令人浑身都不舒服。   这口棺材里,躺的应该就是毛文龙了。这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棺材下面,因为,在棺材与地面的缝隙之间,插着一把铁掀,翘起的掀柄正对着我。   毫无疑问,这铁掀是挖盗洞那人留下来的,可是,为什么会插在这里?…   我伸手一抓,‘咯叭叭’一阵响,那铁掀柄碎成了一堆木头渣。   佘义抽出烟袋锅敲了敲地上的一只坛子,发出‘叮叮’两声脆响。师父警惕的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取出罗盘测测了,指针轻微的摆动了两下。   “开棺!”佘义一撸袖子。   在这个封闭的环境里,他这嗓子简直像炸雷一样,吓得我差点蹦起来。   那棺材已经快成渣了,很轻易就掀开了盖子。棺材里那具尸骸只能用恶心来形容,就像从油锅里面捞出来的,全身布满了‘爆炸式’的,横一块竖一块的烂肉,两只白森森的手抱着一只黑黑的铁盒子…   三人都兴奋起来,《殡葬全书》一定就在这盒子里!   佘义伸手去拿那盒子,没想到,那尸骸抱的太紧,整个给拉的坐了起来。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不对劲,众所周知,毛文龙是被袁崇焕砍了头的。然而,眼前这具尸骇的头却完好的长在脖子上,随着身子被拉起,歪到了一旁,两只空洞的眼睛正对着我…   第两百二十二章 砖墓(2)   那尸骸把那盒子抱的紧紧的,佘义一放一拉,它就像做仰卧起坐一样,就是不肯撒手。   反应过来以后,我立时叫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毛文龙!”   佘义吓了一跳,猛一松手,那尸骸重重的落进棺材里,发出‘嗵’一声闷响,下巴也摔的歪了,似乎在惊愕的看着我们。   “冷儿,你为什么这么说?”师父问。   我指着尸骸道:“毛文龙是被砍了头的,这人的头却好好的…”   “原来如此…”   师父对历史了解的不深,关于毛文龙的事,他还是那晚听赵欣讲的。   这时候,三人都反应过来了,那毛文龙被下葬的时候已经死了很久了,怎么会紧紧的抱住一个盒子?   佘义‘哼’了一声,“管他是谁,把盒子从他手里拿过来再说…”   又拉扯了几下,还是抢不过来,佘义火了,使劲一掰,随着‘咯叭叭’几下骨头的断裂声,那尸骸终于松开了手。   佘义长出一口气,笑骂:“***,非得让我来硬的。”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上,墓室里安静的只有心脏的跳动声。   佘义颤抖的掏出小铲,插进缝隙里,随着‘吱吱’的声音,盖子被打开了。只见那盒子里躺着一个油布包,里面裹的有东西。   我的腿开始哆嗦起来,眼睛也忘了眨,《殡葬全书》啊,要重现人间了…   揭开层层的油纸,一本小册子显露了出来,纸张十分拙劣,翻开来,只见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大小不一,十分潦草,此外,还画有许多奇怪的图案。   “就是它!就是这本书!”佘义叫道。   我和师父惊喜的对视了一眼,我们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佘义兴奋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了,伸腿踢脚,就像小孩儿一样。   师父忙道:“佘伯,先不忙看,我们抓紧出去,我总觉得这墓有点邪。”   “好…好…走…走…”   佘义嘴上笑着,却将那本书往油纸里面包。   这时候,我感觉到不对劲。   “佘老伯!”   我叫了一声,正要伸手去拉他,一股阴风袭来,紧接着,我眼前一黑,一个人挡在了我前面。   仔细一看,我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师父身上,因为,挡住我的不是别人,而是棺材里的那具尸骸。他浑身的烂肉一颤一颤的,背对着我们,似乎在看着佘义。   “佘伯!”   “佘老伯!”   我和师父同时喊道,然而,佘义却没有一点反应,‘嘻嘻’笑着,仍然蹲在那里包书。   看来佘义撞邪了,包括眼前跳出来的这具尸骸,一定都和那本书有关。要知道,佘义本身就是邪术师,连那老七都是他的徒弟,能让他撞邪的,那得是什么样的‘东西’…   我和师父都冒汗了,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看来,这座墓发生了某种变故,这应该是袁崇焕都不知道,也没有料到的…   突然间,那尸骸猛的转过了身。   我吓了一跳,往后一退,手电筒无意间照到了他的脚,我突然发现,他的左脚上穿的竟然是一只皮鞋!   之前他躺在棺材里时,我们的注意力全在他手里的盒子上,根本没往脚上看。   “你…你到底是谁?!”   向这么一个‘东西’发问,我自己先被吓到了,可是,直觉告诉我,眼前这具尸骸是有意识的。   果不其然,我问完以后,这具尸骸的嘴巴动了几下,似乎在回答我,只是,听不到一点声音,只能看到他脸颊的烂肉忽闪忽闪的颤动…   我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这时候,佘义已经包好了那本书,放进盒子里盖好,抱起盒子,朝那口棺材走去。   师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咬牙说:“冷儿,我缠住这个东西,你去阻住佘老伯,别让他躺进棺材里!”   说着,师父将我一推,飞起一脚朝那尸骸踢去。   “佘老伯!”   我冲上前,伸手去拉佘义,没一点反应,却险些被他带的摔倒在地。这时候,师父和那具尸骸已经缠斗在了一起,不时有烂肉飞溅到我身上,墓室里阴风阵阵。   眼看佘义离那棺材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我一闪身挡在了他前面。   一种强大的压力朝我迎面袭来,我毫不怀疑,佘义等下过来会从我身上踏过去,把我踩死,而我却休想阻得住他。   惊骇之下,我闭上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气,飞起一脚朝佘义踢去。   我听到‘咚’一下子,睁眼一看,那只盒子掉在了地上,佘义却已经停住了脚步。   “我…我这是怎么了?”佘义喃喃的说。   师父和那‘东西’还在打斗,听呼喝声,好像越来越吃力。我赶紧去帮师父,佘义回过神以后也冲了过来。   我们三个加起来才将那东西给制住,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道符,阴符贴了一身,他还在不住的抖动…   墓室里安静了下来,三人气喘的都像老牛一样。那盒子静静的躺在地上,谁也没敢再去触碰。   佘义点上烟袋锅,哆嗦着抽着两口。虽然有点呛人,却也把墓室里难闻的气味儿冲淡了不少。   “佘伯,你中的到底是什么邪术?”   师父也点上一支烟,静静的吸了一口。适才一番打斗,师父身上刮破了不少口子,头发乱糟糟,口袋里的烟盒也瘪了。   “这不是邪术,而是诅咒。”   “诅咒?”我和师父同时一愣。   “嗯,这座墓里有诅咒。”佘义朝四下里看了看,“也许是人为的,也许是天然形成的。总之,谁也带不走这本书,一旦拿到这只盒子,就会受诅,灵魂和肉身都会被困在这里,直到有第二个人接替,或者将盒子弄掉,才能脱困…”   “那这个东西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我指着地上躺的那‘尸骸’。   “活死人…”   我用手电照过去,只见那‘人’还在抖动,仔细看他脚上那只鞋,和我那晚挖出来的那只好像是一对。难道,这个人就是那盗墓贼?   如果佘义的话是真的,那么,地上躺着的这个,绝对不是纳兰元英,因为,给晨星‘牵魂’那晚,我亲眼见到了他的灵魂。那么,地上这人是谁?…   我忽然跳了起来,“啊哟!”   “怎么了?”师父问。   “你们不奇怪吗,这座墓里只有这一具半人不鬼的东西…”我指指地上那人,“那么,毛文龙呢?他的尸骸呢?!”   佘义和师父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这时候,我心底产生了一个无比诡异,毛骨悚然的念头,那就是,毛文龙也是个活死人,原本躺在棺材里,守着这只盒子。这个盗墓贼闯进来以后,替换了他,然后他就跑了出去…难道制造诅咒的便是毛文龙,他之所以哀求袁崇焕将《殡葬全书》与他合葬,是想借机等待重生?…   “佘老伯,这种诅咒能破吗?”   佘义摇了摇头。   “毫无疑问,诅咒一定和这本书有关。”师父指着那盒子,“我想,毛文龙当初肯定蒙骗了袁督师,在这本书里面做了手脚,而那手脚,就和这墓里的诅咒有关,毛文龙知道难逃一死,苦苦恳求袁督师将那本书与他合葬,目的是为了引发诅咒,等待重生…”   我点点头,师父的想法跟我一样。   师父继续说道:“所以,要想破解诅咒,就要从这本书里寻找答案。”   “可是,要怎么寻呢,只要一碰,就会失去控制。”我两手一摊。   二人沉闷的抽着烟,想着办法。《殡葬全书》就在眼前,可是,我们却没法带走…   我也向师父讨了一支烟,把手电放在地上刚点着吸了一口,我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手电光照射下的师父,竟然没有影子,身后是一片黑暗…照向佘义,也是如此,再照了照我,冷汗顺着脑门儿就下来了,因为,我也没有影子…   “不好。”佘义沉声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这个诅咒并非放下盒子就能破解…”   第两百二十三章 盒子(1)   “难道,我们都已经死了?!”我惊道,“不然的话,为什么会没有影子?!”   “不,我们没死。”师父说,“而是,全部都中了诅咒。”   “原来,只要动了那盒子,所有下到墓里的人都会被困在这里。”佘义指着远处那尸骸,“或许,只有这个东西才能出去…”   我走过去,用手电照向那尸骸,只见他躺在地上,也没有影子…   佘义一愣,“为什么连他也没有影子?”   这座墓离地面也就几米的距离,佘义刚才碰了那盒子,意识被控制,现在我们意识清醒,怎么可能走不出去?   我不信邪,走到盗洞底下伸手去拉那绳子,没想到,却抓了个空,我的手竟然从绳子上穿了过去。朝上面一望,我忽然看到了另一个‘我’,头朝下‘吊’在那里,正在和我对视,而盗洞口却已经不见了…   突然,师父出现在了上面那个‘我’的旁边,也一并‘吊’在了那里。我吓了一跳,一侧头,发现师父就在我旁边。   这时候,佘义也走了过来。   “我们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师父说,“即便有人进来,可能也看不到我们。”   “怎么会这样…”佘义喃喃的道。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走向那口棺材,伸手去摸,我的手从棺材上穿了过去。再试地上的陪葬物,以及墙上那副盔甲,同样如此。唯有墓墙上的砖,摸起来却是真实的…   除了我们身上的东西以外,其它仿佛全部都变成了虚幻的物体,我掏出一枚铜钱扔在地上,再去捏就捏不住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到过的最诡异的地方,遇到的最诡异的事。我已经懵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迷迷糊糊往地上一蹲,手一滑,手电‘骨碌碌’滚落在地。   我一惊,伸手去拿那手电,没想到,一下就拿在了手里。   “这个东西为什么可以拿起来?”   师父和佘义也很惊奇。%&*";   我心中一动,“师父,把你们的东西全部掏出来扔地上,看看什么能拿起来。”   那只包裹师父一直挎在肩上,刚才和那尸骸打斗时也没有摘,以便顺手抽法器或者符纸出来。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师父解开包裹,将里面的东西一倒,佘义把他的烟袋锅也扔在了地上。   结果,除了罗盘,其它什么也拿不起来。   “我明白了,凡是有磁场的东西,都会被困在这里!”师父指着地上那些拿不起来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没有磁场,但之前和人体接触,相当于是一个整体,一旦扔了就拿不起来了…”   我心里一片冰凉,照师父这么说,即使有人进来,说不定会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   “这不对!”   我忽然想到了纳兰元英的话,直觉告诉我,纳兰元英一定进过这座墓!而且,他最终逃了出去!那么,他是怎么逃出去的呢…   这样想着,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只盒子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当初和纳兰元英一起进的这座墓!…结果,那人被困在了这里,而纳兰元英却逃了出去!…为什么我会这样想,因为那人脚上穿着一只八九十年代流行的大头皮鞋…   我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   “什么?!”师父和佘义同时问道。   我脑袋里一空,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述,急忙稳住情绪,组织了一下语言。   “这座墓里,必须要有一具肉体,一个灵魂被困在这里,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我们都出不去…”我指着那只盒子,“比方说,如果刚才佘老伯带着这只盒子睡进了棺材里,我和师父就不会被困住,正如师父刚才说的,我推断,这种所谓的诅咒,应该是一种异变磁场,要有一个灵魂将它牵制压住,它才不会发作,否则,所有带有磁场的人和物一旦进来,都会被困在这里…”   “冷儿分析的有道理。”师父赞许的点点头,“其实说的简单一点,这是一种灵魂的互换和传递,毛文龙被困在这里,地上这人拿了盒子,换走了他,刚才,佘老伯拿了盒子,换走了地上这人…”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如果地上这人和纳兰元英一同进的墓,结果,这人做替死鬼换走了毛文龙,那么,纳兰元英的死,难道和毛文龙有关?…   佘义打断了我的思路,“按小张这么说的话,麻烦就出来了,本来我应该拿了盒子,‘传递’给另一个人才能解脱,而现在,那互相‘传递’的盒子,却掉在了地上…”   师父微微一笑,“所以,我们全部都被困在了这里,追根究底,这就是原因。”   “其实这倒没什么…”佘义摇头苦笑,“我活了一把年纪,早就赚够了,等下我拿起那盒子,你们就出去,可是,那《殡葬全书》你们却带不走了…”   我笑道:“佘老伯糊涂了,这地上有个半人半鬼的东西,等下把盒子还给他,我们就可以走了。”   “只怕,再给他,他却不肯要了。”   “那就硬塞给他,管他要不要…”   师父皱眉道:“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这盒子还能不能拿的起来?”   我和佘义同时一愣,这一点我们谁都没想。   “师父,如果诅咒真的是异变磁场的话,一定和这盒子有关,也就是说,这盒子也有磁场,应该能拿的起来的…对了!之前佘老伯不是将那盒子放在地上,之后又拿起来的么?!”   佘义一撸袖子,“我再试试。”   “我来吧。”我将他一挡,“我本事比较弱,容易对付,等下我如果拿起盒子,失去了控制,师父和佘老伯就把它从我手里踢下来…倒不是我怕死,我们好容易找到这本书,除非万不得已,实在没办法,才能将它丢弃在这墓里…”   不容师父答应,我就走了过去。   “冷儿要小心。”   我点点头,挽起袖子,那盒子静静的躺在地上,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我的心‘扑通通’的跳着,缓缓伸手过去…还剩最后寸许多远时,我咬着牙一闭眼,猛的一抓…没想到,却抓了个空!睁眼一看,我的手‘钻’进了盒子里,那盒子根本就拿不起来!   师父和佘义二人过来试了试,也是如此…   “佘老伯之前之所以能拿起来,是因为他的手一直直接或者间接的没有离开里面那本书,而不是盒子。”师父说道,“这么看来,就是那本书在捣鬼!”   诅咒这种东西不是邪术,而且牵扯到磁场之间的复杂关系,无论道术还是阴术都破解不了的,更何况,除了罗盘以外,我们所有的法器根本就拣不起来。想要破解,必须要找到诅咒的‘根源’…   我们用尽各种办法,折腾了好久,就是拿不起那盒子。这下完蛋了,到时候,晨星和向风他们见我们久久不回,肯定会找过来,他们知道这地方。届时,他们进不来还好,万一闯进来,都会被困在这里。佘义不吃不喝都死不了,而我们顶多也就能撑一个礼拜…   怎么办?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佘义烟瘾犯了,烟袋锅在地上拣不起来,只好向师父讨纸烟抽(师父只把包裹里的东西丢在了地上,烟和火都在口袋里)。他的手又枯又瘦,根本夹不稳纸烟,只能用兰花指捏着,看的我直想笑…   “别急,如果这诅咒真的是毛文龙人为弄的,总会有办法破解的。”师父安慰我们道,“先休息一下,慢慢再想办法。”   佘义说纸烟没劲,两口抽完一支,五分钟不到盒里剩下的烟就没了。我心绪烦乱,走到那‘尸骸’旁边,蹲了下来。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还有,你认识纳兰元英,对不对?你们当年在这里究竟遇到了什么?”   那尸骸只是在那里发抖,身上的烂肉散发着怪味儿,一颤一颤的。   忽然间,我感觉不对劲,这人身上的肉都没有烂完,为什么衣服却烂完了?难道他光着腚,只穿一只鞋进墓的?没这道理啊…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师父和佘义,二人走过来,仔细研究起这具‘尸骸’。   片刻,佘义突然道:“这人的皮好像被剥了!”   第两百二十四章 盒子(2)   剥皮?!…我吓了一跳,猛一下子,我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然而,那个‘念头’只是电光火石的在我脑海中闪了一下,再去捕捉,却捕捉不到了…   “你们看。”佘义指着那人,“按照正常的腐烂规律,筋肉会贴合在骨头上,不会像油炸了似的全部爆开,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的皮没了…”   地上那‘人’似乎在肯定佘义的话,拼命的抖了两下。我心道,这人也真够悲催的,做了别人替死鬼不说,皮还被剥了…   “糟了!”   “怎么了?”   我们看着师父。   “我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师父说,“会不会,在他之前从棺材里跑出去的那个‘活死人’,穿上了他的皮?”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毛文龙逃出去以后,变成了他的样子?!”   “有这种可能。”师父说,“人皮经过特殊硝制以后不会腐烂,也许,裹在身上会有瑕疵,但是,只要穿上衣服就看不出来了…”   如果真像师父说的,那也太恐怖了,想一想,有一个‘穿’了人皮的活死人在外面游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现实版‘画皮’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人脱困以后,应该会效仿前者,剥他‘替身’的皮。”佘义说,“小冷之前如果没有阻拦我,等我躺到棺材里以后,说不定他就要动手了…我们试一试就知道了,我躺在地上,你们放开他,看他有什么反应…”   “佘老伯…”   佘义朝我挥手一笑,“我们刚才能制住他,等下也能制住。”   待佘义躺好以后,师父将那‘尸骸’身上的符纸揭下来,小心解开绳子。   刚把绳子一抽,他就‘腾’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放下手电,和师父一人握着绳子的一端,警惕的看着他,然而,他却并没有朝我们扑过来,而是伸着脖子,似乎在嗅什么东西,一片烂肉搭在了鼻子上,被他用‘手’撩到了一旁,看着即恶心又滑稽…   片刻,那人似乎从脖子里发出一声低吼,掉头朝佘义扑去。   “上!”   我和师父一抖绳子,冲上去将他套住,一拉就拽了过来,差点撞到我身上。他并不还击,而是拼命挣扎,‘呜呜’连声,好像带着一种哭腔。   “再试一次!”佘义喊道。   师父一松绳子,他又朝佘义扑了过去。   “***,想剥老子的皮?”   佘义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飞起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我们三下五除二捆了个结实,贴上符纸,他又在地上抖动起来。   师父长呼一口气,抹了把汗,“果然是这样。”   “麻烦大了。”我嘟囔道,“那毛文龙如果穿了他的皮跑出去,到现在最少也十年了,他会去了哪里…”   “关键的问题是,这人是谁,如果是熟悉的人,说不定,毛文龙就潜藏在我们身边…”师父说。   “难道是萧山?!”   师父一愣,摇了摇头。我也想到,不会是萧山,不然的话,萧山就不会四处找《殡葬全书》了,那这人是谁?可惜,他的舌头已经烂掉了,不会说话…对了,他应该会写字!   想到这里,我又摇了摇头,之前为了拿那盒子,这人两只手的手指都被佘义给掰断了。而且,一放开,他就像疯狗一样乱扑,就算手没事,也不会乖乖的坐下来写字…唉,不能说话,不能写字,烂成这样,皮还没了,怎一个苦逼了得…   忽然间,之前那个念头再次闪了出来,被我一下子给捉住了。   我一拍大腿,“师父,你还记不记得那相框?”   “相框?”师父眉头一皱。   “那个…那个…那个人皮相纸!”   “你是怀疑,这人的皮被做了相纸?”   “你想想,纳兰元英从这墓里跑出去以后就死了,之后办丧事,然后就有了那遗像,晨星说,萧山把照片给了一个人,让他拿去放大做遗像,那个人一定有鬼…”   “没错,这个是关键。”师父眼睛一亮,随后叹道,“可惜,星儿不记得他是谁了。”   “我怀疑,那人可能就是从墓里跑出去的毛文龙,就算不是,跟毛文龙之间肯定也有某种关连…”   墓室里又安静了下来,我心念急转,莫非,毛文龙跑出去以后,将这人的皮一部分裹在了身上,一部分拿去做了相纸?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唉,先别研究人皮了。”佘义愁眉苦脸的说,“还是抓紧想办法出去吧,小冷,你这光筒都快不亮了…”   佘义管手电筒叫光筒。   可是,想要出去又谈何容易?我们和那盒子不在一个空间里,根本就拿不住,除了手电筒发出的光可以‘穿梭空间’,照在那盒子上。看样子,除非我们也变成光才能出去…   师父的表还在走着,因此,我们这次和在‘古岭镇’遇到了结界完全不同,这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空间。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上午的九点多钟了,外面天已大亮,而这墓里还是黑乎乎一片。为了节约用电,我关掉了手电筒。   “我们必须要想办法拿到那盒子。”师父说,“也就是说,我们要找到一种,可以穿梭于两个空间的东西,帮助我们。”   “除了光。”我苦笑道,“光能照到那盒子,可是,它没法帮我们拿起来。”   “我想到一个主意。”佘义说。   “什么?!”   “即然必须要一个人的鬼魂留在这里,才能破解诅咒,我想,鬼魂一定能够穿梭于你们所说的那什么空间…”   “佘老伯的意思是说…”   “很简单,我们中有一个人死去,鬼魂钻进盒子里,一定能够破解诅咒。”   “有这种可能。”师父说,“鬼魂所带有的磁场,和阳间所有东西的磁场都不相同,我们死后,鬼魂应该能从我们现在被困的这个空间里脱离出去。”   佘义笑道:“不是我们,而是我…”   “佘伯!”   “佘老伯!”   我急忙打开了手电筒。   “呵呵,我活了三百多年,也该死了。我的鬼魂如果能附在书上,压住诅咒,不会找什么替身,你们不仅可以出去,就连书也能一起带走。到时候,我就与《殡葬全书》同在。”   “要死也是我死!”师父说。   “不,我死!”我急忙道。   佘义笑了笑,用饱含爱怜的眼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师父。   “好孩子,你们都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我活了三百多年,了无遗憾,是时候去了。老爷说过,那书不属于人间所有,如果用它来破解千年诅咒,会遭天谴,那么,就让我来承担。以后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佘伯!”   “佘老伯!…”   佘义眼睛一瞪,“我主意已定,看哪个敢阻拦我!小张,你道术虽然厉害,但是,如果相拼,敌不过我练了三百年的阴术。”   “佘伯…”师父也已经掉泪了。   “呵呵…”佘义仰头笑道,“我一个大明朝的人,居然活到了现在,并且享受了一段时间你们所谓现代人的生活,足矣…”   说着,佘义扬起手,正要往自己胸膛插落,就听‘扑通’一声…   我吓了一跳,佘义一愣,也停住了手。回身用手电一照,一个女孩儿趴在地上,正是晨星…   “晨星!”   我急忙冲了过去,一把将她抱起。   “阿冷,这里,这里怎么这么黑?”晨星撩了撩头发,朝四处张望。   我心底一凉,晨星也被困在了这里。   “你怎么来了?其他人呢?”   晨星说,向风好像找到了凌志飞的踪迹,前去追他了,那几个女孩儿都在住处。晨星见我们久久不归,心里忐忑,跑过来看…   “唉…”佘义摇了摇头,“你也被困在了这里,不过不要紧,等下你们就能出去了…”   “不对。”   师父沉声道,一把从我手里抓过手电筒,冲晨星一照,我骇然发现,晨星竟然有影子…   第两百二十五章 盒子(3)   “你…你…”   “怎么了?”晨星惊恐的看着我。   “你怎么会有影子?!”   我们三人都愣住了,晨星回头看了看,一脸疑惑,“对啊,有影子啊…”   “星儿,你看。”   师父深吸一口气,用手电照了照我,然后又照了照佘义。   “啊!”晨星往后退了一步,“你们…”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都没有影子…”   “这个女娃儿难道可以穿梭那什么空间…”佘义怔怔的说,眼睛一亮,“小冷,你抓住她的手。”   我虽然不明何意,但还是按照佘义的要求,牵住了晨星的手。   “小张,你再照一下她!”   师父用手电一照,我惊奇的发现,晨星的影子没了!   “小冷,你再松手。”   我和师父都已经明白了佘义的意思,果不其然,待我松手以后,晨星又有了影子…   佘义眼中精光暴射,直直的盯着晨星,阴沉的说:“女娃娃,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懵了,佘义和地上那‘尸骸’,两个活死人都没有办法‘穿梭空间’,为什么晨星可以?突然间,我想到了‘灵光寺’那和尚的话,难道晨星,真的不是人?!…   “我…我是晨星啊…”晨星脸色发白,咬了咬嘴唇。   “哼!”佘义冷哼了一声,“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趴在小冷的背上,我冷不丁一看,看到你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当时我就奇怪,专门找小冷说过,我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现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我…”晨星看起来也懵了。   师父和佘义像审犯人一样看着她。   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一把抓住了晨星的手。   “她是有温度的,她就是晨星,你们看,你们看啊!…”   师父目光一和,“我也相信…星儿,你仔细想想,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异常的感觉…”   晨星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不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用手一下一下抠着自己的腿,佘义第一次见到晨星是在什么时候?对了,是在死人沟,我背着晨星去寻找魂魄,那么,之前呢?…陈家祠堂!萧山把晨星弄到了陈家祠堂里!…当时晨星失了一魂两魄,没有力气…   “晨星,你仔细回想一下,那次你被萧山弄到陈家祠堂里以后,发生了什么?!”   “陈家祠堂?”晨星一愣,“陈家祠堂…陈家祠堂…当时…我迷迷糊糊晕了过去,然后,我感觉有一个人进了祠堂里,好像对我说了一些什么…”   “没错!”我在腿上一拍,“当时你对我说过!师父,她真的是晨星,她是无辜的!之所以会这样,一定和在陈家祠堂那天有关!”   “不管怎么说,她的体质已经不同于一般的人了,具体原因,到时再去考量。”佘义指着地上,“女娃儿,你试试,看能不能拿的起这把桃木剑…”   “嗯…”   晨星点点头,俯下身,一伸手就拿了起来。   “呵呵…”佘义苦涩一笑,“看样子,是老天爷派你来救我们的,小冷,你牵住她另一只手,看能不能把桃木剑接过来…”   我照着佘义的话,很轻易的就做到了,拿着桃木剑,我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佘老伯,你的意思是,让晨星去拿那盒子?”我问。   “没错。”   “可是,拿到之后呢?”   “拿到之后…”   “拿到之后,我用针封住脉络,定住我的魂魄,从星儿手里把盒子接过来,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被控制,揭开诅咒的真相。”师父说。   “师父,你是说,扎定魂针?那样你会折寿的!”我惊道。   师父微微一笑,“折点寿没什么,总比我们之前那个办法好。”   “那让我来!”   “不,你的定力没有我强。”   佘义叹道:“可惜,我不懂道术,而且,那定魂针对我不起作用,我的体质,也早跟正常人不一样了…”   师父目光如电,“星儿,帮我把地上的针夹拣起来…”   师父接过针夹,抽出一根针,正要往身上扎时,被佘义给叫住了。   “且慢!”佘义说,“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等这女娃拿起盒子再扎,就算她被控住,我和小冷也能将她制住…”   “也好,星儿,你准备好了吗?”   晨星点点头。   “去吧…”   我眼睁睁看着晨星一步步朝那盒子走去…气氛极度压抑,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窒息而死,我可以感觉到,师父和佘义也很紧张…   晨星来到那盒子跟前…我心脏已经快停跳了…晨星俯下身,纤细的手指朝那盒子伸去…越来越近…终于,晨星触到了那盒子,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缓缓的拿了起来…   我两腿一软,差点栽倒,身上的汗像下雨一样。   “星儿,怎么样?”师父沉声道,一步跨到近前。   晨星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晨星,你怎么了?!”   我吓坏了,和师父在同一时间伸手去拉她,没想到,却同时扑了个空。我们的手,从晨星身上穿了过去…   就在三人都吓愣了的时候,晨星突然转过了身。   “我…我很好。”晨星面无血色,“咦,你们,你们怎么了?”   “快扔了那盒子!”佘义叫道。   “啊!”   晨星一松手,那盒子‘嗵’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毛文龙,**你奶奶,你搞的这是什么?!”   “冷静!”师父一把拉住了我。   佘义突然一拍手,‘哈哈’大笑。   我们都被他笑傻了,呆呆的看着他。   “骂什么!”佘义笑道,“晨星不受空间限制,她可以拿到这盒子,而且不被控制,那么,她就可以将这盒子从墓里带出去,只要盒子离开这墓,我们应该也就能脱困了!”   “是啊!”我一喜,心里却‘咯登’一下子,“可是,万一我们脱不了困怎么办?”   “试试再说,晨星,把盒子拣起来,然后试着从墓里爬上去…”   晨星依言拣起盒子,走到盗洞底下,伸手去抓那绳子…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晨竟竟然抓了个空…   晨星毫没防备,一惊之下,差点摔倒,‘砰’,盒子再次掉到了地上。我伸手去扶她,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手再次从她身上穿了过去…   我已经彻底快要崩溃了,连骂毛文龙的心思都没有了…   “糟了!”师父说,“竟然有三个空间!外界,我们,还有这盒子,处在三个不同的空间里!星儿拿了盒子,结果被带了进去,这个空间星儿只可以进,却不可以出…”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我们知道,宇宙共有十一维空间,我们人类生活在三维空间里。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是由无数小空间共同组建的,在这些小空间与小空间之间,存在着无法看到的缝隙,叫作‘空间裂隙’,据说,如果有一种难以想像的巨大能量将这种裂隙炸开,会形成一个洞,叫作‘虫洞’,这就是物理学上著名的‘虫洞理论’!…   难道说,这座砖墓里困住我们的这种诅咒,并不是异变磁场,而是一种巨大的能量,‘迫’开了‘空间裂隙’,将我们置进了‘虫洞’里?无法可想…   “没办法了。”佘义摊了摊手,“只能用我们之前那个办法。”   我和师父愣愣的回过神,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说,我还是要死。”   “不!”师父忙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师父看了看晨星,“星儿,现在,只有,也只能靠你了。”   “我?”   “嗯,打开盒子…”   第两百二十六章 盒子(4)   诡异的墓室,恐怖的盒子…   我们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异次元’的封闭环境里,所遇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我、师父、佘义、地上那‘人’、身上的东西,还有带有磁场的罗盘,我们处在一个空间里;晨星和那盒子处在一个空间里;地上的东西,以及外界,处在另一个空间里…三个空间!这三个空间里的人和物,互相都无法触及对方,只有‘声音’和‘光线’可以传递,我们眼睛里所看到的对方,应该只是‘影像’而已…   我们把镜头往前推一下,当我把那只盒子从佘义手里踢到地上以后,这诡异的一切就发生了,也就是说,根源就在这只盒子,或者,盒子里面的书上…   “星儿,打开盒子。”师父说。   “打开…盒子?”我一愣。   “没错,我们都被这一切给弄傻了!”佘义说,“即然是这本书在捣鬼,我们虽然碰不到,但眼睛却可以看的到,只要晨星把书拿出来给我们看,不就能找到诅咒的根源了么?…晨星,打开盒子!”   “嗯。”   晨星蹲下身,刚要伸手过去。   “慢着!”   三人都看着我。   “佘老伯先前是因为碰了这本书,然后被控住的,晨星之前只是触碰了盒子,万一她拿到书以后也被控住,而我们却接触不到她,没法将书从她手里弄下来,怎么办?”   我一口气讲完我心里的忧虑,师父和佘义讶然的对视了一眼。   “不会的。”师父说,“如果星儿被控住,那么,说明她牵制住了诅咒,便会回到先前那种一对一的灵魂互换状态,到时候,我们眼前这一切诡异的事端都会消失,回到现实世界里。”   “是哦…”   我挠了挠头,手电筒的光突然一黯,变成了昏黄的颜色。   “糟了,要没电了!”   我急忙取出电池,用牙使劲咬了咬,装回去以后,比先前亮了一些。   “事不宜迟,必须要赶在没电之前找出根源。”师父说。   在我们三人的注视下,晨星缓缓打开了盒子,我心里拼命祈祷,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那油纸包静静的躺在盒子里,似乎在向我们示威…   “先把它倒在地上。”佘义说,“检查一下盒子,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嗯…”   晨星把盒子一歪,那油纸包‘砰’一下落在了地上,我的心差点蹦出来。   翻过盒子两面,我们仔细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这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铁盒子。   师父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打开油纸包。”   “嗯…”   晨星紧张的胳膊都有些僵硬了,当她把手朝那油纸包伸过去时,我再不敢看了,我怕我的心脏会骤停,或者血管会爆掉…   我闭着眼睛,听到‘嗤’的一声响,我感觉是自己的皮肤被撕裂的声音。那种‘嗤嗤’的声音包裹着我,仿佛持续了足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紧接着,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怎么了?!…我缓缓睁开眼,只见师父他们就像木雕一样,僵直的站在那里,紧紧的盯着晨星手里的那本书。   我突然发现,那本书和先前相比似乎有些不同了,可是,我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原来如此…”师父说,“这本书竟然是用人皮做的!”   我浑身一颤,没错,之前我们没有往人皮上想,只是感觉这本书的纸张有些拙劣。现在,看那纸张‘干巴巴’的样子,以及粗糙的纹路,不是人皮又是什么?!   “难道,诅咒就和这人皮有关?”我疑惑道。   一想到诅咒,我猛然醒觉。   “晨星,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   晨星抬起头,这本书竟然对她不起作用。   “现在看来,那人皮相纸,应该就是毛文龙弄的。”师父说,“这个人并不简单,我想,他当年蒙骗崇祯,投靠皇太极找这本书,除了邀功请赏以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可是,老爷怎么没发现这个手抄本不对劲呢?”佘义说。   “其实我们是先入为主,那人皮相纸当时我看了许久都没有想到是人皮。”师父说,“我想,这个手抄本在当年看起来并不像现在这么拙劣,袁督师纵然发现纸张奇怪,也没往深处考虑,再说,毛文龙已死,这本书随他下葬以后,将会永不见天日,是什么做的并不重要…”   “应该是吧…”佘义喃喃的说,“可是,这本书为什么会控不住晨星呢…”   “星儿,把书翻开。”师父说。   随着晨星修长的手指不断的捻动,纸张一页页被掀开。我们凑前去看,只见这本书前面记载的都是些布阵、降魔、修道的法术,那些图案所绘的则是奇门遁甲,还有各种模拟的道符…总之,包罗万象,博大精深,有些东西和师父教我的一样,然而,大部分都是闻所未闻,非一时间所能理解的…   师父显得很激动,衣角微微有些颤抖。翻到又一页时,那文字突然一变,变成了形状怪异的怪文,就和袁村的牌坊,以及在那座‘邪墓’里得到的竹简上的怪文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这里的记载,多了一倍都不止!   我手心里一热,这就是那高人当年从远古化石上得到的文字,破译以后,可以得到长生不老的秘密…那‘坟中子’,也就是古岭镇那晚要嫁给师父的‘阴阳人’,说的没错,那高人传给他的,的确不是完整的部分…   这些文字总共有两页,再往后翻,所记载的东西就很诡异了,各种养毒蛇、毒虫、阴胎…等等的方法,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骷髅阵图案,虽然笔法十分粗劣,但看起来仍然透着森森的鬼气…   “这是阴术。”佘义说,“我手上有全本,和这上面记载的一模一样…”   整本书里,所有的文字和图案笔法都很笨拙生硬,看起来应该正是出自毛文龙那样的武将之手。   可是,无论左翻右翻,这书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么,诅咒是从何而来的呢?…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弱,所有人都焦急起来,师父指挥着晨星越翻越快,想从中找出异常的东西,却是徒劳无功。终于,手电筒的灯泡就像一只虚弱的萤火虫,生命之火缓缓熄灭,墓室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看来,我们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师父无奈的笑了笑。   “我想,那诅咒应该是一种无形无质,看不见的东西。”佘义说,“还是用之前那个办法吧,我死了以后,魂魄附在书上,一定能克制诅咒。”   “那是下下策,万不得已的办法。”师父说,“手电没了,咱还有打火机,我再照着仔细找找,不管是什么诅咒,只要是人为的,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佘义苦笑道:“我现在开始怀疑,这诅咒是不是人为的了…”   ‘啪’,师父打着了火机,火光映着他坚毅的脸。   “星儿,再翻一遍。”   晨星的脸光洁的就像一面镜子,打火机的火苗儿投映在她脸上,不断的跳动着。   看着看着,我不由痴了,很想变成光,陪在晨星身边,就算被困死,也不要待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   晨星低垂着头,静静的翻着书…忽然间,我产生了一个奇特的想法。   “师父,如果把这本书烧了,是不是就能破解诅咒了?!”   三人听了我的说法,都愣住了。   “好办法!”佘义道,“俗语说,灰飞烟灭…”   “如果诅咒真的和这本书有关,烧了它应该能破解。”师父说,“那这本书,唉,烧吧…”   “烧!”我猛得站了起来,“啊哟,可是,要怎么烧?晨星没打火机啊!”   三人面面相觑,晨星站起身,突然从口袋里掏了个东西出来。   “我有打火机…”   第两百二十七章 血咒   “你怎么会有打火机?”我惊讶的问。%&*";   晨星微微一笑,“前两天去老宅里给我父母上香时,我随手把打火机放进了口袋里,忘了还你,这几天下雨,衣服一直不干,因此没换…”   没错,这正是我的打火机!   “看来是天不亡我们!”我喜道。   “星儿,烧吧。”师父挥了挥手,“看来这是天意,是老天不让我们得到这本书。这里面记载的道术玄奇深奥,没有一两个月时间根本参悟不透的。佘伯那方法万一没用的话,等于白白送死,到时候破解千年诅咒,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晨星用两根手指捏住那本书,轻轻提了起来,先空打了几下打火机试了试火。   “等一下烧。”佘义说。   “嗯?…”晨星俏脸一扬。   “一张一张的烧。”佘义说,“万一那诅咒并不是跟整本书有关,而是在某一页上,全部烧了就太可惜了。”   “不错。”师父说,“那就从后面往前面烧,那些记载‘阴术’的部分对我们没用,而且,佘伯手上有。”   那人皮做的纸看起来韧性很强,晨星费了很大劲才撕了一张下来,打着火,缓缓凑了过去。火光摇颤,刚一凑上去,那纸便‘轰’的一下燃了起来,晨星吓了一跳,一松手,那纸便‘噼哩啪啦’的朝地上坠去,青烟升腾,我们可以感觉到刺鼻呛人的烟雾,那是一种烧头发的气味儿,这说明,烟雾也可以‘穿梭空间’…   第一张烧完以后,我伸手去抓晨星的手腕,还是抓了个空。   “再烧!”佘义嘴角抽搐了几下。   这本书足有一百多张,每张正反两面都记的有字,道术和阴术篇幅差不多,也就是说,记载阴术的这部分差不多有五六十张。   每烧一张,我就伸手试一试,眼看着一张一张烧下去,地上已经积了不少灰,而我们和晨星却还是处在不同的空间里,佘义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这时候,我产生了新的恐惧,“万一我们推断的不对,这本书烧完了,还是出不去,怎么办?”   “那就看天意了。”师父微微一笑,“如果老天非要我们留在这里,那就没有办法了。”   又烧一会儿,阴术那部分已经烧完了,借着地上未燃烬的纸的火光,只见晨星额上盈满了细汗,亮晶晶的。再接着,就该烧那些怪文了。   “还要不要烧?”晨星问。   师父脸颊一紧,“烧!”   “嗯…”   晨星点点头,去撕第一张怪文,没想到,连撕了好几下都没撕下来。   “怎么会这样?”晨星疑惑道。   “这纸有问题。”佘义说,“诅咒可能就在这里!”   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盯着这张纸,仔细辨别,对比之下,它好像比其它的纸稍微要厚一些,另一张记有怪文的纸也是一样,然而,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它异常的地方了。   我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星儿,想办法把它撕下来。”师父沉声说。   晨星左扭右扭,可无论如何,那纸就是撕不下来。最后,晨星把剩下的半本书踩在地上,用两只手抓住那张纸,猛力一拉,就听‘吱’的一声,紧接着‘吱吱吱…’,在一种类似于金属摩擦的刺耳声中,那张纸被晨星撕在了手里…足有一分钟,时间仿佛定格了…   “烧!”师父一咬牙,打破了沉寂。   晨星已经紧张到打不着火机了,急的连咬嘴唇。大家不要怪她,在当时那种诡异到无比,而又压抑到窒息的氛围下,换作是我也会那样…   在师父的连连疏导下,晨星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终于打着了火。淡蓝的火苗儿,缓缓的…缓缓的…靠过去…接触…那纸…并没有燃…   不燃!!!!   “星儿,烧中间试试!”   我无比钦佩师父,当我们,包括佘义都不知所措的时候,他还能保持绝对的理智和冷静。   晨星已经吓呆了,吃师父这一喝才回过神,僵硬的把打火机朝那纸的中间移去…这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纸开始起了变化,一个暗淡的影子就像从纸里面钻出来似的,缓缓显现,纸的颜色开始变红,渐渐的,那影子由模糊到清晰,我们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腥红腥红的手印…血手印!   那手印就像被封固在纸里的,但是,它又好像具有生命,活的一样,想要从里面钻出来…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烫到了手,打火机从晨星手里‘砰’一下掉落在地。师父急忙打着自己的,再去看时,那张纸也掉到了地上,里面的手印并没有消失,而是更红了,晨星双手抱胸蹲在一旁,浑身都在发抖。   “晨星,你有没有事?!”我急忙问。   晨星不出声,只是拼命摇头。   “这…这…”佘义颤声道,“血咒!这是血咒!”   “血咒,是什么?”师父问。   “阴术里的!”佘义说,“阴术师和人相斗不敌,如果临死前拼尽最后一口气力,把自己的血按在对方身上,就会留下血咒,死后将变成极煞的厉鬼,永远缠住对方,这是一种极为恶毒的诅咒,阴术师采用的是同归于尽的办法,自己也将永不超生…”   “这么说,是毛文龙下了血咒在这本书里!”我惊道,“难道,他在得到《殡葬全书》之前就会邪术?!”   “应该是的。”师父说,“道术和邪术已经在世间流传了几千年了,《殡葬全书》只是记载了最全面的道术和邪术…”   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幅无比诡异的画面,袁崇焕杀死毛文龙以后,他一转身,地上毛文龙的无头尸体突然伸出手,将自己的血拍在了这本书上,当袁崇焕转身拣这本书时,血已经被纸张吸收,看不见了…我不得不佩服我的想象力,事实当然不会是这样,不过,如果是像佘义所说的血咒,那么,这书上的血一定是毛文龙临死前弄上去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弄血咒在这本书里?”   “事实明摆着。”师父说,“他想在死后重生,所以留下血咒在这些古怪文字里,并且苦苦哀求袁督师将书与他合葬在一起。”   “可是,后来却发生了变数。”佘义说,“毛文龙万万没有想到,他并没有重生,而是鬼魂被困在了这座墓里,一晃就是数百年,直到另一个人进来,将他给换了出去,应该就是这样了…”   “他的鬼魂被困,难道和外面布的那两个阵有关?”我问。   “不,那两个阴阵只是从外面进不来,从阵眼里很容易出去,无论阳人还是鬼魂。”   “现在我们分析一下。”师父说,“毛文龙一定是无意间触犯了什么,所以被困,这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会是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他把血咒下在了人皮上?”   师父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对了,我想,袁督师其实理解错了,《殡葬全书》之所以不属于人间,主要是因为它里面含有这些可以令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怪文,这些文字,根本不属于这个轮转,而这些道术和阴术,却是当年那高人自行研创的…这些文字本身就含有诅咒,那千年女尸,以及山里跑出来的‘东西’,都是因为它才出现在人间的。我想,会不会是,毛文龙误打误撞,下了血咒在这些文字里,因此,产生出了一种新的,非一般的诅咒出来?”   我已经听的呆了,这是什么,基因组合吗…   第两百二十八章 脱困   师父的分析虽然匪夷所思,却也不无道理。这时候,晨星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师父命晨星撕下另一张写有怪文的纸,用打火机一烧,又一只血手印显现了出来。这是一只左手,刚才那个是右手。   根源已经找出来了,我们之所以被困在这座墓里,就和这种东西有关。现在已经很明朗了,佘义之前翻书的时候,碰到了这两张纸,结果被控住了,地上躺着的那人当年应该也是如此…   “这已经不是血咒了。”佘义说,“或许真的是小张所说的那样,发生了变异,不知道变成了什么诅咒…”   “我好像想到了点什么…”师父说。   我们怕扰乱师父的思绪,谁也不敢说话。   片刻,师父打燃火机,“跟我来。”   我们跟着师父,来到那具‘尸骸’旁边。我本来已经饿的两眼冒光,一看到这人,胃里一阵反酸,顿时不饿了,只是不知道师父叫我们来看他做什么。   师父一下一下打着火机,墓室里忽明忽暗的。   “我们都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师父沉声说。   “嗯?”   所有人都一愣。   “这人也是活死人。”师父指着地上那人,“佘伯你检查一下,看他身体里,有没有上古时代的那种‘东西’。”   虽然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它在佘义的身体里呆了三百多年,凭感觉以及各种表象特征,佘义可以分辨的出。   佘义在那人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又掰开他的嘴查看了一番,起身摇了摇头。   “没有…”   师父微微一笑,“我们中的根本就不是诅咒。”   “不是诅咒?”   “没错。”师父点点头,“原来,毛文龙无意间破解了长生不老的秘密。”   “师父是说…”   “真正的长生不老,而又不弄出上古的那种东西在身体里,变成怪物,答案就在这里。”师父缓缓说道,“灵魂互换…只有一个人的灵魂被困住,另一个人才能永生,然后,被封困的那个人等到再有一个人来替换他,如此,一直延续下去…这就是长生不老的秘密。”   “有道理!”佘义猛一哆嗦。   “我们先前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只盒子,还有里面的书上,其实我们都错了。”师父说,“我们之所以被困在这里,并不是进入了什么三个空间,而是因为我们打破了这个规律。地上这人替走了毛文龙,佘伯替走了地上这人。而佘伯本来应该被控住,永远留在墓里的…”   “我明白了!师父的意识是说,如果佘老伯没被控住,而从墓里逃了出去,那么,地上的这个人就会死!”   “没错。”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么,打破了规律,毛文龙会不会死呢?”   “不好说,我想可能不会…”师父说,“现在,答案已经出来了,我们被困在这里,根本就不是中了什么诅咒,而是因为地上这个人!这座墓,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这人一直被困在这里,久而久之,这墓里便会充满他的怨念。是他用怨念制造了一个虚幻的多维空间出来,而我们的注意力,却一直在那个盒子上…”   顿了一顿,师父继续说道,“大家都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们可以可以触摸到墓墙,因为他的怨念被局限在这墓室里;为什么我们可以闻的到气味,听的到声音,因为,他通过怨念,只能忽悠我们的眼睛;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怨念对星儿好像不起作用,直到星儿接触了那盒子以后,她才变的和我们一样,所以后面会受怨念的控制,走不出这座墓。地上这人害怕那盒子落入我们手里,或者是害怕穿帮,因此给我们制造了和星儿不在同一个空间的幻觉。而那盒子却仿佛和星儿连成了一脉,无论怎么掉地上,星儿都能拣的起来,不受幻觉的控制…”   师父话的丝丝入扣,没有一点逻辑上的错误,但是,我已经快听晕了。不过,马上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师父继续说道:“这种幻境,并不是冷儿从佘老伯手里踢掉盒子以后产生的,而是我们将这人制伏以后。他不是我们对手,所以制造幻境,目的是为了逼的我们其中一个人自杀,鬼魂附到盒子里的书上,这样他才能脱困,而我们,却没有想到这一层,一直认为是诅咒,其实困住我们的,是自己的心…这么一来,就简单多了!”   师父一口咬破食指,在自己印堂点了一下。   “星儿,闭上眼睛,站着别动!”   师父说完以后,并没有朝晨星走过去,而是朝另一方向,跨出几步,师父虚点一下,我听到晨星‘啊’的一声。与此同时,晨星手里的打火机一灭,我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感觉一个人来到了我旁边,紧接着,我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冷儿,闭上眼睛!”   随着印堂上一凉,我忽然有了光感,睁眼一看,刺眼的阳光从盗洞口射下来,整个墓室里的景象一目了然。四顾一望,我立时目瞪口呆。   晨星竟然从我的正前方跑到了左前方,而她却说自己一直没动。   再看地上,我们扔的那些东西除了一把桃木剑,还有几枚铜钱以外,其余大点儿的东西都不见了,不知怎的全部跑到了墓室的角落里,而那口棺材也移了位置。师父说,我们最初把东西扔到地上以后,那人只是通过怨念扭曲光线使我们产生了视觉偏差,后面怕我们踩到,因此又用怨念神不知鬼不觉的移了位置,我们眼睛所看到的,都是怨念制造的虚幻影像。其实,罗盘,手电,他应该也能移动,为了误导我们,因此让我们拣了起来…至于那桃木剑,应该是误打误撞,没被移走,这墓室的地面高低不平,即便忙乱中踩到,因为视觉偏差,谁也没注意到,偏巧,佘义让晨星拣的就是它…   我觉得师父关于桃木剑的说法有点牵强,忽然想到,如果晨星最初下到墓里来时,这种怨念对她不起作用的话,那她为什么也看不到光,说这墓里很黑呢…   我瞥了一眼晨星,然后又瞥了一眼地上那人,发现他不像先前那样一抖一抖的了,而是躺在那里动也不动。   “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个活死人是谁。”师父说,“但我感肯定,他具有相当高的智商。”   师父话音刚落,那人就像炸尸一样‘腾’一下跃了起来,随后‘嘣’的一下挣断了绳子。   “小心!”   师父一把抄起桃木剑。   这时候,那人没像之前一样扑向佘义了,而是朝晨星扑了过去。看来,他之前是装的,对了,他能听到我们说话!   师父比他先到,挡在了晨星前面,横剑一砍,那人猛的一闪,又朝我扑了过来。正当我不知所措时,佘义飞起一脚,‘咯叭’一声,那人的胳膊被踢断了一根,紧接着,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吼,和佘义扭打在了一起。   忽然,我感觉脚腕一痒,低头一看,那半截胳膊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过来,想要抓我的腿,因为没有手指抓不住,一挠一挠的。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怪叫一声,跳起来便踩了上去,‘咯叭叭’一阵响,被我踩成了好几截。   那‘人’就像疯了似的,虽然只剩下了一只胳膊,但佘义和师父拼尽九牛二虎之力都制不住他,我正想上前帮忙,脚腕又是一痒,再一看,被我踩断的那只手,断指处不知怎地长出来一截,抓住了我的裤脚,来回扭摆,就像一只疯狂的章鱼。我猛力一摔,那只手被我甩的飞了出去,‘吧嗒’掉在了地上。   我看过去,只见那手掉在地上还在扭动着,扭着扭着,一下子抓住了晨星放在地上的那两张写有怪文的纸。与此同时,就听‘扑通’一声,那‘人’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然而,整个墓室却开始晃动了起来,尘埃‘扑簌簌’往下掉。   “快走,墓要塌了。”师父急忙喊道。   我们迅速抓住绳子,一个个爬了上去,一口气跑出很远。刚停住脚,就听‘轰隆隆’一阵响,尘土扬起足有数层楼那么高,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归于平寂,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棺材形状的大坑,墓碑,还有那古墓,都被掩埋在了下面…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懒洋洋的太阳高悬在半空,四周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亲切和迷人。   “糟了,那本书没拿出来!”我一跺脚。   “在这里…”   师父冲我一笑,掏出一个册子,正是在半本残书…   第两百二十九章 练气   在刚才那一阵慌乱中,还是师父最理智,临走前找到写有‘道术’的这半本书,带了出来。不然的话,就眼前这种塌方的面积和程度,想要挖掘,必须要雇一个很大的施工队,而且人多手杂,再加上下面有墓砖之类许多杂物,能不能找到这么一本册子都是问题…   “这就是说,晨星有救啦!”我喜道。   “没错。”师父笑了笑,“看来,这也是天意,那两张怪文不属于这个世界,因此留在了墓里,至于那两张纸为什么不燃,看样子,只有毛文龙才能告诉我们答案了…”   “成功了!我们得到《殡葬全书》了!…”   我突然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几个月以来的努力,一次次惊险诡奇的遭遇…总算没有白费,是的,我们成功了,我们得到了这本书!接下来,我们不仅将用它来破解诅咒,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和师父将会把里面记载的道术发扬光大,为世人驱灾度劫…   我冲过去,一把抱起晨星,大笑着转了几圈。直到晨星捶了我一下,我才把她放下来,猛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忽然想到,师父和佘义就在旁边,登时脸上一阵火烫。   “抓紧回去吧。”师父咳了一下,装作没看到的样子,“阿风去追凌志飞了,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不要有什么事…”   到住处一看,向风已经先我们一步回来了。向风看到我们一个个就像从土堆里面爬出来的,有些震惊。   “阿风,怎么回事?”师父问。   “啊?”向风回过神,“哦,是这样的…”   向风说,小丫昨晚来月事,痛的在床上打滚,向风带她去诊所打了一针,才缓解疼痛。回来以后,向风灵机一动,向小丫讨了一片换下来的卫生棉,用绳子拴住,血淋淋地,吊在了大门外面…   我‘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我明白了,你这是想引凌志飞上钩,这种办法,也亏你想的出来,钓鱼么?”   “嘿嘿…”向风尴尬的笑了笑。   “后来怎样?”   “后来,我就一直守着。”向风说,“差不多天快亮的时候,我听到门‘哗啦’一声响,急忙拉开一看,正是凌志飞,他一见我,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我一直追到江边,沿着江往上游追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突然不见了…”   “上游?”师父眉头一皱。   “嗯,那一带坟地比较多,还有不少乱葬岗子,我在附近转悠了一大圈,也不知他跑去了哪里…”   师父沉吟着点了点头,扫了我们一圈,“都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先好好睡一觉吧…”   由于精神太过亢奋,我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也丝毫感觉不到疲累,翻来覆去好久,实在躺不住了,披衣走了出来。火红的晚霞连整个院子都给染红了,霞光下,师父正蹲在院子里,捧着那本书聚精会神的看着,不时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连我走过去都没有察觉。   “师父…”   “嗯?”   师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满是血丝,看来他也没睡。   “这些东西,好学么?”   “好孩子。”师父难掩兴奋,“按照这本书里的练气方法,我的功力不超过一个月就能恢复了!”   “有这么神奇?”   “嗯,你也可以学,我教你!”   这本‘道经’,主要分为‘气术’、‘丹术’、‘符术’、‘咒术’、‘阵法’、‘勘舆’,六个部分,此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暂时先不一一道来了,总之,所有文字都晦涩难懂,好在有师父帮我讲解。   这本书里所介绍的练气法,除了‘抱元守一’和师父以前教我的相同之外,其它全然不同。不仅有各种奇怪的站姿,还包括‘磕牙法’,‘掐指法’,以及繁复的呼吸吐纳节奏,要命的是,这些全部都是同时进行的,练来练去,不知不觉天就已经全黑了,我总算摸到一点门路,肚子却‘咕噜噜’叫了起来。   师父笑道:“走吧,叫上他们几个,出去吃饭。”   临江村的夜市很小,由于时间尚早,食客寥寥,村里住的打工族晚上都要加班。佘义不吃东西,我们一行八人,占了一张露天的大桌,旁边是一家烧腊馆。   不一会儿,菜就流水价端了上来。饭桌上,我们聊的最多的就是毛文龙,娜娜她们一句话也搭不上。   “师父,你说,那毛文龙如果变成了活死人,这十年来,他会去了哪里?”   我用牙签挑出一颗螺丝肉,一边喂给晨星,一边问。   “我也想不到。”师父说,“我总觉得,我们好像还漏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哦?”   师父摇摇头,凝筷不答。虽然得到了《殡葬全书》,我们后面要面临的事还有很多…   “对了,还有那陈什么升老婆的事。”向风说。   “陈木升。”我接口道。   师父说,我们暂时先留在临江村,后面几天着手调查陈木升家的事,还有凌志飞,以及那村女的下落…   “我怀疑,那村女就是从江里跑出来的女尸。”向风说。   恰在此时,那胖厨端菜出来,听到以后,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一眼向风。   “我觉得不是。”待那胖厨走后,我说道,“按那‘阴阳人’说的,那女尸从江里跑出来的只有魄,我想,可能是那魄附在了那个村女身上…”   “有这种可能。”师父说。   娜娜突然来了一句,“赵小姐失踪了这么久,她会不会…”   “老娜,给你吃这个。”   丝丝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了娜娜嘴里。因为怕师父难过,我们这段时间都不敢提赵欣。   “对不起,我…”   我瞪了娜娜一眼,悄悄看向师父。   “等临江村这里的事解决了,我们就去安葬袁师父,寻找赵小姐。”师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我知道,师父恨不得马上去找赵欣,可是,毫无目标,想要找她又谈何容易。比起毫无目标的去找赵欣,陈木升老婆,以及凌志飞安危,对于师父来说更为重要…   一想到赵欣,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饭桌上的气氛瞬间沉寂下来。   “老板,我买一只烤鸭…”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一侧头,只见孙德寿正站在烧腊馆门口。那老板切鸭子时,孙德寿两眼死盯着,不停的吞咽口水。一直到走,他的精神都专注在鸭子上,没有注意到我们。   “师父,我跟着他去看看。”   “注意安全。”   我跟在孙德寿后面,东拐西绕,一直进了一条窄巷里,他都没有发觉,只是边走边吃鸭子。   “孙德寿!”   快出巷子时,我叫住了他。   “阿…阿冷?”   这晚有月亮,巷子里不是很黑,孙德寿认出了我,手上装烤鸭的袋子‘叭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只是想问你点事。”   孙德寿愣愣的看着我,不出声。   “萧山他们去了哪里,还有,你又是怎么个死里逃生跑回来?”   “我…我…阿嘿嘿…”   孙德寿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就像笑一样,把我吓一跳。   “你,你哭什么?”   “吃人呐…”   “吃人?!”我一愣。   “萧总,吃人,我师父…被吃了…”   “是萧山吃人,还是你师父吃人?”   孙德寿一边哭一边摇头,看起来确实像阿力所说的,脑子不清醒的样子。   我再三追问下,孙德寿断断续续道来,我倒也听懂个大概。他们和那假‘赵欣’在一起,找到了阴尸的下落,当时还有一定轿子,里面坐着个女的,旁边四个抬轿的行尸。就在这个时候,奇变发生了,也就是孙德寿所说的‘吃人’,可是,到底是谁吃了谁,他却怎么也说不清,一会儿说萧山吃了李淳一,一会儿又说李淳一吃了赵欣,一会儿又说赵欣把他们全吃了,最后又说萧山吃掉了其他人,带走了赵欣…看样子,孙德寿当时被吓坏了,拼命逃出来以后,记忆出现了断层,那么,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第两百三十章 诡车(1)   孙德寿缠缠夹夹的说了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听来听去,会让人感觉是萧山害了所有人。i^那个‘赵欣’是假的,孙德寿并不知道,因此,关于赵欣的生死他说的比较含糊,我想,这就是阿力和阿强认为萧山劫走并害死赵欣,要找他算帐的原因,估计,二人目前已经离开了临江村…   眼见问不出什么,我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孙德寿拣起装鸭肉的袋子,哆里哆嗦的走了。回到夜市,我把孙德寿的话讲给了师父。   “难道说,这个萧山,真的是从墓里出来的,裹了人皮的毛文龙?然后,害死了纳兰…纳…”我看了一眼晨星,“害死了晨星的父亲?”   “说不过去的。”师父摇摇头,“如果他是毛文龙,就不会找什么书了…”   这顿饭吃了好长时间,众人看起来各怀心事,越吃气氛越压抑,我闷闷的喝了不少酒。   回到住处,我往床上一倒,疲劳和困顿终于席卷而来,感觉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连移动一根小指都很困难,眼皮重的就像一座山,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好像迷迷糊糊感觉有一个人坐在了我床边,跟我说着些什么。由于太困,根本睁不开眼…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醒来已是晌午,只觉浑身的骨头都快酥散了。摇摇晃晃下了床,出来被太阳一晒,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院子里静悄悄的,我喊了几遍,没有一个人回应。   难道都出去吃饭了?可是,佘老伯不吃饭,怎么也出去了?…我摇摇头,酒劲未消,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我急忙按照师父昨天讲解的方法,练起了气。   初时有些浮躁,怎么也进入不了‘抱元守一’的意境。后面终于渐渐沉定下来。这种练气法,是整本书里最容易理解的东西,所以,其它那些东西有多难懂,大家可想而知了,因此师父说,没有一两个月时间根本参悟不透。这种难懂,并不是说书里记载的东西有多复杂,当然复杂也是必然的,最主要的是文字难以理解。古文本来就难懂,更何况像这种深奥的道术?…   练了一会儿,我渐入佳境,这种练气法,主要是开发人体的潜力。‘磕牙’是为了使精神更加集中,除了呼吸吐纳以外,‘掐指’最为关键,要用双手,大拇指循环与其它四指对掐,掐哪一个关节,掐几下,以及掐的次序,都有严格的规律,它的原理,是当气走到十指的时候,不断将其截住,导向别的经脉,又叫‘掐指导气法’。   就这样,练了小半个时辰,我头脑中越来越清明,只觉浑身充满了精力,就像充了电一样。%&*";又练一会儿,我长呼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晨星正站在两米开外笑眯眯的看着我。   “怎么样,刚才那姿势帅吗?”我一撩头发,飞下几片头屑。   晨星‘噗哧’一乐,“很帅,看,都掉渣了…”   从那墓里出来以后,晨星似乎比先前开朗了许多。按佘老伯的说法,接触那盒子以后,晨星似乎又变成正常体质了。据晨星自己说,她有一种莫名的卸掉石头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你去哪儿了?师父他们呢?”我问。   晨星说,师父一大早就出去了,佘老伯不知去了哪里,向风带小丫去检查身体,至于娜娜她们,则辞别走了…   “走了?”我一愣。   “嗯,她们说回广州,你在睡觉,没吵你,我去送的。”   我四处一望,这才发现,那辆车不在院子里,这个丫头,那车牌已经被警方记住了,再说,她回了公司要怎么交待…   “小焕呢?”我又问。   “跟娜娜她们一起走了,娜娜说帮她找一份工作…”   都走了…我心里突然有点空落落的,倒不是花心,毕竟大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   “走吧,我们去吃饭。”晨星说。   “等一下,我先去洗漱。”   洗漱完毕,我去换衣服的时候,一拉枕头,一张纸飘飘的落到了地上。拣起来一看,飘逸的字体,就像要从纸里面飞出来似的…   阿冷:   我走了,我们留在这里,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给你们添麻烦。我这人也没什么脑子,今晚戳到了大家的痛处,对不起。我好羡慕赵小姐,有一个师父那样的好男人在爱着她。   而我,却喜欢上了一个,我不该去喜欢的人。感情,真的是一种很难理解,很难说的清的东西。知道吗,当我知道你有那么好的身手,却任由我制伏而不还手的时候,从那时候,我心里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到了后来,在那座邪墓里,当我醒过来知道你是真的阿冷以后,我感觉全世界只有你才是我的依靠…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其实,我并不是什么白领,广州那公司是我家的,从小,老爸就把我送去练跆拳道防身。这次大学毕业回国,是为了继承家业,老爸让我在公司从底层做起,公司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后面因为和他闹矛盾,吵了一架,我一赌气开着公司的车跑了出来,丝丝是我以前在国内时的闺蜜…没想到,让我遇见了你…不用担心我,那晚袭警的事,我爸会摆平。其实,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是舍不得你,虽然看到你和晨星亲密的样子,我会很难过…喂,手下败将,你和晨星一定要幸福,知道吗?如果有缘再见面,我们还是朋友…   白娜   纸上隐约有泪痕,看样子,昨晚到我房间的人就是她。拿着这张纸,我有些痴了,直到外面传来晨星喊我的声音…   师父直到傍晚时才回来,没过多久,佘义也回来了。师父带回来一只箱子,打开来,只见里面装的都是各种法器以及做法用的东西,我们之前那些法器,都被埋进了那座砖墓里。除了法器以外,还有几块大小不一的木料,以及两根桃木棍,还有一只罗盘,也不知道师父在哪里买的。   “今天晚上,我们去陈木升家里看看。”师父说。   “师父,跟他老婆摊牌吗?”   师父沉思道:“看情况再说。”   吃过晚饭,我和师父走了出来。月光把村路照的一片亮白,沾在身上却似乎有些凉凉的。   “冷儿,你上次去,那祠堂没上锁,是吧?”师父问。   “嗯。”我应道。   “那我们就先去祠堂里看看。”   来到祠堂一看,果然没上锁,柳树枝斜斜的插在那里。   虽然经历了诸多诡异的事情,祠堂里阴森的氛围还是令我有些紧张。用手电一照,陈木升的遗像还在那张圈椅上立着,下面压着那只骨灰盒。这一次,我没有听到陈木升的‘说话’声。师父用罗盘探测,磁场也没有什么异样…   从祠堂出来,我们去了陈木升家,店门关着,院子里黑乎乎的。师父叫响了门,不一会儿,院子里亮起了灯,陈木升的老婆开门走了出来。   看到这女人,我和师父同时愣了一下。她的神情只能用憔悴来形容,无比的憔悴。   “大师有什么事吗?”   “最近,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师父开门见山的问。   “没有…”女人摇了摇头。   “晚上呢?”   “晚上?”女人一怔。   “嗯,晚上睡的好不好?”师父问。   “挺好的…”女人说。   “你…”   我刚要开口,师父打断了我。   “那没事了。”师父笑了笑说,“老嫂子,打扰了,过几天我们就回老家了,因此过来看看,没事就好…”   “师父,就这样算了?”来到街上,我问道。   师父左右看了看,用手指了指小店对面我们以前住的那个院子。   “今天晚上,我们守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事会发生。”   话说,这个院子早就被赵欣给买下来了,朱厚他们便是死在这里。夜越来越深,凉意也越来越浓,师父口观鼻,鼻观心,打起了坐。我的心静不下来,只是不时的朝小店张望着。   差不多十二点半的时候,‘哗啦’一声响,店门开了,师父猛然惊醒。我们看过去,只见陈木升的老婆幽幽的走了出来,转了一圈回到店里,很快,里面亮起了烛光,鬼里鬼气的。   “师父,要不要像那天晚上一样,我去买点东西,试探一下?”我小声问。   “再等一会儿。”师父说。   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没一点动静,小店里的烛火忽明忽暗的,我有些快沉不住气了。   “听…”师父忽然道。   “什么?”我一愣。   “有车来了。”   我仔细去听,果然有车声,沙啦啦的,睡梦一般。不一会儿,引擎声越来越近,一辆车连大灯都没看,瞎子一样,缓缓停在了小店门口,借着月光去看,只见这是一辆白色的子弹头…   第两百三十一章 诡车(2)   ‘砰’的一声,车门开了,从车里陆陆续续的走下来好几个人,高矮胖瘦不一,这些人毫不迟疑,眨眼就进了店里。i^   “师父,我怎么觉得这些人有点眼熟…”我怔怔的道。   “怎么,你见过他们?”师父问。   我恍恍惚惚的摇了摇头,从我们这里,根本就听不到小店里的说话声,只能看到一个个晃动的影子。   “我想起来了!”我在额头上敲了一下,“他们是那些人贩子!”   没错,这些人就是我和娜娜那晚,在梅州废宅里看到的那几个人贩子。   “你确定?”   “嗯。”   我点点头,师父没见过这些人贩子,我们第二天报了警,那些便衣中了邪术,差点全军覆没,球毛都没抓到。后面师父留在梅州虽然找到了萧山,但萧山再没和那些人贩子碰过头。   我忽然想到,当初向娟被卖到陈木升家,送亲的据说就是一辆‘子弹头’,难道便是眼前这一辆?可是,这些人又过来干嘛,贩人的也有售后服务?…   我和师父小心观望着,过了大概七八分钟,店里一黑,几个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是陈木升的老婆,那女人看起来精神挺正常,并不像那晚一样。那几个人贩子手里拿着各种吃食,老鼠一样,嚼的‘咯吱吱’响。   “到时候,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一个胖子说道,“至于钱嘛…”   “钱好说,我明天就把店里的东西处理掉,你们后天来拿钱。”女人道。   “嗯,记着,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好啦,我们走吧。”   这些人走后,师父说:“冷儿,你留在这里,我跟上去看看。”   “我也去吧。”   “不,这些人可能会邪术,警惕性比较高,容易发觉,我自己去吧。”   师父拣起一根桃木棍子,便追了上去。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明月当空,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亮白的就像下了雪一样。   左等右等,师父还没有回来,那些人贩子也不见踪影,我心里越来越忐忑,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这样想着,我出了院门,警惕的来到街上。   月色皎洁,眼睛可以望到很远,街上空空的,不见一个人影。凉风从远处横扫过来,我打个冷颤,正要往师父离去的方向追过去时,我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嗤…   我吓了一跳,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迅速朝四处一望,我的目光落在了那辆车上。   难道是车胎漏气?可是,漏气怎么只漏一下子?这样想着,我抬脚朝那车走去,来到跟前,俯下身听了听,根本就没有漏气。   我正要起身,‘嗤…’又是一声,这一次我听清了,那声音是从车里面传出来的,车里有东西!   犹豫了一下,我伸手去拉车门,没拉动。车两侧装的是有色玻璃,往里面看,什么也看不到。我绕到正前方,虽然挡风玻璃不是有色的,但由于房子遮住了月光,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里面的座位。   我用打火机照了照,车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摇摇头,熄灭打火机,正要往口袋里放时。   我忽然看到,一个人从后座上一下子坐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嗤’的一声。我吓了一跳,急忙用打火机去照,那人又不见了…   “干什么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一回头,那些人贩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陈木升老婆手上捧着一个框子。我朝后面望了望,不见师父,看这些人身上都没有打斗的痕迹,估计师父躲藏在暗处。   “我…”   我忽然想到,这些人根本就不认识我,于是打了个哈欠,装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晚上没吃饱,半夜饿醒了,来买点吃的,看到一辆车停在这里,怎么,老板娘,家里来客了?”   陈木升老婆没说话,那胖子狐疑的看着我,小声问,“这人是你们这里的?”   “嗯。”那女人点点头。   胖子笑道:“我们是来送货的,买东西就进去吧。”   来到店里,几个人都不说话,一个黄毛叉着腰,不怀好意的看着我。我很随意的瞥了一眼,只见那女人手上拿的是陈木升的遗像。   挑了几样吃食,我付完帐走了出来,朝那车又瞥了一眼,便匆匆朝街角走去。   “师父…”我小声唤道。   “我在这里。”   师父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带着我来到一条窄巷子里,我迅速把我的发现告诉了师父。   “你是说,车里还有一个人?”   “嗯,那些人刚才去了哪里?”   “陈家祠堂,他们在里面不知道弄什么,后面把陈木升的遗像给拿了出来。”   “我也看到了,可是,那车里的人会是谁呢…”我喃喃道,“对了,难道是这些人的老大,那个叫卢什么顺的?”   ‘轰’,引擎声,我和师父探身去看,只见那辆车和来时一样,大灯也不开,转了个弯,就像一只雪白的大兔子,摇摇摆摆的走了。   “走,去店里。”师父手一挥。   “跟那女的摊牌么?”   “摊牌。”   店门还没关,柜台上燃着蜡烛,摇曳的烛火下,那女人正聚精会神的擦拭相框。   “老嫂子。”   那女人抬眼看到师父,慌忙收起相框。   师父朝四处看了看,冷冷的说:“这个点了,还做生意呢?”   “嗯,晚上有人买东西。”女人慌乱的笑了笑,指了指我,“刚才,小冷师父不是也来了么?”   师父‘哦’了一声,话题突然一转,“那些人贩子到底来做什么的?”   “啊!什么,人,人贩子?”   “别装了。”我冷笑道。   师父说:“你们刚才去祠堂,我就在后面,说吧,为什么之前把陈木升的遗像和骨灰都弄到祠堂里。”   女人脸色灰白,浑身发抖,我和师父直直的盯着她。   片刻,那女人哭道:“我是被逼的啊…”   女人说,陈木升死了以后,她想把房子和货物全部卖掉,回乡下娘家过清静日子。没想到,晚上一闭眼就梦到陈木升,说这些东西全是他的,让她到时候把卖家业的钱全部烧了给他。   初时,她认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家里刚刚死过人,风气不好,躲到乡下住段时间就没事了。没曾想,回到乡下也是如此,天天做恶梦,折磨的她整夜睡不着。   找了个算命的看了看,那算命的说他们夫妻原本相克,她这是被鬼给缠住了,只有两种办法才能解决,要么把卖家业的钱烧给陈木升,要么就找个高强的法师把陈木升招出来,打的魂飞魄散。夫妻本是同林鸟,必须让陈木升魂飞魄散,不然还会进她梦里。思来想去,女人一咬牙选择了后者…   (我听的直皱眉头,这是什么夫妻,活人和死人争财产)   她便想到了师父,于是回到了临江村,准备找师父解决。但她又犹豫了,她想到,师父之前帮她家里又是驱鬼又是诛邪,连一分钱都不收,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她儿子陈阿兴的鬼魂。以师父的为人,肯定让她破财消灾,而不会将陈木升打的魂飞魄散。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那些人贩子找上了门。因为上次通过陈木升,那些人把小焕卖给了陈包皮。因此,他们准备给陈木升点好处,让他做皮条,再帮忙寻找买家。(这是贩卖人口的规则,买家经常会成为人贩子的皮条)   过来一看才知道,陈木升已经死了。听了陈木升老婆的叙述,上次送向娟过来的那胖子微微一笑,说,只要她肯花点钱,对付陈木升鬼魂的事他可以解决。   一听花钱,女人很不情愿,但相对于把家财全部烧光,还是忍痛答应了。胖子命她找一些人,在晚上子时的时候偷偷把陈木升的骨灰挖出来,用遗像镇在一处香火超过三十年的地方。   然后,每晚十二点以后,打开店门,燃起蜡烛。到了第二天早上,去陈木升的遗像前焚烧黄纸。前十天烧黄纸,中十天烧纸钱,后七天烧纸元宝,二十七天烧完以后,订一只百宝箱,晚上准备一碗倒头饭,还有香蜡,守在店里,喝一碗符水,届时会看到陈木升的鬼魂。征询他的意见,他如果同意烧百宝箱,就成功了…   胖子说,这是骗鬼术,在那二十七天中,陈木升的鬼魂每晚都会来店里转悠,打理‘生意’,然后就用纸东西代替人民币烧给他…   “邪术,这是邪术!”师父道。   第两百三十二章 潜伏   “邪术?”女人脸上的肥肉一哆嗦。i^   师父冷‘哼’了一声,“这个世上除了庸医害人,那些神神鬼鬼的算命先生更是害人不浅。你老公陈木升只是出于一种执念,舍不得自己辛苦多年攒下的这点基业,做场法事超度一下就没事了。你竟然听信算命先生的鬼话,要将他打的魂飞魄散,他必竟是你的老公啊!”   女人羞惭的低下了头。   “现在,你们将他的魂魄弄出来镇住,并且百般欺骗,这样做,会让陈木升阴寿大减,说不定连轮回都不能,连一只鬼都不放过,就不怕损阴德吗?”   女人被师父质问的连头都不敢抬。   师父长出一口气,“说说吧,他们刚才在祠堂里弄的什么?”   “也没弄什么,那个胖子,围着木升的遗像转悠了几圈,神神叨叨的,后面,告诉我遗像可以拿回家,木升的骨灰明天可以下葬了。”   “遗像给我看看。”师父说。   犹豫了一下,女人将那相框拿了出来,我和师父检查过后,只见并没有什么异样。   “这样,明天你把陈木升的骨灰盒拿回来,我做场法事给他超度一下。”   “超度了,木升就能轮回了吗?”   “差不多。”   回去的路上,师父对我说,这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邪术,只是用来迷惑鬼魂的,令其渐渐丧失意识,变成什么也不懂的野鬼,到处飘荡,连阳气都不会躲,久了就会魂飞魄散。   “这陈木升真苦逼,做个鬼都这么悲剧。”我摇摇头。   “现在,我们为主的是想办法对付那些人贩子,他们后天还会来。”师父说。   回到住处,二人都没有睡意,师父端来冷菜,花生和白酒。   “向娟就是被这些人渣给卖到这里来的,我们先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人,再往公安局里送。”我喝了一口酒。   “凭我们师徒三个,加上佘老伯,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师父说,“我现在所担心的,是躲在他们背后的那个人…”   “卢有顺?”   “不…”师父转动着酒杯,“我总觉得,还有一个我们所看不见的人,这些人贩子的邪术就是那人教的。%&*";”   我眼前一亮,“毛文龙?”   师父看了看我,“你怎么会想到他?”   我挠了挠头,“我想到那些照片上的人,和遗像里纳兰元英有着一样的古怪表情,这些人贩子对付陈木升也是用的遗像…”   师父微微一笑,“我也有这种想法。”   “我明白了,师父担心打草惊蛇,抓住些没用的小喽罗,惊跑了大头。”   “没错。”师父说,“邪术师大多都有超感能力,说不定我们刚抓住他的同伙,他马上就能感应到。”   我和师父一直坐到天亮,商讨怎么把‘大头’引出来的办法,聊的入神,连晨星进来都没注意。晨星静静的站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   “想引他出来看来是不可能的,我们要想个办法,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知道这些人贩子的老巢在哪里,先摸一摸他们的底,看看背后那‘大头’是谁。”师父说。   我笑道:“那我们可以改行做侦探了。”   “我有个主意。”   “嗯?”我这才注意到晨星。   “什么主意?”师父问。   “我让那些人贩子抓住,不就能潜进他们里面了么?”   “我的大小姐,你疯了?”我瞪大了眼睛,“你这么漂亮,被抓住还不得拉去拍卖?”   “这就要靠你保护了,就像你说的,我这么漂亮…”晨星脸一红,笑了笑,“你拿我押注,要求加入他们团伙。”   “星儿的主意还是不错的。”师父说,“那些人不是让陈木升的老婆拉皮条吗,如果让她介绍你入伙儿,用星儿作为筹码,我想,他们不会疑心。但是,这太危险,”   “是,太危险,绝对不行。”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晨星冲我一撅小嘴儿,随即眼圈一红,“也许,这些人真的跟我爸的死有着某种关联,我愿意赌一赌试试。”   晨星外表柔弱,但性格很倔强,在她的强力坚持下,我和师父虽然心里都有点七上八下的,却也无可奈何。师父说,如果能混进去,随时偷偷向他汇报去向,他会和佘义暗中跟随保护。为此,我们专门跑到二手店里买了两部手机,我和师父一人一个。   计议停当,感觉没有疏漏之处,已经是傍晚了。一夜没睡,我和师父都没有倦意。匆匆吃过晚饭,我们便去了陈木升家。超度亡魂的过程并不复杂,在袁村时我给大家介绍过一次,这里就不一一细表了。   我们把陈木升的骨灰送进土里,已经快十二点了,师父便给那女人讲让她帮我混进人贩子里的事。不出我们所料,那女人很犹豫。   “那就算了。”我两手一摊,“我明天就去报警,那些人在你这儿落网,你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向娟的事抖出去,给你订个买卖人口,草兼人命的罪,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我答应你们。”   我朝师父挤了挤眼睛。   第二天晚上,我很早就带着晨星来到了陈木升家里,师父带着佘义和向风躲在小店对面的院子里,如果事情败露或者那些人不接受我入伙,该抓就抓。   “晨星,准备好了吗?”我问。   “嗯。”   “那我捆了。”   我怀着无比纠结的心情,捆住晨星的手脚,坐在卧房的床上和她一起等待着。   一直等到接近两点,外面隐约传来车声,来了!   我把毛巾放到晨星面前让她咬住,随后来到店面的后门,侧耳去听,片刻,几个人走进了店里。   “钱准备好了吗?”昨天那胖子的声音。   “嗯。”   紧接着,便是‘嚓嚓’的点钱声,不一会儿,那胖子笑道:“很好,那我就告辞了,记着,有合适的买主,记得告诉我们,大家一条线上的人,把‘羊’处理了,好处少不了你的,我留个号码给你。”   “买主倒是没有,我只是想问问,你们还收不收小弟。”   那胖子似乎一愣,“小弟?”   “嗯,前晚来买东西那个小伙子,你们照过面的,那是一个小混混,经常照顾我生意,很熟了,对他我很放心,吸喝嫖赌吸,样样俱全,不干正事。你们走了以后,我托他帮忙问问,看有没有买主。结果,他苦苦哀求我,说很想加入团伙,免得吃了上顿没下顿…”   “哦?”胖子笑道,“你介绍的人我放心,我们如果出了事,你也脱不了干系,不过,现在不需要小弟了。”   “如果我手上有一头‘肥羊’呢?(美女的意思)”我推门走了进去。   灯火下,还是那晚的几个人,一个个直直的看着我。   胖子盯了我足有一分钟,抽出一根烟缓缓点上,“看来你小子倒是个混子,知道点‘切口’(行话)。”   “那当然。”我吊儿郎当的提了提裤腰,随手在裤裆里抓了一把,笑道,“我手上有一头肥羊,拿到羊市上绝对是极品,骗到窝里有段时间了,自己一直舍不得吃,想卖个好价钱。如果你们同意我入伙儿的话,到时候处理了,五五分账。”   胖子‘噗’,喷出一口烟雾,笑道:“扯淡,现在风声紧,瘦羊都很难弄到,何况肥羊,你如果有,自己都处理了,怎么还加入我们?”   “就是因为难弄,所以才需要入伙,再说,如果没有线路,再肥的羊都卖不了好价钱,而且很容易被抓。我费了很大劲也就弄到这么一只,换不了几个钱,花完了又得挨饿。交给团伙,还能卖个高价,我以后也不用愁吃喝,你觉得怎么样?”   胖子似乎有些心动了,不过,还是用警惕的眼神盯着我上下乱瞟。片刻,笑道:“说说吧,你那羊是怎么来的?”   我把提前编好的那一套讲了一遍,其实,就是我刚认识晨星时‘英雄救美’的那个场景,只是,把被我揍跑的那人置换成了我。而晨星则被我‘打晕’了,带回了住处,关在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我讲完,所有人都笑了,那个黄毛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编,继续编…”胖子止住笑,“我相信你手上有羊,但要说是进口的,那你这牛吹的也太大了点。”   一直把晨星羊来羊去,我心里早就已经很窝火了,这又来个‘进口’的…我强忍住怒气,笑道:“是不是吹牛,要看过才知道。”   “你的羊在哪里?”   “被我扛来了,跟我来吧。”   一推开卧房的门,只见晨星披散着头发,满脸泪痕,正蜷缩在床上,眼神惊恐的看着我们。这副样子,我差点没忍住冲过去将她抱住。   看着晨星,所有人都呆了,足足有五六分钟,那胖子才回过神。   “的确是极品,你确定她是处?”   “那当然。”   “你说了不算,得验一验才知道。”胖子吞了口唾沫,“兄弟们,把这妞的衣服脱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 潜伏(2)   我心里一惊,暗暗捏紧了拳头,眼看着那几个人贩子淫笑着朝晨星走去…怎么办?放弃?…   “慢着!”   几人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我,我这才发觉,刚才那声吼是我发出来的。i^   “怎么?”胖子眼里充满怀疑,“验验货都不行?”   我大脑飞速运转,看向众人,扫过晨星时,只见她正用不安的眼神看着我。   “我感觉,你这小子有问题。”胖子‘哼’道,“该不是条子吧。”   那几个人贩子闻言,将我团团围住。   “哈哈…”我仰头大笑,把所有人都给笑愣了。   “你笑什么?”胖子皱眉问道。   “笑你们可笑!”我止住笑,冷冷的说,“竟然连我是条子都能想象的出来,卧底吗?人贩子有什么好调查的?我要是条子,早带人把你们一窝端了!”   胖子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指着晨星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验货?”   我冷笑一声,反问道:“难道你不奇怪吗?”   “奇怪什么?”胖子被我问的一愣。   我指着晨星,“这个妞跟了我这么久,为什么我没碰她,而且她的气色还这么好,衣着还这么整洁?”   众人看向晨星,又同时吞了一口唾沫。   “为什么?”胖子问。   “因为我看重的是钱,本来我想上了她的,发现她是处女以后,就好好保护了起来。这么极品的美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果不是怕她乱叫乱跑,我根本就不会把她捆了带来。之前她跟着我,除了不能出门以外,我一直都好生相待,还给她买了日用品和化妆品…”   “你要表达什么?”胖子瞪着我。   “很简单。”我缓缓扫视众人,“我之所以一直没出手,之所以一直把她照料的妥妥的,就是想卖个大价钱。%&*";至于我为什么入伙儿,就是想通过你们的门路,找到个好的买家。在此之前,谁都不能动她一根毫毛,眼多手杂,万一残了,瘦了,那可就不值钱了!”   那黄毛再也忍不住了,骂道:“操!你之前看过了,老子为什么不能看!弟兄们,上!”   “操你妈的!我看谁敢!”   我一闪身,挡在了晨星前面,一把抓住了黄毛的衣领子。   “操!想打架么?!”   那些人贩子边吼边撸袖子。   “都住手!”胖子吼道。   我松开黄毛,往地上啐了一口,“妈的,老子能拼能打,又有头脑,带只肥羊入伙儿,竟然傻逼逼的把我当条子!操!你们一帮贩人的能有什么狗屁绝密资料,条子还去卧底!什么烂团伙儿,老子不入了,我自己去找买家!”   说着,我一把推开身边二人,抱起晨星就要往外走,胖子急忙把我拦住了。   “误会,都是误会!”胖子笑道,“你这个兄弟我代老大收了,有钱咱一起赚!”   “走开,别拦着我,老子不伺候了!”   胖子满脸堆笑,连连道歉,好一会儿,我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愤愤地长出了一口气。   胖子问过我名字,笑道:“阿冷啊,其实我们有规矩的,到手的鲜羊(处女)谁都不准碰。不是信不过你,主要是,你这个妞太漂亮了,兄弟们无非就是想过过眼瘾…”   “妈的,我胡混了这么些年,多少懂点儿,你们也算生意人,我以为没规矩的…”我笑骂,“***一个个都跟狼一样,我这妞太正点,给你们看了谁能保证不出事?…我硬生生忍了这么久,憋的都快阳痿了,到时候还是稳妥的把她交给老大吧,我都好久没睡过好觉了,生怕被发现被抓…”   胖子‘嘿嘿’一笑,看了看表,“行了,时候不早了,阿冷,你有什么要收拾的没?”   “收拾好了。”我指了指旁边一个包,“我今晚一直在等你们。”   “那咱就上路吧。”   我抱着晨星来到外面,凉风一吹,打了个寒噤。月影西斜,天空乌蒙蒙的,一片片破布一样的流云缓缓的游移着。   朝小店对面的院子望去,静悄悄地。胖子拉开车门,众人贩子鱼贯而入。这时候,我忽然看到师父从那院子的墙上探出头,朝我作了个问号的手势,我急忙回了个‘ok’。   那胖子在车里叫道,“阿冷,快上车了。”   我抱着晨星坐在了后面,车门关上的一瞬间,我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子,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呢…   车子缓缓朝村外驶去,不时‘嘣’的一声,那是石子被车轮弹开的声音。   “怎么不开灯呢?”我问。   “这是我们的规矩,晚上开车进村入镇不开灯。”一个人贩子说。   即然成了自己人,这些人贩子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   “怎么有这么奇怪的规矩?”我问   “因为…”   胖子咳了一声,打断了那人的话,笑道:“这些规矩,到时候见了老大他会讲给你的。”   看样子,这胖子对我还有戒心,关于那晚我看到车里有人的事,我便不敢问了,问多了怕露出马脚。   “喂,你不用指望跑,只要听话,我保证这些人都不会伤害你,否则,后果你应该清楚…”   我一边不时的装作吓唬晨星,一边偷偷的帮她放松绳子,按揉绑痛的手腕。   车子出了临江村,一路走的都是小道,磕磕绊绊的。渐渐的,东方隐现鱼肚白,天快亮了。这时候,车越行越偏,两边都是山。   我心里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就算到时候我能联系到师父,他们找不到怎么办?…不管怎么样,只要情形不对,我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带晨星逃走。打定主意,我心神稍定。   差不多八点钟时,汽车终于驶上一条石子铺就的大路。又行半个小时,来到一个小镇上,车速缓了下来。   这个镇和古岭镇差不多大,看房子,经济状况也差不多。街上冷冷清清的,几个老头子聚在路口聊天。   除了开车的胖子,那几个人贩子都已经东倒西歪的睡着了。我一低头,只见晨星正痴痴的看着我,顽皮的朝我挤了挤眼睛,我悄悄捏了捏她的鼻子。   车子东拐西绕,摇摇晃晃来到镇北的一处老宅院前停了下来。这里单门独院,两旁都是荒地,院后是一片竹林,很是幽僻。   “胖哥,老大住这里?”我问道。   胖子没搭理我,只是‘滴滴’的按响了喇叭。不一会儿,院门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我一看,这人我见过,在梅州‘废宅’里,那个精壮的矮子。   胖子把车开到院里,众人骂骂咧咧,摇摇晃晃的下了车。我抱着晨星稳坐不动,决定先看看。   “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打到羊了?”矮子问。   “那当然,大肥羊,到时候交给老大,还连带着收了个小弟。”胖子道,“阿冷,下来。”   我抱着晨星走了出来,那矮子来到跟前,瞪着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左眼角挂着一颗黄色的眼屎。   晨星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不停发抖。   “怎么样?”胖子笑道。   “啧啧,确实不错。”矮子赞叹连声,然后指了指我,“这小子什么来头?”   胖子把我的来历讲了一遍,矮子只是点头,什么也没说。   待胖子讲完以后,矮子把手一挥,“黄毛,把门关了。”   看来,在这些人中,矮子比胖子更有威严。‘吱嘎嘎’,大门关好了,院子里一片安静,墙角一棵龙眼树,树叶在晨风中缓缓摇曳,众人都看着矮子。   “虎哥,有什么事吗?”胖子疑惑的问。   矮子突然喝道,“你们都是糊涂虫!来呀,把这小子捆了!”   第两百三十四章 潜伏(3)   被矮子这么一吼,那些人贩子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动手。i^我也没作声,我知道,这种情况,一定要保持绝对的冷静,任何冲动或者慌乱都有可能坏事。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毛躁了,冷冷的看着矮子。   “虎哥,这人是陈木升老婆介绍的,已经加入我们了,你…”   矮子打断了胖子的话,冷笑道:“上次在梅州,我们差点被条子抓,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众人都不吱声。   “幸亏老大带我们去见那什么萧总,才躲过一劫。事后分析,老大认为一定是有自己人出卖我们,不然那么隐蔽,条子不会找的到…”   我心道,那些便衣那晚中了邪术,难道不是这些人弄的,而是另有其人…   那矮子继续道:“怎么,这才过了多久,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现在风声那么紧,你们竟然还拉外人进来!”   胖子‘嘿嘿’一笑,“虎哥,阿冷是诚心的,并且有自己人介绍,最主要,他手上有这么肥的羊不是…”   “那还不简单。”矮子冷笑道,“羊留下,把这小子捆了,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   “虎哥…”   矮子手一摆,喝道:“黄毛,还愣着干什么!去拿绳子!”   我冷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过河拆桥么?你们对待兄弟,就用这种方式?我真是瞎了眼!”   “没办法,小子。”矮子说道,“如果你前段时间入伙,可能还会收你,我们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了,不得不小心,别怪我们不讲道义。”   我心道,我们还是失算了,以为有陈木升老婆介绍,再加上我以前年少轻狂时结识过不少校外的混混,应付这些人贩子不成问题,没曾想,在矮子这里就卡住了。怎么办?只能拼了!这院子的墙不是很高,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贴墙有一个草堆,还能记得位置。   以我现在的身手,就算打不过这些人贩子,想脱身却不难。等下我解开晨星手上的绳子,下狠脚踢倒几个人,把晨星从墙头上扔出去,然后我再脱身…这些念头,只是一瞬间就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   “怎么样小子,还不把这妞放下来束手就擒,想反抗是怎么着?”矮子冷冷的说。%&*";   我没理他,冷‘哼’了一声,装作把晨星要往地上放,手却偷偷的拉住了绳子活结的一端。   “虎哥…”   那胖子又要开口,矮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闭嘴!徐胖子,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脑子里装的全是屎!”   那胖子眉头一皱,脸上隐隐罩了一层怒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我忽然发现,除了那黄毛以外,剩下的这几个人贩子似乎不怎么听这矮子的话。如果那胖子要我放人,他们说不定就要过来抢了。   我心中一动,松开绳子,叹息着摇了摇头。   “你***还不把人放下来,犹豫什么?你们几个,把这妞给我抢过来!”矮子道。   那几个人贩子看了看胖子,袖子一撸朝我走来。   “等一下。”我喝住众人,用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朝那胖子道,“胖哥,在陈木升家里时,要不是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后面已经放弃入伙了。我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团伙里,竟然有像胖哥这么有魅力,这么出类拔萃的人物!我要是女人,绝对非你不嫁!兄弟可能要先走一步了,胖哥,这不关你的事,看的出你很想维护我,我不怪你,兄弟我只恨相见太晚,如果有来生,一定和你把酒言欢!”   胖子眼睛一眯,笑道:“阿冷,我也觉得你和我挺投缘…”   那矮子暴跳起来,‘梆’一下子拍在了胖子的后脑勺上。   “操你奶奶!”我怒道,“过来冲老子练,干嘛打我胖哥!你***躲家里睡觉享福,胖哥带着这些弟兄们摸黑在外面跑,你有什么权力打骂别人!老大吗?!”   这时候,那黄毛从屋里找来了绳子。   矮子气急败坏的道:“把这小子给我捆了!”   “慢着!”   “徐胖子,你要干嘛?!”   胖子眼睛一瞪:“白虎,我忍你很久了,阿冷是我拉来的,要杀要剐也轮不着你在这里穷叫唤!”   我差点乐了,这矮子的父母得多没文化,才给他起这样的名儿…   “你傻逼了!这小子在挑拨我们!”   我冷笑道:“随你怎么说,我只是替胖哥咽不下这口气。”   那黄毛左右看了看,“虎哥,胖哥,到底捆还是不捆?”   “捆!”   “不捆!”   二人争执了许久,我渐渐听出了个大概,原来,这矮子是那老大的亲戚(人贩子团伙里也讲关系),胖子是老大的得力干将。二人都有一帮手下,一个负责拐人,一个负责找买主。上次在梅州出事,老大认为是矮子的手下走露了风声,对他没那么宠信了。   现在风声吃紧,他们不敢再去拐人,矮子相当于‘失业’在家。老大手上还有几个没处理的女的,胖子便成了吃香人物。   只要是有分工的地方,就会存在矛盾和争斗,人贩子团伙儿也不例外。   矮子是老大的亲戚,平常颐指气使,训这个骂那个,众人都是口服心不服。现在不得宠了,还那么牛逼,被我一挑拨,胖子终于爆发,和他杠上了。   “妈的,你们爱咋弄咋弄,出了事别把老子抖出来就行!”   矮子见无可奈何,气鼓鼓的进屋了,‘哐’的一声把门带上。   “操!真以为自己是谁了…”胖子啐了一口。   “就是,妈的,胖哥带我入伙儿的,跟他有毛线关系!”   胖子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阿冷,丑话说在前面,如果让我发现你做了任何一点对不起团伙的事,就算被抓了,我也会逃出来把你分尸!”   “哪儿能呢?”我笑着指了指晨星,“这么漂亮的妞,会来卧底吗?”   “不会。”   我又指指我,“我俩像一对吗?”   胖子笑骂:“妈的,你小子虽然长的还算帅气,但要说能泡上这妞,打死我都不信。”   我‘哈哈’大笑,“胖哥不愧是牛逼人物,真好眼力。这不就结了,这样的妞除非偷抢,不然怎么会跑到我手里?”   “哈哈!”胖子也笑了,“走,喝两口去,胖哥我给你压压惊…”   胖子之所以带我到这里来,是因为白天查的严,不方便赶路,过来落脚的。   我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连拍加吹,把胖子哄的嘴巴都翘歪了,看起来对我已经没有了戒心,不过,关于那晚车里有人的事,我还是不敢问。这些人只是小喽罗,我要见的是他们幕后的‘大头’,一定要有耐心,并保持绝对的冷静…   酒至酣处,我很随意的探问这个镇的名字,胖子丝毫没有疑心,告诉我叫安平镇,借着上厕所的工夫,我偷偷给师父发了一条短信。   晨星被解开绳子,单独关在了一个小房间里,那些人贩子喝高以后,我跑去送了些食物给她。   “怎么样,手腕痛吗?”我心疼的问。   晨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警惕的朝外面望了一眼,小声说:“阿冷,你也太厉害了。”   “嗯?”   “我彻底服你了,好几次我汗都下来了,你在哪儿学的这么些歪门邪道?”   “呵呵,不告诉你。”   “咦…脏话,脏话,满嘴脏话,哼~”   晨星似嗔似怒的瞪了我一眼,我只是看着她笑。   “笑什么?”   “这么漂亮的妞我怎么舍得卖,留着做押寨夫人。”   晨星拧了我一下,“快点回去吧,等一下他们该起疑心了。”   晚上十二点多,我们重又上路了,《殡葬全书》已经找到,离诅咒发作还有一段时间,师父也需要时间参悟里面的内容。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探寻晨星父亲死亡的真相,这就是我们冒着巨大危险潜进人贩子里的原因…   望着车窗外茫茫的夜色,我的心又不禁忐忑起来,这些人贩子背后隐藏的,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那复活的毛文龙?   前方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第两百三十五章 撞邪   车子东拐西绕,一路向北,大部分走的都是小道。i^由于道路坎坷,行驶起来忽快忽慢的。晨星在我怀里沉沉地睡着了,不时‘嘤’的一声,抖一下被绳子绑痛的手腕。   大约两点钟时,胖子‘吱’的一下刹住了车,晨星一惊,醒了过来。   道路两旁都是农田,黑乎乎的。   “妈的,我累了。”胖子回头朝我笑道,“阿冷,要不要开一会儿?”   我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这技术,把你们撂沟里去。”   胖子‘哈哈’一笑,朝副驾驶上的那个马脸的人贩子一招手,你来开!   二人换了位置,车子继续向前驶去。不一会儿,车厢里响起胖子猪一样的鼾声。   又行差不多半个小时,车子一稳,道路平整起来,前方出现一个大镇,成排的房屋高低错落,分列两旁,连绵远去。   马脸加大油门,引擎轰鸣,车轮‘沙沙’的碾着地。快要出镇时,胖子一声闷哼,醒了过来。   “到哪儿了这是?”   胖子朝左右望了望,猛一巴掌拍在了那马脸肩头。   “操你大爷!”   马脸急忙刹住车,其他几个人贩子也给吓醒了。   “怎么了,胖哥?”   “你怎么不关灯!”   “唉呀,我忘了!”   胖子扭头吼道,“你们也都忘了吗,是不是都跟猪一样睡着了?”   他训别人的时候,没想到自己。   没人吱声,胖子扭身又拍了那马脸一下,“操!现在关灯还有个屁用!”   看那胖子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心里十分疑惑。   “胖哥,那还走不走?”马脸问。   “不走怎么办,这里又没有落脚的地方!”   “万一…万一撞邪了怎么办…”马脸吞吞吐吐道。i^   胖子沉思了一会儿,一咬牙,说:“应该没这么霉,走,妈的!”   我心里虽有百般疑问,还是硬生生忍住没开口,若无其事的打着哈欠。   汽车出了镇子,又开始摇晃起来,幅度一下比一下大,整车人都跟着晃。   “胖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我随口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胖子漫不经心的说。   又走一会儿,来到一处斜坡,车子‘轰轰’地爬了上去。来到坡顶,车突然像断气一样,‘吭’的一下子熄火了。   马脸‘嗒嗒’的打了好一会儿都打不着,胖子气的直骂娘。   “胖哥。”马脸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们是不是撞邪了?”   “撞你妈!”胖子骂道,“老实在车上呆着,我下去检查一下!”   胖子‘砰’的一下打开车门下了车,很快又回来了,脸色煞白,嘴唇不停的哆嗦。   “怎么了?”   这几个人贩子好像都意识到了什么,纷纷不安的问道。   “妈…妈的…”胖子就像突然阳痿了一样,有气无力的说,“好像,真的有东西跟着我们…”   车厢里瞬间静了下来,似乎连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烟。我朝后面望了一眼,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   “不会这么倒霉吧?”那马脸道。   胖子惊惧的朝后面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胖哥,怎么回事?”我沉声问。   “我们被不干净的东西跟上啦。”   “不干净的东西?”我眉头一皱,“怎么跟上的?”   “阿冷,你已经不是外人了,跟你说了也不要紧。”那胖子说道,“我们拐来的人都要交给老大,他要施一种法术在她们身上…”   我心中一动,装作奇怪的样子问道:“施,法术?”   “嗯。”胖子点点头。   “什么法术?”   “具体我也不清楚,都是老大自己弄的,反正,被施了法术的女的会格外听话,拉着她们穿街过市都不要紧。不过,到时候就不能晚上行路了,不然会招鬼。”胖子说,“我们这车经常拉施过法术的人,带有一定的邪气。老大嘱咐说,如果晚上行路,路过村镇一定不能开灯,村镇不比城市,没有车辆行人,阳气也没那么重,有的冤死鬼喜欢到处转悠。老大说,冤鬼一旦进入阳人居住的地盘就会有意识,只要一开车灯,我们这车的邪气就会被冤鬼发现,成为目标,一旦出了村镇,它们不仅会跟过来,而且会用怨气缠住我们…”   “你的意思是说,有鬼发现我们,跟来啦?”我问。   胖子说,他刚才下车检查的时候,不小心手电筒掉地上了,弯腰去拣时,无意间瞥了一眼,他突然看到有一双脚悬在车后面,一下子不见了…   “**,胖哥,你别吓唬我们!”一个人贩子嚷道。   另一个道:“胖哥,老大不是教了你些东西吗,那陈木升的鬼魂都被你弄住了,你就不能把这鬼赶走?”   “操!老大教我的都是些皮毛,那陈木升只是贪财,而且我向他老婆问了生辰八字的,容易对付!外面这个,我怎么问?!”   众人纷纷叫骂,指责那马脸。   我又朝后面望了一眼,哼道:“什么鬼鬼神神的,胖哥肯定看花眼了,老子以前晚上喝多在坟地过夜都没碰到过鬼,我下去看看!”   “阿冷,真的有鬼啊,你别下去!”   我心里想,这胖子对我倒还蛮好,嘴上却道:“我不怕!”   随即,拉开车门就走了下去。   外面很黑,月亮被云给盖住了,只有丝丝缕缕的光线透出来。四周安静的吓人,极目四望,只见不远处有一块坟地,一座坟头还插着白幡。   我弯下腰,小心从鞋里抽了几张符出来。这符是师父照着《殡葬全书》里‘镇魔符’的样板,用鸡血混合糯米汁、朱砂画成的,还没用过,不知道威力怎么样。   我含了一口‘阳涎’在嘴里,小心来到车后,猛然喷了出去。凭直觉,我感觉喷到‘东西’了,这一口涎水,足以令它晕一下子。我凭借感觉,在我认为那‘东西’所在的位置,迅速用符纸摆了一个‘困鬼阵’出来。   我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只见一个‘影子’正在我布的阵里面冲撞,而那些符纸却纹丝不动,心头一喜。没想到,这符这么厉害!   那些人贩子都在车里,根本看不到我在车尾弄什么。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绕到前面,检查了一下发动机,拍拍玻璃,“胖哥,再试试!”   胖子‘嗒’的一下便打着了火,车朝坡下驶去。   我来到那阵前,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的到我说话,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根本就斗不过我,别再找茬了,现在我把你放了,你走吧…”   我撤去符纸,再去瞥时,只见那‘影子’晃晃悠悠的朝那片坟地飘去,好像是一个女人。看样子,这里便是这只鬼的‘家’,它是想把我们留在这里…   “阿冷,你在干嘛?”胖子喊道。   “撒了泡尿…”   回到车里,我嘟囔道:“我就说吧,哪有什么鬼…”   胖子喜道:“阿冷,你怎么弄好的?”   “发动机的问题,小毛病,我以前学过修车。”   “妈的,全才呀!”胖子一拍方向盘。   几个人贩子纷纷笑骂,说胖子吓唬人。   “冷哥,抽烟。”   那黄毛称呼都变了,丢了支烟给我,我夹在了耳朵上,在车里抽我怕呛到怀里的晨星。   一路无话,早上七点多时,胖子带来我们来到了一个村子。这个村上里住着他一个小弟,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里已经属于梅州境内了。我又偷偷给师父发了一条短信,汇报了我的位置。不一会儿,便收到了回信,师父说,他和佘义正赶过来,向风留在了临江村,探查凌志飞的下落,我心头一宽。   在村里休息了一天,晚上继续赶路,凌晨三点多钟,我们来到了距梅州市区很近的一个小镇上。   来到一个通宵旅馆门前,胖子把那些人贩子赶下了车。   “你们都下去吧,先在这儿等着,阿冷,我带你和这妞去见老大。”   第两百三十六章 投名状   那些人贩子摇头晃脑,东倒西歪的下去以后,胖子便开动了车。i^   “胖哥,怎么不让他们跟着?”我问。   “除非老大召唤,他住的地方不允许随便去的。”胖子说。   “那我就能去?”   胖子回头笑了一下,“有我带着,不要紧,进了院子你要紧跟着我,别到处走。”   我心道,那卢有顺住的地方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看样子,我们离人贩子背后的真相已经很近了。我尽量把心情放平静,晨星在我怀里动了几下,我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你小子有福了。”胖子突然道。   “有福?”我一愣。   胖子‘哈哈’一笑,怪腔怪调的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由于没开灯,车速很慢,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车子拐向左边,又行一段,往右一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贴玻璃去看,旁边的屋墙隐约可辨,斑斑驳驳的,这里的建筑应该都有些年头了。   那些砖缝连在一起,就像一条条蜿蜒爬行的蚯蚓。一直开了大约两三分钟,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吧。”胖子说。   我抱着晨星小心翼翼走下车,只见这是一个大院子,两扇朱红油漆的大门紧闭着。这里非常幽僻,对面是一个空场地,堆放着许多木材。   胖子朝四下里望了望,抓住门上的铜环,叩响了门。连叩五下,顿了顿,又叩了三下,然后再叩了五下,停了下来。   很快,门开了。   一个睡眼惺忪的壮汉用手电挨个照了照我们,对那胖子道:“最近风声那么紧,怎么又去抓羊了,老大不是说消停一段时间么,手上的几个还没处理呢。”   胖子笑道:“跟你一下子说不清,老大睡了没?”   “应该没吧,这小子是谁?”那人指了指我。   “新收的小弟,走吧,我去见老大。”   这院子里也堆着木材,地上满是木屑,踩上去软绵绵的,一台电锯靠在墙边,此外,还有各种加工木器的用具。i^表面看起来,像是一个木器加工厂。   我抱着晨星,警惕的跟在二人后面,一直来到一间卧房。房间不大,十分凌乱,充斥着难闻的气味儿。我正疑惑时,那壮汉突然拉开靠墙的一个大衣橱,拨开衣服,一扇小门显露了出来。   我惊奇的看着,只见那人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锁眼里,转了几圈,一拉,门便开了。墙是中空的,对面又是一道门。   打开这道门,我们从另一个衣橱里钻了出来。原来,这是通往隔壁院子的通道。   这里也是一间卧室,不过,相对来说要整洁多了。   出了卧室,我忽然有一种晕头转向的感觉,好像一下子丧失了方位感。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三栋楼房鼎足而立。我们身后是栋两层楼,右边那栋三层,对面的四层。我看了半天,也找不到大门在哪里。   我们对面那栋楼,二楼的一个小窗透出微弱的灯光。   “我睡觉去了,你们去吧。”那壮汉说完,便掉头走了。   胖子朝我招了招手,朝对面那栋楼走去。   院子里栽着不少树,有些阴森,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在一棵树下堆着一堆像‘草料’一样的东西,很细碎,隐隐冒着白烟。   我手心里已经捏满了汗,怀里的晨星似乎也变得沉重了起来,整个院子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来到楼前,胖子信手拉开了门。这是一个很大的客厅,却只有两个长沙发,显得很空旷。   通往二楼的楼梯很狭窄,胖子让我把晨星放在沙发上。招了招手,便朝二楼走去。   我偷偷在晨星额头上亲了一下,俯在她耳边低声说,“别怕,我马上回来。”   来到二楼,胖子轻轻叩响了门。   “谁呀?”屋里传来一个鬼一样的声音。   “我…”   “进来。”   刚一开门,冲鼻一股药味儿,呛的我呼吸一窒。紧接着,眼前的景象令我目瞪口呆。   房间里没有开电灯,而是在四个角上分别点着四根白蜡烛,粘在木凳子上。每根蜡烛的后面都供着一尊面目狰狞的‘鬼像’。   房间的正中,一个人坐在蒲团上,面前一只小炭炉,炉上一只药罐子,‘咕嘟嘟’冒着白烟。这人正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个卢有顺,他的脸色白的吓人,双眉似乎更往下垂了,看起来就像一个将死的痨病鬼。   “胖子,这么晚来有事?”卢有顺有气无力的问。   “嘿嘿,老大,我抓了个极品肥羊回来…”   “风声那么紧,怎么还抓?”   “这个…”   “这人是谁?”卢有顺指了指我。   “他叫阿冷,那羊就是他弄到,并且投靠我们的。”   卢有顺无神的目光盯着我上下打量了片刻。   “行吧,你带来的人我放心,按规矩来。”   卢有顺摸出一串钥匙,‘哗啦’一下丢了过来。   “下面那只肥羊…”   “先不管,你先带他去吧。”   来到一楼,我指着晨星,“胖哥,她,她就在这里?”   “到时候再把她关起来。”   我心道,看那卢有顺快死的样子,就算下了楼估计也伤害不了晨星。虽然不大放心,我还是跟着胖子走了出来。   “这就是我们老大?”我小声问。   “嗯。”胖子点点头。   “怎么看起来病殃殃的?”   “前段时间受了伤。”胖子看了看我,“好了,别多问了,走吧。”   “去哪儿?”   “让你小子享受一下。”   “享受?”   “跟我来就可以了。”   胖子带着我朝那栋三层的楼走去。   “阿冷,你有没有听说过投名状?”   “投名状?是不是水浒传里,林冲上梁山时让他纳的那种投名状?”   “没错。”   说话间,来到楼前,胖子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投名状怎么了?”我问。   “以前,我们拐来的人是不允许碰的,自从上次差点被条子抓以后,我们就有了新的规矩。”胖子说,“老大在被拐来的人中选一个非处女,让兄弟们轮奸,然后录下来。这就好比‘投名状’,谁如果出卖了我们,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啊!”我一惊,“你的意思是说…”   胖子吞了口唾沫,“妈的,这种好事,一个人只有一次,所以,你小子好好享受吧,我憋着,给你拍…”   我脸上像火一样烫,一下子大脑变得空白了。眼睁睁看着胖子打开一只保险柜,取出摄像机。然后,又打开一间地下室。   一直来到地下室里,我才猛然惊醒过来。   这里低矮而又闷湿,上面吊着一只昏黄的灯泡。在地下室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女孩儿,衣服脏兮兮的,双手抱膝,浑身都在发抖。   这女孩儿顶多不超过二十五岁,长相一般,身材倒是挺丰满。   胖子‘嘻嘻’一笑:“开始吧!”   我心里暗暗发愁,怎么办…把胖子打晕,然后带晨星逃出去?反正已经知道了卢有顺藏身的地方。可是,我们前脚跑了,他万一转移‘阵地’,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心念急转,脑门儿上汗都下来了。   “快点啊!”胖子催促道,“妈的,我都急了,别告诉我你是处男!”   我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笑道:“妈的,你看着,我怎么来?”   胖子‘哈哈’大笑,“怎么,你还怕羞?那次我们全体挤在这里,一个一个的来…”   怒火‘蹭’的一下子从我心底蹿了上来,我恨不得一拳把这胖子打死,表面却不动声色,苦思着对策。   胖子压低声音说:“告诉你哦,这个妞很有味道的…”   第两百三十七章 投名状(2)   听胖子这么一说,那女孩儿浑身抖颤,看起来十分可怜。i^我吞了口唾沫,心念急转,怎么办?这种‘投名状’,我是绝对不会纳的…   “你妈的,快点呀!”胖子叫道,“难道还要我帮你脱衣服?”   我拳头一捏,心道,罢了,把这死胖子先撂了吧!…忽然,我脑中闪了一下,腾起一个念头。   我皱起眉头,作出一副落寞的样子,看了看胖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   “怎么啦?”胖子疑惑道。   “对不起,胖哥,我骗了你。”   “骗我?”胖子眼睛一瞪。   “其实,唉…”我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妈的,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胖哥,其实我没碰那个妞,是有别的原因。”   “什么?”   我朝地下室入口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这里没外人,告诉你也不要紧,你可要替兄弟我保密。”   “快点说,你妈的,真墨迹!”   我装作鼓足勇气的样子,一咬牙,说:“其实…其实兄弟我没性功能!”   胖子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嘴巴也张开了。   我沉痛的道:“兄弟我生在农村,小时候比较顽皮,有一次拿树枝去捅驴屁股,那驴恼怒之下踢了我一脚,刚好踢在裤裆里,结果…结果就给踢坏了…”   胖子愣了足有一分钟,突然‘哈哈’大笑,震的整个地下室都在抖。   “被驴…哈哈…踢了…哈哈哈…”   这理由编的我自己也很想笑,表面却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操你大爷的!笑什么笑!有没有人性?!”   胖子捂住肚子,笑的眼泪水都出来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咳了一阵,道:“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你***,这么丢人的事,我怎么会说?”   “咳…咳…”胖子抹了抹眼睛,“我就说嘛,那么漂亮的妞,你怎么能忍住不上?换作是我,大不了不在团伙儿里混了,也要上了她!”   “操!你敢!我废了你!就指望她卖点钱的!”   “开玩笑的。%&*";”   “现在怎么办?”我两手一摊,“投名状还要不要纳了?”   “有点难办…”胖子沉吟道,“这样,我去问问老大…”   说完,胖子朝上面走去。   地下室里十分安静,那女孩儿低垂着头,不敢看我。   我竖起耳朵去听,感觉胖子去远以后,沉声说:“姑娘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女孩儿抬起头,慌乱的看着我,“救…救我?”   “嗯。”我点点头。   “你是警察?”   “不是,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会救你出去,这帮畜牲都不会有好下场。”   女孩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哥,我跟你走。”   “你别哭,先耐心等一等,用不了几天,等我查明这帮人渣的幕后真相以后就带你走,别哭…”   我越劝,她哭的越厉害了,忽然,胖子回来了。   “怎么哭了?”胖子问。   “被我吓的,你妈的,别哭了!再哭明天就把你卖到山村里去,卖给七八十岁的老头子!”我怕胖子发现破绽,急忙转移了话题,“怎么样?老大怎么说?”   胖子笑道:“老大说了,没性功能也要纳。”   “什么?!”我眼睛一瞪,“怎么纳?”   “很简单,脱光衣服,摆好姿势,空运动几下就可以了…”   我怒火冲天,心道,要是你奶奶,我绝对运动!…没办法了,看样子,只能逃了…我捏紧拳头,正准备朝胖子打过去时,忽然听到一种‘悉悉簌簌’的声音,扭头一看,那女孩儿站起来,竟然脱起了衣服!   “你,你干嘛?”   我惊道,胖子也愣了。   “逃又逃不掉,我认了。”女孩儿说,“求你们到时候把我卖个好人家…”   我明白了,她是怕我为难,我估计她的想法是,不管我对她做了什么,到时候人贩子落网了,她也会为我开脱。强奸这种事情,只要女方说是自愿的,罪名就不成立…   顷刻间,那女孩儿已经脱光了衣服,低垂着头,赤裸裸的呈现在我们面前。胖子已经不再催我了,捧着摄像机,喉头‘咕咕’作响,眼睛里要喷出火来一样。   我脸上火烫,一眼都不敢看那女孩儿,就算她自愿,我又怎么能那么做,不然怎么对的起晨星?…忽然间,‘砰’的一声响,那胖子看的入神,手一松,摄像机掉在了地上。   我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朝那女孩儿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过来,把摄像机给弄坏。没想到,女孩儿会错了意。   这时候,那胖子正想弯腰去拣摄影机,女孩儿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胖子完全迷乱了,抱着那女孩儿又亲又摸。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冲过去,抬脚便踩摄像机。   随着‘咔叭’一声响,胖子猛的回过神,一把推开了那女孩儿。   “啊哟!”我指着地上,“这东西被我踩坏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胖子气急败坏的道。   “我…你不是说,按照规矩,一人只有一次吗,我怕你犯错误,想过去把你拉开,一不留神踩到摄像机上了。”   我信口瞎编了一个理由,没想到,那胖子却十分惊慌,指着那女孩儿骂道:“你个骚货,差点害老子犯错误,被老大知道我就完蛋了!”   “现在怎么办?”我问。   “怎么办?妈的,就这一个摄像机,只能修好了再给你纳投名状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我担心万一一个弄坏了,他还有第二个。   从地下室出来,我问道:“见了老大要怎么说?”   那胖子道:“照实说呗!”   “那可不行。”   “怎么?”   “我感觉那个妞可能受到了惊吓,有点神智不清了,所以扑到了你怀里。可是,不知道老大信不信,他绝对会认为我们在骗他,他会想,明明是你没忍住想要上她,咱俩却串起来帮你推卸责任…”   “那你说怎么办?”   “让我想想。”我装作苦苦思索的样子,“这样,就说,我脱光那妞的衣服,正准备要拍的时候,她突然挣脱了,冲到你那里,打坏了摄像机。”   胖子想了想,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说。”   回到那栋四层楼楼底的大厅,只见晨星仍然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上了二楼,那卢有顺问道:“怎么样,录完了?”   “摄像机坏了。”胖子说。   卢有顺眉头一皱,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怎么坏的?”   胖子把我们之前编好的理由讲了一遍,卢有顺脸上的疑忌之色顿时消退。   “原来是她弄坏的,那也没什么,拿去修一下就可以了,坏的厉害吗?”   “应该能修。”   我料想的没错,如果说是我弄坏的摄像机,不管什么原因,卢有顺都会起疑心。   卢有顺点点头,“行吧,修好了到时候再给阿冷纳投名状,把楼下那妞关起来,你们就回去吧。”   “老大,你不去看看她?”胖子看起来有些失望,那意思是说,那么美的妞,你看了绝对会大赞。   “先关到那边三楼上吧,我明天再去看。”卢有顺淡淡的说。   我心里又发愁了,我要想办法留下才可以,不然晨星不安全,而且,我什么‘真相’没法查,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留下呢?…   胖子携了我下楼,我抱起晨星,一路神思恍惚,一直来到那栋三层楼三楼的一个房间里,解开晨星的绳子,将她放到了一张床上。   “老实点啊,想逃走是不可能的!”胖子吼道。   “胖哥,我们这就走吗?”我问。   “不走还赖在这儿干嘛。”胖子打个哈欠,“天快亮了,回旅馆睡觉去。”   “那投名状…”   “等摄像机修好了,我再带你过来。”   不由分说,胖子拉起我就走了出来,‘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我心乱如麻,没话找话的问:“我们这里拐来的女孩儿都是分开关的?”   “差不多,基本都关在这栋楼里。”胖子指着那栋二层楼,“如果有特殊情况,需要留下来过夜的话,我们就住那栋楼。”   “那这一栋呢?”我指着那栋四层楼。   “这一栋,只有二楼可以上,三楼和四楼是禁地…”   第两百三十八章 禁地(1)   禁地?…我心中一动,朝那栋楼看过去,此时晨光乍现,隐约可以看到,三楼和四楼每一个窗户都挂着厚厚的窗帘…   “走吧。%&*";”   胖子又打了个哈欠,把钥匙往窗台上一放。   我僵硬的漫着步子,一时间,想不出留下来的理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到时候出去,联系到师父,再想办法回来…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等一下。”   一回头,只见卢有顺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拄着根单拐。   “老大,有什么事吗?”胖子问。   “我问你,那摄像机,真的是那妞打坏的吗?”卢有顺阴沉的看着他。   我心里一惊。   胖子看了我一眼,“是…是啊!”   卢有顺不说话,只是盯着我们看,好一会儿才道,“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胖子‘嘿嘿’一笑,“那当然,我有十个胆也不敢骗老大。”   卢有顺点点头,“你们两个先不用回去了。”   “不用回去?”胖子一愣。   “嗯。”卢有顺指指那栋两层楼,“先住在这里吧,哪都不准去,等阿冷纳了投名状再走,摄像机我会命人去修。”   胖子撇撇嘴,怨责的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可以留下了,忧的是这卢有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之前还是太自信了,这人虽然要死不活的,可没那么好骗…   “好吧,老大说怎样就怎样。”   胖子拉起我就要走,被卢有顺叫住了。   “再等一下。”   “嗯?”   “你们带来的那妞关在哪个房间了?带我去看看。”   胖子一喜,“好。”   我心里想,卢有顺要去看晨星,那再好不过,之前我还担心他一个人去看会不会出什么事。i^   卢有顺跟着我们,来到关晨星的房间,晨星缩在床角,惊恐的看着我们。   “老大,这妞怎么样?”胖子笑道。   卢有顺不说话,盯着晨星足足打量了将近一分钟。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我心里开始忐忑起来。   “把阿冷抓起来!”卢有顺突然道。   我和胖子同时一呆。   “为什么?”我冲口道。   卢有顺冷笑一声,“因为你来路不正。”   “老大,我觉得阿冷是诚心投靠我们的。”胖子说。   “诚心?”卢有顺瞪着他,“我看是你脑袋进水了!他如果性无能,为什么要劫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又不是倒卖羊的!还有,怎么陈木升的老婆一问他,他就说自己手上有羊,还要加入团伙儿,有这么巧的事吗?”   胖子愣了片刻,突然跳起来,‘砰’的一脚踹上了门。   “幸亏老大提醒,是我太大意了,这么一想,这小子的确有问题!”胖子说。   “现在我问你,那摄像机到底是怎么坏的?”卢有顺道。   胖子犹豫了一下,道出了实情。   卢有顺微微一笑,看着我道:“说吧,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混进来,到底想做什么?”   “我就说嘛,纳投名状,你说自己性无能,后面又把摄像机给踩坏了,一直还不让我们碰这妞。”胖子冷笑道,“阿冷,我和你一见如故,当你是兄弟,才没往深处想,你当我徐胖子真的是傻逼吗?”   我一言不发,看着二人,表面十分平静,冷汗却顺着脊背流下来了。   “怎么不说话?”胖子吼道,“进了这个门,你还想活着走出去?!”   我“哈哈”大笑。   “笑什么?!”胖子怒道。   “可笑啊,可笑,哈哈…”   我捂着肚子猛笑,其实是拖延时间想对策,同时也为了扰乱对方。   果然,卢有顺沉不住气了,故作平静的问,“有什么可笑的?”   “哈…哈哈…”   “你***还笑!”   胖子一撸袖子,卢有顺伸手挡住了他。   我止住笑,冷冷的对卢有顺道,“卢老大,我见你气度不凡,还以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呵呵…”   我摇了摇头,卢有顺虚弱的咳了两下,笑道:“哦?你倒是说说。”   “我性无能,有亲口对你说的吗?砸摄像机,你有亲见吗?”   卢有顺一愣,“那倒没有。”   “徐胖子,我当你是兄弟,可你为了保全自己,对我落井下石,你不仁,可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妈的,你什么意思?!”胖子怒道。   卢有顺又一挡,冷冷的道:“等他说完了再动手也不迟。”   胖子‘哼’了一声,“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不仁不义。”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在路上时,有个人跟我说,阿冷,以后跟着你胖哥我好好干,绝对亏不了你。那矮子不得宠了,现在团伙儿里什么都是我说了算。   “我笑道,你上面还有老大呢。那人满脸不高兴,老大算个屁,那货什么本事没有,还是个病鬼。要不是靠我卖羊的钱养活这一大家子,都早饿死了…”   “操你大爷!”胖子浑身发抖,“我什么时候说过!”   卢有顺咳了两声,笑道:“我倒想听听他怎么编。”   我继续道:“我当时只是笑,胖哥确实牛逼。那人道,那当然,你胖哥是谁。然后,他突然停住车,神神秘秘的把我叫了下来,说,阿冷,其实我之所以拉你入伙儿是有私心的。我问,哦?那人说,我是想偷一张光盘出来。我一愣,光盘?那人点点头说,嗯,我们有规矩,凡是新入伙儿的,都要纳投名状,强奸一个妞,然后录下来。我说,那你偷它干嘛?那人说,我想自立门户,不跟他们混了,我干嘛帮卢有顺那傻逼拼命?可是,我强奸的录像在他手里,那可是把柄,必须得偷出来。就算不用来要挟我,可万一他们到时候换个傻逼去卖羊被抓,我早就不在团伙儿里混了,但录像被查出来我也要跟着倒霉。   “我就问了,那好偷吗?那人说,我引荐你过去,姓卢的一定会让我帮你录像,然后把保险柜的钥匙给我,我想,那光盘一定也在保险柜里,拿到手了,咱就不伺候了,到时候你就跟着胖哥我去别的城市里混。   “我说,卢老大我又不认识,反正跟谁混都一样,你说怎样咱就怎样。后面,果然不出那人所料,很轻易就拿到了钥匙,可是,打开保险柜一看,根本就没有他要找的光盘,而是只有一个新的光盘(胖子开保险柜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他撕开包装,放了张光盘在摄像机里,除此之外,里面再没有其它的东西了,估计其它刻录的光盘被卢有顺藏在了别的地方),那人一见里面没有他要找的光盘,怒火冲头,一下子就把摄像机给砸了。   “我说,操你大爷的,老子正准备脱衣服过瘾的,你把摄像机给砸了,没偷到光盘,我就没法跟你走,这投名状还纳不纳?他‘嘿嘿’一笑说,摄像机还不好修,你的不纳了,不然万一给你录了,姓卢的突发奇想,非要我们拿过去给他看,他见你这么帅,万一看上瘾了,那我们就偷不走了。我早就计划好了,下来带你转一圈我就上去,说你阳痿,没法纳投名状,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混,偷光盘再想别的办法。   “然后,他就上去了,回来说不行啊,姓卢的说阳痿也要录。我说,操,那怎么办,摄像机被你砸了。他灵机一动说,那还不好办,就说是这个妞砸的…”   胖子怒骂:“你妈的,真能编,全部推到我身上了!”   我心道,胖子发怒,说明我虽然胡编的漏洞百出,但有一点说对了,他确实不知道光盘在哪里,如果他跟卢有顺两个没事就拿出来欣赏,听我这么说,肯定要放声大笑了。   我胡编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拖延时间,一边说,一边思量怎么带晨星逃出去,这卢有顺虽然快死一样,但他会邪术,我不敢冒然动手。我编的那堆东西,说实话,如果我是卢有顺,绝对不信,哄小孩儿还差不多。   可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出现了。   那卢有顺收起笑容瞪着胖子,“我问你,你以前三番五次问我光盘在哪里,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我只是想跟你拿来欣赏一下。”胖子道。   我急忙插嘴道,“编,继续编。老大,我没说错吧,这死胖子就是想拿了录像走人,还骂你是傻逼。我可是忠心的,一门心思想加入你们,我也不阳痿,都是这死胖子忽悠你的,不信你可以验明正身!”   卢有顺阴阴的说:“我现在谁都不信。”   突然,昨晚那壮汉来到了楼上,“老大。”   “干什么?”卢有顺没好气的道。   “萧总来了…”   第两百三十九章 禁地(2)   我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子,萧总?萧山?怎么突然碰到这货!我们知道,萧山、还有临江村的村长,都跟这帮人贩子有关系。i^当初,萧山和老七带着‘阴尸’来梅州,村长认为他们破解了阴尸身上的阴符以后,找到《殡葬全书》要私吞。因此私下里暗通李淳一,并且偷偷把我引到埋阴尸的地方…由此可见,这些人勾心斗角,互相利用,各打各的算盘。   我和师父料定,关于找书之类的细节,还有我们同萧山等人的各种恩怨,这些人贩子不会知道,也不认识我们,因此赌了一赌,结果不出所料。可是,因为一个‘投名状’折腾到现在我都抽不出身联系师父,而且卢有顺还对我起了疑心,这都是我们所没有料到的。更要命的是,‘消失’了这么久的萧山竟然突然出现了!…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看向晨星,只见她脸色煞白…   “萧总?他来做什么?”卢有顺一怔。   “不知道。”   “他带了几个人?”   “就他一个。”   卢有顺点点头,回头扫了我们一眼,‘哗啦’一下掏出一把手枪递向那壮汉。   “帮我看着他们,包括徐胖子。”   那壮汉什么也没问,点点头走进来,接过枪。   卢有顺走出去,‘砰’的一下带上了门。   “阿冷,我真想杀了你!”胖子咬牙切齿的道,“亏我那么信任你,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现在把我还拐进去了!”   我‘哈哈’一笑没理他,胖子看了看那壮汉手里的枪,捏紧的拳头又松了开来。   进来这么久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这处宅院的外围是什么样的情况,它就像与世隔绝的一样,甚至连门都找不到。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不是很大,只有正对院子的一扇窗户,封着铝合金,挂着厚厚的窗帘。   很快,院子里传来人声。   “萧总,别来无恙啊。”   “哈哈,托你的福,怎么,刚才在忙?…”   我心里‘咯登’一下子,听声音,来人正是萧山。i^   “一些内部的事情,收了一个小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楼上去谈吧。”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卢有顺没吐露我们,不然就全穿帮了。   好一会儿,再无声息。不能再等了,必须要尽快想办法联系师父,可是,要怎么联系呢…   整整一个上午,我绞尽脑汁,可是,去洗手间那壮汉都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些人不知道我有手机,我关机绑在腿上,用裤子盖住的。中午时,一个妇女敲了敲门,面无表情的把饭菜送进来就走了。   一直到下午,卢有顺都没有来,萧山也不知去了哪里。那胖子骂骂咧咧了一个上午,终于骂不动了,坐在地上‘呼呼’睡去。晨星也睡着了,我的眼皮不停打架,‘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看着那壮汉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道,我如果装睡,这人放松警惕,说不定也会睡着。到时候,我就能偷偷的联系师父了。   这样想着,我靠着墙闭上眼睛,不时眯起一点缝隙,偷偷打量那壮汉。不知什么时候,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听到一种‘沙沙’的声音,就像是蛇在爬行。很想睁开眼看看,然而,那种声音却像有催眠作用一样,越来越遥远,似乎来自另一个星球,终于,我的意识一片模糊,沉进了深深的地底…   不知过了多久,冰凉的雨点把我打醒了。我睁开眼,一阵头晕目眩,好久都看不清东西,只感觉我好像在一个狭小而又迫促的空间里,黑乎乎的。难道我死了,被埋进了棺材里?…   我被这个念头吓得‘腾’一下子跳了起来,不对,棺材没这么大。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借着墙壁上方一个圆洞透进来的昏昏光线仔细一看,我不知怎的跑到了洗手间里!   发生了什么,是谁把我弄进来的?我有些懵了。洗手间的门紧闭着,这里没有窗户,那圆洞是一个通风口。之前落在我脸上的雨,就是风从圆洞里吹进来的。听起来,外面的雨很急,‘刷刷’的响成一片…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我是怎么来到洗手间里的。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差一刻六点…糟了!晨星呢!   我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一把拉开门,刚冲进外面的房间里,便‘吱’的一声摔倒了。同时,我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腥味儿,仔细一看,滑倒我的竟然是一大摊血!   屋门敞开着,晨星,胖子,还有那个壮汉,都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那两个混蛋见色起意,劫走了晨星?可是,是谁把我弄到洗手间里的,这血又是谁的?…之前对付卢有顺时的那种机智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我已经彻底懵了。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干嘛要睡着!   我大喊一声冲出门外,冲下了楼。   天已经全黑了,雨凉的就像冰点,击在脸上生疼,使我冷静了下来。   整座宅院里,没有一星灯火,除了雨声,也没有任何声音。我深吸一口气,一把将手机从腿上拽下来,拨通了师父的电话。   嘟…   “喂?”   “师父!”   “你们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们被关在了一个房间里,我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人都不见了!”   “别急,慢慢说。”   我凭借记忆,把我过来这个镇子的路径对师父讲了一遍,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师父距我这里最少有一百多里。   “你在那镇子的哪一个位置,旁边有什么建筑物?”   “我…”我望了望对面那栋二层楼,“我去看看…”   我用衣袖护着手机,免得被雨淋湿,一边跟师父通话一边跑了过去。   还好,门是开着的。我沿着楼梯一路往上,想要去天台,却被一扇铁门给挡住了。我抬脚就踹,‘砰砰’的踹了好久都没踹开。   “上不去天台!我再去其它两栋楼试试!”   “好,注意安全。”   我从楼上下来,一拍自己的头,我真的晕了,何必非要跑楼顶去看?这座宅子在那‘木器厂’的隔壁。在那‘木器厂’院门的对面,是一个空地,堆放着许多木材。   “师父,我告诉你…”   “哪里?”   “在…”   突然,‘嘟’的一声响,好像手机快没电了。我下意识的移开手机查看电量,突然发现,手机竟然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在哪里?在哪里?…”   手机里,‘师父’的声音还在响着。   我“啊”的一声大叫,猛的一丢…   “**,你想吓死人呐!”   我朝四处一望,发现自己仍然背靠着墙呆在房间里。胖子怒气冲冲的道,妈的,把老子美梦都给吓醒了。晨星被我刚才叫那一嗓子也给吓醒了。   天已全黑,屋子里没开灯,什么也看不清楚,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原来只是一个梦。”我长出一口气。   “阿冷,你又做恶梦了?”晨星关切的问。   “嗯。”我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这才想起,晚饭没吃。   “饿了没?”我问晨星。   “嗯。”   “喂,老兄,就算当囚犯,也得管饱肚子啊。”   我朝门口那壮汉喊道,他却没吱声。   晨星抽了抽鼻子,“阿冷,你有没有闻到怪味儿?”   “怪味儿?”   我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老兄?”   我朝门口走过去,突然脚底一滑,伸手一摸,粘乎乎的,好像是血。我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借着微光,只见地上一大摊血。那壮汉‘嗵’的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胸口一个大窟窿。   三个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我急忙去摸手机,想要照着看清楚些,没想到却摸了个空。这时候我才猛然发觉,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是湿漉漉的…   那个,不是梦…   第两百四十章 禁地(3)   “**!这是怎么了?!”   那胖子反应过来以后,‘腾’一下子跳了起来。%&*";   “别慌!”我吼道,随即换了一种语气,“晨星,过我这里来。”   “嗯。”   晨星答应着,小心翼翼走过来,靠在了我旁边。   “你们之前一直在睡吗,有没有见我出去过?”我问。   “你妈的,你自己有没出去过还不知道?”胖子骂道。   “操你大爷!不想死,就老实回答我!”   胖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敢再叫了,说他睡的很死,什么也不知道。我又问晨星,晨星也说她不知道。   房间里黑乎乎的,根本就没有灯,也没有照明设备。我壮起胆子,去那个死了的壮汉身上摸索,摸到一只打火机。   我打燃火机一照,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晨星尖叫一声,那胖子往后退了一步。   地上这人,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内脏,腔子里是空的!衣服上,墙上,还有门上,到处是血,地上的血已经从门缝里流到了外面。然而,他却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表情十分平静,手上还握着枪。   “这人是在睡梦中死的,那东西一下子就把他给杀了。”我说道。   “**!是什么东西?!”胖子叫道。   我摇了摇头,忽然间,我想到了山里跑出来的那‘东西’…   “走吧,下去看看。”   我费了好大劲,才把枪从这人手里掰出来。他原本靠在门旁的墙上,现在倒了,挡住了门。胖子将他移开以后,我伸手一拉,门就开了。   用打火机一照,我顿时愣住了,因为那地上有两行血脚印,一直通往楼下。看大小和鞋子的纹路,正是我留下来的。   “原来是你干的!”胖子见我比过脚以后,叫道。   “你大爷!要是我干的,连你一起杀了!”   我心乱如麻,这么说,我真的出去过?…可是,为什么屋里没有脚印…   我从鞋子里抽出两张‘保命符’,给了胖子和晨星一人一张。%&*";   “贴胸放在怀里,别被雨打湿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胖子问。   我冷笑道:“来杀你的人!…”   我拿着枪走在前面,三人小心翼翼下了楼。外面很黑,雨被风吹的斜斜的,院子里迷迷蒙蒙。   在那座两层楼底下,我找到了我的手机。幸好,有屋檐遮挡着,没有被雨打湿。开机一查通话记录,我的心往下猛的一沉,在5点55分的时候,这部手机和一个136的陌生号码通过话。   我清楚的记得,我在洗手间醒过来的时候曾看了一下时间,差一刻六点。从时间上推算,5点55分,正是我下了楼给师父打电话的时候,可是,这个号码根本就不是师父的…   “这个,这个号码…”   “怎么,你认识?”我问那胖子。   “这个号码是我们老二的!”   “老二?”我眉头一皱,“他人在哪里?”   “他…死了两年了!”   “死了?!”   “嗯…”   胖子说,老大和老二是拜把兄弟,这帮人贩子本来的‘据点’在梅州市区。老二死了以后,他们就搬到了这里,那宅子空了下来,不过,有时候抓到人还关在那里,那一片地方现在快拆了。   “就是你们上次差点被抓的那座宅子,是吧?”   胖子往后一退,“你怎么知道?”   我微微一笑,突然心里一惊,“那老二死了以后,被葬在了哪里?”   “距这里一百多里的一座公墓。”   我朝黑黑的四处望了望,手心里冷汗直冒。   “怎么了?”晨星小声问。   “跟我通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师父,怪不得声音怪怪的。”我朝那胖子道,“你们老二要过来了,他向我打听位置…”   看样子,我没有做梦,而是不知道怎么撞鬼了,迷迷糊糊像梦游一样走了出来,并且打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现在是晚上的七点多钟,手机信号满满的,我又一次拨通了师父的电话,这一次,是真正的师父的声音。   在我的胁迫下,胖子告诉了我这个镇的名字,以及这座宅子的具体位置。原来,这座宅子的外围,是一个很大的木器加工厂,卢有顺的产业,表面上他是木器厂的老板,而实际上却是人贩子的头头。   这处宅院的正门,在卢有顺住的那栋楼,一楼大厅的一个洗手间里,平时都是紧闭着的,从外面看,和普通的门没什么区别。   从距离上算,师父估计最少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到。   这座宅院仿佛成了一座空宅,被拐来的女孩儿也已没了去了。   “我们走吧。”胖子哆嗦的道。   “去哪儿?”   “离开这里,我心里老不踏实。”   其实,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过,有枪和符在手,也没什么好怕的,我决定留在这里等师父。如果之前和我通话的真的是鬼,要过来,那我就会一会它!可是,害死那壮汉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们却没事呢?…   我们去卢有顺住的房间里看了看,里面空空的。   从房间里出来,我抬头看了看黑黑的楼道。   “胖子,你是说,这栋楼的三楼和四楼是禁地?”   “嗯,老大吩咐了,谁也不准去。”   “走,我们上去看看。”   胖子本不愿去,在我的威胁之下,只得屈从。   空旷的楼道里,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打雷一样。我一下一下打着火机,三人的影子忽明忽暗的。   上了三楼,迎面就是一道门,紧紧的关闭着,晨星紧张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这里你从来没来过?”我问那胖子。   胖子摇摇头,“老大吩咐了,谁敢来。”   我左右看了看,只有这一道门。贴在门上听了听,没有一点声音。我使劲推了推,那门纹丝不动。   “闪开。”   我一咬牙,抬脚猛踹,连续踹了十几脚,门‘砰’的一声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跨进了屋里。用打火机一照,吓得头皮都麻了。这间屋子的墙上,挂满了风干的人皮,皱皱巴巴的,应该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风从门口透进来,那些人皮晃晃悠悠的,看起来无比恐怖。   晨星紧紧的偎靠着我,那胖子也吓坏了,不时抹着脑门儿上的汗。   “这…这…”胖子支支吾吾,突然大叫起来,“啊!”   我和晨星被他吓了一跳,打火机也灭了。   “怎么了?”我急忙打燃火机。   只见胖子指着墙上的一张人皮,浑身像筛糠一样的颤抖。   “卢有顺,**你大爷!”   “这是卢有顺他大爷?”   “这是我老爸!”胖子叫道,“怪不得,怪不得去年我爸去世,他硬要拉着去火化,原来他把我爸的皮给剥了!”   那人皮虽然又干又皱,但依稀能看出,那是一个老头子。   “卢有顺!我要剁了你!”   我冷冷的道:“多行不义,你哪天如果挂了,肯定皮也被剥。”   除了墙上的人皮以外,这间大屋的正中还有一只很大的玻璃缸,里面盛满了黄澄澄的液体,似乎还泡的有东西。   我走过去一照,这一惊更甚,只见缸里泡着的,竟然是一个浑身赤裸的人!仔细一看,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张人皮!这人的‘脸’虽然有些变形,但我也认了出来,因为太熟悉了,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那李淳一…   我的心‘砰砰’狂跳,李淳一死了,被剥了皮泡在了这里…忽然间,我想到了孙德寿的话,‘吃人呐,萧总吃人,我师父,吃了…’   我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难道那萧山真的变成了什么怪物,把李淳一给吃了,然后,人皮带来交给了卢有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那壮汉被吃掉内脏可能也和萧山有关系,但他为什么放过我们…   “阿冷。”   “嗯?”   晨星脸色煞白,“听,好像有人来了…”   第两百四十一章 禁地(4)   我一愣,急忙熄灭打火机。%&*";竖起耳朵去听,除了风雨声,什么也没听到。晨星说,她好像听到有门响动的声音,至于是不是这栋楼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心里想,难道是师父来了?没这么快呀…又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动静。   “跟我来。”   我拉起晨星,朝窗口走去。这间大屋有好几个窗户,都挂着厚厚的窗帘。我走到正中一扇窗户前,拨开窗帘,风夹杂着雨点透进来,我贪婪的呼吸了几口。   朝下面望去,院子里空空的,不见有人,其它两栋楼也没什么异样。   从这栋楼上,可以看到宅院的外围了,胖子说的没错,的确是一个木器厂的样子,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一堆堆的木材…   忽然,我看到了那辆白色的子弹头,停放在两堆木材之间。   “我们走吧,这房间太他妈吓人了!”胖子说。   我心道,现在一切都挑明了,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胖子,我问你件事。”   “什么?”   “你们去陈木升家祠堂那天晚上,有一个人留在了车里,那人是谁?”   胖子想了想说:“没有啊,就我们几个…”   “拿着。”   我把枪递给晨星,走过去抓住胖子的领子,一下就撂在了地上,用膝盖顶住他的胸口。   “你最好老实点儿,别跟我耍滑头,三个你加起来都不是我对手。”   胖子‘哇哇’怪叫,说真没有人在车里,他们几个一起的,都去陈家祠堂了。   我见他说的不像是假话,心里疑惑道,不是人难道还是鬼不成?   “向娟呢?你们当初有没有虐待过她?”   “向娟?”胖子一愣。   一想到向娟,我不禁怒气勃发,一巴掌抽在了胖子脸上。   “就是被你卖到陈木升家的那个女孩儿…”   胖子被我抽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他当初见那女孩儿漂亮,打算自己留着的,被卢有顺骂了一顿。至于卖到陈木升家,不是胖子联系的,而是一个叫陈什么良的,胖子只是负责把人送过去…   “陈树良,是不是?”   胖子支支吾吾,我又给了他一巴掌。%&*";   “唉哟,别打了,我真不认识,只知道那人好像是一个殡葬师,跟我们老大认识,我也只见过一次…”   我心道,看来,那晚在江底的密室里,陈阿旺没有骗我,那陈树良的确也和这帮人贩子有关系。那混蛋被老七弄成了‘阴尸’,纯属咎由自取。一想到老七,我又想到了被剥了皮的李淳一。那老七也和萧山在一起,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剥皮…   “起来,别跟死狗一样!”   我踢了胖子一脚,朝那玻璃缸走去。   用打火机照了照,除了李淳一的皮以外,里面再没别人的了。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溶液,散发着难闻的怪味儿。   再沿着墙一张张去看,那墙上挂着的全是干皮,厚薄不一,最薄的就跟纸差不多。这些人皮十分完整,基本都有头发。我想,这些人皮可能都是先在溶液里泡过以后再风干的。   这些人皮被挂在这里都应该有一段时间了,看了一圈,不见有熟人。我心道,四楼也是禁地,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正想着,胖子‘唉哟’一声,把我吓一跳。   “操你奶奶,叫什么!”   我抬脚踹去,胖子吓得往后一躲,指着墙上一张人皮。   “这人…这人…”   “你认识?”   “这是我们老二!卢有顺那混蛋,连老二的皮的也剥了!”   我冷笑一声:“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早晚你也是这个下场。”   我朝那张人皮看过去,只见这是一个中年人,脸上一颗干瘪的黑痣,看起来生前应该挺壮实。   “其他人还有没你认识的?”   胖子摇了摇头。   “走吧,我们上四楼看看。”   来到四楼一看,这里的房间装的竟然是一扇厚重的大铁门。我‘砰砰’的踹了好久都没踹开,正准备用枪打时,胖子把我给叫住了。   “你…你…别用枪打。”胖子可能原准备爆粗口的,硬生生打住了。   “为什么?”   “这枪没什么威力,万一子弹反弹回来,说不定会伤到人,老大房里可能有钥匙…”   我们下到二楼,来到卢有顺住的那个房间。打火机的火光下,贴墙那四尊鬼像看起来阴森而又可怖。   “对了,你们为什么要供这个东西?”   “这都是卢有顺弄的,我哪知道?”   胖子两手一摊,四处翻找钥匙。那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鬼像以外,便只有一张矮桌和一张床。   “找到了!”   胖子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串钥匙,‘哗啦啦’抖了几下。   “有没有上面的钥匙?”   “试一试就知道了…”   “阿冷,快听!”晨星突然道。   “怎么?”   “我怎么听着好像有人走路的声音…”   气氛立时紧张起来了,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啪啦’‘啪啦’的。   “大美女,别老吓唬人!”   我打着火机,瞪了胖子一眼,问晨星道:“你是不是听错了?”   晨星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我朝外面的楼道里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屋里,突然发现,在我左方墙角里的那尊鬼像似乎有些异样。打火机有点烫手了,我熄掉吹了吹。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突然传来‘砰’一声巨响,紧接着,屋里‘咚’的一声,晨星吓得一头扑进了我怀里。   “别怕。”   我急忙打燃火机,一照,那尊鬼像掉了下来,摔成了两半。鬼头正对着我,呲着獠牙。   “胖子,下去看看。”   “我…老子不去!”   胖子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两腿不停的哆嗦。   “你大爷!”   我拿着枪走在前面,来到一楼一看,门不知怎么的开了,风夹着雨点‘嗖嗖’的往楼里灌。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见有人。   “妈的,原来是风吹的,看把老子吓得!”胖子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   我心里却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忽然,我感觉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抬头用打火机一照,只见那上面的墙上供着一尊关公像,手拿青龙偃月刀,眉头紧皱,怒睁着眼睛…   关公像前有一只白蜡烛,我掂起脚,伸手取了下来。   我点着蜡烛,说:“这宅子里不大对劲,我们去四楼看看,然后就离开这里。”   “我早就说要离开了嘛…”胖子说。   “你给我闭嘴!我去哪里,你就得跟我去哪里!要是敢跑,我把你脚给剁了!”   胖子伸了伸舌头。   “阿冷,不等师父了么?”晨星问。   “嗯?等,去外面等…胖子,把钥匙给我!”   我们朝楼上走去,来到三楼,我忽然发现,那门开了一道很大的缝隙。   我记得我们出来时没有关窗户,风透进房间里,不会将门吹的往里面开,难道真的有人来了?…   我把晨星往身后一挡,深吸一口气。   “什么人?!”   我大叫一声,猛然一脚踹开了门。蜡烛的火苗儿‘噗’的一暗,差点熄灭。   我定睛去看时,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只有那些人皮在墙上晃悠。   “你别抓我的衣服…”   我回头一看,那胖子吓得把脸埋在了晨星背上。   “操你奶奶!离晨星远点儿!”   我一脚踹在了胖子身上,‘咕噜’一声。   “你拉裤子里了?”我问那胖子。   “没有!”   ‘咕噜’又是一声,这一次我听清了,声音是从玻璃缸那里传来的。   “别动。”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声音,“你们等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我一步一步挨到玻璃缸前,只见里面的溶液微微有些颤动,李淳一的皮还安安稳稳的泡着。我用蜡烛的底端捅了捅,那皮颤了两颤,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晨星站在那里,那胖子不见了。   “胖子呢?”   晨星一愣,朝门口看了看,“跑了。”   “操他大爷!”   “阿冷!”晨星瞪大了眼睛,“快点过来!”   晨星惊恐的盯着我身后,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猛一口头,只见从那玻璃缸里伸出来一只手,软塌塌的搭在缸沿上…   第两百四十二章 禁地(5)   还没等我看清楚,窗帘猛的一鼓,‘呼’一阵风卷了进来,蜡烛被吹灭了。%&*";与此同时,那门‘砰’的一下关上了。来不及细想,我一纵身,跃过去挡住晨星,把手枪塞进了她手里。   “别怕!”   风‘呼呼’地灌进来,窗帘上下翻滚。黑暗中,墙上那些人皮看起来白花花的,来回的晃动。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打火机,一连打了好几下都没打燃。   “阿冷。”晨星紧张的说,“我们走吧…”   我朝那玻璃缸看过去,由于太黑,已经看不到那只伸出来的‘手’了。   “走。”   我拉着晨星迅速出了屋子,刚要下楼,就看到楼梯拐角的平台上站着一个人。看身形,那是一个男人。   “胖子,是你吗?”我问道。   那人一动不动。   “胖子?”   我用胳膊护着晨星,小心翼翼朝那人走去。   “胖子,你大爷的,在搞什么!”   那人还是不动,也不出声。   我感觉到不对劲了,不敢冒然走近,离那人还有两米多远时停了下来。我试着打燃火机,连打了三下,到第四下的时候,‘噗’一下子,火苗子蹿起足有半尺多高。   借着火光,我急忙朝那人看过去,这一看之下,眼珠子差点没掉了!   直觉告诉我,这人就是那胖子,然而,他身上却裹着一层白花花的东西。五官也移了位置,眉毛跑到了头顶,鼻子歪到了一旁,嘴唇竟然有四瓣!仔细一看,原来,裹住他的是一层人皮!   “胖子?!”   我又叫了一声,胖子不答应,两眼直勾勾的,看的我头皮发麻。我关掉打火机,一脚踹过去。   “你***!闪开!”   这一脚力气极大,没想到,踹在胖子身上却没有一点反应。   在巨大的反弹力作用下,我摔在了楼梯上,脊梁骨差点没断了。   这时候,胖子发出‘格格’的怪声,朝我扑了过来。我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忽觉手腕一紧,被一股大力给拉了上去。   那胖子扑了个空,重重的趴在了楼梯上。听声音,如果我被他扑中,不死也得残废。拉我上去的正是晨星,她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不过,为了拉我,手枪掉在了楼梯上。   那胖子就像僵尸一样,‘忽啦’一下子立了起来。i^黑暗中看不清手枪在哪里,没工夫去找了,我一骨碌爬起来,拉着晨星一口气跑上了三楼。   刚一上楼,就看到迎面站着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怎么又有一个?!我抬脚踹过去,感觉就像踹在了棉花上,那人‘叭嗒’倒在了地上。我搭眼去看,这个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张薄薄的人皮!那人皮挣扎着,似乎想要起身!   “快走!”   我和晨星刚绕过人皮,它就立了起来。这时候,那胖子也冲了上来,刚好撞在了人皮上。然后,那人皮好像将他裹住了,扭缠在了一起。   我喘过一口气,拉着晨星朝四楼跑去。来到四楼,楼梯到了尽头,再往上就没路了。我灵机一动,伸手到口袋里去摸,‘哗啦’一下掏出一串钥匙。   天幸,刚才和胖子打斗时,钥匙没掉出来!   我胡乱选了一把,摸索着便朝那铁门的锁眼里捅去,连试了三把都捅不进。我一边尝试着开门,一边留神倾听着楼下的动静。忽然,我听到似乎有上楼的声音。   “阿冷,他们来了,快点!”   他们?我一惊,回头朝楼梯口望了一眼,只见那里隐约站着两个人。   我手心里全是冷汗,迅速弯下腰,把鞋里那叠‘镇魔符’掏了出来。围着我和晨星,飞速摆了一圈。险险摆完,那两‘人’已经来到了跟前。   我没有抬头看,而是尽量平稳情绪,转身继续开门。终于,一把钥匙‘嗤’一下子插进了锁眼里,我强抑住激动,按顺时针一转,没转动。再按逆时针,‘嗒’一下子,锁开了,我心头狂喜。   然而就在这时,背后一股阴风,‘哗啦啦’,那些符纸好像被吹跑了。   我心知不妙,猛一下子推开门。   “快点进来!”   我和晨星闪进屋里,‘砰’的一下子关紧了门,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我浑身都快被冷汗湿透了,摸索着握住晨星的手,两人的手心都是冰冷的。   虽然我没有看清那人皮是什么样子,但我想一定是李淳一的,因为三楼的房间里只有那一张湿皮,其它的都是干的,难道他的皮活了不成?套住胖子的那一张又是谁的?…   忽然,我想到了胖子说的那个老二,没错,套住胖子的那张人皮正是老二的,脸上有一颗黑痣!…   “阿冷,这里是什么地方?”   “嗯?”   我朝四处望了望,房间里很黑,什么也看不清楚,打火机和蜡烛都掉在了楼道里…我在自己脑门儿上拍了一下,我真笨,不是还有手机的么?   掏出手机一照,我和晨星二人都惊的呆了!…   原本我以为,这个房间里会摆满棺材,里面装满被剥了皮的死人的躯体。就算不是,这个房间里也一定有更加恐怖的东西。然而,事实却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如果把三楼那个大房间比作地狱,那么,这里就是天堂。墙上满是壁画,地上铺着木质的地板。正中一个大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张雕花的木床。其它桌椅板凳,无不考究,古色古香。   我感觉好像来到了故宫里,往那大床上一坐,朝晨星伸出手。   “爱妃,来。”   晨星眼睛一瞪,‘啪’,打了我手心一下,“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打量着四处,“卢有顺真会享受啊,这里如果不是给毛文龙住的,就一定是他自己的寝宫…”   “别贫了,快点给师父打一个电话吧。”   “对!”   我这才想起,门外还有两个‘怪物’的。师父他们应该快到了,得让他们加意小心。   我刚按了个‘1’,电话突然响了,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扔地板上。来电显示,这是那个136的号码…   我和晨星面面相觑,脸孔煞白。   “别出声。”   我一咬嘴唇,接通了电话。   “喂…”   “吱…”   手机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吱…吱…”   “说话呀!”   “开…门…啊…”   我突然反应过来了,那种‘吱吱’的声音是用指甲挠门发出来的…我惊恐的朝那铁门望了一眼。   “你…你是卢有顺的结拜兄弟对不对?”   那人不说话,回答我的只有‘吱吱’的挠门声。   “我想,你一定死的很冤,对不对?…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申冤…这个房间是谁住的?是不是毛文龙?…”   无论我怎么问,那人就是不出声,突然,挠门声也没了,紧接着,‘嘟嘟嘟’掉线了。   我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赶紧拨通了师父的电话。   好一会儿,师父才接。   “冷儿。”   “师父,你们到哪儿了?”   信号不是很好,电话里‘噼噼啦啦’的。   “冷儿…我…我们…”   “什么?”   “…我们找到赵小姐了。”   我脑袋里‘轰’的一下子,“赵赵…赵姐?她在哪里?”   “坟地。”   “坟…”我两眼一黑,“赵姐死了?!”   “她…”   电话里杂音很重,半天我都听不清师父在说什么。   “师父,你们还来不来,我和晨星被困在这里了!”   “……”   没有回应,‘嘟嘟嘟’也掉线了。   我颓然的往床上一坐。   “阿冷,怎么了?”晨星问。   “师父说,他们找到赵姐了,在什么什么坟地,电话里杂音太大,听不清楚。”   直觉告诉我,师父他们一定遇到什么状况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可能赶不过来了。   外面的雨一阵大一阵小…   “我们必须想办法逃出去!”我一咬牙说。   “怎么逃?”晨星问。   是啊,怎么逃?门外那两个也不知变成了什么东西,而我却连一件法器都没有…   正发愁时,电话又响了,我一看,又是那个136的号码。   “你妈的,你这死鬼到底想干嘛?!”   这一次,没有了挠门声,好一会儿,那个断断续续阴恻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来…拿…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又没了声音,好一会儿…   “开…窗…啊…”   窗?!我一惊,走过去‘忽啦’一下拉开窗帘,头发根瞬间竖了起来,窗外飘悬着一个人…   第两百四十三章 镜子   这里的窗户没有护栏,这人也不知靠什么力道悬在空中的,伸长了脖子,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i^用手机一照,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人皮裹住的那胖子。被雨一淋,那皮湿答答的,就像裹了一层雨衣…   晨星吓得躲在了我身后。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强抑住恐惧,怒吼道。   那胖子也不作声,只是把脸贴在玻璃上,直勾勾的看着我。现在我已经知道,那人皮的确‘活’了,附在了胖子身上。包括李淳一那张皮,也活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想破头皮都想不通。隐隐感知到,这一系列事情一定和那萧山有关。他来到这里以后,我们睡了一觉,醒过来,看守我们的那壮汉就死了,这座宅院里的其他人,包括卢有顺,都没了去向…   正想着,‘砰’的一声,那胖子一拳砸在了玻璃上,‘咔叭’,玻璃上出现一道裂痕。   “不好!”   我话音刚落,‘砰’,又是一拳。急切间,我来不及细想,一口咬破食指,凭借记忆,飞快的画了一道符在玻璃上。符画完以后,那胖子‘嗖’的一下子不见了。   我长出一口气,忽然心里一惊,来到另一个窗口,拉开窗帘的同时,玻璃上也跟着‘砰’的一声,那胖子果然又到了这里。   我在每一扇窗户的玻璃上都画过符以后,那胖子才真的没了踪影。幸好,这里的玻璃够结实,如果像我以前住的那地方,估计一拳就打烂了。   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坐在床上。晨星拉起我的手,小心帮我吹着伤口。   “痛不痛?”   我摇了摇头,忽然想,附在胖子身上的那人,目标应该不是要对付我们。   “晨星,在三楼房间的时候,你亲眼看到那胖子走出去的吗?”   晨星想了想,摇摇头说,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我身上,提心吊胆看着我朝那玻璃缸走去。后面我一问,她才发现那胖子不见了…   我心道,胖子被附身,肯定是在那房间里。如果那‘东西’要对付的目标是我们,当时就动手了。胖子被附身以后,应该是去了楼下,我们要下楼的时候,正好撞到他上来。那么,他去楼下做什么呢…   找东西!没错,在电话里,那‘人’告诉我说他来拿东西!会是什么东西?   我用手机照着,朝四下里看,心道,他即然上来,说明在楼下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难道说,那东西在这个房间里?   “阿冷,你在看什么?”   我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了晨星,起身下了床。   这房间里家具虽多,但基本都是些桌椅,没有适合放东西的柜子、箱子之类。我和晨星翻查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你说,会不会是我义父把那东西给拿走了?”晨星问。   “你是说萧山?”我一愣,“有这种可能,可是,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晨星指了指手机,“问一问他…”   好一会儿,那个136的号码都没有再给我打过来了。我尽力把心放平,拨出了那个号码。   嘟…电话通了…   “你…你要找什么东西?”   电话里只有‘嗤啦嗤啦’的杂音。   “喂?你在不在?你到底要找什么?”   嘟嘟嘟…又掉线了,我快被折磨疯了!   “不管了,我们先离开这鬼地方,想办法和师父会合。”   “怎么走?”晨星问。   我朝铁门看了一眼,心道,虽然附在胖子身上那人的目标不是我们,但之前和他动上了手,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让我们走的。   我来到窗口,隔着玻璃往外面看,什么也看不清。俯耳去听,只有‘刷刷’的雨声。我吞了口唾沫,轻轻打开了窗子。   探头出去,飞速的朝四周和下面一望,不见有人。我转过脖子朝上面看,雨点就像从天幕里撒下来的豆子,冰凉的砸在我脸上。上面也是空空的,雨水顺着墙壁流下来,不断落进我脖子里。   突然,我心中一动,回身入房,关紧了窗户。   我撩着头上的雨水,抬眼盯着天花板。   “怎么了?”晨星问。   “从外面看起来,四楼的房间很高,也就是说,这天花板上面还有空间。”   我搬来一张太师椅,往上面叠了只凳子,踩了上去。那天花板上贴着壁纸,我找到一条缝隙,轻轻一撕就撕开了。随着壁纸的不断被撕开,一个小窗显露了出来。   推开小窗,我探头上去,用手机一照,只见在距我很近的地方有一只古旧的小箱子…   “可能就是这个东西了!”   我把那箱子拿下来,心‘砰砰’直跳,藏的这么严密,箱子里会是什么呢?   箱子没有上锁,一掀就开了,那里面有一个厚厚的油纸包。我和晨星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座砖墓,这该不会又有什么灵魂交换之类的诅咒吧…   想归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把那东西拿了出来,一层一层的揭开了油纸,里面包的,是一只镜子!   这是一只古旧的铜镜,侧面隐约还有斑驳的铜锈,镜面有些发污。   “这只镜子…”   “怎么?”晨星问。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也觉得有点眼熟。”   “我想起来了,在那座‘婴尸观’里,老七曾经拿出来一次,用来对付赵姐的手下。”我说道,“砸死向娟的,就是这只镜子,这就是那高人当年用来镇住女尸的铜镜!”   “它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奇怪,不是在老七手里么?”   “阿冷,你说,给你打电话那人要找的是不是这个东西?”晨星问。   我沉吟不决,据那胖子说,他们那老二已经死了两年了,而这面镜子,在数月以前还挂在陈木升家里,老二怎么会知道镜子跑到了这里?   不管是不是,反正这只镜子大有来头,我把镜子往怀里一揣。突然,那铁门‘嗵’一声巨响。   看来,外面那俩东西要硬冲了,这个念头刚落,‘嗵’又是一声。   铁门虽结实,但那撞击声听起来很吓人,不知道能不能经受的住。   “怎么办?”晨星问。   我眼睛瞪的溜圆,大脑转的飞快,突然有了主意。我来到床前,‘忽啦’一下抽出几张床单,弄成条状,绑结在了一起,将一头捆住晨星的腰。   我抖了抖长长的床单,“抓住,我把你从窗口顺下去。”   雨还在下着,下的很大,二楼有楼檐,大约半米多宽。我咬紧牙关,一点一点把晨星往下放,终于,晨星踩在了二楼的楼檐上。   这时候,那门的撞击声越来越大了,不时还夹杂着‘咔叭’的声响,像是骨头的断裂声。看样子,是那胖子的血肉之躯在撞门,附他身的那东西也真够狠的,不惜把他撞的散架…   我把床单的一头捆在床腿上,爬上窗台,死命一拉,那张床被我拽了过来,一直拉的抵住了墙。我深吸一口气,抓着床单就往下滑,一气滑到了底,落到楼檐上。   “快走!”   我和晨星沿着楼檐一直走,来到墙边,那墙很高,我们相当于在二楼,但那墙比二楼还要高出一些。   我纵身一跃便蹿了上去。探手下去,刚把晨星拉上来。就听‘忽啦’一声,一个人从四楼的窗口飞了出来,正是那胖子。   我以为那胖子会像之前飘在窗口一样,用‘轻功’朝我们飞过来,没想到,他竟然笔直的朝地上坠去,‘豁咔’一声响,也不知摔断了多少骨头。紧接着那胖子飞出来的是一张人皮,就像一只展开的风筝。那胖子落地以后就像没事一样,一下子蹦了起来。   我不敢再看了,从墙上跳下去,把晨星接了下来。   “我们去哪儿?”晨星问。   我心道,那俩东西估计马上就会追过来。我心念一动,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串钥匙,里面有几把车钥匙。   “走!”   我拉着晨星绕过一堆堆的木材,来到那辆子弹头前,一拉,车门就开了。二人迅速钻进车里,我用钥匙一试,果然有一把是这辆车的。   刚发动起来,‘啪嗒’一下子,一张人皮贴在了挡风玻璃上,被仪表灯一照,只见正是那李淳一的。我急忙打开雨刮器,那人皮‘刷’一下子被打飞了,我一踩油门,车子蹿了出去…   木器厂的大门敞开着,出了大门,横向里一条石子路,这里实际上已经出镇了。一直行驶了十多分钟,上了一条大路,我才放缓车速。   那卢有顺钥匙没拿,车也没开。那俩‘怪物’之所以追我们,可能就是为了这只镜子。可是,萧山来这里做什么?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两点多钟了。正准备递给晨星,让她给师父打电话时,晨星突然开口道,“阿冷…”   “嗯?”   “我感觉,这个车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第两百四十四章 墓地   我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猛一踩刹车,车子‘吱’一下子停住了,紧接着,‘轰’,熄了火。i^我回头往后座上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什么东西?”我问晨星。   晨星的头发还在滴水,贴在脸上,她摇了摇头说,从一上车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车里有东西。   “现在呢?还有那种感觉吗?”我问。   晨星紧张的看了我一眼,“有…”   我想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车里的人影,可是现在,车里明明什么都没有。看不见的东西,最令人恐惧…   雨还在下着,‘啪啪啦啦’的打在车玻璃上,四野空旷,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不管了,走。”   “去哪里?”晨星问。   我摇下玻璃,探头出去看了看,只见对面远处的天空红彤彤的,那里一定是市区。我心里想,市区阳气旺,那俩‘怪物’应该不敢进…   “晨星,你饿了没?”   “饿了。”   “走,我们去市区!填饱肚子再去找师父!”   我把头从车窗往回缩时,无意间朝后方瞥了一眼,突然看到,远处的路上有两个‘人’,正急速朝我们这里而来。   “那俩东西追过来了!”   我急忙发动车,‘嗒…嗤嗤嗤…’,没想到,连试几下,车竟然怎么都发动不起来!   “什么破车!”   怒极之下,我在方向盘上重重一拍,‘轰’的一声,车竟然着了。   我吓了一大跳,问晨星道:“你弄着的?”   “我什么都没碰。”   ‘嗵’,有什么东西撞在了车尾巴上,车身一阵摇晃。   “阿冷,他们来了!”   那俩东西竟然到的这么快,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挂上档,轰大油门,猛一松离合,车子差点蹿进沟里,总算稳住,摇摇晃晃朝前面驶去。   刚驶出一段,就听‘哐’一声响。   “那胖子在后面!”晨星叫道。   我伸手一拨后视镜,只见那胖子就像附骨之蛆一样贴在后玻璃上,‘咣咣’的正在砸玻璃。   “甩掉他!”   我猛一提速,然后再猛一减速,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甩掉那胖子。%&*";眼看着玻璃就快被他给砸烂了,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岔路口。   “晨星,坐稳了!”   我一咬牙,稳点刹车,猛打方向盘,‘吱吱吱’一阵响,车子急速转弯,由于侧滑,‘咣’一下子,撞在了路旁一棵树上,后门都给撞瘪了。如果不是那棵树挡住,肯定翻进了沟里。就听‘咕咚’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沟里。在巨大的惯性反作用下,车子被弹的横在了路中央。   我不敢犹豫,急忙打方向盘,摆正以后,车子朝市区方向驶去。   “好险啊!”   二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面无人色。   我生怕那胖子追过来,把车开的就像飞一样,那李淳一的皮没看到在那里,也没工夫去想。   就这么的,开了十多分钟,上了一条大道,两旁有了路灯,也有了车辆,这才放缓车速。   一路直走,一个拐弯,终于上了外环路。路旁一栋栋楼房,有的还亮着灯光。   来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士多店前,我停住车,旁边两家麻将馆里,传出‘哗啦啦’的搓麻将的声音,这里人气挺旺。   那士多店的老板听到车声,用一叠报纸遮住头,走了出来,见我们的车撞成这样,满脸诧异的神色。   “老板,我们买点东西。”我‘砰’一下关上车门。   “啊?哦哦,屋里请。”   我围着车转了一圈,没见到李淳一的皮,这才完完全全的松了一口气。   那老板倒也热情,见我们淋成这样,先倒了两杯热水。我和晨星胡乱拣了些速食品,泡了两桶‘康师傅’。   我咬开一根火腿肠,刚要往嘴里塞,那老板突然问道:“咦?你们那朋友,怎么没进来?”   我一愣,“什么朋友?”   “不是还有一个么,不是你们朋友吗?”老板疑惑道。   我和晨星面面相觑,“就我们俩啊。”   那老板说,他明明看到从车上下来三个人,除了我们,还有一个。说着,他走到门口,朝外面一望,顿时愣住了,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只有雨‘啪啪’的打在车上…   我后背凉飕飕的,“老板,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   “女…女的…”那老板吓的脸都绿了。   “女的?长什么样子?”   “没仔细看,反正很长的头发…”   我心道,看来,车里的确有鬼,还是个女鬼,难道是被那些人贩子害死的冤魂?不然她在车里干嘛?…   “小伙子,你们可能撞鬼了,先呆在我这里吧,天亮了再上路。”   那老板倒挺好心。   现在已经是三点多钟了,我试着打师父的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胡乱填饱了肚子,和晨星靠坐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多钟了,外面还在下雨,天阴的厉害。我第一件事就是打师父的电话,没想到,还是打不通,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走,我们回那镇上看看!”   中午时,我们回到了那个小镇,兜了个大圈,来到那木器厂。看着地上凌乱的车轮印,回想昨晚惊心动魄的遭遇,我仍然心有余悸。   我翻上墙头去看,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那俩‘怪物’好像没有回来,我没有勇气进去查看。那栋三层楼的房间里还有一个被挖空了内脏的死人,现在先不去管他。   我回到车里,带着晨星出了木器厂。   萧山他们没了踪影,师父也联系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开着车来到那小镇上,在一家小饭馆里吃过午饭以后,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打道回府?   忽然,我想到了那家小旅馆…   “靓仔,住宿?”旅馆老板问。   “找人。”   我命晨星等在下面,朝楼上走去。   刚一上二楼,迎面就撞到了那黄毛。   “冷哥?”   我抓住那黄毛的领子,把他推到了走廊的角落里。   “冷哥,你干嘛?”   “少废话,其他人呢?”   黄毛说,那些人贩子见我和胖子迟迟不归,昨天下午就都走了,就剩他等在了这里。   我吁了一口气,和黄毛摊了牌,只说我是来卧底的,具体原因和昨晚发生的事却没有说。   “老实点儿,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扭到派出所,我问你,你知道你们那老二的墓在哪里吗?”   黄毛愣愣的点了点头。   “带我去,别耍花样儿,不然我把你做掉,扔到山沟里喂野狗!”   下了楼见到晨星,那黄毛“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   我微微一笑,“叫什么,这是我老婆。”   在黄毛的指引下,车子一路向南,很快便驶上土路,越走越荒凉。此时还在下雨,淋淋漓漓的,黑云压顶,道路十分难行。   “还有多远?”我问。   黄毛看了看两边,“远着呢。”   直到下午的三点多,来到一个小村子的村口,黄毛让我停了下来。   我朝四下里看了看,拳头一挥,“你***耍我,不是墓地吗,这里哪有墓地!”   黄毛吓得一抱头,指着村口的一条岔路说,“沿着这条路还要走好几里的山路…”   我把车停进村口的一个废园子里,让黄毛打头,我携着晨星的手跟在后面,直到傍晚的五点多钟,终于来到了那块墓地。   这是一块很大的墓地,在一个山坡上,依山傍水,景致清幽。层层叠叠的墓庐或大或小,高低错落。晚风吹过来,迎面给人一种阴森的气息。   那黄毛已经哆嗦了,“冷…冷哥,来这里干嘛?”   我眼睛一瞪,“不该问的别问!”   我心道,那死鬼昨天一开始的时候,应该就是在这里和我通的话…   “走吧,带我去看看老二的墓。”   上坡有一条小路,十分湿滑,来到坡上,迎面便是一个大坑,里面积满鞭炮纸皮、残香、以及各种发霉的祭祀品。   来到墓地最东边的一个角落里,黄毛停了下来。   “这就是老二的坟。”   我看过去,只见那墓庐毫不起眼,寒寒酸酸的,心道,这老二的坟也没什么异样啊,怎么闹起鬼来了…   “这人下葬的时候,有没有火化?”   黄毛两手一摊,“我们老大一手操办的,我也不知道。”   我点点头。   此时暮色垂落,那雨更加凄迷了,整个墓地都透着一股寒气。   忽然,‘嘎’的一声,不知哪里钻出一只乌鸦,‘扑楞楞’飞走了,晨星紧张的牵住我的手,那黄毛吓得差点从坡上滚下去。   突然,我看到在坡下不远处的一个坳里,有一座破旧的房子。   “这里有人住?”我指着那房子。   黄毛兀自惊魂未定,半天才反应过来。   “那是以前守墓人住的…”   黄毛告诉我说,八十年代的时候,盗墓的很猖狂,因为有些墓庐底下有陪葬品。所以,那时候每块墓地都有人守墓,现在就没有了。   “走,我们下去看看…”   第两百四十五章 合葬   从坟坡上下来,越走地势越低洼,到处都是枯枝败叶。i^来到近前,只见这座房子已经十分残破了,半砖半石的结构。房前有一条排水沟,里面积满了霉败的落叶。   推开一扇木门,我们来到屋里,满鼻子都是霉腐的气味儿。用手机照了照,只见屋子正中有一道隔墙,地上倒着几只石凳子,还有一张残破的石桌。抬头看去,屋顶千疮百孔。   “阿冷,来这里干嘛?”晨星疑惑的问。   “看你之前走累了,来这里避避雨,歇歇脚。”   晨星微微一笑,没作声。   我找了一处不漏雨的地方,搬了两张石凳子过去,晨星打开来时带的袋子,从里面拿出速食品。我抓了一包火腿肠,丢给那黄毛。   吃饱喝足,天已经全黑了,听着远近‘沙沙’的雨声,我不禁陷入了愁思。为什么只有那老二和李淳一的皮‘活’了,其他人的皮却没有‘活’呢…   “阿冷,我们走吧。”   “嗯?走。”   我站起身,正准备走时,无意间朝那隔墙看了一眼。这房子虽破,面积倒是不小,用墙隔成了两间,里面那间应该是别人以前睡觉的地方。   好奇之下,我走过去看了看,黑乎乎的,用手机一照,顿时愣住了,那地上竟然有两床被褥,并排铺在那里!   难道这里住的有人?被褥看起来挺新,用手一摸,潮乎乎的。除了被褥,靠墙角还有两只很大的方便袋子,里面装满吃剩的速食品包装袋以及空啤酒罐子。看品牌,这些东西都是附近所买不到的,普通人也消费不起。   这可奇了,看样子,最少有好几个人曾经住在这里,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也许是游客吧,有些人就喜欢结伴去荒山野岭探险,我也没往深处想…   从屋里出来,黄毛说他尿急,要去方便,这小子一路过来已经方便了四五次了,每次都是我跟着。   我眉头一皱,“去吧,屋子后面,快点回来。i^”   那屋后的坡又高又陡,谅他也爬不上去,跑不掉。   深山里的夜,空寂的令人心慌,细细的雨丝斜斜的飘落着。   “阿冷,小心!”   晨星话音刚落,我就感觉有一股劲风朝我后脑袭来,急忙一闪身。‘嚓’一声响,黄毛一铲子砍了个空,插进了枯叶里。   我怒极,飞起一脚将黄毛踢翻在地,左右开弓,‘呼呼’两巴掌,打的他满嘴流血。我拔起铲子,用铲尖往黄毛腿上一指。   “你当我说的都是屁话吗,说吧,砍左脚还是砍右脚?!”   黄毛吓得怪叫:“冷哥我错了,再不敢了!”   “阿冷,打一顿就算了。”晨星轻轻扯了我一下,随即又道,“他,他要是刚才砍中了你,我咬也要咬死他…”   我怒火登平,朝黄毛‘哼’了一声,“这铲子哪来的?”   “屋子后面,拣…拣来的…”   “屋子后面?”   我放在眼前看了看,只见这是一把折叠铲,忽然心里一惊,拿手机一照,晨星惊呼道:“这铲子是我义父的!”   没错,当初我们跟萧山一起在临江村后的山里找书时,我见他拿过一次,这是一把德国进口的铲子。   “滚起来,带我去看看在哪拣的!”   我们跟着黄毛来到屋后,他指着一处草窝说,在这里拣的。我用铲子拨了拨乱草,什么也没有。朝四下里一看,我忽然发现左前方有一处空地,走过去用手机一照,似乎有挖掘的痕迹。   我把手机递给晨星,朝地上挖了起来,挖了大概一米多深,露出一只烂渣渣的人胳膊。再往下挖,最终挖出来一个人。   这是一个真正的烂人,除了已经开始腐烂以外,全身的皮都没了,筋肉爆开,烂渣渣的。   如果这把铲子是萧山的,那么,这人是谁?我和晨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道,“李淳一!”   没错,看身材,这人正是李淳一,我之前还想,那李淳一皮被剥了,他的尸骸会在哪里,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在距那座破房子约二十米的一棵树下,我们找到了剥皮的第一现场。那里有打斗的痕迹,草被踩的乱七八糟,隐约还有干涸的,暗红的血迹。   李淳一除了没有皮以外,内脏也没了。由此我推断,在卢有顺的住处,看守我们的那个壮汉也是被萧山给害死的。   毫无疑问,眼前这座破房子里的那两床被褥就是萧山他们留下来的。我想,后来的某一天,一定发生了某种变数,萧山杀死了李淳一,孙德寿侥幸逃脱了。可是,只有他们三个吗?那老七呢?袁师父那个徒弟呢?还有,他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我们在附近查找了一番,除了李淳一的尸骸以外,再没发现别人的了。   “走!”   “去哪里?”晨星问。   “挖墓。”   我想,萧山他们即然住在这里,一定是有目的的,或许,在那个老二的墓里可能会隐藏着什么。   这块墓地的墓庐基本都是用青砖垒就的,墓庐大多是用来放骨灰坛的,也有的是起坟包的作用,并且把墓碑罩在里面。   老二这座墓,只有庐没有碑,萧山这把铲子十分锋锐,没几下,墓庐就被我刨到了一边,由于砖缝里糊了水泥,倒也没散架。   空寂的深山里,回荡着‘嗵嗵’的刨土声。挖了不到两米深,棺材显露了出来,还很完好。棺材完全挖出来以后,我把铲子往棺缝里一插,三两下就给撬开了。   往里一照,我心里‘咯登’一下子,棺材里是一具完整的尸骸,烂的差不多了。这具尸骸并不是平躺着的,而是呈现一种扭曲的姿势,左手的指甲抠进了棺壁里。   看着这么一具尸骸,我不禁汗毛倒竖,难道这人是被活埋的不成?皮都被剥了,怎么可能还活?   往下一照,我忽然发现,除了这具尸骸以外,棺材里竟然还有一只骨灰坛子,这座墓里葬着两个人!   到底这具尸骸是那老二,还是骨灰坛里的是…   除此之外,在这座墓里倒也没有别的发现了。我不甘心就这样走,只是在想,萧山他们过这里来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在别的墓里会有所发现。   可是,这里上百座墓,总不能每一座都刨吧。我们沿着坡一路往上,挨个墓查看,一无所获。   “算了,把那座墓填回去我们就走吧。”   “冷哥,你累了,等下坐着休息,我来填!”   黄毛怕再挨揍,马屁拍的震山响,我也没说什么。   往下走着走着,我突然看到坡下的远处隐约有一个人。   “有人,快躲!”   我拉着晨星,躲在了一个大墓庐后面,黄毛躲在了旁边一个后面。那人来的飞快,顷刻间就到了坡底,‘蹭蹭蹭’就上来了。一直奔到老二的墓前,那人停了下来。   由于距离不是很远,我仔细一看,来的这个不是别人,看身形正是那胖子,虽然看不清他身上还有没有人皮,但看他之前行进的速度还有上坡的动作,那绝对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   我暗叫一声苦,这胖子被那老二附身了,我们却把他的坟给刨了,如果被他发现了我们,绝对没好果子吃。   我一只手揽护着晨星,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铲子。   那胖子站在坟坑边上,动也不动。我心说,看什么也,老子给你刨的,你想哭就哭吧,对了,你那个人皮姘头呢,他也被我挖出来了,叫他来一起哭,那歌怎么唱来着…   我正想着歌词,那黄毛蹭一下子跳了起来,朝胖子奔去。   “胖哥!”   我脱口骂道:“你妈的,别去,他不是胖子!”   第两百四十六章 盗墓贼   黄毛自然不听我的,三滚两爬,再一蹿,就到了那胖子跟前,喘着粗气说:“胖哥,你来的正好,那阿冷果然不是好东西,我们把他干掉,把他的妞抢了!”   我心道,是我不是好东西,还是你们不是好东西?我强忍怒气,握紧铲子,一动不动的看着,那胖子也不动。%&*";   “胖哥,你怎么了?”   黄毛伸手去推胖子,也没见胖子怎么动,就听黄毛一声惨叫,‘骨碌碌’朝坡下滚去。紧接着,一股阴风朝我们藏身的地方扑来。一恍惚,胖子已经来到了跟前。   我把晨星往身后一推   ,抡起铲子,使出平生之力朝胖子砍去,‘喀啦’一声,这一下砍在了胖子肩头。他连哼都没哼一下,抬手一挥,铲子就被打飞了,砸在了上方的一座墓庐上,豁下半块砖头,滚落下来。   这时候,我才看清那胖子,只见他依然裹着人皮,浑身是泥,左腿都变形了,应该是昨晚跳楼摔的。   胖子喉咙里‘咯咯’两响,纵身扑来,我急忙拉起晨星一闪,胖子扑了个空,撞到了一座墓庐上,‘咣’一声把墓庐给撞倒了。   我一看这势头,给他撞中不死也得残废,拉了晨星就往坡下跑,跑没几步,脚底一滑,二人双双栽进了我们先前刨的那个墓坑里。   我的肚子磕在了棺沿上,差点没抽过去,幸好有那面镜子挡了一挡,晨星摔在了我身上。   来不及喘过一口气,我回头朝上方一望,那胖子已经跟了过来,似乎正准备往坑里跳。这时候,我的两只手都在棺材里,情急之下胡乱一摸,感觉摸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也没细想,抱起来一扭身就朝胖子砸了过去,这时我才看清楚,原来是那只骨灰坛。   那骨灰坛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了胖子头上,‘砰’一下子烂了,白灰飞扬,那胖子往后便倒,‘扑通’一声闷响。   好一会儿,没一点动静,空气中飘浮着骨灰的气味儿。   “你怎么样,有没摔伤到哪里?”我问晨星。   “我没事。”   “走,我们上去看看。%&*";”   我们从墓坑里爬上来,只见胖子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我抬脚踢了踢,胖子‘哼’的一声,紧接着,便呻吟起来。   “胖子?”   “嗯…嗯?”   我小心翼翼揭下他身上的人皮,照了照,只见胖子正两眼无神的看着我。   “这是,什么地方…”   我心头一喜,骨灰坛里装的肯定是那老二,可能骨灰一散,鬼魂也跟着散了。   “妈的,你还没死呢!”   胖子突然抖了一下,嘴巴一鼓,把我吓一跳。连抖好几下以后,胖子身子一歪,‘哇哇’猛吐起来。   我一看他吐的那东西,自己也差点没吐了,那是一块块嚼烂的人皮,难道李淳一的皮被他给吃了?   “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吗?”我问。   胖子边吐边摇头,好一会儿才吐完,快死一样往地上一躺,浑身一抽一抽的。   “胖子,当初老二下葬的时候,你有没有跟着?”   “嗯?有…”   “你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就老实点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嗯。”   “跟老二一起下葬的这人是谁?”   “什么一…一起…”   我把胖子扶起来,他就像散架一样靠在我身上。来到坑边,胖子往棺材里看了一会儿,突然“啊!”的一声。   “这人…这人…”   “怎么了?”   “这人好像是我们老大!”   我浑身一颤,“卢有顺?”   胖子说,卢有顺的左脚是畸形,有六个脚趾头,这种情况很罕见。我一看,果不其然,他要不说我还真没注意。   如果棺材里这人是卢有顺,那么木器厂宅院里,我见到的那个是谁…   “你什么时候知道卢有顺左脚有六个趾头的?”我问。   “早就知道,那时候我们一起吃,一起住。自从老二死了以后,老大就搬了住处,性子也变了,一个人住在那里。”   我心里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似乎眼前一下子明朗了起来,然而又好像没有一点头绪。   “你们老大以前会不会邪术?”   胖子一愣,“邪术?”   “就是法术!”   “不会。”胖子摇了摇头,“其实…其实我们以前是盗墓的,老二死了以后,老大就改行做起了人口买卖。”   “盗墓的?”   “嗯…”   胖子说他今年二十九岁,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卢有顺混了。那时候,他们到处挖掘古墓,把挖出来的东西卖给文物贩子。   胖子说:“当年,经常跟我们收购文物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萧山,也就是那萧总,另一个名字比较怪,叫纳兰元英…”   “啊!”我和晨星同时低呼一声。   “晨星,你不知道你父亲当年做什么生意吗?”   晨星脸色发白,摇了摇头,“据说,据说是服装生意,我那时还小。”   胖子继续说道:“我们老大常说,萧山那人城府很深,纳兰元英为人比较实在…”   晨星有点摇摇欲坠,我急忙托住了她,心道,一个是她的生父,一个是她的养父,原来,两个人当年都是文物贩子。   回想那晚汽车爆胎,在那个吴老二的修车铺子里,萧山对老七说,吴老二那些人都是他当年和纳兰元英来梅州做生意时认识的…所谓的‘生意’,便是文物生意了。那吴老二是袁师父的师弟,当年也是个盗墓的,当初带萧山一行去求袁师父帮他们找‘阴尸’,被袁师父给斥走了。如此可见,袁师父虽然也曾干过盗墓的行当,但和萧山他们并无任何关联…   但凡文物贩子,大多也曾做过盗墓贼,这么一来,毛文龙那座砖墓上方,那个看起来很专业的盗洞就很好解释了…   “胖子,你仔细回想一下,两年前你们老二下葬前后发生的事。”   “当初…老大拉老二去火化,没让任何人跟着,回来以后,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老二下葬时,他哭的很凶,不停的说什么,兄弟,当哥哥的对不起你…老大跟老二是从小过命的交情,拜了把子的,我们大家都认为老二走了,老大难过,情绪激动,所以胡言乱语,纷纷劝解了一番。   “老二下葬以后,老大让我们自行回去了,他说要留下来住段时间,给老二守墓…”   “他是不是住在坡下那座破房子里?”   胖子一愣,“咦?你怎么知道?”   “继续说,然后呢,老大住了多久?”   胖子吞了口唾沫,“住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吧。”   我心道,应该就是在这一个星期里,发生了重大变故,那卢有顺被埋进了墓里,回去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卢有顺。照胖子这么说,那老二的皮一定是真的卢有顺在拉去火化的时候给剥下来的,因此,他才会猛哭说‘兄弟,当哥哥的对不起你’,可是,他如果不会邪术,为什么要剥老二的皮…   “卢有顺回去以后就变了,对吗?”我问道。   “嗯,以前我们称兄道弟,经常在一起喝酒,自从老二死了以后,他变得很冷漠,架子比天都大,并且还搬了住处,平常谁都不让进。他住的那栋楼,三楼和四楼还是什么禁地…里面我老爸…我老爸的皮…”   我咳了一声,“然后,你们就不盗墓了,改行做起了人贩子,对吧?”   “嗯,老大说,他把剩下的文物都处理了。”   “哦?就是在那他给老二守墓的那一个星期里?”   胖子又‘嗯’了一声,朝左右看了看,说:“其实,我们当年盗来的文物就藏在这附近,下面原来那座守墓人住的破房子,是我们交易文物的地方…”   第两百四十七章 纸皮   我心中猛然一动,这里这么偏,怪不得萧山能找的到,原来他本来就认识这地方。i^   “为什么要选这种鬼地方交易文物?”   “我们老大说,从墓里挖出来的东西都沾有邪气,不能往家里带,要收藏在墓地附近,交易时也要在墓地进行,不然不吉利…”   广东人很迷信,他们有很多风俗,婚丧嫁娶亦有很多繁杂的,外地人所无法理解的规矩。作为以倒卖文物讨生活的广东盗墓贼,则更加迷信,盗墓掘坟本来就是最犯忌讳的事。为求心安理得,他们有取之于墓,售之于墓的规矩,这种规矩是什么年代传下来的,究竟有什么说法,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总之,这样做,在他们看来就不会有噩运上身…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那胖子道:“即然文物不往回拿,那你们老二旧宅那个地下室是做什么的?”   胖子说那原本是个储藏室,放杂物的,后来改行贩卖人口,就用来藏人了。   我‘哼’的一声,切入了正题,“那个地下室相框里的照片,究竟是怎么弄的,为什么那些人的表情都一个样,而且还那么怪?”   “那都是我们老大弄的,每一个抓来的人他都要施法,而且拍一张照片,从不让我们插手…”   看那胖子不像撒谎,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我心道,真正的卢有顺如果死在了墓里,那么,那个假的说不定就是毛文龙。如果说,纳兰元英当年发现了他的墓,把他给放了出来,那么距现在已经十年了。而他‘变成’卢有顺仅仅两年,那么,之前的那八年,他在什么地方?   从胖子口中可以知道,真正的卢有顺是不会邪术的,因此我们可以肯定,木器厂宅子里的那些人皮都是毛文龙弄的。但是,那老二的皮却是卢有顺拉去火化时剥下来的,由此,我们可以大胆推测,卢有顺之所以剥老二的皮,是受毛文龙指使的!(至于剥皮的原因,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估且暂时认为那毛文龙剥皮上瘾),而卢有顺后面的,所谓给老二守墓,一定是躲在这里私会毛文龙!   私会毛文龙做什么?当然,大家如果认为他俩搞基,躲在这里同居,那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认为一定不是搞基,那是做什么?…   我一松手,胖子‘扑通’一下倒在了那里,触到了断腿,疼的‘哇哇’怪叫。   “不好意思啊,忘了。”   我随口道,语气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我纵身一跃,跳进了坑里,仔仔细细的检查这具骸骨。   如果他真的是卢有顺的话,那死的也够惨的,皮一定被剥了。才只两年,密封进棺材里烂成这样倒也有些稀奇,最稀奇的是他的姿势,被剥了皮埋进棺材里似乎还活着,不然不会这么狰狞,并且指甲还抠进了棺壁里…   我忽然想到了砖墓里的那个人,毛文龙裹了他的皮出来,相当于在替换他活在了阳间。到了后面,毛文龙又变了副面孔,替换了卢有顺…我们知道,砖墓里的那个人并没有轮回,魂魄一直在那里面,莫非,卢有顺的魂魄也在这里…我后背一凉,往后退了一步,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   我让晨星把那铲子取了过来,往棺材里戳去,戳到那尸骸腰部的时候,忽然‘喀啦’一声响,我措不及防,差点把铲子扔了。然而,响过那一声再没了动静,我才知道是自然反应。   从头戳到脚,那尸骸还是躺在棺材里,保持着诡异的姿势,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我想到了那面镜子。那李淳一就死在这附近,他和老二的鬼魂同时去了那宅子里,致使人皮‘活’了过来,好像就是为了找那镜子…   我怕有闪失,镜子一直揣在了怀里,沉甸甸的,很不舒服。这时候,我把它取了出来,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一番,实在猜想不出那两张人皮找这面镜子的原因。   忽然间,那胖子在上面怪叫了一声,我吓了一跳,一脱手,镜子‘咕咚’一声掉进了棺材里。   “你大爷的,怎么了?”   “他想爬起来,又撞到断腿了。”晨星说。   我吁了一口气。   “对不起啊,卢哥,是不是砸痛你了…”   我拣起镜子揣进怀里,骂骂咧咧的从坑里走了上去。   “起来,别装死了。”   “去…去哪里…”胖子边哼哼边说。   “你们以前藏文物的地方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我…走…走不动了…”   “我扶你。”   “不是,我饿,饿的难受…快没气了…”   我暗骂一声,把我们吃剩下的速食品给了他。那胖子风卷残云,片刻便吃的一干二净,我一想到他之前吐的人皮,胃里就一阵阵恶心。   来到坡下,我伸手探了探那黄毛,还有气息,只是晕了过去。   天空还飘着蒙蒙的细雨,广东的冬天虽然没有冰天雪地,甚至草绿树青,但那种绵绵的阴雨一下起来有时就没个完,晚上十分阴冷,深山里更不用说。   晨星不时便冷的发抖,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可能是因为没法接受她的父亲是个文物贩子,而且还可能盗过墓。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能用坚实的胳膊把她揽护着。   在胖子的指引下,我们绕过这道山坡,走了大概五六分钟,来到一处山崖下面。这道崖很长,黑夜里望去,望不到尽头。   来到一棵弯弯曲曲的槐树下面,胖子让我们停了下来。   “数着脚步,从这棵树起,沿着山崖走五十六步…”   我依言而行,数到五十六步,停了下来。   “然后呢?”   “照一照山崖上,看看哪里有石缝。”   我照了照,又往前走了几步,在崖壁上发现了一道很细长的裂隙。   “就是这里了。”胖子说,“我们以前盗来的东西,就埋在这里。”   我朝左近看了看,只见这里非常幽僻,人踪罕至,把东西埋在这里,的确万无一失。   “还有谁知道这地方?”我问。   胖子说,就以前他们有数的几个盗墓的首脑,互相都很信任。   “那黄毛呢?”   “他是后面贩人的时候招来的。”   我点点头。   “这里不会有东西了,去年给老二上坟时,我还来看过。”胖子说。   我没搭理他,让晨星帮我照着,我用铲子拨开枯树叶子,朝下面挖去,刚挖不到两铲,‘蹭’的一下子飞出来一个东西,撞在了崖壁上,一弹之下,回落到我脚边。   三人都愣住了,仔细一看,这是一个扎的紧紧的塑料袋子。解开来,只见里面是一些颜色怪怪的纸皮。   掏出来一看,我和晨星同时‘啊’的一声,这些正是我们当初从陈木升家挖出来的那三口棺材里所找到的,上面满是弯弯曲曲符号的纸皮,当初给了一张给萧山,让他拿去化验成分。后面,萧山联合村长陷害我和师父,我们躲去山里时没来得及拿,这些纸皮就不翼而飞了,怎么会跑到了这里?…   我和晨星面面相觑。   “萧山知不知道这地方?”我问胖子。   “当然不知道,他如果知道这地方,直接就把文物取走了。”   我心道,照这么看来,这些纸皮就不是萧山埋的了,而是另有其人,莫非,萧山住在那座破房子里,就是为了寻找这些纸皮?…   我把纸皮装进了口袋里,丢掉了袋子。   “我们走。”   “去哪里?”晨星和胖子同时问道。   “想办法联系师父,想办法找萧山的下落。”   “阿冷,我倒想起一件事。”胖子说。   “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矮子?”   “矮子?”   “就是那个白虎。”   “嗯,怎么了?”   “那矮子是我们改行贩人的时候,老大拉过来的,只说是他的亲戚,以前我们都没见过他…”   我脱口道:“那矮子可能知道什么内情,我们去找他!”   回到那坟坡底下,我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晨星问。   “上面那个坟要把它复原了,不管怎样,死者为大,不能让他爆尸在那里…”   然而,来到坡上,我们看到了震惊的一幕,那口棺材里的尸骸不见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骨灰坛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棺底有一个人形的印迹,可是,那人呢?   我们往附近看了看,黑暗中,只有一座座墓庐立在那里,阴森森的。一阵风吹过来,到处都是细微的声响。   “这人难道活了?自己跑了?”   我一句话,把那胖子吓得不清,哆嗦着要走。我说你走吧,自己走。   “不走还留在这里干嘛?”胖子问。   “拣点骨灰,把你们老二殓了。”   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始有终,这是师父教导我的。我们把老二的墓刨了,就要再给他复原。   那老二的骨灰散的到处都是,已经被雨打湿了。我拣了一些大块的骨渣丢进棺材里,然后,连泥带灰,又收集了一大捧。准备下去扣棺盖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那只骨灰坛子,心道,虽然破了,但也给他弄回去吧。   那骨灰坛破成了两半,找到以后,我跳进墓坑,对拼在一起,正准备往棺材里放时,我忽然觉得左手心有些异样,那骨灰坛上似乎刻有什么花纹。   好奇之下,用手机一照,只见我刚才摸的那地方刻着一个小小的,像符一样的东西。我一愣,这是什么?   端详之下,只见这个绝不是道符,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鬼气。   我心中一动,“胖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递上去给胖子,胖子左看右看,说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没干扰他,让他仔细想,好一会儿,胖子摇了摇头,说实在想不起来了。   我心道,这种东西一定是邪术里的,可能是那毛文龙弄的,说不定,那老二不入轮回就和这东西有关。   夜越来越深了,阴风一阵接着一阵,这里处处透着邪门,可不是什么久留之所。我迅速盖好棺盖,用了大约十多分钟的时间填好了墓坑,再把那墓庐搬起来放正,拜了几拜,我们便下了坡。   那黄毛还在昏迷着,我在他人中上掐了几下,往脑门上一敲,他便醒了过来。   黄毛的胳膊和腿分别断了一根,都是摔断的。i^据他所说,他去戳那胖子的时候才看到胖子身上裹着一张人皮,吓得怪叫一声,失足从坡上滚了下去,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二人都断了一条腿,那胖子身上其它地方还有几处骨折,一路上,二人互相搀扶,狼狈为肩,走走停停,呻吟声此起彼伏。几里的山路,一直走到天亮。   出了山,手机有了信号,我赶忙联系师父,还是联系不上。   “冷哥,这车门还是先找人修修吧,不然走到路上太引人注目。”黄毛说。   我心情正恶劣着,闻言眼睛一瞪,“修什么?我自己就能修!”   钻进车里,从里面照着车门‘咣咣’一顿猛踹,踹回了原形。   “冷哥牛逼!”   黄毛疼的呲牙咧嘴,还不忘拍马屁。   “过来,你的胳膊腿也坏了,我给你修修。”   黄毛吓得急忙摆手。   “那就闭上你的臭嘴,再废话看我不修理你!”   书说简短,这二人干尽坏事,自然要交给法律制裁,只不过,做笔录走程序之类太麻烦,而且这辆车也会被没收,我们行事起来就不方便了。反正他们也没了反抗能力,不急于一时。出于人道主义,我拉着二人去了医院,那黄毛身上带的有银行卡。接骨打石膏,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跑去买了两副拐杖,把二人从医院里拉了出来。   自从那晚,师父说找到赵欣以后,我们就断了联系。我想,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状况,虽然我心里忧急不堪,却也无计可施。   这天上午,我们先去那小镇上的木器厂里看了看,萧山和那个假卢有顺都没有回来。于是便发车去找那矮子,如胖子所说,那矮子或许知道假卢有顺的真相,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连续这两天,晨星说话都很少,脸上也难见笑容,我不时便讲个笑话开慰她,关于盗卖文物之类,更是提都不提。当初因为张冬的死,我去了临江村,认识了晨星。之所以留下来,除了找书破解那所谓的诅咒以外,便是帮晨星探查她父亲纳兰元英当年死亡的真相。经历了种种匪夷所思的诡奇事件,我们终于找到了那本书,现在,离纳兰元英的死亡真相也已经很近了…   至于那天晚上车里的‘女鬼’,是不是我在临江村那晚看到的车里的那个‘人’,暂时不得而知,后面她再没出现过,想来也没什么恶意。   一路上,晨星握着铲子,坐在副驾驶上,紧盯着后座上的胖子和黄毛,怕他们用拐杖偷袭,相安无事,将近傍晚时,我们来到了那矮子居住的那个小镇子。   我心想,上次是为了潜伏进人贩子的窝点,所以斗智,这次可以直接挑明了,就算矮子的住处有团伙人员,凭这些小角色,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我把车开停在那个大宅院的门口,‘滴滴’的按响了喇叭。好一会儿,没任何动静。   “下车!”我朝后座喊了一声。   幕色黄昏,小镇的上空笼罩着袅袅的炊烟,绵细的阴雨,忽停忽落的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了。晚风一吹,阴冷似乎要透进骨子里。   “开门!”   我抬脚‘咣咣’踹了几下门,还是没动静。   “阿冷。”晨星轻轻拽了拽我。   “嗯?”   晨星回头看了看,说:“我又有那天晚上的感觉了…”   我心里一凉,朝四处望了望,这里处于镇边上,放眼一片荒地,空空旷旷的,干枯的长长的艾草,在晚风里摇摆着。   “什么时候有那种感觉的?”   “不知道,在车上没有,好像一下车就有了。也不知为什么,从那座砖墓里出来以后,我对异物的感觉似乎很灵敏。那天晚上,这辆车因为开灯撞邪,从一出那个镇,我就感觉有不知名的东西跟在车后面,只是我当时被堵着嘴,没法跟你说…”   我点点头,又朝四处看了看,摸了摸晨星的头说,“乖,没事,有我呢…”   这座宅院的墙并不高,我一提气就蹿了上去,把个胖子和黄毛瞧的目瞪口呆。   屋子里看起来黑乎乎的,不像有人的样子。晨星在外面,我不放心跳进去查看。   “冷哥,到后门看看有没有锁,就知道虎哥在不在家了。”黄毛说。   绕了一个大圈,我们来到后门,那是一道小铁门,开着的,门锁被风吹的‘哗啦啦’响。   进去一看,屋门也没有锁,只是家里却没有人。   黄毛说应该是出去了,不久就能回来。果不其然,在院子里等了大概十多分钟,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人提着一只袋子,从后门走了进来,正是那矮子白虎,袋子里装的是吃食。   矮子用三角眼瞥了我们一圈,对那胖子说道:“我看到车停在大门口,就猜是你们,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这个妞怎么也来了?”   胖子不吱声,低垂着头。   “怎么啦,一副死相!”   我抬脚‘咣’一下子踹上门,那矮子反应倒也快,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去抄墙边立着的一把锄头,还是晚了一步,被我追上去,一脚踢翻在地,袋子掉在地上,饭菜撒了一地。   我把矮子摁在地上,胳膊反剪在背后,牢牢的制住了。   矮子狂骂:“**你妈徐胖子,我就说这小子来路不对,你当初不听老子的!…”   我把他胳膊往上一抬,“老实点,我问你点事!”   “问什么?!”   “那个假卢有顺,到底是什么来头?”   矮子浑身一震,“什么假…假卢有顺!”   我‘哼’了一声,“真的卢有顺已经被害死了,埋进了那老二的墓里,外面跑着的那个是假的,你是他拉入伙儿的什么亲戚,你不知道谁知道,快说!”   “我不知道,有本事杀了老子!”   这矮子倒也硬气,无论我怎么掀他的胳膊,就是不说。   胖子叫道:“老大被你们害死了,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阿冷,把他弄到屋里去,我有办法让他说!”   那矮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很好,他就快来了,你们在这里等死吧,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院子!”   第两百四十九章 雨衣人   我一愣,放松了手。i^   胖子问道:“谁要来了?”   矮子冷笑道:“你说还有谁?”   “老…老大?”   矮子‘哼’了一声,表示默认。   之前还叫唤着要把矮子‘严刑逼供’的胖子,立马变了一副脸色,哆嗦着道:“阿冷,我们跑吧,那个假老大要来了。”   我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还牛逼着要报仇,死也要拉上别人的吗,怎么熊包了?”   胖子说:“关键,我死了拉不走他,那不是白死了…”   我没搭理他,问那矮子道:“他什么时候来?”   “今天晚上。”   “你怎么知道他要来?”   矮子说,那天,卢有顺给他打电话,说好了今晚过来。矮子头两天一直在别的镇上打麻将,下午回来,匆匆收拾了一下家里就出去了,买了点吃的回来,刚好撞到了我们。我一问之下,卢有顺给矮子打电话的时间,正是他们失踪的那天下午。具体过来有什么事,矮子却不知道。   我把他的胳膊又往上一掀,“你还是不肯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我吗?”   矮子咬紧牙冷‘哼’道:“你如果够胆,就在这里等着,等他来了,亲自问他!”   “你小子有种!”我放松了手,笑道,“很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他。”   “冷哥,三思啊!”黄毛叫道。   “别废话,去找绳子来!”   对于矮子的话,我将信将疑,主要因为,我们一过来就碰到那卢有顺要来,未免太巧合了点。黄毛找来绳子,我把矮子捆绑结实,扔进了屋里。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和那假卢有顺照面,才能解开所有的迷团,至于能不能斗的过他,就看我的本事了。想到这里,我胸中涌起一股豪气,管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师父不在,我不跟他斗谁斗!   “那卢有顺有没有说他几点钟来?”我问矮子。i^   “一般他过来都不会很早。”   我心道,不管卢有顺过来是不是真的,我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我把三人关在屋里,携晨星来到了镇上。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镇上十分冷清。来到一家店铺,我们买了一卷黄纸,问老板有没有活鸡卖,对方说没有,不过,镇上有一家养殖户,可以去那儿买。   问清方位,我和晨星走了出来。   “等一下买了鸡,你就不要回去了,我在镇上帮你找户人家,给点对方点房费,借住一宿。”   “为什么?”晨星问。   “记着,如果明天天亮见不到我,不要过去找,你自己走…”   晨星明白了我的意思,盯着路面,“阿冷,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也知道,我跟着你只是个累赘,但是,那人是否和我父亲的死有关,我必须当面问个清楚,而且,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陪着你…”   我心中一热,轻叹一声,握住了晨星的手。   “等一等。”晨星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   晨星不出声,怔怔的望着黑黑的街角,片刻,又扭头朝后面望了一眼。   “又有那种感觉了?”我问。   “嗯,阿冷,我感觉这个镇上一定有什么东西…”   我的目光像鱼网一样朝四面撒去,左边一栋房子里,透出昏黄而又朦胧的光,隐约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出来,非常细弱,仿佛来自梦中…   “算了,我们走吧。”晨星说。   买了鸡回到那处宅院,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钟了,杀鸡取血画符,忙乎了一两个小时。普通的道符法阵对那卢有顺有没有用,我心里没一点底,还有,那萧山会和他在一起吗…我忽然有些不安起来,如果报警说抓‘活死人’和一个不知变成什么的怪物,肯定会把我当神经病给抓了,而且,万一那矮子蒙我,等于报假警,就算把这些人贩子小喽罗抓起来,逮不到大头,毫无用处,反而徒增麻烦…   夜渐深,外面很静。那矮子冷冷的躺在地上,一言不发,胖子和黄毛都显得十分不安。差不多十一点钟时,还没有动静,众人渐渐放松了下来,胖子已经打起了哈欠。   “你是不是蒙人的?”我问那矮子。   “没胆量就走。”   “白虎,**你大爷,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阿冷,这小子就是想拖延时间,还是得逼供!”胖子又来劲了。   我心里想,由胖子去吧,不让这矮子吃点苦头,看来他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摆了摆手,胖子‘嘻嘻’一笑,把拐杖一挥,“黄毛,把这小子的上衣脱了,我先给他活动活动筋骨。”   晨星眉头一皱,“阿冷,我们出去吧。”   我别上屋门,和晨星走了出来。不一会儿,宅院里传来矮子的惨叫声。我心下好笑,那俩‘残疾人’不知怎么折腾的。   忽然,外面起了风,并且有密集的雨点落下来,晨星拉着我钻进了车里。又等了好一会儿,外面还是没动静,看来那矮子是骗人的,希望胖子能从他嘴里套出真相。   百无聊赖中,我取出那些纸皮摆弄着。   忽然,晨星碰了我一下,“阿冷。”   “嗯?”   “附近有东西。”   我心里一惊,急忙朝车窗外看去,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就这样扫来扫去,忽然,我看到有一个人影正急速朝这边而来,晨星也看到了。   “是不是他?”我问,看身影像是一个男人。   “我不知道,我有意识的去感觉,那种感觉就不见了。”   那人离的渐近,朦胧间,只见他好像穿着一身宽大的雨衣,难道是卢有顺?我紧紧的握着晨星的手,轻缓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里。   越来越近,我眼前蓦地一花,那人不见了,凭直觉,我感觉他好像蹿进了宅院里。   “把车门锁紧,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进去!”   交待完以后,我迅速下了车,冲进了宅院里。   屋里亮着灯,门还是关着的,我瞪大眼睛,电一样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进到屋里,只见那矮子赤着膊,身上全是淤青,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他怎么了?”我眉头一皱。   胖子擦了把汗,说:“这小子真是又臭又硬啊,受不了我的分筋错骨手,晕了。”   黄毛笑道:“冷哥,你也练练,我他妈要不是胳膊断了一根,肯定练死他。”   “别练了。”我眉头紧皱,“我刚才看到好像是那个卢有顺来了…”   “卢…卢…”胖子哆嗦了几下,拖着石膏腿就往床底下钻。   黄毛吞了口唾沫,“人…人呢?”   “我也纳闷…糟了!晨星!”   我正要往外跑时,忽然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我头顶飞了过去,紧接着,‘啪’的一下子,屋里的灯泡炸了,胖子和黄毛吓得怪叫。   我一回身,只见屋门口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貌。   “你是谁?”我往口袋里探手一摸,抓出一叠符纸。   那人一动不动,鬼气森森的,屋里的温度似乎瞬间降到了冰点。我将符纸用力朝他身上撒去,同时感觉一股大力朝我涌来,我往旁边一闪,感觉那人贴着我擦了过去。   我一跃来到门口,飞速拣起符纸,布了一个八卦阵,阵布完以后,我急忙往边上一闪,只见那人抱着矮子冲了过来,走到门口就停住了。我心头一喜,他果然怕鸡血符布的那个阵。间不容发,我摸黑奔到桌子前,伸手一摸,摸到了盛鸡血的那只碗,这里面兑有白酒。我回身一扬手,‘刷’的一下子,一碗鸡血全部泼在了那人背上。糟糕,这人穿着雨衣,可能对他不起作用。   “卢有顺,你今天跑不掉了,把皮脱了,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我掏出手机,朝那人照过去,当他缓缓转过身以后,我太阳穴上的青筋猛的一鼓,这人不是卢有顺,而是一个穿着雨衣的纸人…   第两百五十章 雨衣人(2)   待我看清这个人以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雨衣的帽子里,竟然裹着一张纸做的脸,惨白惨白的,就像打了粉底,描眉镀眼。i^其它部分都被裹进了雨衣里,看不到…这分明是纸扎店里陈列的纸人!   那纸人抱着矮子,和我对峙着,由于雨衣的袖子太长,看不到它的手。我头一次见到会动的纸人,着实有些心慌,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心里道,应该是那卢有顺往这纸人身上施了邪术,派它来救矮子的,怕被雨打湿,给它穿了一件雨衣…   那胖子和黄毛躲进了床底下,就像老鼠一样,弄的骨碌碌响。   “唉呀,**你大爷,别挤老子!”   “你妈的,胖哥,我的胳膊,唉哟…”   我真想踹那两个混蛋几脚,忽然,那纸人就像扔一件破衣服一样,‘砰’一下子把矮子扔在了地上,朝我扑了过来。   由于奇变陡生,实在太快,我还没来得及躲,纸人就到了跟前。情急之下,我抬脚便朝纸人踹去,这一脚踹在纸人身上,就像踹在了一堵墙上。我被弹的‘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撞到了桌子上。手机也脱手而飞了,‘吧嗒’一下不知掉到了哪里,没了光亮。   我在门口布阵,是想把卢有顺困在屋里,和他拼斗,没想到,困住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东西。   鸡血已经被用完了,都淋在了纸人的雨衣上,我之前用符去扔那这纸人,不起作用,它好像只惧怕符阵。   纸人如影随形的跟着我,幸好我身手灵活,没被它扑中。我想用‘阳血’去喷它,可是,它浑身上下都裹着雨衣,除非喷到它脸上,但是,想要喷中谈何容易?   我挖空心思想着对付纸人的办法,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我一边闪躲,一边伸手进口袋,把打火机摸了出来,连打几下,‘蓬’一下子燃了起来。   果然,那纸人见到火,停了下来。   我一喜,心道,这个东西之所以攻击我,估计是因为我把它困在了屋里。只要把阵撤了,它应该就会离开,我跟上它,应该就能见到那卢有顺。不过,一个纸人都这么难对付,到时可要多加小心了。   想到这里,我一步步朝门口退去,用脚一趟,那阵就被我打乱了。随即,我一纵身跃到了外面。i^很快,那纸人就抱了矮子冲了出来,一蹿就从墙上飞了出去。   我抬脚欲追,忽然想到一事,朝屋里喊道,你们两个老实的待在这里。然后,别上了门。   “冷哥,别丢下我们,怕怕…”   我心里暗骂,这黄毛脸皮比城墙还厚,‘怕怕’都用上了。刚来到外面,就听‘轰’一声车响,晨星‘砰’一下打开了车门。   “阿冷,快上来,那人往镇上跑了!”   把车开起来,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追?”   “我看到那人逃了出来,猜的…”   一个拐弯,上了大路,车灯一照,只见那纸人在距我们一两百米处,奔的飞快。我一踩油门,追了上去,距离十多米远时,那纸人一闪身,钻进了一条巷子里。   我把车开进巷子里,行驶了还不到十米,就被一栋建的很偏的房子挡住了去路,过道太窄,车没法通过。我暗骂一声,只得携晨星下来。   追出巷子朝四下里一望,那纸人已经不见了。   “阿冷,那人是谁?”   “一个纸人,应该被卢有顺施了邪术,我想,他应该就藏在这个镇上,说不定就在这附近,走,我们去找找。”   这里的住户比较密集,但房子东一处西一座,很不规则。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镇民都已睡下,十分宁静,可以听到牛毛细雨落地的声音。   我警惕的打量着四处,转过一道弯,我忽然看到远处的一座房子隐隐有灯光。   “可能就是那里了,走!”   跨过一道臭水沟,我们来到那房子前,只见这里单门独院,青砖堆砌的院墙,只有半人多高。墙边堆着成捆的竹篾。我心里一喜,一定是这里了,这竹篾一看就是扎纸人用的,那矮子果然没讲实话,他不肯吐露真相,拖延时间,肯定是料到卢有顺会去救他…   “晨星,你等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你要小心。”   “嗯。”   我像灵猫一样翻上墙,轻轻落地,蹑手蹑脚来到屋门口,侧耳去听。   只听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明天把那些人都处理了吧,回我娘家住段时间,这一天天心慌慌的不是办法…”   我一愣,怎么会有女人?这个假卢有顺,一个活死人还有姘头?女人说‘处理人’,指的肯定便是从梅州带过来的女孩儿了…   就听一个男人含含糊糊的应道:“嗯。”   那女人又道:“唉,这事闹的…”   “不用怕,没事,避一段时间,到时咱改行。”男人说。   听起来,屋子里就这俩人,我手心一热,用眼睛一瞄,只见靠墙放着一把剪竹篾的大剪子,顺手捞了过来。   我平稳住心跳,深吸一口气,大叫一声:“卢有顺,你还想跑吗?!”   ‘砰’一脚踹开了门,屋子里的男女吓得双双大叫。我一看,不禁怔在了那里,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卢有顺,只有一对中年夫妇,穿着睡衣瑟缩在床角,惊恐的看着我。   “大,大哥,要钱我给你拿,好,好商量…”男人浑身哆嗦。   “卢有顺呢?”   “什么撸,撸油水?”   “少装蒜,刚才我还听到说处理人来着,你们抓来的人呢?”   “抓人?”女人吞了口唾沫,“我们要处理的是纸人啊…”   细问之下,这对夫妇原来不过是纸扎艺人,昨天晚上,女人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隔壁屋里有响动,拆开墙上的隔砖一看,她看到有一具骷髅架子,从一个纸人身上把纸撕下来,裹到了自己身上。女人当场就吓晕了,连叫喊都没发出来,男人睡的死,没听到。   第二天醒来,女人把昨晚的事告诉了男人,男人不信,以为她做噩梦,到了隔间一看,真有一个纸人的皮被撕走了。今天晚上,二人灯都没敢关,翻来覆去睡不着,生怕再有什么怪事,思来想去,决定明天把那些纸人全部烧了,避一段时间就回来改行,不做死人生意了,这几句话刚好被我听到…   “原来是这样…”   我心里想,难道说,那个纸人并不是卢有顺派遣的,而是一具骷髅架子改扮的?…   “大哥,我们穷夫妻,真的没有什么油水可撸的,家里这些东西,你想撸什么就撸什么,求求你别伤害我们…”   我回过神,“对不起啊大哥,误会,都是误会…”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二人的大眼瞪小眼中走了出来。   “怎么样?”来到外面,晨星问。   “劫走那矮子的,好像不是卢有顺。”   “那是谁?”   我摇了摇头,忽然想到那墓地棺材里失踪的那具尸骸。   “走,我们再去转转。”   我和晨星转悠了一圈,再走就要出镇子了,眼前一大片荒地,再往远处,起伏连绵的山,轮廓看起来黑黑的。   “算了,我们回去吧。”   我叹了口气,心道,那矮子不知被抓去了哪里,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我的心情愁闷的就像这眼前的雨,师父也联系不到,下一步该往哪儿呢…   这样胡思乱想着,往回走了大约十几步,我忽然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惨叫,闷闷的。   “听到没?”我问晨星。   “嗯。”   “走,去看看。”   我和晨星沿着荒地一直走,脚下趟着乱草。竖起耳朵去听,再没有了声息。一路东张西望,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条河沟。   这条河沟大约有四五米深,已经干涸了,生满杂草。   我正朝下面看着,晨星忽然道:“阿冷,快看那里!”   顺着晨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看到在河沟对面的一道矮坡上有一个祭台,一个黑黑的人影正立在那里。我们沿河沟缓缓走近,终于看的清了,站着的那人正是之前和我交手的,穿雨衣的‘纸人’,在那祭台上还躺着一个人,却是那矮子…   第两百五十一章 剥皮   那祭台大约数米见方,依稀是用青石修垒的,很破旧了。%&*";在祭台的左侧,有一棵很粗大的,枯死的树,弯弯曲曲的枝杈光秃秃的。很显然,这个祭台是旧时祈雨用的,旁边的树被叫作‘龙树’,当年一定很繁茂。   矮子躺在祭台上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那雨衣人也不动。河岸边的荒草很高,我对晨星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小心翼翼的伏在了草丛里。   过了小一会儿,我看到那矮子的腿好像动了几下,紧接着听到一声闷哼,这人还活着。   “你,你到底是谁,干嘛装神弄鬼?”矮子说话了,声音哑哑的,透着恐惧。   我心道,矮子被劫走时处于昏迷中,后面应该是醒了,见到雨衣人的样子,怪叫一声又吓晕了,这雨衣人不知把他弄到这里要做什么…   “你究竟是人还是鬼,怎么不说话?”   雨衣人还是不动,越这样越吓人,我可以体会到矮子的惊恐。   “是你救我出来的?那我,我谢谢你…”   矮子挣扎着坐了起来,似乎想要走,那雨衣人袖子一挥,他‘啊!’的一声又倒在了祭台上。   紧接着,雨衣人‘忽啦’一跃来到那棵枯树前,伸手朝树上抓去,也不知做什么。昏昏之中,我看到了他的手,又瘦又长,虽然看不很清,但我敢肯定那绝不是人的手…   看了一会儿,我方才明白,他好像在树上刻画什么东西,我忽然想到那只骨灰坛上的怪符。   “你问,问他做什么?”矮子吞吞吐吐的道。   原来,那雨衣人是在树上写字。   “我知道了,你是那个姓卢的!”   雨衣人停住了手,忽地一下转过了身。   “原来是你这死鬼!”矮子的声音听起来又惊又怒,“你怎么从墓里跑出来了?!”   我后背一凉,看样子,这雨衣人果然是墓里那具尸骸,那个死了的,真正的卢有顺,可他怎么会活了的?   “我知道了,你是来报仇的。i^”矮子说道,“我们当年害死了你,这个祭台,是以前求雨屠宰牲口用的,我如果告诉了你他在哪里,这祭台马上就会变成我被剥皮的地方。”   那雨衣人先是不动,片刻,突然伸手一把将矮子提了起来,重重的摔在了祭台上。再一提再一摔,矮子惨叫连声,连续摔了好几次,雨衣人才罢手。   “你摔…摔死我…我也不说!”   虽然我很厌憎这个矮子,此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硬气。   雨衣人再次将矮子提了起来,这次却是头朝下的。   “说也是死,不说也…也是死,你摔死我吧!”   我心道,这雨衣人万一失控,一松手,别真把矮子给摔死了,这人一死,我就没一点线索了。我正想出声喝止,准备冲过去时,雨衣人却将矮子轻轻的放在了祭台上。   矮子已经被摔的半死了,躺在那里哼哼唧唧。雨衣人忽然蹲下身,在祭台旁边刨起了土。尘埃飞扬,一阵阵泥土的腥味儿飘过来,只片刻,那坡上就被雨衣人刨出一个深坑。   “你…要干嘛?”矮子问。   雨衣人提起他放进坑里,‘忽忽啦啦’的填起了土。我还没反应过来要不要去救那矮子的时候,土已经填完了。矮子的身体被埋进了土里,只露了脖颈和脑袋在上面。   紧接着,也不知雨衣人做了什么,那矮子厉声惨叫。我再也忍不住了,‘腾’一下跳了起来。   “住手!”   那雨衣人吃了一惊,也跟着跳了起来。我一纵身,跳进了河沟里,‘蹭蹭蹭’,上了对岸。   我正准备说,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都是要找那个假卢有顺,不要杀这矮子。可还没等我开口,那雨衣人就朝我扑了过来。   斗了大概五六分钟,互相都奈何不了对方,我心下焦躁,再次掏出了打火机,还没等我打燃,那雨衣人‘蹭’的一下从坡上蹿了下去,钻进乱草里,瞬间没了踪影。   “你还好吧?”   我蹲下来问那矮子,仔细一看,吓了一跳。矮子的头上一横一竖,被那雨衣人切了一个十字形的伤口,一张一合的,血不停的往外冒,流的满脸都是,不过,矮子还没死。   “我失算了…不管我…我说不说,他都会…都会杀我的,我当年和那人…和那人害的他太惨…”   矮子的声音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憋出来的,看这样子,即使把他挖出来也救不活了。   “你说的那人是不是那个假卢有顺,告诉我他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他…”   矮子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只得把耳边凑到他嘴边。   “他就在…那处宅子里…”   说完,矮子头往下一垂,没了声息,我僵在了那里。   “阿冷,怎么样?”晨星来到了我身后。   “走!那个假卢有顺原来就藏在那座大宅子里!”   我拉起晨星,刚要下坡,就听身后‘嘿嘿’一声阴笑。我一惊回头,只见那个死了的矮子又活了过来,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我们,表情似笑非笑,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   我从头凉到了脚底,急忙护住了晨星。   “别怕!”   我小心走过去,吸了一口气,伸脚去碰那矮子。   “我…好…痒…”   我吓了一大跳,急忙缩脚,只见那矮子脸上的肉抽的更厉害了,就像痉挛一样。   “你,你没事吗?”   矮子牙齿打颤,咯吱吱响,“好…痒…啊…”   “痒?”   忽然,我发现矮子头顶的伤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就像蛆一样。正想凑近去看时,那矮子怪叫一声,从土里钻了出来。   我一看,这哪里是什么矮子,根本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没皮的怪物!我和晨星都被吓呆了,直到那‘东西’朝我们冲过来,才下意识的闪开。那‘东西’嗷傲叫着冲下坡,掉进了河沟里,‘扑腾扑腾’的扭动了好一会儿,才最终没了动静。   我和晨星仿佛从地狱里游了一圈回来,手脚冰冷,互相掐了掐对方,才恢复意识。刚才那一幕简直像做了一场恶梦,我看向埋那矮子的地方,一张皮就像被充了气一样,从土里探出半个身子,脑袋鼓鼓的,头顶一个大窟窿…   晨星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地上呕吐起来。我发现,那人皮里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头皮一阵阵发麻,“快走!”   我们不敢从矮子掉下去的地方下去,沿着河堤走了十几米,这才下了河沟,刚走没两步,我就感觉有一只湿淋淋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腕。   “我…好…痒…啊…”   “**!”   我头发根儿立马倒竖,拼力一挣,才挣脱了那只手,再不敢停留,拉起晨星,一口气爬上了河堤。一直回到镇上,我的心跳才恢复正常,长出了一口气,头脑清明下来。   那矮子临死前说,假的那个卢有顺就藏在宅子里。怪不得之前无论怎么对他‘用刑’他都不肯吐露,我想,那个假卢有顺可能受了什么重伤,敌不过我们,不然早就出来了。矮子把我们拖在那里,估计是想让卢有顺趁我们不备时伺机而动…糟了,胖子和黄毛说不定已经挂了!   我心急火燎的往回赶,忽然又想,那俩人都不是好东西,我担心他们做什么?又想,我和晨星之前出来买东西时,卢有顺如果要动手除掉二人,救那矮子走,早就动手了…这里面可能有别的原因。还有,那具尸骸如果昨天晚上就跑到了这里,为什么没对矮子下手,偏偏选择今天晚上?   我越想头越大,远远的,瞧见那座宅子里隐约似乎有灯光透出来…   第两百五十二章 神瓮   我心里一惊,急忙放缓脚步,缓缓朝那座宅院靠过去。%&*";来到门口,竖起耳朵去听,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动静。我小心推开门,护着晨星走了进去。放眼一望,只见关胖子和黄毛的那间屋子里有灯光透出来。   “跟在我后面。”   我压低声音对晨星说,一步步朝那屋子走去。暗暗握紧拳头,每一根神经都绷的紧紧的。   来到门口一看,门还是别着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不管屋里的是什么,我决定攻对方一个出其不意,一来也给自己壮壮胆子。这样想着,我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了右腿上,暴喝一声,抬脚朝门上踹去。   这一脚如果踹在人身上,绝对把肠子都给踹出来。就听‘咣’的一声,紧接着‘砰’,那门被我踹倒了一扇。跳进屋里一看,那胖子和黄毛正靠坐在桌子旁,惊恐的看着我,桌上燃着一支蜡烛。   “冷,冷哥,你吓得我差点没拉了裤子…”黄毛带着哭腔说。   我迅速用眼睛扫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不见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冷,怎么了?”胖子问。   “那个假的卢有顺,就躲在这座宅院里。”我一字一顿的说。   胖子先是一愣,随即拖着石膏腿从椅子上跳下来又要往床底下钻。   “慌什么!他一直藏在这里,要杀你们早就杀了,我想,他可能受了伤,或者有别的原因,怕敌不过你们,所以不敢出来!”   胖子抹了抹汗,把拐杖往地上一捣,“他要是敢出来,老子就干死他!”   “行了,别废话了,快点跟我找,这座宅子里,都是哪里可以藏人?”   胖子说,这地方是那矮子住的,他们只是偶尔过来落脚,如果藏人的话,应该就在其它的那些房间里。   这座宅院挺大,房屋排列呈曲尺形,十分古朴,都是瓦房,房间或大或小,差不多有十个。我们每进一个房间就把灯打开,不一会儿,整座宅院里就变得亮堂堂的了。i^挨个去寻,不见有人。   来到最边上靠近后门的一间屋子,刚踹开门,我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儿。用打火机一照,只见靠墙角有一只火炉子,炉旁的地上放着一只药罐子。   胖子使劲抽了抽鼻子,“啊!这药,就是我们老大最近常炖的!”   这间屋子没有灯,我没出声,走过去揭开药罐子看了看,里面有不少黑乎乎的药渣。捏了一点放鼻端嗅了嗅,感觉很新鲜。我心道,矮子没有骗我,那卢有顺看样子果然在这里。   然而除此之外,这间屋子里便只有一张空板床,此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检查地面,也不见有暗室。   “这间屋子以前是做什么的?”我问。   胖子和黄毛同时摇了摇头,说一直空关着,他们从没进来过。   我点点头,从屋里走出来,在院子里又四处查看了一番,再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了。我站在院子里,扫视着一间间房屋,心里面十分疑惑,难道那卢有顺跑了不成?矮子死了,卢有顺也跑了,我们奔来奔去,做的都是些无用功…   “胖子,那卢有顺为什么要吃药?”   “他出了一趟门,不知怎么受了伤,回来就变的病殃殃的了,每天都炖药吃。”   “哦?出门?去哪里?”   “我想想。”胖子挠了挠头,“对了,就是去临江村那一次。”   我一愣,“去临江村?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多月以前吧,好像差不多两个月了。”   我头脑转的飞快,两个月…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去袁村,都在临江村。   “他去临江村做什么?去了多久?”   “好像是去会那个萧总,具体做什么,我们就不清楚了,他自己去的,去了挺久,大概一个多星期,是不是一直待在临江村,我们也不知道…”   我心道,那个假卢有顺如果去会那萧山,并且在临江村待了那么久,一定藏在暗处,那么,他不可能没见过我们。可是,我在梅州木器厂那宅院里和他照面的时候,他根本就不认识我。那么我想,卢有顺去临江村应该不是会萧山,而是做别的事,会是什么呢?…   忽然,我想到晨星在陈家祠堂里昏迷时对她说话的那个人,难道便是那个假的卢有顺?从时间上推算,差不多就是那时候!不,不会,如果是他,那么,那天在他的住处他不会不认识晨星!…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后背猛的一凉!在木器厂宅院那晚,卢有顺一直没下楼看过晨星,直到后面,我和胖子将晨星送到楼上,准备走的时候,卢有顺起疑心追下来,让我们带他去看晨星。开始他只是疑心,但见到晨星以后,他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张口就要把我抓起来…   我脑门儿上冷汗直冒,难道他之前就见过晨星,所以认出了她?如果在祠堂里的那个人是他,那么,他到底对晨星做了什么,为什么当晚我背着晨星去见佘义,佘义说她没有影子?…   我心念急转,忽然又想到了那个方子舟,方子舟就是在那时候死的,后面尸体不翼而飞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突然,一滴冰凉的水珠坠落下来,刚好掉到我鼻子上。鼻尖猛的一凉,我吓了一跳,急忙回过神,抬头一望,只见头顶上一大片茂密的枝叶,正是靠墙的那棵龙眼树伸展过来的。   这棵龙眼树十分粗壮,应该很有些年头了,枝叶密密层层,覆盖了半个院子。望着那茂密的枝叶,我心中一动,这上面如果藏个人的话,就算白天都不会被发现。整座宅院里,就只有这棵树没有找过了,卢有顺会不会藏在树上?   我决定上去看看,正要走过去时,忽然想到了晨星,她在树下和那两个混蛋待在一起,我可不放心。   “你们两个,进屋里去!”   “为嘛冷哥?”黄毛问。   “少废话!”   把二人赶进一间屋子,我别上门,带晨星来到了树下。   “在底下等我。”   我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一个助跑,在墙上借力一蹬,蹿起来抓住了最底下的一根树杈,再一探手,便抓住了上面一根。就这样,拨开树叶,‘蹭蹭蹭’往上爬。   因为刚下过雨,那树叶又湿又凉,沾在脸上十分难受。树叶丛间很黑,我一口气爬了四五米,坐在一根很粗壮的树干上,顺手折下一根树枝,到处拨弄。树叶被我打的‘哗啦啦’往下掉,然而,树上却不见有人。   就这样拨弄了好一会儿,我停了下来,乱摆的树枝渐渐宁定。微风吹拂树叶,耳边似乎爬着很多桑蚕,‘沙沙’的。   我彻底死心了,树上也没有,那个假卢有顺到底会跑到哪里去呢?   我四处凝望,突然间,透过树叶的间隙,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子。我急忙用手上的树枝拨开阻挡视线的树叶,朝下面一看。我看到,这座宅院正中那座大屋的屋顶上,有一个神瓮子。   很多老宅房屋的屋顶上都有神瓮子,大多都是用砖瓦修砌或搭建的,有的里面供神像,有的里面则放一块石牌,刻上‘日月同辉’之类的字,都用来镇宅的。然而,我看到的这个神瓮子却和别的不同。它的顶上竟然镶着一面镜子,镜面斜斜的,朝向天空。   更为奇特的是,在这面镜子下方的瓮子里,还有一面镜子,这面镜子的镜面斜斜向下,看起来是照向院子里的。   怎么有这么奇怪的神瓮子?看着看着,我心里忽地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三两下从树上滑了下来。   “怎么样?”晨星问。   我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那大屋,从地面上已经看不到那神瓮子了。   “跟我来。”   我拉着晨星一直往后退,直到看见那神瓮子,又往横向里走,然后再往后退,一直找到瓮子里那只镜子的镜面正对的位置。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怎么了?”晨星问。   “这里有古怪…”   用脚后跟往地面踢了踢,我听到一种‘嗵嗵’的回音,这底下是空的…   第两百五十三章 地窖   满院子里都铺着方砖,严丝合缝,看起来没有一点异样。i^然而,从脚底传来的回音可以知道,这下面另有空间。屋子里的灯,把整个院子映的通亮。我俯下身去看,这里的砖似乎有动过的迹象。   我用指甲抠住砖缝,猛力一掀,就掀了一块起来,往下一看,我看到了一块木板。连续掀开七八块砖,整个木板显露出来。这块木板是嵌进地里的,与地面齐平,一米多见方,看起来很结实。   掀开木板,出现一个洞,下面黑乎乎的,看不见底,像是一个地窖。我隐隐感觉到,有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底下冒出来。心里暗道,那卢有顺应该就藏在下面了。   “阿冷,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晨星问。   其实,我也是误打误撞,见神瓮里那面镜子照向院子,就猜院子里一定隐藏着什么,果不其然。至于这其中有什么说法,我就不知道了。   我向晨星要了一片纸巾,搓成条状,点燃以后朝下面照去,只见这个窖大约有四五米深,窖壁上有供上下攀爬的凹陷,这下面应该另有空间。   “卢有顺!”   我朝下面喊了一声,闷闷的,没有回应。我一松手,纸条飘飘的朝下面坠去,落到底以后,良久方熄。   “我下去看看。”   “你小心一点。”   “放心吧。”   我手脚并用,借助那些凹陷,很快就下到了窖底。用打火机一照,这下面的确有空间,然而,却只有半人多高,两米多见方。除了角落里一堆发芽的土豆,再没有别的东西了。我心下奇怪,广东不比北方,干嘛用地窖储存菜食?   我东摸摸西敲敲,四面都是土壁,根本就没有什么暗门之类。终于恍然,这不过就是一口储藏用的普通地窖而已,卢有顺根本就不在这里。可是,那镜子对着这里做什么?   正疑惑时,头顶一黑,上方‘砰’的一声,地窖口被封住了。%&*";糟了!   “晨星!”   反应过来以后,我急忙朝上面喊,然而,却没有一点回音。   我‘蹭蹭’的攀上去,用手一摸,封住地窖口的正是那块木板。用力去推,我骇然发现,那木板竟然似乎有千斤之重,怎么推都推不动!   “晨星!”   我大声喊道,直到喊破嗓子,还是没有回应。我使出全身的力气都推不动那块木板,应该是被什么重物给压住了。我颓丧的下到窖底,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给湿透了。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晨星…不可能的!想来想去,我在自己脑门儿上用力一拍,我一定是中了那假卢有顺的计了!当我在树上的时候,卢有顺肯定在房顶上。今晚根本就没有月亮,而且,神瓮顶上那只镜子也没有对着树,我之所以看到它闪了一下,一定是那卢有顺弄的!他利用下面那只镜子,将我诱到了地窖里,困在了这里面…   阿冷啊阿冷,枉你智计百出,还是敌不过那卢有顺,着了他的道了!晨星肯定凶多吉少…   我用尽各种方法,始终推不开那木板,窖壁的凹窝倒被我蹬坏了好几个。无计可施,只得回到窖底。只觉又渴又饿,抓起一个土豆就啃,连皮带肉啃完,饥渴感稍解,孤独和绝望的感觉却一阵阵朝我袭来。外面天应该已经亮了,地窖里却仍然伸手不见五指。   “放我出去!”   我仰头大叫,跳起来对着窖壁一阵猛踢,尘土‘哗啦啦’往下落,我呛的一通猛咳,忽然有一种憋闷的感觉。渐渐的,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心知不妙,这里的空气快用完了。   我再不敢乱动,盘腿坐在地上,用师父教我的吐纳方法缓缓呼吸,憋闷的感觉消减了许多,思绪却越来越模糊。忽然间,我听到一种‘咯咯吱吱’的声音,一惊醒了过来。   仔细辨别,那声音来自地窖放土豆的角落里。我打着火机,打火机里面的气还有很多,然而火苗儿却只有黄豆粒那么一丁点儿了,摇摇欲灭。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走过去,那声音还在继续着。   我猛得扒开土豆,‘蹭’一下子蹿出一只大老鼠,那老鼠受到了惊下,一蹦老高,像袋鼠一样蹿来蹿去,屁股左一扭右一扭,好几次都撞到了我身上。那老鼠蹦累了,‘嗖’的一下钻进土豆堆里,不见了踪影。紧接着,‘骨碌碌’一个东西,滚到了我的脚边。   这时候,打火机烫手了,我松开吹了吹再次打燃,往地上一照,原来是一个土豆,被老鼠啃的烂渣渣的。我心道,原来打扰了人家老鼠进早餐了。   忽然间,我发现,打火机的火苗儿恢复了正常,地窖里也没那么憋闷了。我心中一动,扒开土豆,我看到一个黑黑的老鼠洞。   那老鼠洞之前被土豆堵住的,洞口还有几颗老鼠屎。我凑到近前,发现空气正是从洞里透过来的。那洞看起来很深,即然有空气,一定能通到外面。我心道,可惜,洞太小了,我钻不过去。   正叹息着,我突然发现那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好奇之下,我撸起袖子,探手进去摸,摸出一块皮革状的东西。展开一看,心底一凉,这好像是一张人皮,软软的,很大一张,上面有不少老鼠的牙印子。   用打火机一照,只见这块人皮上绘着许多图案,小小的,一幅一幅的,笔法虽然简陋,不过也能看懂。   第一幅是两个人站在一口棺材旁边,棺材里躺着一具尸骸,奇怪的是,那尸骸身首异处,两只枯手拿着一只小盒子。我越看越觉得古怪,突然心里一凉,这正是我们找到《殡葬全书》的,那座砖墓里的情形!画面上棺材里的尸骸,一定是被砍了头的毛文龙了!   那么,站在棺材旁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是纳兰元英,那么,另一个呢?画面上的两个人都是侧影,笔画寥寥,根本看不清脸。   我又看第二幅,第二幅中,那盒子跑到了其中一个人的手里,尸骸手里空了,这一幅倒没什么。第三幅就吓人了,那尸骸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头也长到了躯体上。而那两个人却丝毫没有注意,蹲在地上看那盒子。   第四幅画的是其中一人掉头跑,然后不知为何,竟然多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多的那个是一张人皮,倒在地上。拿盒子的那人身子画成了曲线形,脑袋被那尸骸的手抓着,代表的是他的皮被剥了。   第五幅画的很显然是在山里,还有树林,一男一女牵着走呈奔跑的姿势,边跑边回头看。第六幅我看了半天才明白,那好像是在一个山沟里,男人和女人弓着腰,应该是跑累了,在他们面前,却站着另外一个男人…   我心道,奔跑的那一男一女,一定是晨星的父母了。看样子,下那座砖墓时,晨星的母亲应该等在了上面。那么,第六幅里多出来的这个男人是谁?   我再看向第七幅,心里‘咯登’一下子,只见那一男一女抱着坐在了地上,另外一个男人仰着头,似乎是在大笑…   晨星当初对我说过,他的父母是坐抱而死的,毫无疑问,这画上画的,正是她父母死亡时的情形,也就是说,是这个仰天大笑的男人,杀死了她的父母!   我越看越心惊,往后第八幅,画面上又多了一个男人,站在之前笑的那个人的旁边,看身形,多出来的这个男人,正是砖墓里被剥皮的那一个,毫无疑问,他必是披了人皮从墓里出来的毛文龙!   当我看到第九幅的时候,‘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此时我可以完全肯定,杀死晨星父母的,正是萧山!这幅画的是办丧事的情形,在一座大宅子里,看起来,正是晨星家的老宅。画面上,先前大笑的那个人被一帮人围着,正用手比划着什么。晨星父母的丧事是萧山给办的,这个人不是萧山又是谁?!在人丛的外围,有一个小女孩儿,扎着两只小辫,应该便是晨星了…   可怜的晨星,她的父母是给她的禽兽义父给害死的!萧山为什么要害死纳兰元英夫妇?和纳兰元英一起下砖墓的那人是谁?这些画又是谁画的?…   后面还有几幅,我打燃火机又去看时,瞄了第九幅一眼,突然猛得一颤,因为我发现,第九幅里面那个小女孩儿看起来怪怪的,仔细一看,她竟然是双脚悬空,飘在那里的…   第两百五十四章 十三幅画   我以为我看花了,凑到近前仔细辨别,从画面所描绘的空间来看,其他那些人的落脚之处均属于同一个平面。%&*";而那个小女孩儿明显要高出一些,没错,她正是飘在那里的!   我身上的毛孔一阵抽搐,心想,难道是作画这人的笔误?不可能,如果是笔误,为什么其它那些都没有,单单到这个小女孩儿这里就出现了?…   我呆呆的看着,指尖被烫的猛得一痛,一松手,打火机灭了,眼前一团漆黑。而那幅画却印在了我心里,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我心里想,难道晨星真的,不是人?…和晨星交往的一幕幕,像闪电一样从我脑海中一一掠过。我忽然想到了牵魂那天晚上,还有后来,我背着晨星在山里寻找魂魄,心底一亮,如果晨星不是人的话,她的魂魄就不会被勾走了。也许,画上的这个小女孩儿根本就不是晨星,再或者,作画的这个人是想表达什么抽象的隐含的意思。   我打燃火机,把第一幅到第九幅又从头看了一遍,其它都能看懂,唯独到了这个小女孩儿这里。我摇了摇头,自我安慰着,尽量不去胡思乱想,朝第十幅看过去。   第十幅画的是一帮人蹲在楼前的地上比手划脚,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个男人站在一旁,其中一个是萧山,另一个便是和纳兰元英一起下砖墓的那个人。画面里,萧山手上拿着一张照片,正递给那人。有朋友要问了,画上这么多人,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是他俩?因为,相对来说,其他那些人的笔划更为简单。看样子,作画的人是想突出里面的重点人物,虽然面貌模糊,但衣着和身材都很特定。第十幅里所描绘的,正是晨星所讲的,给他父亲做遗像时的情形,完全属实。只是,画面里却没有了第九幅里的那个小女孩儿。   我端详了半天,突然发现,那小女孩儿正站在二楼的一个窗口,似乎正在朝下面张望。这时候,我感觉这幅画透着一种阴森森的鬼气,我有一种手脚冰凉的感觉。   我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将目光移向第十一幅。%&*";这一幅就很简单了,里面没有人物,看起来却感觉有点抽象。上方一个圆圆的东西,应该是太阳,下面并排三口棺材,再没有别的了。   这一幅所代表的又是什么意思?晒棺材?…我忽然觉得,这种三棺并排的情形,似乎在哪里见过。我在繁杂的思绪里拼命搜索,倏地,眼前一亮,我想到了陈木升家里挖出来的那三口棺材!   我做事喜欢循序渐进,如果早看第十二幅,就不用耗费心神去想了。第十二幅印证了我的想法,画的是一个人站在打开的棺材前,手上拿着一片纸皮,对着上方的太阳观看,那纸皮看起来和我身上的纸皮差不多。这幅画里的人显得很抽象,看不出是男是女,只有那只手比较清晰。这种情形,倒像是当初打开棺材时,师父拿着纸皮看。难道在我们之前就有人挖出过陈木升家院里的棺材,看过里面的纸皮?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陈木升不可能不知道。这两幅画里,即没有院子,也没有房子。   再往后看,气的我直想砸墙,因为,在原本该有第十三幅画的地方,赫然一个窟窿,应该是老鼠咬的,第十三幅画被老鼠给吃了,连一点边缘痕迹都没留下!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世间就是有这么悲催而又巧合的事!   窟窿再往后,就什么也没有了。我想,第十三幅画所描绘的,应该是最为关键的东西,说不定可以解开所有这些画的秘密。可问题是,到底有没有第十三幅,或者只有十二幅?   我有一种抓心挠肝的感觉,只觉老鼠存在于这个世上,真的是害人的东西。   但事实已经是这样了,气也没用。我关掉打火机,缓缓平复情绪,陷入了沉思。   刚才看的这十二幅画,总体说来,虽然那小女孩儿有点抽象,但前面的十幅画基本都属于纪实。后面两幅,就有点抽象了,感觉是作画的人想象出来的。第十三幅是纪实还是抽象,不得而知。   那么,作画的人会是谁呢?我想,这个人一定进过那砖墓,不然的话,他不会把毛文龙复活的经过描绘的这么清晰细致。可是,进砖墓的两个人,纳兰元英和那个被剥皮的,都已经死了。如果没有第三者存在的话,画这些画的,只有可能是一个人,那就是毛文龙。可是,他画这些东西做什么?因为复活了,兴奋过度,想要记录下来传世?好吧,我再次佩服自己的想象力…   如果这些画是真的,那么,砖墓里被剥皮的那个人一定认识萧山。萧山害死纳兰元英夫妇,没有避讳那人,由此可见,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还可以知道,那人虽然和纳兰元英一起下砖墓找书,但存有异心,不然的话,萧山不敢当着他的面,让他看到纳兰元英被害死了。但萧山却不知道,在那条山沟里,站在他旁边的,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人了,而是裹了人皮,从砖墓里逃出来的毛文龙。   我断然肯定,萧山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毛文龙的真相,也不知道砖墓的事,不然的话,他就不会回国四处寻找那本书了。但是,毛文龙一定是通过萧山认识了这帮人贩子,两年前,出于某种目的,他害死了卢有顺,剥皮又‘变’成了他的样子…   ‘啊!’,想到这里,我在大腿上猛拍了一下,砖墓里被剥皮的那人即然是和萧山以及纳兰元英是一起的,那么,他在生前应该也认识这帮人贩子!如果细细盘问那胖子,说不定就可以知道他是谁,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不停的奔波,根本就沉不下心去思索这些复杂的事端。   地窖里黑乎乎的,静的吓人,我躺在地上胡思乱想,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不觉的,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做了很多乱七八糟而又诡异恐怖的梦,先是梦到赵欣从一座坟墓里钻出来,咬死了师父。后面梦到的全是晨星,开始是把我们交往的经过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后来,晨星把我骗进了一口枯井里,扔石头砸我(男版《午夜凶铃》)。梦着梦着,忽然,不知怎地,画面一转,我和晨星来到了陈木升家里,当初刨出棺材的那个现场,没有旁人,只有我们两个。   晨星呆呆的盯着棺材里的那个年轻女人说,阿冷,这个人要活了。我一愣,活?晨星没回答,指着天上太阳说,等到太阳掉进棺材里,她就会活了。我抬头看了看,笑道,傻丫头,太阳怎么会掉下来呢?   晨星看了看我,表情怪怪的,怎么不会掉呢,会的,你再看。我再次抬起头,立马被吓到了,那太阳真的在往下落,就像一个飞坠的火球,地上的东西纷纷变得焦枯,只一瞬间,太阳就落了下来,掉进了棺材里…   我‘啊!”的一声吓醒了,浑身都是冷汗,半天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在地窖里。现在什么时候了?我晃了晃脑袋,翻了个身,肚子被硌了一下子,是那面镜子。   我站起来,一抽衬衣,镜子‘砰’的一声掉落在地,差点砸到我的脚。我摸出火机打燃,正想去拣时,心里忽地一动,我想到了人皮上的后面两幅画…太阳…镜子…难道那画上画的根本就不是太阳,而是这面镜子?!要知道,这面镜子当初就在陈木升家屋门上方,正对着埋在院子里的三口棺材。‘太阳掉进棺材里,活…’,我忽然想到,那天在那块墓地,镜子掉进了棺材里,然后里面那具尸骸就‘活’了…   由于睡了一觉,我头脑变得更加清明了,思维转的飞快。这面镜子,在那假卢有顺的住所,那两张变成‘怪物’的人皮,跑过去就是为了取它。那老二的皮附在胖子身上,后面去了那块墓地,那么我想,如果他拿到镜子,应该也是要去那里,莫非是为了复活棺材里的那具尸骸?…而我在墓地附近,找到了被埋藏的纸皮,因此推测,萧山住在坟坡下的破房子里,是为了找那些纸皮。纸皮…镜子…我又想到了人皮上的画,难道这两样东西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现在,两样东西都在我手里…   我迅速拿过那张人皮,再看后面的两幅画,如果上面的那个圆的东西不是太阳,而是镜子的话,那么,第十二幅画里的这个人用纸皮对着镜子,到底是什么目的…如果有第十三幅画的话,它是否是前面第十二幅画的延伸…   我恍惚觉得,我好像快要揭开第十三幅画的真相了…   第两百五十五章 蝌蚪符号   我把镜子放在地上,然后掏出那十一张纸皮,并排摆放在镜子旁边。i^心道,这面镜子,是写《殡葬全书》的那高人当年镇女尸用的。据晨星说,这十一张纸皮是六十年前东江发大水,冲到受了诅咒的那十一户人家的什么‘鬼请柬’。这两样东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我的心‘砰砰’猛跳,感觉自己好像接近某种真相了。我把镜子立靠在墙上,用打火机照着,像第十二幅画里的那人一样,拿起一张纸皮,对着镜子观看。   镜子将火光反射在纸皮上,纸皮变得仿佛透明的一般,那些蝌蚪形状的符号就像封印在里面似的。然而除此之外,却也没有什么异样了。正自失望时,我忽然觉得纸皮里面有个符号似乎动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手一松,打火机灭了。急忙打燃再看,片刻,纸皮果然起了变化,里面那些符号就像活了一样,缓缓游弋起来。   我被这神奇的一幕震撼到了,连眼睛都忘了眨。其中一个蝌蚪符号动着动着,忽然钻进了我手里。紧接着,其它那些符号也往我手里钻。   等我反应过来时,纸皮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吓得头皮一麻,猛然将纸皮甩在了地上。朝手上一看,那些符号密密麻麻的闪着光,蜿蜒爬动,倏地消失了。紧接着,就像触电一样,我整条胳膊猛得一麻,瞬间扩展到全身。   我打了个冷颤,整个人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就像吸了毒一样,疲乏,困顿,一扫而空。虽然知道这些纸皮有古怪,但我却好像不受控制了,鬼使神差般的拿起了第二张…一支烟的工夫,每一张纸皮上的那些符号就已经全部钻进了我身体里。   我已经处于一种迷乱状态了,感觉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暴涨的精力,很想大喊大叫,手舞足蹈一番。i^过了好久,才最终平静下来。心里却笼上了一层不安,不知道那些东西钻进身体里是福还是祸。   我有些慌乱,准备将地上的纸皮收集起来。一瞥之下,看到了那张画有图案的人皮,心中一动,不知道这个东西对着镜子照会有什么反应…   好奇之下,我拣起那张人皮,随便这么一照,只见这张人皮竟然也是透明的!只是,那些图案却看不到了。人皮中多了一种会动的小黑点,极为细小,很小很小,就像把之前钻进我身体里的蝌蚪符号打散的一样。只不过,这张人皮里的小黑点看起来似动非动的样子,没有往我手里钻,似乎力量不够大,它们就算全部聚在一起,也没有一条蝌蚪符号大。我愣愣的看着这张人皮,忽然心里一动,拣起两张纸皮反复看了看,顿时恍然大悟,这些纸皮也是用人皮做的!虽然很薄,但密度却非常大,由于年深月久,颜色起了变化,之前谁都没往人皮上去想…   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被剥下来的人皮上,都有一种小黑点。只是在普通情况下,用肉眼根本就看不到。当数不清的人皮凝合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小黑点也会聚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像蝌蚪一样的东西。而这十一张纸皮,正是由数不清的人皮凝合压缩提炼出来的,也许上百张,也许几千张…   想到这里,我胃里一阵抽搐,这些‘压缩人皮’里面的东西,钻进了我的身体里…那些蝌蚪符号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为什么被这镜子一照,它们就会变成活的一样?   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了,人皮上后面那两幅画里的那个圆圆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太阳,而是这面镜子。第十二幅画里,那人把纸皮对着镜子照,纸皮上的蝌蚪符号就会复活,钻进他的身体里,可是,为什么要把那人画的那么抽象…   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难道是因为蝌蚪符号钻进了身体里,人就抽象了?被老鼠啃掉的第十三幅画所描述的,莫非是那人变成了什么怪物?…   我用手在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暂时还没有变成什么抽象的怪物。看样子,后面这两幅画的确是那作画人想象出来的,我大胆猜测一下,他可能知道这些纸皮分散在三口棺材里,却不知道棺材埋在什么地方。我脑中电光一闪,如果作画的这人是那毛文龙的话,那么,他不停的剥人的皮,难道是因为他没有找到这些纸皮,所以想自己动手用人皮来提炼?…有这种可能!   纸皮和镜子,原本都在萧山一伙人手里,他们最开始不知道这两样东西里所隐藏的秘密,我想后面应该知道了,还没等用镜子照纸皮,他们就起了内哄。纸皮不知被谁藏在了山崖底下,而镜子却不知怎的跑到了那个假卢有顺的手里…应该是这样了。如果那个假卢有顺就是毛文龙的话,这只镜子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没有这只镜子,他弄再多的人皮也没用,只有当镜子照向人皮,才能‘激活’里面那种会动的东西…   这时候,我想到了那胖子的话,假卢有顺在两个月以前去过临江村。他之所以去临江村,应该就是为了找这只镜子。当初向娟被卖到临江村以后,跨火盆时被这只镜子给砸死了,由此,卢有顺知道了镜子的所在。然而,陈木升却认为这只镜子不吉利,给向娟陪葬了,当天晚上就被老七给挖跑了。卢有顺过去以后扑了个空,不知怎地还受了重伤,无功而返。镜子后面之所以跑到他手里,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从老七手里偷过来,或者夺过来的。第二种,按照上面的猜测,萧山团伙起内哄以后,老七投靠并把镜子交给了他…萧山那天去找卢有顺,应该就是为了这只镜子…   不管真相是什么,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无论萧山也好,假卢有顺也好,都想得到这只镜子和这些纸皮。鬼使神差的,这两样东西都跑到了我手里,误打误撞被我揭开了秘密,那些蝌蚪一样的怪东西钻进了我身体里…   我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同时又害怕自己变成什么怪物。   这一番折腾外加胡思乱想,又用了好长时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一点疲倦和饥饿的感觉。我也没往那方面去想,只是忧心师父和晨星。   该想的都想完了,思维一拉回来,孤独和绝望的感觉又开始朝我袭来。还有那画上飘着的小女孩儿,我越是克制自己不去想她,她就越是出现在我脑海里。到了后来,无论我睁眼还是闭眼,全是她的影像。   最后,我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再也承受不住,跳起来一拳打在了窖壁上,声嘶厉竭的喊道,“你不是晨星!我的晨星不会是鬼!不会!不会!不会!…”   喊着喊着,我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稳住心神一看,我的拳头竟然整个陷进了窖壁里!一惊之下,我把拳头抽出来,用打火机一照,窖壁上被我打出了一个深窟窿!   我心下奇怪,怎么这墙变得这么软了?伸指敲了敲,感觉并不软。我深吸一口气,力沉右臂,又一拳打过去,‘噗’的一声,拳头再次陷了进去。我又惊又喜,墙并没有变软,而是我力气变大了!   惊喜过后,我挠了挠头,有点晕乎乎的,怎么我不吃东西,力气反而变大了?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不管那么多了,说不定,现在可以推开上面的木板了。   我提一口气,踩着窖壁的凹窝,‘蹭蹭蹭’就来到了上面。先伸手试推了两下,没推动,我一咬牙,力贯足底,两脚往横向里用力一伸,牢牢的插进了窖壁里。然后吸一口气,暴喝一声,双手托住木板奋力一推,就听‘轰隆’一声响。   突如其来的清新空气呛的我呼吸一窒,头顶上星光漫天。狂喜之下,我一纵身便蹿了上来,只见一只石狮子倒在一旁,原来是这个东西压住了木板。   第两百五十六章 赵欣   这只狮子,正是大门口两旁那两只石狮子的其中一只。%&*";看它的样子,最少不下五百斤重。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难道和那些钻进我身体里的‘蝌蚪’符号有关?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胃里反酸,呕出许多黑色的东西。不过,整个人却似乎轻松了很多。   院门紧闭着,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晨星不知去了哪里,那胖子和黄毛也没了踪影。我跳下地窖,将那些纸皮以及镜子,还有那张画有图案的人皮通通取了上来。包好,放在了屋里的床底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那晚和那雨衣人打斗时,我的手机掉在了屋里,现在也找不到了,没法联系师父。   我匆匆洗了个冷水澡,来到了镇上。   看起来,现在时间还不是很晚,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光。路上有不少行人,从我身边经过时,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有的走出很远还在回头望。   我心里十分疑惑,难道我真的要变成什么怪物了么?早知道,刚才出来的时候应该照一照镜子了,我尽量低着头,躲避着行人,来到后街一家僻静的小饭店,看看里面没有食客,于是便走了进去。   “老板,炒个土豆丝。”   那老板正趴在柜台上算帐,闻言抬起头,突然一愣,张口结舌的道:“啊啊!好,好,请坐,请坐…”   我吞了口唾沫,心道,我这是得有多恐怖,才能把他吓成这样…   我找了处灯光黯淡的角落,忐忑的坐在了那里。不一会儿,飘来一股土豆丝的香味儿,我顿时食指大动,饥饿感涌了上来。只见一个女孩儿端着土豆丝走了过来,应该是那老板的女儿。   “现在几点了,今天是多少号?”我问。   那女孩儿直直的看着我,显得很紧张。从她口中得知,现在还不到八点,从日期上来算,我在那地窖里整整呆了两天。   我心里一惊,居然呆了这么久,这两天之中外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晨星会不会有危险?   我一抬头,只见那女孩儿还在瞪视着我,这才醒悟过来,急忙用手把脸一捂,“对不起妹妹,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啊!没,没有!…”女孩儿回过神,脸上一红,扭身低着头走了。   这一顿饭吃的就像嚼蜡一样,我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的样子,飞快吃完结了帐,避开老板和他女儿奇怪的目光,走了出去。i^   来到一家小店,两个妇女正坐在那里聊天,见我进来,同时一愣。   “有…有…有没有镜子卖?”我吞吞吐吐的道。   其中一个妇女眼睛一眯,朝货架上指了指,“在那里,你自己去拿…”   我心道,这女人说话怎么像猫叫唤一样?难道是被我吓的?   我飞快奔到货架前,抓起镜子一照,霎时间,我眼前一黑,脑袋里‘轰’的一声响,我在镜子里面,看到了一张非常英俊的脸…   “这人是谁?!”我惊呼道。   仔细一看,这个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只是,原来那些痘疤都不见了,皮肤泛着一种莹润的光泽,却又一点都不奶油,眉毛似乎也英挺了许多…整个人的精气神与先前相比提升了好几个层次,现在的我的样子,即使凌志飞往旁边一站,可能也会自惭形秽。   良久良久,我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也不知是喜,是忧,是惊,还是惧。终于明白,怪不得那些人看我时都怪怪的。结帐出门的时候,我听到那两个妇女小声嘀咕着,这人长这么帅,原来是个傻瓜,唉,可惜了…   我茫然的在镇上转悠着,心里面空落落的,不知道晨星见到我变这样会怎样。那辆子弹头那晚被我开进了一条巷子里,现在也不见了。只能等到明天天亮以后,再找车离开这里。   回到那座大宅,我躺在床上,呆呆的盯着黑黑的屋顶,心道,我之所以变成这样,一定和那些‘蝌蚪’有关系,那应该是一种潜藏在人皮里面的特殊的物质,用那镜子一照,被‘激活’了,进入了我的身体。先前呕那一下,排出了很多积存的毒素。可是,那只镜子不是用来镇女尸的么?怎么能复活那具尸骸,还能激活人皮里面的‘蝌蚪’?…   我胡思乱想着,沉沉地睡了过去。睡到后半夜的时候,我好像听到外面有车声,一惊之下,醒了过来。   仔细去听,的确有车声,不过离的还挺远,但听声音是朝这里来的,我的警惕性和反应能力似乎也灵敏了许多。   下了床来到外面,那车声已经很近了,我四顾一望,奔到那棵龙眼树前,像一只灵猫一样蹿了上去,躲在了树上。很快的,就听一辆车停在了大门口。   “强哥,你说,那萧山会在这里吗?”   “试试吧,嘘,噤声…”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极低,传到我耳中却清清楚楚,来的是阿力和阿强。   透过树叶的间隙,只见二人轻盈的翻过墙头,朝屋里奔去。   “这间没人。”   “这间也没人。”   二人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搜遍了所有的屋子,我心里暗赞一声,不愧是职业保镖。   “强哥,这里有个地窖。”   “下去看看,小心一点。”   不一会儿,“强哥,这里也没有。”   “看样子,我们来晚了。”阿强说。   “我们下一步再去哪里?”阿力问。   “再去打探吧,那些人贩子不只这一个窝点,萧山和他们在一起,就不怕找他不到。那混蛋把小姐害的失去了记忆,还将她卖给一个老头儿为妻,这笔帐,一定要算!…”   我心里‘咯登’一下子,赵欣怎么失去记忆,卖给老头儿?这样想着,我一不小心触断了一根树枝,‘咯叭’一下子。   “树上有人!”   阿强冲过来,猛然一脚踹在了树上,这么粗的龙眼树,都被他踹的一阵摇晃。   见露了行藏,避无可避,我只得从树上跳了下来。刚一落地,二人就朝我扑来。我抓住阿强的领子,猛的一甩,阿强‘蹬蹬蹬’退出好几米远,坐倒在地,用手一蹭,站了起来。阿力飞脚朝我踢来,我一侧身,闪到了一旁。   “好身手!”阿强喝道。   “别打了,是我!”   二人愣在原地,冷冷的看着我。   “你是谁?”阿力问。   “我是阿冷啊!”   “阿…阿冷?你…你整容了?”阿力吞吞吐吐的道。   “我…”   我刚想解释,阿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阿冷,你师父呢?求求你,带他去见见我家小姐!”   我顿时懵了。   阿强急忙向我解释,他们发动所有力量寻找赵欣,终于在梅州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找到了她,赵欣不知怎的失去了记忆,被卖到了一个老头儿家里。万幸,那老头儿见她可怜,忽然良心发现了,没有碰她…   “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老头儿说她茶饭不思,只是念叨什么才哥。小姐只记得你师父张有才,其它什么都不记得,谁也不认识。阿冷,你师父呢?求你让他去见见小姐吧,不然她挺不了多久了…”   “我师父…”   我心乱如麻,这么说,师父根本就没有见过赵欣,那么,那天晚上的电话是怎么回事?师父和佘义遇到了什么状况?…赵欣失去记忆,一定是那天晚上我在古岭镇见到的那个‘阴阳人’弄的,至于如何被卖,暂时就不得而知了。据阿强说,那老头儿说送赵欣过去的是一个男人,样貌却记不清了…   阿强他们认为赵欣是被萧山给害的,这段时间除了找萧山以外,还在找我师父。前天,他们得到消息,说萧山和一个人贩子老大在一起,顺藤摸瓜,一直找到了这里…   我心里想,前天?难道说,萧山一直和那假卢有顺在一起?…   “赵姐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第二天上午,我在梅州一家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见到了赵欣。   赵欣倚着两个枕头,半靠在床上,看起来十分虚弱,浑没有以前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   “赵姐…”我眼框一热,心里一阵难过。   赵姐膝盖上放着一个本子,软软的手握着一支笔,不知在涂描些什么。   “今天怎么样?”阿强问。   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摇了摇头,用很浓重的香港口音普通话说,“还是那样,不吃东西,医生等下过来给她打点滴,从一大早就在画,也不知在画些什么。”   阿强点了点头。   “赵姐,我是冷儿啊,你抬起头看看我呀,你不是想见我师父么,他等一下就过来了…”   赵欣仍不抬头,还在那里画着。   忽然,我感觉她好像在嘟囔什么,凑近去听…   “才哥…这里…才哥…在这里…”   第两百五十七章 心理死亡   我心里一惊,难道赵欣和师父心有灵犀,知道他在哪里?…靠到近前朝那本子上去看,只见上面满是凌乱繁杂的线条,或直或弯,纵横交错,根本就不成图形。i^   “唉…”   我摇了摇头,赵欣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熟悉的馨香刺激着我的鼻孔,看着她和以前判若两人的样子,我心里一阵刺痛。   “怎么样?画的什么?”阿强问。   “没什么…抓紧想办法找我师父吧。”   我发现,赵欣这些男手下都不敢过于靠近她,包括以前,跟随她的时候,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包在我身上,阿冷,你先去休息吧。”   来到阿强给我订的房间,我躺在床上,反复把玩着那只镜子。心里想,晨星那么柔弱,根本就移不动那么重一只石狮子。毫无疑问,我们是中了暗算,然后晨星被掳走了。我现在倒盼望萧山和那假卢有顺在一起,他毕竟是晨星的义父,真相没戳破之前,但愿不会伤害她。   我们冒着危险潜进人贩子里,终于揭开了晨星父亲死亡的真相,如果人皮上的画属实的话,害死晨星父亲的不是别人,正是萧山。只是,当我发现真相的时候,晨星却被掳走了。而我呢?莫名其妙的被那些纸皮上的‘蝌蚪符号’钻进了身体里…   现在,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了,除了身手灵活,底气比以前足了很多以外,初时那种强大的‘爆发力’,在我吐出那些黑色‘毒素’以后,便消失不见了。我估计,可能是那些蝌蚪状的物质在我体内杀毒时产生的能量。唯一让我哭笑不得的就是,自己比以前变帅了。其实,五官根本就没变,只是多了一种精气神,气质牛逼了许多。不过,不敢保证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一想起那些‘蝌蚪’在我身体里,我心里就发毛…   胡思乱想着,我又想到了画上飘着的那个小孩儿,赶紧转移了思维。自从吐出那些黑色东西以后,我的心变的十分沉静,就像一潭水一样,虽然很担心师父和晨星,但我没有了以前的浮躁,阿强已经派人去找了,他有那么多人四处探寻,并且有那么强大的人脉,如果都找不到,那我更没办法。i^只有养好精神,才能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突发事件。   在平缓的呼吸中,我沉沉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凉的风透进来,吹得窗帘缓缓的摇摆着,窗外,黯蓝的天空浮云朵朵,点缀着点点的繁星。   匆匆洗漱,出门过去一看,阿强还没回来,我便朝赵欣的房间走去。临近门口,一想到赵欣的样子,脚步变得沉重了起来。   “小姐刚打完点滴,睡着了,请进,轻一点…”   敲开门以后,保姆看到是我,将我迎了了进去,白天时她见我比保镖和赵欣的关系还近,知道我不是外人。   来到床边,只见赵欣沉沉的睡着,脸孔十分苍白,脸上依稀凝有泪痕。我心中一痛,坐在床边,轻轻给她拉了拉被子。一眼瞥到了那个本子,静静的躺在枕头边。   我伸手准备去拿,用眼角的余光无意间一瞥,我突然发现,赵欣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一样的东西,五官模模糊糊的。   我心里猛然一凉,急忙伸手去探赵欣的气息以及脉搏,脑袋里‘嗡’的一下子,气息三长两短,脉搏一驰一振,这是魂魄要散的迹象!   师父曾对我说,一般人死后,呼吸一旦停止,魂魄会在一段时间内散尽,这种,叫作形式上的死亡。还有一种意识上的死亡,比如自杀的人,陷入昏迷中时,一心求死,没有了生的欲望。这种情况下,人的阳寿其实还没有尽,然而,心却已经死了,在心理作用的驱使下,魂魄会发散出来,当魂魄散完以后,人就会停止心跳和呼吸,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赵姐!赵姐!醒醒!你醒醒!…”   我拼命摇晃赵欣,然而,赵欣却没有一点反应。再一探脉搏,过不了一会儿,她的魂魄就要散出来了。   那保姆已经被我吓坏了,“怎么了?!”   “赵姐快不行了。”我沉声说。   “啊!我去叫医生!”   “没用的!”我喝止住了她,“她的心死了,魂魄已经紊乱了,必须想办法将魂魄给她固住,再尝试着唤醒她。”   “那,那,要怎么固?”   “快去放热水,水温不能低于五十度,快,放一浴缸!”   那保姆猛往浴室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了,我迅速将赵欣脱的一丝不挂,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摸,触手火烫。我一口咬破食指,在赵欣印堂上点了一下,抱起她朝浴室走去。   “你怎么把小姐的衣服脱了?!”那保姆惊呼道。   我没搭理她,用手试了试水温,将赵欣缓缓的放进了浴缸里。   “在我回来之前,水必须保持这个温度,而且,不可以让任何男人进来,男人身上阳气太重,猛一进屋,说不定一下子就把赵姐的魂魄给冲走了…”   那保姆似懂非懂,愣愣的点点头。   交待完以后,我快步走了出去。赵欣的保镖和手下都不在,采办作法用的东西只能靠我自己了,赵欣怎么会突然不想活了呢?   我心急火燎的走出酒店,天已经全黑了,这条街比较冷清,黯淡的昏昏的路灯,远远望去,就像一盏盏悬挂着的纸灯笼。阴风顺着街道远远的吹过来,带着一种腥腥的味道。   四处一望,不见一辆出租车,我沿着街道猛跑,拐了一个弯,看到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心头一喜。   “停车!”   那司机见我跑那么快,被吓到了,想要急转弯,我纵身一跃,挡住了车头。   “快!带我去离这里最近的市场!”   “好!好!…”那司机急忙点头。   行驶了十分钟左右,终于来到菜市场,下了车我才想到,自己钱都没有付,那司机也没找我要。   菜市场里,很多摊主已经收档了。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卖活禽的店铺,那老板正准备往下拉卷闸门,我丢给他一张票子,连称都没称,就提了一只活鸡和一只活鸭。然后,我飞快的来到一家杂货铺,买了一打黄纸和一盒朱砂。打的回到酒店,我一身都是鸡毛和鸭毛,提了就往楼上跑,那前台急忙喝止,哪里喝止的住。   还没到房间,就听到一阵争吵声。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那小伙子不让进…”   奔过去一看,阿强和那保姆正在争吵,过道里挤满了赵欣的手下。那保姆倒也听我的话,死死的挡着门,就不让他们进,可是,她吞吞吐吐,怎么都说不清理由。   “阿冷,你来的正好,我们家小姐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进?”阿强眼睛都红了。   我冷冷的看了看众人,“不想赵姐死的话,都给我闪一边去。”   “小姐到底怎么了?我要去见她!”   阿强要往里面冲,我‘呱’一下将手里的鸡甩了出去,打在了他脸上,“滚到一边去!”   “强哥!”   那些人要朝我冲过来,阿强伸手挡住了。   “赵姐的魂魄要散了,受不得阳气的冲撞,现在谁进去就等于害了她。”   说完,我蹲下来飞快的画了两道符,贴在双肩,然后提起鸡鸭,屏住呼吸走进房里,一直来到浴室,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浴室里水气翻腾,赵欣半坐半躺在浴缸里,脸色看起来更白了。我伸手试了试赵欣的气息和脉搏,还好,魂魄虽乱,但还在,热水可以刺激人的感官,并且促进血液循环,可以暂时将魂魄给困住,不让它们散出去。   第两百五十八章 命魂   这浴室十分豪华,浴缸都有好几个,各种样式。%&*";从一进来,鸡和鸭就都不叫了,身上毛毛炸炸的,眼神十分呆滞。我把鸡鸭往地上一放,那保姆提起来就要往外走。   “你干嘛?”我问。   “你买来不是给小姐煲汤的么?我拿去做…”   我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快放下,这不是煲汤的,你去帮我取一把刀,还有盆子或碗什么的来接血…”   我把黄纸放在地上,飞快的画起了符,画了十多张时,那保姆走了进来。   “我拿了一把餐刀,你看,这个东西接血可不可以?”   我一看,她手上拿着一只很大的高脚玻璃杯,喝红酒用的。   “行吧。”我接过酒杯和餐刀,把符纸递给她,“你把这些东西贴到门窗,还有房间的各个角落里。”   这些符是用来封困魂魄的,到时赵欣的魂魄脱离出来,跑不出去。   我割开鸡喉,把血控进酒杯里,然后倒提了鸭子,抓住它的脖子往下撸,片刻,鸭子嘴里吐出很多粘粘的唾液,滴进酒杯,和鸡血融在了一起。我不知道赵欣的生辰八字,只能用这种方法尝试看能不能看到她的魂魄,鸭唾液和牛眼泪性质差不多,只是灵性要小的多。   我心道,老天保佑,希望我可以成功。我用食指在玻璃杯里搅拌了片刻,猛然抽出来,往赵欣印堂上一点,随后迅即在她的眼皮上抹了两下,再抹上我的眼皮…   深吸了口气,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拨开袅袅的水气,朝赵欣看去。   只见赵欣的五官在不停的晃动,就像电视信号不好时呈现出的模糊影像一样。   “赵姐,你要挺住。”   我蹲下来,蘸鸡血画了三道超度亡魂时用的那种‘往生符’,这时候,那保姆回来了。   “贴完了吗?”   “完了。i^”   “取一张床单过来。”   “这里没有床单。”   “那就拿被子。”   保姆拿来被子,我把赵欣从浴缸里抱出来,用被子一裹,抱到卧房,放在了床上。   “你坐在那里。”我指了指沙发,对那保姆说道,“等下不管看到我做什么,都不可以动,更不能出声…”   过了片刻,一道浅浅的影子从赵欣头顶缓缓脱离了出来。那影子模模糊糊的,依稀能看出是个人形,有淡淡的五官,影子两旁分别有两道粗粗的雾一样的轮廓。   这是地魂,人在散出魂魄时,最先脱离出来的是地魂,那两道轮廓,是它附载的两魄。据说,命魂的影像比其它两魂相对清晰。三魂连带七魄完全脱离出来,汇合在一起,整个魂魄体就会有清晰的影像,然而到那时候,人就已经死了。   事不宜迟,当地魂完全脱离出来以后,我迅速抽出一道‘往生符’,甩了两下,往地魂头部的位置一沾,地魂就被我沾住了,我慢慢牵引着它来到墙边,把符贴在墙上,地魂就被钉在了那里。冷不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投射在墙上的影子。   过了片刻,又一道影子从赵欣头顶脱离了出来,那是天魂,我用同样的方式将它沾住,引到墙边,把两道符重叠,天魂和地魂分别晃动了几下,最终融合在了一起。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汗,赵欣紊乱的两魂终于被固住了。接下来,才是至关重要的环节,当命魂脱离出来的时候,人基本上就已经死了。我要将命魂引到墙上,待三魂全部融合以后,快速的还回赵欣的身体里。能不能成功的挽救赵欣,关键就在这里。如果慢了,等赵欣的生命体征完全丧失,魂魄还回去也没用了。   我手心里全是汗水,用两根手指紧紧的捏着符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欣的头顶。终于,一道影子缓缓脱离了出来,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一道白色的影子!难道命魂是白色的?我有点发懵,影子脱离出来以后,我伸手一探,赵欣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飞快的将那影子沾住,引到墙边,把三道符重叠。三魂融合以后,看起来仍然有点模糊,不算特别清晰,看起来眼神非常空茫,怎么会这样?!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揭下符纸,牵引着魂魄体来到赵欣旁边,把符纸贴上赵欣的印堂。融固在一起的魂魄体缓缓的钻回了赵欣的身体里。   我左手成掌,隔着被子平放在赵欣胸口,狠狠一拳打在手背上,连续打了几拳,伸手一探,赵欣有了呼吸。过了片刻,赵欣的呼吸和脉搏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我有一种虚脱一般的疲累,软软的朝保姆挥了挥手。   “叫…叫阿强他们进来吧,你们小姐没,没事了。”   那保姆出去以后,很快就回来了。   “阿强他们不在。”   “不在?”我疑惑道,“去哪儿了?”   保姆摇了摇头,阿强他们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回来。   “你们去哪里了?”我问。   “去追小姐了…咦?小姐一直在床上吗?”   旁边的阿力道:“怎么样强哥,我就说你看花眼了吧…”   “怎么回事?”我问。   阿强说,他们焦急的在门外等了很久,等着等着,阿强忽然感觉背后有一股阴风,猛一回头,他看到了赵欣,闪了一下就不见了,阿强心道,小姐怎么出来了?跑过去一看,什么也没有,他以为赵欣下楼了,便带人追了过去…   “你确定你没看错?”我眉头一皱。   “我可以肯定,我看到的就是小姐。”   我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揭下赵欣印堂上的符纸,翻开她的眼皮一看,我忽然发现,赵欣竟然有两个瞳孔!   这两个瞳孔时而重叠,时而焕散,如果不是凑近了看,根本就发觉不了!   “糟了!”我浑身一颤,从床上跳了下来。   “怎么了?”阿强问。   “赵姐的命魂就不在身体里,你刚才看到的,应该是她的命魂。”   我这才恍然,最后从赵欣身体里脱离出来的那个白色的影子,根本就不是命魂,而是一道魄。怎么会这样?难道在我从市场赶回来之前,赵欣的命魂就已经脱离出来,自己跑了?   “小姐醒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我往床上一看,赵欣缓缓的坐了起来,又回复了先前那种痴痴呆呆的样子,那保姆急忙上前帮她扯住被子,还好没有走光。   “我明白了。”我沉声道,“怪不得赵姐没有记忆,原来她的命魂根本就不在身体里…”   我们先前讲过,人有三魂,天魂主精,地魂主气,命魂主神。那次我和晨星丢失的是天魂,精力逐渐耗竭。赵欣丢失的是命魂,按说命魂一丢,人就死了。但命魂附带三魄,赵欣还有命魂的一魄在身体里,还能维持生理机能,因此不会死…   “好狠!”我咬牙道,“那个阴阳人得不到师父的爱,嫉妒赵姐,把她的命魂弄了出去,却留一魄在她的身体里,让她不会就死,成了痴呆人,任人欺负,轻贱,活在不知所谓的痛苦里…”   那命魂之所以刚才跑回来,应该是感应到其它两魂从身体里脱离了出来,因此过来和它们汇合。现在,命魂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忽然想到一事…   “阿冷,那命魂还能找的到吗?”阿强问。   “等一等…”我摆了摆手,示意阿强噤声,飞快的在脑海里搜寻着。   啊!我在大腿上猛的一拍,因为我想到了那天晚上和师父的通话,‘冷儿,我们找到赵小姐了…她在哪里?…坟地…’,难道说,师父找到的是赵欣的命魂?   我飞快的转动着思维,师父和佘义如果碰到了赵欣的命魂,一定不是偶然的,一直都联系不上他们,我想,他们可能中了圈套,有人或者不知名的‘东西’,曾经利用赵欣的命魂,把师父和佘义引到了某个地方…   第两百五十九章 影像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和师父通话的时候,电话里信号还很清晰,当时从距离上算,师父他们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在这段路程里,师父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难道真的遇到了赵欣的命魂?师父为人比较精细,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太重感情。一旦发现赵欣的魂魄,以师父的性格,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应该也会跟过去…   “阿冷,你怎么了?”阿强惴惴的问。   “嗯?”我眉头一展,“没什么,对了,刚才很不好意思,我不应该用鸡去砸你。”   “没关系,是我太冲动,差点害了小姐,你就算当时用刀把我砍死都不要紧。”   “探查的怎么样?”我问。   阿强摇了摇头,说已经绘制了萧山的头像,动用所有力量,去他们可能到过的地方询问了,应该会有所收获。   我点点头,“我师父呢?”   “没找到,按你说的,在你师父过来所走的路线上,沿途翻遍了,什么也没发现。”   我心道,难道师父他们蒸发了不成?   “阿冷,你有办法让小姐恢复意识和记忆吗?”阿强问。   我苦笑道:“不大容易,天地这么大,她的魂魄不知会飘去哪里,不过你放心,赵姐就是我的亲姐姐,想尽一切办法,我都会救她的。”   阿强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回头说道:“都出去吧,不要吵到小姐。”   众人出去以后,我坐到床边,看着呆呆的赵欣,“赵姐,你的命魂见过师父,对不对,你能感应到师父在哪里,对不对?”   赵欣一言不发,眼睛直直的盯着被子,忽然,她的手动了起来,一下一下的,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你想要什么?”   赵欣不说话,手还在动着。我眼睛一斜,看到了那只本子,心中一动,命保姆取来笔,连本子一起递给了她。   “赵姐,把师父的位置写出来或者画出来,你行的…”我热切的看着赵欣。i^   赵欣把笔往下一拉,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再一横,又画了一条,双线交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字路口。   我的心突地一颤,“这是哪里?”   “才哥…这里…”   “继续,赵姐,继续画!”   “才哥…在这里…”   赵欣一边嘟囔一边画,不一会儿,本子上的线条又乱了。   “唉…”   我轻叹一声,将本子和笔轻轻从赵欣手里抽出来,扶着她慢慢躺好。   “赵姐乖,该睡了。”我扭头对那保姆说道,“照看好她,如果有什么事,随时下去叫我。”   这天晚上,我努力把自己的心放平静,然而脑子里却萦绕着各种纷繁的念头,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刚睡不到一个小时,阿强就敲响了门。   “阿冷,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吩咐没,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出去了。”   我发现,我俨然成了权威人物。   “你帮我买一只罗盘,最好是旧的,还有二十枚铜钱,越旧的越好,如果能弄到桃木剑,就帮我弄一把。”   “还有别的没?”   “差不多了。”   阿强转身要走,我叫住了他。   “对了,等一等,找一处清静的,庙观或者祠堂之类的地方,要远离闹市区的。”   “做什么?”   “今晚,我施法,看能不能得知赵姐命魂的下落…”   这些东西对于一般人来说,每一样都不好弄,然而对于阿强却十分容易,午饭过后不久他就回来了。带来的每一样东西都很合我的心意,由其那把桃木剑,沉甸甸的,上面刻有很多花纹,看起来古色古香,阿强说是在一个神棍手里买来的。   入夜,万家灯火点亮了整个夜空。我小心翼翼将赵欣背进车里,阿强发动车子,朝他白天选好的地方驶去。   这晚有点冷,刮着‘嗖嗖’的北风,路过梅江时,只见江面上水波层叠远去,倒映在江里的建筑,一下下的发着抖。   阿强所选的,是位于梅县的一个小祠堂,看起来十分古旧,门前立着两根雕花的柱子,祠堂里供着不少牌位。这里非常凄静,附近的建筑很少。   祠堂的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进门,阿强就掏出一叠钱给了对方。摊开一张草席,我把赵欣放在了上面。   我没有师父卜卦探魂的本事,只能用符水将赵欣迷昏,尝试着让她自己来感应命魂的方位。我认为,赵欣的命魂昨晚离开酒店以后说不定还会去找师父,只要知道方位,就可以对照地图去寻找师父了。   喝过符水以后,赵欣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阿冷,这样会不会对小姐有伤害?”阿强不无担心的问。   “不会的,放心吧。”   其实我心里也有点忐忑,这方法是师父给我讲的,我从没见过,也没用过,师父当时说他其实也没用过。深吸一口气,我飞快的抽出三柱香,点燃以后,分别插进了赵欣头顶和双肩的三只盛有糯米的小碗里,然后分别套了一枚铜钱上去。   香烟袅袅,被门口透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歪歪斜斜的,外面和祠堂里都非常的静。   “赵姐,就看你的了。”   我将罗盘轻轻的放在赵欣胸口,指针漫无目的的波动了两下。罗盘放好以后,我把赵欣的双手摊开,掌心朝上,每只手的外围摆了四枚铜钱,又在每只脚的外围也摆了四枚。   弄好这一切,我吁了一口长气,命那祠堂的主人出去,掏出四张符,给了阿强两张,二人分别贴在了双肩上。   “等一下不要说话,一说话就会有大量阳气透出来,到时候赵姐就感应不到了,这种感应能力十分微弱,很容易受到影响。”   阿强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来到门口,望了望黑黑的夜空,闭上眼睛暗自祈祷了片刻,随即抽出一张鸡血画的符,‘轰’的一下子点燃。   烧烬以后,我抄起一些纸灰,回入祠堂,一抖手撒在了罗盘上,瞪起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罗盘的指针。指针轻微的颤了两下,我的心也跟着在颤。然而,我想象中的指针转动却始终没有出现。   此刻,我眼中所见,只有罗盘的指针了,其他都不存在。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动静,怎么会这样?难道这种方法不管用?   正想着,忽觉有人推了我一把,抬头一看,只见阿强脸孔苍白,紧咬着牙关,伸手指了指赵欣的头。   我搭眼一看,心里‘咯登’一下子,冷汗立马就下来了,我看到,赵欣竟然睁开了眼睛!   赵欣的眼睛很漂亮,眼睫毛很长,以前的时候,电力十足,和她对上一眼的人,基本都会骨酥筋软。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是什么状况?要是换了以前的我,绝对吓懵了,倒不是害怕赵欣,而是担心她的安危。   我沉住气,挥了挥手,示意阿强退开,然后起身缓缓走了过去。   赵欣的眼睛连眨都不眨,她的黑眼珠不知怎的看起来比平时大了许多,然而却没有一点光泽,就像两个圆圆的黑幕。我俯下身,在她的眼睛里即看不到我的影像,也看不到燃香的影像。   这个时候,我真的快吓懵了。正当我手足无措时,突然间,我看到赵欣的黑眼珠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紧接着,一处院子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没错,我看的清清楚楚,赵欣的眼睛里就像放电影一样出现了一处院子!虽然影像不大,但也能看出那院子里停着不少车,依稀是一个汽修厂。   我震惊的连眼睛都忘了眨,这是怎么回事?…赵欣的眼睛也不眨,里面的院子一动也不动。我终于恍然大悟,这一定是赵欣的命魂所看到的影像!   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院子里有东西在动了!仔细一看,那是一辆汽车,缓缓的驶进了院子里,当我看清这辆汽车的时候,就像被一记重拳在胸口擂了一下,因为,这是一辆白色的子弹头,好像就是我之前开的人贩子的那一辆…   第两百六十章 汽修厂   我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人贩子那辆车,因为你想一想,人的眼睛才多大?虽然赵欣的黑眼珠当时比平时大了许多,但也是有限的,我能够分辨出影像里的事物,已经很不容易了。i^   那辆车行驶的很慢,看起来像出了毛病,它慢慢的停在了院子的正中。车门打开,从车里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几个人,那些人就更小了,根本分辨不出高矮胖瘦,是男是女…   打个比方,如果是用摄像机拍的话,那么摄像机的位置,一定是在凌空的高处,难道赵欣的命魂是飘在半空的?我的毛孔一阵抽搐,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不可思意了。   只见‘镜头’一路尾随着那几个人,直到他们进了一间屋子。然后,‘镜头’就开始四处游移了起来,忽而看到一颗树,忽而看到一辆车。这时候,在我脑中呈现出来的画面是,赵欣的命魂在四处飘荡,上上下下…   突然,里面的影像一黑,我的心也跟着一沉,看起来像是到此结束了,然而直觉告诉我,一定不是的。我整个人已经陷入了赵欣的眼睛里,里面那种黑黑的影像,给我一种空间上的局域感和压迫感。终于,我分辨出来了,这是在一辆车里!依稀可以辨出朦胧的方向盘…   就像有一道电光从我脑中闪过,我突然想到了当初在车里尾随我和晨星的‘女鬼’,难道便是赵欣的命魂?我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心念却在急转着。如果是的话,那她跟着我们做什么?前面我分析的,师父碰到赵欣的命魂,就是在那天晚上的前半夜,我和晨星开车逃出木器厂是在后半夜…   我有点懵了,那天晚上遇到的事本来就太诡异,先是那个死了的人贩子的老二,不知怎地和我通上了话,询问位置以后不久,他的皮就‘活’了。后来我和晨星开车逃到市区,那店老板说他冷不丁看到,跟我们一起下车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我把头俯低一些,想要确证赵欣眼里的影像到底是不是在车里,然而这时候,那种空间密闭的局域感和压迫感忽然不见了。仔细一看,赵欣的黑眼珠又恢复了先前那种一潭死水般的,黑幕的样子。四顾一瞧,赵欣头顶和双肩的那三柱香都已经燃到了尽头。随着香的缓缓熄灭,赵欣的眼睛也跟着慢慢的闭上了。我的思绪,也从空间的游移拉回到了现实…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不时有垃圾落上屋顶,‘叮当’作响。   “阿冷,到底怎么回事?”阿强见我站起来,这才敢开口询问。   完全回过神以后,我急忙道:“快,快点让你的手下分头行动,去每一个汽修厂搜寻,看有没有一辆白色的子弹头!”   阿强愣了一下,迅速掏出了手机…   回到酒店以后,我和阿强都没有睡,一直坐在赵欣的房里等待消息。%&*";天亮时,那些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一个个打着哈欠,说一无所获。   “这么看来,那个汽修厂不在市区。”阿强说。   我点点头,“应该是吧。”   “大家睡上一个小时,然后再辛苦一下。”阿强对那些人说道,“分头出市区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汽修厂,找到那辆车!”   保姆弄好了早餐,我们都没有食欲。试了试赵欣的呼吸和脉搏,感觉她的生命体征十分稳定。于是,我和阿强也决定出去找。   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车子已经出了市区。   “你睡会儿吧,我来开,咱俩轮换一下。”   和阿强换过位置,我沉稳的开着车。天阴的厉害,灰黑的云层就像滚滚的浪涛,不断的翻涌着。风很大,路面上的枯叶也在翻滚,不时便有一片打在车玻璃上。   开着开着,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我一打方向盘,驶上了左边的岔路。整整一个上午,我们总共路过了三家汽修厂,都没有找到那辆子弹头。   中午简单吃了点东西,继续上路,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拐过一个弯。   阿强朝车窗外看了看,“阿冷,这是你师父过来时走的那条路。”   “哦?”我一愣。   原来,我们七拐八绕的兜了一个上午的圈,不知怎的绕到这条路上来了。   又开出一段距离,阿强说道:“阿冷,你不是说,那天晚上第一次和你师父通话时,从直线距离上算,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吗?”   “是的。”我点点头。   阿强挥手指了指,“差不多就是在这一带了。”   “这里你们找寻过吗?”   “找过,什么发现都没有。”   “嗯。”我放缓车速,朝两旁张望着。   风不知何时停了,不时有零落的雨点打在车玻璃上,我打开了雨刮器。这里是典型的丘陵地带,层叠的起伏的山丘和小山包,远远望去密密连连,水气笼笼,间或有零星的村镇点缀其中。   就这样,车子缓缓的来到一个镇上,刚一进镇,就看到一个汽修厂。我们把车停在门口,走了进去。   “老板,修车?”一个学徒模样的人满脸油污,嘻皮笑脸的走了过来。   “昨晚有没有一辆子弹头停在你们这里?”   “子弹头?没有…”   我四处看了看,这家汽修厂很小,怎么看都不像我昨晚在赵欣眼睛里看到的那一个。于是便摇了摇头,和阿强走了出来。   正准备上车时,我忽然看到,汽修厂的旁边有一家二手手机店。心道,我的手机不见了,花个两三百再买一部吧,联系起来方便,这么久没上班,手上的积蓄挥霍了一大半了,舍不得买新的。   这种二手店里的手机,除了回收的旧手机以外,还有一部分是别人偷来抢来卖到这里的。   刚一进店,我就愣了,因为里面像被鬼子洗劫了似的,乱七八糟。   “不做生意了,唉呀。”那老板正在清理东西。   “为什么?”我问。   “妈的,我店里见鬼了。”   “鬼?”我眉头一皱。   那老板说,几天前一个下雨的晚上,他正准备拆开维修一部刚收来的旧手机的时候。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也要修手机,男人说他的手机买的二手的,信号老不好。   老板从男人手里接过手机,很快就修好了。男人走后,老板突然发现,维修台上的那部旧手机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反正不是什么值钱货,那老板当时也没在意。   然而就在今天上午,那部手机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这倒也没什么,但是拆开以后,老板愣了,因为里面有一张卡,试打了一下,早已过期。可是,当手机修好以后,老板吓坏了,那手机里竟然有好几个通话记录,日期和时间显示的,竟然是手机丢失的那晚…   “那手机呢,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老板脸色煞白,“早就扔了,我哪里敢要!”   “通话记录里的手机号码,你还记不记得?”   老板哆嗦着取出一张纸,“我抄下来了。”   展开那张纸一看,我心里‘咯登’一下子,因为这上面写的是我的号码。   “来修手机的那男人长什么样,你还记不记得?”   老板想了想说:“大概四十来岁,中等身材,浓眉大眼,很有气势,但人很温和,挺健谈的。”   我的手一哆嗦,那张纸掉在了地上,回头冲阿强道:“师父,是师父!”   那老板继续道:“当时他说,他雇的别人的车,去梅州,那车出了点小毛病,正在隔壁的汽修厂里面修…”   “就他一个人吗?”   “嗯,过来修手机就他一个,他说还有个同伴和司机一起在汽修厂里。”   “你仔细回想一下修手机的过程。”   “当时…哦,对了!修他那部手机的时候,维修台上的那部旧手机还在,我把他的手机卡抽出来,怕弄丢了,因此放在了那部手机上…”   我心底一凉,这么说来,我那晚第一次拨打师父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正在维修,卡抽出来放在了另一部手机上,然后,那部手机和我通了话…简直匪夷所思!毫无疑问,那部手机一定是那个死了的老二的…   我脑袋里懵懵的,不知怎么从店里走出来的。和阿强重又回到那个汽修厂,一问之下,师父他们的确来过这里修车,他们雇的那辆面包车油路出了点问题,总是熄火…   这么看来,师父他们确实走的是这一条路,可是,就在出了汽修厂,前往梅州的路途中,不知遭遇了什么,连人带车都不见了。   “阿强,我们走!”   我和阿强调车返回,沿着来路驶去,这一次驶的更慢,我拼命瞪大眼睛,极力搜寻着道路两旁的珠丝马迹。忽然间,我看到一棵大树上有被车擦撞过的印痕,看起来很新,急忙刹住车下去查看。   在距那棵树大概四五米的地方,我找到了两枚铜钱,正是师父的。看样子,师父他们的确遇到了什么,这铜钱应该是师父施法时掉在这里的。   再往前不到十米,一座石桥横架在路旁的河沟上,石桥的彼端连接着一条土路,蜿蜒转折,通往远方。直觉告诉我,沿着这条土路走,可以找到师父…   第两百六十一章 汽修厂(2)   天越来越黑了,明明才下午的两点多钟,给人感觉却像是傍晚,气氛有一种沉重的压抑感。%&*";阿强开着车,缓缓驶上了那条土路。这条路很不好走,不时便有一个个高坎,车子东摇西晃,就像喝醉了似的。   坐在摇晃的车厢里,我的每一根神经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脖子来回扭动,视线像鱼网一样朝道路两旁撒去。行驶了二里多路,不见一点人烟,我心里又没底了,师父他们到底有没有到这里来过?   又往前驶出半里多路,越过一座小山包,突然飞出一张纸钱,‘啪’的一下子打在了旁边的车玻璃上。朝窗外一看,我看到在两山之间夹着一大块坟地。   “阿强,停车!”   这块坟地的坟墓足有上百座,苍茫的天空下,拥簇在一起,透着阵阵的寒意,坟草萋萋抖索,有些老坟的墓碑已经歪斜龟裂了。   “阿冷,到这里做什么?”阿强疑惑的东瞧西望。   我没作声,冷冷的扫视着一座座坟墓,有一座新坟的坟头插着白幡,地上凌乱的散着不少烧剩的纸物。我蹲下来用树枝拨了拨,朝旁边看去,我忽然看到一张被雨水打湿了的纸符!拣起来一看,正是师父的!   我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是喜还是忧的感觉,嘴唇抖动着,“师父他们果然来过,那晚我和他最后一次通话时,他所说的坟地,应该就是这里!”   如果说,师父看到赵欣的命魂是在这块坟地里,那我之前的推断就错了。他们不是被赵欣的命魂引过来的,而是在大路上走着走着,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然后追过来的。而且,这道符是驱鬼镇邪用的,师父绝不会用它来对付赵欣的命魂。在坟地里搜索了半个多小时,再没有别的发现了。   “阿强,走!”   只要确定师父他们走的是这一条路线,就不会做无用功。然而,沿着路一直行驶到将近天黑,再没有别的发现了。倒是路过几个小村子,进村探问,都说没有见过师父的那辆车。   晚上六点多钟时,我们终于驶出土路,上了一条小马路。%&*";右方的远处点缀着稀疏的灯火,看起来是一个镇。来到镇上,找了一个小饭馆吃过饭,天已经全黑了,外面飘着零星的雨,阴阴冷冷的。阿强给他那些手下打电话询问,都说没有找到那个汽修厂以及那辆车。   “阿冷,继续赶路,还是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阿强问。   我心道,师父他们说不定就在这一带附近,找萧山、晨星他们有阿强的那么多手下,我们可以在这里一边等消息,一边探寻师父的下落。   便道:“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小镇上没有旅馆,我们询问到一户人家,租了对方的两间屋子。简单洗了个澡,我没有一点睡意,披衣走了出来。   夜已经渐深了,居民大多都已经睡下,远近灯火寥寥。来到一家小店,我买了包烟,顺带着描述师父和佘义二人的相貌向老板探问,那老板只是摇头,说没有见过。   “那,你们这一带有没有汽修厂?”我又问。   “汽修厂?没有…”   我叹了口气,起身正要走时,那老板把我给叫住了。   “小伙子,等一等。”   “嗯?”   “有一个汽修厂。”   我一喜,“在哪里?”   “出了镇,沿着小河往北走大约一里路,有一个汽修厂,不过,已经空关了好几年了…”   我顿时失望,原来是个废弃的汽修厂,不过还是笑着谢过那老板,走了出来。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不知不觉便出了镇子,只见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   上了桥,只见这里非常僻静,河水‘哗啦啦’的流淌着。远处望去,河面上雾气蒙蒙的。准备回去时,我忽然想到那老板的话,心道,不妨便过去瞧瞧吧,万一师父他们在那里歇过脚呢?   于是便下了桥,沿着河边的石子路一路向北。渐渐的,一座很大的院子呈现在眼前,应该便是那汽修厂了。心里想,这么大一座院子,闲置着真是有点可惜了。   更近时,只见院子里没有一星灯火,侧耳去听,也不闻半点声息。心中只道,唉,师父他们应该不会到过这里。   这样想着,又走近一些,我失神的上下左右打量这处院子,突然心里‘咯登’一下子,同时瞪大了眼睛,这?!…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就是我在赵欣眼睛里看到的那处院子!怎么会这样?我僵硬的挪动着双腿,来到院子门口。那铁栏门早已锈蚀不堪,轻轻一拉,门锁应手而开,竟然毫不费力。推开门,我走了进去。院子极大,地上有两道半人多深的沟,这是修车时用的。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我脑门儿‘嗡嗡’作响,这院子里的沟,还有这些树,以及房子,无不与我在赵欣眼睛里看到的相吻合!怎么会是这里?   院子里没有一辆车,房子看起来却最少有七八间,水泥磨成的地面,早已斑驳不堪,有草从缝隙里钻出来。   扫视了一圈,我的目光落在了靠墙的一棵枯树上,心中一动,走了过去。定一定神,我‘蹭蹭蹭’便往上爬,一口气爬了五六米,我骑坐在树杈上,抱住树身,往下面只一看,我浑身剧颤,差点失手掉了下去。直觉告诉我,我最初在赵欣眼睛里所看到的影像,‘镜头’就是在院子里的这个角度,说不定就是在这棵树上…   凭借记忆,我还可以指出那辆子弹头当时所停的位置。可是,在这个废置的汽修厂里,此刻却连一辆车都没有…车呢?我在影像里看到的那些车呢?!   我后背一阵阵发凉,脑袋里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我才稳住心神,扫向那些屋子,突然,我的目光定格在了左边第二间屋子上。我记得,影像里的那些人,就是走进了这间屋子。   从树上下来,我吸一口气,缓缓朝那间屋子走去。越来越近,我的心跳有些加速,这里面会有什么?   屋门已经十分破旧了,不过还算完整,和大门上的锁一样,屋门上的锁也是被我轻轻一拉便开了,很显然,锁都被人动过。捏紧了拳头,我使劲一推,那屋门便‘吱吱呀呀’的开了。   屋子里很黑,充斥着呛人的霉腐的味道,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种别样的气息。我屏气凝神,冷静的掏出打火机,打燃一照,立时汗毛倒竖。   在这间屋子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死人!   我万万没有想到看到的竟然会是这样一幅情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打火机的火苗儿‘噗噗’颤动,我强力定住心神,仔细一看,地上这些全是女尸,一个个直挺挺的躺着。   我飞快的扫视着每一张面孔,不见有晨星在内,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女尸总共有七具,胖瘦不一,年龄也不等。我伸脚轻轻踢了踢离我最近的一具女尸,感觉软绵绵的,应该新死不久。   然而,就在我撤脚时,那女尸好像动了一下。我差点蹦起来,吞了口唾沫,蹲下身用手一试,有平缓的气流从那女尸的鼻子里喷出来,原来,这些并不是女尸,而是一个个活的女人!   挨个仔细看过去,忽然,我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个女人脸上,觉得她有些面熟,猛然间想了起来,这个女人,正是在那卢有顺住所的地下室里,胖子带我去纳‘投名状’时见到的那一个。如此看来,这是那些人贩子拐来的女人,她们怎么会被弄到了这里…   这七个女人猛一看都跟死了一样,应该是中了迷药,或者是邪术。我轻轻走过去,来到相熟的那女人旁边,蹲下身掰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分别按住她的眉心和人中,用力一按,旋即用右手的食指在她的太阳穴上猛的一点,那女人‘嘤’的一声醒了过来。   “你…你是谁?”回过神,女人惊恐的问道。   “你不认识我了吗?”   女人看了良久,愣愣的道:“是你?”   “嗯…”   女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住了我的腿,“你…你终于来救我了…”   第两百六十二章 聚首   我有些手足无措,脸上火烫,熄了打火机,尴尬的道:“你,你别哭啊,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那女人止住哭泣,喃喃的道:“这里…是哪里?”   看这样子,问也白问,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i^   “你原来不是在一个地下室里吗,是谁把你弄出来的?”   “是那些人贩子的老大…”   女人告诉我说,那天下午,人贩子的老大进到关她的地下室里,在她头上猛敲了一下,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心里想,那天下午,我和晨星以及那胖子,都被关在了那三楼的房间里。看来,当我们在睡觉的时候,那卢有顺把他拐来的女人都给弄了出去,当时发生了什么变故?那卢有顺为什么会放过我们?看守我们的那壮汉又是怎么死的?…我的眼前,晃动着一个个迷团。   “大哥,你带我走吧,我愿意把整个人都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   我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女人见我不吱声,哭道:“你是嫌我脏吗?”   “嗯?唉,不是,我会带你走的,这里没有人看着,出了门就可以走了,你先撒手…”   女人依言松开了抱着我腿的手,“大哥,你是好人…”   “其她这些人你认不认识,她们是不是跟你一起的?”   “不认识,我那时候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单独被关在地下室里,没见过旁人。”   “嗯,我把她们也弄醒,一起带你们离开这鬼地方。”   我正准备打燃火机,施法弄醒其她女人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子里‘咯叭’一声轻响。我悚然一惊,急忙停住了手。院子里散落着不少枯树枝,刚才那声响,听起来是树枝折断的声音。   “怎么了?”那女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轻声问道。i^   “好像有人来了,你在这儿别动。”   我屏住呼吸,摸索着来到门边,从门缝里朝外一望,我赫然看到,院子的正中站着一个人!   这人看起来很高大,只是,看不清脸,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像鬼魅一样。这人是谁?…雨点点滴滴的落个不住,朦朦胧胧间,依稀辨认出,这人身上穿的是一件雨衣。   难道是那个‘雨衣人’?…我不敢轻举妄动,暗暗捏紧了拳头。等了片刻,那人并没有朝屋子走来,而是‘嗖嗖’的出去了。就像足不沾地一样,速度极快,并且没半点声息。   我松了口气,心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了确定他究竟有没有离开,我推开门,轻轻走了出去。我发现,我这样走也像鬼一样没有声息。   来到大门口,朝四处一望,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清亮亮的河水,‘哗啦啦’的在流淌。   我长出一口气,心道,这地方太诡异,随时都可能有变故发生。事不宜迟,应该抓紧带那些女人离开。   然而刚回到院子里,我就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安的感觉,一抬眼,我忽然看到,右边的墙头上趴着一个人,露着圆圆的脑袋,似乎正在朝我看。   “什么人?”我冲口而出。   那人见被发现了,翻身跃了进来。看身形和衣着,正是先前鬼一样那人。我纵身扑上前,飞起一脚便朝他踹去。那人身手极为灵活,只一侧身便避开了。   我正要挥拳再上,那人叫道:“别打!”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耳熟。   “你…”   “阿冷,是我。”   “阿风!”   没错,这人正是向风!   我又惊又喜:“你不是在临江村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追凌志飞追过来的。”   “凌志飞?”   “嗯。”   向风告诉我说,我们走后,他一直在临江村附近打探凌志飞的下落。后面的一天,在东江上游的一个镇上,一个收鱼的江西老表告诉他说,头几天有个人租了他老乡的车,说他老婆怀孕了,带她去梅州的一个镇上返家探亲。那人看起来挺有钱的样子,掏了不少押金,和向风所描述的凌志飞的相貌十分相像。   向风急忙问那个镇的名字,那老表便告诉了他。于是,向风便追了过来。   “就是这个镇,我白天已经在这里转悠了整整一天了。”向风伸手朝外面指了指。   “没有找到凌志飞吗?”我问。   向风摇了摇头,“我认为,他可能会在晚上活动,傍晚时我找了个避雨的地方匆匆睡了一觉就起来继续找了。刚才路过这处大院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一男一女,所以就悄悄的走了进来。可是,等我进到院子里,那声音又没了。我不敢轻举妄动,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便提住气出去了。绕了一圈,我翻上墙头,准备静静的守候着,如果真的有人,迟早会出来的。没想到,出来的却是你…”   二人都有些激动,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碰到一起。   “师父呢?”向风问。   我把这些天的种种遭遇,以及各种发现,飞快的讲了一遍。   “我想,师父他们肯定遇到不一般的东西了…”   “糟了!”向风在腿上猛的一拍。   “怎么了?”   “我好像知道凌志飞过来的目的了…”   “凌志飞…啊!”我眼前一亮,“你是说,凌志飞是尾随师父而来的?”   向风点了点头,“之前我还很奇怪,凌志飞突然去梅州做什么?我曾经想过,他是不是带了怀他种的那女人去追你和师父,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有明确的目的地,租车时说要去一个什么镇。然后我又想,凌志飞之前是和萧山一起的,或许知道人贩子的窝点,说不定就在他要去的那个什么镇上,难道他是赶来通风报信?可是,当我得知凌志飞去梅州的时候,距他和你们出发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赶紧打你和师父的电话,没想到谁的也打不通,便火速赶了过来。在这个镇上转悠了一天,什么都没发现,也没有找到凌志飞。这时候,我感觉自己可能上当受骗了。凌志飞故意留下线索,使的是调虎离山之计,把我引到这里来,而他却在临江村干什么不知名的勾当。今晚如果还是没什么发现,我就准备明天一早返回去了…”   我暗暗佩服,向风的心思比我要细密多了。   “照这么来看的话,师父和佘老伯在路上有可能碰到了凌志飞。”我说道。   “准确的说,是凌志飞身边的那个女人,我们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只知道她怀了凌志飞的种。”向风说。   “他们对付师父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为了那半本残书?”   “有这种可能。”向风说。   “凌志飞一来就奔着这个镇,说明他们是有预谋的,我想,师父他们被引了过来,肯定也在这个镇上。这些被人贩子拐来的女人被弄到了这里,看来,那些人贩子到时候也会过来,其中说不定还有萧山…”我冷笑一声,“真是奇了,这么些人,竟然都汇聚在了这么一个破地方。阿风,我们就留守在这个镇上,看看这些妖魔鬼怪们到底要弄什么名堂。如果师父和佘老伯,还有晨星,都遭遇了不测,我们就和他们血拼到底!”   向风冷冷的道:“我这条命是师父给的,如果师父被害了,我拼上一死,也要给他报仇!”   我们把那七个女人带回住处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阿强看到以后,十分诧异。   听完我的叙述,阿强浓眉一挺,冷笑道:“很好,就怕他们不再过来,我马上去调集人手!”   “不。”我叫住了他,“这是在大陆,那么多车涌进这个镇子,阵容太大,会惹来麻烦,而且会打草惊蛇,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翻破地皮,也要找到师父!”   第两百六十三章 晨星真相(1)   一想到师父有可能就在这个镇上,我就有一种急不可耐的感觉。i^   “急是没用的。”向风沉声道,“我们不是警察,不可能在白天时光明正大的挨家挨户去找,只能等到晚上。”   “没错。”阿强说,“凭我们三个,力量还是小了点,所以还是需要人手。”   我沉吟片刻,说道:“那就这样吧,调一些身手好的人过来,一部分去那汽修厂里,守候萧山他们,另一部分晚上随我们一起找人。”   阿强正要打电话,被我给叫住了,“等一等。”   “还需要什么?”   “赵姐,让他们把赵姐也带来。”   “小姐?”阿强眉头一皱。   “如果赵姐的命魂一直尾随那辆子弹头的话,应该也还会再过来,到时候,我想办法引回她身体里…”   这天上午,阿强退掉了房,重又找了一处幽静的大院子,把整个院子都租了下来。那七个女人看起来都很虚弱,先不忙让她们走,一起带了过去,她们知道我们没有恶意,倒也十分配合。   这一天十分平静,为了养足精神,我和向风都强迫自己睡了一觉。到了下午,阿力带着赵欣,以及十名大汉,赶了过来。随同赵欣一起过来的,还有那名保姆。   天黑的很快,加上本来就阴天,才只五点多钟,看人就模糊了。简单介绍完分工,阿力便带着五个人去了那个汽修厂。   我们则蹲在院子里,一边抽着烟,一边静静的等待着。由于天气阴冷,镇上的人不出来活动,还不到九点,大多都已经睡下了。   “差不多了。”我把烟头往地上狠狠一扔,“到了三点钟,无论有没有找到师父,都回到这里来集合。”   阿强给那几个手下介绍完师父和佘义的样貌,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只表,我们便分头行动了。i^天很黑,西北风钻过大街小巷,‘嗖嗖’的直往衣领子里灌。   我就像做贼一样,翻墙越户,很快就搜查了十几户人家,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前半夜就在这样的虚耗中过去了,到了后半夜,风越刮越大,满耳朵里都是那种‘呼呼’的声音,还有树枝‘咯叭叭’的响声。   眼看着再往前就要出镇了,还是一无所获,我心里不由得焦急了起来。看了看表,两点了,不知阿强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终于来到了镇边上,沿着一条排水沟,往东走没一会儿,到了河边。   下了河堤,我撩水洗了把脸,喷出一口浊气,精神一振,决定再往回搜一遍,就回去和阿强他们碰头。放眼四望,只见小河轻波漫荡,蜿蜒远方。   忽然间,我看到在距我十几米的河面上似乎飘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这一段河道比较幽僻,堤也很高,人踪罕至。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探头仔细一瞧,心往下猛的一沉,因为,河里面的这个东西,竟然是一小截露出来的车尾巴!依稀分辨,好像是一辆面包车…师父…   “师父!”我大叫一声,跳进了水里。   河水冰凉刺骨,足有一人多深,我拼命蹬着水,倒也没往下沉。来到那辆车前,我憋足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车里全是水,我瞪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过,好像并没有人。   我一口气快用完了,胸口闷的厉害,不敢再停留,出了车,挣扎着回到岸边,就像一条缺氧的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好容易回过神,冷风一吹,哆嗦的就像一片枯树叶子。我决定立刻回去通知阿强,带人过来把这辆车捞出来!   回去的路上,我心乱如麻,那辆车究竟是不是师父他们的?如果是,怎么会在河里,师父他们遭遇了什么?…   来到住处,我刚要抬脚进门,忽然心里一惊,把脚缩了回来。因为,我嗅到了一种别样的气息,这种气息给我传递了一个危险的信号。侧耳去听,院子里静悄悄的。   我绕到后墙,轻轻翻了过去。正自疑惑时,我忽然听到东北角的一间屋子里似乎有人轻轻咳了一声。于是小心翼翼走过去,把耳朵贴在了后墙上。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一个男人低沉的问:“现在几点了?”   “三点过一刻。”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阿冷怎么还不来?”   我心里一惊,就听那女人道:“那人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估计比较慢吧,白瞎了那么一张帅脸,可别让我们等到天亮…”   男人冷冷的‘哼’了一声。   女人话题一转,嗲嗲的道:“老大比他要帅多了,还是你厉害,这么些人,轻而易举就被你给收拾了…”   我心里又是一惊,听这女人话里的意思,阿强他们好像遇到了不测。   男人说道:“对付这么几个虾兵蟹将,也算不得什么本事。不过,他们也够神通广大的,居然能够找到这里来。”   这时候,我已经听清说话的这人是谁了,正是我在木器厂宅院里见到的那个卢有顺!可是,这个女的是谁?   “确实挺神通广大的。”女人附和道。   卢有顺道:“不过,他们再神通广大也没有你神通广大,我把你留下来看管那几个女人,倒还真是留对了,我要怎么奖励你呢?”   女人‘嘻嘻’一笑,“当时我见那阿冷闯进了屋里,眼见避没法避,只好学那六个女人一样躺在了地上,没想到居然骗过了这么多人…”   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女人是那七个女人的其中一个。当时我还纳闷的,怎么这些女人没人看管着,阿强和向风都认为,因为她们中了邪术,没法醒来,因此不需要有人看管。我想了想,感觉也是这个道理。万万没有想到,被人贩子拐来的女人只有六个,其中一个是女人贩子假扮的。在我们走后,定是这女人通知了卢有顺,使他提前埋伏在这里,伏击了寻找师父归来的向风和阿强。   那女人又道:“奖励嘛,就不用啦,不过,老大如果真要奖励我,就把那个年青人赏给我吧。”   “哪个年轻人?”卢有顺问道。   “就是那个,长的很帅的那个,就不要剥皮了,把他赏给我吧。”   我明白了,这女人说的是向风。   卢有顺没吱声,女人哼哼唧唧的道:“好不好啦,老大…”   “要不要,把阿冷一起奖励给你?”卢有顺问。   女人喜道:“啊!那更好啦!”   “做梦!”卢有顺低吼一声,“快点出去看看,看那阿冷来了没有,小心门口布的阵!”   我心道,怪不得我感觉不对劲,原来门口布的有阵,阿强他们肯定是因此着的道。   “哼!”   女人哼了一声,哼哼唧唧的出了门。我悄悄探出头,朦胧中辨认,只见这女人正是七女中的一个,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倒还有点姿色。   一时间,院子里静寂无声,我心念急转,现在要怎么办?我当初潜伏进人贩子里,这女人以牙还牙,潜伏进了我们里面。阿强安排分工的时候,没有避讳被拐来的那些女人,我想,汽修厂里他那些手下肯定也全军覆没了。   不一会儿,女人回到了屋里,“没来,老大,要不你先走吧,我在这里等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卢有顺冷笑道,“这个阿冷,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他身上不仅有镜子和那些纸皮,体质也和常人不一样,能不能打开结界,就要靠他了。本来阿冷早就被我制住了,那个女娃娃知道我不敢入地,拼死也要救他,把他引进了地窖里…”   “女娃娃?”女人问。   “纳兰元英的女儿,我和她约好了的,把阿冷引到我的住处,我就告诉她,她父亲死亡的真相,并且帮她报仇。没想到,那女娃竟然吃里扒外,用我给她的本事来对付我…”   第两百六十四章 晨星真相(2)   “啧啧…”那女人道,“看来,那个小妖精肯定爱煞这个小白脸了,所以才那么护他…”顿了一顿,又道,“老大,你是不是也对那小妖精有意思?”   卢有顺道:“别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爱一个阳人?”   女人‘哼’了一声,“那谁说的准…老大,那阿冷的体质怎么和正常人不一样了?难道像古时候的韩信一样冬暖夏凉?”   “你脑子里就没点别的?”卢有顺道,“是老七告诉我的,一时半会儿的,我也说不清楚。%&*";”   “老七?”   “嗯,早就被我杀了,那镜子就是他给我的…”   看样子,我之前分析的没错,老七果然投靠了他。此刻,我的心里就像一团乱麻,涌动着各种念头,晨星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老大。”那女人又道,“你是怎么和那个小妖精约好,把阿冷引到你住处的?”   这也是我心里的疑问,我的心脏仿佛停跳了,拼命竖起耳朵,生怕漏过了某一个字眼。   然而,那卢有顺却道:“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哼!”女人哼道,“你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不管我做多少事,在你眼里也是个外人…”   卢有顺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感觉有点无可奈何,“告诉你也不要紧,那次我去临江村探查虚实,本想将阿冷捉了来,没想到,他们师徒二人本事都不小,尤其是他师父,所以,我没敢轻举妄动…”   “哦…”女人笑道,“原来,你是怕他师父…”   “谁说我怕他!”卢有顺愤愤的说,“我当时有重伤在身,只能想别的办法。因此,我开出条件,给纳兰元英的女儿授了一条计策,让她把阿冷带过来。%&*";”   “什么计策?”女人问。   卢有顺冷笑道:“我让她用探查纳兰元英死亡真相为借口,带阿冷潜进我团伙儿的内部,将他引来…”   “啊!”我这一个‘啊’字差点没脱口而出,硬生生忍住了,怎么会这样?当初确实是晨星出的主意,说用她来做筹码,使我打入人贩子内部…   “那小妖精答应了?”女人问。   卢有顺道:“她很犹豫,我答应她不伤害阿冷。同时又告诉她,这个世上,除了我以外,谁也不知道纳兰元英死亡的真相,她这才勉强答应,并且要我再三保证,绝对不能伤害阿冷。”   “啧啧,小妖精倒挺痴情,然后呢?”   卢有顺得意一笑,“即然要做戏,那就要做的十足,因此,这些内情我那些手下一个都不知道。他们一路历经了不少坎坷,这才到了我的住所。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徐胖子竟然起了异心,幸好我醒悟的快,我怕有变故,不得不提前行动,找了个借口先将他们全部关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搞了半天,我才是真正的‘羊入虎口’!那个胖子所谓的‘异心’,肯定是卢有顺听了我那天的忽悠之词所产生的怀疑,看来这人疑心很重!   “老大,你当时就不怕,阿冷那师父找过去?”   卢有顺低声打了个‘哈哈’,“他师父那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被我抓住了弱点,半路上,坠进了我设好的圈套里,此刻,尸体早就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腐烂了…”   我两眼猛的一黑,师父难道真的出事了?!我拳头一捏,就想冲进屋里去,拼命克制住了自己。   就听那女人‘格格’笑道:“除了老大你以外,我对其他老男人不感兴趣。继续说,你把阿冷他们关起来,之后呢?”   卢有顺叹了一口气,“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萧山带了一张人皮过去,向我示好,说要投靠我,共谋大计。我心想这人也没多大本事,一起找到那些纸皮以后,就杀了他。我当时也怕阿冷他师父找过来,不知道那圈套有没有用,打算转移地方。我把拐来的那些女人弄出来以后,准备上楼找个借口蒙骗住阿冷和纳兰元英的女儿,把他们稳住,然后骗走。因此我对萧山说,让他隐蔽一下,不要和阿冷他们照面,那样就穿帮了。萧山点了点头,我忽然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片刻的工夫,他的眼睛就变红了。我这才知道,从临江村后山里跑出来的那个东西,不知怎的钻进了他的身体里。萧山当时已经失去了理智,据说只有吃了人的内脏才会变的清醒,他像一条疯狗一样朝我扑了过来,我敌不过他,只得护着那几个女人往外逃。眼看着萧山朝楼上冲去,我心想,这下完蛋了,阿冷他们肯定会被萧山给吃掉,我费尽心机,结果还是付水东流。   “无可奈何之下,我带着几个女人逃出来,将她们藏匿好以后,去了白虎的住处,躲在那里养伤。那镜子被我藏在了四楼的天花板里,谁都找不到,我怕萧山躲在那宅子里等我,准备养好伤再过去取镜子,和萧山斗上一斗。后面就比较戏剧性了,我没有想到,阿冷他们并没有死,而是鬼使神差的去了矮子白虎家里。当时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想要控住阿冷,已经不在话下。刚准备动手时,却被那死鬼给搅乱了…”   “死鬼?”   “嗯。”卢有顺阴阴一笑,“两年前,被我替了身的那个死鬼,当时我和白虎两个人剥的他的皮,他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不到我,于是便去找白虎报仇。头一天晚上,白虎出去办事,没有回来。那死鬼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夜,我躲藏在暗处,他没有发现。第二天晚上,他劫走了白虎,阿冷追了出去。我也悄悄的尾随在了后面,准备伺机动手。没想到,竟然被纳兰元英的女儿发觉了,一直保护着他。   “那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阿冷他们没有被萧山吃掉,是纳兰元英的女儿抵住了萧山!原来,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后面,他们回到那座宅院里,纳兰元英的女儿知道我怕土,把阿冷引到了院子里的那口地窖里…”   “啧啧,真够复杂的。”那女人道,“后来呢?纳兰元英的女儿呢?”   卢有顺叹道:“当时她说,如果我不放过阿冷,她就要死在我面前!”   “你答应了?”   “嗯,我对不住她,因为我骗了她,当时只是权宜之计,不答应她,她就要死在我面前,现在,我还是要制住阿冷。到时候我就不用怕土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与木相生,与土相克。”   “怪不得老大住在木器厂里。”女人啧啧道,“还说你不喜欢那个小妖精,她一说要去死,你马上吓的就不敢对阿冷怎么样了,我看你被她迷的神魂颠倒呀,哼!”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卢有顺冷冷的说道,“关于这件事其中的原因,你没必要知道,记着,我的忍耐度是有限的。”   “唉呀,人家开玩笑的啦,不说就不说嘛,真是的。”女人哼唧道,“那阿冷呢,被关进地窖里没人管,怎么没饿死?”   卢有顺没吱声。   “好了啦,你不想说就不说,我看上那小白脸了,只是对他的事比较好奇而已。”   “当时,她怕阿冷出来,施法将那地窖口给封住了。阿冷血气方刚,绝不会答应她跟我走,肯定要同我拼命。等我们走后,法就破了,阿冷就可以出来了…”   我呆呆的蹲在墙边,眼眶里热辣辣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此看来,晨星和这个卢有顺之间有着某种渊源,她为了救我,宁可牺牲自己,答应他的某种条件。可是,为什么那地窖口被一只石狮子给压着?   “临走的时候,我要把那胖子和黄毛杀了,那丫头不让。”卢有顺叹道,“她对谁心肠都那么好。”   我心道,当时,胖子和黄毛被关在房间里,卢有顺没杀他们,我出来以后见房间里没人,肯定是他们自己逃走了。如此说来,那只石狮子可能就是那两个混蛋做的手脚了…   第两百六十五章 变故   “好吧。”女人哼唧道,“人家不管怎么对你,也是心地善良,我不管做多少事,也是蛇蝎心肠…”   “别跟我胡扯,看看现在几点了。”   女人似娇似嗔的‘哼’了一声,道:“四点多了。”   “奇怪,天就快亮了,阿冷怎么还不来…”卢有顺连连嘀咕,“你是不是蒙我的,你不是说他们三点钟回来碰头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这些人不是都回来了吗,就阿冷没来,我怎么知道?”   卢有顺阴阴的道:“如果你敢暗中给阿冷通风报信,背叛于我,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我…我可不敢。”   卢有顺重重的‘哼’了一声,“算了,还是我出去找找吧,找到了将他捉住,你守在这里,阿冷如果回来坠进了阵里,你就将他弄到屋里来,老老实实在这里等我。”   屋门‘吱嘎’一声,卢有顺走了出来,我急忙猛一缩头,就听一阵轻碎的脚步声出门远去,整个院子里又陷入了沉寂。   我心里思虑重重,晨星到底怎么了?怎么样恢复记忆?师父又落入了什么圈套?…侧耳去听,屋子里再没了声息。我心道,阿强和向风他们中了邪术,应该还在这里,先把他们救醒再说。   可是,我翻遍了一间间屋子,都是空无一人,难道他们在卢有顺刚才呆的那间屋子里?我跃上墙头,朝四面看了看,黑乎乎的,没一点动静,估计卢有顺一时片刻不会回来。   于是便下了墙,朝那间屋子走去。来到门口,我深吸一口气,猛的推开了门。   “你,你是谁?!”那女人惊道。   我‘啪’的一下打燃了火机,左右一照,果然地上躺满了人,正是阿强他们,赵欣也在其中。   “阿冷!”那女人惊道,随后一喜,“你,你怎么没事?”   我‘哼’了一声,怒瞪着她,“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会装,把我们都给骗了。”   “我…我…”   女人飞快的走到门口,我以为她想逃走,正想伸手去拽她,她却急切的道:“阿冷,你快走!老大等下就要回来了,他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个怪物,他要把你抓去杀掉,去冲什么结界!你快点走!”   边说边往外推我,这么一来,倒把我弄懵了,“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都怪我,我以为通知了老大,他也就是趁你们不在的时候过来把这些女人给劫走。没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你,你的这些朋友他应该也不会放过。这里面的内情,是我千方百计从他嘴里套问出来的。你快点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帮我,看她急切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边说边把我往外推。   “我不能走。”   “为什么?”女人松开了手。   “因为还有很多内情我不知道,而且,这个卢有顺好像害死了我师父,我女朋友也在他手上…”   “你不走留在这里送死吗?”女人急道,“你根本就斗不过他的!”   “走也可以,但我要把地上这些人救醒,全部带走。”   “这…”女人一愣,“这样的话,老大回来会杀了我的。”   “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因为…”   我冷冷的道:“那就不好意思了,这些人我必须带走!”   我蹲下来,用打火机照着,翻开阿强的眼皮看了看,那女人却也没有阻拦。   然而,正当我准备施法弄醒阿强的时候,那女人忽然低声道:“快躲起来,老大回来了。”   我猛然一惊,无暇细想,一缩身,钻进了靠墙的一张床底下。很快,就听脚步声来到了屋里。   “老…老大这么快就回来了,找到阿冷了没?”   “没有,不知道那小子跑哪里去了。”   我躲在床底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啊…这,这样啊,我就说呢…”   “说什么?”   女人强笑了一声,“说怎么天都快亮了,他还不来。”   好一会儿,屋子里再没有声音,气氛极度压抑,我有些疑惑,却也不敢探头去看。   又过一会儿,卢有顺阴阴的道:“说,你刚才为什么慌慌张张的?”   “啊?有吗?噢,我以为是阿冷来了,正在想那阵怎么对他不管用?没想到是老大你,看把我吓的…啊!!”   那女人尖叫一声,卢有顺好像对她动手了。   “你最好对我说实话,我问你,阿冷是不是来过?敢蒙我,我现在就把你的皮给剥了!”   “真,真的没有!”那女人突然哭了起来,“你动手吧,杀了我吧,反正我不管做什么都讨不了你的欢心,说什么你都不信,呜呜…”   卢有顺重重的‘哼’了一声,“别哭了!天就快亮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必须把这些人转移走,没法等那小子了。”   “这几个女人就弄走吧,老大要的只是阿冷,这些男人对我们没用,得到那些纸皮就不用剥人皮了,不如就把他们扔在这里。”   卢有顺阴阴一笑,“你是为了阿冷,先放走了他,然后想救他的同伴?”   我心里‘咯登’一下子。   那女人‘哼’道:“老大,我如果真的要放那小子,就不会对你说我看上了他,而是闷在心里,表面上想尽千方百计要助你捉他,赢取你的信任。我想救他,却对你说我看上了他,让你提前有了防备,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再说,我对男人是什么心理,你还不知道吗?”   卢有顺又‘哼’了一声,听起来,不像先前那么气恼了,而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唉呀,我的胳膊,痛死了,哼…”女人哼哼唧唧的说。   “好了。”卢有顺笑道,“其实我只是试一试你,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这些人就算不杀也不能放。这样吧,我再施一个计策。”   “什么计策?”   “那阿冷不管去了哪里,迟早还会回来的,我有要事去办,你留在这个镇上等他。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到时候见了他,你就对他说,他的那些同伴都被人贩子的老大劫走了…”   “啊!要对他实话实说么?”   “虚虚实实,你就说,你当时反应的快,藏到了暗处,没被发现。关于我怎么布阵,守株待兔拿住了他的同伴,可以把过程详详细细的讲给他,就说你偷看到的。”卢有顺冷笑道,“你不是看上他了吗?我成全你,骗取他的信任以后,你就可以呆在他身边了。在月圆之夜前的这段时间,他是你的,只要别穿帮,你能勾住他就任你处置。那小子很精明的,你要小心。记住,在月圆之夜那天,无论你们在哪里,一定要想办法将他引到这个镇上来,到时我也会过来,将他拿住,带到镇东十里外的山里…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女人说道,“老大,你要去办什么事?”   “不该问的就别问,总之,拿住阿冷,就靠你了,如果他没来,你就想办法去找他…”说到这里,卢有顺忽然顿住了,不知怎的提高了嗓门,“对了,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   “什么事?”   “我先去门口把那阵撤了,天一亮那阵就没用了,回来告诉你。”   说完,卢有顺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老大,什么事?”女人问道。   卢有顺‘哈哈’一笑,“我是担心阿冷在外面偷听,如果知道了你的身份就没用了,因此出去搜查了一下院子的各个角落。我就量那小子没这个胆,再说,他再聪明也发觉不了我布在门口的阵,只要一进门就被制住了。不过,还是以防万一吧…”   我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心道,幸亏我躲在床底下,否则就糟了,这人的心机当真深不可测。   “老大,我也想跟你去办事么,不知什么事竟然比抓阿冷还重要,我好想给你尽一份力。”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找到并稳住阿冷,等我回来,就是你的任务。”   “哼,算了,那我就留下来吧。”   说完,卢有顺也不知做了些什么,叫了一声‘起’,地上那些人‘刷啦啦’纷纷站了起来。我心道,要不要救阿强、向风、和赵姐他们?可是,我没有把握胜的了卢有顺,出去等于送死。但是,不救他们,卢有顺万一到时候对他们施毒手怎么办,拼了?   那女人仿佛知道我心理似的,问道:“老大,这些人你都要杀掉么?”   “暂时不杀,我有要事要办,先把他们关起来,免得碍手碍脚,误了我的大事…”   卢有顺带着那些人出去以后,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再没了动静。   那女人轻声道:“阿冷,出来吧。”   从床底下出来,我疑惑的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为什么,不用当我是好人。老大是被我招来的,我只是通知他把拐来的女人偷走,之前并不你们之间有这么多是非纠葛,后面才套问出来的,知道他要等在这里害你,我才临时起的意要救你。”   第两百六十六章 石碑   我冷冷一笑,“这么说,你倒是良心发现了?”   “算不上,那几个女人被你们救了过来,我如果不通知老大将她们劫走,他不会放过我的。至于救你,是我的私心。”女人说,“我认为老大不敢留下来对付你们,没想到,他的伤完全好了,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厉害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应该谢谢你。”   “怎么谢?”女人娇声道。   我心头一震,心道,这女人救我也没存什么好心,我如果不是被那些‘蝌蚪’钻进身体里,变得‘容光焕发’,估计她也不会救我。刚才所谓救向风他们,不过是因为我在床底下,做给我看的。否则的话,我之前躲在房外偷听的时候,她怎么没提让卢有顺放过他们?哼,这女人又是什么好东西了?但不管怎么说,她知道很多人贩子的内幕,而且看起来卢有顺也还信任她,必须将她稳住加以利用,让她联系卢有顺,套问出向风他们被关在哪里,然后将他们偷偷救出来。而且,我还要找到晨星,一想到晨星,我的心猛得一痛…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有朦胧的晨光透进来。   “问你呢,发什么呆?”女人嗲嗲的道。   我‘呵呵’一笑,柔声道:“你说怎么谢?”   “要不,亲我一下?”   “……”   “怎么?”女人嘴一撅,“我没你那个小妖精漂亮,是吧?”   我恨不得抽她一巴掌,嘴上却笑道:“哪里,你也很漂亮。”   “那你怎么不亲我?”   “亲,怎么不亲…”   (此处略去五十字)   女人脸红红的笑道:“这就对了,不枉我冒死救你。”   “你要大我几岁,我叫你姐姐吧,好不?”   “唉呀,嘴真甜。”女人抬手在我脸上捏了捏。   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嘴上却道:“姐姐,你说,我那些同伴会被卢有顺弄去关在哪里?”   “怎么,想让我帮你打探,帮你救他们?”女人笑道,“那你又给我什么好处?”   “还是你说了算。”   “任我处置。”   “行,人救出来任你处置。”心里却道,到时候看我不把你扔到河沟里去。   女人‘格格’一笑,“那现在就任我处置吧,好不?”   “那可不行,咱说好了,救出来才可以。”   女人嘴一撅,“好吧,如果你敢赖帐的话,我就在月圆那天把你交给老大…”   我心道,距月圆还有些天的,卢有顺为什么那天要到这里来?干嘛还要去镇东十里外的山里?不妨问一问这女人。一问之下,女人说,那些被拐来的女的之所以被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月圆那天带进山里去,具体做什么,卢有顺却没有告诉她。现在,汽修厂那里已经暴露了,卢有顺只得另找别的地方再去藏匿。   “你说,他这段时间去办事,会去办什么事呢?”我嘟囔道。   “反正不是办床上的事。”女人‘哈哈’大笑。   我脸上一热,眉头一皱,“说正经的!”   “你真以为他去办什么事?”   “怎么?”我一愣。   女人‘哼’了一声,“或许真的有事吧,不过,我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他一看天快亮了,就急匆匆要走,你知道为什么吗?”女人问。   “为什么?”   “叫我好姐姐,再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   (再略去五十字)   “这才乖。”女人笑道,“他一到天亮,功力就会大减,比个平常人厉害不了多少,到时候如果撞到你,可就对付不了了,而且镇上人多,也不方便动手。”   原来是这样,我心道,怪不得他那天对付不了萧山,原来不只是受了伤这么简单。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女人没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脸上一热,知道她要干嘛,心里想,先不忙知道这些,抓紧去看看河里那辆车再说。这女人如果想要出卖我,早就出卖了。还有很多事要着落在她身上,不妨去哪里都带着她。   来到河边,天已经大亮了,下了河堤,来到我昨晚看到那辆面包车的地方,只见那车已经侧倾,沉进了水里。不仔细看,当真难以发现。   “你就这样下去么?不脱衣服?”女人笑道。   我没搭理她,把上衣一脱,迫不及待的跳进了水里。‘嗡’的一声,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   虽然没啥水性,但这河不算很深,再加上我这段时间一直练气,憋个几分钟不成问题。   我睁大眼睛,缓缓的钻进车里,依稀分辨,车门还有车头都有撞过的痕迹,几条受惊的小鱼在里面四处游弋。我迅速搜遍车里的每一个角落,还是一无所获。我肺里的气快用完了,眼前金星乱闪,心里无比忧急,师父,你们到底去哪里了?忽然间,我想到了卢有顺所说的十里外的山里,心中一动,山里有什么?师父他们会不会在那里?   从车里钻出来,我正准备蹬水上岸的时候,突然看到河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我踩着车浮到水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一头扎进了水里。   离那东西越来越近,依稀感觉好像是一块石碑,钉在河底的。终于来到跟前,用手一摸,果然是一块碑,上面刻的有花纹,纵横交错。摸了片刻,我心里猛然一惊,因为我想到了赵欣在那本子上画的那些凌乱的线条,感觉和这碑上刻的东西差不多!   河底很黑,然而我的头脑中却一片明亮,这些东西像什么?像什么?…一些蝌蚪状的东西,甩着长长的尾巴,从我脑海中爬过。没错,赵欣在纸上画的那些东西,还有这块碑上所刻的花纹,都和纸皮上原来那些纵横交错的长长的蝌蚪符号有些相像!当时我看到赵欣画的那些东西,只是拼命往地理位置和路段上去联想,没有想到纸皮上的那些符号,主要也不是特别的像…   从河里上来,我像瘫痪一样躺在堤上,望着高空层叠的灰云陷入了沉思。赵欣的确告诉了我们师父的位置,不过,她所指的是这辆车,所画的,是河底石碑上刻的东西。为什么那么像纸皮上的符号?我想,绝对不是偶然的,这个镇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裤子脱了吧,姐给你洗洗,晾干了咱再走。”那女人不知何时蹲在了我旁边。   我‘腾’一下跳了起来,把她吓的差点栽倒。   “走!”   “去哪里?”女人问。   “镇上。”   虽然是白天,整个镇子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本来居民就不是很多,房子高高低低的,也不怎么规整。   来到一家看起来十分古旧的小店,我抬脚走了进去。店里面阴沉沉的,充斥着一股子酱油的味道。老板是个中年人,正趴在柜台上打算盘。见我们进来抬起了头,看到我身边的女人,吞了口唾沫。   买了一包烟,我便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叙起了闲话,那老板不时用贼兮兮的眼神瞄向那女人。   “我刚才去河里洗了个澡,看到那河底有一块碑是怎么回事?”终于,我扯入了正题。   “碑?”那老板一愣,收回了目光。   “嗯。”我点了点头,“貌似上面刻着许多花纹。”   “我天!你怎么去那里洗澡?”老板的脸瞬间白了。   “怎么了?”我疑惑道。   “那是镇邪用的碑,我们镇上以前有小孩儿去那里游泳,上来都会生病,发烧说胡话,所以现在谁都不敢去哪里下水。”   我笑了笑,“是吗?”   “是啊!你抓紧去诊所检查检查吧!”   “哪有那么邪!”我装作漫不在乎的样子,“那碑是什么来头,你知不知道?”   “据说比这个镇年纪还大。”   “比这个镇年纪还大?”   “嗯。”老板说道,“我们这个镇,在晚清的时候据说还只是一片荒地,解放前的时候,有几户东江流域人家搬了过来,在这里建了个村子。解放以后,我爷爷村上的人也搬了过来,组成了一个大村,八十年代的时候,被划成了镇…”   我瞪大了眼睛,“搬来的那些人家,总共是多少户?”   “九户还是十户,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他们的老家原来在珠三角,一个叫临什么村的地方。河里那块碑,据说就是那些人当年钉在里面的。你去问他们的年长一点的后人,应该知道…”   我已经听的呆了,难道说,当年临江村受了诅咒的那些人家,竟然是搬到了这里?!   第两百六十七章 师父下落(1)   那老板见我呆呆出神,问道:“靓仔,你是不舒服了吗?还是去诊所检查检查吧,那块碑那里很邪的,实在不行,就去找一个阴阳先生看一看…”   “小靓仔,你哪里不舒服了么?”那女人腻声道,伸手就摸我的额头。   我急忙往后一缩身子,“没有,没有…”   那老板直勾勾的看着女人,舔了舔嘴唇。   “对了,当年搬过来的那些人的后人住在哪里,你可以给我指一家吗?”我问那老板。   “啊?当然可以。”老板回过神,‘嘿嘿’一笑,“他们都住在镇南那一带,平常和镇上的其他人来往不多,有几十户人家吧,很容易找的。靠街那里有一个祠堂,祠堂后面不远有一个破院子,里面住着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子,大概七十多岁吧,应该知道一些当年的内情…”   “好的,那谢谢你了。”   “你问这些干嘛?”那老板疑惑道。   “没什么。”我笑了笑,“好奇而已…”   从小店出来,女人在我胳膊上捏了一下,“小靓仔,还是回去把衣服先换了吧,裤子那么湿,别真的生病了。”   “不用。”我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一路向南,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条街上,放眼四望,只见右边远处有一座房子,很突兀地建靠在街边,看起来古里古气的,应该是祠堂。我心头一喜,急忙奔了过去。   “唉呀,等等我呀,走那么快干嘛…”女人娇嗔的道。   来到近前一看,果然便是祠堂,两扇黑油油的木门紧闭着,门口的两边插的有燃香,烟气荡来荡去,看样子不久以前有人来过。祠堂的旁边有一条窄巷子,我估计,那店老板所说的老头子,应该就住在这巷子里了。   刚要往巷子里走时,我忽然发觉那女人没有跟过来,回头一看,只见她正双手抱胸,蹲在路上撅嘴。   “你干嘛?”   “我走不动了。”女人哼唧道。   我气急败坏的走过去,恨不得将她一脚踹翻在地。   “怎么了?”我强抑住怒火。   “你只顾自己,根本就没把人家当一回事么,让你等我一下都不等,哼!”   我呼出一口气,强颜笑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女人嘴一撅,“一点都不诚恳。”   “那要怎样?”   “哄我一下,然后扶我起来。”   我又好气又好笑,这什么人嘛!   “对,对不起,姐姐,是我错了,不应该不等你…”   我红着脸将她扶起来,她突然一跃,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哈哈’笑道:“这样还差不多,乖。”随后,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吞了口唾沫,朝巷子里走去。   两边的房子看起来都很简陋,门户紧闭着,似乎感觉不到一点人气。一直越过了七八家,来到一座破破烂烂的宅院前,我停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推开虚掩的破栅门,我们走进院子里,放眼全是垃圾和废品,破盆烂罐,应有尽有,散发着难闻的怪味儿,女人捂住了鼻子。   “有人在家吗?”   我叫了一声,没人答应。于是放轻脚步,朝屋子走去。   进屋一看,这里面也到处都是杂物,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忽然,我的目光落在了靠墙的一只神台上,那神台上供个一个女人的塑像,冷不丁一看很像观音菩萨,仔细看却不是。塑像所描绘的这个女人,五官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眉梢眼角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邪气…   “你们…找谁呀?”   一个鬼一样的声音钻进了我耳朵里,那女人吓得尖叫一声躲在了我身后。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个老头儿鬼一样站在隔间的门口,老头儿灰黑枯瘦的脸膛,头上稀稀拉拉的全是白发,腰弓的就像一只瘦虾,看起来快死一样。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开门见山道出了来意。   那老头儿的眼睛本来浑浊的像一潭死水,听完我的话,突然充了电似了,腰也一挺,往上直了一些。我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摆出一副要打架的姿势。   “什么诅咒?!我不知道!”老头儿吼道。   我冷冷的看着他,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皮,抖了几下,“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吧?”   老头儿盯着我手里的纸皮,片刻,浑身像筛糠一样,抖了一阵,‘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喂,你没事吧?”   我急忙冲过去将他扶了起来,那女人一直抓着我的胳膊,差点没被我拽倒。   “啊嘿嘿嘿…”老头儿嘴一咧,哭了起来,感觉跟笑差不多。   好一阵子,老头儿止住哭,终于向我道出了实情。原来,他们正是当年临江村中了诅咒搬过来的那些人家的后人,这老头子当年还只是个小孩子。晨星的祖父纳兰仁义告诉他们中了诅咒以后,这些人就不敢在临江村住了,他们认为只要远远的躲开,六十年后女尸复生就找不到他们,可以躲过一劫。   本来他们是躲藏在山里的,后来听信了一个云游道人的话,搬到了这里,靠着河组建了一个村子。那道人命他们每家弄一尊塑像供奉那女尸,按照那些‘鬼请柬’上的符号雕一块碑,钉在河里,到时就会躲过一劫…   我听的眉头直皱,“那道人是什么来头?他所谓的把石碑钉在河里,这其中有什么说法?”   老头儿摇了摇头,说过去这么些年,他已经记不很清了,当时都是大人们和那道人交涉的,那道人好像是说,天下水脉,出于同源,钉一块碑在河里,可以连带着镇住东江里的女尸。只要世代居住在这里,就可以驱灾免祸。   我心道,不管风水还是道术里,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说法,那道人肯定有别的目的。忽然间,我想到了‘死人沟’里消失的那个村子,据说,当年也是一个道人让把村子建在那里的…   那老头儿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们这些后人全部都做同样的一个梦。”   我一愣,“什么梦?”   “梦到江里的女尸跑了出来,把我们一个个都给咬死了。”   “每天都做吗?”   老头儿点了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   一个多月…一个多月之前发生过什么?江里的女尸…我忽然想到了李淳一绑固在船底的那口棺材,还有怀了凌志飞孩子的那个‘村女’…   “你该不会跟那人是一起的,也是来帮我们破解诅咒,?”老头儿问。   “那人?”我一怔,“难道在我之前有人要帮你们驱灾度劫吗?”   “啊啊…”老头儿张口结舌,突然低头一叹,“唉,之前不知是族人里面的谁走漏了消息,过来一个道士说能破解诅咒,后面才知道,那道士根本就没本事,只是来骗吃骗喝骗钱的。刚才你一来张口就提诅咒的事,我以为你跟那道士是一起的,也是来骗人的…”   “所以,你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是吧?”我笑了笑。   “是啊,是啊。”   “放心,我不是骗子,破解诅咒的事,我会尽力而为的…”我忽然想到一事,“你们最初从临江村搬出来时躲在山里,是躲在哪个地方的山里?”   老头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用手指了指,“就在镇东,离这里大概十多里吧…”   从老头儿家出来,我们回到了住处,那女人把鞋一踢,用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往床上斜斜一躺,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女人的胸很大,似乎要把衣服胀破似的,容易勾的男人看她。   “小冷子,我累了,帮姐姐宽衣,服侍我冲凉。”   我心里只是在想,后面先想办法去救向风他们呢,还是先去找师父。听女人这么一说,眉头一皱,这才意识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颗心‘扑通通’剧烈跳动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奴隶。”   “可以做我的性奴…”女人‘哈哈’一笑,“如果你听话,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先告诉我。”   “好,我告诉了你,你就得服侍我冲凉。”   我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女人笑道:“傻小子,你被那老头儿骗了。”   “骗?”我一愣。   “对呀,他根本就没讲实话,后面说有道士来破咒,纯粹瞎编的。如果他到后面都认为你是骗子,前面就不会跟你讲那么多了…”   我心中一动,是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这么说,真的有人来帮他们破咒,老头儿见到我拿出纸皮,可能误认为我跟那人是一起的,不然不会有这么重要的东西。后面见我毫不知情,这才撒谎骗我,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内幕…   “怎么样傻小子,还是没姐姐我聪明吧,抓紧服侍我,来。”   我微微一笑,“我以为你要说什么的,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说破而已,所以不算…”   “哼!你赖皮!”   简单吃了点东西,睡了一觉,我便匆匆爬了起来。那女人仗着我要靠她去救人,知道我不会离她而去,死赖在床上,怎么都叫不起来。我心道,今天天已经晚了,还是先想办法查明帮那些人破咒的那人是谁吧。忽然心中一动,莫非是师父?师父有《殡葬全书》,除了他以外,谁还能破解诅咒?…   啊呀,我真是太笨了!想到这里,我猛一拍大腿,从床上跳了下来…   第两百六十八章 师父下落(2)   出了院子,被凉风一吹,几天以来的疲乏郁闷一扫而空,只觉每一根汗毛都抖擞了起来。%&*";这么些人都往这个镇上聚,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者阴谋。师父一定是洞悉了他们的阴谋,怕打草惊蛇,因此躲藏在了暗处,不敢轻举妄动。再说,这些对手一个比一个厉害,必须小心行事。   早知道,我之前就应该跟那老头儿说我和师父是一起的,不过,现在去说也还不迟。我行事还是有些鲁莽了,萧山一直没出现,说不定就藏在这个镇子的某个地方,还有那凌志飞…师父那么隐蔽,我也不能被他们发现,应该乔装改扮一下…   镇口有一家服装店,很小的门面,衣服倒是挺多,不过做工十分粗劣,价格也便宜,此外,还有帽子、围巾、手套之类的东西卖。我买了一套很土气的衣服,一顶长檐的帽子,还有一条灰色的围巾。换上以后,对着镜子一照,俨然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打工仔,围巾遮住了半个脸,估计没有人能认的出来了。于是便出了店,朝那老头儿家走去。   一路上,碰到几个行人,看都没朝我看一眼。天气本来就有点阴冷,裹条围巾毫不稀奇。   快到老头儿家时,我心道,要怎么跟他说呢?把师父的音容相貌描绘出来,不行就露两手本事给他看看,他应该就不会再怀疑,然后偷偷带我去见师父。一想到即将见到师父,我心里一阵激动,眼眶也有些发热。   来到老头儿家里,只见院子里一如先前的宁静。我尽量平稳住悸动的内心,缓缓来到屋里。   “老伯!”我摘下围巾,叫了一声,和之前来时一样,没任何回应。   我摇了摇头,朝偏房走去。没想到,偏房里也没有人。翻遍整个宅院,都没有见到那老头儿,也不知他去了哪里,我只好坐在屋里等他。   天渐渐晚了,刮起了风,吹的院子里的那些杂物‘叮当’作响。老头儿还没有回来,初时那种激动的感觉消退以后,心绪归于平静,我渐渐有些不安了起来,这老头儿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百无聊赖中,我拿起一根锈迹斑斑的废铁条,拨弄着面前的杂物,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忽然间,我看到废品堆里有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拨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只罗盘!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光线仔细一瞧,我不禁猛吃了一惊,因为,这是师父的罗盘…   师父的罗盘怎么会在这里?罗盘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师父不会将它随便丢弃,这不对…难道师父被人给害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个老头子一定知道怎么回事,即然他迟迟不回来,那我就出去找他。%&*";   天马上就要黑了,灰蒙蒙的天空,层云涌动,四下里阴风阵阵。我装作闲逛的样子,很随意的迈着慵懒的步子,一双眼睛却躲在帽檐底下,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转悠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我心道,说不定那老头儿已经回去了,于是便往回赶。路过那座祠堂的时候,我忽然听到祠堂里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心中一动,停住了脚步。   祠堂里黑乎乎的,不见一丝光亮,我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走过去,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就听一个男人道:“时候差不多了吧。”   “再等一会儿吧…”   听到后面这个声音,我心里一惊,因为,听声音,这人正是那老头子。   “还要等多久?”男人问。   “不用很久。”老头儿说,“等到天黑透了就可以了…”   我心里想,这两个人不知在密谋什么事,此刻倒不忙进去质问老头儿那罗盘的来历。   “那行,咱再喝两口。”那男人道。   一缕酒香从门缝里飘出来,二人再没有言谈,‘吱喳’的喝着酒。我耐着性子,静静的守在门口。   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就听老头儿忽然道:“行了,时候差不多了。”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男人问。   “不用,我自己去吧。”   随后,就听脚步声奔门口而来。我扭过头,飞速扫了一下四周。对面有一条干涸的水沟,我急忙奔过去,刚藏身在沟里,就听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透过沟沿乱草的间隙看过去,只见那老头儿和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二人鬼鬼祟祟的朝四下里望了望,老头儿说了声,你回去吧,便朝东边而去。   待那男人钻进巷子,我便出了沟,朝东面追去。快出镇时,终于追上了那老头儿。   老头儿弓腰驼背,走起路来趔趔趄趄的,鬼鬼祟祟,一直来到河边,沿着河堤朝南面而去。阴风吹得四周的树,堤上的草,‘呜呜啦啦’作响。老头儿的身影在林旁草间忽高忽低,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就像一只夜游的野鬼。   我一路悄悄尾随,越走越荒僻,河对岸全是黑黑的起伏的连山,一直走了大概一里多地,老头忽地不见了。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背上爬起一股凉意,难道这老头儿是鬼怪不成?   我惴惴的越过一片密林,忽然看到右前方有一座房子,有灯光从里面透出来。心下恍然,原来老头拐弯了,肯定进了这座房子里,莫非,他们把师父关在了这里?!   来到近前,只见这是一座破败的瓦房,土做的屋墙坑坑洼洼的。   忽然,就听老头儿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住在这里,真是委屈你了…”   我心里‘咯登’一下子,他在和谁说话?师父?   凑到门前,就听一个阴阴沉沉的声音道:“那也没什么,这地方挺好,清静,而且隐蔽。”   听到这个声音,我差点因为吃惊而跳起来,因为,这个人是凌志飞!   老头儿‘呵呵’一笑,“你不嫌弃就行,这里原本是座庙,供奉那女尸的…唉?你老婆怎么睡的离神台那么近?不吉利的哦…”   “不要紧的。”凌志飞干笑一声,转移了话题,“找我来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和族长商量了一下,代表族人来问问你,那个人要怎么处理。今天来了个年青人到我家,我见他知道关于诅咒的那个传说,手上还有纸皮,差点把他误当成是和你一起的。后面一想,除了你以外,我们手上那男人也知道那个传说,这才硬生生忍住,没有说漏嘴…”   “那年青人长什么样子?”凌志飞问。   老头儿大体形容了一下我的相貌。   “原来是他…”   “怎么,你认识?”   “啊?没有…”凌志飞咳了一声,“这样吧,你们手上那男人,还是先关着,等我找到那女尸,将她灭掉,帮你们破解完诅咒再杀了他。”   老头儿恨恨的道:“那人弄活了江里的女尸,又带了一具活尸跑到我们这里来害人,到时候杀了他当真太便宜他了,如果被查出来,杀人的罪名我们全族的人担着…”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什么女尸活尸的。   凌志飞叹道:“好歹他也有恩于我,救过我的命,当时我真不知道他竟然是一个邪术师,唉,现在他干下了这种事,我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老头儿说道:“你让他多活几天,已经仁至义尽了,不用内疚。”   我咬起牙关,捏紧了拳头,听凌志飞话里的意思,好像说的就是师父。   “行吧,即然这样,那我先回去了…”   老头儿走后,我‘砰’的一脚踹开了房门。   “阿,阿冷。”凌志飞呆呆的看着我,他看起来精神还是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   我瞪了他一眼,在屋里扫了一圈,只见那村女肚腹微微隆起,头靠着一只神台,躺在一堆干草上。   “师父救过你的命,你就这样对他的,是吧?”我冷笑道。   “阿冷,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在外面全部都听到了!”我‘哼’了一声,“你嫁祸师父,说他复活了那女尸。那老头儿刚才口口声声说的师父带来的‘活尸’,应该指的就是佘老伯吧,你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保住你这个不知是什么怪物的女人!”   “不许你污辱我的女人!”凌志飞吼道,“她不是怪物!”   “就是怪物!东江里跑出来的怪物!肚子里怀了你的孽种!”   我话音刚落,凌志飞突然冲过来,一拳打在了我脸上,措不及防之下,我根本没来得及躲开,差点栽倒在地。   “对,对不起…”凌志飞眼含热泪,“阿冷,我问你,谁能对付的了师父和佘老伯联手,这些普通镇民?捉的住他们吗?我?捉的住他们吗?”   凌志飞一连几个问号,把我问迷糊了。而且,他竟然没有叫张师父,而是叫师父。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直直的盯着凌志飞。   “这是师父安排下的计策,我和他还有佘老伯,我们三个串起来做的一场戏。这里就要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第两百六十九章 师父下落(3)   “大事?”我一愣,随即冷冷一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你一路尾随师父,安的什么心,以为我不知道?”   “不。%&*";”凌志飞摇了摇头,“不是尾随,而是我提前埋伏在半路上,等师父。”   “怎么?”我眉头一皱。   “阿冷,我确实不是人,连个畜生都不如,师父救了我的命,而我却要害他…”   “好啊!”我一咬牙,拳头捏的‘咔叭’一响,“你终于承认了!”   “你听我说完,说完了要杀要剐都任凭你!”凌志飞指了指地上那个村女,“阿冷,你看看她。”   我看过去,只见那女人就像死人一样,脸色白里泛青。   凌志飞深吸一口气,“其实你说的没错,她确实已经不是正常的人了,但我不允许你叫她怪物。”   “那她究竟是…什么?”   “她沾了东江里那鬼煞的阴气,那个东西的灵魄在她的身体里。当有阳人与她交合以后,那灵魄就会借机重生…”   “你是说,她肚里怀的,是江里那个东西?”我浑身一震。   “没错。”   看着那女人隆起的肚子,我吞了口唾沫。   凌志飞说道:“这就是那个传说的最终结果,鬼煞所谓的六十年以后重生,其实是届时把灵魄附在一个女子身上,借助她的肉体脱生出来,而我,就是被选定的帮助它重生的阳男。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早就已经注定好了,这就是命运…”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疑惑的看着他。%&*";   凌志飞苦涩的笑了笑,“从小,我就做一个梦,那梦境特别逼真,在梦里,我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知是回到了哪一个朝代,穿着一身古代的衣服,我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儿,一家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可是有一天,我的女儿却突然死了,我悲痛欲绝,那是一种特别逼真的,撕心裂肺的感觉。直到后面,一个道士救活了我女儿,然后,梦就醒了。这个梦伴随我一直到十几岁,我认为,那一定是我的前世。在我十四岁那一年,我便开始做另一个梦,在梦里,有一个女孩儿和我欢合,但我却看不清她的脸。最开始,我以为是正常的梦遗,可令我奇怪的是,次次梦到的都是同一个人。直到后来,我认识了星妹,第一眼见到她时,我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觉得她就是我梦里的那个女孩儿,直到回国以后,我才发现我错了,虽然我爱的是星妹,但直觉却告诉我,梦里的那个女孩儿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在广东,就在距我不远的某一个地方…”说着,凌志飞脸现温柔,看着那‘村女’,“那个女孩儿,就是她,我们两个的前世,就是东江里那女尸,也就是那鬼煞的父母。这一次,它不是要复活,而是要借助前世的父母重生,后果将难以想象…”   我已经听的呆住了。   “怎么,不可思意,是吧?”凌志飞看了看我。   我缓缓的点了点头,凌志飞强颜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在不久前知道的,就是你们被困在古岭镇的那个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明白了一切。”   “后来呢?”   “后来,就像鬼使神差似的,我在荒郊野地里找到了她。”凌志飞指了指那女人,“然后,我就像丢了魂一样,发疯似的也要保住她,我的妻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屋子里烛火摇颤,映着凌志飞略显苍白的脸,似乎有一种暖暖的东西涌上我的胸口,但又有些发堵。   “再后来呢,你又是怎么埋伏在半路上等师父?”我问。   “是那卢有顺。”   “卢有顺?”   “嗯,他不知怎的去了临江村,并且寻到了我。”凌志飞说,“他告诉我说,师父得到了《殡葬全书》,会将我的妻子,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打入万劫不复之境,只有配合他将师父除去,才能挽救她们。卢有顺给了我一个小匣子,说里面装的是赵欣的命魂,他让我守在师父去梅州的途中,利用赵欣的命魂,把师父引到一个偏僻的所在,趁他心神大乱时将他除去。至于对付佘老伯,卢有顺给了我一张人皮,是那老七的,老七是佘老伯的徒弟,到时把人皮丢给他,趁他心神大乱时也一并想办法除去。   “卢有顺没把握对付的了他们两个联手,所以他就利用我,失败了,死的也是我,成功了,他却可以得利。我别无选择,为了救妻儿,只得拼命一试…”   原来是这样,我心道,这就是卢有顺所谓的‘圈套’了,好一个借刀杀人。   “我带了那两样东西,还有我的女人,租了一辆车,等在了距离梅州大概两个小时车程的路上。和师父他们照面时已经是晚上了,当时下着雨。我忽然发现,他们的车开的摇摇晃晃的,紧接着,‘咣’的一声撞在了一棵树上。那司机怪叫一声就从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师父冲下车,掏出一把铜钱朝一个方向撒去。我这才知道,他们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心里十分疑惑,难道卢有顺动手了?那还要我做什么?当时我见师父和佘老伯要往一旁的河沟里面冲,怕他们走远了,我苦等了一天将前功尽弃,急忙掏出匣子和人皮,说赵欣的命魂和老七的皮在我这里。然后我就上了车,拐上路边一座石桥,朝一条偏路上驶去。   “师父他们的那个司机被吓到了,车开的摇摇晃晃,时快时慢的,一路尾随着我的车,一直来到一块坟地。我感觉那是一个好地方,决定在那里动手将三人除去,于是便下了车,将匣子和人皮放在了一个显眼的地方,自己则抱着我的女人躲在了一座坟后面,掏出刀子,还有提前备好的,对付佘义用的黑狗血,准备伺机而动。   “果然,当二人见到那两样东西以后,顿时心神大乱,师父当时还接了一个电话,说话吞吞吐吐,词不答意的。我一看机会来了,心里暗喜,把女人放在地上,正准备冲上前动手时,她忽然一跃而起,凄厉的惨叫起来,连呼肚子痛。   “一照之下,我看到了令我必生难忘的一幕,她的肚子胀的像一个口袋,一鼓一鼓的,似乎里面的胎儿想要钻出来。我被吓坏了,当时的场面已经完全混乱了,她在地上翻来滚去,一会儿蜷缩的像一个球,一会儿四肢又猛的张开。   “我束手无策,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去医院根本就没有用。我当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扑通’跪在了师父和佘老伯面前,求他们救救我的女人,并把一切的真相讲了出来。   “师父当时没作声,就那样,默默的站着。过了一会儿,师父说,并不是必须要杀了她们才可以破解诅咒,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一下,那就是施法将她肚子里的‘邪胎’给除了,然后再想办法把她体内的阴气逼出来,这样应该可以救她。我开始有些犹豫,最后狠狠的点了点头。没想到,师父正准备动手时,她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疯了一样沿着路跑去。   “我们急忙上车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了这个镇上。来到河边,师父用罗盘测了测,说她好像进山了。我们把车扔在河边,过了桥,往山里寻去。翻上一座小山头,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们看到下面的山坳里有很多人,冒着雨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悄悄下去,躲在暗处一看,只见在那些人正前方有一个很大的祭台,祭台上立着一尊女人的雕像,真人差不多大。在雕像前摆放着猪头之类很多的供品。那些人一个个也跟雕像似的,直挺挺的立着,一言不发,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中年人走到前面转过身,讲起了话,气氛便活泛了一些。听了一会儿,我们终于知道了,原来,这些都是临江村中了诅咒的那些人家的后人,原来他们竟然搬到了这里!那鬼煞的灵魄一定是感应到有人在祭祀它,所以跑了过来!可是,望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我的女人…听来听去,那人后来说等到月圆之夜好像要去办一件什么很要紧的事…”   第两百七十章 土楼   又是月圆之夜…那卢有顺也说月圆那天要到这里来,那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然后呢?”我问道,“那人有没有说,要去办什么事?”   “当时,我们跟你现在的心理一样,包括那些族人,都想知道要去办什么事。%&*";然而,那中年人却无论别人怎么询问,都摇头不肯说,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大家被恶梦困扰了这么久,那一天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再也不会做恶梦了…原来,近一个月以来,他们那些人都做同一个梦,梦到江里的女尸跑了出来,咬死了所有人…”   说着,凌志飞指了指那村女,“从时间上推算,正是我和她碰面那时候。那些族人听了那中年人的话,一改先前死气沉沉的样子,有的人甚至欢呼起来。这时候我们才知道,那中年人是他们的族长。   “后面,众人一一散去,各自回家了,只剩那族长和一个老头儿留了下来,也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老头儿。当时,我四处张望,寻找我的女人,却忽然听到了一个无比震惊的内幕…”   说到这里,凌志飞脸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什么内幕?”我问。   “原来,那族长所谓的高枕无忧,所谓的让那些族人再不会做恶梦,是将他们全部杀死!”   “杀…杀死?!”我也被震惊到了,浑身冰凉,这的确是一个办法,人一死,什么梦都不会做了。   “嗯。”凌志飞点了点头,“杀死所有人之后,族长就自杀,他认为,那女尸跑出来以后,要吃掉所有受了诅咒的人,才会完全复生。杀死族人,斩断根源,它就不会复活了,那样,就可以免去人间的浩劫…   “我们当时,都被族长的大义给震撼到了。其实,他也别无选择,与其到时候被吃掉,不如提前集体灭亡。i^可是,这是一个近乎荒诞而又疯狂的决定,他们的死,根本就阻止不了鬼煞的重生。那族长和老头儿走了很久,我们才回过神。师父决定,想尽一切办法都要阻止他们的行为。其实也并不难,只要师父把《殡葬全书》拿出来,告诉他们,自己能破解诅咒就可以了。但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在山里发现了意外的东西…”   “意外的东西?”   凌志飞深吸一口气,“人走光以后,我们便在山里寻找我的女人。没想到,找遍了附近都没有找到,只得往更深处走。当时还在下雨,每个人的衣服都差不多湿透了,走没多久,都走累了,找了个山洞避雨加休息。我心里老是不安,呆不住,自己走了出来,登上一处断崖,我忽然看到,在远处的山脚下有一座半月形的‘土楼’。当时我很惊奇,没想到,在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竟然会住的有人。看那土楼的规模,最少能容纳数十户人家。从地理位置上来看,那里离这个镇子大约要走十多里的山路。我下了山崖,来到近前一看,不过是一座废弃的土楼,梁木还很完好,墙壁却已经开裂了,缝隙里长了很多草。   “当时天阴的很厉害,土楼靠山而建,看起来阴森森的。我准备起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就听到那土楼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我,感觉是个女人的声音,当时我就想,难道我的女人在这里面?找到入口以后,鬼使神差的就走了进去…”   凌志飞说到这里,我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荒山野岭,阴雨绵绵,独自一个人走进一座空无一人的土楼里,想想就令人心悸。   “…那土楼总共有三层,大大小小很多个房间,墙壁都已经剥落了,到处都是蜘蛛网,还有很多拇指粗的蜈蚣,盘在角落里,动也不动。最底下一层好像是用来储藏东西的,上面两层用来住人。我就这样,心惊胆颤的找遍每一个房间,什么也没发现,身上落了许多灰尘,还沾了不少蜘蛛网。   “一直来到第三层,搜到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停住了。心里涌起一种很复杂,很奇怪的感觉,直觉告诉我,之前召唤我的那个声音,就在这个房间里。我很想进去看看,但心里却莫名的害怕,到底怕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房间的小窗封的死死的,里面看起来很黑,竖起耳朵去听,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望着两扇棺材板一样的黑色木门,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走进去。   “当时那种气氛,压抑的我快要崩溃了,再加上肺里很多灰尘,呼吸都很困难。走廊尽头有一架木楼梯,通往楼顶,我决定上去透透气。上了楼顶,朝四处一望,我吓得差点没直接从上面跳下来,我发现,那座楼不知怎么的转了一圈!”   “转了一圈?”本来就越听越邪乎,听到这里,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嗯,那土楼是半月形的,平的那一边贴着山,有弧度的那一边朝着外面。可我上了楼顶以后突然发现,它们竟然调了个,平的那边跑到了外面。我当时吓坏了,第一感觉就是,那土楼是有生命的,自己会动!我急急忙忙从楼顶下来,朝楼下跑去,刚跑没几步,我又听到了那种召唤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感觉就好像有个人贴在我背上,俯在我耳朵旁说的。   “我连头都不敢回,一口气跑下楼,翻过山崖,回到了山洞里。当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还有一种缺氧的感觉,脑袋里晕沉沉的,之前发生的事,就像做了一场恶梦。好容易清醒过来,当我带着师父来到那道崖上的时候,让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座土楼不见了!”   “不见了?!”我瞪大了眼睛。   “对。”凌志飞沉声道,“凭空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我甚至根本就指不出之前见到它时的确切位置,并且怀疑自己有没有见到过并走进去过。”   “师父怎么说?”我心道,师父一定会有所见解。   “师父布了一个阵,然后用罗盘探测过后,说那一带有未知的东西,存在很强烈的阴性磁场。也就是说,我应该真的闯进了某个未知的领域或者空间里。师父嘟囔道,半月形土楼,月半,月圆…月圆之夜是一个月中山里阴气最盛的时候,月圆之夜惨死在山里的人,不大容易转世轮回,甚至有可能会变成厉鬼,四处游荡,那族长为什么要选在这样的一个晚上灭族呢?…思来想去,师父觉得这其中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晚上的时候,我们终于找到了我的女人,她晕倒在了一个小山沟里,不知道怎么会跑到了那里。师父给她把了把脉,又探查了一下,说她体内的胎儿很安稳,阴性磁场也减弱了许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种情况,倒不急着帮她除胎了。主要,师父对于《殡葬全书》还没参悟透彻,不敢轻易动手。师父说,他想尽一切办法,必须要有十足的把握保住我的女人,在这样的前提下,才可除去胎儿。   “我感激无已,师父两次以德报怨,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如果再敢存有害他之心,当真连猪狗畜生都不如了,死后都会下十八层地狱。师父不要钱,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他。想来想去,决定像你一样做他的徒弟,像儿子一样报答并孝敬师父。”   后面这几句话,凌志飞说的极是诚恳,我叹了口气,“好吧,难得你有这份心,后来呢,你们又是怎么施计策,师父又怎么被那些族人关了起来?”   “当时师父想,离月圆之夜还有些日子的,他很担心你的安危,决定出了山以后,想办法联系你,先去对付那些人贩子再说。那天从山里出来,已经是半夜了,颠簸了一天一夜,我们个个浑身透湿,手机也进了水。镇上的小店都关了门,没法打公用电话联系你。更要命的是,我们的车都不见了,可能被人偷了。师父雇的那辆车的司机哭喊着要赔他车,我甩了一张银行卡给他,并且让他保证,绝不能把所见所闻泄露半句,然后将他打发走了。   “当时那情况,只得先找个地方凑合一夜,第二天再想办法离开。在镇上转悠了一圈,别人都睡下了,师父不愿去吵别人借宿。我们找了处屋檐,就那样东倒西歪的躺在了那里。   “睡了不一会儿,师父突然坐了起来,说他好像想到什么了。我们都不敢吵他,过了一会儿,师父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半本残书,翻到其中一页,声音有些激动的指着其中一张小图说,是了,是了,志飞,你看到的那是鬼宅!”   第两百七十一章 鬼宅   “鬼宅?”我心里一凉。i^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蜡烛燃的只剩下了一小截,河道里的湿气不断沿着门缝渗透进屋里来。   “那幅小图,是那本书所记载的风水篇里的。图案很简单,只有寥寥的十多笔。我当时一见那图案,整个人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因为,那图案里所描绘的半月形建筑,和我站在崖顶时望到的那座土楼简直太像了。   “图案下面注解的有字,我是看不懂的,没有标点,而且古文很费解。师父说,翻译出来,大体的意思是说,这种建筑格局和远古的客家文化有关…”   在夏商时期,岭南属于番邦蛮夷之地,和中原地区基本上没有沟通和往来,文化差异很大。到了战国时期,一些中原的汉人为了躲避战乱搬到了岭南,把中原文化带了过来,成为最早的客家人。当时的岭南十分荒蛮,风水恶劣,野兽横行,再加上当地土著的侵扰,那些客家人的生活苦不堪言。他们聚族而居,害怕漆黑的夜晚,因为那是野兽出没的时候,土著也喜欢在夜黑风高的时候前来偷袭。因此,他们崇拜月亮,认为月亮可以带来光明,有助于他们防御外来之敌。   到了后面,他们根据月亮的形状发明了一种城堡式的建筑,那就是土楼。不仅可以居住,储存粮食,还可以作为防御工事。最早的土楼是分作两半的,中间用墙隔开,一半住活人,一半住死人。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当时的客家人很迷信,他们有很深的祖先情结,也就是祖先崇拜。自己的住宿安全问题解决以后,生怕先人的遗体埋在外面被野兽给糟蹋了,或者被土著给催残了。那怎么办呢?把他们也请进住所里来。   土楼建好以后,那些人把他们先人的遗骨挖了出来,请了进去,棺材里放一些防臭或者防腐的东西。为了显示同等的待遇,那些死人住的地方和活人住的地方格局是一样的,储藏室则用来放他们生前的遗物。i^虽然现在没那种吓人的‘住法’了,但很多客家人依然保留着先人入葬以后,过段时间挖出来再重新埋葬的习俗,这就是所谓的二次葬。而先人遗体‘入住’,则改成了牌位‘入住’,这就是祠堂的由来。据说,八卦太极里的‘阴阳’,就是根据上古客家人的土楼格局衍生出来的,具体就不得考证了…   客家人第一次大规模迁袭,是在先秦时期。最早的土楼出现在战国,当时客家人还很少,土楼建造的工程十分庞大,比较稀有。一直到了唐宋时期,才大规模流行起来,质量上也有了改进,并且出现了一种更加新颖的建筑,那就是‘围龙屋’,围龙屋就是根据太极阴阳格局构建的,不过,与本文无关,暂且不表…   继续说土楼,当活人和死人的住所安全问题都解决以后,那些人欣喜若狂,这下好了,以后啥也不用担心了。可是没过多久,一个新的问题出来了,那就是死人的住所不够用了。我们知道,那时的人的寿命是很短的,吃的差,又没有先进的医疗条件,别说七十古来稀,能活到五六十的都算高龄,很多人在青壮年时期就死了。死了的人不断往土楼里塞,哪有那么多地方?没地方塞了,怎么办呢?当时有一个族长很有魄力,咬牙一跺脚,没地方塞了,我们再建!   也许是为了节约工程量吧,他们认为,只给死人住,建个半圆的土楼就可以了。全体老幼齐上阵,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又建好了一座,这么一来,死人住所的问题又解决了,维持个几年料来不成问题,可是他们却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了风水学上的大忌!   看到他们建了,其它几个土楼的族长也有些蠢蠢欲动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我想,上古时期那种愚昧的行为很可能流传至今,岭南根本就没有什么墓庐,坐椅地堂之类的坟墓了,到处都是死人住的‘楼房’…   那座半圆,也就是半月形土楼建好以后,族长很是风光了一阵子。行走在荒山野岭时,见到其他族的族人都是挺胸凸肚,牛逼兮兮的,瞧瞧,谁有咱有魄力。这么一来,搞的其他族的族人艳羡不已,纷纷叫嚷着也要建。就在其他族长犹豫不决的时候,在那座半月形土楼建好,死人入住之后的一个月圆之夜,出事了…那个族的族人一夜之间全死了!但令人奇怪的是,在死人里面,并没有发现族长的尸体…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人心惶惶。直到最后,所有外族的人都把目光移到了那座半月形的土楼上,因为他们发现,那座土楼移了位置!往东移了大概有十多米!   那些人都吓坏了,这不是见鬼了吗?土楼怎么会动?有个族长安排了几个胆儿大的去那里面看,进去以后才发现,所有入住那座土楼的死尸也都不见了,就这么的,凭空消失了。那几个人屁滚尿流的跑了出来,其中一个从惊吓中回过神以后,对其他人说,他在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个人在叫他…族长听说以后,打算派人去查探那间屋子,可是,谁也不敢去,只得作罢。   这么一来,其它土楼的人再不敢说建半月形的土楼的事了,入住本楼的那些死尸也纷纷搬了出去,重新埋进了土里。他们以此又发明了一种新的习俗,那就是二次葬。   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从那以后,那座半月形的土楼就成了禁地,再没有人敢接近。直到又一个月圆之夜,那天晚上,临近的一座土楼派出来守夜巡逻的两个人正拿着猎叉闲逛,月上中天的时候,其中一人突然指着远处说,快看,怎么有个人在那里!另一个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果然有一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张人脸,月光下,看起来即恐怖又妖异!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那两个人拿着猎叉慢慢的走过去,离的近了以后才猛然醒觉,出现人脸的地方,是那座半月形土楼所在的位置,而那张人脸,正是出现在那座土楼的墙上!当他们看清那张脸以后,登时便吓得尿了裤子,因为,是那个失踪了的族长!   他的脸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贴附在那墙上,摇摇晃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任凭尿水在裤管里面滴沥。过了一会儿,那张巨大的人脸冲他们笑了笑,慢慢的隐去了,随同隐去的还有那座土楼,就像消失的影像一样,一点一点的不见了…   有人说,那些族人是被族长给杀了的,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和那座半月形的土楼融为了一体,所以,那土楼活了,会动,如今不知跑去了哪里…总之,众说纷纭,而那座土楼就成了众人口口相传的鬼楼,也就是‘鬼宅’。据说,那鬼宅一直游荡在广东的深山里,数年以后,有人见过它。但是,当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后,那鬼宅就再没有出现过了,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一晃几千年过去了,关于‘鬼宅’的传说,早已经湮没进了莽莽的时间流沙里…   凌志飞讲完以后,我已经听出了一身冷汗。   “没想到,消失了几千年,在《殡葬全书》里才有记载的鬼宅,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凌志飞说。   “《殡葬全书》里,有没有解释‘鬼宅’形成的原因?”我问。   “据那书里面说,那些族人应该就是那族长所杀的,鬼宅的构建,违背了风水的宗旨,死人应该长眠地底,却把他们往楼里弄,‘抬升’到了地上,没有了像先前那样阳气的牵衡压至。而人死为阴,月本为阴,再加上山地聚阴,阴上加阴…这种情况,如果再有外力作用的话,极有可能冲破结界,进入另外一个空间…”   “你的意思是说,那鬼宅根本不属于这个空间,那个族长也去了另外一个空间?”   “有这种可能,师父也是这样分析的。他觉得,眼前这个族长想杀掉同族的人,并不是只破咒那么简单,说不定和那鬼宅有关。因此,师父改变了主意,决定留下来调查真相。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这个镇叫什么名字,直到第二天早上,敲开一户人家一问我才恍然知道,卢有顺当初和我约的好事成以后碰面的地方,就是这里…”   第两百七十二章 狐狸尾巴   凌志飞告诉我说,卢有顺当初和他约好,除掉师父和佘义以后就到这个镇上来等他。%&*";凌志飞到初租车时随口说的也是到这个镇上,但他并不知道这个镇的位置,只知道名字,决定到时候再打探。   当师父知道卢有顺会过来以后,更加确定了留在这里。我潜伏进人贩子里,和那卢有顺在一起,到时候应该也会过来。思前想后,师父放弃了给我打电话的念头,怕万一卢有顺在旁边,惊扰到他,反而会穿帮,那样我就会有危险了。当时师父想,这个族长想要灭族,说不定就是受卢有顺蛊惑煽动的。卢有顺不知道凌志飞已经‘叛逃’了,因此他们相当于还是一起的,如果让他表明自己,前去探问一下,应该能套问出内情。可是,那族长显得很迷惘,好像并不认识卢有顺,凌志飞自然也不敢提‘灭族’的事。   师父觉得,如果那族长灭族真的和那什么鬼宅有关的话,自己拿出《殡葬全书》说能破解诅咒,就没有用了。思来想去,师父决定另行一招棋,让凌志飞押了自己,去和那些族人说他是邪术师,江里的女尸是他放出来并弄活的,至于佘老伯,也一并押着,说是师父弄活的活死人。而凌志飞过来,就是为了捉住那跑掉的女尸,帮族人破解诅咒的。其实所谓诅咒,只是一个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那些人并不是很清楚。他们只知道,当年有个道人让住在这里,说可以驱灾度劫,现在所有人集体做梦被女尸咬死,如果不是那道人的方法不灵验,就是有人搞的鬼。因此,说有人用邪术捞出并弄活了那女尸,半数以上的人会信。这么一来,那族长就没有了杀死族人的借口,师父也不会暴露自己手上有书,而三人却可以借机打入那些族人的内部,伺机而动,里应外合,随时保护他们的安全。再者,凌志飞活动在外面,还可以等待那卢有顺,可谓一举四得。   为了戏演的逼真,师父和佘义当着那些族人的面挣断了绳子,露了几手‘邪术’,在众人惊慌失措中,被凌志飞力斗之下给‘制伏’了。这么一来,不由得那些人不信。那天晚上,可谓惊心动魄,愤怒的族人要将师父和佘义就地正法,被凌志飞拼力拦住了。凌志飞告诉他们说,这两人已被制伏,再也挣不脱了,不足为惧,还有些事要着落在他们身上,先关起来,多派些人手看管着,到时候再处置。至于那村女,凌志飞说是他的女朋友,被师父和佘义害成这样的,自己要施法帮她化解身体里的邪气,命族人找一个偏僻的所在给他居住。那些族人中倒也不乏精细之人,反复询问,见凌志飞所答无误,没有漏洞,也就没说什么了。那村女就像个快死的病号,看起来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因此没有人往别的地方联想。   不过,那些族人中倒有个说漏嘴的,那人是个偷鸡摸狗的无赖,听凌志飞说车丢了以后,不知是脑袋短路还是怎么的,冲口而出说车在他那里。那些愤怒的村民无可发泄,便将师父他们雇的那辆面包车推进了河里…凌志飞对他们说,这些内情必须严格保密,不可以泄露出去,不然到时候私自处死人,追查下来,谁也脱不了干系。%&*";凌志飞俨然已经成了那些人眼中的权威人物,每一条命令都好比圣旨,众人无不言听计从。看那族长时,情绪很平静,只说来了救星,希望一切顺利,至于月圆之夜的事,提都没有再提。   凌志飞告诉族里那老头子,有什么事就前去向他汇报,并且描绘了卢有顺的相貌,说镇上如果来了这么一个人,也前去告诉他一声。后面这段时间,一切都很平静,凌志飞也没有等到卢有顺的消息…   凌志飞讲完以后,我把我这段时间的经历也讲了一遍,凌志飞听的眉头紧皱,连连嘟囔:“星妹她…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道。”我一阵纠心。   凌志飞直直的看着我,“你是说,那些人皮里的符号钻进你身体里,你就变这样了?”   “你知道那些纸皮是人皮做的?”   “我当然知道。”凌志飞苦笑道,“当初萧伯伯拿了一张去化验,回来以后说,是无数张人皮压缩做成的。后面我们联合起来陷害你和师父,把剩余的那些纸皮也从你们的住处取走了…”   “那萧山当时有没有说那些纸皮有什么用处?”我问。   “没有。”凌志飞摇了摇头。   亮了,我决定回去。至于师父和佘义,凌志飞说被那些族人关在了镇东的一个山洞里。   回去的路上,我思前想后,觉得凌志飞的话里并没有什么漏洞,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决定前去看看关师父的地方。   过了河,天已经大亮了,山里面水气很重,按照凌志飞告诉我的方位,一路忐忑,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见到了那个山洞。几个人坐在洞口,正在东倒西歪的打瞌睡。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强抑着想要进洞和师父见面的冲动,躲在暗处观望了一会儿,便悄然离开了。   如此看来,所有真相,一切一切的真相,等到月圆之夜那天,必然会解开。知道师父就在附近,我心里安定了许多。   回到镇上,我再一次去了那个汽修厂,里面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我心里道,赵欣和她那些手下以及向风,必须要尽快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每拖一天,他们就多一份危险。那卢有顺即然白天没什么功力,那就不用惧他。令我头疼的就只有一个萧山,这人神出鬼没,不知道在哪里,万一突然在卢有顺那里冒出来,就有点棘手了。   不管怎么说,该救的还是要救,这件事只有着落在那女人身上了。回到住处,刚一进门,那女人就要往我怀里扑。我急忙一闪身,她‘砰’的一声撞在了门上。   “你个浑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我以为再不会回来了。”女人哼哼唧唧的道。   我连哄加道歉,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她安抚住,好话说尽,又出卖了点色相,那女人才答应联系卢有顺,想办法套问那些人被关在哪里。卢有顺不用手机,没想到的是,那女人打遍所有卢有顺可能藏身的地方的座机,都没有人接。问遍所有她认识的内部的人,都说不知道卢有顺在哪里。   “这可奇了。”我冷笑道,“那卢有顺不是还说让你套住我以后就联系他的么,该不是蒙你的吧。”   女人摇头说应该不会,她了解卢有顺的作风。她认为,卢有顺可能遇到了什么状况。   一连几天过去了,还是联系不上那卢有顺。我的心由浮躁不安渐渐归于了平静,如果那货没出事,月圆那天必然会来的,不用他捉我,我自己在这里等他。如果赵欣他们被害了,我拼死也要报仇,何况到时候还有师父帮手。至于晨星,能见着就见,见不着那也没办法了。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知道她的所有真相,以及她对我的心…   这几天,我对身边的这女人冷淡了不少,她见联系不到卢有顺,没法帮我救人,也感觉过意不去,再没有提过分的要求了,对我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我偶尔白天出去转一圈,只见整个镇子死一样平静,什么异常都没有,喝茶的喝茶,打牌的打牌。只有每天去凌志飞那里报道,以及去关师父的那个山洞里探望时,我才会有一种危机感,迫不及待想要月圆那天快点到来。   在等待中,时间一天天过去,离月圆已经没有几天了。这天晚上,那女人见我神思恍惚,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为了讨好我,决定动手给我做点好吃的。她出去买食材,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神色间,兴奋中透着些许的惊慌。   “小冷子,告诉你一件事!”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有赵欣他们的消息了?!”   女人嘴一撅,“就知道赵欣!人家再美也是你师父的人!”   “那是什么,快告诉我。”   那女人说,她去买食材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有几个人朝镇外走去,看那样子好像是去山里,应该就是我天天盯的那些什么族人。   我心里一惊,深更半夜的,那些人去山里做什么?捞起一件衣服,披了就要往外走,女人把我拦住了。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你在这里呆着。”   “我不,你过了河就要拆桥!”   被缠的无可奈何,我只得带上她。一路急行,很快就出了镇子。   这天晚上有点阴天,月亮时隐时现的,依稀可以分辨出山里的道路。登上一座山头,朝四下里一望,只见远处的一个山坳里星星点点的火把一动一动的,看样子,好像是奔关师父的那个山洞而去的,急忙追了过去。   到了那里,我们藏在左近的一座小山包上,小心朝底下观望着。只见十几个人举着火把,正蹲在山洞门口抽烟。   片刻,一个中年人道:“族长叫我们来到底做什么?”   旁边一个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族长让我们先来,他要准备一些东西,要晚点才到。”   我心里一惊,我们如果走在那族长的前面的话,该不会被他发现了吧。朝来路上望了望,黑漆漆的,好像不见得有人。   那些人‘叽叽喳喳’了一会儿,就没人说话了,只有火把上的火苗子‘噗噗’的颤动着。山里的潮气开始越来越重,身上潮乎乎的,极不舒服。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一个人影越来越近。   “族长来了。”   很快的,一个中年人来到山洞口,身上背着一个臃肿的大包,正是那族长,也就是那晚我在祠堂看到的那人,只是没见那老头儿。   “今天叫大家来,是要了断一件事的。”族长说道。   “什么事?”众人问道。   “处理掉洞里这两个人,夜长梦多,不等了。”   我暗暗冷笑,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就凭你们几个,想处理掉师父和佘老伯,简直做梦。   第两百七十三章 人阵   虽说这样想,却还是不无担心,那族长的大包袱里,也不知裹的是什么东西。i^   “唉呀,你捏痛人家了。”女人凑在我耳边说,气流吹在我脸上痒痒的。   我低头一看,只见她不知什么时候把手塞进了我手心里,适才根本就没有注意,此刻脸上一热,急忙松开了手,那女人把她热乎乎的身子又往我旁边靠了靠。   那些族人开始时面面相觑,反应过来以后,立时便兴奋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咬牙问:“族长的意思是说,杀掉里面的那个人和那个怪物?”   “没错。”族长朝四下里望了望,沉声说,“等下拾点干柴,烧死他们,回去以后把河里那辆车捞出来处理掉,总之,要做到不留一点痕迹。”   火把映着一张张或兴奋,或显紧张的脸,族长看起来十分冷静,脸色就像黑铁一样,没一点表情。   “我去拾干柴!”   一个矮个子自告奋勇,起身就要走。忽然,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道。   “等一下!”   说话的是一个干瘦干瘦,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众人都看向他。   “这…这么把他们杀了,是不是不好?”那年轻人慌张的问。   族长眉头一皱,“怎么不好了?”   “是啊,怎么不好了?”   众人纷纷嚷嚷。   “我等这一天都等了很久了…”   “我也是,***,这邪术师弄活了那女尸,害的我们每天提心吊胆,早就该杀了…”   族长脸上挂着一丝冷笑,斜睨着那年轻人,他就像众人激愤洪流里的一叶小舟。   “那个凌…凌师父说,要听他的安排,我们私自杀了,是不是…”   “凌师父算个屁!”一个族人骂道,“这么久了,连女尸的毛都没捉到一根,每天陪着他那小媳妇,谁知道在干什么,我看,只顾着用阴阳交合大法帮她拔邪气吧…”   众族人‘哄’的一声都笑了起来。%&*";   那女人贴在我耳边‘嘻嘻’一笑,低声说:“喂,你也帮我拔一拔邪气吧,好不…”   我的眼睛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族长,心想,这人深藏不露,不知是什么来头…初时那种轻蔑的念头早已消退无踪,手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不一会儿,柴火拣好了,在离洞口不远的一块大石旁摆了两个小堆。族长解开包袱的一角,从里面‘哗啦’抽出一只塑料桶,命人拿去把里面汽油浇在柴堆上。   “你们几个,谁进洞里把那俩人弄出来?”   一听说进去弄人,刚才咋咋乎乎的众人都沉默了,大眼瞪小眼,互相推诿。   族长摇了摇头,取出一瓶酒,说:“算了,我准备的这瓶好酒,原打算是给大家事成以后庆功的,现在喝了壮胆吧。”   众人你一口我一口,酒喝完以后,族长点了四个人,那四人无可奈何,硬起头皮钻进了山洞里,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听起来,那洞应该很深。我屏气凝神,尽量平复住心绪,拳头却越捏越紧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听一阵呼斥声从洞里传出来。   “快走,***。”   推攘之下,两个人从洞里走了出来,正是师父和佘义。我一见之下,差点没叫出声来。   师父的脸色十分苍白,胡子长出来了很长,头发乱蓬蓬的,佘义弓腰驼背,二人身上都密匝匝的缠着不少绳子。一到外面,师父抬头望了望夜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火把下,那族长冷冷的看着二人,师父微微一笑,“不知道,诸位深更半夜的把我们主仆二人放出来,有什么事啊…”   主仆?我一愣。是了,佘义是师父弄活的活死人,自然便是帮他‘为非作歹’的仆人了。   言语间,师父故意作出一副嚣张跋扈的坏人样子。可是,他无论怎么装,都掩盖不了身上那一股正气。如果让我装坏人,那可是手到擒来。   那族长盯着师父,冷冰冰的说:“很简单,送你们上路。”   佘义听到以后,浑身一震,腰往上挺了一挺。   师父一怔,看了看众人,笑道:“搞这么大阵势,就为了这个?”   “你***少废话!”一个族人骂道,“你把我们害的这么惨,这些天没修理你,还给你送吃送喝,已经仁至义尽啦,今天送你们上路…”   一股火气‘蹭’一下蹿上我的脑门儿,不过,听那人话里的意思,师父他们倒也没受什么虐待。   佘义看了看那族长,冷冷一笑,“月快圆了,我们装的时间也差不多够了,小张,这人要动手了,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这么些天,该把真相告诉这些族人了。”   师父昂然挺立,扫视着那一干族人,“大家听着,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邪术师,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想保护大家的安全,大家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还记得那天晚上你们族长说过的话吗,他说月圆之夜帮你们驱逐恶梦,其实是要把你们骗进山里杀掉。这人暗藏祸心,怕事情败露,因此要在今晚对我们动手了。”   那些族人顿时呆了,盯着那族长,其中一个族人问道:“族…族长,他说的是…是不是真的?”   “不错!”那族长说,“我确实是要杀了大家!”   “啊啊!”那些人连连后退。   “与其让大家被女尸吃掉,不如提前把族给灭了。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现在什么主意?”   族长冷笑一声,一字一顿的道:“提前动手,今晚先把你们这些人给除了。”   一众族人惊慌失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们即然得知了真相,就别想活着离开,反正月圆之夜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一个族人叫道:“族长,你杀了我们,回去没法跟其他族人交待,你还能骗的动他们吗?”   “很简单…”   族长微微一笑,突然抽出一把刀子,一刀插在了自己腿上。   “啊!”众人齐声惊呼,这其中包括我旁边的女人,不过,那些人全神贯注,再加上女人声音不大,淹没在其中,倒也没人发现上面有人。   族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到时候我就说,诸位和邪术师串通,打伤我以后助他们逃走了,他们所开的条件就是,找到那具千年古尸,制住并卖个大价钱,每个人都能分一杯羹。”   说着,族长指了指那两堆木柴,“刚才那桶汽油里,我加入了特殊材料,遇木而生,等下着起来,可以把诸位的骨灰一起,烧的连骨渣都不剩…”   “呵呵…”佘义冷笑一声,‘绷’的一下挣断了绳子,“就凭你自己,现在还受了伤,想对付我们这么多人,简直自不量力。”   这时候,那些族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个叫道,“大伙往四面逃,量他根本就抓不住我们所有人。”   说完,众人一哄而散。   那族长面无表情的站在这里,待众人逃出十多米以后,他突然从包袱里取出十几个小纸人,往地上一放,叫了一声,回来!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些族人分别在原地转了一圈,不受控制的跑了回来,将师父和佘义团团围在了正中。   族长哈哈大笑,笑毕以后说道:“你们喝的那些酒里,早就被我下了药,为什么我叫来的是十六个人,而不是十五个,或者十七个,那是为了布阵,不然的话,这些草包杀了又有什么用?阵里的二位,你们不是慈悲为怀吗,你们不是大义凛然吗?很好,很好,这个阵并不难破,只要杀了这些人,你们就可以脱困。不过,到那时候,可不要说这些族人是我杀的,而我却可以说,你们为了分羹而起内哄,自相残杀。”   “你到底是什么人?”师父冷冷的问。   那族长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朝我藏身的位置喊道:“上面那两个小朋友,你们下来吧,你们的两位强人同伙已经被我困进阵里了,那么,我就先把你们料理了。看看那两位悲天悯人的人,是杀掉族人出阵救你们呢,还是任由我把你们杀掉而置之不理…”   第两百七十四章 诡计   这一切变故都来的太突然,很显然,这个族长早有预谋。%&*";听他这么一叫,我先是一惊,随即想,即然被他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好藏的了。再说,师父他们被困住,我还能袖手旁观不成?听这族长话里的意思,只知道师父和佘义是‘强人’,来阻挠他计划的,似乎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至于我的本事,他应该更不知道了,不防试他一试,最好能套问出他的真实真份。   想到这里,我‘哼’了一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那女人吓得面白腿软,被我拉了起来,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拉着那女人,装出一副很笨拙的样子,一点一点往下面走。眼角的余光却注意着那个‘人阵’,以及阵里面的师父和佘义。那十六个人个个手上都拿着火把,他们中了邪一样,不断变换着位置,互相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们脚下的步法,只能用目眩神驰,鬼神莫测来形容。看到这样一副情形,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发愁。这个阵的确有点邪门儿,或许真的像这族长所说的,杀了这些族人才能破解。   师父呆呆的看着我,“冷…冷…”   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唉,这鬼天气是挺冷的,怎么,两位被这些人加火把围着,也会冷么?”一边说,一边偷偷瞄向那族长。   师父知道我定有用意,急忙打住了话茬。   族长冷笑道:“不用装了,过来受死吧。”说着,‘嗤’的一声把刀子从腿上拔了出来。   我装作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来真的?”   “难道还逗你玩不成?”族长眼睛一瞪。   “老兄,我俩到山里来准备行好事的,见到这边有亮光就过来看看而已,你们要打要杀,随你们的便,关我们啥事儿?”我苦着一张脸,哆嗦着腿道。   族长眉头一皱,“怎么,你们不是一起的?”   我心道,他之前果然是猜的。他想用我来要挟师父和佘义,迫他们快点杀人,我们如果不是一起的,他这条计策就没用了。师父明白我在拖延时间,迅速和佘义冲阵。可是,那阵随人动,冲了好几次,没一点作用…   “什么一起的?你说我跟他们?”我挠了挠头,指了指阵里,“刚才我还纳闷的,什么强人又同伙儿的…”   那族长把刀子一挥,往前踏了两步,冷笑道:“是不是一起的,我先给你两刀就知道了。i^”   我又退了一步,把那女人往前面一推,颤声道:“老…老兄,我身上真没钱,我这个…我这个妞够性感吧,你看看,她归你了,放我走…”   那女人一开始听我说在山里跟她行好事,面露春色,此刻听我这么一说,气得脸色煞白。   “你个混蛋,你还是不是人?!自己的女人都能给别人!…”   我怕她说多了漏嘴,急忙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是不是人?你不是爱我吗?不是说为了我奉献一切吗?不就看我长的帅才跟我好的,那有什么稀罕,该你奉献的时候了,去吧…”这话倒不是冤枉她。   “你…你…”女人气的一跺脚,眼泪刷一下流了下来。   我看向那族长,只见他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中露出迷惘之色,心里暗暗好笑。   那族长‘哼’了一声,阴沉的道:“不管怎么说,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那就别想活着离开。”   说着,手臂一颤,刀尖凛凛生寒,看样子马上就要扑过来。   我急忙道:“什么秘密?啊,我知道了,你想逼的那两个人杀人!老兄,他们杀人,你又没杀人,有什么好怕泄漏的?到时候我是见证人,刚好能帮你洗脱清白!”   那族长一愣,手臂缓缓垂了下去。   我急忙趁热打铁,“你说是不是?我给你当见证人,我这妞也给你,你放过我,我是无意中跑到这里来的,什么也不掺和,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   那族长似乎陷入了沉思,眼睛来回的转动。我用余光迅速打量着四周,忽然,眼睛瞟到了地上摆放的那些小纸人,心念一动。看起来,那些纸人摆放的很有规律,这些族人被控住,一定就和那些纸人有关。将纸人打乱,说不定阵就破了。可是,族长挡在了我前面,根本就过不去。师父和佘义连试了好几种方法,还是冲不破那个阵。如果把佘义换成纳兰云空的话,我估计那些族人早就被杀了…   族长还在沉思着,我知道说多了他反而会起疑心,于是便装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浑身颤抖,呆呆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那族长‘刷’的一下又抬起了手臂,我吃了一惊,心道,看样子,只能硬拼了。我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很随意的,便将那女人护在了身后。   “小子,你当真肯给我做证人?”族长瞪着我说道。   我一愣,“嗯?那当然!”   “很好,那我就把真相告诉你。”   “真相?”我心里一喜,表面上却满脸迷惘,“什么真相?”   族长幽幽一叹,垂下了手臂,“其实,阵里这两个都不是好人,不信的话,你到时候回我族里问问就知道,他们是我抓来的邪术师。”   我恍然大悟道:“噢…原来是这样!”   族长点了点头,“他们还有一个同伙儿,三个人串起来,两个做反角,一个做正角,骗取了我们那些族人的信任…”   “简直可恨之极!”我一咬牙,“他们什么目的?”   “目的是拖延时间,想让诅咒发作,至于诅咒的内情,你是局外人,没必要知道。其实,我已经找到了破解诅咒的方法,他们是想阻挠我的计划!”   “我明白了,哼,想害死那些族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其实,我这句话骂的是族长。   “唉,可不是么。”族长道,“小兄弟,我见你仪表堂堂,满脸正气,才告诉你真相的。我之所以牺牲掉这些族人,除了用来对付这两个邪术师以外,还有就是揭穿他们那同伙儿的面具,归恨结底的目的,是为了挽救更多的族人,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族长说的无比沉痛,眼泪汪汪,如果我不是‘局内人’,说不定真信了。   “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吧!”我一拍胸膛。   “其实很简单,帮我做证人,共同在族人面前揭穿他们的真相。当然,你不能说我逼迫他们杀人,而是要说,人是他们眼见事情败露,主动杀的。破解完诅咒以后,我再以死向这些族人谢罪…”   我心念急转,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了,他是以大局为重,就算他能陷害师父和佘义,但还有一个凌志飞在外面。他需要有人来帮他,一起诬陷三人,最终的目的是得到族人的信任,以便进行他的‘月圆计划’…   “好,我帮你!”   “好兄弟!”族长转过身,朝阵里正气凛然的道,“你们的阴谋已经败露了,到时候,族人就明白为什么那姓凌的一拖再拖不让杀你们的原因了。就算你们不杀人,只要天一亮,这十六个人都会死,有这小兄弟夫妻两个作证,你们跳进黄河也难洗清…”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人对付不了师父和佘义,也不敢轻易对凌志飞下手。因此便用这些族人的死来嫁祸给他们,我这个证人自然必不可少,更能加深那些族人对他的信任。族长心里的算盘打的很响,知道我别无选择,纵然我不信他的鬼话,但我如果不肯做他的证人,只有一死…   “小兄弟,别信他的鬼话!”师父喊道。   “闭嘴!你们如果不是邪术师,人家干嘛把你们关进山洞里?!”   族长大拇指一翘,“小兄弟好眼光!”   “族长大哥,我给你做证人不要紧,但这两个人如果跑了,到时候来找我麻烦怎么办?你本事这么好,教我一点吧,你这阵怎么弄的?…”我心道,不防将他一军。   “不用怕,到时候有我和我们的族人保护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师父和佘义拼劲全力,就是出不了阵。我心里焦急万分,但那族长机智过人,把那些纸人护的死死的,除了打乱那些纸人以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破解这个阵,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族长的对手,不敢轻举妄动。族长说,等到天快亮时,就带我去镇上叫其他族人。这么一来,我在他眼皮底下没法耍花样,而且掐好时间,等那些人赶来‘救援’,刚好看到这十六个人死去,师父他们还在原地,当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辩无可辩,师父不是邪术师,自然不会对付那些族人,只能带佘老伯逃走。而族长却可以说,他们见人太多,对付不了,吓跑了。回过头,在我这个‘证人’的佐词下,一干人深信不疑,再去对付凌志飞…   眼看天就快亮了,我还是无计可施,实在不行,只能硬拼了。那族长正和我称兄道弟时,忽然一个声音道:“不要中了计,这小子当不得证人…”   第两百七十五章 逆转   眼看着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师父和佘义还是冲不破那个‘人阵’。那族长不停的跟我套近乎,看来他不久就要行动,回镇上叫人了。我暗暗提了一口气,正准备突下死手,发起攻击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道:“不要中了计,这小子当不得证人…”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朦胧的山道上,一个老头儿走了过来。那老头儿弓腰驼背,走路一颠一蹿的,仔细看时,不是别人,正是镇上收废品的那个老头子。   族长眉头一拧,拳头捏的‘咯叭’一响,随即放松了表情,温和的问:“明伯,你怎么来了?”   老头儿充耳不闻,翻着一双怪眼看着我,“这个小子,就是那天我跟你说的,找我问诅咒的那个人…”   “好啊,原来是你!”族长眼睛一瞪,“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哈哈’一笑,立即进入了全神戒备状态。   师父突然道:“老人家,你来的正好…”   师父飞快的把一切原委复述了一遍,老头儿怔立不语。   “明伯,别信他的,他们和那姓凌的是一起的,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们现形…”   我一直凝神留意着族长的举动,我注意到,当他对老头儿说这些话时,手却紧紧的握住了刀子,整个人像绷紧了的弓。看样子,如果老头儿没有站在他这边,而是信了师父的话,他马上就会暴起发难,把老头儿给除掉。   气氛十分紧张,老头儿歪着脑袋,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族长,‘嘿嘿’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之前只听到族长说让这小子做证人…”   我心里一喜,听起来,这老头儿应该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族长立时绷紧了脸。   老头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话题突然一转,“族长的手段虽然毒了点,但他是为了破解诅咒,帮人间度劫,我俩之前早就计划好了,月圆之夜杀掉所有族人,然后我们就自杀。所以,这十六个族人早死晚死,都没什么区别…”   我心里一凉,据凌志飞说,这老头子本来就知道族长要灭族的事。   “老伯,他要灭族是真,但破解诅咒是假,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师父道。   老头儿重重的‘哼’了一声,“我不相信自己人,难道还要相信外人不成?之前我就感觉你们来的奇怪,现在证实了你们跟那姓凌的小子是一起的,目的无非就是拖延时间,等诅咒爆发,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族长大喜,“明伯果然是明是非的人,我之所以没有叫你一起来,就是怕你误解了我的用意,现在好了,我们杀掉这小子,你来做证人!”   老头儿‘呵呵’一笑,“很好,动手吧!”   族长立时换了一副面孔,狰狞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女人,“你们两个,谁先死?”   我‘哈哈’大笑,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谁先死又有什么区别…”   话没落音,我纵身而起,迅猛的朝族长扑了过去。那族长反应倒也快,身子一侧,闪在了一旁。事不宜迟,我急忙朝那些纸人扑去。族长手一挥,那把刀子脱手而出,朝我飞来。   “冷儿小心!”师父叫道。   我急忙闪身,那把刀贴着我飞了过去,掉在了地上,奇怪的是,那么锋利的刀不仅没有插在地上,反而被弹的飞到了一旁。趁这个空当,族长一纵身便挡住了那些纸人,俯身拾起了刀子,哈哈大笑。   “小子,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笑声未毕,族长突然‘啊哟’一声大叫,倒在了地上,颤抖个不停。我一看,那老头儿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了他的背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他击倒在地。   族长惊恐而又愤怒的看着那老头儿,哆嗦的像筛糠一样,“你…你…”   老头儿‘呵呵’一笑,我心头狂喜,原来,这老头儿之前是在敷衍族长,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老伯,原来你…”我有些语无伦次了,突然脑中一闪,“抓紧破阵!”   我冲上前,正要绕过那老头儿去弄乱那些纸人的时候,肚子上突然挨了重重一击。我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往后直飞出好几米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我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眼前发黑,一口气半天都提不起来。   “阿冷,你有没有事?!”那女人扑过来,将我抱在了怀里。   老头儿‘哈哈’大笑,“怎么样,想不到吧!”   那族长躺在地上,还在“你你你…”   “我什么?”老头儿冷笑一声,“好吧,那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族长,我们两个人共同商量,灭了那些族人以后,自杀破解诅咒。没想到,我打我的算盘,你也在打你的算盘。如果不是姓凌的小子他们三个过来搅和,我还真以为你大义灭亲,气节冲天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族长问。   “想知道?”   族长点了点头。   “到阴曹地府里知道去吧!”老头‘哈哈’一笑,扫了一圈众人,“族长,等下我把你杀了,然后回去叫来族人,就说邪术师见事情败露,除掉了你和这十六个族人,然后,我得到众人的信任,回去除掉那姓凌的小子,月圆之夜,就是我的天下了,哈哈哈…”   “不用叫了。”一个声音忽然道。   我仔细一看,说话的竟然是师父,他不知怎的从阵里出来了!佘义也出来了,那十六个人全部躺在了地上…   “冷儿,你没事吧?”师父走过来,关切的问。   “啊?没…没有…”   师父微微一笑,走过去扶起族长,“伤的怎么样?”   “还…还好…”族长苦笑道。   佘义冷冷一笑,走过去,站在了那老头儿旁边。   师父拍了拍手,远处一座山头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随着一阵急密的脚步声,许多人走了过来,为首的却是凌志飞。由于变起突然,我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袋里晕晕乎乎的。   “张师父,之前多有得罪了。”族长拱了拱手。   “没关系。”师父含笑指了指我,“你确实料对了,我们不仅是一起的,他还是我的徒弟,他叫阿冷。”   族长‘呵呵’一笑,“小冷师父,身手很不错啊…”   “这…你…”   族长扭过身,冲那些族人嚷道:“大家听着,我们之前都错怪张师父了,他不但不是邪术师,而且是一个大大的好人,要不是他帮我们揭出真相,我们大家稀里糊涂都在月圆之夜死了,也怪我,做事太容易冲动,以为灭了族就能化解人间的浩劫…”   原来,这个族长是个好人,大义凛然,为了化解人间浩劫,不惜灭族。而那老头儿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鼓动族长灭族。师父通过这些天凌志飞的观察,加上自己的分析,得出了真相,命凌志飞暗中告知了族长。可那族长死都不信,师父为了使他相信,于是便用了这么一个计策。   当那十六个人往山里来的时候,族长之所以落在后面,是为了暗中观察那老头儿的动向,直到老头儿出门好一会儿,族长才赶了过来。而凌志飞随后便去联络其他族人,悄悄往山里赶。当时老头儿早到了,只是藏在了暗处。   至于那所谓的‘人阵’,族长不过是摆了摆样子,他身手还不错,但根本就不懂阵法。那些人之所以像中邪一样围着师父和佘义团团旋转,其实是佘义施的法。凭一个小小的‘人阵’,怎能困的住二人?!一切无非都是做给那老头儿看的!   至于我,却是临时加的戏码,师父发现除了老头儿以外,山头上另藏的有人,暗中打手势告诉了族长。族长也足够聪明,临时加戏,竟然加的滴水不漏。这一场师父导演的大戏一直演到天亮,才把那老头儿引出来,令他说出了真相,没想到,他竟然突然下手,还好,族长和我都是练家子,没受什么伤…   “啊,你不是还捅了自己一刀的吗?”我问道。   族长笑了笑,把刀子递给了我,“你摸摸。”   我一摸,原来是一把塑料做的刀子,怪不得落地以后会弹起来。我这才想起,族长插在腿上以后根本就没有血流出来。族长撩起裤子,从腿上扯下一块海绵,而那裤子上有一道长长的缝隙,却是提前割好的…   第两百七十六章 一波多折   原来是这样,真相竟然是这样的,老头儿才是幕后人!其实,族长也并非完全相信师父他们。如果这个计策最终都没有把老头儿给套出来,师父他们就是串通起来图谋不轨的恶人了…   老头儿刚出现时,族长之所以绷那么紧,是因为终于把他给吊出来了,狐狸现身。后面老头儿说灭族是为了破解诅咒,族长大喜,那一喜是真实情感的表露,他认为老头儿在节骨眼上还这样说,证明没有骗他。所以,切莫以为族长后面和我打斗,以及扔刀子是在做戏。他那时相信了老头儿的话,已经打算和师父反目了,只是没说明,准备把我这个‘帮手’先料理了再说。直到后面老头儿露出真面目,他才相信师父所言非虚…   至于师父所说的‘你确实料对了,我们不仅是一起的,他还是我的徒弟…’,其实也不是族长‘料’的,你想象一下,当时那种情况,师父偷偷告诉族长山头上藏的有人,在族长心里,如果我们是一起的,师父怎么会揭穿,并且‘偷偷’告诉他?族长就是认为我们不是一起的,所以才那样说,等我否认以后,借坡而下,这才有了后面让我当‘证人’云云。再说,老头儿就藏在暗处,突然冒出来两个外人,族长只能说我们是和师父一起的,这样才说的过去,以免老头儿起疑心。当时倒把我吓一跳,认为这族长不仅本领高强,并且料事如神。没想到,我硬起脸皮做戏,不承认是一起的,倒顺着族长把戏演了下去…师父,我,族长,老头儿,四人各怀心思,03年那天晚上的这出戏,简直一波多折,非三言两语所能剖白清楚的,现在我把它写出来,只能靠大家自己去领会了…   那些族人在凌志飞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近前,黑鸦鸦一大片人,拿着火把,扶老携幼,一个个紧绷着脸,满脸怒色。   族长冷笑一声,看着那老头儿,“陈子明,你为什么要鼓动我灭族,月圆之夜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说说吧。”   老头儿眼见事情败露,这么多高手以及族人瞪视着他,虽然脸色依旧平静,腿却已经在哆嗦了。   “我想,应该和我在山里遇到的鬼楼有关。”凌志飞说道。   老头儿浑身一震,“鬼…鬼楼?”   “没错。”凌志飞把他的遭遇讲了一遍,那些族人都听的呆了。   老头儿面如土色,“原来…原来真有这么一座楼,卢有顺没有骗我…”   “卢有顺?”师父眉头一皱。   “嗯啊…”老头儿点了点头,“这一切,都是卢有顺吩咐我的,他让我以破解诅咒为借口,蛊惑族长,月圆之夜把族人引进山里去,全部杀掉…”   “你这个混蛋!”   “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   那些族人群情激愤,纷纷咒骂。   师父摆了摆手,“大家静一静了,等他说完,说清楚。”   “是这样的…”   老头儿告诉我们,他一直暗中和卢有顺有来往,身上的本事就是卢有顺教他的。前段时间,卢有顺过来找他,说有一座几千年以前的传说中的鬼楼要出现了,里面隐藏着未知的秘密。据说,那楼通往另外一个空间,只要能冲破结界,进入那个空间,就可以破解天道轮回的秘密以及长生不老的密码。   卢有顺告诉老头儿,那鬼楼的出现,和镇上这些族人身上的诅咒有关。具体什么关系,卢有顺却没有说。只说让老头儿蛊惑族长,在月圆那晚把族人弄进山里全部杀掉,到时候再配上他用的别的办法,就可以冲破结界了。到时候,他会助这老头儿长生不老。   “原来你一直和他有来往。”凌志飞说道,“这么说,我们做戏的事,还有我师父被关起来,卢有顺都知道了?”   “知道。”老头儿点了点头,“他知道你叛变了,让我想办法把你和这个张师父你们都给除了,但又不能引起族人的怀疑,而且还要得到你手上的那个女人。”   “得到我的女人?”凌志飞眉头一皱。   “嗯,他说之所以让你到这个镇上汇合,其实是为了你的女人…”   我听到有些族人小声咒骂,“他妈的,别人的女人也要…就是就是,人家女人都怀孕了,图省事拣现成的吗?…”   师父咳了一声,“继续说。”   “卢有顺说不能轻易对这个姓凌的小伙子下手,他身边的那女人太厉害,如果激出了她的怨气,十个我也对付不了。最好是偷偷的把女人给偷出来,或者趁他们不在一起的时候把姓凌的除去。至于张师父你,更难对付,最好是除掉姓凌的以后再挑拨你和族人,能杀就杀,杀不了就将你逼走…”   “卢有顺是哪一天交待你的?”我问。   老头儿说,“平常我没法联系他,都是他来找我,是那一天天快亮的时候,他来问我鼓动灭族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听我一说姓凌的和张师父的事,他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交待完这些以后他就匆匆的走了,说有要紧事去办…”   我心道,没错,就是那天晚上,卢有顺一开始说师父不知道在哪里腐烂了,后面离开我们的住处以后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去了这老头儿的家里,知道了凌志飞‘叛变’以及师父来到镇上的事…据我身边这个女人说,之前把那些拐来的女人弄到汽修厂那天,卢有顺并没有跟来,而是只派了几个手下过来的,那个点是卢有顺很早以前就踩好了的…   “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就一直寻找下手的机会,等来等去都没等到。”   凌志飞微微一笑,“不是你没等到,而是我看你鬼鬼祟祟不怀好意,提前有了防备。”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老头儿说,“今晚我见族长偷偷摸摸叫了十几个族人,让他们到山里来,而他却瞒着我,我就觉得不对劲,所以就跟了过来。没想到,族长之所以灭族也怀有异心,那当然不是卢有顺指使的,不然他就不会让我骗族长了。不过,很难保证族长是得知真相想吞掉我的功劳,我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眼见族长安排下的这个计策可以解决我很久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天亮以后我就可以带人光明正大的去除姓凌的,他身边的女人再厉害,也抵不过人多。所以,到了后面我就忍不住出来了,没想到…”   “没想到,揪出了你的狐狸尾巴!”我哈哈大笑。   族人和师父他们也都笑了起来,再问下去,这老头儿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喽罗,卢有顺只安排他灭族的事,以及想办法对付师父和凌志飞,其它的事情,他一概都不知。不然的话,那天我一掏纸皮,他就知道我是卢有顺苦苦寻找的阿冷了。至于卢有顺的真实身份,他也不知道,只说认识还不到两年…   那些激愤的族人要把老头儿就地正法,被师父给拦住了。师父说,他不过是一颗棋子,即然揭开了真相,并没有造成族人的死亡,那么他也罪不致死,先关起来吧,查明他在过去有没有害过人,到时候再行处置…   回去的路上,我把一直以来的经历详详细细讲给了师父。师父知道我在镇上,因为凌志飞经常会以探视‘囚犯’为借口,去关师父的山洞里,把镇上的情况以及他的发现告诉师父,自然也包括我的事。只是凌志飞不敢耽太久,讲不了那么详细。   讲完以后,我把纸皮掏出来给了师父,那面镜子则被我藏在了住处。师父反复观看纸皮,沉思了许久。至于晨星的事,师父只是淡淡的安慰了我几句,说星儿不会是坏人,我相信她。   对于晨星,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倒不是感情淡了,而是觉得她离我十分遥远,令我完全琢磨不透。她似乎时时处处都包裹着一层面纱,我越来越看不清她的真实面目。诚如卢有顺所说,晨星为了救我而答应他的某种条件。虽然我很是感动,并且可以为她付出一切。但这种感动却好像已经渐渐偏离了感情线,是的,我不能容忍她欺骗了我,把我拐进人贩子的窝点。晨星完全可以对我说实话,别说潜进人贩子里,纵然把脑袋摘下来,我也会帮她。师父毫无防备,也差点在半路上被害,虽然和晨星没有直接的关系。   记住,任何感情,都承载不了谎言,无论善意的,亦或恶意的,那会造成心里的伤疤,久久的,难以愈合…或许,只有到最后,才能知道最终的答案吧…   离月圆只有两天了,晨星,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第两百七十七章 关于鬼楼   至于赵欣的命魂,师父说,当时在那块坟地见到凌志飞放在地上的匣子以后,他就打开匣子将赵欣的命魂给放走了。师父认为,命魂一旦出来,人肯定已经不在世上了,因此,师父当时心神错乱,伤痛欲绝。如果凌志飞当时突下杀手,当真难以抵抗。直到后来,我和凌志飞碰面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凌志飞传达给被关在山洞里的师父,师父这才知道赵欣并没有死。虽然急于寻找赵欣并救她,但相对于镇上这么多族人的性命,师父还是隐忍下来了。   “师父,赵姐还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吗?”我问。   “能,命魂离体这么久,虽然还回去有点困难,但并不是没有希望。”师父叹道,“早知道赵小姐没事,我当时就不该把命魂给放走了,当时犯糊涂了…”   我心里道,那晚我和晨星逃离木器场时,被人皮附身的那胖子紧追不舍,那车熄火以后,怎么都发动不起来,后面突然自己着了,应该是车里的那‘女鬼’救了我们。如果那是赵欣命魂的话,师父放走她就放对了,更何况,我之所以能找到这个镇上来,也要多亏了那命魂的指点…看着师父落寞的样子,再想到精明果敢的赵欣变的痴痴傻傻,现在还下落不知,我一阵难过。   其实,同样难过的还有佘义,他一直走在人群的最边上,保持着距离,仿佛格格不入。他的背看起来更驼了,整个给人一种丧魂落魄的感觉。毫无疑问,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老七,毕竟是他唯一的徒弟。可是,那老七是怎么被卢有顺杀死并且剥了皮的?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们还有一个个的迷团没有解开…   回到镇上,天已经亮了,族长将我们请进了他家里,那是位于镇边上的一处很大的院落。族长给我们分别安排了房间休息,就去筹备宴席的事了,除了给师父陪罪接风,最主要的是给所有的族人压惊,自己一念之下,差点搞的要灭族。同时,也是为了冲一冲一直笼罩在族里的死气和霉气。   睡了几个小时,我摇摇晃晃起来,已经是中午了。师父和凌志飞正在一个单另的小房间里喝茶,佘义不知去了哪里,那村女早已被凌志飞抱了过来,住进了后院的一个房间里。院子里支了很多桌子,吵吵嚷嚷的,锅碗瓢盆声,炒菜声,聊天声,喧哗成了一片。   “咦?冷儿,跟着你那女孩儿呢?”师父问。   我脸上一热,挠了挠头,“不知道啊…”   师父这才向我询问起她的来历,可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连续这些天我总是能避则避,离的她远远的。   “该不是去找卢有顺,通风报信去了吧。”我眉头一皱。   “应该不会。”师父微微一笑,“我感觉,那女孩儿对你很有情意…”   我的脸更烫了,师父说,即便通风报信也不要紧,现在一切都挑明了,就怕那卢有顺不来。凌志飞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脸上带着点坏笑…   往桌旁一坐,我急忙岔开了话题,向师父询问《殡葬全书》里记载的,关于那鬼楼的事。这段时间,师父被关进山洞里并没有闲着,而是趁此机会抓紧参悟书里面的内容,到现在,已经领悟了一小半了。   师父取出那半本残书,翻到其中一页。顺着师父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是一个十分潦草的小小的图案,下面布满蝇头小字。图案所描绘的土楼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和我在广东其它地方所见过的土楼有着很大的不同。   师父说,书里关于土楼的记载,更像是讲了一个故事,与其它内容有点格格不入。通过师父近段时间的深入研究发现,似乎被略去了一些什么东西,没有记录在内。师父认为,被略去的那些东西,应该是关于土楼中所隐藏的秘密…   “这么一个东西出现在这本书里,一定不是偶然的。”师父说,“为什么书里没有记载其它的野史秘闻,而是单单只有这么一座土楼,我认为,当年著书的那位高人一定是有用意的。就像那老头儿说的,鬼楼的出现,和这些族人身上的诅咒有关…”   我缓缓转动着茶杯,陷入了沉思,忽然眼前一亮,“我想到了一件事。”   “说说看。”   我指着那半本残书,“大家想想看,我们所得到的这本书,并不是当年那高人所著的原本,而是毛文龙的手抄本。关于鬼楼的记载,只有这本书里才有。卢有顺即然知道,说明了什么?很显然,他就是那裹了人皮,从砖墓里逃出来的毛文龙…”   师父微微一笑,“不错,这一点我也想到了。”   “但是还有一点,我们从书里都无法得知鬼楼里所隐藏的秘密,为什么卢有顺会知道?”   师父和凌志飞同时一愣,紧接着,师父突然‘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我明白了!”   “正如师父所说,这本书里有略去的内容。”我一字一顿的道,“一定是那毛文龙,当年抄书的时候给略去的,而原著里面,却有着详细的,关于鬼楼的所有记载…”   师父背抄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猛一顿脚,“冷儿分析的没错,我想,那毛文龙肯定是早有预谋,而且知道自己会死,他害怕那秘密落入了别人的手里,因此没有记录在内,只把鬼楼的介绍写了下来。我想,他之所以一心想复活,可能就和这鬼楼有着莫大的关联…”   “应该不是害怕秘密落入别人手里。”我说道,“这本书是他从袁崇焕手里偷来原本,抄录而成的。也就是说,在毛文龙之前,关于鬼楼的记载,袁崇焕早已经知道了,毛文龙之所以把重要的东西略去,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几位聊什么呢,这么投机?”那族长推门走了进来。   我眼疾手快,迅速将那本书收进了怀里。   “没什么,在聊鬼楼的事。”师父笑了笑,那鬼楼他即然知道,没必要瞒他。   后面,我们再没有提过《殡葬全书》,关于鬼楼以及诅咒的事,却是但说无妨。师父说,他一定尽全力破解诅咒,帮族人驱灾度劫。其实,族长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女尸’,其实就是凌志飞身边的那个‘村女’,准确的说,是她肚子里怀的那个‘东西’。看样子,那老头儿只知道卢有顺让他对付凌志飞,得到他的女人,却并不知道那女人的真实身份,不然早就当着族人的面说出来了。   聊来聊去,自然而然的便提到了赵欣。后天就是月圆了,师父决定,在这剩余的两天里,想尽办法也要找到赵欣和向风他们。那族长一拍胸口,说他有不少关系,可以帮忙去打探。   又过一会儿,酒菜上来了,外面吆五喝六,屋里的气氛却十分沉闷。我正闷闷的喝着酒时,忽然外面一下子静了下来,那是一种戛然而止的静。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   正准备出去看时,门‘呼’的一下子开了,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呛的我猛一哆嗦。只见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待看清时,正是卢有顺手下那女人。她也不知在哪里浓妆艳抹了一番,并且换了一套很艳很俗的衣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引人犯罪的气息。   女人笑嘻嘻的关上了门,一同被关住的,还有外面众人的目光。   “怎么,不认识我啦?你们都开吃啦,也不等我,哼!”   师父微笑道:“不知该怎么称呼,姑娘请坐。”   女人冲我一嘟嘴,然后笑道:“这小子这么久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师父即然问了,我当然会说,我叫蓝艳。”   我恨不得一头扎进桌底下去,这什么人呐,师父都叫上了,蓝艳,果然是又蓝又艳啊…凌志飞都快笑出来了,一直强忍着,满脸幸灾乐祸。   族长笑道:“真是对不起,等下加几个新鲜菜,蓝小姐请坐。”   “不用了,我找小冷子有事,小冷子,跟我出来一下。”   我一路躲避着所有人的目光,低垂着头,跟着蓝艳一直进了她的房间里。   一进屋,蓝艳‘砰’的一下带上了门,我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干嘛?”   “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   “我联系到老大了,知道你那些朋友被关在哪里了。”   我狂喜道:“他们在哪里?!”   “切,现在我又成香饽饽了,是吧,看你之前是怎么对我的,在山里时还要把我送给别人。”蓝艳眼圈一红,随即把脸一扬,“老规矩…”   第两百七十八章 暴雨前夕   ……   半个小时以后,我终于从蓝艳嘴里套问出了赵欣等人的下落。原来并不是很远,就在离这个镇几十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庄,在一个空废的养殖场里。我不禁怒火冲头,竟然把赵欣和向风他们关进了养殖场里!   据蓝艳说,她今天试着联系卢有顺,没想到竟然联系上了。卢有顺当时在他藏身的其中一个地方,说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办完,马上就要走。为了稳住卢有顺,套问出赵欣等人的下落,蓝艳只得告诉他已经把我圈住并且俘虏了。没想到,卢有顺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蓝艳当时不明究竟,心里面十分忐忑。直到后面,经过卢有顺一连串的探问,以及蓝艳的机智应答之后,卢有顺这才表现出欣喜,原来,他是为了要确信蓝艳有没有背叛于他。幸好,蓝艳足够机敏,并且很了解他,回答的滴水不漏。后面,蓝艳拖住卢有顺,绕了很大的圈子,又是发嗲又是撒娇,寻找到恰当的借口,在卢有顺毫没防备之下,终于套问出了赵欣等人的下落。本来,赵欣他们对于卢有顺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然后,卢有顺又向蓝艳询问镇上的情况,蓝艳自然说什么状况都没有,一切安好。卢有顺沉思片刻,告诉蓝艳说他到时不来镇上了,让蓝艳在月圆那天想办法将我引到山里,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我总觉得这消息来的太轻易了些,不大放心,经过反复询问再加上分析,感觉蓝艳的话里并没有漏洞,这才点了点头。   蓝艳喝了一大杯水,长出一口气,斜睨着我,“姐姐我为了你最少死了一万个脑细胞,你就这样报答我的啊?”   我暗暗叫苦,这还不行?就差…了,其实对于我来说更加折磨,如果不是对晨星的感情使我冷静下来,我绝对克制不了本能的欲望。我很是同情向风,不知道他以前做男公关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晨星呢,你有没有问?”我岔开了话题。   蓝艳嘴一撅,“就只记得你那小妖精…关于她的事,老大守口如瓶,我一点也套问不出来。”   我点了点头,暗叹一口气,随口敷衍哄慰了蓝艳几句,便过去把我探来的情况告诉了师父。   生活,并非每天都是惊涛骇浪。营救赵欣他们的过程并不复杂,这里就不一一细表了,主要,对于卢有顺来说赵欣等人不是重要人物。如果说有难点,那就难在无法得知他们的下落,幸好我们有蓝艳这颗棋子。不要小看女人,如果没有这个女人,我那晚就落在了卢有顺手里,如果没有这个女人,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再找到赵欣…   师父带同佘义以及族长点的几个强壮的族人,弄了几辆车,立马就出发了。我和凌志飞则留在了镇上,我的主要任务是盯着蓝艳,怕这个女人耍什么花样。   师父他们走后,我心里突然不安了起来,经历了各种匪夷事件,见识过种种复杂人心之后,我已经快草木皆兵了。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等着师父他们去钻?还有,卢有顺说让蓝艳把我引到山里,他不来镇上了,应该是嗅到了什么,莫非眼下是他使的调虎离山之计?然而,生活总是喜欢开尽人的玩笑,当你认为一切万无一失的时候,偏偏出现各种意想不到变故。当你思前想后,感觉处处都是漏洞和陷阱的时候,却又偏偏什么事都没有。   是的,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都出乎预料的顺利。天刚一擦黑,师父他们就回来了,随同回来的还有赵欣、向风、阿强、阿力,以及赵欣的那些手下。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大病初愈一样,又像是大梦初醒。阿强他们只记得那晚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晕倒了,然后醒来就见到了师父,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全然不知。相对于其他人,赵欣看起来更加虚弱,在师父半搀半抱下,勉强可以行走。师父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看起来即像是高兴又像是难过。   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三个卢有顺的手下,两男一女,被几个族人押着。经过私审,三人说,老大吩咐让他们看着这些人,然后就匆匆地走了。他们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头,倒也不敢虐待。那两个男的也不敢打赵欣的主义,而是由那女人单独照顾。然而,被拐进人贩子团伙儿的那六个女人却并没有在这些人之中,不知被弄去了哪里。一问之下,三人都摇头说不知道,卢有顺让他们看押的只有这些人。见问不出什么,师父便挥了挥手,命人把这三人和那老头子关在了一起。   “大家都累了,先去休息吧。”师父看了看众人,随后,将赵欣扶进了卧房。   这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一点睡意。半夜正开始迷糊时,我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儿。起身下了床来到外面,只见月上中天,院子里清光遍地。   厨房里亮着灯,我放轻脚步走过去,只见师父正蹲靠在火炉子旁,盯着一只小砂锅。那神情,谨慎的就像是在守护一件无价之宝。   “噢,给赵小姐熬的粥,她需要补充营养。”   师父脸上微微一红,冲我笑了笑,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小锅里‘咕噜噜’响,整个屋里都充斥着那种引人馋涎欲滴的香味儿。   “龙骨小米粥,放了一些坚果在里面,还加了点牛奶。”师父笑了笑,眼睛里满是血丝。   我点了点头,一股暖流涌上胸膛,喉咙似乎被一种软绵绵的东西给堵住了。我忽然有一种莫名的,自愧无地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仓皇的,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厨房。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师父已经不在厨房里了。来到赵欣卧房的窗口,借着窗帘的缝隙看进去,只见赵欣正靠坐在床头,师父用一只小勺子舀起粥,慢慢吹凉以后自己先试一试,然后一点一点的喂给她…那一刻,我想到了晨星,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胸是那么的狭隘,晨星舍身救我,纵然有千错万错也已经抵消了。更何况,晨星骗我也是出于无奈,并非本意。现在她下落不知,安危难料,我之前还竟然怨怪于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卧房的,只知道,那个晚上,我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满脑子里都是晨星的身影…   第二天,镇上依然平静,这种平静让人觉得不正常,似乎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明天就月圆了,我们即将面对的,到底会是什么呢?   在平平静静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向风他们已经恢复了一大半,赵欣的气色也好了许多,然而,师父却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这天晚上,师父说要给赵欣招魂,向族长借用祠堂,族长自然是二话都没说。   清淡的月光,从门口透进来,洒在赵欣的脸上。祠堂里到处贴的都是符纸,飒飒作响,师父手握桃木剑,表情显得十分凝重。   “师父,能招来吗?”   当初我和晨星丢魂,都是自己去找的,师父只能探出魂魄所在的方位。更何况,赵欣所丢的是命魂?…   “试一试吧,《殡葬全书》里的东西我已经参悟了不少了,看看我最近的修为有没有长进。”   夜渐渐深了,眼看时间差不多,师父突然吹灭了蜡烛,说道:“你们几个到外面,找个避阴位守着,没我传唤,谁也不要进来。”   我,向风,凌志飞三人来到外面,在罗盘的帮助下,很快选好了位置,屏气凝神的站在了那里。   不一会儿,师父念咒的声音从祠堂里传出来,并且伴随着‘呼呼’的风声。过了一概有一顿饭的工夫,就听师父大喝一声,随即,祠堂里又亮起了烛光。   我们三人心照不宣的跑到门口,想起师父的话以后,又同时停住了脚步。   “你们进来吧。”师父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道。   “师父,怎么样?”我急忙问道,看向赵欣时,只见她一如先前那样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师父摇了摇头。   向风眉头一皱,“师父,是招不来吗?”   “那是什么?”凌志飞问。   “我根本就感应不到赵小姐的命魂,她的命魂好像…消失了…”   “消失了?!”三人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嗯,我怀疑,可能是卢有顺捣的鬼,他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把人救走的…”   第两百七十九章 进山   三人面面相觑,我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难道我们还是不知不觉的着了那卢有顺的道?之前我就感觉,营救赵欣他们的过程太过顺利了些…   “师父,那卢有顺的目的是什么?”我问。   “我也琢磨不透…”师父说。   凌志飞嗫嚅道:“这人…这人简直深不可测…”   向风冷冷的‘哼’了一声,“不管他有多深,也要把他给挖出来!”   师父背抄着手,双目低垂,眉头微皱,在祠堂里来回的踱着步子。   过了一会儿,师父说道:“这样,我需要一盆清水…”   我心道,师父肯定想到了什么办法,“我去弄!”   出了祠堂,我飞快的跑到一户亮着灯的族人家里打了一盆清水,急急忙忙便往回赶。月亮投映进水盆里,随着水面的晃动不断变换着形状。回到祠堂,我的衣襟已经被溢出来的水给打湿了。   师父取出一瓶酒,倒了一半在水盆里,祠堂里登时酒香四溢。随后,师父画了一道符,点燃烧尽以后,把纸灰投进盆里,搅拌片刻,师父突然抽出手,把水淋上赵欣的额头,以及手心。   “冷儿,坐过来。”   按照师父的吩咐,我盘膝坐在了那水盆的前面,面朝正北。双手摊开,掌心朝上,平放在了腿上。   “等一下要集中精力,盯着盆里的水。”师父说。   “嗯。”我点了点头。   师父飞快的抽出一把香,点燃以后,插在了我和那水盆的外围,看起来像是一种阵。看师父凝重的样子,我不敢开口询问,凌志飞和向风生怕扰乱了师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弄好这一切,师父直起身,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呼吸和情绪,再睁开时,两眼精光四射。只见师父抽出一张黄纸,写上我的生辰八字以后,点燃丢进了水盆里。   “冷儿,集中精力!”   说完以后,师父一把抓过桃木剑,插进盆里,按顺时针迅速搅拌起来。越搅越快,盆里的水‘哗啦啦’响,转起一个漩涡。酒气一阵阵扑出来,冲进我的鼻孔,我有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片刻,师父猛一撤剑,命我盯住盆里的漩涡,那漩涡还在转动,我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随着它转动。酒气越发浓重了,那种头脑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我脑袋里‘轰’的一声,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响,紧接着,我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冷儿,跟上她…”   这时候,我原本黑沉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幅晃动的画面,我看到了师父,向风,凌志飞,以及躺在地上的赵欣。他们就像倒映在水里似的,一波一波的晃动。可是,无论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我自己。   就在我疑惑时,画面忽然来到了外面,紧接着,迅速移动起来。那种感觉十分奇怪,像是我被人拉了出来,四处飘移。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也看不到自己。所以,准确的来说应该只是视线在移动,就像看电视时不断移动的镜头。   那‘镜头’移动的非常快,一座座房子就像飞一样从旁边掠过。片刻便出了镇子,来到了山里,在山坳密林间穿来越去。忽然,‘镜头’移动的速度缓了下来,画面里出现了一座样式奇特的半月形建筑!   再近一些,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座土楼,荒凉而又寂寞,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远古时期的建筑遗址。忽然间,我看到那土楼上有一个女人的身影,飘飘忽忽,若隐若现的,仔细一看,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欣…   我“啊!”的一声大叫醒了过来,四顾一望,我仍然端坐在祠堂里,面前是那只水盆子,而四周的香却已经燃尽了。   “冷儿,你看到了什么?”师父的脸上写满了企盼。   我晃了晃脑袋,“我…我看到了赵姐!”   “她在哪里?!”师父三人异口同声的问。   “土楼!她在那座土楼上!…”   祠堂里顿时沉寂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师父道,“怪不得我感应不到,原来赵小姐的命魂竟然是在那里,那土楼根本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师父,难道是那卢有顺把赵姐的命魂弄到那里去的?”向风问。   师父想了想说,“不一定…”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凌志飞问。   我看了看他,缓缓说道,“如果赵姐的命魂是被卢有顺弄到那里去的,那么,他之所以让我们轻易的将人救走,目的只有一个,把我们牵扯进去,帮他破解那土楼的秘密。如果赵姐的命魂是无意中自己闯进去,被困在那里的,那么,这一切就是天意。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逃脱不了,已经被牵扯进去了…”   “不是逃脱不了,而是我们根本就不会逃,因为,这是我们的职责。”师父目光湛然的看了看我们三个,“我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破解所有关于‘殡葬传说’的秘密,无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孩子们,你们怕不怕?”   “不怕!”   ………   师父微微一笑,伸出了手,四个人,八只手,交叠的握在了一起…   至于我先前所看到的‘影像’,并不是灵魂出窍,而是一种意念的游离。人在思考时脑中会形成一种震动磁场,这种磁场就是脑电波。人在潜意识状态下所形成的脑电波,就是道家里所说的‘意念’,所谓固本守元,人的‘意念’其实就是通常所说的‘元神’。师父以水做媒介,把赵欣和我的意念绑在了一起,我所看到的,其实是赵欣脑海里的影像。只有她自己,才能感知到自己的命魂在哪里…   其实,师父本来的打算是在月圆那天留在镇上的,静观其变,保护那些族人的安全。不管破解什么秘密,都没有人命重要。不过现在看来,必须要改变原来的计划了,那座土楼如果万一过了月圆就消失,会把赵欣的命魂一起带走。赵欣虽有命魂的一魄在身体里,但也撑持不了太长久的,精力会慢慢衰退,直至枯竭,然后人就会死去。现在已经容不得我们选择了,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想要救赵欣,必须进山,必须进那座土楼!…   后半夜,我们在祠堂里养足了精神,第二天一早便去向族长辞行了。   “张师父…”族长嗫嚅道,“今天就是那姓卢的约定的灭族的日子,你看你这么一走,万一出点事怎么办?要不,我们大家和你一起进山?”   “也好,师父,不如就让他们跟着吧,可以随时保护…”   “对对,小冷师父说的对…”   “不。”师父摆了摆手,“卢有顺本来就是要把大家骗进山里灭族,不知道他会安排下什么诡计和圈套,去了等于自投罗网,凭我们几个,要保全这么多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冒险。这样,入夜以后,你把族人全部召集到你家里去,大家聚在一起,另外,我把赵小姐的保镖和手下留下来,保护你们的安全。这些人身手都很好,上次他们落入圈套被卢有顺捉走是因为没有防备,这次全神以备,卢有顺想要对付他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此外,我再给你一些符纸,分发给每一个族人,命他们放在身上…”   安排好一切,带好所有做法用的东西,我们便辞行进山了。族长给我们装了很多吃的东西,带领一众族人,一直送我们过了桥,目送着我们朝山里走去。走出很远,回头去望,那些人依然站在那里,族长朝我们挥了挥手…   第两百八十章 月圆之夜(1)   我们一行八人,师父搀扶着赵欣,翻山越坡时便将她背起来,凌志飞则背着那村女,除了蓝艳空着手以外,其他人或提着盛食物的盒子,或拎着装法器的包裹,一路穿林越山,坷坷坎坎,走的十分缓慢。   太阳越升越高,山里的水汽被蒸出来,远近望去,朦朦胧胧的。   “对了,小丫呢?”我问向风。   “她吵着要跟我过来,我怕有危险,让她留在临江村了。”向风笑了笑,“如果还有命活着回去,我打算陪师父过完年就带她回四川老家,让我九泉之下的父母见一见,然后就把喜事给办了…”   “嗯。”我点了点头。   “至于我妹妹,唉…”向风叹了口气,“实在找不到,那也没办法了…”   我心头一震,向风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妹妹向娟已经死了,尸体就埋在东江下游的那块‘养尸地’里,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而砸死向娟的,就是我手上包裹里的这只镜子,归根结底,这一切的帐都应该算在卢有顺以及那些人贩子的头上,是他们拐卖了向娟…   正想着,就听蓝艳‘哼哼唧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冷子,我走不动了,过来背我。”   我回过头,怒瞪了她一眼,“你什么也没拿,走个路还走不动?自己走!”   蓝艳嘴巴一嘟,“我不,我要你背…”   本来我们不准备带她的,她硬要跟着。师父考虑之下,怕她留在镇上和卢有顺里应外合对付那些族人,于是便同意她过来了。我心道,念在你救过我帮过我们的份上,没把你和那老头子他们关在一起就算不错了,还这事那事的…   向风微微一笑,从我手上接过包裹,“阿冷,去背她一下吧。”   “不背,让她自己走!”   “师父,师父,阿冷欺负我…”蓝艳带着哭腔,哼哼着说。   师父笑道:“冷儿,去背她一下吧。”   我无可奈何的走过去,刚蹲下身,蓝艳便一跃蹿到了我背上,笑嘻嘻地紧紧搂住了我的脖子。凌志飞再也忍不住了,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至于那村女,师父怕将她留在镇上,月圆之夜出现什么变故,因此也让凌志飞背了过来。   我背着蓝艳,感觉她胸前的两坨柔软不断挤压着我,随着每一下震颤,似乎要颤进我心里去。那种感觉极不舒服,我只得一路东张西望,拼命转移自己的思维。   越往深处,景致越荒凉,初时还能见到几座坟茔或者墓庐,再走就只有顽石和野树了,怎一个荒山野岭。   十几里的山路,一直走到中午,来到一座小山头,师父命我们停了下来。   “喂,下来了…”我朝身后喊道。   凌志飞笑道:“阿冷,你背上是有多舒服,人家妹纸都睡着了…”   我瞪了他一眼,“要不咱俩换换?”   “好了,别斗嘴了。”师父沉声道,“上次我们来的就是这里,没错吧志飞?”   “没错。”凌志飞朝下面望了一眼。   山下是很大一处山坳,群山环绕,远远望去,显得十分空旷,像个盆地似的。   “那鬼楼应该就在这山坳里,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师父说,“大家先休息一下吧,养足精神,今天月圆了,等到了晚上,我们再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那鬼楼现身…”   我们把食物取出来,一人分吃了一点,便各自找了个避荫的地方坐了下来。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照在我身上,山里面静悄悄的,没有风,一切都感觉很平常。我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了下来,心道,看样子也没什么很大不了的,再说,我们几个身手都不错,再加上一个佘义,没有事情能难的倒我们。当时我并不知道,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佘义本来说话就很少,现在更加沉默了,一个人坐在远处,就像老僧入定似的久久的盯着远方。师父在给赵欣喂水,凌志飞抱着那村女不停的打着哈欠,向风嘴上衔了根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小冷子,借你肩膀靠一下,我再睡一会儿。”蓝艳突然走过来,往我旁边一坐,把头靠在了我身上。   我无奈的笑了笑,不一会儿,眼皮也开始沉重了起来,终于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十分安稳,直到一阵冷风将我吹醒,我一个激凌醒了过来,四顾一望,只见已经是傍晚了。太阳沉进了远山的那一边,山头金灿灿的晚霞就像一大片燃烧着的火。凉风一阵阵吹过来,远处的山谷沉进了巨大而又黑沉的暗影里…   这时候我才发现,师父他们不见了,只有蓝艳坐在我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师父呢?”我急忙问道。   蓝艳朝下面指了指,“早就下去了,谁像你这懒虫,睡这么久。”   我朝下面望了一眼,只见山坳里看起来黑乎乎的,给人一种阴沉而又压抑的感觉,远处,模模糊糊几个人影正在缓缓移动。   “怎么不叫醒我呢,快走!”   从上面看,山坳里十分平整,下来以后才发现,草间到处都是乱石,有的足有数百斤。树木东一棵,西一棵,很不规整。凌志飞依然背着那村女,向风搀扶着赵欣,师父则端着罗盘,不知在测着什么。山坳里静的令人心慌,只有几人走路的声音。   我们跟着师父东拐西折的走了一会儿,师父停了下来,指着一棵笔直伸天的大树说,“就是这里了!整个山坳里,这里的磁场最稳定,阴气也最弱。”   随后,师父看了看四周的地理环境,又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对我们说,这里是每天太阳升空时最先照到山坳里的位置,从地理环境来看,当月亮升起时,也最先照到这里,在整个山坳里,这个地方吸取的日月精华最多。就在这里等吧,到时候,看看月亮能不能帮我们指出那鬼楼在哪里。   “师父,还用佘老伯上次探‘天棺阵’那种方法么?”我问。   那次在临江村后山里,佘义在山头上摆镜子,通过月光的反射照出了山坳里的‘天棺阵’。问完我才想起,我们这次所带的东西里除了那只铜镜以外,根本就没有其它的镜子。   “不用。”师父摇了摇头。   “布‘天棺阵’那些人骨阴桩上面的骨粉,对月光很敏感,所以能照出来,这个照不出来的。”佘义说。   其实,师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样通过月亮来确定那‘鬼楼’的位置,《殡葬全书》里的记载神乎其神,两次提到月圆之夜,而卢有顺也选择月圆之夜实施所有计划。因此师父认为,鬼楼应该和这晚的月亮有着某种关联,具体什么关联其实师父也不知道。我心道,说不定,月亮一出来鬼楼就现身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太阳的隐去,星星显露了出来,天空渐渐变成了暗蓝的颜色。我们坐在树下,边吃东西,边警惕的扫视着四周的远处。天黑下来好一会儿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渐渐有点沉不住气了。   “师父,你说那卢有顺会来吗,该不会使的计,故意将我们调进山里,然后他好从事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吧…”我说道。   师父看了看表,说:“现在还早,即然已经来了,就守在这里吧。鬼楼在《殡葬全书》里有记载,志飞那天也无意间闯了进去,不会是卢有顺使的计…”   忽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急忙看过去,只见远处的山头上出现了一点银光。   师父‘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月亮!月亮要出来了!”   那银光的面积越来越大,终于,月亮就像破土而出似的,从山头上慢慢的钻了出来…   第两百八十一章 月圆之夜(2)   随着月亮的升起,银白而又清冷的月光照进山坳,撒在了我们身上。每个人都站了起来,望着月亮,情绪也随之亢奋。只有师父不动声色,锐利的目光在山坳里来回的扫视着。   月亮越升越高,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巨大的蛋黄。月光照射的面积也越来越大,然而,那座‘鬼楼’却一直都没有出现,没被月光照到的地方黑沉沉地,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   我们用尽各种办法想要找到那座所谓的‘鬼楼’,师父干脆拿着罗盘爬到了那棵大树的树顶上。可都是一无所获,唯有月亮越升越高,夜越来越深…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当师父第二次从树上下来以后,我惴惴的问。   师父眼睛微闭,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们中计了,哪有什么鬼楼!”我狠狠一脚踹在了那棵树上,愤愤的说,“卢有顺捉阿强他们那天晚上,我躲在房子外面偷听,只听他说月圆之夜进山什么什么的,根本就没提什么‘鬼楼’的事…”   “没错,确实没提。”蓝艳说道。   我问蓝艳道:“我问你,是镇上收废品的那个老头子和卢有顺关系近,还是你和卢有顺关系近?”   “切。”蓝艳撩了撩头发,很不屑的说,“这还用问,当然是我啦。”   我冷笑一声,“这不就结了,那老头子都知道‘鬼楼’的事,而你却不知道,为什么卢有顺不告诉你?”   蓝艳被我问的一愣,所有人也跟着愣了。   “我想,那晚师父把我和赵姐的意念绑在一起,我所看到的,关于赵姐的命魂在一座土楼上的影像,应该也是那卢有顺制造的假象!”   “可是,我那天明明在山里无意间闯进了一座土楼,又怎么解释?”凌志飞问。   我斜睨着他,“《殡葬全书》里有关于‘鬼楼’的记载,在我们之前,只有那卢有顺知道,而你,在和我们联手之前,是和那卢有顺狼狈为肩的。我问你,你闯进土楼里,有谁看见了?”   “阿冷,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冷笑一声,“很简单,你们利用《殡葬全书》里记载的一个故事,编造了山里有一座土楼的谎言,目的是为了得到师父的信任,在月圆之夜想尽千方百计把我们骗进山里,免得阻挠了你们的计划,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凌志飞浑身颤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阿冷,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我问你,那天晚上,我们把那老头子引出原形,围在那里时,族长问他话,为什么你先抢答?说什么应该是和你在山里遇到的鬼楼有关…哼哼…”我一字一顿的道,“很显然,你是在给他老头子做提示,让他顺着你的话往下说!”   “我…我…你…你…”凌志飞看起来有点发懵,随后气急败坏的把怀里的村女往地上一放,袖子一撸,“阿冷,你欺人太甚了!”   向风往他面前一站,像一座塔似的,比他要高出一个头顶,冷冷的问,“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我冷笑道,“这不明摆着的嘛,被我戳破真相了,气急败坏之下要跟我动手,这是想杀我灭口呢!”   向风笑了笑,闪到了一旁,“凭这小子三脚猫的本事,不知是他杀你还是你杀他,小子,动手吧,跟阿冷比划比划。”说完,向风挥了挥手。   “你们…你们…”   “我们什么?”蓝艳挺身而前,“之前我看你这小白脸长的不错,对你还有些好感的,现在全部变恶感了,想杀我家小冷子,先过我这一关,来呀!来呀!…”   蓝艳一边说,一边像泼妇骂街一样,大胸往前一挺一挺的。凌志飞手足无措,连连往后退。我当初没和他翻脸,是因为师父被关在山洞里,怕他蛊惑族人对师父下毒手。对于他埋伏在半路上想要害师父的事,我一直耿耿于怀,根本就不大信任这小子。   局面全部倒向了我这一边,被蓝艳这么一搅和,场面登时便混乱了。这时候,一直默立在一旁的师父发话了,“好了,都别吵了。”   蓝艳‘嘻嘻’一笑,退了回来,挽住了我的胳膊。   师父沉声道:“我相信志飞没有骗我们。”   “师父,你…”   师父朝我摆了摆手。   “师父…”凌志飞眼泪都下来了,“我…我真的没有骗你,也没有骗大家,我那天确实在这里闯进了一座土楼。要是我有说假话,叫我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我冷笑道:“毒誓之类对于良心坏死的人来说就像吃饭一样简单,这个社会有多少不法商贩,卖劣食品,劣质牛奶,死猪肉…又有多少为他们保驾护航的贪官,这些人干的都是下十八层地狱的勾当,他们怕吗?他们有下吗?…”   “我…我…”   “我相信你。”师父看了看凌志飞,又看了看我们,“卢有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现身,应该是躲藏在暗处。我们不能自己先起内哄,给对方可乘之机…”   “师父…”   “好了。”师父摆手打断了我的话,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时间有限,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找到那座土楼。”   “那…要怎么找…”我挠了挠头,朝四处望了望,“佘老伯,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佘义一直坐在地上,一言不发,似乎是在苦思冥想,听我这么一问,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们之前过于急躁了。”师父说,“现在我们静下心来,好好的理一理,看看我们漏掉了什么。”   师父掏出烟给每人发了一支,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随着烟雾的喷出,我心里的浮躁和怨愤也一点一点的被抽离了出去。   “漏掉了什么…”我沉思道,“对了,卢有顺原准备要在今天晚上弄哪些人和东西进山里来着?”   “那些族人。”师父说。   “还有我的女人。”凌志飞指了指地上。   “还有你这个小冷子。”蓝艳笑道,“不过,你应该被归类为人呢,还是东西呢?我想,应该不是东西吧。”   我瞪了她一眼,师父突然道:“对了,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两样东西,那只镜子还有那些纸皮,我们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忽视了?”   之前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月亮,地理环境,以及磁场上面。认为想要找到‘鬼楼’,必须从这三个方面入手。经师父这么一提醒,向风迅速打开包裹,取出了那只镜子,我也掏出了身上的纸皮。   这些纸皮里面的‘蝌蚪符号’钻进我身体里以后,如果不仔细看,和普通的纸皮就没什么两样了,只是韧性很强,拉扯不断。仔细看会发现,每一张纸皮上面都有许许多多非常密集而又细小的纹路,那是皮肤的纹路。   这些纸皮我们已经研究过了很多遍,毫无结果,谁也参详不出它们的用途。此刻,我们一张张对着月亮反复观看,然后又将它们并排平展的放到地上,恨不得把脸都贴在了上面,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至于那只镜子,镜面乌蒙蒙的,连人都照不清。我站在暗处,让镜子反射的月光照在我身上,勉强能辨的出扣子。想用它把‘隐形’的土楼给照出来,那是想都别想。师父把酒倒在上面,擦了又擦,镜面还是那样,连一点作用都不起。   不知不觉就已经十点多了,鬼楼没现身,卢有顺也没现身。我又开始急火燎心起来,如果凌志飞没有骗我们,那么,难道说我一直苦等的月圆大战,破解所有迷团,只是一出无厘头的闹剧?   不,不会的!我朝四周大声喊道:“卢有顺,你把晨星弄到哪里去了?如果你到了,就滚出来吧,缩头缩脑算什么东西!”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我的回音在山间久久的环绕。我颓丧的躺在了地上,盯着夜空中圆圆的月亮陷入了沉思…   到底有没有鬼楼?如果有,为什么我们连看都看不到?或者,是我们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忽然,我想到了那些族人。卢有顺要弄进山里的人和物,村女,我,镜子,纸皮,都在这里,唯独少了那些族人。难道说,必须要凑齐五样,鬼楼才会现身?《殡葬全书》里关于‘鬼楼’的说明,略去的那些文字所记录的会是什么呢…   第两百八十二章 现形   师父看了看表,又朝四周望了望,长叹一声说:“已经过了子时了,鬼楼还没有出现,算了,我们回去吧…”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回去?”   其他几人也张口结舌,面面相觑。   师父叹道:“也许,我们真的中计了…”   我瞪向凌志飞,把拳头狠狠的一捏,“我先打死这个畜生,人命官司我来背着。”   “不。”师父急忙拦住了我,“应该和志飞没有关系!”   凌志飞呆立在那里,脸色惨白,一言不发。我越看越来气,可师父不让我动他。凭直觉,我感觉师父对凌志飞也有所疑心了,只是不愿我闯祸,最后,师父甩了我一巴掌,才使我冷静了下来。   “一切等查明了真相再去处理,现在我们要抓紧回去,卢有顺把我们调出来,说不定是要对付那些族人。”师父说,“大家把东西收拾一下,冷儿,你去把那些纸皮拣起来。”   “我去帮小冷子拣。”蓝艳说。   我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压住了满腔的怨愤,无处发泄。我实在无法接受,从头到尾只是一出骗局,一场闹剧…   “小冷子,给。”蓝艳把纸皮递给我。   “呵呵,这些东西要来还有什么用?”   我一把接过,甩在了地上,师父也没有说什么。我一侧头,只见那只镜子还躺在那里,两步奔到跟前,附身拾了起来。   “你也见鬼去吧!”   我力沉右臂,狠狠的把镜子扔了出去。那镜子划着长长的抛物线,越飞越远,忽然‘砰’一声闷响,朝地上坠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听声音,镜子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然后掉落了下来,可是,那里离山壁还很远,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过去看看。”师父沉声道。   来到跟前,只见那镜子正安安稳稳的躺在草窝里。师父伸手朝四处摸了摸,什么也摸不到。   “鬼楼…鬼楼一定是在这里了!”凌志飞激动的说。   可是,我们眼前空荡荡一片,对面的山壁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用手去触摸,摸到的也只有空气…   虽然看不到摸不到,但这里一定有东西!刚才镜子的那一下撞击声,每个人都听到了。镜子…我心中一动,拾起镜子,缓缓的把胳膊朝面前伸去…   不可思意的一幕发生了,我的胳膊还没有伸直,就感觉遇到了阻碍,伸不动了。可是,我用空出来的左手去摸,什么也摸不到,而且,左胳膊可以完全伸直。我明白了,关键就在于我右手里的这只镜子,它可以接触到我们所无法接触,并且看不到的东西…   我用镜子敲了敲,就听‘砰砰’几声闷响,感觉应该是一堵墙壁。   师父尽力保持平静,却还是难掩激动,“这应该就是鬼楼了,原来是在这里。”   “太神奇了!”蓝艳从我手里夺过镜子,左敲敲右碰碰,啧啧连声,“简直不可思意…”   可是,我们要怎么进去呢?除了这只镜子以外,任何东西都无法触碰到这座‘隐形’的建筑。师父命我把那些纸皮取过来试了试,纸皮也接触不到…   接下来,我们用镜子沿着这座建筑敲了一圈,从感觉上分辨,这是一座半月形的建筑,正是传说中的那座‘鬼楼’。敲在其中一个位置时,感觉像是敲在了木板上,应该便是门了。   我用镜子用力推去,连推了几下,就听‘吱嘎嘎’一阵响声,门开了。这座隐形的建筑,对我们敞开了大门…我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头发根儿都立了起了,‘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   “志飞,你上次是怎么进去的,里面的格局是什么样的?”师父问。   “就那样进去的…”凌志飞挠了挠头,表情像便秘一样,“现在回想,就跟做梦似的,具,具体我也记不很清了…”   月上中天,现在马上就快零点了。我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狠劲,一咬牙说,“师父,我进去看看!”   说完,奔着那‘门’的位置就走。   “不行。”师父一闪身把我挡住了,“这座鬼楼和我们根本就不在一个空间里,进去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能去冒险。”   “说不定,进了门就能闯进另外一个空间呢?”   师父一愣。   “小冷说的有点道理。”这时候,一直没开口的佘义说话了。   “那也不行。”师父说,“如果进去了却没法出来,会被困死在里面,这样,冷儿,把镜子给我,要进去也是我去。”   “我进去吧。”佘义说,“我不需要吃喝,就算被困在里面也不要紧…”   向风和凌志飞也凑了过来,正僵持不下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先别争了。”   众人静了下来,怔怔的看着我。   我扬了扬手上的镜子,“这只镜子可以接触到鬼楼,说明了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吱声。   顿了一顿,我继续道:“我有一个想法,这只镜子会不会原本就是鬼楼里面的东西,因此,它可以接触到鬼楼…”   “有道理。”师父说。   凌志飞道:“说不定,是古代人梳妆用的…”   “不。”我打断了凌志飞的话,“《殡葬全书》里关于‘鬼楼’的记载,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野史更为贴切,它把土楼的历史往前推进了上千年,并且还包含客家人‘二次葬’的由来。野史和正史差别很大,很多野史不是民间传说就是神话故事,但并不一定全是假的,比如我们眼前这座看不见的‘鬼楼’…”   “你到底要表达什么?”凌志飞眉头一皱。   “很简单,我认为,这只镜子根本就不是梳妆用的,而是挂在门上的,也许,这就是最早的,门上挂镜子的由来…”   其实,我是突然想到了在那口地窖里发现的那张人皮上的画,画中像太阳一样的那个圆圆的东西悬在上空,后面我确定是这只镜子…   “冷儿说的有道理!”师父在腿上拍了一下,“说不定,书里那些略去的文字所记录的内容里,就包含这只镜子…”   我的心突地一震,我们好像快要解开某种秘密了,关于‘鬼楼’的秘密!…   我再次盯住刚才发现的,那座建筑‘门’的位置,一边用镜子试探着,一边走了过去。触到以后,我深吸一口气,沿着‘门’边,缓缓往上试探,那‘门’感觉很高,胳膊往上伸到了极限,还是没有触到顶在哪里。   “阿风,过来托我一把。”   在向风的帮助下,我终于找到了门的顶部,用镜子一敲,‘砰砰’作响,是土墙的声音。从感觉上来看,这道门好像是直接从土墙上凿出来的。   我让向风慢慢移动位置,我用镜子在门顶部的土墙上一点一点的试探着。忽然,我感觉镜子敲进了一个凹坑里,我的心‘砰砰’乱跳,把镜子一点点往那凹坑里推。还剩最后一点时,我闭上了眼睛,就听‘咔’的一声轻响。   紧接着,托举着我的向风猛的一颤,我听到了师父他们惊呼的声音,发生了什么?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了无比震惊的一幕,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座黑黑的,土做的建筑!   透过敞开的陈旧的木门看进去,只见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而那只镜子,此刻正端端正正的嵌在门的上方。我先前只是出于好奇,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我认为门上方会有木橛之类固定镜子的东西,没想到是一个凹槽。我最开始想的是,把镜子放回原位,它悬空飘在那里,不知会是什么情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镜子一放回去,整座土楼竟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向风的腿快软了,慢慢将我放了下来。现在,所有人都张大嘴巴,盯着这座突然出现的建筑。   凌志飞结结巴巴的说:“就…就是这座土楼…”   “原来是这样。”师父说道,“当年那高人用来镇东江女尸的镜子,原来竟是从这座土楼的门上取下来的…”   师父回过神,朝四下里望了望,还是不见那卢有顺,“走,我们进去!”   第两百八十三章 房间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即兴奋又紧张,之前我以为苦等了这么久,结果竟然是一出骗局,什么鬼楼、结界…都是些无稽之谈。满腔期待化为乌烬,再加上对赵欣和晨星的担心,使我变得狂躁起来。不过,如果不是我在狂躁中扔出那只镜子刚好砸中‘隐形’的鬼楼,我们就回去了。万一赵欣的命魂真的被困在了这座楼里,我们将再也找寻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欣一点点的死去…那么,她的命魂会在这座楼里吗?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清冷的月光下,整座土楼看起来无比的阴森。我伸出手,在土墙上敲了敲,很坚实的感觉。也就是说,当那只镜子放回原位以后,土楼就和我们在同一个空间里了,这其中的原因,现在谁也无法解释。   “走,我们进去!”师父说。   向风搀扶着赵欣,凌志飞背着那村女。师父紧握着桃木剑,众人一鼓作气,正要往里面走时,被我给叫住了。   “等一等。”   “又怎么了?”凌志飞皱眉看着我,“阿冷,你不会以为这是个陷阱,我到现在还在骗大家吧。”   我没搭理他,而是指了指门上方那只镜子,“大家想过没有,如果万一过来个人把这只镜子给取下来,鬼楼就会消失,而我们,则会全部被困在里面…”   众人面面相觑,师父点了点头,“冷儿说的没错,我们必须要把凡事都考虑周全,越是关键的时候,越要保持冷静。”   “这样吧。”向风说,“我留在下面,守着门。”   “还是我来守吧。”佘义说。   商议之下,师父决定让佘义留下来守门,佘义的本事不在师父之下,有他守门,会更安全一些。一旦有突发情况,听到佘义的喊声,我们就迅速冲出去。   计议停当,师父定了定神,抬脚走进了楼里。我们一个个跟在师父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楼里面静的吓人,伸手不见五指。给人的感觉闷闷的,而且十分阴冷。   师父打燃火机,点燃了蜡烛,那烛火包裹着一层蓝焰,笔直向上,连颤都不颤。   借着烛光,我讶然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土洞里。进门是一个类似于厅的大空间,四壁和室顶看起来很不规整,就像是在一座土山里掏挖出来的。   大厅的尽头是一条长长的,地洞一样的甬道,一人多高,顶部是拱形的。甬道的左右两边并排着大大小小的房间,看起来像是储藏东西的。在师父的带领下,我们一言不发,迅速搜遍了每一个房间。里面到处都是残破的蜘蛛网,不过,并没有凌志飞所说的什么盘在地上的蜈蚣。只不过,每个房间都鬼气森森的。蓝艳脸白的跟纸一样,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出了甬道,右侧是一道夯土做的楼梯,紧贴着墙,通往二楼,看起来很不平整。   相比之下,二楼的房间比一楼的房间要规整多了,只是十分狭小,一个紧挨着一个。   “如果《殡葬全书》里记载无误的话,那么这些房间,就是用来放棺材的了。”师父说。   每个房间里都空荡荡的,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如果活人住在这里面,闷也给闷死了。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墓室更为恰当一些。   师父连连摇头,“这种格局给死人做阴宅,简直是胡来,不仅不接地气,而且阴气和死气都发散不出去。那些死鬼投不了胎,鬼魂会被困在这楼里。久而久之,楼里就会充满怨念。到那时候,活人一旦进来,轻则生病,重则当场死去…”   “那镜子即然是从楼门上取下来的,说明那高人当年一定进过这座鬼楼,破解了这里面所隐藏的秘密,并且记录在了《殡葬全书》里,他能破解,我想我们一定也能!”我说道。   “但愿吧。”师父说,“我们为主的是先要找到赵小姐的命魂,走,上去看看!”   通往三楼的不能叫作楼梯,应该说是一架梯子,把一根根的木椽,用皮条绑固在两根又长又直的木梁上,斜搭在那里的。走上去,颤颤巍巍,咯吱吱响。   没上几级,凌志飞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父问。   “嘘…”凌志飞望着黑黑的上面,浑身发抖,“师父,你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们互相看了看,同时摇了摇头,“没有啊。”   “你,你别吓唬人。”蓝艳道。   “咦?怪了…”凌志飞喃喃道。   “走吧。”师父说。   刚要起步时,凌志飞突然‘啊’的一声。   烛光下,只见凌志飞面无人色,“又来了,又来了…是上次召唤我的那个声音,它就在三楼!师父,别去了,别去了!我有预感,我们都会死,上去了谁都别想再下来!”   我眉头一皱,“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都已经来到这里了,要走你走!”   “师父…”   师父挥了挥桃木剑,“冷儿说的没错,好容易进来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刚一抬脚,我就感觉有人拽了我一下,回头一看是蓝艳。   “阿…阿冷…”   “怎么,你也怕了?怕了你就下去吧!”我不耐烦的道。   “我…”蓝艳一咬嘴唇,“我跟着你!”   来到三楼,师父用蜡烛照了照众人,“咦?志飞呢?”   我一看,果然不见了凌志飞,“你们有没有看见他?”   向风和蓝艳摇了摇头。   我‘哼’了一声,“这个胆小鬼,肯定是趁我们不注意,偷偷的溜下去了。”   师父朝四处望了望,沉声道:“我感觉是有点不大对劲,安全起见,你们几个还是都下去吧,和佘老伯、志飞,一起在楼下等着…”   我和向风当然不干,如果有危险,我们更不能下去了。身为徒弟,怎么能在紧要关头抛弃师父呢?只有凌志飞那混蛋才干的出来。蓝艳也不肯下去,师父见劝不动我们,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三楼房间的格局和二楼差不多,里面同样也是空荡荡的。整座楼就像一个密闭的土堡,看不到一点外面的情景。   终于,我们见到了凌志飞所说的有门的那个房间。在整座楼里,只有这个房间有门,其它都只是敞开的门洞。   看起来,这个房间面积很大,可是,门却很窄,凌志飞说的没错,那两扇门就像两块长长的棺材板子。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没半点声音,师父用罗盘测了测,那罗盘就跟失灵了似的,指针胡乱摆动了几下。   “这个房间肯定有鬼。”说着,向风伸手就要推门。   “慢着。”师父说,“冷儿,那天晚上我施法时,你看到赵小姐的命魂在楼顶上?”   “嗯。”   “先不急着进去,到楼顶上看看再说,找遍其它房间都没有,如果楼顶上也没有赵小姐的命魂,我们再进这个房间。”   离这个房间不远的地方有一架木梯子,通往楼顶。沿梯而上,推开一个小小的天窗,登时眼前一亮,凉风扑面而来。来到楼顶,我们都有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赵欣的命魂却不在这上面。现在已经是一点多钟了,喘息片刻,正准备下去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等一下。”   我循着记忆,来到这座土楼正门的位置朝下面望,根本就看不到佘义和凌志飞。喊了几声,也没有任何回应。这么一来,大出所有人意料,难道出了什么事?   回到三楼,师父犹豫着是不是先下去看看。   “我下去。”   向风说完就走,师父一把拉住了他,“一起下去,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就在师父和向风说话时,我用眼睛一瞥,忽然发现,那个房间的门竟然开了…   第两百八十四章 棺材   “师父,你们快看啊!”我急忙叫住了二人,伸手指着那门。   所有人都愣了,这门怎么开了?难道是佘义和凌志飞在里面?   “佘伯…志飞…”   师父喊了几声,没任何回应。房间里一团漆黑,那道窄窄的洞开的门,看起来就像是一口竖在那里,冲我们打开的棺材。   到现在都没见到那什么卢有顺,可能不会来了,除了佘义和凌志飞,还有谁会打开这门?怪不得之前在楼顶上朝下面喊没任何回应,原来他们跑上来了…   “佘伯,志飞…”   师父又叫了一遍,还是没人应,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走,进去看看。”师父沉声道,随后把赵欣交给向风,当先走了进去。   我们跟在后面,刚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凉意,仿佛一下子走进了冰箱里。蓝艳抵受不住,牙齿‘咯嗒嗒’打着颤。   “这房间阴气很重。”师父说,“大家聚在一起,小心一点。”   房间里黑的吓人,师父手上的蜡烛只能照到我们身周一两米远。我忽然发现,这个房间里一尘不染,而且没有一点蜘蛛网。难道卢有顺所说的那什么‘结界’,便是在这个房间里?   走着走着,师父停了下来,“快看。”   顺着师父手指一看,我登时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看到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棺材堆叠在一起,往上望不到顶。那些棺材看起来做工都很拙劣,大小不一,形状也是千奇百怪。有的像是一条船,有的就是一根独木。此外,棺材上还刻有各种图案。   突然看到这么多棺材,所有人都吃惊不小,蓝艳的指甲都快掐进我胳膊上的肉里了。   “这些应该就是下面那些房间里原来所放的棺材了,怪不得都不见了,原来是跑到了这里。”师父说。   我走上前,用手敲了敲其中一口,发出很清脆的声响。想要知道里面有没有死尸,必须打开,可是,这些棺材一口压着一口,要抽出来才能打的开,但一抽之下很可能造成整个棺材堆坍塌。我抓住一口试了试,纹丝不动,只得罢手。   “我想,当年在这个房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奇异的变故。”师父说。   我一边点头,一边扫视着四周,忽然,我看到右方距我不远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悬挂在那里。于是便走了过去,探手一摸,我摸到一根冰凉而又干硬的人腿。我万万没有想到,挂在这里的竟是一个死人!措不及防之下,我吓得‘啊’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师父急忙奔过来,用蜡烛一照,几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是一个被吊在这里的女人,已经成了干尸,头发和衣服还挺完好。   仔细辨别,这女人应该是死了以后被挂在这里的。直挺挺的,动也不动,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邪气。师父认为这可能是古代人的某种习俗,具体做什么用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忽然想到凌志飞所说的,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召唤着他,说不定就是这女人的鬼魂,死了几千年还徘徊在这间屋子里。我越想心里越发毛,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习俗,把个死女人挂在这里…”我喃喃道。   师父摇了摇头说,“古人有很多习俗,都是我们今人所无法理解的。我感觉,这女人被挂在这里,可能是用来祭这些棺材的…”   师父话音未落,突然一个声音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习俗!”   听到这个声音,我只觉两眼一黑,双腿一软,若不是蓝艳扶着,便摔在了地上。   随着一阵轻碎的脚步声,一个女孩儿缓缓走进了蜡烛的光圈里,正是晨星!   “是你!”向风眉头一皱。   “星儿!”师父脱口道。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蓝艳扶着,呆呆的看着她。晨星穿着一身很奇特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古代人,整个人显得更漂亮了,但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面对众人诧异的目光,晨星仿若视而不见,只是怔怔的盯着地面。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习俗,这个也不是什么房间,而是一间墓室,或者说,是一口棺材…”晨星说。   “棺材?!”   “嗯。”晨星点了点头,“这个房间,其实是一口大棺材,用来葬这个女人的,那两扇门,就是棺材的盖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师父问。   “别问了,你们快走。”晨星说,“我想尽千方百计把那卢有顺拖住,就是为了赶来通知你们的,快走,不然等下就走不了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盯着眼前的晨星,我喉咙里就像堵着一团东西,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就是说不出口。   “你…你就是那小妖精?”蓝艳问。   晨星一愣,这才抬起头看了看蓝艳,又看了看我,目光里包含着无尽的苦涩。   “晨…晨星…”我硬挤出一个声音,苦笑道,“你骗的我好苦…”   “对不起阿冷,对不起…”晨星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怎么解释都没用。我根本就不配让你喜欢,你忘了我吧…”   “呵呵,忘…”我心里像刀绞一般,摇了摇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星儿,这么说,这门是你打开的?”师父问。   “嗯?”晨星一愣,“不是…”   “那佘老伯和凌志飞呢?”向风问。   “我没看到啊,师父,你们抓紧走吧,时间不多了!”   “好,冷儿,你们跟星儿先走,我随后就到。”师父说。   “不。”我明白师父的意思,“赵姐的命魂还没找到,师父,我留下来陪你,即便斗不过卢有顺,顶多也就让他把我的命给拿去。”   “师父,我也留下。”向风说。   “我也留下。”蓝艳道。   “这…你们…”晨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孩子。”师父说,“我们不是怀疑你说的话,而是我们本来就要等卢有顺的,这人无恶不作,不将他捉住正法,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害。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可以告诉我们吗?你为什么又说这个房间是一口棺材?”   “当然可以。”晨星一咬嘴唇,“好,那我也留下陪你们一起等他!”   “其实,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的。”晨星幽幽的看了看我,“阿冷,那些纸皮你还有带在身上吗?”   “在我这里。”师父取了一张,递给晨星。   晨星反复看了看,指了指那些棺材,“这些纸皮,就是用他们的人皮做的。”   “啊!”几人同时一声惊呼。   “是谁干的?”我问道。   晨星苦涩一笑,“就是写《殡葬全书》的,那个所谓的高人,其实,他就是书里面记载的关于‘鬼楼’的那段典故里,那个灭族的族长…”   “原来是他…”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嗯。”晨星指了指上面挂着的那具干尸,“这个女人,就是那族长的老婆。不要认为古代人没有爱情,他们那些人为了躲避战乱搬到岭南,更在乎亲情和爱情,虽然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提防野兽跟土著,但日子过的倒也自由自在。族长的老婆据说生前很漂亮,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可惜后面却死了。其实,那族长当年鼓动族人建这座半月形的土楼是有私心的,主要是为了保存自己老婆的尸体,他不忍心将她埋葬。为此,他特意把这座鬼楼最大的一间屋子做成了棺材的形状,仿棺盖做了两道门封住,把自己的老婆放了进来。那族长当时并不会什么法术,也不懂什么风水。但他很痴情,每天都要跑到这楼上看他的老婆,没想,后来的一天,却出事了…”   第两百八十五章 换皮   “出事?出什么事?”我问。   师父看了看表,然后又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星儿,继续说。”   “嗯。”晨星点了点头,“在上古时候,虽然还没有道术,但巫术却很流行。那时候的人普遍认为,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由上天掌控并且安排的。因此,很多家族都有祭天、求雨之类的习俗,附以咒语,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巫术,并且有专门的巫术师。   “那个族长的妻子死时,这座鬼楼还没有建好,族长先是把妻子的尸体放在了自己的住处。用特殊方法保藏了起来,使她不会腐烂。虽然能朝夕相伴,但毕竟人鬼殊途。为了使妻子复活,族长到处求丹问药。后面,他不知听信了哪个巫术师的话,认为人在死后,体内的精元会附着在皮肤上。把死人的皮取下来做成丹药,给自己的妻子服下,她就可以复活。   “那巫术师传给了他取皮和制皮的方法,但是,人死为大,在那个时候,对死人不敬都属于大逆不道,取死人的皮更是可想而知。不过,这座只给死人居住的半月形土楼,却给那族长提供了便利。土楼建好,死人‘入住’以后,族长就瞒着那些族人躲在这里,偷偷的切剥人皮了。没过多久,人皮就制好了,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无数人皮压的只有纸片那么薄,做成了大大小小的十几片。他发现,果真如那巫术师所说,纸皮里遍布各种精元汇聚而成的蝌蚪状的符号。   “巫术师对他说,只要把那些东西提炼出来,做成丹丸给自己的妻子服下,她就可以复活了!可是,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他的行为被一个族人给发现了,很快传遍了族里。愤怒的族人决定在一个月圆之夜处死族长,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对外个个守口如瓶。但就在那天晚上,出事了,那些族人全死了…”   “怎么死的?”我问。   “被他们给咬死的。”晨星指了指那些棺材。   “他们?”我眉头一皱。   “嗯,其实那族长上了巫术师的当,后来研究方术时他才知道,那巫术师所教给他的只是一种驻颜术。但这种土楼的布局却严重违背了风水学的原理,再加上他在这楼里切剥人皮,更加激发了那些死人的怨气,使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怪物,咬死了族人。   “然而,族长自己却一点事都没有。思来想去,他认为是自己身上那些纸皮的原因,一时间倒也不敢拿它们做丹药了。天亮以后,那些死尸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族长怕他们跑出去祸害别人,便将他们连棺材一起全部移进了这间屋子里。封住门以后,族长自己也留在了这里,除了看管这些死尸以外,还有就是陪伴自己的妻子。从那以后,这座楼就成了鬼楼,有很多超自然的现象,忽隐忽现的出现在广东的深山里,据说通往另外一个空间,而那族长,便是鬼楼名副其实的主人,直到多年以后。   “族长深知巫术害人不浅,当时的社会上根本就没有正统的术士,全是些杂七杂八的骗子。族长天天与死人为伴,在鬼楼里一住就是很多年,最终研究出了正统的法术。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后,族长出山了,凭借法术帮世人驱灾度劫,很快就有了名气。被秦始皇委任,探寻长生不老的方法。   “族长自己也有一个心愿,他想让自己的妻子复活,于是便答应了下来。终于,他在一块远古化石上发现并破解了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秘诀。可是,当他在一具女尸身上做实验以后才知道,所谓的复活,其实是把死人变成怪物。而所谓的长生,也是把活人变成半人半怪物。   “那族长苦思了很多年,不惜拿自己做实验,但都以失败而告终,他自己也变成了怪物。直到最后,他在东江江底弄了一间密室,终于制住了体内那个‘东西’,但他自己却也被困在了密室里,再也出不去了。他连回鬼楼见自己妻子最后一面都无法做到,心灰意冷。也许是天意弄人吧,就在族长准备自杀时,他忽然参悟到了真正令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方法。但那时已经晚了,无奈之下,族长只得将方法记录在了《殡葬全书》里,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而那方法,就和这座传说中的鬼楼有关…”   “什么方法?”我问道。   晨星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些。”   “星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师父问。   “是那卢有顺告诉我的。”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问道。   晨星看了看我,缓缓说道:“如果不是他,我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是他救了我,其实,他就是从砖墓里跑出来的毛文龙,他只不过是一个活死人。他想完全复活,做一个正常人,这就是他寻找鬼楼的原因…”   “他…救了你?”我皱眉问。   “嗯,当初萧山害的不只是我的父母,还有我。”晨星说,“当时,我无意中听到了他和别人密谋害我父母的秘密,被萧山给发现了,他亲手掐死了我。但萧山并不知道,当时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披了人皮从砖墓里逃出来的毛文龙。而真正和萧山密谋的那个人,就是我们在砖墓里看到的那具没有皮的尸骸。”   “那个人是谁?!”我脱口道。   “赵欣的父亲。”晨星一字一顿的道。   “什么?”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赵欣此刻依然痴痴呆呆的偎靠着师父。   “没想到吧。”晨星说,“其实赵欣的父亲早在十年前就失踪了,真正的他一直躺在砖墓里的那口棺材里。外面跑着的那个,是裹了他皮的毛文龙,也就是现在的卢有顺。从砖墓里出来以后,他就去了香港,所谓的死,所谓的遗言,所谓的赵欣解剖他的尸体,都是他制造的假象。老七受他指示在临江村扮渔民,其实找书是假,最主要的是寻找那只传说中的镜子。”   “赵欣的父亲,当年为什么和你父亲,萧山他们在一起?”我问。   “很简单,帮他们倒卖文物去香港以及国外,还有就是,寻找传说中的那本书,破解他们家族的诅咒。”晨星说,“萧山原本只是个流氓混混,连饭都吃不起,如果不是我父亲,他早就饿死了。我父亲虽然是个文物贩子,但为了比较坦直,很多国宝级,一级文物之类的东西,在我父亲的坚持下,都没有销往国外。因此阻碍赵欣父亲的生意,后来,他和萧山二人密谋要除掉我父亲…”   “那么你呢,你不是说萧山将你掐死了么?”   “没错。”晨星说,“萧山害死我父亲以后,和那裹了人皮的毛文龙从山里回来,在房间里交谈时被我听到了。但是,萧山随后就发现了我。当时毛文龙问他怎么办,萧山就说了一句,斩草要除根,然后就掐住了我的脖子。当我醒过来时,已经成了四处飘荡的灵魂。若不是毛文龙施法续了一口气在我的身体里,并且后面把我的魂魄还回去,我早就已经死了。我死而复生以后,在毛文龙的力保之下,萧山经过反复试探,见我没有一点关于他害我父母,以及他杀我的记忆,于是便放过了我…”   “那地窖里人皮上的画呢,是谁画的?”   晨星叹了一口气说,“是那毛文龙,他当时披着赵欣父亲的皮,虽然没露破绽,但害我父母的事,萧山总是提心吊胆,害怕事情败露,所以决定将他灭口。萧山并不知道他的真相,也不知道他与木相生,与土相克,后来误打误撞施计将他拿住,弄进了那口地窖里。那处宅院原本是萧山的,把毛文龙埋进地窖里以后,萧山就将宅院送给了当时还在盗墓的卢有顺,一晃就过去了好几年。直到两年前,卢有顺无意中挖出了那口地窖,毛文龙才得已重见天日…”   第两百八十六章 大爱无声   原来,赵欣的父亲私底下一直在暗通纳兰元英和萧山,从事文物买卖。赵欣的祖籍原本就在临江村,她祖父当年偷渡去香港前,曾经得到晨星祖父纳兰仁义的资助。对于和纳兰家的这么一段渊源,赵欣的祖父一直念念不忘,经常诉说给自己的儿子。因此,赵欣的父亲在早年间回大陆时就和纳兰家有着往来,后面更是携手纳兰元英偷偷做起了文物生意,并且打探那本书的消息,破解家族共同的诅咒。   十年前的一天,纳兰元英无意间发现了那座砖墓,刚好,赵欣的父亲当时也在国内谈生意,便告知给了他。因为生意上的原因,赵欣父亲很早就想除掉纳兰元英了。为了独吞那本书,更加下定了决心,他以纳兰元英的资产诱惑萧山,令他和自己联手。   可是,赵欣的父亲万万没有想到,他将再也无法走出那座砖墓。他替换了那毛文龙,永远躺在了棺材里…   毛文龙变成赵欣父亲的样子,从砖墓里出来以后,回到香港,让所有手下的人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临终前立下遗嘱,在探查那本书的同时,动用所有力量寻找传说中的那座鬼楼。这就是赵欣家族所谓的对外不可言传的秘密,毛文龙变成她父亲的样子,特别嘱咐要严格守秘。而赵欣之所以知道袁崇焕和毛文龙之间的那段‘野史奇谈’,其实是毛文龙亲口讲给她的…   后面,毛文龙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回了大陆,萧山和赵欣家的人除了她父亲以外没有任何来往,所以当时并不知道回来的这个是个‘死人’。毛文龙之所以耗费这么多工夫和苦心跑回香港诈死,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借助帮会的力量帮他找什么鬼楼,而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人间蒸发,然后杀死另外一个人,变成他的样子。他要杀的那个人,就是萧山…   为什么?因为毛文龙发现,他对晨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当他从砖墓里出来,和萧山回到纳兰元英家以后,第一眼见到纳兰元英这个小仙女一样的女儿,他就完完全全的被吸引住了,内心蓬生出一种无限的怜悯和慈爱。所以,当萧山杀死晨星以后,他不惜耗费巨大的精力冒着危险施法把晨星给救活了。   如果他能变成萧山的样子,每天听晨星叫一声父亲,简直连神仙都不如他快活。感情,是这个世上最奇妙也最无厘头的东西,有时候说来就来,就连当事人都不知道原因,作为旁观者的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为了做到天衣无缝,不留后患,毛文龙先要让赵欣的父亲从人间‘蒸发’,然后再换皮,变成萧山的样子。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感情,差点再次使他堕入万劫不复之境。   毛文龙从香港回来以后,虽然没露出什么破绽,但他对晨星的喜爱之情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除了给她带来一大堆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暗中教她法术。晨星死而复生以后,体质十分虚弱,如果不是毛文龙,她可能会再次死去。毛文龙对晨星的好,萧山都暗暗看在了眼里。到了后面,毛文龙放弃了初衷,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晨星,说替她父母报了仇以后,就带着她隐居,过神仙日子,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正当毛文龙打算对萧山动手时,却被萧山提前下手,将他给‘灭了口’。萧山趁晨星不在时,骗毛文龙说晨星掉进了地窖里,情急之下,毛文龙想都没想就往里跳,结果中了萧山的计,被埋在了里面。这一切,都被回来躲在暗处的晨星看在了眼里,本来就虚弱的她当场便昏了过去,醒来以后记忆出现了断层。毛文龙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消失’以后,晨星脑中有关于他的记忆也莫名其妙的被抹掉了…   而萧山却一直认为,被他埋在地窖里的是赵欣的父亲,关于这个人的来历,萧山一直都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是香港人。萧山以前不过是纳兰元英的一个手下,蒙纳兰元英把他当兄弟看待,他却害死了对方夫妻二人。后面,由于良心不安怕泄漏出去,他又除掉了赵欣的父亲。他把宅院送给卢有顺以后,就带着晨星,卷了纳兰元英的家产出了国。他完全不知道,被他埋在地窖里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   毛文龙被埋在地窖里,从此就过起了暗无天日的日子,由于被土克制,他无法脱身。直到两年多以前,卢有顺无意间挖出了那个地窖,把毛文龙给放了出来。毛文龙以教他法术并且帮他长生不老为条件,把卢有顺变成了自己的傀儡。毛文龙脱困以后,第一件事便是打探萧山的下落,给自己报仇。得知萧山出国以后,他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从而转向寻找传说中的镜子、纸皮、以及那鬼楼的下落…   他认为,当年那族长可以把人皮制成那样的纸皮,他也可以。可那卢有顺胆子太小,又有点窝囊,让他剥自己结拜兄弟老二的皮,剥完以后,卢有顺哭了两天两夜。毛文龙感觉他不是什么干大事的人,决定除掉卢有顺,变成他的样子,自己亲自动手。   毛文龙在地窖里被埋了好几年,早已不成人形,经常昼伏夜出,吓死了两个晚上打更的老头子。当他又一天晚上出去游荡时,碰到一个无业流氓,那流氓不仅没被吓死,反而好像并不怎么怕他。毛文龙认为这人有胆量,不可多得,于是收为了心腹。那个流氓,就是矮子白虎,后来二人联手干掉了卢有顺,把他的皮剥了下来,尸体则埋进了卢有顺那结拜兄弟老二的坟墓里…   从那以后,毛文龙就摇身一变,成了卢有顺。毛文龙在旧时当兵以前原本就是个江湖匪徒,人口贩子。来到现实社会里,安定下来以后,重操旧业,干起了贩卖人口的勾当。其实,他最主要是为了寻找生辰八字相符,体质合适的女子,助他找到鬼楼以后,冲那所谓的‘结界’用的…   (晨星说到这里我们才想起,我们之前所说的带到山里的人和物还少了一样,那就是被拐的那几个女人)   萧山送给卢有顺的那座宅院,被毛文龙转手送给了矮子白虎。那口原本用来放文物的地窖,被白虎用来窖藏了菜食。而毛文龙被困在地窖里时作画的那块人皮,后来一直都没有到,原来是被老鼠给拉进了地洞里…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毛文龙终于得知了那只镜子的下落。可是,当毛文龙赶往临江村准备取得那只镜子时,得到的却是镜子随向娟随葬,被人挖走的消息。或许他已经忘了,他在变成赵欣父亲时,曾经埋了一颗棋子在那里,那就是扮成渔民的老七…   无功而返没过多久,毛文龙等来了一个更让他振奋的消息,萧山回国了!当他回到临江村以后,他见到了十年以来一直朝思暮想的晨星。他骇然发现,晨星已经变成了一个容貌脱俗的大姑娘。在那一刻,毛文龙内心里一直淳淳告诉自己的所谓父女之情,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姑娘。如果说,他心里还存有着善的一面,或者唯一善的一面,那就是对晨星的爱…   毛文龙很想除掉萧山为自己报仇,但他发现萧山身边有个厉害人物,那就是师父,因此没敢轻举妄动。他默默的躲藏在暗处,一直在注视着我们,我和晨星的所有交往过程他也都看在了眼里。   他的内心无比的痛苦,他没法接受自己感情的转变,但他又无法克制这种跨越时空,穿越阴阳的强烈感情。就这样,痛苦着,徘徊着,纠结着…最终,他选择了逃避,什么鬼楼,镜子,都不找了,仇也不报了,孩子,你幸福的去过自己的日子吧,可惜,你没能记得,在你的人生中,曾经有一个不人不鬼,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父亲。这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父亲,他竟然产生了不应该产生的感情…   就这样,毛文龙走了,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对不起,孩子,我只是想再看一看你,远远的,看过一眼之后,我将了无遗憾的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这一次,他所看到的,是躺在祠堂里,奄奄一息的晨星…   第两百八十七章 佘义   当时,晨星的精力已经快耗尽了,萧山把她扔进祠堂里,本来就是想让她自生自灭的。如果不是毛文龙施法帮晨星延续精力,她将再次死去。晨星在昏迷中听到的那个对她说话的人,正是变成了卢有顺的毛文龙。他施法把自己魂魄里面的精力移了一半给晨星,这才保住了她的性命。然而,毛文龙自己却因此丢掉了半条命,由此,就有了他后面所谓的‘受了重伤’。毛文龙本来就是个活死人,晨星体内拥有活死人的‘精力’,不知不觉的体质便发生了改变。此外,她还拥有一半毛文龙的本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而毛文龙在临走之前,盗走了方子舟的尸体,自然是为了要他的皮…   听完晨星天方夜谭般的讲述,我们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晨星看了看我,说道,“我答应他,如果他肯放过你,我就跟他去深山里隐居…”   “做他的老婆?”蓝艳问。   “当然不是。”晨星说,“做他的女儿,据他说,他当年在被袁崇焕杀死前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他当初第一眼见到我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所以萌生出了父爱…”   “那么你呢,你是什么时候恢复对他的记忆的?”我问。   “就是我们被关在房间里,萧山变成怪物的那天。当时,你们都晕倒了,而我却十分清醒,我眼睁睁的看着萧山剖开了看守我们的那个人的肚子,吃掉了他的内脏。毛文龙跑到楼上打算救我们,但他却敌不过萧山,萧山准备要杀你的时候,我身体里突然涌出了一种爆发力…”   “爆发力?”   “嗯。”晨星点了点头,“其实就是法力,就像这样…”   晨星缓缓抬起胳膊,从长长的袍袖里伸出纤长的手指,捏了一个诀,手腕轻巧的一转,那些棺材发出‘吱嘎嘎’一阵响声。   “所以,你就赶跑了萧山?”我问道。   “我和他,两个人联手赶跑的萧山。事后他要带我们走,被我拒绝了。当时他并不知道我恢复了记忆,已经知道了害死我父母的人是萧山。而我也没有想到他就是毛文龙,只知道他是人贩子的老大卢有顺。当初他跑到临江村,以我父母死亡真相为条件,让我施计把你引到他的住处。即然我已经恢复记忆知道了我父母死亡的真相,就没有必要再依靠他了。对不起阿冷,我骗了你,所谓潜伏进人贩子里,是我施的计。当我得知真相以后,不敢对你说明,其实我后来想要知道的,是毛文龙到底在哪里。直到后面我们发现了老二棺材里的那具尸骸,胖子告诉我们那人就是卢有顺以后我才恍然大悟。外面跑着的那个卢有顺是假的,他就是毛文龙!后面几天我一直都有些失魂落魄的,你看在眼里,以为我是因为得知自己的父亲曾经做过盗墓贼,是个文物贩子,所以才那样的。其实不是的,当我恢复记忆以后,就已经知道了我父亲的身份。我之所以失魂落魄,是因为得知了毛文龙的真相…谢谢你阿冷,你一直都对我那么好,想尽千方百计宽慰我,哄我开心,而我却一直都在骗你,对不起阿冷,对不起…”   说着,眼泪顺着晨星的脸颊一滴滴的滑落下来。   我心头一暖,轻轻的走过去,像以前一样帮她拭去眼泪,温声道:“傻丫头,没什么的,你只是太想知道你父母死亡的真相了,我不怪你,你后面不是救了我吗…”   “真够浪漫的哈,在这么一个房间里,当着这么多棺材,还能这么的郎情妾意…啧啧。”蓝艳酸溜溜的道。   我脸上一热,放脱了手。   “她是…”晨星小声问。   “她…她叫蓝艳。”   “哼,见到老婆连姐姐都不叫了,臭小冷子!”蓝艳嘴一撅,“我们老大也是个混蛋,说什么萧山变成怪物以后他就跑了,明明跑到楼上去救这个小妖…小…小美女去了…”   “师父,现在几点了,那卢有顺是不是不会来了?”我急忙岔开了话题。   师父看了看表,说马上就快三点了。   “星儿,你的良苦用心让我很感动。”师父说。   “良苦用心?”我一愣。   师父微微一笑,“星儿之所以拖住卢有顺,又赶来通知我们,是不想看到我们斗的两败俱伤…”   “是的。”晨星低下了头,“他毕竟救过我两次,而且待我又很好。他和你们之间,不管哪一方哪一个人出了事,都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我这才反应过来,晨星说我们不是卢有顺的对手,只是想让我们离开这里。   “师父,他已经向我保证后面不会再害人了,你放过他吧,好么?”晨星道。   “不会害人?”我长叹一声,“他不是还要用那几个拐来的女人冲什么‘结界’的么?”   “我留在这里,就是准备等他来了,劝他放弃的,到时候你们两家罢手…”   “条件就是,以你作为代价,和他去深山里面隐居,对吗?”我心里一痛,晨星没有吱声。   “傻丫头。”我缓缓的摇了摇头,“虽然她救过你的性命,但并不等于他就是一个好人,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出来以后,害了那么多的女孩儿,我们把他送回他原本的世界里,其实是在帮他赎罪。还有,向娟也是被他所害,难道这些罪过是一笔就可以勾销的么?”   晨星低垂着头,还是没有吱声。   “阿冷,你说什么?!”向风突然道。   我猛然一惊,这才意识到,向风就在旁边,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不过马上又想,这件事迟早要让他知道了,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烛火的映衬下,只见向风面无血色,身体抖的厉害。   “阿冷,你说,我妹妹…我妹妹她…”   “不错。”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妹妹已经死了…”   我把向娟如何被卖到到临江村,如何被镜子砸死,那陈树良如何想用‘鬼娶亲’的方式控住袁崇焕,得到《殡葬全书》的下落,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向风就像一块石雕一样站在那里,欲哭无泪,木然听完以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阿风!”师父急忙将他扶起。   向风就像触电一样,不停的发抖,眼睛里喷射出仇恨的火光,嘴唇都咬出了血,一字一顿的道:“师父,你们走吧,我不管他是卢有顺还是毛文龙,总之,我和他不共戴天,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实在不行,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师父沉声道:“孩子,别太难道,师父留在这里,帮你报仇。”   “师父…”向风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哭了出来。   “星儿。”师父对晨星说道,“你对他有这份心,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人恶贯满盈,今天必须要有个了结。时候不早了,赵小姐的命魂不在这楼里,可能就是已经脱困了,到时候我们再去找。佘伯和志飞不知去了哪里,不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先下去看看。”   一众人走出这间阴森可怖的屋子,正要往楼下走时,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了佘义的声音。   “小张,小冷,你们不用指望出来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急忙停住了脚步。   “佘伯,是你吗?”师父喊道。   佘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十分微弱,不知来自哪里。   “佘伯对不住你们,我拿下了那块镜子,你们都被困在了楼里,再也出不来了…”   我‘啊’的一声惊叫,“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   佘义好像并没有听到我的询问,自言自语道,“…早死,晚死,都是死,这个世界就快不存在了,人类存在于是这个世上,本来就是一种错误,他们是罪恶的化身。自从老爷被凌迟以后,我就被种上了仇恨的种子,之所以苟活了这么多年,是为了找机会报复这个世界,给老爷报仇。现在,我唯一的徒弟也被害死了,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今晚,就在今晚,我将激发出诅咒,到时候,我将和这个世界一起消失…”   第两百八十八章 通阳阵   说完,佘义就没了声音,片刻,就听外面纷纷嚷嚷,就像有千军万马一样,十分嘈杂,但又十分沉闷,那些声音仿佛来自地底,听着令人头皮发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还没有从晨星那令人头昏脑胀的讲述里转过弯来,眼前又来了这么一出。我使劲揉了揉脑袋,反应过来以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这老头子肯定疯了。他的这种作为,简直不可理喻。   我和师父、向风、晨星,四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疑惑,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以我们对佘义的了解,虽然他脾气古怪,但还没有失心疯到这种地步。只有蓝艳一个人骂骂咧咧,说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信…   其实蓝艳说的不无道理,如果连我们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人都不可信,这个世上还有谁值得相信?   “怎么办?”向风问。   我摇了摇头,脑袋里充满了各种乱七八糟,不可捉摸的念头。   师父沉声道:“不管佘老伯说的是真是假,我们先下去看看,想办法看能不能从楼里出去。”   正要走时,忽然一个声音道:“不用下去了…”   一个人沿着过道从远处走了过来,待看清时,却是凌志飞。   “怎么?”向风问。   “志飞,怎么回事?”师父问。   凌志飞带着哭腔道:“师父,出事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师父道。   “到楼顶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来到楼顶上,我的思路顿时活跃了不少。月影西斜,对面的山头上有一块光秃秃的空地,月光照在上面,乍一看就像是铺了一层白雪。我心道,镜子被取走以后,从外面就看不到这座鬼楼了,可是,从鬼楼里看外面却能够看的很清楚,甚至还可以听到山风的声音。   正想着,忽然从西南方隐隐传来人声。凌志飞带着我们走过去,一直来到楼边上。   朝下面一看,我顿时张大了嘴巴。楼下面黑鸦鸦站着一大片人,团团围着佘义。仔细一看,竟然是镇上那些族人!   “这是怎么回事?”师父小声问。   凌志飞说:“我也搞不明白,之前我下楼以后,佘老伯见那卢有顺这么久还没来,命我前去探一探,结果,我就碰到这些族人正往鬼楼这里赶。一个个怒气冲冲的,说要把我们这些人剥皮抽筋。我躲在暗处,悄悄尾随着他们,终于听明白了,他们不知道又受了谁的蛊惑,认为诅咒是我们弄的,所以要跟我们翻脸…”   师父眉头一皱,“阿强和阿力呢?”   “没注意,我当时都懵了,赶紧绕道赶了过来,通知了佘老伯,他考虑了片刻,把我推进了楼里,说一切由他来挡着。没想到,那些人快到跟前的时候,佘老伯竟然朝楼里喊,说诅咒是他弄的,今晚就要激发出来,目的是为了报复这个世界,之后,他一跃而起取下了那只镜子…师父,难道佘老伯真的想要灭世,怕我们阻碍他的计划,所以要把我们困在这里么…”   我听的直发懵,看看凌志飞,再看看下面围着佘义的那些族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父朝下面望了一眼,说道:“不会的,如果他想要灭世,就不会和这些族人对峙了。”   “你老婆呢?”我问凌志飞道。   “当时我一下楼,就把她放在一楼的一个小土室里了。”   我长出一口气道:“诅咒跟她有关,如果佘老伯想要灭世,就不会让她留在楼里了。”   那些族人把佘义围的水泄不通,就那样僵持着。   过了片刻,就听一个声音道:“族长,把这老头儿杀了吧。”   “不,等一下再杀。”   一个族人嚷道:“老头儿,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弄的,怕人家阻碍你的计划,所以把人家困进了鬼楼里,你得意的忘了形,没想到我们会赶过来,抓了个现形,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佘义冷笑一声,“没话可说,我只是想笑,笑你们太愚蠢,那么容易就被人蛊惑。”   一干族人纷纷嚷道:“没错,我们那么容易就被你们给蛊惑了。”   “跟你们这些愚蠢人类没必要解释。”佘义‘哈哈’大笑,笑完以后说道:“不是我们,而是我,是谁向你们揭露我的,是那卢有顺吧,让他滚出来。这是我跟他的私人恩怨,跟你们都没有关系…”   这时候,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佘义这么做除了是要独揽责任,帮我们开脱以外,最主要的是想独斗卢有顺,不想我们介入。他可能是怕我们有危险,或者,他是想独自替老七报仇。这些族人和我们翻脸,毫无疑问,应该是受卢有顺蛊惑的。佘义如果斗胜了,自然会放我们出去,如果斗败了,镜子落入卢有顺手里,他也会打开鬼楼,冲什么‘结界’。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斗卢有顺,救这些族人…   “族长,别跟他废话了,动手吧。”那些族人纷纷嚷道。   “就凭你们?让那卢有顺出来吧,否则,我把你们统统制住,也不杀,让你们眼睁睁看看我是怎么激发诅咒,来灭这个世道的!”   “卢有顺?不,你想错了。”佘义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看过去,只见阿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朝人群走了过来。众人纷纷退避一旁,让出一条路,阿强缓缓的来到佘义面前。   这一下子,当真是大出意料之外,我们都很震惊。我想,佘义应该也很震惊。   “好啊,我说呢,卢有顺一次欺骗族长,怎么第二次还能欺骗?原来是你这小子暗中串通于他,卢有顺在哪里,让他滚出来!”   “和卢有顺串通?你真能想象。”阿强笑了笑,对那些族人道,“这个老头子的话不可信,我们先把他给收拾了,再打开鬼楼,对付里面那几个人,大家伙上吧。”   我冷笑一声,心道,凭这些普通人想要对付佘义,简直是以卵击石。可是接下来,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族人突然分散了开来,然后再几个聚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佘义给包围了起来。阿强站在外圈,手上拿着一道符纸,大声吆喝指挥着。   这时候,我已经看明白了,那是一个阵。   “糟了!”师父低‘哼’一声。   “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这是我们来之前,我秘密传授给阿强用来对付卢有顺的‘通阳阵’,没想到,竟然被他用来对付起了佘伯!”   原来,师父生怕卢有顺对付这些族人,临行前,把《殡葬全书》里记载的‘通阳大阵’秘密传给了阿强。师父给阿强的那一叠符纸,其实并不是防身的,而是用来布阵的。师父生怕走漏口风被蓝艳给泄出去,被卢有顺提前得知,从而有所防范,如果还没等布阵,族人就被他分别给制住,‘通阳阵’可就布不起来了,因此,师父对谁都没有说。所以,师父让那些族人全部聚在族长家里,并且令阿强加意留神,一旦卢有顺出现,立刻就用阵将其制住。   所谓‘通阳阵’,故名思意,就是把所有人的阳气连通起来,用来克制邪物的。要诀便在那些‘通阳符’上,每个族人贴胸放在怀里,只要阿强一念咒语,他们就会自行组成阵,把卢有顺困在其中。卢有顺是个活死人,体质和邪物差不多,这种阵对他应该有用。但具体有没有用,师父也不敢保证,因为他没有用过,传给阿强主要是想着有总比没有强,就算困不住卢有顺,只要这些族人的阳气连通起来,谅他也无计可施。   师父万万没有想到,他传给阿强用来对付卢有顺的东西,竟然被他用来对付起了佘义。更没有想到,这种‘通阳阵’威力竟然奇大无比,佘义被困在里面,根本就没法脱身,在强大阳气的冲击之下,行动越来越迟缓,眼看就快抵受不住了…   佘义最大的弱点就是独来独往,喜欢一意孤行,他在一念之下想要独斗卢有顺给老七报仇,可是,连卢有顺的面都没见到,却被困进了这些普通人所布的道家阵法里…   第两百八十九章 结界(1)   本来,当我们知道佘义并没有灭世打算的时候,虽然埋怨他太独断行事,但心里面还是挺高兴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态出现了新的转机。我们和佘义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些族人和我们翻脸,肯定是受了那卢有顺的不知什么蛊惑。可是,突然冒出来的人竟然是阿强,他用师父教他对付卢有顺的阵法,把佘义给困了进去。   现在怎么办?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师父看起来也没了主意。这种‘通阳阵’,是现今早已经失传了的上古阵法,就连师父都没有用过。眼看着佘义举步维艰,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也搞不懂眼下到底是一种什么状况,阿强怎么突然‘叛变’了?蓦地,我脑中电光一闪,阿强叛变只有一种可能,那卢有顺,也就是毛文龙,杀死了他,然后裹了他的皮,变成了他的样子…   “不可能。”师父说道,“道家的阵法,以卢有顺的体质,根本就没法施用…”   照师父这么说,阿强看来真的投靠了那卢有顺,可能就是在他们被抓走那段时间。我的牙咬的‘咯嘣’一声响,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师父那么容易就把他们给救了出来…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佘老伯被困死在阵里。”我说道,“走,我们想办法冲出去救他!”   我刚要起身,被师父一把给拉住了。师父朝远处指了指,我看到有两个人正急速走来。看身材和衣着,其中一个是阿力,另一个却看不出是谁。   “强哥,怎么样了?”阿力喊道。   待他们走近时,只见阿力身边的那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戴着帽子,全身裹的严严实实的,看不到脸。我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心道,这人应该就是卢有顺了…   “困住了一个。”阿强抬头看了看天,“时间还有多,这老头子很厉害,是张有才的左膀右臂,而且,想要得到镜子,必须把他先给除了…”   这时候,一直在努力冲阵的佘义停了下来,那阵也跟着停止了运动。佘义冷冷的道:“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活够了,只是,在死之前我想知道你们的目的。”   “现在可以挑明了,佘老伯,对不住了。”阿强说道,“这是我们老爷的意思,作为下人的我们,所做的只是服从…”   听阿强这么一说,楼顶上的我们同时一愣。   佘义问道:“老爷?”   阿力往那风衣男人身后一退,伸手指了指说,“这就是我们家老爷…”   这时候,从一现身就一直没动静的那风衣男人终于说话了,阴沉沉的道:“阿强,不用跟他废话了,抓紧催阵,把这老头子料理了再说。”   “是。”阿强点了点头,手上的符纸一挥,那阵又迅速运动了起来。   阿力朝四周望了望,说道:“小姐看来还在那鬼楼里,不知身体有没有恢复,到时见到老爷死而复生,一定很开心。”   那人只是‘嗯’了一声。   阿力继续道:“老爷,小姐一直都很喜欢张有才,如果我们把他杀了,到时候小姐会不会…”   那人摆了摆手,“这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我自己的女儿我了解,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安抚…”   “是,是…”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这个什么‘老爷’,是赵欣的父亲!真正的赵欣的父亲我们见过,就是砖墓里那具没皮的尸骸,已经被那坍塌的墓埋在了底下。那么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一定是假的…   我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个人的确是那卢有顺,也就是毛文龙,只不过,他又换了一副面孔。赵欣父亲的皮本来就在他的手里,看他穿裹的这副鬼样子,应该是怕露出破绽。怪不得阿强和阿力‘叛变’,他们一见到自家‘老爷’,自然唯命是从…   阿强作为一个手下,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并不是真的叛变。如果稀里糊涂在假老爷的指使下害死了佘义,那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喊道:“阿强,阿力,你们上当了,这个根本就不是你们的老爷,而是那卢有顺假扮的…”   这么一大声喊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就像被闷在了一口水缸里,自己的耳膜被震的嗡嗡直响,然而下面的人却似乎根本就听不到。   “这鬼楼确实很邪门儿!”向风说道。   我朝底下看了看,一咬牙说:“算了,我跳下去救佘老伯!”   “不行!”师父急忙喝止了我,“下面的人看不到鬼楼,我们身在其中,不仅能看到,还能踏在实物上,说明我们和这鬼楼是一体的,在同一个空间里。就这么跳下去,可能根本就落不了地,反而不知会发生什么状况,我们还是想办法从门那里出去…”   我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下面的佘老伯,急道:“可是,佘老伯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师父摇头苦笑,“造化弄人,看天意了,谁也没想到卢有顺会来这么一招,我教给阿强的阵法,反而被他给利用了,唉…走,我们下去!”   飞奔到楼下一看,那门竟然是开着的,然而,外面望去却是一片混沌的世界,什么也看不清楚。凌志飞苦笑道,佘老伯取下那只镜子以后就变成了这样…这时候,我忽然觉得似乎那里不大对劲……   我们试着走了出去,转悠了一圈,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鬼楼里。我们被困在了这里,怎么都走不出去,可以听的到外面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也不知来自哪个方向。从我们下来到现在,不过才二十分钟不到,然而,在我们感觉却像两个世纪一样漫长。   师父看起来也有些急了,我心里不禁埋怨佘义一意孤行,他的确等来了卢有顺,却被那阵困的死死的,连对方的衣袖都碰不到。我想,他也根本没想到那个人就是卢有顺。如果就这样子稀里糊涂的死了,而且还是死在自家人手里,那简直比窦娥还要冤…   “师父,《殡葬全书》里有没有破解像这样的幻境的办法?”向风问。   师父道:“我用了这么多天时间,也只参悟了一小半那书里的内容,现在临阵抱佛脚,已经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我眉头紧皱。   师父叹道:“想救佘老伯看来是不可能了,等下他们一旦打开鬼楼的门。我们指认那个‘老爷’是假的,估计阿强和阿力不会相信。他们加上那么多族人,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星儿倒不用担心,那卢有顺不会杀你,只不过,他现在可能还不知道你在楼里,到时候实在不行你就跟他去吧…”   “不。”晨星摇头道,“我跟大家同进退。”   “我也是。”蓝艳道。   向风苦笑道:“倒不是斗不过他们,最主要,他们是要杀我们,而我们却不能杀他们,这种不公平打法,我们当然不是对手。”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师父说道。   “什么办法?”众人齐声问。   师父看了看倚靠着他的赵欣,沉声道:“只有找到赵小姐的命魂,使她恢复意识,让她来揭穿那‘老爷’,阿强和阿力才会信,倒戈相助我们。”   我苦笑道:“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再找应该还是徒费力气,赵姐的命魂应该已经不在这楼里了。”   “再试一试吧。”师父说道。   众人正要分头行动,突然感觉整个楼一阵颤动,就像地震一样,尘土‘哗啦啦’往下掉。我急忙伸手扶住了晨星,蓝艳则扶住了我。除了凌志飞摔倒在地以外,其他人都勉强站住了。过了大概有四五分钟,震动才停止。   “这楼好像在动。”师父说道。   “离天亮没几个小时了,该不会它真的是想跑吧,那我们岂不是要被永远困死在这里面?”我嘟囔道。   “嘘…”师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仔细去听,听到一种‘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来自楼上。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那些棺材!”   第两百九十章 结界(2)   那种声音听起来应该是木制品发出来的,而整座楼里,唯一的木制品就是三楼‘小黑屋’里的那些棺材。昏黄的烛火下,几个人脸色都有点发白。   “上去看看。”师父说。   正要走时,凌志飞叫住了我们。   我瞪了他一眼,“又不敢上去了是吧?那你就留在这里吧,别再玩儿突然失踪了。”   凌志飞脸一红,支支吾吾的道,“不是,我,我把我老婆带上…”   话说,那个‘村女’叫什么名字我们一直都不知道,我估计,凌志飞自己也不知道。   “也好,去吧。”师父点了点头。   凌志飞扶着那村女出来以后,师父摆了摆手,一众人就朝楼梯那里走去。我走在后面,无意中回头朝跟在最后头的凌志飞二人看了一眼。这时候,我看到了诡异的一幕,那个村女竟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被吓到了,急忙叫停了师父,可是,当我们一起再去看时,那村女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像个将死之人似的偎靠着凌志飞,在他的搀扶下机械的迈动脚步。   一问之下,凌志飞满脸茫然。众人都认为我看花眼了,我挠了挠头,忽然间,我又有了之前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似乎哪里有着极大的不妥,可是,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冲击的我脑袋发晕了,到底哪里不妥,实在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我们好像疏忽了什么。   师父他们都急着想去楼上看看,我只得收慑心神,紧跟了上去。自从晨星出现以后,蓝艳就很乖觉的和我保持了距离,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也没有再说过,我有点搞不懂这个女人了。而晨星穿着那身‘怪异’的衣服走在我前面,看背影感觉就是一个陌生人…   来到三楼那房间门口,师父示意我们停了下来。那门黑洞洞的敞开着,似乎在迎接我们,感觉在说,你们终于又回来了…侧而去听,房间里并无任何声音,整座楼里也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   师父再次把赵欣交给了向风,抽出桃木剑,拿着蜡烛,当先走了进去。我护着晨星和蓝艳跟在后头,向风和赵欣次之,凌志飞二人走在最后。   刚一进屋,我就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腥味儿,就像咸鱼一样。我不由浑身一紧,整个人瞬间警惕了起来。   师父也感觉到了怪异,回身把蜡烛交给了我,紧握桃木剑,一步步朝那些棺材走去。这个房间里黑的就像喷过墨,蜡烛的火光只能照到一米多远。   越来越近时,我的心跳的就像打鼓,血压在不断的上升。可是,走到跟前以后,所看到的景象却大大出乎了我们的预料,那些棺材分毫未动,一如先前那般静静的堆叠着,感觉并没有什么异样。   我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一种失望的感觉。师父用桃木剑连续敲了好几口,又贴在棺材上听了听,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动静。   如果这些棺材没问题,那我们刚才听到的那种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正想着,蓝艳突然一声怪叫,毫无防备下,我猛被吓了一跳,手一松,蜡烛掉在地上熄灭了。   “怎么了?!”众人异口同声的问。   “没事,我腿抽筋了…”   我恨不得踹她两脚,强压住怒火,“你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魂   都被你吓飞了。”   “抽的很厉害,很疼的,哼…”   “别动,我帮你揉揉。”晨星温声说。   我重重的呼了一口长气。   下面还没有动静,也就是说那些人还没有进来,不知道佘义在那‘通阳阵’里还能坚持多久。   “冷儿,把蜡烛拣起来点上,我们过那边看看那具女尸还在不在。”师父说。   对了,还有那具吊在那里的女干尸,我们刚才都忘了。气氛又紧张了起来,谁都没有出声了,我急忙蹲下身去地上摸蜡烛。与此同时,师父‘啪’一下打燃了火机。火光闪现的那一刻,我脑海中突地一亮,我终于想到之前是哪里不妥了!   “师父,凌志飞这小子有鬼!”   众人被我这一声断喝震的同时一惊。   “怎么了?”师父问。   我拣起蜡烛点上,转身瞪视着凌志飞,沉声问:“难道大家不奇怪吗?凌志飞说,佘老伯取下那只镜子以后,外面就变成黑乎乎一片了。他当时在门口朝外面看,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怎么知道跑到楼顶上看,就可以看的到下面发生的事?”   被我这么一说,众人都愣了,全部看向凌志飞。的确是这样,我们最开始听到佘义说要灭世,准备下楼时,凌志飞跑了上来,告诉我们出事了。我们问他什么事,他说去楼顶看看就知道。试问,他怎么知道在楼顶就可以看到下面?还有,为什么从门口往外面看什么也看不到,而在楼顶却能看的一清二楚?…   “志飞,到底怎么回事?”师父问。   “我…我…”凌志飞支支吾吾,“我也是蒙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感觉在楼顶能看到下面,没想到真蒙对了…”   “蒙的?”我冷笑一声,“照这么说,你就是个天才了?”   “阿冷,你怎么老跟我做对?”   “很简单,因为你这人心术不正。师父以前救了你,而你却为了保住你这个什么老婆,和卢有顺联手要害师父,谁知道现在你又安些什么心思?”   凌志飞一咬嘴唇,怒道:“我即然拜了师,就决不会再有二心,害师等于害父,我凌志飞就算再猪狗不如,这种事还是不会干的!”   “都别吵了。”师父说,“我相信志飞已经诚心改过了,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能起内哄,自己先乱了阵脚。现在,赵小姐的命魂找不到,我们也没法从这鬼楼里面出去。目前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外面那些人进来以后,冷儿和阿风你们两个,护着其他人冲出去逃走,并且想办法把那些族人也给引出去,记着,一定不要伤害他们。”   “师父,那你呢?”向风问。   “我缠住卢有顺,留在这里。赵小姐的命魂应该已经离开这里了,冷儿,到时候救赵小姐,以及破解诅咒的事,就都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行的。”说着,师父掏出那半本残书,交给了我。   “师父,我们跟你一起留在这里!…”   师父浓眉一挺,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人,“孩子们,那些族人都会死在这里,那可是百十条人命。你们一定要将他们引走,我把卢有顺缠在这里,你们才可以脱身。再说,我也不一定斗不过那卢有顺,不用担心。”   “师父,如果到时候鬼楼真的会消失,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你就再也出不来了!”我急忙道。   师父微微一笑,“那就要看天意了,如果能把卢有顺一起困在这里,那也挺好…”   “好一个有胆有识,有情有义的师父…”   师父话没落音,忽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但那声音绝对不是从人嘴里发出来的,虽然在赞美师父,却不带任何一点感情色彩。任谁听了都会汗毛倒竖,头皮发炸。   缓了一缓,那声音继续道:“只可惜,结界就快开了,你们谁也走不出这里了…”   “什么人?!”师父厉喝一声。   突然,整座楼又开始震颤了起来,这时候,我已经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它的确是在动,转动!   震颤过后,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我一纵身跃到了一旁,发出声音的正是那些棺材。这时候,我感觉那种腥味儿更加浓重了。   “不好,快往后退!”师父喊道。   我们刚退出没多远,就听‘轰隆’一声响,那棺材堆坍塌了。如果不是师父眼疾,拉开了退的慢的蓝艳,一口飞落的棺材就砸在了她身上。   整间屋子里,烟尘弥漫,阴风四起。我急忙护住了蜡烛,还好没有熄灭。那种垮塌和棺材散架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归于平寂。可是,蜡烛却根本就照不到那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蓝艳吃刚才那么一吓,躲到了后面,我们所有人都紧紧拥靠在了一起。   “什么东西在动啊!”蓝艳忽然叫道。   “你能不能闭嘴!”我怒喝道。   “我后面,真的有东西在动!”说完,蓝艳惊叫一声,从众人的包围圈里跳了出去。   我转过身,用蜡烛一照,一颗心差点没从腔子里蹿出来。蓝艳后面站着的,是凌志飞的老婆,也就是那个村女。她此刻正披头散发,直勾勾的瞪着眼睛。任谁看到她那种眼神,绝对天天晚上都会做恶梦。   然而,这并不是最可怖的,最可怖的是她的肚子,鼓的足有平时两三个那么大,在肚子的正中却有一张女人的脸,隔着衣服若隐若现的…   第两百九十一章 结界(3)   虽然五官模模糊糊,但也可以看出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一鼓一鼓的,似乎想要从那村女的肚子里钻出来。   众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我只觉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难道刚才说话的是这个东西?   “大家退后!”师父喝道。   凌志飞就像傻了一样,呆愣的站在那村女的旁边,被向风一把给拉了过来。   “凌志飞,这到底怎么回事?!”   吃我这么一喝,凌志飞才回过神,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   师父横剑在手,护着我们往后退去。蜡烛的火光已经照不到那张脸了,只能模糊的看到那村女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种阴森森的鬼气。   “志飞,你之前带着她在楼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状况?”师父低声问。   凌志飞说一下楼就把那村女放进了土室里,之后就依照佘老伯的吩咐前去打探卢有顺了。   “回来以后呢?”   “回来以后,没多久那些族人就到了,然后佘老伯就把我推进了楼里…”   “她呢,一直都在那土室里吗?”师父指了指那村女。   凌志飞点了点头。   “师父,她肚子里那东西这是要出来了么,求求你救救她,师父!”   师父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作声,之前那个女人的声音也没有再出现过。   我心里面乱糟糟的,楼外面有那卢有顺,楼里面又不知这是一种什么状况。   僵持了片刻,还是没有动静。这种随时都会爆炸的气氛压抑的我快透不过气了。摸不清状况,师父不敢轻易出手。   “师父,她是不是在等那些族人进来?”向风突然道。   我心头一震,心道,或许有这种可能,等那些族人一进来,加上赵欣和晨星,所有身中诅咒的人就凑齐了。到那时候,村女肚子里的东西可能就会钻出来…结界…我忽然想到,之前那个声音所说的‘结界’,可能并不是指的鬼楼里那个所谓的通往另一个空间的结界,而是指的使这座鬼楼‘隐形’的结界!等外面的人杀死佘义,得到镜子以后,就可以打开,族人进来以后,村女肚子里的‘鬼煞’就会出世,然后,我们全部都死在这里…莫非是这样?   “她是在等土楼外面的结界打开。”师父沉声道,“阿风,冷儿,你们两个下去,守在那门口,在我把鬼煞压制住之前,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那些族人进来…”   “师父,我也下去!”晨星说道,“我帮阿冷和阿风拖住卢有顺。”   “也好。”师父说。   “我也下去!”蓝艳道。   “你别下去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到时候我们还要保护你。”我说道。   蓝艳哼道:“就知道你瞧我不起。”   “这样,蓝小姐等下扶赵小姐下二楼,照护着她…”   安排完分工以后,师命我把蜡烛粘在了地上,沉声说道:“等下我一动起手来,你们就抓紧夺门出去,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时间不多。”师父朝那村女的位置望了一眼,“我数一二三…”   “师父果然聪明…”   忽然,之前那个声音又出现了。然而,那声音却并不是从那村女的方向传过来的,似乎在我们头顶,又好像是在脚底。   师父冷笑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出世。”   “是吗?”那个声音道,“还是先看看你们身后吧…”   我们一直都面朝门口,随时留意着那村女的动向。听那声音这么一说,我急忙转过身,拣起蜡烛只这么一照,脑袋里顿时‘嗡’的一下子。只见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晃动的人影。   “这些都是被困在这间屋子里几千年的死鬼,想要出去,先过它们这一关吧…”   那声音刚落,那些黑影便朝我们扑了过来。蜡烛‘噗’的一下子熄灭了。我们几个迅速聚在了一起。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凭直觉,我知道有无数不知名的‘东西’包围了我们。   这些变故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就被困住了。包围我们的,应该就是棺材里的那些死尸,可是,它们怎么会听那‘鬼煞’的话…   佘义被困在了外面的阵里,而我们却被困在了这间屋子里…   那些‘东西’将我们包围住以后,并没有发起攻击。我心下奇怪,急忙点着了蜡烛,高举过顶,朝四周一看,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这些死尸的样子,只能用丑怪恶心来形容。它们的身上包裹着一块一块的干肉,很多颜色都已经发黑了,有的就像朽木上的干木耳。   这些死尸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也不动。或者说,它们就像是一个个被搬过来,围住我们的道具。一个紧挨一个,密密麻麻一直排到后面。我抬脚踢向正前方一具死尸,这一脚踹到中途,我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地,整个人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大家都别动。”师父道,“这好像是一个阴阵…”   “阴阵?”   师父点了点头,苦笑道:“佘老伯被困在了阳人所布的‘通阳阵’里,而我们却和他相反,被困进了这些死鬼所布的阴阵里。”   “师父,你有没有办法破解?”向风问。   师父摇了摇头,“就像道家的‘通阳阵’一样,这好像是阴术里很厉害的一种阵法,我想,只有佘老伯才能破解吧。”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师父可以破解困佘义的那个阵,自己却没法从阴阵里出去。而佘义可以破解我们这个阵,却也没法出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师父长叹一声,笑了笑,“看这样子,我们出不去了…”   “师父,我试试看能不能出去。”晨星忽然道。   所有人都‘咦’了一声,我这才想起,晨星的体质已经和常人不大一样了,而且,她身上还有那卢有顺的本领。可是,终归来说,晨星毕竟也是个阳人,试了没两下便气喘吁吁了。   “星儿,别试了。”师父道,“越动,阳气和精气损耗的越厉害。”   “师父,那怎么办,就这样等死吗?”向风问。   师父沉思不语。   “这不对!”我忽然道。   “小冷子,你又想到什么了?老是只会怪我,其实你才是一惊一乍的…”蓝艳说。   凌志飞‘哼’了一声,“该不会又往我头上推吧?”   我没搭理他们,而是对师父说道:“我们都想错了,跟我们说话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凌志飞老婆肚子里那什么鬼煞。一个怪物怎么可能会法术?而且,它连世都还没有出…”   “说的对…”忽然,那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师父问。   “你们见过我的。”   “见过你?”我一愣。   “第一次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你们就见过我,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么?”   “我知道了,你是那具吊在上面的干尸!”我说道。   “没错,不过,我很快就要变成一个正常的人了,我在这楼里待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我哼了一声,“原来都是你在搞鬼,变成正常人又能怎样,你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说完,那女人又没了声音。   很快?我和师父面面相觑,这女人所指的应该是那些族人进来以后,进来以后会发生什么?难道要出世的不是那鬼煞,而是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女人?…   第两百九十二章 毛文龙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每一秒钟都感觉无比的漫长,我们被困在了这些死人的包围圈里,感觉自己的精力正在迅速的流失,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或许,还没等外面那些人进来,我们就先一步死去了,后面再发生些什么,将永远也不会知道,整个房间里安静的只有我们几人粗重的呼吸声。那个村女没有被困进阵里,也不知此刻身在何处。   这么多死人的力场连在一起,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法抗衡。师父虽然厉害,但也对付不了这么多死人,就像佘义对付不了那么多阳人一样。   正彷徨无措时,就听不知哪里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我急忙侧起耳朵,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的,门口处闪起一星微弱的火光,那火光就像鬼火一样,飘飘幽幽,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火光也越来越大。这些排阵的死人经过千年岁月,身体早已经严重缩水了,个头都比我们矮。它们可以困住我们,但却阻隔不住视线。   那火光来到阵边上停了下来,仔细辨别,那应该是一只熊熊燃烧的火把,比蜡烛要亮的多,因此我们可以看的到。火光映衬着一个人,只能看的到身形,却看不清脸。   我和师父对视了一眼,正要开口询问时,那人阴恻恻的道:“张师父在这里吗?”   犹豫了一下,师父应道:“我在这里,你是谁?”   “你们一直要找的人…”   安静了大概两三秒,我们几人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有的叫‘卢有顺’,有的叫‘毛文龙’。   那人阴森森一笑,“没错,都是我。”   “你怎么进来的?佘老伯呢?”我问道。   “当然靠那只镜子进来的,你们的佘老伯早已经死了!”   “啊!”虽然我们早已料定了佘义的结局,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我心里面一阵剧痛。   毛文龙冷笑一声,“好本事啊张师父,竟然想到用那么厉害的阵来对付我。可是,你万万都想不到我会来这么一招吧,你精心安排下的阵,竟然被我给利用了,对付起了你们那佘老伯…”   “确实没有想到,还是你计高一筹。”   “你更没有想到的是,你们竟然被困进了死人阵里。”毛文龙哈哈大笑。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这死人阵了?”师父冷冷的问。   “当然知道,这个阵是我安排下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安排下的?!”我猛的一惊。   “阿冷,你小子有本事,竟然让星儿那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你。”毛文龙道,“但你的脑子却不够灵光,你好像忘了,在你得到那只镜子之前,它是在谁的手里。”   “我当然没忘,在你这混蛋的手里!”   毛文龙哼了一声,“这座鬼楼一直就在这里,即然我发现了它,并且镜子也在我手里,那我之前当然就可以进来。我花了几天的时间,在这些死尸的身上种了符,本来是打算在月圆之夜用这阵来对付那些族人的。没想到,却用它们来对付起了你们,当然,张师父,这还要多亏了你的宝贝徒弟…”   最后这一句话,就像一道霹雳一样。   毛文龙‘哈哈’大笑:“志飞,好样儿的…”   怒火‘轰’一下子就冲上了我的脑门儿,果然是这凌志飞在捣鬼!   “毛文龙,你这混蛋!”凌志飞叫道,“师父,别信他的,这阵根本就不是我弄的!”   毛文龙笑道:“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懂得驱阵法?当初我把这种阵传给你,本来就是要你来对付张有才的。只不过,你不会使用,而且只会驱动,却不知道怎么破解,看看,把自己都给困进去了,也好,省的我动手杀你了…”   “志飞,真的是你弄的吗?”师父问。   “不是我,不是我!”凌志飞急忙道,“他当初确实传了一种阴阵给我,并且还给了我几道符,让我刨几具尸体出来,把符种在它们身上,埋伏在来梅州的半路上对付师父。可是,传完以后他又想到,佘老伯会阴术,应该能破解那阵,如果他跟着,那阵就没有用了。而且,凭几具尸体,一个小阵,根本就困不住师父。师父,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死人身上有符,而且,他传我的口诀我也早就忘了,师父!”   “这么说,这阵不是你催动的?”毛文龙愣愣的问。   “当然不是!”   我心里的怒火逐渐平息了,这一次,我相信凌志飞的话,这阵的确不是他催动的。因为,我们明明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想,应该是毛文龙处心机虑布设的阵,被别的人,或者不知名的‘东西’给利用了。   直到此刻,那女人的声音再也没响起过。   毛文龙笑道:“这么说,是这些死人自己跳出棺材组的阵了?也好,看来是老天在助我…”   “你把那些族人呢?”师父问。   “他们还在外面,那些人身上都有你给他们的符,现在听任阿强的摆布。只要我一句话,要他们生就生,要他们死就死。我一个人上来,就是想用那些族人的性命来逼你束手就擒的。现在看来,多此一举了。等你们死了,我就把阵解开,得到你们手里的纸皮,然后,就把那些族人弄进来杀死…”   “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什么目的?”师父问。   “很简单,变成正常人,然后主宰这个世界。根据《殡葬全书》里面的记载,只要给人间种上诅咒,月圆之夜在鬼楼里杀死诅咒的原生体和原宿体,也就是这个村女和那些族人,把他们的血淋在拼起来的纸皮上。纸皮上就会呈现出那高人当年临死前弄在上面的图案,根局图案上的显示,便可以知道从鬼楼进入异度空间的途径。而那个所谓的空间,就是上古那些不知名的‘东西’跑出来的地方,其实,那是一个早已从地球上消失了的,具有高度文明的远古世界。在那里,可以得到生老病死的密码。据说,那个世界的统治者,就是依靠这种密码来统治臣民的,要谁生就生,让谁死就死。等我找到密码回来以后,我就是人类的主宰了。”   “这就是《殡葬全书》里,被你隐去的那些文字所记载的内容?”我问。   “不错。”毛文龙说。   “不,你错了。”师父道。   “我有什么错?”毛文龙‘哼’了一声,“到时候,全世界人都是我的臣民,而我,就毁掉所有的现代文明,复辟当皇帝。”   “那高人如果真心实意想把这个秘密留给世人,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你说的那什么图案留在纸皮上,好让人得知去往那一个空间的途径。而是还要用什么诅咒原生体和原宿体人的血淋在上面才会显现。这其中的原因,难道你没想过吗?”   “当然有想过,那高人如果不弄的复杂一点,随便一个人轻轻松松的就能得到秘密,用你们现代人的话说就是,那还搞的毛线啊。想成就一件事,自然要费尽周折,力尽甘苦的。”   “好,就算是这样。”师父说道,“可是,那高人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就知道现在的诅咒?”   “唐朝的李淳风不过只是一个风水师,只会推背图,都能推算出后世发生的事。高人那么厉害,当然也能推算出现今发生的事。”   “不,我感觉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在你来之前,有一个不知名的女人跟我们说过话。我们死了不要紧,但是,在我们死后一定…一定别让那些族人进楼里来。”师父说这些话时,已经有些体力不支,气喘吁吁了。   “女人?”毛文龙‘哈哈’大笑,“这种鬼话亏你也编的出来,这里还有什么女人?哦,对了,还有具挂在上面的干尸,如果你能让她开口说话,我就相信…”   “我证明,真有个女人的声音对我们说过话。”   “星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两百九十三章 阳火   有些时候,无论一个人再聪明,智计再厉害,也会变的弱智。之所以这样,只源于两个字,那就是贪欲。一个人,只要被贪欲迷了心窍,就会失去原有的理智。比如,有一个巨大的藏宝库,凡是进去的人都会死,但是,即便明知道这样,还是会有人穷尽心智,进去送死。这就好比我们眼前的毛文龙,无论我们怎么说,他还是相信书里面所记载的内容,妄想进入所谓的另一个世界,得到生老病死的密码…到底有没有那个世界?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阴谋?或许,只有先前对我们说话的那个‘女人’,才能告诉我们答案了…   可是,自从毛文龙一进来,那女人就再没了声音。正当毛文龙不相信我们的讲述,一意要按原计划行事时,一直缄默不语的晨星突然开口说话了。我感觉,毛文龙登时便乱了阵脚…   这时候,我两腿已经发软了,眼前金星乱闪。急忙提了一口气,说道:“毛文龙,晨星都这么说了,难道你还不相信吗?如果你不打开这个阵,晨星会和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毛文龙‘哼’了一声,“星儿,原来你跑到了这里。你一直对这小子有意,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会帮他们说话,枉我对你那么好…”   晨星说完之前那句话,一直闭目不语,似乎在凝聚气力。蓝艳满头大汗,早已经摇摇欲坠了。如果不是我们挤靠在一起,蓝艳和赵欣应该早已摔在了地上。   “星儿,我等了这么多年,眼看就快成功,不能半途而废,你再坚持一下,马上我就救你出来。”毛文龙道。   晨星闻言,忽然睁开了眼睛,冷冷的道:“我和阿冷,师父,我们大家死在一起。如果你不想我死,很简单,把阵破了,救下所有人,如果你只是冲进来救我一个人,那么多谢了,不需要。”   毛文龙没应声,而是把话题一转,“张师父,凭我的感觉,你们挨不到天亮的。只要你们一死,我马上就能得到纸皮,在很短的时间内把那些族人招进来杀死,据书里面记载,纸皮沾上血以后,就会呈现出图案。到时候,我就可以留在这鬼楼里,慢慢的研究进入另一个世界的途径了…”   我知道毛文龙所言非虚,相对于先前,我感觉自己的体力流失的越来越快了。   “你想要表达什么?”师父深吸一口气。   “很简单,只要张师父交出纸皮,并且自杀,我就破阵,把你的徒弟们都放出来。张师父本事太高,而且每一样法术都是我的克星。虽然你现在要死不断气,但我还是不敢轻易放你出来。相对来说,那个姓佘的老头子,我倒不怎么俱他。”   “师父…别…别信他的,到时候…他还是会杀了我们…”凌志飞急切的道。   “对啊师父,别信他的…”我也道。   “我不会答应你的。”师父说道。   毛文龙怒道:“你当真那么狠心,让这些人陪你一起死?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师父笑了笑,“我们即然进了这鬼楼,就没有一个怕死的,孩子们,对不对?”   “没错!”   虽然大家都快没力气了,但这一声喊却好像从血管里迸发出来的,凝聚在一起,铿锵有力。   “好。”师父缓缓说道,“在死之前,我们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师父,什么事?”   “毁掉这些纸皮!”   毛文龙惊道:“张有才,你,你…哼!这可不是普通的纸皮,想毁掉可没那么容易!”   师父没搭理他,而是扭头对我们说道:“孩子们,我要把大家的阳火全部逼出来,聚在一起,烧掉纸皮和死尸这些阴物。”   “师父,那,那我们岂不…”凌志飞本来就面无人色,现在脸更加白了。   “不用怕。”师父说,“你们的阳火散出来以后,就已经死了,只有我,才会被烧死。”   “师父!…”   师父强颜一笑,“对于修道者来说,在烈火中坐化死去,是最好的死亡方法,不用担心我。”   人的双肩和头顶分别有三把火,那便是所谓的阳火,这三把火一旦熄灭,人就会死去。这种阳火,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但是,如果阴虚不足,阳火过旺,它们极有可能变成有形有质的火,这个时候,人就会燃烧起来,这就是所谓的自燃。人体发生自燃,都是先从头顶和双肩开始燃烧的,便是这个原因。这种火是阴物的克星,人体自燃的火,可以炼化一切阴性物质。只是,这种现象不要说万中无一,应该是千万中都无一。   然而在道家,却有一种与阴物同归于尽的方法,那就是催生出自己的阳火,烧死自己的同时,也烧死对方。其实,只要有一个人肯用这种方法就足够了。但是,我们这些人挤在一起,都会遭池鱼之殃,师父怕我们身受苦楚,决定把我们的阳火一起逼出来,让我们先一步死去,然后,师父把阳火全部融到自己身上,仅自己承受烈火焚身之苦…   “张有才,你够狠!”毛文龙叫道。   师父满含慈爱的看了看我们,疲倦的眼窝里,隐隐有一层水光在闪动。   “孩子们,大家现在都听我的吩咐…”   我忽然觉得,先前那种疲乏的感觉消失了,腰杆一挺,似乎浑身充满了力气。   “把手…”   师父刚说完这两个字,门口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老爷。”   听声音,来的人是阿强。忽然间,毛文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用一种阴沉而又干枯的语调应道:“嗯,什么事?”   “时候不早了,那些族人是不是应该让他们进来了?”阿强问。   “没错,你来的正好,现在就下去,让他们进楼。”   “是,老爷。”   阿强转身要走。   师父急忙叫道:“不可以!”   “阿强,别听他的,下去叫人。”   “阿…阿强,这个根本不是你家老爷,他是毛…毛文…”急切之间,我忽然提不起了力气。   “别耗神了。”师父道,“毛文龙故意要引的我们分心,一急躁,力气会耗的更快,还没等施法,我们就已经死了。大家把手互相交握在一起,快!”   我们依照师父的吩咐,刚用残存的气力把手握在一起,就听‘轰隆隆’一阵响,包围着我们的那些死尸忽然朝两旁退开。之间的那种难受的感觉以及压迫感骤然间消失了,只是,全身还是提不起半点力气。这时候,我们与那毛文龙之间出现了一条宽宽的过道,形成了互相对峙的局面。   师父深吸一口气,把桃木剑往地上一拄,撑住身子,笑道:“毛文龙,你终于还是把阵给破开了。不过,想要得到纸皮,就过来取吧,前题是,你可以抵受的住阳火的威力…”   “这阵不,不是我破的!”   毛文龙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是一愣,我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先前说话的那个‘女人’。   师父冷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吧,在这个房间里,存在未知的,别的力量,从布阵到破阵,都是那股力量在操纵这些死尸。”   毛文龙‘哼’了一声,“碰到你这种亡命徒,连死鬼都怕,谁能保证这些死尸是怕被火烧,所以自己散开的?你还是识相一点,抓紧把纸皮交出来,就算你不交,我也会杀掉那些族人。阿强,把他们放进来!…阿强?”   阿强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阿强,你听到了吧?”我终于提起一口气,“这人根本就不是你家老爷,他已经承认自己是毛文龙了,你家老爷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座砖墓里,害死他的,就是毛文龙,他现在只是裹了你家老爷的皮…”   “老…老爷?”阿强吞吞吐吐道。   毛文龙阴声道:“别听他胡说,我是你家老爷。如果我是假的,又怎么会知道赵家的家族秘密,还有当年只立给你和我女儿的遗嘱?抓紧下去,把那些族人招进来…”   “阿强,当年回香港立遗嘱的人,就是这个假货,之后,他诈死回了大陆!…”   “快去!”毛文龙喝道。   “是…是…可是…”阿强一步步往后退去。   “算啦。”毛文龙阴声道,“还是我自己下去吧…”   “阿强小心!”师父突然道。   师父话没落音,就见毛文龙的身影朝阿强扑了过去。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条黑影,挡在了阿强前面…   第两百九十四章 缠斗   那死人阵的阴气和磁场对阳人影响很大,一时片刻的,我们的元气根本就恢复不过来,估计要休养一段时日。师父听到那毛文龙口气不对,自己却无力上前救援,只得急忙提醒阿强小心。可他们两个人距离太近,而且,那毛文龙攻击的速度实在太快,带起一股阴风,看样子下了死手,想先把阿强给杀了,再把那些族人招进来。不知阿强能否抵受的住,我们几个人看在眼中,同时惊叫了出来。就在这紧要的关头,奇变陡生,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黑衣人,闪电一般挡在了阿强前面。   毛文龙这一下排山倒海的重击尽数被那人给承受了过去,就听‘噗啦’一声闷响,感觉像是打在了一堆烂泥里。随后,只见那黑衣人凝立不动,毛文龙却似乎吃了一惊,‘蹬蹬蹬’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毛文龙出击,黑衣人出现,再到毛文龙后退,其实只是眨一下眼的工夫。   现在,所有人都盯着那黑衣人,他就和那些死尸一样,直挺挺的立着。从头到脚一身黑色,与四周的黑暗融在一起,只能看到一个人形的模糊而又飘渺的轮廓,一点也不像活人。   “你是谁?是人还是鬼?!”毛文龙喝道。   他的疑问,也是我们的疑问,那黑衣人怎么看都有点邪门儿,透着一种鬼气。我心中一动,莫非是赵欣的命魂?不然还有谁会救阿强,并且看起来根本就不是阳人?我看看偎靠着晨星痴痴呆呆的赵欣,心头一暖,赵姐,是你救了阿强吗?等着,我拼死也要去把你的命魂给带过来。   在一种强烈感情的驱使下,我提了一口气,刚要抬脚,忽然又想到,魂魄只不过是磁场团而已。用特殊方法或者在特殊的地方可以看到,但根本就触碰不到,而毛文龙刚才那一下打在那人身上,我明明听到一种闷闷的响声……我这才注意到,师父一直站着没动。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何必藏头遮面?”毛文龙问道,手上高举的火把‘噗噗’的跳动着   看样子,就连毛文龙都看不到那人的脸,我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   那人还是不动,也不出声,毛文龙‘哼’了一声,“你即然救了这小子,那就是明摆着跟我做对,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毛文龙又要扑击,突然,一个人‘哈哈’笑道:“毛文龙,你连故人都认不出来了吗…”   那声音来自外面,听起来很是耳熟。   “什么人?”毛文龙叫道。   很快,脚步声走了进来,一个人应道,“是我。”   这一次,我终于听清,知道来人是谁了,牙齿咬的‘咯叭’一声响,因为这人是人贩子里的那个胖子。   随着笑声,一个肥胖的身影从黑衣人身后转了出来,看身形正是那胖子。   毛文龙冷笑道:“徐胖子,原来是你在捣鬼。”   “不是我。”胖子道,“是被你害死的,我们的老大,来收你这只鬼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个黑衣人是真正的被剥了皮的卢有顺。   “我以为哪里来的高手,原来是你。死鬼,抓紧闪到一边去,敢耽误我的正事,我就让你再死一次。”毛文龙立时换了一种语气。   我心下奇怪,阿力和那些族人不是在外面吗,胖子和这‘怪物’是怎么进来的?   黑衣人还是不动,那胖子似乎朝我们看了一眼,对那黑衣人道,“老大,我们好像中计了,毛文龙这小子好像有帮手,不如我们撤吧…”   “帮你妹的手,咳咳…”我吼道,“徐胖子,看看老子是谁!”   “阿…阿冷?”   “亏你还认得老子,你跟黄毛竟然弄只石狮子压住地窖,这笔帐,咱们好好算算吧。”   胖子‘嘿嘿’一笑,“玩笑,那是跟你闹着玩的,你这不是出来了么,我们就知道困不住你。”   “两个‘残疾人’弄那么大一只石狮子跟我开玩笑,很好…”   “用小叉车拖过去的,没费多大力气…”胖子干笑两声。   那黑衣人根本就没理会胖子,朝毛文龙扑了过去,二人缠斗在了一起,一下子便撞倒了好几具死尸,那个女人的声音还是没有再出现。   “阿强,现在你看清了吧,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你家老爷,而是一个从前朝跑过来的怪物。”   阿强一直痴痴呆呆的站在那里,听师父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沉声道,“张师父,我犯了大错,到时候以死向佘老伯谢罪。”   “佘老伯真的死了?!”我惊问。   阿强没吱声。   师父深吸一口气道:“这也怪不得你,现在为主的是保护那些族人,你抓紧下去,把他们带走。”   “什么族人?我们上来的时候根本没看到外面有人。”胖子道。   听胖子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愣了。毛文龙和那黑衣人正缠斗在一起,闻言猛吃了一惊,退了开来,那黑衣人却紧追不舍。   毛文龙一边退一边叫道,“徐胖子,你说什么?!”   “我说下面根本就没有人。”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有人告诉我们的,我们就过来了,没想到,这地方还真有这么一栋楼。”   “那人是谁?”   “他…我也不知道是谁…诶?不对呀!你怎么质问起我来啦!”胖子怒道。   毛文龙‘哼’了一声,恨恨的道,“看来,我的计划是完不成了,我辛辛苦苦等了这么多年,罢了,星儿,你走吧……”   说完,毛文龙猛地将火把一扔,砸中了一具尸体,火星四溅,但那尸体却一点都不燃,火把却渐渐熄灭了。   师父沉声问:“大家都还能行动吗?”   “能……”   “走,我们出去。”   整个屋子里已经一片混乱了,阴风四起,那些尸体互相碰撞,倒了一地。   “师父,我老婆好像不见了!”凌志飞叫道。   “嗯?”师父一愣。   师父手上的蜡烛随时都会熄灭,勉强朝四下里照,根本什么也照不清楚。自从我们被困近阵里以后,就没有再注意过那村女,后面所有人的精力更是集中在了毛文龙的身上。凌志飞焦急万分,气喘吁吁地在死人堆里扒来扒去。如果不是师父眼疾将他拉开,就被扑斗过来的毛文龙和那黑衣人撞了个正着,不死也的残废。   “阿强,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那女孩儿?”师父忽然问道。   “没有!”   师父好像想到什么,朝一个方位走去。我们跟在后面,小心迈过一具具的死尸,并且留意着随时都会扑过来的打斗的那两个,我们来到一个地方。这里到处都是散落的棺材板子,狼藉不堪。师父用蜡烛往上面照去,我忽然发现,之前吊干尸的那个地方只剩下了一截绳子,那具女干尸不见了!   “不好。”师父道。   “难道这个东西跑了?”我惊讶道。   “阿强,你进来的时候,那些族人没有跟进来吧?”师父问。   “没有。”阿强说道,“我特意嘱咐了的,要等我的消息。”   师傅点了点头,说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现在看来,之前和我们说话的,的确就是这具女干尸。那阵也是被它给操控的,后面之所以散开,应该是因为它趁我们不注意时跑了。如果所谓的‘殡葬传说’,所谓的‘诅咒’,真的只是一场千年阴谋的话,毛文龙所谓的寻找生老病死的密码,不过只是设下阴谋的人所放的诱饵,什么纸皮,结界……都可能只是骗人的浮云,真正和阴谋有关的,是‘诅咒’的‘原生体’和‘原宿体’,也就是那村女和那些族人,现在,他们都不见了……   毛文龙和那黑衣人还在黑暗中打斗着,估计一时间分不了胜负。我们远远绕开,来到了门口。   “等我一下!“那胖子叫道。   我‘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临出门时,晨星朝里面望了一眼,咬了咬嘴唇,跟着我们朝楼下走去。楼里面十分宁静,和刚进来时感觉没任何分别。来到外面,只见天还没有亮,月亮斜挂在远方的山头,看起来黯淡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一种很奇怪的,说不出的感觉。   “师父,我们在楼里呆了多久?”我问道。   师父看了看表,“两个多小时。”   “我怎么感觉好像很久了?”   “先不考虑这些,抓紧去找人再说,说不定我们最怕的结果已经出现了。”   “最怕的结果?”我一愣。   “可能在阿强上楼以后,那些族人也跟着进了楼里……”   第两百九十五章 未知世界(1)   之前在楼里那间黑屋子时,我们从那‘女人’的话语里,感觉她是在等那些族人进楼。进楼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后面,毛文龙独自进楼,把那些族人留在了外面,那女人便没了声音,应该是怕穿帮。再到后面,师父准备用阳火烧掉纸皮,并且准备与死人阵同归于尽时,那阵突然自己散了。我们当时都认为,那种方法在破阵的同时,会连带着伤到那‘女人’,因此她把我们给放了。现在想想,或许不是,如果那‘女人’真的就是那具女干尸,而她却离开了那间屋子,那么,那阵之所以散开应该和她的离开有关。那时候阿强刚刚上楼,准备向毛文龙请示是否放那些族人进来。没过多久,胖子和那‘黑衣人’便来到了楼里,胖子说他根本没看到那些族人。这就是说,阿强刚刚上楼,那些族人便‘失踪’了。从时间上推算,应该是我们从阵里脱困,也就是那具女干尸离开屋子的时候。如果那村女和那些族人也是在那个时候失踪的话,那么,他们的失踪,应该都和那具女干尸有关。因此师父认为,可能在阿强上楼以后,那些族人也进了楼里,那女干尸等到了她要等的‘时机’,所以弃我们而去了。如果真的存在‘阴谋’的话,那么,这是否意味着阴谋已经得逞?那村女和那些族人又被弄到哪里去了呢?……   我们从楼里出来,主要是为了寻找那些族人‘失踪’的线索,看看他们是否进了楼里。   外面空荡荡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楼里出来以后,我的时间概念就已经混乱了,有一种晕头转向的感觉。现在,我知道刚出来时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那就是,觉得一切都不真实,按师父所说,我们从进去到出来不过才短短的三个多小时。然而,我却感觉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现在再看外面的世界,有一种很不真实的,虚幻的感觉。   “阿强,佘老伯呢?”师父问。   阿强说,佘老伯在‘通阳阵’里坚持了没多久便倒地不起了。阿强把阵散开过去看时,只见他已经没了气息,直挺挺的死了,阿强从他怀里取出镜子以后,命人将他抬到了一棵树底下,准备后面找地方安葬,并且叮嘱那些族人说,谁也不可以摧残他的尸身。   “我和阿力见到老爷,听他叙说往事,没有漏洞,以为他真的是死而复生的老爷。作为手下,我们只得言听计从,本意上,我是非常不愿害过来害佘老伯以及张师父的,没想到……”阿强脸颊一鼓,“佘老伯因为我的愚蠢而死,到时候,我会以死来向他抵命谢罪。”   师父见阿强说的坚定,无可劝解,只得叹了一口气。   “佘老伯身体里不是也有那不知名的东西吗,只是被压制住了,他死了以后,那‘东西’会不会跑出来害人?”我不禁问道。   师父想了想说:“佘老伯的尸身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阿强带着我们来到一棵树下,拨开乱草,几个人都愣了,因为这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尸体被什么东西给叼走了?!”阿强惊道。   师父朝四下里看了看,说:“应该不会,我感觉,佘老伯可能并没有死……”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和晨星都是喜慰不尽。蓝艳对佘义没感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凌志飞牵念那村女,一直魂不守舍的跟着我们。向风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紧皱着眉头。   “阿凤,你哪里不舒服吗?”我问道。   “嗯?”向风回过神,眼圈突然一红,对师父道,“希望师父准许我回楼里,助那人去杀毛文龙,给我妹妹报仇……”   师父劝解了他一番,说他体力还没回复,自己去太危险,等找到那些族人,我们大家一起回去对付毛文龙。   忽然,我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影晃了一下,仔细一看,那胖子正鬼鬼祟祟的,借着长草的掩护匍匐前进,准备逃走。之前在矮子白虎住的那处荒宅里,晨星将我引入地窖,原本等晨星和毛文龙走后我就可以脱困。毛文龙走前准备杀掉胖子和黄毛,被晨星好心阻拦了。可结果,那两个混蛋从屋子里出来,趁我在窖底心慌意乱,魂不守舍的时候,弄来一只石狮子压在了上面。后面那纸皮里的东西钻进我身体里,令我突然涌生出爆发力,推倒了石狮,才得以脱困。虽然那天晚上阿强和阿力找到了那里,即便我没有脱困也会被他们给放出来,但我还是很恼恨这两个混蛋,他们两个当初都受了伤,我好心拉去医院给他们看,结果却这样对我……   “阿强,抓住那混蛋!”我朝那胖子一指。   胖子听到喊声,钻的比兔子还快,阿强一纵身奔到跟前,飞起一脚,踢得胖子怪叫一声,随后,阿强像拖死狗一样,把胖子连拖带拉拽了过来。   “跑什么?”我眼睛一瞪。   胖子嘿嘿一笑,“谁……谁说我要跑了……”   “我问你,你怎么和黑衣人跑到一起的,还有,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老实回答我。”我瞟了胖子一眼,“你的伤还没全好吧,如果不老实,那我就给你添点新伤。”   胖子说,他们那天晚上并没有逃走,仗着我被那石狮子压住,跑不出来,心里无惧,和黄毛二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一直睡到大天亮。醒来以后,发现那镇上乱糟糟的,跟着镇民跑到一条河沟里一看,俩人差点没吓死,他们看到了被剥了皮的那矮子白虎。二人不敢再待在镇上了,拄着拐杖,拖着‘残躯’,出镇往东走了三里多路,再也走不动了。路过一座破庙时进去歇脚,没想到,竟然在里面碰到了头天晚上那‘雨衣人’,二人知道白虎的皮就是被他给剥了的。黄毛当场就被吓死了,胖子也被吓得半死。然而,那雨衣人却并没有对胖子下手,后面胖子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从那老二墓里跑出来的尸骸,也就是被毛文龙害死并剥了皮的真正的卢有顺。后面为了报仇,胖子陪着他昼伏夜出,探寻毛文龙的下落。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这天白天,胖子歇脚的小旅馆里忽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告诉了他毛文龙的下落。于是,他们就按照那人所说的地址找到了这里……   “你不认识那人吗?”我问。   胖子摇了摇头,“那人说让我们晚上到这里来,会看到一座楼,进楼里,就可以见到我们要找的毛文龙了。”   “那个……东西,也可以住旅馆?”蓝艳嘴一咧。   “当然不行,会吓死别人的,咦?蓝仙姑怎么也在这里?”   蓝艳脸一红,没有作声。   “你住在哪旅馆里,还有谁知道?”师父问。   “没有人。”胖子想了想说。   “会是谁呢?还有谁知道这鬼楼的事?”师父喃喃道。   天就快亮了,月亮还没有落,看起来越来越淡白了,就像一面没打磨光洁的镜子。那座土楼看起来并没有要消失的迹象,我越来越觉得我们掉进了‘阴谋’里。   “这可奇了,难道那些族人凭空蒸发了不成?”我眉头一皱。   “或许,这楼里真的有某种未知的空间,他们被楼里那东西弄进了那个空间里……”师父道。   “不对!”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说,在楼里对我们说话那‘女人’,在等待诅咒的原生体和原宿体凑齐,因此,当那些族人进楼以后,就被她和那村女一起弄进了未知空间里……但是,大家想过没有,晨星和赵姐也是受了诅咒的人,为什么她们没有被弄走呢?”   师父一怔,晨星则看了看赵欣。在外面没找到任何线索,佘义的尸体也不见了。   “走,我们回楼里,我想,那些族人一定进去了,然后,消失在了楼里的某个地方。”师父道。   我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土楼,心道,等下天大亮了,这座楼不知会不会消失。我们再进去,万一出不来怎么办……   看着师父坚毅的表情,我的心也笃定了下来,不管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我们都不可以退缩。如果真有未知的空间,说不定赵姐的命魂也在里面,之前我们找不到,所以认为她的命魂离开了鬼楼,但是,于情于理都感觉说不通,只是只能这样解释而已……   第两百九十六章 未知世界(2)   我们跟在师父后面,再一次回到了土楼里,那胖子有些不情不愿的,但又不敢逃走。当时送向娟去陈木升家里成亲,亲眼目睹向娟被镜子砸死的就是这胖子,向风还不知道,不然胖子准挂。我没说出来,倒不是回护胖子,主要是因为我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愿额外生枝,私人恩怨先放在一边。   一进土楼,我登时又感觉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师父命我们停住脚,摆了个手势示意噤声,侧起耳朵去听,听不到任何上面的响动,也不知那毛文龙他们谁胜谁负,打斗完了没有。   师父点着蜡烛,蹲下来仔细地查看着地面和四周。这座土楼的地上积了很厚的尘土,但由于年深月久,灰尘早已经凝结在了一起,踩上去硬梆梆的,根本就落不下脚印,那些蜘蛛网在我们最初进来四处查看时就已经拨弄乱了,因此,没法判断那些族人有没有进来。不过,土楼的厅很大,足以容纳百来个人。厅尽头的过道虽然狭窄,但如果那些人排列有序,也很容易通过。   一楼的那些小土室十分狭小,要弯着腰才能进去,而且,超过三个人都容纳不下。一间间照过去,里面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异样,于是,我们便上了二楼,二楼的房间虽说都是按照活人住所的布局构建的,但也比一楼的大不许多,挨个查看,也看不出什么怪异的地方,难道说,那些族人上了三楼?他们是在三楼的某个地方消失的?……   从时间上推算,外面的天应该已经亮了,然而,土楼由于密不透光,里面仍然像夜晚一样黑乎乎一片。我心里直嘀咕,不知道我们等下还能不能出去,从感觉上来看,这土楼应该还在原地。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跟着众人正准备上三楼时,师父令我们停了下来。   “如果有那么多人同时上楼,这架梯子根本就承受不住。”师父指着那架木梯子说。   “师父的意思是说……”我挠了挠头。   “他们如果进了这座楼里,不是在一楼,就是在二楼消失的,不可能上三楼,再回头找一找吧,看看我们有没有漏掉某个地方。”   我们又回头找时,我忽然想到了那些纸皮。   “师父,那毛文龙说,《殡葬全书》里面记载,通过那些纸皮可以找到那什么未知世界的入口,我们试试,在纸皮上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可是,毛文龙又说过,需要把那些族人的血淋在上面,纸皮上才会显示‘路径’,至于具体究竟怎么个淋法,毛文龙却没有说。我们都认为是无稽之谈,因此,这些话谁也没放在心上。经我这么一提,师父想了想说,也好,这样瞎找不是办法,任何事物只要存在蛛丝马迹,我们就不能放过。   我从师父手里接过蜡烛帮他照明,师父取出纸皮拼放在地上,我凑近去照,那些纸皮上除了隐约可见的皮肤纹路,根本就没有别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隐藏有什么秘密。师父摇了摇头说,如果毛文龙所说的真的是《殡葬全书》里面的记载,那么,一定是那高人在骗人。   “师父,我老婆会不会死,是不是再也找不到她了?”凌志飞已经快哭了。   师父默不作声,我们现在所遇到的事物,已经超出了认知的范围,非任何道术所能破解的。谁也没有想到,事态会变得这么复杂,连我们一心寻找的,破解诅咒帮人间渡劫的《殡葬全书》都不可信,除了事不关己一心逃走的胖子,痴痴呆呆的赵欣,以及目光片刻不离我的蓝艳,剩下的我们都感觉没了信心。相对来说,师父的意志力比我们要强大多了。   “我们再共同好好分析一下,看看我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师父说道。   “漏掉了什么……”我沉思道,“那具女干尸是有形有质的东西,她只是一具拥有能量的尸体,并不是鬼魂。那些族人如果进楼,一定是在阿强上来以后。按照我们先前的推断,族人一进来,那女干尸便从黑屋子里面出去下楼的话,一定会碰到阿强……”   “这座楼那么多房间,阿强并不知道毛文龙在三楼的那个黑房间里,只要在别的房间稍微一逗留,就和那个东西错过去了。”师父说。   “没有。”阿强说道,“我当时考虑,我家老爷……不对,是毛文龙,毛文龙进来原本是打算用族人要挟张师父束手就擒的,这么久还没出去,一定是张师父不肯,发生了争斗,一楼和二楼都很静,没任何响动,所以那些房间我都没有进去查看,直接就上了三楼。”   “照这么说的话,那女干尸根本就不是通过正常途径下的楼,三楼的那个黑屋子里,一定隐藏着另一个通道!”   “有道理!”师父道。   “我想到了一样东西……”蓝艳突然道。   “咦?什么?”我们都惊奇的看着她。   “说出来,你们,你们不要笑啊……”蓝艳吞吞吐吐道,“我感觉这楼里是不是有……是不是有……”   “有什么?”我不耐烦了。   “有……有电梯……”   那胖子‘噗’一下笑了出来,“仙姑的思维就是跟我们凡人不一样啊,这么一个破土楼……哈哈……电梯,哈哈哈……”   “死胖子,笑什么!”蓝艳哼道。   我强忍住笑,师父也差点莞尔,晨星脸上也浮起了笑容,沉闷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走,我们再回三楼的那个房间看看!”凌志飞已经急不可耐了。   “那里面还有两个打斗的怪物,如果毛文龙胜了,又要回过头来对付我们,你们还是等在下面吧,我们师徒四个去就可以了。”师父说。   胖子急忙叫好,还带鼓掌的。可是,阿强,晨星他们谁也不肯留下,都要上去,胖子孤掌难鸣,只得悻悻的跟着我们。   来到三楼,快近哪个房间,师父当先打头,让我们小心跟在后面。三楼上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响动,我心里面十分疑惑,难道他俩同归于尽了?小心进到房间里,师父喊了一声,没任何回应,用蜡烛边走边照,满地只有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走着走着,我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毛文龙仍掉的那个火把,早已经熄灭了。交给师父点燃以后,能见度便扩大了许多。   师父命我们小心留意着周遭的动静,说不定那毛文龙就藏在暗处,随时都会突然袭击我们。我们跟着师父,趟过那些尸体,绕过散乱的棺材板子,终于来到了墙边。我们这才发现,这间屋子的墙和土楼其它屋子的墙都不一样。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堵黑色的墙,墨一样的黑,看着十分诡异,师父用鼻子贴在墙上闻了闻,说应该涂了某种吸光的,特殊的物质,所以这房间里才会这么黑。   “为什么要这样?”我小声问。   “这些死尸当年不是变成怪物咬死了那些族人吗,我想,他们后面之所以没有再作怪,可能就和这个房间的布局有关。”师父说。   我们沿着墙,东瞧瞧,西照照,这个房间很大,我们怕黑暗中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因此都十分警惕,走的很慢。看来看去,也没有发现什么隐秘的通道,气氛又开始低迷了起来。师父感觉这房间的地面很厚,通道可能隐藏在这里面,或者在贴墙的某个角落里,因此,火把一直打的很低。先前在那死人阵里亏耗了太多精力,没多久,我就已经腰酸背痛了,于是便直起身,揉揉了腰。无意间一抬头,我忽然发现就在我头顶上方很近的地方吊着一个东西,我吓了一大跳,猛然跃到了一旁。师父举火把一照,竟然是一扇打开着的,黑色的木板门!   这是一道很小的木门,和墙壁一个颜色,关紧以后,严丝合缝,什么也看不出来。难道,这就是毛文龙所说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心脏此起彼伏的跳动着,我忽然想到,毛文龙和那雨衣人都不见了,说不定也是进到了这里面。我自告奋勇,在师父叮咛的小心声中当先爬了上去。接过火把朝里面一照,只见里面的空间很小,火把朝横向里根本就伸展不开,只能往下面伸。探头朝下面看,烟火熏燎的我勉强能睁开眼睛。只见下面黑乎乎的,看不见底,就像一口深井,然而,井壁上却有很多供人上下攀爬的凹坑,这么一来,感觉又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地窖。直觉告诉我,下到这里面,就可以解开‘殡葬传说’的终极秘密,可是,一种强烈的不安却紧紧箍握着我的心,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呢,也许是地狱……   第两百九十七章 萧山   没想到,在三楼的这个黑房间里,真的有隐秘的通道。而这个通道,竟然是隐藏在墙壁里的,这倒真的有点像蓝艳所说的‘电梯’的通道,只不过,这个通道彷佛深不见底,而且,它的入口离地有一人多高的距离。我们都认为通道入口在贴墙的下面,要不是我弓累了腰,直起身往上瞥了一眼,走过去以后可就找不到了,火把虽然比蜡烛亮,但也照不很远。   现在,怎么下去又成了问题,赵欣没有意识,无法攀爬,晨星虽然有了法术,但体力有限,蓝艳笨手笨脚,也没多大力气。而且,之前在死人阵里都消耗了很多精气和体力,只有我和师父以及向风,懂得道家练气的法门,恢复的比较快,现在已经有正常人的体力了。而且,如果一个接一个的往下下,万一上面的人一个没踩稳失了足,会砸中下面的人,连带着一起掉进深渊里。思量了片刻,师父决定先由一个人下去探一探,看看究竟是一种什么情况再说。当然,师父说的这个人是他自己,然而却被我拦了下来。现在不敢保证毛文龙是不是下去了这里面,三楼的其它房间我们都没有搜查过,万一他要是躲了起来,趁师父下到‘电梯’通道里面以后突然现身,我和向风联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晨星根本就阻挡不住他杀人,蓝艳赵欣等人的安危还是要靠师父来保护。而反之,如果毛文龙下到了这里面,难保他不会设下什么机关,等我们找上来发现入口下去以后自投罗网。师父是破解谜团,寻找并拯救那些族人的主力,他不能有事,如果真有机关,或者这下面本身就潜藏着未知的危险,要死也是我死……   “冷儿,那你小心。”师父拍了拍的我肩膀,晨星和蓝艳则担忧的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接过师父递给我的蜡烛装进口袋,提一口气,一纵身,再次扳住了墙上方那道小门,提身上去,踩住‘门框’,小心翼翼挪动脚转过了身,然后,把脚探向下面未知的黑暗里……   凭借记忆中的位置,我的右脚踩到了侧壁上的第一个凹坑,稳住重心以后,我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当左脚踏住另一边的凹坑以后,我整个身体已经全部都在‘电梯’通道里了,由于紧张,我全身的肌肉都绷得很紧,脚腕都是僵硬的,生怕一个不留神踩脱了脚,我就会掉进下面的深渊里,因此,每往下下一级我都十分小心。我感觉有一股一股的阴气从下面往上冒,另外还夹杂着一种腥臭的气息,冲的我脑袋发晕,似乎下面的深渊里有着无数腐烂的尸体,如果跌下去,我很快也会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我不敢再想下去了,稳住心神,尽量不去瞎想,一点一点的往下探去……   也不知下了有多深,当我再一次往下面探腿时,我的脚忽然触到了坚硬的实地上!我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用力踩了几下,的确是实地。经过反复试探,确定没有危险以后,我才把另一只脚也放了下去。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我只觉两腿发软,肌肉控制不住的哆嗦。好容易稳定下来以后,点燃蜡烛往下面一照,我的心差点从腔子里蹦出来,因为,我的脚下明明还是万丈深渊!而我却是凌空飘在这里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懵了,回过神时,蹲下身用手去触摸,我的脚下明明是很坚实的实地,然而我却什么也看不到,它就好像是隐形或者透明的。可以知道,在这‘透明物’的下方另有空间……   我蹲着身低着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过了好一会儿,一抬头我才发现,在正对着我的侧壁上另有一个圆圆的洞口。把蜡烛放进去试了试,感觉有空气。我本来想上去把我的发现告诉师父,又感觉太耽误时间,我急切的想知道这个洞通到哪里。犹豫了片刻,我决定先自己进去探一探,于是便深吸一口气,爬进了洞里。   这个洞不宽不窄,刚好可以容下一个人,爬了一会儿,我感觉这个洞是水平挖掘的,越往前爬,我的好奇心越重,爬着爬着,洞到了尽头,一块木板挡住了去路。忽然间,我想到了东江浅水区下面那个密室,眼下这个洞,和通往那个密室的甬道差不多,在那甬道的尽头有一扇木门。我想,眼前的这块木板,应该也是一道门了。东江底下的密室是那高人修的,这个洞和那甬道有点类似,应该也是他当年挖的,木板的那一边是否也会有一个密室,里面会有什么呢……我强抑住猛烈的心跳,闭上眼睛,伸手一推,木板‘吱呀’一声开了。睁眼一看,我估计的没错,对面黑乎乎一片,应该是一个很大的空间。侧耳去听,没任何动静,于是我就爬了过去。   站起身用蜡烛朝四周一照,我的心‘咯噔’一下子,这是一个很大的土室,正中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土做的祭台,大约一米多高,在那祭台的四周,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正是那些失踪的族人,他们竟然在这里,他们是被谁弄到这里来的!?   直觉告诉我,这里潜藏着巨大的危险,说不定,在我刚一进到这间土室里时,就已经被不知名的人或‘东西’给盯住了,必须尽快回去把我的发现告诉师父。打定主意,我刚往洞口方向走时,忽然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一种细微的声音。我吃了一惊,毫不迟疑,猛的躺在了地上,和那些族人躺在了一起。这有点像我当初在东江下游的那座破庙里藏在那些村民之间的情形,只不过,眼下这些族人有上百口之多,更容易躲藏。   刚一躺好,就听在我右边的远处传来‘吱呀’一声,看样子,这间土室的门不只一个。开门的声音刚止,一阵脚步声便传了过来,听声音,来的不止一个人,会是谁?   我的心‘噗通通’的跳着。   “那姓佘的老头儿没想到那么厉害,都死了一半了,还那么难对付,竟然让他给跑了。”是萧山的声音。   “不要紧,张有才他们已经被制住了,那老头子不足为虑了,等我们大事成了以后,再去找到他,把他给灭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我心理猛的一惊,在我下到那‘电梯’通道里以后,师父他们好像出事了!说话这老头儿感觉声音很耳熟,又是谁呢?……   就听萧山‘哈哈’一笑,“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我们加起来都敌不过那张有才,这还要多亏了你的迷药。”   老头‘嘿嘿’笑道:“当年我师父把我逐出门墙以后,我就再没有练过道术了,研究的全是些邪门外道的东西,我制的迷药特别厉害,只要闻上一闻,正常人谁也抵受不住……”   我终于想了起来,这老头是袁师父的徒弟,那个叫钟什么生的,向娟的尸体被埋进那块养尸地里,就是这老头子干的。   萧山说道:“你师父没眼光啊,像老钟你这样的人才他也舍得逐出门墙。”   “萧总,张有才他们那些人你到底要怎么处理?干嘛还要把他们弄到这里来?”老钟问。   “等下弄来以后,让他们给这些族人陪葬。”萧山很是得意的道,“现在,纸皮到了我的手里,这些族人也被我弄了进来,到时候找到结界的入口,等我进去那传说里的世界,得到长生不老的密码,世界就在我的手里了,哈哈哈……”   老钟谄笑一声,恭维的道:“那是,毛文龙奸似鬼,也比不过萧总的一条腿,他万万想不到,咱们竟然寻到了被他害死的那卢有顺的下落,令他们两鬼相斗。”   萧山道:“只是,他们两个都失踪了,我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如果毛文龙被弄死了还好,弄不死就有点麻烦了……”   “不用担心,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土楼底下有密室,找不到这里来的。”   萧山‘嗯’了一声,随后‘呵呵’一笑,“老钟,事成以后,你就该告诉我那姓向的女孩儿的尸体埋在哪里了吧。”   “这个自然,萧总放心。”   “好,我相信你。”   我躺在族人堆里,心乱如麻,看这样子,萧山一直潜藏在暗处。等阿强上楼以后,他就对这些族人动了手,之所以这样,他可能是怕阿强所掌握的那个‘通阳阵’。佘义是诈死的,我想,他可能暗中跟进了这间密室里,被萧山给发现了,然后发生了打斗,然后萧山他们追了出去。他们没有追到佘义,回来以后,便上楼去对付师父他们了,我如果不是进了那通道里面,肯定也被老钟说的那什么迷药给迷倒了……   第两百九十八章 威逼   手电筒的光在我头顶上晃来晃去,我的脸被一个侧躺着的族人挡着,看不到萧山二人。   “我们走吧,把他们给弄过来。”萧山说。   “我就说不会有事,萧总还不信。”老钟笑道,“何况,外面还有人守着,谅那老头子不敢再回来。”   “你找的那些菜鸟根本就不顶用的,搬搬东西还可以……”   说着,二人声音渐远,出了土室,最终听不到了。我的心绪渐渐稳定了下来,心里面十分疑惑,毛文龙呢?女干尸和那村女呢?我进来的那通道连接着三楼,入口是开着的,我想,他们一定也到了这里,说不定躲藏在了暗处。   从刚才萧山和那老钟的话语里感觉,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我进来的那个通道,刚才两个人只顾着讲话,匆匆忙忙的在土室里扫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被我打开的那个入口。想到这里,我侧起耳朵听了听,没任何动静。我不敢点蜡烛,摸索着来到那洞口,捡起那块木板挡了回去。   躺回原处以后,我静静地等待着,等下斗萧山救师父他们,只能靠我了,到时候先把那老钟给解决掉,免得中了他那什么迷药。   我平缓呼吸,暗暗凝聚着气力。过了一会儿,就听土室外面响起了许多沉重的脚步声。我心里一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还是那句话,今天发生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如果谁走漏了风声被我知道,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那么简单。”老钟阴声说。   一个男人喘着粗气道,“放心吧老叔……唉哟……这死胖子怎么这么重……”   这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小心翼翼探头去看,只见萧山横抱着晨星,老钟背着赵欣,此外还有六个男人,分别拿着火把,背着师父、阿强、向风、蓝艳、胖子、以及凌志飞,看师父他们一个个昏迷不醒的样子,我心里面即焦急又有些纳闷,师父他们怎么这么容易就着了道?   忽然,萧山的目光警惕的朝地上一扫,我急忙把头一缩,没想到,这两个混蛋竟然带着六个帮手,我体力还没恢复,以一敌八,那是非输不可的了。   ‘扑簌簌’一阵声响,师父他们被放在了地上。   老钟吁了一口气,“萧总,先动手把这几个人给料理了吧。”   “不。”萧山沉声说,“有一件事必须问清楚,才可以杀他们。然后再动手杀这些族人,不然会有祸患。”   “什么事?”老钟问。   萧山没回答,而是吩咐道,“用绳子把他们捆起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萧山说道,“老钟,把他们弄醒。”   我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萧山到底要做什么。就听‘嘤’一声娇哼,听声音是蓝艳当先醒了过来,紧接着,呻吟声此起彼伏,或粗急,或低缓。   “扶他们坐起来。”萧山笑道,“张师父,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吧。”   师父哼了一声,“你一直都没出现,我早就感觉不合情理。原来,这些族人是被你给弄到这里来了。萧总,奉劝一句话给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萧山‘哈哈’一笑,“张师父,是你们马上就要毙了,而我,却可以主宰世界。”   “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的人,倒也真是少见。”老钟笑道。   “萧山,你害死了我父母,我做鬼……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晨星哭道。   我的心一阵绞痛,看这样子,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临死之前,我拼尽全力也要杀了萧山,帮晨星报仇。想到这里,我缓缓探出头,看向萧山,只见他背对着我,大概七八米的距离。此刻,我再也没有了浮躁和惧怕,而是异常冷静,静静的等待着下手的机会。   “星儿,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只能杀了你灭口了。凭心而论,这么些年,我一直都没有亏待过你。”   晨星冷冷的哼了一声。   老钟阴阴的说:“忘恩负义,萧总,不用跟她废话!”   萧山摆了摆手,冲师父道:“张师父,有一件事我要问你,如果你肯说出来,我就让你少受点罪,死的痛快一点。”   “什么事?”   “你的徒弟阿冷,他在哪里。”萧山一字一顿的道。   “冷儿去做别的事了,没有跟我们一起过来。”   “看来,你是不肯说了。”萧山笑了笑,掏出一把刀子递给老钟,“当初李淳一被剥皮死的有多惨,你是亲眼见到的。现在,也让张有才尝尝那滋味儿,老钟,麻烦你来动手。”   老钟手一抖,刀子‘砰’一下掉在了地上,“这……这……”   萧山他们原本凑在一起,后面不知发生了什么,老七投靠了毛文龙,死了,李淳一被剥皮而死,孙德寿逃走了,我们见到他时,感觉他好像受到了某种刺激或者惊吓。所有人中,唯有这老钟安然无事,并且还和萧山在一起。此刻,看着老钟发抖的样子,我估计他是当初见到李淳一被剥皮的过程,也受到了刺激。   萧山摇了摇头,慢慢的捡起刀子,叹到:“这么刺激的事,你竟然不干,活剥人皮,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行为艺术。算了,我自己来吧,张师父,你还是不肯说?”说着,萧山缓缓朝师父走了过去。我暗暗捏紧了拳头,随时准备扑过去。   师父‘哈哈’大笑,“早死,晚死,怎么死法,终归都是一死,唯一的遗憾就是死在你这种败类手里,真是美中不足,动手吧。”   “啧啧,张师父还是没变,把生死看的那么淡,佩服。”   “我们当初进到这里来,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很好,很好。”萧山笑道,“你不怕死,我就不信他们也不怕死,你不肯说,总有人会说的。”   萧山一边说,一边踱到了阿强面前。   阿强冷冷的道,“不用跟我废话,直接动手就可以。”   萧山笑了笑,又来到了凌志飞的面前,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凌志飞的侧脸,只见他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哆嗦。   “志飞,你怕的厉害,对吗?”萧山也不看他,低着头,就是一只逮住老鼠肆意玩弄以后再杀死的猫一样,一边用拇指拨弄着刀刃,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怕就告诉我阿冷在哪里,念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我放你一条生路。”   “我……我不怕,你动手吧!”   “真的?”萧山突然抬起了头。   凌志飞就像被电到似的浑身一哆嗦,随后猛的闭上了眼睛,颤抖着道,“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说的!”   “唉。”萧山叹道,“你这又何苦呢?你如果说了,星儿我也不杀了,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让这位钟师父下点药给她,我马上解开你们的绳子,然后你就带着她找地方去洞房,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她吗?”   那老钟这才缓过神来,急忙笑道:“嘿嘿,这个可以有,我的药特别厉害,包准让这小美人一分钟变成小荡妇。”   这时候,那六个壮汉吃吃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直勾勾盯着晨星,抹了一把口水。   “萧山,你简直连畜生都不如!”晨星怒道。   凌志飞忽然睁开了眼睛,“不,星妹喜欢的是阿冷。开始我一直都很妒恨,师父救了我以后,我好像重新为人了,渐渐明白,真心的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得到或者拥有,只要对方是快乐的,那么,你就是快乐的。而且,我已经有了老婆,不管她变成什么,我都会不离不弃,现在,她不知去了哪里,估计凶多吉少,那么,我就去陪她,萧伯伯,你动手成全我吧。”   这一次,凌志飞脸上再也没有了恐惧,很安和的闭上了眼睛。萧山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阴沉着脸,看起来随时都会爆发。   “很好,呵呵。”萧山勉强笑了笑,快步来到了蓝艳的面前,挥了挥明晃晃的刀子,“现在该你了,如果你还是不说,我就先拿你开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被一点点剥掉,是一种很舒服的享受,你要不要试试?”   蓝艳吓的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只是不停的“我……我……”   “我,我知道阿冷在哪里!”胖子叫道。   不出我所料,那胖子果然会把我抖出去。我苦笑一下,心道,萧山不知道那秘道通到这里,胖子说完以后,但愿他亲自抓我,跑去三楼,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见机救师父他们了。到时候,我们对这老钟的迷药有了防范,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了。照这么说的话,胖子把我抖出去倒是一件好事。   “哦?”萧山脸色一晴,笑着来到胖子跟前,“很好,说出来,我就放你走。”   蓝艳终于缓过气来了,骂道:“徐胖子,你敢说出来,我就干你祖宗十八代!”   胖子充耳不闻,哆嗦着道,“萧总,你,你别杀我!”   萧山笑道:“说出来就不杀。”   蓝艳哼道:“说吧,说出来他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蓝艳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萧总,事关机密,不能让你身边的其他人知道,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我心里暗骂,这胖子想的倒挺周到。   萧山依言凑过去,过了片刻,突然道:“你说什么?”   胖子提高了声音,一字一顿的道,“我说,我,草,你,妈!”   随后,胖子‘哈哈’大笑,“我徐胖子本来很怕死的,但看到这么多人不怕死,突然我也不怕了,再说,阿冷当初好心给我接骨治伤,我却干了对不起他的事,后来越想心里越有愧,之所以见到他我要跑,不是怕他找我报仇,而是没脸见他。你以为我会怕了你这败类,说出阿冷的下落?哈哈哈……”   胖子还没笑完,萧山‘噗’一刀便插进了他的胸膛里。众人同时一声惊呼,我也差点没叫了出来。   拔出刀子,萧山舔了舔刀刃上的血,勉强平复住怒色,笑了笑:“下一杀谁呢?”   师父笑道:“我。”   萧山缓缓朝师父走过去,来到赵欣面前忽然停了下来,笑道:“不,我改变主意了。”   说完,萧山扭头朝那六个壮汉喊道:“这个妞归你们了,把她抬到张师父面前,就在他眼皮底下享受乐趣……”   第两百九十九章 挑拨   听萧山这么一说,我的肺差点没气炸了,师父也气得浑身发抖,那六个壮汉却瞪大了眼睛,呆愣在了那里,似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萧山,你会不得好死的!”晨星喝道。   “不得好死?”萧山‘嗤’的一笑,“这么些年,我一直都活的逍遥自在,而且,不知有多少女人对我投怀送抱。这个世上,只有所谓的好人才不得好死,比如张师父。啧啧,张师父,瞧瞧你穿的什么,吃的什么,过得什么日子,如果我有你的本事,不知活的会有多精彩,而你呢?信奉道义,处处为别人着想,还要为民众做贡献,有用吗?当别人习惯了你的贡献,你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应该的,没人会念你的好,一旦你不贡献了,那你就该死了……”   向风冷笑道:“萧山,要杀人就抓紧动手,别跟个女人一样磨磨唧唧那么多废话。”   萧山充耳不闻,用一根手指抹着刀上的血,对师父道:“张师父,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阿冷到底在哪里。”   师父没做声。   “唉,啧啧……”萧山摇了摇头,“不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眼皮底下被人轮奸是什么感觉,哦,轮奸不好听,那就叫轮流发生性行为吧,不犯法的,再加一点,完事儿以后剥皮。”   说着,萧山甩了甩刀子,扭头对那六个人道:“你们还愣着干嘛?怎么,不想要这个女人?”   那六个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边争先恐后的答应,一边哆嗦着朝赵欣的方向走去。   我心道,只有冲出去了,反正都是一死,如果杀不了萧山,那我就先把赵姐给杀了,免得她临死还要遭受侮辱。   “我看谁敢!”   就在我提一口气准备冲过去时,阿强突然爆喝一声,就像炸雷一样,震得我浑身一颤,萧山也往后退了一步,那六个人吓得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阿强狂吼道:“谁敢动小姐一下,我死了以后一定化成厉鬼,永生永世缠着你!”阿强就像一只愤怒的雄狮,言词中带着刻骨的仇恨,令人不寒而栗。   我正呆看时,忽然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鼻尖上,应该是被阿强那一声吼震下来的灰尘。这时候,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已经绷得很紧了,吃了这么一惊,急忙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这么乍一看之下,我忽然发现,就在我正上方的室顶,有一个飘忽扭动的影子!第二眼再仔细看时,那影子便消失了,是赵姐的命魂!我差点惊叫出来,原来,她的命魂竟然在这里!   自从进到这土室里以后,我一直没往室顶上看,此刻我才发现,在我刚才看到赵欣命魂的地方,有一个金属做的类似于八卦的东西镶嵌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直径大约有十多厘米。我想,这个东西可能有磁性,把赵欣的命魂给吸附住了。我心念急转,此刻,我已经无暇去分析赵欣命魂在这里的原因了,只是在想,如果能在临死前把赵欣的命魂还回身体里,令她恢复意识,和师父见上一面,该有多好,那样两个人都没有遗憾了。   萧山看着阿强,笑道:“好吧,那我就先杀了你,看看你是怎么变成厉鬼的。”   说完以后,萧山正要朝阿强走过去时,两个声音同时叫道:“住手!”其中一个是我的,另一个却是师父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看了过来,我笑了笑,缓缓的站了起来。   萧山又惊又喜,“阿冷,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   “对啊。”我笑道,“不在这里,又怎能见识到真正的败类?”   “呜呜…小冷子,你这混蛋,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蓝艳哭道。   “阿冷,你抓紧逃,不要一起送死!”晨星道。   “逃?”萧山冷笑一声,警惕的看着我,“除非变成了鬼,才能逃出去。”   我‘哈哈’一笑,漫不经心的道,我本来就没指望逃出去,别急,我跟师父说两句话,你再动手杀我们。随后,我一边往师父他们那里走,一边飞快转动着念头,要怎么样才能把赵欣的命魂弄下来还回身体里去呢?萧山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倒也没有马上下手。   来到师父跟前我才发现,师父的嘴唇都已经咬破了,血肉模糊,我心里一阵难过,可以想象,师父在我和赵欣这两难的选择之间,承受着多么痛苦的心理折磨。   “师父…”我眼圈一热,声音有些哽咽了。   “冷儿…”师父微微一笑,目光里却满是疑惑,他是在问,你明明下进了墙里面那通道里的,怎么跑到了这里?   “萧总,抓紧动手吧,这小子诡诈的很。”老钟道。   “不急,时间有的是。”萧山说道,“凭这小子一个人,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有些事情必须要弄清楚。”   “萧总,这个妞还让不让我们上?”从阿强的爆喝中回过神以后,一个壮汉抹着口水问道。   萧山眉头一皱。老钟骂道:“滚到一边,刚才是为了让张有才说出阿冷的下落,现在这小子自己现身了,还要你们上?耽误时间?回家上你们老娘去!”   “阿冷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的。”萧山阴阴的问。   “这还用问?肯定是我们刚才都上楼弄他师父他们下来的时候。”老钟说。   我心中一动,有了主意,做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老钟,老钟被我看得浑身都不自在。   “你,你要干嘛?”   我摇了摇头,怒道:“原来你耍老子!”   “我草,我耍你什么?!”老钟脸色一变,叫道,“萧总,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萧山脸色一沉,朝老钟摆了摆手。   我做出一副愤怒无比的表情,怒瞪着老钟,指着那六个壮汉道,“明明是你命那六个混蛋放我进来的,怎么,不敢承认了?”   那六人大呼小叫。   “妈的,我们什么时候放你进来了?”   “草,这小子胡说八道……”   老钟脸色煞白,“萧总,你别信他的!我根本就没有让人放他进来!小子,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老钟朝我扑了过来,被萧山一把给拦下了。我急忙接口道:“怎么,要杀人灭口了?如果我说的是假话,为什么我现身以后,你老是催促萧山把我杀了?因为怕把你抖出来。为什么你让那几个壮汉兄弟滚到一边?因为怕他们缠夹在这里说漏了嘴。为什么萧山问我话的时候,你接口那么快,说我是怎么怎么进来的?因为你这叫抢答。”   我一连几个飞快的自问自答,把老钟给说懵了,其实,最后一个回答根本就不算是答案。如果胖子没死,看到我用当初诬陷他的方法来对付老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瞥了一眼斜躺在那里的胖子,我心里一阵难过,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那时候我混进人贩子团伙里面,一直对我都不错,现在又是因为不愿吐露我的下落,为了我而死的……   “我…我…”老钟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言以对了吧?”我哼了一声。   萧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一言不发。   我急忙趁热打铁,“老钟,你明明对我说要我们和你联手除掉萧山的,你说让我藏在这里,等萧山进来以后,我就偷袭干掉他,怎么又翻脸了?”   老钟正准备接口,我急忙道:“哦,我明白了,你原本说的是萧山跟你有仇,让我们帮你报仇,根本就没说想要长生不老的事。幸好我长了个心眼儿,没有按照你说的,萧山一进来就动手。不然我偷袭干掉萧山以后,在对你没有戒心的情况下肯定会被你用药给迷倒,然后,我就会和师父他们一样被捆绑在这里。而你,却得到了那些纸皮,萧山这个障碍已经被清除了,你就成了最大的赢家……”   “我……我……”   “你什么?”我说道,“萧山,你不是问我什么时候进来的吗?就是在你们两个去追佘老伯那时候……”我把萧山和老钟从外面回来,第一次来到这间土室里的情形讲了一遍,包括他们当时所说的话。   “试想一下,那时候门口有六个壮汉守着,你还说他们是菜鸟,不顶用。”我对萧山说道,“但菜鸟再不顶用好歹也是鸟,我没把他们打死打晕,又没有遁地术钻墙术,除了他们放我进来,我还能怎么进来?你们最开始回来,老钟见我没有对你动手,便认为我没有进来。当着你的面,他又没法开口询问这几个壮汉。直到我现身,他才知道我在,意识到穿帮了,急着要杀我灭口。”   那些壮汉纷纷叫嚷:“胡说八道!”   我叹了口气,“几位大哥,这姓钟的老头子不肯承认,自然是把这个责任推给了你们,他自己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他不承认,你们当然也不会承认,把我当皮球踢,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萧总,你千万别信这小子的话!”老钟已经快哭了。   “我怎么会信呢?”萧山脸色一和,笑道,“我现在就杀了这小子。”   有个壮汉吁了口气,笑道:“我就说嘛,萧总怎么会……”   老钟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大家快逃!”   萧山‘嗖’的一下子扑了过去,一刀插进了那壮汉的肚子,随即,萧山拔出刀子,反手插死了另一个人,再飞起一记狠脚,‘咔叭’一下子,踢断了一人的肋骨,顷刻之间,连毙三人。   萧山‘哈哈’大笑,“我早就打算事成以后杀了你们灭口的,现在改变主意了,如果不马上杀了你们,等下肯定又要对付我,就凭你们这些菜鸟?就凭阿冷想要偷袭杀我?哈哈哈……”   事不宜迟,趁萧山在盛怒之下失去了心智,没先把我制住,我纵身一跃,便去解师父身上的绳子。   “师父,赵姐的命魂在上面,一直在这鬼楼里,说不定,她已经知道了‘殡葬传说’的终极秘密,并且知道这鬼楼里隐藏着什么……”我一边低声说,一边飞快的解着师父身上的绳子。   那老钟突然叫道:“萧总,这小子要把人救走了!”   第三百章 赵欣苏醒   像萧山那样的人,是很难相信别人的。我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这间土室里,萧山一问原由,我就猜到他对自己的这些手下产生了怀疑,于是顺坡而下,那老钟被我抓住话柄,驳的哑口无言,再加上萧山本来就打算除掉那六个人灭口,此刻被我一激,按捺不住,提前动手了。   之所以他没有对老钟下手,我想,应该是因为这个人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然而,盛怒之下的萧山却忽略了我,他可能是认为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他却忘了,我可以趁机去解救师父他们。是人都会有弱点,哪怕心机再厉害,萧山也不例外。   然而,师父身上的绳子却绑的特别的紧,绳扣复杂,而且打的都是死结,消耗了诸多体力以后,我的手脚也没那么灵活了,所谓越急越乱,好一会儿都没有解开。就在我刚刚稳住心神解开第一个结时,那老钟突然叫道,萧总,这小子要把人救走了!我心里暗骂一声,这老混蛋,萧山已经不相信他,就差没马上对他下手了,他竟然还帮着萧山!这时候,萧山已经连杀了五个人,就剩下了最后一个。   老钟叫完这一嗓子,便朝我扑了过来。   “小心!”师父急忙道。   我一跃而起,闪开了老钟踢过来的一脚,挥拳朝他打了过去。这老头子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然而身手却依然很灵活,一侧身,避开了我这一拳,伸手就要往口袋里去掏。   “冷儿,小心迷药!”师父喊道。   我急忙抢攻,老钟的手最终都没有伸进口袋里,缠斗了几个回合,被我踢倒在了地上,差点没背过气去,挣扎了几下,再也爬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萧山听了老钟的话以后并没有朝我攻过来,此刻,他正死死地掐住最后一个人的脖子,精神已经进入了狂暴状态,像一只疯狗一样‘嗬嗬’吼道,“杀我呀!杀我呀!”   我怕老钟爬起来,又往他身上补了一脚,然后,再次飞奔到师父跟前解他身上的绳子,解开最后一个绳扣,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师父‘嚯’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揉了揉手腕,朝远处的萧山看了一眼,沉声对众人道:“我先解开大家身上的绳子,冷儿,你把这姓钟的捆起来。”   我点了点头,俯身捡起一根绳子,朝老钟走了过去。   “喂,你没死吧。”   老钟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把我吓了一跳,伸手去探他的气息,肚子上突然挨了重重一拳。随后,老钟挣扎着爬了起来,从我身上越过去就跑。我捂着肚子,单手往地上一撑,站起身,朝老钟追了过去。老钟慌不择路,跑向那些族人。从一个人身踩过去以后,被另一个人绊了一脚,由于冲的太急,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老钟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砰’的一声,直飞的撞上了墙,然后跌在了地上。   这一下连撞加摔,老钟再也爬不起来了,情急之下,就像一只八爪鱼,伸手到处乱抓,一下子抓在了墙上,把那块木板给抠了下来,露出了我先前爬进土室的那个洞口。   这时候,师父刚刚解开所有人身上捆绑的绳子。萧山掐着那人的脖子,还在来回的晃动,而那人却早已经断气了,萧山那种癫狂的样子看的人心里发毛。   老钟呆呆的看着那个洞口,我走过去,正准备用绳子捆绑他时,老钟突然叫道:“萧山,你这个混蛋,你看到了没有,这小子是从这里爬过来的!”   萧山闻言浑身一震,松开了手,那壮汉软软的滑落在地。   阿强扶起了软瘫在地的蓝艳,蓝颜满脸喜色,喘着粗气道:“小冷子,还…还是你厉害。”   “大家都小心,退后。”起身以后,晨星直直的盯着萧山。   我也觉察到了萧山有些不对劲,只见他侧对着我们,脖子微微往上扬,似乎在死盯着上面某种古怪的东西看的入神,然而,他的身体却一下一下的抖动,腰一点一点的弓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诡异。土洞里没有了一点声音,安静的十分可怕。老钟也停止了挣扎,我拿着绳子站在原地,只是看向萧山,已经顾不上捆他了。   萧山的腰越弓越厉害,同时,肩膀却往上耸,只片刻的工夫,他整个人就成了一只弯曲的大虾。这时候,师父已经找到了先前那些人进来以后,扔在角落里的装法器的包裹,只是,却没有了那桃木剑。   忽然,萧山倏地一下转过了身,喉咙里‘咯咯’作响,眼睛充了血一样的红。我头皮一阵发麻,毫无疑问,是他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发作了,那到底是个什么呢?突然间,我听到了一阵牙齿打颤的声音,低头一看是那老钟,他此刻正用脑袋倚着墙,眼睛瞪的大大的望着萧山,脸色已经发绿了。   “喂,你们前段时间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萧山要杀死李淳一,老七却投靠了毛文龙?还有,萧山身体里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低声问道。   老钟充耳不闻,没任何反应。   地上那些火把的火光越来越弱了,一闪一烁的,土室里忽明忽暗。师父离萧山最近,左手拿着一叠符纸,右手的拇指和和其它四指反复对掐,看来在凝聚气力。   “喂,你在练蛤蟆功吗?”蓝艳问萧山道,声音打破了沉寂。   蓝艳话音刚落,萧山便‘呼’的一声朝他扑了过来。阿强眼疾,推开蓝艳,一脚踹在了萧山身上,我听到‘砰’的一声肉响,萧山定在了那里,阿强‘蹬蹬蹬’退后了好几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萧山浑身颤抖,抬脚踹向先前被他杀死的一名壮汉的尸体,这一脚看起来软绵绵的,然而却‘噗’的一声踹进了那尸体的肚子里,所有人都惊得呆了。   萧山拔出了血淋淋的脚,上面挂满了残碎的内脏。师父猛喝一声,朝萧山扑了过去,抬脚将他踹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一口阳血喷在了一枚铜钱上,取出一根针,穿进铜钱的方孔,扎住一张符纸,一反手,连铜钱加符纸,一起钉在了萧山的眉心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破阳血很消耗体力,师父的体力本来就没有恢复,钉住萧山以后,已经气喘吁吁了。   “师父!”我急忙冲了过去,凌志飞先我一步,扶住了他。   萧山就像僵尸一样,直挺挺的,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师父苦笑道:“他身体里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厉害,那东西好像是渐渐发挥能力的。幸好我及早聚集了一些精力,破阳血将它给压制住了,否则后果…后果不堪设想。”   晨星脸色煞白,“他,好像比那天更厉害了!”   “先不管了,拿罗盘来,抓紧把赵小姐的命魂还回去。”师父说。   向风取来罗盘,阿强捡起了一根火把,师父轻轻拔下一根赵欣的头发,烧成灰以后,夹在了一张对折的符纸里面。随后,命我们将赵欣抬到了刚才发现她命魂的那个地方,平放在地上,头部正对着上方那只‘八卦’。师父把罗盘放在了赵欣的头顶部,将那张包有她头发灰的符纸小心翼翼的搭在了磁针上。然后,师父取出几枚铜钱,围着那符纸摆了一个‘引魂阵’。   弄好这一切,师父抬头往上看了一眼,随后目光深沉的扫了我们一圈,“大家退后,我要招魂了。”   我们退到了两米开外,只见师父脚踏一种奇特的,我从来没见过的步法,口中念念有词,围着赵欣转了三圈,忽然停在了她头顶的位置,大喝一声,掏出一枚铜钱,砸在了正中的符纸上。就听‘叮’的一声响,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铜钱弹了起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赵欣的前额上。紧接着,‘哒哒哒’,罗盘的指针带着那道符纸转了起来。这时候,我隐约觉得有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从上方缓缓地落了下来。罗盘转动的声音撩拨着每一个人的心脏,我们谁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全部盯着师父,想从他的表情里寻找到某种答案。然而,师父却一直都保持着不喜不忧的样子。   过了片刻,罗盘的指针由快变慢,终于停了下来,整个土室里,只剩下了我们心脏的跳动声。   突然,师父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就像漆黑的夜里闪出的星光,我心里一阵激动。师父缓缓的扶赵欣坐了起来,火把的映射下,只见赵欣原本暗无光泽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点活色…片刻,赵欣眨了眨眼睛,转动脖颈,用一种好奇的眼神扫过我们每一个人。那一刻,时间彷佛凝滞了。   最后,赵欣测仰起头,就那样定格住那种姿势,痴痴的凝望着师父……   “才哥,是你吗……”   第三百零一章 传说真相(1)   师父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除了蓝艳直勾勾的看着赵欣,其他人有的低头抹了抹眼睛,有的将头扭到了一边。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赵欣轻声说,抬手摸了摸师父的脸,笑道,“不是梦,真的是你。”   师父看着她,也笑了,还是没有说什么。先前阴冷压抑的土室里,此刻仿佛涌动着一种暖融融的气息,包裹着我们每一个人。   “行了,大美女,出去以后再卿卿我我吧,这里不是地方啊。”蓝艳道。   师父浑身一震,看样子,他这才想起我们都在一旁,脸一红,局促的将头扭到了一边。赵欣的脸色还是十分苍白,她扭过头,用一种略带敌意的眼神看了看蓝艳。   “我开玩笑的。”蓝艳笑道,随即,嘴一撇,看了看我,“谁让你们那么惹人羡慕的,不像有的人,理都不理人家…”   “冷儿,我一觉醒来,你怎么又多了个妹子?”赵欣瞪了我一眼,对晨星道,“星妹子别难过,出去以后赵姐帮你阉了这小子。”   晨星脸一红,微微一笑,伸了伸舌头。   我吞了口唾沫,急忙转移了话题,“赵姐,你知不知道这鬼楼里面隐藏着什么?”   “隐藏?”赵欣眉头一皱,看了看躺在祭台旁边的那些族人,又看了看远处的萧山,“这么说,那不是梦,我见到的都是真的。”   “你见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殡葬传说’的终极秘密了?”我急忙问道。   赵欣偎靠着师父,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阿冷,小姐刚醒,需要好好休息,别再问了。”阿强冷冰冰地说。   “可是…”   “我想起来了。”赵欣睁开眼睛,缓缓看了看众人,沉声道,“这座鬼楼,原本是这些族人的先辈们曾经住过的地方。”   “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我忽然想到,当初在小镇上时,那个收废品的老头子告诉我,他的先辈从临江村最初搬过来是住在山里的,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就是鬼楼所处的这一带。可是,他们怎么会住在这样一座上古建筑里?而且,那晚逼得老头子现形时,我们有提到鬼楼,老头子说那个假卢有顺,也就是毛文龙,让他把族人骗进山里,就是为了冲鬼楼的结界用的。从当时老头子和这些族人的表现来看,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也不知道这座鬼楼。年轻一点的也就罢了,那老头子小时候曾经在山里面住过,如果真像赵欣说的,他怎么会连自己住过的地方都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师父心里有着和我同样的疑问,他把我们先前的经历对赵欣讲了一遍。   听完以后,赵欣点头道:“这些族人没有骗你们,他们确实不知道,因为,这座土楼在他们的先辈入住时,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它是什么样子的?”我问道。   “它还有另一半,两半拼起来,组成了一个满月的形状,和其它地方的土楼没什么分别。这些族人的先辈们,当时就住在现在早已经坍塌消失了的那一半土楼里…”   “赵姐,继续说,还有呢?”我惊奇的道。   顿了一顿,赵欣继续说道:“当年那高人,也就是才哥刚才所说的那族长,害死自己的族人以后,这座半月形的土楼就成了鬼楼,它可以瞬时转移空间,后面,那族长精研法术以后,知道了鬼楼闹鬼四处飘移和那些死人诈尸的原因。后来,族长无意中得到了一面镜子,镶嵌在了门上,镇住了鬼楼里的阴邪之气,并且把鬼楼也定在了这里,作为自己的隐居之所。这里一带,在古时候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   “几年以后,族长出山,寻找到了长生不老的方法,复活了那具女尸,发现她变成了怪物,就用法术把她给制住了。为了永远将她镇住,族长想了不少方法,最后想到了那面镜子,可那镜子是用来镇鬼楼的。鬼楼已经不是现实世界里的东西了,没法拆除,否则会引来祸患,无奈之下,族长只得用特殊的风水格局另外建了半边聚阳纳气的土楼,把这半边给牵衡压制住了。从此以后,族长一直寻找克制那‘东西’,真正令人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方法。直到拿自己做实验,被封困进东江底下的密室里,族长再没有回来过。而这座半阴半阳的土楼,便一直隐藏在深山里,一晃就过去了上千年。   “这其间,就算有人到过这地方,见到一座破破烂烂的土楼,也不会当作一回事。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没有人会住,直到多年以后,中了诅咒的那些族人住了进来…”   “赵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诧异道。   “别打断。”赵欣白了我一眼,“就你小子问题多,听我继续说…那族长把自己封困在密室里以后,悟出了真正令人长生不老的方法。当时他很后悔,可是已经晚了,这就是造化弄人。一起被封困住的,除了他身体的那‘东西’以外,还有他的灵魂。经过了无数个漫长的岁月,袁崇焕无意间发现了那个密室,后面又过来收殓了那族长的尸体,同时把他的鬼魂也给放了出来…”   “啊!我知道了!那族长的鬼魂肯定跟着袁崇焕走了,后面认识了毛文龙,然后把书偷给了他…”看着赵欣瞪视我的眼神,我越说声音越小,后面捂住了嘴巴。   “就你聪明!”赵欣笑道,“那族长的鬼魂确实跟着袁崇焕走了,也确实见到了毛文龙,但他没有偷书…”   “鬼魂是没法偷书的,它要么就附身到人的身上,要么就影响人的意志,使人产生幻觉。”师父说。   “看看,冷儿,你跟你师父都学了些什么?那么笨。”   我撇了撇嘴,哼道:“我插你的话你就瞪我,师父插你的话你就夸他,这不明摆着偏心欺负人吗?”   赵欣笑道:“没错,明偏心,明欺负你,怎么着?星妹子,以后成家了要让他跪扫把,跪键盘…”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赵欣醒来以后,似乎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我和晨星本来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关系当中,彼此都好像生分了许多,被赵欣这么一扯,以前的种种交往经历,一幕幕的涌上心头。萧山已经被制住了,这些族人也找到了,师父需要休息一下凝聚体力再将他们救醒,土楼既没有跑,也没有消失,就差不知道那村女、毛文龙、还有那女干尸去了哪里…   “赵小姐,继续说。”师父笑道。   “才哥说的没错,那毛文龙产生了幻觉,他每天都感觉似乎有一个人跟着自己,并且传授自己‘阴术’,但他却看不到那个人在哪里,后面,那个声音说让他去袁崇焕手里偷一本书。为了方便行事,他便禀报了崇祯皇帝,潜在了袁崇焕身边,最终偷到了那本书。而那本书,便是《殡葬全书》了。毛文龙偷到书以后,怕被袁崇焕发现,因此便抄录了下来,在抄录的过程中,他找到了那个‘神秘声音’对他说的,关于‘鬼楼’的记载。   “根据书里面的记载,毛文龙要去广东,找到埋那具女尸的古坟,挖开以后,想办法引诱一些阳人抢走坟里面的陪葬品,到时候,那些人身上就会被种下诅咒。用《殡葬全书》里的法术制服那女尸,抓住中了诅咒的人,带上棺材里的那些纸皮,找到山里的那座土楼。趁月圆之夜时,在鬼楼的那一半,把中了诅咒的那些人的血滴在纸皮上,上面就会显现出如何进入另一个世界的路径,到时候,依靠那具女尸,进入那个世界,就可以得到生老病死的密码。”   “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方法,我估计真的是有。”我说道,“但这什么密码,还有滴血什么的方法,一定是骗人的。那高人把纸皮陪葬然后把自己困进的密室里,他在密室里才悟出的真正令人长生不老的方法,试想一下,那时候他根本就出不去了,又怎么能够把那什么路径弄到纸皮上?”   第三百零二章 传说真相(2)   “阿冷,你还记得当初我给你讲的那个关于临江村的‘渔村怪谈’吗?”晨星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后。   “嗯?”我一愣,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我忽然想到,最初认识晨星的时候,在临江村后的纳兰家老宅里,晨星给我讲了一个很恐怖的故事,说是东江发大水,冲出了一座古墓,凡是拿了墓里珠宝的那些村民都被那女尸给咬死了。后来,那女尸在重生之前被人发现,挖了出来,结果被村里的一个人给偷走了,准备卖去香港换钱,可是,刚上船没多久,那船就翻在了东江里,这才有了后来的‘诅咒’,以及晨星后面讲给我的‘殡葬传说’…   “照这么来看的话,那族长之所以把《殡葬全书》留在密室里,并不是想有人得到以后,造福人间,而是有自己的目的。”师父说道,“他的鬼魂在那密室里苦苦等了上千年,终于,后来袁督师发现了那密室,得到了那本书。可是,袁督师得到书以后,只想用里面记载的方术为国尽忠,对什么长生不老之类的东西毫无兴趣,那族长的目的没有达成,因此,后面鬼魂脱困以后,他便找上了毛文龙。袁督师所会的东西,都是正统道术里的,包括借阴兵,那是失传已久的道术,那里面的阴术,他根本就没有修习,这一点,从他把记载阴术的那半本书放回江底的密室里就可以看的出来。我们在砖墓里找到的毛文龙的手抄本上,有‘阴术’的那半部分,这也就是说,袁督师是在杀死毛文龙之后才放回的那半本书,应该是他回广东殓葬毛文龙的时候。”   “这么说,佘老伯当初在砖墓那里所说的,袁崇焕是在回广东收殓那族长的同时殓葬的毛文龙,就是错误的。”我接口道,“袁崇焕收殓那族长的遗骸在前,他后面之所以把毛文龙葬在广东,是因为他要把‘阴术’的那半本书放回原处,因此顺道。”   师父点了点头,“他之所以那么痛恨‘阴术’,应该就是因为他发现了毛文龙会那些东西,觉得太邪恶。那族长的鬼魂之所以传‘阴术’给毛文龙,应该是为了方便他偷书,让他用来对付袁崇焕所修习的道术的。”   我一拍大腿,“没错,一定是这样了,我说怎么毛文龙会那些邪术!赵姐,继续说,毛文龙偷到那本书,之后呢?”   赵欣笑道:“你们两师徒一唱一和的,跟说相声似的,不过,分析的很有道理。”   师父‘呵呵’一笑。   赵欣继续道:“毛文龙得到那本书,发现那所谓的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方法以后,还没有来得及按照那方法去广东寻找并挖掘那座古墓,就被袁崇焕给发现了。毛文龙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因此,他在临死之前趁袁崇焕不注意,下了‘血咒’在他抄录的那本书上。他早就有所防备,因此那书是用死去士兵的人皮做的,传说,阴曹地府的‘生死簿’就是用人皮做的。血咒下到书里,毛文龙的灵魂不会转世轮回,而是一直徘徊在自己的坟墓里,他和‘地府’订了契约,换阳寿的契约,如果有另一个人进到他的墓里,拿了那本书,他就会复生,得到那个人的阳寿。”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毛文龙现在并没有长生不死,他只是拥有了你父…砖墓里换他的那个人的阳寿。”   我本来想说‘你父亲的阳寿’,硬生生打住了,看向赵欣,只见她脸上没有一点异样,也不知她知不知道正是自己的父亲躺进了埋葬毛文龙的那砖墓里,把毛文龙给换了出来。   师父点头道:“用一个活人的阳寿,让一个死人复生,是可行的。就像道家里的‘借命’,当初我施术,把小丫的阳寿借了一半给阿风。只是,毛文龙这种方法太过邪恶了一些,他这不是借命而是换命。”   赵欣叹道:“袁督师还是太没机心了,他没有发觉毛文龙在书里面做了手脚,答应了把书跟他合葬的请求,不过,为了防止那个手抄本被人盗走,袁督师还是做了防范,他布了一个阴阵,隐藏了那座墓。这一点是毛文龙所没有的想到的,从此以后,他的就一直苦苦的在那座墓里等待,等待着有个人进去,把他给换出来,然后,他就去做自己生前所没有完成的事,让自己真正复活,永生不死…”   赵欣所说的隐藏坟墓的那个阵,应该就是‘天棺阵’了,我想,那应该是袁崇焕唯一一次使用‘阴术’。照着书上的记载布阵以后,那半本残书就被他放回了江底的密室里,直到后面,临江村的陈树良发现了那个密室,得到了那半本残书…   我哼了一声,“什么狗屁高人,他临死前把诱发诅咒的方法记录在《殡葬全书》里,用长生不老,主宰世界为诱饵,让别人去履行书里面记载的内容,已达到他那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什么‘道术’,‘阴术’,都是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留在那里,让别人到时候用来对付那具女尸的!”   “那族长的鬼魂鼓动毛文龙失败以后,有没有再去鼓动其他的人呢?不然的话,现在的诅咒是谁诱发出来的,还有,他的鬼魂会不会一直飘荡在世间,此刻也到了这座砖墓里?”一直没开口的向风说话了,朝四处看了看。   “应该没有。”师父说,“鬼魂在阳间没法待太久的,一些怨鬼有怨气和阴气的保护,也只是暂时不惧怕阳气而已,等它们的怨气被磨噬掉以后,就要回地府了,不然的话,久了以后,它们就会魂飞魄散。”   赵欣点了点头,“不是人为引发出来的,而是当年误打误撞,那座古墓被东江的大水给冲了出来,贪财的村民拿了墓里的珠宝,从而中了诅咒。如果是人为的,那么,引发诅咒的那人会立刻制住那女尸,连同那些村民一起带到鬼楼里,而不会等到她杀死那些族人。从而有了那女尸掉进江里,又有了后面,我和星妹子,还有这些族人所中的家族诅咒。”   “那这些族人呢,你为什么又说,他们那些家族长辈当年住进了这座楼里?”我问道。   赵欣说:“我认为,这就是眼前我们所面对的所有事件的关健所在,也是我搞不懂的地方。之前在‘梦里’,告诉我这些事的那个人,只是说他发现那些族人住在这楼里以后,急忙让他们搬了出去,并且埋了炸药,炸毁了土楼,并没有说他们是怎么住到这里来的。其实,所炸毁的只不过是用来克制鬼楼的那一半‘阳楼’,鬼楼失去了克制,又‘隐形’了,只有通过那面镜子,才可以再次让它重现人间。他让那些族人搬到了离这里十多里的地方,临着河边扎了一个村子,并且钉了一块‘界碑’在河里,说可以永保平安。”   我心里一阵激动,对赵欣说这些事的那人,应该就是镇上那收废品的老头子所说的,他小时候见到的那个‘道士’。   “那人是谁?长什么样子?”我问道。   然而,赵欣却摇了摇头,脸上现出茫然的神色。   “我…我记不清那人的样子了,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只有一个人形,不知道为什么,在所有关于实物的记忆中,我对河里的那块‘界碑’印象最深刻,那碑上刻着许多奇怪的,弯弯曲曲的花纹。除此之外,我还清楚的看到,才哥他们的车就在那里…”   怪不得,怪不得赵欣当初老是在本子上画很多谁也看不懂的线条,并且一直说‘才哥,这里,才哥,在这里…’原来是这样。   综合赵欣所说的这些,可以知道,那毛文龙从砖墓里被‘换’出来以后,就去‘诱发’诅咒了,可是,他发现诅咒已经出现了。于是,他便去寻找书上所记载的土楼,但那土楼也被炸了,鬼楼成了‘隐形体’(真够悲催的)。无奈之下,他只得去寻找传说中的那面镜子,企图让鬼楼现身,除此之外,他还要寻找那些纸皮,以及受了诅咒的那些人的下落……   第三百零三章 传说真相(3)   师父指了指地上的那些族人,“这些族人的先辈们搬到这里一定不是偶然的,应该是受人指使的,这么僻落而又破败的地方,如果没人指使,很难找的到。他们逃难离开临江村,广东这么大,不会偏巧不巧,刚好住进这座土楼里。”   “可是,除了毛文龙以外,谁还知道这土楼的秘密?”我疑惑道,“毛文龙那时候还在砖墓里,不可能是他指使的。当初中了诅咒的总共有十一户人家,除了纳兰家以外,其它十户全部搬了过来,难道是晨星的祖父纳兰仁义让他们搬过来的,他知道有危险所以自己没有搬?可这也说不通啊?”   我感觉脑门子都变大了。   土室里又没了声音,我们之前说那些话时,凌志飞一直迷迷蒙蒙,充耳不闻的样子。此刻见我们一静下来,急忙道:“师父,我老婆会去了哪里,还能找的到吗?”   师父宽慰他别急,必须要弄清楚那高人设下这么一个‘圈套’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才能知道要从哪里入手去找凌志飞的老婆。   “我认为,那高人是想让他自己的老婆复活。”我说道,“他当年苦心诣志,不惜拿自己做实验,不就是这个目的吗?他在密室里所参悟到的,真正让人复活的方法,肯定和这‘诅咒’有关。那些纸皮是那高人当年用人皮炼制的,他准备把人皮里像‘蝌蚪’一样的那些东西提炼出来,做成丹药给他死去的老婆服下,令她复活,后来他参研方术以后发现根本没用,于是就放弃了。可是,真的没用吗?当然不是,他后来悟到,在鬼楼里面把受了诅咒的人的血弄在纸皮上,可以催生出一种神奇的力量,那种力量,可以让他的老婆复活。纸皮里原本就隐藏着某种力量,那些‘蝌蚪符号’钻进我身体里,令我推开了压在地窖上面的石狮,并且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我摸了摸脸,哭笑不得的说。   “可是,那高人已经死了,他还要自己的老婆复活做什么,搞人鬼情未了么?”向风说完,忍不住笑了。   “我们先要弄清楚,当年是谁指使这些族人的先辈们搬到这里来的。那人既然知道‘鬼楼’,应该也知道高人设下的‘圈套’,但他当年并没有杀死那些人,我想,他可能已经识破了这个圈套,或者知道了那高人的最终目的。他指使那些人住进这楼里,应该是有自己的用意。”师父说。   “都已经过去六十年了,那人说不定已经死了,就算没死,我们也找不到他,从这里出去以后,我是不愿意再回到这鬼地方来了。”赵欣说。   师父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哎呀!”我在脑门上重重一拍,“明明有人可以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在这里瞎琢磨什么?”   “谁?”众人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的问。   我指了指地上,“这些族人里有不少老头子,我们找一个年龄超过七十岁的问一问,应该能记得一些当年的事情。”   “不错,我们都钻进死胡同里了。”师父笑道。   这些族人只是中了迷药,师父说,老钟的那种迷药,就和社会上拍肩行骗的那些人用的迷药差不多,只是,对付师父他们的药性要烈了许多,当时在三楼那间黑屋子里,萧山首先出现,分散师父他们的注意力,老钟潜在暗处,出其不意跃然而出,把迷药吹向师父他们。主要那间屋子太黑了,如果换一个地方,师父是不会着道的。而对付这些族人的迷药药性就小得多了,只不过是先控制住他们的心神,把他们带到这土室里来,然后再令他们晕倒。纵然如此,想要用道术将他们弄醒,还是颇费精力的。   赵欣在晨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师父挥了挥手,我们便来到那些族人跟前。从阿强手里接过火把,我和师父小心翼翼跨过了七八个人,在一个老头子面前停了下来。   这老头子一脸的枯皮,下巴上吊着稀稀拉拉的白胡子,看起来最少有七十五岁了。师父深吸一口气,左手捏了一个诀,右手在那老头子的胸口推揉了几下,猛然抬手,一指点上了老头子的眉心,随即,掌心往下一落,拇指点住了老头子的‘人中’,用力往下一按,同时,左手松诀成掌,掌锋一侧,轻轻一下砍在了老头子脖颈上。   就听一声闷哼,那老头子醒了过来。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我们,突然一口浓痰向我吐来,我吓了一跳,急忙一侧身,险险避开了那口痰。   “喂,你……”   “你们这些邪术师!咳咳……”老头子骂道,“说帮我们破解诅咒,破解的什么?亏我们那么信任你们,族长还大摆筵席款待你们,咳咳……”   阿强急忙上前解释,避开赵欣,小声说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他联合自家‘老爷’,把这些族人骗进山里来的,到时候,大家可以找他算账。那老头子浑身颤抖,已经搞不清孰是孰非了。好一会儿才解释通,勉强让那老头子相信,他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老人家放心,等一下,我会把这些人全部弄醒,然后你们就离开这里,各自回自己的家。”师父说,“只是,现在有些事,我们想问问你。”   “什,什么事?”老头子将信将疑,脸上还带着警惕。   “你们当初搬到这山里来,是住在一座土楼里的吗?”师父问。   “咦?你怎么知道?那也不知是那个年代的土楼了,破破烂烂的……”   我和师父互相看了一眼,赵欣的话完全属实!   “那么,是谁让你们搬到这里,住进土楼里的?”师父问。   “是,咳咳……”   “谁?”我满脸期盼的看着那老头子,然而他却没完没了的咳,师父蹲下身帮他拍打着背。   “是我们村上叫那仁义的那个殡葬师……”   终于,老头儿止住了咳,一句话出口,令我们除了蓝艳以外的所有人全部都目瞪口呆。老头儿所说的‘那仁义’,就是晨星的祖父‘纳兰仁义’了。   “不可能!”晨星道,“我爷爷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座土楼?!”   “就是那……那……”   “老人家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师父道。   老头儿平复住急促的喘息,一一向我们道来。老头儿说,他当年只有十多岁,还是一个小孩子,虽然过去了这么些年,但他对当时发生的事仍然记得十分清楚。那些人把去江边净尸,跳进江里淹死的那三个人埋葬以后,没几天,纳兰仁义就告知了所有收到‘鬼请柬’的那些人家关于诅咒的事。当时,那些人惊慌不已,纳兰仁义对他们说,想要破解诅咒只有一个办法,要么,找到《殡葬全书》,等那女尸复活的时候,用里面记载的玄奇道术将她给制住,要么,就躲进一座土楼里,世代居住在里面,到时候,那女尸就找不到你们了。但要切记,那座土楼只有南边的一半才可以住人,北边那一半连进都不能进去……   “他没有告诉你们原因吗?”师父问。   “没有。”老头儿说,“他只是说,让我们按照他说的做就可以了。他说他要留在临江村,寻找那本书,不能和我们一起住进那土楼里。于是,我们就扯家带口从临江村搬了出来,那时候还没解放,天天打仗,广东这边治安很乱。我们小孩子跟着自己的父母,还有其他那些大人们,胆战心惊的走了好多天,才来到那仁义所说的这个地方,发现果然有一座土楼,破破烂烂的。虽然谁也不情愿住在这种地方,但为了躲避那什么‘诅咒’,还是硬着头皮住了进来。”   “后来呢,你们为什么又搬出去了?”师父问。   “开始的时候,我们一直都遵照那仁义的嘱咐,谁也不敢去土楼的那一半。后面来了个道人,说那仁义把我们给骗了,这么一座邪气冲天的楼是不可以住人的,那仁义家的人也中了诅咒,他要我们住在这里是想让我们当替死鬼,保全他自己家的人。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很愤怒,在那道人的陪同下,第一次进土楼的那一半去看,这一看之下,把众人都给吓得不清,那楼上有一个黑乎乎的房间,里面全是棺材。这么一来,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了那道人的话。我们在那楼上转悠了一圈,下来以后,还发现了一间像地下室一样的土室……”   “就是这间土室,对吗?”师父说。   那老头儿自从醒过来以后,注意力一直在我们身上,听师父这么一说,浑身一震,这才打量四周,看了看室顶,又看了看他身后不远的那个四四方方的祭台,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都快瞪出来了。   “老天爷呀!这楼不是早就已经被炸掉了吗,怎么会……”说完,‘咕咚’一声晕了过去。   第三百零四章 道人   老头子叽叽咕咕说了半天,经师父一提点,他才发现,原来他正待在当年被炸毁的那座土楼里,由于受到了刺激,突然就晕倒了。   师父急忙施术帮他顺气,好一会儿,那老头儿才醒了过来,这才明白,原来,我们之前所说的要进山寻找的‘鬼楼’,就是他们当年所住的那座土楼,准确的说,应该是土楼北边的那一半。老头子气得浑身直哆嗦,说纳兰仁义原来是让他们住进了‘鬼楼’里,自然是没安好心了。晨星低头不语,时而眉头紧皱,时而一脸茫然。   “那倒不一定。”师父说,“纳兰仁义不是特别嘱咐了吗,不让你们去阴楼的那一半,你们住进阳楼的那一半以后,一直都很平安,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届时真能隔断诅咒,也说不定。”   “如果纳兰仁义没有蒙这些族人,那就是让他们搬出去的那道士在蒙他们。”我说道。   师父想了想,问那老头儿道:“那道人是什么来头,你知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你还记不记得?”   老头儿说,由于过去了太多年,那道人的样子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来头他倒知道。   “哦?”师父眼睛一亮,“说说看。”   “那个道士,其实是以前纳兰家的一个佣人,其他人都不认识他,只有我爷爷认了出来……”   老头儿告诉我们说,纳兰仁义的父亲纳兰云空,当初刚搬到临江村时,家里是很富裕的,他在村后建了一座当时方圆百里最气派的宅院,并且雇了不少佣人和长工。当时,这老头儿的爷爷就给纳兰家做长工。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邋里邋遢的流浪汉子,一身脓疮,纳兰云空见他可怜,就把他带到了家里,帮他治好了伤,那人十分感激,便做了纳兰家的佣人。当时,那流浪汉就和这老头儿的爷爷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过多长时间,纳兰家就家道衰落了。遣散了所有的佣人和长工,只有那个流浪汉,没地方可去,加上他感念纳兰云空的恩情,因此不要薪钱,留了下来。纳兰云空也再没有把他当过佣人,而是当自家人看待。但是,那人后面却离开了纳兰家,谁也不知道原因,就连纳兰云空的儿子纳兰仁义都不知道,时间长了以后,村里的人就把那人渐渐的给淡忘了。   直到多年以后,那人突然出现在了受了诅咒的那些人所住的土楼里,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道士,告诉那些人说纳兰仁义骗了他们,让他们搬了出去,并且炸毁了那土楼。当时,那些人里面年长的人都没有认出那道士是谁,只有这老头儿的爷爷,觉得那人有些面熟而已,过后才想了起来……   我心道,原来,在‘梦’里和赵欣说话的那道士,是纳兰家当年的一个佣人。赵欣所谓的‘梦’,其实是她的命魂在四处飘荡时所见到的事物,难道说,过去了这么些年,那道人还没死?或者说,赵欣看到的是他的鬼魂?……我眼睛一斜,忽然发现晨星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眼睛直直的盯着那老头儿,表情怪怪的。   我吓了一跳,轻轻推了推晨星,“你怎么了?”   晨星回过神,看了我一眼,喃喃的道,“原来是他。”   “他……是谁?”   晨星回身指了指远处躺在地上的萧山,“是萧山的父亲……”   所有人都愣了,晨星告诉我们说,他父亲纳兰元英之所以和萧山交好,主要还是因为上一代的关系。萧山的父亲,在晨星的曾祖父纳兰云空健在时,给他家里做过长工,后面家道衰落以后,那人不离不弃,仍然留在了他家里,并且经常带着当时年纪幼小的纳兰仁义四处游玩,那人比纳兰仁义要大二十多岁,纳兰仁义没有玩伴,一直把他当大哥看待。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却突然开了纳兰家,为此,纳兰仁义向自己的父亲纳兰云空哭诉过很多次,纳兰云空只是说,那人投靠他家是有目的的,多了却什么却什么也不肯说。   从那以后,纳兰仁义就再没有见过自己的那个‘大哥’,但他对那人却一直念念不忘,经常讲给自己的儿子纳兰元英。纳兰仁义去世以后,有一天,纳兰家来了一个青年,自称是当年在纳兰家做佣人的那人的儿子,名叫萧山。萧山说自己的父亲临终前一直念念不忘纳兰家的那一段恩情,嘱咐萧山去找纳兰家的后人,再续他当年和纳兰仁义的交情。萧山当时只是一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既没老婆又没工作,而且不干正事,纳兰元英丝毫都没有嫌弃他,当即就和他结为了八拜之交……   听完晨星的讲述,我冷哼道:“怪不得萧山知道这‘鬼楼’底下有一间密室,原来他老爹当年到过这里。有这样的混帐儿子,父亲当然也是个混帐。人家纳兰仁义让那些族人搬进来,自然是为了躲避诅咒,他跑来让别人搬出去,并且还把土楼给炸毁了,当然没安好心。师父,把萧山给弄醒,拷问他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萧山好像一受到刺激,失去心智,就会被他身体里的那东西给控制。我们用绳子把萧山里三层外三层捆的像只粽子一样,师父还是不怎么放心,命我们远远的躲开,这才拿下了钉在萧山头上的铜钱和符纸。还好,萧山并没有爆跳而起,在师父的推拿之下,缓缓的醒了过来。   听完我们的质问,萧山冷笑一声,“这已经不是秘密了,还用拷问吗?阿冷,我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上了你这毛头小子的当,也怪我,疑心太重,非要把所有事情都整明白,在你一开始现身时,我就应该先把你师父他们全部杀了,然后再拷问你出现在这‘土室’里的原因,不然就不会被捆绑在这里了。你们说的没错,当年煽动那些人离开土楼的,正是我的父亲,他为什么要投靠纳兰家?因为纳兰云空那个老混蛋,害死了他的师父!……”   萧山告诉我们说,当年发现纳兰家老宅后面那座土山的秘密,令那些村民搬进‘死人沟’堵住阴气的,是他父亲的师父,一个老道士。当时适逢战乱,那老道士之所以这么做,是想把山里的那‘东西’给放出来,控住以后用来打仗,到时候,手握天下的人就是他了。没想到,他的所有计划都被纳兰云空给毁了,纳兰云空发现有‘东西’要从山里面出来以后,先是烧掉了‘死人沟’里的那个村庄,然后又建了一座‘阴阳宅’,居住在里面,镇住了那座土山。   从而导致那老道士遭受了天谴,全身溃烂,临死之前,他告诉自己的徒弟,也就是萧山的父亲,一切都是纳兰云空那个老畜生造成的,命他给自己报仇,并且想办法把山里的‘东西’给放出来。   萧山的父亲扮成了一个流浪汉,投靠纳兰家做了佣人,准备伺机动手,可是没想到,他被纳兰云空的恩义给感化了。一直处于矛盾和纠结之中,在纳兰家一待就是好几年,最后,纳兰云空得知了他的来历以及他投靠自己的目的,却并没有怪他,而是向他解释说,他师父那样做会给人间带来浩劫,自己是迫不得已的,他住在这‘阴阳宅’里,是押上自己祖孙三代的运程,以便镇住并封锁土山里被阴气冲开的‘阴司之门’的缺口。萧山父亲听后,惭愧的无言以对,而且再没有脸待下去了,于是便悄悄地离开了纳兰家。纳兰云空为他保守了秘密,并且对自己的儿子纳兰仁义说,以后如果有缘再见到他,仍然要把他当大哥看待……   我听的义愤填膺,怒道:“你父亲既然被别人的恩义所感化,为什么还要恩将仇报,污蔑纳兰仁义,并且让这些族人搬出去?”   萧山冷哼了一声,“这是我父亲一生中唯一犯下的大错,他曲解了纳兰仁义的用意,以为他要害那些村民,让他们住进一座‘邪楼’里。所以,我父亲让他们搬了出去,并且炸毁了土楼,造成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其实,我父亲临终前让我去找纳兰家的后人,本意上是让我去做纳兰家的奴仆,替他去忏悔和赎罪的……”   第三百零五章 决战(1)   萧山说,自己当年还很小,对父亲的话不以为然,他甚至觉得,上一代的恩怨是非,竟然让自己去偿还,心里十分不满,父亲死后,萧山就成了孤儿,依靠四处蹭饭和偷鸡摸狗混日子,渐渐成长为青年。有一天,他忽然心血来潮,想去看看父亲临终前说的那家人。来到临江村,萧山立时被纳兰家那处气派的老宅院给震惊到了,更羡慕纳兰元英丰实而又富足的生活。听说他的来历,纳兰元英十分高兴,当即就和他结拜为了兄弟……   听到这里,我冷冷的道:“你父亲当年留下遗言,本来是让你去纳兰家替他赎罪的,可你倒好,元英伯伯对你以诚相待,视如手足,你竟然害死了他们夫妻二人。”   萧山往地上啐了一口,“上一代犯下的错,凭什么让我去弥补?再说了,同样是人,为什么纳兰元英的生活却那么好,还有一个漂亮老婆?我早就想除掉他了,念着他对我的好,一直没动手。可是,他却一直阻挡我们的财路,一个盗墓的,这也不盗那也不卖,最后,我实在忍受不住了……”   “你真是畜生!”   晨星气得浑身发抖,我伸手扶住了她,“这人会有报应的,我们先问清楚,到时候再发落他,给你父母报仇。”   “纳兰仁义当年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座土楼的?”师父问。   萧山说,纳兰家的人都会一种世代传下来的独特的风水堪舆之术,但是,纳兰云空传给自己儿子的只有阴宅风水,阳宅风水一点都没有传,他为了镇住那座土山,牺牲了祖孙三代的运程,生怕儿孙们看出那老宅的风水不适合住人,从而搬出去。纳兰云空死后,纳兰仁义名义上是临江村的殡葬师,实际上,他利用自己所精通的阴宅风水观山探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盗墓贼。   他的目的是重想振家业,因此一直游荡于广东的深山野岭,探挖古墓。这座土楼就是他在寻墓时所发现的,他对深山里隐藏着这么一座上古时代的土楼感到十分惊奇。进去一看,他骇然发现,这土楼根本就用来不是住人的,其中的一半实则是一座建在地面上的坟墓!   根据他所精通的阴宅风水来看,这样的一处‘阴宅’,会产生一种奇特的磁场,在那种磁场的作用下,它可以隐藏自己,令人用肉眼无法看到,甚至可以移动。说也怪,在以前那个时代,纳兰家的人竟然对磁场、力场之类,很多现代人都没有完全了解的东西十分精通。纳兰仁义虽然不懂阳宅风水,但他想也能想到,这土楼之所以能用肉眼看到,并且屹立不动,是因为它‘阳’的那一半把‘阴’的那一半给牵衡压制住了。另外,他还知道土楼历经千年仍然没有倒塌的原因,因为那种特殊的构造和磁场,令它可以抵受自然界中风霜雪雨的侵袭。还有一点就是,任何邪物都不敢进入它里面。纳兰仁义发现了‘阴阳楼’,但他却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从小居住的那处老宅表面上是一座‘阳宅’,而实际上却是一处‘阴阳宅’。   当时发现这座土楼时,纳兰仁义只是感觉十分新奇,他知道这肯定是古代的一位风水大师建造的,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建造这么一座土楼的原因。当时他也没太在意,直到后来,临江村的那些人中了诅咒,他才忽然想起了那座土楼,从表面上看,那其实就是一座破落的古建筑,‘阳楼’的那一半是可以住人的。若说和普通建筑不同,那就是住在那里面可以免受阴物的侵袭……   纳兰仁义当时想,如果自己生前没有找到《殡葬全书》,就留下遗言,让自己的儿子以及后代也搬过去,住进那座土楼里,到时候就不用怕什么‘诅咒’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小时候一直崇敬的,在他家做佣人的那个‘大哥’,也就是萧山的父亲,竟然好心办坏事,毁掉了那座土楼。   自从离开纳兰家以后,萧山的父亲就接掌了自己师父的衣钵,成了一个云游道人,但他只会一些很浅薄的道术,对风水堪舆之类所懂的更是少之又少。他认为,凡是带有‘邪性’的东西一定是恶的,那土楼也不例外,纳兰仁义让那些族人搬进‘邪楼’里,自然没存什么好心。毁掉那座楼以后,他便前去找纳兰仁义兴师问罪,听纳兰仁义一说,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到时候如果没找到那本书,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去。   虽然纳兰仁义并没有怪他,但他在后面的短暂人生里一直都很自责,临终前,他让萧山投奔纳兰元英,除了替自己赎罪以外,还有就是帮助他寻找那本书。萧山自然没有那么高的情操,为救别人而找什么书,当他谋杀了纳兰元英夫妇,得到他们的家产以后,立马就出国了,过起了逍遥快活的日子。直到今年,萧山投资失败,赔掉了一多半的老本,为了挽回局面,萧山忽然想到了自己父亲所说的,纳兰家老宅后山里的那个‘东西’。如果自己能够得到的话,将那‘东西’卖给军方,一定能够获得惊人的利润。   为此,萧山特地请了两个道术‘高人’,也就是那孙德寿和李淳一,作为自己的左右手。他们回国主要想得到的是山里的那个‘东西’,找书破咒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拉倒。到了后面,他们放出了那‘东西’,然而却根本就制不住,萧山这才发现自己请来的那两个‘高人’不过只是菜鸟……   这就是萧山一家和纳兰家族之间的恩怨纠葛,以及一切的来龙去脉。   “你们放出来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师父问。   “是一种上古时代的特殊物质,早已经灭绝了,它拥有巨大的能量,它喜欢以人体作为宿主,它如果钻到死人身体里面,可以令死去的细胞复活,并且不会衰老。”萧山说,“如果能将它控住,可以做成一种新型武器,这种武器具有可怕的能量。我认为,史前那个时代的人就是依靠那种‘东西’所产生的能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说完,萧山笑道:“张师父,什么长生不老,主宰世界什么的,我已经不在乎了,这些族人也不杀了。现在,你已经得到了《殡葬全书》的上半本,那姓佘的老头子没死,他手上有下半本,而我却有那些怪文,到时候,我们三个联手,译出那些怪文,再招出一些那种‘东西’,想办法制住,我知道你没有征服世界的野心,那我们就卖掉,做世界富豪,何乐而不为呢?”   晨星再也忍不住了,抬手给了萧山一记响亮的耳光。   萧山笑道:“打的好,杀了我最好,只要我一死,我身体里的那东西就会跑出来,以张师父现在的本事根本就制不住的……”   赵欣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看起来比先前精神要好了许多。   “啧啧,何必要杀你呢?”赵欣手上拿着萧山之前用来威逼师父他们的那把刀子,一边甩弄,一边笑道:“我先切掉你的手脚,然后割掉你裤裆里的那个东西,再挖掉眼睛,割去舌头,让你变成一个即看不见,又走不动,而且还死不了的阴阳怪物,就算被你体内的那东西控住变成疯狗,你也再害不了人了……”   萧山脸色大变,颤声道:“你敢!”   赵欣笑道:“有什么不敢?我以前可是做法医的,再恶心的尸体也切割并解剖过,相对来说,切活人的身体要舒服多了。”   师父说道:“先把这些族人救醒,从这里出去再说,把这个人也带出去,到时候在处置。”   现在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感觉似乎过去了好几天,然而却没有任何饥渴的感觉,师父的手表不知是在被迷药熏倒时摔的,还是先前斗萧山时在哪里碰的,停止了走动,无法知道时间。   “师父,不,不找我老婆了吗?”凌志飞问道。   “先把这些族人救醒,让他们全部离开这里再说。”   “师父,教我们方法吧,我们帮你。”我和向风异口同声的道。   师父想了想,点了点头,把提气运指的方法教给了我们。初时不得要领,我费了很大劲才救醒了一个人,后面越发娴熟了起来,整个人也越来越疲累。那老子怕那些族人醒来以后继续误会我们,在阿强的搀扶下,四处游走,又咳又喘的向他们解释,帮我们证明清白。不一会儿,整个土室里呻吟声,叫骂声,响成了一片。   我正运指救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时,那老头儿来到了我身边,忽然说道:“这不对啊,我怎么感觉多了这么多人?!……”   第三百零六章 决战(2)   虽然土室里人声嘈杂,但老头儿那句话却无异于惊雷一般,我急忙停住了手,师父和向风也听到了,跟着停了下来,我们几个都看着那老头儿,然而,说完那句话以后,老头儿又开始了剧烈咳嗽。我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给那老头儿狠狠一脚帮他‘解脱’,阿强帮老头儿拍打着背。这时候,那些苏醒的族人发现了之前被萧山打死的那六个壮汉的尸体,纷纷围了过去,不少胆子小的已经被吓得哭了起来。紧接着,就像传染一样,哭声此起彼伏,令人恍惚觉得,这间土室像是死了人以后所设的灵堂。   “你们几个看好那萧山,别让他趁乱跑了!”我朝远处喊道。   人群里传来赵欣的声音,“放心吧,有你赵姐我呢!你们速度快点,抓紧离开这鬼地方!……”   终于,那老头儿止住了咳嗽,我心里暗骂,这人都快死了,还跑来跟别人凑热闹,可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也不会知道几十年前的往事。突然,我在自己腿上拍了一下,我们都把注意力放这老头子身上了,其实,随便拉住一个苏醒的族人问一下,就知道多没多人。   “老人家,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师父问。   “不……不对……我们来的时候,没,没这么多人……”   “没这么多人?你确定?”   我眉头一皱,朝四周望了望,被我们救醒的族人已经有一大半了,还剩一小半躺在地上,大约三四十口。   “那这些救醒的人里头,有没有陌生人?”师父朝远处指了指。   这老头一直跟着我们,那些苏醒的族人每一个他都照过面。   然而,老头儿却摇了摇头说没有。那么,多出来的‘人’,肯定就是在躺在地上的这些人里面了。我和阿强像服侍皇帝一样,一边一个搀着那老头儿,挨个朝地上那些族人看过去,来到一个女孩儿身边时,老头儿忽然停了下来。   “这个,这人不是我们镇上的!”老头儿哆嗦着说。   凑到近前仔细去看,我只觉这女孩儿有些面熟。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老头儿指着不远的另外两个女孩儿说。   我眼前一亮,顿时恍然大悟,这是被拐进人贩子团伙儿里的那几个女孩儿,多出来的正是她们!   师父沉吟道:“我去问问萧山,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师父回来以后,我们带着那老头儿已经看了一圈,只有那六个女孩儿是‘陌生人’。   “萧山怎么说?”我问道。   “这几个女孩儿是他弄过来的,那六个壮汉就是负责运人的,一人背一个。毛文龙怕对付不了我们,因此和萧山联手。但两个人各怀心机,毛文龙现身以后,萧山一直躲藏在暗处……”顿了一下,师父问那老头儿道,“怎么样,没有其他外人混在里面了吧?”   老头摇了摇头,“没有了,可是……可是……咳咳……”   “没有了就好。”师父松了一口气,“我们抓紧时间,把剩下的人也救醒。”   又花了一番功夫,终于救醒了所有昏迷的族人,以及那六个女孩儿,我们都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   最后一个被救醒的是那族长,他起来以后,立时喊道;“大家静一静啦,聚在一起!”喊完以后,族长忽然‘咦’了一声,“不对呀,怎么这么多人?”   “加上这几个女孩儿,还有我们,人数当然多啦。”我说道。   “不对,那也不对,没这么多人的……”   我的心往下一沉,听族长这么一喊,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像僵尸一样默立在那里,火把虽然打了好几个,但也照不很远,后面的人看起来模模糊糊的。   “这些人都是我们救醒的,不可能有邪物藏在里面。”师父说。   这时候,赵欣和凌志飞押着萧山,晨星和蓝艳则押着那老钟,走了过来。   “才哥,怎么了?”赵欣问。   “嗯?”师父一愣,回过神,“没事。”   我一把抓住了萧山的领子,一字一顿的道:“除了那六个女孩儿以外,你是不是还带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进了这里面?说!”   萧山冷笑道:“我如果还有潜在的帮手,就不会被你们给制住了。”   “算了,先从这里出去再说。”师父说。   这间土室的角落里有一条窄窄的石阶,隐藏在暗处,通往上面,不到近前很难发现,萧山他们先前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师父低声向那族长吩咐了几句,族长清了清嗓子,令那些族人让开了一条过道,由我们当先打头,先上石阶,其他人排排站好,跟在后面。   走上石阶,我心里面一阵激动,就要从这鬼地方出去了,外面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那毛文龙、村女、还有那女干尸,究竟有没有顺着三楼那通道来过这间土室?如果来过,那他们此刻又去了哪里呢?   石阶很长,往上面看去,黑乎乎的,也不知通到那里,之前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入口’。我心里暗暗疑惑,不知道那高人弄这么一间地下室做什么。正胡思乱想着,我忽然感觉有一只温软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回头一看是晨星,晨星脸一红,对我温柔一笑。我只觉心头一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跟在后面的蓝艳一脸落寞,将头扭到了一旁。   忽然,上方传来‘吱呀’一声响,有亮光从头顶洒了下来,我心里一喜,拉着晨星加快了脚步。师父和赵欣当先推开暗门,走了出去,我们紧随在后。出来一看,只见师父正愣愣的站在那里,我这才发现,之前洒下来的亮光是月光,一轮圆月垂挂半空。   我惊奇的打量四周,只见我们此刻正处于土楼的背面,也就是‘月弧’的那一边,那道暗门紧贴着土楼的墙壁,地面上此刻是一个圆圆的黑洞。   “师父,难道我们在里面待了一整天了吗?又到晚上了?”我惊奇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师父摇头不语,这时候,阿强押着萧山走了出来,那些族人跟在后面,陆陆续续的来到了外面。   “我们睡了没多久嘛,原来天还没亮……”一些族人纷纷叫道。   “族长,你有没有带手机,或者手表之类的东西,看一下时间。”师父问。   族长摇头说,出来前,阿强令他们把身上所有的金属物品以及有磁性的东西全部放在了家里,现在每个人都囊空如洗。师父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是他当初令阿强这样吩咐族人的。对付毛文龙的那‘通阳阵’,不能受任何磁性东西的干扰。   等族人全部出来以后,那族长挨个看了一圈,回到原地,面如土色。   “怎么了?”师父问。   族长沉着一张脸,有些颤抖,低声说,没有一张陌生面孔,但他明明感觉多了不少人。   那些族人一个个看起来兴高采烈,没有一点异样,也没有任何人说多人了。   “张师父,我总感觉哪里不对,要不,您先帮我把这些族人送回镇上,再去做别的事吧。”族长说。   师父想了想,说,“也好。”   “师父,我老婆……”凌志飞一脸哭相。   “土楼里没有,这间土室里也没有,说不定她已经离开这里了,不知去了哪里,我们先把这些族人送回去,回头再找。”师父宽慰凌志飞道,“别担心,有师父在,一定帮你找到,也必须要找到的,她肚子里怀了邪胎,如果不想办法除去,早晚会祸乱人间的。”   月色如水,四野宁静,那些族人死里逃生,十分兴奋,虽然族长令他们安静,不允许说话,可还是有不少人叽叽喳喳,小声嘀咕。师父一边走,一边紧皱着眉头,朝四下里张望。佘老伯不知去了哪里,师父说,那‘通阳阵’威力极大,佘老伯在里面被困了那么久,再加上和萧山二人缠斗,当真凶多吉少。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们几个人都沉默的低下了头,那些族人也走累了,纷纷安静了下来。两旁苍茫的山峦,把巨大的暗影投向我们,每个人都被一种沉闷的氛围所包裹着。   “为什么那些族人没任何反应,那狗屁族长和那老头子却说多了人呢?”我小声问师父。   “确实多了人的!”那族长忽然道。   我这才发现,那族长原来就在我后面跟着,急忙尴尬的‘嘿嘿’笑了笑。族长说完那句话以后,似乎陷入了沉思,对于我骂他‘狗屁’没任何反应。   “张师父,我想起了一件事。”族长道。   “说说看。”   “其实,我并不是我父母亲生的,而是被领养来的……”   师父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阿强,你去后面问一问那老头子,看他是不是也是被父母领养的。”   阿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回来,对师父道,“我问了,他说他不是被领养的。”   师父脸色一黯,阿强喘了口气,继续道,“他说他是被捡来的……”   师父沉吟道,“照这么说的话,族长和那老头都没有上一代的血缘,也就是说,那‘诅咒’对你们两个应该不起作用……”   “莫非,只有我们两个感觉多了人,就是和这个有关?”族长急忙道。   师父沉思不语,片刻后说道,“吩咐他们抓紧赶路,快点回到镇上!”   “都加快脚步了,别一个个要死不活一样,出了山回到镇上才真正安全!”族长喊道。   又往前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师父忽然指着前面的远处,“快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师父手指看过去,只见远处的山脚下,似乎有一座小山包,又像是一座建筑。   “奇怪,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族长朝四下里看了看。   我们放缓脚步,小心走过去,离的近时,只见那是一座土楼,静静的立在那里。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竟然是先前那座土楼!它不知怎么跑到了这里!另外,那土楼的墙上似乎有一张模糊的人脸,飘飘渺渺,一晃一晃的……   第三百零七章 决战(3)   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抚了抚胸口。这土楼好像活了,从山坳里跑出来,挡在了我们前面。可是,那个像人脸一样的,又是个什么‘东西’?由于距离尚远,看不出那张‘脸’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   看着看着,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自己仍然在那座鬼楼里……打了一个冷战,我回过神,朝四下里看了看,恍惚间,附近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飘渺了起来。心里面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也许,我们并没有走出鬼楼的范围……   师父命我们小心跟在后面,他当先领头,一步步朝那座土楼走去,赵欣紧随在后。那些族人竟然很自觉的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惊慌失措大呼小叫。就连萧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默默的被阿强押着。整个天地间,只有‘喳喳’的脚步声在回荡。   令我所没有想到的是,离得越近,那张‘人脸’反而倒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了。还剩一百多米远时,师父挥了挥手,命我们停了下来。土楼静静的立在那里,看起来没任何异样,似乎它原本就是被建在那里的。我深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回头看去,只见那些族人呆立在那里,好像都在惊愕的望着那座土楼。   “张,张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族长抹了一把汗,指着那土楼,低声问。   “别怕。”师父朝那些族人看了一眼,对那族长道,“我想,你们之所以产生错觉,感觉多了人,应该是这土楼在捣鬼,它好像真的有生命,这样吧,你先带着他们绕道回去,我再探一探这土楼,就不送你们了。”   族长面露难色,“张师父,你真的确定没有未知的东西隐藏在族人里面吗?”   师父眉头一皱,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叹道:“算了,那你们就等在这里吧……”   师父命我们全部留在外面,和族长一起看护那些族人,我们当然不肯让师父只身犯险,正相持不下时,忽然一个族人就像百米冲刺一样从我身边越过,朝那土楼跑去。   “拦着他!”师父急忙叫道。   我提一口气,冲过去,还剩最后二三十米时,终于一闪身,挡在了他前面,肠子差点没累断了。   “你……你要干嘛……”我弓着腰,喘息着问。   “我回家呀!”   “回,回家?”我一愣。   这时候,一阵嘈杂声传入耳中,朝远处一看,只见师父和向风他们正在拼命阻拦那些族人。   趁我一愣神,被我拦下的那人从我身边一跃而过,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跑进了土楼里。   “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家!……”   “就是,就剩这么百十米了,干嘛把我们拦在这里?……”   那些族人纷纷叫嚷。   “你们这是怎么了?!”族长叫道。   “已经到镇上了,干嘛不让我们进镇?”   “就是,就是……”   镇?我一愣,回头朝那土楼看了一眼,想到刚才那人跑进了土楼里,心道,难道这些族人产生了幻觉,把土楼那里看成了镇子?……   虽然山道狭隘,师父他们拦住了去路,但族人太多,群情激奋之下,师父他们根本就阻不了多久。我正要过去帮忙,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我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土楼里面飞了出来,‘吧嗒’一下子落在了距我两三米的地方。   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我头皮差点没炸开,那是一个剥了皮的人,浑身血肉模糊,但还没有断气,正在一下一下的蠕动。忽然间,我想到了被剥了皮的那矮子白虎,眼前这人和他的情状一模一样。土楼的门洞开着,正对着我,就像一张黑乎乎的野兽的嘴,是谁在里面?   那些族人丝毫没受到惨叫的影响,或者是一片嘈杂中他们根本就没有听到,你推我挤,师父他们被逼的连连后退。   我心道,只有把这个被剥了皮的人拿过去给那些族人看看,才能阻止他们冲进鬼楼里。想到这里,我三两步跨到那‘人‘跟前,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深吸一口气,把手朝那人伸去……那人就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蛇,一下下的蠕动着。只看一眼就会天天做恶梦。   还剩最后一点距离时,我闭上眼睛,一咬牙,正要猛一探手将他抓住时,师父突然喊道:“冷儿,把楼门上那镜子取下来!”   镜子?我脑中电光一闪,我们怕这土楼消失,送族人回来以后再也找不到,因此,临行前并没有取下门上方那只镜子。可是,据赵欣说,那只镜子是用来‘定’土楼的,如今它跑到了这里,那镜子还在不在门上?   “冷儿,快!……”   无暇细想了,我急忙朝那土楼走了过去,来到跟前朝门上方一看,心头猛然一喜,那镜子果然还在门上!   毕竟年代久远,土楼虽然没有坍塌,墙壁却也已经剥落不堪了,到处都坑坑洼洼的。我抬脚踩住门左侧一处凹陷的地方,提气往上一蹿,手臂伸长去够那只镜子,差了那么一点。连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够到。这时候,那些族人已经冲破了师父他们的阻拦,朝土楼这里跑来。眼看着越来越近,我大叫一声,把浑身的力气都凝聚在右脚上,猛力在墙上一蹬,蹿起来终于抠下了那只镜子。与此同时,那些族人奔到了近前,土楼却消失了,而我则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师父他们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那些族人就像傻了一样,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师父,你不是给了符给他们每一个人吗?阿强可以控制他们摆那什么‘通阳镇‘,难道你控制不了吗?”我疑惑道。   师父说他试过,根本就不起作用。   萧山笑道,“当然不起作用,我们一将他们制住,就把他们身上的符取出来销毁了。”   萧山被阿强看的死死的,没有趁乱逃走。那老钟原本被两个族人看押着,刚才那么一乱,被挤到了人群中间,也没有逃走,半条命都挤没了。   一问之下,那些族人都说,他们明明看到了自己所住的镇子,开始时都很疑惑,不知道镇子怎么跑到了山里,后面,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控制了他们,促使他们朝‘镇上’跑去。而那族长却和我们一样,看到的只是一座土楼。   “对了,那老头子呢?”我朝人群里看了看。   “在这里。”   远处传来凌志飞的声音,他扶着那老头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那老头子已经被挤的奄奄一息了。两眼呆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六个女孩儿也被挤得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个个哭哭啼啼的,跟在凌志飞后面。   “你们看到的根本就不是镇子,而是之前那座土楼。”族长说。   “不可能。”一个族人道,“我们不是都已经出来了吗?那鬼楼干嘛又要引我们回去?”   师父沉吟道,“其实我也想不通。”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个鼻音很重的族人瓮声瓮气的道,“进去再出来不就结了?我们之前不是就出来了么?”   “出来?”我冷笑一声,“都跟我过来看看吧。”   我带着那些族人,来到先前从楼里飞出来的,被剥了皮的那个人的位置。没想到,地上竟然空空如也,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一问之下,师父说他们只看到我去追那个人,后面他们为了阻拦这些族人,已经顾不上我了,既不知道我遇见了什么事,也没有听到惨叫声。由于那人跑的太快,谁也没看清他是谁,只有我,把他拦下和他照面时扫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且,此刻,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的相貌。族人太多,也不知道少的是那一个人。   “既然没事了,那我们就快点回去吧,别在这里墨迹了……”那些族人叫道。   族长‘哼’了一声,说,我们大家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现在少了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而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那个被剥了皮的人,似乎随着土楼一起消失了。最后,在师父的劝说下,族长才勉强答应,先把这些人送回去,然后再回头寻找那人。师父怕路上再有什么变故,又重新画了一叠‘通阳符’,命向风一一分发给众人。   “冷儿,那镜子呢?”师父问我道。   “衣服里面。”   我抽开衬衣,取出镜子,准备递给师父,忽然,我发现那镜子好像有些异样。仔细一看,镜面与先前相比光洁了很多,里面已经能印出我的影像了,虽然有点模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发看起来长了许多。我心下奇怪,对着月光再一看,那镜子里的影像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一个长头发女人……   “你是什么人?!”向风突然叫道。   紧接着,人群里传出一个阴沉的声音,“你们以为,你们可以逃得掉吗……”   第三百零八章 决战(4)   那声音听起来苍老而又衰弱,依稀有些耳熟,说完那句话以后,只见一道人影从人群里蹿出来,奔着一旁的山头而去,飘忽如飞,很快不见了。紧接着,那些受惊的族人‘轰’地一声,四散而开。只剩下向风愣愣的站在原地,距他四五米远的地方倒着一个人。这时候,我们都顾不得研究镜子了,急忙飞奔到跟前。   我朝地上看去,只见倒着的那人是被族人挤得半死不活的老钟,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了,之前说话的人就是他。   “阿风,怎么回事?”师父问。   向风这才回过神,他告诉我们说,刚才他发符纸的时候,发到其中一个人手上,那人伸手来接,向风突然发现,那人的手看起来怪怪的,像是戴了一只大小很不合适的手套,再看那人的脸,向风发现他的五官有些变形,表情呆滞,就像戴着面具一样。联想到先前被剥了皮的那人,向风一把纠住了那人的领子,喝问了一声,话音刚落,老钟突然来了那么一句。向风一呆之下,被那人挣脱逃跑了。   我朝那人消失的山头看了一眼,说道:“看样子,那人是从‘鬼楼’里跑出来的,应该就是我取下镜子的时候,他出来以后,混在了族人里面……可这老钟又是怎么回事?”   我话音刚落,老钟‘嘿嘿’一笑,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活……活了……它们都活了……这些族人,一个都逃不掉的……”   “什么活了?”我冷冷的问。   这时候,阿强押着萧山,以及赵欣她们,也走了过来。   老钟提一口气,对萧山说道:“萧总,你还记得,在那间黑屋子里用迷药迷倒张师父他们以后,我对你所说的话么……”   萧山浑身一震:“你是说?”   “没错,那些尸体都活了,刚才就跑出来一个。我当时就说,那些尸体感觉很怪,劝你打消计划,离开鬼楼,你笑我胆小,连死尸都怕。你不知道,我对死尸研究了许多年,最了解尸性,张师父,你虽然……虽然本事比我厉害,但对于尸性,你没我了解的透彻。”   师父点了点头,“不错,比如养尸之道,我只懂得一些皮毛。”   老钟又是一笑,蜡黄的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神色,“当时我感觉,那些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尸体,而是有点像尸体中最邪性的尸煞,只不过,它们好像在变化当中,一时间不会爆起伤人。”   “尸煞?”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当年被那道人镇住的女尸不就是什么尸煞么?难道那些死尸和她是一样的东西?”   “带有能量的尸体分为三种。”师父说,“僵尸,行尸,还有尸煞,所谓尸煞,是一种魂魄齐全,具有意识和智商的尸体,那女尸属于尸煞里面的鬼煞,不是一般的尸煞可比的。”   “可是,如果有那么多尸煞聚在一起呢?”老钟笑了笑,“张师父,以你的本事,都看不出这些族人哪里起了变化,那些尸煞聚在一起的力量可想而知。”   “这么说,你知道他们哪里起了变化?”师父眉头一皱。   那族长和老头子一直都说族人里面多了人,可是,师父却看不出有任何邪物藏在里面。也许,这老钟所言非虚。   “其实我也看不出来。”老钟说,“我只知道,从鬼楼里出来以后,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一股尸气。”   “尸气?”我使劲抽了抽鼻子。   “你闻不到的,开始的时候,那尸气很淡,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越走,尸气越重,后面我终于闻出来了,他们身上所带的尸气,和‘鬼楼’里那些死尸身上的尸气一模一样。我感觉鬼楼是在那些死尸能量的作用下来到这里的,它们在‘鬼楼’里被封困了这么多年,如今选中了这些族人作为替身,想要脱身出来,刚才已经跑出来一个了……”   老钟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具体什么原因,我参详不透,总之,这些族人一个都逃不掉,活人身上有了尸气,就已经不是活人了,迟早会死。”   “你他妈的放屁!”   “你才会死!”   “老子现在先杀了你!”   “…………”   那些族人纷纷叫嚷。   老钟冷笑一声,摇头道:“你们以为,你们能逃得掉吗?”   师父对老钟的话将信将疑,主要,那些族人看起来没任何异样,鬼楼也已经消失了。刚才跑的那人,难保不是换了人皮的毛文龙或者是那‘黑衣人’,沉吟片刻,师父命向风把剩下的符纸分发给了其他族人。   这时候,我才想到镜子里的那‘女人’,“啊哟,师父,这镜子里……咦?”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因为,那镜子里的女人不见了,镜面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师父朝山头上望了一眼,说,先不管跑的那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护送这些族人要紧。师父命所有人聚在一起,令我和向风在后面殿后。我们正要往后面走时,忽然间,我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一种‘嘤嘤’的哭声。   那哭声似乎来自地面的某个缝隙,飘飘渺渺,而且根本听不出是男是女,令人汗毛倒竖。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些族人纷纷惊恐的朝四处张望。   紧接着,又一阵哭声响起,只片刻的工夫,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哭声。似乎有无数冤魂在包围着我们痛哭。那些族人里面,胆小的已经吓得瘫在了地上。   “师父,难道是‘鬼楼’里被封困的那些冤魂?”我问道。   “有可能。”师父目光如电,握紧了拳头,“我感觉,那高人以长生不死为诱饵,布下这一切的目的,可能并不是为了救他那什么老婆,而是为了解救‘鬼楼’里被封困了千年的他的那些族人的冤鬼,令他们得以重建天日,转世轮回。”   我冷哼的一声,“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是为自己赎罪了?可是,让这些中了诅咒的族人用命来给他埋单,也不算赎罪。”   那些哭声越来越大,听起来无比凄惨,令人在恐惧的同时忍不住又想掉泪。突然,哭声嘎然而止,同时消失了。就在我们不知所以时,远处就像挂了一张电影幕布一样,随着一阵晃动的影像,那座土楼缓缓显现了出来。   我惊愕的张大了嘴巴,镜子明明在我手里,这‘鬼楼’怎么自己出现了?   也许是符纸的作用,这一次,那些族人没有产生幻觉,纷纷惊慌的叫了起来。   然而,一阵急促的呻吟声,却掩盖住了他们的叫嚷,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族人的声音迅速寂寥下来,纷纷把目光投向‘鬼楼’,那女人的声音正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女人的声音给人感觉很痛苦,仔细去听,像是分娩时难产的那种叫声。我汗毛一竖,把目光投向凌志飞。   “是她,师父,是她!”凌志飞叫道。   这时候,我们同时意识到,那‘村女’仍然在鬼楼里,听起来是要分娩了。不管那高人的目的是什么,诅咒已经存在了,如果任她分娩,那‘鬼东西’出世,不知会带来什么后果。看着突然出现的土楼,我又看了看手里的那面镜子,我忽然发现,里面又有了先前那个‘女人’   的影像,若隐若现的,与之前不同的是,她似乎在动,一扭一扭的蠕动。   我急忙拿给师父他们看。   “据说,当年那女尸第一次要复生时,我曾祖父把这面镜子从床底下拿出来,就看到里面多了一个女人!”晨星道。   师父沉声道,“这样,我和冷儿去楼里阻止,其他人全部留在外面,不管发生什么,谁也不能踏进鬼楼一步!”   向风,赵欣,凌志飞,晨星他们当然不干,硬要随我们同去,师父厉吼一声,“我看谁敢!”众人谁也不敢吱声了。   “阿风,你们几个留下来,主要是看护这些族人,一有情况,就用‘通阳阵’。”师父看了看萧山,对阿强和向风道,“如果这人身体里那东西再发作,想要害人,就用阵将他困住,直到困死为止!”   “是!……”   吩咐完一切,在众人的目送下,我和师父朝土楼走去,当时那种情景,无异于生离死别。   来到门口,师父点燃了火把,当先走了进去,我回头朝远处的那些人望了一眼,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恍惚间,师父伸手一拉,我便跟着跨进了土楼里。   那女人的呻吟声越来越急促,也不知来自哪一个角落。一想到先前被剥皮的那人,我心里就有点发毛。然而,鬼楼里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看到任何一具死尸。就这样,我们一直来到三楼,还是听不出那女人的呻吟声来自哪里。去了那间黑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发现。   “这可奇了,难道是故意引诱我们进来的?”我心里‘咯噔’一下子。   师父沉声道:“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如果是引诱我们进来的,那么,我们现在肯定出不去了,所以我没让其他人进来,免得一起被困在这里。冷儿,仔细想一下,我们还有哪里没有找过。”   我掐了掐自己的额头,猛然想到一个地方,“对了,还有楼顶上,我们没有找过!”   “那就去楼顶!”   沿着那木梯攀爬而上,推开天窗,只见那轮浑圆的月亮正在我们头顶,又亮又大,似乎想要从天上掉下来似的,有点瘆人。   我吞了口唾沫,一纵身,来到楼顶,朝四下里一看,差点没叫出来。楼顶上黑压压全是人,就像开会一样团团围聚在一起,正在叩拜正中的一个女人。而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村女’……   第三百零九章 决战(5)   那‘村女’躺在那里,肚子一鼓一鼓的,月光下,脸色惨白,表情痛苦,紧闭着眼睛,不时便发出一声呻吟。再看地上跪拜的那些,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具具的干尸,将那村女团团围住,水泄不通。除了动作迟缓呆滞,冷不丁一看,那些干尸和活人没多大分别。眼前这种景象,我和师父都是从所未见,骇然之下,怔在了那里,那些‘鬼东西’似乎也没有发现我们的到来。   “师父,这些鬼东西真的活了么?”我低声问。   “这是‘尸鬼’。”师父点了点头,冲我做了个手势,我们便来到了楼边上,朝下面的远处望去,只见赵欣晨星她们和那些族人都在原地,默然不动,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那‘村女’的呻吟声越来越急促了,肚子也鼓胀的越来越大,看样子,那‘东西’很快就会出来,不是通过产道,而是要硬生生钻出来!   我暗暗捏紧了拳头,脑子里却彷徨无策,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行动。   “冷儿……”师父低声道。   “嗯?师父,你有没有克制他肚子里那东西的办法?”   师父摇了摇头,叹道:“目前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趁那东西出来之前,杀死她……”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   师父说,这是他早就筹备好的下下策,万一那‘东西’要出来,在没有十足把握能制住它的前提下,便杀了它的母体,令它无法重生。其实,在进楼前,师父就已经做好这样的打算了。   “可是,想杀她,容易吗?”   “不容易,只有一个人才有杀她的把握。”   “谁?”   “志飞,他们两个一脉相连,只有志飞杀她,她才不会反抗。”   “可是,凌志飞根本就不会动手的,而且,他也没来呀?”   “那就只好你来假扮了。”   说着,师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只见里面是一些粉末状的东西,还有一道‘血符’。   师父说,由于提前就有计划,所以,他早就有所准备,那些粉末状的东西,是凌志飞的头发灰,那道‘血符’,则是师父命凌志飞咬破手指亲自画的。师父把那些粉末吹到我身上,命我把那张符贴身放好。然后,他又把带在身上的,萧山的那把刀子给了我。   “等一下,我缠住这些鬼东西。”师父指了指那些‘干尸’,“你就用这把刀子杀了那女孩儿,记着,一定不能开口说话,否则阳气外泄,会被她察出破绽,而且只能刺心脏,算准位置,一击毙命。”   “师父……”   “不用担心我,你慢慢绕过去,别惊扰到它们。到时候,我在这边发起冲击,把这些干尸全部吸引过来,你就抓紧动手。”   “嗯……”我点了点头,正要走时。   “冷儿……”   “嗯?”   师父的目中饱含着关怀,“小心。”   在师父关切的注视下,我放轻脚步,缓缓朝那‘尸群’走去。   那些‘人’给我们的感觉十分专注,除了叩拜以外,还有就是在那‘东西’出世之前保护那‘村女’的安全,从它们围得水泄不通的样子就可以看得出来。楼顶的面积虽然不小,但那些‘尸鬼’的数量过多,围聚在一起,把左边堵的死死的,右边倒是闪出一个过道,也只有几米的宽度。   我紧贴着楼沿,离‘尸群’越来越近,我极力放轻自己的呼吸,把空气一点一点吸进肺里,再一丝一缕的排出去。虽然拼命压制,但心脏还是跳的像擂鼓一样。终于,我来到了那‘过道’的位置,‘尸群’离我很近很近,只要一纵身,就可以跃到里面。那些‘尸鬼’看起来没任何反应,还在专注的叩拜着,那村女的呻吟声一下下的刺激着我的耳膜。瞥了眼黑压压的‘尸群’,我心道,难道这些鬼东西真的像那老钟所说的想要那些族人做替身,从楼里出去?可是,它们现在又拜这‘村女’做什么,还有,毛文龙他们去了哪里?   我脑子里闪动着一个个的念头,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忽然间,右脚猛的一沉,由于走的太靠边,土楼的边缘很不结实,被我踩掉了一块泥土。我急忙力沉左脚,拼命稳住身形,险险没有掉下去。我轻抚一下自己的胸口,回头看去,只见师父也已经贴到了离‘尸群’很近的地方,冲我打了一个手势。   我冲师父点了一下头,正要往前走时,我忽然发现,尸群里有一只尸鬼比其它高出来一截,仔细一看,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那尸鬼直起了身子,面朝着我,虽然它早已没有了眼睛,但从感觉上,我知道它在‘注视’我,我被发现了……   这个念头刚落,我就感觉有一股阴风袭面而来,眼前一花,一道‘黑影’朝我飞来。骇然之下,我急忙往前一冲,那‘黑影’扑了个空,急刹车一样立在了楼边上,正是先前‘注视’我的那只尸鬼。与此同时,‘轰隆隆’一阵响,整个‘尸群’里的尸鬼全部立了起来,瞬间掩盖了那村女的呻吟声。   我正觉两腿发软时,就听师父大喝一声冲进了尸群里,朝我奔涌而来的尸鬼大部分都掉头而去了。不过,仍有几只冲我扑来,我左支右拙,好几次都差点从楼上掉下去。这些尸鬼虽然没多大本事,但挨几刀,受两脚就像没事一样。一旦数量多了,委实可惊可怖,我们的身体可是肉长的,随便被抓两下,就会破皮掉肉。   在师父的牵引下,尸群运动而去,那些尸鬼可能觉察到师父才是真正的劲敌,大部分都去攻击他了。好容易摆脱纠缠我的那几个鬼东西,来不及喘一口气,我便朝那村女的位置奔去。   来到近前一看,我不由暗叫一声苦,这些鬼东西一定是有智商的,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尸鬼都加入了攻击我们的行列,在那村女的外围,包裹着二三十只,直挺挺的立着。这时候,被我摆脱的那几只又追了过来。   我已经有点精疲力尽了,心里面十分恼怒,却又有些惊慌,不知该怎么对付,胡乱掏出那只镜子朝其中一只砸去。然后,又往口袋里一摸,摸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应该是符纸,当时也来不及细想,扔出去以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符纸,而是我从萧山手里拿回来的那些纸皮。   纸皮扔出去以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几只尸鬼停止了攻击,抓住那些纸皮你争我夺,并且,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阵阵凄厉的鬼哭。我这才想起,这些纸皮是当年那高人用它们的人皮做成的,我忽然又觉得这些鬼东西十分可怜。   整个楼顶上,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鬼哭声此起彼伏,参与抢夺纸皮的尸鬼越来越多,包括先前包围村女的那些。事不宜迟,我急忙起身,来到那村女的旁边,举起了刀子……   那村女还在挣扎蠕动着,肚子胀的就像一只麻袋,看起来十分可怜,其实她是无辜的,但是,为了消灭她身体里的那东西,必须将她杀死,就算现在不杀,那东西一出来,她也一样会死。想到这里,我再没有了犹豫,沉住气,一闭眼,对着她心房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   然而,我这一下并没有将她刺死,还没刺中,‘当’一声响,刀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打飞了。睁眼一看,是那只镜子,滚落在了我的脚边。我抬头看了一下,那些尸鬼还是乱成一团,这只镜子应该是被它们给趟飞的。   我捡起刀子,这一次,我没有闭眼,当我再次准备朝那村女刺下去时,我忽然听到不知哪里传来江水‘哗哗’流淌的声音。并且隐约似乎感觉到了一种蒙蒙的水气。惊奇之下,我四顾一望,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那面镜子上,不,是镜子里,那镜子里面,出现了一条大江的影像,依稀便是东江。我急忙凑近去看,当我看清镜子里的全部影像之后,急忙叫道:“师父,这女人怀的根本就不是诅咒里的那个东西,族长!她怀的是族长,是那族长想要重生!……”   第三百一十章 决战(6)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因为,当我看到镜子里面的东江以后,画面倏地一转,来到了江边的那间密室里。我对那密室的印象最为深刻,那镜子里的影像给我一种错觉,恍惚间,我感觉自己正在那密室里,一口敞开的棺材摆在我的正前方。那间密室其实是一个坟墓,那高人,也就是那族长给自己做的坟墓。看到棺材,我一瞬间想到了那族长。紧接着,画面不断移动,棺材越来越近,似乎我正在朝棺材走去。终于,我看到了棺材里的影像,那‘村女’正躺在里面蠕动……   看到那村女,我彻底忘记了自己正身处楼顶之上,并且毫不犹疑的认为,是那族长要出世了。搞了半天,我们都被忽悠了,那村女怀的是族长?!我完全被震惊到了,在本能的驱使下,急忙把这个发现告诉给了师父。喊完那一嗓子,镜子里的影像蓦地消失了,变成了一个女人,我就像被从里面踢出来的一样,浑身一震,回到了现实。镜子里的那女人冲我诡秘一笑,飘忽不见了。我忽然想起了师父对我的嘱咐,一定不能开口说话……这村女的身体里有那‘鬼煞’的灵魄,其实那‘东西’就是要借助她肚子里的胎儿脱困重生。难道,刚才是那鬼东西为了让我唤醒母体所制造的影像?   我朝那‘村女’看过去,只见她已经停止了蠕动,依然紧闭着眼睛,似乎并没有苏醒。我再次提起刀子,狠狠地刺了下去,这一次,是真正的刺了个空。刀子没有被任何东西打飞,而是那村女消失了。我呆呆的看着那村女刚才躺过的,空空的地方,不明白她怎么会凭空蒸发了。   忽然间,我感觉背后站着一个人,回头一看,正是那村女,她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瞪视着我,目光就像刀子一样。我脑子里念头转的飞快,刚才我的确中计了,从我听到水声,闻到水气时,就已经在潜意识里进入了镜子里的影像,这一切,都是村女肚子里那鬼东西所制造出来的。此刻,它的‘母体’,已经醒了……   虽然心知不妙,但我还是拼劲全力,狠狠一刀朝那村女刺去。结果再次扑了个空,这一刀刺在了一只尸鬼的身上,‘噗’的一声,整把刀子都没了进去。那尸鬼一闪身,刀子从我手里脱手而去,被它给带跑了。与此同时,那村女向我发起了凌厉的进击,带起一股阴风。   我体力已经几乎快耗尽了,知道自己决计躲闪不了,于是便闭上了眼睛,在那一刻,我想到了楼下的晨星,看样子,唯有来生再见了……   突然,我听到‘砰’的一声响,然而,我却并没有感觉那村女撞到了我身上。睁眼一看,师父不知何时挡在了我面前,是他替我挡住了那一击。师父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斑斑的血迹,应该是被那些尸鬼抓的。师父浑身颤动,看起来摇摇欲坠,受了那村女一击,应该也受伤不轻。   “师父,都是我不好,她是被我给唤醒的……”   “这不怪你。”师父沉声道,“是我忘了那东西可以制造幻像了。”   那村女直直在站在距离师父三四米的地方,看起来随时都会发起攻击。   “现在怎么办?”我小声问。   “只有把她身体里那‘鬼煞’的灵魄逼出来,才能救她一命,到时候,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变成正常的胎儿,满十月才会分娩。”   “那灵魄呢,会怎样?”   师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之前我没有万全的把握除掉它,迟迟没有动手,现在没时间考虑了,我缠住她,你来布阵!”   说完,师父掏出一个小包往我手里一塞,朝那村女扑了过去。那些尸鬼全部加入了抢夺纸皮的行列,尸群离我们越来越远。   小包里装的全是符纸,借着明亮的月光,我抽出一叠‘镇魔符’,蹲下身飞快摆起了阵。这种上古时代的符,是我们得到《殡葬全书》以后,师父才研画出来的。刚混进人贩子团伙里时,在来梅州的半路上我曾经用过一次,威力奇大,专门用来对付厉鬼的,对尸体之类的邪物没有效用。   从本质上来说,在‘鬼煞’重生之前,那村女相当于被厉鬼附了身,这种符所摆的‘困鬼阵’对她有用。至于能不能困得住,就不得而知了。   师父呼喝连声,看起来越斗越吃力。摆阵是细活儿,方位,角度,丝毫都不能错乱,由于体力大量消耗,我的手脚远没有以前灵活,脑子也有些迟钝,片刻,我身上已经快被汗水湿透了。忽然间,我听到一种类似于婴儿的啼哭声,闷闷的,难道那东西出来了?   “冷儿,抓紧摆阵!”   吃师父这么一喝,我急忙收摄心神,终于将阵摆完了。就听‘噗通’一声,一个人摔在了我旁边,正是师父。看向那村女,只见她的衣服已经裂开了,露出了圆滚滚的肚子,里面有东西拼命蠕动,发出阵阵的啼哭声。随着蠕动,那村女的肚皮上赫然一道符,也跟着动来动去,那是师父拼尽全力所画的血符,在那东西出世前暂时将它压制住了。   “师父!”   “先别管我,快,快用‘引鬼咒’,趁那东西暂时被控制,把它引到阵里来……”   我两只手同时捏诀,面朝村女念起了咒语。霎时间,那村女似乎被某种力量所牵引,朝我飞来。我急忙一闪身,村女从‘阵口’进入了阵里,闭上眼睛立在了那里,她的肚子还在蠕动着。   师父深吸了一口气,“冷儿,扶我起来,我来施法……”   刚把师父扶起来,那村女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和先前相比,她的眼睛更加明亮了,里面似乎有两团燃烧的火焰。就听‘轰轰’几声响,那些符纸全部着了,瞬间化成了灰,那村女肚子上的符也跟着越来越淡。   这么一来,我完全绝望了,这个阵根本就困不住她。   师父苦笑道:“算了,天意如此,我们阻不住了……”   那村女手指成钩,从气场上来看,她是要对我们发起致命一击。就在这个时候,凌志飞就像从天而降一样,挡在了我们前面。   “你怎么了?你,你别过来!”   凌志飞好像被她的肚子给吓到了,本能的一俯身,拾起了那把刀子。   我看过去,只见那村女眼睛里的‘火焰’一隐,手指也松懈了下来。   “快杀了她,刺她的心脏,不然那东西出来不仅她会死,还有很多未知的后果!”我急忙冲凌志飞道。   “我……我……不……”   “快点!”   正僵持不下时,那村女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那不是鬼叫,而是完完全全的人的叫声,听起来无比痛苦。紧接着,我听到‘嘣’的一声响,两滴血溅到了我脸上,仔细一看,那村女的肚子上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   “快杀!”   我使出浑身的力量,把凌志飞猛地往前一推。凌志飞怪叫一声,扑了过去。那村女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那把刀子不偏不倚的插进了她的左胸。随后,凌志飞也跟着坐倒在地,浑身都是血。那村女动了几下就不动了,她的肚子也变成了原来的大小。我惊奇的看着这一幕,这才发现,那些尸鬼也都不动了,一个个立在那里,似乎变成了僵尸。   “我杀了她……我拼命努力想要救她,苦苦哀求师父别杀她,可她却被我亲手给杀死了……”凌志飞就像傻了一样,‘喃喃’的道。   我把师父扶了起来,师父受伤不轻,不过于性命并无大碍。   “唉,还是把她给杀了……”师父叹道。   我茫然的看了看四处,不可思议的道,“难道诅咒就这样破解了?”   师父说,当人被鬼物附体以后,如果将那人杀死,附其体的鬼物会和那人的鬼魂一起魂飞魄散,‘鬼煞’应该也不例外,在它出世之前,母体被杀死了。   我挠了挠头,指了指那些干尸,“那这些东西怎么也不动了?”   师父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也搞不懂。   至于凌志飞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我们也摸不着头脑。哄慰了一番,凌志飞逐渐平静了下来。   一问之下,凌志飞说那萧山在我们走后不久,不知什么原因又突然发狂了,挣断绳子以后,被困在了‘通阳阵’里,凌志飞便趁乱摸进了土楼里,就这样一直来到了楼顶。他壮起胆子,绕过尸群,看到了和那村女对峙的我们。   “志飞,想开些,这是没办法的。”师父道。   凌志飞勉强笑了一下,“师父放心。”   “我过去看看下面什么情况,冷儿,你捡起那只镜子,然后扶志飞起来。”   说完,师父硬撑着朝楼边上走去。我捡起那镜子,刚一回身,忽然发现凌志飞有些不对劲,只见他拔起了那把刀子,作势正要往自己胸膛插落。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力气,情急之下,我甩出了那只镜子,砸在了凌志飞的手腕上,刀子脱手而落。   “我杀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说完,凌志飞‘咚’的一声倒了过去。   我踉跄着过去,伸手一探,发现他只是晕了过去。就在我捡起刀子和镜子,正准备努力扶凌志飞起来时,我忽然发现,那村女的肚子上的裂隙与凌志飞刺她前相比似乎大了一些。这时候,我恍惚觉得,那‘东西’并没有随母体死去,而是在凌志飞刺击的一瞬间钻出来跑了……   我被这个想法下了一跳,正准备用刀子挑开裂隙,看看她肚子里有没有死胎时。远处的师父突然叫道:“下面出事了!”   “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好像这些鬼东西的灵魄全部脱困从楼里出去了,包围了所有人……”师父指了指那些干尸。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   “奇怪。”师父又道。   “怎么了?”   师父指了指手上的罗盘,“鬼楼的磁场恢复正常了,这就是说,它已经不是具有异磁场,异能量的鬼楼了,而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土楼……”   “这就是说,它再不会隐形和移动了,到时候会和普通建筑一样坍塌?……”   我话没落音,脚底便传来一种震颤   第三百一十一章 决战(7)   那震颤十分轻微,恍恍惚惚使人感觉就像从梦中传来的。   “我明白了!”师父说,“那高人在临死之前所悟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长生不老的方法!”   “那是什么?”   “是破解土楼诅咒的方法!这座土楼,本身就是一座受了诅咒的鬼楼,所谓诅咒,其实是一种异变磁场。当年,临江村那些人受异变磁场的影响,身体构造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并且衍传给了后人。所谓的女尸脱困以后会找到他们,其实就是这个原因。”师父说道,“那高人当年铸下大错,违背风水格局建造了这座土楼,使它变成了鬼楼,被种下了诅咒,包括里面这些干尸。其实准确的说,诅咒的根源就在这些尸体上,如果不是那高人将它们给困在这里,应该早就已经祸乱人间了,它们的能量被克制,刚才只是普通的尸鬼,一旦脱困,不知会变成什么……”   师父一边说,一边急速掐指,凝聚自己的体力,以便尽快能从楼上下去。   “既然都被困住了,那他干嘛还要破解?”   师父缓缓摇头,“虽然外力无可毁灭,但是,这土楼的墙壁会自行剥落,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坍塌的,到时候,这些鬼东西就会脱困……”   “如今,鬼楼没有坍塌,异磁场也消失了,说明困扰它千年的诅咒已经没了?”   师父点头道,“那高人临死前穷尽心智布下这个局,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下面那些族人一进来,这些鬼东西没多久就‘活’了,现在,我们杀死了村女,它们被封困镇压的灵魄脱离了出去,鬼楼的异磁场也跟着消失了……照这么看,诅咒之所以被破解,根源就在于村女和那些族人……”   “不完全对。”师父说,“这种方法,叫作以咒克咒。所谓异磁场,在同一个空间里是不可以并存的,一旦有新的诅咒在这鬼楼里面发作,所产生的异磁场就会把鬼楼的异磁场中和抵消。这里的冤魂便会脱困,重新进入轮回。”   “如果说,异磁场可以中和抵消,那是不是说明,困扰临江村后人六十年的诅咒已经发作,此刻也互相抵消了?”   师父说,按照磁场理论,应该是这样的。他之前只是往诅咒上去想,生怕那村女肚子里的东西跑出来,直到土楼的异磁场消失,师父才恍然大悟。他先前怎么也没往磁场关系上面去想。至于两种异磁场为什么不能在同一个空间里,这里面牵扯到空间、磁场和力场之间的复杂关系。所谓异磁场,就是异变磁场,在这种磁场的作用下,罗盘测不出鬼楼里的方位。虽然测不出,但并不是说没有方位。这座鬼楼虽然具有能量可以隐形和移动,但是,我们进来以后可以看见并触摸到里面的所有东西,说明它不过也是一个三维空间,因为只要是三维空间,就存在方位,你看到一口棺材在正前方,那么它就真真切切的在你的正前方,所谓‘前方’,就是你眼里的,鬼楼里面的方位。一旦有另外一种异变磁场出现在鬼楼里,二者互相抗衡便会产生一种特殊力场,异变磁场之间所产生的力场,只有在多维空间里才可以存在。为了不违背自然法则,在空间的限制下,两种异变磁场将不会互相抗衡,而是融合抵消。最终,鬼楼再次被地磁场所控制,师父的罗盘便能够测出方向了……   如果照这么说,那么,那高人当年布这么一个局的目的就不是为了一己私心了。之前我们都认为他是为了达到自己的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过,他在那个时候竟然知道了磁场和空间之间的复杂关系,并且由此悟到了破解鬼楼‘诅咒’的方法,实在难以想象。如果不是鬼楼的异磁场消失,师父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用刀子挑开那村女的肚子看了看,果不其然,里面空空的,根本什么都没有。这就是说,她肚子里那‘东西’出世,诅咒发作了。但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它去了哪里,按照师父‘以咒克咒’的说法,那东西出世也没什么大不了,反倒是我们差点办了错事,如果在出世之前把它给灭了,那高人说不定会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师父说,那高人从楼里出去以后,除了寻找长生不老的方法以外,应该还在寻找破解鬼楼‘诅咒’的方法。他之所以没有在《殡葬全书》里加以说明,主要还是惧怕世人的私心,这么费力而又不讨好,而且还危险重重的事情,谁会帮他去干?因此这才有了什么‘未知世界’,什么‘生老密码’之类云云的东西,令人在贪念的驱使下,帮他去引发一种新的诅咒出来,用来克制鬼楼的诅咒……   “那是毛文龙、萧山那样的人,才会被贪念驱使,如果是师父你,那高人完全可以把实话写出来。”   “不。”师父说,“引发诅咒风险太大,那高人认为有殡葬全书对付那女尸,新诅咒没什么可虑的,但难保没有万一。这就和医药里的以毒攻毒差不多,如果是我,会慎重考虑,这土楼毕竟属于传说里的,谁也没亲见过。而被‘种下’诅咒的,却是活生生的人,并且,在明知道会有诅咒的情况下,挖开古墓,引诱别人去抢那墓里的珠宝,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我心道,那高人千辛万苦,费尽心机,经历了种种天意以及人为,好容易他所期望的事情进展到了最后一步,却差点被我们‘拼命’给破坏了,如果我是他,死了也会吐血。不过,谁能想到他是这种目的?那高人和纳兰云空的性格倒是有些相像,他不是还说要杀掉那些中了诅咒的人的么?可能杀掉那些人,有助于他‘计划’的顺利完成……   “现在呢,诅咒都没了,那些鬼魂脱困,为嘛包围那些族人?”我问道。   师父摇了摇头,这时候,土楼又发生了一阵震颤,比先前明显了许多,就像地震一样。那些干尸‘扑踏踏’倒在了地上,楼顶上隐约可以看到漂浮的尘埃。   “这土楼很快就要塌了。”师父说,“我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冷儿,你怎么样?”   “下楼不成问题。”   “走,我们下去看看。”   我弄醒凌志飞,这厮看起来比我还要虚弱,需要我搀扶。绕过那些死尸,费了很大周折,我们才来到一楼。三人都快走不动了,喘息了片刻,一咬牙起身,终于来到了楼外。   朝远处一看,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影,也分不出哪些是人,哪些是鬼魂。越往近走,人影越清晰,数量却越来越少。   近前一看,之前那些人影都不见了,只剩下了那些族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原来,萧山被困进‘通阳阵’里以后,越来越‘衰弱’,最终倒地不起。向风正准备撤阵将他捆绑起来时,忽然感觉到有无数不知名的‘东西’从楼里出来,奔他们而来。向风急中生智,命所有人都进了阵圈里。这种‘通阳阵’对普通阳人不起作用,却可以抵挡邪物以及鬼魂。果然,那些鬼魂无可奈何,和他们形成的僵持的局面。   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这种阵会不会对晨星有影响,朝阵里看去,根本就看不到晨星在哪里。   “师父,这些东西到底要干什么?”我问道。   用肉眼,已经看不到那些鬼魂了,但我却能够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不过,它们并没有朝我们扑过来。扭头一看,只见师父急切的朝我摆了摆手。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那高人并不是完全隐藏了真相,他在书里面另有记载……”   第三百一十二章 决战(8)   说完,师父取出贴身的那半本残书放在膝上,翻到了‘堪舆’那一部分。《殡葬全书》里的‘堪舆’部分包含很多内容,除了观山探水之类以外,还记载着许多古代的丧葬习俗,并附有简单的插图。   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们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只能从月亮的偏移知道时间在流动。那些族人所布的‘通阳阵’看起来十分牢固,如果没有这个阵,我不知道这些鬼魂从楼里出来会产生什么后果。   借着月光,师父在书页上急速的查找着,我和凌志飞连大气都不敢出,不时紧张的朝那阵望一眼。   “就是这里了,没错!”师父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地方。   我凑前去看,只见那是一个很小的插图,画的好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祭台,下面满是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   “冷儿,你还记得土楼底下土室里的那个祭台吗?”师父问。   “当然,莫非,这上面画的就是那祭台?”   师父点了点头,“准确的说,是一种祭葬的方式……”   现代人祭葬,都是在陵墓前摆放供品,焚烧纸钱等等。然而,书里面所描述的,却是一种在地底进行祭葬的过程,给人感觉匪夷所思,师父当初得到书以后主要研究前面所记载的道术,对于后面的这段内容,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现在,联想到那间土室里的祭台,我们知道书里面的记载并非虚言,所谓地底祭葬,实则是在地下建造一间祭室……   “这又怎么了?”我疑惑道。   “这种祭葬方式,之所以现在没有,是因为‘土楼葬人’的习俗在古时候刚衍生出没多久就被废除了,书里面没有写明它是用来祭土楼的,但它说,当时的人认为,地下葬人在上面祭祀,地上葬人就应在在地底祭祀,已经告诉了我们。”   “简直荒谬。”   “确实荒谬,书里面也说荒谬,不知当时的人是怎么想象出来的。但是,这么荒谬无稽的东西之所以被记在书里,是因为正是由于土楼建造时在地下弄了一间祭室,从而彻底颠覆并影响了整个风水格局。书里面说,如果把祭室建造于墓底,会隔绝地气,久而久之,墓室的性质就会发生改变,必生邪煞。破解的方法是,将墓室与祭室打通,邪煞之气便会被闭于其内,而不会走而外泄……”   “我明白了。”我恍然道,“那间土室之所以连通着三楼那间黑屋子,原因就在这里。那高人原来是用的这种格局,将那些鬼东西给制住的。”   师父点了点头,“下面就是关键了,书上说,那种邪煞之气只会被闭住,不会被清除,一旦墓穴自行毁坏,邪煞就会脱困而出,唯一化解的方法,是在它脱困之前,让另一种邪煞之气与墓里的邪煞之气相融相消,则其煞可消,其气可破,其墓会永埋……”   “就是这样了,书里面所说的‘邪煞之气’其实就是‘异变磁场’,也就是‘诅咒’,那高人布这个局的目的,就是为了化解诅咒的,现在,两种‘诅咒’互相抵消了。后面那句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一旦诅咒破解,那墓穴就会坍塌,被永远的埋在地底……”   “可是……”我回头望了一眼,“为什么那土楼好端端的,并没有塌?”   “最后一句是关键所在,它说,届时,墓中阴物会带同‘消煞之人’共埋地底,再造轮回……”   我头皮冰凉,“我知道了,它的意思是说,所有因为‘破咒’进到楼里的阳人,都会被土楼掩埋,和那些鬼魂一起进入轮回。”   “没错。”师父说。   “难道说,土楼没有塌,这些鬼东西跑出来缠住众人,就是这个原因?”   “应该是的,我们也跑不掉。”师父说,“之前我还很奇怪的,那高人将《殡葬全书》遗留在世间,如果随便让一个奸邪贪婪的人得了去,帮他完成化解诅咒的遗愿,为什么他不怕那人事后用那书来危害人间,原来答案在这里,无论是谁得到了那本书,履行书上的内容来到这鬼楼里,最后都会成为牺牲品……”   “好一个过河拆桥,原来这些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师父说,那高人弄这一切,也并非完全没有私心。他当年为了让自己的老婆复活,将她弄进了这鬼楼里,使她也连带着被诅咒所困,没法转世轮回。以鬼楼自行剥落的速度,不知要过多少年才会坍塌。他这么急于的想要破解诅咒,最主要是想让自己的老婆脱困。我们先前在那间黑屋子里所听到的说话的女人,如果是她老婆的话,她所谓的‘很快重生’,‘等了这么多年’,指的便是诅咒消解之后转世轮回了……   “那么,那女干尸跑哪儿去了?怎么没看到呢?”   师父只是摇头。   “现在怎么办?看这样子,这些鬼东西是不会干休的。”我叹道。   师父看了看天,“从我们一进那土楼,应该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后面我们虽然出来了,但是,我们并没有走出它所影响的范围,现在,天还是这样,说明,我们仍然没有真正的脱困……”   忽然间,我听到一种闷闷的哼声,朝那阵一看,只见好几个族人摇摇晃晃,感觉快支持不住了。   “没时间考虑了,先对付那些鬼东西再说。”   师父说完,抽出一根针,在我眉心轻轻一刺,随后自己也刺过,默念咒语,焚烧两道符,令我闭上眼睛,将符灰涂抹在了我眼皮上。再次睁开时,我不禁下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我看到了那些鬼魂,将那些族人以及赵欣她们团团包围,上下翻飞。那些鬼魂的‘衣着’都十分古怪,感觉像是用一条条的破麻布拼起来的,长相也颇显古怪。   师父说,这些人的尸体当初都被那高人剥了皮,因此,它们的鬼魂带有怨念,按照书里的记载,诅咒消失之后,它们应该随着鬼楼一起进入地底,那样怨念就会消失,到时进入轮回。之所以跑出来,应该是因为,这些族人还有赵欣他们都在外面,不将他们一同拉入地府,不肯善罢甘休……   在那‘通阳阵’外围隐隐有一圈像水雾一样的东西,那就是‘通阳阵’所生发出来的阳气。随着鬼魂的冲击,那些水雾隐隐在一点点往后退缩。师父说这么多人所聚成的‘通阳阵’,威力奇大,外围最少包裹五六米厚的‘阳气带’,而现在,‘阳气带’仅剩下了不到一米的宽度。看样子,过不很久,‘通阳阵’就会被冲破,所有人都会被鬼魂附体,然后自身的魂魄被勾出来,到时神仙也难救……   师父说,‘通阳阵’的威力主要是在阵中,而不是外围,想要对付这些鬼魂,只有想办法将它们弄进阵里面。   那些鬼魂都在拼命冲阵,感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们。   “志飞,你待在这里,我和冷儿去对付这些鬼魂。”师父说。   凌志飞看起来痴痴呆呆的,没任何反应。   “师父,要怎么对付?”   师父苦笑道,“凭我们两个人现在的力气,想要对付这么多鬼魂是不可能的,只有想办法将它们引开,令这些族人脱困以后,迅速变阵把它们包围。然后,我再施法化去他们的怨气,超度它们轮回……”   听师父这么一说,我朝那些鬼魂喊了一声,没任何反应。   “没用的。”师父缓缓摇头,“要用符咒来引。”   接过师父递来的符,我一马当先冲了过了,说是冲,其实比平时走路快不很多。虽然没有饥饿感,但我却明显觉察到自己的体力在一点点的流失,之前还能凝聚,现在连凝聚都很困难。   还有三四米远时,我停了下来,把符纸高举过顶,默念咒语,那些鬼魂的冲击速度竟然缓慢了许多。   忽然间,我感觉眼睛一花,一道黑影朝我扑来,速度极快。大骇之下,我迅速闪身。心念急转,师父不是说,这些东西只是数量太多,因此难以对付,它们并不是十煞的厉鬼么,怎么冒出来一个这么厉害的东西?那黑影离我很近,感觉又要扑击,无暇细想,我用力咬破舌尖,一口阳血喷了过去。那黑影只一晃,便躲了开来。   我又要喷时,就听一个闷闷的声音对我道,“你小子模样变了,脑袋也坏了么?”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我一惊之下,仔细去看,只见那黑影不是别人,而是袁师父!   不,准确来说,是袁师父的鬼魂,一飘一晃的。   “袁大叔,你怎么来了?!”我惊奇道。   袁师父冲我一乐,随后脸孔一板,声音就像是从天边传来的,“我怎么来了?来救你个小兔崽子的!”   “我……我……”   “好孩子。”袁师父表情一和,说道,“苦了你们了,你们遇到的,跟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东西,即便对付得了这些鬼魂,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那两种诅咒融合,虽然世间的灾难被抹去,但是,你们却被封困在了这里,再也别想走出去了,唯一的选择,就是全部进到土楼里,随着它一起埋葬消失,等待下一世的轮回。不过别怕,大叔过来,就是为了救你们的,帮你们指点出路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决战(9)   袁师父的话和师父先前所说的不谋而合,看样子,我们真的被困在这鬼地方了,我抬头望了望天,又望了望身后的山,心里面十分疑惑,眼前的景象看起来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分别,根本就不像我们当初在古岭阵时所遇到的‘结界’,我们这是被困在了一个什么地方?   “袁师父,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一回头,只见师父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说来话长……”袁师父幽幽的道,“我先助你们控住这些鬼魂。”   话一落音,平地间就像打了一声巨雷,就听袁师父厉喝一声,“都他妈的给我住手!”   随后,袁师父身影一晃,朝那些鬼魂扑去,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一片混乱中,那些鬼魂忽然停止了攻击,然而包围圈却并没有散。   “小张,你布的那是什么鬼阵,那么厉害……”   我吓一跳,这才发现,袁师父不知何时又来到了我们旁边,正在来回晃动。   “《殡葬全书》里的,叫做‘通阳阵’。”   “太牛逼了,我如果被困住,绝对会被干死在里面……”   我吞了口唾沫。   师父摇头苦笑,“只可惜,书里的内容我只参悟了两三层。”   “参悟再多也没用的,就算那高人自己来破咒,也会被困死在这里……”   “晨星,你们有没有事?”我朝阵里喊道。   “我们很好……”   晨星告诉我们,她只是觉得有点轻微的不适。至于那萧山,身体里的东西已经被阵彻底压制住了,此刻早已被向风制住,捆绑了起来。   “臭小冷子,你没事吧,呜呜……”蓝艳哭道。   我眉头一皱,正要回答,只觉有一个‘阴阴’的眼神正在看着我,耳旁传来袁师父鬼里鬼气的声音。   “到时候其他人都可以从这里出去,我把这小兔崽子拉去陪我轮回……”   “为什么?”我吓得往后一退。   “你小子留在世上残害良家少女,才一段时间没见,怎么又多了一个?不轮回也可以,你小子挥刀自宫吧,两样任选……”   师父‘呵呵’一笑,“袁师父,还是说正题吧,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是我那死鬼师父告诉我的……”   “你师父?”我一愣。   袁师父‘嗯’了一声,幽幽一叹。   “唉,凡是被牵扯进‘殡葬传说’,牵扯进‘诅咒’里的人,除非‘诅咒’破解,怨念根除,否则,都没法转入轮回……”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回头去想,纳兰元英死了十年,没有轮回……还有自从我被牵扯进来以后所认识的其他人,包括张冬,还有王顺,陈木升,陈阿旺,袁静花,李淳一……都是如此,或者变成了厉鬼,或者死后仍有执念,如此看来,袁师父所言非虚。   “可是,你师父怎么也会被牵扯进来?”我疑惑道。   “他当年曾经进过这座土楼……”   “他,进过?”我越听越糊涂了。   “嗯,他命临江村那些中了诅咒的人从‘阳楼’搬了出去,炸毁了土楼……”   我顿时恍然大悟,袁师父的师父,就是赵欣所说的,她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人。当初遇到袁师父时,他曾经给我和晨星讲过他的身世,说自己当年中了尸毒,被一个老道所救,从此拜他为师,跟随他盗墓,至于之后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啊!”我忽然醒悟到一件事,“照这么说,萧山的父亲,就是你师父!”   “没错……”   袁师父告诉我们,他跟随自己的师父,不过仅一两年的时间,他师父原本是一个云游道人,所修的道术属于茅山一宗,后面改行做起了盗墓贼。四十多年前的一天,他师父在荒山捡到一个弃婴,收做养子,大畅老怀。当时法律极严,盗墓抓住就是枪毙,权衡之下,老道决定洗手。于是便令两个徒弟自行发展,他自己则在梅州选了个偏僻安逸的地方,隐居教子。他那个养子,便是萧山,后面,萧山投靠纳兰元英,联系到老道的另一个徒弟吴老二,重又干起了盗墓掘坟的买卖……   照这么说,赵欣所看到的应该是那老道的鬼魂。   袁师父说,他那死鬼师父死后一直徘徊在阳间,没法进入轮回,后面不知怎的,他得知了所有的真相,原来和诅咒有关……   “现在,诅咒化解消失了,你们是不是就可以转入轮回了?”我问道。   袁师父‘嗯’了一声,看起来‘面无表情’。   之后,他向我们询问种种事端,我便把从进入鬼楼,一直到碰到袁师父之间的经过讲了一遍。   “从后面我们一出来,天就一直是这鬼样了,月亮也不落,我们到底这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我问。   “这是鬼楼所制造的幻境……”袁师父幽然道,“想走出去,除非鬼楼坍塌,但是,只有你们死去,鬼楼才会坍塌,因为当诅咒化解的那一刻,你们的生死命运,就和鬼楼绑固在了一起,同样的,鬼楼一塌,你们也会跟着死去。其实,这就是‘殡葬传说’最终的真相,所谓传说里的诅咒,并没有真正的消失,而是附加在了你们的身上,也就是说,你们替世人承受了诅咒,将用自己的死,来换取人间的平安……”   “我明白了。”师父沉声道,“这牵扯到命数,如果是天意让我们死,人力是不可抗争的。人都有一死,死得其所,那也没什么。”   “我不要死啊,我还没活够呢,呜呜,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鬼地方了……”师父这句话被蓝艳听了去,在阵里哭道。   “还不去哄哄你那小媳妇……”袁师父冷哼道。   我脸上一热,“有没有让鬼楼坍塌,而我们又不死的办法?”   “当然有……”虽然变成了鬼,声音听起来的阴森森的,但是,袁师父的言辞里仍然充满着牛逼,“我过来,就是来帮你们逆天的。”   “逆天?!”   “小子,这就要靠你了……”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其实那高人也没有完全骗人,鬼楼里的确有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当然,那里面没有什么生老病死的密码,却有可以让你们脱困的方法。那个世界,只有你才可以进入。”   “为什么?”   “因为,上古时代的那种东西,只有进入你的身体里,才会如鱼得水,你非但不会被控制,反而会真正的长生不老。它可以使你进入那一个世界,不过,当你出来的时候,它会留在那里,你将再次变为普通人,正常终老死去……”   我和师父都已经听的呆住了。   “不相信?我问你,那些纸皮里的‘蝌蚪符号’是不是进入了你身体?”   我愣愣的点了点头。   “上古那种‘东西’,和那些‘蝌蚪符号’是同样的物质,只不过,相对来说,那些‘蝌蚪符号’的能量太小,只能改变你的容貌,没法令你长生不老。之所以只有你会这样,那是因为,你具有上古时代灭绝的那些人的体质!……”   这么一来,我更愣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回过神以后说道,“行,我信,我也不要什么长生不老,只要能救所有人脱困!”   “好,不过话说在前面,如果你万一出不来,就会永远留在那个世界里……”   我心里一凉,嘴上说道,“反正都是一死,何不试上一试?”   “妥了,这里面的内情,先不忙细说,到时候你自然知道,等下我用‘冲身’的方法,把萧山身体里那东西冲出来,使它进入你的身体里,到时候,我会随你一起进入那个世界。记住,那里面可能会有难以想象的未知危险,不过,那些危险还是次要的,关键要看你能不能越过危险以后脱困出来,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我的心猛烈一收,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真的有未知世界?那里面会有什么?又想,照这么说,那高人当年想通过提炼人皮里的物质令自己老婆复活的方法是正确的,只不过,他弄得太少了,想要弄出和上古时代那种‘东西’等量的物质,不知需要多少人皮。由此说来,上古时代的那种‘东西’并没有完全灭绝,它存在于现代人的身体里,准确的说,是在皮肤里……   我又想问时,袁师父已经不见了。   “小子,还不快过来!”远处一条黑影吼道,   我一看,只见袁师父正朝那些鬼魂飘去。   “你们这些死鬼,还不滚开!”   那些鬼魂似乎十分惧怕他,纷纷飞到了远处。   “小张,把这阵散了,不然我老人家会魂飞魄散……”   阵散开以后,我和师父都来到了阵里。只见赵欣她们都安然无恙,萧山躺在那里,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阿冷,你们刚才在和谁说话?”晨星问道。   她们都没有被师父施法,因此既看不到袁师父,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赵欣笑道,“冷儿说的话最多,我想,可能是一美貌女鬼吧。”   蓝艳‘哼’了一声,我刚想开口分辨,就听袁师父的声音骂道,“他妈的,原来不是一个,是两个……咦?这个丫头怎么有点面熟?……”   我当初那种想要撞死的心情又来了。   “小子,抓住萧山的手,我上他的身,把那‘东西’冲进你身体里。别墨迹了快点,我老人家还等着轮回呢……”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决战(10)   我吞了口唾沫,心道,这老头子死都死了,还是那么没谱。   “哎呦,这个兔崽子还没死呢!”袁师父指的是那老钟   萧山躺在地上,看起来晕了过去。依照袁师父的吩咐,我解开萧山胳膊上的绳子,抓住了他的手。   “阿冷,你这是干什么?”晨星疑惑道。   “小冷子,你怎么连男人的便宜也占了?还是这么恶心的男人?”蓝艳哼道。   “我……”我真的有想死的心了。   “别废话了,快点盘腿坐好!”袁师父喝道。   坐好以后,我的心‘砰砰’直跳,四处看去,只见‘通阳阵’散去以后,那些族人一个个就像大梦初醒一样,吵吵嚷嚷的。赵欣已经和师父走到了一起,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些鬼魂被袁师父震慑住了,聚在远处飘飘荡荡。   忽然,我听到师父说,“事不宜迟,趁这些鬼魂没有发起攻击,我施法化去它们的‘戾气’……”   说完以后,师父朝那些族人喊道,大家全部过来。看样子,师父是要用‘通阳阵’困固住那些鬼魂……   “又相中哪个妞了,别看了……”   我急忙回过头,袁师父道,“小子,我要施法了,收摄心神,闭上眼睛。”   我依言而行,用道家打坐静修的方法收敛心神,很快,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似乎幻化成了天边的冥音,最终听不到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涌流动。   忽然间,袁师父的声音从‘天边’传来,“小子,全身放松,不能有任何抗念,你就想着,就算有人用刀砍你,都不能抵抗,坦然就死……”   我缓缓放松自己,只觉疲乏和倦意一点点离我而去,片刻,我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似乎身体已经不存在了。   “很好,你小子悟性很高,下面才是关键,记住,不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都要咬牙挺住……”   随后,就听袁师父一声‘闷哼’,之后再没了声音,我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的跳动。   忽然间,我手心里有一种痒痒的感觉,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阵痒,像是从骨头里面渗出来的,又像是某种‘生物’正用舌头一下下舔我的手心,我似乎看到了自己身上一张一合的毛孔,就像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忽闪忽闪的眼睛……   我咬紧牙关,拼力忍住想要跳起来的冲动,就在我快支持不住时,那种奇痒的感觉蓦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烧灼一般的热,不久又由热变冷,这种连续的感官转折,彷佛炼狱一般,如果不是救师父和晨星他们的强大意念支撑着我,我肯定承受不住。   终于,所有难以忍受的感觉都消失了,就在我刚刚缓过一口气时,忽然间,我看到了一种极为奇怪的东西……   那种‘看到’,不是用眼睛,就像在做梦一样。那‘东西’,没有任何语言可以确切的形容出它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团蠕动的雾,不断变换着形状,它没有四肢,‘浑身’上下布满了闪烁游离的线条,电波一样。毫无疑问,这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上古时代的那种‘东西’,虽然它没有四肢,但我知道它有眼睛,因为,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它在注视着我,但是,我却看不到它的眼睛在哪里……   就这样,我们‘对视’着,在一种像梦境一样的奇特环境里面‘对视’着。片刻,它蠕动着‘身体’缓缓地朝我‘爬来’,这时候,我只觉有一股膨胀的力量顺着我的胳膊缓缓上行,那种力量所到之处,似乎把毛细血管都胀成了颈动脉……   随着那股力量的上行,那‘东西’距离我越来越近,突然,我听到一种类似于婴儿的啼哭声,如果是在现实中听到那样的哭声,胆小的人一定会被吓死。紧接着,哭声嘎然而止,我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我终于找到你了……’那绝不是人类的声音,也绝不是人类的语言,但我却听懂了它的意思。随着那个声音的消失,那‘东西’也跟着消失了,彷佛掉进了永久了黑洞里……   紧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暴涨的精力,整个人也变得像天一样大。   “小子,可以了,睁开眼睛吧……”袁师父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地上一跃而起。四顾一望,只见远处师父正带同向风他们围着那‘通阳阵’施法,而晨星和蓝艳则站在距我四五米开外,杏眼圆睁,错愕的看着我。   这时候,我感觉似乎哪里有异样,低头一看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透明’的,浑身的血管就像密密的蛛网,一隐一现的。我吓了一大跳,与此同时,就像熄灭了照明灯一样,那些血管猛的一暗,消失不见了。   “行了,抓紧走吧……”   我一抬头,只见袁师父正在上空。   “嗯。”我点了点头,“走。”   “阿冷,你这是怎么了?你要去哪里?”晨星冲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不知该怎么解释,也没工夫去解释。摸了摸晨星的额头,“乖,我很快就回来,在外面等我……”   晨星眼圈一红,用力的点了点头,蓝艳似乎也想过来,犹豫了一下,站在了原地。   “我们走吧!”我手一挥,大踏步朝那鬼楼走去。   来到门口,我停了下来,回头望去,我忽然发现,似乎有一种像雾气一样的东西包裹着众人,看起来迷迷蒙蒙的。   “那就是异变磁场,也就是所谓的‘诅咒’。”袁师父说,“其实站在我的角度从远处看,你身体四周也有,现在,就是这种东西困住了你们,也就是我之前所说的,‘诅咒’附加在了你们身上。”   袁师父声音刚落,土楼一阵震颤,灰尘‘扑簌簌’的掉落下来。   “抓紧,要赶在土楼倒塌之前把你们的‘诅咒’化解掉,这样你们才能脱困……”   “那入口,在哪里?”   “就在你们之前对我说的,你们所发现的墙壁里的那个通道里……”   我这才恍然,那个通道,我下到底以后,明明感觉踩到了实地,然而脚下却什么也没有,并且,我感觉那下面另有空间,怪不得……   这时候的我,自我感觉身轻如燕,更为奇特的是,不需要任何照明,我竟然能够看清黑暗里的东西。   我们很快就上了三楼,进入那通道以后,我贴墙一滑,就下到了底,朝空空如也的脚下看了一眼,我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袁大叔,你在哪里?”   “奇怪,真是奇怪……”   袁师父的声音突然从我身旁响起,吓得我浑身一抖。仔细一看,只见那墙壁上贴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怎么奇怪了?”   “我感觉,在我们之前,有东西下去了。”   “哦?”我一愣。   “不管那么多了,小冷子,你要用意念调动你身体里的那鬼东西,其实,它就是从下面这个空间里跑出来的,在你的驱使下,它会带你下去……”   “那你呢?”   “哦,很简单,你一边驱使,一边念‘引鬼咒’,到时候大叔我就能随你一起下去了……”   “我晕,你让我一心二用?这也太坑爹了吧……”说完,我急忙捂住了嘴。   “他妈的!”袁师父骂道,“这点事都办不了?别啰嗦,照我说的做!”   初时,我怎么也不知道如何分心二用,在袁师父的指引下,我收摄心神,默念口诀,与此同时,我再次看到了那个‘东西’,其实也不需要驱使,在我的意念指引下,它缓缓的朝下方坠去,我感觉自己也在往下坠,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袁师父道,可以了,睁开眼睛吧。   我强抑住紧张和激动,慢慢把眼睛睁开,我看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奇异世界……   这是一个混混沌沌的世界,看起来,就像是刚被原子弹轰炸过的日本广岛,一片晦暗。   “袁大叔……”   虽然拥有了强大力量,但面对如此一个空旷而又可怕的世界,我还是有点心慌意乱。   “喊魂呢?”   袁师父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回头一看,我发现他竟然不像先前那般飘渺了,而是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的样子。   “嗯,就是这里了。”袁师父沉吟道。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受了诅咒的世界,不知在多少年前,这里的人一夜之间全死了,这个世界也被种下了诅咒,永远的消失了,一同被封印的,还有你身体里死不掉的那种东西。”   “就是说,这里有很多那种东西?”我四顾一望,心底一凉。   “没错,那种东西原本就在那些人的身体里,他们死后,脱离了出来。其实,包围你们的诅咒,那种异变磁场,就是从这个世界里面释放出去的,它就是诅咒的根源。”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就是这个原因,想要完全破解诅咒,救所有人,就要从这里入手,对不对?”   “你小子还算聪明。”袁师父笑了笑,“当年,那高人违背自然法则,用死人的皮制造那种‘东西’,导致被封印的上古诅咒出现在了人间,他后面虽然用尽各种办法将诅咒封锁在‘鬼楼’里,但并没有根除。临死前,他终于悟到了破咒的方法,准确的说,是他悟到了,那些‘纸皮’里的‘东西’,和他放出来的上古时代的‘东西’是同一种物质。其实,那种物质仍然存在于今人的身体里,只不过,它们的密度只有上古那些人身体里的亿分之一。由于过于微弱并且极为分散,用当今任何一种科学手段都无法观测到它们……”   第三百一十五章 决战(11)   袁师父说,人的寿命就和那种‘物质’有关,有一天,如果人类破解了它的秘密,就会得到生老病死的密码。同时,如果将它提炼出来,聚合在一起,可以制造出一种生化武器,能够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当初纸皮里那种‘蝌蚪符号’钻进我身体里,令我推开压在地窖上方的石狮子,原因就在这里……   至于诅咒,袁师父告诉我说,只有令眼前这个世界的诅咒消失,附加在我们身上的诅咒才会跟着消失。   “令这个世界的诅咒消失?”我瞪大眼睛,望着四周。   “不错……”   袁师父说,当年,一种带有难以想象能量的物体撞击了这个世界,所有人和生物在一瞬间就被灭绝了。同时,由于那种东西的撞击,磁场发生了异变,在那种异变磁场的作用下,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种特殊的类似于‘影像’的东西,异变磁场将我身体的那种‘东西’,以及这个世界所有的亡灵,都附着在了‘影像’里,永远封印在了时间长河之中,而那种异变磁场,就是所谓的‘诅咒’……   听完袁师父的话,我只觉匪夷所思,照这么说,我眼前所看到的,所谓‘未知世界’,其实是当年那个世界被毁掉以后所留下的影像。这里没有时间,也谈不上什么空间。   这个世界当时的人类文明达到了顶峰,我身体里的那种‘东西’就是它们制造出来的,与此同时,人的贪欲也达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归根结底,这就是被毁灭的原因。解铃还须系铃人,袁师父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有当年那些灭绝的人的体质,现在,我身体里又有了上古时代那种东西,如今我来到了这个世界里,这就相当于是说,那些人并没有完全被灭绝,还剩下了一个‘我’。那种‘诅咒’,其实最主要就是为了封印那些亡魂,令它们无法轮回,永不超生。当年毁灭世界的那东西所撞击的地方,就是‘诅咒’的根源所在,只要找到那地方,我的出现,会令‘诅咒’消失,届时,这里的时间将会流动,这个世界所留下的这个被定格的‘残存影像’就不存在了,所有亡魂会带着那些‘东西’脱困,进入地府,等待再造轮回……   “那么我呢?”我问。   “你要赶在世界消失之前从这里出去,否则,你会随着它一起消失。”袁师父说,“至于这个世界所存在的那种‘东西’,早已经不属于这个轮转了,它们会被困在地府里……可能这就是冥冥中的定数吧,老天不忍心看着那些亡魂一直被封印在这里,所以创造了一个你来解救他们,从一开始你被卷入整个事件当中,就已经注定了,这就是天意。”   我极目朝远处望去,混混沌沌中,既没有看到什么亡魂,也没有看到那种‘东西’。袁师父说,这里不属于人界,也不属于鬼界,没有人鬼之分。   “等一下要小心了,不要接触这里的任何一种东西,否则,你有可能会被吸住,然后被定格在这里,再也别想出去了。”   我‘嗯’了一声。   “好,现在抓住我的手,带着我走。”   我试探性的用手一抓,竟然真的抓住了袁师父的手,随后提气一跃,整个人轻飘飘的离开了‘地面’。就这样,我带着袁师父纵身飘行,眼睛里所看到的都是不可思议的景象,比如,有很多黑黑的,石头一样的东西悬浮在半空,有些地方,地面坑坑洼洼,就像被密集的炮弹给轰过。除此之外,依稀还有破碎的河流,干涸的湖泊,以及参差不齐的山脉,看起来都是一种焦枯的颜色。然而,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亡魂,以及那不知名的‘东西’。   我们‘飞行’的速度极快,我又有了当初给晨星‘牵魂’时,纳兰元英带着我‘飞行’那种的感觉了。至于袁师父所说的‘撞击这个世界的物体’,我认为应该是一颗巨大的陨石,或者是彗星,那么,它必然会留下一个很大的陨石坑,可是,路过好几处地方,下去看时,都是干涸的湖泊,要么就是类似于池塘的东西,都不是陨石坑。   忽然间,我看到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贴着两个黑黑的东西,依稀像是两个人。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我惊奇道。   “奇怪,下去看看……”袁师父说。   下去一看,的确是两个人,样子都十分古怪,一个的脸长得就像是干尸,另一个的脸倒是能看清相貌,不过,脸皮就像是贴在上面的。这两个人所穿的都是现代人的衣服。仔细一看,我顿时恍然大悟,这两个不是别人,一个人被毛文龙剥皮的那个真正的卢有顺,另一个,正是‘化’成赵欣父亲模样的毛文龙。他们两个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块石头上,毛文龙右手的食指指着的一处地方。   “怪不得我怎么觉得有东西下来了,原来是这两个东西……”   看样子,这两个‘死鬼’在打斗时发现了墙壁里的通道,因此进到了这里面。至于他们两个是怎么进来,袁师父也说不出原因,他只知道,阳人是无法进到这里来的,除了我。作为鬼魂的他也只能依靠我才能进来。   “千万别碰他们。”袁师父道,“他们两个触摸这块石头,和这个世界融为了一体,也被定格住了,如果你触碰,你也会被定格。”   我点了点头,小心朝毛文龙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那石头上刻着许多古怪的文字,和《殡葬全书》里的那些怪文一模一样。我心道,当年那高人也是在一块石头上发现的这些怪文,看样子,那石头的确是这个世界的‘遗物’,而且,刻有怪文的石头不止一块。我又看了看毛文龙和那‘干尸’,心道,这两个东西发现‘密道’以后肯定联手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进到了这里面来,目的是为了得到什么生老病死的‘密码’,主宰世界。可笑的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密码,他们发现石头上的‘怪文’以后,对那高人的记载深信不疑,知道的确来到了那‘未知世界’,结果却被定在了这里……可是那具女干尸去了哪里?   我望望四周,除了这两个,再无他‘人’了,于是摇了摇头,和袁师父继续‘上路’。   “不好。”袁师父忽然道。   “怎么了?”   “我感觉,有不知名的东西从那地方跟着我们过来了……”   “不知名的东西?”   我心中一动,回头望了望,什么也没有,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东西闪了一下,紧接着,我听到一个女人的笑声。那声音极是刺耳难听,我头皮差点炸开。   ‘呼啦’一下子,一个赤裸的女人落在了旁边的山头上,我和袁师父急忙也落了下去,看向那女人。只见她身体洁白,然而,却包裹着一种黏糊糊的东西,掩住了私处,看起来就像是女人生孩子的那种羊水。   “你是什么人?”我问道。   “你竟然问我是什么人,你们一直苦心诣志要对付的,不就是我吗,我本来能复生的,而你们却把我带到了那土楼里,依靠我来化解掉了楼里的诅咒,导致我被困进了这个世界。现在你自投罗网,就被怪我不客气了……”   我霎时反应了过来,这女人就是江里的那东西,也就是村女所怀的‘邪胎’,原来她出世以后跑到了这里。   “没那么多时间了,我缠住这鬼东西,你抓紧去找那地方,到时候,你只要跃入那撞击坑里面,诅咒就会消失,你要在时间流动,这个世界消失之前找到回阳间的出路,阿冷,后面只能靠你了……”   说完,袁师父便朝那女人扑了过去,只留下了一连串的声音给我。   “阿冷,你个兔崽子,不希望我被这鬼东西打的魂飞魄散就抓紧去找,到时候,我会随着那些亡魂一起进入轮回……”   我一咬牙,纵身离开了山头。可是,这么大的世界,那撞击坑会在哪里呢?   很快,袁师父的呼喝声越来越远,终于听不到了,我心里面十分忐忑,他能不能斗得过那女人?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我忽然发现,下面有一个齿轮状的大坑,那坑被群山包围,十分隐蔽。从那坑的形状来看,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我心中一动,朝那坑坠去,落到坑沿朝四处一看,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包围那坑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山,而是堆的像山一样的人!   那人山最少有数十丈高,放眼一望,密密麻麻全是人的脑袋,那些人的样貌以及衣着都和今人有极大的不同,他们的脸上,都被定格住了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我心道,这些应该就是那些人的鬼魂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且堆叠成如此奇怪的样子。看向那坑,仿佛深不见底。里面隐约有一种云状的东西,在里面盘旋萦绕。没错,就是这里了。我退后一步,正要一咬牙跳进去时,‘嗖’的一下子,先前那女人挡在了我面前。   “既然我没法出世,你也别想再从这里出去……”   “袁师父呢?!”   “那个臭老头,已经和那些石头化成一体,不存在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决战(12)   听了那女人的话,我的心一阵剧痛,难道袁师父魂飞魄散了?袁师父生前就够悲惨的,老婆不是‘正常人’,自己中过尸毒,后面儿子还死了……   我的拳头狠狠一捏,牙齿咬的‘咔吧’一声响。   “小子,现在轮到你了……”   说完,那女人一纵身,张开十指,面目狰狞的朝我扑来。我没有避闪,怒吼一声迎了上去。在愤怒的驱使下,我浑身充满了暴涨的精力,一时间,那女人竟然对我无可奈何,反而连连避让。   我斗的兴起,感觉眼睛都红了,一心想要为袁师父报仇。忽然间,心里面隐隐有一个声音对我说,阿冷,报仇事小,破咒事大,千万不要误了正事……   霎时间,我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一记重脚朝那女人踢去,这一脚如果是在现实中踢到一个‘阳人’身上,绝对会把对方踢成肉饼。   趁那女人一闪身的空当,我一步跨到了坑沿上。   “老子不陪你玩儿了,来世再见吧……”   说完,我一纵身,朝那坑里跃去,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往下直坠,仿佛永无止境一般,除了像‘雾’一样的那种东西以外,这坑里还有无数影子,从我眼前一晃而过。那种‘东西’和那‘雾’的颜色差不多,隐藏在里面,如果它们不动,根本就无法发觉。片刻,我终于恍然,这坑里面的,其实就是我身体里的那种‘东西’。怪不得我一直没看到它们,原来都在这坑里……   据袁师父说,只要我跃进来就能够化解诅咒,那么,现在诅咒是否已经破解了,我要不要上去?   正想着,我只觉两脚接触到了实地,坠落感荡然而去,到底了。稳住身形,朝四处一看,只见坑底是一个很大的空间,那种‘雾’状的东西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呆呆的看着那漩涡,感觉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召唤着我,于是不由自主的朝漩涡中心走去……   来到漩涡中心,我定住脚,缓缓的朝四周看去。似乎有一道电光一闪而过,紧接着,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街道纵横,建筑林立,行人如织。那些建筑的样式十分奇特,有些就像是悬空而建的,那些行人衣着怪异,一个个低垂着头,看起来互不理睬,十分冷漠,似乎随时都会发生争斗……忽然,我看到了我自己……   虽然‘那人’的形貌和今人不同,并且完全不像我,但是,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我,那是我的前世。照这么说,我之所以拥有上古人的体质,是因为我是那人轮回而来的?那些被封印的鬼魂有一个从这世界脱离了出去?……‘那人’被一众人簇拥着,从他出现的气场,以及众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一个领袖人物。‘那人’指着天空,不知正在说些什么,看众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应该是有大事要发生。我这个念头刚落,影像里火光一闪,就像电视屏幕爆炸一样,我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儿,感觉到一种震荡,紧接着,影像消失了,坑底的那些‘雾’也跟着消失了,然而,那种难闻的气味儿以及震荡却没有消失。仔细辨别,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我拔身而起,来到上面抬头一看,只见天空中满是浮动的烟尘,到处都是‘轰隆隆’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这里的时间开始流动了,也就是说,诅咒破解了!坑底的那个‘磁场漩涡’就好比是一把封锁这个世界的大锁,而我,就是开启那把锁的钥匙……   可是,那座‘人山’呢?一回头我才发现,在我的身后,坑的对岸,跪满了密密麻麻的‘人’,那些‘人’都在向我参拜,应该是感激我救了他们。连拜几下之后,他们齐刷刷起身,一窝蜂的朝那坑里涌去。   这时候,震荡越来越强烈了。事不宜迟,我必须抓紧找到出口,离开这鬼地方。可是,出口会在哪里呢?……   “小子,别怕,随我来……”   “袁大叔!”   人影一晃,我的面前多了一个人,正是袁师父。   “原来你并没有魂飞魄散!”   原来,那女人和袁师父相斗,只是将他‘定’在了一块石头上,随着诅咒的破解,时间的流动,袁师父和那些被封印在这里的鬼魂一样‘活’了过来。   我跟着袁师父,一路急行,来到一处地方,袁师父指着上空一个云状的东西对我说,“还好,找到了,否则就麻烦了。这就是我们下来时的那个入口,你快点走吧……”   “那么你呢?”   袁师父‘呵呵’一笑,“傻小子,你大叔我就要去轮回了,记着,把我的骨灰和我的妞……和我老婆合葬……”   我眼眶热热的,用力点了点头。袁师父说,我身体里的那‘东西’再无法进入阳间了,只要我一脱困,就会自行分离出来。   我正要拔身而起时,先前那女人不知又从哪里蹿了出来,袁师父再次和她斗在了一起。   “别管我,你快走!”   袁师父声音刚落,一个黑衣人挡在了我面前,却是被剥了皮的那卢有顺。他也‘脱困’了,那毛文龙却不知去了哪里。我只觉脑袋都大了,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这时候,上面的那块‘云’一隐一现的,感觉越来越淡了,整个世界里的东西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我知道,再拖我就出不去了。可是,那黑衣人拼命纠缠,我连续跃起几次都被他飞扑给拽了下来。我有点哭笑不得,却又没有办法,只能先将他制住,不知道时间还够不够。   忽然间,又一个人蹿了出来,正是那毛文龙。我有点绝望了,这两个鬼东西肯定会分别和我纠缠,此进彼退,看样子出不去了。   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毛文龙竟然扑上前,和那卢有顺斗在了一起……   “阿冷,你走吧,记住,好好照顾星儿,我费尽苦心,想要得到什么长生不老的密码,得来的却是这么一种结果,实在可笑,比起你和你师父,简直连猪狗都不如,对于以前我干下的种种错事,我将用来生去弥补……”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我似乎一直游荡在一个昏昏沉沉的世界里,最开始,耳边响起最多的,就是毛文龙冥冥般的的声音,到了后来,变成了师父,晨星,还有赵欣他们对我的呼唤,初时,那呼唤就像来自遥远的天边,触不可及。后面越来越近,我也渐渐有了知觉,终于,当又一声呼唤响起时,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了晨星,正用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我,淡淡的阳光从窗口透洒进来,给她的头发镀上了一抹金黄的色彩,冷不丁一看,整个人就像包裹着一层圣洁的光晕。   “阿冷,你终于醒了!”晨星喜道,眼泪却‘扑簌簌’的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这是在哪儿……”我看了看四周,心里‘咯噔’一下子,猛的坐了起来,“那鬼楼呢?诅咒呢?师父他们呢?”   我挣扎着就要下床,晨星急忙扶住了我。   “傻瓜,诅咒早就破解了,你已经昏睡了好多天,我们都快吓死了,去大医院看,检查不出毛病,医生说,如果一直醒不来,有可能会成植物人……”   “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   晨星说,她现在回想,就感觉像做了一场恶梦一样。我后面进去鬼楼以后,一去不返,师父施法化去了那些鬼魂的怨气,但它们却四处徘徊,迟迟不肯离去。后来,那鬼楼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看起来随时都会坍塌。师父为了施法,功力已经快耗尽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众人都哭喊着要进去救我,被师父咬着牙硬生生给拦了下来,师父说,冷儿估计凶多吉少,这楼随时会塌,大家不要去犯险,要去也是我去。可是,师父挣扎着起身,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   这时候,晨星不顾阻拦,冲进了那楼里,最终在墙壁的那个通道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我,她先是将我拉进了地下的那间土室,土室当时也快塌了,到处开裂,尘土‘哗啦啦’往下落。晨星咬着牙,躲避着掉落下来的比石头还硬的土块儿,将我从土室里背了出来。   众人都关心我的状况,忘了已经被松绑的萧山,他捡起地上的刀子,狠狠地朝蹲在地上的师父刺过来。蓝艳见晨星抱着我,失魂落魄的站在圈外,只有她注意到了刺过来的萧山,一闪身挡住了师父,萧山那一刀刺在了蓝艳身上……   我心里一紧,“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蓝艳临死前说,她是真心喜欢你的,虽然你从土楼里出来以后变了相貌(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她知道,师父是这个世界上你最亲的人,如果被萧山刺死了,你一定会伤心欲绝,因此替师父挡住了那一刀,她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晨星抚住额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还说,她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我是个好女孩儿,要我以后对你好……”   我拳头捏的‘咔吧’一声响,“萧山那个畜生呢?我要宰了他!”   “他已经死了……”   晨星说,萧山刺完那一刀以后,就像疯了一样,嘻嘻哈哈的朝鬼楼跑去,边跑边笑,说结界要开了,世界是他的……他刚一进土楼,那楼就完全倒塌了,变成了一座土丘,把他埋在了里面……   然后,据师父说,土楼一塌,那些亡魂就徘徊远去了,天地间也变了样子,这才知道,原来,我们一直都没有走出那个山坳……以师父那么大的本事都无法勘破‘幻境’,可以想象,困住我们的是个什么东西……正如袁师父所说,非人力所能抗衡的……   “佘老伯呢?还有,不是从那楼里跑出来一个‘东西’么?找到没有?”   晨星摇了摇头,说没找到,至于那老钟,以及族里暗通毛文龙的那个老头已经交给了警方,人贩子残余的窝点也已经被端了。警方派来专家彻查这一起超自然事件,并且,将所有参与进去的人都备了案,签了保密协议……   尾声   在晨星的悉心照料下,我恢复的很快,没几天就能下床走路了。在那几天里,向风先回了临江村,除了担心小丫以外,还有就是去老钟的那块养尸地里挖出向娟的遗体。据老钟交代,萧山之所以没有杀他,就是因为他迟迟不肯吐露向娟遗体的所在,萧山准备在得到生老病死的‘密码’以后复活向娟,使她成为自己的妻子。至于原因,老钟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向娟是难得的阴月、阴日、阴时、阴地所生的人,纵然死后,尸体都极为宝贵,这就是他得到向娟尸体以后,将她埋在养尸地的原因……   那几天,师父和赵欣每天都去山里,寻找佘老伯的下落。关于赵欣父亲的事,我们都选择了隐瞒。赵欣聪明绝顶,我们都不敢询问她当年解剖自己‘父亲’的详细过程,以免令她生疑。因此,她当年到底是亲手解剖过自己的‘父亲’,还是化成她父亲样子的毛文龙施法给她附加的不存在的记忆,就不得而知了。根据赵欣以前的叙述,我们只知道没有任何人参与解剖的过程,事后,‘遗体’直接就被埋葬了。   从山里脱困出来以后,师父每晚都在当初施法寻找赵欣命魂的那个小祠堂里焚烧纸钱,祭奠所有被卷入‘殡葬传说’而死的那些亡魂。除此之外,师父还托人买了不少竹篾之类的东西,扎了不少纸物。   自从赵欣‘苏醒’以后,对师父似乎越加依恋了,寸步不离的跟着,在师父面前,她就像是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儿。直到后面一天,赵欣在山里不小心扭到了脚,才不情不愿的留在了住处,由于不放心师父自己进山,赵欣命我随他同去。对了,还有一个人每天都进山,那就是凌志飞,他每天就像游魂一样,一大早就出去,直到傍晚才失魂落魄的回来……   “师父,这么多天了,你说佘老伯会去了哪里呢?”我问道。   师父摇了摇头说,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还是找不到佘老伯,就不再寻找了,回临江村和向风汇合,安葬完袁师父以后,就带着张冬的骨灰回老家。   我叹了口气,随手折了一根树枝,一边拨弄着荒草,脑子里一边在胡思乱想着。   “哎呦,有一件事我给忘了!”   “什么?”师父问。   我拉开外套,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向娟的照片,忘了给阿风了……咦?奇怪!”   我忽然发现,照片里竟然是空白的,向娟的人像不见了……我被这种古怪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手一松,那照片飘飘的朝地上坠去,被师父一把给抓住了。对着照片反复看了片刻,师父撕开照片的保护膜,缓缓从那照片的背面揭下一层薄薄的东西。   “是人皮!”   “没错。”师父点了点头。   对着日光去看,只见那人皮里面隐隐约约有一种斑斑点点的东西。我脑子里电光一闪,这种斑点的‘东西’,就是构成钻进我身体里的那种‘蝌蚪符号’的物质。   “这是压缩人皮。”师父说,“不知是用多少张凝压出来的,那毛文龙的确在效仿那高人,制造这种东西。”   “莫非,照片里之前向娟的那种古怪表情,以及现在影像的消失,都是和这东西有关?”   “应该是的。”师父说,“冷儿,你进入的那种未知世界,是一个被‘异变磁场’所定格的,像影像一样的世界,对吗?”   “嗯……”我点了点头,眼前忽地一亮,“我明白了,莫非,毛文龙所制的这种照片里原来的影像,和那个世界是同一性质的?”   “不错。”师父说,“这种压缩人皮一旦被制出来,本身就带有‘诅咒’,也就是‘异变磁场’,只是十分微弱,毛文龙发现并利用了那种磁场,通过制造这种照片,来控制被拐进人贩子团伙的那些女孩儿的心神……”   “照这么说,‘诅咒’被破解以后,所有‘异变磁场’都跟着消失了,因此,照片里的影像也跟着那个世界消失了?”   师父点了点头,“我想,毛文龙之所以能够进入那个世界,就是因为他熟悉那种磁场……”   我挠了挠头,脑子里有些茫然。   “我们走吧。”师父说。   山野幽静,空气沁人,我和师父转悠了一大圈,还是一无所获,眼看着日头偏西,师父叹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时,我们走的另一条路径,登上一座小山丘,忽然看到远处的山脚下有一帮人,围聚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隐约有大呼小叫的声音,随着山风一阵阵传来。到跟前一看,原来是警方所派的那些专家,以及他们的助手,这些人也住在那镇子里的,对外宣称是考古学家。   “怎么了?”我拍了一下其中一个助理的肩膀。   “尸体,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那人激动地说。   “尸体?!”我眼睛一亮,心道,莫非是佘老伯。   然而,往圈里一看,根本就不是佘老伯。那尸体十分难看,衣服已经被剥了,丢在一旁,那些衣服看起来十分现代,奇怪的是,明明是一身男人的衣服,然而,那具尸体看起来却像是一具女尸。随着一个专家缓缓的从尸体身上揭下一层人皮状的腐烂的东西,我们终于看清了那女尸的全貌,这才恍然大悟,这具女尸,正是我们在那‘鬼楼’里所见到那个女干尸,原来,那天晚上,从鬼楼里跑出来,裹了人皮的那东西是她!只是,我们不知道她从那间黑屋子里消失之后那段时间去了哪里……经师父检验,她现在不过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干尸而已,之所以变这样,应该和那‘诅咒’被破解有关。那些专家要将那具女干尸弄去科研所里面研究,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求我们一定要保密,那种神情,无异于发现了外星人……   这天晚上,是我们在小镇上的最后一夜,赵欣的脚肿的越发厉害了,师父陪她去找中医看脚。临行前嘱咐我去那祠堂把他扎好的那些纸物烧掉,烧完以后,我和晨星回到住处,夜已经深了。房间里暖融融的,幽黄的台灯下,晨星看起来无比的美丽动人,暧昧的灯光洒在床上,使人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阿冷,你陪我出国吗?”晨星怔怔的问。   “嗯?”我一愣,回过神,“我……我还是待在国内吧。”   晨星点了点头,“好,那你等我,等我完成了学业,就回国发展,到时候我们就结婚,好么?”   “嗯。”   “拉钩。”晨星仰起脸,执着的看着我。   我先是一怔,随后微微一笑,“拉钩……不早了丫头,你早点睡吧,我回去了。”   “不。”晨星忽然熄灭了台灯,纵身扑到了我怀里,用一种极为细弱的声音喘息着说,“今晚……我把我交给你……”   ………………   (此处略去一千字)   不知过了过久,我和晨星在疲惫和幸福中沉沉睡去,刚睡着没一会儿,我忽然感觉有一种凉凉的气流吹在了我脸上,一惊,醒了过来,晨星还在熟睡着。朝窗口看去,只见窗帘翻滚着,有风不断透进来。   “奇怪,我明明记得关了窗户的……”   就在我起身下床去关窗时,我忽然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什么人?”   我沉声问道。   “好孩子,别怕,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的说。   我顿时松开了拳头,“佘老伯,是你吗?”   “是我……”   我心头狂喜,“你,你去哪儿了?”说着,起身就想下床,这才想起自己没穿衣服。   “傻孩子,佘老伯已经死了……”   “死了?”我惊道。   “孩子,不用难过,佘老伯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去我该去的地方。我等了这么多年,在古岭镇终于见到了我家老爷,已经了无遗憾了。孩子,你是好样的,化解了诅咒,今后,你们要把那本书上所记载的道术发扬光大,造福民众……”   “佘老伯尽管放心!我和师父一定帮人间驱灾渡劫……”   “呵呵……”佘义苦笑道,“孩子,尽力而为吧,有些灾劫是天注定,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就在不久的将来,人间便会有一场劫难。”   “不久的将来?”   “嗯……”佘义叹道,“我出山以后看到,人间虽然繁华,但比起当年,少了许许多多的植被和树木,人类的文明是踩在贪欲以及破坏的肩膀上进步的,用不了多少年,人间就会进入下一个轮转,届时,你从未知世界里所放出的那些亡魂便会出世,重新主宰这个世界,而这一届的人便会被封困,等待下一世的轮转,周而复始。诅咒虽然破解了,但是,那些亡魂如今正在地底,等待着轮回……”   “你所说的不久以后的那灾劫,莫非就是灭世轮转?”   “那只是一个预兆,造物主给人间的小小惩罚,不过,距离灭世不会太遥远了……孩子,你们好自为之,佘老伯走了……”   “佘老伯?佘老伯?……”   “阿冷,怎么了?”   我睁开眼朝四处一看,只见房间里面黑黑的,根本就没有佘义的影子。   “我梦到了佘老伯。”   “他说了什么?”   我把佘义的话复述了一遍,听完以后,晨星怔怔的出神。   “阿冷,我决定了,推迟一个月出国……”   “为什么?”我疑惑的问。   晨星用柔滑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温柔一笑,扑进了我怀里。   “趁灭世之前陪你这个傻瓜呀……”   2004年12月26日,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附近海域发生里氏9级地震并引发海啸,造成印度洋沿岸各国人民生命和财产的重大损失。诚如佘老伯所说,这是造物主对人间的一次惩罚,在遥远的地底,那些上一世的亡魂正在窥视着我们,时刻准备着轮转……   (全文完)     ---------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