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青囊尸衣 作者:鲁班尺 第一章 祖坟   时值1975年暮秋,江西婺源南山脚下,一株高大的老槐树下,围着一群村民,大家都仰着脸瞧着粘贴在树干上的一张布告。   布告上写道:根据县革命委员会指示,凡位于通往灵古洞的坟墓须于十五日内自行搬迁,届时仍未搬迁的坟墓将视为无主坟,由镇革委会组织基干民兵统一铲平,希革命群众踊跃配合。落款是婺源县南山镇革命委员会,下面盖有鲜红的大印。   寒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匆匆向家里跑去。   朱寒生今年二十岁了,平日里在家中跟着当赤脚医生的父亲学徒,做些上山采药、捣臼配伍等琐事,虽然性格内向但人却老实忠厚,村里的老人们都很喜欢他。   村东头的三间茅草房是他的家,门前种着些党参柴胡等中草药,大黄狗懒洋洋的伏在门槛上。   “老爹,镇上来人贴了告示要限期搬祖坟啦。”寒生还未及进院就先喊了起来。   “噢。”屋内应声道。   父亲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医术一般,但医德很好,周围十里八村的老表都找他来看病,一般的病都不去镇卫生院。   屋内光线暗淡,父亲坐在椅子上手握石杵在药缸中捣药,四下里散发出一股植物根茎的土气。   “老爹,为什么要把灵古洞前面的坟墓都搬走呢?”寒生问父亲。   父亲摇了摇头。   “我们朱家祖坟葬在灵古洞那儿有好多代了吧?”寒生憧憬着说道。   “是啊,年代太久远,我们也只能管到曾祖父那一辈儿了,让我看看,明天是庚戌日,适宜破土迁坟,我们就明日辰时去吧。”父亲手指掐算着说道。   寒生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是父亲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将他拉扯大,靠着一点祖传的医术,勉强度日。旧时的中医,多少都涉及点风水术,以前父亲也给别人相过阴宅,后来在文革中遭到了批判,说是封建迷信,打那时起,父亲就再也没有提过这档子事了。   “老墓里能有点什么就好了。”寒生自语道。   “咱家子穷,老墓里除了一把骨头还能有什么?别胡思乱想了,对祖宗不敬。”父亲瞪了他一眼。   当晚,寒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挖老坟是个稀奇事,想到此,他就兴奋不已。 清晨,院子里的雀儿叽喳个不停,寒生早早的生火,煮了些红薯稀饭,日子艰辛,他还是多抓了把米放进锅里,今天不同于往常。   吃完饭,他和父亲扛着锄头铁锹雨伞和几条布袋子出发了。   婺源是古徽州一府六县之一,也是南宋著名理学家朱熹的故里,放眼望去,松竹连绵不断,掩映着白墙灰瓦、飞檐翘角的徽派明清古建筑,炊烟袅袅,静得像是一幅田园山水画。   翻上一座山头,回眸眺望西南方向,当年朱熹回乡扫墓时亲手栽植的古巨杉24棵(寓24孝之意),至今已逾800余年,依然默默的矗立在文公山上。   “跟上,快要七点了,别误了时辰。”父亲在前面催促道。   寒生恋恋不舍的转身跟上,难怪有人说,婺源是中国最美的乡村,这是断然不假的。   前面是一片碧绿的毛竹林,从竹林中穿过,就是有名的灵古洞了。这一带的山体都是石灰岩,江南雨水又多,侵蚀出许多的溶洞,灵古洞是其中最大的,据说从未有人进到底过,单单站在洞口,就会感到有一股阴风袭来,小孩子们更是不敢接近,传说那黑黑的洞口会把小孩子吸进去的。   竹林里已经见到零零落落的坟墓了,有些墓碑东倒西歪的,那是地底下到处横行的竹鞭拱翻的,朱家的祖坟还在前面,就在灵古洞口不远的地方。   “嘎嘎。”两只乌鸦站在荒草萋萋的坟头上望着这边。   “到了,这是你曾祖父的墓。”父亲说着放下了扛着的锄头,那墓碑也是歪倒着的。   寒生大喊一声,轰走了那两只黑兮兮的乌鸦。   “寒生,你要记住,刨开棺材板时要屏住呼吸,密封好的棺材里有尸气,吸进去会生病的。”父亲举起了锄头。   “尸气有颜色么?”寒生问。   “有,但是一般人看不到的。”父亲回答。   “都是什么颜色?”寒生饶有兴趣的追问。   “嗯,一般是淡灰色,也有黑色的,像浓烟一样,很邪门,最可怕的是红色的尸气,沾上就没救了。”父亲说。   寒生听罢,心中顿生惧意。 竹林里雾气沼沼,一团团的伊蚊煽动着翅膀,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两个热血的人类,寒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种蚊子咬人无声无息,叮的包不大,但是奇痒,你恨不能把那块肉都抠出去。   父亲一锄锄的掘着土,额头上冒出汗珠,寒生递过毛巾,顺手抢过锄头干了起来,毕竟是年轻人,体力壮,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父亲坐到了一边,抽起了烟,香烟味儿弥散开来,蚊子群退回到了竹林里。   寒生用力的刨着,四周已经堆起了高高的土,就在这时,突然手下感觉有异,“咚”的一声,锄头一沉,手腕翻转用力,竟硬生生的扯出一块黑褐色的木板来。   “有黑气,躲开!”身后一声暴喝,父亲凌空跃下,一手扯住寒生将他推了上去。   寒生回头望去,只见父亲身体摇晃了几下,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了个药丸塞入了口中,原来父亲已有准备。   寒生躲在圈外,仔细瞧着坑内,自己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父亲继续清理着浮土,然后用力撬开棺材盖,随即跳了上来,张着嘴大口的喘息着。   “老爹,我看不到黑气呀。”寒生搀扶住了父亲。   “当然,你还没学过堪与观气之法,自然看不见了。”父亲说道。   寒生踮起脚,向土坑内看。   “等等尸气散了再下去。”父亲又点起了一支烟。   “老爹,曾祖的棺材里怎么会冒黑气呢?”寒生不解的问。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你曾祖也是个郎中,大概是怕有人盗墓,里面放了蟾蜍曼陀粉。”   “蟾蜍曼陀粉?这东西也能产生有毒的尸气?”寒生问道。   “这味药只是有麻醉的功效,一旦结合了尸体分解时的腐败气体,便会产生剧毒的黑色尸气。”父亲解释道。   “那么最厉害的红尸气呢,是怎么出来的?”寒生感到越来越刺激。   “老爹悬壶一世,至今还没有遇见过。”父亲说道。   此刻辰时中,一缕阳光斜斜的射下来,照到了土坑里。   父亲跳了起来,抓起雨伞,站在土堆上,把雨伞撑开遮住了阳光。   “先人的骨殖见不得太阳光的,寒生,尸气已经散尽,你下去替曾祖敛骨吧。”父亲鼓励寒生道。   寒生拿起一条布袋,壮着胆子跳下了坑。 一副完整的骨架,呈黄褐颜色,不过姿势却是十分的怪异,那具尸骨是头向下爬着的,脊背朝天。怎么会这样?当地从来都没有这种风俗啊。   寒生皱了皱眉头,目光扫视了下棺内,也没有发现任何的随葬物品,棺材底部有一些极细的尘土,掩埋了部分骨殖。他嘟囔了声,蹲下开始敛骨,平生第一次钻进了棺材里,心里慌慌的,忐忑不安。   骨殖一根根的装进了布口袋,骨骼之间的筋膜早已消失了,所以连接处都是分离的,拣起来很容易,最后捧起骷髅头,小心翼翼的塞进口袋里。   “老爹,拣完了。”寒生喊道。   江南的晚秋,天气变化无常,刚才还有阳光照下来,此刻却是乌云蔽日,哗哗下起雨来了。   “寒生,辰时已过,我们回去。”父亲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摇摇头说道。   “那其他的墓怎么办?”寒生问。   “再找吉日吧。”父亲拉住寒生的手,拖了上来。   父子两人照原路返回,等赶回村东家门口时,浑身衣裳都已经湿透了。   草屋前的大香樟树下,站着几个人,焦急的四处张望,一见寒生父子,赶忙迎上前来。   “朱医生,我家婆娘就要生产了,麻烦您赶紧跑一趟。”那为首的中年男子焦急地说道。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父亲进屋去取药箱。   “寒生,今天不一定赶得回来,你在戌时把遗骨清点一下,然后用白布条扎紧放在西屋壁龛上,记住点上三炷香。”父亲背起药箱,叮嘱寒生道。   “知道啦,老爹早去早回。”寒生应声答道,走进西屋放下布口袋。他知道,接生不同于看病,有时产妇折腾一两天还生不下来,父亲就得在那里随时看着,今晚肯定又得自己独自吃饭了。   晚上掌灯时,寒生自己胡乱扒拉两口饭,看看时钟已经七点,戌时到了,他来到西屋壁龛前,取下布口袋,开始遵照父亲的嘱咐在油灯下清点骨殖。   自幼就跟着父亲行医,十多年的耳闻目染,寒生对人体并不陌生,他知道人体大大小小有204块骨头,但是听说外国洋人有206块,他们的第五脚趾骨比我们多一块,不过父亲也没见过。    “175,176,177……”寒生口中念叨着,咦,怎么没啦?他倒过袋子,里面空空如也,一根也没有了。   缺失了哪些呢?一共少了27块,他想了想,干脆摆起来看。说干就干,寒生将所有的骨头按人体的顺序拼了起来,戌时尾,当钟声敲打九点钟时,人体骨骼拼接完成了。   曾祖的骨架安静的躺在了西屋的地上,唯独缺少了一支右手掌……。 第二章 金井术  寒生望了望窗外,雨已经停了,云缝中可见寥寥星辰,月光散射,山间一片朦胧。   缺失的手骨一定还在棺底的尘土之中,只怪自己当时粗心大意,曾祖啊,不是我对先人有意不敬,而是……不行,我要去把它们取回来。   寒生想到这儿,站起身来,取出手电筒,另拿了只布袋子,扛着铁锹出门。   村里的人家早已经拴上了门,由于村庄还未通电,为了节省灯油,村民们一般的都是吃罢了晚饭,早早的上床休息去了。   山间的小路崎岖不平,月光时隐时现,竹林中时不时地传出“咔咔”的响动,寒声知道,那是毛竹拔节的声音。学医的人一般是不大信鬼神灵异的,但是一个人行走在黑漆漆的竹林中间,心里头还是发怵,寒生此刻真的开始后悔了。   他把电筒光柱晃动着射向林梢间,赫然发现好多乌鸦蹲在竹枝上,睁着红色而邪恶的小眼睛盯着他,他赶紧快行几步,不敢回头看。   总算出了竹林,白天挖开的墓穴还在那儿,土堆曾被雨水冲刷过,留有几道小水沟。   寒生蹑手蹑脚的走近土坑,月亮此时又隐入了厚厚的云层里,天地间骤然暗淡了下来。   手电筒的光线很微弱,电池已经用了很久,父亲总是把用旧的电池搁在火塘边上烘烤,尽可能的延长其使用时间,今晚可千万别熄灭啊。   得抓紧时间了,寒生不容多想的跳入了坑内的棺材里。   棺材里有一点点的积水,与尘土搅合成了粘稠的泥浆,寒生一只手握着手电,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的扒开稀泥,在棺材的中部底板上,他发现了掌骨的端头,总算找到了,心中一松。   他轻轻地捏住掌骨的一头拽出整个指骨,微弱的光线下,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露了出来。   金井!穴之魂……   听父亲说过,以前有钱人花重金聘请风水师寻找一块好的阴宅地,但大多数也只是择吉葬下去了事,只有极厉害的风水师才懂金井术。   寒生怔怔的望着棺材底板上的那个垂直的洞,一股阴凉的气味儿自洞内透出,那可能就是地气了。   父亲说,金井内都有墓主人平生喜爱之物,如珠宝之类的东西投入进去,当年慈禧太后寝殿棺椁的脑后位置就有一口金井,内里珠宝无数。   曾祖,一位穷江湖郎中,居然棺内有口金井,那里面能有什么呢?   寒生想着竟自兴奋起来。 夜已深,乌鸦们大概已经睡去了,竹林里寂寥无声,偶尔看得见一两处到处游荡的绿芒,那是鬼火,墓穴中尸体腐烂时分解出来的磷,在空气中自燃。   寒生不敢直接伸手到金井内,手电光也越来越微弱了,照不到那洞有多深。他从坑里爬上来,走到竹林边,撇了根竹枝,捋去竹叶,握着这一人多长的竹竿又重新回到了坑里。   寒生小心的将竹竿轻轻的插入金井内,慢慢放下去,就在竹竿将要没到顶时停住了,看来洞深也就在一人左右。怎么办?手电筒即将没电了,四下里黑沉沉的,一个人也没有,静寂得连心跳都听得出来。   漆黑的夜空,云层裂开了,月光透了下来,照得坑内明晃晃的,十分清晰。   寒生好奇心占了上风,说干就干,他关掉了手电筒,抄起了铁锨。   借着月光,一锨锨的土甩了上来,寂静的山林里,只听得见寒生呼哧呼哧不停的喘息声……   他沿着金井里的竹竿向下挖掘了近一个多时辰,坑越来越大,但是金井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哪管有个什么金戒指或耳环手镯也好,唉,他叹了口气,咬紧牙关继续铲下。突然见,听到了一种空洞厚重的声音,铁锨头触到了与土壤不同的物体。   寒生蹲下来,用手拂去浮土,月光下,露出一层白森森的东西,取下来一块托在掌心细瞧,原来是白色的石灰膏,厚约两寸。   寒生精神大振,下面一定有东西!   他奋力铲碎石灰封面,扒拉到一边,伏下身再瞧,下面赫然又是一口棺材!   棺下墓……他一屁股坐在了那儿。   自古以来,选择阴宅尤为忌讳棺下压墓,此乃万分的不吉利,迷信的说法,被压之墓怨气上升成煞,不但毁去风水,而且迁怒上面墓主的后人,甚至带来血光之灾。   可是曾祖的墓地是经过了高人指点的,甚至还设了金井,怎么会建在他人的墓穴上面呢?   听父亲说过,墓棺埋在土里每年都会有一定的沉降,有的下降毫厘,有的寸许,随土质的密实结构而有所不同。此地处于山间,土壤极密实,若是自然下沉至两三米深,岂非需时上千年?如此说来,曾祖择穴时根本就没有发现其下有墓,金井也只是吸地气只用,此地看来定是一风水宝地,事隔千年,竟有人点中同一穴口,实在是机缘巧合啊。   寒生此刻已经断然不疑,这是一座千年古墓。 古墓的棺盖是一块整板,呈青赭色,纹理细腻,透出一股淡淡的香气,寒生识得这气味儿,这是香樟木,内含的樟脑油可驱虫防蛀,如此棺盖,这棵老樟树必是有千年以上树龄。   寒生清除干净覆土与石灰膏,最后设法开启棺盖。他先合掌对古墓三鞠躬,行了大礼,然后将铁锨铲下。   棺盖尽管木质优良,但是毕竟年代久远,多少有些腐朽,在铁锨的铲击下,骤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淡淡的红色尸气自裂口处逸出,寒生根本看不见这道气,只觉得鼻子嗅到了一股甜甜的味道,然后身体慢慢的软了下去,爬倒在了棺材板上,脸部俯在棺盖的裂隙处。   惨淡的月光下,紧随着红色尸气的是数十条白色的细丝从自缝隙中爬了出来,缠绕着爬到了寒生的脸上,那些细如菌丝的东西从寒生的鼻孔中钻了进去……   古时风水师替人迁墓最怕的就是尸气,一旦不慎吸入,轻则生病,重则丧命,人们大都误解为鬼魂附身,实因普通人肉眼看不见尸气之故,当然有些半吊子风水师自己本身也是瞧不见的。尸气中最邪门的当属红色尸气,但极为罕见,此气沾上即毙命,根本无法医治。   世上事,凡毒物数丈内必有解毒之药存在,正所谓相生相克是也。这剧毒的红色尸气的克星,正是那白色的菌丝,名为“白陀须”,是一种寄生在腐尸身上的真菌。此物生长极为奇特,须在密封和恒温的环境下缓慢发育并处于休眠状态,但见空气则迅速生长。   寒生吸入红尸气,本应无救,碰巧“白陀须”遇空气则从裂隙处向外生长,正好迎上寒生的脸部,于是从其鼻孔中钻进,反而解去了剧毒的红尸气,这也算是机缘巧合了。   寒生徐徐醒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是九死一生。我怎么打了个盹?他自言自语道。 第三章 千年古墓   月色迷蒙,寒生感觉到鼻腔处有点痒,不在意的用手揩拭了几下,擦断了白陀须的菌丝,他没有发现飘落的细如毫发的长丝。   抬头望了望天空,西北方浓厚的云层飘了过来,得抓紧时间了,他想。   寒生手握铁锨,将锨头插入方才铲出的棺盖上的缝隙中,用力压下,随着“嘎吱吱”声响,已朽的棺材盖板承受不住撬力,破碎了。他清理掉上面破碎的木板,抓过手电筒朝黑洞洞的棺材里面照去。   一个长满白毛的人形物体静静的躺在棺材里……   寒生吓了一跳,这具千年古尸怎么长满了白毛?他定睛细看,不禁心中一凛,那白毛竟然在生长!细如蛛丝的白毛奔着盖板的缺口而来。   寒生眼角瞟向棺材角落,见到了一个长方形的木匣,约有三十几公分长,上面落满了细细的尘土。   寒生的心“噗嗵噗嗵”的跳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将铁锨伸过去,轻轻地铲起那木匣。当他抽回铁锨抓住了木匣时,发现那些白色的菌丝已经快要长满了棺材,他来不及细看那木匣,赶紧爬上了土坑。   月光下,那些白陀须摇晃着伸出棺材,继续向上攀升着,寒生大惊,放下木匣,抓起铁锨,拼命的往坑里填土,盖在那些白色的生物上。   当夜空中淅淅沥沥落下雨点时,墓坑已经完全被填平了,那千年古墓也未留下一丝痕迹,寒生擦去脸上的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寒生揿动手电筒开关,灯丝一红,然后就不亮了,那电池终于耗尽了。   雨下得大了起来,竹林里的竹叶击打的“簌簌”直响,寒生将木匣放入布口袋,那里面还有寻回的27块手骨,他背起了口袋,拎着铁锨,摸着黑往回走去。   雨雾下,竹林里的鬼火已经不见了,那些乌鸦大概也闭上眼睛睡了,寒生只有一步一步摸着前行,不时地撞上粗大的毛竹,散落下一大堆雨滴。   一两个时辰后,寒生才跌跌撞撞的摸回了家。 大黄狗笨笨不像往常一样凑上来摇头晃尾,似有恐惧的嗅着空气,嘴里发出低嚎,身子颤抖着往后退,缩进了堂屋的角落里。   寒生心中兴致勃勃,根本无心理睬笨笨的异样表情,径直的走进西屋,父亲果真还没有回来。   他放下布口袋,点燃了油灯,来不及脱去身上湿透的衣裳,迫不及待的从布口袋里拿出那只木匣,凑到油灯下仔细观看。   木匣上的尘土已经被雨水冲刷掉了,露出黑红色的木质颜色,这是一只紫檀木匣。木匣沉甸甸的,没有折页和锁,是滑盖匣,滑槽的边缘都封了火漆,起到隔潮和密封的作用。 寒生试了试抽不动,便起身到灶间找了把小尖刀,在灯下一点一点地抠去封口火漆。   刮了老半天,终于抠干净了,寒生抑制住狂跳的心,端坐好身体,深吸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滑盖慢慢的抽出……   匣子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的麻布包,看上去质地较粗糙,布包上面摆着一张发黄的纸片,上面写有黑黄色的字迹。寒生小心的拿起纸片,在油灯下细看,原来这是一封信,字体是隶书,笔法苍劲古朴,信上写道:   建安十三年秋白,丞相斩旉于许昌,旉于牢中托付《青囊经》一部及阴阳尺一把,谓“得此经者可活人”。吾乃吴徽州府婺源南山人士,今嘱后人此经随葬于耳,此经他日若得见天日,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切不可道其之来历,然父母子女亦不可言之,切记,不负旉之托也。魏黄初七年暮冬。   寒生越看越惊,冷汗自两颊滴落。   他从小就听父亲说过,《青囊经》相传是三国时神医华佗所著,当时他被曹操囚于魏都许昌死牢,自知命不久矣,便将毕生医术写成一本《青囊经》,交与狱卒,希传于后世。不料狱卒死活不敢接受,万般无奈之下,华佗将其呕心沥血之作付之一炬,可惜一代神医毕生医术就此失传,那华佗单名一个字“旉”。   难道,难道说1700多年前的《青囊经》还在人世?   油灯下,寒生颤抖着手慢慢的解开包袱皮…… 布包一层层的打开了,呈现在寒生眼前的是十几张零乱而颜色发黄的纸片,匣底斜躺着一把青色的尺子。那些纸质地厚且粗糙,正反两面写满了蝇头小字,最上面的那张纸片的开首处潦草的写着三个隶书字“青囊经”。   这就是《青囊经》?   寒生起先困惑不解,但略一思索便已明了,造纸术出现于西汉年间,那时使用的是黄色的麻片纸,面前的《青囊经》纸张虽黄但并非黄麻所制,应该是东汉经蔡伦改良后的树皮纤维纸。东汉末年军阀割据,百姓流离失所,民间纸张是稀缺之物。华佗囚于狱中,只能东凑西凑到几张纸片,为节省而以蝇头小字写就此经,更没有可能线装成册,看来这十几张粗糙寒酸的纸片,必是华佗当年的手迹无疑。   寒生精神为之一震,再低头凝目往下看,经中接下来所述,使得寒生更加确信这就是失传1700多年的《青囊经》。   下面记述着:麻沸散主用曼陀罗花,亦称风匣儿、山茄子,气味辛、温、毒,秋季采曼陀罗花,阴干。药用一升,另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热酒调服三钱,乃令既醉无所觉,跨破腹背,抽割积聚,若在肠胃,则断截前洗,除去疾秽……。   寒生阅到此处,不觉血往上涌,热泪盈眶,喜不自禁,这可是千百年来国医圣手、江湖郎中梦寐以求的宝典啊。   他知道,曼陀罗花即洋金花,国内野生分布甚广,原来竟有此妙用。   寒生如痴如醉的阅读下去,不知不觉鸡鸣三遍,天已经亮了。   这时,大黄狗苯苯兀自轻吠了起来,院子里有人站住了,扯子嗓门叫道:“朱医生,小队通知,今天各家开始迁坟啦。”   寒生紧忙收好《青囊经》,装进匣子里,将紫檀木匣塞入床上的被褥下,然后揉了揉眼睛,走出门去。   来人三十来岁,中等身材,虎背熊腰,寒生认得的,他是南山村的小队长朱彪。   “老爹给人接生去了,等他回来吧。”寒生告诉他。   “好,不过你们家可要积极点啊,别落在革命群众后面了。”朱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然后走掉了。   哼,小人,寒生心里嘟囔了声,因为出身成份问题,这个队长总是找老爹的茬儿,农村里祖辈当医生,土改那阵儿,也不知道怎么就给划成了富农,听说爷爷曾经治好了国民党县太爷的病,属于为反动阶级服务。   一天下来到黄昏,老爹仍没有回来。   要不要告诉老爹自己得到了《青囊经》呢?寒生想起古墓主人的那封信,最后决定还是先不说,人家既然托付经书时有要求,自己就应该遵守,况且还是千年老前辈呢。   寒生继续废寝忘食的阅读着。 第四章 鬼胎   天色渐渐黑了,寒生点起了油灯,准备挑灯夜读。   大黄狗又叫了起来,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寒生忙藏好经书迎出门去,见一满头是汗的中年人,他想起来那是昨天前来求医的那个产妇的家里人。   “朱医生让我前来取药。”那人气喘吁吁地说道,手中拿着一张便签,那是老爹开的药单。   “怎么,还没有生么?”寒生问道。   “麻烦啦,就是生不出来,也不敢送医院,十几里山路怕婆娘受不了。”来人涨红了脸,眼泪就快要出来了。   “好,你等会儿,我这就去抓药。”寒生接过单子,迅速配药,一会儿抓齐了药,拎出房门。   “我同你一起去。”寒生说道,他担心父亲身体,想去帮忙。   两人急冲冲离开家门,留下大黄狗看家。   此去产妇家须行走七八里山路,好在月明星朗,山路清晰可辨,走起来也快。那人一路上把产妇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产妇是第二胎,前日中午去地里送饭,晕倒在山中的一爿荒坟地里,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而且羊水破裂,症状像是临盆。朱医生赶到后,用了很多办法,一直未能让产妇醒转,胎儿已进产道,可就是不露头,全家人焦急万分。   一个时辰不到,他们已经赶到了那座农舍。草房四周是黑兮兮的一片毛竹林,屋内亮着油灯,不时的有人影在窗前晃动着。   进得门来,寒生看见了老爹眼圈发黑,疲倦的倚靠在竹椅上,一夜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老爹。”寒生心中酸楚,一时语塞。   “鬼胎。”父亲小声说。   “什么?”寒生一惊。   “产妇在坟地里晕倒,定是阴气侵入母腹,导致神经紊乱而久产不下,再这样下去,恐怕……唉,你先去熬药吧。”父亲叹气道。   鬼胎?寒生来到灶间,一边煎药一边寻思着。   这座坟地里的阴气够厉害的,竟能压制住正午的阳气而出来害人,这可确实是有点蹊跷,以前时常听父亲讲起阴宅风水对人体生理方面所起的作用,这次看来竟是应验了。   看着药罐里翻滚着的气泡,这些普通的药材有用吗?据自己察言观色,父亲也是没有切实把握的。   寒生暗自里笑了,《青囊经》里就又一方专治鬼胎的,我何不试上一试呢?想到此,他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那药方的构成。   经上说,邪阴侵胎为鬼疰,以半天河做引,那是取自竹篱头或者空树穴里的陈水,活土狗三只,去翅及足入半天河水煎服,一剂可除。   寒生拿起桌上的手电筒,又偷偷找了个空瓶子,然后借口解手溜出了草屋,来到房后的竹林里。   他寻思着屋后的毛竹林里肯定有砍伐过的竹桩,那竹桩腔内积有雨水,岂不就是半天河么?土狗,学名蝼蛄,夏秋之际地里多的是,抓它几只应是易如反掌的。   果然,没走多远,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就发现了几根竹桩,由于砍伐时间已久,里面积满了黄褐色的雨水,水中还有数十只孑孓在游动着。寒生灌满了一小瓶,应该足够了,接下来便是抓土狗了。 寒生打着手电筒在竹林里走来走去,连个土狗的影子也没见着。土狗本身不像蟋蟀会叫,因此不能循声而捕,只能凭肉眼去找,寒生一路向竹林深处走去。   林中小路曲折通幽,在手电光的照射下,路面上不时地有蟋蟀、天牛等昆虫跃过,偶尔还会发现一两只蟾蜍缓慢的爬行,眼睛是红红的。   寒生不知不觉的越走越远,已然出了竹林,前面是一小片平地坝子,有不少萤火虫闪着绿芒在游动着,远处的群山在月色下显得扑朔迷离,不知何处飘来一片白雾,渐渐沿着地面弥散开来。   “刺啦啦”轻微的声响,一个小黑点从头顶掠过,向雾中飞去,土狗!寒生知道蝼蛄生有双翅,可以短暂的飞行,他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土狗降落了,寒生扑了过去。雾气若隐若现,哇,面前的地表龟裂着一条缝,黑麻麻的一大群土狗在裂口处不停的进进出出……   寒生大喜,蹑手蹑脚的接近猎物,正欲下手之际,忽然间心中微微一动,感觉到有点不大对劲儿,驻足四下里望去,这里蓦然是一爿荒坟地。   眼前的是一座新坟,坟头上青草只有寸许长,一块薄石片立在了坟前,月光下依稀辨得清楚,石上刻着亡者名字:沈菜花之墓。上面没有时间,没有立碑的亲人名字,奇怪,夫家竟不允许入祖坟,而葬于这荒坟岗之上,本地风俗,这个女人必是死得蹊跷。   对了,这里莫不就是产妇晕倒的地方么,那爿荒坟地,阴气侵入母腹而形成鬼胎之地?寒生虽然自己还未单独替人看过病,但是一般的病理还是略知一二的。通常,孕妇的身体防御机能是很脆弱的,各种外界的风寒邪毒很容易侵入母体,对胎儿造成影响,坟地里阴气重,孕妇应当完全避免接近。   凡毒物者,数丈之内必有克制之物。那个临盆不下的产妇,受此坟地阴气所伤,最理想的就是就近找出克制之物反制,几千年来的中医的精髓,不就是五行相生相克,阴阳平衡么?   寒生想通了,寻思着这群土狗不正是那阴气的克制之物吗?《青囊经》上所言,真的不差毫厘。   就在此时,那坟旁土地龟裂处,一股黑气缓缓透出地面,罩住了寒生...... 草屋内,朱医生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方才已经将煎好的药灌进了产妇的嘴里,现在就等着看结果如何了。这个小寒生说是解手,煎的药一扔,到现在还不回来,看来这孩子不具备当医生的素质,自己后继无人啊。   正想着,屋内传来喊叫:“朱医生,快来看!”那是产妇丈夫焦急的声音。   朱医生冲进内屋,吃惊的见到产妇赤裸的下身在不停的抽搐着,皮肤上出现了点状的青色瘀斑,坏了,那是皮下毛细血管破裂,怎么会这样?他以前重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情急之下,朱医生抽出银针,同时连刺产妇的气海、血海、箕门和阴谷四大穴,并重手捻针。片刻之后,产妇抽搐渐渐止住了,可是皮下出血点仍在增加着,朱医生冒汗了。   黑色的尸气包围着寒生,并不断的被其吸入,可是寒生却是浑然不觉得,一心只顾去捕捉那四散乱钻的土狗。他手疾眼快,已然捉住了三四只,随即扯去土狗的翅膀和细足,丢进盛着半天河水的玻璃瓶里。   寒生不知道,昨夜在千年古墓上昏迷之际,已有数十条白陀须菌丝经由鼻孔钻入其体内,那千年白陀须乃天下至毒之红尸气的克星,区区普通黑色尸气根本不在话下,寒生的身体恐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惧怕任何尸气了。   就在这时,寒生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嘶哑叹息,他站立在了那儿,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一阵清风拂过,耳边是竹林梢摆动的飒飒声。也许是幻觉,夜半荒坟,哪里会有人呢,他想。   寒生抓好手中的瓶子,兴致勃勃的沿着原路返回去,不一会儿,就已经看见了那三间草屋。   灶间没有人,锅台上摆着空药罐,大概那药已经煎好端进去了。寒生倒掉罐内的药渣,将自己玻璃瓶内的半天河陈水及土狗一股脑倒入罐内,放到炉子上煎了起来。   寒生自得的走进内屋,见里面已经忙成一团,原来产妇将喝下的药全部吐了出来,撒了一床。   “寒生,快去再煎一罐来。”朱医生瞥见寒生,顾不得责备,赶紧吩咐道。   “噢,知道了。”寒生应道,退回到灶间看着他的药罐去了。   那坟地有些古怪呢,寒生望着药罐子里随着水温上升而不断翻来覆去的土狗,一些红丝丝的东西浮了上来,这是孑孓的尸体,它们是蚊子的幼虫。那长长的叹息声在哪儿听到过?难道是坟墓裂隙里传出来的,不对,死人又怎么可能发出叹息呢,死者的名字叫做沈菜花,可那声音明明是个男人…… “寒生,药煎好了没有?快点端来。”父亲的叫声打断了寒生的遐想。   寒生将药水沥到了碗里,小心翼翼的端进了屋里。   产妇下身已经满是出血点,皮肤下全是瘀肿,已经奄奄一息了。女人的丈夫双手抱着头,蹲在墙角下,不停的呜咽着。   朱医生扒开女人的嘴巴,寒生轻轻的吹凉勺中的药汤,满满的灌进去。一碗药喂完了,寒生退回到灶间,将药罐里的土狗渣滓泼到了院子外面。   《青囊经》啊,但愿救得了这个濒死的女人,寒生心中在默默的祈祷着。   须臾,朱医生惊奇的发现,产妇身上的青肿在逐渐的消褪……   寒生站在院子里,仰脸遥望着夜空,繁星点点,银河朦胧,有流星划过天边,留下一截长长的尾巴。   当年,神医华佗大概也站在牢门口,望着天边的流星,以悲天怜人的心情,感叹自己人生壮志未酬的无奈。   “哇……”屋子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初啼声。   这声音传到寒生的耳朵里如同仙乐一般,他跳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   望着父亲如释重负的面庞,产妇丈夫欢喜泣极的模样,寒生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是个女孩。”父亲说。   产妇半倚在床头,正欣慰的抱着刚出世的婴儿,她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已是九死一生。   “谢谢朱医生,你救了她们母女啊。”那男人连连道谢,泪水也顾不得擦去。   “好险啊。”父亲坐在桌子旁边喝茶边对寒生说道。   寒生看见父亲开心的样子,自己心中也是十分的快活,《青囊经》,你真的没有辜负我啊。   “寒生,你笑什么?”父亲有些奇怪的望着寒生道。   “没什么,老爹,我突然感到,当一个医生救了濒死病人的时候,他的心里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感。”寒生由衷的感叹道。   “是啊,所以才叫‘悬壶济世’嘛,可惜你不用心的学,唉,我看咱们朱家祖传的医术到我这一辈儿也就算是完结啦。”父亲叹道。   不见得,没准儿青出于蓝胜于蓝呢,寒生心里想。   当夜,朱医生父子俩就宿在产妇的家中。朱医生连续劳累了两个昼夜,实在是疲倦了,上床后不久就已发出了鼾声。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寒生睁着眼睛,一点困意也没有。   今后,自己的命运将因《青囊经》而改变了。 第五章 白虎衔尸   清晨,主人家特意煮了白米饭,宰杀了一只鸡,非要请朱医生父子吃饭不可,实在推辞不过,父子俩也只有吃了饭再走。   朱医生最后为产妇把了脉,但觉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他点了点头,告诉说不碍事了,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婴儿在母亲怀里刚刚吃完了奶,似睡非睡的半睁着眼。   寒生望着那孩子,心里甜滋滋的,这可是自己救活的第一个小生命呢。   那婴儿睁开了眼睛,扭头朝寒生诡谲的一笑……   寒生此刻已起身离开,因此并没有看到。   “我要去查看一下产妇晕倒的那处坟地。”朱医生吃饭的时候对男主人说道。   饭后,男主人带着他俩前往坟地,果然是经过竹林小路,不多时,来到了寒生昨晚来过的那片荒坟岗。   朱医生眯起眼睛扫视片刻,心下暗自吃惊。   “此地为‘白虎衔尸’大凶之所啊。”朱医生说道。   “老爹,什么是‘白虎衔尸’?”寒生见父亲讲起了风水,饶有兴趣的追问起来。   父亲手指着周围地形说道:“你看此地形势,东方青龙箕居嫉主,西边白虎蹲坐衔尸,四面低垂,八面交吹,明堂渐渍,草污臭秽,不祥之地啊。”   寒生手指着沈菜花的那座新坟问父亲:“老爹,你看这座墓好奇怪,石碑上只有人名,是否有些蹊跷?”   站在一旁的男主人插嘴道:“这坟里埋的是一个吊死的女人,夫家坚决不让其进祖坟,草草把她葬在了这儿。”   “为什么不准进祖坟呢?”寒生问道。   那男主人叹了口气,讲述了一个凄惨的故事。   沈菜花是一个苦命的女人,皮净相貌也俊,梳两根乌黑的大辫子,没想到丈夫却是个废人,据说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蛋蛋摔破了,所以无法生育。可是婚后一年下来,沈菜花竟然怀孕了,夫家严刑拷问,可那女人硬是不说奸夫是谁,双腿骨头都给打断了。   “那她怎么不上镇里告他们?”寒生气愤地说道。   “没用的,沈菜花娘家没人,夫家公公又是镇革委会主任,上哪儿告?只有一根绳上吊了,可惜肚子里的孩子了。”男主人惋惜道。   “怪不得,这沈菜花怨气难散啊。”朱医生叹了口气。   寒生问:“那个相好的男人呢,怎么不出来呢?应该敢做敢当嘛。”   “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孬种是谁。”男主人鄙视道。   “老爹,阴气就是沈菜花的么?”寒生疑惑的望着父亲。   朱医生解释道:“不错,沈菜花怨气难消,一是肚子里的孩子胎死腹中,哪一个做母亲的不痛惜自己的骨肉呢?二是那个负心的汉子竟然始终无胆站出来承担责任,我想,她是伤透了心,万念俱灰才寻死的。”   “我老婆……”男主人似乎觉察到什么,嘴里嗫嚅道。   朱医生点了点头,叹道:“可怜的女人,何必迁怒于他人呢?”   寒生耳边回响起了那一声长长的叹息,是他,是那个男人…… 寒生望着沈菜花的孤坟,那道深深的土壤裂隙仍在,可昨晚的那些土狗却一只也见不到了,他的心里很是感激这个不幸的女人,若不是及时在她的坟前捉到了那几只土狗,产妇同腹中婴儿就肯定活不成了。   “老爹,人死后的怨气对活着的人产生影响,应当是迷信吧。”寒生疑惑的问父亲。   父亲踌躇了片刻,说道:“中医讲求阴阳平衡,是说人体内具有阴阳两气,气凝于骨,人死骨未灭,在地下可以存在好多年。阳气昼出夜伏,阴气则夜出昼伏,因时辰而变。那沈菜花怨气太甚,阴阳错乱,阴气白昼逸出,这样很快就会被日光所伤,维持不长久的。”   寒生点点头,又问道:“这‘白虎衔尸’之地对沈菜花又有什么危害?”   “贱砂地,很快尸骸气散、虫噬朽烂而无存,如有后人恐刑伤忤逆。”朱医生摇摇头叹道。   “我婆娘就是晕倒在沈菜花坟前那儿的。”男主人手指着,寒生顺着方向望过去,正好是那道地裂之所在。   “阴气侵入产妇目的何在?”寒生突然问道。   “过胎。”父亲说。   寒生心中一凛:“难道是……”   “沈菜花怨气不忍自己的胎儿就这么夭折,恰恰机缘巧合有孕妇经过,便宁可散尽阴气也要过胎,这种情形中医称做‘鬼胎’。不过尽可放心,已经被我以药力驱除了。”父亲解释道。   “哦。”寒生心不在焉的应声道。   朱医生父子告别了那男主人,插近道翻山回家。   大黄狗老远的望见主人回来,高兴的摇头晃尾迎了出来。   寒生昨晚出门前已经藏好木匣和收妥曾祖遗骨,此刻告诉父亲已清点过遗骨,一根不少。父亲赞许了几句。   “昨天那个朱彪通知说,今天村上的人都去迁坟,我们什么时候去?”寒生商量道。   “嗯,今天日子马马虎虎,我们这就去吧。”父亲算计道。   寒生的母亲去世的早,葬在了爷爷奶奶的合葬墓旁,每个月的十五,寒生基本都会去坟前坐坐,上上香,说些思念的话。   父子俩备齐香烛纸钱,带好工具就出发了,天气晴朗,大黄狗也跟了来。   灵古洞前面的那片竹林里,村里的乡亲们也在掘坟,一团团的伊蚊围住了他们伺机叮人,秋后的蚊子毒的很,咬到了会肿起很大的包。   父亲特意背了药箱,万一哪个村民中了尸气好随时救治。   “遇到红色尸气呢?”寒生问。   父亲摇摇头。 寒生恭恭敬敬的在母亲坟前燃香烛烧纸钱和叩头,大黄狗静静的伏在一边,父亲的眼圈红了。   “老爹,咱家这坟地时你挑选的吗?”寒生站起身来。   “嗯,是你爷爷自己找到的,此地风水成局,名为‘虾须蟹眼’,你瞧,爷爷的墓为凸穴,中圆满而起,如蟹眼一样,外有蝉巽砂阴护,你母亲的墓为凹穴,其间如窝,好像虾须抱着般,外有牛角砂明护,是吉穴呢。”父亲微笑着说道。   寒生仔细瞧着,那地势果然如同父亲说的那样,一凸一凹的,甚是奇特。   “老爹,既是吉穴,对咱家又有什么好处呢?”寒生对风水术自幼便有着浓厚的兴趣,无奈父亲总是不愿意多讲。   “你将来会出人头地的。”父亲肯定的语气。   “唉,一介农民还能有啥出息。”寒生撅嘴儿道。   “蟹眼如同榜眼,你切不可妄自菲薄。”父亲严肃的说。    寒生心里颇不以为然。   “这儿还有更好的风水地吗?”他问。   父亲环顾的看了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有一处万年吉穴,称作‘太极晕’,可是不得了,要出皇帝的。”   “在哪儿?”寒生兴奋的问道。   “嘘,轻点声音,小心让别人听了去。”父亲食指放到唇边告诫道。   朱医生点起了一支香烟,心想儿子既然有兴趣,自己就不妨多说点。   “寒生,听说过朱元璋‘活葬母’的故事么?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两军相持不下,刘伯温在江西见到一卧龙岗,以为山势盘旋如卧龙,而且于龙额处发现一太极晕。由于战争的需要,他力主朱元璋赶快营葬,以求速发压过陈友谅。可是朱家并无枯柩可以营葬,为此朱元璋整日里愁眉不展。这天,他双目失明的寡母,听见儿子在唉声叹气,以为前方战事失利,于是她劝儿子不要去争权夺利、争地争城,并说‘你们朱家祖坟上没有帝王之气’。朱元璋则告诉母亲说,陈友谅家祖坟葬的是双凤朝阳的大穴,是出帝王的,而我们朱家祖坟无法与他抗衡。现在卧龙岗有一盖过陈友谅的帝王大穴,只可惜朱家无枯柩可以营葬。瞎母听到这里,明白儿子的心思,便叫儿子前去营穴,次日寅时必可葬朱家的一个嫡亲祖先。朱元璋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照母亲的吩咐,把正穴挖好。到了寅时,瞎眼母亲让人搀扶着来了,穿戴整齐,摸索着走到墓穴里,直立不动,竟瞑目而逝。    其母是肉身下葬,并没有棺柩束缚,因此发得很快,不久鄱阳湖大战,朱元璋就彻底击垮了陈友谅,奠定了帝王的根基。实际上,陈友谅家祖上九代行善,朱元璋家祖上十代被人欺,若不是太极晕压过了双凤朝阳,朱元璋也不可能成为明朝的开国皇帝了。”朱医生说完,揿灭了烟头。    第六章 太极晕   “哇,太极晕这么厉害啊。”寒生由衷地感叹道。   朱医生一面开始动手刨土,一面接着讲述太极晕的由来。   自然界有五种颜色的土壤,白垩土为金,青色土属木,黑土是水,红壤为火,黄土则属土。太极晕呈圆形,直径丈许,其内自然生成这五色土,非常罕见。而且晕内土中还孕育有五色土卵,俗称“土蛋”,蛋内中空,内里间或生有虫,形如蚕。   “真有这么奇怪的地方?”寒生似有不信。   “等抽空带你去长长见识。”父亲许诺道。   寒生接过锄头,替换父亲刨土。   “有人晕倒啦。”竹林内传来妇女的喊叫声。   朱医生忙抓起药箱朝竹林里跑去,寒生也扔下锄头跟随着去看。   村北头的李老二倒在了自家的祖坟前,在一旁声嘶力竭叫喊的是他的婆娘李二婶。   “小心,有黑气,带二婶去上风头。”父亲吩咐道。   寒生拉李二婶转到了上风头方向,见父亲打开药箱,取出药丸匆匆塞入李老二嘴里。   寒生脑袋外来歪去的仔细观察着,可还是看不到那黑色的尸气。   “眯起眼睛,尽量用眼角的余光,要不经意的一瞥。”父亲告诉寒生道。   寒生按照父亲所说的方法眯起了眼睛,来回的瞥来瞥去,终于有一两次看到了弥散在墓坑里淡淡的几团黑气。   “我看到啦!”他高兴得喊起来。   父亲微笑着望着寒生,轻轻扶起悠悠醒转的李老二,告诉他坟墓中有些污秽有毒的气体,要等尸气散尽再行敛骨。   午后不久,寒生爷爷奶奶和母亲的尸骨都已经盛殓到了布口袋里,填好墓坑后,大黄狗跑在前面,父子俩带着先人遗骨返回家中。   晚饭时,父亲又指点了些堪舆观气之法,这孩子学医不成,习风水之术倒是有些奇禀异赋呢,他想。 夜深了,西屋里的寒生仍在挑灯夜读,越看越是吃惊,《青囊经》上记载的方子真是匪夷所思,而且对某些疑难病症用药都是一贴即愈。三更时分,寒生终于通读了一遍,掩卷长叹,他清楚,自己此生真的要像当年华佗一样,悬壶济世,浪迹江湖了。经书木匣收好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吹熄了油灯,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清晨,父亲咚咚敲响西屋的房门。   “今天给先人骨殖落葬,快起来。”父亲隔着门道。   寒生揉着眼睛爬起来,还在连连的哈欠。   早饭时,寒生小声的问父亲:“老爹,你是不是想把曾祖和爷爷他们的骨殖葬到太极晕那儿去?”   “呸,亏你想得出来,咱家一世郎中,只想着解人以困,别无他求,若想荣华富贵,你曾祖早就进太极晕了。”父亲正色道。   “我可没那个意思,一世郎中倒也自在潇洒,我就想今生浪迹江湖,悬壶济世,解人以困。”寒生认真的说。   “唉,老爹明白你的心思,可是学医是要靠天赋的,否则就是一名庸医,会害死人的,你都二十岁了,却还是一事无成,我知道你不愿意种地,学医又无所成,本想教你青鸟堪与之术,可是现今社会又没人信这个,你总得有门子手艺啊。”父亲教诲道。   寒生低头不语,心想,现在什么也不说,早晚有一天会叫老爹大吃一惊的。   饭后,父子俩带妥物什,寒生背上先人们的遗骨,出村向南山深处走去,大黄狗蹦蹦跳跳的跑在了前面。   婺源地处浙皖赣交界,属黄山延伸下来的丘陵地带,婺水由西北蜿蜒流向东南,这里自春秋战国时期就是“吴楚分源”之地。婺源山高水远,交通不便,历史上一直是中原地区的官宦士族躲避战乱、归隐自然的落脚之地。公元4世纪初的晋代、9世纪末的唐朝末年和12世纪的南宋年间,三次来自中原的大规模人口迁徙,在皖南山区开始形成了星罗棋布的村落,南山村就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偏僻小村庄。   沿着南山北麓前行,父亲站在一座高岗上,手指着西北方向。   “风水术,古时候称作‘地理堪舆’,仰观天象,俯察山川水利,觅龙点穴,宋代风水大宗师赖布衣曾来过南山,就住在我们朱家祖先的家中。有天晚上,赖布衣与祖先月下对酌,说出了一个秘密。”父亲双眸眺望远方,仿佛回到了八百年前的宋代。   “什么秘密?”寒生追问道。 “太极晕。”父亲深沉道。   “老爹,快说呀。”寒生催促着。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赖布衣说,据他观察,黄山一阳一阴两条龙脉各向西北东南而来,阳龙直冲西北鄱阳湖而去,阴龙则蜿蜒东南至此地,是为潜龙。黄山为其老祖山,大鄣山为其少祖山,南山为祖山,此地西瞻彭蠡、北眺白岳,东瞩长江,南觑湖广,云聚雾敛,气势磅礴,龙、砂、穴、水浑然天成,其行走江南数十州县,未见此风水绝佳之地。那赖布衣一生纵横江湖,善点怪穴,此番觅龙踏穴,竟于阴龙口处发现一万年吉穴——太极晕。当时月明星朗,趁着酒兴,赖布衣遂带着祖先夜上南山观穴。   此地必出一代帝王,赖布衣言之凿凿。”父亲叙述道。   “那当年朱元璋母亲所葬之地莫非就是那条阳龙?”寒生推测道。   “不错,正是那条阳龙,出了大明一代帝王。”父亲答道。   “难道两处都有太极晕?”寒生疑惑着说道。   “赖布衣说这是阴阳双晕,我想刘伯温发现的是阳晕,这里的是阴晕,那赖布衣曾经告诉祖先,潜龙阴晕的能量远远超过阴晕。”父亲解释说。   寒生想,自然界的奥秘真的是太多了。   “走吧。”父亲继续沿山间小路前行。   南山背的山坳处,父亲停步放下了肩背的工具和物品。   “就葬在这里吧。”父亲说道。   “这里?”寒生放下布口袋,四下里观察一番。   “这里是龙脊凹陷处,藏风聚气,中吉之地,反正我们也不想大富大贵,沾点龙气,后世衣食无忧也就算了。”父亲坦然道。   “太极晕在哪儿?”寒生问道。   “安葬好了遗骨再带你去看。”父亲说着开始刨起土来。   天气晴朗,金色的阳光洒在山峦间,紫气霭霭,婺水如同一条腰带蜿蜒于丘陵间,远处的徽式农舍,白墙布瓦、小桥流水,一片静谧。   两个时辰过去了,父子俩浑身是汗,终于挖好了三个墓穴。父亲自背篓里拿出三只空瓦坛,与寒生一道将曾祖、爷爷奶奶和母亲的遗骨分别放入三只坛子,扣好坛盖,再轻轻按辈份年长在东的顺序依次放在了三个穴里。   祭奠烧纸钱的时候,寒生哭了。   父亲打开一瓶烧酒,浇在了穴前,眼眶也是红红的,他什么也没说,就铲下了第一锨土。   一切都结束了,天边飘来几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大地骤然间黯淡了不少。   “走吧,孩子,该是带你去看太极晕的时候了。”父亲说道。 父亲在前面带路,寒生背起背篓跟随在后面,父子俩沿着南山脊而行。   走着走着,寒生突然眼睛一亮,竟然呆怔在了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见目及之处的丘陵虽高矮参差不齐,但南山仿佛就是一个中心点,东南西方的丘陵呈辐射状布局,而且均垂头朝向南山,回首望去北方天际处,巍峨的黄山一路层峦叠翠如波浪般降下,紫气霭霭,生气聚合。   “看到了吧,三面拱拜,八方朝贡,单此山势足已显出帝王之气了。”父亲感慨道。    “可南山尾部是一平坝,像是中断了山势。”寒生皱皱眉头。   “千里来龙,在快结穴时,先束气过峡,忽然耸起山体,准备结穴,此段山龙形势称做‘潜龙过峡’,我俩站着的脚下,正是潜龙的龙头。”父亲解释道。   “那太极晕呢?”寒生低头扫视着地面。   “阳龙穴结于眉上,阴龙穴结于唇下,跟我来。”父亲说罢继续前行,山道斜下山去且越来越狭窄,他俩最后钻过一片灌木丛,攀下了龙头。   “咦,这不是灵古洞吗?”寒生惊奇的发现原来已到灵古洞口了。   父亲微笑着点点头,看看四下无人,便以洞口为基准,步量出约三丈,再左行十五步,此处长满了灌木。他向寒生招招手,弯下腰一头钻进了灌木丛中。   寒生放下背篓,也跟了进去。   灌木中央有两米多见方的一块空地,父亲用锄头铲去些草皮,裸露出下面的土壤。   土壤表面上可以看见白青黑红黄五种色泽的土质圆环,层各一色,浓淡浅深,璀璨夺目,有如日晕般。   “真的是太美了。”寒生喃喃说道。   父亲又继续刨了几锄头,抠出来一只拳头般大小青色的土蛋来,递给了寒生:“这就是土卵,青色五行属木,称为木卵。”   寒生接过木卵,托于掌心,掂了掂分量不重,真的是空心的。   父亲将铲下的草皮又重新覆盖到土壤上,用脚踩实,说道:“免得被人发现。”   寒生摸着手中的木卵,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青囊经》中也提到了这五行土卵。 第七章 青鸟学者   回家的路上,见竹林里零落着数处新土,这是村民们迁坟后留下的,寒生望了望,李老二家祖坟也已经迁走了。   “嘎……”头顶上一声怪叫,寒生望去,却是一只怒气冲冲的大乌鸦,红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这只乌鸦脑瓜顶上生有一撮白色的羽毛。   “这几天村民们惊扰了乌鸦,所以它们很气忿。”父亲解释说。   “自古乌鸦与坟墓为伍,如今无坟可依,乌鸦自是寡然无味了。”竹林那边有人朗朗笑道,操岭南口音。   林中小道上走来两个人,其中那个身着中山装的矮胖子,朱医生是认得的,他是此地南山镇的革委会主任孟祝祺。    刚才说话之人是个五十余岁,西装革履的外乡人,骨骼清奇,眼角入鬓,鹰鼻橘皮,两道垂眉如帚,其话音高昂处清越,低沉时如鼠嚼,话终有余音。   朱医生大惊,此人五行怪异,必是有来头之人。   “是南山的朱医生吧。”矮胖子孟主任话不多,表情也不甚丰富,总是板着面孔。   “他是这个村子的赤脚医生,祖居南山村。”孟主任向那人耳语着。   “赤脚医生?”那人似有不解。   “就是江湖郎中。”孟主任解释道。   那人点点头,目光炯炯,扫过朱医生,盯在了寒生的脸上。   “婺源此地真是人杰地灵啊,小兄弟,可知婺字怎解?”那人微微一笑对寒生说道。   寒生摇了摇头,他从未想到这方面去。   那人又是一笑,说道:“婺者,文矛女,此地出产文武才俊和美女啊,我看小兄弟气宇不凡,若假以时日,将来必是金榜题名才俊之士。”   “同志,让你见笑了,这是犬子寒生。”朱医生见此人夸奖自己的儿子,心中却是增添了几分好感。   “这是县里请来的香港著名风水大师吴道明先生。”孟主任不无自豪地介绍道。   “过奖了,我不过是一名青鸟学者而已,婺源才是高人隐士藏龙卧虎之地呢。”那人谦虚说道。   “孟主任,吴先生,你们有事忙着,我们先行一步了。”朱医生告辞,和寒生离去。   “慢,这位小兄弟手中的土卵可否借我一观。”那吴道明在身后突然冷冷说道。 寒生看见父亲身体一震,慢慢转过身来,脸上面无表情,眼神中隐约透出一丝不安,寒生从来都未见过父亲如此严肃。   听得父亲平静的说道:“吴先生,你说什么土卵?”   吴道明嘿嘿一笑,说道:“小兄弟手中的不就是太极土卵么?从何处得来,我愿出高价收购。”   “我们不懂得什么土不土卵的,小孩子的随身玩物而已,已经有好些年了。”父亲依旧平静的说着。   吴道明上前一步,盯着寒生手中的土卵,柔声道:“小兄弟,你告诉我这东西从何而来,我愿意出两百元钱。”   两百元!这可是自己和父亲半年的生活费啊,不行,父亲既然不肯讲明,就是不想让外人探知太极晕的所在地点,自己也不能说。   “这是小时候赶集买来的。”寒生回答说。   “哦,是这样,让我看看总可以吧?”吴道明说道。   寒生不情愿的递过去,吴道明一把抓了过去。   “朱医生,此卵土壤潮气仍在,断然不会是年久之物,我说的不错吧。”吴道明揶揄道。   “吴大师,这个土蛋蛋有什么稀奇?值得您这么看重。”孟主任不屑一顾的说道。   吴道明哈哈一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土蛋蛋,此物名为太极卵,其色青,是为木卵,乃太极晕所生。”   “太极晕!我们不是正要……”孟主任脸色骤变。   “正是,所以我才要问清楚此卵的来历。”吴道明使了个眼色插嘴道。   孟主任转过脸严肃地对朱医生说道:“你这个蛋蛋是从哪儿弄来的?快说,凡地下的东西都属于国家所有,你不会对政府撒谎吧?”   父亲涨红了脸,寒生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颤动着。   “是我把它埋在土里的。”寒生突然说道。   “你埋它在土里做什么?”孟主任恶狠狠的盯住了寒生。   “这是小时候爷爷领我赶集时给我买的,后来我大了,不想再玩了,就埋在了爷爷的坟前,这次迁坟我又把它挖出来了,这是爷爷的纪念品,我是不会卖的,”寒生义正严辞的说着,随手抢过土卵,转向父亲说道,“老爹,我们走吧。”   眼看着朱医生父子俩从容离去,吴道明直皱眉头。   “放心,我定会让那赤脚郎中说出来的。”孟主任面色阴沉的笑了。 回到家中,父亲闷闷不乐。   “老爹,那个香港来的大师好像还挺懂的,也不知大老远的跑到我们这个小山村来干啥?”寒生问父亲。   父亲想了想,口气严肃的叮嘱道:“这人可是不一般呢,你看他骨骼清奇,音质清越,眼角入鬓,鼻高带钩,应是世外奇人。可是,鹰鼻动则食人,眉如帚者赴法场,此面相又实属不吉,总之,要小心提防此人。”   寒生劝道:“老爹,我们不过是乡村医生而已,跟他们也不搭界,怎么也坏不到我们头上来。”   父亲看着寒生,叹道:“前两天镇上要求我们搬迁灵古洞前面的祖坟,今天就看见孟主任和这位风水大师,我看这里面事有蹊跷。”   “你是说搬迁祖坟的事跟他们有关?”寒生猜测道。   父亲点点头。   “那他们的意图就是冲着……”寒生感到似乎有些明白了。   “太极晕。他们是奔着太极晕而来。”父亲肯定道。   “老爹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寒生说道。   “他们找太极晕干什么呢?”父亲自言自语道。   晚上,寒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取出木匣里的那把青色的尺子把玩。   寒生认得,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尺子,而是一把丁兰尺,也称阴阳尺,约有三十几公分长,上面有十个格子,刻有丁、害、旺、苦、义、官、死、兴、失、财十个字,每个格子下又分四个小格,也刻有一些富贵、离乡、孤寡等好多小字。   以前在翻箱底时曾看到过父亲有一把这样的尺子,父亲告诉他说这是建造阴宅和祖先牌位定吉凶用的,是迷信。   寒生感兴趣的是这把尺子的材质,暗青色,托在手中凉凉的,而且份量奇重。小时候曾听爷爷说过,世上最难得的是阴沉木,就是青色的,而且非常重,是在地下或水底埋藏万年形成的,异常珍贵。   这把尺子一定就是阴沉木的,他断定。 第八章 赶集   清晨,父亲早早起来做好了稀饭,招呼寒生起床,说今天赶婺源县城大集,要去买些中药材回来。   寒生一骨碌爬起来,从小就喜欢赶集,集市上热闹非凡,每次都会使他流连忘返,何况又是县城大集呢。   此去县城七十里,须到南山镇乘车,因此父子俩胡乱扒拉几口就匆匆出发了。   晚秋的早上有些凉意,道旁的野草上挂满了露珠,林子里的鸟儿聒噪不已,寒生认得那黑色羽毛的是本地的一种鹩哥。   南山镇去往县城的人不少,父子俩奋力挤上了车。   老旧的公共汽车喷着黑烟,在砂石路面上颠簸着。车上都是上县城赶集的农民,车厢里塞满了辣椒串、山菜干和红苕粉,还有两只芦花鸡偶尔“咯咯”叫了几声,被主人家劈头打了两巴掌。   车上的人中有认得朱医生的,尊敬的打着招呼,大家随即安静了许多,都对朱医生父子俩报以微笑。   一辆北京212型吉普车鸣着喇叭窜了过去,尾后留下一大团尘土。   寒生看清楚了,吉普车中坐着的是孟主任和那位香港来的大师吴道明。   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了县城。   集市位于城西,老远就已望见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到底还是县城大集,自是村镇集不可比的。   “去玩吧,中午赶到冯家面馆,我们在那里吃面。”父亲微笑说道。   寒生应了一声就已经不见人了。   朱医生苦笑一下,唉,还是个孩子。   他转身来到了集市边上的中药材摊档,与摊主打起了招呼。朱医生是熟人,随便唠起了家常。中午之前,他已经买了些清热凉血的地黄、玄参、墓回头和补血的当归、白芍等中草药材,堆满了一背篓。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告辞离开了集市,前去冯家面馆。   朱医生坐在冯家面馆门外的木凳上歇息,一面等着寒生。   寒生离开了父亲后,到处闲逛,不经意间,发现前面围着一帮人,走近前一看,见一身穿破旧蓝花布褂的小姑娘跪在地上,身后躺着一个头发斑白、全身缩紧成一团,奄奄一息的老大娘,围观的人们无不啧啧叹息。   小姑娘的面前的地上平铺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求医,娘得怪病,有人治好,以身相报。   “小姑娘,你娘得的是什么病?”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啦?”还有人问道。   那女孩抬起头来,人群中一阵嘘声,但见女孩眉骨突兀,眼窝深陷,小眼如豆,塌鼻大嘴,满脸雀斑,竟然是奇丑无比…… 寒生乍见也是吓了一跳,心想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丑陋的女子,正寻思着,听见那女孩开始说话了。   “我叫兰儿,今年十六岁,我娘去年腊月里得这怪病,至今不到一年,病情越来越重,全身就像被冰封住,僵硬不能动,缩成一团,曾去医院看过,都说此病不能治,让准备后事。兰儿跪求各位大爷大伯,或有一线生机,做牛做马心甘情愿。”   寒生闻之又是一惊,那声音嘶哑如蛙吼,耳膜竟生生刺痛。   “小姑娘,此病好像叫作‘渐冻人’,除非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否则根本无法可治,还是早些料理后事吧。”旁边摆摊卖狗皮膏药的白须老者说道。   “呜……”兰儿闻言哭了出来,泪水滴落到了纸书上,竟然呈淡红色。   “泣血症。”寒生脱口而出。   “咦,这小伙子竟然知道‘泣血症’,这也是古之绝症,你是学医的么?”那老者惊奇的说道。   寒生脸一红,点了下头。   “可惜人世间的医生医术在高,也难治此症啊。”老者叹道。   “可治。”寒生小声说道,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听得到。   “什么,你说能治?”老者的耳朵倒是灵光。   寒生“嗯”了声。   “小伙子,别胡说了,你知道这病是如何得的吗?”那老者不屑的眼神。   寒生摇摇头:“不知道。”   “哼,病因都不知道,如何来治?现在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老者愠怒道。   “这位大哥,你能医治我娘?”兰儿疑惑的看着寒生。   寒生肯定的目光。   “若治好我娘,我愿意嫁给你。”兰儿坚定的说道。   寒生想起木匣信中所言“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的话来,这对母女如此可怜,既然《青囊经》中有治“冰人”一方,自己就应当像当年华佗一样,救人于危难。   寒生环顾左右,说道:“我需要剪刀一把,水碗一个,火柴一盒就可以了。”   看热闹的人中有不少热心人,须臾,东西都已经备齐了,消息传开,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寒生抄起剪刀,向兰儿娘走去。 兰儿惊恐的注视着,寒生也不理睬众人的疑惑目光,径直的走到兰儿娘得身旁,蹲下身子,抓起她的头发,“咔嚓”就是一剪子,剪下来一绺头发。   他将头发摆在瓷碗内,拿起一撮火柴点燃了头发,那绺头发转瞬间烧成了灰烬,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青色的土卵,用力的在地上摔破。   卵里可千万要有木蚕啊,他祈祷着。   “有条青虫!”围观的人们惊奇的喊叫起来。   谢天谢地,寒生小心翼翼的捻起那条青虫托在掌心里,但见那蚕儿肉嘟嘟的十分肥胖,睁着两只青绿色的小眼睛,在手心里蠕动着。《青囊经》记载,五行土卵内有白青黑红黄五色蚕虫,吸收大地之精华,入药极为灵验。也是机缘巧合,木蚕虫所治之症中第一个就是“冰人”,可谓对症。   《青囊经》神奇之一就是主药只须用一味,而且药引子非常奇特,甚至匪夷所思,治“冰人”方,主药木蚕虫,药引子是“血余”,经上注释为病人的毛发。   接下来就简单了,寒生将木蚕放入碗中,那蚕虫见血余灰竟然张开大口吃了起来……   片刻,木蚕虫的肚子鼓了起来,皮肤也更青了,最后大概是吃饱了,便合上了嘴巴,闭起眼睛睡觉去了。   寒生抓起木蚕,一只手捏开兰儿娘的嘴巴,将那蚕儿塞进了她的口中。   兰儿娘的喉咙蠕动了几下,吞下了蚕虫。   人们都已经看得呆了,连旁边的那个老者也目不转睛的盯着瞧,兰儿跪在母亲的头旁边,不时的用手抚摸着她的脸。   寒生心里同样的紧张,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从五行生克上来看,“冰人”的症状应该属水,水盛极而冰。木卵蚕虫色青属木,五行当中水可以生木,反过来,木亦泄水气,从中医理论上来说,比之以土来强制克水,要温和得多,也符合兰儿娘孱弱的体质。   不一会儿,有人轻声叫起来,大家细瞧,发现兰儿娘的头脸以及手和身上的衣服,生出了一丝丝的淡淡的白雾,雾气越来越浓,最后在皮肤衣服的表面上结了一层白霜。   阳光照射在兰儿娘身上,慢慢的蒸发了白霜。   兰儿娘团缩着的身子渐渐的舒展开来,兰儿紧张的神情也跟着放松了。   兰儿娘睁开了眼睛,竟然慢慢坐了起来……   在场的人们感动得欢呼了起来,有几位妇女在揩拭着脸上的泪水,兰儿扑进了母亲的怀中。   “神医,真的是神医啊。”有人喊起来。   兰儿转过身来,热泪盈眶,对着寒生倒头便拜,口里头不停地说着:“恩公,我兰儿说到做到,恩公治好了我娘,兰儿当以身相报。” 寒生脸一红,轻声说道:“下次大集,还在这里,我给你医治。”说罢钻出人群,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他是谁?”兰儿娘问道。   兰儿没有回答,深陷的双眸中流下几滴淡红色的眼泪。   人群慢慢的散开了,婺源出现了神医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天晚上,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县城。      日暮时分,婺源城中,一座古老的深宅大院。   这座宅子是典型的徽式古民居,三进天井,粉墙青瓦,马头墙高檐飞脊,院内曲径回廊,尤其是门罩上的木雕,一面是渔樵耕读,一面是琴棋书画,精美绝伦,足显此宅当年必是书香世家。   如今的主人是黄乾穗,县革委会主任,也是南山镇孟祝祺的姐夫。   正堂会客室内,香烟缭绕,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坐着三个人。   “这么说,神医一事是真的喽,并不是阶级敌人散布的谣言?”黄乾穗主任望着自己的小舅子,喷出一口烟。   “是真的,集市上好多人都亲眼看到,那老太婆的病据说是什么‘冻人症’。”孟祝祺肯定的说道。   黄乾穗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右侧的那个人,说道:“吴大师,您看呢?”那人正是香港风水大师吴道明。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黄主任,据我所知,‘渐冻人症’在国际上称作‘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患者的脑干和脊髓的运动神经细胞受到不明原因的侵袭,导致肌肉逐渐萎缩无力和瘫痪,身体如同渐渐被冻住一样,患者一般会在两年内死去。此病列为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目前全球还没有治愈过的先例。”   黄乾穗点点头,说道:“吴大师言之有理,可是我中华民族有着五千年的悠久历史,民间沉淀了很多的奇人异士,难保这里面就不出个把神医,就像大师您,不也是阴阳堪舆界的翘楚么?”   “黄主任,我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据说集市上的那个青年神医用一条青虫和头发烧成的灰就治愈了那老太婆,如果此时是确实的,世界上有数十万‘渐冻人’患者,但就是这一个方子,该值多少亿美金?这里面的商机无限啊。”吴道明说道。   黄主任一摆手,站起身来,在地上踱着步,意味深长道:“我们不谈钱,就算是中华民族为世界劳动人民作贡献也好,其影响是无比巨大的。据我所知,中央老一辈的革命家中就有患此病的,如果我们能治好的话,就可以确保革命江山永远不变颜色,这才是最大的贡献啊。”   “姐夫,这也是我所想的。”孟祝祺说,神情有些激动。   “好啦,神医的事情你就秘密进行调查,关键是要确定真伪,如果是假的,那么散布谣言的人就要抓起来,随时向我汇报。另外,寻找龙穴的事情要加紧进行,千万要保守秘密。”   “是。”孟祝祺和吴道明应道。 第九章 奇怪的药引子   寒生赶到了冯家面馆,父亲已经等待多时了。   “怎么玩了这么久?”父亲问。   寒生笑了笑,没有吱声。   父子俩匆匆吃了面,然后赶乘回头班车返回了南山村。   晚上坐在院子里,寒生望着天上的星星一直沉默不语。   “怎么啦,寒生,在想什么?”父亲坐在旁边问道。   “什么是泣血症?”寒生突然问。   父亲奇怪的忘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古时候,蜀国有个皇帝叫望帝,因为国家管理不善,终究导致国破家亡,他死后精魂化做杜鹃鸟,夜夜啼血悲鸣不已,因而杜鹃啼血意指:思念家乡,忧国忧民,惆怅恨然的心情。   据医书上记载,古时候民间有一种罕见的病,得此病者相貌发生变异,相貌俊的变得丑陋,相貌丑的变得漂亮了,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改变了,但无论怎样变化,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流出的眼泪是红的,像血一样。古时人们认为得这种病是因为思念亲人过度,肾水干涸,肝火上升之故,如同那个望帝一般,所以叫做泣血症。你问这个干什么?”   寒生说道:“我现在对中医越来越感兴趣了,主要是那些疑难杂症,别人治不了的。”   父亲“扑哧”一声乐了,笑道:“胡说,哪一个医生不是梦想着能找到疑难杂症的解决办法,可是到老也还是找不到,能够治好一些常见病也就不错了。要有心学中医,就要脚踏实地的从头、从日常小病学起。”   “老爹,泣血症是不是相貌越丑其实原先就越俊?”寒生好像根本就没有在听父亲的教诲。   “唔,可能是吧。”父亲嘴里支吾着,心想,这孩子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当医生肯定是没指望了。   夜里,寒生躺在床上第一次失眠了,脑袋里始终在琢磨兰儿生病前的模样。《青囊经》第二页背面上,有一段治疗泣血症的描述,主药是百草霜,那很简单,就是乡村里每户农家都有的木柴灶,在灶门口外额上,烟火从灶膛里出来的必经之路,那里灶额上往往结成一层黑霜,刮下来就是百草霜。可就是那药引子难寻,名为“雷击骑马布”,百草霜调和地浆水涂抹在这种布上,丑时敷在脸面部,亥时可愈,算下来也就是不到十二个时辰。可是经上并未注释那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雷击骑马布”到底是什么呢…… 寒生很早就起床了,来到灶间生活做饭。   “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没睡好么?”父亲问道,他看见了寒生的眼睛有些发红。   “我昨晚一直在想中草药的药引子方面的问题。”寒生说。   “你一说倒提醒了我,你今天上大鄣山去采些甘草回来,家里的药引子快没有了。”父亲吩咐道。   “哦,为什么要用药引子呢。”寒生自语道。   “药引子就是引药归经的意思,用某些药作引子来引导其它药物的药力到达病变部位或某一经脉,也就是起个向导的作用。”父亲解释说。   “药引子千奇百怪呢。”寒生说道。   “一般都用甘草作引,最能调和百药,为众药之王,所以历代中医尊崇甘草为‘国老’呢,想学懂非要下苦功才行,好啦,有时间再教你吧。”父亲解释说。   寒生背起药篓,拿起小药锄,揣好干粮,一声唿哨,带着大黄狗出发了。   天空阴沉沉的,但愿不要下雨才好,雨天山上路滑,不小心就会掉下山谷。   用做药引子的甘草是一种豆科植物,须在春秋二季采摘,切厚片晒干使用,主要生长在半干旱地区,江西这里雨量丰沛,主要生长在陡峭的向阳的山坡上。   寒生一路走着,渐渐的山高林密起来,树枝上有时可以看见一两只跳跃的黑斑小松鼠,他知道,已经进入了大鄣山。 大鄣山亦称“三天子鄣”,地处皖赣边界,属于黄山余脉。清代诗人汪循诗云:“清风岭上豁双眸,擂鼓峰前数九州,蟠踞徽饶三百里,平分吴楚两源头。”   寒生虽然以前同父亲来过,但每每景致却有不同,秋季里满山红枫尽染,峡谷中瀑布成群,飞龙吐玉,人烟罕至之地,方觉世外自然之美。   弯过数条山谷,不觉间感到腹中饥渴,寒生掏出干粮,掰了一块递给大黄狗笨笨,笨笨欢天喜地的叼在嘴里。寒生坐在一块青石上,吃了几口,对面陡峭的山坡上一片红黄色植物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优质的红皮甘草,足有数百棵。   喝了几口山泉水,清凉甜润,然后与笨笨绕道对面山顶老松树处,从那儿寻路下去采摘。   来到那株老松树下,才发现长有甘草的山坡奇陡无比,根本无路可攀下。   天空中云层渐厚,阴沉沉的,必须在下雨之前采上来甘草。   “笨笨,你在这里等着。”寒生吩咐大黄狗道,一面从药篓里拿出绳索,牢牢的系在了松树干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间,背上药篓和小锄,顺着陡峭的岩石慢慢的溜下去。 岩石如狼牙般交错,刚刚溜下去十余米,石隙中突然黑影一闪,寒生冷不丁吓了一条,差点松开了绳索,急视之,却是一只硕大的沙黄色老山鼠,呲着白森森的两排大板牙对着寒生虎视眈眈,身后石窝里还有一群肉红色的山鼠崽儿,原来是惊扰了母山鼠。   赣东北地区的人喜食山鼠肉,往往于立冬前后上山捕捉山鼠,开膛除去内脏后晒干,美味无比,加工后的鼠干色泽金黄,称之为“金竹老鼠干”。正因如此,成年山鼠对人类报有很深的恐惧和敌意,一般都避而远之。   寒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老鼠,估计怕是有自己年龄这么大了吧。他对这只被惊扰得母老鼠友好的笑了笑,然后小心的继续向下滑。   总共下滑了有四十米左右,已经看到了那片甘草地,可这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抬头望去,见到那只老鼠妈妈正在疯狂的噬啃着垂在鼠窝前的绳索……   寒生大惊失色,在下面大喊大叫,意图吓走母鼠,那老鼠妈妈根本不予理睬,依旧照啃不误。大黄狗笨笨听到喊声,从岩石上露出头来,疑惑的望着寒生。   往上爬肯定是来不及了,万一未及爬到绳就断了,非得粉身碎骨不可。寒生向下望去,还有十多米到平坦处,于是赶紧下溜,其他什么也别想了。   就在还剩五六米到底的时候,绳索断了,寒生重重的跌落了下去,但觉眼前一黑,他随即失去了知觉。 乌云密布,雨终于下了。   冰凉的雨水落在了寒生的脸上,他悠悠醒转,刚要睁开眼睛,感到右腿一阵剧痛,随即又昏迷了过去。   “凄凉客舍岸维舟,明月清风古渡头。飞雁不来云欲暮,碧英一树十分秋。”耳边蓦然响起吟诗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寒生慢慢醒过来了。   这是一间简陋的土坯草房,屋顶铺着茅草,墙壁上粉刷的石灰水,上面挂着几幅字画,简单的桌椅,自己则躺在一张老式的板床上。   “你醒啦。”一个颌下留着花白短须的清癯男人走入了寒生的视线里,此人的年纪约有五六十岁。   “这是哪里,你是谁?”寒生问道,一边试图起身。   “别动,你的右腿断了。”那人说道,却是一口标准的北方话。   果然,从自己的右腿处传来阵阵剧痛,放射状的麻到了臀部。   “我记得是从山上摔下来了,怎么到了这里?”寒生弄不明白。   那人轻轻的坐在了床边,掖好盖在寒生身上的被子,然后说道:“我姓魏,是这里的守林人,你就称呼我吴楚山人好了。这条山沟叫做‘卧龙谷’。你从山上摔下来,又从半山腰滚落到了谷底,还好命大,看上去只是伤了一条腿,等天好了,我去喊你的家人来接你走。”   寒生疑惑的望着这个讲外乡话的老者,问道:“您不是本地人?”   老者轻轻一笑,道:“我是来自京城的右派,下放到江西,在大鄣山守林已经好多年了,我喜欢这里,每日里一个人满目青山,吟诗作画,自由自在。”   哦,是这样,寒生放下心来。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吴楚山人问道。   “我叫寒生,住在婺源南山村。”寒生回答。   “我见你身背药篓,莫非你家里是行医的么?”   “我父亲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有时候我帮着上山采点药。”寒生解释说道。   “这么说,你也懂医术啦?”吴楚山人问。   “皮毛,懂一点皮毛。”寒生也想说得文雅点。   “小孩子也挺谦虚呢。”吴楚山人笑了。   “山人叔叔,您原来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变成了右派呢?”寒生问道。   “说来话长了,我以前是北大的教授,从事古代汉语的教学与研究。”吴楚山人叹了口气。   “你是大学者,知道什么是骑马布么?”寒生虚心请教道。   吴楚山人惊奇的望着寒生,半晌,竟然笑出声来:“你这小孩子,问这干什么?”   “我只是问问,您到底知不知道嘛?”寒生坚持道。   “我当然知道了。”吴楚山人回答。 第十章 吴楚山人   “古人认为‘骑马布’是天下至秽之物,也称作‘月月带’,不过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吴楚山人说道。   “现在叫什么?”寒生追问道,心想但愿此物容易搞到手。   “月经带。”吴楚山人一本正经道。   “什么!月经带……”寒生大吃一惊,随即脸上涨得绯红,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原来骑马布竟然就是月经带,每个女人都有的东西,唉,《青囊经》上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呢?看来华佗也真是的……   “那么‘雷击骑马布’呢?又是怎么回事儿?”寒生缓过神儿来问道。   吴楚山人闻言脸色一变,目光盯住了寒生。   “你怎么知道这‘雷击骑马布’?”他问道。   寒生心中一寒,只得说道:“有一味药,需要用它来做药引子。”   半晌,吴楚山人的面色逐渐和缓下来,口气也柔和了。   他说:“大自然中,天空中一块云带有正电荷,另一块带有负电荷,两块云相交便会产生雷电。以易经来说,正负其实就是阴阳。天空中的阳电与地面上的阴性物体相吸,电流瞬间接通,产生的高热烧毁地面上的阴性物体,这就是雷击。”   “那地面上的什么东西是阴性物体呢?”寒生感到吴楚山人讲的话令自己耳目一新,忙追问道。   “雷击都是冲着阴性的生物体来的。”吴楚山人回答。   “是女人么?”寒生推测说道。   吴楚山人笑了,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有些生物体天长日久身上积聚了许多阴性物质,如哺乳类的狐仙、黄鼠狼和爬行类的蟒蛇等等,佛道家称之为‘不干净’,往往雷击的都是这些生物体。”   “我明白了,戏文里说,雷劈千年古树或者古塔什么的,是因为树中和塔内藏匿有这些阴性的生物,所以才引来了雷击。”寒生恍然大悟道。   “果然孺子可教也。”吴楚山人笑眯眯的看着寒生。   吴楚山人顿了下,然后似有不解的问寒生:“你怎么会用那么奇怪的药引子呢?”   “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寒生还不想告诉他真正的来历和用途,他接着又问,“那‘雷击骑马布’就是被雷电打中过的月经带吗?”   “正是。”吴楚山人回答。   “难道那些动物也用月经带?”寒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为什么不呢?”吴楚山人反问道。 “……”寒生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吴楚山人哈哈笑着走出房门,吟诗声飘缈若袅:“去者日已疏,生者日已亲。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寒生对古诗词素来不熟,但吴楚山人所吟之诗入耳却很是受听,尤其那句“古墓犁为田”,使自己联想到那座千年古墓,这偌大的中原的地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眼看着窗外天色已黑,寒生心中不无焦急,父亲可能还坐在饭桌前等待着他的归来,大黄狗笨笨也许仍守在那株老松树下。   他掀开棉被,尝试着移动右腿,阵阵痛楚,用手努力扳动,竟然骤痛如裂,他明白腿骨已折。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五”,没有五个月的休养,断腿是无法痊愈的,可是自己没有这个时间。   《青囊经》,寒生努力回忆经书,希望找到医治之法。   梁上尘……加童子溺白为引,他抬头望去屋顶,那些多年的破旧草顶有垂下来的无数条灰尘丝,这就是梁上尘,数数应该是足够了。那药引子溺白是指尿液隔夜后的白色沉淀物,可是童子呢?寒生回想二十年来的生活,最后确认自己童子无疑。   “开饭啦,白米饭山鼠干,味道闻着不错吧?”吴楚山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   稻米的清香混和着山鼠肉的脂香真的是令人垂涎欲滴,寒生禁不住咽了口吐沫。   “我父亲还不知道我出事儿了,所以想尽快回去家里,我这里有个药方,还要麻烦您帮我把药取下来。”寒生说道。   “取下来?我这里哪儿有什么药啊。”吴楚山人不解道。   寒生手指着屋顶垂下来的灰尘丝,说道:“这些灰尘称作‘梁上土’,是治骨伤良药,请您把它们扫下来。”   “好,不过先吃饭吧。”吴楚山人应允道。   寒生遭逢不测,又遇雨淋,此刻早已饥肠辘辘,食指大动,于是也不遑让,接过碗筷大吃起来。   山鼠干的味道真的是绝了,想想躲在岩石缝中山鼠妈妈和她的孩子们,寒生竟生隐侧之心。   “动物真的有用月经带吗?”寒生边吃边问道。   “看来你有所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但是须得雷雨天。”吴楚山人说道。   晚饭后,吴楚山人依约将房顶上的灰尘丝全部扫下来,集中到一张白纸上包好,放在桌子上。   “你有尿罐么?”寒生问。   吴楚山人拿出个玻璃瓶来,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自己从来都是在大自然中解决的,你需要早点休息,有话明日再说。”   吴楚山人在隔壁灶间搭了个临时木板床,又吟了几首古诗,随即鼾声已起。   寒生尽可能的多撒了些尿在玻璃瓶内,但愿够用。   山谷中的夜晚,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树的枝叶上,簌簌作响,催人入睡。   老爹,你还没睡么,一定还在盼着寒生……   笨笨,还在老松树下傻等么…… 第十一章 深宅秘事  夜空中阴雨连绵,草屋内的油灯已经挑了几回灯芯了,桌子上摆着已经凉透了的饭菜,寒生还没有回来。   今天整个一下午,朱医生都觉得心神不宁,总担心要出点什么事儿,他后悔早上让寒生一个人去大鄣山采药。   院子里传来声音,朱医生正准备迎出去,但见大黄狗笨笨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浑身沾满了泥浆,黄毛湿透了紧贴在皮上,嘴里“吱吱”的低声哀鸣着,双眼通红的望着朱医生……   坏了,一定是寒生出事了!   朱医生神情慌乱的套上雨靴,抓起手电筒,背上药箱,匆匆忙忙对着笨笨说:“快带我去。”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晃动着的手电筒光,朱医生迈步到了门口。   “朱医生吗,快,病人快不行了。”为首的中年人急促的说道,他的身后站着另外两个年轻汉子。   “这……,你们是哪个村的,怎么不送去医院,我这里有事正要出门寻人。”朱医生急急忙忙的说道。   “病人就在前面不远,是难产,朱医生,您就行行好吧,那是母子两条人命啊。”中年人语带哭腔央求道。   此刻,是救儿子还是救产妇?如果儿子摔伤奄奄一息,早救一分钟,就可能多一分生还的希望,可那边是母子两条生命啊。   罢了,朱医生一跺脚,寒生啊,你可要坚持住,老爹随后就赶过来救你。   “走吧,快点。”朱医生不及多想,催促来人前面带路,同时转身招呼笨笨跟上,等一下前去大鄣山,没有大黄狗引路是绝对找不到寒生的。   笨笨跟上前行了两步,感觉方向不对,立刻站住了,并张口大声的狂叫,示意要去大鄣山的道路。   朱医生又如何不明白大黄狗的意思,此刻已是心如刀绞,万般无奈扭头不去看笨笨,转身追上来人,只有接完生以后,再折返回来与笨笨前去大鄣山了。   村口停着一辆北京212吉普车,有车就快多了,情乱之下根本没有去想既然病人家里已备车,为何不送产妇去医院?   吉普车风驰电掣的向县城方向而去。   朱医生冷静下来方感到事情蹊跷,忙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那中年人冷冷的回答。   “我们不是去救产妇吗?”朱医生越来越怀疑了。   车里人都不再搭话,车内气氛骤然紧张。   “我要下车,我儿子还等着我去救命呢。”朱医生叫道。   “别乱叫,我们是给你面子,不然的话,就把你绑起塞上嘴。”中年人恶狠狠的说道。   此时朱医生知道坏了,这可能是一群杀人越货的绑匪,可是自己是个穷的叮当响的赤脚医生啊,家中什么都没有。   吉普车驶进了婺源县城,最后停在了一所深宅大院前。   朱医生被带到了正厅会客室里,有人奉上茶,然后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朱医生目光扫视着四周,见墙上挂着毛主席的标准像,墙角摆放着一些绿色的花草,他认得那是短叶君子兰,很珍贵的品种。   “哈哈,深夜请朱医生来此,不会不便吧。”门口走进三个人来。   朱医生认得,为首的正是婺源县革命委员会主任黄乾穗,乡下人称之为“皇千岁”。 “黄主任?”朱医生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儿,再看后面的两人,一个是南山镇孟祝祺,另一个却是那个香港来的风水大师吴道明。   “朱医生,请坐下喝茶。”黄乾穗说着和其他两人鱼贯落座。   朱医生看着这位婺源县的父母官,心中揣测着深夜找他来究竟有什么事儿。   “朱医生,有革命群众反映,你为贫下中农看病敷衍了事,而替地富反坏右治病确是鞠躬尽瘁,立场站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想学你父亲专门替伪县长看病啊。”黄主任冷冷说道。   “在医生的眼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病人,我都是一视同仁。”朱医生说的话声音虽轻,却字字珠玑。   “同志,你知道‘同志’这两个字的含义吗?就是共同的志向,试问,革命群众和阶级敌人能有共同的志向吗?这可是阶级立场问题,作为一名赤脚医生,你使用的药关系到革命群众生与死的大是大非问题。当然了,我想你也不是有意的,毛主席说过‘改正了就是好同志’嘛,你说我讲的对吗?”黄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朱医生鼻子“哼”了一声。   黄主任仿佛没有在意的样子,接着说道:“这件事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们接着谈吧,我出去一下。”说罢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房间里只剩下孟祝祺、吴道明和朱医生三个人,紧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   “朱医生,黄主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见你,这是非常难得的,只要你说出太极晕在什么地方,政府马上用车送你回去,而且还会近期调你到县医院工作,属于城镇户口,吃商品粮,如何?”孟祝祺脸上堆满了笑容。   原来他们打的是太极晕的主意呀,朱医生这才明白过来。   “什么太极晕,我没听说过,是味中药吗?”朱医生说道。   “呵呵,老先生也许不知道这个太极晕这个名字,但你儿子手中的土卵你总该知道是从哪儿挖的吧?”吴道明插话道。   儿子……寒生还在大鄣山中生死未卜,我却困在这儿,这可如何是好?朱医生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孟祝祺和吴道明对视一笑,有门。   “好吧,我这就回去,问清楚我儿子再告诉你们。”朱医生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门外面闪出两个大汉,挡住了去路。   黄乾穗背对着站立在院子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找个地方让他想清楚。”   那两个大汉捉住朱医生的臂膀,不由分说地押进了后院的一间小屋子,外面锁上了门,并把守着。   南山村,大黄狗笨笨直直的站立在雨中等待着朱医生返回来。   最后,它终于失望了,悲鸣数声后,掉头向大鄣山奔去…… 第十二章 青丝荷包   寒生一夜未曾合眼,腿上不时传导上来阵阵的剧痛,终于等到天亮了,他举起玻璃瓶,发现瓶底已经沉淀了厚厚的一层溺白。   “三十六峰晴,雪销岚翠生。月留三夜宿,春引四山行。远草初含色,寒禽未变声。东岩最高石,唯有我题名。”隔壁又响起吟诗声,吴楚山人醒来了。   “小兄弟,昨夜睡得可好?”吴楚山人走进门来。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一夜未睡,山人叔叔能帮我上药和找副夹板吗?”   “当然。”吴楚山人答道。   寒生在山人的帮助下,褪去了裤子,此刻发现整个右腿已经肿胀淤血呈青紫色,小腿中段的胫腓骨,也就是迎面骨横向骨折,检查并无开放性创口,寒生遂放下心来,此类骨折复位后经夹板和石膏固定后即可。   吴楚山人在寒生的指导下把腿骨进行了复位,然后惊奇的看到,寒生将玻璃瓶内的白色沉淀物混合进去灰尘丝搅拌,并均匀的涂抹在腿上。   “中医真是不可思议。”山人叹道,取出一件干净的旧床单撕成长条,帮助寒生包好右腿,随后出去找来两条木板,夹在他的腿两侧,再用布条层层缠紧。   寒生充满感激的望着额头微微冒汗的山人,说道:“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吴楚山人哈哈一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言谢呢,今早是否还吃山鼠干?”   寒生点点头。   寒生以前随父亲处理过几起骨折病人,没有三个月以上是绝对好不了的,而且消炎换药麻烦着呢。《青囊经》的这种奇怪疗法,简直是匪夷所思,况且上面注明只需用药一次,七日可愈。   一股冰凉惬意的感觉自小腿骨折的部位处传了过来,药力开始了。   吴楚山人端进来早餐,稀饭外加一碟腌山椒山鼠干,寒生吃的是津津有味。   “您一个人常年住在这山里,不感觉到烦闷吗?”寒生问道。   山人淡淡一笑,说道:“你从小生长在山里,不知外面世界的险恶,这样也好,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欲望。我就是厌倦了京城里的虚伪和尔虞我诈,不甘同流,才隐匿在这大鄣山中,过着返璞归真的田园生活。”   “可你的家人呢,你有孩子吗?”寒生关心的说。   “唉,曾经有过的……”山人满含惆怅,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许久,他给寒生讲述了一个委婉凄凉的故事。 我本旗人,自幼京城里长大,父母双亡。原在北大教书,年轻气傲,指点江山,痛斥时弊,1957年的那场运动,终被打成了右派,下放至陕西关中渭河平原的一个小村庄。   当时怨气难以排解,不久竟积郁成疾,房东是一家朴实忠厚的农民夫妇,膝下有一女,名为荷香。农家女孩,勤劳爽直,梳两根大辫子,人长得也端庄,十里八村的都来说媒,可是荷香全都给拒绝了。   她对我体贴照顾有加,经常含情脉脉的坐在我的病榻旁,我本血性男儿,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可我是个右派,绝不能连累这家老实巴交的农民。但是,天长日久生情,我终难把持住自己,后来,终于有一天,荷香怀孕了。   我决定同她结婚,返回京城变卖祖屋,打算一辈子扎根关中耕田种地,与荷香厮守终生。我至今仍记得临走的那一天早上,荷香红着脸悄悄塞给我一个荷包,然后扭头就跑掉了。我打开一看,里面是荷香头上的一缕青丝,我明白她在向我表明,跟我一生一世的不渝心志。   我到京城迅速处理完所有事情,等我再返回时,渭南发大水,水淹潼关,村子和荷香一家人都没了。我发疯似的沿途寻找,寻遍关中,最后一病不起。一年多以后,我总算是捡回条命,却被政府流放回黑龙江原籍。后来,我又回去过关中,那个村子早已经不存在了,我心灰意冷,发誓独身一生,至今每当月圆清冷之夜,我都会拿出荷包,看着那一缕青丝而黯然泪下。   吴楚山人抹去眼角的泪水,结束了这个悱恻凄惨的故事。   此刻的寒生,已经是满面泪痕了。 寒生想,这吴楚山人看似傲然清高,却也是性情中人,其心中竟深藏着如此委婉哀怨的一段爱情,着实令人伤感。   “那你怎么又来了这大鄣山中?”寒生问道。   “七八年前,我决定找一处山清水秀的深山隐居,一路南下到了婺源,落脚此处,了此残生。”吴楚山人叹道。   寒生沉默不语,原来人世间的情意是可以这样生死不渝的啊,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集市上的兰儿要对自己以身相报,与山人叔叔的爱情仿佛有些相似,想到这里,心中竟然涌上款款暖意。   “我怎样才能找到‘雷击骑马布’呢?”寒生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兰儿的脸。   吴楚山人望着寒生,说道:“找那东西是要冒很大危险的,你是要给什么重要的人治病么?”   寒生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说道:“一个女孩儿。”   吴楚山人点头道:“哦,我明白了,她一定是个好女孩儿,好吧,今夜就是雷雨天,运气好的话,我就能替你去取回来的。”   “我同你一起去。”寒生道。   “你的腿还不行,要卧床休息。”山人摇摇头。   “没关系,你看着吧。”寒生说着移动身体下床,颤颤巍巍的竟然站立在了地上。   吴楚山人惊讶的望着,见寒生竟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的样子,感到十分不解。   “你家祖传的秘方果真是厉害啊。”他赞叹道。   吴楚山人去到外面,不一会儿,找来了一根木棍。寒生试着拄着木棍在地上走了几步,基本上没有痛楚感,看来《青囊经》确实鬼斧神工,不愧为一代奇书。   “山人叔叔,您为什么说寻找‘雷击骑马布’有很大的危险呢?”寒生问起。   吴楚山人顿了顿,然后说道:“今夜自知。”   “今晚肯定有雷雨么?”寒生不放心的又问。   “我在大鄣山七八年,这里的气候都摸熟了,你放心,今夜定有雷雨,但愿那东西能出现。”吴楚山人颇有信心道。   “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寒生还是有点担心。   “需要的,我这就去准备猎枪子弹,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天黑后出发。”山人说罢出门准备去了。   今夜,那是什么动物呢?怎么还需要猎枪……    第十三章 雷击骑马布   傍晚时分,乌云密布,风带着雨腥味儿。   天黑下来,吴楚山人和寒生披着蓑衣出发了。山人告诉寒生,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就在卧龙谷中的樟树林内。   寒生拄着木棍走着,倒也不是十分吃力,拐过山脚,前面就是一片黑压压的樟树林。大鄣山以野生香樟树多而名,还未进林中,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樟脑香味儿。   穿过茂密的林子,眼前出现一个巨大高耸的黑影,那是一株千年古樟树。   远处已经传来了雷声,片刻间,倾盆大雨如期而至。   吴楚山人停下了脚步,扯着寒生钻进旁边的一个小窝棚里。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吧。”山人从肩上取下双筒猎枪,小心翼翼的装上了两发子弹。   “我们在等什么呢。”寒生心里有点紧张的说道。   “雷电,等到雷鸣电闪的时候,它就会出来了。”山人回答道。   “它是什么?”寒生追问。   吴楚山人将猎枪靠在窝棚的窗口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昨天同你说过,世上有些生物体身上日久天长会长有阴性物质,容易招来雷击,当然,它们一般都是活了很多年头的,迷信的说法就是成精了,像什么白蛇青蛇精或是黄皮子黄大仙之类的就是。等一下打雷闪电时,你注意观察这株千年老樟树的树顶,就会发现它……”   就在这时,窝棚外一个黑影“嗖”的窜起,迎面撞入寒生的怀里,那黑影发出呜呜的叫声,吴楚山人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取枪。   不料此刻寒生却“咯咯”笑出声来,口中不停的叫着:“笨笨,你终于找来啦。”   山人揿亮手电筒,看清原来是一条激动万分的大黄狗。   “他是笨笨。”寒生介绍说。   一声炸雷在头顶响起,闪电划过,笨笨吓得脑袋躲在寒生怀里不出来。   “快看!”吴楚山人急促喊道。   寒生一把推开笨笨,扑到窗口前,向黑暗中的老樟树顶上望去。笨笨也随后挤了过来,也昂起头朝同一个方向看。   须臾,又是一道闪电,老樟树顶瞬间亮如白昼,寒生清清楚楚的看见,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威风凛凛的站在树杈上,仰视着天空,额头上根根的银色发丝随风飘散着,它双爪高举过顶一条月经带……   接下来又是连续几道刺眼的闪电击向那白发苍苍的老蝙蝠,但见那畜牲抓着月经带灵活的左挡右挡,闪电划过月经带,击中数尺开外的地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骑马布乃天下至秽之物,能够抵避闪电雷击,这只老蝙蝠用它来做护身符,可见其灵性啊。”山人耳语道。   “砰砰”,山人瞄准连开两枪,枪弹划过蝙蝠的爪掌,受突如其来的打击一震,那蝙蝠双爪拿捏不住,月经带脱手而出,朝树下飘落。   又是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击中在了蝙蝠的身上,火光起处,那老蝙蝠登时化为了灰烬……   一片黑暗,雷声远去了。   笨笨大吼一声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口里叼着那条月经带回来了。   “这就是你要的‘雷击骑马布’了。”吴楚山人轻吁了一口气。   寒生将月经带托在掌心中,这是一条当时妇女们常用的那种布缝制的月经带,上面见得到斑斑的干涸血迹。   《青囊经》上指明的药引子。 卧龙谷草房内,寒生仍旧为刚才樟树林中惊心动魄的一幕而激动不已,脑中浮现出白发苍苍的老蝙蝠与大自然抗争时那英勇不屈的身影。   “是我们杀死了它。”寒生说道,流露出医者慈悲之心。   吴楚山人安慰道:“这也是为了救人嘛,世上有许多智商较高的动物,越老越邪气,与大自然抗争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门,像这只老蝙蝠,起码有100多岁了,它竟然懂得人类女人使用过的月经带可以避雷,于是偷得来做护身符之用。古人曾经写过一本奇书,上面记载了世间许多类似这种辟邪的诡异方法,可惜这书早已经失传了。”   “这书叫什么名字?”寒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尸衣》。”吴楚山人答道。   “这名字够奇怪的。”寒生说。   吴楚山人站起身来道:“折腾饿了吧,来,我去弄点夜宵来吃吧。”说罢走去了隔壁灶间,里面随即传出锅碗瓢盆的响动声。   寒生在油灯下,仔细地看着那条“雷击骑马布”。   他听说过这种女人必需之物,但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乡下妇女对此向来羞于启齿,也往往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偷偷晾晒。手中的这条是用旧衣衫手工缝制的,黑色的涸迹必是经血无疑,上面留有雷电烧灼的焦斑,天下至秽之物竟可以医治泣血绝症,中医真是学无止境啊。   想自己已经熟记《青囊经》上百多绝症之医治方法,是否应当走出深山,浪迹江湖去悬壶济世了呢,寒生心里百般寻思。   “宵夜来啦。”吴楚山人朗朗吆喝声。   寒生抬头看去,果然又是老鼠干。角落里,笨笨早已经在狼吞虎咽了。   是夜,乌云渐渐散去,残月如钩,大地清凉一片。   清晨,寒生向吴楚山人辞行。山人有些恋恋不舍,执意相送至大鄣山下,寒生也是三步一回头,叮嘱山人有空来南山村一聚。走出去很远了,山人仍旧立在山口的大树下。   寒生心中思念父亲,拄着木棍一路走走歇歇,直奔南山村而来,晌午时分,远远的已经看见自家的茅草房了。   大黄狗撒欢儿般的头里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得它在家门口狂吠,好像有些不对劲。   寒生进了家门,桌子上的饭菜依旧整齐的摆在那里,唯独不见父亲的踪影。   难道又去急诊了,寒生等到太阳落了山,等到月上中天,父亲还是没有回来。    第十四章 兰儿   次日晨,寒生迷迷糊糊爬起来,走过东屋一看,父亲依旧没有回来。寒生叹了口气,将最后一点剩饭菜热热吃掉,今天是婺源县城的又一次的集市,自己必须履行对兰儿的诺言,医治泣血症还她本来的面貌。   寒生找出竹片,由于骨折的右腿还蹲不下来,因此只能坐到了地上,然后用竹片小心翼翼的在锅台灶口的上颚处刮下黑灰,用纸接住,时辰不大,已经将可用的黑灰全部刮了下来。他轻轻地包好这百草霜,连同那条月经带一起揣进怀里。   随后,寒生想家中无人,应当把《青囊经》藏到一个稳妥的地方,考虑了半天,竟没有十分理想的地方,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狗窝里。   笨笨的窝是寒生亲手搭的,起脊的木板顶上面铺着厚厚的茅草,既防雨隔热又美观大方,他有主意了,将木匣塞入了茅草的下面,留不下一丝痕迹。   一切准备妥当,吩咐笨笨看家,自己拄着木棍向县城而去。   婺源县城。日近晌午,集市上人们基本上都已经散尽,兰儿和母亲一大清早就守在了上回遇见那个年轻神医的地方。   “兰儿,他会来吗?”兰儿娘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只是仍有点虚弱,说话时不时地气喘些。   兰儿没有回答,他会来么?   想自己相貌如此丑陋,以往的人们见之有嘲笑的,有叹息的,还有避而远之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以寻常的目光面对她,那一刻,她已经冰冷死去的心融化了。当年轻人轻声告诉她,可以治好她时,她又在模糊的意识里重新回忆起自己本来的面貌,自己曾经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自己是遗腹女,母亲说她的父亲是一个来自京城里的相貌英俊、有着大学问的人,自从那年老家渭河发大水,村毁人亡,只剩下母亲一人,她也是九死一生,被大水冲去了下游,后来有好心人救起,可是一病就是大半年。生下兰儿,母亲抱着她返回老家,可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见厚厚的黄色瘀泥,上面长出了新生的小草。   后来连年灾荒,母亲带着幼小的兰儿四处逃荒,最后落脚在黄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母亲一个人吃糠咽菜的拉扯大女儿,不料逐渐手脚僵硬,最后竟全身佝偻缩起,如同冰冻人。   “父亲还活着么?”她问过母亲。   母亲摇摇头,黯然泪下。   眼看着母亲一天天将死,自己肝肠寸断,日愁夜思,原本俊俏的相貌竟一天天变了模样,最后连自己都不敢再照镜子了。   兰儿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走来…… “你终于来了。”兰儿深陷的眼眶中渗出淡淡如血的泪水。   “姑娘,你不要难过,我已经找来了医治你的药了。”寒生额头上点点晶莹的汗珠。   “恩公……”兰儿娘颤抖着就要跪下。   寒生急忙上前扶住,木棍倒在了地上。   “你就是上次在这里治好了老太婆病的那个人么?”旁边上来两个人问道。   寒生诧异的应了声,目光扫视着这两个身着旧的确良军装的平头汉子。   “那就对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那两个壮汉不由分说地架起寒生的胳膊向公路上走去。   “你们是谁,让我去哪儿?”寒生叫道。   兰儿扑上前来,拽住寒生的衣衫,喊道:“你们抓他干啥!”   “丑八怪,滚开!”那汉子用力一搡,将兰儿推倒在地。   眼瞅着那两个人把寒生架上了一辆吉普车,绝尘而去。   “娘……”兰儿急得失声恸哭,流出的泪水竟是鲜红色。      那所古宅深院内,黄乾穗主任正在悠闲的喝着庐山云雾茶,一面听着小舅子孟祝祺的汇报。   “这老东西狡猾的很,百般抵赖,硬是不说出土卵的真实来历。”孟祝祺恨恨道。   “要反复做工作,我党的政策历来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有没有派人去他家里搜查?说不定会有些线索。”黄乾穗品着茶说道。   “我这就带人去。”孟祝祺应声答道。   “吴大师,您的看法呢?”黄乾穗转过头来问坐在一旁的吴道明。   吴道明放下茶杯,清了清喉咙,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据我连续几日的踏查,发自黄山的两道真龙脉,是源于昆仑山的中部大皱褶,史称‘中龙’,元末之时,西北的那条阳龙的太极阳晕确实被朱元璋所用。而东南方向的这道潜龙脉,行至南山村灵古洞前面就已停住了,没有继续前行,应该就在洞口附近结穴。但是,有一点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就是灵古洞口实为龙口,按古人点穴之法,龙穴应在龙额正中之处,可是我和孟主任在那里寻找了很久,上吉之穴倒是觅到几处,可是惟独不见传说中的太极阴晕。”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黄乾穗问道,语气中隐约有些不快。   “只有等到岁末,今年是卯兔年,来年为辰龙,年尾卯辰岁末之交的深夜子时,辰龙初醒,太极冲天,此刻在南山便可见到异相。”吴道明回答。   “什么异相?”黄乾穗来了兴致,忙问道。   “阴晕五色光。”吴道明答道。   “哦,阴晕五色光?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黄乾穗疑问道。   “那是白青黑红黄五色混合的一束光,发自太极阴晕,直冲斗牛,人生难得一见啊。”吴道明解释道。   “那本人倒要见识见识,岁末之交,那岂不是还要等上数月?”黄乾穗颇有些着急的神情。   有人急匆匆地走进来,俯在黄乾穗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神医找到了。”黄乾穗哈哈笑道。 第十五章 收徒   黄乾穗带着孟祝祺和大师吴道明起身迎出门去,对待神医毕竟应该恭敬有加才是。   寒生被带进来了。   黄乾穗尽管事先听到说神医是个青年人,但眼见到站到面前的这个小伙子时,还是大感意外,这么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竟能是神医?   正在打量寻思之间,忽闻身后那小舅子孟祝祺发出哈哈大笑声:“哈,我当是什么神医呢,原来是你这浑小子啊。”   吴道明微笑不语。   黄乾穗转过身来,严厉的斥问道:“怎么回事?”   孟祝祺靠近身子道:“这个浑小子哪里是什么神医?他是后面房里的那个老家伙的儿子,姐夫你想想,当老爹的医术都一般般,能教出什么有出息的儿子?”   “你吃准了?”黄乾穗不放心的问道,他知道他的这个舅爷是个大草包。   孟祝祺没有回答,而是摇头晃脑的走到寒生面前,讥笑几声道:“对了,你是叫寒生吧,前几天我们在灵古洞前面见过面,你今天是不是想通啦,来告诉我那枚土卵来历的?”   “我说过,那是在集市上买的。”寒生回答。   “你这小子,跟你老爹一样的嘴硬。”孟祝祺愠道。   “我老爹在你们这儿?”寒生觉察到了有些不对。   “哎,小兄弟,我们一边说说话?”香港大师吴道明此刻走上前来,插话道。他使了个眼色给孟祝祺,一面拉住寒生走到院子的东南角,一棵桂花树下。   八月金桂,花香四溢,吴道明深吸一口那清清的香气,压低声音说道:“小兄弟,看你枕骨强起,眉骨伏犀,疏节阔目,将来必成大器,然非要贵人相助,否则终是贱品,半孤之命矣。”   寒生见他文绉绉的,不耐烦地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尽管他们不信你是神医,可是我相信,而且我可以相助你,我就是你命中注定要相遇的贵人。”吴道明轻声道。   寒生说道:“好,那我问你,我老爹在不在这里?”   “在。”吴道明肯定的回答。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寒生问。   “他们前天夜里去南山村抓来的,有人举报说他替什么‘地富反坏右’看病。”吴道明努努嘴道。   “那他现在在哪儿,我要去见他。”寒生着急道。   “你若对我讲实话,我会救你们父子俩出去的。”吴道明依旧把声音压得很低。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要骗我说出土蛋蛋的埋藏地点么?”寒生看穿了他的把戏。   “不,我根本不想知道土卵的埋藏地。”吴道明正色道。 寒生疑惑的望着他。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想要知道,我帮助的人是否值得我帮助,他是否是一个善良诚实的人,是否是一个悬壶济世,乐于帮助穷苦的人。”   寒生心中想到父亲诚实平凡的一生,想到兰儿和她娘孤苦无助的困境,毅然的说道:“我就是一个悬壶济世的人。”   “这么说,集市上的那个老婆婆是你治好的?”吴道明钦佩的问道。   “是的,是我医治的。”寒生承认了。   “你就是我要帮助的人。”香港大师说道。   吴道明转身走向黄乾穗和孟祝祺,朗声道:“我以为,从人道角度来说,应当允许他们父子俩见面。”随即使了个眼色。   黄乾穗会意地点点头,随后摆了摆手。   朱医生被困在小房间内,孟祝祺接连的审问,儿子的生死不明,短短两天时间,他的嘴上泛起了连串的水泡,夜不能寐,陡增了许多白发。   外面开锁的声音,之后门被打开了。   “老爹!”寒生扑了进来。   “寒生……”朱医生蓦然间看见日思夜想的儿子,泪水涌出,父子俩抱头而泣。   “你怎么啦。”朱医生轻轻抚摸着寒生缠着夹板的断腿,心疼道。   寒生讲述了那天采药,从大鄣山上摔落山谷,被吴楚山人搭救一事,只不过忽略了老蝙蝠和雷击骑马布一事。   “快让我看看,你用的什么药,怎么不去医院打石膏啊。”朱医生嗔道,随即动手解开布条,轻轻撸起裤腿,查看伤情。   “咦,你这是涂的什么药,一股子臊味儿?才两天时间,怎么骨头好像已经长上了,炎症也基本全消了,奇怪啊。”父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爹,我……”寒生不知如何启齿才好。   “朱先生,您受苦啦,我与黄主任交涉过了,现在就送你们回家去,你们自由啦。”吴道明兴匆匆的走进来,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   朱医生警惕的看着大师,没有言语。   “他说他要帮助我们。”寒生说道,一面继续缠好伤腿。   父子俩相互搀扶着,走出了这座深宅大院,那辆吉普车等候在大门口,吴道明拉开车门,扶他俩进了车内,然后自己坐在了前排,一挥手,吉普车开动了。   古宅内,黄乾穗阴沉着脸道:“下面就看大师的了。” 吉普车飞快的驶过婺源县城。车上,吴道明手指着绿树丛中若隐若现的粉墙青瓦民房,赞叹道:“这些徽派建筑与大自然如此巧妙地结合,真的是内地最美丽的乡村了,在岭南绝对是见不到的。”   公路下边的集市上早已散集了,场地上丢满了瓜果皮核及废纸屑,空荡荡的集上孤零零的站着两个人,依然默默地矗立在那儿。   是兰儿和她娘。   “停车!”寒生叫道。   吉普车停了下来,车尾飞起一片尘土。   “怎么了?”吴道明回头问道。   寒生推开车门,步履蹒跚的径直向她们母女走去。   淡淡的血泪静静的流下兰儿的面颊……   吴道明与朱医生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眼瞅着寒生与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向这边走来。   当她们走到近前,车内的人都吃了一惊,那姑娘的容貌实在是太丑了,不但生就满脸密如蝇屎的雀斑,而且是塌鼻大嘴,眉骨突兀,眼窝深陷,鼠眼如赤豆。   “让她们也上车。”寒生平淡的对吴道明说道。   “寒生,你认识她们?”父亲在车窗口里问。   “她们是我的病人。”寒生边说边拉开车门。   吴道明恍然大悟:“哦,这位老婆婆就是你治好的‘渐冻人’?太好了,一起上车吧。”   兰儿母女也挤进了车内,吉普车重又开动,直奔南山村而去。   车上,朱医生心中充满了疑问,最后还是决定不开口了,等回到了家中以后再仔细的盘问寒生。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大黄狗笨笨老远见到,立刻从草屋内窜了出来,口里“呜呜”的叫着。   作为屋主人,朱医生也只有请客人吴道明进屋稍坐喝茶,那吴道明竟欣然答应,迈步进屋。   兰儿母女胆怯的站在院子里,朱医生赶忙也请她们进屋,在寒生的催促下,母女二人才小心翼翼的迈腿到了屋子内。   “恭喜呀,朱先生,你家里出了个神医,也是你教导有方啊。”吴道明拱手道。   “神医?”朱医生不明就里,茫然道。   “哈哈,朱先生就别隐瞒啦,你儿子治好了这位阿婆的‘渐冻人症’,也就是西医所说的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的‘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难道说还不是神医吗?”吴道明意味深长的笑道。   “你说的可是中医里的‘冰人’?那根本就是无药可医的。”朱医生诧异道。   “正是,不过被你儿子医好了,阿婆就在这儿。”吴道明说道。   “寒生?你在说笑,他根本不懂医术。”朱医生语气肯定。   “朱伯伯,他确实治好了我娘。”兰儿辩解道,声音嘶哑难听之极。   朱医生眼睛望向了寒生。   寒生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你?你说说都给下了哪些味药?”父亲看着寒生问道。   “木蚕为药,血余为引。”寒生脱口而出。   坐在旁边喝茶的香港风水大师吴道明闻之心中一动。 “你把土卵打碎了?”吴道明惊奇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   朱医生瞥了吴大师一眼,恰巧被吴道明瞧见,忙说道:“朱先生,本人浸淫地理堪与数十年,无非是想将毕生所学造福于民,今次北上中原,就是想寻找一个衣钵传人。我见您儿子天生异禀,聪明过人,心下想收其为徒,倾囊传授,而且每月还付他生活费人民币两百元钱,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朱医生根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下子语塞。   但观此人,骨骼清奇,眼角入鬓,话音清越,确有仙风道骨之貌,其学问必是极高,可是颜面鹰鼻橘皮,垂眉如帚,目光诡异,却又亦非善类,尽管自己一直想让寒生学些黄老之术,但还是谨慎些好。想到这儿,便婉转的拒绝道:“吴大师愿收犬儿为徒,是高看他了,我们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平日里也粗茶淡饭惯了,就在这乡村里做个普通的赤脚医生也就满足了,你的好意心领了,如果大师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   吴道明轻轻一笑,道:“朱先生不必客气,您可以再考虑考虑,您愿意埋没您孩子在农村里了此一生么?如果能随我到香港见见大世面,我保准他几年之后,必将出人头地。我会再来的。”说罢拱手告辞,潇洒出门去。   回县城的路上,吴道明背靠在吉普车的后座椅上,心想原来青色土卵中的木蚕竟然可以医治“渐冻人症”,真是匪夷所思啊,可是天下太极晕寥寥可数,土卵少之又少,看来根本无法形成一个产业。寒生,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怎么会懂得用这种古怪方法的呢?   是他父亲?不会,朱医生听说儿子给人治病的事儿,脸上那种不相信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看来,朱医生本人也根本不懂,这一点确凿无疑。   如此说来,寒生这个小孩子不简单,在他的身后,一定还隐藏着一位高人,此人的存在甚至连他父亲都不知道。   我一定要会会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吴道明的神经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    第十六章 南山村   “这么说,是太极晕穴生土卵里面的蚕虫治好了老太太的绝症,那我们可以在找到太极晕以后,把那些土卵都挖出来,在西方,估计一枚卵能够卖多少美金?”黄乾穗听完了吴大师的汇报后问道。   “价钱因病人而异,我看500万美金一枚还是有市场的。”吴道明回答道。   黄乾穗倒吸了口冷气,胸口一热,忙又接着问道:“太极晕下面生有多少土卵?”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不多,估计十余枚而已,而且分为五种,金卵、木卵、水卵、火卵和土卵,治好老太婆的是青色木卵里面的木蚕。”   孟祝祺在旁边插话道:“其他的几种卵说不定用处更大呢。”   “这些五行卵自亘古以来不断吸收日月之精华,昼阳夜阴,应该是有很大的能量,但其作用不甚了了,所有的易学典籍从来都没有过这方面的记载。”吴道明解释说。   那个寒生背后的高人肯定是知道的,但这件事没有必要告诉黄主任和他那蠢舅爷。   “我们可以把土卵里的蚕虫拿出来进行人工饲养和繁殖,这样不就可以一变十,十变百了么?”孟祝祺突发奇想,大声说道。   蠢才,吴道明心里骂了句,但嘴里却耐心的解释道:“土卵失去了日月精华,其能量也就不复存在了。”   黄乾穗问吴道明:“吴大师,一定要尽快找到太极晕,拿到土卵,我已经打听了,京城里的那位无产阶级老革命家病情日益严重,现在全身已经冻得收缩成团了,如果时间再迟,可能就来不及了。”   “我明白,那就安排我住进南山村,我会设法尽快打听清楚的,不知哪一家比较可靠。”吴道明说道。   黄乾穗眼光瞟向他的舅爷,南山镇的革委会主任应该了解下面的情况。   “朱彪,南山村的小队长,是党员,政治可靠,就住到他家里,我来安排。”孟祝祺说道。   “好,就这么定了。”黄乾穗站起身来。   吴道明和孟祝祺知道,谈话结束了。 南山村草屋。   兰儿向朱医生讲述了自己和母亲不幸的身世,那边母亲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唉,这对母女的遭遇真是够可怜的了,朱医生一世行医,各式各样不幸的家庭见过不少,可像荷香这样苦命的女人还是头一次遇到。   “后来你的父亲一直都没有下落吗?”朱医生叹息着问兰儿。   兰儿摇摇头答道:“没有,天下之大,也不知从何处去寻。”   世人之苦啊,想我一介布衣郎中,自诩悬壶济世,可是除了替人医治些普普通通的流行病症以外,又如何医得了世人之苦呢?先到此,朱医生更是不由得长叹唏嘘。   “寒生,真的是你替兰儿娘医好了‘冰人症’吗?”朱医生严肃的问儿子。   “是的,老爹。”寒生怯懦的望着父亲。   朱医生望望兰儿娘,又望望寒生,这怎么可能呢?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虽说人不傻,但也绝无可能医治得了这历代中医名家都束手无策的绝症啊。   “寒生,你实话告诉我听,你刚才所说的‘木蚕’就是那青色木卵里的蚕虫吗?‘血余’我是知道的,就是人的头发,也称‘人退’。”朱医生语气严厉。   寒生点点头,轻声说道:“老爹,我把木卵砸破了,用里面的青蚕虫给大娘吃了。”   朱医生面色和缓了些,然后慢慢说道:“这种古怪的方法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老爹,我……”寒生想到那信中所言“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切不可道其之来历,然父母子女亦不可言之,切记,不负旉之托也”的忠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寒生!”父亲厉声道。   寒生知道父亲的脾气,不说今天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关的,可是说了,就违背了千年古墓主人所托,真是左右为难啊。   “老爹,我从大鄣山上摔下来,是一个名叫‘吴楚山人’的守林人救了我,那人隐居在卧龙谷中,天文地理、医术风水无不精通,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我从他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寒生没有办法,只有打个马虎眼儿,一股脑儿推到了山人身上,细究起来,他也确实并无明说就是山人告诉他的药方,看父亲的理解程度了。   “吴楚山人?”朱医生想了想,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南山村草屋。   兰儿向朱医生讲述了自己和母亲不幸的身世,那边母亲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唉,这对母女的遭遇真是够可怜的了,朱医生一世行医,各式各样不幸的家庭见过不少,可像荷香这样苦命的女人还是头一次遇到。   “后来你的父亲一直都没有下落吗?”朱医生叹息着问兰儿。   兰儿摇摇头答道:“没有,天下之大,也不知从何处去寻。”   世人之苦啊,想我一介布衣郎中,自诩悬壶济世,可是除了替人医治些普普通通的流行病症以外,又如何医得了世人之苦呢?先到此,朱医生更是不由得长叹唏嘘。   “寒生,真的是你替兰儿娘医好了‘冰人症’吗?”朱医生严肃的问儿子。   “是的,老爹。”寒生怯懦的望着父亲。   朱医生望望兰儿娘,又望望寒生,这怎么可能呢?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虽说人不傻,但也绝无可能医治得了这历代中医名家都束手无策的绝症啊。   “寒生,你实话告诉我听,你刚才所说的‘木蚕’就是那青色木卵里的蚕虫吗?‘血余’我是知道的,就是人的头发,也称‘人退’。”朱医生语气严厉。   寒生点点头,轻声说道:“老爹,我把木卵砸破了,用里面的青蚕虫给大娘吃了。”   朱医生面色和缓了些,然后慢慢说道:“这种古怪的方法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老爹,我……”寒生想到那信中所言“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切不可道其之来历,然父母子女亦不可言之,切记,不负旉之托也”的忠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寒生!”父亲厉声道。   寒生知道父亲的脾气,不说今天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关的,可是说了,就违背了千年古墓主人所托,真是左右为难啊。   “老爹,我从大鄣山上摔下来,是一个名叫‘吴楚山人’的守林人救了我,那人隐居在卧龙谷中,天文地理、医术风水无不精通,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我从他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寒生没有办法,只有打个马虎眼儿,一股脑儿推到了山人身上,细究起来,他也确实并无明说就是山人告诉他的药方,看父亲的理解程度了。   “吴楚山人?”朱医生想了想,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兰儿,你和你娘无家可归,暂且先住下,寒生你把西屋收拾一下,给她们娘俩,你和我睡东屋,我去村里李老二家割点猪肉回来。”父亲吩咐道。   “吴楚山人……”父亲嘴里叨咕着,走出门去了。   方才兰儿还未及提到寒生准备替她医治‘泣血症’一事,此刻见父亲走远了,寒生赶紧叮嘱兰儿,此事先不要告诉父亲,兰儿点头应允,说一切听从寒生安排。   寒生心头还有一个疑问,他听了兰儿的身世后,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们母女与吴楚山人似乎有某种联系,他决定抽空带兰儿去见山人,如果山人就是兰儿失散多年的父亲,他们一家人能够团聚那该多好啊。   大家一同拾掇好西屋,勤快的兰儿打来水,里里外外、东屋西屋清扫了个干干净净。   家里第一次有外人来住,父亲特意割回来二斤肉并打了一斤烧酒,兰儿和寒生去地里摘了些青菜回来,便一起生活做饭,一向冷冷清清的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连大黄狗笨笨也兴奋得跑前跑后,但是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坨猪肉。   烧火时,寒生悄悄对兰儿说今晚丑时方可进行医治,就是下半夜一点以后,次日亥时可愈。兰儿高兴之极,连连道谢。   晚饭时,父亲多喝了几杯,一扫被关押两天的怨气,最后喝着喝着就多了,寒生扶父亲回房上床睡了。   寒生躺在床上没有合眼,扳着指头数着墙上的老式挂钟的报时打点,生怕错过了时辰。   当钟声敲打夜半12点钟时,他悄悄爬起来,听着父亲的酣声,蹑手蹑脚的溜出了东屋。   向外望去,院子里撒满了清凉的月光,四下里静悄悄,远处的水塘边偶然传来几声蛙鸣。   推开西屋,兰儿和她娘均和衣端坐在床上,她们一直在等丑时神医的到来。   寒生二话不说,招呼兰儿出来到院子里,自己手握傍晚时事先放在门后的锄头,来到地头边老樟树下开始刨土。不一会儿,就刨了两尺左右深的一个土坑。随即拎来了一桶水,倒在了土坑里,然后要兰儿用水勺子不停的舀起约一米多高,然后倒进去,再舀再倒,反复不停。   约摸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了,丑时到,寒生表示说可以了。   “这就是‘子夜地浆水’。”寒生小心的舀了些坑底余下的泥浆水,拉着兰儿来到了月光下。   他取出来那条来之不易的‘雷击骑马布’,平铺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那包百草霜,以地浆水调和百草霜,均匀的涂抹在骑马布上。   “闭上眼睛。”他吩咐道。   兰儿犹豫了一下,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寒生将骑马布缠在了她的脸上,外面又用准备好的布条一圈圈的绕了一遍,最后打上了结。   “好啦,明日亥时方可拆开。”寒生大功告成,松了一口气。   他扶着兰儿到了西屋里,然后退出房门,悄悄回到了东屋,父亲还在酣睡着。他轻轻脱衣上床,打了个哈欠,不久就沉入了梦乡。   笨笨脑袋伸出狗窝,目睹了这一切,晃了晃脑袋,继续打起了瞌睡。 第十七章 不速之客   朱彪的家住在村北头的那棵老槐树下,土坡上也是三间草房,红漆大门檐下挂着一镜框,内是毛泽东站在天安门城楼上,身穿草绿军装正在检阅的画像,房门正前方有一绿色小方形池塘,两侧是青翠的毛竹林。   嗯,此房甚是不吉啊,吴道明一个人倒背着手站在老槐树下,心下寻思道。   他是黄昏时由南山镇孟祝祺亲自送来的,当时朱彪正在灶间煮饭,见镇革委会主任大驾光临,实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对镇上安排一个广东来婺源乡村采风的老作家住在他家里满口答应,并保证在生活上照顾和服务好。   朱彪是一个人过活,三十多岁了还打着光棍,据群众反映,他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中,不但年年评为优秀党员,而且还是五好社员和青年突击手,按理说,这么优秀的青年,应该是不愁找不到对象的,他本人则表示说,共产党员应先生产后生活。这些情况都是孟祝祺主任于来南山村的路上介绍给吴道明听的。   哼,此屋红门映方塘,屋后子午不齐,应是“血盆照镜”大凶之格局啊,居住此屋,非残即夭,并断香火子息。   朱彪告诉他,自己的父母均为残疾,于两年前先后去世,唯一的兄长文革期间死于械斗。   果然不出所料,吴道明沉吟着,他抬头望望老槐树,此树怕是有数百年的树龄,虬枝骨突,皮色枯槁。“槐”着,木之鬼也,越老越易附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不过,此等凶宅又如何耐得了我吴道明呢?他微微一笑。   “听说你们南山古时产过五色土蛋蛋,朱队长可知晓?”晚饭时,吴道明试探着问道,目光如炬。   朱彪惶然不知:“五色土蛋,哪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只是听说而已,你知道,凡是当作家的,好奇心都是很重。” 镇里有指示,生活上要满足这位岭南作家的需要,实报实销。因此,晚餐有酒还炖了一只鸡,那是村中老马头家里的那只红毛大公鸡,每天早上就数它叫声最响。   朱彪喝了一大口酒,眼睛都红了,他神秘的对着这位大作家说:“吴老,您是做大学问的人,您知不知道,如果一个大肚子婆娘突然死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也跟着一同死了呢,还是过一段时间再死?”   “过一段时间再死?”吴道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我是说,肚子里面的孩子很可能不愿意还未出生就死在他妈的肚子里了,他会不会有怨气?”朱彪解释道。   “那是自然的,在一定的时间和特定的环境下,婴儿会怨天忧人,怒气冲天,搞点事情出来的,当然这孩子必须有足够的月份才行。”吴道明按照常理说道。   “多少个月?”朱彪紧张的问道。   “越大怨气越甚,即将出生时的最凶。”吴道明诧异的望着这个乡村里的小队长,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划过的恐惧。   两人默默的吃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吴道明感觉此人心中有极难启齿之事,深埋在心,自己要不要帮助他呢?   寻思之间,抬眼细观其面相,额头天庭塌陷,左串骨无角,鼻骨犯眉,堂上不寿,颧骨争眼,子嗣不立,音浊其声,此人实属贱品。这样的人家中竟会奖状挂满墙壁,荣誉缠身,真是怪事。   可再一想,这种人却是极好利用的,若能解他疑虑,必会对自己敬若仙人,死心塌地的供自己驱使。最后,吴道明意下帮他释去心结,收为己用。   外面天色已暗,乡村还没有通上电,农户家里点燃了小盏的菜籽油灯,山林间漆黑一片。   “胎死腹中的婴儿,怨气难解,尤为怨恨其生父。”吴道明望着朱彪的脸色,先开口投石以问路。   朱彪身子微微一颤,这一点没能逃脱吴道明鹰隼般的目光。   “为什么?”朱彪迫不及待的吞下半杯酒。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怨其未能保护好他和母体,尤其是在其生父有能力做到的情况下而没有去做。”   朱彪的脸上微微变色,眉头紧蹙,双眸凝视,眼眶湿红。   “他会怎样?”他小心翼翼的问。   “形成鬼胎。”吴道明答道。 镇里有指示,生活上要满足这位岭南作家的需要,实报实销。因此,晚餐有酒还炖了一只鸡,那是村中老马头家里的那只红毛大公鸡,每天早上就数它叫声最响。   朱彪喝了一大口酒,眼睛都红了,他神秘的对着这位大作家说:“吴老,您是做大学问的人,您知不知道,如果一个大肚子婆娘突然死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也跟着一同死了呢,还是过一段时间再死?”   “过一段时间再死?”吴道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我是说,肚子里面的孩子很可能不愿意还未出生就死在他妈的肚子里了,他会不会有怨气?”朱彪解释道。   “那是自然的,在一定的时间和特定的环境下,婴儿会怨天忧人,怒气冲天,搞点事情出来的,当然这孩子必须有足够的月份才行。”吴道明按照常理说道。   “多少个月?”朱彪紧张的问道。   “越大怨气越甚,即将出生时的最凶。”吴道明诧异的望着这个乡村里的小队长,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划过的恐惧。   两人默默的吃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吴道明感觉此人心中有极难启齿之事,深埋在心,自己要不要帮助他呢?   寻思之间,抬眼细观其面相,额头天庭塌陷,左串骨无角,鼻骨犯眉,堂上不寿,颧骨争眼,子嗣不立,音浊其声,此人实属贱品。这样的人家中竟会奖状挂满墙壁,荣誉缠身,真是怪事。   可再一想,这种人却是极好利用的,若能解他疑虑,必会对自己敬若仙人,死心塌地的供自己驱使。最后,吴道明意下帮他释去心结,收为己用。   外面天色已暗,乡村还没有通上电,农户家里点燃了小盏的菜籽油灯,山林间漆黑一片。   “胎死腹中的婴儿,怨气难解,尤为怨恨其生父。”吴道明望着朱彪的脸色,先开口投石以问路。   朱彪身子微微一颤,这一点没能逃脱吴道明鹰隼般的目光。   “为什么?”朱彪迫不及待的吞下半杯酒。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怨其未能保护好他和母体,尤其是在其生父有能力做到的情况下而没有去做。”   朱彪的脸上微微变色,眉头紧蹙,双眸凝视,眼眶湿红。   “他会怎样?”他小心翼翼的问。   “形成鬼胎。”吴道明答道。 “鬼胎?”朱彪身子又是一抖,颤巍巍的手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吴道明看得真切,说道:“世间万物都有破解之法,朱队长心中若有苦闷,何不说出来听听,我颇识数术,可帮你解惑。”   半晌,朱彪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把手掌望桌上一按,道:“好,就请吴老帮我,你是外乡人,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   吴道明微笑不语,侧耳倾听。   “我曾经有一个女人,出身成份很好,在旧社会都是属于苦大仇深的,人模样长得也是南山镇数一数二的,可惜丈夫是一个废料,下面少了两只蛋蛋。后来,她怀上了我的孩子,肚子渐渐的大了,随即引起了夫家的怀疑,对她百般凌辱拷问,打得她遍体鳞伤,断了两条腿,可是她始终一言不发,坚决不说出是谁的骨肉,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就上吊死了。”朱彪边说着,捏紧的拳头青筋暴露。   “岂有此理!这夫家岂不是草菅人命?”吴道明听罢不由得忿忿不平。   “正是,可是她娘家没人,可怜她就这样被草草的埋在了乱葬岗里,连副棺材都没给用。”朱彪脸色涨得通红。   “可是你为什么不出头呢?”吴道明鄙夷的说道。   朱彪头埋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夫家很有势力么?”吴道明问他。   朱彪点了下头,长长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真是个贱人,吴道明心中骂道,嘴上说:“那女人死的时候,腹中胎儿多大了?”   “八九个月了。”朱彪呜咽道。   “嗯,这么说已经形成了鬼胎,他会一直寻找宿主替身的,直至七七散尽阴元。”吴道明分析道。   “你是说,这孩子会上身,也许他还没有死?”朱彪瞪圆了眼睛,盯着吴道明问道。   “有可能,但是他必须在四十九日之内遇到合适的宿主。”吴道明告诉他。   “什么是宿主?”朱彪小心的问道。   “孕妇。”吴道明回答道。   朱彪突然沉默了,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吴道明问。   “沈菜花。”朱彪喃喃道。 是夜,清冷的残月静悄悄的挂在天边。   朱彪领着吴道明来到了荒坟岗,月色如水,山野间清凉一片。拨开蓬蒿野草,面前就是沈菜花那孤零零的土丘,一只黑色的乌鸦蹲在坟头上,默默地注视着这两个深夜到来的闯入者。   吴道明环顾左右,心中暗自吃惊,此乃大凶之地啊。   但觉阴风习习,静听随风而来的仿佛有一丝如泣如诉的哀怨之声,不绝于耳。西方那翘起的山包怪石嶙峋,上面寸草不生,在月光下光秃秃的,好一个“白虎衔尸”啊。   吴道明低头注视着那块写有“沈菜花”三字的石片,点了点头,说道:“沈菜花冤屈难解,又入此凶地,实为不幸啊。气行于地下,物生于地上,此坟头绿草萋萋,不同于周边植物,看来你的怨气已渐渐消去,莫非腹中胎儿已经重生?‘白虎衔尸’,必然行之不远。”   “吴老,怎样?”朱彪轻轻问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鬼胎已度人,你还要找到他的下落么?”   朱彪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口中说道:“吴老,拜托你指条明路,找到我与菜花的骨肉下落,我就是给你当牛做马都愿意。”   吴道明微微颌首,淡淡说道:“起来吧,此间荒山野岭,如有孕妇经过也是家在附近之人,你可就近探访,谁家孕妇四十九日之内分娩过,必是你的孩子无疑。”   “那我与他相互能认出来么?”朱彪不放心的问。   “有悖于常理之事发生,即是相认。”吴道明说道。   “吴老,您知道我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吗?”朱彪又追问道。   “儿子。”吴道明回答。 第十八章 试探   清晨,寒生睡梦之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父亲正坐在他的床边,默默地注视着他。   “老爹,你怎么啦?”寒生打了个哈欠道。   “你有些事情瞒着我,是吗?”父亲轻声问道。   寒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寒生,你告诉老爹,青木蚕虫治冰人症的方子另有来历吧?当今世上绝对不可能有人会下这种奇方,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见到荷香阿婆是我俩上次赶集的时候,回来后第二天你就出事了,之后才遇见那个什么山人的,寒生,你从小到大,就是不会撒谎。”父亲怜爱的眼光。   寒生心中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老爹……”寒生脱口而出。   “嘘,”父亲伸出食指在嘴边摇了摇,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否则不会对老爹都不讲的,包括你医治自己腿伤的方子和外面的小姑娘脸上包的药,都是一样。寒生,老爹其实心里是为你高兴,朱家后人总算没有愧对祖先啊。”   “老爹!”寒生眼含泪水伏在了父亲的腿上。   “好孩子,挺起胸来,医者之道在于德,孩子,记住,世人不论贫富,不分贵贱,治病一视同仁,你将来不必局限在这小小的山村里,走出这里,到外面去,世上还有许多类似荷香和兰儿那样的无助的穷苦人,等着你去给他们治病。”父亲也滴下了眼泪。   “老爹,”寒生抬起头来,“你放心,我会的,寒生立志从今起,悬壶济世,做一个像老爹一样的好赤脚医生。”   “唉,江湖险恶啊。”父亲长叹道。   兰儿和她娘一早就在灶间把早饭做好了,红苕稀饭,香气弥散。寒生看到兰儿缠着布条,眼睛都看不见还在帮着忙活,心中热呼呼的,这才是家的感觉啊,想起自己自幼丧母,不免又是一阵酸楚。   自己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青囊经》真是名不虚传,从今往后,真的要悬壶济世了,此刻,他体会到了治病救人的快感,也理解了当年华佗壮志未酬的悲凉,放心吧,神医前辈,寒生会继续完成你的遗愿,做一代赤脚神医,浪迹江湖。 “小兄弟,起得好早啊。”竹篱笆外站着香港风水大师吴道明,一身蓝灰色西装,还扎着带有花纹的领带,一脸的笑容。   父亲走出房门,淡淡道:“吴先生一大早就到南山村有事么?”   吴道明哈哈一笑,走进院子里来,手里拎着条猪大腿。   “我已经住到南山村里了,以后我们暂时就是邻居了,说实话,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寒生这小伙子,玉不琢不成器,只要稍加点拨,他日必将有成啊。”   “你这是……”父亲指着吴道明拎着的猪腿。   “寒生有腿伤,中医‘以形补形’,吃些猪腿,早点养好伤,小小心意,还望笑纳。”吴道明坦然道。   这条猪大腿怕有二三十斤,朱医生何尝不知形补食疗对寒生腿伤有益,但苦于囊中羞涩,实在无钱购买,但是此人心术不正,最好敬而远之。   “无功不受禄,还是请拿回去吧。”朱医生说道。   “何谓无功?寒生治好了阿婆而不嫌其穷,舍弃心爱的土卵而不吝其宝,此仁术医德,从小已经显示其悬壶济世之风范,我今日略表心意,区区猪腿,何禄只有?朱医生行走江湖,竟也如此迂腐?”吴道明义正言辞道。   朱医生一时竟哑口无言,只能道:“吴先生,请。”   寒生高兴的接过猪腿,毕竟这年代肚子里没油水,能补补兰儿她娘虚弱的身子也是好的。   茶叶很粗糙,泡在粗瓷大碗里显得寒酸,吴道明微微一笑,端起便饮。   “痛快,这种喝茶之法在岭南决见不到的,我们那儿习惯功夫茶,品茶聊天,谈尽江湖事。朱医生久居赣北,也应当到处走走,尤其是寒生,多一些江湖历练,对他十分有益。”吴道明侃侃而谈。   朱医生点点头,心中猜测着这位吴大师此行的本意。   “此地地处黄山一脉,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朱医生可闻‘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之说,我看此地有形止气蓄,化生万物,土随龙起之势,朱医生是否同意我的看法?”吴道明说道。   “我是一个普通乡村医生,对这些风水之类的东西不明白,况且在我们这里,风水术始终是一种迷信。”朱医生应对着。   吴道明笑笑,又喝了口茶,正欲开口,瞥见头上包缠着布条的兰儿,不由得一愣,略微思索,心下即已明了,口中故意问道:“咦,这小姑娘怎么把头都包起来了?”   朱医生只得据实相告:“她得了怪病,以致相貌异变,现正在治疗之中。”   “我敢说,这丫头原本是一个相貌端庄美丽的姑娘。”吴道明意味深长的说道。 吴道明的一句话提醒了朱医生,他回想起较早时,寒生曾问起过他有关“泣血症”的问题,如此说来,寒生早已知道了兰儿的病症,并着手医治了,这孩子倒是个热心人,这对母女孤苦伶仃,寒生也二十出头了,只是不知这丫头患病前时的模样,唉,想哪儿去了。朱医生不由得暗自一笑。   “朱医生何故发笑?”吴道明不解的望着他。   “噢,没什么,吴先生还没吃早饭吧?若不嫌弃,粗茶淡饭将就吃一点?”朱医生问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那吴道明说着竟自己动手,径自舀了碗稀饭喝起来。   “吴先生为何住到乡下来,这里生活条件如此艰苦。”朱医生问道。   “现在是卯年戌月中,岁末已是不远,我在此地等着看天象奇观呢。”吴道明似乎不经意说道。   “什么天象奇观?”朱医生诧异的问道。   “阴晕五色光。”吴道明边喝稀饭边说道。   “阴晕五色光?”朱医生心中微微一颤。   “就是太极晕每当辰龙年初交更之时,由穴中发出五色极光,直冲斗牛,一十二年才一次,难得一见啊。”吴道明放下碗筷,抹了下嘴巴。   吴道明眼角余光瞥见朱医生眉头紧蹙,沉默不语,心中暗自窃喜,这老家伙上钩了。   太极晕竟会发光?自己可不晓得,祖辈传下来的遗训中也从来未曾提到过此事,这事是真的么?朱医生百思不解。   吴道明看在眼里,再追加了一句:“黄主任、孟主任届时有幸一起来南山观看这旷世奇观呢。”   “唔。”朱医生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嗯,话已递出,见好就收。吴道明站起身来,说道:“这稀饭的味道真是不错,我先行告辞了,你们不妨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让寒生跟着我学习易术,不久即有所成。”   朱医生送出门外,那吴道明扬长而去。   这些人难道真的只是要观赏所谓的五色极光么?他们的目的是要寻到太极晕,找到后又要干什么呢?   朱医生闷闷不乐。 第十九章 相认   夕阳西下,竹林农舍前,一个农妇坐在屋檐下正在给婴儿喂着奶,眼望着怀中胖嘟嘟可爱的孩子,农妇心里甜滋滋的。丈夫下地快要回来了,灶上的大铁锅已经煮上了米饭,一股新米的稻香弥散在空气中。   竹林中传来了踩在干竹叶上窣窣的脚步声响,大概是丈夫回家来了。   竹林里走来一个人,虎背熊腰,身体壮实,这人正是朱彪,打听了一整天,他终于找到了这里。   农妇有些惊奇的望着来人,这里地处偏僻,一般极少有陌生人经过的。   “大嫂,我想喝口水。”朱彪已经发现了农妇怀里的婴儿。   农妇进屋舀来一瓢凉水,递给了行路的客人。   “大嫂,这孩子长得好结实啊,是个小子吧?”朱彪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婴儿。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农妇自是喜不待言,农村里出生的小孩儿,父母都喜欢身体长得壮实一些。   “多大啦?”朱彪问。   “还没满月呢。”农妇回答。   “真的是生得又大又壮实,让我瞧瞧,你看这小脸蛋……”朱彪便说着上前细看那孩子。   那婴儿生得白白胖胖,浓眉大眼,乌黑的双眸炯炯有神的望着朱彪,朱彪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突然,那孩子“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尖厉并且刺耳,同时眼睛死死的盯着朱彪,眼皮眨都不眨一下,两只黑色的瞳孔放大了一倍有余,把眼白挤到了眼角边,几乎整个眼眶里全是乌黑色的眼仁儿……   朱彪乍一惊,随即大喜,那广东来的吴老告诉过他,有悖于常理即是相认,这孩子如此异样的怪笑,必定就是自己的儿子无疑。   菜花啊,这是我们的儿子啊,他噙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滴落了下来。 “咦,老表,你怎么啦?”农妇惊奇的望着朱彪。   朱彪明白自己失态了,忙说道:“啊,我家里三间房子,就是没有个孩子,刚才见这娃娃生得这么好,一时想起自己家有点难过,唉,要是他能做我的干儿子就好啦。”   他考虑过打昏农妇把孩子抢走,但是一来怕要出人命,二来自己又没有办法给孩子喂奶,所以还不能来强的。   农妇听得朱彪的话,只是警惕的一笑,手里抱紧了婴儿。   竹林里又传来了脚步声,农妇的丈夫从田里收工回来了。   男主人见到朱彪一愣,眼光瞟向自己的媳妇。   “这位老表路过咱家喝水的。”农妇告诉丈夫说。   “哦,那快请进屋吧。”男主人相让着,山里人都较好客。   “不啦,这就走,我是朱彪,南山村的队长,一打听都知道的。”朱彪说道。   一听说是南山村的,男主人立刻热情起来,说道:“原来是南山村的啊,前几日多亏了你们那儿的朱医生,不然恐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朱医生好吗?”   原来是朱医生来接生的,看来以后还要对他客气点了,毕竟那孩子是我的儿子。   “朱医生还可以,他家住村东头,我就住在村北的那棵老槐树下,三间草房。抽空时来坐坐,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娃娃,我想认他做干儿子,行吗?”朱彪诚恳的说道。   “这……”男主人吞吞吐吐。   朱彪道:“我是生产队长,优秀共产党员,连续多年的五好社员,青年突击手,还是民兵排长……”   “明天我们准备全家去南山村探望朱医生,向他表示感谢,到时候再说吧。”男主人谨慎的说道。   朱彪一听心中有了点谱,人家肯定是要打听了解下自己情况的,马上赶回去事先做些工作,尤其是请教吴老,这人学问大着了。   “老表怎么称呼?”朱彪问道。   “我姓沈,叫我天虎就行了。”男主人报上姓名。   “好,天虎,明天去朱医生那儿一定要到我家来坐坐。”朱彪诚恳相邀道。   “好吧。”沈天虎应允道。   朱彪告辞,走出几步后回头望去,那婴儿冲着他诡异的一笑。 山里日头沉的快,朱彪刚刚走出竹林,天就已经黑下来了。前面就是荒坟岗,“嘎嘎”几声乌鸦的叫声在坟地里回荡着。   朱彪站立在那座孤零零的荒冢前,眼眶又湿润了。   菜花啊,我终于找到了我们的儿子,他长得又白又结实,还会对着我笑呢。菜花,你现在可以瞑目了,你放心,不久我就会把他带回身边来的,我会把他抚养成人,而且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再找婆娘了。只有同你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了真正的快乐,我不能活在没有你相伴的日子里,所以我要把你葬回我家,就在老槐树下,你高兴吗?这样,我们就可以朝夕相处,天天见面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朱彪嘶哑的发出一声长叹……   荒坟岗中回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那是一种哀怨凄凉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女人割舍不下的揪心叹息……   朱彪一步三回头,渐渐远去了。   “嘎……”那乌鸦还在坟头上。   残月如钩,老远的望见老槐树下,那个大作家吴老倒背着手,静静地矗立在月光下。   听到脚步声,吴老慢慢转过身来,对朱彪轻轻一笑,道:“听你脚步声,急而不乱,气御足跟如沐春风,应当是找到你的儿子了。”   “吴老,您真的是神人啊,果然就在菜花墓地不远的一户人家里,那娃儿生得还很像我呢。”朱彪喋喋不休道。   吴道明微笑不语。   “吴老,我今晚就准备接菜花回家,我不想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儿,您看可以吗?”朱彪迫不急待的开口问道。   吴道明略一思索,叹道:“也好,生死相依,念你如此重情义,我就指点于你,记住,子时中开穴,用泥封住死尸口鼻,背在身后,途中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不可应答,明白么?”   “明白。”朱彪满口答应。   “那好,你可以去做了,在草房的右侧三丈三的位置上挖新墓穴吧。”吴道明指示道。   “那吴老您请回屋休息吧,我这就给您做饭去。”朱彪说道。   “不必了,我今晚不想吃东西,我准备给你家来个大扫除。”吴道明冷冷一笑道。   “大扫除?我家里很脏吗?”朱彪疑惑不解的问道。   “当然。”吴道明阴沉的一笑。 第二十章 月夜古槐   月光清冷,那口方水塘里倒映着一钩残月,老槐树上飘落几片枯叶,深秋时节了。   吴道明慢慢绕塘而行,一面注视着如镜的水面,塘边水草中不时传来几声蛙鸣。   这朱彪面相是一个贱人,沈菜花倒是一个刚烈之女,宁死也不肯说出胎儿的父亲是谁,如果换有血性的男子汉,定会挺身而出,可惜呀,看在这小子在沈菜花死后能不忘情义而去偷尸的份上,我就替他清理下那东西,也当是为那沈菜花做点事吧。   吴道明静静的等待着,抬眼望了望夜空,此刻已近亥时,这是一天之中阴气萌发之时,他想那东西应该快要出来了。自昨天傍晚刚至此地,一眼认出了这“血盆照镜”的格局,又见朱家红漆大门和门上的领袖戎装像,心中便已有计较。   “吴老,菜花的墓穴我已经挖好,现在我就去接她了。”朱彪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说道。   “记住我说的话了么?”吴道明叮嘱道。   “记住了。”朱彪应道,扛起锄头走了。   观此血盆方塘阴气极重,且塘旁一株数百年的老槐树,方才他已经敲过,此树中间已经朽空,其中必有相连于水塘之通道,以便那东西自塘底爬上树顶吸收阴气。他扭头又望了望悬于红漆门上的毛泽东的戎装像,那可是罡气盛极之物,正午之时,塘中阴气与午时阳气本来旗鼓相当,此时画像中的罡气辐射塘中,那东西必将顺通道遁于古槐树内,以避罡煞。   此屋多亏了那幅领袖画像,否则朱彪早已步他父母的后尘去了。   这时,平静的水面上冒起了个水泡,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小水泡,连成一条直线奔老槐树方向而去。   吴道明站在塘边,默默地看着,嗯,这东西终于出动了。 吴道明眼盯着水中移动着的水泡,嘴里“哼”了声,然沿塘边计算着步数跟着移动,最后来到老槐树下。   夜深人静,月色迷离。他把耳朵俯在树干上倾听,不一会儿,他听得树干内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可以感觉到有东西在往上爬行。   吴道明点了点头,退回到水塘边,低下头凝视着水面,如钩残月,几片薄云,一泓碧水。   又过了一会儿,水中残月倒影处,映出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的脑袋,四下里转动着,然后伸得长长的,张开小口,对着月亮一吸一呼的吐纳着。   吴道明心想,你终于出来了,金头鼋。   鼋,古书中记载,“甲虫惟鼋最大,故字从元,元者大也”。此物其貌不扬,脖子散生着疣状凸起物,亦称“癞头鼋”,中原近代已近绝迹,吴道明也只曾在浙东南的瓯江边见过一只,算下来也有三十多年了。   金头鼋善食阴气,古代帝王陵寝驮碑的石像就是它。   这东西寿命极长,可达千年以上,而且力大无穷,十步之内含阴气喷人,杀人于无形,古时候的风水道士们若是见到金头鼋,早早就避而远之了,书中记载如是说。   此物竟会在这里出现,实属罕见,应是“血塘照镜”格局外加老槐树之故,也或许是奔着太极晕而来。   吴道明冷笑几声,别人制服不了你,我却可以,以我一个甲子童身的阴阳锥,伤你绝不在话下。   心念一动,伸手自颌下拔出一根胡须,这是阳锥,随即伸手入档,忍痛扯下来一根阴毛,此为阴锥,然后把这两根毛发捻到一起,吐了口吐沫,将其捋直,阴阳锥已成。   阴阳锥是风水界中极厉害的暗器,辟邪圣物,非童子身不可为,这吴道明乃是一甲子(60年)的童子,此锥的能量自是非同小可。   但见,他将锥托于掌心,眯起眼睛瞄准金头鼋,正欲一口气吹出……   残月下,树顶出又出现了一群小脑袋,排成了一排引颈对着夜空吸气吐纳,原来这雌金头鼋有孩子……   吴道明大吃一惊,一支阴阳锥显然是不够了,那些小鼋反扑下来也是不得了的,无奈,他只得再次伸手入档,忍剧痛又扯下一缕阴毛,颌下拔了十余根胡须,眼泪几乎都落了下来,制成了十余支阴阳锥。   吴道明再次瞄准吹出,月光下,十余支黑影如利箭般射向老槐树顶…… 只听得“噗噗噗”连续数声,自老槐树顶接连坠下一串黑影,“啪”的摔在了地上。吴道明走到近前,定睛细看。   一只巨大的如龟般长像的金头鼋在地上慢慢的翻过身来,背甲绛褐色,散有淡黄色斑块,腹甲黄色,盾片上有排列基本对称的红色图斑,而它的头则是金黄色,脖子上长满了金色的疣,上面钉着一支阴阳锥,没入寸许。四肢脚趾间有蹼,一对眼睛大大的,眼睑处似乎有泪水滚动。周围的地上散落着七八只小金头鼋,个个都摔得四仰八叉,每个脖子上都中了一支阴阳锥。   那为首的大雌金头鼋抬起脑袋,望着吴道明,眼神中似乎带有乞怜,一滴、两滴泪水渗出了眼睑。   这只金头鼋看来在求饶了,阴阳锥已经封住了它的任脉,鼋与龟一样,经常将头缩与腹甲内,日久自行打通任脉,所以“千年王八万年龟”,寿命远远超过自然界其他生物。此刻阴阳锥的罡气已阻其任脉,等于是废了其武功,此刻金头鼋们就如同普通龟鳖般,已经无法再伤人了。   唉,去吧,吴道明挥了挥手,眼瞅着金头鼋妈妈带着小鼋们蹒跚着向南山深处爬去了。   只是损失了几根毛而已,吴道明这样想着,已经忘记了方才拔毛时的疼痛,慢慢的踱回了草屋内。   他没有留意,树顶上的小金头鼋,有一只落入了树洞里,悄悄爬回了水塘。 第二十一章 背尸   荒坟岗上,残月斜照,阴风徐徐,蓬蒿飒飒。   朱彪兴致勃勃,今晚就要接回菜花的尸体,以后她会与自己终生厮守在一起,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思念时就可以坐在她身边,听说外国有一种水晶做成的棺材,死人躺在里面如同活的一般,可惜自己买不起,只好将菜花埋在草屋旁了,唉……他又发出那长长的嘶哑叹息着。   估摸着子时已到,朱彪迫不及待的举起了铁锄,锄头落地,铮铮有声,声音回荡在坟地里,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不多时,已经刨出一个大土坑,估计差不多了,朱彪扔下锄头,蹲下身子改用双手向外扒土,他不愿意铁锄伤了菜花的尸身。   一点一点的清理着碎土,拣去草根,最后露出来了一条麻袋,一条铁丝扎着麻袋口。   月光下,麻袋鼓鼓囊囊的,朱彪伸手摸了摸,手中的感觉是人的肉体,顿时间感到热血往上涌,心脏“嘭嘭”跳个不停。他颤抖着手解开铁丝,翻开袋口,一张苍白的女人脸孔露了出来,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的鼻头,毫无血色的嘴唇,脖子上还套着一圈绳索。   “菜花啊……”见到自己梦思魂牵的女人,朱彪的相思之情如开闸的洪水涌出,他扑上前,在尸体冰凉的脸上不停的亲吻着,并忍不住地失声恸哭起来。   “嘎……”乌鸦的叫声打断了朱彪的呜咽,他抬起头来,想起吴老的话来,可别耽误了时辰。   望着菜花白净的面皮、沉睡般的怜人模样,朱彪实在是不忍心取来烂泥巴糊在她的脸上,心想大不了让菜花咬我两口,我也心甘情愿。   于是他没有遵照吴老再三叮嘱的要求塞住尸体的口鼻,而是直接将其背在了自己的背上,锄头也没有拾起,直接沿着来路返回。   山间月色惨白而迷离,背在身后的尸体冰凉沁骨,菜花的脑袋枕在朱彪的脖子上,长长的头发垂在了他的两颊,不时的飘起挡住了他的眼睛,这时,他要吹口气,荡开散发着泥土味的发丝。   背着心爱的女人,朱彪心中充满了自豪和满足感,脚下也是软绵绵的,他愿意一直就这么不停的走下去,直到晚年。   途中没有遇到什么人啊,也没有声音喊我应答,看来吴老是太谨慎了。   翻过了一个小山包,前面已经可以远远的瞧见南山村了。一路下坡,朱彪脚下虎虎生风,他几乎就是一路小跑。   “呼嘎,呼嘎”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仿佛还有气息吹在自己的脖颈上,朱彪心中一惊,吴老说的果然来了,不行,此刻决不能回头和答话,反正快要到家了,一咬牙,腿上再加把力,简直是健步如飞了。   其实是大肚子的沈菜花受到了奔跑着的朱彪后背的颠簸挤压,胸腹腔一松一缩将空气呼出和吸入,气体经过喉咙声带发出来的怪声。   朱彪越跑身后的声音越响,他已经是毛骨悚然了。   前面是自家的三间草房,终于到家了,脚步一缓,颈后深菜花一口咬下…… “啊……”的一声惨叫,沈菜花咬住朱彪后脖颈的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入肉三分,鲜血自牙缝中渗出。   吴道明从屋子里转出,冷笑道:“已经叮嘱过你塞住尸体口鼻,可你还是不听,知道厉害了吧。”   朱彪哭丧着脸,眼泪汪汪的乞望着。   “进来吧。”吴道明让背负着沈菜花的朱彪先进去草屋内,然后绕着沈菜花看了一遭。   “咦,这女人不是自杀的,她是被人谋杀的。”吴道明正色说道。   “你说什么!菜花是被人害死的?”朱彪顾不得颈上的疼痛,急切问道。   “不错,她是被人由后面勒死的,唉,可怜的女人。”吴道明叹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朱彪背着尸体问。   吴道明解释说:“你看,吊死的人绳索印痕是斜向上去的,而沈菜花脖子上的绳索淤血痕迹是直接向后的,这说明她是被人由身后套住脖子强行勒死的,难怪她的怨气如此之大,这么久了仍不愿散去。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一尸二命啊。”   “孟祝祺!是他杀了菜花……”朱彪悲怆的叫喊着。   “孟主任?”吴道明吃了一惊。   “就是他,沈菜花嫁给了他的那个没有卵蛋的儿子。”朱彪怒火中烧。   哦,是这样,吴道明心中盘算开来。孟祝祺是南山镇的主任,是地头蛇,其姐夫黄乾穗是婺源县的父母官,自己又是他们请来的,按理说是应该是一路的。可是,这些人竟然为泄愤而谋杀了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虽然自己与他们初次见面从骨骼面相上,就已经看出其非善类,可是自己却是为财而来,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朱队长,你挖出尸体时,又没有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令沈菜花熟悉难忘的一些事情?这样会导致她尚未完全散尽的怨气重新聚集起来,奋力咬你一口,这是想要告诉你什么。”吴道明分析道。   “我只是亲了她……”朱彪小声支吾道。   “唔,怪不得呢,你唤醒激活了她体内残存的气息,这女人也的确是可怜,钟情的男人临危却不敢出头,有怨;肚子里的孩子骨肉连心,有爱;被夫家无辜的勒死,有恨。这怨爱恨三样交织在一起,咬你一口也是应当的。”吴道明忿然说道。   “怎么才能让菜花松口呢?”朱彪带着哭腔说道。   吴道明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道:“告诉她,你将来的打算,她若满意,自会松口。”   朱彪立即开始说了起来:“菜花,我已经将你从荒坟岗子里接回我俩的家中了,你满意么?”   沈菜花依旧紧紧的咬着不松口。   “菜花,我会把我俩的儿子接回来,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吗?”朱彪又说道。   沈菜花依然没有松口。   朱彪头上渗出了冷汗,说道:“菜花,你要我为你报仇么?”   沈菜花终于一下子松开了口,身子软绵绵的从朱彪背上滑落,倒在了地上。 吴道明摇头叹道:“果然是个刚烈的女人。”   朱彪未及包扎颈上的伤口,抱起了沈菜花的尸身,默默地走出房门,来到挖好的新墓穴旁,将她轻轻放在土堆旁边。想了想,他重又回到草屋内,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了一只长木柜,拉出里面所有的衣服被褥等物,扛起空柜出门来到房西,将木柜撂入墓穴里。   时间紧迫,来不及准备棺材,将就着用自家的木柜吧,这还是当年我娘的嫁妆呢,他对菜花喃喃说道。   “不要留坟头,以免惹来灾祸。”吴道明站在房门口好心提醒道。   此刻,夜空中淡淡雾霭,月明星稀,深秋透着沁骨的凉意。朱彪一锨一锨的添着土,心中悲愤难鸣,报仇,我怎样才能报得了仇呢?   埋好了菜花,墓穴上面按照吴老的意思没有留坟头,朱彪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家屋旁若是凭空多了个新坟,难免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插上了三炷香,朱彪跪在地上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心中暗暗向沈菜花发誓: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但是要等我找到合适的方法。   “你心中想要复仇?”吴道明站在身后突然说道。   “是,请吴老帮我。”朱彪说道,表情坚决。   吴道明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可以。”   “您真的愿意帮我?”朱彪认真地说道。   “嗯,不过你要先帮助我做点事情。”吴道明说道。   “好,吴老您有什么吩咐,我朱彪粉身碎骨也替你办到。”朱彪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吴道明心里想,差不多了,这小子可以为我所用了。   “你替我监视着朱医生一家,尤其是朱寒生,看他们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吴道明吩咐道。   “你怎么对他们感兴趣?”朱彪不解的问道。   “以后不许再问为什么,知道吗?”吴道明沉下脸来。   “知道了。”朱彪赶紧答应。   “这两天,他们可能会去南山一带转悠,你要盯着他们父子俩,不要被这父子俩发现,然后回来向我报告。”吴道明补充道。   “吴老请放心,这事容易办到。”朱彪信心十足。 第二十二章 卧龙谷   亥时终于到了,寒生小心翼翼的解开兰儿头上一圈圈的布条,最后揭开了骑马布……   一刹那间,寒生惊呆了,面前的姑娘竟是如此的美丽:浓眉大眼,圆圆的鼻子,柔软的鼻头,刚毅的厚嘴唇,额头及下颚方正,黑里透红的健康肤色……   “原来你这么漂亮啊。”寒生口中喃喃的说道。   父亲站在一旁满意的微笑着,这姑娘不但是典型的农村美女,而且生就一副旺夫相貌。   兰儿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镜子,望着镜子里的影像,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是我,真的是我,我终于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啦。”兰儿激动万分的说着,就连声音也变了,不再嘶哑,而如铜钟般响亮。   “寒生哥,我会遵守诺言,嫁你为妻。”兰儿眼中噙泪说道。   寒生脸一红,手足无措的望着父亲。   朱医生目光看向兰儿娘,见她默许的点点头,心下明了,于是便微笑着说道:“这都是天意啊,不过你们现在年龄还小,可以先订婚,过两年,寒生事业有成再结婚不迟。”   寒生虽然有些腼腆,但是瞅着兰儿俏丽的模样,心中自是欢喜,红着脸说道:“我去沏壶茶来喝。”起身到灶间烧水。   秋夜已深,凉风习习,但草屋里却是春意融融,大家都没有睡意,一面喝着热茶,一面聊着天。   “从今往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今冬准备些木料,明年开始盖新房。”朱医生说道。   寒生心里还想着一件事情没有说出来,那吴楚山人是否就是兰儿的爹,他准备第二天悄悄去一趟大鄣山卧龙谷,找到山人问个究竟。想到这儿,心中一阵激动,暂时先不告诉她娘俩,到时候给她们来一个惊喜。   残月已经西沉到了天边,寒生仍旧辗转难眠,鸡叫三遍时,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清晨,灶间弥散着一股肉香味儿,兰儿在炖着昨日特意留下的那只猪脚,她盼望着寒生的腿伤早日痊愈,今后这就是她的家了,自己和母亲漂泊了十多年,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早饭后,父亲准备去南山镇一趟,兰儿母女是外乡人,按照规定,他必须去向政府说明情况,而且还要办理相关的手续。   “在家好好养伤。”父亲叮嘱道。   兰儿母女看天气晴朗,便拆洗被褥,屋里屋外的打扫卫生。   寒生估摸自己此时去卧龙谷,太阳落山时能够赶得回来,说不定还可以将吴楚山人带回来呢,如果山人确实就是兰儿父亲的话。   父亲出门以后,寒生找了个借口,说去山脚下挖点野生党参,路途不远顺便活动下筋骨,叫兰儿母女放心,然后便带着大黄狗笨笨一路出发了。 沿着南山脚下一路东行,秋高气爽,路边的小草和野花上挂着露珠,空气中弥散着泥土的芬芳。   笨笨欢快的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跑着,寒生的伤腿基本上已无大碍,走起来并不怎么吃力。   他和笨笨都没有留意到,在他们的身后目及之处,若隐若现的始终跟着一个身形矫健的人,那尾随之人正是朱彪。   两个时辰之后,寒生已经进入了大鄣山,山势逐渐高了,树林也更加茂密了。   前面应该就是卧龙谷了,寒生依稀记得谷口的那棵老樟树,吴楚山人依依不舍的送他到树下,也许冥冥中注定,这个曾救自己一命的学者,或许就是未来的岳丈呢。而且这个岳丈还竟会使用如此怪异的方法,由那只老蝙蝠手里抢夺回来“骑马布”,寒生想着想着竟暗自笑出声来。   “笨笨,别到处乱跑。”寒生看见大黄狗正在向一边跑去,忙将它喊回。   他在笑什么呢?躲在一株树后的朱彪瞧在眼里,心下暗自琢磨着。   山谷中的小溪仍旧是那么清澈,偶尔还能发现几条小鱼在水里游动着。   越往深处走去,樟树林越发茂密,绕过一片林子,熟悉的草屋出现在了眼前,那间简陋的土坯草房,屋顶铺着茅草,屋外是山人自己开垦的一小片绿油油的菜地,屋子上炊烟袅袅。   寒生站在远处,望着那静谧的田园景色,心内一阵激动,他可以想象得出,山人见到他时的惊讶表情。   寒生“嘘”了声,示意笨笨不要作声,然后蹑手蹑脚的朝屋子摸去。   灶间里,一个瘦高清癯的背影,正在锅里忙活着,寒生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儿。寒生笑了,这吴楚山人又在烧他那拿手的山鼠干了。   “山人叔叔!”寒生猛地扑过去大喝一声,冷不丁吓得那人一惊,“咣当”一声,碗勺一古脑儿掉到了铁锅里。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十分惊奇地看着寒生。   这不是吴楚山人…… 寒生楞住了,此人面色青灰,短而黑的眉毛,三角眼,白多黑少,鹰钩鼻,颌下是一绺山羊胡。   “你是谁?山人叔叔呢?”寒生尴尬的问道。   “你又是谁?来我这卧龙谷干什么?”那鹰鼻老者反问道,阴鸷的目光盯着寒生,发出的声音如金属般刺耳。   “我,我来找吴楚山人,他是住在这屋子里的守林人。”寒生支吾着说道,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人。   老者盯着他看了半天,缓缓说道:“这里从来就没有一个什么吴楚山人,你是不是来偷枇杷果的?我一直以为是那群猴子干的呢。”   这怎么可能呢?这里明明就是卧龙谷,这里明明就是吴楚山人的家呀,这土坯草房,这灶间,还有这老鼠干……   寒生涨红了脸,分辩道:“您是不是刚来的?以前的那个守林人呢?”   老者有点愠怒了,抢白道:“我在这里守林已经几十年了,你可以去林业局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蒋老二?”   “这……您是说已经在这房子里呆了几十年了?”寒生完全迷糊了。   “就是嘛,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冒失的小娃子。”蒋老二口气稍微缓和了些。   寒生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自己与山人共同相处了两天,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呢?   “你这娃子是不是这里有病?”蒋老二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道。   寒生没有回答,转身冲进自己曾经睡过的房间里,一眼望见那张老式的木板床还在那里,墙壁上粉刷的石灰水,简单的桌椅。   难道我的脑袋真的摔坏了?寒生呆呆的怔在了那里。   “喂,你怎么了?”蒋老二推了推寒生。   “你知道‘雷击骑马布’吗?”寒生愣愣的冒出了一句话。   “‘骑马布’?你是说女人下面用的那个……”蒋老二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带着茶渍的黄牙。   “你有猎枪吗?”寒生又冒出一句。   “有啊,在门后挂着呢。”蒋老二指了指门后。   寒生的目光随着看过去,那支旧的双筒猎枪果然还静静的挂在那儿。   不可能,不可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寒生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吴楚山人,老蝙蝠,雷击骑马布,山鼠干,难道是幻觉?兰儿,泣血症,冰人症难道都是幻觉?   一株老樟树的后面,朱彪目睹了这一切。 朱彪悄悄地退进了林子里,吴老曾警告他不要被发现,尤其是那条大笨狗机灵得很,反正自己已经摸到了寒生的踪迹,这就抓紧赶回去报告好了,于是他一溜烟儿的奔着南山村而去。   寒生垂头丧气的往回走,笨笨也无精打采的跟在了后面。溪水在脚旁汨汨的流淌着,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中不知疲倦的唱着,前面又来到了谷口的那株老樟树下。   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寒生停住了脚步。   画,画不见了,吴楚山人屋里墙上挂着的那些山水画,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可是刚才那白灰水粉刷过的墙壁上面却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它们与山人一同都不见了!   寒生心里一紧,他努力回忆着上次谷中的景色,似乎的确与这次的有所不同。   就在这时,大黄狗笨笨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目光随着声音看去,他一下子便愣住了,笨笨站着的地方,也有一个谷口,竟与方才出来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赶紧上前,谷口里一条小溪潺潺流着,低头细看,水中有着同样的小鱼在欢快的游动着,向谷中望去,也是同样茂密的樟树林,一条小路蜿蜒着伸进林中。   寒生揉了揉眼睛,难道卧龙谷有两道山谷?上次和山人告别时,自己根本就没有留意谷口的位置,方才的谷口是在老樟树的左侧,而这一道却是在老樟树的右边。   走错了,肯定是自己走到另一山谷里去了,寒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对着笨笨笑了笑,心想,自己真的是比笨笨还要笨。   寒生吆喝一声,精神抖擞的带着笨笨重新进谷。   沿着谷中小道一面走着,细看之下,这山谷与刚才走错的那道果然有所不同,崖壁似乎更陡了些,那些樟树散发的气味儿也似乎更浓了。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拐过了前面郁郁葱葱的一座小山包,眼前熟悉的景致又如同一个模子般的复制在了面前:简陋的土坯草房,屋顶铺着茅草,屋外是一小片绿油油的菜地,屋子上炊烟袅袅……   寒生激动的心在“嘭嘭”直跳,他快步上前,未到屋门口便已大声喊叫起来:“山人叔叔,寒生来看你啦。”   门里走出来一人,寒生一见几乎顿时背过气去…….   那笑盈盈走出来的人正是蒋老二! 第二十三章 探谷   “你这娃子怎么又返回来了?”蒋老二面露诧异的表情,三角眼斜瞟着寒生道。   寒生半晌缓过气来:“你,你说什么返回来?我进来的是另一个山谷呀!”   “哼,我刚刚吃完山鼠干,你就又转回来了,你看看。”蒋老二伸手把饭碗递过来,碗底还剩有半只鼠头没吃完。   奇怪,我和笨笨明明是走的右侧的山谷。   寒生二话不说,抢步走进草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木板床,简单的桌椅,刷着白灰水的墙壁,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   这个墙壁上有山水画!   寒生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蓦地,他止住了笑声,转过脸凝视着蒋老二,平静的说道:“吴楚山人在哪儿?”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山人吗。”蒋老二脸色很难看。   寒生慢慢的蹲下身,自床底下拿出了一个玻璃瓶,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冷笑道:“这是什么?这里面还残留着我的尿液呢!”   蒋老二的大鹰钩鼻子不易察觉的动了动,三角眼紧紧地盯着寒生。   寒生也不甘示弱的目光凝视着蒋老二。   两人就这么久久的对视着……      朱彪一路疾奔,午后不久就已回到了南山村。   听完朱彪的汇报,吴道明沉默了老半天,才缓缓说道:“那老者的相貌你都看清了?再说出来听听。”   朱彪回忆道:“这个人估摸着有六十来岁,瘦高,长着一只大大的鹰钩鼻,山羊胡好像是黄色的,我躲得远,在细致就看不清楚了。”   此人难道就是寒生背后那个神秘的高人么?中原地大物博,民间藏龙卧虎,想这黄山一带周边数百公里,山清水秀,隐匿个把高人也不足为奇。   “你带我去。”吴道明决定要会一会这个世外高人。   “明天一早吗?”朱彪问道。   “不,现在。”吴道明思索着道。   简单收拾一下,两人便向大鄣山进发了。 吴道明虽已年至六旬,攀起山路来却身轻如燕,这自然得益于其满一甲子的童子之身了。当朱彪已经大汗淋淋之时,这吴老还是心不慌、气不喘,面色依旧。   “吴老,您的身子骨真的是硬朗啊,我这年轻人体力照您比都差得多啦。”朱彪气喘吁吁的恭维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驻目眺望那如利剑插云,气势磅礴的大鄣山擂鼓峰,但见“旋转顿挫起伏,犹如旌旗刀戟”,遂点头说道:“《山海经》中称这大鄣山为‘三天子都’,果然是王气葱郁,秦分天下三十六郡,其今苏皖浙赣之一部为‘鄣郡’,眼光的确独到。此地不愧为中原钟灵发脉之地。”     “我们走吧。”吴道明吩咐道。   前面就是那株老樟树所在,树的两侧各有一个谷口,朱彪指了指左边的谷口,说道:“我们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吴道明示意朱彪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走入谷中。   “嘎嘎……”惊起了两只硕大的乌鸦,抖动着羽毛怪叫着向山谷深处飞去。   吴道明一面走一面观察,见此谷植被茂盛,白云出岫,溪水潺潺,成片的樟树林郁郁葱葱,心想,隐居此世外桃园之地,必是化外之士,大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只是感觉有点不舒服,如此静谧去处,竟有乌鸦为伴,却是不太祥和啊。   前面出现了一间土坯草房,几畦绿油油的菜地。   朱彪点点头,说道:“就是这里了。”   吴道明拉住了前行的朱彪,面对隐士高人,且不可唐突。   “何方高人在此隐居,岭南吴道明冒昧前来拜访。”吴道明朗声说道。   门内转出一个瘦高清癯之人,正是蒋老二。   “请问,你们找谁?这里只有守林人。”蒋老二客客气气的问道。   吴道明如炬的目光扫过蒋老二,心下暗自吃惊。   此人身长不茅立,瘦而不鹊寒,青面深如渊,鹰鼻高而弯,尤其是那绺黄色的山羊胡,颇为罕见。俗话说,“少年两道眉,临老一付须”,这人天生异相,必有过人之处,且不可小觑了。   “哈哈,请问先生尊姓大名?”吴道明点头致意,态度恭敬。   “蒋老二。”那人道,其声如破锣般刺耳。   吴道明心下叹道,所谓“禽无声,兽无音”,此人竟有声无音如兽,名字也是如此粗俗,看来得多加小心才是。   “先生在此隐居多年了吧?”吴道明进一步试探道。   “几十年了。对啦,你们来谷中干什么?不是来偷枇杷果的吧?我还以为是那些猴子干的呢。”蒋老二说道。   “胡说,你看我们像是小偷吗?”朱彪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   吴道明瞪了朱彪一眼,对着蒋老二微微一笑,又说道:“先生说笑了,请问,今天上午是否见到一个领着一条黄狗的小伙子入得谷内?”   “没有。”蒋老二径直答道。 “又是胡说,今天我明明跟着入谷看见你们说话了呢。”朱彪大声说道。   吴道明微笑不语,默默地看着蒋老二。   蒋老二的三角眼冷酷的盯在了朱彪的脸上,朱彪蓦地感到身上一阵寒意。   “哈哈,我们远道而来,先生不请我们进屋坐坐么?”吴道明笑道。   “请进。”蒋老二让开身子,请他俩入内。   进得屋来,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土坯草房,墙上刷的石灰水,一张木板床,桌椅而已。   “先生生活如此简朴,精神瞿铄我看不像是一个守林人吧?”吴道明冷笑道,得进攻了,没空跟他打哈哈。   “那你看我像个什么人呢?”蒋老二似乎显得不高兴。   “吴某不才,麻衣神相略有小成,我见先生面生黄须,身聚老阴之气,此乃守陵人之相貌啊。”吴道明微笑道。   蒋老二一愣,随即嘿嘿两声,一改粗鄙的口吻,缓缓说道:“恕老夫眼拙,您是……”   吴道明拱手施礼,道:“岭南吴道明。”   “这位是……”蒋老二眼光扫向了朱彪。   不待吴道明回答,朱彪挺起胸膛朗声答道:“我就是南山村小队长、民兵排长朱彪。”   “唔,朱队长,你既然上午来过谷里,一定很累了,你先上床睡会儿吧。”蒋老二话未落音,突然出指如风,点中朱彪腰间昏睡穴。   朱彪刚要说不累,话未出口就已软绵绵躺倒了,蒋老二一只手轻松的提起沉甸甸的朱彪扔到了木板床上。   吴道明赞许的目光,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是非常重要的,朱彪的确没有听的必要。   “好啦,吴先生自岭南远道而来卧龙谷,不知有何指教?”蒋老二正色道。   吴道明略一沉吟,说道:“请恕吴某无礼,蒋先生之事断不敢妄言打听,只是冒昧的问一句,上午入谷的寒生是我的朋友,请问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蒋老二目光逼视,冷冷答道:“并无关系。”   “哦,那他拖着伤腿走了几十里山路来谷中做什么呢?”吴道明问道。   “可能是想来偷枇杷果的,被我发现了就赶他走了。”蒋老二回答道。   难道此人不是寒生背后的高人?不对,此人眼光游移不定,断然在扯谎,看其对朱彪下手之果断,决非等闲之辈。   “此去南山村只有一条山路,我并未遇见他回去,吴某虽然愚钝,但也知道他目前仍在谷内某个地方。”吴道明边说边留意提防着,这老家伙出手挺快的。   “你朋友的事与我何干?”蒋老二愠怒道。   吴道明见其话不投机,便转过话头,说道:“适才见先生手法,使的是达摩点穴拳吧?”   “是又如何?”蒋老二出言颇为不逊。   “你身上老阴气太重,达摩拳御气点穴,你这一下子老阴截入任脉,弄不好,朱彪岂不断了后?”吴道明柔声说道。   蒋老二愣了愣神儿,随即身上骤然升起一股极阴冷的杀气。 吴道明哈哈大笑,说道:“好在朱彪已经有了儿子,所以我到不在意。”   蒋老二脸上绷紧的肌肉缓和下来,聚集起来的老阴寒气渐渐褪去,尴尬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吴先生讲笑了,老夫还当真呢。”他讪笑着,心想来人深不可测,如果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够占得了上风,岭南吴道明,这个名头从来没有听说过,当然自己封闭在谷中已有数十年,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此番也不知这人入谷有什么用意。   吴道明心想,寒生这小子到哪里去了呢?若此人确为寒生背后的高人,并传给了寒生一些旷世医术,则当然不会伤害寒生。若不是呢,那寒生就有可能遭到其毒手,因为来的一路上并未遇见寒生和他家的那条大黄狗。不管怎样,寒生十有八九仍在谷中。   “这里山深林密,人迹罕至,只是一处修行的好地方啊。”吴道明对蒋老二道。   “守林人自然都是在林深处,嘿嘿。”蒋老二说道。   此人身怀武功,从刚才出手之狠,认穴之准来看,已非一般江湖好手可比,可是以这般身手竟然蜗居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几十年,实在是难以想象,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不得不在这儿,身不由己。这卧龙谷中究竟隐藏有什么秘密呢,以至于一个江湖高手默默在此守候数十年?   最关键的是,此人身上散发的老阴之气从何而来?   吴道明越想越兴奋,他断定此谷必有蹊跷,完全值得自己一探。不过,此刻不可操之过急,需要引蛇出洞,至于寒生那小子的生死下落,则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想到此,吴道明一拱手,道:“蒋先生,此番冒昧进谷,多有打扰,既然在下的朋友已不在谷中,吴某这就告辞了。”说罢,暗运真气,回手在朱彪膻中穴随意一拂,解开了他封闭的的穴道,吴道明其实也是做给蒋老二看的,要他有所顾忌,同时敲山震虎,传递出信息,岭南高手探谷,迫使蒋老二有所动作。   蒋老二闻之心下暗自吃惊,这岭南吴道明露的这一着兰花拂穴手已臻炉火纯青,功力远胜于自己,此人入谷定有所图,不可不小心防范。   朱彪懵懵懂懂的爬起身来,嘴里嘟囔着:“怎么一下子睡着了?”   吴道明与朱彪一路出谷,蒋老二止步于门前,象征性的挥了挥手。   一路走着,吴道明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同时留意观察着谷中的景致。   前面回到了谷口的老槐树下,吴道明示意休息片刻。   “嘎……”老槐树上的乌鸦又在呱噪了,令人烦躁。   “那边的谷口,你进去过么?”吴道明问朱彪道。   朱彪伸起脖子看了看,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们进去瞧瞧。”吴道明率先移步,向右侧的那个谷口走去。       第二十四章 守陵人   入得谷口,里面的景致竟与方才的那道山谷相仿,吴道明信步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   “嘎嘎……”两只硕大的黑乌鸦怪叫着从头顶上掠过,朝山谷深处飞去。   他站住了,这两只黑鸟似乎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起先的那两只。   在民间,乌鸦是一种很不吉利的东西,人们往往会把它同坟墓和死人联系起来,与给人带来吉兆的喜鹊截然不同。   樟树林越来越密了,听得里面叽叽喳喳的,抬头望了望天空,夕阳西下,竟已经快要落山了。   走过密林,拐过山脚,谷中豁然开朗。绿油油的菜地,旁边有一间土坯草房,房中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一股燃烧茅草的味道飘了过来,有着淡淡的乡土气息。   竟然是一模一样!   “奇怪,怎么与刚才的那个山谷一样呢?”朱彪简直呆愣在了那儿,嘴里不停的嘟囔着。   吴道明心中也是感到蹊跷,而且也已注意看了,也不像是有人布置了奇门障眼之法,难道真的有两条相同的山谷?不但樟树林相同,溪水相同,就连房子菜地都相同?   搞不好,这间房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黄胡子蒋老二哩。   “你们怎么又回来啦?”一声问话骤然响起,门内走出一人,果真就是蒋老二……   “妈呀,这么回事?”朱彪瞠目结舌,拼命的揉着眼睛。   吴道明哈哈笑道:“我们还真的是有缘啊。”一边向蒋老二走过去,拱手施礼。   “请问你们返回来又有什么事儿?”蒋老二板着面孔道。   “再次见面,难道蒋先生不请吴某进去坐坐吗?”吴道明微微一笑道。   “请进吧。”蒋老二让开身子,请他俩进屋。   土坯草屋内的摆设与先前的那所房子相同,一张木板床,简单的桌椅,白石灰水粉刷过的墙壁,唯一不同的是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   “茂林石磴小亭边,遥望云山隔淡烟。却忆旧游何处是?翠蛟亭下看流泉。”吴道明望着墙上的一幅元末黄公望的浅墨《林壑图》吟道。   蒋老二默默不语。   “蒋先生甚有雅兴啊,正巧吴某也有此癖好,我们既然有缘二次相聚,不如今晚把酒谈诗论画如何?”吴道明微笑着说道,身子未动,反手一指……   身后“扑通”一声,有人已然倒地。 朱彪还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耳边吴老的吟诗声余音未了,但觉腰间一麻,身子一软便失去了知觉。   蒋老二一愣,不明白其所以然。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此人憨头憨脑,不要让他坏了我们的雅兴。”   蒋老二心中一凛,这个岭南吴道明出手快过自己,功力绝对在自己之上。   “想当年,黄公望隐居富阳庙山坞筲箕泉,踏遍富春江两岸,寄情于山水之间,历时六年创作了《富春山居图》,堪称中国浅墨山水画之鼻祖。吴某见蒋先生这陋室之中,也保存着大痴山人的墨迹,平生感慨,叹先生隐此卧龙谷数十年,不知有何墨迹流传于世呢?”吴道明故作感慨道。   “老夫不喜文墨。”蒋老二嗫嚅着,有些面红。   “哦,这么说这些墨宝不是你的了,难道卧龙谷中还另外住有高人?”吴道明进一步追问道。   “绝对没有,几十年了,老夫也时常感到寂寞啊。”蒋老二急忙回答。   吴道明看在了眼里,微微一笑,又说道:“原来如此,我看这些画不像是赝品,价值亦是不菲,蒋先生完全可以加以变卖,一生一世受用不尽,何至于在此深山中甘当守林人,寂寥一生?”   蒋老二似乎不知如何作答,最后一跺脚,说道:“我就是喜欢这里的恬静与自然,个人癖好而已。”   “唔,忘记了问你,吴某方才头次进谷于此屋内并未见墙壁之上挂有任何字画,我走以后,先生匆匆忙忙将这些画挂出不知何故?”吴道明假装不解道。   “这,我没……”蒋老二没了话语。   “不是你新挂上去的?哦,我明白了,这原来不是同一间草屋,对么?”吴道明仿佛恍然大悟般。   “不可能的……”蒋老二声音小了许多。   “这原本就是两道山谷,地形与植被都很相似,修建了同式样同材质的土坯草房,同样的家具,菜地的蔬菜品种也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房间墙上有画,那一个墙上什么都没有。”吴道明侃侃而谈。   蒋老二彻底没了声音。   “可是却只有一个蒋先生。”吴道明望着他说道。   蒋老二不语,三角眼在不停的转动着。   “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密道么?”吴道明不经意的说道。   “密道!什么密道?”蒋老二一惊,脸上随即流露出一种莫名奇妙的委屈模样。   “嘿嘿,两谷之间陡壁悬崖,若是没有一条隧道,你如何能够来往自如呢?顺便说一声,那两只乌鸦飞来飞去的是在给你通风报信的吧?”吴道明冷笑道。   “哈哈哈,讲得实在是太好啦,岭南吴道明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门外传来击掌声,话语之间飘然走进一人来。   吴道明大惊,方才自己以话语对蒋老二施压之时,已经尽全力凝神倾听四周围的风吹草动,自己竟对此来人毫无觉察。   “来者何人?”吴道明急视之。   “吴楚山人。”来人答曰。 吴道明细观这吴楚山人,天庭骨隆起,枕骨强、项骨平,眉骨伏犀,太阳骨有线、鼻骨有芽,颧骨双突,已经是骨有八起,只可惜差这最后一起,成就不了王侯之相,反而“圆而无串,半是孤僧”。   “唉,可惜呀。”吴道明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叹息。   “吴先生何事叹息?”吴楚山人问道,声音清越如乘风。   “我见吴楚山人先生堂堂相貌,竟是半世孤僧之命,故有此感叹。”吴道明先发制人道。   “哦,吴先生不但精于诗词书画,对命理相术也是造诣非浅啊。”吴楚山人说道。   吴道明也不自谦,反而大咧咧的瞧着山人。   “吴先生不是想要把酒论诗品画么?现已近酉时,今晚何不就在谷中暂住一宿,高人至此,理当招待周到,如何?”吴楚山人邀请道。   “如此甚好。”吴道明说道。   “蒋老二,你去安排,记住,老鼠干要肉肥些许的。”山人吩咐道,看来他才是这谷中的主人。   蒋老二朝昏睡在地上的朱彪努努嘴,说道:“此人如何处理?”   吴楚山人笑道:“吴先生一甲子童子阳气非同小可,让他睡着去吧。”   吴道明闻言自是吃惊不小,此山人竟一眼看破我童子之身,当不可小觑。   “吴楚先生,既然谈到命理相术,以吴某看来,这蒋先生青面三绺黄须,身聚老阴之气,乃是守陵人的相貌,不知说的对也不对?”吴道明精于言辞,出言相探道。。   “吴先生所说极是。”吴楚山人回答道。   “你是说,蒋先生确实是守陵人?”吴道明想不到吴楚山人竟满口承认,自己闹个措手不及。   “不错,他正是守陵人。”吴楚山人点头道。   “山人,请恕吴某无礼,吴某不明白这卧龙谷中会有什么陵?据我所知,这一带自古以来并没有帝王陵寝啊。”吴道明由衷的说道,自己对吴楚山人的坦诚颇有好感,嘴里也改口直接称作山人了。    “先生所言不假,黄山以南的这一代并无帝王之陵寝。”吴楚山人说道。   “既如此,守的是什么陵呢?”吴道明不解道。   “空陵。”吴楚山人笑道。 第二十五章 月夜卧龙谷   “吴某愚钝,实在是不明白。”这回吴道明真的是糊涂了。   吴楚山人微笑道:“此刻夕阳已经落山,不如我们移步林下,月冷风清,盘膝小酌,如何?”说罢带头走出草屋。   樟树林下菜地旁,有一块扁平的大圆石,石下正好撂着两块坐人的卵石。蒋老二已经摆放好了一壶酒和一盘赣北特产火烤山鼠干,一股奇特的肉香飘散在山谷中。   吴道明鼻子嗅了嗅,赞道:“此香直沁肺腑,想不到中原也有此美味啊。”   “粤人善食野味,谷中无甚招待,卧龙谷中的山鼠专食各类昆虫,都是蒋老二捕捉而来,冬食活鼠,夏食鼠干,营养十分丰富,请不必客气。”吴楚山人介绍说。   吴道明伸手撕下一块冒着热气的白丝丝的熟肉,塞进了嘴里,细细品尝着。   “唔,果然味甜肉滑,岭南民间言其‘吃一鼠,当三鸡’,吴某真是大饱口福啊。”吴道明边吃着赞不绝口。   此刻谷中林鸟归巢,月上东山,清凉如水,吴道明一面与吴楚山人对饮,一面盘算着怎样进一步打探谷中的秘密。   吴楚山人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吴先生若有疑问,可以直言了。”   “多谢,请问山人所说的守空陵是什么意思?”吴道明问道。   吴楚山人缓缓说道:“元朝末年,赣北鄱阳湖大战,最终朱元璋打败了陈友谅,奠定了明朝开国基础,实际上这是一次风水上的较量,我想此事内中隐情吴先生应该有耳闻吧。”   “山人莫非指的是‘太极晕’战胜‘双凤朝阳’吧?”吴道明思索道。   “岭南吴道明果然是见多识广,正是此番风水较量,朱元璋占了上风,开创了有明一代,至1644年清兵入关,共计276年。而当时策划这一场风水大战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军师刘伯温。”吴楚山人说道。   “嗯,青田刘伯温堪称一代堪与宗师。”吴道明点头称是。   “可是刘伯温早已看出朱元璋此人心术不正,‘鸟尽弓藏’,自己晚年必遭其毒杀,因此就留了个心眼,保留了一处可以克制朱元璋的风水龙穴,以伺报复。”吴楚山人解释道。   “你说的是太极阴晕么?”吴道明插话道。   “不错,正是用以克制鄱阳湖边朱元璋母亲所葬太极阳晕的太极阴晕。”吴楚山人点头道。   “太极阴晕就在这卧龙谷中?”吴道明血往上涌,兴奋莫名。   吴楚山人默默看在了眼里。 吴楚山人继续说道:“刘伯温派了几名武功高强的青田家乡子弟来此卧龙谷中,看守太极阴晕,此事极少人知道。这些青田子弟从此后就与家人断了音讯,再也没有回去浙东老家了,青田的亲人都以为他们早已阵亡,家乡甚至都给立了衣冠冢。世事如云烟,转眼已经过去600余年了,如今守陵人的后代就只剩下蒋老二一个人了,仍在默默无闻的保守着这个秘密。”   吴道明沉默了,这是一个令人伤感的故事,他不由得对蒋老二有些心生敬意了。   “难道说,就一直得那么守下去吗?”吴道明问道。   “不,直到有人带来信物的那一天为止,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已经等了足足有600年了。”吴楚山人叹道。   “什么信物?”吴道明脱口而出。   吴楚山人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对不起,吴某唐突了。”吴道明心下埋怨自己,人家保守了数百年的秘密,岂是外人随便就可以打听到的。   一片云彩飘了来,若隐若现的遮蔽了月光,月色显得越发的扑朔迷离了。   “寒生和那条大黄狗还在谷中么?”吴道明突然间说道。   吴楚山人默然了片刻,轻轻答道:“他们还在。”   “你就是教授寒生高明医术的那个人么?”吴道明又问道。   “不是。”吴楚山人明确回答道。   吴道明抬头望了望夜空,寻思了一会儿,说道:“好啦,时候已经不早了,此间草屋看来也没有多余之床,吴某这就打算告辞了,感谢山人如此盛情款待。”   吴楚山人淡淡道:“吴先生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难道还想要出谷么?”   吴道明一惊,随即鼻子“哼”了一声,沉下脸来:“莫非山人还能留下我吴道明不成?”   “不敢,只屈留尊驾三日而已。”吴楚山人道。   “此话怎讲?”吴道明愠道。   “三日之内,有人持信物前来谷中接头,苦等600年就为此一天,所以事情了结之前,任何入谷可疑之人都不得离开。”吴楚山人道。   “吴某属于可疑之人么?”吴道明忿然道。   “不敢,但是你太聪明了,看破了谷内玄机,因此不得不多挽留几日了。”山人表示了歉意。   吴道明想了想,问道:“寒生也是同样的情况吗?”   “是的。”山人回答。   “嘿嘿,山人的好意吴某心领了,只是山外面还有不少事等着吴某去办,所以恕不奉陪了。”吴道明冷笑了几声,暗中提气戒备,准备出手。   “不必费力啦,你道这山鼠味道为何如此美味,因为这里面给你多加了道佐料‘陀罗销魂散’,三日剂量,睡上个三天,好好休息吧。”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吴道明大怒,正欲起身,眼前慢慢黑下去了,紧接着失去了知觉。 吴楚山人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抬眼望着夜空,长叹一声,吟道:“山中为孤客,古道客独行。抚琴萧凉曲,唯有鸟兽听。君去六百年,不见青田人。”   蒋老二走近前来,轻声道:“先生,此二人如何安顿?”   吴楚山人未回身,只是摆了摆手,吩咐道:“锁入密室,顺便解开寒生穴道。”   蒋老二应了声,提起吴道明返回草屋,又从地上抓起昏睡着的朱彪,绕去草屋后的一处山崖下,崖壁上有大大小小的数十个石洞。此处山体都是石灰岩,天长日久被雨水侵蚀成为喀斯特地貌,内里无数溶洞,纵横交错,曲径通幽。   蒋老二从一个很不起眼的洞口进去,再漆黑的石廊中拐来拐去,最后来到一座石壁前。   蒋老二放下手提的两人,然后运足了气,双掌按在了光滑的石壁上,缓缓地推转了一扇沉重的石门,门内露出微弱的有灯光。   蒋老二拎起吴道明和朱彪,走进门内。这是一间宽敞的石室,扔下两人后,蒋老二走到石室的一角,那里放着一张木板床,寒生还在昏睡着,旁边的大黄狗笨笨也被蒋老二点了穴道躺在了那里,不同的是,笨笨尽管昏迷不醒,但却打着响亮的呼噜。   遵照山人的吩咐,蒋老二认准寒生的膻中穴道,出指点下,然后转身离去,那狗可就不去管它了,万一醒了在山洞里乱叫可就讨厌了。   重又关好石门,他按原路返回了草屋旁。   “先生,办妥了。”他恭恭敬敬地说道。   吴楚山人点了点头。   “先生,我们终于要了结了这600年的宿愿了吗?”蒋老二眼眶发红,噙着眼泪水。   吴楚山人没有作声,忧郁的眼神依旧仰望着星空,许久许久,他才说了一句话:“《尸衣经》终于要重现江湖了。” 第二十六章 阴龙   寒生睁开了眼睛,耳边回荡着有人离去的脚步声,之后是关闭石门的嘎吱声,接下来是一片寂静,间断着有滴水的叮咚声响。   他坐了起来,借着石壁之上微弱摇曳的油灯光,眼睛慢慢的适应,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身处在一个石室内。   这是什么地方?他努力回忆起,当时自己是在卧龙谷的草屋内,与那个叫蒋老二的守林人对峙着,他发现对方出手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腰间一麻,以后就不知道了,失去知觉之前,耳边仿佛听到大黄狗笨笨的怒吼声。看来自己是被蒋老二点中了穴道,然后给关在了这个石室里。   熟悉的呼噜声引起了他的警觉,低头细看,原来是笨笨睡在了自己的身旁,正发出响亮的鼾声。   “笨笨,起来。”寒生摇晃着它。    笨笨依旧不醒,难道它也被点了穴道?   寒生叫不醒笨笨,于是翻身下了床,开始观察石室内的情况。此石室是天然形成的,屋顶上垂下一些石钟乳,乳尖上渗出水滴,然后落在地面上的石笋上。不知哪儿有风吹来,油灯芯火焰在轻微的抖动着。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细瞧竟是两人睡着的人,再看其面孔,却是认得的,一个是南山村小队长朱彪,另一个则是那个香港来的风水大师吴道明。   寒生挨着个推动他们,可都还是不醒人事,他们一定也是被点了穴道了,奇怪,他们怎么也来到了这里呢?   说不定,连吴楚山人也遭到了蒋老二的毒手呢。   寒生叹了口气,不再去翻动他们,走到石壁上查看,找到了石门的所在。他试了试,用尽了吃奶的气力,石门仍是纹丝不动。   寒生回到了床边,笨笨仍旧酣睡着。   他索性躺下了,抱着脑袋胡思乱想,一会儿是老爹,一会儿是兰儿,最后脑海里出现了青囊经,他回忆着一条条的医经药方,其中有一条专门讲述解穴之法…… 吴道明微笑着盯住寒生,亲切地说道:“好小子,真不愧为江湖上的绝顶国医圣手,竟懂得使用如此诡异的手法,不但破解了‘陀萝销魂散’,而且还打通了吴某的仁督二脉,我要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寒生依旧用手捂紧了鼻子,未及说话。   吴道明“咦”了一声,此刻方才发觉自己的裤裆里粘糊糊的,十分不舒服,鼻子一嗅,顿时面红耳赤。   寒生捂着鼻子走到一边角落里,大口的喘着气。   吴道明四处扫视一周,心中已经明白了目前的境遇,包括寒生,大家都被吴楚山人关进这山中的石室之中了,看来三天之内是放不出去了。   守陵人世代守谷至今已逾600年,三天之内会有人持信物前来此卧龙谷,前来的是什么人呢?手持的又是什么信物呢?此谷太多的谜团,处处显示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吴某纵横岭南数十年,甚至连港督都让自己三分,没想到竟然栽在了卧龙谷中,实在是汗颜啊。今日多亏了寒生,自己反而因祸得福,这小子倒真是自己命中的福星呢。   “寒生,你怎么也被关起来啦?”吴道明走过来问道,身上的臭味儿已没有刚才那么浓烈了。   寒生看了他一眼,说道:“蒋老二点了我和笨笨的穴道。”   吴道明点了点头,又问道:“此地诡异之极,你来做什么,你原来就认识蒋老二和吴楚山人么?”   “吴楚山人?你见到他了?”寒生立刻兴奋起来。   “嗯,见到了,还和他一同饮酒吃老鼠干呢。”吴道明忿然道。   “他知道我被关在了这里吗?”寒生心怀希望的问道。   “我猜他是知道的,因为他就是这卧龙谷的主人,蒋老二是他的属下。”吴道明语气十分确定。   “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我同他可是朋友啊。”寒生痛苦的扯着头发。   “好,寒生,振作起来,让我们出去找他问个明白。”吴道明说罢伸手点向大黄狗,“汪”的一声,笨笨跳了起来。   “好笨笨。”寒生搂住了它的脑袋,笨笨也亲热地伸出柔软的大舌头舔来舔去。   吴道明走到躺在地上的朱彪身边,一脚踢去,解开了他的穴道。   朱彪打了个哈欠,一骨碌爬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四处张望着:“奇怪,这儿怎么这么黑呢?”   吴道明敏锐的目光一眼就发现了石壁上的痕迹,上前两步,来到了石门的前面。   试了几下,最后“嘎吱”一声,石门应声而开。 石甬道内漆黑一团,吴道明返身从石壁上取下那盏微弱的油灯,甬道内有了一丝光亮,大家鱼贯而入。   前面洞连洞,天然的石甬道也是纵横交错,别生支岔,究竟是哪一条路才能出得去呢?吴道明也顿时没有了主意。   “让我带路吧,这是每个老表迷路都懂得的方法。”朱彪抢过油灯说道。   石灰岩洞中有着人不太感觉得到的微风,油灯上的火苗会朝向有风有新鲜空气的方向倾斜。吴道明恍然大悟,心想这朱彪也真是应了“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的俗话了。   朱彪手举油灯走在了前面,后面跟着吴道明,最后是默默不语的寒生,他始终不明白吴楚山人为什么避而不见,本来自己还想着把兰儿母女的事情告诉他,寒生基本肯定山人就是兰儿的生父。   大黄狗笨笨则一会儿冲到队伍的前面,一会儿又跑回到寒生的脚边,蹭着他的裤腿,轻轻在喉咙里咕噜几声。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溶洞越来变得越宽阔。   “慢,好像有些不对头。”吴道明喊停了兴致勃勃的朱彪,大家站住了,四下里打量着。   这是一个长条形状的溶洞,宽约十余丈,长则不见尽头。石壁上的孔隙中渗出来像血液般暗红色的液体,连石笋也被染红。   吴道明伸出手指沾了少许,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似乎有一种淡淡的腥气。   “这是什么?”寒生在身旁问道。   “也许是某种矿物质,被含有碳酸的水所溶解,渗出了石隙。”吴道明分析道。   “哎呀,油不多啦。”朱彪站在一边惊呼道。   吴道明低头看去,油壶内果然只剩下一层油底子了。   “抓紧走,不然我们都会困死在这地下迷宫里了。”吴道明手持油灯,率先向头里走。   “龙血……。”寒生口中喃喃道。   “你说什么?”吴道明止住了脚步。   “这是龙血,”寒生手指也沾了些红色的液体,凑在鼻下面嗅着,“药引子……”。   “如此说来,我们现在正处于龙脉的腹内,黄山东南而行的阴龙的腹内?”吴道明一下子来了情绪,双目炯炯有神。   “再不走就来不及啦。”朱彪催促道。   “慢,你看那是什么!”吴道明高举油灯,一只手指向了溶洞的顶部。   摇曳不定的油灯光下,溶洞的顶部有好多岩梁,凸起在顶壁上,一条一条的,像极了人的肋骨。   “天地造化啊。”吴道明感叹之极。 第二十七章 石蛋   寒生抬头望了望,惊诧道:“咦,怎么看起来像猪肉排骨?”   吴道明哈哈笑道:“此阴龙腹内洞如重屋,层层叠叠,龙身之上樟树林草茂树高,两谷对峙如孪生,开国建府之葬地啊。”   “吴老是说还要开国建府,岂不是反革命言论……”朱彪吓得赶紧捂住了嘴。   “世事循环,风水轮流转,谁人道得明白?惟有刘基刘伯温啊。”吴道明叹道。   “吴老,此地如果是龙腹,那么有没有龙心、龙肝肺和肠子肚子呢?”朱彪问道。   “理论上说,应该有类似的自然形成物体,不过谁也未曾见过。”吴道明回答道。   寒生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谈话,自己望着指尖上的龙血,口中自言自语着:“药引子……”   吴道明柔声问寒生道:“这龙血是医治什么病的药引子?”   寒生望了吴道明一下,低下头沉默不语。   “中国易经的精髓之一就是‘万物类像’,自然界创造和进化了人类和动物,世上同时也相应存在有形似或神似的自然现象,这龙腹就是其中之一。”吴道明侃侃阐述道。   一只硕大的白发红眼蝙蝠突然悄无声息的滑翔至面前,轻轻的落在了地上,并当着笨笨的面撒了一泡尿,笨笨傻乎乎的上前用鼻子嗅了嗅,突然喉咙里对其“呜噜”着发出了警告,但那老蝙蝠似乎并不惧怕大黄狗,反而挑衅似的一跳跳的向后退去,最后退进了斜刺里石壁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溶洞内。   “笨笨,别乱跑。”寒生急忙叫道,可已经来不及了,笨笨已经恼怒的追进了溶洞内。   寒生正欲冲进洞内,吴道明一把拉住了他,急切说道:“别追了,灯油已经不多了。”   寒生瞪了他一眼,用力甩脱了吴道明的手,紧跟着跑进了那个洞口。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过去?”朱彪紧张的看着吴老。   “不必了,我们先要出去,然后再相机行事。”吴道明谈叹了口气道。   吴道明和朱彪两人依旧跟着风向,继续前行。   眼瞅着灯油越来越少,吴道明急了,干脆一手持油灯,一只手臂挟起朱彪,运足真气,疾速向前方奔去。   朱彪只听到耳边呼呼风声,这吴老果然厉害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油灯熄灭的时候,前方洞穴透出一丝亮光,终于到达出口了。   “灵古洞!”朱彪被吴老撇在了地上,揉了揉眼睛,大声叫喊起来。   月色迷离,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毛竹林,真的来到了灵古洞口,过了竹林就是南山村前的那株老槐树了。   “龙口……”吴道明自言自语道。 寒生未及多想,紧跟着笨笨冲进了那个溶洞之中,里面漆黑一片,惟见一对小小的红眼睛在石甬道内不断地向后退去,耳边是笨笨呼呼的喘息声。   此刻,寒生后悔进入了这个黑漆漆的石洞,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只有盯着那对红色的圆点摸索着前行。   又走了一段时间,其间转来转去的,看来穿过了许多黑暗的通道。前面的那对红点终于停住了,寒生累得气喘吁吁,靠在石壁上松了口气。   耳边仿佛听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向上望去,黑暗之中竟有数百对红色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蝙蝠洞!寒生的脑中猛地闪过这个念头,脖子上冒出了冷汗,笨笨也吃惊的抬起脑袋盯着那些如同满天星星般的红点,鼻子喷着粗气。   寒生一动也不敢动,黑暗中也不知道那些红眼睛是否能够看清他,会否攻击他。   突然,他想起中学常识课本里曾经讲过,蝙蝠的眼睛视力为零,它是依靠发出一种超声波,并接受反射回波来辨别周围事物的,如此说来,它们那些盯着自己的红眼睛,还不一定会发现自己呢,想到这儿,寒生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笨笨忍受不住寂寞,突然冲着那些红眼睛狂吠起来。   看来这个笨笨也真的是蠢笨,这一下子暴露了目标,上面的几百对红眼睛密密麻麻同时扑下来了,黑暗中传来笨笨愤怒的吼叫和翻滚撕打的声音。   此刻寒生一点也帮不上忙,如果冲出去,恐怕自己会被那些红眼睛蝙蝠咬死的,他担心笨笨的安危,心里万分的着急。   黑暗中,已经传出了笨笨痛苦的哀嚎声…… 突然,撕咬声停止了,黑暗中的那些血红的眼睛“嗖”的全部飞上了石洞顶,一动不动安静得出奇,洞中寂静异常。   黑暗的远处出现了两只如同鹅蛋大小的红点,须臾而至,那是一对血红的眼睛,离地面约有一米多高,这是一只巨大的蝙蝠首领,红灯笼般的眼睛散射着红光,照的周围数尺地面朦朦胧胧,甚至可以视物。   一个白色的物体躺在它的脚下,身躯在痛苦的颤抖着,寒生发现,那是笨笨,浑身上下的狗毛已经被蝙蝠们拔光,露出一身白花花的狗皮。   笨笨向来很珍惜它的那一身金黄色的毛发,平时弄脏了一点也要立时舔的干干净净,可如今竟被拔得一根不剩,可想而知它的心情了。   蝙蝠首领伸出右脚爪踢了踢地上的笨笨,呲出来两排白森森的利齿,作势就要咬下去……   寒生一声惊呼,那蝙蝠首领扭回头发现了寒生,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唿哨,霎时间,洞顶上的蝙蝠群蜂拥而下,径直扑向了寒生。   寒生大惊,急忙挥手摸起东西乱舞,本能的进行着自卫。   急切之中,寒生慌乱的由怀里随便拽出个物件来比划着。耳边突然又听到一声唿哨,“呼啦”一声,蝙蝠群瞬间又返回了洞顶,一动不动的伏在岩壁上。   蝙蝠首领两步一跳,来到了寒生的面前,血红如铜铃般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了寒生的手上。未及寒生多想,那蝙蝠首领劈手一爪,硬生生的从他手里夺去了那个物件。   寒生回过神来,那东西正是那条“雷击骑马布”,也就是月经带。   寒生数日前以此物为药引子,包在了兰儿的脸上,治愈了她的泣血症,后来自己随手揣进了怀里,此物来之不易,将来兴许还用得着。   他不曾料到,正是此物救了自己和笨笨。   蝙蝠首领用鼻子嗅了嗅骑马布,然后情绪激动的蹦跳起来,两翼上的小爪将骑马布高高举起,嘴里发出满意的尖叫,洞顶上的蝙蝠们滑翔下来,围着首领绕着圈子飞,无数的红眼睛在黑暗中不停的旋转,寒生直看得眼花缭乱。   一声唿哨,蝙蝠们又归队伏在了洞顶的岩壁上。   蝙蝠首领打量着寒生,晃了晃爪中的骑马布,似乎已经去掉了敌意。寒生紧张的盯着那对血红瘆人的眼睛,心已凉了半截,回想起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与吴楚山人伏击樟树顶上的白发老蝙蝠,抢来了“雷击骑马布”,结果闪电击毙了那只老蝙蝠,虽不是自己亲手所杀,但毕竟是因他而死的。如今,自己误入蝙蝠老巢,又被发现了手中的骑马布,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蝙蝠首领对着寒生眨了眨眼睛,然后向后一跃,寒生不明白它的用意,依旧是站在原地未动,警惕的目光始终戒备着。   蝙蝠首领又回来,再朝着寒生眨眨眼,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并柔声的打了个唿哨,红红的眼睛望着寒生。   寒生似乎有些明白了它的意思,可能是让寒生跟着它走,寒生试探着向前迈出脚步,果然,那蝙蝠首领又继续向后退去。   寒生心想,这家伙要引我去哪儿,嘿,不管了,反正留在这儿也是个死,自己害了白发老蝙蝠,它们如果要报复自己的话,就随它去了。他走前几步,借着那对红色眸子发出的微弱红光,轻轻地扶起了笨笨,摸在手里,感觉的笨笨自身的皮肤还是不错的,又柔软又光滑。   笨笨站了起来,像往常一样抖了抖毛,这回毛没有了,只是扭动了几下身上的肥肉。看来笨笨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只是吓坏了而已。   笨笨伸出热乎乎的大舌头,舔了舔寒生的手,摇了摇光秃秃的尾巴。   “走吧,笨笨,我们跟着这只大蝙蝠走。”寒生拍了拍笨笨的狗头。   那双血红的大眼睛在前面引路,寒生和笨笨在后面尾随,脚底下不平,他俩跌跌撞撞的勉强跟得上。   越走发觉石洞越发窄小了,最后甚至需要匍匐爬行,笨笨倒是满不在乎,没有了毛,好像钻洞子却更加方便了。   又爬行了一段时间,前面逐渐开阔起来,而且前面出现了绿兮兮的荧光并伴有流水的声音。   这里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大石洞,石洞的地上长着些尖尖的石笋,笋尖上也在渗着红色的液体,正中间的地上有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像蛋一样的物体,绿光正是由那儿发出来的。   绿色的荧光照得石洞里清晰可辨,蝙蝠首领一下子跃到了石蛋上,对着寒生眨了眨眼,然后手抓着骑马布沿原路飞走了。   它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说它不是在报复我?寒生有些迷惑不解,索性沿着石蛋走了一遭,并贴近观察着。   这也是石灰岩被水侵蚀后形成的,成分也应该是碳酸氢钙,寒生用手指敲了敲,里面发出空洞的声音。   这一带属于喀斯特地貌,地下溶洞很多,而且大都从未被探明过,寒生小时跟随父亲进去过不少的溶洞,石钟乳和石笋比较常见,但圆形而且里面有空洞的石蛋就从来没有遇见过。   莫非是龙蛋?寒生想起吴道明讲过的“万物类像”,既然龙腹内有自然形成的石肋骨和龙血,那么有个把龙蛋也就不足为奇了,只要这条龙脉是个女的,也就是阴龙。 靠石壁的一侧是一条暗河,听声音水的流速极快,黄山上的雨水都基本渗到了地下,然后通过暗河输送到四面八方,出地面则以泉水及瀑布的形式汇集到江河中。   看来自己和笨笨已经被困在了这石洞之中,即使父亲带人来寻找,在这地下迷宫里,都不可能找得到。   “笨笨,我们会死在这里的。”寒生叹了口气对着笨笨说道。   笨笨懂事似的依偎在寒生的脚边。   这个石蛋为什么有绿色荧光呢?好奇心驱使寒生来到这个一人多高的石蛋前,凝神仔细观察,笨笨无精打采的跟在身后。   绿色的荧光发自石蛋表面,寒生用指甲划了划,很硬,好像是一种石英类的萤石。   笨笨将鼻子凑到石蛋上嗅嗅,突然低声在喉咙里咆哮起来,然后后退两步,对着石蛋一阵狂吠。   “笨笨,别乱叫了,保存点体力吧。”寒生吆喝了两声。   笨笨不理睬,仍旧对着石蛋叫着。   “难道这里面有东西?”寒生脑袋里寻思着,否则笨笨不会这样叫得反常。   他想了想,四周看了看,地面上也没有石块之类的东西,最后,他来到一根石笋前。据父亲讲,石笋生长的极慢,要靠上面的石钟乳一滴一滴的沉淀凝聚而成,一万年时间也只能生长一米左右的高度。   “咚”的一脚蹬出,“喀吧”一声,脆石笋被寒生硬是踹断了,他上前拾起断掉的那截石笋尖,回到石蛋前。   寒生高高的举起半截石笋,用力的朝石蛋砸去,“嘭”的一声,石蛋被砸破了一道口子,寒生眼睛贴近裂口,凝神朝里面望去……   石蛋裂隙处里忽然伸出许多白色细如蛛丝的长须,缠到了寒生的头上!而且里面不断的涌出更多的长须,继续包裹起寒生,寒生拼命的撕扯着,但是根本无济于事,很快身体上便被紧紧地缠绕了厚厚的一层,如同一个大蚕茧。   寒生只来得及喊叫了几声笨笨,便发不出声来了。   笨笨发觉不对,立刻扑了上来,用牙齿奋力的撕咬着寒生身上的茧丝。更多的丝须包围了上来,将笨笨也一同包裹了起来,不一会儿,寒生和笨笨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白色的茧子。   石蛋里面封闭了上万年的白陀须终于突破了束缚,遇到空气而疯狂地生长起来。   寒生已经站立不住了,一歪就倒在了地上,随即滚动着掉进了汹涌的暗河里,顺着激流而下。 第二十八章 明朝那些事儿   寒生在茧子里感觉到了落在水里,厚厚的一层白陀须可以透气而且防水,包裹在里面既柔软又温暖,只是完全被束缚住了,手脚俱不能动弹。大白茧在湍急的地下暗河中随波逐流,一路冲将下去。   寒生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漂流了多久,有好几次都睡了过去,后又被激流颠簸醒了。   突然,茧子中的寒生感觉眼前一亮,身体忽悠一下仿佛飘浮在了空中,紧接着是巨大的下坠重力,心脏似乎猛地提了起来,数秒钟之后,重重的摔在了水面上,一瞬间,寒生失去了知觉。   这是一处瀑布,约十余丈高,飞水如练,下面是一处深潭,四周被翠绿的毛竹林所掩映,一座茅屋坐落于潭边,升起袅袅炊烟。此时正值清晨,潭中雾气霭霭,竹林亦是白茫茫的一片,几只黑色的鹩哥在潭边饮水,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大白茧子从瀑布上坠下,落在了深潭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鹩哥们一哄而散,远远的飞去了竹林深处。   水花声传到了草屋里,一个约有七八岁大,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小姑娘跑出门来,发现了潭水中的大白茧,立刻高兴的叫喊起来:“婆婆,快来看!水里有一条大白鱼。”   草屋门口出现了一位年长的老婆婆,慈眉善目,手持一串佛珠。   “这哪里是大白鱼?”婆婆凝视潭中,感到奇怪。   老婆婆走到墙边,取来一根长竹竿,站在水潭边的一块青石上,慢慢的将大白茧拨了过来,然后用力的拖上了岸,小姑娘高兴得直拍小手。   “婆婆,这真的不是鱼,是什么呢?”小姑娘问。   老婆婆伸手摸了摸,摇摇头,说道:“好像是蚕丝一类的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砣砣?”   此刻,寒生已经醒了,耳朵里听到了茧子外面有说话声,可是自己动不了,身体虚弱得也说不出话来。   “呜呜”,笨笨这时喉咙里却咕噜起来,而且还扭动起身子。   “婆婆,这东西会说话,还会动呢!”小姑娘兴奋得涨红了脸,拍着小手道。   老婆婆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回屋拿剪刀来剪开它。”说罢返回草屋里。 “你怎么会动会说话呢?”小姑娘小手拍打着大白茧自语道。   “呜呜。”大白茧里发出声音。   “你在跟我说话吗?”小姑娘又拍拍大白茧。   “汪汪。”笨笨露出了真面目。   小姑娘冷不丁给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莫名其妙的望着大白茧不敢出声了。   老婆婆取来了剪刀,说道:“萍儿,婆婆现在来剪开它好不好。”   萍儿点点头,躲到婆婆的身后,探出小脑袋看着。   老婆婆手持剪刀,从一头小心的刺入,然后“咔哧”一声剪开,划过整个大白茧的表面,露出里面笨笨灰白色的皮肤。   “汪汪!”笨笨赤条条的裸露在了婆婆和小姑娘萍儿的面前。   “它是狗吗?”萍儿胆怯的小声问。   “看样子是,可是怎么没有狗毛呢?”老婆婆诧异的望着笨笨。   笨笨没有理睬她们,转过头来“呜呜”叫着用牙齿撕扯着里面一层的白丝。   里面还有东西?老婆婆寻思着,手持剪刀蹲下身来开始剪里面的一层。   白丝完全剪开了,露出了躺在里面的寒生……   老婆婆和萍儿都怔住了。   “多谢婆婆相救。”寒生慢慢的坐了起来。   半晌,老婆婆才缓过神来,道:“阿弥陀佛,你是谁?怎么会在这蚕衣里面?”   寒生苦笑一下,说道:“我叫寒生,婺源南山村人,说来话长了。”   老婆婆上前扶起寒生,说道:“小伙子,先回屋里再说吧。”她搀扶着寒生朝草屋里走去,笨笨跟在了后面。   小姑娘萍儿惊奇极了,这人怎么能由那个大白蚕里生出来呢?想了想,抱起蚕衣回屋,原来大白蚕衣很轻。   老婆婆沏上了热茶,端给了寒生。   “我家住在南山村,老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我和笨笨在大鄣山的溶洞里迷了路,被一个石头蛋蛋里面长出来的白丝给包住了,掉在了地下暗河里,然后就被冲到了这里。”寒生寥寥几句话说了事情的经过,有些奇遇说了她们也不会明白的。   老婆婆告诉寒生,此地已是婺源的西北,快要到鄱阳湖了,自己姓王,同孙女两人在一起生活,看寒生身体虚弱,就在这儿住几天吧。   寒生算了算,从大鄣山地下到此地,恐怕足有七八十里了,没想到自己在暗河里漂流了这么远。父亲,还有兰儿,自己一天一夜没有音讯,他们在家里一定是等急了。   “饿了吧,我去做点饭。”王婆婆去灶间忙活去了,屋里还剩下了萍儿和笨笨。   “大哥哥,它叫什么?”萍儿小手轻轻的抚摸着笨笨光滑的皮肤。   “它叫笨笨。”寒生告诉这个天真的小女孩。   “它怎么不长毛呢?”萍儿好奇的问道。 笨笨伸出热乎乎的长舌头,友好的舔着萍儿的小手。   “它的毛都被蝙蝠拔光了。”寒生告诉她。   “蝙蝠?它们为什么要拔笨笨的毛呢?”小姑娘越发惊奇了。   “吃饭啦。”王婆婆端进来稀饭和一碟腌辣子泡菜,还特意盛了半勺放到地上给笨笨吃。   “阿弥陀佛,这狗儿也是怪可怜的。”她喃喃说道。   饭间,王婆婆说道:“你们遇上了红眼阴蝠了么?”   寒生放下碗筷,说道:“黑暗中看不见长得样子,什么是红眼阴蝠?”   婆婆道:“这种阴蝠从来见不得阳光的,眼睛是血红的,喜欢藏在洞穴中,寿命极长,很邪门的。”   “邪门?”寒生不解的问。   “它们特别喜欢拔毛,我那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有天晚上守陵时,就被一群红眼阴蝠把头发和胡须全部拔去了,回到家时,我都认不出来了。”王婆婆一面回忆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守陵?婆婆,您丈夫是守的什么陵呀?”寒生问道。   王婆婆感到自己说走了嘴,口中道声“阿弥陀佛”,不肯再往下接着讲下去了,反而问寒生道:“寒生,你说石头蛋蛋里会有蚕丝出来缠住你们,这种事情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呀。”   寒生说道:“是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事儿,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时我砸破了那个石蛋,里面还未瞧得清楚,就被那些丝丝给缠起来了。”   “你看清了,那个确实是石蛋么?”王婆婆疑惑的问道。   “是石头的,还发着绿色的荧光呢。”寒生回忆道。   “绿色荧光?”婆婆思索着,随后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天蚕’。”   “婆婆,您说的是‘天蚕’?”寒生听罢心下暗自吃惊,要知道,《青囊经》中专门记载了‘天蚕’这一味药,他一直认为指的是,产自黑龙江宁安的高山湖畔柞木林中的天蚕蛾卵,是一种极罕见的翠绿色野蚕。   父亲曾经说过,此蚕所吐之丝为天然翠绿色,乃是无价之宝,称为绿色软宝石,当年关东军为日本昭和天皇寻天蚕丝,也只得到一两三钱而已,尽管如此,日本皇室就已如获至宝。   按照婆婆所说的意思,世上莫非还有一种天蚕?《青囊经》上所指的可能正是这另外一种天蚕,寒生顿时莫名的激动起来了。 婆婆望了望寒生,缓缓说道:“孩子,你在石蛋的附近又没有见到类似血一样的红色液体?”   “有啊,是从石头里渗出来的。”寒生回答道。   “那就对了,那石蛋蛋就是‘天蚕’,缠在你身上的就是天蚕丝。”婆婆严肃的说道。   寒生听罢惊讶不已,半晌未说话,后来轻轻的问王婆婆道:“婆婆,您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婆婆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许久,眼角处渗出一滴眼泪。   “阿弥陀佛,孩子,你即与天蚕相遇,必是有缘之人,我也就不再瞒你了。婆婆我是个守陵人。”王婆婆叹道。   “守陵?”寒生疑惑道。   “孩子,你听说过朱元璋吗?”婆婆问道。   寒生点点头。   婆婆接下去说道:“我给你说一段600年前的往事,朱元璋的父亲叫朱五四,娶陈氏为妻,生五男两女,最小的儿子朱重八,就是后来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了,生于天历元年九月十八。我的先祖婆婆,是朱元璋母亲的贴身丫环,身负峨嵋派绝世武功。   元至正二十年,朱元璋与陈友谅久战鄱阳湖不下,军师刘伯温出了个主意,以黄山余脉的一处名为‘太极晕’的万年吉穴对抗陈友谅‘双凤朝阳’的祖坟,说这是开国改朝换代的速发之地。可是由于元朝末期的连年混战,已经找不到父亲朱五四的遗骨了,无奈之下,朱元璋有意无意的把情况透露给了母亲陈氏,陈氏深明大义,将自己活葬于太极晕,而且为求速发,竟不要棺木,肉身直接入土。果然,不久朱元璋于鄱阳湖大败陈友谅,以后接连战胜张士诚、方国珍,当上了明朝的开国皇帝。   母亲下葬后,朱元璋赐金千两,命我祖先婆婆世代守陵,到我这一辈儿,算下来已有600余年了。祖先婆婆有一封遗书世代相传,其中讲到了刘伯温。当年刘伯温自知他出的这个主意有损于朱元璋孝子的形象,朱元璋立国之后肯定会杀他灭口,因此事先做了安排。洪武八年,等朱元璋派钦差携带御赐鸩酒赶到青田时,刘伯温刚刚自行服毒身亡停柩于家中,钦差开棺验尸后返回金陵报告了朱元璋,从此去了他的一块心病。   可是刘伯温却是诈死,从此不知所踪。曾有人于金陵鸡鸣寺遇见过他,此时他已削发为僧。其实,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讹传,祖先婆婆打探到了他的踪迹,原来他竟然隐匿在了江西大鄣山中卧龙谷。”   “卧龙谷!”寒生大吃一惊。 是的。祖先婆婆赶去卧龙谷,准备杀了刘伯温,以泄其逼死主母陈氏之恨。”婆婆说道。   “祖先婆婆杀死了刘伯温么?”寒生问道。   “没有,他俩在卧龙谷中深谈了一次话,祖先婆婆就回来了,从此终生再也没有踏足过卧龙谷了。至于那次会面具体谈些什么,祖先婆婆的遗书中没有说,只是留下了刘伯温的一首偈语,那是一首五言绝句。诗中曰: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至于这首偈语的含义,我家世代守陵人历经600余年,仍是参详不透。”婆婆叹气道。   寒生听罢久久沉默不语,世上事,江湖争斗,爱恨情仇,纵有谁又能够说得清楚?想那吴楚山人,半生飘泊,一世孤独,连心中至爱的女人却也咫尺不能够相见,甚至都不曾知道自已还有一个受尽困苦的女儿在世。兰儿娘也是够可怜的,携幼女踏遍中原,矢志千里寻夫,孤寡一生而无怨无悔。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寒生想着,眼角竟流下了泪水。   婆婆吃惊的望着寒生,关切地问道:“孩子,你怎么哭啦?”   寒生抹去了眼泪,说道:“没什么,婆婆,您接着说。”   “祖先婆婆遗书中还说到了天蚕,书中道‘天蚕,球状,硬而现绿光,内生白陀须,闻气而长’,所以听你说到那石蛋蛋的情况,我已猜到了那就是天蚕。刘伯温诗的后两句‘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如今,天蚕已经重现,那尸衣又是什么呢?”婆婆说道。   “尸衣在这儿呢。”萍儿突然跑出去,拖进来那已经剪开的蚕说道。    第二十九章 六百年之约   卧龙谷中,清晨,林间弥漫着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令人感到了深秋的凉意。   吴楚山人负手而立,望着隐居了几十年的山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自语道:“600年了,今天总算要有个了结了。”   蒋老二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急匆匆道:“先生,出事了。”   “什么事?”吴楚山人并未回身,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去给寒生送饭,发现他们都不见了,寒生、那个岭南吴道明、姓朱的小队长还有那条大黄狗,统统不见了。”蒋老二一口气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了一下,依旧淡淡说道:“随他们去吧,未见他们出来,有可能误入了地下溶洞,这个岭南吴道明实在是不简单呢,我小看了他。算了,已经来不及去管他们了,大事要紧。”   “是,先生。”蒋老二唯诺道。   《尸衣经》相传是刘基刘伯温倾尽毕生心血所著,里面俱是极其诡异的辟邪之法,江湖上从未有人见过此书,听到过此经的人也是寥寥可数。   《尸衣经》就是今天来人所要出示的信物,卧龙谷守陵人,惟有见到此经方能移交陵地,当年刘伯温布下此局后,从来没有人来交接过,至今已经600年了。   自己心中异常渴望能够一睹《尸衣经》,历代守陵人曾流传下来过几条经上的密术,其中就有“骑马布”避雷电一法,那天晚上自己曾经目睹过老蝙蝠在使用,确实是灵验无比啊。   今天就要如愿以偿了,山人想着,脸上露出了微笑。 今天是农历九月十八,朱元璋出生之日,只有在今日夜里阴气最盛的亥子交更之时葬下,方可速发。前几日那两个入谷的劲装打扮的中年人,尽管自称是收山货的,可一眼就看出是会家子,武功均是不低。两人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自己虽是旗人,但自幼在京城出生长大,所以一听便知是来自京畿一带的人,而且口气中似乎还显示出来某种官场的威严。他俩临出谷时回头说了一句话:“九月十八,600年青田之约”,当时自己如五雷轰顶,几乎惊呆了。   回想起当年,自己饥寒交迫病倒在卧龙谷口,被一个白须老者所收留,并授自己易数和独门武功,成为了一名极端秘密的守陵人,老者去世后,自己便成为了卧龙谷的主人。自从那一次碰巧搭救了寒生,见此孩子意志坚强,聪明内向,而且身怀怪异的医术,便想收其为徒,培养其做为下一代的守陵人。   今夜一切都将结束了。慢,万一出了差错呢?   如果来人有诈,按理说来人应该是浙江青田口音才对,可他们确是讲着满口的京片子,而且带有官腔,今夜要下葬的究竟是什么人?要知道,葬下去后不出十年,中原必将易主!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百般谨慎才是,一旦发现有诈,自己就要引其去假龙穴下葬,600年的期待岂可毁于己手?   “先生,吃早饭啦,刚蒸好的老鼠干。”草屋内传来蒋老二的喊声。   “嗯”,吴楚山人踌躇满志的踱着步向草屋而去。   早饭间,吴楚山人望着蒋老二苍老的面孔,心中有些酸楚,唉,这个青田人的后裔,毕生都耗尽在了刘伯温布下的这个风水迷局之中了。   “老二,此件事了结之后,你欲何往?”吴楚山人问道。   “先生,老二愿意追随先生,继续伺候您。”蒋老二由衷地说道。   “唉,你还是去成个家吧,老了也好有个人相伴。”山人劝慰道。   “先生还要去寻找失散了的妻子么?”蒋老二关切的问道。   吴楚山人不免有些黯然,许久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夕阳西下,已近黄昏,“嘎嘎”两只报讯的黑乌鸦终于从山下飞来了,蒋老二挥挥手,表示知道了,乌鸦们盘旋了一圈又折返山谷口去了,终于来了,吴楚山人松了一口气。   山人背负着手,站在草屋前,眼盯着上山的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次入谷的那两个劲装汉子,步履矫健,气息平稳。身后跟着两乘滑竿,最后面又是两名劲装汉子,一行共有八人。   草屋前,滑竿落下,前面这乘滑竿上坐着的是一个双目深陷、鸡皮鹤发,骨瘦如柴着灰色中山装的老者,轻轻地走出滑竿,双脚落地竟悄无声息。   山人心下自是一惊,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啊。再看后一乘滑竿,上面蜷缩着一个瘦弱的人,身上盖着一件草绿色的军用大衣,看不到其面孔,似乎像是一个病人。   前面的劲装汉子悄声在灰衣老者旁边耳语了几句,老者看了下吴楚山人,目光阴冷之极,山人顿觉心中一寒。   灰衣老者走上前来,拱手施礼,道:“我是青田刘今墨,前来赴600年之约,有礼了,请问先生是……”其声阴柔而音极尖细,直刺吴楚山人耳膜。   吴楚山人微微颌首还礼,说道:“幸会,在下吴楚山人。”   刘今墨点点头,冷冷说道:“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   山人吟道:“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请问信物何在?”   刘今墨面无表情的望着山人,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轻轻翻开来,里面露出一本颜色发黄薄薄的线装册子,手捧着递过来。   山人心中有些发热,微微颤抖着接过来,凝神视之。   发黄的册子封皮上有竖着手写的三个大字《尸衣经》,左下角有两个小子:刘基。   这就是600年前刘伯温的手迹?山人内心激动不已,他轻轻翻开第一页……    ……空白,再翻开第二页,还是空白!山人连续一页页的翻过去,全部都是空白……   吴楚山人大惊失色,眼睛盯住刘今墨,缓缓说道:“这是为何?”   刘今墨嘿嘿冷笑起来,竟如金属般刺耳,笑声嘎然停止,说道:“山人可曾见过《尸衣经》?”   吴楚山人:“不曾。”   刘今墨又道:“既然不曾见过,此信物有什么问题么?”   吴楚山人答道:“《尸衣经》乃天下辟邪奇书,当年刘伯温集毕生心血所著,而今却是空白,此当何解?”   刘今墨微微一笑。道:“先祖刘基诈死瞒名连夜出走,传下这本无字《尸衣经》,其实只是做为日后接头的一间信物而已,并非真的是一本经书。我青田刘家代代相传,至今已经600余年,今天前来卧龙谷履约,山人若是无法证明此书非先祖之信物,就请指引前往太极阴晕,莫要耽误了时辰。”   一席话说得吴楚山人哑口无言,历代守陵人均未见过《尸衣经》,确实不知道此经有字抑或无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该信物,可是见这青田刘今墨,可以断定此人绝非善类,下葬的也不知是何人,守陵人是不准打听的,万一弄不好或许成为天下之害,岂不有违刘基刘伯温的初衷?   山人心中反复的寻思着,灰衣老者刘今墨在一边冷眼旁观。   半晌,吴楚山人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刘先生,请问尸首带来了么?”   刘今墨伸手指了指后面的滑竿,道:“喏,那就是。”   吴楚山人走了过去,准备验一下尸首,两个劲装汉子上前拦挡住。   刘今墨咳嗽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们让开。   山人轻轻的掀开军用大衣,里面蓦地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这是一个瘦弱而面色呈土灰色的老人,颧骨尖突,鼻颊间布满了老年斑,青紫的嘴唇,胡须上一层白霜,全身佝偻着瑟瑟发抖。   吴楚山人转过身来,面色严肃的说道:“他是一个活人。”   刘今墨嘿嘿一笑:“当然是一个活人,不然如何能够速发?当年朱元璋的母亲深明大义活葬太极晕,这才有明一代,深受世人所敬仰。今天老人家已经病入膏肓,自己愿效法600年前的朱母陈氏,以成就子女之大业,其情是何等的高尚。况且老人家的儿子也同意并委托我来亲理此事,为了天下的苍生百姓,这种大义灭亲的善举堪比洪武皇帝啊,山人请不必犹豫了。”   山人听罢简直是目瞪口呆,天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吴楚山人,卧龙谷遗训并没有规定不允许下葬活人吧?何况守陵人的职责也禁止干涉履约之人的具体安排,我想,这你是知道的。”刘今墨厉声说道。   他知道,守陵人绝对不能打听下葬人的身份和干涉其具体安葬事务的,这是当年刘伯温为防止秘密的泄露遭致朝廷破坏及报复而采取的预防措施,自己是绝对不能够违反的。   但是,凭此为谋求帝王之位而不顾及人伦,活葬其父的狼子野心,将来若是真的登上了九五之尊,又岂能怜悯于天下苍生?单以此等人面兽心,日后必将祸国殃民啊。   吴楚山人长叹一声,心道,想我历代守陵人苦等了600年,没想到竟等来了这么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刘伯温啊刘伯温,你设下的这个局不但毁了你自己的一世英名,更给中原百姓带来了一场浩劫啊。   “天色已晚,烦请山人带路。”刘今墨催促道。   吴楚山人想做最后的努力,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他说道:“我要问一问老人家,他本人是否真心实意的愿意这么做。”   刘今墨摊了摊手,不以为然的说道:“随便。”   山人弯下了腰,望着老人说道:“老人家,你不必说出你的名字,只需要告诉我这些是你自愿的吗?”   老人惊恐的眼神,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全身上下一个劲儿的发抖。   “老人家得的是‘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此乃世界五大绝症之一,你瞧,他已经缩成了一团,根本讲不出话来了。与其说这样痛苦的等死,还不如发挥余热,对后代做出些贡献,这也体现了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高风亮节嘛。”刘今墨在吴楚山人背后介绍道。   山人怔了怔,虽然已听出来刘今墨的弦外之音,但是仍然是不能够询问的,只得无奈的说道:“请跟我来吧。” 第三十章 香港第一风水师   吴楚山人带着一行人向卧龙谷深处走去。   此刻夕阳半掩,红霞满天,谷中紫气霭霭,静谧而肃穆。   转过了高大的樟树林,前面竟别有一番小天地。但见一个方圆数十米的圆圆的小山包,两侧分别汨汨流淌着两条清澈的溪水,在山包前结成两个小潭,潭水碧绿碧绿的,水波不兴。   “就是这里了。”吴楚山人手指着那个小山包说道。   刘今墨站立住,身形纹丝不动,低下头去……须臾,猛地抬起头,眯起眼睛不经意的一瞥……   这不经意的一瞥,乃是堪与观气之法的精髓所在。大凡吉穴,其气必紫,黄气次之,红气则有血光之灾,白气成为死气,墓主家中必然丧事不断,黑气多诡异之事。   诸气正眼视之是绝然看不到的,包括老风水师也是一样,所以堪与不传之法就是这么随意一瞥,能看到什么,视个人功力而无定论。即使是普通人,以眼角的余光随意一瞥,也能够看到一些平时正眼所看不见的东西,包括一些脏东西。   刘今墨竟然满眼都是紫气,点了点头,感叹道:“万年吉穴啊,《葬书》曰‘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卧龙谷紫气重重,两水对峙,阴阳呼吸,藏风聚气。可惜啊……”   吴楚山人负手而立,微微笑道:“可惜什么?”   刘今墨嘿嘿一笑:“穴前双池,岂不是一个‘哭’字?”   山人心下一惊,此人确实是高深莫测,自己有意带其来此假穴,竟然还是被其瞧出纰漏,看来要小心了。   “哈哈,”山人笑道,“此黄山一脉天池水,两池夹龙,刘先生应当听闻宋开封辜托长老有言,‘天池之水少人知,色泽碧绿最为奇,能盛天水荫龙脉,真龙脉旺早凝成,两池夹龙四时注,盈竭犹能验盛衰。”   刘今墨听罢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好吧,来人,先挖开穴口,验太极卵。”   两个劲装大汉应声答是,自滑竿下抽出两把锋利的短柄军用战锹,跃上山包。   “不必验了,太极卵已经没有了。”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刘今墨极阴冷的目光。   “卧龙谷守陵人,每隔一甲子六十年,便会取出一枚太极土卵,打碎后将其中的五行蚕放生,最后一枚白色的太极金卵,已于三年前放生。这是600年前,刘伯温定下的守陵人必须执行的一条秘密,外人一概不知。”吴楚山人冷冷说道,这种推托说词是山人多年前就已编造好的,用以应付像今天刘今墨的这种人。   “为什么?”刘今墨不容易一下子上当。   吴楚山人道:“刘伯温当年说道,最后一枚太极卵放生一个甲子之后,闭谷走人,青田之约已无必要。”   刘今墨倒吸一口凉气,说道:“青田我刘家祖训怎么没提这事?”   “那是因为刘伯温隐居卧龙谷后再也没有回去青田之故。”山人正色道,心中暗自发笑。 第三十一章 守林人   寒生告别了王婆婆和萍儿,带着那件蚕衣,离开了幽静的瀑布峡谷,走了很远回头望去,依然看见小姑娘在摇着小手,就连笨笨也是不住地回头,恋恋不舍。   婆婆和萍儿真好,以后应当时常来探望她们,寒生心想。   这里走回南山村恐怕至少需要一天,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去就算不错了。翻过一座长满竹林的小山,前面赫然出现了一条土路,寒生走近前一看,地面上还有车辙的痕迹。   大致走了一个多时辰后,身后传来了“突突”的声音,一辆载货的东方红牌拖拉机驶近了。   “咦,这是狗吗?”驾驶员惊奇的望着笨笨问道,车子也停了下来。   “它叫笨笨,当然是狗了。”寒生回答道。   “你们去哪儿?我可以载你们一程。”年轻的驾驶员仍旧疑惑的盯着笨笨看。   拖拉机拉了一车玉米去婺源县城,寒生和笨笨爬了上去,约摸中午时分来到了县城。   此去南山村的道路就很熟了,可是回家后怎么来跟父亲和兰儿说呢?如果说是去找兰儿的生父吴楚山人,那她们母女俩还不急死了,不行,最好就是能够领着山人一同回家相认,这样父亲不但不会责怪自己,还可能惊讶得合不拢嘴巴呢。   但是,在卧龙谷中为什么山人避而不见我呢?难道他受制于那个叫做蒋老二的守林人?   不行,我应该先去卧龙谷搞个明白,一定要带着吴楚山人回家,让他们一家人团聚,为了兰儿,再辛苦再危险也值得一试。   寒生下定了决心,带领着笨笨向大鄣山而去。 寒生和笨笨先来到了婺源县城集市上,每到中午散集之后,便会有一些返回周边城镇的车辆,当然也是以拖拉机居多。   笨笨的样子引起了集上人们的注意,寒生赶紧带其躲到一边,一面打听有没有去大鄣山的顺风车。   “咦,你不是那个小神医么?”迎面而来的白须老头打起了招呼,寒生认出来是那个集上卖狗皮膏药的老头。   寒生笑了笑,也寒暄了几句。   “我就是大鄣山那儿的人啊,我有顺路车可以带你走。”白须老头热情说道。    寒生搭上了去大鄣山区的一辆冒着黑烟的柴油小货车。车上,白须老头自我介绍道姓白,人称“白一膏”,意思是他的膏药一贴就好使。   “小兄弟,就叫我白一膏好了,你上次在集市上治好老婆婆怪病的事都传开啦,也是奇了,一个小绿虫儿就有这么大的能耐,真是医无止境啊。”白一膏赞叹不已。   “白老前辈……”寒生刚刚说话一下子被打断了。   “小兄弟,可别叫前辈了,从小到大,卖了一辈子膏药,可还是一事无成啊。”白一膏惭愧道。   “白老前辈,您自幼就同医药打交道,当然是前辈啦,就凭集市上您一语道破阿婆的病症名称,就知道您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   白一膏微笑着,似乎听着十分受用。   小货车来到了大鄣山下的一个村庄不走了,寒生和笨笨向白一膏老前辈告辞。   “卧龙谷?你要去那儿?”白一膏诧异道。   “白老前辈,有什么不妥么?”寒生问道。   “嗯,听说那里有些……不太干净。”白一膏吞吞吐吐道。   “什么不干净?”寒生问道。   “也就是说,那谷中的阴气太重了,非常的诡异。”白一膏告诉寒生道。   寒生其实也感觉到了谷中的气氛异常,尤其是那个自称蒋老二的守林人,竟会对自己下手,要知道,自己根本不会一点儿武功啊。   但是话说回来,自己上次从山上跌落下来,摔断了右腿,若不是吴楚山人相救,自己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而且他经历的不幸身世,也应该是个正派的读书人,绝不像那个香港吴大师所说的那样,他是卧龙谷的主人,也是蒋老二的头头。   如果吴楚山人在谷中,他不会不救我的,最起码也会在蒋老二面前讲情的。   总之,白一膏说的对,卧龙谷中处处透着诡异。 “你一定要去卧龙谷么?”白一膏问道。   寒生沉吟片刻,坚定的点点头道:“是的,我必须要去。”   “那好吧,我知道有条捷径。”白一膏捋着长须说道。   “捷径?”寒生疑惑道。   白一膏笑了笑:“那是一条山洞,可以直接穿过山脊到达谷中,如有危险,你就从那儿再跑回来。你知道的,大鄣山有很多地下溶洞的,那里四通八达的,一般人都会迷路的,我们村里就曾经有小孩子迷失到里面,连尸首都找不见。”   “我会不会也迷失在地下溶洞里了呢?”寒生担心的说道。   “你带着狗就不怕,它会一路上撒尿留下标记,万一走不通,也会顺着原路返回的。”白一膏解释说。   寒生望着笨笨,笨笨的眼神则是极为肯定的。   白一膏领着寒生和笨笨在山间和林中穿行着,笨笨不时地跑前跑后,追逐着草丛中的一些小山鼠或者刺猬之类的小动物。   约摸走了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了一座山崖前,拨开齐人高的蒿草,崖下露出来一个石洞。   “这就是通往卧龙谷的溶洞,名叫‘仙人洞’,据老人家说,大约600多年前,有位仙人在洞中修真,后来大概修成正果后飞升了,因此,此石洞就被人们叫做‘仙人洞’了。小时候,我和伙伴们时常进洞来玩,结果在一次无意之间发现了这洞竟然通向卧龙谷。”白一膏解释着给寒生听。   白一膏执意要送寒生到卧龙谷,寒生百般推辞掉了,他不愿意给这位热心的白老前辈带来丝毫的麻烦。   “洞中再遇到红眼阴蝠,把毛发隐藏好,它们拔不着也就罢手了。”白一膏见寒生态度坚决,于是从装膏药的帆布旅行袋中取出手电筒递给他,并百般嘱咐寒生有危险就赶紧返回。   寒生带领着笨笨毅然决然地迈进了仙人洞。 揿亮了手电筒,溶洞中行走起来就方便得多了,遵循着白一膏老前辈的指示,按三大一小的溶洞穿行,就是穿过三个大洞再一个小洞,反复两次就会到达卧龙谷中了。   手电光下,溶洞的灰岩石壁上湿漉漉的,生长着成片成片的绿青苔,偶尔会见到几只壁虎,瞪着小红眼睛茫然的望着灯光。   这里是第二次的两个大洞了,还有一大一小就可以到达卧龙谷了,寒胜加快了脚步,“咚咚”的回音在寂静的地下溶洞中显得格外的响。   灯光下,突然斜刺里跳出一只巨大的蝙蝠,拦在了路中央,身高足有一米多,黑褐色毛茸茸的皮,两只铜铃般的血红的眼睛,脖子上挂着一条月经带。寒生一看便乐了,这正是那只红眼阴蝠首领。   望着它头顶上的根根银发和颌下一缕白色胡须,估计着肯定有百岁以上了。   “怎么又是你?”寒生友好的跟它打着招呼。   阴蝠首领柔和的唿哨一声,眨动着眼皮,仿佛要说些什么,示意性的向斜刺里的一个小洞口跳跃了一下。   “你找我有事?你想让我跟着你去?”寒生自言自语的揣测着。   阴蝠首领又重复了一次相同的动作,望着寒生,血红的眼睛里滴下了泪水。   它一定是要我去帮忙,也许是有蝙蝠生病了,我既然是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无论人禽兽都应该一视同仁,寒生心中一股抚危救困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不知怎么的,寒生仿佛与它心灵相通般感觉,实际上他并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正是古时候推崇的医者慈悲心的体现,也只有具备了这种情感的人才能够成为一名好的医生。   寒生跟着红眼阴蝠首领钻进了侧面的小洞,笨笨紧紧的跟随者,并不时的抬起一条后腿,挤出点尿做记号。   在迷宫般的地下甬道中行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前面豁然开朗,岩壁上满是血红的小眼睛,寒生曾经来过这里的,耳边已经听到了暗河汹涌的流水声,这是蝙蝠洞。   寒生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头发,就连笨笨也惊恐的往寒生的胯下钻,好在那些专门喜拔毛发的红眼阴蝠并没有飞下来攻击,仍伏在了岩壁上一动不动。   阴蝠首领跳到了一个石头台子上,手电照过去,灯光下面有一只同样巨大的蝙蝠躺在石台上,腹部鼓起好大,正在痛苦的呻吟着,寒生明白了,这是一只难产的母蝙蝠,他要为它进行接生…… 阴蝠首领紧张的望着寒生。   寒生可是有些慌神了,他虽然跟随父亲看过给人接生,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上去过手,他知道,接生需要热水、消毒的剪刀以及其他的一些药品,可眼下手头什么也没有。   母阴蝠的肚子一跳跳的颤抖着,口中痛苦的吱吱叫,泪水不停的从眼角里流下。   这可如何是好?寒生近前仔细的观察,轻轻地按了按母阴蝠肿胀的腹部,母阴蝠“哼”了一声,好像忍受着极度的痛苦。再观察阴部,寒生发现母阴蝠的产道已经红肿发炎,完全封闭了产道,缝隙中渗出黑色的淤血。   需要立即进行紧急消炎,可是没有消炎药啊,甚至酒精碘酒之类的最简单的东西也都没有。得赶快想办法,不然母蝠必死无疑。   《青囊经》……寒生拼命回忆经上的消肿去炎症的方法,而且必须是此山洞之内能够找得到的,可是这溶洞中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石头?他想起来了,经上记载过以“花乳石”治疗产妇五内崩损,下死胎,落胞衣,去恶血之方,那“花乳石”又称“花蕊石”,不知道溶洞之中的石钟乳是否就是“花乳石”?不管怎么样,也得试试看了,药引子好办,需要童子尿,自己舍点出来就行了。   说干就干,寒胜转身将地面上的石笋踹断一截,然后举起半截石笋敲向石壁上垂下来的石钟乳,“砰”的打下来了一小段石钟乳。在石地面上,寒生用石笋碾砸石钟乳,不一会儿,已经将石钟乳砸成了齑粉,他用手掌将石粉扫到地面的上的一个凹陷坑里,然后解开裤带,拉出小弟弟,往坑里撒了一泡小便。   笨笨发现了,急忙跑过来,对着凹陷处一抬后腿……   寒生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笨笨早已挤出狗尿入坑,随即跳到了一边看热闹去了。   笨笨也应该是狗童子,寒生至今尚未发现其与村里的母狗有什么瓜葛,所以配出的药应该可以用。   寒生迅速的用手指进行搅拌,阵阵臊气扑鼻而来也顾不得了,搅拌均匀后,即可全部抹在了母蝙蝠的阴部。   手电筒的灯光渐渐弱了,电池快耗尽了,寒生关闭了开关,在黑暗中静静的等待。   但愿此药能够迅速的消除炎症,《青囊经》记此方名为“花蕊石散”,功效奇特,当然,经上的方子每个都是功效非凡的。   黑暗中,头顶上那些无数的小红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下面,阴蝠首领的那两只铜铃般血红的大眼睛近在咫尺,母阴蝠的呻吟声渐渐的小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弱小的“吱吱”初啼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无序的“吱吱”叫声充斥了整个空旷的溶洞。   寒生揿亮手电,母阴蝠的身旁围着几十只粉红色肉嘟嘟的像小老鼠模样的新生小阴蝠,眼睛还都没有睁开…… 第三十二章 天蚕-第三十三章 青田之约   母阴蝠慢慢的坐了起来,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之色,手电光下,寒生发现她的炎症基本上已经完全消除了。   阴蝠首领以极轻柔的唿哨声表示自己的喜悦心情,此刻,母阴蝠张开翼翅,抱拢起小蝠们开始喂奶。   寒生终于松了一口气,世间万物皆有灵啊。笨笨凑到跟前盯着那些小东西,觉得十分有趣。   阴蝠首领示意寒生跟着它走,向侧面的小洞跳跃过去,那是去石蛋蛋的方向。钻过小洞,沿着上次的甬道,流水声越来越响了,他们来到了上次被白陀须缠住的洞穴——天蚕洞。   那只敲破的石蛋还在原处,那些白色喜欢缠人的丝丝已经不见了。阴蝠首领跃上石蛋,对着寒生直眨眼睛,寒生走了过去。   寒生把已经微弱的手电筒光向里面照去。   石蛋底竟然躺着一个人……   此人浑身上下均生着长长的白毛,面孔上也有,看不到其模样。寒生吓了一跳,这里面怎么会有人?   按王婆婆所称,这个石蛋一定是天蚕了,可里面的人是谁,他怎么进入到了天蚕内去了呢。   寒生百思不解,蚕内那人的头部旁边似乎有什么物件,大部被白毛所遮蔽。寒生伸手,但是够不着,看了看周围,洞中也根本没有树枝棍子之类的东西。   一声轻唿,阴蝠首领示意寒生让开,自己身子一缩便钻了进去。但见它拨开白毛,翼上的两只小爪捧起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来,向上恭恭敬敬的递给寒生。   寒生一眼认出那上面的三个字——尸衣经。   “……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王婆婆的话在耳边响起。   噢,原来尸衣是指的《尸衣经》!   寒生一惊,难道这就是吴楚山人曾说过早已失传的那本古书?   手电筒的光线暗下去了,寒生赶紧快速翻了几页,在灯光完全熄灭之前,看到了几行字:吾浙东刘基,字伯温,集天下辟邪ā?nbsp;   黑暗中,惟见那两只铜铃般血红的大眼睛。 辟邪之法?这可是本奇书呢,回想起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老樟树顶的大树杈上,那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威风凛凛的站在树杈上,仰视着天空,额头上根根的银色发丝随风飘散着,它双爪高举过顶一条月经带……左右抵挡着闪电的轰击,山人说就是来自《尸衣经》中的辟邪之术。   原来世间真的是有很多诡异的事情呢,寒生小心的把书揣进怀里,“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这个石蛋天蚕已经打破重现,看来刘伯温要我时刻随身带着此书,可以做好多事情呢。我现在已学会青囊之术,再加上《尸衣经》上的辟邪之术,岂不是……寒生想到此,禁不住地笑出声来。   天蚕之内的人定是600年前的刘伯温了,婆婆说他后来一直隐居卧龙谷中,无人知其后来的下落,原来竟然躲进了天蚕内而终。可是他是怎么进到天蚕里面的呢?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问问山人,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可能会知道。   如今,我得到了《尸衣经》,那刘伯温就应该是我的恩师了,尽管中间已经相隔了600年之久。   寒生默默的朝着天蚕跪下,黑暗中对着刘伯温说道:“恩师在上,请受您的徒儿江西婺源南山寒生一拜。”说罢,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唉,手电的电池已经用光了,怎么出去呢。   寒生和苯苯仍袭用老办法,跟在了阴蝠首领的两只红眼睛后面,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进。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穿行了无数的大小溶洞,最后前方终于露出了一丝暗淡的光线,走到跟前一看,洞外已经是黄昏中的卧龙谷中了。 卧龙谷深处,樟树林边,隆起的土包上,岭南吴道明与青田刘今墨正在剑拔弩张的对峙着。   残月如钩,凄凉的月色洒在了谷间,四下里静寂无声,听得到众人的心跳。   刘今墨嘿嘿冷笑,首先说道:“岭南吴道明,此事与你何干?”   吴道明手中暗藏两枚阴锥,那是刚才在树上忍痛从裤裆里拽下的,有备无患是他的行事准则。   “呵呵,此言谬矣,刘伯温前辈乃是一代风水宗师,向来是吴某所敬重之人,况且此600年青田之约乃关系到当今天下苍生的安危,若是冷血窃国之人登上龙庭,那岂不是中原一大劫难?却也坏了刘伯温一世英名啊。事关天下苍生,我吴某虽然偏居南海一隅,却也不能袖手旁观。”吴道明一席话却也说得义正严词、掷地有声。   吴楚山人在一旁听到,心下寻思着,这岭南吴道明品行虽然是亦正亦邪,但此番话却是在理。   刘今墨听罢冷笑道:“吴道明,看来你的确知道得不少,实话对你说,一来我赴约持有当年约定之信物,卧龙谷不得拒绝,二来老人家的后人乃是将门虎子,中国未来之精英,将来必定造福于百姓,你在那里包藏祸心的胡说八道,就凭这一点,就可以认定你是阶级敌人,我可以代表上面将你就地正法。”   “精英?造福百姓?你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来,究竟是谁。”吴道明嘻嘻笑道。   吴楚山人也是急于知道那老者的儿子是谁,有这吴道明在这里问东问西自然是极好不过。   “哼,欺人太甚!干掉他!”刘今墨冷冰冰的吩咐道。   山包上的两名劲装大汉“嗖”的自怀中拔出手枪,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吴道明手一扬,两道细如发丝的黑光疾射而出,分别奔那两名大汉而去。只听到“哎呦”两声,手枪掉落在了地上。   众人急视之,两名汉子持枪的手背之上各自插着一枚黑色的阴锥,如肉三分,颤抖着的阴锥尾端上还打着卷…… 小山包上身影晃动,刘今墨早已欺身近前,双手上下齐抓,出手之迅速,如暗魅般悄无声息。吴道明大惊失色,没料到这个青田刘今墨武功如此怪异,急忙闪避,但觉胸前一凉,前襟早已被扯去两条,皮肤上也留下了两道血红的指甲印。紧接着眼见月光下,满天飞舞着刘今墨那枯槁细长的大爪,吴道明那里还有还手之力?   大凡高手,拳掌越快,裹挟的风声越响,这是空气摩擦之故,可是这刘今墨如此之快的手法,竟丝毫没有风声,在一旁观战的吴楚山人心中暗暗吃惊,这简直是违背了空气学原理嘛。   吴道明心中懊悔低估了刘今墨的功力,看来自己已非其敌手,早知如此,干嘛不多拔几根阴锥,现在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了。   吴楚山人有心帮上一把,便纵身跃上土包,随手拾起地上的军用战锹,大喝一声:“且慢!”遂用力将钢锹插入圈子里。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刘今墨的利爪抓上了锹头,竟将钢制锹头硬生生的挠出了数道划痕。   刘今墨跳出圈外,冷冷的说道:“山人莫非要帮助外人么?”   吴道明立在了那儿,额头冒汗,表情万分的尴尬。   吴楚山人淡淡道:“守陵人不会去管下葬之事,但卧龙谷也不希望见到杀戮,你们的过节,可以留到谷外去解决。”   轻微的哼声,山人斜眼望去,看到吴道明在忍痛拔着颌下的胡子。   “不必了,难道此谷之中还可以留下任何活口的么?”刘今墨尖声笑道。   “你说什么?莫非你想连同守陵人也要灭口?”吴楚山人惊道。   刘今墨的尖笑声越发刺耳,那种高频率的金属摩擦声令山人的鼓膜感到十分的难受。   “刘伯温在青田家训里要我们履约后,卧龙谷中不留一个活口,以策安全,哈哈……”刘今墨笑声未了,如鬼魅般突然出手,两手分抓山人和吴道明。   眼瞅着已至面门,正待闪避之时,突然两爪之上黑影暴涨,十道黑光疾射,山人与吴道明向后急跃,但是已然躲避不及……   那是十只指甲套,颜色与指甲无二致,平时镶在指甲上,紧急时刻以内力驱之,乃是刘今墨的独门歹毒暗器,令人防不胜防。   吴楚山人和吴道明身前天突、璇玑、神藏、华盖及膻中五大要穴已经被指甲击中,两人感到胸口一闷,顿时坐倒在地上,吴道明手中的几根阳锥也还未及发射。 蒋老二大喝一声,正待跃起相救,滑竿旁的另两名劲装大汉早已拔出手枪逼住了他,急得蒋老二直跺脚。   山人没料到刘今墨竟然有此毒招,稍有不慎而着了道,但他心里也十分清楚,他和吴道明联手也绝对敌不过刘今墨的,此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刘今墨冷笑声不绝于耳,滑竿中的老者浑身如筛糠般的抖个不停。   “山人,你的职责已经完成了,老夫十分感谢,领死吧。”刘今墨走上前来,举起右掌,照着吴楚山人的天灵盖劈下……   “住手!”树后突然传出稚嫩的喝声。   刘今墨劈向半空里的手掌停住了,扭头一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樟树下,身旁还立着一条无毛怪狗。   “哼,来者何人?”刘今墨阴冷的目光。   “我是南山村寒生,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在这里随便杀人?”寒生领着笨笨走近前来。   哼,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并除掉,确保下葬的安全,想到这儿,刘今墨气贯手臂,待得再近些便一掌结果了。   “寒生,不要过来!赶紧快跑!”山人焦急万分的喊道。   “不行,我不能丢下山人叔叔。”寒生边走边说道。   咦,这小子倒有些胆识,可惜你运气不佳,休怪老夫无情,刘今墨慢慢抬起了胳膊。   “刘今墨,你不能杀他,他能够治好这位老人家的‘冰人症’!”吴道明在一旁喊道。   “胡说,当今世上的绝症,岂有人能治?”刘今墨冷冷道。   “我能治。”寒生平静的说道。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北京城里的专家都束手无策,你想你是谁,你是华陀啊?”刘今墨嘲讽道。   寒生心中言道,还真的让你给说中了。   “他是有名的赣北小神医,已经治好了一个‘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的病人,这在整个婺源县城都知道。”吴道明声嘶力竭的喊道。   此刻,蜷缩在滑竿里面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神情。   “你怎么治?”刘今墨盯着寒生。   “我自有办法,不过你得把他们都放了。”寒生说道。   做梦去吧,刘今墨冷笑着举起了手掌。   “刘今墨,你太卑鄙啦!神医有办法医治老人家,你还难道还是要下毒手!”吴道明看出了刘今墨的意图,绝望的喊叫道。   “哈哈,岭南吴道明,我道你有多聪明,原来也是一个二百五,老人家干嘛要治?老头子若是有的治,儿子何时才能黄袍加身?今天是九月十八,良辰吉时,老人家非要葬下去不可,这也是家属们的意愿,哈哈哈。”刘今墨发出尖利的狞笑。 红眼阴蝠并不像吸血蝙蝠那样嗜血如狂,伤人性命,它们只是在意拔光人的毛发,一旦无毛可拔,它们也就失去了攻击的意愿,现在他们都已经伏在樟树上不动了。   “首长,挖好了。”那两名劲壮大汉尽管头上没了毛发,光秃秃的,但毕竟还是训练有素,竟不受意外干扰的挖出了一座土坑。   刘今墨手揉摸着光头,凄凉的月光下,手掌心里斑斑血迹,他嘴里咬牙切齿的咒骂着,这山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蹊跷怪异的事情。   他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晚上10点50分了。   “亥子交更之时快要到了,来,请老人家入墓,”他命令道,同时转眼望了地下的山人和吴道明,恶狠狠说了句,“等一会儿再来收拾你们。”   滑竿旁的两名汉子掀开草绿色的军大衣,拽起身子弱小的老者,径直架上了山包。   月光如水,淡淡的洒在了坑底,墓坑不大,虽说棺材盛不下,但老人家是囫囵个的入土活埋,因此大小就已经是足够的了。   “老人家,人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今天您的死远远的重于泰山,您的后人会世代铭记于心。”刘今墨郑重地对老人说道,然后摆摆手,示意将老人放入坑内。   老人的双目现出绝望的眼神,身子在奋力的扭动挣扎着,但是于事无补,还是被抬下了坑底。   人总是不愿死的,尽管身患绝症也是一样,吴楚山人想。   “喂,刘今墨,你也太残忍些了吧,这样子活埋法儿,老人家会很痛苦的。”吴道明看不下眼去,出声叫道。   刘今墨冷冷道:“你身为岭南第一风水师,难道不知道活埋的人可以速发么?越是在墓穴里挣扎,体内的气场就越能够与龙穴相融,发得也就越快,告诉你,不出十年,中原必将易主。”   “你们这是在杀人啊。”寒生怒不可竭。   刘今墨鼻子“哼”了一下,不去理睬,吩咐道:“时辰已至,即刻埋土。”   两名劲装大汉铲土抛下……   “都不准动!”远处传来了暴喝声。   月光下,一队民兵手持半自动步枪包围了这里,为首之人沉着脸走上前来,此人正是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身后跟着南山镇孟祝祺和朱彪。 “你们终于赶到啦。”吴道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原来,清晨他嘱咐朱彪守在家里,然后直接返回到了县城,与黄乾穗商量了分头前往卧龙谷的行动方案。自己先行潜入卧龙谷,静观其变,另外黄乾穗去找孟祝祺和朱彪,由朱彪带上民兵小队,赶往卧龙谷接应。   我倒要看看什么“青田600年之约”搞什么鬼?黄乾穗一天都在想着这事儿。   “好哇,你们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埋活人!来呀,给我把他们统统绑起来。”黄乾穗命令道。   那个年代里,不锈钢手铐是极罕见之物,一般的都是使用绳子,每次民兵行动,麻绳都是必备之物,而且多多益善。   “慢,你是什么人?”刘今墨上前一步冷冷说道。   “呸,你们这帮反革命分子,被我捉了现行,还胆敢问我?告诉你,我就是婺源县革命委员会主任黄乾穗。”黄乾穗讲话向来干脆。   “哦,原来是一个小小婺源县的主任啊,可你知道我是谁么?”刘今墨阴沉着脸道。   “我不管你是谁,都给我捆起来!”黄乾穗喝道,对待阶级敌人永远都不要客气。   在二十余支半自动步枪的胁迫下,民兵们绑起了总共六名劲装大汉,吴楚山人、蒋老二和最后的刘今墨。   “报告黄主任,这些人兜里都有武器!”民兵们发现了并缴获了劲装汉子们的手枪。   “好啊,说不准还是个武装反革命集团呢。”孟祝祺兴奋的说道。   黄乾穗也是心情愉悦,他踱步到坑边,低下头柔声道:“老人家,您受苦啦,您被老区革命群众解救啦。”尽管老人并没有答话,但从其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万分感激之色。   民兵们将老人从墓坑里抬出,重新让其坐进滑竿里,那边,朱彪早已第一时间扶起了吴道明。   吴道明蹒跚着来到黄乾穗身边,附耳轻轻说道:“黄主任,我怀疑那老头很可能就是你说身患冰人症的那个老革命家。”   “啊!”黄乾穗吃了一惊,但随即转惊为喜,眼睛瞄向了老人。   “放开我们,否则你会后悔的!”刘今墨愠怒道。   天意啊,如果真如吴道明所说,老人家就是京城里那位无产阶级革命家,那我岂不就是挽救了……黄乾穗想着,顿时心花怒放。   “喂,你听到没有!”刘今墨怒喝着。   “全部带走。”黄乾穗命令道。   此刻的他满面春风般,毕恭毕敬的替老人家掖好军大衣,哪儿有工夫去理睬刘今墨…… “这不是我们婺源的小神医么?你怎么也掺合到这里面来了,跟我们一起回县城吧。”黄乾穗踌躇满志的问起了寒生,态度亲切。   寒生怀里抱着受伤的阴蝠首领,没有理睬他。   “寒生能治那个老人家。”吴道明偷偷对黄乾穗耳语道。   黄乾穗听罢大喜,自己如果不但挽救了老人家的性命,而且还能够治好了他的绝症,那么自己对革命的贡献说多大就有多大,说不定下个月就会接到京城的调令了。   “小寒生,我们一起走吧,以后和你老爹就来县医院工作啦,红本吃商品粮,好不好呀?”黄乾穗的语气更加和蔼可亲了。   “不,我要留在这里,治好蝙蝠的伤。”寒生回答。   “寒生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医生啊,把蝙蝠带回县医院治疗不是更好吗?这里什么药品也都没有。”黄乾穗哄骗着说道。   “我不走。”寒生态度十分坚定。   黄乾穗见识过这孩子的犟劲儿,知道来硬的会适得其反,于是吩咐孟祝祺道:“找人陪着寒生,治好蝙蝠后立即带回城里,另外,请他老爹也准备一下,明日起就来县医院上班。”   “是,姐夫。”孟祝祺应声道。   孟祝祺指派朱彪留在卧龙谷中陪伴寒生,并要他照顾好寒生,如果出了问题一定拿他试问。   黄乾穗一挥手,民兵们持枪押着俘虏们下山了,寒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前两步喊道:“山人叔叔,我找到了荷香和你的女儿……”   起风了,风儿卷起飘零的枯叶飒飒作响,在这瑟瑟秋风里,断断续续的传来山人叔叔的吟诗声:“……天寒日暮山谷里,中原无书归不得。呜呼一歌兮歌已哀,悲风为我从天上来……” 寒生怀抱着虚弱的阴蝠首领,望着寂寥的夜空,冰凉的泪水从脸上淌下。   他默默地走过樟树林,跨过菜地,来到了茅草屋里。点燃了油灯,轻轻将首领放在了床上,门外面,静静的守候着阴蝠们,树上、草屋上、墙壁上和菜地里,到处都是红红的眼睛。   “寒生,饿了吧,我去做饭。”朱彪讨好的说道,随即去了灶间生火做饭。   灯光下,寒生仔细的检查阴蝠首领的伤口。它的右翼是被刘今墨的重手劈断的,首领强忍着痛楚,白发苍苍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一双血红的眼睛勇敢的望着寒生。   寒生找来扫把,开始从屋檐下和草屋顶处扫下梁上土,把那一丝丝的灰尘集中起来,看看应该是够了,接下来就是药引子童子溺白了。   寒生从床下找出自己从前用过的那个玻璃瓶,对着油灯光晃了晃,里面还剩有少许白色的粉末,那是自己上次治腿剩下的,但是还不够。   望着一声不吭、性格坚强的阴蝠首领,寒生不忍心挨到明天再给它进行治疗,他默默地向瓶子里溺了些尿,掺合着那少许的白色粉末,放入梁上土搅拌着。然后,他轻轻地将首领的右翼复位,再涂抹上稀溜溜搅拌好的药,由于无法上夹板,所以也只得这样子了。   首领大概感觉到了那股清凉,额头上的冷汗不再冒了,对着寒生报以感激的目光。   寒生让它静静的躺在床铺上,拉过被子轻轻地盖上,说道:“放心睡吧,明天早上就会没事了。”   灶间传来朱彪的叫声:“寒生,过来吃饭啦。”   此刻,寒生才想起已经饿一整天了。   灶间,苯苯不好意思的望了寒生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专心的啃着老鼠干。   朱彪递过一只盛满了米饭的粗瓷大碗,上面躺着一只烧得红扑扑的老鼠干,香气扑鼻,真的很好吃。   “明天我们去县城好吗?朱医生也要去的。”朱彪一面吃饭一面问道。   寒生没有吱声,默默地吃着饭,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凶险万分,那个刘今墨实在是坏,为了速发竟然大埋活人,可惜却是个假穴,看来是山人叔叔作弄了他们。太极阴晕在什么地方,老爹和自己都知道的,难道真的那么有效么?   那得了“冰人症”的老头也不知是什么人,看症状与兰儿娘相似,自己要不要给他治疗呢?   听爷爷说过,当年华佗还给曹操医过头痛症,可那曹操是个坏人,他竟然把华佗给杀了。   这个老头是不是个坏人呢? 第三十四章 交易   黄乾穗和孟祝祺带领着民兵们押着刘今墨等人一路出谷下山,先奔南山镇而去,东方现出鱼肚白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南山镇革委会的大院中。   孟祝祺命民兵将八名大汉和刘今墨、吴楚山人及蒋老二塞进一间带有铁栏杆的大禁闭室,并派人通知食堂立刻生火做饭,折腾了一宿,大家俱是又饿又累。   黄乾穗单独请那老者和吴道明坐在了接待室的沙发上休息。   “首长,这是今年上好的庐山汉阳峰秋茶,请您尝尝。”黄乾穗亲自沏好一壶茶,端到了老人家的面前。   老者感激地目光。   “请问老人家贵姓啊?”黄乾穗恭恭敬敬的问道。   老者依旧是充满感激地目光。   “老人家是从哪里来的啊?”黄乾穗更为恭敬的问道。   老者没有回答,眼角竟然落下一滴眼泪水,黄乾穗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替老人家揩去。   “黄主任,老人家患的是‘冰人症’,身体如冰洞般僵硬,口腔器官也基本失去了功能,所以他说不出话来。”吴道明在一旁说道。   黄乾穗站起身来,皱着眉头道:“这便如何是好呢?”   吴道明前胸受袭的五大穴道经络已经疏通,料无大碍,他移身近前,说道:“黄主任,请让我来问问老人家好么?”   黄乾穗点点头,坐下端起茶杯。   吴道明面对着老人,清了清喉咙,首先发问道:“老人家,您受惊啦。”   老者还是感激地目光。   这老家伙可别是痴呆了吧?吴道明心里沮丧的想。   “老人家,我问您话,若对了您就点下头好吗?”吴道明换了个方式提问。   黄乾穗眼睛瞟过来,注意看着。   “老人家,您是首长么?”吴道明问道。   老者点了一下头。   吴道明和黄乾穗的心中同时一阵激动。   “首长,您是从京城来的?”吴道明又问道。   老者又点下了头。   黄乾穗的心脏“怦怦”直跳,眼瞅着吴道明,催促其快些问下去。   “首长,您身患的是‘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吗?”吴道明步步深入着。   老者又点了下头。   吴道明得意的目光瞥了黄乾穗一眼。   黄乾穗抢上前说道:“首长,您是不是被您儿子和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反革命分子所挟持到了此地?他们想要谋害您这位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这是阶级斗争的最新动向?正在最最危急的关头,我带着婺源县的革命群众及时赶到了……”   老人家一翻白眼,晕过去了。 吴道明无奈的站起身来。   黄乾穗沮丧的说道:“我们去提审刘今墨吧。”说罢,走出了接待室。   吴道明跟随着黄乾穗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灰衣老者刘今墨被孟祝祺带了进来,他仍旧被五花大绑着,此人功力太强,不得不加以提防。   审讯开始了,刘今墨被强制坐在了一张木椅上。   “刘今墨,你究竟是什么人?”黄乾穗瞥了他一眼问道。   刘今墨不屑一顾的鼻子“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我的介绍信在里面的衬衣口袋里。”   黄乾穗摆了下手,孟祝祺上前从刘今墨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来,瞄了一眼,竟然双手颤抖起来,哆哆嗦嗦的递过来。   黄乾穗有些奇怪的望了这个小舅子一眼,低下头来看那信封,信封上印着朱红大字:xxxx办公厅。黄乾穗有些紧张,他抽出了信笺纸,原来是一封介绍信,内容如下:   兹有我办刘今墨同志前往公干,责各地党政军机关予以全力协助,遵从刘今墨同志的指示办理。   落款处盖着xxxx办公厅的鲜红大印。   黄乾穗浑身发凉,冷汗滴落在介绍信上。刘今墨在一旁摆出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看清楚了吧?还不给快我松绑?”刘今墨冷冰冰的说道。   黄乾穗忙下令松绑,孟祝祺在一旁解开了绳索。   刘今墨移步上前,一把揪住黄乾穗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混蛋,破坏了中央的绝密行动任务,我要将你撤职严办!”   黄乾穗憋得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才蹦出了一句话:“对不起,我们配合您再去办。”   “太迟了,机会已失,无可挽回,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刘今墨指着黄乾穗的鼻子怒道。   吴道明瞄了介绍信一眼,来头不小啊,可惜不是正道,摆不到桌面上来,亥子交更时辰早已过去,天都亮了,刘今墨错过了下葬吉时,中原看来易不了主啦。   他笑了笑,说道:“刘今墨先生,请你放手,事已至此,我们应当坐下来商讨一下补救的措施,我想,即使京城方面也不会希望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吧?”   刘今墨慢慢松开了手,冷冷道:“如何补救?”   吴道明嘿嘿一笑,说道:“治好首长的病,将功补过,你回去也好交差,这样子,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刘今墨沉吟着,首长肯定已经恨死自己了,万一真的把病治好了,他头一个就得收拾我,到时候,就算他儿子也保不了我的这条命。若不这样,一来吉时已过,二来事情已经泄露,难保不会传到京城,那麻烦就更大了,看来先要稳住这些江西老表,然后见机行事了。   “真的能治好这绝症?”刘今墨换了副面孔诚恳的说道。   吴道明点点头道:“肯定治得好,这点请您放心。” 刘今墨顿了顿,郑重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任何人都不准泄露出去,否则定以国法论处。记住,我们从来都没有来过,你们也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们,明白吗?”   黄乾穗紧忙附和道:“这个自然,我作为婺源县革委会主任,我以党性担保,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他望着刘今墨和吴道明光秃秃的脑袋,心中暗笑,要知道,一个人如果没有了眉毛,那可是丑陋之极呢。   “好,接下来按照我说的话去做,首先立即释放那两个守林人,什么也不要说,他们自会返回卧龙谷。其次,将我带来的人私下安排住到招待所,他们很守纪律,不会乱说乱动的,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们。第三,立刻开始对首长进行治疗,总共大概需要几个疗程?”刘今墨不愧为是来自京城的大人物,布置工作起来又快又坚决。   黄乾穗和吴道明相对而笑了起来,刘今墨怒道:“你们笑什么?”   吴道明说道:“哪里需要几个疗程,一天就足够了。”   “你们开玩笑?”刘今墨愠道,简直是天方夜谭。   黄乾穗郑重其事的说道:“千真万确,赣北小神医上次治疗一个身患‘渐冻人症’的老太婆只用了一个时辰都不到。”   “那还等什么?赶快开始吧。”刘今墨还是不相信,疑惑着说道。   “祝祺呀,你亲自跑一趟卧龙谷,赶紧请寒生回来给首长治病,记住,寒生那孩子倔犟得很,要从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角度来做思想工作,不能来硬的,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耽误了刘今墨同志的大事,我可对你不客气。”黄乾穗吩咐道。   “是,姐夫,我一定请到寒生。”孟祝祺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吴道明说道:“寒生昨晚说过,只要放了吴楚山人蒋老二,他就给老人家医治,你等会儿就和他俩一起返回卧龙谷,寒生这孩子会遵守诺言的。”   “知道啦。”孟祝祺出去了。   “现在你们去安排其他的事情,我去和首长谈谈治疗上的安排事项。”刘今墨一个人向会议室走去。   他走进了会议室,看见了刚刚苏醒过来的首长,提气于臂,心下盘算着,要不要现在就干掉他…… 第三十五章 老母猪   “青山清水清泉,难得一方净土啊。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在通往大鄣山卧龙谷的山道上,吴楚山人负手登高而立,感慨道。   蒋老二默默地站立在身后,远方目及之处,孟祝祺气喘吁吁的矮胖身影仍在努力的赶上。   “山人,卧龙谷我们还要继续看守下去么?”蒋老二怯生生的问道。   吴楚山人沉吟道:“天下之大,蝇蝇苟苟,世人碌碌,物欲横流,早已令人生厌,你我于此,月夜清风,吟诗小酌,岂不快哉?”   “山人说的是。”蒋老二诺道。   “想不到青田刘家600年之后竟出如此败类,将此秘密出卖给京城达官显贵,唉,我是担心从此以后,每年的九月十八,卧龙谷都将再无宁静之日了。” 吴楚山人叹道。   “那我们怎么办?”蒋老二问道。   “我想当年刘伯温的本意,其实并非只为一己私利而报复朱元璋的,而是想中原一旦出现桀纣暴君,天下百姓煎熬之时,以此太极阴晕救苍生于苦海,可惜如今秘密泄露,小人觊觎,搞不好反而成为祸害。既如此,山人我也不必再遵守那青田之约了,为天下苍生计,我决定毁掉太极阴晕。”吴楚山人面现痛苦之色。   “毁掉太极阴晕!”蒋老二大惊失色。   “毁不得啊,太极阴晕毁不得……”身后孟祝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刚才蒋老二的惊呼声音大了些,恰巧被其听到。   吴楚山人转过身来,严厉的目光。   “毁不得,我和姐夫寻找太极晕已经找了很久很久啦,香港大师吴道明就是我们专门请来找太极晕的。”孟祝祺急切的说道。   “你们找太极阴晕做什么?”吴楚山人冷冷道。   “这……”孟祝祺吞吞吐吐不再往下说了。   “你不说是吧,我即刻毁去太极晕。”吴楚山人冷笑一声。   “我,我说,我的儿子已经不会有后了,他的蛋蛋没了,可是姐夫的儿子是个人才啊,国之栋梁,年纪只有二十几,可已经是北京大学政治系的工农兵大学生了,已经两年党龄了。我们想,一旦找到太极晕,就把姐夫家老爷子的尸骨移葬过来。”孟祝祺嗫嚅道。   吴楚山人冷笑道:“哦,原来你们家想当皇帝呀。”   孟祝祺多少有点腼腆说道:“您告诉我太极晕的地点,事成后,二位直接搬到县城来住,给你们批一个大宅院,落红本,吃商品粮,组织上给你们找两位漂亮的中年女人成个家,愿意入党也行,我做你们的介绍人。”   “哈哈,真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啊,可笑,可笑。”吴楚山人大笑。    吴楚山人笑声未绝,转身径直奔卧龙谷而去。   孟祝祺扭头不解的望望蒋老二,干笑一声,赶忙跟上。   卧龙谷口,老樟树上的乌鸦见到主人回来,站在树顶上“嘎嘎”的大叫。   谷中雾气沼沼,一片静谧,拐过了樟树林,前面已经就是草屋了。   吴楚山人一步迈进草屋内,昨夜寒生的一句话令他多年来心若止水的内心里泛起了涟漪,“找到了荷香,还有一个女儿”的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自已当时与即将成婚的荷香算来已经失散了数十年,也曾踏遍中原寻访,可是仍杳无音讯,他早些年就已认定可怜的荷香应该是死了,大洪水、三年饥荒,还有十年文革乱世,一个孱弱的涉世未深的女孩是难以存活下来的。   可如今,从未出过家门的寒生竟然说……   灶间的柴薪垛上传出鼾声,近前一看,却是朱彪,一身的酒气。跨入房内,床铺上根本就没有人,寒生不见了。   孟祝祺大怒,上前一脚踹醒了朱彪。   朱彪惺忪着双眼,莫名其妙的呆望着孟祝祺。   “寒生呢?”孟祝祺厉声吼道。   朱彪愣了愣,总算缓过神儿,支支吾吾说道:“卧龙谷的酒好厉害啊,寒生,寒生在屋里睡觉呢。”   “胡说!哪儿有他的人影?”孟祝祺怒气冲天道。   吴楚山人用手拈起床铺上的几根灰褐色的茸毛,站立在那儿沉思着。   孟祝祺探过头来说道:“这不像是寒生的毛。”   吴楚山人没有理睬他,心中盘算着,这是那只老蝙蝠的毛,它身中刘今墨一重掌,应是伤的很厉害,一夜之间绝对好不了,他们去哪儿了,难道下去了溶洞,那里面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像迷宫一样,很容易迷失在里面,那就危险了。   “大家分头在谷中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吴楚山人吩咐道。   “昨晚埋那个老头的地方是假的龙穴吧。”孟祝祺附在山人的耳边说道。   “你怎么这么说?”山人警觉起来。   孟祝祺嘿嘿一笑,说道:“我看了,那土坑里没有太极土卵。”   吴楚山人闻言又是一惊,看来卧龙谷的秘密早晚要大白天下了,“哼”,山人由此增强了毁去太极阴晕的决心。   众人在谷中找了个遍,没有发现寒生的踪迹。   孟祝祺向吴楚山人告辞,带着朱彪回去南山村,看一看寒生是否回家了,临行前,孟祝祺告诫山人,请他考虑一下他今天的提议。   山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寻思,自己是否也应该要下山一趟了。 草屋里升起了袅袅炊烟,蒋老二在引火烧饭。   “山人,老鼠干不多了,您看我们今年冬天是不是要多抓一点?”蒋老二说道。   “不必了,吃完饭以后,你同我抓紧时间一起下山到灵古洞去,今晚子时销毁太极阴晕。”吴楚山人吩咐道,已经明显有些气喘。   “山人,我们如何做法,还需要准备什么吗?”蒋老二询问道。   “你去老百姓家里买一头老母猪,另外带上锄头就可以了。”山人吩咐道。   “山人,我不明白,要老母猪干什么?”蒋老二不解的问道。   “毁去太极晕,挖土换土都没有用,龙脉地气使然,葬下去一头老母猪,就等于葬了人一样,此龙穴就被用掉了,以后即使再有人重新葬人,也毫无发力了,形同废穴。”吴楚山人解释说。   “哦,我明白了,但是母猪的后代岂不就发了?”蒋老二推测道。   吴楚山人表情有些痛苦的点点头,说道:“母猪也是胎生哺乳动物,身体结构与人类很相似,所以能够与龙穴地气相融合,当然,她的后代无法同我们人类一样登及称王,但是会变异的很大只,又肥又壮,肉质也是相当的好。”   “山人,我想好了,我以后干脆去养猪,就要这头老母猪的后代。”蒋老二安排着出谷后的人生计划。   “唉……如果青田刘伯温泉下有知,他耗半生心血布下的这个风水迷局,600年后竟然被我俩换成了一头老母猪,不知会作如何感想?”吴楚山人心中一酸。   “噗”的一声,山人口中喷出一股热血……   “山人,你怎么了!”蒋老二赶紧冲上前一把扶住了山人。   吴楚山人又咳出些黑血,慢慢说道:“这刘今墨的功力实在是高深莫测,生平仅见,他的指甲重创我前胸足阳明胃经五大要穴,此次内伤着实不轻,我以真气封闭穴道试着疏通仁脉,竟然无用,看来不妙啊。”   “山人,可有办法医治?”蒋老二带着哭腔问道。   山人摇了摇头。   “寒生,我去找寒生!他一定能够医治的。”蒋老二大声叫道。    第三十六章 大草龟   寒生照顾着阴蝠首领睡去了,望着首领脖子上挂着的骑马布,心中一阵苦笑,世上事真的是无奇不有,辟邪物千奇百怪,谁又晓得一条农村普通妇女日常使用的月经带竟然被蝙蝠偷了来避雷呢,万物皆有灵啊。   朱彪在灶间鼾声如雷,他是喝多了山人自酿的酒。   寒生挑亮了油灯,从怀中掏出那本《尸衣经》,凑在灯下开始观看。   这是手写的书,字体清瘦飘逸,落款没有留名,寒生猜测这就是刘伯温的手迹。   翻开第一页,一行蝇头小楷映入寒生的眼帘:   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   吾,青田人刘基,字伯温。洪武元年,太祖登基,时任御史中丞太史令。洪武三年,受“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上护军”之称,赐封诚意伯。洪武四年,告老还乡。洪武八年,吾料之,太祖不日将遣御使至青田赐死,遂早三日诈死,谥“文成”。   吾隐此卧龙谷中,尽平生所学之异术,集此世间辟邪之奇书《尸衣经》,与吾同葬天蚕之中。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他日若有缘人破蚕,当以此书相赠,造福苍生。   这行偈语及后面的自述看来都是后加上去的,下面才是正文,寒生饶有兴致的接着往下看,书中道:   天下邪术无外乎自然现象及人为之术,无外乎阴盛而阳衰之故,阴气侵体,入表为之邪,入里为之魔也。世人驱避邪魔多用阳刚之术,或禅经或道符,密咒以请大罗。   吾不然。世间阴邪,吾以淫秽克之,天生男女,万物之灵,毛发精血,溺粪涕涎,眼屎耳垢,均为利器耳,无邪不摧,万夫莫当也……   寒生看到这儿,不由得喜不自禁,抓耳挠腮,原来人身上竟有如此之多的宝贝呀,怪不得那污秽之极的骑马布竟可用以抵挡雷电的轰击,真是匪夷所思…… 接下去书中分为了男女二篇,分别叙述男人和女人身上污秽之物的采集和辟邪之用法,尤其在讲到女人的隐秘污秽之物时,寒生竟然有身上发热、口干舌燥之感。   他一下子合上书,热气方慢慢消褪,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噼噼”油灯芯跳动着,寒生重又挑亮,正欲打开书接着往下看,耳边听到“吱吱”的叫声,回头望去,阴蝠首领已经醒了,正睁着两只硕大的红眼睛看着他。   寒生近前,仔细地检查了它的伤势,发现已经好了许多,炎症也已消褪,伸手抚摸散着零乱白发的额头,已经不发烧了。   “吱吱”,首领支撑着坐起来,眼睛眨动着要下地。   “你是不是想回到洞里去?”寒生猜测到了它的意思。   好吧,寒生揣好《尸衣经》,在门后摘下山人挂着的手电筒,轻轻抱起首领,“噗”的一口吹熄了灯,走出了房门。   月儿弯弯,清风徐来,凉意沁肤。寒生朝着崖壁下的洞口走去,揿亮手电,钻进了溶洞中。   当他抱着首领回到了蝙蝠洞时,无数的阴蝠们一起的“吱吱”叫了起来,母阴蝠也从石台上上起身相迎。   寒生放下首领,望着那些出生不足一天的粉红色肉嘟嘟的小阴蝠,心里甜滋滋的,毕竟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接生啊。   “我要走啦,以后再来看你们。”寒生对阴蝠首领夫妇说道,一边用手势比划着。   “吱吱”,首领叫来了一只生有红毛的中年阴蝠,并示意它去给寒生带路。   红毛阴蝠眨眨眼睛,向侧面的一个洞口跃去。   寒生走出几步回头望去,黑暗中首领那硕大的红色眼睛依稀闪动着泪花。   这不是来的路,寒生拿手电照着洞壁,发现十分的陌生。   不管怎么说,阴蝠们是不会害我的,跟着走就是了。   溶洞里时宽时窄,不停的穿行了一个多时辰,前面终于露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洞口到了。   寒生走出洞口一看,心里就乐了,原来这就是灵古洞口啊。   “吱吱”,红毛阴蝠打了个招呼就展开双翼,飞进了洞里。   此刻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到家了,笨笨。”寒生回头招呼着。   笨笨兴奋得呜呜直叫,竟然冲进竹林里,一路小跑连头也不回,唉,毕竟已经好几天没回它那狗窝了。寒生没有喊住它,先回家去报个信也好,省得父亲牵挂,这时候说不定兰儿已经起来生火做饭了。   竹林里的乌鸦大概已经醒了,寒生听到几声“嘎嘎”的鸦噪。左边不远处的那连绵不绝的灌木丛里,就隐藏着刘今墨和吴道明这些外乡人所梦寐以求的太极阴晕。   一种强烈的愿望袭上心头,他四下里望望无人,于是量好步子,自洞口前行三丈,再左行一十五步,一头钻进了灌木丛中。   天刚刚破晓,光线还很黯淡,寒生找到了那有着五色圆土环的太极晕所在,周围绿草茵茵。   咦,那是什么东西?   寒生奇怪的看见太极图环的中间土壤向上隆起个锅盖般大小的土包,四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微微隆起的小土包。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蹲在了土包旁。   过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寒生伸出手指,轻轻地将那个大包包上的土慢慢抠到两边去,土中露出来一个黑褐色间有黄色斑块,硬硬的,不知是何物。   踌躇之间,只见那物竟然蠕动起来。   寒生大惊,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东西……   碎土慢慢隆起,滑下两边,一只巨大的长得如龟般的东西在地里面慢慢的翻身钻了出来,背甲绛褐色,散有淡黄色斑块,腹甲黄色,盾片上有排列基本对称的红色图斑,而它的头则是金黄色,脖子上长满了金色的疣,四肢脚趾间有蹼。   这东西瞪着两只乌黑的圆眼睛,疑惑的望着寒生。   可能是山上的草龟,寒生想,但是越看却越不像,他不知道,这就是吴道明从朱彪家前面水塘边的老槐树上驱赶走的那母金头鼋。   就在这时,土壤里的那些小土包里纷纷冒出了一些小脑袋,东张西望的,原来是些小鼋。   寒生记得,上次同父亲来时,并未发现这些龟类动物啊,难道是太极卵孵化的?要不怎么凭空生出这许多东西来呢。   寒生疑惑不解。   这时,他突然发现这些龟类的举止似乎有些奇怪。 寒生看出这些草龟的脖子仿佛都很僵硬,转动起来十分的不灵活,与自己以前见过的龟类有所不同。出自医者的本能,寒生注意观察它们的颈部。   不多时,他就有了发现,那些草龟疣状凸起的脖子上,都长着一根奇怪的毛,实际上是一白一黑两根绞在一起的毛,毛的尾端还打着卷。   真是奇怪,他边寻思着边以指尖弹了一下怪毛,那大草龟似乎十分惧怕,脖子一颤,寒生一用力,竟生生的将那怪毛拽下来了。   草龟的脖子立刻活动自如起来,寒生见那大龟竟然一圈圈的做起了360度回旋。寒生大喜,伸手将所有的小龟脖子上的怪毛全部都拽下来了,小龟们高兴的立即活动起颈部来,也打着圈。   手心里托着那些黑白相间的毛,寒生感到似曾相识般,他哪里知道,这些乃是吴道明的童子阴阳锥,十分霸道的风水暗器。   什么鬼毛?嗅嗅还有一丝臊气,寒生随手撇在了地上。   那只母草龟似乎对寒生十分的感激,伸出坚硬的爪子在土里面扒着,不一会儿,就已经扒出来五只土卵,白青黑红黄各一只,然后用前爪推到寒生面前,点点头,示意他收起。   寒生笑笑,收下了土卵,揣进了怀中,站起身来。   金头鼋被解除了禁制,恢复了千年的阴功,这是吴道明万万没有想到的。   天色已大亮了,寒生望了望草龟们,转身钻出了灌木丛,穿过竹林,向南山村走去。   寒生远远的望见了村东头自家的草屋上那升起的一缕袅袅炊烟,那一定是兰儿在生火做饭。   一种暖洋洋、甜丝丝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这是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他站在山坡上默默的望着生活了二十年的茅草屋,不禁有些热泪盈眶了。   这时,他看见远处驶来了一辆吉普车,车后卷起一道尘土。吉普车停在了草屋前,有几个人跳下了车,走进了院子里。   不一会儿,看见了父亲被来人推搡着上了车,那车一路尘土的驶去了。   寒生大惊,急忙冲下山坡,朝着家中跑去。 第三十七章 吸血   寒生刚进院门,笨笨就先发现了,呜呜地叫着,兰儿出现在了门口,身着旧蓝印花布褂子,一脸的诧异,眼角闪动着泪花。   “寒生!”她发出了一声轻柔的惊呼。   兰儿娘也出现在面前,急切道:“咦,寒生你不是在县医院吗?怎么……”   寒生大惑不解道:“县医院?”   “他们说你已经到县医院工作去了,县里来人刚刚把朱医生也接走了。”兰儿娘说道。   “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儿,我根本没有去过县里,他们是骗人的。”寒生想起上次父亲被关在县里,同样是受到了欺骗而被挟持的。   “他们是坏人!”兰儿娘瞪着恐惧的眼睛说道。   “不要紧,他们不敢把老爹怎么样的。”寒生安慰道,他心里清楚,那些人这样做,无非是想要逼迫他过去给那个老头治病。   “大娘,您以前的名字是叫荷香吧?”寒生突然问。   兰儿娘一愣,随后点点头,疑惑道:“寒生,怎么问起这个,是兰儿告诉你的吗?”   兰儿也惊讶的望着寒生。   “兰儿的爹来自京城,姓魏……”寒生接着问道。   “是啊,孩子,你想要说什么?”兰儿娘不解的目光看着寒生。   “兰儿,我找到了你的父亲。”寒生说着,鼻子一酸,自己的眼泪几乎掉了出来。   沉默,霎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   兰儿和她娘怔怔的望着寒生,仿佛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人。   “住的地方离这儿不太远,我昨天还遇见了他。”寒生低头默默说道。   兰儿她们依旧没有说话,仿佛还没有明白寒生所说话中的含义。   “他是旗人,父母双亡,是北大的老师,57年成了右派,下放陕西关中渭河一带。房东家有一独生女,名字叫做荷香,梳着两根长辫子,人勤劳端庄,上门求亲的天天都有,可都被荷香拒绝了。荷香喜欢的人是他,但是他觉得自己是个右派,唯恐连累了荷香。最后,他终于与荷香私定终身,决定一辈子耕田种地,与荷香永不分离。他离开渭河去京城处理房产和办理相关手续,准备回来后就结婚。临别时,荷香送给他一个荷包,里面是荷香头上的一缕青丝。   当他返回来时,遇渭南发大水,水淹潼关,村子和荷香一家人都没有了。他发疯似的沿途寻找,寻遍了关中,最后一病不起。一年多以后,大病刚刚初愈,却被政府流放去了黑龙江原籍。后来,他又多次回去过关中,可那个村子早已经不存在了,再也打听不到荷香的下落了,他只道是荷香命苦,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从此,他发誓终生不娶,每当月圆之夜,他都会拿出荷包,思念着荷香,望着那一缕青丝而黯然泪下……”寒生说着说着,已经泪流满面了。   “扑通”一声,兰儿娘倒下了。    寒生扶住了兰儿娘,将其抱回屋子里,放在了西屋的床上。   “我娘她怎么了?”兰儿啜泣道,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娘苦苦撑了这数十年,早已心力交瘁,难以忍受这大喜大悲的刺激了。   寒生伸出三指,轻轻按在了兰儿娘左腕寸口处。   他起先只是帮助父亲捣药配伍,并未系统的学习过切脉诊病,好在他自幼跟随父亲走东串西,耳闻目染,道理却也大致明白。   父亲曾经说过,腕横纹向上约一寸长的这段脉为“寸、关、尺”三部,左右手的寸、关、尺部位分属不同的脏腑,其中右寸反映肺的情况,右关反映脾胃,右尺反映肾(命门);左寸反映心,左关反映肝,左尺反映肾与膀胱。   此刻寒生轻轻指压着兰儿娘左腕的寸关皮肤之上,浮取心肺脉象,竟丝毫感觉不到,遂稍微加大力度压至肌肉,中取也不得,全力重手按至筋骨,沉取脉象,心中暗道不好。   以寒生目前诊脉的水平,尚且分不清洪、弦、滑、涩诸脉象的分别,只是摸着脉搏感觉万分的虚弱,仿佛蠕动般,气血两虚亏。他知道,兰儿娘是承受不了丈夫仍在人世的消息的冲击而倒下的,人的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是最容易引起内伤的,她是思悲而经年,突又喜之极致,大起大落,心肝脏器终无法承受,造成了严重的内伤。   寒生拇指掐在了兰儿娘的人中。   一会儿,兰儿娘悠悠醒转来,登时泪如泉涌,口中喃喃道:“他现在哪儿?”   “您躺着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替你找他回来。”寒生说道。   寒生拉兰儿来到大门外。   “寒生,我娘不要紧吧?”兰儿泪痕犹在,楚楚可怜。   寒生安慰道:“你娘的心病乃多年郁结而成,心病还需心药医,我这就去将山人带来。”   “他真的是我爹?”兰儿还是不敢相信。   “是的,吴楚山人就是你的父亲。”寒生说道。   屋内发出响动,寒生和兰儿赶紧跑回屋里。   眼前的情形令寒生见了不由得心中一阵酸楚。   西屋,兰儿娘坐在了椅子上,正微笑着对着镜子梳头,把本来不多的斑白杂乱的头发编成了两根小辫子…… 寒生默默的退了出来,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愿望,马上找到山人。   东屋里,寒生掏出怀中颜色各异的五枚土卵,只留了一枚青色的木卵揣在身上,其余的几枚统统交给了兰儿,兰儿知道这些东西十分的珍贵,于是便小心的用包袱皮包好,拿回西屋。   天蚕衣丢到哪儿去了呢?寒生心里嘀咕着。   “我走啦,你好好照顾你娘吧。”寒生到灶间随手抄起两个红薯面的馒头,告别了兰儿,奔县城方向而去。   笨笨赤裸着身子躲在狗窝里不肯出来,远远的望着寒生远去的背影,嗓子里呜呜的低鸣着。   天阴沉沉的,好像就要下雨的样子,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腥味儿。   “朱医生在家吗?”院门口传来了一个男人的问话声。   兰儿迎出门去,院子里站着一对中年夫妇,怀里抱着个婴儿,手中拎着一条猪肉和两只鸡。   “你们是?”兰儿问道。   中年男子抢先说道:“我们是来感谢朱医生的,他救了我家婆娘和孩子,我叫沈天虎。”   “汪汪!”笨笨从狗窝里冲出来对着他们狂吠。   那妇人怀中的婴儿扭过脸来朝着笨笨裂开嘴巴诡异的一笑……   笨笨夹着尾巴溜进了窝里,低声“呜呜”叫了两声,缩着身子不敢出声了。   “快请进屋。”兰儿让他们进来。   中年夫妇和婴儿进得屋内,坐在东屋桌前,兰儿端上了茶水。   “朱伯伯去了县城,寒生也刚刚走。”兰儿说道。   “哦,那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沈天虎问道。   “还不知道,恐怕不会很早。”兰儿回答。   “你是?”沈天虎问道。   “我……”兰儿脸一红,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   “女娃子生的这么好,是不是寒生的媳妇啊?”那妇人见兰儿娇羞腼腆,猜到个八九分。   兰儿见那婴儿生的白白胖胖,乌黑的眼睛格外的大,着实可爱,便忍不住地想要抱抱。   “他叫什么名字?”兰儿抱过婴儿,一面逗着孩子一边问道。   “沈才华。”妇人笑咪咪的说道。 “这名字好响亮,将来一定很有才华,你瞧他长的多壮实啊。”兰儿夸奖道。   沈天虎夫妇听到赞许后却高兴不起来,两人的脸上都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兰儿诧异的望着他们。   “我们在这儿等,一定要等到朱医生回来。”沈天虎皱着眉头说道。   “孩子有什么毛病么?”兰儿心中疑惑。   “唉,说来奇怪,姑娘既然不是外人,说说也无妨。这孩子出生就长着两排细牙,每次喂奶都会咬破他娘亲的乳头,在吃奶的同时还吸着血,嘴巴和牙齿都染红了,所以要找朱医生好好看看。”沈天虎说着打了个寒颤。   兰儿心想怎么还有这等怪事,再看那婴儿,此刻孩子正瞪大了眼睛对着她微笑,唇缝间看得见里面生着两排白森森的细小牙齿。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径直来到了房门前。   兰儿怀抱着婴儿迎上前去。   进屋的两人,一个是南山村小队长朱彪,另一个是南山镇革委会主任孟祝祺。   “寒生小神医在家吗?”孟祝祺恭恭敬敬的问道。   “请问你们是谁?”兰儿问。   孟祝祺停顿了一下,等待朱彪为自己介绍,半晌,朱彪也没有回话。   此刻,朱彪正瞪圆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兰儿怀抱着的婴儿。   那婴儿见到朱彪也是睁着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瞳孔放大开来,把眼白挤到了眼角边,小嘴巴一咧,露出两排尖利的细牙,诡异的一笑……多么熟悉的一笑。   那孩子认出了朱彪。   “菜花……”朱彪心中一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寒生早上去县城了。”兰儿告诉他们。   “那么,朱医生也去县里了吧?”孟祝祺接着问道。   “是,也去了。”兰儿回答。   “谁知道才华的名字?”沈天虎夫妇由东屋里走出来,见到朱彪一愣,说道,“原来是你呀,南山村小队长。”   朱彪恢复了镇静,忙道:“你们来啦,见到朱医生了?”   “没有,我们在等他回来。”沈天虎说道。   孟祝祺听说寒生父子均已去了县城,遂放下心来,望着沈天虎,问朱彪道:“他们是谁?”   朱彪此刻心痛如绞,心中骂道,若不是你同你儿子害死了菜花,我都已经有后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的!   “他们是朱医生的病人,外村的,这个胖大小子就是他们的儿子。”朱彪淡淡的介绍道。   “这位姑娘,你也是朱医生的病人?”孟祝祺心中想,这女孩好标致啊,若是给我当儿媳妇还不错,自从沈菜花死后,镇上的姑娘们见了儿子都躲得八丈远。   兰儿脸一红,低头未作声。   朱彪一心想多亲近儿子,便插话道:“天虎老兄,朱医生恐怕要晚些回来,不如你们夫妇和孩子到我家里坐坐,反正是个等,在哪儿都一样,顺便认认我这个队长的家门。”   沈天虎夫妇对视一下,点点头,对兰儿说道:“也好,朱医生回来后请叫我们一声。”   孟祝祺摆摆手,只要寒生已经上了县城,姐夫那儿就算有了交待。他将朱彪扯到一边说道:“朱彪,你去办你自己的事去吧,记住党的保密守则,昨天的事情不得当任何人说。”   朱彪点头称是,带着沈天虎夫妇和孩子走出了朱家。   孟祝祺想着必须抓紧赶回,毕竟大事当前,丝毫马虎不得,他有些恋恋不舍的望了兰儿一眼,也匆匆离去了。 第三十八章 疗伤   苏醒过来的老者无力的靠在沙发上,门口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看见刘今墨走进了会议室里,一股无形的杀气袭来,他知道,刘今墨要下手了。   老人叹自己戎马一生,晚年得此怪病,养了儿子又是如此的不孝,相信刘今墨这个江湖术士的花言巧语,为求其所谓的速发,竟欲将自己的亲生父亲活葬。试问,这样的不孝之子若是主宰了国家,无数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江山岂不就要改变了颜色?劳动人民岂不又要重遭二茬罪?   可惜自己病入膏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任凭着那不肖子胡作非为,唉,此劫难逃啊。   刘今墨面上挂着阴笑,一步步的走进前来,慢慢的举起手掌……老人闭上了眼睛。   “神医寒生来了!”吴道明突然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说道。   吴道明其实早已看出刘今墨此人阴险毒辣,其武功又奇高,自己若不是被寒生打通了任督二脉,恐怕是重伤了五腑,好在几个时辰下来,自己偷偷运气疗伤,已无大碍,估计那吴楚山人伤的不轻,足阳明胃经受到重创,不死也会落得个残疾。   刘今墨此人是绝惹不得的,他根本无心替首长治病,这一点明眼人一看便知,尽管这样,可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一来自香港的风水师何必蹚次浑水呢?   但是,这刘今墨实在是可恶,出手如此狠毒,差点要了老子的命,就凭这一点,也不能让他得意。   正巧黄乾穗原先认识寒生的那两个手下在汽车站前遇见了寒生搭车,就把他带回到了镇革委会。   刘今墨闻言一愣,举起的手掌慢慢的放下了,转过身来,双眼深处闪过一丝怨毒。   这一点,并没有逃过吴道明的眼睛,他心中一乐,老子就要让你不舒服。   办公室里,刘今墨盯着寒生,冷冷得问道:“你确实有把握医治首长的‘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吗?你要知道这是世界五大绝症之一,如果出了差错,你就要承担严重的后果。”   寒生平静的说道:“我能治,但是你们要放了我老爹和吴楚山人。”   黄乾穗凑过来亲切的说道:“小寒生啊,你父亲是接去县医院上班工作的呀,你如果不放心,我马上派人请他回这儿来,另外你说的吴楚山人一大早就已经放回去了,现在已经在卧龙谷中休息啦。”   寒生疑惑的望着黄乾穗。   “寒生,黄主任说的千真万确,吴楚山人今天早上就已经回卧龙谷了,我可以担保。”吴道明诚恳的说道。   寒生想了想,赶紧治好那老人家,然后抓紧去卧龙谷,能让他们一家人团聚,才是大事。   “好吧,现在开始。”寒生说道。 寒生被簇拥着进了会议室。   他看到了那个垂死的老人,老人的眼里流露出渴望的神情,那是一个普通人求生的欲望,凄凄惨惨戚戚。   “给我拿一把剪刀和一个干净的碗来。”寒生命令道。   黄乾穗挥挥手,立刻有人送上来一把新剪刀和瓷碗。   吴道明站在刘今墨身后,全神贯注的警惕着,他担心刘今墨当中搞鬼,害死老头不要紧,万一对寒生不利,他就要出手相救了,寒生出事,太极阴晕找谁要去?尤其当他看见寒生从怀里掏出一枚散发着新鲜泥土芬芳气味儿的太极木卵时,就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寒生抄起了剪刀,对老人说道:“老人家,需要您的一些毛发。”   老人的目光是坚定和赞许的,可是老人的头发和胡子甚至眉毛也都被阴蝠们拔光了,何处去剪?   老人大义凛然的垂下眼睛,盯住了自己的裤裆……   寒生明白了,他是要自己剪他的阴毛。   《青囊经》的药引子规定必须是病人的毛发,现在老人除了阴毛再也无有其他毛可剪了。   悬壶济世的医生怎可忌讳隐私呢,寒生二话不说,伸手解开老人的裤带,褪下他的裤子和内裤,露出了蔫蔫的老弟弟,斑白的阴毛寥寥可数,只剩有数十根了,而且高矮不一、参差不齐。   寒生手持剪刀接连“咔哧咔哧”数声,将老人的阴毛全部一扫而光,然后放入碗中点燃,屋内散发出一股臊臭的气味儿。   须臾,阴毛烧成了灰。   寒生随即将托在手心里的太极木卵朝地下摔去,“啪”的一声响,木卵碎裂了,里面躺着一条青色的蚕虫。   遇到空气,那青蚕虫慢慢的蠕动起来,探起小脑袋东张西望。   寒生抓起蚕虫放到瓷碗里,蚕虫闻到阴毛灰烬的气味儿,立刻爬过去大口大口的吞噬起来,不一会儿,蚕儿吃光了灰烬,但是显示出还未吃饱的样子,围着碗底一个劲儿的转着圈子。   没办法,只有这些了,寒生抓起青蚕虫塞进老人的嘴里……   老人吃力的咽下了蚕虫,在场的人全部都惊呆了,这一切是如此的诡异,完全超出了人们的想象,简直是匪夷所思。   刘今墨冷冰冰的面孔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默默地等待事态的发展,他知道,中医偏方离奇古怪,但是今天所见到的简直就是胡闹,这群江西老表不是入了邪教就是脑袋有毛病。   “快看!”有人手指着老人发出了惊呼。 众人急视之,原本萎缩成一团的老人突然四肢张开,口吐白沫,面部肌肉强烈的扭曲起来,只听得“噗噗”连响数声,括约肌失禁,屎尿俱下,会议室里顿时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儿。   “这是怎么回事儿?”刘今墨大声问道,心中一阵宽慰,好小子,把老家伙治死是最好不过的了,一来去了日后的威胁,二来抓了个替罪羊,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寒生也有点紧张,老人的情况怎么与兰儿娘的不一样呢?看来可能是药引子不够,无法充分发挥木蚕虫的药效。   “可惜药引子太少了。”寒生说道。   “可有其他补救办法?”黄乾穗急切的问道。   寒生低头不语,脑袋里搜肠刮肚的思索着。   吴道明上前道:“寒生,运动神经元的恢复与打通经络相似,据我观察,这木蚕根本没有吃足药引子,这样恐怕会功亏一篑,你上次激发我经络所使用的方法,我想可以在老人身上用一下,药力加上体内自身的求生本能,或许可以弥补药引子的不足。”   寒生听罢心里迅速盘算起来,吴道明所说的强迫疏通经络并非没有道理,可是《青囊经》上说此法不可用于老人、孩子和体弱之人身上,看这个体虚质衰的老人,怕是承受不了。   “咕噜”声响,老人体内的元气已经开始在喉咙里翻滚,眼睛急切的盯着寒生……   望着老人痛苦的眼神,寒生终下决心,猛地扑上去,用力按住老人的口鼻,老人的脸上几乎感觉不到有温度,如同冰块一般冰凉。   众人大惊,不知道寒生这是干什么,要知道,不让老人呼吸,岂不会憋死?   “大家不要慌,这也是一种辅助疗法。”吴道明赶紧解释道。   手掌下的老人脸色涨得通红,脑袋仿佛也膨胀变大了,体内原本微弱的元气在积聚着,木蚕的药性也被激发到了极至,寒生随时观察着,万一不行就得松手。   刘今墨乃是一代武学奇人,见此心中也是不由得赞叹,这寒生果然是个医学奇才,这一险招暗合高深武学的道理,逼出人体自身的能量方为武学至高无上的追求。太极蚕虫的药理他不知道,但他觉得寒生此人乃是十分的不简单,小小年纪用药已经用到极至,方法也是古怪到极至,此人的家学渊源可谓颇有来历啊。   就在此时,老人“噗”的放了一脆生生的响屁,吴道明知道,大功告成了。   寒生慢慢松开了手掌...... 此刻,老人平静了下来,浑身上下升腾起一团白雾,脸上和衣服上均覆盖着一层白霜,与上一次医治兰儿娘时的情况一致,寒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吴道明上前轻轻拍了拍寒生的肩头,赞许的一笑。   老人身上的寒气慢慢的消散,会议室里仿佛到了冬天般,气温骤降了几度,黄乾穗不禁打起了哆嗦。   刘今墨明白天下五大绝症之一的“冰人症”终于在寒生手下治好了,他不由得长叹一声,此乃天意啊。   他转身走出了会议室,来到了外面,望着视野里的绿水农田山郭,惆怅之情油然而生,婺源不仅是中国最美的乡村,而且还有中国最神奇的医术,我刘今墨今日算是见识了,正因如此,我也不得不离开了。   他默默地走了。   寒生,我们还会见面的,他心里说道。   会议室内,老人伸展着四肢,慢慢坐起,随即竟又站立起来了。他边提着裤子,边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令人感到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首长,我是婺源县主任黄乾穗,你的病全好啦,这真是我们国家之福啊,衷心的欢迎您来到婺源指导工作。”黄乾穗赶紧挺身说道。   首长的目光落在了寒生的身上,立刻柔和了许多,他微笑道:“寒生小同志,你的医术真实了不起,攻克了世界性绝症,请你跟我回首都吧,那里可是大有用武之地啊。”   寒生想起了华佗与曹操的故事,摇了摇头说道:“您已经没事了,我也该回家了。”   首长再次劝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可以一同去。”   寒生笑了笑,竟然转身走出了会议室,众人惊愕不已。   “好,功成身退,小小年纪,不简单啊。黄主任,你要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京城的条件好,待遇高,另外老一辈的革命家年龄都大了,身体嘛多少总有些毛病,我看寒生小同志完全可以胜任这一特殊而光荣的工作的。”首长吩咐黄乾穗道。   “请首长放心,黄乾穗保证完成任务。”黄乾穗拍着胸脯说道。   “来人啊,给我把刘今墨抓起来。”首长脸色一变,命令道。 第三十九章 PK   寒生一路直奔大鄣山卧龙谷而去。   深秋的赣北山区,层林尽染,黄叶铺地,不时的看见小松鼠们怀里抱着松塔穿过林间的空地,准备着过冬的食物。   寒生急匆匆地赶路,根本没有留意到远远的有人跟在了后面,跟踪之人身形敏捷,踏地无声,如同幽灵一般。   遥遥望见大鄣山时,天空中飘起了雨滴,寒生顺手自路边拔了些野草,编了顶草圈扣在了头上以避雨,一直走到黄昏时分,终于来到了卧龙谷口。   “嘎嘎”老樟树顶上的乌鸦见到寒生叫了起来,“嗖嗖”轻微的破空声,那两只乌鸦一头栽落下来,摔在了寒生的脚下。寒生颇为奇怪,拾起乌鸦的尸体,发现它们的脑袋都已经被什么东西击碎了,血流一身。   奇怪,寒生抬头望望树顶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   相距不远处的那个跟踪者嘴角冷冷一笑,他就是刘今墨。   当寒生来到了草屋门前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草屋内闪烁着油灯光,吴楚山人面色蜡黄,静静地躺在床上,蒋老二正背转着身子用手抹着眼泪水。   寒生见此情景大吃一惊,急忙扑上前去。   “寒生!”蒋老二转身发现了寒生,大喜过望。   “山人叔叔,你怎么啦?”寒生望着面容憔悴的山人叫道。短短一夜之间,山人仿佛变了个人,几乎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寒生哪里知道,山人胸前五大要穴中了刘今墨的独门暗器——五根指甲,如今任脉已断,奄奄一息了。   这刘今墨乃是当今世上一武学奇才,自幼师从一个云游的癞头老僧,武功极阴柔,后来得知那老僧是前清皇宫里的一个烧火太监。1924年初冬,冯玉祥部将鹿钟麟荷枪实弹包围了紫禁城,驱赶走了末代皇帝溥仪,那烧火太监从此流落民间,谁都不知道,这不起眼的烧火太监竟是大内的第一高手。   此人出宫后为了掩饰太监身份,遂易女装,虽已是中年人了,但仍是眉清目秀,风姿绰约,竟招来商贾纨绔、市井无赖们的骚扰,无奈只得暗中出手,除掉那些狂蜂浪蝶,这些无头案件,当时震惊了京津一带。   后来干脆装成一癞头僧,浪迹江湖,晚年隐居浙江雁荡山中,直到有一天路遇一天资聪颖的男孩子刘今墨,遂掳入深山,将毕生武学倾囊传授。   那刘今墨极赋天分,不但尽得真传,而且性格上也极阴柔狠辣。   这次他只一招便制住了吴楚山人和岭南吴道明,其武功之高,出手之毒,由此可见一般。    寒生试了下山人的脉搏,已经感觉不到了,探探鼻息也是极其微弱,这可怎么办?寒生急得汗珠滴了下来。   “什么人!”蒋老二大喝一声,身体似箭一般窜了出去。   寒生一愣,这时房门外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听到有人摔倒在地,寒生吃惊不小,正欲起身察看,门外悄无声息的走进来一个人。   “寒生,吴楚山人今晚必死无疑,你就别费心思了。”尖细的声音令人耳膜极不舒服。   寒生望见来人,吃惊道:“刘今墨!”   刘今墨阴笑道:“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吧?小神医,你治好了老爷子,可是毁了我的前程呢。”   “你来干什么,蒋老二呢?”寒生问道。   “喏,在外面躺着呢。”刘今墨努努嘴道。   “你杀了他?”寒生疑惑道。   刘今墨又是几声阴笑,说道:“怎么会呢?毕竟是我们青田人的后裔,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   “你来谷中究竟有什么目的?”寒生质问道。   刘今墨点了点头,正色道:“寒生,我听说你医治老爷子的条件是释放吴楚山人,这说明你同山人的关系是非同一般的。另外,你手中的那枚新鲜的太极土卵是从何而来的?今天我一看见它,就已经知道昨夜是被吴楚山人欺骗了,太极阴晕根本就不在那个破土包上,所谓太极土卵都已经孵化完全是谎话。你今天必须告诉我,作为交换条件,我帮你医治吴楚山人。”   寒生淡淡的说道:“山人叔叔的伤,我自会医治。”   刘今墨嘿嘿两声,愣愣说道:“如果我在补上一掌呢?”说罢举起手掌,走到床前,作势就要劈下。   “无耻!”寒生怒道,握紧了拳头。   刘今墨扭头对着寒生冷笑,说道:“如何,太极阴晕的地点重要呢,还是吴楚山人的性命要紧?”   寒生张了张嘴,一下子未能说出话来。   刘今墨得意的盯着寒生。   “好,我告诉你太极阴晕的位置,你得发誓不得伤害山人叔叔和蒋老二才行。”寒生心想,没什么比山人叔叔和兰儿娘一家团聚更重要的了。   “哈哈,好,一言为定,我刘今墨答应你……”刘今墨大喜过望,得意忘形之中竟完全放松了警惕,以他的功力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得开这致命一击的…… 待刘今墨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后腰二椎间左右志室穴受到了重击,随着“嘭”的声响,刘今墨的身子被重重的抛到了对面的墙壁上,然后连同那幅大痴山人的村上图一同摔落在地上。   他半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朝击来的方向看去,吴楚山人正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对着他惨然一笑,随即口一张,喷出一团血雾……   原来当寒生刚刚进屋的时候,山人就已经料到有强敌觊觎其后了,外人进谷,报讯的乌鸦绝不可能不来报信儿的,如此,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乌鸦已经被杀死了,而寒生不会这样做,他也没有这样的功力。在寒生入谷前后定有高人入谷,既然出手杀了乌鸦,必是不怀好意,应该是寻仇来了。可是自己重伤在身,蒋老二又恐非敌手,所以自己只有装做知觉已失,在暗中慢慢集聚全身的能量。寒生扑到床前,自己绝不能漏馅,因为他知道,那个高手就在外面偷窥着。   但由于仁脉已断,唯有靠督脉和奇经八脉内残存的真气凝聚到一只右掌之上,等待着最佳时机才能一击奏效,而且绝对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刘今墨上当了,他轻易出手点倒了蒋老二,对自己的奄奄一息放松了警惕,加之寒生同意了交换太极阴晕的条件,于是,得意忘形的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给了山人。   吴楚山人认得真切刘今墨后腰第二椎骨处的志室穴,然后竭尽全力的给与致命的一击……   刘今墨不愧为江湖上的武学奇人,又在雁荡山中师从清末紫禁城大内第一高手多年,当突感腰后气场有变,体内下意识猛地提气护穴,虽然未及护及全部,右志室穴遭到了重击,但左志室穴却基本保住了,尽管如此,也还是承受不住吴楚山人的耗尽全身真气的一掌。   他的身体被击得飞起来,倒撞墙上,腰椎以下已经失去了知觉,双手臂也暂时麻痹了,他暗道,此次栽了,我命休矣。   吴楚山人用尽了残存的真气,喉咙一甜,喷出血雾,眼见着是不行了。   “你……”刘今墨惊愕的望着吴楚山人,说不出话来。   山人小口小口的喘着气,艰难的说道:“寒生,快,快去灶间取来铁斧,照着他的天灵盖正中砸下去,不然等会儿他缓过来就麻烦了。” 寒生愣住了。   “快去呀,否则就来不及了。”山人鼻子和嘴里涌出来大团大团的鲜红的血泡泡。   寒生机械的迈着步子走到了灶间,拎起了靠在火塘口处的一把铁板斧,返回到屋子里。   刘今墨瞪着惊恐的眼神注视着一步步走近的寒生。   寒生缓缓地举起了铁板斧……吴楚山人欣慰的合上了眼睛。   “快砸呀,寒生,等一下他缓过来后可不会手软的。”山人半晌未听到动静,不甘心的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催促道。   寒生望着刘今墨的眼睛,手中的铁斧似有千斤重,他重来没有杀过人,自幼受父亲治病救人的教诲,从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要亲手杀人,不,他下不了手。   “山人叔叔,我不能杀人呀。”寒生哀求的目光望着吴楚山人,手中的板斧缓缓放下了。   刘今墨的眼光中露出一丝喜悦的期望。   山人叹了口气道:“孩子,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寒生重又举起黑乎乎的板斧,口中带着哭腔:“是天灵盖的中间么?”   刘今墨刚刚燃起的生存希望之火又熄灭了,他知道这下完了,自己运气冲关刚刚冲开一半,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回想起自己当年只有十岁,在雁荡山亲戚家的后山玩儿,遇到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那个人,他的师傅,癞头老僧。   他还记得那个癞头老僧乍一见到他时,眼睛一亮,呵呵笑了起来,那笑声阴阳怪气地,吓得他两股战战,跑都卖不动脚步了。   癞头老僧用手轻轻一指,自己浑身就已麻木了。他被夹着翻山越岭,耳边乎乎风声像飞似的,最后来到了一个好深好深的山洞里,一晃就是十多年。这些年里,他学会了老僧的全部武功,两人相依为命,就像是父子一样,自己的亲生父母已经都淡忘了。   终于有一天,老僧病了,临终之前告诉他,他姓梅,叫梅一影,是当年光绪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戊戌变法失败后,光绪帝囚禁瀛台,郁郁而死。他遂被贬为烧火太监,从此后,他一直默默无闻的在紫禁城里烧火做饭,没有人注意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大内皇宫里的第一高手。   “你该回家了,你陪伴我的晚年而不致寂寞,到现在该还回给你的生父母了。”当晚,老僧就死去了。   刘今墨凭着记忆找回到了自己在青田的家。   正回忆到这儿,耳边板斧裹挟着风声落下,“噗”的一声闷响…… 刘今墨睁开眼睛一看,铁板斧摔在了地上,寒生默默地走到了床边,扶起来吴楚山人转身背在了后背上,然后走出了房门,经过躺在地上的刘今墨时,甩下了一句话:“请不要伤害蒋老二。”   寒生背着山人走到灶间,拿起锅台上面蒋老二的手电筒,然后离开了草屋。   脚步声远去了。   刘今墨方才出了一头的冷汗,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命丧卧龙谷了。   他试着运动真气再次的冲关,志室穴一热,第二腰椎有了知觉。刘今墨大喜,赶紧催动着真气,沿仁督二脉运行,有阻滞的地方便加大力度冲过,最后真气终于运行一个周天,奇经八脉也同样做了一遍。   嘿嘿,刘今墨站起来了,寒生啊寒生,你不杀我是你的事儿,我杀不杀你是看你是否说出太极阴晕的位置,这回我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说罢,纵身一跃,身子飞出草屋。   草屋外,早已不见了寒生的踪影。   此时,小雨已经停歇了,云层撕开了道缝,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卧龙谷中雾气茫茫,一片静谧。   刘今墨低头望了望躺倒在草屋外面的蒋老二,说了句:“青田老乡,12个时辰后穴道自解。”然后几个纵跃向谷口而去。   月光下,谷口外面的山路上清晰可辨,可是并无寒生和吴楚山人的踪迹,咦,这小子怎么会跑得这么快?刘今墨诧异着一口气追出去几里路,仍旧不见寒生他们的踪迹。   坏了,这小子可能根本就没有出谷,肯定是躲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以吴楚山人的伤势,是拖不了很久的。如果寒生有办法医治,也会马上着手,不可能背着山人乱跑的,妈的,上当了,赶紧回谷。   刘今墨掉头折返卧龙谷,一路疾奔。 第四十章 胎记   寒生背着吴楚山人出了草屋后,向卧龙谷峭壁走去,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洞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他揿亮了手电,跟着记忆中的甬道前行。   穿过大大小小的溶洞,前面终于看见了那些熟悉的红眼睛。阴蝠们见有入侵者,“呼啦”一下子扑了过来,预备拔毛,它们感知到了熟悉的超声回波,认出来是寒生,兴奋得围着他“吱吱”直叫。   阴蝠首领跃到了寒生的面前,眨动着血红色的大眼睛。   寒生摸了摸它的右翼,灯光下看到已经基本痊愈了,寒生心情略微得到了些慰籍。寒生拍拍首领,示意着向侧面的洞口而去,首领明白了,跃起带路。   甬道太窄的时候,寒生只有放下山人,然后匍匐拖拉着他前行,就这样艰难的行进着,几乎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天蚕洞。   《青囊经》疗伤篇中,记载着天蚕治疗内伤具有奇效,无论内伤有多么严重,只要一息尚存,将伤者放入天蚕内,七日定可痊愈。   经过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寒生现在对《青囊经》已经确信不疑,所以他在草屋里才有把握说自己来治疗,关键是抢时间,现在终于在山人气绝之前赶到了天蚕洞。   事不宜迟,寒生奋力托起吴楚山人,从天蚕的裂缝中将其硬塞了进去,“噗嗵”一声砸在了浑身白毛的刘伯温的身上。他把手电光照进去,发现山人下意识的抱住了刘伯温。   好啦,寒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了般,躺在了地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寒生悠悠醒转来,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看到了那些熟悉的红眼睛,身旁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气味儿。   摸过手电筒一照,身边是一大堆的新鲜水果,有山梨、枇杷果,还有一些碧绿的大山枣,原来是红眼阴蝠们送来的。   寒生感激之极,也学着它们那样“吱吱”叫了几声,阴蝠们大喜,一起“吱吱”的叫个不停。   有了这些水果,就饿不着了,自己也可以在天蚕洞里守候山人了,他关闭了电筒,摸黑抓起一个水果就啃起来,尽管味道有点涩,毕竟可以果腹了。      寒生背着吴楚山人出了草屋后,向卧龙谷峭壁走去,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洞口,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他揿亮了手电,跟着记忆中的甬道前行。   穿过大大小小的溶洞,前面终于看见了那些熟悉的红眼睛。阴蝠们见有入侵者,“呼啦”一下子扑了过来,预备拔毛,它们感知到了熟悉的超声回波,认出来是寒生,兴奋得围着他“吱吱”直叫。   阴蝠首领跃到了寒生的面前,眨动着血红色的大眼睛。   寒生摸了摸它的右翼,灯光下看到已经基本痊愈了,寒生心情略微得到了些慰籍。寒生拍拍首领,示意着向侧面的洞口而去,首领明白了,跃起带路。   甬道太窄的时候,寒生只有放下山人,然后匍匐拖拉着他前行,就这样艰难的行进着,几乎大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天蚕洞。   《青囊经》疗伤篇中,记载着天蚕治疗内伤具有奇效,无论内伤有多么严重,只要一息尚存,将伤者放入天蚕内,七日定可痊愈。   经过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寒生现在对《青囊经》已经确信不疑,所以他在草屋里才有把握说自己来治疗,关键是抢时间,现在终于在山人气绝之前赶到了天蚕洞。   事不宜迟,寒生奋力托起吴楚山人,从天蚕的裂缝中将其硬塞了进去,“噗嗵”一声砸在了浑身白毛的刘伯温的身上。他把手电光照进去,发现山人下意识的抱住了刘伯温。   好啦,寒生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了般,躺在了地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寒生悠悠醒转来,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看到了那些熟悉的红眼睛,身旁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气味儿。   摸过手电筒一照,身边是一大堆的新鲜水果,有山梨、枇杷果,还有一些碧绿的大山枣,原来是红眼阴蝠们送来的。   寒生感激之极,也学着它们那样“吱吱”叫了几声,阴蝠们大喜,一起“吱吱”的叫个不停。   有了这些水果,就饿不着了,自己也可以在天蚕洞里守候山人了,他关闭了电筒,摸黑抓起一个水果就啃起来,尽管味道有点涩,毕竟可以果腹了。    朱彪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拉开柜门,打开一个小包裹,取出来一对玉镯,那是当初想送沈菜花而又未及送出的,因为得到了菜花的死讯。   那些日子里,他经常深夜前往荒坟岗,月下凭吊,发出长长的叹息,后来准备将这对玉镯埋入坟前,当从吴道明口中得知自已有了孩子之后,就决定留下了。   “来,我的儿子,这是爹爹给你的见面礼。”朱彪将玉镯塞入婴儿的小手,那孩子竟自紧紧地抓住了玉镯。   “第一次到家,一起吃个饭吧,我去李老二家搞点荤菜。”朱彪说着放下孩子,不料那沈才华竟然抓住朱彪不放手。   “不必客气了,有什么吃什么,我们自己动手。”沈家婆娘说着来到厨房拾掇起来,沈天虎也起身帮忙。   “好吧,我带儿子到院子里转转。”朱彪抱着沈才华来到了院子里,慢慢踱到了房山西侧,那里是沈菜花的墓地。   婴儿沈才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安静之极。   “孩子,这下面就是躺着你的娘沈菜花,”朱彪又低下头来对着平平的新冢说道,“菜花,我把我们的儿子带来了,你瞧,他长得多壮实啊,以后我会经常带他来看你的,你高兴么?”泪水模糊了朱彪的双眼。   他抬头看看婴儿,竟然发现沈才华也掉下了两滴眼泪。   吃饭的时候,两杯烧酒落肚,沈天虎话多了起来。   “他干爹,你又不是外人,你知道吗?才华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女孩儿……”,沈天虎放下酒杯,眼睛已经喝红了。   “什么!女孩儿?”朱彪吃了一惊。   “没有小鸡鸡。”沈天虎追加了一句。   朱彪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沈天虎笑了笑,又道:“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个丫头,连朱医生也是这样说的。没想到第二天就长出一个小肉球,一天比一天大,后来看出来了,那是一个小鸡鸡。”   “啊。”朱彪终于换过神儿来。   “是啊,这事儿真的是太奇怪了,我从来没有当别人说起过,朱队长,你是才华的干爹,这才告诉你的。原想私底下来问问朱医生的,可他又不在家。”沈天虎说道。   “我看看。”朱彪迫不及待的要拉开沈才华的裤子。   沈家婆娘褪下沈才华的小裤子,朱彪凑过头去定睛细瞧…… 这是一个发育还没有完全的小鸡鸡,阴囊还只是在皮肤上出现的一些褶皱,咦,这是什么?才华的光洁的小屁股蛋上长着一个红颜色的胎记,酷似一朵梅花。   朱彪如同遭受到了一记重锤般,脑中一阵眩晕,那胎记,沈菜花的屁股上面也有一个!   “朱队长,你怎么啦?”沈天虎一脸茫然的望着痴痴的朱彪。   “是男孩儿,没错。”朱彪痛苦的说道。   “朱彪,我回来啦。”门外传来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朱彪应声一看,原来是岭南吴道明笑呵呵的走进门来。   朱彪连忙起身介绍这是广东来体验生活的大作家。吴道明眼光一扫,最后落在了婴儿沈才华的身上。   “哦,还没变过来。”他的一句话吓了屋内人一跳。   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吴道明的脸上。   自从首长大病初愈,下达了追捕刘今墨的命令,所有的人都忙开了。黄乾穗忙着给县公安局打电话,部署各交通要道的盘查堵截,镇革委会在孟祝祺的带领下也召集起基干民兵组织,随时配合行动。吴道明则返回南山村,继续做他自己的事,他可不愿意再见到那个刘今墨,那家伙武功实在是神鬼莫测,弄不好自己的小命不保。   “您说什么还没有变过来?”沈天虎惊愕的问道。   吴道明淡淡一笑,道:“这孩子出生时是女仔,满月时是男仔,天地造化啊。”他瞥见了朱彪在那儿给他使眼色,心中已明了,便不再说下去了。   沈天虎越发惊愕了,连忙毕恭毕敬的问道:“吴老师,孩子真的会变吗?”   吴道明摆摆手,说道:“医学上讲是可以变的,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了。”   沈天虎怏怏的坐下喝着闷酒,也不再说话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婴儿沈才华极怨毒的眼光看着吴道明。   “沈大哥,朱医生回来啦。”院子外面传来兰儿的喊声。   沈天虎闻言忙起身,婆娘抱好孩子,夫妇俩打了招呼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朱彪询问的目光望着吴道明。   吴道明坐下来,微微一笑,问道:“这就是那个孩子吧?”   朱彪点点头。   吴道明缓缓说道:“沈菜花被谋杀时已有八九个月身孕,此时男孩儿的性别已定,寻找过胎的宿主时,孕妇宿主可能怀男也可能是怀女,如果怀的男胎就不存在问题,若是女胎,则必须经过一个变胎的过程。”   “那如何能变呢?”朱彪急切的问道。   “你的孩子属于鬼胎,凡是鬼胎必是怨气十足,他侵入宿主腹内会吞噬原来的胎儿,改变那胎儿的内部神经系统、遗传基因和性别,长小鸡鸡只是身体外观的改变。”吴道明解释道。   “他杀了原来的那个胎儿?”朱彪战战兢兢的说。   “是谋杀。”吴道明纠正道。 朱医生被吉普车接到县城的那所老宅子里,有人出面客客气气的接待,与上回被挟持而来所遭受的对待截然不同,可是也无人对此予以解释,他也没有见到黄乾穗主任。   近午时,有人请他重新坐上了吉普车,稀里糊涂的被送回了南山村,下车回到了家。   兰儿告诉他,早上寒生回来过,然后就去了县城。   “他这几天去了哪里?”朱医生问道,心中忐忑不安。   兰儿摇摇头,说道:“他没讲,只是告诉我和娘,他找到了我的父亲,他要去把他带回来。”   “你的父亲?”朱医生吃了一惊。   “嗯,说是叫做‘吴楚山人’。”兰儿说。   吴楚山人?朱医生想起了寒生提起过的大鄣山中救过寒生的那个人,似乎很神秘的,等见了面,应该要好好的聊一聊。   朱医生回屋歇息,兰儿去叫沈天虎夫妇。   沈天虎夫妇怀抱婴儿走进院子,笨笨刚一露头就又缩回去了,大气儿也没敢出。   朱医生看见孩子长得白白胖胖,心下自是欢喜。   “朱医生,您上次接生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是个女孩儿,但是现在却变成了男孩,您说是不是有些奇怪?”   “不会吧,明明是个女孩呀。”朱医生说道。   沈家婆娘脱下沈才华的小裤子,指给朱医生看,那里果然长出了小鸡鸡,原先女孩子的特征则不见了。   咦,那个鬼胎我已经下药驱除了呀,难道说没有除掉?朱医生心中犯了嘀咕,那白虎衔尸之地,黄土新坟,莫非那沈菜花怨气太甚,竟药力有所不及?如果是这样,鬼胎降生却是有些凶险呢。   “这孩子有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么?”朱医生看着那婴儿问道。   沈天虎道:“没有什么不同的,只是喜欢咬破他娘亲的乳头吸血。”   “什么?他现在就已经长牙了?”朱医生大惊。   就在这时,沈才华裂开了小嘴儿,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尖利的小牙,冲着朱医生一笑……   坏了,朱医生心中一凉。 第四十一章 水潭   夜空中云彩散去,卧龙谷中,月色如水,树影婆娑。   刘今墨默默走到了草屋前,出手点去,解开了蒋老二的昏睡穴。   “起来吧,蒋老二,你是我们青田人的后裔,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大概从来没有去过浙东南吧?在这赣北卧龙谷中蜗居一世,也真是难为你了。”刘今墨柔声说道。   蒋老二活动了下手脚,爬起身来,站立在刘今墨面前一言不发,他知道,此人武功之高,实在是匪夷所思,自己被点倒时,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简直如鬼魅一般。   “你知道寒生背着吴楚山人去哪儿了么?他俩应该还在谷中的某个地方。”刘今墨问道。   蒋老二沉默不语。   “好,我再问你,作为守陵人,你应该知道真实的太极晕在什么地方吧?按照青田之约,我带来了信物,你们就应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你难道想违约不成么?”刘今墨继续说道。   “太极晕的位置只有吴楚山人一个人知道,卧龙谷600年来的规定一向如此。”蒋老二说话了。   刘今墨嘿嘿冷笑起来,道:“这怎么可能,万一那个人出事儿了,岂不秘密失传?到那时,如何向青田履约人交待?”   蒋老二不再言语了,他知道刘今墨聪颖过人,自己言多必失。   “告诉我,他们疗伤的山洞在哪儿?”刘今墨果然机警过人,他猜测吴楚山人重伤在身,决计不可能露宿野外,此谷之中只此一间草屋,但这里却是典型的喀斯特石灰岩地区,溶洞比比皆是,他们肯定是藏在某个山洞中。   蒋老二何尝不是这样想,山人已经重伤昏迷,寒生既然背负着山人决计不可能走远,肯定钻进了某个洞子,可是寒生又不熟悉这里的洞穴情况,唉,可惜自己现在爱莫能助啊。   得想法子引开刘今墨,他想了想,说道:“好吧,你若相信我,就跟着我走,不信呢,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好了。”说罢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望着刘今墨。   “好,我岂有不信之理,我跟你走。”刘今墨艺高人胆大,心想谅蒋老二也耍不出什么名堂来。   蒋老二返身回屋,从抽屉里找出备用的手电筒,然后出门向山谷深处走去,刘今墨如影随形的紧紧跟在了后面。 月光下,雨后的谷中湿雾沼沼,溪水中偶尔传来林蛙的鸣叫声,尤显得谷深林密,静谧之极。   两道溪水之间,霭霭雾帘的后面,依稀有一个大大的山洞,洞口成串的水珠滴下,洞口的上面的石头曾被武功极高之人铲平,并用某种兵刃镌刻了三个大字草书:卧龙洞。   “就是这里了,卧龙洞里面洞连着洞,纵横交错,跟着我,万一走失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蒋老二语气坚定地说道。   “请前面带路。”刘今墨坦然道,他心中微微一笑,这蒋老二在玩小动作,方才说话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内心,他巴不得我在地下迷失,岂会好心提醒于我?   洞中黑暗潮湿,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和石耳,散发出一股霉味儿。里面果然洞连洞,甬道横竖参差,蒋老二头也不回的径直向里走。   哼,想玩我?刘今墨鼻子轻轻一哼,暗运内力,每经过一拐点,就将手掌往石壁上一按,那石灰岩本身硬度并不十分高,竟硬生生悄无声息的被刘今墨按出掌印!   可想而知,这刘今墨的武功已臻化境,若干年后,如有有人来此洞游览见到这些手印,不知会凭空生出多少惊世骇俗的遐想。   当年也是在这样的山洞中,癞头老僧曾对自已说,本门武功至阴之极,越到后来人也会变得阴柔起来,而且会产生极强烈的母爱,每月都有一次便血发生,屙血而且同时尿血,届时会痛得死去活来。开始血量为寥寥数滴,其后逐月增多,从一小杯至一大碗,最后甚至达到半脸盆,最终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宫。   自上月开始,自己的出血量已经接近一海碗了,而且发作之时疼得满地打滚,意识混乱,其难受程度远胜于毒瘾发作,可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自宫。   “到了,这里就是卧龙洞里的龙潭。”耳边传来蒋老二的话音,打断了刘今墨的思绪。   刘今墨私下里扫视一周,冷冷道:“你把我引到这儿来,又不见寒生和吴楚山人,同是青田人,何苦说谎话呢?”   蒋老二平静的说道:“吴楚山人为你所伤,我蒋老二虽是粗人,但山人与我同为守灵人数十年,他对我敬重有加、亲如手足。刘今墨,你害我手足,我岂能帮你?”   “那又如何?”刘今墨叉起手来,不屑一顾的看着他。   “同为青田人,我愿与你一同死在此洞之中。”蒋老二说道。 “嘿嘿,你以为我走不出去么?”刘今墨冷笑道。   蒋老二盘腿坐在了龙潭边,不发一声。   刘今墨劈手夺过手电筒,朝潭中照去,水潭最阔处宽约有十丈,不规则形,潭水呈碧绿的颜色,深不见底,偶尔会有一连串的泡泡升上来。   “此地如此幽静,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出去呢。”刘今墨索性也坐了下来。   “青田老家是什么样子?”蒋老二突然问道。   刘今墨愣了一下,说道:“唔,这么说吧,青田位于浙东南,瓯江的下游,靠近温州,属丽水地区管辖。此地因城北青田山而得名,山清水秀,是鱼米富庶之乡,而且还盛产青田石,很名贵的。还有,提起刘伯温,谁都知道是咱们青田人。”   “唉,可惜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蒋老二自言自语的叹了口气。   刘今墨自己说到青田,想一想,也大概有十多年没有回去了吧。   自从师傅癞头僧梅一影去世后,刘今墨便收拾行装返回青田,临行时,遵照师傅的遗命,一把火将那个山洞里的所有物什烧了个精光,彻底抹去了他们生活过的所有痕迹。   当年上山时自己只有十岁,如今下山时,已经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世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个丝毫不起眼的年轻人,却是身负绝顶武功。   他凭着当年的记忆,一路打听着往青田的南田村而去。   时值1935年初春,中原时局不稳,日军此时正在策划“华北事变”,战争一触即发。一路上,遇到不少北方流亡的学生以及逃难的难民,其状甚惨。   地处浙东南的青田老家,此刻正遭遇着一场劫难,他赶回来的正是时候。依稀记得自家门前的那株老槐树下,聚集了一群人,树杈上吊着几个遍体鳞伤的人,人群头里几个彪形大汉正高举皮鞭狠命的抽打着被吊之人。   刘今墨挤入人群,认出了那吊在树上的正是自家的亲人,其中有父亲、母亲和唯一的哥哥,衣衫破碎,血凝成痂,全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几名手持皮鞭的恶棍、一条凶恶的狼狗,还有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抽着洋烟,身后站着几名劲装汉子。围观的村民们个个麻木不仁,只是看热闹,更无人阻止施虐。   “住手!”刘今墨拦在了亲人前面。   人们愣住了,瞅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外乡人,包括自己的父母亲,也都没有认出来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十年前失踪的儿子。 “年轻人,不关你事,还是快点走吧。”吊着的父亲苍老了许多,口中滴着鲜血,好心的劝说着。   刘今墨心头一热,差点脱口喊出父亲来,一时间泪水满盈,几乎夺眶而出。   “哪儿来的混小子,撕了他。”椅子上的西装中年人吩咐道。   一名长相凶巴巴的打手一声唿哨,那条恶犬呼的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便咬,人群中一阵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刘今墨认准恶犬的狗头轻轻一点,那恶犬闷声不响的摔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已然气绝。   恶棍们大怒,一拥而上,皮鞭铁棍长刀齐下。   刘今墨山中苦练十年,从来还没有同人真正交过手,下起手来也不知轻重,只见他身影如同鬼魅,掌拳指如风,几名恶棍应声倒下,筋断骨折,有俩个眼见着活不成了。   中年人吃了一惊,一摆手,两名劲装汉子飞身跃起,恶虎扑食般的直击下来,半空里划出两道弧线,身形矫健优美,博得人群中一片喝彩。   “扑通”两声响,那两名汉子竟然径直扑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人们但觉眼一花,未看清年轻人如何出手,此时喝彩声尚未断绝。   刘今墨出重手点中两人死穴,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此刻深深的感到,原来癞头僧所传武功竟是如此的厉害。   就在这时,有人轻呼了一声,刘今墨眼一瞥,那中年人从西装里掏出一把手枪。   刘今墨听师傅描述过此种暗器的厉害,不敢怠慢,真气驱动,一枚中指指甲如闪电般疾射而出,“啪”的一声击飞了那暗器……   “快走!”中年人低喝一声,一溜烟儿的跑了。   刘今墨解开绳索,放下来自己的亲人。   “壮士,多谢相救,可是你闯了大祸啦,先别管我们了,赶快逃走吧。”父亲急匆匆地催促道。   “我不能走。”刘今墨回答道。   “为什么?”父亲不解的问道。   “您还认不出来么?我是墨儿,您十年前走失的儿子啊。”刘今墨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喷薄而出。 父亲和母亲终于认出了墨儿,一家人抱头恸哭,哥哥也在一旁抹着眼泪。   回到了依稀记得的家中,草屋院落,灶台铁锅依旧。   “父亲,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拷打你们。”刘今墨问。   “孩子,我们刘家有一个保存了将近600年的秘密,现在必须传给你,你带着这个秘密远走高飞吧,家里其他人不会武功,根本逃不出去的。”父亲说道。   “不怕,父亲,有我在,以后不必再怕他们了。”刘今墨自信的说道。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等我说完这个秘密之后,你就知道非要离开不可了。元朝末期,我们青田出了个刘伯温,就是我们刘家的先祖,后来官做到了明朝的开国军师。洪武八年,先祖突然告诫家人,他不久于人世,死后停柩七日方可下葬。次日果然辞世,家人披麻戴孝悲痛不已。第三日,洪武皇上派钦差御使赐毒酒而至青田家中,见先祖故去三日,遂开棺验尸,确认已死,回京赴命。第五日,棺中传来敲打声,家里人忙开棺发现先祖已经醒来。   先祖说,安徽黄山东南方向有一大鄣山,山有一谷,名‘卧龙谷’,谷中有青田子弟看守一处叫作‘太极阴晕’的万年吉穴,得之可速发,十年左右便可开国。先祖见洪武皇帝朱元璋重民间疾苦,惩治贪官污吏,便不想使用此龙穴了。他告诫刘家后人,日后无论其何朝何代,如遇当朝皇帝是暴君,鱼肉百姓,荼毒苍生时,便可携带信物前往卧龙谷,葬人于太极阴晕,十年后中原便可易主。   接头暗语是一首偈语: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   信物是先祖手书的一本《尸衣经》。   孩子,记住了么?”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父亲,孩儿记住了。”   父亲遗憾的又道:“只可惜那信物《尸衣经》已经失传了,听你爷爷说大概失落于清雍正年间。”   “父亲,今天那些人拷打你们就是想要得知这个秘密?”刘今墨说道。   “是的,孩子,爹爹要你带着这个刘家保守了600年的秘密马上离开青田,走的越远越好,而且永远不要再回来了。”父亲流泪催促道。   刘今墨明白了,他是非走不可了,这个秘密刘家能否继续保守下去,完全依靠自己了。   “父亲,我们还是一起走。”他做最后的努力。   “孩子,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人追杀的,趁他们还不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会武功的儿子,你赶紧离开就会安全了。”父亲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臂,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就是这里!给我包围起来!”院子外面传来了叫喊声,还有拉动枪栓的哗啦声响。 “不好,有毒!”刘今墨下意识的猛地喊出声来,随即将手电筒照开去,这时发现碧绿的龙潭从水下冒出数不清的泡泡,水面上像开了锅般咕嘟起来,一股淡淡的苦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蒋老二已经扑倒在地上,刘今墨屏住呼吸,一个箭步窜到他的身边,一把抓起,飞身向后疾退,一口气跑出十余个相连的洞子,这才停下了脚步,空气中已经闻不到那种苦杏核味儿了。   好险,这个蒋老二竟然诱骗自己同归于尽,着实可恶。   “喂,醒醒,蒋老二醒醒。”刘今墨抽打着他的脸颊。   蒋老二已经处于意识丧失阶段,只听得他口中断断续续的嗫嚅道:“……龙潭,间歇……氰化毒……同归于……尽。”   蒋老二口中涌出一团带有苦杏核味儿的白沫,他死了。   刘今墨纵横江湖,一生杀人无数,可这次蒋老二,卧龙谷中呆了一辈子的青田守陵老人,宁肯与自己同归于尽也不说出太极阴晕和寒生的下落,却第一次令自己感到了茫然。   唉,你这又何苦呢?为了刘伯温的青田之约,我们刘家和守陵的青田子弟已经付出了太多了。   刘今墨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穿过了一个个的溶洞……自己那天奋力杀了十数名持枪的乡丁,可自己的父母母亲和哥哥也都饮弹身亡,一切都是为了保持这个秘密,后来自己逃到了福建和广东。多少年过去了,自己隐于市井之中,默默无闻的生活着,直到七、八年前的那一天……    一个身穿草绿军上衣,袖带红卫兵袖标的青年被一群持大砍刀的人追杀,那青年已经身负重伤,浑身血迹斑斑,扑到匍匐在他的脚下,抬起深邃的眼睛望着他。   刘今墨霎那间被震撼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那眼神仿佛一下子洞穿了他的大半生,仿佛催眠般的柔和。刘今墨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出手了,那十几个持刀汉子一个不剩,瞬间被他全部杀死了。   “你跟我走吧。”青年人平静的对他说道。   从此,他就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青年人的左右,那青年就是首长的儿子。   这是什么地方?刘今墨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转来,此刻才发现,他已经迷路了。 第四十二章 药方   寒生躺在黑暗之中,不知道时间几何,感到寂寞难耐,他一骨碌爬起来,揿亮手电,从怀里掏出那本《尸衣经》来翻看。   这刘伯温真不愧为一代易学大师,不但从阴阳五行万物类相对人体阐述得如此透彻,细微之处更是妙不可言。例如在《男篇》中讲到阴阳锥时,这样解释道,面上胡须乃男人象征是为阳,下体阴毛不见光为阴,此二者极俱辟邪之功效,童子尤甚。三十年童身之阴阳锥可破一甲子邪物修真之功力,四十年童锥破两百年邪功,五十年童锥破五百年邪功,一甲子童锥则破千年邪功矣。   啊,此淫亵之物竟有如此功效,实乃耳目一新。   正看到妙极之处,“啪”轻微一声响,手电筒的灯泡烧爆了,四下里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唉,这下坏了,如何打发这漫漫数天的寂寞?   “吱吱”,寒生扭头看去,黑暗中是阴蝠首领在召唤他,红红的眼睛眨呀眨的示意跟它走,反正无事可做,就去看看也好。   寒生跟随着首领钻过了几个溶洞和一条长长的甬道,前方竟然现出了绿色的荧光,走近前发现荧光来自甬道尽头的这个溶洞。寒生跟随进了溶洞,竟然里面绿莹莹的光可照人,细看之下,原来石壁上散落镶嵌着些发着绿光的石头。寒生摸了摸,感觉凉凉的,看得出它们是天然生就的,很可能在远古地壳运动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   寒生知道,这萤石经过打磨之后就是夜明珠,是非常值钱的东西,而且这么大个是极为罕见的。不过这东西对于自己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用其来阅读却是不错。   流水声来自石壁下,也是一道暗河,水流湍急,寒生跪在水边掬起两捧水至嘴边尝了尝,甘冽清甜,泼到脸上,人也精神了许多。   他坐在地上,凑着荧光翻开《尸衣经》,字迹清晰可辨,寒生大喜,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阴蝠首领知趣的悄悄退出,一会儿派来些小阴蝠送来了许多水果。   寒生一面如饥似渴的阅读《尸衣经》,一面饿了吃水果,渴了喝山泉,困了就睡,睡醒了接着看。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少天,终于将整本《尸衣经》融会贯通,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寒生站起身来,脑袋里却是一阵眩晕,随即向前扑到在石地上,《尸衣经》脱手而出,掉落进湍急的暗河里…… 几天日以继夜的不停阅读,又只是充饥些青涩的水果,寒生的体力明显不支,所以,刚一起身,便是一阵眩晕。   “经书……”他伸手几抓没够着,经书随着激流冲走了,从此,中国古代唯一的一本辟邪奇书《尸衣经》就这样失传了,天下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看见过这本奇书了。   寒生清醒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此书墨迹经水浸泡必毁,可惜呀可惜,刘伯温保存了600年的手迹毁在了自己的手里,他的心里实在是痛惜不已。   今天是第几日了?他想起了天蚕,里面疗伤的山人也不知怎样了。   寒生低头在地上找到了块不大的钟乳石,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走到石壁前,往下连敲带打着一块绿色的萤石,别了两下,只撬下来一小块发着绿光的萤石,有鹅蛋大小。   寒生手里托着萤石,走出这个溶洞,绿莹莹的光芒映射下,可以勉强看得见四周的景物,起码可以充当手电光照路了。   阴蝠首领这几日一直陪着寒生,此刻在前面带路而行,约摸一个时辰左右,回到了天蚕洞。   天蚕里面发出了响亮的鼾声,寒生知道,山人的内伤已经好了。他拿着萤石,绿芒光射进天蚕里面,山人叔叔满面红晕的抱着长满白毛的刘伯温遗体睡得正香……   寒生笑了,他终于治好了山人叔叔,兰儿的亲爹,他们一家人要团聚了,《青囊经》又一次的发挥了奇效。   “山人叔叔。”寒生轻声呼唤着。   吴楚山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眼神寻找着绿芒的来源,仿佛对不准视距般。   “山人叔叔,你终于醒啦,我扶你出来。”寒生高兴的伸出手来。   “啪”的一声,吴楚山人的手猛地扣住寒生的手腕,如钢钳一般,痛得寒生“妈呀”的大叫起来。   “你是何人?是否皇上派你来毒害于我?”吴楚山人警惕的语气道。   “山人叔叔,我是寒生啊,你睡糊涂啦?”寒生大声叫道。   “寒生?你是都察院的人还是左丞相府的人?”吴楚山人喝问道。   “我,我是南山村的人啊。”寒生也被突然一问给搞糊涂了。   “南山村?是南田吧,青田县南田村,你是我刘家的那一房?”吴楚山人松了口气,同时也松开了手。   “山人叔叔,你,你是……”寒生几乎哭腔着说道。   “老夫刘基是也……”山人答道。 寒生后退几步,心想坏了,莫非这天蚕里不但可以疗伤,而且还可以保存人的生物磁场?想这刘基刘伯温已经死去600年,他的生物磁场竟然不散,而且在山人叔叔昏迷的时候侵入了体内,把他变了个人一样。   《青囊经》上只是说,天蚕可以疗伤,并未提到原先就有人在里面会如何,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他们一家人又怎么可以团聚呢?   寒生这下可慌了神了,他反反复复回忆《青囊经》,经中从未提到过出现了这种情况的处理药方。   “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吴楚山人口中吟着那首偈语,纵身跃出了天蚕,看那身形,确是山人的以往的武功姿势,看样子,山人叔叔除了脑袋以外,其他的仍是吴楚山人。   “很久没回青田老家啦,应该回去看看啦。”吴楚山人自言自语道。   寒生灵机一动,自己有些不解的东西可以问问刘伯温呀,这可是天赐良机。   “刘伯……请问军师,自从您诈死瞒名离开青田到这里,就一直隐身卧龙谷吗?”寒生问道。   “老夫知道皇上非要置我于死地,所以不便再露面,恐伤及青田刘氏一族。”吴楚山人嘿嘿笑道。   “有一天,朱元璋母亲的贴身丫环入卧龙谷中与您谈了一次话,都说了什么,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谷中了。”寒生又问。   “我们谈及洪武皇帝虽有很多不是,但他毕竟重农工,体恤百姓,剥皮实草,严惩贪官污吏,若是易主,未必做得更好,所以也就算啦,太极阴晕留待后世去了,大概就是这样吧。”他解释说。   “请问,《尸衣经》是您写的吧?既然是信物,为何还留在天蚕内?”寒生疑问道。   “《尸衣经》乃老夫毕生心血,岂可妄留世间?万一为歹人所得,必将危害苍生,因此既然只是做为一件信物,就留给他们一本假的就是了。”山人笑道。   “我想再问问,天蚕是个什么东西,您怎么会藏在其中,而那天蚕壳却是完整的呢?”寒生提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山人哈哈大笑,说道:“此乃‘白陀须’所为,此物生于人体,在此溶洞中无昼夜、无寒暑,百年后成茧,表皮硬化如石,遇风则长,解毒圣药啊。”   “我想……”寒生接着再问下去。   “你问了这么多,究竟有何企图?”山人变色道,在绿色萤光的照射下显得面目有些狰狞。   “我最后只问一个问题,鬼上身以后如何尽快恢复从前的记忆?”寒生争辩着喊出最后的问题。   “这个么,很简单,找到他以前最亲的人的头发,烧成灰喝下去,三次就行了。”山人回答道。   “您认识荷香么?”寒生突然插话道。   “荷香?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呢?”山人陷入了沉思。 “咦,我的头发和胡须呢?”山人惊诧道,其实是刘伯温在自言自语。   他已经不记得是那些红眼阴蝠干的了,寒生想。   “我要出去散散步了。”山人说道,随即仿佛很熟的径直向前走去,寒生托着萤石,借着绿色的荧光跟随着,刘伯温既然藏身于此,必然对道路十分的了解。   不到半个时辰,他俩就已经走出了溶洞,灰蒙蒙的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是清晨。   山人似乎有些发愣,听得到他的口中叨咕着:“怎么树林都少了呢?那是谁盖的草房?原来的木屋呢?”   他不知道现在已经是600年之后了。   走进了草屋,地上躺着一个人,下半身被鲜血浸透,地上血污一片,寒生认出来,此人是刘今墨。   寒生非常奇怪,自己当时手下留情,并没有伤到他呀,还有蒋老二呢,方才也没有看见他在外面。   “喂,刘今墨,你怎么啦?”寒生推搡着他。   刘今墨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哦,是寒生啊,还有吴楚山人,我在卧龙洞中了毒,有恰巧遇上每月一次的血崩,好难受啊。”   “蒋老二呢?”寒生问道。   “死了,在卧龙洞里中毒身亡。”刘今墨说道。   “啊,不是你害的吧?”寒生吃了一惊。   “不是,他带我去卧龙洞找你们,想与我一同吸入毒气同归于尽,他的功力不够,死了。我毒中得不深,冲出来后又迷路了,转悠了两天才出得来,又到了大出血的日子,所以,躺在了这里。”刘今墨似乎十分虚弱,脸上也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   “我扶你上床。”寒生搀起刘今墨,让他躺在了床上。   “此乃何许人也,来我卧龙谷做甚?”山人疑惑的问道。   刘今墨勉强挤出笑容,道:“山人老兄,连我也不认识了。”   “山人,谁是山人?”吴楚山人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山人又是谁呢?”刘今墨有点讨好的说。   “老夫刘基。”山人大声说道。 刘今墨认为吴楚山人生自己的气,于是笑了笑也就不吭声了。   “你说每月一次血崩,是怎么一回事儿?”寒生饶有兴趣地问道,凡是疑难杂症,从医之人都很留心。   刘今墨顿了顿,说道:“说来话长,我派武功阴柔至极,练到后来必须去势,方可登峰造极。若不自宫,则每月一次大出血,肛门与小便处同时出血不止,血量一次甚过一次,最后终因血枯而亡。京城里的专家也看过,病理都搞不清楚,遑论治疗了。”   寒生沉吟不语。   刘今墨知道寒生医术奇高,单凭治愈首长的“渐冻人”绝症便见一斑,若是肯替自己医治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呢。但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他不会为自己医治的。   “可以治的。”寒生的眉头舒展开来,说道。   “真的!”刘今墨心中一热。   山人拉扯寒生的衣襟,小声说道:“此人虽清癯但气浊神短必孤,不孤则夭,额门杀重,观其眼火轮四白,神光太露,鼠耳轮飞廓反,流年不利损六亲,切不可与之为伍。”   寒生闻言憋不住一笑,说道:“军师大人,这个人才是你青田刘家的后人呢,你就这么埋汰你的子孙?”   两人的对话,刘今墨听在耳中,越发迷糊起来,他疑惑的开口问寒生:“山人这是怎么啦?什么军师?”   “你是浙东青田刘家人?”山人诧异的问道。   刘今墨照实说道:“我是浙江青田县南田村刘伯温的后人。”   “胡说,我就是刘伯温,我怎么不认得你?”山人愠道。   刘今墨乞求的眼神望着寒生。   寒生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没办法说得清楚。   “我很抱歉,寒生,是我伤了吴楚山人和岭南吴道明,你和山人肯定记恨我,但是我还是恳求你发发慈悲,帮帮我,刘今墨今生今世感恩不尽,若有驱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刘今墨发誓一般的说道。   寒生自幼秉承父亲医德熏陶,心地善良,不会见死不救的,但是面前此人是个坏人,他不但重伤吴楚山人,甚至还冷血般的要活埋那个无助的老人,到底给不给治呢?父亲总说,医生面前的只有病人,还有,曹操也是个坏人,华佗也还是给他医治了,唉,难得遇上这么好的一个病例。   《青囊经》上有治疗练功走火入魔的方子,还是试上一试吧。 第四十三章 人中黄   刘今墨练的是纯阴柔的武功,日子越久,功力越深,体内气血之中阴气越沉,重伤其阳维阳蹻两脉,直至阳气衰极而亡。   《青囊经》说,“形有余而去之,可避其害,或以人中黄为引并佛袈裟(男婴为宜)护其阳根,逢月圆之夜施之,权宜之计耳。”寒生知道,男人阳气产自于睾丸之中,储于气海,刘今墨如今阳维阳蹻两脉俱损,睾丸形有余,理应去之,但医者凡有可能,应以用药为上。   刘今墨每月一次的血崩,乃是人体自身的调节结果,以泄血气中的阴寒之物,只是所泄的血量月甚一月,最终血枯而亡。   “寒生小神医,有什么办法尽管使用,我求你了。”刘今墨见寒生沉吟不响,知其有为难之处。   寒生想,这药引子“人中黄”的制法是在竹筒中塞入甘草末,两端用竹、木封固,冬季投入人粪缸中,立春时取出,悬当风处阴干,破竹取甘草末,晒干为用。因极少有医生用到,所以需自行炮制,即使现在制做,也要明年开春才能使用。“佛袈裟”则是胎衣,也称“紫河车”,说白了就是婴儿胎盘,自家里就有,父亲每次接生后都将胎衣留下,晾干入药,最近的一张胎衣就是沈菜花过鬼胎的那户人家的,父亲也将胎衣留下带回家来,还是寒生帮助阴干的呢。   再想想,还有什么法子。   自古以来,因练功而伤经脉严重的统称“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寒生口中叨咕着,突然间想到了《尸衣经》上所言,“阴气侵体,入表为之邪,入里为之魔也。世间阴邪,吾以淫秽克之,天生男女,万物之灵,毛发精血,溺粪涕涎,眼屎耳垢,均为利器耳,无邪不摧,万夫莫当也……”。   “走火入魔”不就是阴气侵入经脉所至么?以淫秽克之也是可以的呀,我怎么这么笨呢?《青囊经》上的医术与《尸衣经》上的辟邪之法融会贯通起来,说不定开辟了一条岐黄新路呢。   那么,“人中黄”是什么东西不就唾手可得了么?寒生想着,竟然不怀好意的笑出声来了。 “小神医,你笑什么?”刘今墨不解的问道。   寒生止住了笑,说道:“听爷爷说过,世间河豚鱼奇毒物比,中毒之人无药可治,唯有速饮‘人中黄’能解。”   “人中黄?”刘今墨奇道。   “这正是我要给你施用的药。”寒生忍俊不止。   “这药是什么?贵重吗?”刘今墨急切的问道。   “就是大便。”寒生哈哈笑起来了。   刘今墨一愣,随即讪笑道:“小神医莫不是同我开玩笑?”   寒生正色道:“这绝不是开玩笑,人中黄为引,佛袈裟入药,可解你所受之阴毒。”   “不会是吃下去吧。”刘今墨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放心,无须内服。”寒生说道。   草屋外传来自言自语的叹息声:“荷香,荷香是谁?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寒生走出门,见山人痴痴的念叨着,他知道,尽管天蚕保持住了刘伯温的部分生物磁场没有散去,而且侵入了山人的大脑,但是毕竟是600年前的磁场,不可能很完全的,所以山人还保留着一些自己的模糊记忆。   需要动用荷香的青丝荷包了,寒生想着来到了山人面前,伸出手来说道:“你怀里的那个荷包呢?”   “荷包?”山人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   “给我。”寒生伸出一只手去山人怀里摸。   吴楚山人一惊,“啪”的扣住寒生的手臂一扭,寒生疼得大叫一声,眼泪都流了下来。   “你这个朱元璋的杀手,竟敢来行刺!看我取尔命来。”说罢,举起手掌照着寒生面门就要劈下。   “山人叔叔,不要哇!”寒生大惊,山人的武功,刘伯温的思维,这下倒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疾射,山人的手掌紧贴着寒生的面门停住了,一枚指甲刺入山人手臂的内侧的间使穴。   刘今墨一手捂着肚子,挣扎着出现在草屋门口。   山人莫名其妙的望着草屋前的刘今墨,然后怒道:“竟然还有一个杀手!”   “刘今墨,快帮我制服他吧,且不要伤了山人叔叔。”寒生急切之中喊道。   但见刘今墨如魅影般悄无声息的贴近前来,一指点中山人的后脊椎旁的麻穴,顿时山人瘫倒在地。   “你没有伤到他吧?”寒生赶紧问道。   刘今墨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忍着腹中剧痛喘息道:“神医放心,人体三十六死穴,二十四麻穴我了如指掌,不会错手的。”   寒生心疼的看了看山人,弯腰从他怀里掏出那只山人永不离身的荷包,走进了草屋。 寒生打开荷包,看见了兰儿娘年轻时的那缕乌黑的青丝,心中不免一阵惆怅,真的是“朝如青丝暮成雪”啊,人生苦短,转眼间当年的少女荷香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了。   他找出剪刀,剪下了一缕头发,来到了灶间,伸手在锅台上拿起一盒火柴,在碗中将头发烧化成灰,然后倒入清水,以手指搅动,端出到了门外。   “是你的‘人中黄’?”刘今墨问道。   “这碗不是你的。”寒生答道,一边来到山人身旁,捏开了山人的嘴巴,将一碗青丝灰水全部倒进了山人的口中。   “那什么时候给我医治?”刘今墨小声的问。   “需要回到南山村,家里面才有佛袈裟。”寒生告诉他。   天空中又飘下了雨滴,落到脖颈里冰凉冰凉的。   “好了,可以解开他的穴道回屋了。”寒生吩咐道。   刘今墨顺从的出指解开了山人的穴道,寒生搀扶着山人进了草屋,随后又扶起刘今墨一同回到了房子内。   肚子里咕咕叫起来了,寒生这才想起已经数日滴米未进了。他来到灶间,开始生火做饭,米下锅后又跑去菜地里拔了些青菜,还翻出来了几只老鼠干,放到了米饭上一蒸,荤素都齐了。   大家都饿了数日,一顿下来将饭菜吃了个精光。   饭后,寒生服侍着山人睡了,然后再看刘今墨的病情已有好转,说道:“月圆之夜方可给你治疗,今天不知是农历多少?”   “今天农历十四,我每次都是月圆前后大出血的,所以记得很清楚。”刘今墨回答道。   “那好,明夜子时为你敷药,你把裤子脱下来吧,上面全是血污,我去给你找条裤子穿。”寒生吩咐完去到木箱里翻出条蒋老二的裤子来,睹物思人,免不了一阵心酸。   刘今墨赤裸着下体蹒跚着去到灶间打水清洗,但见其骨瘦肌健,毛长逾尺,可见是练那阴柔邪门武功所致。   “你还能走动吗?”寒生待其换好裤子说道。   “勉强可以。”刘今墨回答道。   “你带我去卧龙洞,蒋老二的遗体需要入土安葬。”寒生道。   “是。”刘今墨紧紧腰带,咬着牙关顺从的说道。   刘今墨按照自己的掌印走,顺利地到达了卧龙洞,然后在旁边不远的溶洞中,找到了倒卧着的蒋老二。   蒋老二口唇青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杏核的味道,这是氢化物中毒的症状。   寒生背起尸体,一路返回。他将尸体放入上次刘今墨等人挖好的假太极晕的土坑里,默默地拾起丢弃在穴旁的军用钢锹填土。   蒋老二啊,一个尽职尽责的青田守陵人,一世默默无闻的隐居在卧龙谷里,死了也是埋土荒冢,以后还会有谁再记得他呢。 刘今墨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寒生,心中竟然产生了些许的感动,这是多少年来所不曾有过的,望着寒生,他回想起了自已跟随首长儿子的这些年,尽管吃香喝辣,走到哪儿都是高人一等。那些地方官员无不想方设法的阿谀奉承,要钱给钱,要女人就送入房间。当然,经自己手也除掉了一些人,那些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可是,眼前的寒生,一个如此善良的人,明知道自己有危险,可还是不愿先下手,没有丝毫害人之念,明知道要医治的是可能要他命的人,可还是义无反顾,始终以善念待人。   这次若不是首长儿子暗中指使,自己也不会动手活葬他的老爹,那双眼睛,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令人不得不甘心为其驱使,快十年了,自己尽管武艺超群,这也是他看中自己的地方,但是扪心自问,自己又何尝快乐过?没有一天不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   自己将600年青田之约的秘密告诉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前途,甘愿要了他老爹的命,当然,他在下达命令的时候,解释说老爷子患的是绝症,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成全了他。自己不就是一条走狗么,叫我怎么做只有听命而已。   自己没想到世间上还有寒生这样的人,淳朴善良,毫无心计,假如介入到了自己所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不用多久,必定遭人暗算,唉,到时候,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而死的。   如有可能,自己一定帮帮他,刘今墨想。   寒生埋葬了蒋老二,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刘今墨也默默地上前鞠了躬,两人相对无语返回了草屋。   山人还在熟睡着,不时的发出鼾声。   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雨点击打在树叶上簌簌作响,秋风萧瑟,天气已经凉了。   “凄凉客舍岸维舟,明月清风古渡头。飞雁不来云欲暮,碧英一树……什么秋来着……?”吴楚山人刚一醒转便吟起了诗来。   寒生闻言大喜,他想起来,这首诗是他自悬崖摔下苏醒后最早听到的声音,所以记得很牢,“十分秋”,他说。   “咦?对,是‘十分秋’,你是谁?怎地如此面熟?”山人坐在床上望着寒生疑惑道。   “山人叔叔,我是寒生,他是刘今墨,你还记得吗?”寒生提醒道。   “老夫,老夫是刘,好像姓刘……”山人迷糊道。   “好啦,您该吃药啦。”寒生挺高兴,山人毕竟迷糊了,说明亲人的青丝确实有效。他回到了灶间,不多时捧来一碗荷香的青丝灰水。   “我为什么要吃药,我病了么?”山人怀疑的问道。   “是的,你病了,快把这碗药喝下去。”寒生将碗递到山人口边。   山人这次痛快的“咕嘟”两口喝完了,不一会儿,两眼皮耷拉下来,重又睡过去了。   “寒生神医,吴楚山人是怎么了?”刘今墨不解的问道。   “山人神经有些错乱,再吃上一回药就没事了。”寒生遮掩道。   “寒生啊,你的医术这么好,有没有考虑到外面去发展?”刘今墨问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说心里话,我还只到过婺源县城,当然想到外面走走啦,只怕父亲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   “外面最好不要去,江湖险恶啊,你又涉世不深,到时候身不由己,十分的危险。”刘今墨诚恳的说道。   寒生笑笑,说道:“还没想好呢。今晚我们就一起在这床上挤挤吧,明天山人叔叔病好了我们一起去南山村。”   “不用,我去柴房睡就可以了。”刘今墨坚持去灶间,也只得由他去了。   是夜,风雨如故,卧龙谷中秋意尤甚,寒生找出一床棉被给刘今墨送去,刘今墨更是心中感激。   寒生躺在山人身边,久久不能入睡,心想明日下山,山人与荷香见面会是个什么样子呢?还有兰儿,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呢。   这一切,都是寒生促成的,想到这儿,寒生心里就甜滋滋的。   油灯吹灭了,屋里一片黑暗,寒生带着对第二天美好的憧憬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分,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来到了草屋前,“起来!起来!”几声厉喝惊醒了寒生,强烈的手电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有人划着了火柴点燃了油灯,屋子里亮了起来。   寒生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冲进来的这一群人都端着半自动步枪,为首的那人手持一把老式的旧驳壳枪。   “刘今墨有没有来过这儿?快说!”说话的人长着一张马脸,语气很凶。   “你说的是不是一直陪同首长得那个人?那可是京城里来的大官呢,你们找他干什么?”寒生迷迷糊糊的说道。   “废话!上面有令,见到刘今墨格杀勿论,此人是罪大恶极的现行反革命分子。”马脸人边说边舞动着手中的驳壳枪。   寒生清醒了,心中暗道,不管刘今墨是不是什么反革命分子,他现在是我的病人,作为一个医生,我就不能出卖他,即使是父亲在,他也会这么做的。   “他没有到这儿来过。”寒生冷静的说道。   “给我里里外外仔细的搜。”那人命令道。   一个手持步枪的人冲进来紧紧张张的报告说:“柴房有人睡过,被窝里还是热乎的。”   马脸人嘿嘿一声冷笑,将驳壳枪顶在了寒生的脑门上,吼道:“说,什么人睡在柴房!人呢?”   “柴房里没人睡,那是蒋老二的地方。”寒生硬挺着说道。   “不说?你这就是包庇反革命,是同案犯,一同枪毙。”那人恐吓道。   就在这时,听到一连串的“哎呦”声,然后就是步枪掉在地上的啪啦声响,草屋内外的人手腕上都中了一枚指甲,刺入了肌肉里。   房梁之上无声无息的飘下了一个人,正是刘今墨。   刘今墨冷笑着取下马脸人手中的驳壳枪,默默的将枪口对准那些目瞪口呆的人,说道:“送你们回老家吧。”说罢就要扣动扳机。   “且慢!”寒生急忙喊道。   刘今墨回过头来,柔和的眼光望着寒生。   “放他们走吧,他们也都有家人和孩子。”寒生平静的说道。   刘今墨将枪扔在地上,对着寒生一笑,道:“寒生,江湖险恶啊,你我的约定,我会准时赴约的。”说罢身子一纵,窜出门去,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许久,屋里的人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说道:“放跑了要犯,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啊。”   马脸人从地上拾起驳壳枪,对寒生说道:“对不起了,你是刘今墨的窝藏犯,他跑了,只有抓你回去交差。把他们两个都带走。”   “谁呀,这么吵?”山人此刻方醒转来,打了个哈欠道。 第四十四章 工作   马脸人疑惑的望着哈欠连连的吴楚山人,说道:“喂,你是守林人么?”   山人想了想,张口吟道: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宽。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令人老……嗯,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加……加……餐饭。”   马脸人听得不耐烦,骂道:“哪儿来的酸老头子,闭嘴!”说罢,摆手命人将他俩带走。   “让老夫上哪儿去?老夫宿觉未了,不得打扰。”山人说罢重又闭上眼睛躺下。   “起来!”马脸身旁的一个瘦小汉子掉转枪身照着山人就是一枪托。   山人一疼,坐起来看清来人挥手一掌,将那人扇出房门,跌倒门外去了。   “哗啦”一声,众人的枪口一齐的对准了山人。   寒生赶紧侧身挡在了前面,说道:“我们会走的,你们把枪放下,”见他们没动,便又说道,“是我治好了京城里首长的病,你们客气点,我就不告你们的状。”   马脸人一愣,摆摆手,众人垂下枪口。   寒生转脸对山人说道:“山人叔叔,我们跟他们一起走吧,县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难道不想吃些猪肉么?”   山人大喜,连声说好,紧忙下床套上了鞋子。   马脸等人持枪押解着寒生和山人走出房门,出得草屋,众人皆愣住了。   漆黑的夜幕下,满天都是血红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们……   寒生见之忙喊:“不要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数不清的红眼阴蝠们早已俯冲而下,只听得一阵人们呲呀乱叫,噼了啪啦的枪支都摔落了地下,须臾,一切恢复了平静,手电光下,光头攒攒,他们的毛发都已被拔了个精光。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哭丧着脸,尤其是那领队的马脸人,光秃秃的更像牲畜了。   寒生叹了口气,率先同山人向谷外走去。那些人垂头丧气的跟在了后面。 婺源县城的那所深宅大院。   凌晨时分,三进大院里的中堂及正偏房全都亮着灯,首长端坐在中堂太师椅上,旁边小心翼翼作陪的是黄乾穗和孟祝祺,两侧站着四名劲装大汉。   数天过去了,婺源周边的公路哨卡始终没有发现刘今墨的踪迹,几路搜寻的队伍也都空手而回,这使得首长怒火中烧,脾气坏透了。   寒生跟随着马脸人走进了院子,早已有人先行入内通报了。   “哎呀,小神医来了,快快请坐。”首长满脸喜悦的迎出门外,双手拉住寒生的手,嘘寒问暖。   寒生坐在了首长旁边的太师椅上,黄乾穗和孟祝祺知趣的垂手立于两侧。   吴楚山人倒背着手,正站在屋内欣赏这墙上的字画,黄乾穗上前两步,正要呵斥他,这边首长摆摆手道:“由他去了。”   “寒生啊,你这几天到哪儿去啦,让我十分记挂呀,你看我始终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首长和蔼可亲。   “那可以给我们炖些猪肉吃吗?”寒生问道。   首长哈哈大笑:“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啦,黄主任赶紧去安排,我今天要陪寒生一同吃肉,痛快!哈哈。”   首长突然止住笑,话锋一转,亲切的对寒生说道:“据说你和刘今墨在一起?这个人是反革命分子,是大奸大恶之人,你可别被他欺骗利用了。你知道他现在何处吗?有政府出面制裁,你就甭管啦。”   寒生说道:“他病了,阴毒已经侵入阴维、阴蹻二脉,最终会因血枯而死。”   “哼,死有余辜。”首长恨恨道。   “首长,寒生有一事相求,看在我替您治病的份上。”寒生说道。   首长一听,忙道:“你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请您不要再追杀刘今墨了,我想试着给他用药治治看,不过很难就是了。我知道,他对您犯了罪,但我想人都是可以改正错误的,以后他一定不敢了做坏事了。”寒生诚恳的说道。   首长听罢沉思良久,然后开口说道:“寒生,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有两个条件,你能答应的话,我就不再追究了。”   寒生说道:“首长您说。”   首长望着寒生,说道:“第一,刘今墨此生永不得进入首都。第二,你要同意搬到首都里来住,家属可以一同进来,国家会为你提供一切最好的生活福利条件,你答应吗?” 第四十五章 湿荫尸   这几天来,朱医生的心中忐忑不安,寒生去县城已经数日没有消息,反正是个大小伙子,没什么太好担心的,可能是去请那个吴楚山人耽搁了。   让朱医生放心不下的是那个婴儿,沈天虎的儿子沈才华。明明出生时是个女婴,现在长出了小鸡鸡,未满月的婴儿如何会有牙齿?这是一个吸血鬼婴,他心里面有了这个疑问。   大凡吸血鬼婴生长的通常快于一般的正常孩子,主要表现在牙齿和思维上,别看婴儿很小,可是鬼点子特别多,这个沈才华这么小就嗜血成瘾,恐怕……朱医生不敢想下去了。   “莫非是荫尸?”朱医生自言自语道。   兰儿正在摘菜,闻言问道:“朱伯伯,荫尸是什么?”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荫尸就是人死下葬以后,毛发和指甲还在生长,如是孕妇,胎儿也在继续发育,总之是很不吉利的。”   “怎么会有这种怪事?”兰儿十分惊奇。   “荫尸有两种,分为干荫尸和湿荫尸,像沙漠里面风化的干尸和古埃及的木乃伊就是干荫尸,听说欧洲考古队就曾经发现过木乃伊长了指甲和毛发的。”朱医生解释道。   “那么湿荫尸呢?”兰儿饶有兴趣的问道。   “湿荫尸就是外表变化不大,皮肤富有弹性,也会缓慢的生长毛发和指甲,甚至牙齿。像苏联的列宁和越南的胡志明死了以后,都被人为的做成了湿荫尸,放在水晶棺材里保存,实际上他们身上的生物磁场影响到了后代人,从地理风水上来说是非常不吉利的。”朱医生说道。   “兰儿,你不怕这些东西么?”朱医生看着兰儿天真无邪的模样,有些忧心的说。   “挺好玩的,朱伯伯您再给我说点呗。”兰儿催促道。   “好吧,一般来说,湿荫尸比较恐怖些,尤其是嘴巴不能张开,一旦张嘴就会出事的,迷信说法会吃掉子孙三代呢。”朱医生接着道。   “我不想听了,有些怕人。”兰儿端着菜篓出去了。   朱医生笑了笑,目送着兰儿走出房门。   这沈菜花会不会就是一具荫尸呢?他想。 黄昏,吃过晚饭,朱医生收拾停当,准备出门。   “朱伯伯,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兰儿问道。   朱医生笑了笑,说道:“我有件事儿去办一下,你们到时间早点休息,不要等我。”   “要兰儿陪您去吗?”兰儿关切的询问。   “不必了,有笨笨陪我就可以了。”朱医生说罢将笨笨从窝里喊了出来,笨笨老大不情愿的站在朱医生面前。   “算了,你不愿去就呆在窝里吧。”朱医生说罢,自己一个人撑开他那把油纸伞冒着绵绵细雨而去。   朱医生沿着山道一边走着边想,一般荫尸的坟头上都会有些异常,有的长出些畸形的植物,有的会生有一些怪模怪样的甲虫,还有的甚至会有土缝开裂。上次匆忙之间没有仔细的观察,今晚要好好的看一看。   如果沈菜花真的是一具湿荫尸,而且张开口了,那么那个吸血鬼婴将会受到激发,沈天虎一家人就会有危险了。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朱医生终于来到了荒坟岗。   他照着手电,一步步地凭着记忆寻找着沈菜花的坟冢。   小雨淅淅沥沥,雨滴落在油纸雨伞上簌簌直响,阴风徐徐,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手电光照下,前面是一座被掘开的墓穴,旁边倒着块墓碑,朱医生看过去,上面刻着“沈菜花”三个字。   奇怪,沈菜花的墓怎么掘开了呢?   朱医生将手电光射进穴坑里,里面空空荡荡,尸首不见了!坑里面斜立着一把铁锄,还有一条大号的旧麻袋。   朱医生呆呆的站立在墓前。   “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到这儿来干什么?”背后传来了喝问声。   朱医生回过头去,几道手电光照在自己的脸上,晃得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的伸手遮挡着光线。   “我是南山村的朱医生,你们又是谁?”朱医生报上自己的名号,然后反问道。   “朱医生?我看你是盗墓贼吧,是不是忘记了带走铁锄特意回来取的?”说话人的声音尖细,很是阴柔。   朱医生眼睛适应了,看清不远处立着三四个人,身穿黑色的军用雨衣,手里拿着半自动步枪。   “你们是什么人?”朱医生又问道。   “我们嘛,是镇上的基干民兵,伏击了两天,终于抓到了你这个盗墓贼。”那人嘿嘿说道。   “你们弄错了,我不是盗墓贼,我是朱医生。”朱医生分辩道。   “你说你是医生,那为什么深更半夜冒雨跑到这荒坟岗里来?而且还特意到沈菜花的坟前,不是取锄头还能干什么?”那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朱医生心想,这事如何解释得清楚呢?能讲自己深夜冒雨前来是为了观察荫尸的么?这种封建迷信的话说出去肯定要捱批斗的。   “哈,没话说了吧,把这个盗墓贼押回镇上去审讯。”那人命令道。   几个持枪民兵押解着朱医生,拎着那根战利品——锄头凯旋返回南山镇。 南山镇革委会的后院有几幢小院落,那是革委会领导们的私宅。凌晨时分,朱医生被带进了其中的一幢。   “蹲在那儿,不许乱动!”朱医生被人按蹲在院子角落里。   一会儿,屋里走出来一个青年人,中等身材,看上去年纪不到30岁。   “你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你把尸体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老实回答问题,免得皮肉受苦。”那人说道,声音也是尖声尖气的。   “我是南山村的朱医生,我没有盗墓。”朱医生回答道。   “还不说老实话,找打。”旁边的民兵踹了他一脚,朱医生一屁股坐倒在地。   “说,你把尸体弄到哪儿去了。”青年人接着喝问道。   “我是朱医生,你们可以向南山镇孟祝祺主任打听打听,他知道我是什么人。”朱医生喊道。   “你认识孟主任?”青年男子疑惑的说道。   “当然认识,前几日他还专程到我家去了的。”朱医生说道。   青年男子沉吟片刻,吩咐道:“你们看着他,我去给县里打个电话。”说罢,转身走回屋里。   朱医生依旧蹲在墙角,秋雨湿透了他的衣衫,瑟瑟发抖。   十分钟后,那个青年男子走出来,对民兵摆了摆手,说道:“把朱医生请到屋子里来。”   朱医生战栗抖动着跟着来到了屋内,脚下淌了一摊水渍。   “快快请坐,朱医生,完全是误会了,家父电话里已经说了,您是德高望重的老医生,您儿子是有名的神医,刚才是多有得罪了。”青年男子陪着满面笑容说道。   “你父亲是……”朱医生问道。   “家父孟祝祺。”青年男子不无自豪的说道。   朱医生“哦”了一声,他对孟主任没有什么好感,对这个孟公子更是看不上眼,他不就是沈菜花的丈夫么?那个没有蛋蛋的人。   “我可以回家了吧?”朱医生淡淡地说道。   “不急不急,家父说,他刚刚见到了您的儿子,现在他们正在一起聊天呢。”孟公子说道。   “寒生!这么晚了,他在县里做什么?”朱医生惊喜地说道。   “过一会儿,他还要同我姑父他们一起吃饭呢,饭后姑父会派车送他回南山村的,到时候经过这儿,捎着您一起回家了。”孟公子解释道。   朱医生站起来,冷冷说道:“不必了,我这就自己回去了。”说罢,他竟径自走出房门。   孟公子无奈,只得送出院子。   朱医生头也不回的去了。 第四十六章 青囊世家   朱医生撑着那把跟随了他多年的油纸伞,沿着乡间土路朝南山村走去。   秋风瑟瑟,厚厚的云层裂开了缝隙,一道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四下里清凉一片。朱医生抬头望了望明月,自言自语道:“都过糊涂啦,今天应该是农历十五了吧?”   “十四,明日十五,唉……”耳边传来一声极阴柔的叹息声。   月光下,道路中间有一瘦长之人负手而立,仰面瞧着月亮。   “你是谁?为何深夜独自在此叹息?”朱医生问道。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说道:“迷途之人不知归路,借问南山村如何去得?”   朱医生诧异道:“深夜去南山村,莫非是求医?”   “正是。”那人道。   “什么人生病了,我就是医生。”朱医生问道。   “我的病一般人治不了,不必多问。”那人冷冷道。   朱医生感到此人有些奇怪,但他以前也遇到过许多慢性病人性情变异的情形,于是和颜悦色道:“不知你要去南山村找什么人来医治你的病呢?”   “南山村,寒生。”那人道。   “寒生!”朱医生吓了一跳,看来儿子名声在外呢,他苦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那人说道,言语中裹挟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那是我儿子。”朱医生答道。   “寒生是你儿子?”那人疑惑说道。   “对啦,我是南山村朱医生,寒生是我的儿子。”朱医生解释说。   “唉呀,原来是小神医的父亲,失敬失敬,我是您儿子的病人,我叫刘今墨,寒生神医约我十五来南山村治病。”刘今墨诚恐诚惶道。   “哦,既然如此,跟我一同回去南山村吧。”朱医生热情相邀。   于是,两人沿山路奔南山村而来。   刚刚行至村东草屋前,刘今墨突然止住脚步,掩身上前,低声道:“且慢!有埋伏。”   朱医生听了听,除了风声,雨声,整个村子里一片静寂,连犬吠之声都听不见。   就在此时,月光下,一条白光悄无声息的扑了过来…… 刘今墨伸出食指,正欲催动真气射出指甲,忽闻那道白光口中“呜呜”叫唤着,并摇起了尾巴。   “笨笨。”朱医生叫了一声,随即笑了起来。   刘今墨此时看清原来是条无毛大狗,雪练似的一身白肉。   “它是寒生的狗,叫笨笨。”朱医生道。   回到草屋内,点起了油灯,兰儿过来见过礼,愣愣的望着刘今墨,奇怪这人怎么连头发、胡子眉毛都不生呢。她看见二人衣衫湿透,便赶紧去灶间热了些饭菜和一壶酒端了上来。   刘今墨也是饥肠辘辘,遂不客气地与朱医生对饮起来,身子也热乎了。   “刘先生,你在什么地方遇到寒生的?”朱医生问道。   “卧龙谷。”刘今墨道。   “他这些天也不知都搞些什么,连个面都不着家。”朱医生皱皱眉头,不满的说道。   刘今墨闷头饮酒,未作言语。   “刘先生得的是什么病?”朱医生问道。   刘今墨想了想,道:“寒生说是阴毒侵入阳维阳蹻两脉,引发每月一次的血崩,若不自宫,则血枯而亡,算是走火入魔的一种吧。”   朱医生闻言吃了一惊,自己都不明白刘今墨所说的症状是什么,这小小的寒生真是奇了,他可别是信口胡诌的吧,想我朱家乃青囊世家,行医正道,最后可别出来个江湖术士。不过,见其医治兰儿娘的“冰人”绝症和兰儿的“泣血”怪病,尽管招数诡异,但是确实是有奇效,总之,这小子要走正道啊。   村里的已闻鸡鸣,东方现出鱼肚白,这时有汽车马达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寒生!”兰儿发出惊喜的喊声。   “老爹,我回来了。”寒生风尘仆仆的走进屋来,身后有两名身背半自动步枪的汉子,其中一名汉子身上背着一个熟睡的年长者,那人也是光头光脸,没有毛发胡须,同刘今墨一般,这人正是吴楚山人。   汉子将山人放到了床铺上,然后告辞离去,汽车声渐渐远去了。   “你来啦,”寒生同刘今墨打了招呼,转身对父亲说道,“老爹,他就是吴楚山人,兰儿的生父。”   门开了,兰儿搀扶着她娘蹒跚着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大家默默无语。   兰儿娘扎着两根斑白的小辫子,颤抖着来到了床前,仔细地端详着吴楚山人……   许久,许久,她伸出干枯的手掌,轻轻地摸了摸山人的额头、鼻子和嘴巴,自己的脸颊蓦地飞起了两朵红晕。   “是他……是他……我的魏大哥。”泪水如泉涌般滚滚而下。   “他就是我的爹爹?怎么不生头发和胡须呢?”兰儿呆呆的盯着吴楚山人看,回头又望了下刘今墨。   寒生赶紧解释说:“他们原来都是长有头发和胡须的,后来都被那些蝙蝠们给拔了。”   刘今墨闻言也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尴尬的对兰儿笑了笑。   兰儿问道:“我爹怎么一直沉睡不醒呢?”   寒生道:“我给他服了药,再过一阵就该苏醒了。”   兰儿娘紧紧的拉住山人的手,再也不愿分开。   寒生见状,对刘今墨说道:“麻烦你把山人抱过西屋去吧。”   刘今墨应道,随即轻轻抱起了山人,跟随着兰儿娘俩送去了西屋,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悄悄退出。   “老爹,这些天……”寒生说道。   “不急,孩子,这位刘先生是请你治病的?”朱医生谨慎的打断寒生的话,问道。   寒生点点头,对刘今墨说道:“今天晚上子时开始医治,另外首长提出了两条,若能满足,便不再追究你的事儿了。”   “哪两条?”刘今墨平静的问道。   寒生说:“第一条,要你此生永不踏进首都一步。”   刘今墨点点头道:“这容易,不去就是了。”   “这第二条么,”寒生望了望父亲,说道,“就是要我们全家人到首都里工作和居住,老爹。”   刘今墨闻言急道:“不可,江湖险恶,这首都里又是藏龙卧虎、鱼目混杂之地,一旦踏足进去,就会身不由己,危机四伏啊。想你寒生生性淳朴,毫无戒心,哪里懂得官场里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千万不要陷进去。”   朱医生赞许的目光瞥了下刘今墨。   寒生眼睛望着父亲。   朱医生顿了顿,说道:“寒生啊,刘先生讲的也不无道理,自古以来,首都里都是达官贵人较力的地方,如果不心狠手辣的话,是很难在那里头生存的。孩子,你绝非是贪图富贵之人,一日三餐有个温饱就可以了,何苦涉足那种地方呢。”   “老爹,我只是想,若是不同意的话,政府还会继续追杀刘今墨,恐怕他病还未治愈,就已经死了,他是逃不出政府的天罗地网的。我如果同意,实际上就是救了他一命,老爹常说,医者医人,目的在于救人,不是么?”寒生诚恳地说着。   刘今墨在一边听这一席话,心中早已是感激涕零,热泪盈眶,自己以前只是官场之中的一件工具,始终生活在一种没有任何人情温暖,没有任何正义道德的麻木状态下,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如今,他被深深地打动了……   寒生,一个孩子,竟然有如此的胸怀,他不会丝毫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却甘愿为救一个曾经敌对的人,一个曾经差点一掌杀死他的人而身犯险地,泪水终于止不住,从刘今墨的脸上流淌下来。   此刻,刘今墨的心中对寒生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情感,一种强烈的母爱……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此事可以不妨从长计议,没有这么急吧。”   寒生回答道:“也就这一两天就要回复。”   朱医生道:“刘先生,你是否可以对我讲一讲你的来历,以及为什么会遭政府的追杀?这样我们就好想法子了,当然,不方便的话,你也可以不说。”   刘今墨看了看寒生,此刻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于是他便从自幼和癞头僧躲在雁荡山学艺开始,十年后下山返回青田老家,父母和哥哥惨遭逼杀,自己浪迹闽粤沿海一带,后来遇到首长的儿子,追随至今。青田600年之约如何起源,自己如何奉命活葬老爷子入太极晕,以求速发及卧龙谷中遇到寒生,治愈了首长,首长下令追杀云云。   “哦,原来刘先生乃是刘伯温之后,失敬。如此说来,你的病是练独门武功所致,这可能因你师父是宫中太监,武功偏阴柔一路有关,若是一直练下去,人的整个性情都会改变,说话的声音、动作甚至思维都在朝女性化的方面发展。寒生,此种怪症有的治么?”朱医生说道。   “可以治。”寒生答道。   “你准备用什么药来医治?”朱医生好奇道。   “佛袈裟,至于药引子么,有点那个……”寒生吞吞吐吐有点说不出口。   朱医生笑了笑,心想不说也罢,这浑小子上次用过月经带,这次说不定又搞出些什么埋汰的新花样呢。   “是‘人中黄’。”刘今墨大声说道。   朱医生皱了皱眉,说道:“‘人中黄’需冬制春用,咱们家没有现成的呀。”   寒生憋不住笑出声来:“要新鲜的。”   刘今墨也陪着乐了。   “孩子,刘先生乃刘基的后人,那刘伯温是我们朱家列祖向来敬重之人,如今他的后人有难,我们要帮他。方才我听了明白了,所谓政府追杀其实不过是私人恩怨而已,跟反革命分子更搭不上界,你若有办法,抓紧先治好他的病,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朱医生正色道。   “孩儿知道啦。”寒生应允道。   “多谢你们一家人相救。”刘今墨衷心说道。   就在这时,门被突然推开了,兰儿兴奋得冲进来说道:“我父亲醒啦。”   大家赶过去,站在门口都愣住了。   吴楚山人眼噙着泪花,双手紧握着一把梳子,正在为兰儿娘编那两根曾经记忆中的辫子…… 第四十七章 鬼婴-第四十八章 无名庵   清晨,吴道明打了个哈欠,正欲起身,听到院子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朱彪匆匆地走了进来。   “吴老,寒生回来了,还有吴楚山人。”朱彪悄声说道,他被吴道明指派监视朱医生家已经几天了。   “好啊,我也要去凑凑热闹了。”吴道明说道。   吴道明洗漱后,先去了趟村北头李老二家,见刚刚杀完猪,正欲送镇集上去卖,吴道明也不讲价,掏钱就买下了整个一头猪,然后吩咐李老二送到朱医生家。   李老二自是欢喜异常,忙用竹扁担挑起整头猪,沉甸甸约有二三百斤,跟在了吴道明的身后,晃晃悠悠来到了朱家。   “哈哈,听说寒生回家了,朱医生,吴某今天送给寒生一口大肥猪,略表卧龙谷中援手相救之心意。”吴道明拱手施礼。   朱医生愣了一下,心想寒生这些天里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呢,犹豫了一下,李老二已经放下猪肉回去了。   吴道明一眼瞥见屋子里的刘今墨,吃了一惊,说道:“刘今墨,你怎么会在这里?上面可是在通缉你呢。”   刘今墨淡淡一笑道:“岭南吴道明,上次出手重了,还望见谅。”   吴道明脸上微微一红,一眼瞥见寒生进来,忙把话锋一转,招呼道:“寒生,吴某特来看你来啦。”   寒生见到吴道明,态度较以前好多了,说道:“上次多亏你提醒,不然那个老头怕是医不活了。”   吴道明微笑着问道:“怎么样,寒生,我来看看咱们还有没有师徒缘分了,还是跟我回香港去吧,包你三年成名,富甲天下。”   寒生笑了笑,没有答话。   就在这时,一个人满头大汗的冲进门来,面色涨得通红,“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朱医生一看,原来是沈天虎,忙将其搀扶起来,问道:“天虎,出什么事了?”   沈天虎环顾四周,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好啦,朱医生,我家出事了。”   朱医生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点。”   “我儿子……才华他……”沈天虎语无伦次的喃喃道。   “快说呀。”朱医生急了。   “早上起来发现他在……鸡窝里,所有的鸡,公鸡、母鸡,还有小鸡,都死了,它们的血都被才华吸干了……”沈天虎瞪着惊恐的眼睛说道。 朱医生拎出来药箱,背在了身上,对沈天虎说道:“走吧,我同你去看看。”   沈天虎爬起身来,惊恐之色渐渐散去。   刘今墨站了出来,毛遂自荐道:“朱医生,我随您同去,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朱医生推辞不掉,只得应允。   “寒生,在家里好好照顾兰儿一家人。”父亲临出门时叮嘱寒生道。   朱医生和刘今墨跟同沈天虎一路匆匆走了。   寒生心中有些犯嘀咕,那晚,接生时他也是在场的,并且注意到那满脸是血的婴儿曾经对着他诡异的一笑,自己当时并没有太过留意,这件事也就慢慢淡忘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孩子咧开小嘴时,他仿佛看见了口中长着白森森的两排小牙,是啊,刚刚出生的婴儿怎么会笑呢,怎么会长有牙齿呢,而且吸了这么多鸡的血,真是古怪,莫非真的是如父亲所说的鬼婴?   唉,无稽之谈,寒生笑了笑,走过西屋去探望山人一家了。   沈天虎精神上仿佛有些崩溃,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刘今墨抓住了他的一条臂膀,这样才顺当了一点。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途经路过那处荒坟岗。   咦,朱医生视线之中,沈菜花那被掘开的墓穴周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土狗,足有数千只之多。   大家停下了脚步,惊讶的望着那些忙忙碌碌的土狗,它们在干什么呢?   土狗,学名“蝼蛄”,也叫蝲蝲蛄,生着复眼,善于倒退着行走,可入药。朱医生走到穴坑边上朝坑内望去,发现它们正在搬运土粒,好像在掩埋什么物体。   “那是什么?”朱医生手指着坑内露出一角的东西说道。   沈天虎纵身跃下坑底,伸手用力拉出那物体,原来是一条旧麻袋。朱医生注目细看,发现麻袋上有些干涸了的血迹和白色的污迹。   就在这时,土狗开始蜂拥而上的朝沈天虎的身上爬去,褐麻麻的速度极快,同时以三角形的开掘式前足撕扯嗜咬沈天虎的皮肉,沈天虎大声嚎叫起来,眼瞅着浑身上下已经看不见他的本来面目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今墨悄无声息的凌空而起,半空中探出手一抓,将其凭空拎了起来,飘出两丈开外,投到草地上,然后劈手夺过麻袋,顺手甩入墓坑内。   土狗们纷纷从沈天虎的身上爬下来,一古脑儿的扑向麻袋,重新掩埋起来。   再看沈天虎,早已衣无整缕,被疯狂的土狗们的锯齿前足切割得浑身冒血,体无完肤了。 朱医生赶紧上前,打开药箱,开始为沈天虎清理伤口,消毒和包扎。   这些土狗好像个头比普通的要大近一倍,而且眼睛都是血红的,锯齿足也锋利许多,它们为什么会死命的攻击沈天虎呢?   “那条麻袋上的血迹和白色污渍或许是墓主人的,感觉到阴气很重,不知是什么人的?”刘今墨说道。   朱医生叹息道:“那是沈菜花的墓。”   “这么说,那条麻袋与这个叫沈菜花的人有关,这么多的天蝼会被其阴气吸引,此人确实不简单呢。”刘今墨说道。   是啊,说不定是荫尸呢,朱医生忐忑不安的想。   朱医生处理完沈天虎的伤,站起身来道:“我们走吧,出了那竹林就到了。”   刘今墨搀扶着沈天虎,三人穿过那片毛竹林,来到了沈天虎家的草房前。   院门外站着沈家婆娘,表情呆滞,眼光痴痴的望着院子的一角。   院子的角落里是鸡窝,由竹子搭盖而成,顶上铺着茅草。窝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死鸡,脖颈上都被咬开了一个伤口,鸡毛上面斑斑血迹。   沈才华浑身赤裸着坐在鸡窝里,白嫩的皮肤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他听见了脚步声,缓缓地转过头来,黑黑的瞳孔,几乎见不到眼白,红瑕瑕的小嘴,冲着朱医生他们诡异的一笑,露出了两排血红的牙齿……   朱医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气,这已是鬼胎无疑了。   “朱医生,怎么办啊?”沈天虎忍痛央求道。   朱医生沉吟道:“待我想想用什么药来镇静他,我们先把他弄出来。”   “我先试试抱他出来。”沈天虎慢慢踱过去,轻轻将手伸进了鸡窝里……   “嘶……”沈才华猛地一晃脑袋,张开嘴巴,照着伸过来的手指就是一口,同时还发出恐吓的嘶嘶声。   沈天虎赶紧收回手,差一点就被咬中。   刘今墨对朱医生说道:“要我把他点倒么?”   朱医生点点头,提醒道:“孩子太小,出手要轻。”   刘今墨点点头,贴近鸡笼,出指照着婴儿腰间的昏睡穴轻轻一点,无声无息如闪电一般迅速。   沈才华张开小口探头欲咬,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浑身一麻,便昏睡过去了。 屋内众人急视之,只见吴道明笑容可掬的走进门来,身后跟着朱彪。   “你们怎么来了?”朱医生奇怪的问道。   吴道明微笑道:“朱彪,孩子的干爹听说后不放心,就赶过来探视喽。”   朱彪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忙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朱医生说道:“我们正在想着办法。”   吴道明说道:“此婴怀孕后期受阴气所侵袭,现已成形,非一般药物可以驱除。”   朱医生见其说的有道理,便询问道:“吴先生可有解决的办法?”   吴道明哈哈一笑,说道:“吴某在岭南数十年,并非浪得虚名,自然是有法子啦。”   沈天虎急道:“既然吴先生有办法,就快请说出来呀。”   吴道明不疾不缓道:“宋元以来,古徽州一带的官宦世家流行修建寺庵道观,并委托僧人道士代为祭祀祖先的风气,实际上这些寺庵道观实质上就是变相的宗族家庙。   其中,婺源有名的黄孟两族在明代洪武年间就曾建了两观六寺,祭祀祖先,世承香火,奉祀不绝。目前这些寺观早些年就已经作为封建四旧被清除了,但是却还保留了一座小庵,名叫‘无名庵’。该庵之所以能够保留下来,是因为无名庵的庵主,一个没有名字的老尼。   此老尼深居简出,从不在人面前露出真实面孔,以致于婺源一带知道她的人寥寥可数,而且认识她的人也从不向外说起。正所谓真人不露相,老尼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就是驱鬼,无论是心魔也好,鬼上身也罢,曾有省城甚至京城慕名偷偷前来找她驱鬼治病的。”   朱医生摇了摇头,疑惑道:“我却从未听说过,吴先生远自岭南而来,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香港有人专程来婺源找过她。”吴道明说道。   沈天虎问朱医生:“朱医生,吴先生说得是真的么?真的无药可治?”   朱医生面色惭愧,说道:“我到目前还没有想到十分对症的方子。”   “吴老,麻烦您带我马上就去找那个老尼吧。”沈天虎抓住吴道明的衣袖恳求道。   “不麻烦,我们立刻就动身么?”吴道明说道。   “马上。”沈天虎即刻道,眼睛瞥了下朱医生。   “天虎,我理解你的心情,那就去试试吧。”朱医生同情的说道。   “穴道一个时辰后自解。”刘今墨冷冷的对沈天虎道。   吴道明拱手告辞,沈天虎抱着昏睡着的沈才华,匆匆跟在了身后,朱彪也打了个招呼尾随而去。   “唉,我们也走吧。”朱医生长叹一声,收拾好药箱,招呼刘今墨离开沈家。   回南山村的路上,朱医生一直默默不语。 吴道明一路带着他们朝西南而行,中午时分在婺源县城附近吃了点饭,然后奔文公山而来。沈天虎身上有伤,所以一路之上都由孩子的干爹朱彪来抱着。   期间,时辰已到,沈才华的穴道自解,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朱彪,对他诡异的一笑,闭上了眼睛,又假装睡去了。   文公山,又名“九老芙蓉山”,因山腰葬有朱熹祖墓,故名文公山。此地遍生阔叶树,林木葱翠,东距婺源县城60里。南宋绍兴二十年(1150)春,朱熹首次回故乡扫墓时,亲手栽植24颗杉树,寓意“二十四孝”,历经八百多年风雨,仍然屹立在那儿,已是古木参天。   山下有一个溪水环抱的小山村,村后一片老樟树林,都有几人粗抱,虬枝如伞,古韵犹存。无名庵就坐落于这林间,是三进的院落,青砖布瓦,飞檐马头墙,青石台明,也是徽派建筑。   吴道明走上前去叩门,不一会儿,有一老年女尼开了门,问明来意,侧身让进门内。   院子里青砖铺地,十分整洁,花坛里还种了些不知名的草药。他们一行人被让进了客厅堂屋,老尼泡上一壶花茶,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老尼道:“庵主在后院庵堂打坐,请一位施主随老尼前往见庵主。”   吴道明吩咐朱彪和沈天虎等候,起身随老尼穿过堂屋向里而去。   庵堂内光线暗淡,有檀香之气缭绕,一白发老尼跌坐蒲团之上,两眼微闭,正在冥想。   “施主何事登门?”白发老尼眼皮未抬,吐字清晰。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岭南吴道明来见故人。”   白发老尼一惊,睁开眼睛望着吴道明,许久,方开口道:“是啊,自上次庵中一别,已经快十年了吧。”   “十年了,无名师太。”吴道明回答道。   “十年前与你同来的那位董公子后来没有再犯过病吧?”无名师太问道。   吴道明说:“十年来再也未犯,他现在已是有名的船东老板了。”   “如此甚好,此次吴先生何事前来?”师太说道,同时示意那老年尼姑退下。   吴道明清了清喉咙,郑重其事的说道:“吴某敢问师太,你在这庵中有多少年了?”   “五十年而已。”无名师太答道。   “这五十年间,可曾见到过真正的吸血鬼婴?”吴道明问道。   师太犹豫了下,答道:“数十年间,老尼所破解的都是一些脏东西而已,真正的吸血鬼婴并未见到过。”   吴道明嘿嘿笑道:“他就在外面。” 无名师太吃了一惊,疑道“是真的鬼婴?”   “昨天夜里,他还吸光了十来只鸡的血,而且你想想,他才没有满月呢,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啊。”吴道明兴奋的说道。   师太平静的说道:“吴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吴道明嘿嘿笑道:“我想师太明白我的意思。”   无名师太锐利的目光望着吴道明,没有作声。   “师太,人生一世,得此奇遇,怎可暴殄天物?我的意思是,师太与吴某二人共同培育此鬼婴,如发现有外在干扰,你我合力除去,使其健康愉快的成长,如何?当然,我们会刻意防止鬼婴伤害人类的。”吴道明说道。   师太沉吟片刻,道:“老尼要见了他面再说。”   吴道明说道:“好,那就请师太法眼过目。”他心中清楚,世上无人可以抗拒这千载难逢诱惑的,何况老尼既然身为比丘尼,何故而不落发?必是观念不俗同于世间僧人。   无名师太站起身来,与吴道明出了庵堂,来到了会客的堂屋,沈天虎和朱彪一看赶紧起身见礼。   师太一双隼目紧紧地盯在了朱彪怀里的婴儿脸上。   沈才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白发老尼,黑黑的瞳孔在调焦放大,把眼白挤到了眼角边,咧开了小嘴诡异的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小牙……   “太惹人喜爱了。”师太笑眯眯的伸出手指刮了刮婴儿粉红色的小脸蛋,口中不住地赞叹道。   冷不防,沈才华突然一口咬下,众人大惊失色。   师太不慌不忙将两根手指一撑,沈才华的两排牙齿被顶住了,咬不下来,众人松了一口气。   师太朝婴儿口中瞥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抽回了手指。   沈才华以怨毒的眼神望着白发老尼。   “吴先生,请随我来。”师太转身而行,吴道明紧跟在后面返回到了庵房内。   “好吧,要老尼做什么?”师太平静的语调道。   “请师太出手除去干扰。”吴道明说道。   “那人是谁?”师太问道。   “青田刘今墨。”吴道明淡淡道。 第四十九章   朱医生闷闷不乐的同刘今墨返回了南山村。   老远就闻到了草屋中飘出来浓郁的煮肉的香气,院子里,笨笨叼着一根大大的骨头,见到了朱医生回来,眼皮都不抬了。   屋子内,寒生和兰儿在高高兴兴地切割着猪肉,西屋的门关着,吴楚山人同荷香似乎有着倾诉不尽的衷肠。   朱医生闷头进了东屋。   寒生拉住刘今墨,问道:“我父亲怎么了?治疗不顺利么?”   刘今墨悄声说道:“那婴儿好像中了邪,坐在鸡窝里喝了好多的鸡血,朱医生一时之间想不出很好的解决办法,那个吴道明就带沈家孩子去婺源,找一个无名老尼驱魔去了,因此,朱医生可能心里有些放不下。”   哦,原来如此,寒生闻言遂放下心来,这又有何难?《尸衣经》中辟邪的法子多的是呢。   “那孩子好可爱呢。”兰儿在一旁说道。   “寒生,你来一下。”西屋里传来了吴楚山人的召唤声。   寒生擦了擦手,推门进了西屋。   山人叔叔和兰儿娘满面笑容的看着他。   “寒生,你喜欢兰儿么?”山人问道。   寒生脸一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愿意娶她么?”山人又问。   寒生心里咚咚直跳,脸显得更红了,但是他还是大声的说道:“我愿意娶兰儿。”   吴楚山人微笑道:“孩子,难为你了,如果没有你,我们一家人如何能团聚?我们一家人都是你救的,实在无法表达感激之情,但愿我们能够永远生活在一起。只是不知你父亲的意见如何?我们一家乃是落难之人,难以启齿,不如你去问问吧。”   寒生红着脸说道:“山人叔叔,当初若不是你在山崖下救了我的命,我哪能活到现在?我应感激你才对。我这就去问父亲。”   寒生来到了东屋,见父亲正在与刘今墨说话。   “老爹,我想娶兰儿。”他红着脸说道。   父亲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孩子啊,兰儿是个好姑娘,你同她可谓是患难之交,我肯定,她将来对你一定会好的。”   “那你同意啦?”寒生心花怒放。   父亲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同意。但是你现在只有二十岁,年龄还小,可以先把婚事定了,以后再成亲。况且,是否去京城一事还未商定,前面还有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情呢。”   “老爹愿意我们一同去京城吗?”寒生问道。   “怕是一脚踏入了龙潭虎穴啊。”父亲忧心忡忡说 第五十章-第五十一章   一株大树背后的阴影里,站着身着黑衣的吴道明,默默地看着,脚下躺着已经被点了昏睡穴的朱彪和沈天虎。   “你是何人?”刘今墨止住了脚步,疑惑的问道。   “无名庵无名老尼。”那白发老尼道。   刘今墨鼻子冷冷“哼”了声,说道:“老尼既已剃度,何以留发?”   老尼阴声笑道:“之所以谓‘无名老尼’。”   “师太引刘某来此,所谓何事?”刘今墨说着,爱怜的目光瞅了下婴儿,这自然逃不过无名师太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哦,青田刘今墨竟然也会喜欢小孩子的么?”师太冷冷道。   刘今墨心中一暖,爱意融融,口中竟然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   白发老尼疑惑的望着刘今墨。   刘今墨接着说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爱的小嘴儿在怀里拱来拱去,吸吮着自己的奶水,你不明白那种感受是多么的愉悦啊……”他边说边朝沈才华走去。   “慢,”白发老尼喝止住刘今墨,“青田刘今墨,知道你是个人物,可你怎么也不能假装疯疯癫癫的来耍老尼呀?废话少说,看招。”   话未落音,无名师太身影一晃,欺身上前,软绵绵的劈出一掌,好像有气无力般。   刘今墨大惊,他一眼认出此乃民国年间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影阴掌”,当年师父梅一影曾演示过这种掌法,并告诉他,日后行走江湖时,凡遇到有人用此掌法,且要小心。   “无影阴掌。”刘今墨脱口而出,身子一纵,急忙避开。   “青田刘今墨,果然见识不凡,老尼已有数十年未露面江湖,竟然一出手还是被认出来。”白发老尼说着,双掌齐发,连身子也是软绵绵的靠将过来。   师父当年说,无影阴掌感觉不到丝毫掌风,真气全由阴脉发出,实际上掌力所及数尺之内都可中招,则阴气侵入奇经八脉,最是阴毒不过,如遇,则用指甲暗器破之。   刘今墨向后一跃,凌空一指,一道暗光直奔白发老尼前胸膻中要穴而去,老尼大怒,喝道:“无耻!”随即轻拍一掌,那枚指甲偏失了准头,擦着衣袂而过。   刘今墨一指未中,随即右手一伸,余下的四枚指甲疾射,两枚奔老尼左右乳,另两枚竟朝着老尼腹下而去。   白发老尼纵横江湖数十年,哪里受过如此羞辱,顿时大喝一声,丝丝白发直立如琴弦般,但听得“嘣嘣嘣”声响,早已有数十根白发为真气所催断,如同数十根白色长箭,铺天盖地射向刘今墨。   刘今墨大惊失色,急忙跃起后撤,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已有十余根白发丝射中了他的小腹和裆部,他感到下半身一麻,跌落在了地上。   他的那四枚指甲,被长发丝扫落三枚,还剩下一枚射中了老尼的右乳期门穴,右半边身子已然麻痹,动弹不得。   “哈哈,青田刘今墨,你竟胆敢羞辱我,你给老尼拿命来吧。”白发老尼左边身子一晃,欺身上前,左掌举起,软绵绵的照刘今墨顶门劈下……   刘今墨坐在地上,已无还手之力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毙命于白发老尼的“无影阴掌”之下。   路边大树的阴影下,吴道明露出了微笑。   正在此刻,路中间的篮子里,那婴儿竟然从篮子里跃了出来,口中喊着“妈妈”,扑向了白发老尼的后背,张开了小嘴,一口咬住了老尼的后脖颈…… 白发老尼大吃一惊,半空里将劈向刘今墨的左掌本能的拍向颈后。   “不可!”大树下的吴道明急切中喊道,并将早已暗藏于掌心的一枚阴阳锥发出,那是他准备在危急时刻相助无名师太之用的。   阴阳锥破空而至,刺入了老尼的左腕……   白发老尼的左手垂下了,怒目直视从树下现身的吴道明。   “吴道明?是你。”刘今墨吃了一惊,顿时明白了这一切原来是吴道明在背后操纵的。   “当然是我,”吴道明嘿嘿一笑,转而对师太道,“师太万不可伤了鬼婴,否则岂不前功尽弃?”   师太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厌恶的盯着左手腕上的阴阳锥,锥尾还打着个卷。   吴道明伸出双手来抱鬼婴沈才华下来,谁知那婴儿咬紧了死活不松口,齿间还渗出了鲜血。吴道明没有办法,只得出手朝沈才华的腰间昏睡穴一点,鬼婴松开了小嘴睡过去了。   刘今墨看着吴道明竟然对孩子出手,顿时心疼万分,开口喝道:“吴道明,你竟然忍心对孩子出手?”   吴道明心下不免有些疑惑,这个阴毒手狠的刘今墨怎么也可怜起孩子来了?不管怎样,留着他毕竟是个祸害,对鬼婴的成长不利,况且以刘今墨的武功,此时不杀就再无机会了,想到这儿,杀心已起。   “刘今墨,你坏事做绝,政府也在追杀你,与其被政府抓到枪毙,不如现在我就送你上路吧。”吴道明运气于臂,准备一掌结果了他。   “你们在干什么?深更半夜的在这里吵闹?”路上走来了几个人,正是寒生、吴楚山人和朱医生。   山村里夜深人静,这一番打斗惊醒了草屋内的人。   “咦,刘今墨你怎么啦?吴道明也在,还有沈才华。”寒生诧异的望着眼前的情景,尤其看到旁边还有一位白发老尼。   此刻,吴道明神情尴尬的不得了。   “哦,是这样,我们从文公山回来,无名师太有意想与刘今墨切磋一下武功,他们都属于阴柔一路的,最后却是胜负未分,反而惊扰了几位的清梦,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吴道明随机应变的搪塞着。   朱医生道:“这位师太就是婺源善驱魔的那位高人吧?”   吴道明说道:“正是,我来介绍一下,无名师太,这位是南山村的朱医生。”   朱医生拱手施礼,说道:“师太,幸会。”   无名师太略一颌首。   “唉,两位似乎伤得不轻啊。”吴楚山人近前道。   刘今墨坐在地上道:“无名师太的‘无影阴掌’天下无双,这银丝暗器也端的是厉害呀,佩服。”   “青田刘今墨也是名不虚传呢,竟能以指甲为暗器,算得上是武林一绝了,只是出手过于轻浮。”无名师太回敬道。   吴道明见好就收,哈哈一笑,说道:“今天到此为止,两位如有意,日后再找机会比试。山人老兄,你就带刘今墨回屋去疗伤吧,吴某负责照顾师太,如何?”   吴楚山人点头道:“如此甚好。”   “孩子……”刘今墨心中酸楚。   吴道明接过话茬道:“孩子你们都放心好了,师太自会为他驱邪,沈天虎和朱彪都在那边树后歇息,改日再见啦。”   朱医生向师太告辞,吴楚山人挟起刘今墨折返朱医生家。   “其实这孩子的病蛮好治的。”寒生看着吴道明手中的鬼婴说道。   “不必了,师太已经都来了,没问题的。”吴道明对寒生笑笑。   寒生说道:“如需要我,就说一声。”说罢也走了。   无名师太问吴道明:“我需要一处疗伤的地方。”   “就在村北,朱彪家。”吴道明说着来到大树下,出指点醒了朱彪和沈天虎,要他们抱着孩子,自己则背起无名师太。   “把你那东西拔掉。”师太说。 吃完饭后,天已经放亮了。   沈天虎焦急的问道:“师太,什么时候开始驱魔啊?”   吴道明说道:“别急,师太自有主意,现在师太先要到外面看看环境。”   吴道明同师太走过池塘,来到了老槐树下。   “这儿的阴气好重呢。”师太皱皱鼻子说道。   “是啊,这池塘方正,冲煞大门,夕阳倒影入屋,是为血盆照镜,主大凶。好在大门之上,悬挂一幅毛泽东的戎装像,罡气压住了阴煞。”吴道明说道。   “吴先生,鬼婴一事,你想怎样办?”师太锐利的目光望着吴道明。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要想法子将孩子留在朱彪这里,这样便于控制,师太,你看呢?”   师太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我们都愿意将鬼婴抚养大,就必须让其脱离他的父母。”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爽,远处的竹林里笼罩着一片白雾,鸟儿在林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只需十天,脱离他父母十天,满月后十天是鬼婴成长最关键的时刻。”吴道明说道。   师太沉默不语。   回到草屋,沈天虎急忙迎上前,说道:“孩子醒了。”   婴儿沈才华正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同朱彪玩耍,不时地“咯咯”笑起来。   无名师太对沈天虎说道:“鬼胎附体,你这孩子是我平生见到的最严重的一个,因此驱魔需时一旬十天,此期限之内,婴儿父母需要避开于十里之外,你的家距此地多远?”   沈天虎答道:“十里之外。”   “如此,你暂且回家,十日内严禁进入十里之限范围,以免被鬼婴探测到,老尼驱魔将前功尽弃,明白么?”师太解释道。   “我懂了,十日后我再来领沈才华,多谢师太。”沈天虎来到儿子面前,摸摸他的小脸蛋,心里一酸,扭头冲出房门离去。   朱彪得知沈才华可以和一同相处一段日子,顿时心花怒放,一把抱起沈才华,出门来到房西侧的沈菜花的墓前唠叨去了。   “吴先生,此地夜阴昼阳,罡煞之气对鬼胎发育怕是不利吧。”师太手指了指大门外的领袖像说道。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师太所言极是,吴某千里迢迢自岭南而来,师太可知所谓何事?”   “为此鬼婴。”师太道。   “不,乃是为太极阴晕而来。”吴道明微笑道。 无名师太吃了一惊,道:“太极阴晕?古来多少堪舆家梦寐以求的万年吉穴?”   “正是。就在黄山支脉一路下来的某个地方,吴某已经打探了一个多月了,可还是没有找到。”吴道明说道。   师太不以为然的说道:“以你吴先生,岭南第一风水师的才智,竟然会找不到那龙穴?”   吴道明摇了摇头,叹道:“师太有所不知,此太极阴晕得形成地点与以往的风水理论全然不同,吴某试遍了古往今来寻龙觅穴的方法,竟丝毫不得要领,没有丝毫线索。”   “这么说,就没有人知道了。”师太沉吟道。   “不,正因为有人知道而不肯透露,所以才令人气恼。”吴道明说道。   师太惊讶的问道:“谁知道?”   吴道明对师太讲了卧龙谷的秘密,吴楚山人为守600年的青田之约,隐居谷中数十年之久,他是太极阴晕的守陵人。还有,就是寒生,也可能知道,因为他的手中出现了两枚太极卵,太极卵产自太极晕中,而且数量不会多。   “你有什么办法逼迫他们说出来吗?”师太问道。   吴道明又摇了摇头,道:“现在已不再需要他们了。”   “为什么?”师太诧异的问道。   “因为我们有了鬼婴,他会带我们去找到太极阴晕的。”吴道明松了一口气。   师太闻言方才明白了吴道明的计谋,心想,此人真是内藏心机,捉摸不透啊。   “老尼能做些什么呢?”师太淡淡的说道。   “还是请师太跟随吴某左右,已吴某的粗浅武功,只和吴楚山人相仿,遇到刘今墨那样的绝世高手,就只能请师太出手了。”吴道明解释道。   “老尼为什么要帮你?”师太冷冷道。   吴道明说道:“太极阴晕中有金木水火土五色土卵,不下数十枚,全部归师太所有,将会成为无名庵的镇庵之宝。”   师太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那你吴先生呢?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要那穴。”吴道明诡异的一笑。 第五十二章   刘今墨的伤势较重,无名师太的白色发丝坚韧之极,根根入肉三分,布满在他的腹部和下身处。朱医生小心的剪开刘今墨的裤子,露出创口,一股酸臭之气迎面扑来,那是寒生的“人中黄”的特殊气味儿。   “那白发老尼的发丝阴气太重,已经侵入了刘今墨的奇经八脉,好在他的内功也是走的阴柔一路。奇怪,看起来似乎已经吸收了一些,也许是寒生用药的缘故。”吴楚山人探视着创口说道。   朱医生手拿着剪刀,问寒生道:“寒生,你上的药何时可以拆除?”   “今晚子时。”寒生道。   朱医生朝窗外面瞥了一眼,天色已亮,遂起身道:“让他睡吧,今晚再看。”众人离开了东屋,来到了灶间,兰儿已经做好了早饭。   早饭后,兰儿在拾掇碗筷,院子里走来了一行人。   “哈,小姑娘,你怎么在忙乎呢?”为首的正是南山镇革委会主任孟祝祺。   朱医生闻声迎出来,道:“孟主任,这么早有事么?”   孟祝祺哈哈一笑,近前低声道:“朱医生,喜事来了哦,首长要我们前来看看,搬家进首都有些什么困难,组织上全力给予解决,寒生呢?”说罢,眼睛朝屋里瞟去。   寒生走了出来,兰儿站在了身后。   “寒生啊,首长要听你的回话,怎么样,决定好了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孟祝祺赞叹道。   寒生眼睛望着父亲。   朱医生沉吟了下,说道:“寒生年龄太小,又从未见过大世面,到首都恐怕会给首长添麻烦的,还是呆在南山比较好些。”   “哎,朱医生太谦虚啦,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现在寒生名气大着了,到首都,这可是咱们南山镇的荣誉啊,况且你也是可以一起陪同去的嘛,就近方便照顾。”孟祝祺劝慰道。   朱医生问道:“首长究竟要寒生到首都去做什么工作?”   孟祝祺愣了下,说道:“当然是当医生治病啦,而且待遇很高,以后日子可就好过了。”   朱医生淡淡一笑,说道:“既然是治病,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首都医院多,中西医的专家也多,咱们这农村里缺医少药的,留在这里为农民群众治病,也一样能为革命做贡献,不是么?”   “嘘,”孟祝祺故作神秘的说道,“那可不一样,首都的那些人可都是大人物,他们出生入死,打下来了红色江山,但是人嘛,总是要生病的,有些还是绝症,首都里治不了,这才请寒生去的。朱医生,你想想,那些老人家的病治好了,又可以继续为党和国家事务操心了,就能保证我们的江山永远都不改变颜色,这贡献有多大啊,又岂是几个农民所能比拟的?” 朱医生顿了顿,郑重其事的对孟祝祺说道:“首都里那些大医院和专家们都治不好的病,一个小小的寒生有什么把握就可以治得好?上次治愈了首长的病,只是碰巧而已,到时候真的治坏了或者治死了那些大人物,那还不就闯大祸了?就像古代的皇帝贴黄榜召天下民间医生进宫看病,万一哪个把皇帝治死了,那他还能活着出来吗?到时候,孟主任,您不也同样有责任么?”   孟祝祺嘿嘿的笑了,不以为然道:“这是首长点名要这样办的,与我可扯不上关系,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寒生道:“我不去,那‘冰人症’只是碰巧治好了,而且中间差一点就出事了,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   “那你自己去和首长说去,还有,刘今墨还在吧,一同带走,到时候,你若不肯,刘今墨肯定就一命呜呼了。”孟祝祺摆起了官腔。   这一下倒是难倒了寒生,虽说刘今墨此人亦正亦邪,但接触这几天下来,感觉他也并不是很坏的人,而且现在重伤在身,就这么到县里肯定是必死无疑,也可以说,他是因自己而死的,这可如何是好。   朱医生也是为难,答不答应寒生到首都,已经不是自己家的事了,而是牵涉到刘今墨的生死问题了。   “孟主任,麻烦您向上面反映一下,再给我们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因为昨天,寒生刚刚订婚了。”朱医生无奈找出点理由。   “哦,寒生订婚了?恭喜呀,女孩子是哪家的呀?”孟主任似有不信。   朱医生拉过兰儿来,说道:“就是兰儿姑娘,兰儿,见过孟主任。”   孟祝祺吃了一惊,口中却道:“原来是你啊,不错,兰儿姑娘比第一次见到时,又更加漂亮了,咱们南山镇可再也挑不出第二个啦。”说得兰儿脸颊上绯红,羞怯的躲到寒生身后去了。   这么乖巧俊俏的姑娘,怎么会嫁给一个农民家里呢?应该做我的儿媳妇才是,哼,总有办法的,孟祝祺想。   “好吧,今天就看在兰儿姑娘的面上,再宽限一天,明天我再来,可是要等到你们的确切答复,走。”孟主任临走时对兰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然后带着手底下的那些人扬长而去。 今夜是农历十六既望日,圆圆的月亮悬挂在夜幕中,清凉如水,南山村浸侵在了一片白茫茫扑朔迷离的月色里。   “到时辰了。”朱医生说道,并与吴楚山人和刘今墨一同随寒生出了门,来到了院外的空旷野地里,那里有一个小水塘,水很清很凉。   朱医生手持剪刀,正欲上前剪开刘今墨的胯间的绷带。   “不必了,你们且退后两步。”刘今墨说道。   众人依言各自退到了圈外,但听一声暴喝,“嗤”的一声响,刘金墨身上的绷带、衣衫裤子,包括佛袈裟人中黄等均被其真气震碎,外加一些灰色弯曲的长毛的纷纷散落在了地上,因为刘今墨发出的是阴气,所以声音不十分响亮。   皎洁的月光下,刘金墨赤裸裸、威风凛凛的站在了野地中,自头顶、颜面直至脚下,雪练似的一身白肉,毛发皆无。   寒生惊奇的看见刘今墨跨下原来那些长毛也都不翼而飞了,嗯,看来他的阴毒已经彻底驱除净了。   “寒生兄弟,大恩不言谢,刘金墨日后必当相报,告辞了。”刘今墨发自肺腑的说道,同时对寒生一抱拳,几欲先走。   “衣服。”寒生喊道。   刘今墨闻言发觉自己乃是一丝不挂,一时间尴尬不已。   “刘今墨稍待片刻。”朱医生赶紧返回屋内,找出几件旧衣衫,重又来到刘今墨身旁,递给他换上了。   “只有这些了,请自保重。”朱医生手掌之中是一些零碎纸币,约有十多元钱。   刘今墨本就是江湖人士,于是也不推辞,收下了盘缠,向大家拱手施礼,然后身影连晃,竟悄无声息的走了。   “唉,此人也是江湖性情中人啊。”吴楚山人叹道。   朱医生也是同感,说道:“如此一来,明日我们就回绝了孟主任吧。”   寒生若有所思般的闷闷不乐。   朱医生看在眼里,劝慰道:“孩子,每一个病人痊愈后离开时,当医生的总会感到少了点什么,慢慢习惯就好啦。”   寒生点点头。   吴楚山人拍拍寒生的肩膀,道:“寒生啊,蒋老二是你埋葬的?”   “是的,他吸了卧龙洞里的氢化毒气死的,我把他葬在了山谷深处那个假太极晕里了。”寒生回答。   吴楚山人点头道:“那也是处百年吉穴,只是蒋老二并无子女后人,我想明日去祭扫一下,你想陪我去么?”   “好,我去。”寒生应允道。 第五十三章   次日,鸡叫三遍,兰儿已经起身做早饭了。   吃过早饭,吴楚山人就和寒生收拾了些上次用剩下的香烛和纸钱,带了只手电筒,寒生特意看了看,是新换的电池。拾掇停当后,两人启程前往卧龙谷,朱医生留下来应付孟主任。   “我们从灵古洞进去。”吴楚山人告诉寒生。   穿过了那片郁郁葱葱的毛竹林,他俩来到了灵古洞口。   吴楚山人停下身来,驻耳听了听,然后压低声音问道:“寒生,你知道‘太极阴晕’的所在,是么?”   寒生点了点头,说道:“是老爹告诉我的,我家祖辈传下来的。”   “嗯,治荷香就是使用晕里的太极卵吧?”山人又问道。   “是,用的是太极木卵。”寒生回答。   “好啦,以后千万轻易不要来这儿,以免为坏人所乘。我一直在考虑准备毁掉太极阴晕,以绝后患,你愿意吗?”吴楚山人征求寒生的意见。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山人叔叔你说咋办就咋办,不过那些土卵我想都拿出来,是可以治病的。”   “好吧,我们先进洞吧。”吴楚山人率先走入洞中。   光线越来越暗,走不多远就要揿亮手电筒了。洞内潮气很大,听得到石钟乳上滴水下落的声音。   “山人叔叔,我上次来过这里面,山体内为什么也长着肋骨一样的东西呢,而且还有红色的液体,难道说,龙脉真的非得构造的像龙么?”寒生回想起上次见到的龙骨龙血说道。   山人想了想,说道:“这是不一定的,易经中说到‘万物类相’,有的只不过是形似而已,有的则是神似,不一而论。你说的龙骨,只是地壳运动时推挤岩石而形成的类似搓衣板形状,至于龙血,大概是山体里面有一些红颜色的矿物质,长年累月被水所侵蚀和溶解,所以岩石渗出的水呈现红色。总之,古人很早就观察到了这些现象,但是不明白其地质学上的构造以及化学变化,故而产生了一系列的同人与动物之间的联想并加以神话了。”   寒生想了想,又问:“太极晕如此的神奇,竟然影响到了朝廷的更替变化,这又如何解释呢?”   山人笑了笑,说道:“这正是大自然神秘的地方,所谓‘天人合一’,人的命运与大自然休戚相关,到目前为止,人类还是无法解释一些与个人命运紧密相关的自然现象,即使像我一个大学老师,也还是照样一无所知。”   “我也是。”寒生说道。   一路之上,寒生注意看着,不过还是没有发现他的那些红眼阴蝠朋友们。   两个时辰之后,他俩终于走出洞口,来到了卧龙谷中。 谷中雾气霭霭,一丈开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老樟树林、茅草屋和菜地都已掩于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了。   “山人叔叔,为什么会有两条一模一样的卧龙谷呢?”寒生提出了好久以来困惑的问题。   吴楚山人笑了笑,说道:“这两条相同的山谷纯粹是自然形成的,山体是石灰岩,两谷之间有溶洞相连,数分钟即可通达。不知是哪一代的守灵前辈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将两谷中的草房和菜地都建造和开垦的一模一样,甚至树林都经过了砍伐和改造,非久居之人,一般都分辨不出来,所以连你都搞错过。再加上报讯的乌鸦提前通知,使人迷惑不解,我想当年前辈的目的也无非是鱼目混珠、掩人耳目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那个老前辈倒是很幽默呢。”寒生笑道。   他俩向草屋走去,刚刚来到草屋前,地上一片黑乎乎的物体引起了寒生和山人的注意。   寒生近前一看大吃一惊,热血贯顶,浑身发抖。   地上躺着的都是红眼阴蝠的尸体……   许久,寒生慢慢蹲下身来,抓起一只红眼阴蝠查看,那阴蝠的口中紧紧地咬着几根毛发,那是人类的头发。   “它们身上都没有伤,看来是中毒而死的。”吴楚山人查看了一圈回来说道。   寒生连续翻看了几只阴蝠尸体,发现它们口中都咬着一些毛发,而且那些毛发长短、粗细和颜色都有些区别,看来是属于一批人的。   “它们是我的朋友。”寒生流下了眼泪。   吴楚山人默默地站在寒生的身边,他知道那些蝙蝠同寒生的感情很好,自己的头发和胡须也是那次被一起拔光的,阴蝠们分不清敌友,他不怪它们。   “是什么人干的?如此的狠毒?”寒生自言自语道。   山人也是诧异,这乃是一批人干的,他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这些蝙蝠呢?而且这些人随身带有毒气,究竟是些什么人?自己隐居于此快二十年了,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类情况。   “吱吱”熟悉而微弱的叫声从白雾的深处传来……   寒生一个机灵,急忙起身朝传来叫声的方向跑去。   在一株老樟树下,阴蝠首领斜靠在树下,脑袋耷拉在一边,红红的眼睛半闭着,眼角挂着泪珠......它感知了寒生的到来,并艰难的呼唤着,声音越来越微弱,那块骑马布依旧系在它的脖子上…… “是谁伤害了你们?”寒生泪流满面地说道。   阴蝠首领吃力的睁开眼睛,硕大的红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见它轻声“吱吱”,然后将尖嘴努向了山崖边。   寒生明白了,说道:“你是要回山洞,回家看阴蝠妈妈还有小阴蝠?”他把手臂指向山洞的方向。   首领点点头,乞求的眼神。   寒生毅然决然的抱起阴蝠首领,走到吴楚山人面前,语气坚定的说道:“山人叔叔,我要去送它去见它的孩子们最后一面。”   吴楚山人点点头,把手电筒递到寒生手中,并道:“去吧,孩子,蝙蝠如此灵气,有情有义远超过人类,我祭奠完蒋老二以后,就在草屋内等你。”   寒生告别了山人,抱着首领,走进了崖壁下的山洞。   寒生走过几次,道路已基本熟悉,因此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来到了蝙蝠洞。   以前洞内如满天星辰般的红眼睛都不见了,洞中显得格外的萧条和寂寥。那个大大的石台上,一双惊恐的大红眼睛望着他,那是阴蝠妈妈。   寒生走上前,手电筒照过去,看见阴蝠妈妈紧张的展开双翼护住那十余只惊慌失措的阴蝠宝宝……   “别怕,是我寒生。”寒生努力的安抚着它们,并将怀中的首领轻轻的放在了石台上。   阴蝠妈妈先是吃了一惊,仿佛不敢相信,随即“吱”的一声悲鸣,扑到了首领的身上。   首领吃力的抬起头来,看看阴蝠妈妈,然后努力的打量和寻找着那些阴蝠宝宝们。小小的粉红色的阴蝠宝宝们似乎明白了眼前的境况,纷纷爬上了首领的身体上,以微弱稚嫩的叫声呼唤着。   寒生发现,阴蝠首领夫妇眼睛里噙着眼泪,默默地以头部相互摩挲着,仿佛难以割舍,不愿生离死别的模样……   寒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脸扭过到一边。   试问人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像阴蝠夫妇这样有情有义?这样不离不弃?   寒生震撼了,不能让它们就这样生离死别,不能让它们就这样骨肉分离……他不是没想到过救阴蝠首领,只是《青囊经》上找不到一条为蝙蝠解毒的方子。   天蚕……对了,天蚕可以!无论怎样严重,只要是一息尚存,天蚕都能够救得活,在天蚕内,人与动物应该无甚分别。   寒生心意已决,伸手拍拍阴蝠妈妈,打着手势告诉它,自己要带首领去天蚕内疗伤。   几次手势之后,阴蝠妈妈似乎终于明白了寒生的意思,使劲地点着头,泪水盈眶。   寒生抱起阴蝠首领,阴蝠妈妈也在努力用双翼抱起数只小阴蝠,但是阴蝠宝宝又滑下去了,寒生明白,它们也要一同去。   寒生想了想,放下首领,脱下自己的裤子,两只裤腿上打个结,然后将阴蝠宝宝们一只只的抓了进去,最后一手提起裤腰,一手抱起首领向天蚕洞而去,阴蝠妈妈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途中几经波折,之后终于找到了天蚕洞。   阴蝠首领情况危殆,寒生摸了摸,它的心脏极为微弱,几乎已经感觉不出来了。事不宜迟,寒生赶紧双手托起阴蝠首领来到了天蚕前,踮起脚轻轻的将它放入了天蚕内。   寒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回身将那些可爱的阴蝠宝宝们一只只的放了出来。   阴蝠妈妈感激地望着寒生。   青囊医经,悬壶济世,天下苍生,何分人兽?寒生隐约意识到了,他已经肩负的是一个怎样的使命,他的人生也将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五十四章   孟祝祺自从离开了南山村朱医生家以后,兰儿姑娘的俏丽身影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才是中国典型的美女嘛,自己儿子孟红兵一定会中意的。   回到南山镇的家中,儿子卫红迎了上来,说道:“爸爸,建国回来了。”   黄建国,是黄乾穗的独生子,就读于北京大学政治系,不但是一表人材,而且多才多艺,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北大工农兵学员文艺汇报演出中,还饰演《红色娘子军》中的洪常青呢。   唉,自己的孩子就不行了,自幼淘气爬树,摔破了两个蛋蛋,眼瞧着要断后,自己赶紧再生两个吧,却又都是丫头,老天不长眼啊。儿子原来的名字叫做孟凡,小名叫蛋蛋,名字太不吉利了,遂改名为孟红兵,是做毛主席的红卫兵的意思。   总之,现在孟黄两家的希望就寄托在了政治上比较成熟的黄建国的身上了。   “小兵啊,我在南山村朱医生家里看到个姑娘不错,我想要是给你来当老婆,你准会满意。”孟祝祺迫不及待的说道。   “南山村?农村里还会有什么像模像样的?”孟红兵不屑一顾的说道。   “不,你可没见到,那女孩生的浓眉大眼,额头又大还饱满,圆圆的鼻子刚毅的嘴唇,那皮肤真是黑里透红,健康之极。”孟祝祺赞叹道。   “她真的有这么漂亮么?”孟红兵一听动心了。   “那当然了,你自己去看好了,不过先不要表现出来,她昨天刚和寒生订了婚,得动些脑筋才行。”孟祝祺说道。   孟红兵望着头脸光秃秃的父亲说道:“爸爸,我和建国要出去办点事,我先走啦。”   “你们去哪儿?”孟祝祺问道。   “回头再告诉你。”孟红兵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红兵来到了街上,一辆旧解放—10型卡车正停在了路边,车上有七八名年轻的基干民兵,都拿着半自动步枪。   他跳进驾驶室,旁边坐着的年轻书生模样的人正是黄建国。   “东西都准备齐了么?”黄建国问道。   孟红兵回答道:“按照你的计划都备齐了。”   黄建国微笑道:“好,目标卧龙谷,出发。” 大鄣山下,公路到头了,其余只能步行,大家都下了车,由上次来过的一个民兵领路,排成一队向卧龙谷前行。   一个多时辰后,队伍来到了卧龙谷口的老樟树下。   黄建国开始布置任务,他瞥了一眼众人,说道:“这次行动的任务有两个,主要是寻找有关风水上叫做‘太极晕’的所在,它肯定是在谷中的某个地方,特点呢就是有白青黑红黄五色土壤,发现后先不要碰,要向我和孟红兵同志立即报告。其次呢,是卧龙谷中有一些蝙蝠,善于拔人类的头发,我父亲黄主任和孟红兵同志的父亲孟主任也都中了那些畜牲的道。你们不要笑,这次我们是有备而来的,现在,大家就把药水涂到头发上面,切记不要搞到嘴里面。”他把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有关太极晕和蝙蝠的情况简单的向大家作了介绍。   孟红兵吩咐一个民兵拿出来一个搪瓷脸盆,先倒进去些六六六粉,然后再将剧毒的滴滴涕药水倒入盆中,搅拌成浆状。孟红兵拿出一把刷子,开始在每个人的头发上都刷了一层药浆,最后,他和黄建国也都相互涂上了药浆。   “出发。”黄建国吩咐道。   这一队人马在卧龙谷中里里外外一直搜索到了黄昏,依旧没有头绪,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无奈只有收队。   “砰”的一声枪响,在山谷中回荡着,樟树林中已经栖息的鸟儿又被枪声惊起,聒噪声一片。   一个民兵手提着一只中弹的蝙蝠尸体走了过来,这是一只黄昏出来觅食的红眼阴蝠,不幸被击中身亡。   “对,就是这种红眼睛的蝙蝠,拔起毛来才快呢。”带路的那个民兵恨恨的说道,他上次来过谷中了,现在头上仍是光秃秃的。   “同志们,我们要消灭那些蝙蝠,为黄主任、孟主任及其他革命群众报仇,你们说好不好?”黄建国鼓动着大家。   “好!”民兵们异口同声交道。   话未落音,无数只红眼阴蝠密密麻麻的从天而降,裹挟着呼呼的风声直向他们扑来,口中发出愤怒的“吱吱”声。   民兵们吓傻了眼,此刻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们只能扔掉枪支,挥舞着双手又拍又打的,或者抱住脑袋蹲到了地上。有两个较聪明些的,急忙朝草屋里跑去,结果还未至门前,脑袋上的毛发就已经被拔光了。   一只体型无比巨大的阴蝠如猛虎一样的扑向了黄建国,黄建国惊奇的看见,那蝙蝠的颈上还系着一块布……   战斗迅速结束了,所有的人脑袋上的毛发统统被拔光了,可是那些蝙蝠们的飞翔姿势也开始摇摆起来,随后“扑通扑通”接二连三的从空中摔落下来。   满头血点的黄建国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当这些人离开后,地上躺满了中毒而死的红眼阴蝠的尸体,阴蝠首领也中了毒,它永远也不会理解,作为一种动物,它们是敌不过人类的。 第五十五章   床上,朱彪正在逗鬼婴玩,无名师太和吴道明站在一边看。那小小的沈才华虽未满月,但是竟能在床上跃来跃去的,“嗖”的腾起扑到朱彪的身上,只是以脚来行走还是不会。   吴道明使了个眼色,同师太来到了院子里。   “师太,我想是时候开始训练鬼婴了。”吴道明说道。   师太望着吴道明,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黄山太极晕分为阳晕和阴晕,阳晕已于600年前为朱元璋所用,阴晕已经默默的在这荒山中沉睡了几个世纪,是该出现的时候了。凡太极,必是阴阳交融,水火既济,天下之道,均是以柔克刚,阴晕克制阳晕,其理亦是如此,想当年刘伯温也作如是想。”吴道明不愧为岭南第一风水师,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嗯,那又怎样?”师太应了声。   吴道明接着说:“阴晕内含五色土,孕五行土卵,可以说穴内五行之气场极为浑厚,即使是身患绝症,立身于穴中,埋土至胸前膻中穴处,一十二个时辰必可打通仁督和奇经八脉,所以说,太极晕是治病疗伤奇佳之所。当然,埋土过顶,气绝身亡,其后人得气而一发不可收拾了,就如同朱元璋,数年后便可开国,黄袍加身为一国之君了。”   “老尼也曾有所耳闻。”师太道。   “鬼婴体内奇经八脉全部乃阴气,这是因为阳气过不得胎之故,其实他也在下意识的寻求五行平和而又源源不绝的浑厚气场之所在,当然,最佳的就是太极晕了。”吴道明解释道。   “所以,你就想放出鬼婴,找寻太极晕?”师太道。   “正是,但以目前鬼婴的感知范围,只有区区方圆几十米而已,实在是太小了,我们不可能抱着他翻山越岭漫无目标的去寻找。”吴道明说道。   “那你想怎么办?”师太饶有兴趣的问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这就要借助师太了,以你的纯阴处子阴气,助沈才华一臂之力,让他尽快地增强感知的范围,争取数天之内,可以达到方圆千米。”   “你要我输纯阴之气给他?”师太问道。   “完全正确。”吴道明微笑着。 无名师太对朱彪说即刻开始为沈才华驱魔,吴道明吩咐其去购置些斋菜回来,朱彪高兴的去了。   师太与沈才华相对而坐,真气运行一周,眼见着她的根根白发逐渐的直立起来,然后渐渐的向鬼婴围拢了过来,沈才华呆呆的不知所措。   师太继续催动真气,那些如同钢针般的白色发丝同时刺入鬼婴的周身穴道之中……沈才华痛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师太将自身体内的纯阴之气源源不断的输入鬼婴的奇经八脉之中。无名师太自由出家为尼,乃是处子之身,其阴气至纯,与鬼婴经脉中的阴气很快的融合为一体。但是鬼婴毕竟尚小,一时之间吸纳了如此多的真气也是难以承受的。   “好了,今天暂且到此为止。”吴道明感觉差不多了,于是说道。   师太停止了催动,那些发丝渐渐的退出了沈才华的周身穴道,滑落下来。   鬼婴沈才华睡去了。   “多谢师太援手。”吴道明说道。   师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是啊,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轻易的答应了吴道明,也许是今早他曾为自己疗过伤?那种心跳的感觉真好,甜丝丝的若隐若无,暖洋洋的钻进了心里面,就好像是飘在云里雾里似的,这是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想着想着,师太突然感到脸上有些发烧。   “你怎么了,不舒服是么?”吴道明关切的问道,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   师太此刻突然幻想那手再贴近自己一次该有多好。   “善哉善哉。”她口里却如此说道。   吴道明露出一丝爱怜的眼光,说道:“再有一两天就差不多了。”   整个一个白天,沈才华都一直在熟睡着,体内真气充盈,小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夜深了,师太安排在西屋,朱彪抱着孩子同吴道明睡在东屋。   是夜,月朗星稀,山野间甚是寂静,毛竹林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远山深处偶尔传来几声枭啼。   子时刚过,鬼婴悄悄的探起头来,黑黑的瞳孔向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望起一蹿跃到了床下,只见他轻轻的蹦到门边,蹑手蹑脚的拉开了门,一跃而出…… 第五十六章   清晨,吉普车的马达声再次在村口响起。   朱医生站到了院子里,等着来人的出现。   “朱医生,应该考虑好了吧?今天可是最后的期限。”随着说话声音的临近,院门口出现了三个光头,正是孟祝祺和儿子孟红卫以及黄建国。   朱医生表情冷淡的说道:“孟主任,我们已经考虑好了,决定还是不去首都了。”   “哦,不请我们进屋么?”孟祝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气恼。    朱医生只得让他们进屋里来坐。   “这不是兰儿姑娘么?在做家务?真是个勤快的姑娘。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孟红卫,红色的红,卫兵的卫,就是做毛主席的红卫兵的意思。”孟祝祺迈进中间的堂屋,看见了兰儿,于是忙不迭的介绍起来。   孟红卫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兰儿,南山镇范围内怎么竟有如此俊俏的姑娘?你看她生的是浓眉大眼,又圆又软的鼻子,性感的嘴,刚毅的下巴,黑里透红的皮肤……   “喂。”孟祝祺捅了一下失态的儿子。   孟红卫一下子缓过神儿来,忙不迭的说道:“兰儿姑娘,你的名字真好听,我是红你是兰,真是有缘啊。”   “请屋里坐。”朱医生厌恶的皱皱眉头,说道。   孟祝祺迈进了东屋,他目光一扫,发现不见了刘金墨,心下明白,鼻子哼了一声。   黄建国也随着进了屋,只有孟红卫不肯进来,仍在嬉皮笑脸的要跟兰儿说话,兰儿一扭头开门进了东屋,并随手关上了门。   无奈,孟红卫也只好讪笑着来到了东屋。   “我们决定不去京城。”朱医生又一次坚决的说道。   孟祝祺把脸拉了下来,嘿嘿冷笑了两声,慢条斯理的说道:“寒生呢?我要亲自问他,你把他叫出来吧。”   “寒生一大早就上山采药去了。”朱医生告诉他。   “是么?那刘金墨呢?不会也去采药了吧?”孟祝祺阴阳怪气的问道。   “他走了。”朱医生淡淡说道。   “走了?去哪儿了,如果他畏罪潜逃了,朱医生,我想你是知道的,你们家可是犯了反革命包庇罪,判个二十年有期徒刑还是轻的。”孟祝祺恶狠狠的说道。   朱医生正色道:“我是个医生,刘金墨是我的病人,他的病我既然治不了,所以他自己就去寻找医术好的医生去了,他究竟会去哪儿寻找,我就不知道了。”   “哼,狡辩,我告诉你,你们既然不愿意站在革命的这一边,那么就是站在了反革命的那一边了,寒生也是逃脱不了干系的。”孟祝祺冷冰冰道。   朱医生一听要牵涉到寒生,顿时就急了:“这事跟寒生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还只是个孩子,一切事情由我一个人承担。”   孟祝祺嘿嘿阴笑着:“反革命分子还分大小么?真是可笑之极,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寒生到底去不去首都?”   这一下朱医生犹豫了,他知道如果得罪了上面,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自己坐牢倒无所谓,可是寒生受牵连可是不应该啊,这将会耽误了孩子的一生啊。 “我要亲自去见一下首长,问清楚再作决定。”朱医生郑重地说道。   孟祝祺沉吟片刻,心想路不能一下全堵死,万一寒生真的到首都了,将来在首长面前说的话好与坏,都将对自己和姐夫的仕途产生致命的影响。   于是,脸一变,孟祝祺哈哈一笑,说道:“好,那我就带你去县里面见首长,不过么,兰儿姑娘和她娘因为是外地来的,如果没有当地革委会的证明,我们组织上还是要进行审查的,也请她娘俩到镇上住几天,等组织上的审查结论,至于吃住等生活问题,组织上会妥善解决的。朱医生,我们必须一起走。”   朱医生吃了一惊,但他根本想不到所谓组织上审查云云,其实是孟祝祺假公济私,当时的年代,对外来人的审查的确是极为严格的,没有介绍信证明之类的东西就会归类于政治身份不清楚,必须进行审查的。   无奈,只好给寒生和吴楚山人留下一张纸条,说明去向和原委,然后,朱医生和兰儿娘俩被挤进了吉普查,向镇上驶去。   车到南山镇革委会大院,兰儿娘俩下了车,孟祝祺吩咐儿子孟红卫和黄建国负责安排好她们的吃住后,自己则与朱医生直奔婺源县城而去。   兰儿娘俩都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懵懵懂懂的被安排住进了孟祝祺家的客房,娘俩一间房,房内有一张大双人床,被褥倒是很干净的。   “兰儿姑娘,你们先住下,组织上一定会尽快审查并得出结论的,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我说,我就住在后院。”孟红卫亲切的说着,然后先出去了。   黄建国拉他来到后院主人房间内,说道:“你是不是真心看上人家啦?”   “那还用说,这么好看的女人南山镇还找不出第二个来呢,可比沈菜花那个臭婆娘强多了。”孟红卫美滋滋的说道。   黄建国摇了摇头:“我喜欢的可不是这种乡村类型的女人,我中意城里那些身材苗条白皮肤,双眼皮高鼻梁,瓜子脸型的姑娘,而且政治上嗅觉敏锐觉悟高,历史清白,祖宗三代人出身必须是贫下中农和工人阶级。”   “你说的城里那些女人有什么好,浑身竟是骨头,好像吃不饱似的,我可就是喜欢屁股有肉的女人。”孟红卫一本正经的说道。   黄建国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我现在就去为兰儿安排些好吃的东西,女人啊,只要吃得好,她就会恋上你不肯走了,和猫一个样。”孟红卫说罢兴致勃勃地走出屋去了。 吉普车驶进了婺源县城,停在了那所深宅大院门前。   朱医生被带到了中庭会客室,孟祝祺进去里面先行通报。   不一会儿,屏风后面转出来黄乾穗和一位带着一顶草绿军帽的和蔼老者,看得出来,他的头发、胡须和眉毛也都没有了。   “你就是寒生的父亲,感谢你为国家培养了一个又红又专的人才啊。”老人伸出双臂,紧紧地握住朱医生的手,亲切地说道。   朱医生淡淡一笑,说道:“首长过奖了,我那寒生只是碰巧罢了,其实他别的什么都还不懂呢。”   首长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朱医生,你太谦虚啦,怎么,我听说刘金墨跑了?”   朱医生回答:“刘金墨身上经络之中阴毒发作,恐怕时日不长,我身为医生却无能为力,他见如此便自行走了。”   黄乾穗在一旁把脸一沉,说道:“刘金墨乃是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分子,你把他就这么放走了,可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   朱医生道:“我只是一名医生,刘金墨是我的病人,如果我有什么错误,由我一人承担好了,跟寒生没有任何关系。”   首长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寒生还是个孩子嘛,不必求全责备了,朱医生,我看你就先与我一同到首都吧,寒生想通了,愿意为国家出力的时候,自然就会随着来的。就这样决定了,吃完中饭后出发。”   有人过来领着朱医生下去歇息了。   “首长……”黄乾穗说道。   首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黄主任,寒生目前既然不愿意去首都,也不好勉强,他毕竟医治好了我的病嘛。我们第一步先请朱医生到首都,寒生过段时间不会不来的,总之,你们还要继续做好寒生的思想工作,一定要耐心细致。”   “是,请首长放心。”黄乾穗保证道。   “另外,”首长走了两步又转回身命令道,“发现刘金墨,就地正法。”   “是。”黄乾穗应声答道。   中午过后,首长一行人带着朱医生乘车离开了婺源县,奔京城而去。   黄乾穗和孟祝祺一直送至县界。 第五十七章   孟红卫双手捧着一叠半新的衣服笑容可掬的走进了客房。   “兰儿姑娘,你瞧你的衣服都一大堆补丁了,快把这些好衣裳换上了。”孟红卫说道。   兰儿一扭头,答道:“我的衣服旧了但是还很干净,我不要。”   孟红卫放下衣服,对兰儿说道:“组织上马上就要开始进行审查了,换不换衣服也是表现了对组织审查的态度问题,你不想添麻烦吧?”   兰儿愣住了,她没想到组织上对着装也是有要求的,她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在了那里。   “对嘛,给组织上留下一个好印象,审查也就容易通过些,你是不好意思吧?好,我先出去,一会儿审查就要开始了。”孟红卫走了出去,那些衣物都是沈菜花的。   “娘,要不要换呢?”兰儿问娘道。   兰儿娘也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此刻巴不得早点审查通过可以回家,于是说道:“那就换上吧,千万别惹麻烦。”   兰儿从中挑了一套蓝印花的上衣,套在了身上。   有人敲门,进来说组织上先对兰儿进行审查,请她跟着去审查室。   拐过走廊不远,就来到了审查室门前,那人敲敲门,说道:“兰儿已经带到了。”随即推开门,让兰儿进去。   兰儿走进屋里,看到里面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墙还有一张床。   桌子后面负手立着一人,正是孟红卫。   “你……”兰儿疑惑的说道。   “对,组织上让我来对你的出身以及家庭背景,政治态度和目前情况进行细致的审查,希望你如实地回答。”孟红卫面色严肃的说道。   “坐下吧。”他见兰儿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便指了指椅子。兰儿坐下了。   “名字?”孟红卫问道,一面在纸上写着。   “兰儿。”兰儿回答。   “家庭出身?”   “贫农。”   “本人成份?”   “未婚妻。”兰儿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个词来。   孟红卫心想,这姑娘太可爱了,简直什么都不懂,太纯了,于是他就顺着话题问下去。   “是处女吗?”他说道。   “什么?”兰儿的脸霎时涨得绯红,呆住了。   孟红卫望着兰儿的窘迫模样,心里面感到了莫大的满足,但他还需要进一步的发泄。   “你不知道什么是处女吗?这一点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女人的身体下面有……”孟红卫津津有味的开始讲起了女性身体构造。   “不要说下去了!我是。”兰儿急了,声音带着哭腔。   孟红卫一愣,感到意犹未尽。   “哦,那很好嘛,你肯定?”他体会到了有一种猫捉老鼠的快感。   这时,门开了,黄建国走了进来,面色十分不悦的样子。   “红卫,不要胡闹了。”他来到孟红卫身边压低声音斥责道。   “建国哥……”孟红卫想要分辨。   黄建国转身对兰儿说道:“你先回去吧,今天审查到此为止。”   兰儿如释重负的跑回了母亲身边。 孟祝祺得到儿子重病的消息时,孟红兵已经被送往婺源县人民医院抢救了,他和黄乾穗父子匆匆赶到了人民医院的手术室外。   黄乾穗指示院方必须尽一切力量进行抢救。   手术抢救一直到凌晨时分,外科主任由手术室里走出来,遗憾的告诉家属,病人的颈椎已经摔断了,性命是保住了,但已经是高位截瘫,颈部以下全部失去了知觉,换言之,病人只能在床上躺着度过一生了。最后,医生还说,平地摔倒造成颈椎断裂的情况十分少见,一般都是从楼梯上滚落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人们都在努力的安慰着孟祝祺,黄乾穗也在不住地叹息。   黄建国心下犯疑,今天上午还是好好的,怎么晚上就突然摔断了脖子呢?他隐约感觉到事情出的有点蹊跷,于是决定自己私下进行调查一番。   他将医生悄悄地拉到一边,问道:“平地摔断颈椎确实不容易,如果是后颈部遭到人为的打击呢?”   “那应该会出现皮下淤血的情况,可是我们并没有发现条状或者片状的皮下淤血,因此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医生解释道。   “谢谢。”黄建国转身离开。   “等等,只是有一点令人费解,就是后颈部有一个小小的圆形淤血点,说不好是如何形成的,但肯定是毛细血管破裂引起的。”医生叫住了黄建国,告诉了他这个情况。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如还发现有什么其他情况,请尽快告诉我,我叫黄建国,黄乾穗主任是我的父亲。”黄建国叮嘱医生道。   “好的。”医生说道,然后走进了手术室。   黄建国走到长凳子边,坐到伤心欲绝的孟祝祺身旁,安慰了几句,然后说道:“舅舅,我想问问红兵曾经与什么人接过仇么?”   孟祝祺茫然的摇摇头,半晌才吞吞吐吐说道:“沈菜花有一个奸夫,还怀了孽种,可一直不知道这人是谁,前些日子竟然还把沈菜花的尸首从坟墓里盗走了。”   黄建国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南山镇本地年轻或中年人里面有谁会武功?是真正的武功,不是那些花拳绣腿样子货。”   孟祝祺知道自己的这个外甥头脑十分灵光,他既然这样问必然有其道理,于是想了想,说道:“谁有真正的武功就不清楚了,一般出身好又会两下子的都当上了各村的民兵,他们也许知道,像南山村的民兵排长朱彪就会点拳脚。”   “朱彪?”黄建国感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香港来的风水大师吴道明现在就住在他的家里。”孟祝祺说道。   “天亮以后,我就去南山村。”黄建国说道。 第五十八章   清晨,吴道明睁开了眼睛,扭头望过去,朱彪搂着沈才华睡得正香,鬼婴红扑扑的小脸蛋像两只红苹果,十分招人喜爱。   吴道明走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深深地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沁人肺腑,可比那香港强多了。   “吴先生起的好早啊。”身后传来了无名师太的问候。   吴道明转过身来,发现师太早已梳洗完了,似乎还刻意打扮了一下,竟有些风韵犹存。   “师太,以后叫我道明好了。”吴道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说。   师太脸颊微微一红,说道:“还是称呼你为道兄吧。”   “好,道兄这个说法最贴切不过了,今天我们可以着手觅龙点穴了。”吴道明说道。   朱彪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打着哈欠道:“你们起来的好早啊,我去做饭。”说罢转身回屋生火。   “让我们看看鬼婴的能量怎么样了。”吴道明和师太来到了东屋内。   鬼婴依旧在熟睡着。   吴道明伸出手掌,掌心处轻轻的按在了鬼婴头顶的百会穴上,输入督脉少许纯阳之气,想试一试婴儿的阴气反弹程度,不料掌心一凉,瞬间竟遭阴气反噬。吴道明撤回手掌,心中兀自吃惊不已。   “此婴经师太昨日输入纯阴之气,再加上昨夜吸食金头鼋之血,功力大增啊,早饭后就可以带他上山了。”吴道明满意的说道。   “朱彪在家吗?”草屋外有人说道,声音纯和。   朱彪应声走出草屋,见是一秃顶无须,相貌端正,文质彬彬的青年人。   “我就是朱彪,你是找我么?”朱彪疑惑的问道。   青年人目光清澈,从上到下打量了朱彪一遍,开口说道:“你认识沈菜花么?”   朱彪一下子懵了神儿,脱口而出:“当然认识。”   青年微微一笑,紧跟着加上一句:“相识多久了?”   “一年多了,”朱彪说完才意识到点什么,忙说,“你是谁?问我这些干嘛?”   “我是婺源县黄乾穗主人的儿子黄建国,可以进去谈吗?”黄建国说罢,一脚跨进门槛。   听到东屋有动静,于是也不等朱彪发话,便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一老者一老尼,床上还睡着一个婴儿。   黄建国打量一下老者,说道:“敢问您可是岭南吴道明?”   “正是吴某,你是……”吴道明问道。   “黄乾穗是我父亲。”黄建国平静的语气。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哦,原来是黄主任的公子,是在京城里读书的吧?”   黄建国点点头,说道:“听父亲讲吴先生不但是香港著名风水大师,而且武学上也是颇有造诣,让我多向您请教。”   吴道明说道:“你父亲太抬举了,请坐。”   黄建国坐在了椅子上,极诚恳地说道:“吴先生,请教您,一个人的后颈部出现一枚圆形的淤血点,可以人为的造成吗?”   “可以,重手点穴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吴道明回答。 “您还没吃早饭吧?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吃吧,我再去给您炒两个蛋。”朱彪一听是黄乾穗的公子,马上笑容可掬起来。   两个蛋?哼,问题就出在着上面上,他与沈菜花已认识一年多,沈菜花怀孕九个多月,嗯,这个朱彪会不会就是那个沈菜花外面的男人呢?如是,他就有现成的谋杀动机,接下来要搞清楚的就是他会不会点穴。 “昨天晚上,南山镇孟主任的儿子孟红兵颈椎断裂,已经高位截瘫了。”黄建国说道,并观察着屋内每一个人的反应。   朱彪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表情,紧跟着说道:“那他不就成了个废人啦。”语气中含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怀疑是遭人重手点穴,点断了颈椎,导致颈部以下瘫痪。”黄建国说道。   吴道明沉吟道:“颈椎一共有七节,若伤第四节以上部位,则大脑受损,伤第五节就会如你所说高位截瘫了,想来是第五椎着人重手点击所致。嗯,此人必是道中之高手。”   黄建国清澈的眼睛望向朱彪道:“孟红兵之妻沈菜花生前有一情夫……而且还怀上了个孩子。”   朱彪面色煞白,脸上肌肉颤抖着,二话没说转身出了房门。   他的心里一定有鬼,黄建国寻思着,眼光跟随着朱彪的背影。   吴道明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知道黄建国盯上了朱彪,嗯,得帮朱彪摆脱他们的怀疑,否则对自己的计划不利。   “一指点断第五颈椎,出手之重,认穴之准,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以吴某看,整个南山镇恐怕无人有此功力。”吴道明慢悠悠说道。   “依您看,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做到呢?”黄建国说道。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如此高明的点穴手法,没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是难以做到的,像我和师太,也不过如此而已。对了,你是说,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   “是的。”黄建国回答道。   “可惜当时我不在场,我和师太及朱彪都在这屋里为这个婴儿治病,否则,说不定就能够抓住凶手。”吴道明话中点明朱彪不在行凶的现场,没有作案的时间,而且他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黄建国心中仍旧是疑虑重重,吴道明的一番话并没有打消他对朱彪的怀疑,为什么在提到沈菜花的时候朱彪的表情会异样呢。 朱彪煮好了早饭,还特意为黄建国煮了两只鸡蛋,吴道明则与师太一同吃着斋。黄建国一看见那两只热乎乎的蛋,就联想到孟红兵裤裆里缺少的东西,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与那两只蛋蛋有关。   蛋蛋是罪恶之源,他想。   黄建国信步走出房门,沿着水塘边散步,古老的大槐树倒映水中,潭平如镜。朝阳初升,大门上的领袖戎装像微笑着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草房西侧地面上似乎有什么异常,他的目光停住了。   一大群黄褐色的东西在地面上不停的游动着,那是什么?他走了过去细瞧,原来是数不清的土狗在土中的小小隧洞里爬进爬出,也不理睬他踩在洞口旁的那双黄军用球鞋。   他蹲下身来,默默的观察着,感到十分的好奇,大城市很难见到这种情景的。小时候,在田间地头可以经常抓到土狗的,把它合在掌心里,可以感觉到那两只齿形前足不停的向两边抓挠,手心里痒痒的。   好奇心又起,他伸手捉住了一只大个的放在了手心里,合上掌,再次体会童年时的感觉。   突然掌心一下剧烈的疼痛,忙张开一瞧,掌心上已经划破两道细细的口子,红色的血痕赫赫在目,这时,他在发现这土狗与小时候玩过的不一样,那两只齿形前足却不是钝的,而是像刀锯般锋利无比,他用两根手指尖捏住了那两片锯齿,这样,土狗就动不了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身后传来朱彪的呵斥声。   黄建国站起来,回过头去,朱彪怀中抱着婴儿,正站立在那儿,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   奇怪,方才他还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怎么转眼却大声叱责自己了呢?   他看到了朱彪游离不定的眼神儿,在自己的身上和地上之间来回扫视着,他一定有什么事儿瞒着,黄建国想。   他向屋里走去,并没有看到朱彪怀中的婴儿沈才华以怨毒的眼睛在盯着他,并伸出了舌头舔着嘴唇……   无名师太检视了黄建国手上的伤口,再看了一下他捉住的那只土狗,心中暗暗吃惊。   “这不是一般的土狗,而是荫尸蝼蛄。”师太说道。   “什么是荫尸蝼蛄?”黄建国问道。   师太解释说:“人死后若是变成了荫尸,则会吸引来一种极特别的甲虫,就是荫尸蝼蛄。它们专吸荫尸之气,并保护荫尸,它们在哪里出现,一般的地底下都会有一具荫尸的。”    “师太,你是说那地底下有具尸体?”黄建国一下子警觉起来,忘记了手掌伤口的痛楚。   “是具荫尸。”师太道。   “阴尸,是女的么?”黄建国追问道。   “不是阴尸,是荫尸,男女都有可能成为荫尸的。”师太回答道。   “什么是荫尸?”黄建国想进一步搞清楚。   师太缓缓说道:“人死下葬了以后,在特定的条件下,尸身一直不腐,而且毛发和指甲还在继续生长着,长达数十年甚至百年以上,这就是荫尸。荫尸是非常不吉利的,容易祸害人,尤其是张口荫尸,俗话说‘荫尸张口吃三代’,先从自己的后代吃起。”   “荫尸会吃人?”黄建国吓了一跳。   吴道明在一边笑了笑,插话说道:“并不是说真的吃人,而是吃尽了风水,后代不是疾病缠身,过早夭折,就是祖业败落,一穷二白。”   黄建国的身后,朱彪早已是冷汗淋漓,面如土灰了。   黄建国扭头瞥了一眼朱彪,心中有了数。   吴道明看在了眼里,微微一笑,道:“以吴某推断,这具荫尸起码也有上百年了,也许就是朱彪的哪一辈儿的先人,坟头都没有了。”   黄建国清澈的目光望着吴道明:“吴先生怎能如此肯定?”   吴道明哈哈一笑,说道:“朱彪家道中落,父亲哥哥均过早死于非命,家里也是一贫如洗,甚至连老婆都讨不到,这些正应该是荫尸坏了风水所致。”   黄建国心下盘算着,这朱彪嫌疑最大,吴道明处处为朱彪开拓,而且他又身怀武功,此人也不得不防。俗话说“打草惊蛇”,待我再刺激他们一下,好“引蛇出洞”。   “师太,这些保护荫尸的‘荫尸蝼蛄’,我想喷上敌敌畏的话,应该足以杀死它们了。”黄建国感到这个老尼姑应该没有参与其中,否则不会提到地底下埋有“荫尸”的。   师太点点头,说道:“其实只要抓住了荫尸蝼蛄王,也就是它们的首领,那些蝼蛄也就乖乖听话了。”   看着黄建国疑惑的样子,师太又接着解释道:“每一具荫尸的身边,都会生活着一个荫尸蝼蛄家族,家族的首领就是蝼蛄王,杀死了蝼蛄王,那些荫尸蝼蛄就树倒猢狲散了。”   黄建国面对着朱彪,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就回去请示孟主任,搞来些杀虫剂,替你消灭荫尸蝼蛄,然后火化荫尸。以后,你的日子就会蒸蒸日上,好过起来了。”   朱彪一下子傻眼了。 第五十九章-第六十章   天蚕溶洞内,冰凉的石头地上,寒生也不知睡了多久,后来竟感觉到越来越暖和了。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一双铜铃般大小血红的眼睛正在温柔的看着他……   寒生吃了一惊,忙抓起手电一照,阴蝠首领巨大的双翼展开盖在他的身上,“吱吱”那熟悉的叫声,寒生一把抱住了阴蝠首领,热泪流出了眼眶。   “你好啦。”寒生喃喃道。   “吱吱吱”一连串的叫声,寒生扭头一看,阴蝠妈妈和那一堆小阴蝠都围在了他的身边,阴蝠宝宝们争先恐后的望自己的身上爬着,寒生瞥见了阴蝠夫妇的眼角里都噙满了泪水。   “你好了,我也该走了,山人叔叔还在谷中等我呢。”寒生轻声说道。   “吱吱”,阴蝠首领似乎恋恋不舍的叫着。   “我一定得走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了,唉,可惜你们的族人都被那些坏人给杀害了,以后见到坏人就要躲得远点,也不要再拔毛了。”寒生劝慰了几句,站起身来。   “吱吱”,阴蝠夫妇和所有的小阴蝠宝宝们一起叫着,寒生最后对它们说了句:“我有时间还来看你们。”说罢转身离去了。   寒生从悬崖下面的石洞里钻出来,才发现已是黄昏时分,他急匆匆的向草屋走去。   草屋门前的那些阴蝠尸体已经不见了,菜园的边上矗立起了一座新坟,坟丘的前面插着一块木牌,上面有人写上了几个大字:卧龙谷阴蝠之墓。   “卧龙谷内独不眠,问君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鬓霜明朝又一年。”草屋内传来了吴楚山人的吟诗声。   “山人叔叔。”寒生叫了一声,三步并两步,跑进了草屋。   “寒生,你回来了,已经十几个时辰了。”山人负手站立在窗前道。   寒生“哦”了一声,原来阴蝠首领一个昼夜就已经痊愈了,看来动物比人复原的要快得多了。   “山人叔叔,你安葬了那些阴蝠么?”寒生问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它们是你的朋友,而且还帮助过你。对了,蝙蝠首领怎么样了?”   寒生说道:“它已经完全好了。”   “我们回去吧,我一直担心那个孟主任没那么容易对付。”吴楚山人忧心忡忡道。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须臾,月上东山,清凉如水,月色朦胧,寒生与吴楚山人连夜下山,奔南山村而去。 亥时末,他俩终于赶回到了南山村。   月光下,村东路口中间,蹲着一只白色的无毛怪狗。   “笨笨。”寒生喊了一声,笨笨口里“呜呜”的叫着扑了上来,之后一直不停的低鸣着。   三间草屋里黑黑的,什么动静也都没有。吴楚山人有些奇怪,忙紧走两步推开房门,草屋内空无一人。   寒生点燃油灯,发现东屋的桌上摆着一张纸条,那是父亲潦草的笔迹。   寒生拿纸条凑在油灯下,那上面写道:寒生,我跟着孟主任去县里找首长面谈,兰儿娘俩到镇上接受政审,你若是回来早的话,就去镇上接她们。   落款是昨天的早上。   吴楚山人沉吟道:“那是我们走后不久发生的事了,我看事出蹊跷,如果要对我们一家外乡人政治审查,也要找我才对呀,怎么急急忙忙把她娘俩弄去了呢?”   寒生也感到有些不对头,于是说道:“山人叔叔,我们要去镇里一趟,就现在。”   “好,把字条带上。”山人心中有些不安。   “笨笨,你留下看家。”寒生吩咐笨笨道。   笨笨口里“呜呜”叫着,十分的不乐意。   寒生没有理睬它,与山人急匆匆地向南山镇赶去。   月色溶溶,寒生两人抄近路走的是山间小道,路边草丛中不时地有蟋蟀鸣叫着,此起彼伏,远山树林则隐匿在黑暗里,耳边只听着自己沙沙的脚步声,在他俩身后十余丈开外,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半夜时分,两人来到了南山镇。镇上人家灯火已熄,街上见不到一个人影。   “她们能在哪儿呢?要不要先去公安派出所?”寒生问道。   吴楚山人突然将手指头放在了口唇上,示意不要作声,然后猛然转过身来。   月光下,街上蹲着一条白色的无毛怪狗,正是笨笨。   寒生又气又好笑,走过去踢了它一脚。   笨笨口中依旧“呜呜”的叫着,然后向街的一角跑去,并不时地回着头,嘴里小声地低鸣着。   寒生笑了,对山人说道:“笨笨或许能够嗅到她们的气味儿。”   吴楚山人点点头,两人跟随着笨笨一路寻去。 笨笨就像一条白色的幽灵,东嗅嗅西嗅嗅,从街上来到了镇革委会大院,从院墙边上的一条通道向里跑去,最后停在了一座庭院的大门前。   寒生和吴楚山人来到了近前,笨笨正在用前爪挠们,口里面还在“呜呜”的叫着。   寒生正欲上前拍门,吴楚山人伸手示意先不要敲门,轻声说道:“你和笨笨等着我,我先去打探一番。”   山人打量了一下院墙,约有两米左右高,稍一运气,纵身一跃,左手轻轻一按墙头,身子已然飘过院墙,轻轻地落在了院内。   庭院是两进的徽式建筑,园内种有花草树木,并有回廊相连,看来这是一大户人家,荷香娘俩是到镇上来接受政审的,怎么会在这里呢,笨笨的嗅觉可靠么?山人寻思着。   回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传来了轻微的啜泣声,吴楚山人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凭息静听。那是女人的声音,似乎像是兰儿。   “是兰儿么?”吴楚山人轻声说道。   屋里的啜泣声音停止了,一片沉静。   “是兰儿么?我是爹爹。”吴楚山人再次说道。   “是爹爹。”屋内传来下地的声音。   “爹爹,我和娘被锁在屋里了,出不去。”兰儿焦急的声音。   吴楚山人定睛细看,双开的木门扇上扣着一把挂锁。   山人大怒,双手拉住铁门扣,运气于臂,猛一用力,硬生生的将门扣从门上拽了下来。   门开了,兰儿扑到了山人的怀里,肩膀一动就要恸哭,山人连忙制止,小声说道:“走,我们回家了。”   吴楚山人带兰儿娘俩悄悄潜到围墙下,先一手夹紧兰儿,纵身翻上墙头,那边寒生接住放下,山人再次抱紧荷香,纵身飞下。   大家匆匆忙忙出了南山镇,走在了回家的山间小道上,笨笨兴高采烈的跑在了最前面。   途中,兰儿述说了昨天早上从家中被带到南山镇的经过,朱医生直接和孟主任去了县城,那个孟主任的儿子孟红兵如何不怀好意,以及突然摔倒被急救车送去了县城医院。今天中午听到人说,孟红兵已经从颈部以下瘫痪了,真的是恶有恶报。后来那些人没有了主意,就把她们先关起来了。   “那是颈椎断掉了,怎么会摔一跤就摔断颈椎了呢?”吴楚山人有些不解。   “山人叔叔,我明早要去县城找老爹。”寒生说道。   “好,我与你同去。”山人道。   “不用了,您在家照顾婶娘和兰儿吧,我自己去就行了。”寒生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着,他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师太用手背揩拭着眼角的泪水,问道:“后来呢?”   吴道明说道:“朱彪得知沈菜花的死讯,找到了她的坟墓,每夜前去凭吊,风雨不误,这事感动了吴某,于是教他夜半盗墓,偷回了沈菜花的尸体,悄悄地安葬在了房子的西侧,不留坟头和墓碑,这样他俩就可以永远相伴了。”   “这实在是太感人了。”师太的声音有些呜咽。   吴道明叹道:“可惜还是被他们盯上了,这个黄建国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   “那个狠心的夫家原来就是南山镇孟家啊。”师太恨恨说道。   “是啊,现在他们怀疑地下的荫尸就是沈菜花,朱彪就是那个奸夫,肯定不会罢休,这一两天就会派人来了。”吴道明沉吟道。   朱彪哭丧着脸,央求吴道明:“吴老,请你帮帮我啊。”   吴道明瞥了师太一眼,然后挺起胸膛,一脸正气的说道:“朱彪,沈菜花被孟家严刑拷打逼供,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竟然为了自身安危,而不敢替心爱的人挺身而出,你愧为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啊。”   无名师太敬佩的目光望向了岭南吴道明。   朱彪突然伸出一只手,开始抽打起自己的脸来,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是我该死,是我胆小怕事,但是看在我儿子的份……”,口涎都从嘴巴里飞溅出来了。   就在这时,朱彪怀里伸出来一只小手,抓住了朱彪挥动着的手腕,朱彪的手臂竟然一点也动弹不得。   众人吃惊的看见,那是鬼婴沈才华的小手。   师太与吴道明面面相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吴道明心道,好一个鬼婴,这才是刚刚露出了冰山的一角,真是旷古奇才啊。   师太心里寻思道,如此以往下去,不知是祸是福?   朱彪激动的不停的在沈才华的小脸蛋上亲个不停。   鬼婴的瞳孔不断的放大缩小,调正着焦距,呲出两派小牙,恶狠狠地冲着吴道明和师太,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吴道明兴奋莫名,嘴里说道:“放心,看在孩子的份上,吴某一定会尽力相助的。”   师太望了一眼吴道明,说道:“那我们怎么办?”   吴道明想了想,缓缓说道:“师太肯定沈菜花已经成了荫尸么?”   “已经出现了如此众多的荫尸蝼蛄,地下的沈菜花已是荫尸无疑。”师太沉吟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那我们还担心什么呢?” 吴道明说出了他的计划,先引出荫尸蝼蛄王,将其藏起来,不让黄建国等人轻易擒贼擒王。荫尸蝼蛄们会感知到首领不但活着而且就在附近,便会勇往直前与那些人厮杀,直至战斗到最后一只。   “如果他们喷洒敌敌畏呢?”朱彪来了兴趣,但又不放心的问道。   吴道明说道:“目前农业上广泛使用的如敌敌畏等都是有机磷杀虫剂,不是神经性毒素和血液性毒素那样迅速麻痹神经和器官,而是一种全方位的中毒,十分钟之内,荫尸蝼蛄尚有活动攻击能力,这就足够了。再者,吴某也会在一旁相助荫尸蝼蛄一臂之力的。”   师太不解的问道:“道兄如何相助?”   吴道明微微一笑:“到时便知。”   师太又道:“道兄,你有什么办法引出蝼蛄王?”   吴道明伸手指了指朱彪手中的鬼婴沈才华,说道:“荫尸之子,身上必定有沈菜花同样的气味儿或部分相同的生物磁场,荫尸蝼蛄王感觉到后,以为又出现了一具荫尸,一定会从地底下钻出来打探的,这时还不是手到擒来?”   朱彪抱紧了沈才华,婴儿如此细嫩的皮肤,若是被那些锋利前足的蝼蛄们划伤,可不得了,他想。   吴道明看出朱彪的担心来,安慰道:“朱彪,这一点你放心,孩子定会毫发无损的,否则就不是鬼婴了。”   朱彪半信半疑的点点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据我推测,这黄建国怕我们移尸,一定会很快的带人返回来的,此地前往南山镇,也只有半个时辰的车程,来回路程加上准备的时间,中午之前必到。”吴道明分析说。   师太内心深处,对吴道明是越来越佩服了,此人不但是内涵有深度,而且绝顶的聪明机智,尤其是他所说,男人就应该在心爱的女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的那句话,说得师太身上热血沸腾,这样的男人世间真的是少之又少了。更令师太激动不已的是,那天晚上疗伤的时候,道兄那只滚烫的手有力的压在自己的胸前……   “师太,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吴道明看见师太手捂着自己的前胸,脸色绯红,关切地问道。   这吴道明乃是六十年的童子,对儿女私情却是懵懵懂懂,不甚了了。   师太嗔了吴道明一眼,那也是师太平生第一次对异性心动的一瞥,眼光中包含了多少彻夜常伴青灯古佛时的哀怨,内含了痴情少女多少载的梦幻情殇……   吴道明纵使再愚鲁笨拙,心灵也是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胸口一热,喉咙一甜,童子元气几乎冲出来了,他又赶忙咽下去了。 第六十一章   旭日东升,天空晴朗,尽管时节已近晚秋,阳光照在人身上仍觉得暖洋洋的,十分的惬意。   吴道明怀抱婴儿,来到了草房的西侧沈菜花的墓穴前,师太和朱彪跟在了后面。   那一小片土地上有两个小洞穴口,一进一出,那些荫尸蝼蛄们忙忙碌碌,好像是在准备着过冬的食物。   吴道明说道:“沈菜花啊,吴某念你和朱彪有情有义,所以设法将你移至此地,阴阳相邻,以了朱彪相思悔恨之苦,不料还是被你夫家追踪而至。今天,他们想掘坟强尸,吴某岂能坐视不理?今借你护身荫尸蝼蛄一用,替你出口恶气。”   说罢,吴道明将手中的沈才华轻轻的放在了地上,让他坐在了荫尸蝼蛄的穴口处。   那鬼婴见到荫尸蝼蛄一点也不害怕,伸出胖胖的小手随意拈起一只,放在手中把玩,其它的荫尸蝼蛄都停了下来,静静的望着婴儿。   这时,只见所有在地面上的蝼蛄们都闪开了一条通道,须臾,穴口处伸出一只硕大的蝼蛄头,两片巨大的齿形前足呈金属光泽。其颌下竟然还生着一缕白须,铁甲般褐亮的头后部长着厚厚的盾板,两片复眼上叠生着两只大大的单眼,疑惑的盯着鬼婴看。   沈才华也发现了这只硕大的蝼蛄,好奇的望着它,兴奋的看着荫尸蝼蛄王缓慢的从穴口中爬出来,身子足足有好几寸长。   说时迟,那时快,吴道明轻舒猿臂,闪电般的双指夹住了蝼蛄王的头部盾甲,把它拎离了地面,另一只手迅速的扯出一条黑色的电工胶布,一圈圈的将荫尸蝼蛄王缠了起来。包成了大粽子。   地面上的荫尸蝼蛄呆愣了片刻,一齐煽动着发育不完全的发音镜,发出愤怒的鸣叫。   吴道明亦是不敢怠慢,随手一送,将荫尸蝼蛄王扔进了两米开外的草丛里,然后自己身子向后一跃,跳到了圈外。   其余的荫尸蝼蛄全部紧靠着鬼婴围成了一圈,锯齿前足对外,警惕的保护起了鬼婴沈才华。   吴道明满意的微笑着,师太和朱彪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就在此刻,村中响起了汽车马达的轰鸣声。 来的正是镇上的那辆旧解放—10货车,车一停稳,从货厢上就跳下来七八个光头无须的基干民兵,各个手中抓着锄头和铁锹,其中有两个身上还背着农药喷雾器,这些人的毛发都是上次闯入卧龙谷中被红眼阴蝠拔掉的。   驾驶室的门打开了,黄建国下了车,只见他踌躇满志的挥了下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着村北头朱彪家而来。   朱彪家门口,黄建国一眼瞥见了吴道明、师太和朱彪站立在草屋西侧,奇怪的是那婴儿坐在了地上。   民兵们围了上去。   黄建国清了清喉咙,说道:“朱彪,孟主任命我们前来清理害人的荫尸,那些荫尸蝼蛄也是害虫,我们先要喷洒敌敌畏,杀死它们,请先把孩子抱走。”   朱彪身上微微发抖,眼睛瞥了下吴道明。   吴道明上前两步,伸出双臂,迅速的从半空里将鬼婴捞起,后退至圈外。   “你们都走开,我们现在要开始工作了,先喷杀虫剂。”黄建国命令道。   吴道明等人退到了院子中央,默默地等待着看一场人虫大厮杀。   荫尸蝼蛄们好像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发出了紧张的鸣叫声,如同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刹那间,从洞穴中蜂拥而出无数的荫尸蝼蛄。   黄建国嘿嘿一笑,挥手斩下,高声喝道:“开始!”   两名民兵压下背携式喷雾器的手柄,淡黄色的雾状敌敌畏迎头罩向了荫尸蝼蛄们,其余的民兵手持锄头铁锹涌上来,准备围歼。   荫尸蝼蛄成片的倒下了,吴道明大惊失色,这样的结局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想不到内地产的杀虫剂毒性如此之强,眼瞅着蝼蛄们就要彻底惨败了。   师太也吃惊不小,眼睛瞟向吴道明,想问其情况,却看见道兄把手伸进了他的裤裆里,师太不由得脸一红……   吴道明忍痛拔下两根阴椎,运气甩出去,随着“嗤嗤”两声轻微的破空声响,喷药的两名基干民兵紧握喷枪的手腕处被深深地刺入了两只阴椎,手垂下了,喷枪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   荫尸蝼蛄有了喘息之机,举着两片锋利的锯齿前足源源不断的从穴口中涌出,扑向民兵们,爬满了他们的全身,疯狂的切割他们的肉体,衣衫被锯成了碎片,零零落落的洒了下来,所有的民兵,包括黄建国无一幸免,全部变成了赤裸裸的,皮肉上被划破了数不清的血道道。   那两个喷药民兵的手腕处,荫尸蝼蛄紧贴皮肤锯断了阴椎,打着卷的椎尾随风飘落,皮下仍留着半截锥头。    “阿弥陀佛。”师太背过身去,口诵佛号。   朱彪早就看傻了眼,一边跺着脚,一边咬牙切齿的反复叫喊着:“杀,杀。”   吴道明微笑着观战,他怀里抱着的沈才华见到了那么多的全身赤裸并且流淌着鲜红血液的人,瞳孔急速的扩张着,鼻子嗅阿嗅的,口中喘着粗气,露出尖利的牙齿,小舌头不时地伸出来舔着嘴唇。   黄建国连蹦带跳,往下拍打着荫尸蝼蛄,一面声嘶力竭的喊道:“撤,快撤!”同时纵身一跃,跳进了池塘里。   那些皮肤被切割而痛的吱哇乱叫的裸体民兵们,也都奔至池塘边,纷纷跃下,“扑通通”,水花四溅。   落在最后面的是那个喷药的年轻汉子,浑身染红,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此人跑向池塘,刚巧途径吴道明身边。   吴道明一个不留神儿,沈才华“嗖”的蹿了出去,一把抱住那人的脖子,张开小牙就是一口咬下。   “啊!”那人大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上,沈才华光着小屁股死命的咬住了不松口,小肚子一起一伏的在吸着血……   吴道明大惊,出了人命可不是玩的,赶紧上前两步,往下拽鬼婴,无奈沈才华还是不松口,拉不下来。   吴道明狠下心来,出手一指,点在了沈才华的腰间昏睡穴上。沈才华慢慢的松开了染红了的牙齿,闭上了眼睛,睡过去了。   吴道明紧忙查看那人颈部的伤口,还好,并没有咬到颈动脉,只是毛细血管在渗血,一会儿就会自行凝固的。   师太仍在背着身子,不停的念着佛号,她不敢面对那些裸体的青年男人,尤其是吴道明还在旁边。   吴道明抱着鬼婴来到草丛边,伸手抓起荫尸蝼蛄王,替它松了绑,放在了地穴的洞口处。   荫尸蝼蛄王一抖背上的翼翅,发出响亮的鸣叫声。分散开来的蝼蛄们又重新聚拢起来,跟随着首领依次钻入了洞中。   战斗结束了,地上散落着成片的被毒死的荫尸蝼蛄尸体,还有一些锄头铁锹和背携式喷雾器,地上残留着被切割和撕扯成碎片的布丝丝。   黄建国一行人从池塘里赤条条的光身爬上了岸,然后向村里停着的汽车裸奔而去,不一会儿,传来了马达的轰鸣声,他们走了。   吴道明抱着沈才华和师太回到了草屋内,朱彪开始打扫战场。他将锄头铁锹等物归拢到一起,那些人肯定会派人来取回的,然后找来扫帚把荫尸蝼蛄尸体全部扫入了草丛里。   吴道明望着怀中睡着的婴儿,脸上浮起了笑容。   “道兄,你在笑什么?”师太疑惑的问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他开始喝生人血了。” 第六十二章-第六十三章   清晨,寒生出发去县城。   吴楚山人告诫寒生处处要小心,他感觉到此事多有蹊跷。   寒生先到了南山镇,然后搭车去县城,约莫十点钟左右就已经到了婺源城内。他凭着记忆,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所深宅大院。   寒生推开半掩着的大门,有人上前询问来意。   寒生说要找黄乾穗主任,对方告知黄主任上班未归,有事可去县革委会。寒生只得退了出来,坐在了大门外的石阶上等着。   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惹人昏昏欲睡,寒生没多久就打起盹儿来。   “咦,这不是寒生么?”有人说话道。   寒生睁开了眼睛,看清面前的人是孟祝祺,数日未见,这孟主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带着顶帽子,被阴蝠拔光的毛发,还没有长出来,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我父亲呢?”寒生问。   “啊,进屋里再说吧。”孟祝祺说罢引寒生走进院内。   客厅里坐下后,孟祝祺告诉寒生,朱医生已经同首长一同去首都了。   寒生大吃一惊,父亲是绝不可能自愿去首都,一定是被挟持的,山人叔叔说得对,这件事情确实是多有蹊跷。   “我父亲走时都说了什么?”寒生平静的问道。   孟祝祺道:“他说让你去首都找他。”   他是在胡说,寒生心道。   “到首都如何才能找见他?”寒生依旧十分平静。   “首长让黄乾穗主任陪着你一同去。”孟祝祺回答道。   这就对了,他们是拿父亲来要挟我,逼我去首都,怎么这些当官的做事都如此的卑鄙呢?何况我还救过他的命。   “寒生,我想求你一件事。”孟祝祺语气十分的谦卑和柔弱。   寒生定睛看着他,没有作声。   “我儿子,他高位截瘫了,颈部往下都瘫痪了,如果你有办法,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孟祝祺苍老的脸,目光迟钝,语气中满是绝望的哀求。   寒生想起兰儿告诉他的那些话,那个孟红兵不是个好东西,竟敢用话侮辱兰儿,自己就是能治也不给那坏人治。   寒生扭过脸去,没搭这个茬。   孟祝祺已经得知,昨天夜里有高人潜入他家,扯断了门扣,并翻墙劫走了兰儿母女。   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意孤行,连“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的浅显道理都不懂。   另外,据黄建国分析,小兵的颈椎也有可能是点穴高手所为,他怀疑与沈菜花的奸夫有关,并已经着手调查了。   可是他却不这么看,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兰儿一来就出了事呢?如其所说,伤儿子的是个高手,那翻墙断锁劫人的也是个高手,这两件事难道只是巧合?如果两个高手是同一个人呢?   那么,吴楚山人的嫌疑最大。 “可以治。”寒生说道。   “什么!你说能治?”孟祝祺如同雷击一般,浑身颤抖起来。   “不错,而且连蛋蛋都可以长出新的来。”寒生平静的说道。   孟祝祺仿佛看见了大慈大悲的救命菩萨,此刻觉得寒生脑后闪烁着金色的光环,仕途也好,兰儿也罢,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扑通”一声,孟祝祺跪下了。   “寒生神医,请你发发慈悲,救救我那苦命的儿子。”孟祝祺竟然老泪横流。   “但是,有一个条件。”寒生说道。   “行,一百个都行。”孟祝祺忙不迭的说道。   寒生道:“放我爹回来,以后永远不再干扰我们的生活。”   孟祝祺咬了咬牙关,说道:“好,我和姐夫一定做到。”   寒生微微一笑:“老爹回来,第二天我就给治。”   说罢,寒胜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孟祝祺一屁股歪倒在了地上,爬了两下没能起的来,颤抖着抓起茶几上的电话机,拨通了县革委会办公室,要姐夫赶紧回家。   寒生来到了大街上,边走边寻思着。   爹爹说得对,世上真正缺医少药的是民间,历朝历代当官的都把自己的命看的很重,又有几个真正来关心民间疾苦呢?自己机缘巧合,得到了《青囊经》和《尸衣经》,就应该为那些真正需要他的贫苦百姓治病,青衣解囊,悬壶济世。从今往后,自己也要向华佗那样,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南山村小家,而是要浪迹江湖,替天下百姓治病,并且要积累验方成集,传于后世。想到此,寒生顿觉浑身精神一振,好似天降大任于斯人般,挺胸抬头眼光向前望去,却是来到了集市上。   寒生漫无目的信步前行,身旁是中草药摊子,有葛根、黄芪、丹参等草药,发出一股熟悉的乡土气息。   “小兄弟,是你啊,还认得白一膏么?”身旁一白须老者一把拉住了寒生的胳膊。   寒生一瞧也乐了,这是卖狗皮膏药的老头,前不久曾带他去过大鄣山的仙人洞,寒生走洞中捷径而达卧龙谷的。   “白老前辈,原来是你啊,上次的手电筒还没还给你呢。”寒生遇见故人,格外高兴。   “快来坐下聊聊。”白一膏搬来小板凳,让寒生坐了下来。   “生意还好吗?”寒生笑问道。   “怪了,本来以前一天也卖不了三五贴,最近可好卖了,而且都是大订单呢,一要就是几百贴,不过要按照买家的药方配,我今天就是来送货的,完事了正准备回去,恰巧遇上了小兄弟。”白一膏说道。   “这倒是新奇,我可以看看药方么?”寒生好奇心上来,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方子这么抢手。   白一膏知道这位小兄弟别看年纪轻轻,却是高人,忙从怀中掏出一张方子来,恭敬的递到了寒生的手里。   寒生看着纸上的字,脸色突然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这不是治病的药方。”寒生说道。   “不是治病的方子,那是什么?”白一膏诧异的问。   寒生指着方子上的字迹说道:“这是辟邪之用的,你看这几位药,朱砂、扫帚灰、拖鞋底的尘土,还有黑狗尾巴毛,药引子却是童子尿,而且指定的是三岁以内的,这些都是辟邪必备之物。”   白一膏疑惑的说道:“那么是辟什么邪呢?”   寒生思索道:“可能是人死了以后尸变之类的吧,是什么人要的呢?”   白一膏吞吞吐吐说道:“是景德镇地区的一家火葬场。”   “哦,原来如此,看来那边有事情发生。”寒生沉吟道。   “小兄弟,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订货的那个人穿的有点像一个道士,不过看他的面色很难看,眉心处发乌,眼神也是溜来溜去的,不会是鬼附体了吧?难道说,朗朗乾坤真的有此等怪事么?”白一膏心有余悸般的说。   “那人走了么?”寒生问道。   “拿了货塞进了一只大旅行袋就急急忙忙的去汽车站了,怎么?”白一膏问道。   寒生说:“那方子不管用的,那人走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白一膏回答道。   寒生说道:“我反正要去汽车站乘车回南山镇,先告辞了,如果能碰上那个人,就帮他一把。”寒生问清了那人的相貌,然后告别白一膏,奔汽车站而去。   婺源县汽车站,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寒生一眼就发现了那人,他斜靠在站前的一棵大槐树下,身旁摆着一只大号的黄色帆布旅行袋,前衣襟扯开着,露着鸡皮样的胸口,正撕开了一贴狗皮膏药往自己的心口处粘贴着。   寒生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人约有五十来岁,黑瘦露骨,身穿老式的灰色对襟上衣,黑裤布鞋。面上果如白一膏所说的那样,枯槁的脸上眉心处有一团黑晕,似乎重病在身,口唇青紫,不停的大口吸气,牙齿是黄黑色。   “你不舒服是么?”寒生望着他开口问道。   那人抬起眼皮,看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农村模样的小青年,也没放在眼里,只是用鼻子哼了一下,就不再搭理了。   寒生笑笑,说道:“你那膏药不管用的,能散一般的中邪,却起不到真正的驱鬼辟邪作用。”   那人闻言大吃一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寒生,口中道:“你,你说什么?”   寒生蹲下身来,对他友善的一笑,说道:“朱砂乃镇惊之物,扫帚灰、鞋底尘、黑狗毛只不过是民间常用驱邪之物,三岁童子尿虽纯,但阳气孱弱,如此辟邪之法,在乡村间驱驱黄皮子大仙或许可行,可要对付尸变就毫无作用了。”   那人吃惊的嘴都合不拢了。 “你说什么?这女尸能吃东西?”寒生惊愕道。   “是的,她吃掉了那截剩牛鞭,当时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往后一倒就不省人事了。”一清心有余悸的说道。   “后来呢?”寒生既紧张又兴奋。   “什么后来?”一清眨了眨眼睛问道。   “当然是说那女尸啦?”寒生问道。   “没了,不见了,上早班的工人把我推醒了,尸体输送带上没有,炉子里也没有,白布单子在地上,桌子上还整整齐齐的摆着两根火柴棍。”一清说道。   “奇怪,”寒生沉思着说道,“按理说,尸变只有十八种,诈尸、毛尸、僵尸、走尸、草尸、皮尸、汗尸、血尸、斗尸、玉尸、肉尸、醒尸、石尸、绵尸、甲尸、木尸、菜尸和荫尸,我猜测这具女尸很可能就是肉尸。”   “你怎么知道?”一清听着这一连串的尸变名称,惊讶得目瞪口呆。   寒生笑了笑,没有作答,《尸衣经》上的东西可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   一清接着叙述道:“接班的工人都认为我喝醉了,扶我躺到值班室床上休息。这件事情我不敢说出去,随便乱动女尸,如果被领导知道的话,轻者处分,重者开除呢。我抓紧补填了工作日志,这件事就算糊过去了。第二天,还是我的夜班,我的心里十分害怕,翻看了日志,今晚有具男尸要烧,活不多,还是喝酒壮胆吧。谁知道,才喝了二两不到,就眼皮发紧,也许是精神太紧张了,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夜冷不丁的醒了,妈的,可吓死我了。”   “怎么了?那女尸来了?”寒生追问道。   一清摇摇头,说道:“我从桌子上抬起头,一眼望见一个男人坐在了我的对面,瞪着我看,两只眼皮都撑着火柴棍……”   寒生吓了一跳,紧张的问道:“是那具男尸么?”   “是那具男尸,身上还披着白布单子。”一清身子不住的战栗着。   “接下来怎样了?”寒生越发感兴趣了。   一清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一把抱起他,冲到了炉子边,把他丢了进去,喷上柴油就点着了。”   “烧了?”寒生问道。   “烧了。”一清回答。 “第三天夜晚,是一个死于车祸的老太太,半边脸被轧没了,她把剩下的一只眼的眼皮也撑上了火柴棍,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可怕至极。”一清战战兢兢的叙述道。   “奇怪,怎么会一下子出来这么多的肉尸呢?”寒生自言自语道。   “第四天夜里,是一个被遗弃的死婴,很小,在野外被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吃掉了眼睛,我放心了,没有了眼睛看他怎么撑眼皮。”一清苦笑了一下。   寒生摇了摇头,插话道:“越小越凶。”   “他用了半盒火柴棍,把小嘴巴撑得大大的,口中只有半截舌头,就围着白布单坐在了我的怀里……”一清说道。   寒生感到一股寒意袭来,这真的是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询问道:“以后每天夜晚都是这样的么?”   一清道:“只有我值夜班时才有。”   寒生说道:“你加工了这么多的狗皮膏药,就是准备贴到自己身上?”   “不是,”一清望了望寒生,说道,“自己有一两张就够了,其它的准备上夜班时,贴到那些尸体身上。我以前在青云观修行的时候,学过这些道家辟邪之法。”   寒生笑了笑,问道:“试过了么?”   “没有,明天晚上又要轮到我值夜班了,准备用这些膏药来对付那些尸体。”一清说道。   寒生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看你的这些狗皮膏药是对付不了那些肉尸的,不如这样,你跟我回家去,我替你配上两副药,是专门用于对付肉尸的。”   一清面露喜色道:“那当然好了,本来我就没有多少把握,有高人相助真是求之不得啊。”   “那好,我们走吧。”寒生搀起地上的一清,帮他提着帆布旅行袋,一同坐上了驶往南山镇的公交汽车。   约莫黄昏时分,他俩走进了南山村,回到了村东头的家中。   兰儿正在做着晚饭,见到寒生十分高兴,喊道:“爹爹,寒生回来啦。”   吴楚山人从屋里出来,一眼看见寒生身旁的一清,不由得就是一凛,此人阴气缠身,相貌猪眼狗鼻羊口,唇色黑皱,上唇薄下唇反,鸡胸狗肚,崎弯无屁股,臀薄尖削露,贱相十足。   山人心道,寒生怎么把这种人还回家来了?自己早上产生的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第六十四章   寒生介绍说:“这位是景德镇火葬场的一清师傅,他那儿出了件怪事情。”   他们进到了东屋,坐定后,寒生把一清夜班遇到肉尸的情况详细的述说了一遍。   吴楚山人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了一清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你以前得过癔病或是中过邪么?”   一清摇头道:“没有。”   “我看你印堂发黑,邪气入骨,也许是多年与尸体打交道所致,你所说的尸变,的确有点蹊跷,我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么匪夷所思的现象。按照常理,尸变的所作所为也应该是有迹可寻的,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撑起眼皮与你对视,而又没有伤害你?这一点似乎不通。”吴楚山人分析道。   “吃饭啦。”兰儿推门进来道。   吴楚山人起身道:“我们吃过饭以后再合计吧,兰儿母女胆子小,就不要当着她俩的面提起此事。”   上次吴道明送来的猪肉一下子吃不完,已经被兰儿腌了起来,今天切了一条蒸上了,咸香扑鼻。   那一清师傅也不客气,一个人几乎吃掉了全部的咸肉,外加三碗米饭,兰儿和母亲惊讶的面面相觑。   吴楚山人望着一清进食的贱相,直摇头。   寒生扒拉两口饭,然后起身去准备配制辟邪的药物。   山人在院里拉住了寒生,轻声道:“寒生,此人心术不正,你相信他说的话么?”   寒生道:“关于肉尸的事情,我还是相信的,因为他定了那么多的辟邪膏药,不像是无中生有在骗人。”   “好吧,但是你有把握对付那些离奇古怪的肉尸么?”山人关切的问道。   寒生说道:“肉尸贪食,又很爱清洁,我准备去李老二家找一条猪大肠,作为药引子,再搞一些污秽的东西塞进去蒸熟,肉尸食用后便会中毒身亡。”   “好吧,我相信你。另外,你找到朱医生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他被首长挟持到京城去了,我已经同孟祝祺谈了个交易,放回我爹和永不再打扰我们,我就医治他的儿子。”   山人叹了一声,让寒生去了。   寒生跑到李老二家,发现今天的猪肉都已经卖完,连案板都已经洗刷干净了。   寒生沮丧的问道:“李伯,我想买一根猪大肠,看来是只有等明天了。”   李老二一笑,说道:“寒生啊,还有一条有病灶的猪肠子,卖不出去,你要是能用,我就送给你。”   “当然能用,快给我吧。”寒生说道,反正是给肉尸吃的,他想。   李老二去后面翻出来一条上面带有出血点的猪大肠,看来今天卖的是只病猪。   “有猪屎吗?给我点。”寒生说道。 寒生盛了一包猪屎,拎着一条猪大肠回到了家。   吴楚山人和一清都不知道寒生要这么恶心的猪屎干什么,寒生笑了笑,解释道:“对付肉尸需要用三屎,就是耳屎、眼屎和鼻屎,但是这三屎数量都不会很多,所以需要一些充填物才行,作为药引子的猪大肠原本就是装猪屎的,因此不会犯相相克,充填物用猪屎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吴楚山人心中好笑,这寒生也不知道从哪儿学到了这些离奇古怪的方子,但愿能起作用。   “一清师傅,请把你的耳屎、眼屎和鼻屎都抠出来给我。”寒生说道。   “我哪儿会有这么肮脏的东西?我每天都要清洁好多遍呢。”一清委屈的说道。   寒生凑近一清的面庞仔细观察,然后拿出一根火柴棍在他的耳朵里抠了半天,果然一丁点耳屎也没有,干净得很。再看眼睛和鼻子,仍旧是非常的清洁。   这怎么办呢?寒生犯了难。   “就用我们的吧。”吴楚山人自告奋勇的说道,稍一使劲儿,小指甲就已经自耳朵里抠出来一大块黄黄的耳屎。   “唉,也只有将就着用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当事人的三屎药用价值高些,我也……”寒生话未落音,竟从自己鼻腔里硬生生的剜下一块干鼻屎来。   最后,吴楚山人和寒生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凑够了这三个品种,合计耳屎八块,鼻屎五条,眼屎两粒。   寒生把笨笨的饭碗拿了过来,倒进猪屎用手搅拌,然后小心的将耳屎、眼屎和鼻屎放入碗中,调成了糊状,一点一点地塞入猪大肠内,最后用线绳扎紧,肉尸的克星——“三屎断魂肠”的第一道工序终于完成了,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笨笨见到自己的饭碗给搞成了这样子,撅着嘴站在一边生气,寒生劝慰道:“狗不就是吃屎的么,哪儿来的讲究。”   接下来到哪儿来煮呢?兰儿坚决反对在饭锅里蒸煮“三屎断魂肠”。无奈,寒生只有在院子里架起三块石头,找来一个破瓦罐,放上水和肠子,下面生起火来。   不一会儿,水煮沸了,肠子渐渐的鼓胀起来,寒生找出一根针,不停的在充盈的肠子上扎孔放气,不然会因气体的膨胀而炸裂的,空气中充满了一股猪的臊臭气味儿。   水快干了的时候,肠子也煮好了,寒生将其捞起晾在绳子上。   “好啦,一清师傅,明天你就可以使用这‘三屎断魂肠’来对付肉尸了,只要肉尸吃上一口,那就必死无疑。”寒生的语气十分的肯定。   吴楚山人有些疑虑的问道:“寒生,你是想让一清住下来?”   “当然,这么晚了,他道又不熟,明天一早再走吧。”寒生愉快的说道。 回到了东屋,窗前并排摆着两张床,寒生指着左边父亲的那张说道:“一清师傅,你就睡我老爹的床铺吧。”   一清道谢后走到床边,用手指捏起杯子闻了闻,连忙扔下道:“哎呀,好重的汗味儿。”   寒生闻言,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里没有多余的新被褥。”   一清坦然道:“不要紧,我就和衣躺在床上,不用盖被子了。”说罢,动手撤去床单和枕头。   “秋天的夜里会很冷的,别着凉了。”寒生关切的说道。   “不要紧的。”一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和衣往床上一躺。   寒生感到有些索然,于是走出房门,来到了院子里。   秋夜,一轮明月,满天繁星,寒生抬头眺望着横过天际的那道银河。   老爹,你现在还好吗?寒生真的很想你啊。   “在挂念爹爹么……”身后传来兰儿温柔的声音。   寒生心里一热,回转身来,月光下,兰儿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哦,兰儿,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寒生从怀里掏出那块绿莹莹的石头来。   兰儿托在了手掌心里,小石头闪烁着绿色的荧光,晶莹碧透。   “喜欢么?”寒生柔声说,心里面甜丝丝的。   “太喜欢了,这是绿宝石么?”兰儿晃动着手掌心的绿芒轻轻的问道。   “嗯。”寒生应道,他想起了阴蝠首领夫妇和它们的宝宝,偌大的一个家族,除了喜欢拔毛外并没有伤害过人类,可是却被人们残忍的屠杀殆尽,只剩下首领一家孤零零的几口了。   “唉……”寒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兰儿停罢轻轻的靠在了寒生的肩头上,清凉的月色下,他们就这么无言的相互依偎着,许久许久……   吴楚山人默默地走出来,似乎想对寒生说些什么,见此情景,也就没有打扰他们,又静静的回屋了。   夜深了,月亮寂寥,秋凉如水,笨笨已经在狗窝里打起了呼噜,兰儿的身子有点发颤,寒生关切地送她回了房间。   寒生回到院子里,发现那猪大肠已经凉透了,便随手取了下来,万一被乌鸦松鼠之类的咬破就不好用了。他蹑手蹑脚的进了东屋,把大肠挂在了床头处,然后轻轻的宽衣解带,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那边,一清已经和衣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世间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自己作为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不因其短而嫌,不因其长而媚,傲傲风骨方得青囊之髓,父亲何尝不是这样呢?   想着想着,寒生终于眼皮一合,睡过去了。   月色朦胧,透过窗棂洒在了床铺上,一清蓦地睁开了眼睛,猥琐的脸上现出了笑容…… 第六十五章   一清继续咧着嘴在笑着,嘴角越咧越大,脸上的皮肤颜色渐渐变淡了,竟然越来越细腻,同时原本骨瘦而干瘪的前胸慢慢的膨胀起来,出现了双峰。不一会儿,原本猪眼狗鼻羊口均不见了,代之以黛眉大眼高鼻小口,甚至连臀部也丰满了起来,躺在床上的赫然是一位清丽之极的女子……   她盈盈起身,环顾一下左右,然后移步至寒生的床前,借着清冷的月光,仔细地端详着熟睡中的寒生。   良久,她轻启朱唇,幽幽叹道:“江绕黄陵春庙闲,娇莺独语关关,满庭重叠绿苔斑。阴云无事,四散自归山。 箫鼓声稀香烬冷,月娥敛尽弯环,风流皆道胜人间。须知狂客,判死为红颜。”   怅然之间,竟然流下两滴眼泪,冰冷的落在了寒生的脸上。   寒生骤然间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清丽脱俗的美女,月光下,那美女哀怨可人,吐气如兰,令人顿生怜意。   寒生慢慢坐了起来,瞥了一眼一清师傅的床铺已空空如也,再瞧这女子风姿绰约,却是穿着一清的衣服。   “你是肉尸?”寒生明白了,斜着眼睛瞄了一眼挂在床头的猪大肠。   一个多月以来,他经历了太多的事了,因此并不十分的害怕。   那女子幽幽道:“小女子明月,自幼文公山无名庵出家为尼,原想青灯古佛长伴一生,不料一年前遇到了一个书生,竟然情窦初开,终日里茶饭不思,有意还俗与其缠绵一生。那书生也是信誓旦旦,要我等他修完学业,约定两年后相见。明月长夜难眠,相思日苦,最后终被师傅发觉,罚明月面壁忏悔一年。半月前,书生家中私送月饼一盒与我,明月心喜,当晚吃下,不料却毒发身亡。师傅察觉了我房间内的动静不对,便施法驱毒救我,可是回天乏术,明月成了一具肉尸。如今只能隐身于他人的躯壳内,每逢深夜时分,方可现身一个时辰,出来吃点东西。”   明月一边说着,眼睛不住地瞟向了床头挂着的猪大肠。   寒生见之忙说道:“明月,那东西不好吃的,是喂狗的,脏死了。你告诉我,其他的肉尸是怎么一回事儿?”   明月叹了口气,说道:“我每天只有这一个时辰才有自己的思维,那些肉尸都是假的,是我现身后故意摆设的,吓唬一清的。”   “为什么?”寒生不解的问道。   “期望他害怕后,能找到一位真正的高人前来。”明月说道。   “找高人前来做什么?”寒生仍旧不明白。   明月那清澈如水般的眼睛望着寒生,缓缓说道:“请他帮我变回到正常人。”   “这如何能变回来呢?”寒生问道。   “我也不知道,肉尸既然有思维,夜里还能现身一定的时间,我猜这世上一定会有办法的。”明月说道。 寒生这人生性善良,乐于施助人,可是自己对肉尸所知甚少,只是《尸衣经》中记载了一些有关尸变的十八种名称和各自的习性,以及如何消灭它们的窍门,但却没有提及帮助它们恢复自身的法子。   看来若是要帮助明月,自己就必须先要多多的了解肉尸的特点才行,也许可以从中找到相应的解决办法。   这一点,山人叔叔可能会知道的多一些。   寒生穿衣起身,来到了西屋的门口,轻轻地叫了声:“山人叔叔。”他知道,以山人叔叔的武功造诣,睡觉应该是很警觉的。   果然,门开了,吴楚山人披衣走了出来。   “出事了?寒生。”吴楚山人警觉地问道。   “跟我来。”寒生引山人进了东屋。   吴楚山人见到一位如此清丽的美女坐在寒生的床上,不由得大吃一惊,他疑惑的看看那女人,又瞧瞧寒生。   “山人叔叔,她就是火葬场里的那具肉尸。”寒生把明月的不幸遭遇详细的对吴楚山人叙述了一遍,但是并未留意到挂在床头的那条猪大肠已经不见了。   “哦,原来是这样,”吴楚山人沉吟道,“以前,我在卧龙谷中,夜里闲来无事之时,师傅曾经讲过江湖上尸变的事,这是古来有之的,但是在正史典籍中极少提及。肉尸是诸多尸变中比较善良的一种,一般不会像荫尸那样去主动危害人。记得师傅说过,所谓尸变,乃是人处于生死之间的过渡期时,也就是佛教中所称作的‘中阴身’的阶段,受到了某种外力的作用,共有十八种外力,导致十八种尸变。例如无月的夜里,阴性的猫恰巧在这一时间跳跃过尸体的心脏部位,就会导致诈尸,民间有许多这方面的实例。还有一些只是在特定的区域内出现,比如说走尸,就只在湘西一带出现,那是用源于苗家的一种草药,涂于中阴身的尸体口鼻处,便可在夜间继续如常人般的行走,但不能够说话和思维,而且能乖乖的听从赶尸人的指挥。至于肉尸,就连师傅也所知有限,因此我也说不上来了。”   寒生大失所望,连山人叔叔都不知道,看来要深入了解肉尸的情况,就更加难了。   吴楚山人沉思道:“有一个人也许可能会知道。”   “谁?”寒生马上来了兴趣。   “岭南吴道明。”山人说道。   “扑通”一声响,明月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寒生大惊,忙同吴楚山人一道将明月抬到了床上,借着月光细瞧,但见明月昏迷不醒,口中发出一股猪大肠的气味儿。   寒生此刻才发现,床头上挂着的“三屎断魂肠”不见了。   唉,肉尸贪吃,果真一点不假,结果要了自己的命……寒生长叹一声。   “没有办法了,这‘三屎断魂肠’是专门剿灭肉尸的,只需一口就断魂,看来她吃下去了一整条,真是够可怜的了,生前被人毒死,成了肉尸又被我的毒肠所害,都怪我不小心啊。”寒生自责不已。   吴楚山人安慰寒生道:“寒生,你也别再自责了,总之这世上冤屈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肉尸死了,一清看来身体也就要恢复原形了,没事天亮就叫他早点回去吧。”   寒生点点头,重又躺回到了床上,吴楚山人自回房休息去了。   寒生翻来覆去睡不着,总之是自己害了明月,还有,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书生家,自己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下手也确实是太狠了。   迷迷糊糊之间,他记起了《青囊经》上倒是有一解鬼毒之法,因为当时自己曾想,哪里会有鬼来找自己解毒的呢,也许是华佗为使该经更加全面些,随意写上去的吧,所以当时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倒突然记起来了。   这就需要使用那把青色的阴阳尺了。   经上说,阴沉木聚鬼气,解鬼毒,阴阳尺可量度中阴身生死,以尺入其口中,观尸气,丁、旺、义、官、兴、财得解,害、苦、死、失不可解。   寒生想到此,立即起身,出门来到院子里,走到狗窝,笨笨睡眼惺忪的望着他,不满意的在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噜。   “寒生,有事么?”西屋传来吴楚山人的问话声。   “没事的,我来瞧瞧笨笨,山人叔叔你睡吧。”寒生压低声音道。   他从狗窝内棚的茅草中取出紫檀木匣,抽出木盖,借着月光查看了一下,《青囊经》完好无损,一点也没有受潮,他取出那把阴阳尺,重新关好木盖,将木匣放回了原处,然后悄悄地回到了东屋。   寒生走到明月身旁,见她还是一具清丽的肉尸,还未变回丑陋的一清师傅模样,但愿来得及,他想。   寒生扒开明月的小嘴,把阴阳尺放在裤子上蹭蹭干净,然后小心翼翼的插进了她的口中…… 第六十六章-第六十七章   寒生注意看着阴阳尺,就像医生观察体温计一样。不一会儿,他发现青色的尺子上出现了一道白线,边缘模糊,自口中升起,那就是尸气,阴沉木上凝聚的鬼气。   白色的尸气缓慢的上升,飘飘忽忽的停在了“死”位格上,寒生的心一下子凉了,“死”即意为退丁、失财、离乡和死别,看来明月已经无救了。   须臾,那尸气竟然动了动,又向上升了一格,寒生急视之,那是“兴”位格,意为添丁、兴旺、贵子和登科。   寒生心中不禁一喜,经上解释道,鬼即中阴身,中毒与人不同,人中毒伤及五脏六腑及经络,中阴身则伤气,即魄,而这把阴沉木阴阳尺可聚魄,魄聚则毒解。   明月被书生家下毒,处在中阴身之时(生死过渡期)为无名庵她的师傅所救,但不得法,变异成了肉尸。肉尸误食寒生的“三屎断魂肠”,本应即刻死亡,但是三屎不纯,都不是当事人一清身上的,因此药力有所不及,终有了一线生机,现在依《青囊经》之法,阴阳尺聚魄,解了三屎剧毒,明月重又恢复了肉尸,一个健康的肉尸。   这一点,寒生终于想明白了,接下来,明月将继续回到一清的躯壳里去,每天夜里会有一个时辰可以出来。可是要想彻底的救到明月,首先要使她回到中阴身状态,之后以《青囊经》上解人毒之法为明月救治,才得以最后成功。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吴道明。”他想。   “我怎么啦?这是什么?”明月悠悠醒转,拽出口中的阴阳尺说道。   寒生大喜,《青囊经》简直是鬼斧神工啊,当名医生还是蛮不错的,不但救人高兴,救鬼也是这么开心啊。   寒生接过阴阳尺,偷偷的瞄了一眼明月前胸高耸的双峰,说道:“明月,你刚才吃了那根猪大肠中毒了,现在没事了,一个时辰马上要到,我明天再去寻找医治你的办法,记住,我叫寒生,这里是南山镇的南山村,明天夜里我们再交谈。对了,那书生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明月正欲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只见其脸上皮肤突然变得黑皱起来,那优美并带有弧线的双峰一下子塌陷干瘪了下去,眼前慢慢呈现出来的依旧是猪眼狗鼻羊口的一清师傅……   “我的嘴里怎么臭烘烘的?”一清警惕的问道。 朱彪上床时的心情是格外的愉快,白天狠狠的收拾了黄建国那帮子人,整的他们体无完肤,铩羽而归,于是心满意足的哼着兴国小调进入了梦乡,他希望今晚能够和菜花在梦中相见,告诉她这所发生的一切。   夜半子时,吴道明悄悄的来到了朱彪的床前,掀开被子,瞅准朱彪腰间的昏睡穴,就是一指。朱彪闷哼一声昏睡过去了,然后轻轻的替他盖上了被子。   “这下子可以睡上十二个时辰了。”吴道明满意的说道。   鬼婴沈才华躺在床上,黑黑的瞳孔,怨毒的眼神儿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吴道明一把抱起沈才华,说道:“好孩子,我们该开始工作了。”说罢顺手拿一小毛毯裹住孩子,出门来到对面房间,轻轻说道:“师太,我们该出发了。”   师太应了一声,片刻,装束停当,开门出来。   是夜,明月高悬,天地间清朗朗一片,野外寂静之极,昆虫们都已经沉睡,听不到一丝鸣叫。   他俩沿着小路先悄悄地出村,来到了野外的山坡上。   师太道:“道兄,鬼婴如何探寻太极晕的所在呢?”   吴道明说道:“现在是子时,十二个时辰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候,鬼婴体内又积聚了太多的阴气,因此他的奇经八脉阴气充盈肿胀,会感觉到很不舒服。太极晕,无论阴阳晕五行俱平和,阴阳制衡,鬼婴会本能的向那里而去,以化解阴气带来的不适,所以,我们只要朝他喜欢的方向而去,就可以找到太极晕了。”   师太点点头,说道:“道兄,你估计现在鬼婴的探测范围有多少了。”   “千米方圆应该没有问题。”吴道明回答道。   吴道明抱着鬼婴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走十步,一面观察者鬼婴的反应。   “西南方。”吴道明微笑着说道。   月光下,吴道明抱着孩子在前,无名师太在后,一路奔西南方而去,那边正是灵古洞口的方向,真正的太极阴晕之所在。   一条黑影悄无声息的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穿过了那片竹林,前面就是灵古洞口了。   吴道明停了下来,依旧沿用老方法,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来试探鬼婴的反应。   月光下,鬼婴沈才华黑色的瞳孔忽大忽小的调着焦距,小嘴微微咧开,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沈才华张开两只小手,作势要扑向灵古洞内的样子。   “奇怪,难道太极阴晕在灵古洞内?这如何吸取天地之精华呢。”吴道明摇头感到困惑。   师太说道:“莫非此内别有洞天也说不定呢,太极阴晕数百年来,江湖之上又有多少人寻它不着,可能都是限制于你的这种想法,或许别开蹊径,真的就柳暗花明了。”   吴道明点头称是,说道:“师太所言极是,也许这正是他人所思不及之处,好,我们进洞。”吴道明说着竟从衣袋里掏出一支微型手电筒,看外形不是中国货。   进得洞来,温度好像暖和了许多,洞外早已是深秋,夜晚寒凉,自是不好比的了。   他们沿着溶洞内的甬道穿行,脚步声在洞壁上发出一连串的回音。   身后一直若即若现的那个黑衣人犹豫了一下,弯腰脱下了鞋子拎在了手里,然后光着脚丫继续跟踪着,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根据鬼婴的反应,他们一直朝山腹的深处走去,吴道明与朱彪上次从卧龙谷中逃出来就是走的这条路线。   可是鬼婴沈才华所指引的路线在山腹中间就拐弯了,而且一直斜着向下而去。吴道明感觉越行越热,外衣已经穿不住了,只得拎在了手里面。就连沈才华也是浑身汗滋滋的,吴道明索性把小毛毯也拿在了手里。   吴道明感觉不大对劲儿了,这明明是越发深入地下了,太极晕的生成条件与此简直是南辕北辙嘛,他停下了脚步。   “师太,我感觉有问题,这鬼婴是不是搞错了?”吴道明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师太此刻也是汗水淋漓,但是她的夹层尼袍内只穿了一件布兜兜,无法脱下外衣。   “道兄,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师太一面凭住呼息竖耳静听,一面轻轻说道。   吴道明注意听了听,有一种接连不断“咕嘟嘟”的声音传来,“好像是水在沸腾的声音。”他说。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妨我们过去看看。”师太道,一面前行。   拐过一个溶洞,沸腾之声越来越响,来到近前,他们看到了一个数丈见方的天然大温泉,而且这已经是甬道的尽头了。   手电光下,温泉水不停的在翻滚沸腾着,冒着大泡,发出“咕嘟嘟”的声响,白色的水蒸气弥漫在溶洞中。   “我们上这小子的当了,这里根本就没有太极晕。”吴道明沮丧的说道。   鬼婴发出“咯咯”的笑声,咧着小嘴儿,露出两排尖利的小牙。   “别笑了!都是你害的,让我们白跑了一趟。”吴道明愠怒道。   沈才华依旧笑个不停,泪水都笑出来了。   吴道明假装发怒,双手举起鬼婴,作势要往沸腾的热水中扔下去:“你再不住口我就把你丢下去。”   师太晓得道兄是在吓唬那孩子,所以也就微笑着未作声。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光脚黑衣人却急了,来不及开口,右手臂急速的挥出,五道白光闪电般的疾射而出,分别飞向吴道明和无名师太…… 那吴道明武功本来就不弱,而无名师太更是中原一代武学宗师,按理说是不容易遭到暗算的,但是他俩压根就没有想到这地下深处会有人对他们出手发射暗器,沸腾的水泡噪音也掩盖了暗器的破空声,何况这发暗器之人竟然是武功奇高的刘今墨!   师太觉得身后气流有异,身体右闪急速侧移,躲开了两枚指甲,第三枚指甲却射中了她后背左肩胛的曲垣穴,但觉左背一麻,半边身子登时便不能动了。   吴道明正以双手举着鬼婴,身后空档大开,根本未及反应,左肩井穴与尾骨处各中一枚指甲,高举的手臂慢慢的垂下,但见眼前身影晃动,手中一空,婴儿已被夺去。   “妈妈。”沈才华喊道。   刘今墨紧紧的抱住了光着身子的沈才华,不停的在孩子的脸颊上亲吻着。   吴道明可真是吃惊不小,先是惊讶刘今墨竟然会在地下溶洞里出现,然后更加吃惊的是鬼婴喊其妈妈,而刘今墨好像已经自认为其母了,想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他觉得身子一软,就坐到了地上。   师太默默的看着刘今墨,她知道自己与其武功不相仲伯,自己现在曲垣穴受到重创,半边身子麻痹,此刻刘今墨若是出手,自己实无还手之力。   刘今墨根本就没有正眼看他们,只是欢喜的抱着孩子一路亲吻着走远了。   无名师太与吴道明面面相觑,都愣在了那儿。   许久,吴道明才回过神儿来,关切的问道:“师太,你哪儿受伤了?不要紧么?”   师太见道兄中了两枚指甲,看样子受伤重过自己,本身自顾不暇,却首先关心自己的伤势,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热。   “不要紧,老尼的左边小肠经曲垣穴被闭,只是半边身子麻木而已,道兄伤势如何?”师太道。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左边肩井穴道阻滞,胳膊抬不起来,尾骨处也中了一枚暗器,下身酥软,那里并没有穴道,也许打偏了。”   师太单脚移过来吴道明的身旁,说道:“我来帮你拔出暗器。”   吴道明点点头。   师太探出右手姆食二指,捏住指甲后端,用力拽出那枚指甲,扔在了地上。   “还有一枚。”师太说道。   吴道明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慢慢撅起屁股。   师太正色道:“你我都是武林中人,怎地如此扭扭捏捏?” 吴道明自觉惭愧,顺从的将臀部移过来,原来那枚指甲正好刺在了肛门的一侧。师太揪住指甲,也把它拉了出来。   暗器刺中穴道,主要是起封闭经络的作用,并非拔出来就没事了,还需以真气疏通经络方可以复原。   “多谢师太,我来帮你取出暗器。”吴道明感激道,待欲起身,无奈下体仍是酥麻,站不起来。   师太左边身子毫无知觉,竟也无法蹲下。   “师太,你躺下来。”吴道明出主意道。   师太脸一红,顺从的将右膝盖一弯,就势躺在了吴道明的大腿上了……   两人均是一凛,谁都也没有敢动弹,良久,吴道明轻轻伸出右手摸索到了师太的后背处。   曲垣穴位于肩胛部的上窝内侧端,在肩胛上缘,斜方肌和肩上肌中央,此处有颈横动、静脉降支,深层为肩胛上动、静脉肌支,另有第二胸神经后支外侧副神经,十分敏感。当吴道明的手接触到这一部位时,师太竟然一颤。   曲,隐秘也。垣,矮墙也。曲垣意指小肠经经气中的脾土气血在此沉降,其运行至本穴时脾土气血堆积如丘,如矮墙之状,故名曲垣。   师太头部枕在了道兄的大腿上,闻着那种异样的气味,心中产生了一股缓缓流动的暖流,浑身上下软绵绵的,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吴道明此刻也是心醉神迷,他感觉到师太口中的热气喷在自己的大腿上,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比起上次掌按师太前胸的感觉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手慢慢的抚摸着师太的后背,已经忘记了是去拔暗器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吴道明想起这句诗来,他记不得是香港哪一个作家说的,但此刻,他的心情就是如此。   六十年啊,他不曾有过和一个女子这样肌肤如此贴近过,他的师傅当年曾经说过,上乘的风水大师一定要保持童子之身,这样才能观定阴阳,体察自然界五行之微弱变化,独门阴锥暗器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但是,此刻那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师太何尝不是如此?想自幼出家,相伴青灯古佛数十载,从未正眼瞧过异性,自诩视天下男人为无物,甚至连自己心爱的徒儿明月,因其竟钟情于一书生,便罚其面壁一年,最终却是悲剧一场。   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如此的美妙,如此的说不出口……   手电筒的电力耗尽了,光线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老人叮嘱道:“千岁啊,等我死后,按咱们这儿规矩要停尸三天,然后起出你娘的骨头,放到老爹的棺材里,我要你娘和老爹葬在一起,听懂了吗?”   “放心吧,千岁会按照您老人家的意愿办的。”黄乾穗答应道,同时示意镇里安排在老爹身边服侍的工作人员到外面去。   “老爹,您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他问。   “唉,最多再挨上个半年吧,可惜我见不到建国成亲的日子了。”老人发出长长的叹息。   黄乾穗不语。   “千岁啊,建国喜欢的那个无名庵里的小姑娘找到了没有?你可要下力气去帮着打听啊。”老人问道。   “唔,还没有消息,不过千岁会一直派人找的,您老就别操这份心啦。”黄乾穗说道。   “这是什么话?建国喜欢的姑娘我能不关心么?虽然老爹的眼睛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那姑娘很不错的,不但说话的声音好听,而且还会念诗给我听呢。”老人的脸上难得的露出来一丝的微笑。   黄乾穗打断了老爹的话,说道:“我今天来是想和您老人家商量一件事儿,请老爹搬到城里我那儿去住。”   老头道:“我在这儿都活了一辈子了,到城里干什么去?哪天明月那孩子回来了,还会来陪我聊天呢。”   黄乾穗皱皱眉头,想了想突然说道:“您孙子受伤了,您也不愿意多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么?”   “什么!建国受伤了?哪儿受伤了,重不重?你怎么不早说?”老人愠怒了。   黄乾穗道:“浑身上下都有伤,还一直念叨您呢。”   “好,我同你上县城。”老人急道。   黄乾穗松了一口气,老爹住到城里自己家的深宅里,将来实行计划时,可以避人耳目,做起事来就方便得多了。   黄乾穗喊来外面的工作人员,将老爹搀扶着抬到了汽车上,然后让他们回镇里回报一声,锁好了门,吉普车驶离了黄村,奔婺源县城方向绝尘而去。   车上,老人睁着白内障的双目,回头望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黄村,说道:“千岁啊,过些日子我再回来,死也要死在家里。”   那可由不得你了,黄乾穗心里想。 第六十八章-第六十九章   清晨,茅草屋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炊烟,勤快的兰儿一大早就起来生火做饭了。   寒生睡眼惺忪的爬起来,今天他要去找到岭南吴道明,请教有关肉尸的一些情况。   他吩咐兰儿,一清师傅醒来后,叫他先不要走,等自己回来后有事情要谈。   兰儿应允了,寒生便急匆匆地朝村北头的朱彪家而去。   老槐树下,一泓碧水池塘,朱漆大门上,领袖戎装像依旧默默地挥着手。   “朱队长……”寒生喊了两声,见无人应答,犹豫了下后,上前推门。   门是虚掩着的,应声而开,他走进了屋子里。   朱彪盖着被子仍在昏睡着,寒生又叫了几声,朱彪没有任何反应。寒生有些奇怪,遂上前推了推,发觉有些不对劲了。   寒生抓出朱彪的手,两指切在手腕上。   健康人的脉象应该是一次呼吸跳动四次,寸关尺三部有脉,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朱彪本身正值壮年,何故脉象如此沉而弦呢?    沉脉轻按不得,重按乃得,有力者为里实,无力者为里虚。邪郁于里,气血阻滞阳气不畅,脉沉有力为里实;脏腑虚弱,阳虚气陷,脉气鼓动无力,则脉沉无力。   弦脉端直而长,挺然指下,如按琴弦。气机不利,肝失疏泄,脉道拘急而致使气机输转不利,出现弦脉。   这朱彪脉沉里实带弦,必是经络阻滞,可是究竟是哪条经络受阻,寒生却摸不出来了,如果父亲在场,也许可能会搞明白的。再探朱彪的呼吸,却是十分的正常,怪了,不是被点了穴道了吧?   寒生突然想到了点穴,当时在卧龙谷中自己也曾被蒋老二点了昏睡穴,朱彪会不会也被点了昏睡穴呢?呼吸没有问题,脸色也正常,惟脉沉实而弦,应属被外力封闭了某个穴道,不过自己并不会解穴。   《青囊经》上只有一种解穴之法,自己在卧龙谷里的溶洞中曾经对吴道明试用过一次,结果搞出来一大堆屎尿。   要不要再用上一次?寒生拿不定主意。   朱彪被人暗算,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吴道明原本也是应该住在这里的,此刻人不在门虚掩,搞不好是出事了。管他呢,还是再用上一次吧。   想到这儿,寒生纵身上床,手掌按住朱彪的口鼻,不让他呼吸。朱彪浑身扭动着,涨红了脸,体内的元气左冲右突,寒生都快按不住了,于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上去了。   “噗嗤”一声,朱彪的括约肌失禁了,大小便一起喷出,臭气充斥了整个房间。   寒生松了一口气,撤开手掌跳下床来,朱彪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幽幽的醒转。   “哪儿来的臭气?”朱彪疑惑的望着寒生道。   “你屙床上了。”寒生告诉他。   朱彪伸手进裤裆一抓,果然胯下粘稠之极,再看手上已是黄糊糊的一片…… “我来找岭南吴道明。”寒生以手捂着鼻子说道,他没有告诉朱彪刚才为其解穴之事。   “咦,他不在么?”朱彪定了定神儿,叫了起来,“孩子也不见了,快看看那屋的师太在不在?”   寒生赶紧退出门来,到对面的房间看了一眼回来告诉朱彪说没有人。   朱彪坐在床上犯迷糊了,他们去了哪儿呢?   寒生摇了摇头,走出了朱家。   返回到了家中,兰儿已经将早饭端到了桌子上,吴楚山人和一清师傅已经起来了。   “山人叔叔,吴道明没有找到,昨晚,肉尸的毒后来已经解了,是不是让一清师傅留下来几天,我再想想法子。”寒生小声对吴楚山人说道。   山人点点头。   寒生走到一清身边,说道:“一清师傅,你可以考虑在这儿多待几天吗?我再考虑一下其它的方法。”   一清沉思片了刻,说道:“我可以到镇上打电话回去,请几天假。”   早饭后,一清便前去镇上打电话,并争取中午之前赶回来。   吴楚山人吃饭时就一直沉默不语,此刻他拉住寒生,说道:“你知道村里谁家里卖老母猪?”   寒生想了想,说道:“一般人家都不会卖,要留着开春生小猪,干嘛?”   山人严肃的说道:“当年刘伯温布下的太极阴晕这个风水谜局,到今天已无大用,而且风声走漏,我担心会有心术不正之人加以利用,对天下苍生未必是好事,总之,自古以来,凡改朝换代吃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寒生点点头,山人叔叔说的不错。   “将老母猪葬进去,毁掉太极阴晕。”吴楚山人终下决心道。   寒生随即到村里走了一遭,跑回来问吴楚山人:“有一头重病马上就要死了的老母猪,瘦得要命,不知道行不行?”   吴楚山人答道:“没问题,其实死猪也是可以用的。”   寒生和吴楚山人来到了那家农户,看到了那头奄奄一息、骨瘦如柴的老母猪,老母猪仿佛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眼角竟然落下两滴泪来。   寒生见之,竟起了恻隐之心,口中不由得叹息起来。   “山人叔叔,我看这猪兴许医得好。”他期望的目光望着山人说道。   吴楚山人看了眼寒生,心中叹道,这孩子心地如此善良,将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上很难立足的,可是嘴里却是说道:“寒生啊,那你就试试给医治一下吧,我们到哪儿去找头死猪也是可以的。”   那农户老头插嘴道:“寒生,你能治好这头猪么?”   寒生说道:“那我就试试看,韩老伯,你看它战栗发抖应该有烧,皮肤内里发蓝,是不是猪瘟?”   那老头说道:“已经死了一头了,应该是传染病吧。”   “韩老伯,你马上去抓两只癞蛤蟆剁碎,拌上四钱伏龙肝,以卤水调成糊状给它灌下去,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寒生说道。   韩老伯疑惑的问道:“癞蛤蟆好抓,做豆腐的卤水也要得到,可是什么是‘伏龙肝’啊?”   寒生解释道:“‘伏龙肝’就是你家锅灶里正对着锅底的黄土。”   “有,有,我这就去弄。对了,我昨天刚刚埋掉了一头死老母猪,如果你们有用,就去把它挖出来。”   寒生看看吴楚山人,山人点点头。 寒生在韩老伯家的菜园子里,手持铁锄奋力的掘着土,不一会儿,死老母猪的尸体裸露了出来,这是昨天刚刚埋下去的,还没有开始腐烂,母猪的皮肤呈蓝色,这正是猪瘟的病症。   寒生找来一条麻袋,将这一百多斤的瘦母猪装了进去。   韩老伯回来了,要来了一碗卤水,手中拎着两只蟾蜍。   卤水又名盐胆水,这是煮盐初熟时,槽中沥下来的一种黑色浓汁,味咸苦,有大毒不能吃,但可以用它来做豆腐的凝固剂。   韩老伯犹豫道:“这东西能行啊,当年杨白劳可就是喝卤水死的呀。”   寒生笑笑说道:“卤水能治人的颈瘘,也就是颈部淋巴结核,猪瘟病是由病毒引起的,全身淋巴肿胀。立秋后的大蟾蜍,消炎去腹水疳积,尤其是它的眉间白汁,乃蟾酥,解毒甚速。药引子伏龙肝,千烧万煅黄土,五行居中,深入腑脏。韩老伯,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两个时辰后自有分晓。”   韩老伯点点头,自去灶间配药。   吴楚山人心中暗道,寒生这孩子倒真的是块学医的好材料呢。   韩老伯在自家菜板上将两只秋后大癞蛤蟆用刀剁碎,之后连血带肉糜统统盛入一只大海碗中,从火塘灶里正对着铁锅底的地方,抠刮出来少许坚硬的黄土面来,这就是所谓的伏龙肝了。   寒生见已足四钱,便倒入碗中,加进适量卤水搅拌呈糊状。   “好啦,现在可以给老母猪灌下去了。”寒生说道。   那头奄奄一息的老母猪已经无法开口进食,吴楚山人轻轻掰开母猪嘴巴,寒生顺利的将大碗中的药糊一古脑儿的倒进了母猪口腔里。   “注意观察两个时辰。”寒生叮嘱韩老伯道。   老母猪似乎感激的目光望着寒生,寒生冲它微微一笑,世间的动物也是有感情的,他想。   “我们走吧。”吴楚山人说罢,一只手轻轻拎起那鼓鼓囊囊足有一百多斤的麻袋。   韩老伯惊讶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寒生先跑回家,带好了锄头铁锨,与山人一起奔灵古洞方向而去。   那片毛竹林中,照常有几只黑乌鸦站在竹枝上,不怀好意的望着寒生他俩,冷不丁的发出两声呱噪,唬他们一下。   灵古洞前,吴楚山人放下手中的麻袋,四下里望望。   秋风习习,侯鸟南归,天空里传来声声雁鸣。   吴楚山人触景生情,长叹一声,吟道: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   我东曰归,我心西悲,自我不见,于今何年?”   吟罢,拎起麻袋,径自向太极阴晕而去…… 吴楚山人和寒生都是万分的惊愕,紧忙转身定睛一瞧。   两个衣衫褴褛,满身汗渍衣冠不整的男女手拉着手站在他们的面前,正是岭南吴道明和无名师太……   “你们这是?”吴楚山人惊讶得目瞪口呆。   师太羞怯的瞥了吴道明一眼,吴道明温柔的示意她不必害怕,然后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我与师太已结秦晋之好,日后定当请二位喝喜酒。但是,太极阴晕乃天造地设之精华,是我中华民族之瑰宝,我吴道明绝不赞同毁去这一世所罕见的风水文化遗产,请吴楚山人三思。”   “你们结婚了?”寒生惊奇的问道。   “江湖儿女,无须那些繁文缛节,一句承诺,便可白头偕老。”吴道明侃侃道来。   寒生望望师太的满头白发,再看看吴道明被阴蝠拔光的头顶,心里面憋不住想笑。   吴楚山人冷笑道:“吴先生所言差异,当年刘伯温布下太极阴晕这一风水谜局,原本想报复朱元璋,后来领悟到,大明天下已定,重起战乱只能是天下苍生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按下未动。如今中国天下早已笃定多年,百姓虽苦一些,但已不至于兵荒马乱、流离失所,若是重起刀兵,于天下苍生何益?吴先生与师太耆年相伴,难道不想过个太平安稳日子么?”   山人自忖右臂已伤,动不得真气,本来自己与那岭南吴道明武功相仿,眼下自然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位无名老尼,武功深不可测,瞧他们的亲热劲儿,必定夫唱妇随,自己和寒生根本不堪一击,因此只能晓之以理,但愿吴道明理穷而退。   吴道明与师太深陷地下溶洞深处,两人均中了刘今墨的独门暗器,伤及经络,暂时无法相互疗伤。正是在这无助的境地,反而激发出了两人压抑了多年的人性,一个是六十年的真童子,一个守身如玉数十年,又都是江湖儿女,于是,在这热气腾腾的泉水旁,几十年的被压抑的人性终于如同火山一般的暴发了……许久,许久,黑暗中听得到吴道明喃喃说道:放心吧,师太,我吴道明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由于有了爱,两人顿时滋生出了无尽的勇气,他俩相互搀扶着,摸着黑凭着记忆慢慢的向来路折返,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光亮,他俩激动的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这时候,他们听到了灵古洞外吴楚山人那苍凉悲愤的笑声,他俩赶紧上前,不曾想,眼前出现的竟然就是梦寐以求的太极阴晕。    第七十章-第七十一章   “肉尸?你也知道肉尸?”吴道明诧异道。   寒生微笑不语。   吴道明叹了口气,说道:“肉尸究竟起源在哪儿,大概没有人知道了,然而在民间流传则已经很久了,汉代的大风水师京房的书中就曾提到过,吴某六十年来,也只是在抗战时期的湘西山区见过一具,是个女的。   寒生,你知道人要死的时候,呼吸停止,身体内脏器官慢慢衰竭时,这将死未死之际的弥留状态叫什么?”   “是中阴身吗?”寒生回答道。   “正是,这是佛教的说法。”吴道明望了一眼无名师太。   师太涩涩一笑,说道:“佛门《俱舍论》说中阴身有五个名字,分别是:意生身、求生、食香、中有、 起。《大毗婆娑论》曰,人死之后七七日间为中阴。”   吴道明接过来说道:“因此民间都有在人死后七七日内设斋供养做布施的风俗,此时,人的器官先从心脏停跳开始,之后是肺、肝、脾、肾、胰腺、胃等逐渐坏死,最后是子宫,可维系一个月左右,此时胎儿还有存活的。当然,墓穴的风水不好或者停尸在常温下,腐烂的就很快了。   此阶段,如果由于死者积怨难消,再加上亲友或是仇敌的干扰以及采用药物使然,就会使中阴身发生变异。唔,大概有十八种变异吧,肉尸就是其中的一种。”   “肉尸都有什么特点呢?”寒生问道。   “肉尸存活期为四十九天,深夜亥子时,此刻阴气最盛,可出来活动一个时辰左右,吃些东西,有思维和情感,时辰一过,便要回到宿主的体内了。”吴道明接着解释道。   寒生想了想,问道:“肉尸能够回复到原先的正常人状态吗?”   吴道明摇了摇头,回答道:“恐怕不能……”他看到寒生失望的样子,想了想又支吾着,“不过……”   “不过什么?”寒生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当年,我见到过的那具女肉尸倒是活了,恢复正常了,而且后来还生了孩子。”吴道明回忆道。   寒生一听来了精神,说道:“这说明还是有能够回复的,不知是用的什么方法?”   吴道明笑了笑:“那个湘西老叟也不知在不在了,算下来,他如果还活着的话,也应该要有100多岁了。” “湘西老叟?”寒生问道。   吴楚山人接过话头:“湘西天门山老叟?”   “就是他,此人风水术奇高,自成一路,脾气孤傲,据说当年蒋介石三请而不去,我还是跟随着师傅才见到了他一面。”吴道明说道。   “我想要去找找他。”寒生喃喃说道。   吴道明说道:“湘西天门山,古时候称云梦山,湘西老叟发须全白,红光满面,长居天门山上鬼谷洞内,快四十年了,当时就已经七十多岁,现在八成已经不在了。”   “山人叔叔,我们回去吧,我想收拾一下去找湘西老叟。”寒生说道。   吴楚山人犹豫着,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吴道明。   吴道明看在了眼里,微微一笑,说道:“山人莫非还不放心么?今有无名庵无名师太作证,吴某绝不擅自动此穴一根手指头。”   无名师太郑重道:“老尼作证。”   吴楚山人此时被封闭的青灵与极泉二穴处,阴气上攻冲关,再不想法救治恐怕为时已晚,想到此,微微颌首,道:“既然师太都已作证,我自然相信了,好,就此告辞。”说罢,一只手拉住寒生,两人穿过竹林朝村里而去。   师太见两人走远,脸一红,羞涩的说道:“道兄方才所说可是真心?”   吴道明嘿嘿一笑道:“你瞧,金头鼋在此看守太极阴晕,常人近前不得,我们回去疗好伤再做打算不迟。”   师太扭动了一下身躯道:“我说的是盖房子的事儿。”   吴道明的目光盯着师太,坚定的说道:“我是真心的。”   太极阴晕处传来“嘎哧”的声音,他俩定睛一看,金头鼋们已经开始疯狂的吞噬着死老母猪的肉体,甚至连骨头都咬碎了。   吴道明和师太回到了南山村朱彪家。   朱彪依旧坐在床上,屋子里面充斥着一股臊臭气味。   “才华呢?”见到吴道明和师太回来,也没有注意他俩的异样,只是忙不迭的问道。   师太噤了噤鼻子,吴道明说道:“我们中了刘金墨的暗算,孩子被他抢跑了,不过,你放心,我们疗好伤就去找孩子回来。”   朱彪茫然的爬起身,走进灶间打水清洗去了。   他的穴道怎么解了?吴道明有些糊涂了。 笨笨在院子里吠了起来,寒生出门一看,原来是一清回来了。一清告诉寒生,单位的假已经请好了,总共有十天。   “我想请你随我去找一位高人,他也许能够帮得了我们,明天出发。”寒生征求一清的意见。   一清表示说没有问题,而且路费及沿途吃用都包在他身上了。   黄昏时,吴楚山人拉寒生走出院门,来到了野地里,他有话对寒生说。   “寒生,你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次远赴湘西,需要有些心理准备才是。”山人说道。   寒生神色凝重:“山人叔叔,您有什么叮嘱的话就请说吧。”   吴楚山人道:“寒生,你心地太过善良,容易相信人,可以说是不谙世故,这个世界上心术不正的坏人比比皆是,防不胜防,总之,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你是没有的,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寒生笑笑,说道:“山人叔叔,我一身清白,身无分文,别人害我也没有用啊。”   吴楚山人叹了口气,道:“湘西自古多诡异怪异之事,有些东西不可不知,主要是‘湘西三邪’。第一邪,湘西赶尸,夜里走路就要十分留意了,那赶尸的法师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排中阴身的尸体,以草绳相连,每个六七米一具,据说,法师怀里都有一只黑猫,此猫尤其碰不得,而且即使遇见,也不要正眼对视那只猫。”   寒生奇道:“天下竟有这等离奇的事?”   山人又道:“第二邪,放蛊,蛊是一种苗人养的毒虫,种类繁多,害人于无形,记住一点,凡是农家清洁得异常,一尘不染,甚至梁上连蛛丝都没有的,就是养蛊人家,吃饭时先吃上两瓣大蒜,遇蛊则吐。”   寒生听得有些目瞪口呆,父亲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第三邪,落花洞女,据说是部落中有一些未婚的女子,能将树叶哭下来,然后到山洞里数天不吃不喝,回来后也不饮不吃,几天后就死去。部落人们认为她去和树神、井神结婚了,因而这些女孩生前没有结婚,但人死后,别人去办丧礼,而她的家人给他们不但不办丧礼,还要办婚事。”吴楚山人说道。   寒生奇怪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吴楚山人摇摇头,说道:“其实最神秘的就是这第三邪了,有些事情我也不甚了了,但是我始终怀疑她们就是……”   “就是什么?”寒生问道。   “肉尸。”山人道。 月上东山,空旷的野地里,吴楚山人和寒生交谈了小半夜,直到月悬中天。寒生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了这许多的社会经验以及灌输了这么多的江湖知识,寒生自觉受益匪浅,从今往后,他凡事都得多留个心眼儿了。   回到房内,寒生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寒生,你还没睡么?”明月甜甜的话语传来耳边,亥时末,肉尸出来了。   寒生坐起身来,明月也端坐在了对面。   月光下,明月清纯俏丽的面庞,高耸的双峰,身上散发着一种古仕女的恬静美。   寒生说道:“明天我要带你去湘西天门山鬼谷洞,找一下湘西老叟,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明月浅浅一笑,轻声道:“但凭寒生大哥做主,小女子自半月前变身后,夜里出来的时间一日少似一日,并略带疲倦,不知何故。”   寒生知道,七七四十九天后,明月将会香消玉殒,自己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但他不想告诉她这些,口中只是说道:“明月,肚子饿了么?”   明月咯咯笑道:“还想给我吃那猪大肠么?一股臭味,现在感觉嘴里还是怪怪的,这两天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对了,上次没有来得及问清,与你相好的那个书生是谁?”寒生突然想起来,问道。   “他叫黄建国,是在京城里读书的大学生,老家就在黄村,离无名庵不远。”明月幽幽道。   黄建国?黄乾穗的儿子!   寒生闻言吃了一惊。   “寒生大哥认得他么?”明月看到寒生的表情有异,疑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只知道黄建国是婺源县黄乾穗主任的儿子,人并未见过。”不知怎的,寒生心中似乎有一丝酸酸的感觉。   “难道是黄乾穗送给你的毒月饼?他想杀死你?”寒生想不到政府的高官会做这种事。   “不,是黄建国的爷爷,那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家送我的。”明月说道。   “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如何在月饼里下毒呢?”寒生不解道。   明月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寒生,语气坚定的说道:“绝不会是那老人家下的毒,他对我很好,不会害我的,当然也不会是建国,他说过两年后一定会回来娶我的。”   那就是黄乾穗了,他为什么要杀死儿子的对象呢?听说那黄公子将来会留在京城做官的,难道说是为了前程?怕娶了一个尼姑在政治身份上影响仕途?即便如此,也不能杀人啊。看来山人叔叔说的不错,江湖上的确是险恶之极。 此去湘西,水路可由景德镇乘船沿长江上行至岳阳上岸,过常德进入湘西,陆路则由婺源一路西行,乘长途汽车跨鄱阳越洞庭,直至湘西,虽路途遥远,但时间能够节省许多,最后寒生还是决定走陆路。   他俩先到了婺源县城,由此再乘坐长途汽车,中午时分,他们乘上了开往南昌的长途客运班车。   候车室的角落里,一个怀抱婴儿的老者站在那儿望着班车驶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此去天门山路途遥远,这段路上倒也不会有事,惟有进入湘西境内才可能遭遇凶险,我就在湘西的必经之路上暗中等候他们吧。你说呢,才华?”   鬼婴咧开了嘴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叫了声:“妈妈。”   寒生与一清连续奔波了三日,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常德,由此再西行便是进入湘西境内了。   湘西地处云贵高原东北边缘与鄂西山地交汇地带,境内山高林密,河谷深壑,大小溪水河流千余条,主要有酉、澧、武、沅四大水系。   七十年代,湘西交通仍然十分闭塞,山路崎岖,人烟稀少。寒生和一清向老乡打听好通往武陵山脉的天门山的路,便开始了步行。   当天黄昏时分,他俩来到了一条大河边上,远处有农户人家,两间半草屋,夜幕中炊烟袅袅。   寒生他俩走近草屋,站在了篱笆墙外,高声道:“请问有人么?”   那半间草房是农户家的火塘间,炊烟就是从那儿冒出来的,一个老婆婆扎着一条旧围裙迈出门槛,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寒生上前,说道:“老婆婆,我们是行路之人,见天色已黑,路又不熟,想在您这儿借宿一晚,可以么?”   湘西山区素来民风彪悍,但却是也十分好客,一般见行路之人是决不会置之门外的。   “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做么事去咯?”老婆婆问道。   寒生回答道:“我们从江西来的,要去天门山。”   老婆婆惊讶道:“那可还远着呐。”   老婆婆请他俩进门来到东屋,并点上了一盏小油灯。寒生环顾左右,屋子里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床和几件锄头等农具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家具,看来湘西山区还是比婺源要贫穷许多。   “婆婆家里都有什么人啊?”寒生问道。   老婆婆说道:“老伴早都过世了,只有一个儿子,出去打猎还没有回来,你们两个就挤东屋的这张床吧,儿子回来同我睡。”   寒生一惊,正欲分辩,却不知如何开口。   “好的,多谢阿婆。”这边一清已经满口应承下来了。 山里农家的晚饭很简单,一碟泡菜,半碗辣子,玉米面糊糊,寒生与一清走了一天山路,早已饥肠辘辘,吃的蛮香的。   老婆婆的儿子打猎没准什么时间赶回来,婆婆坐在一旁陪着聊天。   寒生出门谨记着吴楚山人的话,方才一进门时就已经留意观察了,这家农户屋里还是有灰尘的,天棚上也垂下来了不少的蛛尘丝丝,因此寒生断定此人家里没有养蛊。   寒生问道:“听说湘西夜晚有赶尸的经过,你们会经常遇见吗?”   老婆婆摇了摇头,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我老伴就是死在了外乡,最后赶尸回来家的,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一年也遇不上一回。”   “听说赶尸要带只黑猫,为什么呢?”寒生感兴趣的问道。   “也并不是全黑的,它的眉毛必须长有白毫才行,在行内管它叫作‘尸猫’,一般人家是不敢养的,只有赶尸匠才养,这种猫很少,价钱也很贵的。”老婆婆讲道。   “婆婆,给我讲讲你们湘西的赶尸吧,听起来很新奇呢。”寒生恳求道,他与生俱来对这些神秘事物既有些恐惧又感到格外的好奇。   老婆婆平时极少见到来客,见寒生又是天真纯朴的样子,便打开了话匣子说了起来:   “听老一辈儿说,相传几千年以前,湘西大苗山的祖先阿普,苗语就是公公的意思,带兵在长江边与中原汉人对阵厮杀,直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最后战败要往湘西大苗山撤退。当士兵们把伤兵都抬走后,阿普对身边的军师说,我们不能丢下战死在这里的弟兄不管,你用点法术让这些好弟兄回归故里吧。阿普的军师说,好吧,你我改换一下装扮,你拿阴锣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督催。于是军师装扮成阿普的模样,站在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首中间,念咒祷告神灵后,对着那些尸体大声呼喊,死难之弟兄们,此处非尔安身毙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勿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阿普的阴锣后面规规矩矩向南走。敌人的追兵来了,阿普和军师连手作法引来了大雾,将敌人困在了雾里。因是阿普军师所‘司’,就是实施的意思啦,是他的法术让大家脱的险,自此苗家又把他叫‘老司’。阿普老司最后所用的御敌之实乃‘雾术’,而‘雾’ 笔画太多难写,于是改写成一个‘巫’字取而代之,上面一横代表天或者雾,下边一横则代表地,而中间的那一竖就表示符节了,竖的两边各站有一个人,右边那个代表阿普,左边那个代表阿普老司,意思是要两个人联合起来才能作巫术赶尸,这就是湘西赶尸最早的起源了。   “那么后来呢?”寒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婆婆笑了笑,接着说道:“在湘西沅江上游一带,地方贫瘠,穷苦人多赴川东或黔东地区,作小贩、采药或狩猎为生,那些地方多崇山峻岭,山中瘴气很重,恶性疟疾经常流行,生活环境坏到极点,除当地的苗人以外,外人是很少去的。死在那些地方的汉人,没一个是有钱人,而汉人在传统上,运尸还乡埋葬的观念很深,但是,在那上千里或数百里的崎岖山路上,即使有钱,也难以用车辆或担架扛抬,于是有人就使用大苗山赶尸这一比较便宜的方法运尸回乡了。”   突然间,寒生心中一凛,心中疑窦顿生,这老婆婆怎么会懂得这么多?而且讲起赶尸时的用词和语气,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决计不是一个普通农村老太婆所能够描述得如此详尽的。   江湖险恶,吴楚山人的警告在寒生的耳边响起。 寒生正思索着,老婆婆问道:“天门山在湘西武陵山里,你们从江西大老远去做什么?”   寒生回答道:“我们是寻人的。”   婆婆问:“家里有人走丢了么?”   “不是,我们想去寻找一个叫作‘湘西老叟’的人,婆婆听说过么?”寒生说道。   “湘西老叟?当年听我那死老头子说起过,汉人叫湘西老叟,苗人则称呼为‘老司’,就是阿普老司,大苗山的黑巫师。”老婆婆说道。   寒生一听暗自高兴,忙问道:“您知道他还活着吗?”   老婆婆奇怪的望了寒生一眼,说道:“当然活着,老阿普老司死了,他的儿子就成了新的阿普老司,儿子死了还有孙子,祖祖辈辈都是阿普老司。”   哦,原来是这样啊,阿普老司,也就是湘西老叟原来是世袭的,苗疆的黑巫师,怪不得能够解救肉尸呢,寒生感觉这次入湘西肯定会有收获的。   老婆婆烧了些热水端来,长途行路之人睡前烫烫脚,可以很好的恢复疲劳,对第二天上路很有好处,老婆婆说道。   寒生和一清洗漱完毕,准备就寝。   连日来,寒生一路颠簸疲惫,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自己的心中还反复告诫着,一清夜里会有一个时辰变回明月的,自己要当心不要碰到人家,但是仍旧头一挨到枕头就睡过去了。   一清也累的一头栽倒在床上,老婆婆端走了油灯,轻轻带上了房门。   是夜,月色如水,天地间一片清凉。   月光透过窗子温柔的洒在了床上,寒生仍在熟睡着。   亥子交更之时,月光下,一清的双峰渐渐隆起,只听得一声长嘘,明月自床上坐了起来……   明月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寒生的脸上。她默默的端详着躺在身边的寒生,那是一个浑身散发着青年男人气息的躯体,她的脸上飞起了两朵红晕,鼻子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几口,然后轻轻的长叹了一声,爬起身来,迈到床下,穿好了鞋子,推开房门,来到了院子里。   她强抑制住自己的心跳,反复告诫自己,她爱的是那个一见钟情的书生,但是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寒生这个人骨子里仿佛有一种极吸引人的地方,难以言表,而这正是那书生身上所缺少的东西,是什么,她说不上来,这是她生命中遇到的第二个男人。   月光下,明月久久的站立在那儿,俏丽的容貌,凝脂的肌肤,凸起的双峰,犹如一尊玉像般亭亭玉立,她在等,等这一个时辰过去,如果现在就回到床上去,她怕自己会……   不远处的一株古树下,一个人站在阴影里,屏住了呼吸,默默的望着月下的姑娘,此人怀中露出来一只硕大的黑色猫头,目光犀利,双眉间生有数根白毫。    第七十二章   月光下的明月突然身子轻微一颤,鼻子连续的嗅了嗅,脸慢慢的转向了那株大树,然后移步走了过去,同时轻声呼唤道:“出来吧。”   树下之人见行藏已露,便由阴影中走出来。   这是一个青年男子,约有二十五六岁,一身土布黑褂,黑色缠头,背着一个小竹篓,浓眉凸鼻,双目炯炯有神,怀中的那硕大的黑猫两只铜铃般的眼睛警惕的盯着明月。   “姑娘,你是谁,从哪儿来?”那人问道,一口的湖南口音。   明月对他只是轻轻一笑,说道:“我饿了。”   青年男子忙从身后背篓中取出一个报纸包,打开后是一只油光光的熟鸡,他将鸡递过来,明月一把抓过,拽下一只鸡腿便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望着姑娘狼吞虎咽的样子,青年人想,这女孩儿一定是饿坏了,真是可怜啊。   须臾,一只鸡已经被明月吃光,甚至鸡骨头都没剩下。   “你是谁,深夜怎么在此,而且饿成了这个样子?”青年人关切的问道。   明月道:“我是借宿在这家农户中的,出来找点吃的。”   那人笑了,说道:“我就是这家农户的主人,深夜从外乡赶回来,我叫残儿。”   明月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这名字好奇怪啊。”   残儿痴痴的望着明月,心道,赶尸多年来,足迹踏遍湘西,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俊俏的姑娘,连说话的语音和笑声都这么的好听,她就像是个仙女一样。   残儿脸红道:“我自幼不会走路,到了八岁才行走得稳,所以我娘叫我残儿。”   月如银盘,悬挂中天,残儿赶路回来,此刻却不想回房,心中只是愿意与姑娘单独多待些时间。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残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明月回答道:“明月。”   真的就是那天上的月亮啊,残儿想。   “你会多住些日子么?”残儿问。   “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去武陵天门山。”明月说道。   “那很远呢,去干什么?”残儿问道。   明月莞尔一笑,说道:“找湘西老叟。”   残儿一听,吃了一惊,说道:“湘西老叟就是阿普老司,多年前就已经隐居鬼谷洞了,这许多年都没有人再看见他了,况且前往天门山途中艰辛非明月姑娘可以承受的啊。”   明月一听,一丝愁云袭来,面色忧郁起来。   残儿心中不由得一疼,顿时热血上涌,大声说道:“姑娘若是要去,残儿愿意带路。”   “喵……”残月怀中的大猫忿怒的吼叫了起来。 “残儿回来啦。”草屋门口出现了老婆婆的身影。   “娘,是残儿回来了。”残儿答应着,与明月走回到了院子里。   老婆婆见到残儿身边的这个漂亮的姑娘,吃了一惊,问道:“这位姑娘是……”   残儿笑道:“娘,明月不就是在咱家投宿的客人么?”   老婆婆诧异的望望明月,更加奇怪的说道:“今晚就只有两个江西来的男人借宿呀。”   残儿扭头看了看明月,疑问的目光注视着她,怀中的大黑猫凶巴巴的盯着明月,突然从残月的怀里“嗖”的蹿出,两只锐利的前爪搭上了明月高耸的乳峰……   明月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残儿大惊,急喝道:“黑瞳,住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明月高耸的双峰突然瘪了下去,脸孔急速的扭曲,面前赫然是一个丑陋猥琐的五十来岁的那人,原来时辰已到。   尸猫黑瞳扑了个空,站在屋前的地上呼呼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的盯着一清。   残儿和母亲俱是万分惊愕,母子俩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他是一清师傅。”寒生从屋里走出来道,外面的说话声音惊醒了他。   回到屋中,老婆婆燃起了油灯,寒生开始解释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残儿娘俩终于松了口气。   “残儿哥是赶尸的么?这只大黑猫就是婆婆说的那种尸猫吧?”寒生问道。   残儿点了点头,说道:“我自十岁起开始随我爹做赶尸送喜神这个行当,不过现在生意很少了。在我们湘西民间自古以来就有赶尸的传统,学这行的,必须具备有两个条件:一胆子大,二是身体好,而且还要相貌长得丑一点。我从小胆子不大,身体也弱,相貌上也比一般人要漂亮许多,所以并不符合赶尸人的条件。”说到这儿,残儿偷偷的瞥了一眼一清。   残儿见一清没什么反应,就又接着说下去:“因为我爹是赶尸匠,所以我尽管不太符合条件,但还是做了这一行。开始学艺先要望着当空的太阳,然后旋转,接着突然停下,必需马上分辨出东西南北,倘若分不出,就说明在夜晚赶尸时分不出方向来。另外尸体毕竟不是活人,遇上较陡之高坡,尸体自己爬不上去,赶尸匠还得一个一个的往高坡上背和扛,所以体力也要好。老爹为锻炼我的胆量,把一片桐树叶放在深山的坟丘上,黑夜里让我一个人去取回来,说这样才有胜任赶尸匠的胆量。”   “那怎么赶呢?”寒生兴致勃勃的问道。   “我们赶尸匠的家里,跟一般农民一样,一般是分辨不出来的。只有接到赶尸业务时,我们才将自己装束一番,前去赶尸。虽说是赶尸,但平常比较忌讳赶尸这个词,内行人请我们赶尸,都是说请去‘走脚’。我们用一张特制的黄纸,将死人的名字、出生年月、去世年月、性别等等都写在这张黄纸上,然后画一张符,贴在这张黄纸上,最后将这张黄纸藏在自己身上。赶尸时的穿着也有讲究,不管什么天气,都要穿着一双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腰包藏着一包符。这种符和道士的符不一样,是在黄纸上用朱笔画上一些象形文字,途中遇到意外情况,便将这种符朝西挂在树上或门上,有时也烧灰和水吞服,视情况而定。”残儿解释道。   寒生插嘴道:“死人真的会走?”   残儿笑了笑道:“死尸自己当然不会走,你要用功力催动才行。”   “什么功?”寒生问。   “总共有三十六种功,第一是‘站立功’,首先要让死尸能站立起来,第二是‘行走功’,也就是让尸体停走自如,第三是‘转弯功’,也就是尸体走路要能转弯。另外,还有‘下坡功’、‘过桥功’、‘哑狗功’等等。‘哑狗功’非常有用,可使沿途的狗见着尸体不叫,因死尸最怕狗叫,狗一叫,死尸就会惊倒。特别是当狗来咬时,死尸没有反抗能力,会被咬得体无完肤。最后一种功是‘还魂功’,还魂功越好,死尸的魂还得越多,赶起尸来便特别轻松自如。这种‘还魂功’,实际上是用我们湘西特产的一种草药撒在尸体口鼻和身体上其作用的。”   一清听的直咂舌,对残儿流露出敬佩的目光。   残儿见之心中热乎乎的,仿佛已经透过了一清丑陋的躯体,看到了明月那俊俏的面庞和赞叹的表情。   他接着讲下去,好像是专门为着明月而解说的:“我们这种行当,只有在湘西才行得通。因为只有湘西才有‘死尸客店’,而且只有湘西人闻见赶尸匠的小阴锣声知道迥避,并会主动把家中的狗关起来,否则,狗一出来,便会将死尸咬烂。湘西的村子外都有路,不会穿村而过,死尸是断然不能入村的。”   “死尸还要住客店?”寒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当然,这种客店只住死尸和赶尸匠,一般人是不住的。客店的大门一年到头都是开着的,因为两扇大门板后面,是尸体停歇之处。赶尸匠赶着尸体,天亮前就到达客店,夜晚悄然离去,白天,尸体都在门板后面整齐地倚墙而站立,遇上阴雨天不好走的时候,也有可能就在店里停上几天几夜呢。”残儿兴致盎然的说道,不时地拿眼睛瞟向一清。   “那尸猫是做什么用的呢?”寒生问道。   残儿有点尴尬的说道:“这是我们赶尸人的秘密,是不许外传的。”   寒生点点头,便不再问下去了。   “明月每天夜里都会出来的吗?”残儿找准时机问道。   寒生心情沉重说道:“是的,但恐怕留给明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我明天一早就带你们去天门山,有好几天的路程呢。”残儿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第七十三章-第七十四章   经过了两天的将息和疗伤,吴道明和无名师太的经络已经完全打通了,两人的功力都已恢复如初。朱彪这两天哭丧着脸,小心伺候着,希望他俩伤愈后尽快去找回孩子。   这天早上,吴道明盘腿坐在床上运气一周天,感觉神清气爽,不由得哈哈笑将起来。   师太从被窝里钻出头来,睡眼惺忪的问道:“道兄,你笑什么?”他俩两天前从灵古洞回来就已经同居了。   吴道明说道:“师妹,我在盘算着,今天我们可以去太极阴晕了。”自同居后,吴道明把师太的叫法改了一个字,称作师妹。   师太诧异的问道:“你不是答应吴楚山人了么,不私自占用太极阴晕,而且孩子还没有找回来。”   吴道明哈哈笑道:“不错,吴某是答应吴楚山人不私自占用太极阴晕,可是并没有说不取太极土卵,那可是吴某送给师妹的定情之物啊。”   师太“嘘”了一声,脸上绯红,表情似有不满,但是心下却自是欢喜异常。   早饭后,吴道明带上了一条麻袋,扛着一把锄头,与师太两人上山。   “你们去哪儿?要我一起陪着去吗?”朱彪诧异的问道。   “不用了,我俩到山上随便转转,顺便挖点草药疗伤。”吴道明说道。   朱彪不敢说什么,见他们走得远了,便悄悄地跟在了后面,自两天前,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而且说是住在一个房间内便于疗伤,可是半夜听到的却不是疗伤应该发出的声音,而是男欢女爱的呻吟声,他和沈菜花都曾经发出过类似的声音,所以这蒙不了他。   朱彪远远的盯在了后面,他知道不能靠的太近,好在自己的地形熟,绕着圈子也丢不掉目标,否则以吴先生和师太的功力,一定会被发觉的。   吴道明和师太兴致勃勃的穿过竹林,一面走一面交谈着,他俩都没有留意到远远跟着的朱彪。   朱彪一心一意的注视着他俩的一举一动,却也忽略了自己的身后,目及之处若隐若现的有两个人远远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灵古洞前面,吴道明同师太停下了脚步,并四下里张望着,最后确信没人,然后钻进了灌木丛。   太极阴晕处,那些金头鼋还在,鼋宝宝们正在地面上嬉戏,翻过来爬过去的,母鼋伏在旁边恬静的看着,一切都显得那么悠闲宁静。   “小心!金头鼋含气喷人十分厉害,奇怪,我原先已经用阴阳锥封住了它们的血脉,数日后锥体自动与血肉化为一体,永久的闭住其经络,现在看起来它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唉,还得重新打过,可惜只有阴锥可用。”吴道明诧异的说道,一面伸手入档,忍痛一抓,摊开手心一看,只得寥寥三两根毛而已,原来阴锥早已经基本用罄,所剩无几了。   擒贼先擒王,吴道明运足真气,吹出阴锥射向金头母鼋。   阴锥失去了凌厉的破空声,飞行的速度也慢了许多,歪歪扭扭的失去了准头,一阵秋风袭来,竟然将阴锥吹跑了,不见了踪影…… 一个多时辰后,太极阴晕已经被刨了两米多深,再下面眼瞅着什么都没了,五色土也被翻了个乱七八糟,吴道明见五行土卵已经全部取出,他点了点数,总计挖出了二十七枚太极土卵,其中白色金卵六枚、青色木卵四枚、黑色水卵六枚、红色火卵六枚、黄色土卵五枚。   朱彪怀里的一枚黄色土卵,吴道明没有发现。   吴道明松了口气,将二十七枚太极卵全部装进了麻袋里。   “朱彪,把土全部回填平整好。”吴道明吩咐道。   过了一会儿,太极阴晕的土已经全部回填并平整好了,吴道明站上去踩了踩,然后满意的说道:“大功告成,朱彪背着麻袋,我们回去了。”   一行三人穿过竹林,朝村北朱彪家走去。   两个人从树后闪出,钻进了灌木丛中,站在了太极阴晕旁,疑惑的望着刚刚平整过的土地,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其中的一个人说道,顺手抓起了一捧五色土。   另外的一人看了看说道:“奇怪,这土壤怎么有好几种颜色呢?”他摇着脑袋,说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向孟主任报告吧,来,我们带上两捧土回去。”   那人点点头说道:“好吧。”遂抓了两把五色土揣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两人钻出了灌木丛,一路奔南山镇方向而去。   南山镇革委会办公室里,孟祝祺听完了那两个负责监视吴道明的下属的汇报,默默的望着桌子上的两把五色土,沉吟了片刻,吩咐下属此事属于国家机密,绝对要守口如瓶。   那两人出去后,孟祝祺捻起五色土,嘿嘿笑道:“好你个吴道明,原来早就找到了太极阴晕,还在那儿故弄玄虚,你这家伙和那个朱彪勾搭在一起,看起来沈菜花的尸体就埋在朱彪的家里,小兵的伤也是你吴道明这个点穴高手干的,哼,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咱们走着瞧。”   孟祝祺拿出信封,将五色土装在信封里,放入了衣袋内,然后坐上吉普车前去县城,他要私下向姐夫报告,太极阴晕已经发现,计划可以实施了。 朱彪接到镇上的通知,他已经被选为婺源县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南山镇出席大会。临行前,他趁屋里的人不注意,悄悄将那枚黄色的土卵埋在了沈菜花的墓穴前,那些阴尸蝼蛄并没有干涉,依旧忙忙碌碌的准备着过冬的食物。   你能送太极卵给师太,我也送给菜花,朱彪痴痴的笑了起来。   南山镇革委会院子里停着一辆吉普车,这是专程来接大会代表朱彪到县里的,朱彪意气风发的登上了吉普车,就在登上汽车踏板的那一瞬间,他想到了领袖检阅时也是这种姿势。   吉普车绝尘而去。   婺源县城内的那所深宅大院门口,朱彪被带了进来,他东张西望的,直到目光看见了脸色阴沉的孟祝祺,这才感觉到事情并不是像想的那么美好。   空荡荡的柴房里,墙壁上挂着血红色的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桌子后面危襟正坐着孟祝祺,身后站着黄建国。   “朱彪,你可知罪么?”孟祝祺厉声问道。   朱彪被麻绳捆在屋子中间一把孤零零的椅子上,面目茫然的张口说道:“什么罪,我不知道啊。”   孟祝祺猛地一拍桌子,手指着墙上的红色标语,说道:“我们党的政策你不是不晓得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说说你昨天与帝特吴道明一起上南山灵古洞口干什么去了?”   “帝特?吴先生?”朱彪糊涂了。   “你们在那里挖掘了什么?麻袋里装的是什么?是与境外进行联络的秘密电台?武器?反革命传单?你真的不想从实招来么?”黄建国平静的说道,但每一句话都像一枚钢针般刺激着朱彪的神经。   朱彪额头上的冷汗留下来了。   “你,你说,吴先生,不,吴道明是帝国主义特务?可是孟主任您叫我好好接待的呀。”朱彪冤屈的表情。   孟祝祺鼻子“哼”了一声,道:“那是组织上在考验你,你没能经受得住考验,与特务勾结在了一起。当然,你可能只是一名从犯,如能主动揭发吴道明的反革命罪证,有立功表现的话,政府可以考虑宽大处理。”   朱彪满脸是汗,大口的喘着气,突然他大叫一声:“我揭发,吴道明与无名师太在我家里乱搞男女关系,我听到的!” “你说什么?他们两个乱搞男女关系?”孟祝祺问道,这可是个新情况。   “是,我亲耳听见的,还‘哎呀哎呀’的直哼哼呢。”朱彪描述道,脸上露出一种表功的急迫样子。   黄建国皱了皱眉头,说道:“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朱彪急道:“是太极土卵,有五种颜色的,总共挖出来了二十七颗。”他隐瞒了他的那一枚。   太极土卵?嗯,果然就是太极阴晕。   “东西藏在哪里?”孟祝祺说道。   “就在我家的西屋里。”朱彪回答道。   “凡是地下的东西,都是属于国家所有,你知道吗?”孟祝祺问道。   朱彪摇摇头,说:“不知道。”   孟祝祺嘿嘿一声,说道:“这是一起典型的境外帝国主义特务勾结境内宗教反革命势力疯狂盗窃国家珍贵文物的恶性案例。”   朱彪的头上又开始冒汗了。   “你偷盗了沈菜花的尸体,埋在了你家房西,是吧。”孟祝祺眼皮也没抬,冷冰冰的说道。   朱彪怔了一下,然后低下脑袋,死活都不再吭气了。   孟祝祺命人将朱彪押下关起来,然后布置人手前去南山村秘捕吴道明和无名师太。   “我亲自带队去。”黄建国摸摸脸上被阴尸蝼蛄割伤的疤痕,恼怒的说道。   “要加小心,那吴道明和无名师太都会武功。”孟祝祺叮嘱道。   黄建国鼻子蔑视的“哼”了一声,说道:“现在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了。”   南山村。黄建国带着一组精干的民兵分队,手持半自动步枪,包围了村北头朱彪家的那三间草房。   师太同吴道明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飞身纵出房门。   黄建国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身后是荷枪实弹的武装民兵。   “黄公子,你这是……”吴道明诧异的问道。   黄建国冷笑道:“吴先生,政府有事想找你和师太谈一谈,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吴道明心里没有准备,一下子不知说什么。   “先把他俩带上车,等我。”黄建国命令道。   民兵枪指着吴道明和师太押走了,吴道明知道反抗会适得其反,于是与师太乖乖的跟着走了。   “搜!”黄建国一摆手。   不一会儿,民兵们拎着一条麻袋走出房门,打开一看,里面有二十七枚五色的太极土卵。黄建国点点头,命人拿到车上去。   现在是剿灭阴尸蝼蛄的时候了。 黄建国蹑手蹑脚来到了房西,站在了圈外,那些阴尸蝼蛄们仿佛有所感觉,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那两只复眼都警惕的盯着来人。   黄建国冷笑一声,命令道:“给我灌。”   身后出现几名民兵,手持塑料桶,将剧毒的杀虫剂分别灌入地面上的那些蝼蛄洞中,刺鼻的气味飘散在空气中。其间在地面上的一些荫尸蝼蛄发起了零散的攻击,但是很快被已有准备的民兵们以大扫帚拍死。   黄建国满意的望着蝼蛄洞,看到里面再也没有活的阴尸蝼蛄爬出来,嗯,想与我斗?   他吩咐留下两名民兵看守,其余的收队直接返回县里。   沈菜花的尸体应该由舅舅家里人来处理,他就不必插手了。   黄建国押着吴道明和无名师太,带着缴获来的战利品——那二十七枚太极土卵,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县城。   “老吴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啦。”黄乾穗阴沉着脸,拉长了声音对着吴道明说道。   在黄乾穗的客厅里,吴道明单独一人接受问话,师太则被隔离了。   “吴某还不太明白黄主任您的意思。”吴道明假装糊涂的说道。   黄乾穗嘿嘿一笑,说道:“好,我问你,我们花重金请你来到婺源是做什么来了?”   “寻找太极阴晕。”吴道明回答。   “找到了么?”黄乾穗又问道。   吴道明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不说是不行的了,于是爽快的答道:“刚刚找到,正准备来向您报告呢。”   黄乾穗爽朗的笑了起来:“好哇,那我就听听你的汇报。”   吴道明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了:“是这样的,经过我多日的观察演算和推断,最终确定了太极阴晕的具体位置,就在灵古洞口不远的地方,您知道,之所以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完全是太极阴晕的位置与古往今来的风水理论相悖,它竟然出现在龙唇之下,难怪千百年来多少风水大师寻它不见,吴某有幸找到,不但是托黄主任您的洪福,而且也填补了我国风水理论的空白啊。”   “哈哈,说得好,那么我问你,如何下葬发的最快?”黄乾穗假装随便不经意的一问。   吴道明说道:“当然是活葬,当年朱元璋的母亲就是这样……”突然他停住了话头,脑筋一转,接着说道,“黄主任,我可以将您所要知道的东西全部毫无保留的告诉您,但是您要满足我一个要求。”   黄乾穗冷笑一声道:“你在跟我谈条件?”   吴道明脖子一挺,不再言语。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许久,黄乾穗开口说道:“什么要求。”   吴道明说道:“事情已经了解,我要和无名师太一道安全的返回到香港,并且带走那二十七枚太极土卵。” 第七十五章-第七十六章   吴楚山人默默地站立在太极阴晕的旁边,望着被掘过的混杂的五色土,原来的五色土晕已经不见了,那些会喷阴毒的灵龟也没有了。   “吴道明!”吴楚山人气氛的直跺脚,他转身直奔村北朱彪家而去。   两个陌生人正斜靠在朱彪家的大门旁边抽着烟,地上戳着两支步枪。   吴楚山人一愣,稳定了一下情绪,走上前去问道:“朱彪队长在家么?”   “你是谁?”抽烟的民兵问道。   “村里的,住东头。”吴楚山人回答道。   一个民兵鼻子“哼”了下,说道:“一窝儿反革命分子,还有个老头和尼姑,都送县了。”   吴楚山人心中一凛,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就走远点。”抽烟的那人凶巴巴的说道。   吴楚山人转身离去,走回家中,一路思前想后,还是捉摸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从太极阴晕的挖掘情况看,太极土卵可能已经被窃,但并不会影响太极阴晕的风水效力,既如此,一不做,二不休,抓紧时机弄头母猪葬进去,谁也别想再用。   山人来到了韩老伯家,准备买那头老母猪。   “好了,小寒生真是奇了,两只癞蛤蟆竟然治好了猪瘟,太神了。”韩老伯一见吴楚山人,立刻叫了起来,赞不绝口。   问明了山人的来意,韩老伯摇了摇头,说道:“不卖了,也该着这头母猪有福份,大病不死,我说什么也舍不得再卖了。”   “还有死猪么?”山人问。   “没有了,我今天去亲家屋里,听说他那儿也发了猪瘟,瞧,我已经捉了癞蛤蟆,准备去给他们家的病猪治病去。”韩老伯说道。   “你知道谁家还有病死的老母猪吗?”山人问道。   “本村没有了,这样吧,我亲家那个村我给你打听一下,有的话顺便用自行车带到东头朱医生家,也算是对寒生表示感谢吧。”韩老伯热心的提议道。   “好吧,先谢谢你了。”吴楚山人说道,自转回家中不提。   黄昏后,朱彪家里守候的那两个民兵望见天色已黑,便开始拾掇一下做饭,找了找,还发现了一坛子的老酒,两人高兴了,将翻出来的一小篮子鸡蛋都给炒了,足足有半盆。   油灯下,两人一面喝酒一面闲聊打发时间。   “听说死掉的那个女人长得可他妈的漂亮了。”一人抽着烟说道。   “哪个女人?”另一人醉醺醺的问道。   “南山镇孟主任的儿媳妇呗,叫什么沈菜花。”那人道。   “嗯,据说刚埋下去就被人盗走了,你想想,连尸首都有人要,活着的时候还不得人人见了都眼红啊。”又是一杯落肚,这人话也多了起来。   “嘘,我同你说个秘密,你可别往外讲哦。”一人道。   “放心吧,谁讲出去是王八蛋。”那人回答。   “这沈菜花就埋在这所房子的西头,咱们今天撒药那个地方的下面。”   “真的?”   “当然,敢不敢挖开瞧瞧,这女人到底有多漂亮?”   “你小子不是想动尸体的脑筋吧?”   “就是看看,胆子小不敢就算了。”   “操,谁说老子不敢,挖就挖。”   “走。”   两人醉熏熏的拿着锄头到房西刨了起来……  次日清晨,韩老伯那儿始终没有信儿来,吃完早饭,吴楚山人便朝韩老伯家走去。   村中停着吉普车还有卡车,村里的老表们稀稀落落的往村北头而去,山人也顺意跟了过去。   朱彪家门口的水塘外,围拢着一群老人妇女和儿童,大家都在那儿议论纷纷。   山人挤到前面,朱彪家草屋西侧有处地面上被掘开了,门口处床单子下面盖着两具尸首,大门的一侧还戳着那两支半自动步枪。   孟祝祺主任老远便看见了吴楚山人,便招招手喊他过去,山人于是分开众人,来到了草房西侧。   “吴楚山人,你来看看,这两个人是怎么死的?”孟祝祺知道吴楚山人知识广博,便要他帮忙瞅瞅。   掀开了床单,围观的妇女和孩子们发出了一声惊呼。   两个身强力壮的民兵浑身鲜血,面部肌肉已经完全扭曲,全部都瞪着惊恐的眼睛,其中一人的一只手上的四根手指被齐刷刷的截断了,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两人都是伤在颈部,一侧的颈动脉都断掉了,你看着脖子上的齿痕,像是被活生生给咬断的。”吴楚山人指着尸体的颈部说道。   “咬的?我们婺源境内已经好多年没有什么猛兽出现了呀?”孟祝祺疑惑道。   “是人咬的。”吴楚山人淡淡的说道。   “人?这怎么可能?”孟祝祺叫道。   “这只齿痕分明就是人类的第一恒磨牙,也称‘六龄齿’,人类自六岁长出来,终生不变,野兽是没有的,况且从伤口来看,也没有野兽犬齿的痕迹。”吴楚山人解释道。   孟祝祺沉吟不语,若吴楚山人讲的是真的,再结合沈菜花的墓里已空空,尸体不翼而飞的情况,莫非真的发生了民间传说中的尸变?如果是真的……那可麻烦了。   孟祝祺挥挥手,吩咐属下将看热闹的老表们全部赶得远远的。   “嘿嘿,”孟祝祺奸笑了两声,又接着说道,“人咬的?什么样的人能够如此稳准狠的一下子咬死两个强壮的青年人?山人啊,可不要造谣惑众哦。”   “是死人,只有荫尸下手才这般狠毒。”山人道。   “荫尸?什么是荫尸?”孟祝祺忐忑不安的问道。   “荫尸就是生前怨气很大,心愿未了,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因此怨气护体,尸身不腐,在一定的外因影响下,最后诈尸而出。”山人解释着。   “出来干嘛?”孟祝祺隐约感到有问题了。   “了却未了的心愿。”山人答道。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黄乾穗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吴道明见是黄乾穗进来便站立起身来。   黄乾穗和蔼的笑了笑,说道:“老吴啊,你的要求我已经充分的考虑了,你和师太尽管一路返回香港,我也听说你们情投意合,恭喜呀,喜酒嘛,我是喝定了,师太去香港定居的单程证包在我身上,如何?”   吴道明笑道:“那吴某就不客气了。”   黄乾穗皱了皱眉头,说道:“至于那二十七枚太极卵,这可有点难办啊。你知道,地下的矿藏属于国家所有,我一个小小的婺源县父母官,可也不敢拿国家的宝藏送人啊,况且吴先生的身份又是香港人,万一人家告我个里通外国可不好办啦。”   吴道明正欲答话,师太拉了下他的衣襟,说道:“只要我俩在一起,那些身外之物要它作甚。”   吴道明见师太话已出口,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就表示同意了。   “好,痛快!现在可以告诉我如何使用太极阴晕了吧?”黄乾穗哈哈笑道。   吴道明忘了眼师太,师太回以肯定的目光。   吴道明说道:“太极阴晕以柔克刚,当年刘伯温就是想以此龙穴克制朱元璋,但是始终没能用上,又是六百年过去了,太极阴晕的发力更胜于当年了。”   黄乾穗满意的点点头。   吴道明继续说下去:“当年朱元璋的母亲活葬太极阳晕,所以发得很快,算下来还不足十年,要想速发,必须要活葬,而且男性长辈发的快过女性。”   黄乾穗更加满意了。   “一般风水上来说,龙穴主发第三代,如无孙子辈儿的人,则发第二代。”吴道明解释道。   黄乾穗点头说道:“具体如何活葬呢?都有哪些必要的程序?”   吴道明说道:“首先,老人要先香汤沐浴,排空大小便,当然若是三日内不吃喝为最好。接下来,剃净全身的毛发,有老皮的最好也要刮去,请记住,裸葬更容易速发,穿衣服就差点了,更不能用棺木。太极阴晕葬于子时,阳晕则葬于午时,时间不要搞反了。   子时初,将老人头上脚下的立着放入穴内,然后开始卖土,若是老人乱动,姿势易变,则必须将其捆绑,以免造成不利的影响。子时中填好土,并修好坟头,坟头的土若是不够,可以从旁边取些五色土堆起。葬好后,焚香祭祀即可。”   黄乾穗急切的问道:“如此葬法,多久可发?”   吴道明答道:“金木水火土共需时五天完成与生物磁场的融合,之后就会慢慢的作用于后人身上了,快则七八年,慢则十年,必可中原易主了。”    黄老爷子躺在宅院角落的一间厢房内,床边坐着黄建国,爷孙俩聊着天,老人不时的笑出声来。   黄乾穗来到厢房门口,隔着窗户招手要黄建国出来。   黄建国替爷爷压好被子,然后走出厢房,随父亲来到客厅。   “孩子,出事了。”黄乾穗忧心忡忡地说道。   “爸爸,出什么事了?”黄建国问。   “沈菜花在朱彪家的新墓穴昨天晚上被掘开了,她的尸体不见了。”黄乾穗说道。   黄建国诧异道:“不会吧,我昨天派了两个人守在了那里。”   “他们两个都死了,脖子像是被咬断了,样子死得很惨。”黄乾穗打了个哆嗦道。   “有线索么?”黄建国平静的说道。   “没有,你舅舅怀疑是沈菜花的尸体诈尸了,从棺材里跑出来干的。”黄乾穗勉强挤出来点笑容。   “无稽之谈,爸爸有什么怀疑的地方?”黄建国问道。   黄乾穗面色沉重的说道:“一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搞鬼,可是朱彪、吴道明和无名师太都在我们这里,还会有什么人呢?也许是一种警告,或是个信号,难道还有人也在打太极阴晕的主意?”   “会不会是那个什么吴楚山人,他既知道太极阴晕的事儿,而且来历也是十分的可疑。”黄建国推测道。   “这个人不能排除,他若不是寒生未来的岳父,我早就把他送审了。太极阴晕那儿,我已经派你舅舅带人看起来了,我要同你商量一件事。”黄乾穗面目表情似乎难以启齿。   “爸爸,你就说吧。”黄建国感觉接下来的事情会很严重。   黄乾穗道:“建国,在京城这两年,你凭自己的感觉,谈谈对时局的看法。”   黄建国一愣,想了想,说道:“上层的斗争很激烈,甚至是你死我活,国民经济也很糟糕,老百姓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黄乾穗脸色严肃的说道:“如果你是国家领导人,你说了算,你能把国家搞好么?”   黄建国疑惑的眼神望着父亲,说道:“当然,我会抛弃那些阶级斗争理论,全国上下一心抓建设,只要经济上去了,老百姓安居乐业,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江山就稳固了。”   黄乾穗眼睛一亮,赞许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儿子,说道:“说得好,为了中国的无产阶级革命大众,你能够牺牲你自己的亲情么?”   黄建国朗声道:“只要是为无产阶级革命大众,别说是亲情,就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再所不辞!”   “如果牺牲你爷爷呢?”黄乾穗严肃的问道。   “即使是牺牲爸爸,我也心甘情愿!”黄建国脖子一挺,刚毅的脸上肌肉绷紧了,目光冷酷到了极点。   黄乾穗刹那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升起。 第七十七章   湘西黄狗垭是一个大山深处的集镇,每逢墟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集市的中心,碎石路面,门面朝西的一家铁匠铺,门口的幌子上画着一朵鲜艳的梅花,一个伙计站在门口招呼顾客,屋后的院子里传来打铁的叮咚声。   伙计望见集市东头走来一个风尘仆仆的老者,一身黑色的土布褂,身材清癯,步伐有利,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此人就是刘今墨。   刘今墨来到铁匠铺前站下,他望见了幌子上的那一朵梅花,犀利的目光扫过伙计的身上,开口说道:“我要见你老板。”   伙计疑惑的望着刘今墨,说道:“老乡,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   刘今墨嘿嘿一笑,声音极为刺耳,那伙计的耳朵极不舒服:“带我见你老板。”   铺内坐在桌旁喝茶的一位面色黝黑的约六十多岁的老者站起身来,说道:“这位先生,我就是这儿的老板,请问有何指教?”   刘今墨一脚跨入店铺内,手指一屈伸,一道白光“嗖”的闪过,桌子上赫然钉上了一枚指甲……   那老者先是疑惑的望了望刘今墨,然后轻轻从桌子上拔下指甲,细看之下,脸色骤变,忙道:“先生,请后屋细谈。”   刘今墨眼皮没抬的跟着老板走向了后屋。   老者亲自端上一杯热茶,恭恭敬敬道:“江湖上久已失传的无影甲,先生可与当年清宫第一高手梅一影有甚渊源?”   刘今墨颌首道:“梅一影是我师傅。”   老者更加惊讶了,忙道:“原来是我铁家恩人的高足来了,敢问高姓大名?”   刘今墨说道:“负案在身,不必道明了。”   老者道:“也好,也好,您称我铁掌柜即可,今次先生来到湘西,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当年师傅说道,湘西和川东的铁匠铺,凡挂有一朵梅花的,尽可放心请他们帮忙。”   铁掌柜道:“不错,当年梅大侠有恩于我们铁家,我祖父便以一朵梅花为记,凡梅大侠的传人有事可认此记前来,铁家湘西川东一十三家店铺定会全力协助。”   刘今墨说道:“我要在黄狗垭此地等一个人,预计一两天内到,你给我准备个住处,主要有孩子在,不方便露宿。”   “这好办,您就住在镇口那栋青砖房的二楼上即可,这间屋子的窗口就可以望见所有途径此地的人,不知您要等的这个人是仇人么?”铁掌柜小心的问道。   “不,是恩人。”刘今墨淡淡道。   铁掌柜一听松了口气,这样就不会有一场杀戮了,听祖父讲,当年梅子影武功奇高,杀人如麻,尤其是那独门暗器无影甲伤人无声无息,端的是厉害。   刘今墨接着说道:“我的无影甲已经所剩无几,你这里可以帮我用精钢打制一百只,先要说明,出来匆忙,身上并没带钱。”   “没有关系,这正是铁家报恩的机会,我再给您准备一笔钱,带着孩子在外谈何容易。”铁掌柜忙说道。   刘今墨并不推辞,江湖之上应急救难是常有的事。 刘今墨没想到婴儿会去抓毒虫,未及拦阻,沈才华已经拎着后颈将那只红毛大老鼠抓上来了。   红毛大老鼠呲着大板牙正欲发威,不料却被沈才华一口咬住了颈下,他那两排尖利的小牙瞬间切断了老鼠的颈动脉,鲜血迸出,则全被婴儿吸进了嘴里。   沈才华扔掉了红毛大老鼠的尸体,又伸手捞起一只巨型蟾蜍,从其脖子上一口咬下,红的血,白的浆一古脑儿的往口里吸去。接下来是蜥蜴,那褐皮蜥蜴张嘴吐出红色的长舌头袭向沈才华,不料被沈才华一口咬去了半截,随即其颌下柔软部位被婴儿的利齿咬穿,一会儿就不动了。   沈才华继续捞着,蚯蚓咬了个头,一吸味道不正,有土腥味,被甩在了一边。蜈蚣和蝎子动作机敏,但是沈才华的小手却异常的迅速灵活,还是轻松的逮住并咬去了蜈蚣的头、蝎子的尾,吸了吸,感觉汁水不是很多。   大绿毛虫很受沈才华的青睐,肉汁被吸干,只剩下了两张皮。最后,缸里只剩下那条小青蛇了。   这是一条剧毒的竹叶青,在缸底不停的游动着,不时地抬起头,伸缩着肉色的信子,伺机进攻。   刘今墨正想如何助婴儿一臂之力,那沈才华早已翻身扑到缸里,双手紧紧地卡住那蛇的七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去了蛇头,开始吮吸竹叶青的腔体起来。   十分钟的时间,婴儿沈才华干掉了十余条毒虫,刘今墨在一旁看着,惊愕之中满心欢喜,这小家伙既然是杂食性的,以后喂养起来就会方便多了。   屋里的灯亮了,有人发觉了外面有动静,起身来看。   刘金墨一手抄起沈才华,纵身一跃,如同鬼魅一般飘出了高墙。   推门而出的人,惊愕的发现其养的蛊虫都已经直挺挺的死在了地上,月光斜斜的照在了他的脸上,正是铁掌柜。   刘今墨回到了住地,轻手轻脚的将沈才华放到了床上,孩子已经睡了。望着婴儿可爱的小脸庞,刘今墨忍不住上去亲了几口,那孩子的嘴里呼出的气息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儿。   此地是黄狗垭,再深入进去湘西的腹地,人烟就开始稀少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将会多起来,寒生如遇危险也一定会是在那里。 第七十八章   次日清晨,刘今墨刚刚睁开了眼睛,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铁掌柜低头哈腰的走了进来:“大侠,哦,先生,我是来请您去吃早餐的。”   刘今墨客气道:“太麻烦了吧。”   “不麻烦,已经准备好了,”铁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说道,“这是给您准备的五千块钱,请您一定收下,也算是我们铁家微薄的一点心意吧。”   当时的年代,五千块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刘今墨乃是江湖人物,也不推辞,只是点了点头,接过来直接就揣入了怀里。   “请。”铁掌柜耐心的候在了门外,一直等到刘今墨抱着孩子出来。   早餐十分的讲究,除稀饭外都是一些小点和山野小菜。   “孩子要喝奶么?”铁掌柜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虽然奇怪一个老男人带着数月大的婴儿外出,但却不敢多问,江湖上的事情还是少知道的为好。   刘今墨淡淡说道:“他不喝奶。”   “先生,我们铺子里已经连夜加工了几枚无影甲,您先看看是否合用,满意的话,今天一天就可完工。”铁掌柜说道。   铁掌柜从口袋里拿出几枚精钢锻造的指甲放到了桌子上,刘金墨拿起一只看了看淬火的硬度,然后套在了自己的指甲上,感觉活动自如并和自己的指甲颜色相同,外人若不仔细瞧,是绝对难以分辨的。   “不错,就照这样加工吧。”刘今墨满意的说道。   “先生,有一件小事,想请您出手帮个忙,这在先生来说是举手之劳而已。”铁掌柜支支吾吾道。   “说。”刘今墨皱了皱眉头,他最反感人家办事附加条件。   铁掌柜陪着笑脸,说道:“此地西行十里,有一苗寨,寨中的巫师麻都素来与我铁家不和,此人养有一条血虱,专门吸食婴儿的血,是害虫,想请先生您把它除去,为民除害。”   刘今墨淡淡一笑,道:“即是害虫,政府怎么不管呢?还需要百姓出头?”   “政府去过了,但是找不到那血虱的踪影,我们老百姓又哪里是它的对手啊。”铁掌柜说道。   “血虱?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刘今墨感到疑惑。   “那是一种很厉害的蛊虫,长得有一只猫大小,肚子特别大,里面装满了血,嘴里有一个尖尖的吸盘,一次能喝一小碗婴儿的鲜血。晚上出来活动,而且会飞,很难抓住,我想,先生的无影甲一定能射杀它的。”铁掌柜说道。   “今晚。”刘今墨说道。   “您同意出手相助啦?”铁掌柜高兴的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心想,沈才华今夜的晚餐有着落了 月上东山,刘今墨怀抱婴儿骑着马出发了,沈才华的两只小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匹红色鬃毛的大马看,口水都流出来了。   铁掌柜和那个伙计各骑一匹青马,一路踏着月色西行。   铁掌柜骑在马上,想自己与苗寨的巫师麻都斗了好多年了,麻都若不是倚仗着他那条血虱,自己何尝惧他?昨天晚上,自己养的蛊虫全部死于非命,肯定又是那条血虱干的,否则怎会一古脑儿的被吸干体液,全军覆没?这仇一定要报,一定要宰了那条血虱。   “血虱究竟是什么东西?”刘今墨问道。   铁掌柜回过神儿来,说道:“血虱也是一种蛊虫,一般的不会超过手指甲大小,扁平的肚子,口中有刺,吸食人与猫狗身上的血液,吸饱以后肚子就圆鼓起来。”   刘今墨嘿嘿尖笑了起来,说道:“不就是人身上生的虱子嘛?我身上现在就有,喏,这就是一只。”刘今墨随手探进内衣里,摸索一番,捏出一支灰白色小如米粒大小的寄生虫来,在月光下晃了晃,然后扔进嘴里“嘎嘣”一声响,将其咬死。   铁掌柜看的直咂舌,恭维道:“古人清客以齿毙虱有声,真乃江湖豪杰本色啊。”   刘今墨说道:“你说那血虱有小猫般大小?”   “正是,铁某曾亲眼所见,菱形的脑袋,身上泛着红光,口里伸出一根白色的尖刺,两边长着触角,还有六条大腿,从空中俯冲下来,还带着呼啸声,十分可怕。”铁掌柜绘形绘色的说道。   “这么说,就是虱蛊了。”刘今墨听说过苗疆蛊虫中有一种少见的蛊就叫虱蛊。   铁掌柜忙说:“就是虱蛊,不过麻都的这只血虱格外的巨大,我想不培养个十年以上是不可能这样子的,而且绝对是经过了变异。”   刘今墨心想,沈才华看来还对付不了这只血虱,自己非要助上一臂之力了。   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座高山,在月色下,显得朦朦胧胧的,山形狰狞。   “就是那里,山中有一苗寨,寨前是一个广场,还有一株粗大的黄桷树,血虱通常就栖息在树顶上。”铁掌柜指着前方说道。   刘今墨拍马前行,深夜里“得得”的马蹄声格外的清脆。   已经远远的望见那株高大的黄桷树了。   铁掌柜勒住马缰,说道:“先生,铁某不方便露面,还望体谅。”   刘今墨道:“那好,你俩就等在此处吧。”说罢,双腿一夹马腹,直奔那株参天大树而去。   不多时,已经来到了那座广场,抬头望去,黄桷树顶黑漆漆的一片,密不透光,山寨中苗人都已睡了,四下里寂寥一片。   刘今墨跳下马来,走到广场中间,轻轻地放下沈才华坐在地上,自己则牵着马隐入大树的阴影里。   月光下,光着小身子的沈才华白嘟嘟的,瞪着黑黑的小眼睛,鼻子嗅啊嗅的,他知道,晚餐的时间到了。 月影西移,躲在树下阴影里的刘今墨活动了一下手指,目不转睛的望着月光下面的沈才华,凝神贯气,准备随时出手一击。   沈才华慢慢地站起来了,听见“哗哗”的水声,刘今墨定睛细瞧,原来婴儿在小便,他不仅心中一热,爱意拳拳,真想冲出去抱上一抱。   这时,他的耳鼓感受到了轻微的“簌簌”声,听音辨位,那是在树顶上传出的。   月光下,一个粉红色的物体自树顶盘旋而下,身上发出“嗤喇喇”的声音,那东西一圈圈的缩小着范围,中心点正是沈才华……   好一个刘今墨,手一扬,五道白光如闪电般射出,月光下,那血虱感觉到了风声已经近前,急忙伸出腿足来拨挡。刘今墨的无影甲何等了得,在当今武林暗器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只听得“噗噗噗”连续五声闷响,钢甲竟硬生生将血虱的五根足切了下来,血虱如断线风筝般垂直跌落了下来,“啪”的一声摔在了婴儿的脚边。   沈才华大喜,如饿虎捕食般的扑了上去,一口咬住血虱柔软的腹部,尖利的小牙已经洞穿血虱的肚皮,那满满的鲜血灌入了他的口中。   眼瞅着血虱胖胖的身子逐渐干瘪了下去,沈才华的小肚子则渐渐的圆鼓了起来,月光下的这一幕,看得人是胆战心惊。   刘金墨靠在树干上,慢慢欣赏着,孩子在用餐,当母亲的心里自是欢喜之极。   血虱终于被吸干,剩下了空空的皮囊,沈才华的肚皮已经胀得圆圆的,他尝试着爬起来,但没有成功,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今墨笑眯眯的走了过去,摸摸小肚皮,感觉快要撑爆了样。   “你们是何方神圣,竟敢害我血虱?”月光下站着一瘦高之人,负手而立,冷冷的说道。   刘今墨吃了一惊,方才满脑子的怜爱,竟没注意到有人近前,霎时额头上渗出冷汗,忙视之。   此人一身灰色长袍,头上缠头,面色枯黄,鹰鼻隼目,深陷的眼珠炯炯有神。   刘今墨乃是老江湖了,随即淡淡一笑,说道:“先生所言谬矣,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被一怪物袭击,几乎丧命,老夫为救孩子出手,难道不理所应当么?”   没想到刘今墨如此对答,那人竟一时间语塞。   “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来我苗寨?”片刻后,那人说道。   “在下深夜赶路,误入此地,原想歇息下再走,不料出此变故,实属意外。”刘今墨语气也和缓了些。   那人冷冷一笑道:“实属意外?一个吸血婴儿深夜到访,然后从容不迫的吸干了一只血虱,还说是意外?我看这孩子是个鬼婴吧?”    第七十九章   刘今墨一愣,缓缓说道:“阁下是……”   那人冷笑道:“苗疆走阴巫师麻都。”   湘西苗疆自古以来,巫师的地位极高,分走阴与不走阴两种,走阴巫师不但祭鬼,而且善医人畜疾病,是苗寨中最有学问的人。   “原来是麻都巫师,久仰久仰。”刘今墨早已猜到此人就是麻都,故作寒暄状。   麻都说道:“既入苗寨,便是远客,明日乃甲子日杀鼓社猪,是我苗寨鼓社祭祖大典,今晚就请盘垣舍下如何?”   刘今墨深知苗寨之中,蛊毒无所不在,令人防不胜防,这种地方还是避开为妙。   想到此,于是开口说道:“孩子尚小,偏巧还要赶路,贵寨的大典难以有幸一睹,日后如有机会,定来拜访。”   麻都淡淡一笑:“深夜赶路,多有不妥,况且我要和你秉烛长谈。”   “谈什么?”刘今墨疑惑道。   “谈鬼婴。”麻都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今墨望了一眼沈才华,那小家伙喝得太饱,又试着站起来,但还是没有成功。   “我的孩子有什么好谈的?”刘今墨冷淡的说道。   麻都也笑了,嘿嘿道:“鬼婴喝了剧毒的血虱的血,最多还能坚持三天,三天之后,将会肠穿肚烂而死。”   刘今墨听罢大惊,他知道苗疆走阴的巫师善医术,万一其所说不虚,沈才华岂不危险之极?   麻都看着刘今墨犹豫之中,遂又加上了一句:“血虱之毒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能解,告辞。”说罢,转身奔寨子里而去。   “且慢,好,我就相信你了,若你骗我,哼,我一定杀光铲平你苗寨!”刘今墨发出了金属般刺耳的嗓音。   麻都耳鼓如针刺般的一震,不由得心中愕然,此人的功力简直闻所未闻,平生仅见。   “先生,请。”麻都客气了许多。   刘今墨走到沈才华身边,俯身轻轻将他抱起,好像重了许多,然后牵着大红马,跟着麻都朝苗寨里走去。   山道上,铁掌柜一直等待着刘今墨的消息,月亮西斜,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   “走,我们去打探一下。”铁掌柜说道,拍马上前,两人直奔苗寨而去。   空荡荡的广场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看,那是什么?”年轻的伙计眼尖,发现了地上的血虱皮,遂跳下马来,自地上拾起递与铁掌柜。   铁掌柜拿在了手里,细看之下,不由得轻轻一笑:“麻都啊麻都,你也有今天,你的血虱还是被我铁家干掉了,从今后,黄狗垭就是我铁家的天下了。”   “他们呢?”伙计环顾四周问道。   “不管了,他们地死活对我已经没所谓了,走。”铁掌柜手中拿着血虱皮,两腿一夹,朝黄狗垭疾奔而去。   那伙计叹了口气,紧随其后,两匹马很快的消失在了夜幕中。 巫师麻都的吊脚楼内异常的清洁,屋里一丁点灰尘也没有,刘今墨知道,这是养蛊人家的特征,因为凡是蛊虫都特别爱干净,一些小昆虫如蜘蛛蚊虫之类的早就吓得躲远了,主人家也必须日日打扫卫生,这样蛊虫才愿意居家长住。   “先生可愿与麻都饮酒赏月?”宾主落座后,麻都问道。   刘今墨淡淡道:“在下并无心情饮酒。”蛊毒最容易下入酒中,发作也快,刘金墨自然是要提防的。   麻都嘿嘿一笑,说道:“先生远道而来,哪儿有不敬拦门酒的道理?莫非是怕麻都下蛊么?”   刘今墨缄口不语。   “先生多虑了,巫师从不在自己家中下蛊,请放心饮用。”麻都递上苗家自酿的苞谷烧酒。   既如此,刘今墨不便推辞,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好酒。”刘今墨说道,那酒浓烈辣口,入腹如火。   麻都笑道:“湘西苗家的烧酒能溶物,能燃烧,冰冻三尺不凌,窖地十年犹香;《辰州府志》曾有一首苗民的七绝这样咏道,‘江城杨柳绿成围,日暮渔翁换酒归,醉卧晚亭呼不起,白头高枕一蓑衣’。”   刘今墨心想,走阴巫师果然是有学问的人。   “麻都,我家孩儿……”刘今墨关切沈才华的身体,急迫的发问。   麻都说道;“不急,先生还是不肯透露尊姓大名么?”   刘今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负罪在身,多说无益。”   麻都听着不以为然的笑了:“不说也罢,即使身负天大的罪,来到了苗疆,就是客人,苗家是决不会出卖客人的。”   刘今墨默默的又饮了一碗,将碗撂在桌子上,说道:“在下刘今墨,浙东青田人士,自江西而来,欲往武陵天门山,途经此地,误伤血虱,如巫师所言属实,便请相救我的孩儿,否则,刘某告辞。”   “天门山?怎么也是去往天门山?”麻都自语道。   刘今墨一听警觉起来,问道:“巫师的意思说,还有人前去天门山?”   麻都点点头,说道:“这两年,前后已经有数批人途经此地前去天门山,但从此却不见有人活着回来。”   “他们去干什么?”刘今墨感到事出蹊跷。   “野拂。”麻都望着刘今墨说道。 “野拂?那是什么?”刘今墨不解的问道。   麻都疑惑的看着刘今墨,似乎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刘今墨正色道:“刘某在江湖上并非泛泛之辈,难道还会诓你么?”   麻都看看在一边已经睡了的婴儿沈才华,点点头说道:“当年,清兵入关之后,李自成手下有一员大将,名李过,出家后法号‘野拂’。”   麻都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了:“失败后,李自成与野拂一同隐居在湖南石门的夹山寺。李自成圆寂以后,野拂带领100多人,雇了九艘大木船,逆澧水秘密潜入湘西大庸,悄悄登上了天门山。上山之后,野拂就在天门山寺出了家。但是他时刻枕戈待旦,准备着伺机而起,进而恢复中原。他在天门山寺做和尚期间,清朝政府曾多次派出过高手前来缉捕。   野拂上山后不久,曾夜探鬼谷洞,他在洞内石壁上发现了两千多年前隐居于此的先秦鬼谷子的甲子篆文,从而领悟出一套内家功夫,凭着这身功夫,他多次击败了朝廷派来追杀他的武功高手。随着时间的推移,野拂发现形势江河日下,终于忧患成疾,一病不起。   李自成败退出京城的时候,曾经将国库中的金银财宝掠夺一空,意图日后东山再起。野拂始终追随着李自成,直到他圆寂才转投到天门山寺,而且用了九艘大船来转移家当,人们猜测,被他秘密运到天门山的,必定是国库里被掠空的大量金银财宝。眼看着东山再起的计划落空,野拂干脆在临死前,将这些宝藏分散埋藏在了天门山上几个隐秘的地点。   据说几百年来,来天门山寻宝之人络绎不绝,可是大多数人都尸骨无存。”   哦,原来如此,寒生千里迢迢到天门山做什么呢,难道也是来寻宝么?   刘今墨颌首沉吟不语。   “刘先生带着婴儿前往天门山,谅不是去寻宝的吧。”麻都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道:“我的一个朋友去天门山,我是沿途来保护他的。”   麻都叹道:“江湖人果然重情义,自己负罪在身还要保护朋友,麻都佩服,那人一定是刘先生的红颜知己吧?”   刘今墨摇摇头,说道:“他是一个医生,中原的神医。”   “神医?麻都对医术素有研究,哈哈,若是能得以同中原神医切磋医术,麻都可是三生有幸啊,不知刘先生能否引荐?”麻都一听说有中原神医经过此地,不由得心中技痒难耐。   刘今墨道:“一两天内,必经此地。”   “好,麻都恭候贵客。”麻都喜道。 第八十章   月色迷离,万籁俱寂,下半夜丑时,荒凉的山道上走来了一行三人,身后拖着斜长的影子。   前面走着一个身着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脚踏草鞋,头戴一顶青布帽的年轻人,身后摇摇晃晃的跟着两个身披宽大的黑色斗篷,头戴高筒毡帽的人,帽子上订着几张书着符的黄纸条,看不清相貌。   年轻人手中拿着一面小阴锣,一个摄魂铃。   “前面就是黄狗垭,开始要进入湘西的腹地了。”年轻人指着前面月色朦胧的墟镇说道。   寒生用手掀起垂在眼前的黄纸条,望了望前面的小镇,说道:“残儿哥,我们要去歇息么?”   “不,走尸不能穿镇过村,我们要走镇外的小路,如遇到人,你俩低头走便是,切记不要作声,过去这几里地,找处僻静的地方,我们再休息。”残儿叮嘱道,他边说边瞅着最后面的一清,唉,明月若是能不变回一清该多好。   自从离开残儿家,根据残儿的意见,他们伪装成赶尸的,昼伏夜行,这样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寒生和一清都装成了尸体,跟在赶尸人残儿的身后一路西行。寒生和明月都感觉到很好玩,只是一清有点嘟嘟囔囔的。   残儿带路,他只认识夜间以前曾经走过的山路,湘西山区小道纵横,以往赶尸都是昼伏夜行,所以白天就不识道了,毕竟白天和夜里景致是完全不一样的。其实,残儿更主要的是想在夜里可以见到明月,若是白天的话,一清那苦瓜脸实在是难看之极。   月光下,前面是一农户庄院,残儿提高警觉,万一有狗窜出来,他就要及时使出“哑狗功”,那是一种药粉,狗嗅到后唯恐避之不及。   他们沿着庄院高大的围墙而过,就在这时,前面的小路上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   “小心,有人来了。”残儿悄悄的叮嘱道。   月光下面,小路上跑来两匹骏马,马上之人远远的望见了残儿他们。   “吆死人喽……”残儿敲起了小阴锣,口中念叨着号子。   两匹马停了下来,骑手跳下马来闪避在了山道一侧,这是规矩,湘西人没有不懂的。   残儿一面敲着小阴锣,一边晃荡着摄魂铃,在前面领路,寒生和一清低着头匆匆跟着走过。   正所谓天有不测之风云,正当一清匆匆经过之时,那匹青色的公马突然腿一叉,就地撒起尿来,粗大的尿柱射在地面上,骚臭的尿液飞溅起到一清的裤腿上。   “唉呀,脏死了!”一清竟然一时叫出了声来。   “站住!你们是活人!”山道旁的铁掌柜厉声喝道。 铁掌柜话音未落,一个箭步欺身上前,劈手抓向一清,原来他也是身怀武功的。   一清未及反应,高筒毡帽连同上面贴着的辰州符统统被铁掌柜抓了下来,月光下,一清丑陋的面孔倒是吓了铁掌柜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我黄狗垭地界装神弄鬼!”铁掌柜喝问道。   “我们是死人。”一清哆哆嗦嗦的说。   “呸!你们赶紧从实招来,否则别怪我就不客气了。”铁掌柜怒道。   残儿见状赶忙抢上前来,那边铁匠铺伙计“唰”的一声竟抽出一把亮晶晶的长片刀来,逼住了残儿。   寒生摘下帽子,面对铁掌柜,文质彬彬的说道:“我们是为了赶路方便才装扮成这样的,若有冒犯的地方,实在是对不起了。”   铁掌柜见寒生举止文雅,说话得体,于是语气稍微缓和了,说道:“你们从哪儿来,路过黄狗垭要去哪里?”   寒生回答:“我们从江西而来,准备前往武陵天门山。”   铁掌柜闻言心中一动,面色微微一变,随即脸上起了笑容,说道:“哦,原来是远道而来的老表,既然来到了黄狗垭,就请舍下休息一下,喝杯热茶再上路不迟。”   铁掌柜手指着那所农户庄院道:“这就是舍下。”   寒生望着那手持长片刀的汉子,知道不去也难以摆脱掉的,见机行事吧。   “好,那就打扰了。”寒生平静的说道。   进了那户高墙大院,来到了客厅落座,不一会儿,果真端上茶来了。   一清正要端起茶杯喝下,寒生忙使以眼色制止,这间屋子清洁异常,棚上蛛丝都不见一根,他想起山人叔叔说的话,这是养蛊人家的特征。   铁掌柜看在了眼力,明白他们怀有戒心,于是也不道破,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我姓铁,在黄狗垭开铁匠铺子,还未请教几位的尊姓大名?”   寒生只得说道:“原来是铁掌柜,我叫寒生,他是一清,那是残儿。”   铁掌柜点点头,说道:“寒生,天门山离此地山高路远,你们去那儿做什么?”   一清插嘴道:“我们是去找……”   寒生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一清的话,说道:“探亲,我们是去探亲的。”   铁掌柜心下寻思,这些人远从江西而来,化装成赶尸人,掩人耳目,定是奔天门山宝藏而去,做事如此神秘,说不准是有备而来,可能知道宝藏的所在呢。   “哈哈,你们如此走法何时得到天门山?不如这样吧,铁某也恰巧有事要去天门山,你们今晚就在此地住下,明天我准备好几匹快马,我们一同上路,也好有个伴儿,如何?”铁掌柜大方的提议道。   寒生看眼下这个局势,虽然不知道铁掌柜的真实用意,但是不接受提议确实没有合适的借口,索性答应下来,毕竟还可以节约些时间。   “好吧,可是我们付不起马匹的钱。”寒生说道。   铁掌柜笑容可掬的说道:“包在铁某身上了。” 寒生三人被安排住进了客房内。   寒生到门口停了停,然后小声告诫道:“此户人家大概是养蛊的,我们晚上睡觉要机灵点,虽然不知道铁掌柜是否善意,但还是提高警惕的好。”   熄了灯,三人躺在了床上,一时还没有睡意。   一股淡淡的甜香气从门下飘了进来,寒生听到一清和残儿的喉咙里“咯囖”一声,随即同时发出来鼾声睡过去了。   此刻,寒生听到推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铁掌柜的说话声:“他们会昏迷一两个时辰,注意要仔细翻,任何一张纸片也不要放过。”   “明白了,掌柜的。”那个伙计的声音。   寒生明白中道了,一定是迷香之类的东西,但是奇怪的很,自己蛮清醒啊,好象那迷香对自己没有起作用似的。   寒生不知道,灵古洞前的千年古墓里面的白陀须乃是解毒圣药,从寒生鼻子里曾钻进去了少许,因此寒生的身体里已经有了某种抗体,所以即使是天下最毒的植物与生物类毒药,恐也奈何寒生不得,当然,如今世界上的那些化学合成类毒剂或是放射性的东西,白陀须就解不了了。   铁掌柜负责搜查他们三人的行李物品,伙计则对三人的搜身。   摸到自己身上时,寒生感觉痒痒的,强憋住才没有笑出声来。   “掌柜的,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伙计对铁掌柜说道。   铁掌柜从寒生的旅行包里找到一小块绿盈盈的宝石,顿时激动不已。   “看,绿宝石,这很有可能就是野拂当年宝藏中的东西,否则,他们若是平常探亲,只是带点全国粮票和钱而已,怎么会随身携带如此贵重之物呢?我这儿也没有发现藏宝图之类的东西,看来宝藏的地点都在他们的脑子里呢。”铁掌柜说道。   伙计看看他们三人,疑惑的说道:“这种机密不会三个人都知道的。”   “这是肯定的,我想只有这个叫寒生的人知道,此人年纪不大,但是处变不惊,谈吐不凡,如果不是世家子弟,也是天赋奇禀,我们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他身上,明白吗?”铁掌柜吩咐道。   “是的,掌柜。”伙计应答道。   他俩把东西都按原样放好,然后退出房间,关好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寒生躺着依然未动,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铁掌柜误以为他们是到天门山寻找一个叫野拂的人所藏宝藏的,经搜查没有找到什么藏宝图,认为我知道宝藏的地点,真是好笑之极。   兰儿将自己赠送给她的那块绿石头偷偷夹藏在行李里,被铁掌柜发现了,难道那用来照亮的绿石头竟是绿宝石么?如果真的很值钱,哇,那天蚕洞边上岂不是很多?我下次回去再抠块大点的下来,顺便探望一下首领一家。   寒生知道,铁掌柜起码暂时不会加害于他们了,于是放心的睡去。 第八十一章   清晨,一清睁开了眼睛,带了哈欠道:“昨晚睡得好香啊,一觉到天亮。”   残儿此刻也醒了,揉着眼睛嘟囔道;“奇怪,平时没有睡得真么死的呀。”   寒生心下一笑,还是不要说破的好,山人叔叔告诫过出门在外少说多看,言多必失嘛。   铁掌柜准备好了早餐,也是些稀饭和山中小菜。   饭后,收拾停当,伙计已经又牵来了三匹马,个个都是膘肥体壮的。   残儿自幼在湘西土生土长,骑马自是没有问题,一清和寒生生活在江西,虽然可以骑,但却是不熟,骑到了马背上战战兢兢的。   以后改成白天赶路,寒生他们自然也不能是赶尸人的装束了,于是各自从行李里拿出正常人的衣服换上了。   他们一行人,五匹马便匆匆启程上路了。   铁掌柜知道寒生他俩不太会骑马,也就不加催促,任由马儿慢慢前行,走了段时间后,寒生才逐渐习惯了起来,速度也就渐渐加快了。   前面山脚下传来了阵阵鼓乐声,铁掌柜告诉寒生,那是苗寨里四年一度的杀鼓社猪大典,若有苗人拦住献酒,可以浅尝,然后赶路。   但愿别遇上麻都,铁掌柜想。   山道边的广场上聚集了大批的苗人,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那株高大的黄桷树下架着双鼓,然着火堆,木柴燃烧着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一个苗家汉子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个盘子,里面是几只装满了酒的杯子。   “远方的客人,请喝杯拦门酒,今天是苗家杀社鼓猪大典的日子。”那汉子说道,并高高的举起了酒盘。   铁掌柜道谢后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同时示意寒生等人照做。   寒生接过酒杯,眼光瞟过黄桷树下的架设双鼓处,一个奇特的景象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临时搭起的木台上,一个小小的婴儿光着身子坐在那儿玩耍,恰巧此刻回过头来,眼光望着他这边,对着寒生诡异的一笑……   这笑容简直是太熟悉了。   “沈才华!”寒生脱口而出,随即跳下马来,奔那台子而去。   铁掌柜吃了一惊,待要拦阻已经来不及了。   寒生跑到那木台子前,仔细一看,果真就是沈才华。   鬼婴一乐,张口叫了声:“妈妈。”   寒生朝旁边一望,大树下面,刘今墨正笑咪咪的看着他…… “刘今墨,怎么是你们?”寒生大喜道。   树下转出一瘦高清癯之人,鹰鼻隼目,面色枯黄,但双目如电,此人正是麻都。   刘今墨微笑着走近前来,说道:“我在此地等你,湘西一路不太平,今墨始终放心不下。”   寒生闻言心中一热,眼眶竟有些湿润,正所谓他乡遇故知,何况自己还被铁掌柜挟持着,以刘今墨的武功,寒生真的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   刘今墨对麻都说道:“这就是我要等的神医寒生。”   麻都仔细的打量着寒生,嘴里啧啧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想不到,想不到。”   “这是苗寨的巫师麻都。”刘今墨介绍道。   此刻,站在圈外的铁掌柜处境十分的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昨晚自己怂恿这位梅家传人杀死了血虱,不料今天又见其与麻都关系密切,而且寒生竟然与其相熟,算计好的事陡生变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正寻思之间,忽听麻都叫道:“原来黄狗垭铁掌柜也到了,却是稀客啊,难道也是来为杀社鼓猪庆典而来么?”   铁掌柜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麻都巫师别来无恙?”同时眼光瞥向刘今墨,心想不知道此人又没有当麻都说出杀血虱的原委来。   刘今墨表情依旧,瞧不出一丁点蛛丝马迹来,真是个老江湖啊,铁掌柜心中说道。   麻都呵呵一笑,道:“今天是杀社鼓猪喜庆的日子,来我苗寨的都是客,来,随我入内奉茶。”说罢,率先前行。   刘今墨抄起沈才华抱在了怀里,寒生招呼一清和残儿随刘今墨同行,铁掌柜和他的伙计硬着头皮跟在了后面。   吊脚楼内,众人席地而坐,早有苗女在每个人的面前摆上了酒和茶。   麻都并不正眼看着铁掌柜,而是对着寒生聊了起来。   麻都首先介绍道:“鼓社祭,是我们苗疆最隆重的祭祖庆典。我们苗人认为木鼓是祖先亡灵的居所,是一个血缘家族的纽带与象征,鼓社是个以木鼓为核心的祭祀组织,故称鼓社祭。第一天起场,第二天祭祖和祭雷神,第三天最隆重,是祭五谷神,最后一天送祖。”   寒生第一次来到苗疆,感到处处都很新奇,湘西此地的风俗的确与汉人有很大的不同。   麻都很快转入了正题:“寒生小兄弟,听说你是位神医,恰好我是一个走阴巫师,在医术上也颇有研究,不知你对中原的医学圣书《黄帝内经》心得如何?”   寒生心想这下子可要出丑了,自己压根就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黄帝内经》,这个名字也只不过从父亲口中听到过两三回而已。 寒生回忆父亲曾经讲过有关《黄帝内经》的话,可是自己当时对中医并无多大的兴趣,一时间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麻都急切地眼神望着寒生,迫切的冀望能够得到神医的指点。   寒生的脸红了,支支吾吾,说道:“我对外经比较感兴趣。”他想到自己多少知道点离奇古怪的方子和药引子,起码他的解穴方法,在吴道明身上和朱彪身上用过的,百试不爽呢,只是不太卫生而已,想到这儿,他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铁掌柜心中“哼”了一声,神医,会是这个样子?   不料,麻都的脸色骤然变了,原本是枯黄的皮肤突然间胀得绯红,他声音颤抖着说道:“你,你,懂得《黄帝外经》!”   寒生微笑不语,心想《青囊经》和《尸衣经》我是不会说的。   麻都几乎透不过气来,学医的都知道《黄帝外经》早已于两千多年前失传了,这位寒生竟然懂得,这简直是超了麻都的想象。   刘今墨也曾听过自己的师傅癞头和尚梅一影说过,中国古代有黄帝内外经,内经流传下来,是所有中医的理论根据,但记载另类治疗手段的外经却失传了。   “《黄帝外经》我倒是听说过,但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刘今墨说道。   麻都安下心神,缓缓说道:“古时,黄帝时世间共有三位名医,雷公、岐伯和名气最大的俞跗。此人的医道非常高明,治病一般不用汤药以及针灸按摩等一般的中医治疗方法,而是用刀子划开皮肤,解剖肌肉,切除病灶后结扎,还有更多的匪夷所思的方法。有一次,俞跗在过河时,发现一个掉在河里淹死了的女人被家人打捞出来准备埋葬,俞跗拦住他们询问死者掉进水里的时间。抬尸体的人说,时间不是很长,但捞上来就已经断气了。俞跗让他们把尸体放在地上,先是摸了摸死者的脉搏,又看了看死者的眼睛,然后又让人找来一条草绳,把死者双脚捆绑好,倒吊在树上。开始大家都不理解俞跗为什么要这样做。死者刚一吊起,口鼻处就向外喷吐泥水,不吐时,俞跗才叫人慢慢将死者解下来,仰面朝天放在地上,双手在死者的胸脯上一压一放。最后他拔掉自己的几根头发,放在死者鼻孔上观察了一阵,发现发丝缓缓地动了动,于是告诉死者家人:她活了,抬回家好好调养吧。    在俞跗晚年的时候,黄帝派仓颉、雷公、岐伯三人,用了很长时间,把俞跗的医术整理出来,共纂成三十七卷,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公布于众,仓颉就去世了。后来,俞跗的儿子俞执,把这本书带回来交给父亲修订。不幸全家遭到了大火,房屋、医书和俞跗、俞执全家人,一起化为灰烬。据说这就是《黄帝外经》失传,至今没有找到的原因。”   寒生在一旁听着,心道原来还有《黄帝外经》啊。 麻都话锋一转,感叹道:“寒生小兄弟,麻都在苗疆走阴行医一生,今日终于有幸遇到中原神医,实在三生有幸啊,敢问小兄弟是祖传医术么?”   寒生谦虚地说道:“朱家是杏林世家。”心中想到,要是老爹听到,不知作何感想呢。   “原来如此,不知能否对苗疆医药指点一二?”麻都看出寒生若不是怯于言谈,则就是不愿透露祖传医术,这在中原汉地是很普遍的现象。   寒生说道:“其实我只是对疑难绝症感兴趣。”这倒是心里话,普通常见病《青囊经》上并无涉及,因此也基本上不懂。   麻都心中一热,说得不错,真正的神医不就是体现在治疗绝症上么?治众所不治,医众医不医,这才是高人啊。   “寒生,你对苗医了解多少?”麻都说道,心想,寒生若是能对苗医发表看法,恐终生受益非浅呢。   “不了解。”寒生实事求是地答道。   麻都说道:“我们苗疆民间有着‘千年苗医,万年苗药’之说,西汉刘向在《说苑.辨物》中说:吾闻古之为医者曰苗父,苗父之为医也,以营为席,以刍为狗,北面而祝,发十言耳。诸扶之而来者,举而来者,皆平复如故。   苗父就是黎,最早的苗疆的走阴巫师,不但会祈祷禁咒术,也使用些酒、草等药物。大苗山中草药资源很多,甚至家家户户门前都有种植。但我们苗族没有本民族语言记载的医书,始终是‘巫医一家,神药两解’,比起你们中原汉地则落后了许多,到目前,也只有三千苗药,八百单方而已。”   寒生心想,这也不少了嘛,于是嘴里说道:“治病救人,药不在多,而在其准,我治疗绝症,往往只用一味药,外加药引子即可,”他发现麻都听得眼睛都直了,心中一高兴,就索性自由发挥起来,“中原的医生用药不厌其烦,往往一个小病用数十味药,方显其医术高明,遂不知,如此一来,五行药性互相牵制,反而不及一味药来的快些,只要药引子好就行。”   麻都听罢半晌说不出话来,寒生此番话与如醍醐灌顶,自己茅塞顿开,不由得喜上眉梢。   “精辟至极啊,一个医生若是能够化繁为简,只用一味药攻其必攻之一点,体内自然生成抵抗之力量,何愁病之不除?医生要做的就是所谓的‘四两拨千斤’的四两,调动人先天的生理御病机制,‘天人合一’,这不正是《黄帝内经》最精髓的内涵吗?”麻都感慨地说道,眼眶有些湿润。   寒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出麻都内心之中对中医医理的深刻领悟,自己回味着,感到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寒生以前从未仔细的想过这些问题。 第八十二章   铁掌柜在一旁插嘴道:“中原医生多卖药多赚钱呗,如此浅显的经商道理谁不知道啊。”   麻都点点头,说道:“铁掌柜说得倒也不无道理。”   寒生见大家反映还不错,索性就拣自己熟悉的再说上一些:“中医理论中,人生病无非就是经络阻滞、阴阳失调所致,举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就拿点穴来说,人体的穴位大家都知道吧?”   众人有点头的有摇头的。   “麻烦你给大家介绍介绍。”寒生对刘今墨说道。   刘今墨说道:“是。人有十二正经,十五别络和奇经八脉,周身52单穴,300双穴、50个经外奇穴,共计穴位720个。其中要害穴108个,其中72穴不致命,其余36个穴是死穴。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个穴。合起来为36致命要穴。有歌诀曰: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身亡。”   寒生点点头,说道:“重手点击穴道,经脉闭塞,气血受阻,人或麻或痒或软或痛或晕或睡,世上点穴手法因门派而各异,解穴之法也各不相同,可是作为我们医生,不可能懂得各家各派的武功,如遇到这样的病人送上门来,我们怎么治?难道就束手无策吗?”   寒生以目环视大家一遍,见人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心中暗自发笑。   麻都心中直发痒,竖起耳朵静听。   寒生正色道:“闭其口鼻,使之不能呼吸,激发其体内先天元气撞击受闭之穴,最后冲开经络,可解一切门派所点之穴,当然,老人小孩体弱之人不可擅用此法。”   众人齐声“哦”的一下,刘今墨面露喜色。   麻都大叫一声:“好哇,寒生小兄弟不愧为中原一代神医,麻都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此怪异的解穴之法真的是令人大开眼界、耳目一新啊。”   麻都在地上走来走去,嘴里喃喃道:“御气升降之道,《生气通天论》此乃内经之髓,灵枢辩证之治啊。”   寒生感觉基本已经说完了,于是坐在那里微笑不语,尤为显得深沉。   铁掌柜可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毛头小伙子竟是个神医,不过被我的迷香迷倒,看来也神不到哪儿去。   残儿和一清惊讶之余,也替寒生颇感自豪。   麻都钦佩之下,有点尴尬的说道:“寒生小兄弟,在下有个不请之请,想有劳您给头人看下病,不知可否?”   寒生正心情高兴着,于是也不加思索的回答道:“没问题。”   麻都大喜,说道:“请随我来。”   寒生站起身来,问道:“头人得的是什么病?”   “脱骨疽。”麻都答道。   寒生吓了一跳:“奇病?”他听父亲说过的,因为“脱骨疽”这个名字很吓人,所以记住了,中医也称之为“脉痹”和“奇病”,也是不治之症,西医谓之“2号癌症”。   麻都点点头,说道:“是的,《黄帝内经》中记载此病‘发于足趾名曰脱疽,其状赤黑,不赤黑不死’,现在双足已经赤黑,生不如死。”   寒生赶紧回忆《青囊经》中有没有关于此病的记载,谢天谢地,他终于回想起来了,经中说过,“此症发于手指或足趾远端,先痒而后痛,甲现黑色,久则溃败,节节脱落。其病因淤血,湿热,寒湿所起。”   “头人都经过了那些治疗?”寒生问道。   麻都说道:“省城也去过了,西医专家会诊后坚决要给头人截肢,由大腿根处截去双腿,头人宁死也不愿意,所以就拉回了寨子里,我用一些苗药在维持着,看来过不去几天了,十个脚趾头已经完全发黑脱落了。”   “都用了那些苗药?”寒生细问道。   “用活血化瘀、温经活络、扶正祛邪、清热败毒的药方,如大黄、昌蒲、石胆、陈芦叶、桐叶、败龟板和本地草药一炷香,甚至还用上了天竹枝上的胡蜂窝,可病情还是一天天的恶化下去。明朝医学家陈实功一生治疗脱骨疽,还是没有一例治愈的,他在晚年其所著的《外科正宗》一书中,无奈道:患此病,百人百不救。”麻都悲哀的说道。   “能医。”寒生微微一笑道。   麻都一愣,稍有疑惑的说道:“不知要用何种药?”   寒生突然问道:“你会养蛊么?”   “当然,这是苗疆巫师的专长。”麻都说道。   “你都养了那些蛊虫?”寒生问道。   麻都望了望其他人,欲言又止,养蛊人一般是忌讳外人知道的,尤其是铁掌柜还在场。   寒生心下明白,于是说道:“我现在同你去见头人,到那里再说。”   “好,”麻都转身对刘今墨等人说道,“各位稍候,我与寒生兄弟去去就来。”   众人自饮茶酒不提。   头人家离麻都这儿不太远,是一栋很大的吊脚楼,建在山坡上,总共有三层,头人全家生活在第二层,顶上一层是堆放粮食杂物的,不住人。   头人躺在里间的木楼板的竹席上,看见麻都的到来,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口。   寒生上前细细观察,那头人约有六十来岁,早已经是骨瘦如柴,盖着两床棉被,看来是在发烧,说明病灶已经感染了。身边一个眉清目秀的苗家少女正在给他喂水喝。   麻都俯下身对头人耳语了几句,那头人眼中闪过感激的神情。   寒生说道:“让我看一下他的腿。”   麻都轻轻的掀开了被子。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寒生不禁惊呆了,头人裸露的双腿已经呈赤黑色,脚趾已经脱落,光秃秃的脚背肿胀溃烂得分不出形状来了,黑红的是血渍,黄绿的是脓,甚至里面还有一些白色的蛆在蠕动着…… 第八十三章   麻都接着介绍狼蛛习性道:“普通一般毒性的蜘蛛要靠蛛网来捕食猎物,穴居狼蛛就不同了,由于其毒性十分强烈,因此无需蛛网,而是直接袭击猎物,诸如野兔、獾子都逃不过它那致命的一刺,有时候寨子里面的狗也会被它杀死并啃噬的肢体不全。”   “太好了。”寒生赞叹道。   “好?我不明白。”麻都疑惑的说道。   寒生解释道:“所谓蜘蛛的毒性,实际上是分泌一种消化用的酶,这种酶不但能够使血液中的血小板失去活性不再凝固,而且可以溶解猎物体内的软组织、器官,以方便其吸食。人体免疫系统对这种酶产生强烈反应,这就是中毒症状,反映越是强烈,也就是毒性越强。”这还是中学一年级常识课本中的知识。   头人躺在那里也在用心在听,麻都低头看见了头人急切渴望的眼神。   “寒生兄弟,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医治?”麻都说道。   寒生沉吟道:“麻烦你去把刘今墨叫来,我需要他出手封闭头人的几处穴道。”   “好。”麻都兴冲冲的去了。   寒生心中反复捉摸《青囊经》上的方法,以毒蛛为引,蛭蛊为药,最最关键是引流万万不可中断,毒血反噬,患者复引流,血罄而亡。嗯,华佗的年代还不懂得输血,失血过多自然没有的救了。   “寒生,你找我?”刘今墨怀抱婴儿站在了寒生的面前。   寒生对他说道:“你帮我封闭头人腿部血液回流的穴道,以便我施治。”   刘今墨点点头,一伸手掀开头人的被子,出指如风,连点头人大腿内侧的箕门、血海、阴包、阴谷四双穴和双腿外侧的居髎、环跳、髀关三个双穴,一气呵成,动作之快,认穴之准,真的是匪夷所思,麻都在一旁都呆愣住了。   “可以了,我已经同时封闭了他的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六条经脉,但时间不应太长,否则下肢会坏死。”刘今墨淡淡道。   “不会很久的,即刻动手。”寒生说道。   “头人的脚趾已经脱落,十趾穴位已经用不上了,请麻都巫师拿出两只狼蛛,让它毒针分别刺入头人两只脚的脚心涌泉穴。”寒生吩咐道。   涌泉穴是足少阴肾经的井穴,位于足心宛处,人体通关开窍的源泉,譬如人走长路,使其悬空而不触地,便不会累,平足之人不善行,就是因为涌泉穴触地气流通不畅之故,而人生脚弓,也是为直立行走进化而来。当年,张三丰悟出此道理,创出太极拳,以脚掌及脚跟为轴,始终悬空涌泉穴,盖使气通,亦是此因。   这边,麻都双手各抓一只狼蛛,将其头部对准头人双脚涌泉要穴,但见狼蛛口中黑光一闪,毒针已然刺入…… 狼蛛的毒液注入了涌泉穴,逐渐扩散到头人双腿的血液中,分解着动脉、静脉以及毛细血管内的阻塞物和已经溃烂的组织,头人下肢尽管已经几无知觉,但是仍旧感觉到一丝麻酥酥的,竟然十分受用。   寒生精神贯注的仔细观察着头人腿部的情况,发现其双腿已经在一点点地肿胀变大,于是对麻都说道:“可以取出那几只吸血虱了,放在溃烂处。”   麻都紧张的抓出那几只小血虱,个头比狼蛛略大些,皮肤呈灰白色,腹内空空干瘪,看来已经饿了些日子了。   小血虱们嗅到血腥味儿,便蜂拥而上,开始狼吞虎咽的拼命吮吸被狼蛛毒液分解的,那些连血带脓的混合汁液。   就这样,狼蛛在不停的分泌着毒液,小血虱们在不停的吸食,头人下肢血管内沉积的物质渐渐被清理干净了,腿部皮肤的颜色也由赤黑满满的变淡了。   眼瞅着小血虱们的肚子越来胀得越大,吸食的积极性越来越小,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了,但是,新流出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变成鲜红,仍需继续清理。   寒生着急起来,额头上慢慢沁出了汗珠,引流万万不可中断,“快,快去池塘找一些水蛭来,切不可中断引流。”他急促的对麻都说道。   麻都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话也未多说就“咚咚咚”的跑下楼去了。   刘今墨不忍见寒生心急如焚,于是将沈才华往寒生怀里一塞,说了句:“我也去。”身子一纵,已然从二楼的窗口悄然飘下。   湘西的山区,小溪和池塘稻田里经常会发现一些黑色的金钱蛭,个大体宽,善吸附于人畜裸露之皮肤上,吸血量很大。   麻都一面向山下池塘边跑去,一面招呼沿途所遇的苗人,叫他们也去捉水蛭,然后火速送往头人家。   秋日的阳光虽然暖洋洋的,可是池塘里面的水却是很凉,麻都绕着池塘转圈子,可竟然一条水蛭也没见着,抬头望去,稻田也已经收割过了,地里一滴水也没有,哪儿还能有水蛭呢?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刘今墨几个纵跃来到了小溪旁,伸手一探,冰凉沁骨,心道,坏了,果然除了几条小鱼外,连水蛭的影子都没有。   寒生在吊脚楼上焦急的等待着。   那些小血虱们已经完全吃饱了,一个个昏沉沉的自头人的双腿上滚落了下来。   寒生一头的冷汗,可是仍没有一个人返回来,眼瞅着未净的毒血就要返流,所有的努力即将功亏一篑,头人的性命也要完蛋了。妮卡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寒生。   就在这时,寒生怀里的沈才华黑黑的瞳孔闪动着盯着头人,咧开了小嘴儿,伸出来舌头,不怀好意的舔着嘴唇…… 第八十四章   兰儿是一个勤劳的姑娘,自从寒生走后,家中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另外还在房后山脚和沟渠边,偷偷开垦了几小块菜地。   吴楚山人整个一天都觉得心神不宁的,黄昏时,他还是决定前往灵古洞前面瞧瞧去,于是知会了兰儿一声,便一个人朝南山走去。   穿过了那片竹林,山人大吃一惊,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冒出来一顶军用帐篷的顶。   吴楚山人加快了脚步,直奔那儿而去。   “站住!干什么的?”灌木丛边突然闪出两名持枪人,断喝道。   吴楚山人一愣,反问道:“你们是谁?到这儿来做什么?”   “哈哈,原来是吴楚山人啊,多日不见,精神不错嘛。”灌木丛中又钻出来一个人,身材矮胖,依旧穿着那套中山装,笑嘻嘻的说道。   “孟祝祺……主任?你怎么会在这里?”山人感到事情不妙了。   孟祝祺阴阴的一笑道:“山人,我们入内来谈,喂,你们继续守好了,有村民来一律赶走。”   “是。”那两人应道,继续警戒去了。   钻进了灌木丛,吴楚山人更是惊讶不已,一顶硕大的草绿色军用帐篷支在了灌木丛中间,将太极阴晕罩了个严严实实。   走进了帐篷内,里面有两张行军床,几把椅子以及煤油灯和煤油炉等简单的炊具。   待山人坐下后,孟祝祺开口得意的说道:“咱们当明人不说暗话,原先你不肯告诉我太极阴晕的位置,可现在我们自己找到了,你看看没错吧。”   吴楚山人无言以对。   孟祝祺越说越得意:“没想到吧,守了600年的太极阴晕,原来是给我们老黄家守的,哈哈。”   “老黄家?”山人疑惑道。   “就是我姐夫啊,告诉你说吧,我那个外甥黄建国,那可是一个根红苗壮的革命接班人呐,十年之后嘛,嘿嘿……”孟祝祺打住了话头,狡猾的眨了眨眼睛。   坏了,这帮奸人要使用太极阴晕了,山人后悔当初没能早日毁掉这个龙穴,结果让人有机可乘。   必须得想个什么办法,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山人心中急速的盘算着。   “你们准备移骨殖进来么?”山人试探的问道。   孟祝祺摇了摇头,说道:“那样发得太慢了,我们可不是傻瓜。”   “那你们?”山人不解道。   “我们准备直接下葬活人,有什么风水禁忌还要多向你请教呢。”孟祝祺似笑非笑的说道。   “活人!你们要学朱元璋?那可是谋杀啊。”山人说道。   “反正黄老爷子也得了不治之症了,就算是安乐死吧,听说资本主义社会的穷苦劳动人民到老了的时候,都是这么干的。”孟祝祺振振有词道。 婺源县城那所徽派深宅大院内。   黄乾穗和儿子黄建国面色严肃的打开了厢房的门锁,推门走了进去。   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白色的纱帐遮得严严实实。黄乾穗走上前,隔着蚊帐轻轻的叫唤着:“父亲,父亲。”   帐子里传出来黄老爷子虚弱不堪的声音:“是千岁吗?这几天你去哪儿啦,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都几天没喝水吃饭了……”   黄乾穗心中一酸,但很快便忍住了,他对老人说道:“父亲,我是千岁,我这几天不在家,这就给您吃饭,但是您要先洗个澡。”   “洗什么澡?吃了饭再说吧。”老爷子坚决要吃饭。   “爷爷,我是您孙子建国啊,您老人家身上都有臭味儿了,一上桌我就没食欲了,还是我来陪您洗完澡,一起吃饭,今天破例,我请您喝两杯。”黄建国边说着掀起了蚊帐,轻轻地握住爷爷枯槁的手。   老爷子点点头,挣扎着起身,黄建国双手扶老人起床,并小心的帮他套上鞋子。   院子另一侧的厢房有一个家庭浴室,里面放着一个大号的木制大澡盆,里面已经放好了热水,雾气腾腾。   黄建国替老人除去衣衫,让他坐进了澡盆。   “建国,这水有些烫呢。”老人睁着一双白内障的眼睛瞄向黄建国的方向说道。   “爷爷,水烫一点好去死皮。”黄建国劝慰道。   “乖孙儿,你说什么,爷爷都愿意听,还记得你小的时候,爷爷给你洗澡的时候的事情么?”老人的脸上浮起了难得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深处遥远的回忆。   “你那时光着腚,在水里就是不肯出来,还泼了爷爷一身的水……”老人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黄建国眼眶有些红了。   “爷爷,我给你搓搓身,刮刮汗毛。”黄建国瞬间恢复了自制力,淡淡的说道。   “好,怎么都行,这是乖孙儿的小手啊,真舒服。”老人愉快的说着。   黄建国搀扶老人躺在了长条木凳上,先用热毛巾将其浑身揩拭一遍,并在他的周身抹上了肥皂,然后取出一把锋利的剃刀,开始小心翼翼的刮去身上的汗毛。   望着老人干枯的身子,他不由得眼眶中噙了些泪水,刮至老人的阴部时,看着他那寥寥可数的几根斑白色的阴毛,狠了狠心,一同去除了。   老爷子本来头发就已经基本秃了,所剩无几,黄建国仍旧仔细的刮光,趁老人不注意的时候,“嗖嗖”两刀,将眉毛削了去。不多时,老爷子浑身上下已经被刮得干干净净,一根毛也没有了,就像是一头烫好待宰割的光猪。 吴楚山人一时间也想不出对策来,只得说道:“活葬是有许多风水上的禁忌的,你们准备怎么做,我先听听,然后再谈谈我的看法。”   孟祝祺想,这样也好,毛主席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嘛,于是开始述说起下葬的具体安排。   “首先,我们先请黄老爷子饿上几天,然后沐浴,剃净全身的毛发,刮去老皮,裸葬而不用棺木。子时初,将老人捆绑好,头上脚下的立着放入穴内,然后开始埋土,子时中填好土,子时末修好坟头。葬好后,开始焚香祭祀了,这就是整个的下葬的程序。”孟祝祺得意的说道。   吴楚山人听罢心中暗自吃惊,这确实就是太极阴晕的用法,他们怎么知道的如此的清楚,要是这样做的话,不出十年,中原必将大乱,政权更迭,天下苍生受苦。   “怎么样?山人还有什么补充的?”孟祝祺望着吴楚山人说道。   “错了。”山人冷笑道。   “错了?哪里错了?”孟祝祺疑惑的盯着吴楚山人说道。   山人鼻子一“哼”道:“应当是头在下脚在上,你们完全给搞反了。”   孟祝祺一愣,心中回忆着姐夫的交待,是头上脚下呀,自己不会记错的。   他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你说要头朝下脚在上,倒着埋进去,有什么根据呀?”   吴楚山人冷冷道:“阴阳两界不相同嘛,常人生活都是头上脚下是吧,天为阳地为阴,可是阴间就不同了,是相反的,正所谓阴阳倒置,因此,必须头下脚上,符合阴界的规律。”   孟祝祺沉吟着,吴楚山人说的好像也是蛮有道理的,但姐夫又是那样交待的,孰是孰非,看来只有等姐夫他们到了以后再理论了。   吴楚山人看着孟祝祺思考的样子,心想只要把人倒着埋下去,五行错位,从阴抑阳,地气逆循,哼,中原便自然无事,太极阴晕最多发出个一国之母,主席夫人而已,百姓照样安居乐业。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还是等姐夫他们来了以后再作决定吧。”孟祝祺说道。   “你说黄乾穗他们要来?”吴楚山人惊讶道。   “嗯,他们带着老爷子一同过来。”孟祝祺解释道。   “什么时候下葬?”吴楚山人感到胸闷。   “今晚子时。”孟祝祺回答道。 黄老爷子洗完了澡,换好了一身新衣裳,走出了厢房。   “该吃饭了吧?”老人问道。   “爷爷,我们今晚不在家中吃饭,我带你去到外面吃野味。”黄建国强忍住泪水说道。   “好好,难得你们有这样的孝心,爷爷很久都没有下过饭店了,都有什么野味儿?”老人抓着黄建国的手说道。   黄建国眼泪滴了几滴下来,说道:“有山鸡野兔猫头鹰之类的。”   吴道明和师太也被带来了,黄乾穗吩咐他俩不要作声。   黄乾穗亲自驾驶着吉普车,吴道明坐在前排,老人和黄建国和无名师太挤在了后面。吉普车直接朝着南山村方向驶去,知情人越少越好。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到了南山村外的树后,然后大家下车步行。   老人的双眼看不到路,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   “爷爷,我来背您吧。”黄建国恭恭敬敬的将骨瘦如柴的爷爷背在了后背上,然后踏上了山道。   “这个饭店有点远嘛。”老人在黄建国背上叨咕着。   黄建国心中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可是一想到,天将降大任与斯人,造福于苍生,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于是腿下加快了脚步。   “阿弥陀佛。”师太一直不停的小声诵着佛号。   吴道明想的可要深刻得多了,老爷子活活的葬入太极阴晕,黄家想后人出皇帝,这种事情断然不能为外人所知,自己同师太是知情者,就能够这么轻松的放回香港么?以黄乾穗对付自己的父亲这样的手段,此人简直禽兽不如,如此心黑手辣,肯定会将自己和师太灭口。关键他们会选择什么时候下手?按吴道明自己的估计,下葬五天后,一切正常的时候,自己和师太的死期也就到了。不过,你黄乾穗的算盘再精,我岭南吴道明也不是白给的,岂会坐以待毙?嗯,见机行事,走着瞧吧。   走在队伍后面的黄乾穗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心想,还不到时候,尽管这几天已经在吴道明和无名师太这对狗男女的食物里下了毒,份量控制的恰到好处,一周后他俩才会毒发身亡,这毒药是医院的院长提供的,那人可是个毒物学方面的专家呢。   几个人默默的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路匆匆而行,穿过了那片竹林,太极阴晕就要到了。 第八十五章-第八十六章   黄乾穗一行走进了帐篷内。   咦,吴楚山人怎么也在这里,黄乾穗心里咯噔一下,要灭口的又多了一人。   “姐夫,吴楚山人说要头下脚上,否则阴阳倒置了。”孟祝祺见到黄乾穗立即陪着笑脸说道。   黄乾穗眼睛严厉的瞪了孟祝祺一眼,他这个小舅子做事愚鲁不可及。   黄建国将老人轻轻放到了椅子上坐下,老人的鼻子嗅了嗅,说道:“建国啊,怎么闻不到香味儿啊。”   “你们都出去。”黄乾穗吩咐其他人到帐篷外面,只留下他们爷仨个。   众人出去后,黄乾穗看着自己的父亲,嘴里嗫嚅了两下,感觉无论如何难以说得出口。   黄建国把脸扭向黄乾穗,淡淡的说道:“爸爸,你先出去吧。”   黄乾穗询问的目光望着儿子。   黄建国冷静的点点头。   黄乾穗如释重负的走出了帐篷。   他走到了吴道明的面前,如炬的目光盯着他说道:“老吴,到底是头上脚下,还是头下脚上?”   吴道明一愣,眼光迅速的瞥了吴楚山人一眼,心下已明白了山人的用意,这山人够狡猾的了,好端端的太极阴晕最后搞出来个国母皇后,而黄家没有女儿也没有孙女,你这是在唱空城计呀……好,吴某就配合你这出空城计,反正这黄家也不是个好东西。   黄乾穗乃是政工干部出身,阅人无数,吴道明尽管极力掩饰,但其眼神的变化却逃不出他那久经考验的锐利目光。   吴道明一拍脑门,说道:“不错,是头下脚上,上次是我记错了。”   吴楚山人松了一口气,脸上紧张的肌肉顿时松弛了下来。   当然,山人脸上这一细微的变化也没能逃得过黄乾穗的目光。   黄乾穗心中已然有数,嘿嘿一笑,一语双关道:“老吴啊,你可不能因为爱情而昏了头哇,若不是吴楚山人提醒,我们岂不是搞错了?”   孟祝祺笑脸贴上来道:“姐夫,怎么样?我还是细心了些,要不然岂不白忙活了。”   黄乾穗伸手拍了拍舅爷的肩膀,笑咪咪的说道:“你可要好好感谢吴楚山人哦。”   这时,帐篷内传来了啜泣之声。   黄乾穗走进了帐篷内,看见黄老爷子与儿子建国爷孙俩正在抱头痛哭……看见父亲进来,黄建国点了点头。   “父亲,我这是迫不得已……”黄乾穗嗫嚅着说道。   “千岁逆子!好,好,我是为了孙儿的前程才牺牲自己的,记住,十年后,建国成就大业之时,我要与你娘合葬到一起,明白吗?”黄老爷子悲怆的叫道。   “爷爷,我答应你。”黄建国平静的说道。 帐篷外,吴道明同吴楚山人目光对视,会心地一笑。   黄乾穗喊道:“老吴啊,你来挖穴。”   黄老爷子手一指,忿然说道:“不,我要千岁,我的儿子亲自来挖他老爹的坟墓!”   黄乾穗脸一红,抓起帐篷里的铁锄,一声不响的用力刨了起来。   而在此刻,黄老爷子枯槁的双手一直紧紧的抓着孙子的手臂,不停的颤抖着。   黄乾穗汗流浃背的挖着,本身养尊处优的他已经多年没有干过体力活了,但是为了大局,他也只能咬着牙挺着。   吴道明站在帐篷口处,默默地望着这一切,师太不忍看下去,远远的站过一边,口中不停的诵着地藏经。   吴楚山人冷眼旁观,善恶终有报,黄乾穗终将自食其果。   孟祝祺则望着月亮,悠闲悠闲的抽着烟。   亥末子时初终于来到了,黄乾穗已经挖了一个深两米的大洞,他抓起一抔五色土,满脸是汗的笑了,说道:“挖好了。”   “老吴,还有什么问题么?”黄乾穗阴郁的目光冷冷的望着吴道明说道。   吴道明心中一惊,他从黄乾穗的眼神深处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气,他感到浑身凉意刺骨,他明白了,自己和师太已经过不去五天了。   “没问题,头下脚上,五天之后,五行自然融合。”吴道明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黄乾穗点下头,说道:“好,你们都出去,老爷子要更衣了。”   吴道明走到站在一边的师太身旁,悄声说道:“师妹,这黄乾穗没安好心,我看三十六计走为上,你看如何?”   师太说道:“道兄,我早就想要离开那个鬼地方了,我俩干脆找处无人之所隐居算了。”   吴道明点头道:“眼下是个机会。”   师太会意,大声说道:“我要方便一下。”说罢向灌木丛深处走去。   吴道明关切道:“好,我替师妹看着。”说罢,也跟了过去,消失在黑暗里。   “肉麻。”孟祝祺鼻子“哼”了下子,不屑一顾。   黄乾穗看了看手表,夜里11点刚过,子时初,他以目光示意儿子,是时候动手了。   “爷爷,让孙子替您老人家更衣吧。”黄建国对老人道。   “噼啪”,老人的泪水落在了孙子的手上,黄建国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始解开黄老爷子的衣扣。   老人顺从的让孙子剥光了自己全身的衣裳,赤裸的站在帐篷里,深秋时节,毕竟凉了,老人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黄乾穗递给了儿子一条麻绳。   黄建国柔声的对爷爷说道:“爷爷,我得把您用绳子拴一下,怕您下去乱动。”   “乖孙儿,爷爷不会动的,就别拴啦。”老人乞求道。   黄建国仿佛没有听见,手握绳子一圈圈的套在了老人的身上,然后用力抽紧,捆成了个大粽子。   黄乾穗做了个手势,表示仍旧是头朝上脚在下,黄建国点头表示明白。   黄乾穗含泪对老人说道:“父亲,我和建国一辈子都对您感激不尽,等建国登上了九五龙庭,我们一定为您老人家树碑立传,您就安心的去吧。”说罢站在帐篷口,背过了身去不忍再看。    凄惨的月光下,吴楚山人背负着手,望月吟道:“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黄乾穗闻之默默不语,心中嗤之以鼻道,小资产阶级情调,酸臭的文人,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别以为与吴道明一唱一和,我就会上当,也太小看我黄“千岁”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现在下手倒是个好机会,咦,那吴道明和师太呢?   帐篷内,黄建国看了看带在左腕上的那块上海牌手表,指针指向了11:35分。   “爷爷,我们下去吧。”他轻轻抱起骨瘦如柴的老人,慢慢立着放入了洞穴内。   老人浑身手脚被赤裸的捆绑着,站在墓穴内,打着颤说道:“建国啊,爷爷冷啊,赶快埋土吧……”   黄建国柔声安慰道:“爷爷,还有五分钟才到子时中,你老人家为了孙儿再坚持一会儿吧。”   老人抬起头来,睁着那双白内障的双眼,仿佛想在临死之前多看自己心爱的孙子几眼。   黄建国盯着手表,看着那指针终于指向了11:41分,子时中到了,他松了一口气,端起了铁锨,铲起了第一锨土,毫不犹豫的倒了下去……   帐篷外,黄乾穗厉声问孟祝祺道:“吴道明和无名师太呢?”   孟祝祺嘿嘿笑了:“他俩那边方便去了。”   黄乾穗“哼”了声,望着吴楚山人,右手下意识的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想了想,又放开了手。   现在还不是时候,杀了吴楚山人,万一寒生那小子怀疑起来,万一他真的到首都,万一……不行,这样对建国的发展很不利。吴楚山人和吴道明要我头下脚上的将父亲葬入太极阴晕,故意欺骗是肯定的,现在我已经将计就计,让他们误认为按照他俩后来串通的方法下葬了,吴楚山人暂时是不会将此事讲出去了,灭口是一定的,但要看寒生是否去首都,至于吴道明和师太,反正几天后就会毒发身亡了。   “山人,我已经按照你的方法下葬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黄乾穗和蔼的问道。   吴楚山人回过身来,淡淡说道:“没有了。”   黄乾穗嘿嘿一笑,说道:“寒生在家么?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吴楚山人冷冷说道:“这种事情他若知道又如何能理解得了?”说罢,长叹一声。   孟祝祺垂头丧气的从灌木丛深处那边走过来,对黄乾穗说道:“姐夫,吴道明和无名师太这对狗男女跑了。” 黄建国含着眼泪,一锨一锨的朝墓穴里填着土。   五色土慢慢的从黄老爷子的脚部开始堆积起来,膝盖部……胯间……腰间……到了胸部,老人的灰白色眼仁渗出来的泪水渐渐变红了,最后是血……   黄建国看见爷爷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爷爷,安息吧,你将被载入史册,若干年后,中原的百姓们会永久怀念你的。”黄建国喃喃道,最后将土一股脑儿的盖在了老人的头上……   黄建国填平了墓穴,站上去用脚将土踩实。   黄乾穗探头进来道:“完了么?”   黄建国平静的说道:“严格遵照规定的时间和程序完成的。”   黄乾穗低下头说道:“你爷爷最后没说什么么?”   黄建国淡淡的说道:“爷爷会感到自豪的。”   黄乾穗和黄建国父子俩走出了帐篷,天空中一片乌云遮了上来,天地间慢慢暗淡了,秋风习习,黄建国不仅打了个寒战。   黄乾穗吩咐孟祝祺道:“你继续坚守在这里,接下来的五天尤为重要,绝不容许有任何差错,明白么?”   “你就放心吧,姐夫,我五天内绝不离开半步。”孟祝祺信誓旦旦道。   “你再把坟头堆起来。”黄乾穗说道。   孟祝祺点头应允。   月光下,吴楚山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道:“青田600年之约,终于结束了,真的是世事难料啊。”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秋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他的吟诗声:“月下孤魂何徘徊?灵古洞前故人来。青田遗梦六百载,世间谈笑一挥间。谁信高洁朱门里,芳草萋萋十年期。堪留千古无限愁,唯有斯人知其哀……”   黄乾穗怔怔的呆立在那儿,许久,他才叹道:“开始祭奠吧。”   黄建国拿出来香烛,就地插入土中,掏出火柴点燃,然后与父亲恭恭敬敬的对着太极阴晕跪拜。   孟祝祺见状也忙跪在他俩的身后。   黄乾穗嘴里祈祷着说道:“父亲,千岁不孝,让您早走了几个月,但是您以您的死换来的是子孙的荣耀,天下苍生的福祉,您的死重于泰山!我们做儿女的,永远尊敬您、怀念您,您就含笑九泉吧。”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黄建国心中发誓:爷爷,我一定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不出十年,孙儿定要入主京城,造福天下百姓。   “嘎嘎”黑暗的竹林里传来几声鸦噪,月亮隐入了云中,大地一片扑簌迷离。 吴道明与师太告辞后,两人连夜赶路前往湘西。   “吴楚山人都同你说了什么?”路上,师太小声地问吴道明。   吴道明微笑不语,脸色微红,心里面却是甜丝丝的。   待到天明,两人乘上了长途汽车,直奔岳阳。   是夜,月明星稀,八百里洞庭湖的古渡口,吴道明偕师太站在岸边,眺望着烟波浩渺的湖水,一轮明月倒映在湖中,银鳞闪烁。   “师妹,去往湘西的夜行车没有,我们与其在岳阳城里住上一宿,倒不如孤舟夜渡洞庭湖,如此的诗情画意人生难求啊,不知师妹意下如何?”吴道明柔声道。   “也好,想来庵中数十载,出来的时间极少,素闻八百里洞庭,来自上古云梦泽,今能与道兄泛舟其上,却也难得。”师太欣然同意。   吴道明随即给了船家三百元钱,请其连夜摆船横渡洞庭湖。当时的年代,三百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起码可以买两头猪了。   船家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信中自是欢喜不已,请两位上船坐稳,随即摇橹离开了古渡口。   秋月如盘,湖水似镜,一望无际,惟有摇橹唉乃声声。   “如此景色,在庵中无论也想象不出来的。”师太感慨不已。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当年孟浩然诗曰,‘洞庭秋正阔,余欲泛归舟。莫辨荆吴地,唯馀水共天。渺弥江树没,合杳海潮连。迟尔为舟楫,相将济巨川。’想来也深得湖中泛舟的乐趣。”   师太柔情似水的凝视着吴道明,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幽幽叹道:“道兄真乃饱学之士啊。”   吴道明心中一热,竟然轻轻的将师太揽入怀中。   摇橹的船家见之不禁心生敬意,回想自己一生荡舟湖上,至今仍是光棍一条,不免有些黯然。   船家把眼光移向湖面上,月光下,静静的水面上微波不兴,一片静寂。   远处水面上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船家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那原来是一个人,竟然踏着水面在行走……   船家大吃一惊,张了张嘴,一时间呆怔得说不出话来,摇橹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那是个白衣女人,月光下如同一个仙子般踏着凌波微步朝这边而来。   吴道明和师太也发现了,目不转睛的望着。   那女人行至近前,大家终于看清了,这是一个少妇,面容俏丽而忧郁,身着一袭白衣,臂弯中搭着一件婴儿衣裳,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不好,荫尸沈菜花……”吴道明脱口而出。    第八十七章-第八十八章   沈菜花呆板的转动着颈部,将眼睛对准了吴道明,鼻子翕动着,慢慢嗅着身子也贴了上来。   此刻船家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双手抱着脑袋坐在了船尾甲板上如筛糠般的发抖。   师太举起手掌,蓄势准备一击。   吴道明忙以手势制止,说道:“且慢,她是嗅到了沈才华的味儿。”   果然,沈菜花的鼻子伸到了吴道明的怀里,一面嗅着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吴道明轻轻的褪下了自己的上衣,递到了沈菜花的面前,深菜花一把抓住,然后轻轻跃上木船,坐在船帮上,将头深深的埋在了那件衣服里……   师太惊讶之极,疑问的目光望着吴道明。   吴道明叹道:“这个苦命的女人,她已经变成了一具荫尸,现在听不见活人的说话声音。”   师太眼睛望着她说道:“她怎么竟能在水面行走呢?”   吴道明解释道:“湿荫尸的煞气是最重的,也是十八种尸变里最凶恶的,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吸聚怨气,其实怨气也是一种生物磁场。这洞庭湖溺水身亡的人可不少,湖中有些死不瞑目的死尸,尸体身上的磁场可以被荫尸吸引,荫尸本身不可能双脚浮在水面上行走的,它的脚下踩着吸引而来的浮尸,所以看起来像是在水面上行走。”   师太好奇的朝船帮下的水里面望去,月光下,水面上若隐若现的露出来一个人的后背和另一个人的肚皮,呈现出肿胀和惨白的颜色,并散发出一股像似腐烂的臭鱼虾般的味道。   吴道明指着那两具溺水的尸体说道:“这具俯着身子的是男尸,凡是女尸则都仰面躺在水里的,而且这两具尸首都是含冤而死的,怨气十足,受荫尸吸引而来。”   师太“哦”了一声,心中越发钦佩起这位博学的道兄来,她接着问道:“我刚才看到沈菜花的眼睛怎么会是直勾勾的呢?”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荫尸的眼球是不会转动的,与其他的尸变不同,所以她要转动脖颈来看东西。”   “她会伤人么?”师太有些担心地问道。   吴道明回答道:“会的,荫尸善于咬人的脖子,这是一种动物先天都具有的本能,因为荫尸只能够进行简单的思维,本能的东西表现的则更强烈,比如说母爱。”   “怪不得千里迢迢来追你的那件衣服呢。”师太明白了。   “不,我虽然抱了鬼婴很长的时间,但还不足以引沈菜花追到这里来。”吴道明说道。   师太说道:“那是什么原因吸引沈菜花来到了洞庭湖?”   吴道明沉吟道:“沈才华。” 月光下,吴道明和师太跟着沈菜花后面沿着公路疾行。   荫尸沈菜花仿佛认得路一般,遇到岔路时不见有丝毫的犹豫,吴道明知道她是凭着一种母爱的本能,驱使她走近沈才华的,尽管那婴儿并非她所亲自生下来,但那孩子的生物磁场确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毕竟怀胎九个月,唉,人世间又有多少事不如意啊。   吴道明与师太的轻功本就不弱,虽然尾闾穴处隐隐作痛,但也非一般江湖好手可比,但一个时辰下来,荫尸却依旧未见丝毫疲惫,吴道明却已经气喘嘘嘘了,他明白,这与他失去了60年的童子之身有着莫大的关系。   再看师太,步履轻盈,衣带飘逸,面色娇红,吐纳均匀,竟越发滋润了,唉,所以听说女人寿命长过男人,看似不假啊。   凌晨时分,他们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了,远方已经遥见雪峰山脉,吴道明知道,他们来到了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笔下描绘的桃花源了。   这里历史上就是中国古代道教圣地之一,有第三十五洞天、第四十六福地的赞誉,古往今来,曾咸集无数文人墨客,陶渊明、孟浩然、王昌龄、王维、李白、杜牧、刘禹锡、韩愈、陆游、苏轼等都在此地留下过遗迹。   “师妹,前面树木葱郁,溪流清澈,就是桃源仙境了,我们何不在前面休息片刻?”吴道明气喘嘘嘘,手捂着腰部说道。   师太说道:“就依道兄。”   三人行至前面一个山口处,石壁下有一座古朴的石池,内藏一泓碧水,倒映明月如镜,夜半无人,幽静之极。   荫尸沈菜花走到一边,对着月亮腹部一呼一吸的吐纳着。   “此地为鸡鸣谷口,这座古池相传为七仙女偷下凡间沐浴之处,水滑凝脂,返老还童,幽篁滴翠,飞鸟留踪,只可惜清波留香,仙迹难觅啊。”吴道明叹道。   师太走到池边,以手探水,果觉爽滑,遂站起身来,边褪衣衫边道:“请道兄转过脸去,我也想沐浴一番。”   月光下,师太赤裸着身子向池中走去,虽然已逾六旬,但平时清心寡欲,素食淡茶,却也保养的身材曲线不俗,丰腴可人,并无肚腩,尤其是微微乍起的根根白发,映衬着池中冉冉升起的白雾,在吴道明的眼里,仙气十足,真的如同七仙女下凡来了。   “好!果然有仙女下凡……”对面的树林中竟然有人喝彩起来 老者说道:“明崇祯十七年,也就是李自成的大顺元年,晚秋,一个名叫‘野拂’的和尚带领一百多农民军来到了秦人谷中。”   “秦人谷?”吴道明问道。   “先秦之时,秦王兵扫六合,各国难民纷纷向南迁徙,我们的祖先一族邑人就来到了此地,发现秘道进入了桃花源,从此与世隔绝。直至东晋有一武陵渔父误入桃花源,才发现了我们的先人,这时祖先才知道,秦已灭,时间已经过去了六百多年了,此时已是东晋太元年间了。”老者说道。   吴道明点头道:“此事我是知道的,那武陵渔父回去后禀报了太守,太守派人来寻访,却再也找不到原来的入口了,当时的名士南阳刘子骥,听到竟有这种奇事,便也前去探幽寻访,可是却一去不返。后来南北朝五胡乱华,天下纷争,此事就慢慢被人遗忘了。”   师太微笑道:“道兄说的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吧?”   吴道明答道:“正是,陶潜此文脍炙人口,历代都做为课堂教学文本呢,尤其是那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流传甚广。”   老者为微微颌首,接着说道:“后来,先人们始终都还在秦人谷内居住,农耕鱼桑,鸡犬相闻,黄发垂髻,依然秦装,悠然自得,但是谷内人的身高却越来越低矮了,最后都如同侏儒一般了。”   “近亲结婚。”吴道明小声告诉师太。   “这种日子本来是可以一直过下去的,可是终于有一天,野拂和尚带人闯入了谷中。”老者说到这里之后,停顿了一下,以袖拭泪,侏儒们里已经有人在轻轻的啜泣。   “发生了什么事儿?”吴道明关切地问道。   老者定了定神儿,说道:“那野拂和尚竟然把谷内无论男女老少全部都屠杀殆尽了……”   侏儒们全都失声恸哭起来。   许久,师太问道:“那你们是……”   老者接着说下去:“我们是几个人因为出去采药,这才躲过了一劫,次日返回谷中,发现家园已经被毁,亲人无存。于是我们沿着踪迹追寻,竟一路追踪到了湘西天门山。”   “天门山?”吴道明心中一动。   “这时我们发现那野拂和尚就是天门山寺的方丈,我们冲上去报仇,不料根本不是对手,一个回合下来,我们悉数被擒。野拂把我们全部囚禁在了天门上鬼谷洞内的石潭内,正准备要杀害我们时,清军冲上山来,斩杀了这帮土匪,没留一个活口,于是再也没人知道鬼谷洞里还关押着我们这时几个人。我们被绑在石潭内的石笋上,没有食物,只能喝些石潭水,十多天以后,我们陆陆续续的死去了。”老者悲愤地说道。   吴道明和师太闻言默默无语,这是一段很悲惨的历史。   老者缓缓说道:“后来我们慢慢都苏醒过来了,发现不吃不喝也不饿了,终于有一个人挣脱了绳索,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出了鬼谷洞,可是我们发现再也无法面对阳光了,我们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吴道明点点头说道:“这就是玉尸,人死后的一种尸变,但也要机缘巧合才是,我估计与那鬼谷洞内的石潭水有关。”   师太望着那些可怜的侏儒们,心中已经不再有怨恨了,她对着吴道明说道:“道兄,他们也是够可怜的了,玉尸好像是挺善良的嘛。”   吴道明解释道:“我听师傅说过,尸变当中最善良的就属玉尸和肉尸了。”   “那最恶的呢?”师太问道。   “荫尸和血尸,咦,沈菜花呢?”吴道明回答道,同时发现这许久未见沈菜花的踪影。   师太来到路边,月光下哪里还有沈菜花的踪迹。   “她大概已经先走了,我们也抓紧跟上去吧。”师太道。   吴道明点点头,对老者说道:“今天您告诉了我们很多事情,非常荣幸认识你们,不过我们要走了。”   侏儒老者忙拉住吴道明的衣襟,仰着脸,眼中噙满了泪水,只听得他说道:“请你们听完再走,好吗?”   吴道明眼光瞟向师太,师太点点头。   老者接着述说道:“我们昼伏夜行,从湘西天门山返回了秦人谷,默默地隐藏起来,白天不敢出来,怕被太阳灼伤,只有夜里才出来一聚,缅怀过去的美好日子。这一晃,三百多年过去了,我们默默无闻的隐居着,但是数月前,从京城里来了两个北方风水师,竟然摸到了谷里,找到了我们。”   “北方风水师?他们来干嘛?”吴道明来了精神头儿。   “他俩带着罗盘和一张古老的地图,那张图上画的正是秦人谷的地形,他们要求我们在夜里按照图上标明的地点来挖掘。”老者说道。   “挖什么?”吴道明感兴趣的问道。   “野拂的宝藏。”老者回答。   “宝藏?谷中藏有宝藏?”吴道明的眼中放出光来。   老者搓了搓手,说道:“这我们也不清楚了。”   吴道明沉吟道:“你们挖到了么?”   “还没有,图上标明的地方有十几处之多,我们现在只挖了五六处。”老者说道。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有一点我尚不明白,你们不吃也不喝,对物质没有什么需求,他们以什么为条件要求你们替他们工作呢?”   老者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们答应找到宝藏后,替我们从北方找来些身材高大的女玉尸,一人一个。”   “哦,原来是色诱啊。”吴道明恍然大悟。   老者听罢正色道:“我们都是正经人,但是你也知道,如果谷中有了女人,我们的生活就会有了乐趣,希望你能理解。”   吴道明忙道:“我非常的理解。”   师太插嘴道:“原来你们今晚就是出来挖宝的啊。”   老者点点头,说道:“可是,这两天我们感觉不对了。”   “怎么?”吴道明诧异道。   “这两个风水师每天不吃饭,他俩深夜轮流出谷,不知道从哪儿抱来了小小的婴儿。”老者颤抖的声音说道。   “抱来婴儿干什么?”师太不解的问道。   “吃。”老者回答。 第八十九章   月高风清,林子里树梢飒飒作响,空气如同凝固了般,没有谁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师太喃喃道:“吃婴儿,他们是什么人啊。”   吴道明面色苍白的缓缓说道:“据说北方有一种风水巫师,靠活食婴儿的脑子进补,就像我们岭南人秋冬之交生吃猴脑进补一样。”   师太惊道:“道兄,你竟然吃活猴脑?”   吴道明歉意的一笑,道:“师妹放心,吴某不曾吃过。”   师太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者又道:“不错,正像这位侠士所说的那样,他们是在活吃婴儿脑,他们用小刀划开婴儿头皮,敲开天灵盖,然后两人用小木勺来舀着喝,这之间,那婴儿一直不停的哭喊着。”   “太残忍了!道兄,我们不能不管!”师太几乎是喊出来的。   吴道明顿时也义愤填膺,叫道:“好,师妹,我们行侠江湖所谓何事?不就是除暴安良么?你们说,他们现在在哪里?”   老者道:“我就知道你们是侠心义士,看你们刚才的身手就是武学高手,但是那两个人邪门功夫也自是不弱,你们仍是要小心才是。我们十几个人曾试探过,根本不是他们俩的对手,今天有幸遇见你二位大侠,那些婴儿们可是有救了。”   一个侏儒说道:“他俩还在谷里,昨天他们掠来了一对双胞胎,今晚不会再出去了。”   “请你们带路入谷。”吴道明摩拳擦掌道。   玉尸们带领着吴道明和师太走入一条极狭窄的石壁缝隙,抬头向上望去,高不可及之处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一线天,微微看到少许亮光。   “这道秦人古道蜿蜒两三里,小道纵横,错综杂乱,一般人不循暗记必定迷失其中而永远都出不来了。”老者介绍道。   吴道明心想,等出来时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前面一道石门,已经破败残垣,看来毁损已经数百年了。   果然,侏儒老者介绍说:“这石门还是被当年野拂他们破坏的,已经三百多年了。”   出了石门,面前豁然开朗,月光下,见到有几处秦舍,建筑式样极为古朴,古窗幽壁,雕梁画栋,飞檐斗角,田园桑竹,分外苍凉。   最里面的一处秦舍的窗户亮着灯光,远远的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吴道明以手示意侏儒们站在原地不要动,他凭息蹑手蹑脚的行到秦舍外,贴近窗前朝里面望去……   师太则负手而立,神清闲适,对付两个蟊贼,是无须费多大气力的。   月亮隐入了薄薄的云彩之中,秦人谷里朦朦胧胧一片,随风嗅得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窗户内,两个身着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汉子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桌上摆着两只小木勺,还有两碗斟满的烧酒。   那两人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一看便知是北方汉子。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只有数月大的婴儿,一只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人晃动着手中的匕首,婴儿的一双眼睛不停的跟着匕首动着,嘴里面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开始吧,我都饿了,男婴的味道比起女婴来,土腥味儿重一些,赶明个我去搞只女婴回来。”另一人先啜了一小口烧酒,舔了舔嘴唇,说的一口标准的京腔。   “好,乖乖,别怕。”那人将刀尖对着婴儿脑皮上方就要划下。   说时迟,那时快,吴道明伸手入裆一抓,准备直接以阴锥射之,不料一手竟然抓空了,阴锥原来已经用光了,新生出来的还短……   急切之下,吴道明大喝一声:“住手!”纵身跃起,破窗而入。   这突如其来的暴喝,屋内的两人刹那间一愣,吴道明趁机劈手将婴儿夺了下来,遂一个漂亮的转身,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那两人惊愕之余并未起身,手持匕首之人冷冷说道:“阁下是什么人?”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岭南吴道明。”   两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看样子并没有听说过。   “有何贵干?”那人未把吴道明放在眼里。   吴道明淡淡道:“活食婴儿脑,天理难容,今天就让吴某杀了你们,替天行道。”   两人哈哈大笑,手持匕首之人说道:“就凭你?”说罢左手一拂,两只盛满了烧酒的瓷碗裹挟着风声飞向了吴道明。   吴道明心中暗暗吃惊,此人的内力了得,于是不敢怠慢,身子向后弯曲,两只碗擦着肚皮飞过。   吴道明这身铁板桥功夫是相当过硬的,当他迅速弹起的的时候,突然尾闾穴一麻,放射性的麻到了整个的胯部,竟然动弹不得!   吴道明“啪”的一声,狼狈的一屁股摔落在了地上。   那两人哈哈大笑,手指着坐在地上的吴道明,说道:“老东西,腿脚都不好使唤了,还跑这儿来撒野,来,咱兄弟俩尝尝这家伙的脑子够不够味儿。”   “放肆……”身后传来冷冰冰的话音。   那两人回头一看,门口赫然立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尼。 那两名北方风水巫师见来了外援,不敢怠慢,更不答话,双掌一摆,一齐扑向师太。   师太向后一纵,飘出丈许,两人紧追不舍,分左右攻向师太。   俗话说“南拳北腿”,但见此二人果然擅长使腿,而且师出同门,一色的“关东撩阴腿”,招招直奔师太的下身。   盖因旧时东北一带的人普遍存在大男子主义,认为“好男不和女斗”,所以武功招式都是针对男子而设,譬如招式狠毒的“撩阴腿”就是专门攻击男子下阴的,只要扫上一腿,轻者蛋破丧失生育能力,稍重着一命呜乎。   这两人使出撩阴绝招,按照习惯,一股脑儿的击向师太下身。   师太勃然大怒,此人竟然如此下流,还不如一举击杀之,心念动处,真气充盈,根根银丝乍起……   吴道明在屋里慢慢站了起来,整个臀部还是有些麻,他移步到门口,抱着婴儿焦急的望着场上,他看出来师太极度的暴怒,准备竭尽全力一击,但愿师太尾闾处无碍。   怀中的婴儿静静的盯着双方,仿佛也知道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决斗。   “嘭”的一声,根根发丝迸断,月下银光闪动,但听得“唉呀”惨叫声不绝于耳,如钢丝般的断发刺入那两人的头面部,刺破了两人的双目,晶体破碎,鲜血飞溅,向后摔倒在地上。   “好,果真是仙女下凡,为民除害啊。”侏儒们纷纷叫起好来。   吴道明松了一口气,冲上前去,抓住师太的双臂,情不自禁的说道:“师妹,我……”   师太淡淡一笑,俯在吴道明耳边道:“道兄,我的下半身动不了啦。”   尾闾穴,又是这里捣的鬼,吴道明想,盘算下来自己与师太出来上路以后再也未有同房啊,看起来真的是有可能中毒了呢,要赶紧找到寒生才是。   “你先别动,一会儿会缓过来的,我刚才就是。”吴道明叮嘱师太道。   吴道明转过身来,微笑着面对激动万分、蜂拥而上的侏儒们。   “两位大侠果真是江湖高人,一举手就歼灭了禽兽不如的害人精。”一位小些的侏儒赞叹道。   “真的是郎才女貌啊,乃是世间绝好的一对儿。”另一侏儒说道。   吴道明将孩子递给了侏儒老者,拱手抱拳,说道:“诸位过奖啦,我岭南吴道明今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江湖豪杰之本色,如今恶人已除,吴某想要麻烦诸位一事。”   “大侠请讲,我们一定办到。”侏儒们七嘴八舌道。   “这个婴儿还要摆脱诸位找到他的家人,尽快的送回,他的父母不知有多着急呢。”吴道明说道。   “那是一定,我们连夜就去,你放心吧,大侠。”侏儒们保证道。   “咦,那两个坏人呢?”有侏儒惊呼道。   众人急视之,地上已不见了那两个北方风水师的踪迹,只有一串血迹延伸往谷内深处而去。    第九十章   “他们逃出谷了。”侏儒老者说道。   吴道明回头望望来路,诧异道:“出谷不是在那边么?”   老者解释说道:“这里面有一条秘道,直奔雪峰山而去,道路崎岖难走,荒无人迹,他们两个也是从那边下来进到谷中的。”   “雪峰山?翻过去不就是去到了湘西么?”吴道明沉思道。   “是的,此去一路深山密林,崎岖蜿蜒,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当年我们就是从这条路由天门山鬼谷洞一路下来的。”老者道。   原来如此,吴道明心下有了算计,他对师太说道:“师妹,我们就从此路上天门山。”   “你们要去天门山?”老者问道。   “正是,沿途若是遇上那两个坏蛋,就手除去。”吴道明回答道。   侏儒老者沉吟道:“大侠若是从这条路上天门山,需要做些准备,带上棉衣和食物,我们谷中并无此物,但是请你们放心,我们今夜连送婴儿带准备,明天天亮了再出发吧。”   吴道明同意后,侏儒们分头准备去了。   “师妹,好点了么?”吴道明关切的问道。   师太点点头,对道兄嫣然一笑,柔声道:“已经不碍事了,这两天好像真气越来越受制了,我俩是不是毒发了?”   吴道明心中酸楚,轻声说道:“是我拖累了师妹。”   师太又是莞尔一笑,语气更加柔和了:“江湖上哪儿能没有风险呢?我既然心甘情愿跟你出来了,还怕什么毒发?即使身亡,也能同道兄相伴,此生足矣。”   吴道明心中一热,揽师太于怀,顿觉尾闾穴又是一麻。   他摩挲着师太的白发,难过的说道:“师妹,你的头发又短了一截。”   “我们进屋去吧。”师太不愿意道兄太过伤感,两人遂进了秦舍内。   屋内有两张竹床,其中一张床上丢着一张黄绢,师太顺手拿起。   “道兄,你看。”师太展开黄绢说道。   这是一张地形图,上面画有山峰、溪水、木屋、竹林和小路,右上角的空白处有数行蝇头小楷,写着:   晋太原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吴道明叹道:“此乃东晋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绢中所画的应是秦人谷了,这上面以墨圈出的记号,看来可能就是野拂藏宝的地点。”   “玉尸们挖了几处并未发现有什么东西啊。”师太疑惑道。   吴道明沉思道:“看这绢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不知是否就是野拂的藏宝图,至于有十余个记号,也可能是野拂故弄玄虚,迷惑人而已,真实地藏宝地点只有一处,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两个北方风水师怎么得到的这张图呢?”师太自语道。   “先不管它了,我们将图收好,日后必定有用。”吴道明将图折起,揣入怀中。 次日,侏儒们已经准备好了行囊,并告知找到了婴儿的父母,已送孩子回了家。   太阳升起,吴道明与师太启程了,侏儒们躲进了秦舍后面的山洞里,恋恋不舍的挥手告别。   根据侏儒老者的指点,他俩沿着小路向秦人谷深处走去,不久,看到了那个石洞,掩映在竹林之中。   吴道明抢先一步走在了前面,回头对师太说道:“如遇到那两个北方风水师,师妹不要怜悯,可下重手杀之。”   师太点点头,两人走入洞中。   原来此石洞只是一个狭长的隧道,看得出人工斧凿的痕迹,洞内的甬道向上倾斜着,里面空气阴湿带有一种苔藓的味道。   吴道明掏出侏儒们给准备的手电筒,一面照着湿滑的石头道,一手拉着师太的手。   “你看这是什么?”吴道明以手电光射在石壁上,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溜儿青苔刮落的痕迹,大约人的胸部高度。   师太说道:“这肯定是那两个逃走的家伙手扶石壁蹭的,他们的眼睛被射瞎了。”   “嗯,我看他们尽管早走了半夜,但可能行不多远,我们一定能追上。”吴道明有把握的说道。   前面不远,石洞已到了尽头,刺眼的亮光照在洞口,吴道明走出来一看,原来已经来到了一个小山峰之上。   举目四望,天际处横垣着的一座高高蜿蜒的山脉。   “那就是雪峰山的主峰罗翁八面山苏宝顶了,是沅江和资水的分水岭,翻过去就进入湘西了,而且我们可以走捷径去武陵山脉,两三天后,就可以到达天门山了。”吴道明解释道。   “雪峰山上没有雪的么?”师太问道。   “只有冬天最冷的腊月才能看到白雪,主峰海拔还不到两千米,我们可以从主峰下的原始森林里绕过去。”吴道明解释道。   “道兄,你懂的真多。”师太赞许道。   吴道明微笑不语,他很喜欢欣赏师太此时的神情,纯真无邪,就像是个听话的小姑娘。   “我们走吧。”他说道,早一点见到寒生解毒才是正经事儿,自己还要同师妹共同生活好多年呢。   吴道明和师太虽然中毒,但是毕竟都是身怀武功的人,尤其师太更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只要不太动真气,尽管山路崎岖,行走起来还是轻松有加。   他俩一路观赏着风景,一面赶路,却也惬意的紧。 第九十一章   苗寨,头人家的吊脚楼的楼上,头人心疼得望着自己的外孙女,说道:“妮卡,你是落花洞女,是树神的女人。”   妮卡望着外公,坚定的说道:“寒生才是神,他是医神。”   是夜,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空,凤尾竹拖曳着长长的竹梢在清凉的夜风中摇晃着,妮卡身着一袭白衣默默地站在月下,遥望着巫师麻都家的吊脚楼。   苗疆的“落花洞女”乃是湘西三邪之一,古来有之。   苗族部落中有一些未婚的女子,能将树叶哭下来;到山洞里不吃不喝,几天不死,回来后也不饮不吃,几天后就死去。部落人们认为她去和树神、井神结婚了,由于这些女孩生前没有结婚,但人死后,别人去办丧礼,而她的家人给她们不但不办丧礼,还要办婚事,以示婚礼之喜。还有一种极罕见的落花洞女,女孩头戴着鲜花编成的花环,深夜里独自上山与树神约会,有的会在天明前回到家中死去,有的则不知所踪,永远没有再回来,寨里的人们相信她们已经被树神娶走了。   落花洞女临死之前,神情进入痴迷状态,她的面色灿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声音如丝竹般悦耳,身体里发出一种馨人的清香。她会不停地抹桌擦椅洒扫厅堂,把一个原本破败的家收拾得纤尘不染,进入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按照苗疆的说法,这个女孩子已经把自己许给了神,她的心上人是不食人间烟火却救人于水火的神,因此她不再为世俗的任何男子动心,只需小心地保护好自己的美丽娴静,等着她的神选好了吉祥的日子来迎取她。这就注定了她的一生将不再有姆妈经历过的一切生儿育女盼夫心切又妒怨煎熬的烦恼,也不会有世俗的男子想到要用自己的婚姻去解救这个被神的幻象所诱惑的女孩。固然当那个日子到来的时候,幸福中的女孩含笑而逝,但她始终不渝地保持了自己的姣好容颜。   妮卡就是那种罕见的落花洞女,她于一年前头戴花环走进了大苗山,自此没了音讯,人们认为她已经幸福的嫁给了树神。一年后,她回来了,按照她的说法是回来探亲的,人们尊重她,希望将自己的祝福捎给树神。   妮卡其实已经死了,她只是一具尸体。 妮卡默默地站在凤尾竹下,微风轻拂着她美丽的面庞,从身体里散发出一种山野的清香。   麻都家的吊脚楼里走出来一位姑娘,月光下显得俏丽可人,她就是明月,肉尸出来了。   明月抬头眺望着圆圆的月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妮卡惊讶的盯着这个脱尘的女孩,也长叹了一声。   “你是谁?”妮卡走出了竹影,来到了明月的面前。   明月惊叹这位头上戴着花环的苗家少女的美丽,望着她那迷茫的面孔,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眸,颜如含露桃花似的皮肤,悦耳甜美的声音和那股沁人的田野芬芳的气味。   “我是明月,你是谁?”明月问道。   “你是寒生的女人?”妮卡是苗家女孩,说话直接了当。   明月笑了,摇了摇头,说道:“我早已经有心上人了,寒生是医生,他带我前去天门山治病的。”   妮卡不好意思的一笑,说道:“我叫妮卡,是头人的外孙女。”   两个女孩相互瞅着,顿生一种亲近之感。   妮卡问道:“你得了什么病,要千里迢迢赶去天门山?”   明月说道:“我一个月前被人毒死了,现在只是一具肉尸,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出来透会儿气,平时只能躲在一清的身体里。”   “明月姐姐,我是苗疆的落花洞女,已经死了一年了,在山中,我误食了一种野果,结果变成了醒尸。”妮卡幽幽道。   “醒尸?”明月不解。   “白天是妮卡,晚上是落花洞女,容貌也不一样,晚上会好看很多。”妮卡解释道。   “我看你比天仙还要好看。”明月由衷地赞叹道。   妮卡面色微微一红,说道:“到天门山上找什么东西来治病呢?”   明月回答:“听说天门山鬼谷洞隐居着一位湘西老叟,他曾经医治过肉尸。”   妮卡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是苗疆的阿普老司吧?汉人称呼他为‘湘西老叟’。”   “你认识他?”明月惊奇的问道。   妮卡摇摇头,说道:“苗家人都知道阿普老司,他的故事在苗疆流传好多年了。”   明月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唉,也不知阿普老司还在不在了,明月此生还能见到建国了么?”   “建国是你的心上人么?”妮卡问道。   明月腼腆的一笑:“他说过两年后会来娶我的。”   妮卡心中感到一丝凄凉,缓缓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天一亮就出发了。”明月答道。 两个女孩儿彼此感到十分亲近,手拉着手并肩坐在了一块青石上相聊甚欢。明月讲到了她在庵中常伴青灯古佛的寂寥日子,讲到了初次见到黄建国时,被他的谈吐和潇洒俊朗所折服,少女的初恋竟然是那样的牵肠挂肚,黄建国的海誓山盟,她的相思缠绵……最后中毒身亡……   “明月姐姐,你的命好苦……”妮卡的头依偎在明月的肩上,眼中闪动着泪花。   明月轻轻搂着妮卡,心中怀念着远在京城的那个青年。   明月的皮肤慢慢变粗了,脸上的五官扭曲了,丰满的胸部悄悄地干瘪了下去,一清回来了……   一清眨了眨眼睛,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怀里搂着一位天仙般的美人,鼻子中嗅到的是女人身上的一种特有的肉香,与火葬场里那些冰冷的女性尸体不同,他简直都陶醉了。   一清揽着女孩的手,颤抖着向她的胸部游动着,一寸、两寸,手指已经快要按到了那凸起的地方……   妮卡突然警觉了,抬脸一看大吃一惊!“腾”的一声,跳将起来。   “你!你是谁!”妮卡面色绯红,一脸气愤的指着这个面相丑陋猥琐的老男人。   一清依旧陶醉在幸福的旋涡里,色迷迷的望着这个人间仙女,那只手还继续颤抖着摩挲按压着自己的胸部,鼻孔翕动,口衔沿着嘴角滴下……   妮卡大怒,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一清的脸颊上。   一清猛地清醒过来:“我,我是一清。”   妮卡也明白过来了,这个丑陋不堪的男人原来就是明月的宿主,顿时羞怯难当,衣袖一拂,转身离去了。   一清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莫名其妙的望着飘然而远去的仙女,鼻子又翕动了两下,掐了掐自己,不是在做梦。   天亮了,寒生他们准备出发了。   麻都陪着寒生来到了头人的吊脚楼上,前来辞行。   寒生检查了一下头人的大腿,病情好转的很快,他告诉头人,可以起来活动了。   寒生谢绝了头人希望他们住上几日的要求,告诉说必须抓紧赶往天门山。那个苗家小姑娘妮卡没有在。   麻都决定同寒生一起赶赴天门山,一路上想要多聆听一些神医的教诲。   早饭后,山寨中的苗人敲锣打鼓的送到山下,照例每人又喝了一碗酒。   刘今墨抱着沈才华骑在了马上,麻都也牵过自己的马匹,加上铁掌柜和伙计,寒生、一清和残儿一行共有七匹马,浩浩荡荡的向天门山而去。   “你的脸怎么了?”寒生问一清道。   一清尴尬的笑了笑,拍马上前面去了。   山梁上,一匹白马静静的站立着,苗疆的落花洞女——醒尸妮卡默默地坐在马上,望着绝尘的马队,一拽缰绳,跟踪而去。 第九十二章   清晨,南山灵古洞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   黄乾穗站在太极阴晕前面仰天哈哈大笑:“五天已经过去了,建国,不出十年,你将入主京城,天降大任于我黄家啊。”   黄建国站立在父亲的身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踌躇满志道:“父亲,儿这就返回京城,刻苦读书,努力钻研党史,把握机会,争取将来做一个爱民的领导人。”   “孩子,光想着爱民是远远不够的,要学会摆平和利用各种政治力量,抓住主流社会的诉求,至于老百姓么,记住一条准则,就会事半功倍了。”黄乾穗说道。   “什么准则?爸爸。”黄建国问道。   黄乾穗嘿嘿一笑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我懂了,爸爸。”黄建国沉思道。   “我同你一起上京,帮你疏通一些关系。”黄乾穗说道。   孟祝祺凑上来,陪着笑脸,道:“姐夫,十年之后,您就是真正的‘千岁’了,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黄乾穗把脸一沉,道:“住口,你看看你,这哪儿像一个党员应当说的话嘛。”    孟祝祺唯唯诺诺道:“是,是,姐夫,那个朱医生的事儿,您还得抓紧着点办啊。”   “哪个朱医生?”黄乾穗问道。   “寒生他老爹呀,您怎么忘啦?他一回来,寒生才会救治您外甥啊。”孟祝祺提醒道。   “哦,我知道了。”黄乾穗哼道。   黄乾穗对孟祝祺叮嘱道:“尽管五天过去了,大局已定,这顶帐篷也可以撤去,把坟丘修好,暂时不要立碑,记住,一定要派心腹之人在这儿守着。”   “那要守多久呢?”孟祝祺小心翼翼的问道。   黄乾穗瞪了他一眼,说道:“叫你守就守着,到时候通知你的时候再撤。”   “是,姐夫,你就放心吧。”孟祝祺拍着胸脯说道。   “爸爸。”黄建国欲言又止的嗫嚅道。   “你想说什么就说嘛,说话办事一定要干脆,作风雷厉风行。”黄乾穗说道。   “明月有消息么?”黄建国低头问道。   “没有。”黄乾穗回答的很干脆,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你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能够儿女情长呢?你的志向是要为天下百姓着想,怎么能整天想着个小尼姑呢?她只会拖累你,难道这一点还想不明白吗?”   “我知道了,爸爸。”黄建国抬起头,望着父亲说道。   “孩子,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告诉我们,外因是条件,内因是根本,外因是通过内因而起作用的。现在我们尽管已经有了太极阴晕这个外因,但是内因如果不努力,仍然是不会成功的。”黄乾穗说道。   “爸爸,我会的,我回京以后自己会加倍努力的。”黄建国坚定道。   太阳渐渐升起,薄雾慢慢消退。   “你们同学之中有没有高干子女?”黄乾穗问道。   “有很多。”黄建国回答。   “我是说女同学。”黄乾穗笑道。   “有。”黄建国猜到了父亲想要说什么。   “有没有父母级别很高的?越高越好。”黄乾穗接着说道。   “有,但是长得都很丑。”黄建国回答道。   “不,”黄乾穗面色严肃的说道,“长得好丑无非是五官位置摆放得正不正而已,关键是婚姻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事半功倍,马皇后丑不丑?但是可以助朱元璋开国。一旦你大事已成,再喜欢谁还不都是你的囊中之物?到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小节,非常之小,你在京城,这种事儿见得还少吗?”   “十年,只有十年,爸爸,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去做了。”黄建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婺源县人民医院住院部。   孟红兵躺在病床上,颈部以下依旧无任何知觉,见到父亲孟祝祺走进来,口里叫着:“爸爸。”接着便啜泣起来了。   孟祝祺鼻子一酸,老泪差一点滚了下来。   “爸爸,你不是说寒生能治好我的病吗?而且还能医好我的两个蛋蛋,你怎么还不叫他来啊?”孟红兵抽泣着说道。   “小兵啊,爸爸也和你一样的着急,可是他的条件我们还没有做到呢。”孟祝祺安慰道。   孟红兵吼了起来:“你可以把他抓来嘛。”   孟祝祺安慰着说道:“小兵啊,就是抓他来了,他不好好给你医治,还不是没有用。”   “不行就先抓兰儿,爸爸,那兰儿姑娘是不错,等我长出了新的蛋蛋,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有时一想到她,我心里就直痒痒。”孟红兵阴笑道。   “好好好,你要先沉住气,别说出去,等完全治好了,我再帮你想办法。”孟祝祺哄着儿子道。   “爸爸,我要兰儿来护理我。”孟红兵突然说道。   “这……这恐怕不太好办啊,那吴楚山人不会答应的。”孟祝祺为难的说道。   门开了,黄建国走了进来。   “我明天就要回京了,走之前再来看看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么?”他关切地对孟红兵说道。   “建国哥,你帮我想个法子,我想要兰儿来伺候我。”孟红兵转而向黄建国求救。   黄建国笑了笑,说道:“别胡闹了,想点正经事,安心养病。”   “建国哥,你有一统天下的正经事,当然看不起我的胡闹啦,告诉你,我要兰儿来伺候我,就是我的正经事!”孟红兵瞪着黄建国一板一眼的说道。   黄建国沉吟片刻,对孟祝祺说道:“舅舅,小兵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些,说明他对生活还是充满了强烈的希望的,如果兰儿真的能来,对他的病情也是大有帮助的。”   孟祝祺搓了搓手,说道:“只怕他们不肯。”   黄建国笑了笑,说道:“此事可以分两步走,一是利诱,我想他们现在生活应该很窘迫吧,除了朱医生替人家看病有点小小的收入外,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而且朱医生又去了京城不在家中。方法是以组织出面,给兰儿在医院找份护理员的工作,先不要说是护理小兵,到时候医院如何安排,兰儿是无法推托的。二是威逼,他们一家毕竟是外来人口,而且又开不出证明来,按照规定可以收容审查,同时暗示他们,收容审查最多可以长达几年的时间,至于收容所里的环境有多恶劣嘛,说说也好。这两步一走,我看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   “好极了,建国哥是天生做大事的人,有谋略,爸爸可比你差远了。”孟红兵大喜道。   孟祝祺忙说:“这是当然的,舅舅怎好比,好,爸爸这就去办。”   黄建国心道,这是小事一桩,从今后,自己要开始考虑国家大事了。 第九十三章   在灵古洞内经过了数天的爬行之后,母金头鼋带着小鼋宝宝们爬到了蝙蝠洞附近,侵犯了红眼阴蝠的领地。   阴蝠首领夫妇对金头鼋们发动了进攻,战斗迅速的结束了,因为每只金头鼋脖颈上只有一根毛。   无名师太射在金头鼋颈上的头发丝被拔掉后,金头鼋的气血重新流通,它们感激阴蝠的帮助,不去侵扰蝙蝠洞,母鼋带着小鼋们继续前行,直接向卧龙谷内爬去。   黄乾穗父子开始收拾行装,准备二天后启程。   “建国,你看朱彪此人应该怎么处理?”黄乾穗说道,想听听儿子的看法。   黄建国说道:“此人是个小人,稍微施加点压力,他就出卖了吴道明和师太,使我们有机可乘。他对太极阴晕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又因沈菜花一事对舅舅家怀恨在心,一旦有机会,他就会反扑,说出一切,对我们是一个威胁。总之,此人是个祸害,必须尽快除去。另外,吴楚山人也要设法除去,最好搞成个事故,以免引起寒生的怀疑。”   黄乾穗点点头,心道,建国真是青出于蓝啊,现在就已经善用谋略,而且心狠手辣,毫无优柔寡断,他具备了政治家的基本素质,现在就看太极阴晕如何发挥作用并体现在他的身上了。   黄乾穗叫来了孟祝祺,和其商量除掉朱彪一事。   “不能公开,要秘密进行,最好搞成畏罪自杀。”孟祝祺建议道,他早就想除去这个沈菜花的奸夫了。   “很好,要弄远一点,要撇清关系。”黄乾穗点头说道。   黄建国经过客厅,听到父亲和舅舅的谈话,插嘴道:“弄到卧龙谷里干掉,留下日后嫁祸吴楚山人的契机。”说罢走出去了。   一石二鸟,黄乾穗真的佩服起儿子来了。   孟祝祺马上雷厉风行的去安排心腹之人具体落实此事。   中午一过,孟祝祺带着两名心腹来到了关押朱彪的房间。   “朱彪,现在有一个让你立功赎罪的机会。”孟祝祺盯着朱彪说道。   朱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忙道:“好,我一定听孟主任的。”   孟祝祺说道:“你上次去过卧龙谷吴楚山人的草房吧,我们怀疑那里藏有吴楚山人写的反革命诗稿,你愿不愿意带人前去搜查,找到反诗便可以立功,你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继续当你的队长,你愿意吗?”   “我愿意。”朱彪感激涕零的模样。   “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孟祝祺吩咐道。   朱彪同押解他的那两个人一路往卧龙谷而去。 第九十四章   夜半时分,朱彪痴痴地站在南山村自家草屋的西侧,望着被掘开的墓穴、空空如也的柜子,吃惊的合不拢嘴。   自从他被诱捕后,没有人告诉他,有两个基干民兵在他家被咬断脖子身亡,也没人提起过沈菜花的尸体不翼而飞,这些消息都对他封锁了。   他从卧龙谷连夜先返回到家中,一来要填饱肚子,二来要到菜花的墓前,告诉她,自己决定开始复仇,杀死孟氏父子,替菜花也替自己报仇。   可是菜花不见了……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孟祝祺把菜花的尸体挖走了,这又是一笔要清算的帐,他想。   朱彪进到房间内,吃饱喝足了之后,里外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藏青色的中山套装,自己第一次见到沈菜花,穿的就是这一套,自从她死后,朱彪就再也不曾碰过这套衣服了。   他检查了一下那把狗牌橹子枪,弹夹中还剩下四发子弹,对付他们父子俩应当足够了。   找了下,家中所有的几十元钱都揣进了中山装的口袋里,朱彪明白,这次刺杀成功与否,自己一定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最后一次留恋的望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三间草房,领袖的戎装像依然威武的挥着手,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   鸡叫三遍,天就快要亮了,朱彪一跺脚,头也不回的向东而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就是朱彪此刻悲壮心情的真实写照。   经过村东头朱医生家时,“汪汪……”寒生的大黄狗笨笨跑了出来,站在了路边晃着脑袋看着他。   永别了,笨笨,他默默地对大黄狗打着招呼,人活得要有尊严,这岂是你们狗们所能理解的。   “朱队长,是你吗?”薄雾中出现了吴楚山人的身影。   “是我。”朱彪答道。   “这么早,上哪儿去呀?”山人问道。   朱彪挺起了胸膛,朗声道:“去做一个男人应当做的事情。”   吴楚山人微微笑道:“去找沈菜花么?她杀了两个人,恐怕走的远了。”   朱彪没有听懂山人的意思,迷惑不解道:“你说什么?”   山人笑了笑,说道:“几天前的夜里,有人挖开了你家屋子西侧的墓穴,沈菜花出来咬断了那两个人挖墓人的脖子,然后逃走了。”   朱彪痴痴的怔住了。 .在寒生家的东屋里,吴楚山人讲述了他所看到的情况。   “沈菜花已经变成了荫尸,你最好还是把她忘了吧。”吴楚山人好心的告诫道。   “她现在在哪儿?”朱彪坚定的追问道。   吴楚山人叹了口气,说道:“荫尸的怨气很大,我想她最挂念的就是她的孩子沈才华,这可能也是她死不瞑目的原因了。”   “你是说她杀了那两个掘墓的人,就去找沈才华了?”朱彪问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未置可否。   朱彪喃喃道:“可是沈才华已经被刘今墨抢走了呀。”   “刘今墨抢走了孩子?”吴楚山人惊讶道。   朱彪于是便将吴道明所说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山人。   “你知道吴道明和师太去哪儿了么?”朱彪叙述完了以后,问道。   吴楚山人想了想,说道:“他俩前几日的晚上到我这儿来了,怀疑是中了毒,来找寒生,可是寒生已经去了湘西天门山,他俩很有可能也去湘西了。”   湘西老叟,朱彪想起了那天晚上躲在太极阴晕旁边的灌木丛中听到的谈话。   “菜花为我而死,我一定要找到她。”朱彪说道。   吴楚山人心想,此人尽管面相不怎么样,倒是有点情义,于是对他说道:“朱彪,你切记住,一旦沈菜花狂躁起来,她也许会伤害到你,这时你是逃脱不掉的,此刻记得大喊你俩最隐秘的私房话,勾起她的记忆,或许还有一命。”   “山人先生,您是有学问的人,您能告诉我,往哪儿方向去能够找到菜花和孩子吗?”朱彪谦恭的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半晌,心中以年月日时起了一卦,坎下兑上,是为“困”卦,泽中无水之意,山人皱了皱眉头。   六三爻动,《象辞》中说道,“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意思是说,阴柔凌驾于阳刚之上,就像站在蒺藜之上,困住了。刚刚回到家中,又不见了自家妻室,说明祸不单行,已经饱受各种困扰,家门又惨遭不幸,实在不祥啊。   “你真的决定了去找沈菜花?”吴楚山人郑重其事的问道。   “是的,她是为我而死的。”朱彪答道。   “唉,那你就向西而去吧。”山人说罢径自转身回房。 朱彪兴冲冲地沿着山路向西而去,沈天虎的家就在那边。   太阳升起的时候,朱彪来到了荒坟岗,望着沈菜花原先的空空荡荡的墓穴,连一只土狗也见不到了,禁不住的长长叹息了一声。   竹林里也发出了一声叹息,朱彪抬眼望过去,薄雾笼罩,林中白茫茫一片。   朱彪走进了竹林里,前面又发出了叹息声,朱彪紧走几步,竹林外,草屋前的篱笆墙,一个面色忧虑的男人站在了那里,正是沈天虎。   那沈天虎见到朱彪精神一振,一下子冲上前来,忙不迭的道:“才华呢?才华带来了么?”   朱彪默默地看着他,说道:“这么说,才华并没有回来?”   “今天是第九天,我都快着急死了,才华没有在你家里?”沈天虎诧异道。   此刻,沈天虎的婆娘也跑出来了。   朱彪沮丧的说道:“才华被刘今墨掠走了,我以为能送到这儿来了。”   他将吴道明告诉他的,刘今墨偷施暗算,抢走沈才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沈天虎夫妇听。   沈天虎夫妇一听可傻了眼,那婆娘竟然一下晕了过去。朱彪手忙脚乱的帮着天虎将婆娘抬进屋里,猛掐一阵人中,婆娘才悠悠醒转来,随即号啕大哭。   “最近,你们家这儿可有反常的事情发生?”朱彪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不能明说沈菜花的事情。   沈天虎摇摇头。   “才华的尿布被人偷走了。”那婆娘突然说道。   原来,沈天虎婆娘晾晒在竹篱笆上的婴儿尿布,第二天早上竟然不见了,这里地处偏僻,一般极少有人经过,况且谁偷小孩子的尿布做什么。   朱彪心下明白,沈菜花已经来过了。   “你们放心,我朱彪就是踏遍天下,也要找到她们。”朱彪信誓旦旦道。   沈天虎从柜子里放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他家存起的几百元钱,他把钱递给了朱彪。   “朱老弟,你是孩子的干爹,一定要把才华找回来啊,这点钱是沈家全部的积蓄,你带上,做个路上的盘缠。”沈天虎噙着眼泪说道。   朱彪此刻心中一热,竟然有些自责起来,他默默地接过那钱,放入了中山装的口袋里,然后一扭头,走出了沈家。   湘西,吴楚山人指的一定是湘西,尽管听说过那里山高路远,但是,一个男人寻找妻儿的决心是动摇不了的。   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毅然决然地向西而去。 第九十五章   天门山,古称云梦山,三国吴永安六年(公元 263 年),天门山忽然峭壁洞开,玄朗如门,形成迄今罕见的世界奇观――天门洞,从此而得名天门山。山体四周绝壁,拔地临空,气势冲天,高绝奇险,历来成为名人宦仕的景仰之地。天门洞是世界上最高海拔的天然穿山溶洞,它南北对开于千寻素壁之上,扶摇而通天,似明镜似天门镶嵌于蔚蔚天幕之上,终年吞云吐雾,神秘莫测 。   元朝的著名诗人张兑曾赞叹“天门洞开云气通,江东峨眉皆下风”。这一道奇绝天下的胜景默默地在湘西矗立了1700 多年。   月光下,寒生站在山道上,默默地望着天门洞,兀自惊叹不已。   麻都手指着天门说道:“翻过那儿,就是鬼谷子隐居的鬼谷洞了,据苗家采药人说,洞内有筛盘大的蝙蝠,有蒲扇大的蝴蝶,最里面是深潭,阴气森森,无人敢入。”   寒生疑惑道:“如此阴森之地,必是阴湿瘴气极重,易患痹症,难以想象,湘西老叟竟然会住在这里面。”   刘今墨怀抱婴儿说道:“所以此人必定非同寻常,江湖上大凡高人异士行事作派向来古怪,不可以常理推断。”   寒生点头称是,说道:“久居山洞,性情也会变得十分孤僻,不知道好不好说话呢。”   麻都说道:“寒生兄弟,我看那边山脚下似乎有农家的灯光,我们先去投宿,明天一早在登山吧。”   一行人七匹马向山脚下而去,“得得”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   待走到了近前,才发现竟然是一个小客栈,总共也不超过三间草房。   客栈大门半掩着,门上面挂着一块匾,写着“天门客栈”,门内透出微弱的灯光。   残儿悄悄的告诉寒生道:“这是一家专门接待赶尸匠的‘死尸客店’,不过现在公路多了,赶尸的越来越少,生意清淡,活人也开始接待了。”   寒生听了心里不禁有些发毛,目光看去,麻都和铁掌柜他们湘西人和刘今墨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有一清在悄悄往后缩。   除此以外,山里再也看不到有人家了。   鬼婴沈才华在刘今墨的怀里,瞪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鼻子轻轻的翕动着,咧开了小嘴,悄悄地在舔着嘴唇…… 客栈掌柜的是一个干瘪的王姓汉人老头,额头塌陷,面色枯槁如同黄纸,鼠目狗鼻黄牙,目光混昧不清。   死尸客店的掌柜怎么如同死人一般,寒生心想,看来人接触死人多了相貌亦会改变的,就像一清师傅,他把眼光瞟向了一清。   一清相貌本生就猪眼狗鼻羊口,丑陋不堪,工作中经常遭到死者家属的白眼,后来干脆要求上长夜班了,他从心底里对五官端正的人产生了逆反心态,而此刻见到了面貌同样丑陋不堪的掌柜,心中油然而生亲切之感。   那王掌柜见到一清,同样生出好感,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住宿费每人五元,总共三十五元,全部由铁掌柜付出,一路之上都是他在破费,寒生也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房间内一溜大通铺,被褥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儿,估计从来就没有清洗过,大家皱皱眉头,出门在外,也只能将就了。   一清可忍受不了,寒生知道他的洁癖,眼瞅着他去同那姓王的掌柜交涉。   那王掌柜竟欣然邀请一清同他同睡一床,并允诺拿出唯一的一套新的被褥来。   寒生心中放心不下,半夜时,那明月出来岂不……   残儿大怒,捏紧了拳头就要冲去柜台,寒生将其拦住。   “这样吧,我们等到子时末,明月变回去以后再让一清过去睡觉。”寒生说道。   铁掌柜来到柜台的前面,掏出了几十元钱搁到柜台上,说道:“王掌柜,我们要些酒菜。”   王掌柜嘿嘿笑道:“一会儿就得。”讲的是一口北方口音。   不一会儿,王掌柜送来几盘卤菜,有卤猪心、猪肝、猪肚和猪大肠,外加一铁壶白酒,全都是猪内脏。寒生闻了闻猪大肠,有股淡淡的臊臭味,刘今墨笑了笑,捻起了一块丢进嘴里,说道:“吃大肠一定要有点浑气味才好吃。”   寒生想起自己制作的“三屎肠”来,苦笑了一下。   一清被王掌柜叫去喝酒,吃的是素菜。   山谷中的秋风,不但沁骨而且带着中轻轻的呼啸声音,使人感觉到身在异乡的旅人凄凉至极,寒生想起了兰儿和远在京城的父亲,不觉多喝了两杯,竟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一个时辰之后,几盘猪内脏已经吃光,一铁壶白酒也已见底,大家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大通铺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此刻,唯一清醒的就只有一个人了——沈才华。 王掌柜和一清两人坐在柜台后面的小桌子上对饮。   两三盘小菜,是油泼辣子和湖南泡菜,腌制的味道很好吃,一清赞不绝口。   “这是我自己用南瓜和山枣酿制的甜酒,你尝尝味道看。”王掌柜今晚上兴致勃勃。   一清饮过啜了一口,说道:“嗯,甜甜的、酸酸的,但是下肚以后又热呼呼的,这叫什么酒?”   王掌柜笑道:“南瓜和山枣都是挑选畸形的,这样酿造出来口感就独特,我起的名字叫做‘歪瓜劣枣’酒。”   一清听罢笑将起来,说道:“太有意思了。”   王掌柜正色道:“当然有意思,酒品如人品,人五官长的丑,性情异于常人,其实正是一种独特的表现,一清,你我虽然外观在常人眼中认为是丑陋,那是见识浅薄,当年李自成的军师宋献策,面如猿猴,身不满三尺足跛,其形如鬼,但却是当世最高的阴阳家,一个字便颠覆了大明江山。”   “一个字?”一清不解的问道。   王掌柜借着酒兴,便对一清解释起来:“当年李自成起事,崇祯帝寝食不安,一日,微服私访,路遇一测字先生。崇祯帝想要知道江山是否有存,便随手写了个‘有’字。先生问测何事?崇祯说道先问国事,那先生说不好,‘有’字拆开是‘大明’二字的一半,大明天下去一半,只剩半壁江山。   崇祯帝暗自吃惊,忙说搞错了,是友人的‘友’字。   那先生问所测何事?崇祯说测民意。   先生说,‘友’为‘反’字出头,天下百姓恐要反了。   崇祯忙改口说是天干地支的‘酉’字,测问当今皇上命运如何。   那先生失色道,皇上是天下之尊,‘酉’乃‘尊’字去头尾,命不久矣。   崇祯帝从此一蹶不振,最后景山自缢身亡,应了测字先生的话。”   一清问道:“那测字先生就是宋献策?”   “正是。”王掌柜点点头,又饮下了一杯酒。   一清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唉,可惜我们不但人生的丑,却又没有什么本领,拿我来说,至今仍是一个火葬场里的烧尸工。”   王掌柜微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你身上尸气很重,果然是一个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人,你我真是有缘啊,等一下,我再介绍一个朋友与你认识。”   一清刚想询问是一个什么样的朋友,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喜神打店啦……”月光下有人高声吆喝道。 第九十六章   店外走进一个人来,身着黑色长衫,腰上系着黑腰带,头戴青布帽,足蹬着一双草鞋,一手持小阴锣,一手握着一只摄魂铃。   “王掌柜,总算是赶到天门客栈了。”那人说话阴里阴气,直刺耳鼓。   王掌柜嘿嘿一笑,说道:“莫师傅,今天赶来了几具?”   “四具,是车祸,两男两女。”那赶尸匠莫师傅言道。   一清仔细的打量着这位莫师傅,这是一个四十左右岁的黑皮瘦高男人,长身如茅,上肢却很短,小小的手掌像婴儿般大小,十指干枯如树枝,两颧尖削歪斜,卷窍兜上,眉色黄淡散乱低下,双耳贴脑,马眼露白,小鼻子小嘴巴,两排细小的黄牙,总之,奇丑无比。   莫师傅也在打量着一清,随即哈哈笑将起来,“有缘啊,有缘。”他说道。   王掌柜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莫师傅,出身湘西赶尸世家,这位是一清,江西来的烧尸工,一起来喝酒。”   “我先让它们住下。”莫师傅一摇摄魂铃,那铃并无声音发出,但门外却走进来了四具身裹着黑色尸衣、头戴高筒毡帽,脸上贴着黄纸的尸体,它们无声无息默默地站在了两扇大门的门背后,看不见长相与年龄,也分辨不出来男女。   “咦,怎么听不到铃音呢?”一清诧异道。   “只有死尸才能听到,活人是听不见的,按科学上的说法,这摄魂铃的频率很低,叫什么,次声波。”王掌柜笑道。   “好重的尸气。”莫师傅朝着一清,鼻子嗅了嗅,说道。   一清尴尬的笑笑,说道:“我在火葬场里工作了十多年,烧了几千具尸体。”   “不是,”莫师傅的鼻子贴近了一清的前胸,吸了吸,接着道,“有股活尸的气息,淡淡的香气。”   一清心中一凛,心道,这莫师傅果然厉害,竟能嗅出明月的气味儿。那明月是自己烧尸这么多年来,遇见长的最漂亮的女尸,可惜自己与她一进一出,在一个身体里却是总也碰不到面,唉。   “一清,何事叹息?”王掌柜关切地问道。   一清摇摇头,站起身来,说道:“我去西屋里看看他们吃完了没有。”   王掌柜说道:“不必去了,他们都已经放倒了。”   一清望着王掌柜,不明白他的话。   “他们饮了我的尸涎酒,早都醉倒了。”王掌柜笑着说。   “尸涎酒?”一清不解道。   “就是在死尸的嘴巴里刮下来的口涎粘液,无色无味,上好的蒙汗药呢。”莫师傅解释道。   一清一惊,急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放心,太阳一出来,尸涎自解,我只是不想他们见到莫师傅和那些尸体,另外,我还想同你谈一谈。”王掌柜说道。   “谈什么?”一清听寒生他们并无碍,遂放下心来。   “你就别走了,我的店里一直缺少个伙计,我们一起干吧,将来我死了,这个店就是你的了,当一个烧尸工有什么意思?”王掌柜说道。   “是啊,我们一起干,将来还可以做件大事呢……”莫师傅在一旁劝慰道。   王掌柜忙以眼色制止莫师傅继续说下去,然后转过脸来探询一清的态度。   这时,西屋里传来“啪啦”一声响,一清站起,来到了西屋,所有人都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大通铺上,只有婴儿沈才华坐在了地上,那响动就是他从床上摔下来的声音。   一清抱起沈才华,回到了柜台后的桌子前。   “是他掉到了地上。”一清说道。   “妈妈。”沈才华小声叫着。   “什么?”一清望着婴儿道。   “妈妈。”沈才华又轻声叫道。   大门门板的背后,有一具尸体闻言,身子动了动…… 听了王掌柜的建议,一清有点心活了,是啊,自己的职业本身就让人瞧不起,而且相貌也经常遭到死者家属们的白眼,那种鄙夷的目光的确叫人心里堵得慌,若是能在这偏僻的山中小店里生活,再也看不到世人的那副嘴脸,未尝不是件舒心事。   一清犹豫着说道:“好是蛮好的,不过我明天还是要和他们打个招呼才是。”   “那太好了,来,我们来干一杯,为了一清的加入。”王掌柜高兴的说道。   几杯甜酒落肚,加之连日来的长途跋涉,一清的眼皮都已经睁不开了,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王掌柜扶他来到了东屋,这也是一排大通铺,王掌柜取出一套新被褥,让他和衣躺下,盖上了被子,然后出去与莫老大继续饮酒。   “这小子可靠么?”莫老大不放心地问道。   “放心吧,你瞧他长得那副嘴脸,来天门客栈算是回家了,况且本身又是个烧尸的,没家没业的,正好合伙。”王掌柜笑着说。   莫老大点点头,饮干一杯,小声说道:“九月十五,湘西老叟闭关,此机会难得,我们就在这一天下手。”   王掌柜手指一竖“嘘”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蹑手蹑脚的进了东屋,如此机密的事情,暂时还不能透露让一清知道。   “哇……”东屋里传来王掌柜的惊呼声。   莫老大双手轻轻一按饭桌,身子纵起近一人高,如老鹰般扑入了东屋。   “哇……”他也发出了一声惊呼。   一位如脱尘白玉般的美女正躺在被子里熟睡,光滑白皙的脸上飘着两朵酒晕……   王掌柜和莫老大都呆呆的怔住了,许久,只听得见自己的“嘭嘭”心跳声。   “怪不得呢,我一见他就闻着一股淡淡的肉香,原来他体内寄居着一具肉尸。”莫老大恍然大悟道。   “如此说来,这个美女每天半夜里出来,那岂不是我夜夜都能销魂了么?”王掌柜的话已经打着颤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向被子里摸去……   “慢!”王掌柜突然急呼道。   “干什么?”莫老大不解的望着他,小手停在了半空中。   “洗手。”王掌柜冷静的说道。 两人亢奋的跑到房后的灶间里,从水缸中舀出清水,用肥皂仔细的将手指间清洗得干干净净,王掌柜甚至还洗了一把脸。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重新返回到东屋,热情的目光投向了床上,那美女不见了……   两人一惊,环顾左右不见人影,急忙跑到西屋一看,那些喝了尸涎酒的人还在横七竖八的熟睡着。   柜台后,婴儿独自坐在凳子上玩耍着,四具尸体依旧规规矩矩的站立在门板的背后。   美女跑去哪儿去了呢?   王掌柜和莫老大跳到了院子里,月光光,秋风徐徐,四下里一片静谧,两人面面相觑。   再回到屋里,依旧没有美女的踪迹,王掌柜捧起尚有余温香的被子,猛地俯下头去狂吸几口。   西屋里,寒生慢慢的醒转,尸涎可以麻醉一般人,包括江湖中的高手如刘今墨等,但对寒生却不起任何作用,因为他曾经吸入过的古墓里的白陀须乃是尸毒类的克星,他昏睡了一阵确实是因为不胜酒量的之故。   寒生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一看其他人的模样吓了一跳,这酒怎么如此刚烈?刘今墨本就是好酒之人,酒量也奇大,竟也醉了,寒生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这时候,他注意到了刘今墨怀中的婴儿不见了,大通铺上面也没有,寒生心中有些吃惊,赶紧下地,走到了柜台前。   王掌柜和莫老大正在狐疑着美女肉尸去往了何处,忽见寒生从西屋里走了出来,都不觉得愣住了。   “你……”王掌柜有些瞠目结舌,他怎么醒过来了呢。   寒生一眼发现了沈才华坐在椅子上玩耍,见到寒生咧开了小嘴诡异的笑了一下。   寒生将他抱起。   “妈妈。”沈才华轻生叫道。   寒生微笑道:“妈妈喝醉了。”然后抱起他折返回西屋里。   远离山脚下的一株老桑树下,明月悠悠醒转,张开眼睛望见了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月亮,月光下站着一位白衣少女,她的身旁是一匹白马。   “妮卡。”明月认出了那位苗疆的落花洞女。   妮卡莞尔一笑,说道:“明月姐姐,那个死一清喝醉了,姐姐你差点被那两个坏蛋给……”   “我?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明月吃惊道,脸色绯红。   “我是把你偷偷抢出来的。”妮卡咯咯的笑了起来。   明月疑惑的问道:“你一直都在偷偷的跟着我们?”   妮卡抬脸仰望着皎洁的月亮,幽幽叹道:“我是跟着他来的。”   “谁?”明月问道。   “寒生。”妮卡说道。   “哦,你喜欢上了他?”明月明白了,怪不得在苗寨临行的前一晚上,妮卡会久久徘徊在麻都家的吊脚楼外面。   妮卡面色微红,并未答话。   “他知道吗?”明月关切的问道。   妮卡摇了摇头。   秋月凉如水,明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想起了那个书生,今生唯一的那个男人,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若是知道了,还不知如何难过呢,他可能会终生不娶,日夜思念着她,尤其是每当夜晚,明月当空的时候,他会变得十分的憔悴,衣带渐宽……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泪水一滴滴落下来,打湿了衣襟。 妮卡知道明月触景生情,心中一定是在思念她的那个书生了,于是轻轻的替她揩去眼角的泪痕。   明月轻轻的抓住了妮卡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妮卡抬头仰望明月,心道,秋夜绵绵,这样的夜晚,不知世上有多少人在苦苦的相思着……   她的手上突然感觉明月的嘴巴十分的粗糙和阔大,忙低头定睛细看,丑陋猥琐的一清正在痴迷的吻着自己的手背!   妮卡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又怒又气恼,唉,长叹一声,翻身上马,消失在黑暗里。   一清有点犯迷糊,我怎么会在野地里呢?   王掌柜和莫老大正在忐忑不安时,瞧见一清从外面走进来。   “咦,方才你去哪里了?”王掌柜惊讶的问道。   一清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去方便了。”说罢走回东屋,脱衣上床钻进了被子里。   王掌柜和莫老大相视一笑,“噗”的一口吹熄了柜台的油灯,争先恐后的跑进了东屋,两人脱的光光的也钻进了被窝,一清被夹在了中间。   几片云彩飘过来,慢慢的遮住了月亮,天地间一片朦胧。   一清躺下就已睡熟,身旁的两个人却兴奋得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也睡过去了,错过了美女回来的好时光。   每过一会儿,两人之中就会有人伸出手来轻轻的探一探一清的胸部,可是每次都令人失望,仍旧是那干瘪的老皮包着骨头,触手就像是一块搓衣板。   就这样,一直干巴巴的守到天亮,两人的眼圈都发黑了,一清依旧是那个丑陋不堪的一清。   一清睡醒了,环顾左右,奇怪的望着赤裸的王掌柜和莫老大。   王掌柜脸一红,一把抓住一清的手,急切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留下在店里,干不干活,干多干少都随你,月工资五百元,行吗?”   “五百元!”一清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可是烧尸工的十倍薪水啊。   “一千元也行!另五百元我付。”莫老大伸出小手,紧紧地扣住了一清的另一只手臂。   一清懵了,不住地点着头。   太阳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西屋里醉倒的那些人陆陆续续爬起来了,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惊奇,昨晚酒喝得不多竟然醉倒,看来这酒的确刚烈无比。   刘今墨悄悄对寒生道:“有点不对劲儿,酒中一定下了药,这家店里有蹊跷。”   寒生道:“不会吧,我昨晚只迷糊了一会儿就醒啦,还去把沈才华抱回来了呢。”   “他去哪儿啦?”刘今墨抱着婴儿,急切地问道。   “妈妈。”沈才华依旧轻轻的叫着。   “哎。”刘今墨柔声应道。   这时,一清涨红着脸,走到寒生的面前,坚定的说道:“寒生,我决定不走了。” 第九十七章   云雾缭绕,天门山隐约仙气霭霭,令人顿生遁世之感。   麻都手指着天门洞,说道:“清人罗福海有《鬼谷洞》一首,诗曰‘桃花流水去飘然,笑入云深访洞天。隐逸流多埋姓宇,纵横术竟出神仙。道书壁上文留篆,丹诀炉中火化铅。满耳恍闻钧奏乐,一条瀑泻万峰巅。’相传战国名士鬼谷子隐居洞中学易,并悟出武林一代神功《天门三十六量天尺》,世称‘鬼谷神功’,可惜早已失传了。”   寒生赞叹道:“难怪山人叔叔说,湘西不但巫术盛行,高人隐士亦是不少,看来古时候就已经有了。”   回想早上在天门客栈中,一清坚决要留下,自己也属无奈,只有等见到湘西老叟,确有解救明月的办法时,再作打算了,这次千里迢迢西行,就是为了明月而来。   寒生私下吩咐残儿暗中保护明月,不必跟随上山,所有的马匹也都留在了客栈内,残儿欣然领命。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临行之际,山人叔叔特意叮嘱的,况且连刘今墨这个老江湖也说这家客栈颇有蹊跷。   寒生同麻都及铁掌柜、伙计慢慢的沿着山道攀行,刘今墨抱着才华走在后面。   穿过了天门洞,三百米开外的百丈绝壁上,有个倒梯形的山洞,洞口有树,其内一股飞瀑向洞外飞洒,袅袅飘渺如烟。   “这就是鬼谷洞了。”麻都气喘吁吁的说道。   寒生见之诧异道:“这可怪了,你看那洞口位于悬崖峭壁之下,根本无路可攀,那湘西老叟如何进出呢?那里水是有的,可是粮食蔬菜也无法运输,难道老叟已经不食人间烟火?”   麻都说道:“阿普老司据说已经多年不曾有人看见了,在苗疆成了一个美好的传说,究竟怎样却都不甚了了。”   刘今墨抱着孩子,跃上山坡,拦住了一个林间砍柴的樵夫询问着。   一会儿,刘今墨回到了寒生身边,说道:“鬼谷洞就是对面峭壁之上的那个洞,实在无法攀援,数十年前,村里曾经有一个身手敏捷的樵夫,用一根绳子缒下悬崖,最后绳子空了,人却再也没有回来。所以,没有人曾进过此洞了。至于湘西老叟或者阿普老司,村民听说过那是迷信的传说,生活中谁也没有见过。”   寒生沉思着,这怎么可能呢?吴道明在太极阴晕那儿分明说得很清楚啊,湘西天门山鬼谷洞,湘西老叟,当然他说的是数十年前,他和他的师傅一起来的天门山。   唉,要是吴道明来了就好了。 “我可以进入洞中一探究竟。”刘今墨目测打量着对面悬崖峭壁中间的鬼谷洞说道。   “这怎么下得去呢?”寒生直摇头。   “当年鬼谷子下得去,我刘今墨也定能下得去。”刘今墨江湖豪情勃然而发。   “太危险了。”寒生还是摇着头。   刘今墨解释道:“我要用一根两百米长的绳索缒下,铁掌柜想办法将我放下去,应该没有问题。”   铁掌柜应了一声,说道:“先生放心,我去搞两只滑轮,做个木轱辘,轻轻一摇,十分的方便。”   寒生想了想,若是有滑轮绳索就方便了,自己也可以下去看看,于是说道:“那好,我们去做准备,明天再下谷吧。”   铁掌柜和伙计自告奋勇的下山前去准备,当然还是由铁掌柜出钱了。   麻都决定去走访一下山中的苗寨,看看能否得到些有关阿普老司的线索。   寒生由刘今墨陪同着在天门山四处走走,说是为熟悉环境,实际上是想看看风景,寒生感到此地的山势奇绝,原始森林之中,说不定能遇到些珍贵的药材呢。   两人信步沿山道向云深处走去。   武陵山脉位于湘、黔、鄂、川四省交界处,为乌江、沉水和浸水的分水岭,也是云贵高原向两湖平原的过渡地带。湘西境内的武陵源地区奇峰林立,人迹罕至,原始森林郁郁葱葱,一片蛮荒景象。   寒生与刘今墨步入了一片广袤的黄山松林,地上铺着厚厚的松针,小松鼠在松枝上跳跃着,惊奇地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沈才华在刘今墨的怀里探头探脑,不时地用鼻子嗅嗅,舔舔嘴唇。   寒生看见地上生长着些松茸,这是一种极美味的菌子,江西就比较少见,当然也可以入药。   前面出现了一道峡谷,溪水十分的清澈,谷的两边生长着成片的一米多高的植物,黄色的花朵,活生生的像一只龙虾,只不过龙虾是青色的,煮熟变为紫红色,而这花色则是金黄。   寒生身手去摘,手指刚一挨上,“啪”的一声响,龙虾一摆,果实炸开,种子飞入小溪之中。   “金龙子!”寒生脱口而出,这是《青囊经》上提到过的一种药材。   “好眼力!”有人喝彩道。   刘今墨大惊,以他的功力,方圆十余丈内有人不会察觉不到的,急忙朝话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株大杜仲树,树叉上骑着一个白发老太太。 寒生见那白发老太太身材矮小,满脸都是皱纹,白发在头上挽了个髻,黑色土布衣衫,身后背一小药篓,里面已经装了些许杜仲树皮,原来是一位采药的老婆婆。   “小伙子,既认得金龙子,可知其药性么?”老婆婆骑在树杈上问道,满嘴的本地口音。   寒生说道:“金龙子味甘、酸、苦、辛、咸五味俱全,甘缓、酸收、苦坚、辛散、咸下软坚。”   老婆婆愣了一下,满脸欢喜的说道:“哦,原来是位小郎中啊。可知道我采的是什么药?药性怎样?”   寒生心想这杜仲不过是家常中草药而已,父亲讲过的,于是微微一笑道:“阿婆采的乃是杜仲,以皮入药,味甘微辛,性温,补肝肾,强筋骨,安胎,又名‘思仙’和‘石思仙’。”   老婆婆哈哈一笑,纵身跃下,无声无息,飘然落在了寒生的面前。   刘今墨心下暗自吃惊,这老太太的轻功身法竟和自己的极其相似,看她那凌空一落的姿势,像极了自己的师傅癞头和尚梅一影。   “小郎中,怎么称呼啊?”老婆婆说道,面目慈祥,使人凭空生出亲切感来。   “我叫寒生,来自江西婺源。”寒生恭恭敬敬的回答。   “你是怎么知道金龙子这一味药的。”老婆婆接着问道。   寒生决不会讲出《青囊经》来的,于是说道:“朱家世代杏林。”   “哦,祖传下来的,嗯,金龙子只生于武陵源天门山,中原其他地方是没有的,因此,所有的医书中也都没有记载过,世上的郎中都不晓得这是一种奇特的草药,本地人只知道其名为‘龙虾花’。”老婆婆眼睛盯着寒生说道。   寒生一想果然是这样,自己除了在《青囊经》上看到过外,并没有听说过金龙子,父亲也从来未曾提到过,看来老婆婆对自己起了疑心。   “听我父亲说起过,但从来未曾见过。”寒生一口咬定。   老婆婆微微一笑,说道:“我家离这儿不远,请你二位前去坐坐,喝口茶,好么?”说着,她的眼睛瞟了刘今墨怀中的沈才华一眼。   沈才华舔了舔嘴唇。   寒生点点头,说道:“那就打扰了。”   寒生和刘今墨跟在了老婆婆的后面,沿着小溪边的林中小道一直向深处走去。   地势越行越高,约摸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山岗上,向下望去,群山笼罩在一片云海之中,不远处有一座小吊脚楼,四周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地,有数只高山凤蝶在篱笆上飞舞着,随风而来的是一丝酒香,淡而醇香。   “好酒。”刘今墨禁不住赞叹道。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瑚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吊脚楼上传来吟诗声,其音古朴苍凉。 第九十八章   刘今墨自幼与师父癞头僧在雁荡山中的山洞中生活十余年,那梅一影是当年清宫大内第一高手,因是阉人,所以只对武学和美酒感兴趣,皇宫内所珍藏和天下各地进贡的美酒都品尝了个够,因此对酒文化极有心得。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喝着山下沽来的水酒,他总是先发一顿牢骚,然后一面喝着一面给刘今墨讲着天下的美酒,以及古来名人骚客饮酒赋诗的典故。 所以,刚才风中送来的一丝酒香,他一闻便已知这是地道的陈年老湘潭,所以脱口而出。   “既道好酒,可知何酒?不知何酒,何道好酒?”吊脚楼上那古朴苍凉的声音又起。   刘今墨微微一笑,朗声道:“松醪能醉客,慎勿老湘潭。”   “咦”,楼上之人诧异的叫了声,随即又道:“既知地名,可知酒名?”   刘今墨说道:“唐杜甫诗曰:夜醉长沙酒,晓行湘水春。”   “高人到了,老夫赶紧迎接贵客。”吊脚楼上“咚咚咚”赤脚跑下来一个满面红光的矮胖老头。 老头看不出年龄究竟有多少,一头乌黑的头发,面上布满了褶子。   胖老头一把拽住刘今墨,嘴里叫道:“我说嘛,此酒唐代就已经有了,老太婆还不相信呢,咦,怎么还有一个小孩子,他也会饮酒么?”   刘今墨笑着说道:“才华刚刚满月。”   “快快随我上楼,看看你究竟能识得多少酒?他是谁?”老头一指寒生道。   旁边的老婆婆说话了:“他是个小郎中,见识可是非同一般呢,竟然识得金龙子。” “哦,那可不一般啊。”胖老头仔细打量着寒生道。   “好啦,你们去谈酒,我们来谈药,互不干扰。”老婆婆拉着寒生上楼,胖老头拽着刘今墨跟在了身后。   吊脚楼上几乎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面是酒柜,一面是药柜,每面各自放着一张床和一桌一椅,看来老俩口还是分居的。 胖老头拽刘今墨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摆着一小坛酒,盖子是打开着的,一股淡淡的酒香弥散在楼上。   刘今墨鼻子嗅了嗅,胖老头忙不迭的说道:“俗话说,自古湘子多才,湘女多情,我看此言大谬,湘女多情是真,湘子多才却是假。”   “为什么?”刘今墨感到很有意思。   “湘子多酒才是真。”胖老头断言道。   刘今墨笑笑,未置可否。 “快说说,这坛酒的出处来历。”胖老头从衣袋里掏出个小酒杯,用衣襟擦了擦,然后斟满了一杯,想想,又倒回去了半杯,然后递与刘今墨,并焦急的望着刘今墨。   刘今墨端杯至唇前,问了问,然后浅啜一小口,含在舌头上慢慢的品着,过了一会儿,缓缓咽下,最后说道:“长沙回龙山下白沙井,水质寒洌中冷,泡茶色味殊绝,煎药、熬汤皆极佳,酿酒更是芳香醇厚,此酒就是用的白沙井水酿制而成。”   胖老头闻言一个劲儿的点头。 刘今墨见之也索性卖弄一番,说道:“三年前,毛泽东81岁诞辰晚宴上,湖南进献了一白瓷葫芦瓶没有名字的酒,请主席品尝来自家乡的美酒。主席喝了一口赞不绝口,问是什么酒,湖南方面说这是根据古法复制出来的,请主席命名。毛泽东说道,既是白沙古井之水酿制,就叫‘白沙液’吧,御口一开,此后就称作‘白沙液’了。您的这坛正是存放了三年的‘白沙液’。”   胖老头听罢瞠目结舌,挠了挠后脑勺。   对面,老婆婆正面红耳赤的和寒生谈论药理。 “金龙子五味俱全,金味辛入肺,木味酸走肝,水味咸去肾,火味苦经心,土味甘和脾,是所有中药材之中唯一的五行俱全的草药。”寒生解释道,这当然是《青囊经》上记载的。   “你能举出具体药用的例子吗?”老婆婆问道。   寒生说道:“金龙子为药,方诸水为引,明月之夜用以洗眼,去雾翳之障,除绿翳青盲。”   “真的么?”老婆婆惊讶道。   “是,古人称黑盲,乌风,青风内障,绿风内障,西医叫作青光眼。”寒生解释给老婆婆听。   “小时候,我的一只眼睛因过度悲伤哭瞎了,婆婆如今已经九十多岁了,苗医说就是青风内障。有时做梦会回到小的时候同哥哥一道在田野间抓蜻蜓,那时候两只眼都好用,捉得比哥哥多。自从瞎了一只后,看东西远近位置判断不准,我只道这金龙子泡茶可延年益寿,却不知可治我这多年的痼疾。”   “如有方诸水,应该可以复明。”寒生道。   “什么是方诸水,快告诉婆婆。”老婆婆急切的问道。   寒生解释说:“方诸是一种野生的大蚌,壳上生有云朵似的纹理,月之夜用掌摩擦使大蚌发热,对着月亮取水,一夜之间,能得到二三小合,味甘,性寒,清澈无比。譬如朝露,阳燧向日,方诸向月,都能至水火。”   “你说的那种大蚌,我想月湖里一定有,月湖在鬼古洞峭壁的下面,里面的鱼鳖是很有些灵气的,肯定有你说的那种大蚌。”老婆婆脸上露出了笑容。   “鬼古洞?听说洞里面有人隐居,是真的么?”寒生试探着问道。   “谁说的?”老婆婆疑惑的目光望着寒生。   寒生一见,索性和盘托出好了,说道:“听说有位湘西老叟隐居洞中,我千里迢迢来到天门山,就是为了见他。”   “见那老东西做什么?”老婆婆诧异道。   寒生心中一喜,说话听音,看来果真有这么一位湘西老叟。“我的一位朋友被人毒害成了一具肉尸,听说湘西老叟多年前曾经治愈过一例,我想请他告诉我医治之法。”   老婆婆听罢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你愿意陪婆婆去趟月湖么?”   寒生心下明白,老婆婆这是在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如果寒生治好了婆婆的眼,婆婆就会告诉湘西老叟的事情,兴许代为引见也说不定。   寒生本身生性便是乐于助人,即使不谈条件,他也一定会治病救人的。   “好,我陪婆婆去。”他满口应承。   “喂,当家的,我要带这位寒生小郎中去月湖游览一番,你继续论酒好了。”老婆婆大声的对胖老头说道。   胖老头正和刘今墨相聊甚欢,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   刘今墨站起身来,他不能够离开寒生。   胖老头一把拽住他坐下,决不肯放他走。   寒生笑道:“你放心在这里吧,我和婆婆去去就来。”   寒生与老婆婆下楼,直奔鬼谷洞下月湖而去。 胖老头笑眯眯的望着桌子,桌上摆着一小土坛酒,土坛工艺粗糙,但看起来却年代久远,坛口以黄蜡密封着。   刘今墨鼻子贴近坛口闻闻,蜡封得极严密,嗅不到一丝酒味。他端起酒坛,掂掂重量,然后放下说道:“这是一坛黄酒。”   胖老头依旧笑容可掬,不无自豪地说道:“当然是黄酒了,它与白酒的重量不一样,但你要说出这是什么酒,已经窖藏了多少年。”   刘今墨嘿嘿一笑,说道:“你人如此小气,竟然还藏有陈年好酒,真是不可思议。”   “你说我小气?”胖老头一下子涨红了脸,显得十分的委屈。   刘今墨道:“你让人猜酒,却又舍不得打开,这样无法观色、闻香和识味,叫人如何来道出其来历呢?这不是小气有时什么?”   胖老头闻言面红耳赤,颤抖着伸出手掌,摸向土坛,但又迟迟不愿打开那坛酒,眼睛偷偷的溜向刘今墨。   刘今墨不为所动,依旧板着脸。   胖老头长叹一声,手掌拍向土坛,“啵”的一声,蜡封震碎,土坛盖子飞开一边,而土坛纹丝未动,内里黄褐色的陈年老酒涟漪未起,静静的像是一面镜子。   一股郁馥的香气扑面而来,刘今墨忍不住深吸数口,生怕那香气生生浪费掉,白白的飘散去了空中。   “好,好个康熙东浦女儿红。”刘今墨眼噙着泪水,颤抖着嗓音说道。   “什么?你说是康,康熙年的女儿红……”胖老头瞪圆了眼睛,懊丧之色溢于言表。   “正是清康熙年绍兴花雕女儿红,康熙年间‘越酒行天下’,数年前,我曾在京城品尝过一口乾隆年间的花雕,其香气与此坛极为相似,只不过略显轻浮,不似此酒香气内敛质朴。清朝袁枚曾赞‘绍兴酒如清官廉吏,不参一毫假,而其味方真又如名士耆英,长留人间,阅尽世故而其质愈厚’,待我来尝味加以确认。”刘今墨说道。   胖老头极不情愿的又拿出那只小酒盅,习惯性的用衣襟擦了擦。   “不,饮花雕需用大碗,方体会得到越女出嫁时,爹妈如释重负的那种畅快心情。”刘今墨伸手谢绝了递过来的小酒盅。   胖老头无奈,只得磨磨蹭蹭的取来一只粗瓷大碗,“砰”的往桌子上一甩。   刘今墨心中暗自好笑,遂不说话,抄起酒坛一下倒了大半碗。   胖老头心疼的偷偷瞧了瞧土坛里的剩余。   “饮黄酒不同于白酒,不能小口品尝,须得一口喝干。”刘今墨话未落音,“咕嘟”一声,大半碗女儿红已经见底。   “啊”的一声,胖老头又赶紧捂住了嘴,喝都喝了,就别再让人家说自己小气了。   “古人云,‘天下酒,有灰者甚多,饮之令人发渴,而绍酒独无,天下酒甜者居多,饮之令人体中满闷,而绍酒之性芳香醇烈,走而不守,故嗜之者为上品。’此酒不但味甘色正,其香古朴内敛,入喉力醇,与乾隆酒之轻浮有所不同,断为康熙年不假。”刘今墨肯定道。   胖老头急忙将坛盖盖上,见碗中尚残留酒液数滴,忙倾斜着倒入口中,咂咂嘴巴,满意之极。 第九十九章   刘今墨心中暗道,这胖老头方才拍开坛封的手法,像极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无影阴掌”,震碎封蜡,飞起坛盖,而坛内的水酒波纹不兴,其阴柔内力已臻化境,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想起半月之前与无名庵白发老尼过招,那老尼的掌法与这胖老头的如出一辙,可要留心了,自己毕竟与那老尼有过节,谁知道他们之间有何渊源呢。   刘今墨站起身来,走到酒柜前看了看,架子上摆放的无非是些陈年茅台、杏花村汾酒、竹叶青以及各省的一些知名品牌酒而已,这些酒在京城时早就已经尝遍,丝毫不足为奇。   刘今墨看罢轻轻的摇了摇头。   胖老头看在了眼里,不由得抓耳挠腮起来,脸上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几次仿佛下决心但是又放弃了。   最后,胖老头终于下了决心,一把拽住刘今墨的手,诚恳的说道:“还有一坛酒,若你能说出它的年份,我便启封与你痛饮,如何?”   刘今墨笑笑,跟随着胖老头下了吊脚楼。   吊脚楼下面是一个地窖,下来木梯后,胖老头划着了火柴,点燃了墙上的一盏油灯。   这是一间不大的地窖,四周零散着摆了一些杂物。   胖老头上前掀开墙角的一堆干茅草,下面露出来一只大酒坛,约有两尺多高,也是那种深褐色的土坛。   土坛上隐约有墨迹,灯光昏暗,开始时,刘今墨并没有多加留意,后来无意间一瞥之下,心中顿时大吃一惊。   那墨迹是“野拂”两个字……   胖老头丝毫没有注意到刘今墨诧异的神色,以手指轻轻的弹了弹酒坛壁,其音异常的沉闷。   “夜凉吹箫武陵月,路暗迷人龙虾花。野拂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罢了……”胖老头恋恋不舍的抚摸着坛壁,神情似乎十分痛苦。   “若是您老人家于心不忍开坛,就不必启封了,反正此酒年份当有三百年。”刘今墨出言试探道,清军1644年入关,李自成溃败,野拂也就是其后几年在天门山寺出家,至今三百余年。   “啊……先生竟一眼看出这明代的佳酿,今日有幸得遇高人,来,且与你开坛痛饮。”胖老头一掌拍下,掌风震碎了封蜡,盖未开,已有酒香溢出。   “竟然是蒸馏酒!”刘今墨惊呼道。   胖老头鼻子嗅嗅,说道:“果然是烧酒,确是醇香无比呢。”只见他双手一合,轻轻将酒坛夹起,同刘今墨出了地窖,回到了吊脚楼上。 蒸馏酒始创于元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写道:烧酒非古法也,自元时始创。其法用浓酒和糟,蒸令汽上,用器承取滴露,即火酒也。   桌子上摆上了两只粗瓷大碗,胖老头轻轻拎起酒坛将其倒满,顿时醇香四溢,在阳光的折射下,空气中看得见冉冉上升的丝丝酒气,如金线般。   刘今墨低头细看,碗中的酒颜色金黄,嗅之入肺顿觉异香侵入五腑六脏,浑身上下的毛孔为之一震。   刘今墨深深呼吸了几口,缓缓道来:“《博物志》记载,‘昔有三人冒雾晨行,一人饮酒,一人饱食,一人空腹。空腹者死,饱食者病,饮酒者健。此酒势辟恶,胜于他物之故也。’难怪古人曰:酒乃百药之长。”   胖老头急切的望着刘今墨,说道:“先生您看这是什么酒呢?”   刘今墨沉吟着,最后说道:“此酒之曲香古朴,似出自西南地穴泥窖,天下其它地方无此曲种,”他轻啜含酒于舌,品味良久,方才徐徐咽下说道,“此酒之味绝非一种谷物所发酵所致,乃是高粱、大米、糯米、小麦、玉米合酵而成,取长补短,积杂成醇,真乃酒之中庸啊。‘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争道,庸者,天下之订立。’入口甘洌绵甜,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当是明代的‘杂粮酒’。”   胖老头听罢恍然大悟道:“原来就是四川的五粮液啊!”   刘今墨微笑道:“正是。”   “来,让我们干了这三百年前的杂粮御酒。”胖老头高兴之极,总算解了多年之惑,不免说走了嘴。   刘今墨陪同着一口干完了,心下已然明了,野拂所藏之酒,原来是为李自成所留的御酒,看来这胖老头与野拂宝藏一定有着莫大的干系。   胖老头又将酒斟满,景仰道:“先生对酒如此这般有研究,不知何处得来这许多见识?”   刘今墨说道:“我师父原是清宫大内侍卫,一直在瀛台陪伴光绪皇帝,故遍尝天下美酒,闲暇时说与我听,所以略知一二。”   “哦,原来如此,先生如何称呼,先师尊姓大名?”胖老头恭敬的问道。   “在下青田刘今墨,先师梅一影。”刘今墨答道。   “梅一影!”胖老头脸色大变。 刘今墨见之心中一凛,平静的说道:“不错,你认识我师父?”   胖老头急切的说道:“你师父现在何处?”然后又自语道,“不会了,他若活着,已经超过120岁了。”   刘今墨默默的看着他,一只手悄悄的抬起,护住了怀中的沈才华。   胖老头眼中突然湿润了,长吁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他是我的妻兄,我是他的妹夫。”   刘今墨一愣,回想起今日老婆婆从杜仲树上纵身跃下来的姿势,当时就感到眼熟,确实是与师父的一样,梅家的独门轻功。   “老婆婆姓梅?”刘今墨问道。   “她叫梅小影,出自凤凰城梅姓世家,清末家道中落,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后来为躲避仇家,梅一影北上京城,听说入宫当了侍卫,但后来就没有了音讯。妹妹梅小影避难天门山遇难,后来屡经周折做了我的夫人。”胖老头叙述道。   “原来你们与我师父是一家人,敢问您老尊姓大名?”刘今墨放下心来。   “老夫降祖,本地黑苗,世居天门山,人称天门老祖,一生酷爱收藏中原汉地美酒,平生自命酒痴,今天见到今墨老弟,方觉惭愧之极呀。”天门老祖笑道。   刘今墨向天门老祖讲述了师父梅一影的遭遇,冯玉祥的西北军将清朝皇帝溥仪逼出紫禁城后,梅一影流落江湖,因其自觉阉人耻辱,所以只悄悄潜回凤凰城一次,夜里杀了仇家满门后,多年浪迹江浙一带,后隐居浙东雁荡山,收了刘今墨为徒,倾囊相授,十年后病故,算下来已有三十多年了。   “原来如此,难怪小影多年来一直打听不到她哥哥的下落,唉,可怜的小影。”老祖黯然道。   刘今墨心中寻思着,野拂宝藏的事情,老祖肯定不会对外人说的,况且与自己也无关,寒生是为湘西老叟而来,这位天门山老祖世居此地,不会不知道鬼谷洞湘西老叟的。   “老祖,你知道鬼谷洞湘西老叟么?”刘今墨问道。   “你知道天门山老叟?”老祖疑惑的眼神。   刘今墨一听有戏,忙问道:“寒生兄弟又要事求见湘西老叟,如何可见湘西老叟?”   老祖摇了摇头,说道:“湘西老叟已经几十年不见任何外人了。”   “那湘西老叟几十年之间什么人?”刘今墨诧异道。   “这……”老祖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湘西老叟究竟是什么人?”刘今墨追问道。   “苗疆的黑巫师。”老祖说道。 第一百章   月湖像是个弯弯的月亮,静静的躺在鬼谷洞峭壁之下,终日里雾气霭霭,人迹罕至。   寒生站在岸边,见水质极为清澈,探之冰凉刺骨,抬头望去,水源来自千仞峭壁之上的鬼谷洞,飞瀑而下,未及水面,早已散成雾状。   “你看,这岸边淤泥内可见蚌壳碎片,湖中肯定有大蚌,待婆婆下水摸几个上来。”老婆婆兴致勃勃的说道。   寒生忙阻止道:“婆婆年岁大了,还是晚辈下去吧。”说罢已经动手除去衣衫,只穿着条短裤,便向水中走去。   老婆婆暗自点头,这青年人品行不错。   一下到水里,一股寒气袭来,浑身上下顿时生出无数个鸡皮疙瘩来,连牙齿也都“咯咯”作响。   寒生小时也经常下塘洗澡,江南水多,不会戏水的人很少。   寒生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水中,睁开眼睛望去,清澈的水底长满了水草,拨开了水草,蓦地发现水底竟有厚厚的一层骷髅头,寒生吓了一跳,一口水呛下,头都晕乎起来了。   定睛细看,骷髅头的形状并非是人类的,尤其是牙齿像是一种啮齿类动物,奇怪之极,这下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寒生闭不住气了,准备向水面浮起。   “噗嗵”一声,水面仿佛溅起了水花,紧接着一个白色的物体晃晃悠悠的沉了下来,仔细一瞧,又是一只骷髅头。   寒生“呼”的一声跃上水面,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四面望去,皆是白茫茫的水汽,看不到人影,白茫茫之中也看不到婆婆在哪一边。他轻轻地踩着水,耳朵注意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月湖果然有些灵异蹊跷。   寒生深吸后再次潜到了水底,这次有所发现了,一只巨大的河蚌插在了淤泥中,狭长的背脊自泥中裸露了出来。寒生游过去,双手抓住那尖峭的蚌背,左右晃动着,然后双手沿着蚌壳两侧插下去,慢慢的从淤泥中拔出巨蚌。   巨蚌约有脸盆大小,起码存活有百年以上,寒生两只手抱紧那蚌,然后双脚猛蹬水底,身体晃悠着终于浮上了水面。   “婆婆,你在哪边?”寒生叫喊起来。   “我在这边……”右侧传来婆婆的应声。   寒生奋力的抱着巨蚌朝右侧游去,最后终于爬上了岸,扔下巨蚌,浑身已经冰得直打颤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婆婆一见忙递给寒生衣服,七手八脚帮他穿上,心疼的嘴里嘟囔着。   寒生缓过劲儿来后,第一句话就问道:“婆婆,水底有好多好多的骷髅头……”   老婆婆点点头说道:“都是这老东西啃的。”   “什么老东西?”寒生诧异的问道。   “湘西老叟。”婆婆答道。 “啊……湘西老叟他……不是人?”寒生惊愕之极。   “我们回去吧。”老婆婆阴沉着脸说道,轻轻抓起巨蚌扔进身后的背篓里。   寒生见此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只得跟着老婆婆沿着来路返回,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雾中。   不一会儿,月湖岸边的迷雾中,互相搀扶着走来了两个人,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师妹,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这里就是月湖了,当年我和师父来见湘西老叟就是在这月湖的岸边上。”   另一个声音道:“道兄,这里大雾弥漫,人烟罕至,到哪儿去找寒生他们呢?”   这两人正是吴道明和无名师太。   自从离开了桃花源后,他俩一路西行,风餐露宿,沿途欣赏湘西的原始风光,翻越了雪峰山以后,吴道明感觉到毒发了,先是自尾闾穴麻木,逐渐的发展到了腰椎,后来整个腰臀都没了知觉。   师太的症状要轻些,感觉是和吴道明一样,这说明他俩中的是同一种毒。至于为什么师太会轻些,他俩心里也都明白,一是原本师太的武功就高出吴道明许多,二来两人虽然都以破身,但是男人必定付出要多些,这个道理民间百姓都是清楚的,因此老头活不过老太,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两人凭着多年的武功底子,硬是撑到了天门山,因为是自雪峰山而来,走的是另外的一条路,所以竟径直来到了月湖,鬼谷洞的峭壁下。   世上事,往往难遂人愿,如果两人能够早来到一会儿,就正好与寒生相遇。   此刻,吴道明虚弱的坐在了岸边,师太强撑着,挨着道兄坐下,抓过吴道明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眼眶充盈着泪水。   吴道明带着歉疚的说道:“师妹,是我害了你,是我领你走上了这条绝路,我很抱歉。”   师太莞尔一笑,柔声道:“道兄,小妹心甘情愿,是道兄给了我机会,尝试到了另外一种人生,你我今番遭此劫难,就是上天在惩罚我们,若是就此死去,小妹问心无悔。”说罢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吴道明的肩上。   吴道明心中一热,顿时千般爱怜涌上心头,想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经历过多少风雨,虚度了大半生光阴,临了遇见了自己的另一半,却又要共赴黄泉,实在是于心不甘啊。   “师妹,你还可以走得动,不要管我啦,我们俩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你继续寻找寒生吧,这样,师妹你还有一线生机,你若得以生还,请你再到这月湖边上来,将我火化,骨灰送到香港,地址是香港岛半山道911号别墅,作为我的妻子,你将享有那栋房子,另外,我还有些存款,大约有两千多万港元,存在渣打银行,密码是……”吴道明一边说着,心一酸竟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师太打断了他的话,柔声说道:“道兄,小妹我哪儿都不去,就与道兄你坐在这月湖边上,挨得一天便是一天,挨得一夜便是一夜,天地朗朗,日月循环,生死又何惧?”   吴道明心下感动,无语凝咽,两人就这么相依偎着,一直到月上东山,雾霭散去。 寒生和老婆婆回到了山坡上的吊脚楼,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郁馥的酒香。   楼上,刘今墨仍旧和老祖在品着酒,沈才华在刘今墨怀里早就已经睡着了。   寒生帮助老婆婆卸下背篓,取出那只巨蚌放在了楼板上。   巨蚌紧闭着浅绿色的蚌壳,壳上除了一圈圈的年轮外,依稀看得见云彩般的花纹图案。   “需要破开蚌壳,放到水里煮开或利刃刨开均可。”寒生对老婆婆说道。   老祖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说道:“小影啊,我来帮你搞开它。”说罢,轻飘飘的拍出一掌,击在了蚌壳上。   不一会儿,那巨蚌紧闭着的双壳竟自行慢慢的张开了,里面的蚌肉表面一层寒霜。   刘今墨心中暗自喝彩,“无影阴掌”果然是武林绝学,巨蚌瞬间被掌中寒气冻死,蚌壳丝毫未损。   “小影啊,你知道他是谁么?”老祖指着刘今墨说道,不等小影回答,便又迫不及待的接着说下去,“他的师父就是你的哥哥梅一影。”   老婆婆一愣,身子晃了晃,瞪大了眼睛,说道:“你知道我哥哥?他人在哪儿?”   刘今墨点头道:“梅一影是我的师父,湘西凤凰城人士,已经故去三十多年了。”   老婆婆怔了怔,忽然张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老祖急忙搀扶住她,轻轻地替她揩拭着眼角的泪水,让她坐在了床上,然后招呼刘今墨过去。   刘今墨坐在椅子上把师父梅一影的后半生,从如何入宫出宫,浪迹江湖,如何收自己为徒,隐居浙东雁荡山,最后病死落葬雁荡山中详细的述说了一遍,其中也说到了夜入凤凰城,诛杀仇家一事。   梅小影第一次知道了哥哥的下落,无论生死,心中多少年来的牵挂总算是尘埃落定,她止住了呜咽,对刘今墨说道:“你是哥哥的徒儿,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喂,老祖,你听到了么?”   老祖连忙应声说是,一面对刘今墨笑着挤了挤眼睛,既然不是外人,以后饮酒就更方便了。   寒生心中一直萦绕着湘西老叟的疑团,但又不敢贸然开口,只有等待机会了。   他详细的讲述了取方诸水的程序以及金龙子的用法。   “关键是取方诸水,自古以来,阳燧取火,方诸取水。阳燧是古时的一种凹面铜镜,将阳光聚为一点,可燃物,称为阳燧火,可敬神与治病。月明之夜,以手摩擦大蚌壳发热,对着月亮冷却,蚌壳内凝月气精华为露,称之为方诸水,以此露水洗眼最是明目,金龙子寅时浸入方诸水一个时辰至卯时,黎明前以此水洗眼,青光眼一次可除。”寒生道。   “好,我今晚就试试看,明早黎明之时,若是眼睛复明看得见了,我便带你去见那老东西。”老婆婆斩钉截铁的说道。   寒生当然知道那老东西指的是谁了。 第一百零一章   返回天门客栈的途中,刘今墨告诉寒生,湘西老叟是苗疆的黑巫师,已经数十年不见外人了。   寒生心中疑虑重重,湘西老叟是怎样的一个怪人呢?竟然啃食剩下了那么多的骷髅头,自己在水下时,见到又一只骷髅头坠入月湖之中,这说明湘西老叟在月湖的高处抛下的,那高处就是……鬼谷洞。   “我们今晚夜探鬼谷洞。”寒生说道,再不找到湘西老叟,明月的时间就没有了,况且一清又打定了主意留在天门客栈,那王掌柜和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肯定不是个好东西,明月会有危险的。   黄昏时,他们回到了客栈。   残儿使了个眼色,跟随着寒生进了房间。   “寒生,我看这家‘死尸客栈’有些古怪,拉一清入伙肯定有所企图,八成是冲着明月来的。今天一整天,也不让一清做任何事情,而且给他开小灶,吃好的,看王掌柜和那个赶尸的莫老大眉来眼去的,淫邪的很。本来赶尸的应该今夜上路,可是那莫老大却说今夜又不走了,看来明月今晚有危险。”残儿悄声说道。   铁掌柜笑呵呵的走了进来,道:“寒生兄弟啊,东西都已经准备齐了,200米的绳索,都是上好的苎麻绳,吊个千八百斤的绝无问题,两只滑轮外加一架木辘轳。”   “好,辛苦了,今晚我们就去鬼谷洞。”寒生说道。   “今晚?你是想夜间探洞?好在我已经备齐了手电筒,无妨。”铁掌柜满有把握的说道。   寒生走到刘今墨跟前,悄声嘀咕了几句,刘今墨点点头,来到了柜台前。   王掌柜正和莫老大在柜台里小声说着话,见刘今墨近前,忙张起身说道:“有什么事么?”   刘今墨一脸的阴笑,仿佛又回到了江湖腥风血雨的年代,只见他鼻子一哼,尖声尖气道:“我看你这个柜台的角不顺眼。”话未落音,手掌一挥,“咔嚓”一下,竟硬生生的以肉掌将柜台寸许多的厚杂木板切下了一角,然后冷笑一声转身回屋了。   王掌柜和莫老大上前一看全都傻眼了,柜台角断口处如同刀切的一般整齐……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如此掌力闻所未闻,天下竟有这等高手,这要是脑袋挨一下,还不如同切豆腐一般?他俩也是江湖中人,自然明白,这是一次警告。   警告什么呢?两人想了想,肯定是昨晚的尸涎酒,被他们觉察到了有问题,所以才对我们提出了警告,今晚无论如何再也不敢下药了。   至于一清体内的肉尸美女,则是不应有问题的,而且一清也愿意留下来,他们若是反对这个,就不会同意一清留下来了,毕竟美女夜夜出来,而他们一两天就会离开此地。   王掌柜和莫老大相对一笑,虚惊一场,他俩擦去了额头的冷汗,重新憧憬起今夜怀抱软香温玉时的美妙情景。   晚饭后,残儿继续留下监视王掌柜和莫老大,其余的人带齐了物品和工具,向天门山鬼谷洞而去。 月亮升起来了,鬼谷洞千仞峭壁的山崖顶上。   寒生一行人站在一块突起的大青石上,崖底的月湖弯弯的像脸盆大小,白天的雾气已经散去,峭壁上凉风嗖嗖,那是谷底随气流升上来的寒气。   铁掌柜与伙计砍来了几株碗口粗的松树干,算计好鬼谷洞口的位置,在崖顶伸出并固定好,两只滑轮也都仔细的钉在了树干上,穿好绳索。   “可以了。”铁掌柜对寒生说道。   刘今墨将怀中的沈才华轻轻的交到寒生的手里,说道:“寒生,我下去后,到了鬼谷洞就会拉三下绳子,最多半个时辰,我就会搞清楚洞内的情况,上来时,我再拉三下,你们就摇辘轳拉我上来。”   铁掌柜说道:“我和我的伙计负责辘轳,你就放心好了。”   刘今墨戴上一只手电筒,把麻绳拴在了腰上,朝寒生点点头,然后说道:“铁掌柜,可以下放了。”   铁掌柜和伙计握着辘轳把,一点一点地朝下放着绳索,刘今墨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从悬崖顶坠下至鬼谷洞口,不会少于一百五十米,按一分钟十五米的速度放下,也需要十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卷在辘轳上的绳子越来越少了,寒生的心慢慢的提起。   婴儿沈才华也显得格外的紧张,鼻子对着崖下面不停的嗅着,不时地舔舔嘴唇,仿佛下面有可口的美食似的。   在辘轳上面的绳索仅剩下十余圈的时候,铁掌柜手中感觉一松,随即看到绳索连动了三下,遂松了一口气,对寒生说道:“好了,刘先生到了鬼谷洞。”   寒生说道:“麻烦铁掌柜随时盯紧绳索,洞内情况万一有变,得迅速拉他上来。”   铁掌柜说道:“寒生兄弟放心好了,刘先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况且江湖经验老道,绝对没有问题的。”   寒生点点头,以刘今墨的武功才识,江湖上确实是难逢敌手的,可是,能啃食光那么多的骷髅头的湘西老叟绝非是一般江湖高手所能比拟的,一丝忧虑浮现在寒生的脸上。   崖顶风凉,寒生解开衣襟,将沈才华塞进衣服里,贴紧自己的胸膛。   焦急中,半个时辰过去了,刘今墨没有信号上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寒生顿时心急火燎。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寒生知道出事了,那个湘西老叟搞不好发飙了,万一此刻正在啃食刘今墨的脑袋……   “放我下去。”寒生平静的说道。   “什么?”铁掌柜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放我下去。”寒生又一次说道,纵观崖上的人,哪一个人的武功与刘今墨相比都是相差甚远,其他人下去必定更是凶多吉少。自己丝毫不会武功,兴许湘西老叟反而不会痛下杀手。再者,铁掌柜和伙计,还有麻都,他们本身都是局外人,不必让他们也搭上性命。   “你是说真的?”铁掌柜加重语气问道,刘今墨未能按时发出信号,估计已是凶多吉少,寒生如果下去更是毫无希望。况且自己这次出钱出力一同来天门山,目的还不就是为了寒生可能知道的野拂宝藏么?万一他死了,岂不全都泡汤了?   “不行,这下面太危险了,你身无武功,一去肯定回不来了。”铁掌柜极力阻止。   寒生自怀中取出婴儿,交到麻都的手中,望着他的双眼,郑重其事的说道:“若我也回不来了,请你和头人把这婴儿收养。”   麻都是苗疆有名的走阴巫师,肯定日后能化解掉鬼婴的鬼气。   “事情因我寒生而起,我决不能让无辜的人再作牺牲了,铁掌柜,请将寒生放下去。”寒生朗声道。   铁掌柜虽然心怀私心,但毕竟也是江湖中人,此刻,竟已完全为寒生的侠义精神所折服,不由得长叹一声,道:“江湖儿女亦不过如此啊。”   他飞速摇起辘轳,将绳索转上来,拾起绳头仔细观看,并无利刃切割或磨损的痕迹,证明是刘今墨自行解开的。   他将绳头在寒生的腰间系牢,点了点头,说道:“寒生兄弟,千万当心啊,看事情不对,只要你拉动一下绳子,我便马上拽你上来。”   寒生点点头,接过手电筒,转过脸对麻都说道:“拜托你了。”   辘轳慢慢的转动了,寒生揿亮了手电,小心翼翼的照亮了崖壁,渐渐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月湖岸边,两个人深深的无力的依偎在一起。   “瞧,那是什么?”师太摇醒了已陷入昏迷的吴道明,手指着悬崖顶上缓缓坠下来的黑点和那一束手电光…… 第一百零二章   天门客栈内。   柜台后面的小桌上,照例摆满了几样酒菜,王掌柜和莫老大频频举杯,一清已经喝得晕晕乎乎的了。   残儿一个人坐在西屋里生着闷气,方才出去劝过一清不要再喝了,可是一清根本就当作耳旁风。   残儿自从那夜第一次见到明月,惊若天人,打这儿以后,每晚都失眠,漫漫长夜,躺在铺上煎熬着相思之苦,无论明月是人是鬼,他都会不离不弃,他盼望着寒生尽快找到湘西老叟,治愈明月,当然他也知道,一旦明月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状态,她就会飘然而去,甚至都不望他一眼。所以,残儿苦恼之极,彻夜难眠。   柜台后面的一清又饮了一杯“歪瓜裂枣”酒,丑陋的脸上泛起了两朵红晕,“你们对……我……真好。”他已经语无伦次了。   王掌柜与莫老大相视一笑,心道,差不多了。   “一清啊,我看你已经打瞌睡了,我们早点休息好吗?”王掌柜亲切的说道。   “好好,我要睡了。”一清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   王掌柜和莫老大急忙搀扶住一清,拥簇着走向东屋,此刻已经接近亥时末了。   残儿冲了出来,拦住道:“一清先不能睡觉,我还有事要同他商量。”   王掌柜推开残儿,说道:“有事明天再说,你没看见一清都困了吗?”   残儿双手张开,说:“不行,过了子时再睡。”   王掌柜心中立刻明了,噢,原来美女只是夜半子时方可出来啊,现在已经是亥时末了,美女就要出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王掌柜肩膀用力撞开残儿,急着往东屋拽一清。   残儿大怒,双手死命抓住王掌柜的胳膊不放,双方僵持不下。   莫老大见状猛的一拳击在了残儿的右肋上,听得“喀嚓”声响,残儿的两三根肋骨已断。   残儿顿感侧胸剧痛,但是他仍旧死命拽着他们不松手。   “砰”的一声响,莫老大飞起一脚,踹在了残儿的腰间。   那莫老大武功虽然远不及刘今墨,但拳脚功夫也还算的过去,残儿本身不会武功,凭着对明月的执著与年轻力壮,尽管肋骨已断,仍能咬牙坚持着。但是莫老大的一记猛踹,他却再也吃不消了,身子向后飞去,后脑勺撞在了墙上,一下子晕了过去。   莫老大上前拿手试了试,说道:“两三个时辰,他甭想醒过来了。”   王掌柜和莫老大此刻什么也都不想了,进了东屋把一清放到了床上,两人相对一笑,心有灵犀,七手八脚的剥光了一清的衣衫,王掌柜一把拽下一清的裤衩,望着那私处,淫亵的笑着。   “只有子时一个时辰。”王掌柜说道,两人会意,迅速除去各自的衣裤,一丝不挂的坐在赤裸裸的一清身旁,静静的等待着……   残儿仍旧在昏迷着。   而此刻,妮卡正骑着白马远在天门山鬼谷洞对面的山坡上。 残儿折断的肋骨骨茬刺激着肋间神经,一阵阵的剧痛传导到他的大脑里……明月……明月,他醒过来了,睁开了眼睛,但是却站不起来,喉头一咸,腑内血直涌上口中,自嘴角缓缓流下。   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向大门爬去……   残儿自幼跟随父亲做赶尸匠,他知道,有些尸体的怨气极重,尤其是刚死不久的,所以他们都预备了一包黄纸辰州符带在身上,以防大风或树枝刮掉了贴在死尸面门上的符纸,好及时更换。   现在,残儿把希望放在了门后的那几具尸体上,希望有刚死时间不长而又怨气非常大的,揭下辰州符,解除尸体的禁制,然后将自己的腑内血喷到尸体的口鼻之内,以己之血气唤醒死尸,但维持不了多久,而且那莫老大也是道中之人,当然明白个中道理,他会重新贴上辰州符,拖得一刻便是一刻,但愿刘今墨他们能够及时赶回来。   残儿艰难的爬到了大门的旁边,最外面的一具裹着黑色尸衣的尸体面前,探起身子伸出手去,可是够不着尸体的脸。   东屋内,光着身子的王掌柜和莫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一清的肉体,口涎在一滴滴的落下,就像野兽垂涎着美味的猎物般。   突然,一清的身体产生了变化,先是脸部皮肤开始细腻变白,接着一清那粗糙干瘪的胸部渐渐的隆起……   王掌柜和莫老大同时惊喜的欢呼了起来。   残儿听到了东屋内的欢呼声,热血上涌,急火攻心,一手搂住尸体的脚用力一拽,尸体摔倒在了地上,残儿趁机一把扯去尸体脸上的辰州符,这是一具破了相的男尸,脸上几道长长的伤口,紫黑色的血痂,眼睛瞎了一只,剩下的独眼茫然呆滞的凝视着前方某一点,残儿扑到那人的脸上,双手拉开尸体的口唇,一股恶臭翻上来,此刻,残儿也顾不得许多了,忙将自己的双唇按在尸体的嘴巴上,用力将腑内的鲜血喷向尸体的嘴里……   那年轻男尸是因车祸丧生,面目全毁,又是刚刚死后不久,所以怨气极大,一旦吸入活人腑内之血气,立刻肢体活动起来,“唰”的坐了起来,然后按照新鲜血气主人的意念站起,迈着机械的步子向东屋走去。   残儿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湘西赶尸业中最神秘的“驱尸大法”,这还是父亲生前告诉他的,一来没有机会用到,二来需用腑内血气,必须自吞钢钉刀片之类的利器,扎破胃肠方能引出腑内之血,施法之人的半条命也就去了,所以极少人会用此自残之法。   残儿知道,这具男尸维持不了多久,难以是莫老大的对手,于是他又向里面的那具尸体爬去。 .数天来,沈菜花的心智已经在逐渐的恢复,不但听到了沈才华“妈妈”的叫声,对莫老大一路上抓摸猥亵自己双乳也是深恶痛绝,有碍于面上的符,否则早就咬断他的脖子了。 现在辰州符被残儿揭下,禁制已破,荫尸的本性终于得到释放了。   沈菜花本能的对躺在地下帮助她解除了禁制的残儿产生了好感,冥冥中似乎应该报答,她在大门后听到了残儿为救人而与坏人莫老大之间的争斗,虽然神志之中不甚了了,但还是本能的抱起了残儿送入东屋内。   东屋内的景象却是让残儿大吃了一惊,地上躺着那具身上“咝咝”冒着白烟的男尸,女尸刚刚被莫老大贴上了辰州符,直挺挺的站在了地上,莫老大正要翻身扑上床。   更为吃惊的是在大通铺上,一个皮肤白皙,滑如凝脂,曲线优美的酮体静静的仰卧在床上……   残儿眼光再也收不回来了,“噗”的一口,腑内的鲜血又喷了出来。   王掌柜痴迷的望着,浑身发抖,已经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他颤抖着双手,正慢慢的伸向明月高耸的双峰。   沈菜花这时出手了。   放下残儿的同时,她已飞身上床,王掌柜痴迷傻笑着转过脑袋,沈菜花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利齿切断了脖子上的颈动脉,鲜血如箭射般喷向了空中……   莫老大怔住了,望着身裹黑色尸衣的沈菜花,心中暗道,这具女尸怎么有些面生呢?   莫老大不愧为是老江湖,惊愕之中还能够飞速抽出辰州符,向沈菜花脸上贴去。   不料这具女尸却大不一样,就在符纸即将贴到女尸脸上之际,那女尸竟然劈手夺去辰州符,撕了个粉碎。   惊愕之中,莫老大感觉脖子一凉,眼光所及之处满是红色的血雾……   残儿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那里躺着他朝思梦想的心中女神……   沈菜花微微一笑,抱起残儿轻轻的放在明月的身旁,然后飞身下地,出到大门口,鼻子嗅了两下,直奔天门山方向而去。   秋风阵阵,吹得屋上茅草簌簌作响。   残儿用尽最后的一点气力,拉动棉被轻轻的盖在了明月赤裸的身子上…… 第一百零三章   悬崖峭壁下的谷风寒气嗖嗖,寒生一米米的降下,由于谷中常年雾气大,石壁上长满了青苔,滑溜溜的,散发着一股苔藓味儿。   十多分钟以后,脚下传来了流水声,月光下,峭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宽大的石洞,一小股泉水自洞里向外流下,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洞中黑黝黝的,不知有多深。   寒生双脚踏在了洞口的石地上,这才稍微的松了口气。他先以手电光四下里照照,洞内十分的宽敞,石壁上也都生满了青苔,向洞内深处照去,前面一片雾蒙蒙,看不清究竟有多远。   寒生解开了腰间的绳索,然后向洞内走去。“骨碌碌”一声响,脚下踢到了什么,手电照去,那是一个骷髅头,与月湖水底下的一样,是一种啮齿类动物的颅骨,只是超乎寻常的大。   洞内温暖如春,一小股山泉沿着洞边汨汨流淌着,寒生感到湘西老叟住在这洞中除了潮湿之外,还是蛮暖和的。   寒生继续向里面走去,怎么见不到刘今墨呢?   自苗寨走来天门山的一路上,寒生曾向麻都详细的打听了有关鬼谷洞的情况。   鬼谷子是战国时期人,本名叫王诩,民间称为王善老祖。他是我国历史上纵横家的鼻祖,苏秦、张仪、孙膑、庞涓都是他的门生。鬼谷子既擅长于纵横之术,更兼有阴阳家的祖宗衣钵,预言家的江湖神算,所以世人称鬼谷子是一位奇才。他著有《鬼谷子》一书,又叫做《捭阖策》。这位鬼谷先师,曾经在天门山鬼谷洞隐居修炼。   据清朝道光时的《永定县志》记载,此洞内为幽深的石室,下有清泉流淌,鬼谷子曾经居此修习《易经》,石壁上还保存着甲子篆文。《永定县乡土志》又描述说:“鬼谷洞位于天门山绝壁,曾有砍柴的樵夫偶然进入洞内,看到壁上的字画如篆文,离奇而不可辨认。想再深入,洞内云气大作,无法前进。樵夫下山讲起此事,曾有好奇的人想前往鬼谷洞内一探究竟,结果却一去不归,自此,无人再敢前去。”   寒生将手电光朝石壁上照去,除了青苔之外,未见有什么篆文之类的字迹,古人记载的东西也未必都可靠,像苗家传说鬼谷洞内有脸盆大的蝴蝶和磨盘大的蝙蝠,根本看不到,倒是那啮齿类的动物则肯定会有的,那可是湘西老叟的食物呢。   前面石壁上有个人影一晃,似乎又不见了,寒生心里一紧,壮着胆子走到了石壁跟前,以手电光仔细照着。   石壁上出现了一个酷似古代老人的头像,面容清瞿,头挽高鬓 ,下巴微翘 ,五官清晰。寒生伸手摸了摸,竟是天然生形成的,真的是天地造化啊。 寒生默默地端详着石壁上的老人头像,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鬼谷子么?寒生心中生出些许敬畏感,向后退了几步,腰间撞上一根石笋,拿手电照了照,奇怪,这石笋尖上怎么光溜溜的,与南山灵谷洞内的石笋不一样,好象是天长日久被人手摩挲而成。   寒生照了照石壁顶,那里并没有下垂的石钟乳,那这孤零零的石笋又是如何形成的呢?他用手推了推,石笋似乎存有间隙,是可以活动的。寒生把手电筒撂在了一边,然后双手捧住石笋,用力的左转转右转转,“吱嘎……”一声,石笋竟然转动了半圈。   “嘎嘎嘎”响声不绝,老人头像旁边的石壁上裂开了一道缝,可容一人侧身而过,原来这里面竟藏有机关。   刘今墨会不会也发现了这道机关?他是一个老江湖了,自己都发现了,刘今墨绝不会疏忽掉的,如此说来,他也一定是进入了石缝之内。   寒生拾起手电,身子贴到那石缝前,将手电光照向漆黑的石缝内,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条宽敞的天然甬道,一直通往远处的黑暗中。   寒生此刻也不容多想,侧身钻过石缝,下到了甬道中。   “嘎嘎嘎”石缝关闭了,机关竟然还有时间限制,这肯定是鬼谷子设计的,他是这奇门异术方面的鬼才。   既来之,既安之,寒生索性什么也不想,手电照着径直的向前走去。   甬道上出现了一只死去的长者白毛的动物,约有小猪般大小,呲着牙,眼睛是血红色的。寒生蹲下来,用手电光仔细的照着,原来这是一只巨大的老鼠,浑身通体白毛,眼睛凸起如鸡蛋大小,没有眼睑和眼白,全部都是红色的瞳孔。   寒生想了想,心中已然明白了,这是一种长期生活在黑暗中已经白化变异了的老鼠,由于晒不到太阳,体内缺乏黑色素,所以毛发皆白,巨大又凸起的眼睛瞳孔是为了尽可能多的吸收微弱的光线而进化的,这就是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初中时学过的。   老鼠的耳鼻、眼角和嘴巴都渗出来黑血,看来死去的时间不是很久,以手推了推,软绵绵的,似乎骨头都碎了,从医生的角度看,这只老鼠绝不是自然死亡的,也不是动物之间打斗撕咬所致,这是被人以重手掌力击中,震碎了骨骼和内脏。   寒生笑了,是刘今墨。 寒生认出来了,那为首的巨大蝙蝠正是阴蝠首领,紧随其后的则是自己接过生的那只母阴蝠。   首领威风凛凛的挡在了寒生的前面,霎时间,白化巨鼠们的脚步全部都嘎然而停止,甬道内静悄悄的。   寒生小的时候,每逢过年,父亲都要买回来几张年画贴在墙上。其中有一张,上面是一个身穿红布兜兜,头上扎髻的小男孩掀开笼屉,从冒着热气的笼屉中飞出来好几只蝙蝠。寒生问父亲,为什么老鼠会飞?父亲告诉他,老鼠溜进笼屉里偷吃了盐,在被热气一蒸,就变成了会飞的蝙蝠了。   自此,小寒生便一直认为蝙蝠就是老鼠变的了。   此刻,阴蝠首领威风凛凛的站在众白化鼠的面前,俨然是一只已经飞升的老鼠王了,只见首领“吱吱”的大叫数声,然后逼视着鼠群。   白化鼠们怏怏的转过身来,向着来路返回去了,不一会儿,一只也见不到了。   寒生大喜,激动得一把搂住首领的脖子,口中喃喃道:“咦,你们怎么来了?哦,我知道了,这儿才是你们的老家,你们夫妇带着孩子们回来了,传说中的大如磨盘的蝙蝠原来就是你们啊……”   阴蝠首领夫妇也是万分喜悦,不停的用脑袋蹭着寒生的脸颊,口中不住的“吱吱”的叫着,那十余只小阴蝠宝宝团团围住了寒生的裤脚,又蹦又跳的。   “哈哈哈,什么人竟有如此本领,将老叟的天鼠训得服服贴贴?”黑暗中有人朗声笑道,语音非普通话,像是湖南本地方言。   “啪啪”几声响,石洞内突然亮起了几盏油灯,洞内一下子明亮了。   寒生揉了揉眼睛,朝着说话声音的方向望去。   原来这是一座很大的石厅,四周石壁之上有许多幅岩画,色调都是白色的,画着裸体人的各种动作图形,每幅画都有两米多高,画中人物与真人般大小。   奇怪,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在哪儿呢?   寒生目光扫视了石厅一遍,也没有看见有人在。   “这位小兄弟,看来一点武功也没有,眼力差极了,好啦,老叟下来了。”声音发自正前方的一幅岩画中。   这次寒生看清了,岩画中那模仿飞天动作的白色裸体人竟然是一个真人!   白色的裸体人轻飘飘的落在了寒生的面前。   这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年男人,满头的白发足有两尺多长,眉须皆白,双目炯炯有神,高鼻梁,大嘴巴,下颚微微翘起,嘴两侧的咬肌格外的大,显得十分有力。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皮肤纯白,就像是一张白纸般,连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辨。寒生眼睛往下瞄了一眼,那人连阴毛都是白的。   又是不见阳光而产生的变异,寒生想。   “小兄弟,你是什么人,如何与天鼠头人相熟?为何来到鬼谷洞?”白发老者接连发问道。   寒生郑重地说道:“在下寒生,来自江西婺源,祖传杏林世家,今有一病例需求见湘西老叟释疑。”   “哦,你是学医的,既来求见我,想必医术已非泛泛之辈,我就是阿普老司,汉人叫我‘湘西老叟’。”老人说道。   寒生一听,急忙拱手行礼。   “先说说你是怎么与我的天鼠头人相识的吧?”湘西老叟道。   寒生于是将自己为母阴蝠接生和为阴蝠首领疗伤一事叙述了一遍。   “嗯,好小子,竟然懂得些外经疗法,老叟倒不知中原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杏林世家。”老叟点头道。   寒生心道,这老叟如此怪异,刘今墨进来后生死不明,毕竟我们未经人家许可,属于私自闯入,若不是认识阴蝠首领,恐怕自己也是凶多吉少。既如此,自己还是先套套近乎的好。   “请问老叟,这红眼阴蝠居住在大鄣山下的溶洞中,怎么一下子跑到鬼谷洞里了呢?”寒生问道。   老叟微微一笑道:“鬼谷洞中自古以来就有天鼠在此生息,当年鬼谷子隐居此洞之前就叫做‘天鼠洞’,后因鬼谷子而更名。天鼠代代繁衍,越来越多,所以,每隔七年,便会分群,你搭救过的这只天鼠,就是十余年前分出去的,几天前才带着婆娘和小天鼠返回来,你不说,老叟还不知道,原来它的族群竟被恶人毒杀了,我还在捉摸着呢,怎么只剩下这几只了。”   寒生看到湘西老叟的脸色变得亲切了。 第一百零四章  “年轻人,看在你两次搭救天鼠的份上,我会回答你两个问题,可以说了。”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说道:“好,第一个问题,我的一个朋友先我一个时辰进洞来,他现在怎样了?”   湘西老叟嘿嘿冷笑了一下,说道:“他伤了我那么多的白毛岩鼠,老叟自然不能放过他了?”   “他被岩鼠吃了么?”寒生急道。   “没有。”湘西老叟摇摇头。   “你杀了他?”寒生又问。   湘西老叟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要问清楚他来这儿的目的以后,再去喂我的那些岩鼠。”   刘今墨还活着,寒生松了一口气,只要人还在,就还会想到办法的。   “第二个问题,听说您老人家几十年前曾经成功救治过一具肉尸,我想请您告诉我,您是如何救治的?是否是先使其回到中阴身后再救醒?”寒生提到了这次前来的真实目的。   湘西老叟一听脸色骤变,看了寒生一会儿,冷冰冰的说道:“年轻人,你是听谁说的?”   寒生如实相告:“数十年前,岭南吴道明曾经跟随他的师父来到天门山见过您,是他告诉我的,您成功的救治好了一具女肉尸,而且还生了孩子。”   湘西老叟沉思片刻,仿佛是在回忆着遥远的往事。   “不错,那是民国二十六、七年的事了,岭南佛山姓古的阴阳师带着一个小徒弟来到天门山月湖边的木屋,肉尸她就住在那里。”湘西老叟若有所思地说道。   “您是怎么医治她的呢?”寒生聚精会神地问道。   “你真的想知道么?”湘西老叟问道。   “是的。”寒生回答。   “你告诉我,你想要治的肉尸是男是女,年龄几何,与你是什么关系?”老叟接着问道。   寒生答道:“是位年轻女子,与在下并无任何关系。”   湘西老叟盯着寒生眉间仔细看了一下,缓缓说道:“嗯,从你眉间来看,你还是一个童子,此事关系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寒生脸一红,说道:“这与在下是否童子有什么关系?另外,我想问您一下,您只从外表是如何瞧出我是童子的”   湘西老叟笑了一下,说道:“纯阳纯阴从未经房事的,其气血没有一丝杂气,阳中无阴,阴中无阳,血现于印堂气显于眉。凡阴阳交媾过一次,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其眉必散,就是有些眉毛互相交叉散乱,乃是阴阳交互吸引所致。我观你的眉毛排列有序,并无散乱,所以断定你还是一个童子。”   寒生承认道:“确实如此。” 寒生接着问道:“救治肉尸与童子有什么关系?”   湘西老叟突然间落下两滴眼泪来。   寒生吃了一惊,但又不敢惶然开口相问,只得保持沉默。   湘西老叟叹了口气,说道:“我说一段往事给你听……”   民国二十六年仲夏,京城爆发了卢沟桥事变,许多难民南下逃避,湘西城里有些人也都跑到山里来了。深秋的一个月明子夜里,详细老叟在月湖边见到一个女人投水自尽,便将她救了上来,那女人生的眉清目秀,体态婀娜,十分的美丽,绝不是山里女人的样子。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漂亮的女人原来竟是一具肉尸,而且已经死去十余年了。湘西老叟很是吃惊,一般肉尸寿命很短,最长的也不过是数月而已,于是老叟替她号了上马和下马脉,才知道此女练过一种极阴的邪门武功,奇经八脉至阴,所以才可能处于肉尸状态下十余年,但每逢子夜都会阴气反噬,痛不欲生,因此而自寻短见。   湘西老叟问起她的身世,这女人原是凤凰城内一武林世家的小姐,家中父母均死于仇家之手,唯一的亲哥哥远在京城。十余年前,她自认武功有成,前去仇家复仇,不料仍非敌手,被重手震断身上诸阳脉而亡,丢弃在乱葬岗。也正因如此,阴脉蕴藏的邪门真气发生了作用,产生了尸变,成为了一具肉尸,找到了一个贩卖山货的小贩为宿主,而那小贩则购货来到了湘西天门山。   夜半子时,她离开了宿主,徘徊于月湖边,思前想后,此生家仇不得报,家兄音讯茫茫,自己又每日受到阴气反噬的痛苦煎熬,了无生趣,遂投湖自尽。   湘西老叟叹其一生命运多舛,遂决定救活她,可是第一步需要先从肉尸返回到中阴身,然后才能接上已断的诸阳脉,使其恢复为正常人。而从肉尸回到中阴身,湘西老叟必须舍弃已经守了八十多年的童子之身,两人埋于夜明砂之中,以纯阳度其纯阴,因为该女也是处子之身。   经与该女商量同意后,湘西老叟带她来到了鬼谷洞内,埋入夜明砂中三天三夜,完成了阴阳交媾,使其返回到了中阴身。然后又用了七七四十九日,接好了所有断掉的阳脉,那女人终于恢复到了正常人。   这时,湘西老叟才发现,女人怀孕了。 “哦,那女人是梅小影!”寒生脱口而出。   湘西老叟大吃一惊,犀利的目光逼视着寒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寒生被老叟冷峻的目光吓了一跳,他实事求是的对湘西老叟讲述了在山中遇到了老婆婆,被邀请去了她的家里以及刘今墨如何与婆婆的丈夫天门山老祖饮酒,自己同婆婆下月湖捞巨蚌,婆婆准备在夜里取方诸水治眼疾的事情述说了一遍。婆婆的亲哥哥原来就是刘今墨的师父梅一影,所以知道了婆婆的名字叫做梅小影。   婆婆的原话,“就是那老东西啃的”骷髅头一事,寒生没有说出来,他怕湘西老叟听了可能会不高兴的。   “什么天门山老祖,自命不凡,就是酒鬼一个而已。”湘西老叟鼻子“哼”了一声。   看来他俩有过节,也难怪,争风吃醋呗,寒生心里想到。   “夜明砂……石肝,不就是蝙蝠的粪便么?味辛,微苦,性寒,归肝经,清凉散泄,原来竟还有如此之用法。”寒生自言自语道。   湘西老叟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说道:“天鼠屎有一种奇特的作用,医书中从未提到过,就是可聚阳气,行房之际,大汗淋漓,阳气易蒸发,埋入此物之中,使之足厥阴肝经阳气不外泄其表。大凡肉尸必阴,非纯阳不可敌也。”   寒生沉吟道:“老前辈,难道令肉尸返回中阴身舍此之法,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绝无它法。”湘西老叟断然道。   寒生这下可是犯难了,千里迢迢赶到了天门山,历尽艰辛见到了湘西老叟,可是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种法子,试想,自己如何能够乘人之危,对明月做这等事呢?将来又有何面目面对未婚妻兰儿呢?   可是,明月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老前辈,那刘今墨是梅小影婆婆亲哥哥的徒弟,您就高抬贵手放了他吧。”寒生央求道,刘今墨是老江湖了,明月的事情问问他,兴许能够找到两全之策。   “不行,以命抵命,一人换百只岩鼠,已经够便宜他了。”湘西老叟一口拒绝。   寒生焦急道:“您老人家如何才能放过刘今墨?”   湘西老叟想了想,突然脸色一变,容光焕发的说道:“只有一个方法,你若是能够做到,我就可以放了他。” 寒生一听有希望,忙道:“只要在下能做到的,老前辈请讲。”   湘西老叟嘿嘿一笑:“你猜。”   “我猜?”寒生不解道。   “对了,你猜猜看,我想让你做什么?”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心中寻思道,这个怪老叟让我猜,那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呢?争风吃醋……对了,一定是小影婆婆!   “我猜老前辈一定是想让在下去跟梅小影婆婆说,请她回到老前辈的身边。”寒生说道。   湘西老叟一下子脸红了,支支吾吾说道:“她如此狠心的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回心转意呢?你猜错了。”   寒生吃了一惊,道:“您说婆婆她杀死了你们的孩子?”   湘西老叟又掉下了几滴眼泪,面目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是的,是她杀死了我俩的骨肉,我想一定是那个酒鬼的主意,若不是碍着小影的情意,我早就把那个酒鬼干掉了。”湘西老叟忿忿道。   寒生有些瞠目结舌,愣在了那里。   “自从小影怀孕了以后,我俩恩恩爱爱,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幸福的了。小影不愿意住在鬼谷洞内,我就在月湖边上盖了一间小木屋,供她居住,每天晚上,我都出洞与她相会,其乐融融。小影是个好女人,她还在木屋边上开垦了几块菜地,白天种种菜,养养花,做好了饭等着我,你知不知道,月湖里面的鱼可好吃了。   小影肚子里的孩子慢慢大了,可是我这时候练功正在紧要关头,有时一连数天都不能出洞,这时候,那个坏蛋酒鬼竟然乘虚而入。小影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容易相信人,结果被酒鬼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等我发现时,他俩已经好上了。我想要杀了那酒鬼,不料小影竟以死相要挟,我没办法了,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生活在了一起。有一天,我实在气不过了,就一把火将他俩的家——小木屋给烧了。   后来,他俩搬走了,就是你去的那个歪七扭八的吊脚楼,那酒鬼看我叫‘湘西老叟’,他就自命为‘天门山老祖’,想要压过我,看在小影的份上,我也不与他计较,谁让我比他大了几十岁呢。   直到有一天,小影跑来告诉我说,肚子里的孩子死了,我一切脉,果然胎儿已死多日,唉,没办法,只有用药化掉了死胎。后来,我才意识到,一定是那酒鬼甜言蜜语,哄骗了小影合谋杀死了我的孩子,可怜我一百三十几岁的人就这样没后了。”湘西老叟又接连掉下了几滴眼泪。   寒生不知如何安慰老叟才好。   “你真的猜不到我想要你做什么吗?”老叟幽幽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寒生摇了摇头。   湘西老叟叹了口气,说道:“你做我的儿子吧,我将传授你‘鬼谷神功’,就是江湖上梦寐以求的‘天门三十六量天尺’和我所有的苗巫医术,远胜于中原医术,如何?”   寒生想不到湘西老叟竟然提出这样的条件,一时语塞。   湘西老叟见寒生在犹豫着,便解释道:“孩子,‘鬼谷神功’是一种男子御气之术,学成后至少寿命可达一百三十岁以上,而且独步江湖,无人可敌。我的苗巫医术加上你的中原医术,你日后定会成为一代神医,成就定可在扁鹊华佗之上啊。”   寒生笑了笑,说道:“寒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生只想悬壶济世,能够医病救人,让患者少点痛苦而已。鬼谷神功虽然独步武林,可我并不想与人争斗,更不想伤人和杀人,当今时代,有枪有炮也有法律,和古时候不同了,学会神功用处也不大。况且寒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我若会男子御气之术,活到了一百三十多岁,可兰儿她却早已作古多年,寒生一个人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呢?至于老前辈说苗医远胜中原医术,这一点晚辈不敢苟同,寒生只不过跟父亲学了点中医的皮毛,实数微不足道,真正的中医博大精深,自黄帝时期至今已经数千年,这期间,中原的百姓就是依靠中医才繁衍生息至今。只可惜,有很多珍贵奇妙的验方都已失传了,否则,当今世上有许多的绝症就不会再是不治之症了。”   寒生的话字字珠玑,义正言辞,湘西老叟听罢默默不语,良久,他缓缓说道:“人各有志,老叟也不便勉强。好,现在老叟问你,自从民国初年,西医开始传入中原,你们的中医术如秋风落叶般节节败退,听说凡是城市乡镇都已经有了西医院,而在湘西苗疆,仍然还是苗医我行我素,这说明了什么?中医不敌西医,中西医不敌苗医。在这一点上,你若能反驳说服了老叟,刘今墨的事情自然悉听尊便。”   寒生其实除了《青囊经》上的怪招之外,对于中医理论所知甚少,好在他悟性极高,触类旁通,再加上熟读了刘伯温的《尸衣经》,通晓天下最实用怪异的辟邪之术,因此思路与常人有异,往往出奇制胜,毙敌于一招之内。   “老前辈可否向寒生介绍一下苗医?”寒生谦虚地说道,知己知彼,才能找到机会。   湘西老叟点点头,开腔说道:“苗疆黑苗巫在苗语中叫做‘密那’,遇病人杀犬而禳,名曰打老魔,他们擅长‘过阴术’和‘望鬼术’,所谓巫医合一、神药两解是也。湘西黑苗,在清朝乾隆帝之前,还未入‘官籍’,被称为‘苗族生界’,仍沿袭清初的土司制度,有‘蛮不入境,汉不入洞’的禁令,所以中原汉族医药并没有传入我们这里。民国以后改土归流,中西医开始传入,但由于不敌苗医,渐渐销声匿迹了。   苗巫医认为病因是季节气候和外来毒素(如风毒、水毒、气毒、寒毒)等所致,历来均有两纲、五经、三十六症、七十二疾的说法,两纲指冷病、热病,五经指冷经、热经、半边经、快经、哑经,三十六症是指内科病,七十二疾为外科病,共计一百零八症。疾病的名称在苗疆,形象具体,易于对症下药。如乌鸦症,是指病人昏厥虚脱休克,如乌鸦有时扑地翻白眼般。蚂蚁症,指人的神经麻木如蚁噬。鱼鳅症,是中暑。南蛇缠腰症,就是中医的缠腰火丹,听说西医叫什么‘带状泡疹’,又难听又难记。   苗医的诊法有指甲诊、耳壳诊、指纹诊、头发诊、毫毛诊、鬓角诊、掌面诊,切脉的手法和部位同中原医术截然不同,有三关脉、上马脉、下马脉、指间脉、肘脉、昆仑脉、五指脉,疗法更是出神入化,有滚蛋疗法、糖药针疗法、化水疗法、挑筋疗法、发泡疗法、佩戴疗法、放血疗法等等。   可是,中原医术呢,简单呆板,就知道翻《黄帝内经》几本破书,我说的对不对啊。”   湘西老叟果然医理甚是通晓,寒生顿时哑口无言。 湘西老叟捋着白色的胡须面带微笑注视着寒生。   寒生情急之下,竟然冷笑起来:“那是外经失传之故。”   湘西老叟微微吃惊道:“你小小年纪,竟然知道《黄帝外经》?”   寒生心想,为了救刘今墨,索性豁出去了。   “老前辈,您可能知道,古时候的黄帝时期,世间共有三位名医,雷公、岐伯和名气最大的俞跗。此人的医道非常高明,治病一般不用汤药以及针灸按摩等一般的中医治疗方法,而是用刀子划开皮肤,解剖肌肉,切除病灶后结扎,还有更多的匪夷所思的方法。甚至俞跗发现溺死之人,竟然以采用心肺复苏等人工呼吸的方法救活,要知道那可是在2000多年前啊。    在俞跗晚年的时候,黄帝派仓颉、雷公、岐伯三人,用了很长时间,把俞跗的医术整理出来,共纂成三十七卷,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公布于众,仓颉就去世了。后来,俞跗的儿子俞执,把这本书带回来交给父亲修订。不幸全家遭到了大火,房屋、医书和俞跗、俞执全家人,一起化为灰烬,《黄帝外经》就此失传,中原就只剩下了《黄帝内经》了,而且古时候都是记载在竹简之上,反复抄袭,错杂遗漏是在所难免的了。”寒生慷慨激昂的陈词道,尽管是从麻都那儿听来的,现在正好现炒现卖,倒也朗朗上口。   湘西老叟眨了眨眼睛,一时语塞。   寒生乘胜追击:“《黄帝外经》精深的疗法失传了,只剩下了内经博大的理论,于是无数代悬壶医师默默地发掘、验证,其间也有不少悟性极高之人,也曾感悟到了部分《黄帝外经》的皮毛,因而出现了扁鹊、华佗以及张仲景等神医,当然由于中原经常爆发战争内乱,致使他们几位神医的医术也都遗失过半,那些传下来的,也都是后人加以编篡上去的了。你想想,若是《黄帝外经》仍存于世,内径为理,外经为用,内外结合,岂非敌不过苗医?据说,苗疆自古以来并无自己的文字,苗医术也只是靠口诀来代代传诵,更没有理论书籍流传下来,试问,怎能同博大精深的中原医术相比呢?”   这下轮到湘西老叟哑口无言了。   “当然,苗医能够如此艰难的流传下来,自是相当卓越的,尤其是有些巫术,寒生是非常赞同的。”寒生缓和了下语气道。   “你真的能以方诸水治好小影的清风内障么?”湘西老叟低声问道。   “加上了金龙子浸泡,应无问题。”寒生肯定道,他现在已经对《青囊经》上的方子确信无疑。   湘西老叟点点头,也没见其如何使力,赤裸的身子突然向后飘起,就如同岩画上的飞天姿势一样,白发、长须甚至白色的阴毛都潇洒飘逸之极。   但见老叟双掌猛击岩壁,“轰隆隆”一声响,那块岩壁转动了九十度,刘今墨从里面疲惫的走了出来。 刘今墨来到寒生面前,神情有些尴尬,身下的裤子已经被白化巨鼠撕成了条状,上面血迹斑斑。   “谢谢你,你说的话,我在岩壁缝隙那儿都听到了。”刘今墨颇为感激的说。   “你受苦了。”寒生眼眶有些湿润。   “唉,你们可以走了。”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默默地走到湘西老叟面前施礼,说道:“承蒙老前辈教诲,寒生十分感激。”   湘西老叟走到侧面的一幅岩画前,按动机关,打开了一道石门,说道:“老叟带你们从这条秘道下去,这条秘道直通月湖。”   阴蝠首领夫妇跃了过来,与寒生依依不舍,硕大的血红眼睛里似乎噙着泪花。   “有机会再回去卧龙谷吧。”寒生最后拥抱了首领,然后随湘西老叟进了秘道。   这是一条向下走的天然石甬道,曾经有人在甬道上凿有台阶,石阶上也满是青苔,十分的湿滑。转角处是一巨大的圆形石水池,寒生手电光照过去,池水呈深绿色,有零星气泡冒出。   “这是玉鬼池,石壁上篆文记载人死后泡在里面可以发生尸变,不过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湘西老叟介绍说道。   十多分钟后,他们走到了石阶的最后一阶,那里完全被水所淹没。   “从这里潜下去,两三丈以外就是月湖了,我以前去和小影相会,走的就是这条秘道。”湘西老叟说道,脸上浮起了笑容。   “老前辈,您为什么不出去呢?”寒生关切的问道。   “自从小影走了,我就再也不想返回尘世了,况且我的寿命也不会很久了。寒生,你是一个心地纯朴的孩子,日后若是有事,就从这条秘道进来找我吧,如果老叟还在。那三十六幅岩画就是‘天门三十六量天尺’的武功秘籍,若是愿意的话,你随时可以来洞中参悟。”老叟多年未见外面的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老前辈,我想问您一件事,月湖底下的那些骷髅头是您啃的么?”寒生问道。   湘西老叟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不错,正是老叟啃的,岩鼠可是美味之极呢。”   可那是生的啊,寒生想。   湘西老叟拉着寒生的手,最后说道:“肉尸若是每夜子时以至纯阴气自涌泉穴输入,可维持不死。”   寒生闻言大喜,连连道谢。   月湖水冰冷彻骨,寒生和刘今墨潜出不多远,就浮上来到月湖的水面上了,他俩朝着岸边游去。   岸边上,月光下,依偎在一起的是两个奄奄一息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月光下,荫尸沈菜花裹着黑色尸衣直奔天门山而去。   鬼谷洞悬崖上面,麻都焦急的踱着步,连铁掌柜也都沉不住气了,寒生下去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可还是音讯全无。   “妈妈。”麻都怀里的婴儿突然轻声叫道。   麻都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刘今墨与孩子的关系非比寻常,一路之上,婴儿时常叫刘今墨妈妈,因此也并未加在意。   “谁?”铁掌柜猛地发现一个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的立在数丈开外,月光下,那人裹着黑色的尸衣,戴着黑色毡筒高帽。   咦,这深夜之中怎么会有一个尸体孤零零的站在这峭壁之上呢?铁掌柜心中疑惑。   铁掌柜走上前去,莫不是哪一家赶尸匠走丢了具尸体?   待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具十分美貌的年轻女尸,月色之中,那女人眼睛明亮,皮肤白皙,只不过脸上斑斑血迹,还是好像哪儿有点不对劲儿,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具女尸的面门上没有粘贴黄色的辰州符。   那女尸突然间咧开嘴笑了,双臂一张,甩开了那件黑色裹尸布,里面是一身素白色,只见她脑袋一晃,震落了高筒黑帽,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   不好,诈尸了!铁掌柜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可是已经晚了,那女尸已至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咬下……   铁掌柜武功也是不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形急闪,但觉左耳一凉,撤身圈外以手探视,发现左耳已经被咬去了,满手及半边脸上全都是鲜血。   他的伙计目睹了掌柜只一个照面。脸上就已血肉模糊,早已吓得动弹不得了。   沈菜花径直朝麻都扑去。   麻都不会武功,但他本身是苗疆的走阴巫师,黑巫术却也得心应手,对付诈尸的区区一具女尸,倒也并未放在眼里,但若施术须得使用双手,无奈只得弯腰将怀中的婴儿放在了地上,待直起腰身的时候,左手中已经拿着一条绺巾,右手握着一把司刀,这是苗疆走阴巫师的独门法器。   麻都左手转动绺巾以逆时针方向画圆圈,同时口中念起“拘尸咒”,扑至近前的沈菜花突然间止步,两只眼球盯着绺巾打着转,而此刻,另一只手中的司刀则慢慢的递过去,径直插向沈菜花的心脏……   “妈妈。”地上的沈才华突然间跃起,在空中时就咧开了小嘴,露出两排尖利的小牙,一口咬在了麻都的左手腕上…… 麻都敢本料不到鬼婴会突然出手,一时措不及防被咬中手腕,那小而尖利的牙齿入肉三分,险些切断了手腕动脉,麻都大叫一声,丢下了绺巾,另一只手也扔下了司刀,急忙捂住伤口。   沈菜花瞬间由巫咒中清醒过来,一把抄起沈才华,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须臾,大家才从惊愕中缓过神儿来,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好厉害……”良久,铁掌柜才边捂着半边脸,战战兢兢的说道。   麻都焦急着说道:“这女尸干嘛掳走沈才华,这让我如何向刘今墨先生和寒生兄弟交待啊。”他边说着一面拾起绺巾包扎在自己的手腕处,止住流血。   “这是具什么尸体,如此的凶悍?”铁掌柜心有余悸的说道。   “这可能是从汉地跑来的荫尸,苗疆没有这种东西,”麻都说着并注意到了铁掌柜脸上的伤,便上前细瞧道,“铁掌柜,你伤得不轻啊,我得帮你简单处理一下。”   麻都走到林子旁转了一圈,手里多了一把金黄色的丝状野草,他将其按在了铁掌柜的半边脸上,那伙计扯下自己的外衫,撕成布条,缠在了掌柜的头上。   “这是金毛狗,止血消炎效果极好。”麻都说道。   “快看,那是什么!”那年轻伙计突然手指着悬崖峭壁下面的月湖叫道。   麻都和铁掌柜定睛朝下面望去,清凉的月光下,如镜般的月湖,岸边上有几个小小的人影在晃动,其中夹杂着手电筒光。   “这时候,月湖边怎么会有人呢?可能是寒生他们。”麻都推测道。   铁掌柜沉吟道:“鬼谷洞一定是另有出口。”   麻都说道:“我们下去看看。”   三个人急急忙忙绕道下山,不久,他们赶至了月湖边,一看,果然是寒生和刘今墨,另外还有一老者和一位白发师太,但是好像都有伤在身。   寒生见到他们非常高兴,说道:“已经见到湘西老叟,详情回去再说。这两位与我相识,他们中了慢性剧毒,前来天门山找我医治。”   “中了什么毒?”麻都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目前还不晓得,只有回到客栈再详查,他俩已经被刘今墨点了穴道,现暂时护住心脉,再设法救治,你们两个怎么也伤着了?”他发现了麻都腕上和铁掌柜脸上都缠上了布条,上面血迹犹在。   麻都惭愧之极,将荫尸的突然出现,打伤自己和铁掌柜并掳走婴儿一事详细述说了一遍,回避了沈才华疯狂噬咬自己手腕的真实情况,被一个婴儿咬伤,实在是太过没面子了。   “原来是沈菜花来了。”寒生自语道。 山坡上,一株黄桷树下的阴影里,妮卡骑在白马上,默默地注视着寒生一行人离开了月湖边。   当一切都归于静寂的时候,她默默地将马拴在了树下,然后来到了月湖边,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长叹一声,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破晓时分,寒生一行人终于返回到了天门客栈。   一踏进客栈大门,迎面闻到一股血腥气味儿。   “慢!”刘今墨不愧为老江湖,立刻明白客栈里发生了变故,他迅速放下背上的吴道明,身形晃动,已至东屋之内。眼前的情景实在是血腥恐怖之极,地上躺着一具身裹黑色尸布的面目狰狞的男尸,尸身之上有一片烧灼的孔洞。靠边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具同样身披黑色裹尸布的女尸,面门上粘着一张黄色的辰州符。   大通铺的床沿上,斜躺着赤裸裸的莫老大,双目圆睁,脖子处血肉模糊,鲜血流了满身,地上还汪了一滩。床上,全身一丝不挂的王掌柜跪靠在墙上,眼睛微睁,面带微笑,脖子上也是血肉绽开,露出来了白色的颈骨,动脉血直喷射在了白墙上,半边墙都染红了。   残儿侧卧在床上,双目紧闭,嘴角处殷红一片,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那床棉被。   惟有一清还在被子下面沉睡着,发出均匀的鼾声……   寒生等人也都惊呆了,铁匠铺的伙计双腿打颤,几乎呕吐了出来,捂着嘴退出了房间。   “这是什么人做的?如此的凶残?”寒生问道。   刘今墨沉吟道:“江湖上的仇杀一般不会是这个样子的,王掌柜两人都是被咬断脖子而死,所以不是人类所为。”   寒生上床,伸手按住残儿的手腕,已无脉跳,深切之下,隐约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搏动。   “将他俩抬到西屋去。”寒生吩咐道。   刘今墨抱起残儿去了西屋,寒生和麻都两人来抬一清。掀起被子一看,一清师傅竟然是裸体,鸡胸凸臀,皮粗色黄,干干瘪瘪的,丑陋之极。   一清、残儿,还有吴道明和师太,全部在西屋的大通铺上一字排开。   寒生望着他们,心中揣揣不安,这可怎么治啊?   铁匠铺的伙计跑进来说道:“少了一具尸体。”   刘今墨默默地走了出去,看完之后回来说道:“寒生,我们临走时,我注意看了一下,那莫老大赶的尸体一共是四具,现在全部算下来,只得三具,确实少了一具。”   麻都在一旁说道:“我知道了,就是掳走婴儿的那具荫尸。”   “你是说沈菜花?难道王掌柜他们是被沈菜花咬死的?”寒生仿佛有些明白了。   “我的耳朵也被她咬掉了。”铁掌柜在一旁难过的说道。 刘今墨悄悄对寒生说道:“江湖上遇到这种事情,如果避不开的话,一般的都是采用毁尸灭迹的方式行事。”   寒生道:“我们不可以报官么?”   “不行,你想想,公安机关怎么会相信已经死去的沈菜花又咬死了两个人呢?到时候,我们大家都会脱不了干系。”   寒生想想也是,都已经是什么年代了,政府都是无神论者,绝对不会相信荫尸这种迷信的说法的。   “那么,我们应当怎么办呢?”寒生说道。   “交给我吧。”刘今墨说道。   寒生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刘今墨叫上了那名伙计,拿着锄头和铁锨,来到了后院菜地里,开始刨坑。天亮之前,他们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大的深坑,刘今墨陆续的进屋,拎着王掌柜和莫老大赤裸裸的尸身,丢到了坑里,随后又将另外赶尸来的三具尸体一同丢了进去,包括死尸们所有的衣物。   “还有一具。”伙计拎来了一只黑色的死猫,那是昨天夜里被沈才华偷偷咬死吸血的尸猫。   最后,刘今墨将土坑全部回填好,夷平了痕迹。   刘今墨吩咐伙计将地面和墙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然后悄声告诉寒生,已经照着江湖上的规矩全部处理完毕。   目前,伤势最重的是残儿,寒胜检查后发现他的右侧断掉了三根肋骨,断骨刺破了胸腔,伤及了内脏,没有办法,只有手术治疗了。   《青囊经》上开篇就记载了华佗的麻沸散,主用“曼陀罗花,亦称风匣儿、山茄子,气味辛、温、毒,秋季采曼陀罗花,阴干。药用一升,另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热酒调服三钱,乃令既醉无所觉,跨破腹背,抽割积聚,若在肠胃,则断截前洗,除去疾秽……”   当刘今墨处理尸体之时,寒生已经吩咐麻都骑上快马,前去寻找所需之草药及手术器械了,尽管自己从来未曾给人开过刀,但是在这荒山僻壤,时间拖下去,残儿必死无疑,而且他也经受不起颠簸,无法送去遥远的医院。   吴道明和师太中的是同一种毒,这一点,他在月湖边上曾详细的询问过师太,毒发是自尾闾穴麻木开始的,继而蔓延至腰胯部,最后全身酸麻,知觉慢慢丧失。   尾闾穴属督脉之络穴,别走任脉,此穴出了问题,会阻碍周天气机,丹田气机不升,也是人身体上的要穴,是什么类型的毒呢?寒生苦苦思索,仍是不得要领。   这黄家也真是太过阴毒了,寒生想,毒药从何而来的呢?江西婺源附近有一处地方的山上倒是出产一种名为“红信石”的药石,学名“三氧化二砷”,也就是古戏文里的砒霜,江湖人称之为“鹤顶红”。小时候,寒生一直以为“鹤顶红”是丹顶鹤头上的那撮红色的羽毛。   有一次,父亲曾去救治过一个红信石急性中毒的人,但是并没有活过来,后来父亲告诉寒生,红信石就是“鹤顶红”,中毒后,一般早的便会即刻发作,晚的在也于一两个时辰内发作,症状像急性胃肠炎,口中有大蒜和金属味,咽喉部烧灼感、发干口渴,恶心、呕吐、腹痛、腹泻、大便呈水样,伴有里急后重的感觉,严重时可吐出血性液体,并且有抽搐休克症状,急性肾功能衰竭,直至死亡。   慢性中毒,表现为乏力、肢麻、贫血、肾功能减退、经常有手足尖部痛疼等症状,与平时的饮食有关。   会不会是慢性砒霜中毒呢?每天在饮食中下点,无色无味,根本察觉不出来。寒生反复寻思着,可是与尾闾穴有什么关系呢?   寒生叫来刘今墨,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诉了刘今墨。   刘今墨听完抿起嘴笑了,说道:“这很简单,你想,他俩保持纯阳纯阴数十年,一旦干柴烈火燃烧起来,岂是非同小可,那吴道明的的肾脏负担极重,手足尖部疼痛症状乃是末梢神经在疼痛,而尾闾穴正是督脉最末一穴,末梢神经集中之地,此穴不麻才怪呢。”   寒生一听茅塞顿开,心中疑惑顿解,他遂吩咐刘今墨说道:“刘先生,请你在输些阳气入吴道明的足阳明胃经,一定要快和猛,就从他的前颈喉结旁边的人迎穴输入。”   刘今墨说道:“明白了。”于是运足真气,探出左手食中二指,分别点在吴道明脖子上喉结的两侧人迎穴上,猛地将真气灌入。   不一会儿,吴道明的口腔里面散发出一股生大蒜的味道。   “不错,他俩是在饮食中被黄家下了‘鹤顶红’,每次控制了分量,慢慢积累达到中毒的剂量,否则,以他两人的武功不会觉察不到的。”寒生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婺源县人民医院住院病房内,孟红兵的病情基本稳定住了,颈椎以下虽然仍不能动,但是精神却是格外的好,因为自今日开始,服侍他的人就要更换成兰儿了。   父亲采用了黄建国的计谋,对吴楚山人和兰儿软硬兼施。首先是由镇上通知吴楚山人,他们一家是外乡人,如要居住在南山村,必须提供原籍政府的介绍信和一系列相关证明,否则,将无限期的收容审查或遣送回原籍,但如果家里有人在本地国营单位有正式工作的可以除外。   吴楚山人一家十分的着急,但又苦于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就在这时,孟主任登门拜访,并表示,县人民医院有几个新招护士名额,他可以通过关系给兰儿弄到一个名额,月薪50元,在当时的年代,相当于四级工人的待遇,是相当具有诱惑力的了。   事情如此简单的就办好了,兰儿正式来到县人民医院上班,属于国营职工,吴楚山人夫妇也就无须再要介绍信和那些证明文件了。   兰儿有了正式工作,自是欢喜不已,医院提供职工宿舍,食堂吃饭有补贴,价格也是相当便宜。经过几天简单的培训,兰儿就正式上岗工作了,而且是院长亲自谈的话,充满了鼓励和鞭策,并要她努力学习与积极工作,发扬吃苦耐劳的革命精神,争取早日加入党组织。   她今早接到了她的第一个工作岗位,全职护理一个高位截瘫的病人。护理工作内容主要包括有,病人的饮食,打针吃药,全身的清洗和按摩,防止生褥疮与肌肉萎缩,以及协助病人大小便等。   于是,兰儿一大早就身穿崭新的护士白大褂,一张纯朴的红红脸庞,一双浓眉大眼,英姿飒爽、精神抖擞的来到了二楼的二零一号病房,这是一间单人高干病房。   她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轻手轻脚的来到了病床前。   那病人忽然转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她,嘴里说道:“兰儿,你来啦。”   兰儿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那病人竟然就是孟红兵…… “怎么是……是你?”兰儿吓得转身就走。   “你不想要这份工作了么?”身后传来孟红兵吃吃的笑声。   兰儿慢慢的停住了脚步。   “你们一家三口人想去收容所吗?”孟红兵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   兰儿慢慢的回过头来。   孟红兵口气缓和了下来,轻声说道:“兰儿啊,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为难你的,因为,我还要等寒生来给我治病呢,我哪儿能那么傻呢,得罪了你不就等于得罪了寒生么?”   兰儿站在了地上默默不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兰儿啊,我想小便,可我实在动不了,麻烦你把尿壶取过来。”孟红兵故作尿急的样子。   兰儿在地上缓缓的移动着脚步,弯腰将床下的白色搪瓷便器拿起来,背过身去递到床上……   “我的好兰儿,这让我怎么尿吗?请你抓住我的小鸡鸡,塞进尿壶嘴儿里去,完事以后,还要把小鸡鸡抖一抖。”孟红兵心怀叵测的说。   兰儿似乎打定了主意,二话不说,将便器往被子上一撂,转身向门口走去。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院长和孟祝祺。   “院长,我要换一个工作岗位,再苦再累都行。”兰儿急切的向院长央求道。   院长脸色顿时沉下来了,说道:“兰儿同志,革命工作怎么能挑肥拣瘦呢?你要做一颗革命的螺丝钉,把你放在哪儿,就在哪儿发光发热。你说,你为什么要换工作?”   兰儿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嘴里说道:“他是个男的,我……”   院长异常严肃的训诫道:“你错了,兰儿,你要把他看做是你的革命同志,是你的阶级弟兄,记住,是同一战壕的革命战友。”   “可他是光着身子的……”兰儿胀红着脸嗫嚅道。   院长和蔼可亲的说道:“兰儿同志,当你把无产阶级革命人生观摆正确了,你就会深刻的体会到,在你的眼里,不存在男人与女人的区别,也不存在光着身子与穿着衣服的区别,他们都是你的革命兄弟,难道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病魔正在一步步地吞噬着我们阶级弟兄的身体,而不管不顾,而逃避吗?况且,护士工作就是要接触病人的身体嘛,做什么都有第一次,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兰儿紧咬着嘴唇,脸上一会儿红一会白的,最后,她想到了寒生,眼睛里终于有了光彩,脸色也越发刚毅了。   “院长,我不做了。”兰儿平静的说道。   “你……”院长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   “哎,兰儿姑娘得到这份工作很不容易的,院长,我看就再派一个有经验的老护士过来,革命工作也要传帮带嘛,就让兰儿先慢慢熟悉着。好了,你们先到外面聊聊,我有话要对我儿子说。”   院长和兰儿出去了,并把门带上。   孟祝祺脸色变得兴奋异常,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小兵,我接到你姑父从京城打来的电话,太极阴晕他妈的真是太神奇了……”    新派来的是一位护士长,四十多岁,做事干净利落,左右逢源,但正义感挺强,是个阿庆嫂式的人物。   刚一见面就把兰儿拖过到一边,悄声问道:“兰儿,那个没蛋蛋的家伙是不是看上你了?”   兰儿吃了一惊道:“什么?我不明白。”   护士长神秘的一笑,说道:“你是特护,明白吗?如果是亲戚还好说,可是你又是假装招工招来的,指定负责二零一房,所以嘛……”   “特护?假招工?”兰儿越发糊涂了。   护士长解释说道:“特护就是专门特别护理,不干别的事儿,我们也都管不了你。医院目前人浮于事,根本不缺人手,怎么会突然招工呢?而且就你一个人。”   兰儿疑惑道:“不是说招了一批么?而且还是正式国营职工,还要给套工人级别呢。”   护士长更笑了,说道:“你政审了么?你体检了么?你填写过国营企业职工登记表了么?”   兰儿摇摇头,表示都没有。   “这就对了,他们有意要你服侍二零一房,但是以假招工的形式来办,所以,我想那个没蛋蛋的人喜欢上了你,而你又不知道,不然费劲儿绕这一圈儿干啥?”护士长说道。   兰儿彻底的楞住了。   “咱们都是女人,我是看你单纯的有点傻,这才提醒你的,没有蛋蛋的男人绝对是不能要的,一辈子守活寡,到时候后悔就晚了。”护士长真切的说道。   兰儿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她开口说道:“我懂了。”   “这个社会上,吃亏的总是女人,你再好好想想,我先去二零一房了。”护士长同情的望了兰儿一眼,匆匆走了。   兰儿回到自己的寝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溜出了医院。   在回南山村的山路上,寂静的群山,秋风瑟瑟,枯叶飘零,兰儿一面走一面大哭起来,积郁在心中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回到了家里,兰儿把事情如实地告诉了父亲。   吴楚山人沉吟了半晌,说道:“兰儿,爹爹让你受委屈了,孩子,我们走吧。”   “走?寒生还没有回来啊。”兰儿惊讶道。   “等不及了,他们随时会将我们收容审查,在那种地方,你娘亲的身体是承受不了的,至于寒生和朱医生,我们安全了以后再设法联系。”吴楚山人说道。   “我要给寒生写封信。”兰儿说道。   “好的,孩子。”吴楚山人叹了口气,走进西屋去与荷香商议。   黄昏时,他们一家人带着简单的行囊,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南山村。   已经走了很远,回头望去,刚刚长出点新毛的笨笨仍站在路口处,痴呆呆的望着他们…… 第一百零八章   朱彪餐风露宿一路西行,饿了就啃两口饼,渴了就饮山泉,省吃俭用,口袋里的那点钱,等找到了孩子和菜花再用。   这一日,他已经来到了雪峰山,有山民告诉他,翻过了雪峰山,就进入湘西了。   雪峰山下,覆盖着一片原始森林,人迹罕见,朱彪坐在了一株大树下休息,连续不停的跋涉,脚上都磨起了水泡。   他掏出干巴巴的大饼,狠命的咬了一口,在嘴里面咀嚼着,然后费力的咽下。   身后的树林里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   “谁?出来!要不然开枪了!”朱彪紧张的跳了起来,从腰间拔出那支狗牌橹子,瞄向了树林中。   “别,别开枪,我们出来了。”随着说话的声音,大树后闪出来两个手拉着手的高大男人。   在朱彪的枪口下,那两人摸摸索索的试探着用木棍点着面前的地面,慢慢的走了过来。   朱彪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瞎子,眼眶中干瘪瘪的,没有眼球。   “你俩是什么人,干嘛鬼鬼祟祟的躲在树林里?”朱彪喝问道。   “我们是北方来的盲人,误走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刚才闻到有大饼的香味儿,这才冒昧过来看看。”其中一人说道,同时还不停的用鼻子嗅啊嗅的。   朱彪看这两个人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却面黄肌瘦,嘴里讲着一口标准的北方话,看来的确是外乡人,饿得够呛。   “唉,好吧,我这儿还有两张大饼,你们吃了吧。”朱彪收起了手枪,将包袱皮打开,把最后的两张饼递给他们。   两人接过后赶紧将手中的饼往嘴里填,没有水,干巴巴的面饼很难咽下,憋得两人脸都胀红了。   “你们这是要到那里去?”朱彪问道,两个瞎子在这深山老林里,也是怪可怜的。   “我们还有一同从北方来的,他们住在雪峰山的西面的牯岭小镇上,我们想去与他们会合。”那两个人说道。   朱彪望了望高高的雪峰山,暗中起了恻隐之心,于是说道:“我也正要翻过雪峰山去湘西,就顺便带着你俩一块走吧。”   两人听罢连声道谢,其中一人赞叹道:“虽然我们看不见你,但是可以想象得出来,您一定是一个英俊潇洒,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江湖大侠士。”   朱彪听着心里还是蛮舒服的。   他并不知道,这两人正是桃花源秦人谷中被无名师太打瞎的那两个邪道上的北方风水巫师。 朱彪一行三人进入了茂密的原始森林,他走在了头里,手中拽着木棍,牵着一名瞎子,瞎子手里的另一木棍再牵着个瞎子,排成了一列,脚踩着枯叶,沿着林中小路向前行,朱彪打听过,林中的小路可以直接绕过雪峰山腰,进入湘西的第一个小集墟就是牯岭镇了。   路上,朱彪问清了,这两个瞎子,一个叫艮七,一个叫坤八,北方人的名字真是有些怪异呢。   他俩也问了朱彪的情况,当得知他是为了寻找妻儿不远千里迢迢自赣北而来时,都禁不住大加赞叹起来。   艮七道:“这才是江湖豪侠之所为嘛,糟糠之妻、黄口小儿,不离不弃,真乃大丈夫。”   坤八补充道:“尽管是糟糠之妻,但必是国色天香,倾城倾色,若是我猜的不错,她定然是赣北极美之女子,追求者络绎不绝,但她都不屑一顾,只对朱大侠一人忠贞不渝、至死相随。”   朱彪心里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他说道:“两位都猜对了,菜花虽谈不上国色天香,但起码也算是倾镇倾村了,而且不贪图荣华富贵,避开夫家耳目,偷偷为我生了个儿子,你们说,她可不可以称得上‘巾帼女侠’?”朱彪很为自己一下子找到一条合适的成语而自豪。   艮七坤八一听明白了,此人原来是和已婚妇女通奸,并有了个私生子。   “当然算!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和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厮守,哪怕是一月、一天、一时甚至是一刻,也是值得的,这种精神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这叫什么精神?”艮七叫了起来。   “白求恩精神。”坤八及时补充道。   “对了,这就是白求恩精神,咱们那旮瘩的女人就缺少这种精神。”艮七道。   “我还要再补充一下,真心相爱而偷偷生下的孩子是极为漂亮和聪明的,因为这就叫做爱的结晶,听说京城里好多大官都是这样的。”坤八补充完了。   朱彪脑海里浮现出沈才华俊美的面孔和聪明的眼睛,心中仿佛陶醉了。   “嘶嘶嘶”的声响,朱彪猛地缓过神儿来,定睛一看,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一条大大的眼镜蛇横在了路上,昂起的脑袋是扁扁的,口中的舌信子不停的向着他们伸缩着,发出威胁的嘶叫声。   朱彪吓得动弹不得,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是眼镜蛇么?”艮七问道。   “是,是,好,好大的一条……”朱彪颤抖的声音说道。   “让我来。”艮七手握木棍站到了朱彪的前面。   艮七虽然眼睛已看不见,但是听觉却更加灵敏了,只见他腰一躬,耳朵侧起,左手持木棍向前轻轻佯探,那眼镜蛇呼的一声闪电般的咬住了木棍头,就在这时,艮七的右手迅速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掐住了眼镜蛇的脖子,手上用力,那蛇口张大想咬下,但却无法低下头来。   朱彪正目瞪口呆之际,坤八早已抢步上前,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径直划开了眼镜蛇的头皮,艮七手指同时抠起那蛇的头盖骨。   艮七坤八两人,一人迅速抓了一把蛇脑塞进了嘴里……    “你们……”朱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艮七扔下了眼镜蛇的尸身,用袖子抹了下粘在下唇处的蛇脑黏液,说道:“咱们那旮瘩都是这么样的,习惯了。”   “蛇脑大补,越毒的越好。”坤八补充说道。   朱彪此刻突然对着两个北方来的瞎子惧怕起来。   “我们继续上路吧。”艮七说道。   三个人迈过蛇尸,继续向前行进,黄昏时分,他们终于穿过森林,绕过了山垭,来到了湘西小镇——牯岭镇。   这是一个只有千把户的小镇,暮色中,炊烟袅袅,木柴燃烧的气味儿顿时令人饥肠辘辘。   “牯岭镇到了,你们一起的人在哪儿呢?”朱彪问道。   “镇西头,有一户大院,你带我俩过去吧。”艮七回答说道。    朱彪带着牵着他俩穿过了镇中心,三两家小吃店正在营业,屋内飘出麻辣的香气,有人在吃火锅。   朱彪摸了摸口袋里的钞票,咽了口吐沫,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整个镇子的最西头,有一座老院子,门口站着一个消瘦的青年人,老远见到朱彪一行,有些惊讶的跑了过来。   “咦,这不是老七老八么?眼睛怎么……”那青年诧异道。   艮七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是震四哥啊,进屋见了大哥再说吧。”   那叫震四的青年引他们进了院子,一股浓郁的炖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朱彪忍不住地多吸了几口,诱发肚子里竟咕噜噜叫起来了。   一位肥胖而面目慈祥的老者急切地从屋里出来,一眼望见以木棍牵着的艮七坤八,脸上微微一凛,轻轻打了个手势,震四遂领他们三个人进了正屋内。   “这位是……”老者待他们三人落座后问道。   艮七忙道:“大哥,我们……”随即啜泣起来。   老者轻声说道:“七弟,不忙,这位兄弟是谁?”   艮七止住呜咽,说道:“大哥,我们落难以后一路往回赶,途中多亏遇见了这位朱先生加以照顾,才顺利的回来了。”   老者点了点头,对朱彪说道:“承蒙朱先生援手,老夫感激不尽,不知朱先生何方人氏,如何路遇我的两位兄弟,可否告知一二。”   朱彪看到这位老者和蔼可亲,便把自己出来寻找妻儿,路遇艮七坤八,可怜他们眼盲行路不便,遂将他俩送至牯岭镇一事说了一遍。   “哦,朱先生真是一个行侠仗义的老表,一路辛苦了,四弟,请带朱先生下去洗漱,暂且休息,等一下老夫要亲自把酒言谢。”老者吩咐道。   “是,大哥。”震四带着朱彪走了出去。   “好啦,说说你们是怎么搞的,遇到了什么强敌?”老者面色严肃的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我们遭到了一清癯老者和一个白发老尼的偷袭,尤其是那个白发老尼武功怪异之极,竟以白发为暗器刺瞎了我俩的眼睛……”艮七开始叙述那场恶斗的经过。   老者听罢沉吟不语,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么说,他们不是为野拂宝藏而来,而是为救那婴儿了,我早就说过,不要在这个时候掳食婴儿,引起社会上的广泛注意,想补的话,就去市场买一些猪脑来吃,尽管口味差点,略胜于无嘛。还好,警方还没有介入进来,否则,计划就会被你们这两个蠢蛋所破坏。”   艮七和坤八急忙说道:“大哥,是我们错了,一时贪吃,以后再也不敢不听大哥的话了。”   老者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此事若是要师父和师母知道了,不吃掉你们俩的脑子才怪呢,我们弟兄八个必须加快进度,在师父他们到来之前找到野拂宝藏,否则,你俩难辞其咎,到时候,大哥也救不了你们了。”   “师父他老人家要来?”艮七吓得面色如土。   “嗯,师父和师母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说来就来的。对了,这个朱彪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他怎么有点缺心眼儿?武功倒是没有,不过也得加以提防,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看着不顺眼的话,直接用他的脑子下酒。”老者轻描淡写的说道。   “知道啦,大哥。”艮七和坤八恭敬的回答道。   老者想起了什么,遂问道:“秦人谷的藏宝图还在你们手里吧?”   艮七心中一凛,心道,这下惨了,终于问道点子上了,弄丢了藏宝图,哥俩个的脑子可就真的要成了大哥的下酒菜了。自秦人谷逃出来的一路上,他和坤八已经编造了谎言,而且经过了无数次的排练,否则,想要瞒过乾老大的眼睛可是不容易。   “大哥,我们正向跟您说这事呢,我俩犯了个滔天大错,一看不是白发老尼的对手,我俩就抢先一步毁掉了藏宝图,生怕那老尼抢了去,也是因为如此而才分了心,被老尼重伤。”艮七言语间未露一丝破绽。   “哦,这样做也对,只要藏宝图没有泄露出去,我们就可以重新来过。”老者皱了皱眉头说道。   “大哥请放心,我们兄弟俩已经熟记于心了。”艮七说道。   老者点点头,说道:“我们怀疑野拂当年藏宝的两个地方,桃花源的秦人谷和天门山鬼谷洞,两份藏宝图,其中肯定有一份是假的,是野拂为掩人耳目而故弄的玄虚,现在秦人谷已经被人注意上了,我们下一步就集中力量先解决天门山鬼谷洞。”   “大哥英明。”艮七和坤八同声道。 朱彪眼睛望着桌子上那一大脸盆红闷猪肉,口水不住地向下咽。   “朱少侠,老夫钦佩你行侠仗义,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实在是不多了,来,老夫敬你一杯。”乾老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彪赶紧将酒喝下,筷子戳起一大块肥肉塞进了嘴里。   刚才上桌时介绍了,这老者就是艮七和坤八的大哥乾老大,最早在大门口看见他们的瘦高个子的青年人是震四,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黑皮肤中年人是坎六,还有几位兄弟有事不在,艮七和坤八是排行最小的两个,本应坐在桌子的下手,因为与朱彪相熟了,所以特意被安排坐在了朱彪的左右。   “朱少侠,你这一路西行寻亲,其情令人感动,可见少侠用情之深,老夫自叹弗如啊,妻儿因何出走,内里一定有不少隐情吧?哈哈。”乾老大笑着端起了酒杯。   朱彪一怔,支支吾吾不想说下去。   “也罢,我们来共同干一杯,下一步,朱少侠打算到什么地方?”乾老大见朱彪不愿说,于是也不勉强,一口喝干杯中之酒。   “天门山。”朱彪仰起脖子也一饮而尽。   乾老大有意无意的望了朱彪一眼,说道:“湘西天门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那里可是不太安全啊。”   几杯落肚,朱彪脸色红了起来,紧接着连话也多了。   “唉,都是那个吴道明和白发老尼给害的,若不是他俩弄丢了我的儿子,我也不至于跑了这么多路。”朱彪发起了牢骚。   “白发老尼?”乾老大心中暗自警觉起来。   “就是他们俩个乱搞男女关系,结果孩子被刘今墨抢跑了,乾大哥,你说说,两个人年纪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那样勾勾搭搭的呢?”朱彪忿忿然的说道。   乾老大微微一笑,说道:“这要看他俩的相貌,有的人洁身自好,有的呢就有失检点,你说说他两人的相貌,待老夫为其相相面。”   朱彪讲述了吴道明和无名师太的相貌与来历。   乾老大眼睛看着艮七和坤八,两人点点头,表明了朱彪所说的正是在秦人谷中袭击他们的人。   “嗯,按照你说的相貌,那老尼姑晚年出轨,确实与其面相有关,你说的那个姓吴的是否就是人称岭南第一风水大师的吴道明?”乾老大问道。   朱彪说道:“刚开始说是个广东来的作家,后来才知道,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风水大师。”   “怪不得呢,原来是他。”乾老大自言自语道。 “大哥,你认识那个岭南的吴道明么?”震四问道。   乾老大说道:“我听师父说起过,南派形势宗当属这个吴道明了,似乎与师父颇有些渊源。”   艮七和坤八也端起了酒杯,与朱彪碰杯,感谢一路上的帮助与照顾,朱彪又是几杯下肚,脸上已经变成猪肝色了。   “朱少侠,那个白发老尼是什么来路?”乾老大接着问道。   朱彪醉醺醺的说道:“她呀,是婺源文公山无名庵里的老尼姑,只是武功好些,念佛都是假的,要不然怎么守不住贞节,和那吴道明好上了?”   乾老大略一思索,对朱彪说道:“他们两个人还在江西么?”   “不,他们也去了天门山。”朱彪开始打哈欠了。   “他们去天门山干什么?”乾老大追问道。   “找寒生。”朱彪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声音越来越小。   “寒生是谁?”   “医生。”   “找医生做什么?”   “他俩中……毒了……”朱彪发出了鼾声。   乾老大沉吟了片刻,挥了挥手,说道:“老六,把他扶下去好生安歇,此人对我们有用。”   黑面皮坎六答应了一声,扶朱彪去厢房里休息。   乾老大半天没有言语,面色郑重。   “大哥,你在想什么?”震四问道。   乾老大缓缓说道:“秦人谷里遇到了吴道明,他们又要去天门山,这不像是偶然的。七弟八弟,你们与他俩交手的时候,感觉他们是像中了毒的样子么?”   艮七回忆了一下,说道:“那个吴道明是有点像,他使了一招铁板桥功夫,不过没能起的来就趴下了,那个白发老尼绝对不是,她的真气十分充盈,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伤到我们。”   “嗯,看来这个寒生倒是个神秘的人物呢,七弟八弟,你俩就同朱彪睡在一起,尽可能的从他的嘴里多掏出些东西出来,尤其是那个叫寒生的人。”乾老大吩咐道。   “是。”艮七坤八齐声应道。   乾老大端起酒杯,对大伙说道:“七弟八弟辛苦了,大哥敬你们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震四饮干了杯中酒,说道:“大哥,兑二哥、离三哥和巽五他们还没有消息么?”   乾老大说道:“他们在天门山一带已经侦察一段时间了,上次传回来的消息说,鬼谷洞内隐藏着一位高人,名叫湘西老叟,据说武功深不可测,我怀疑,此人是否就是野拂宝藏的看守人。”   震四又倒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大哥,以我们弟兄八个的武功与巫术修为,不必惧怕一个什么老叟吧?”   乾老大盯了他一眼,说道:“凡事不可轻敌,总之一句话,野拂宝藏的看守人绝非等闲之辈。”   震四心中仍是有些不服气,说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前去天门山?”   “明天一早启程,带上朱彪。”乾老大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第一百一十一章   麻都黎明前出发,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一个小县城备齐了寒生所需的药物和器械,铁掌柜给带上的钱也基本上花光了,当他马不停蹄的返回到天门客栈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他下了马就一头栽倒在了门槛上。   刘今墨将麻都扶进屋内,寒生切脉之后,说道:“饥饿加之劳累所致,不要紧,等他醒过来,喂他点稀饭。”   打开旅行袋,一股浓郁的中草药的气味散发出来,寒生清点了一下,计有干曼陀罗花一升多,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炒南星各一包,应该是足够了。包内其它的就是一些酒精、碘酒、药棉和手术刀剪之类的东西了。   “刘先生,请你温些烧酒来。”寒生吩咐着。   寒生先按照《青囊经》上的记载,取一升干曼陀罗花、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没有药秤,好在自己经常为父亲配伍,手抓下去也都有数的。   刘今墨从灶间里找来菜刀、面板和擀面杖,王掌柜是北方人,有这些东西不足为怪。   刘今墨照寒生吩咐将所得的草药切碎,然后气贯双臂,用擀面杖硬是将那几样草药擀成了粉末状。   “寒生,这就是当年华佗所发明的麻沸散么?这小白花究竟是什么东西。”刘今墨边擀边问道。   寒生解释说道:“就是这小白花在起作用呢,曼陀罗,也叫洋金花,据说花内含有一种叫做‘东莨菪碱’的东西,是一种能够有效抑制中枢神经系统和解除支气管痉挛的抗胆碱药,它不仅能够麻醉人的中枢神经,而且还药用止咳平喘,治疗寒性咳喘、少痰之症,支气管哮喘的病人在发作期可用曼陀罗花少许,搓碎混入烟丝卷成纸烟吸,能平息气急喘促症状,但每日用量不可超过三分,否则就会引起中毒。”   刘今墨擀好后,将粉末混入温好的烧酒之中,按照寒生的吩咐,捏开残儿的嘴巴,一古脑儿的灌了进去。   “好了,残儿将会在四个时辰之内被麻醉,不会有任何的知觉,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此刻已近子时,寒生要铁掌柜将所有的油灯都集中过来,手术台就是那张八仙饭桌,上面铺了层床单,残儿被剥得赤条条的,平躺在台上,油灯放在四面,这样就消除了暗影,没有无影灯,只有土法上马,估计当年华佗也是这么做的。   灯光下,残儿的身体呈现在众人面前,结实的胸肌,分成八瓣的腹肌,黝黑而光滑的皮肤,健壮的大腿……   “啊!这是……”身后传来了明月的惊呼。 残儿健壮的男性躯体呈现在明月的眼前……   明月的脸红了,急忙扭过身去,说道:“残儿怎么了?”   刘今墨拉明月到一旁,向她讲述了昨天深夜客栈内的那幕血腥场面,并告诉她,残儿是留下来保护她的,根据现场情况推断,残儿是为了保护她而身负重伤的。   明月怔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寒生此刻正忙着用碘酒和酒精消毒残儿的胸腹部,右腰部看到有一大块紫色的淤血,如同脚的形状,那是莫老大揣的那一脚。   寒生叹了口气,然后先以刀尖刺入皮肤,看看麻醉的效果。残儿没有任何的反应,寒生放下心来,手术刀微微颤抖的划开他的胸腔……   寒生从来没有替人开过刀,只是站在父亲身旁看见过他给人动过一些小手术,甚至连割阑尾炎都没有过,此刻给残儿开胸,那是实属迫不得已,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尽管什么体外循环系统、氧气呼吸系统那些西医的生命保障系统统统没有,更不是在无菌环境下操作,但是他确信当年华佗也是这么干的,他相信,麻沸散肯定不单单只起到麻醉的效果,一定还有其它的功效,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残儿的右侧肋骨断了三根,断骨直接斜着向上刺破了胸腔壁,已经形成了血胸和气胸,但仔细察看,内脏除右肺戳破了三个洞以外,其他的内脏倒没有伤及,真的是万幸呢。   既然破了就缝上吧,西医的手术器械不太会用,所以他事先叮嘱麻都买来了大号的缝衣针,穿上了羊肠线,不一会儿就把三个洞眼缝起来了。   寒生小心翼翼的清洗掉了胸腔内的淤血,再把肋骨复位,接着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的创口,于是高高兴兴地拿缝衣针把残儿的肉和皮都一古脑儿的缝合上了。   原来手术也是挺简单的嘛,寒生长嘘了一口气,什么抗感染之类的那就简单了,在《青囊经》找个方子就可以了。   “这几天尤其要注意肋骨断裂的地方,不能做大的动作。”寒生叮嘱大家,然后众人轻轻的将残儿抬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这次办完事儿以后,看来要多学点中西医学理论和手术方面的知识,不能老用缝衣服的针来干活了,寒生想。   “寒生大哥,我的事情有结果么?”明月在一旁怯生生的问道。   寒生闻言脸一红,是啊,这种事情该如何开口呢? 寒生想了想,对明月说道:“我先请刘今墨先生在你的涌泉穴输入些阴气,维持住你的生命,你先坐到床上去,把鞋脱下来。”   明月望着寒生,似乎有些不明白,但还是遵照寒生的意思上了床。   “咦,这不是师父吗?她老人家怎么在这儿?”明月注意到了躺在大通铺另一端的无名师太。   寒生答道:“师太中了鹤顶红的毒,我正在设法医治。”   这边刘今墨伸手捉住明月的右脚,掌心对着明月的脚心涌泉穴,全神贯注的暗运一股阴气径直灌入她的足少阴肾经。   须臾,明月突然笑将起来,其音沙哑:“哈哈,痒死我啦。”   刘今墨吃惊的望去,自己正抓着一清的脚丫,明月不见了,那丑陋猥琐的一清正对着他嘻嘻笑呢,刘今墨厌恶的放开了手。   时辰已到,明月又恢复了成了一清师傅。   寒生将刘今墨拉到一边悄悄说道:“那事儿怎么来跟明月讲呢?”   刘今墨沉吟道:“目前,这里的童子只有你一个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寒生正色道:“此事不必寻常,寒生断然是做不得的。”   刘今墨说道:“既然如此,不晓得残儿是不是童子了,即便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做不成,关键是明月是否能够愿意。”   “是啊,明月对黄建国一往情深,怕是不愿意了,其实那个姓黄的为人心术不太正,远不抵残儿用情之深。”寒生思索道。   一清走过来说道:“寒生啊,都一天多了,怎么还是没见到王掌柜的人影呢?”   寒生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能告诉一清,此人见利忘义,山人叔叔早就看透了,数次提醒过自己。   刘今墨在一旁说道:“他是和莫老大赶着那帮尸体一同走的,说可能要些日子了。”   “说话不算数。”一清嘟囔着走到东屋去睡了。   寒生走到吴道明和师太身边,望着他俩昏迷的样子,说道:“开始驱毒吧。”   刘今墨担心的说道:“鹤顶红是世上三大剧毒药之一,江湖上闻之色变,可能不那么容易驱除。”   寒生静下心来,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名人死在鹤顶红上面,也曾演绎出不少戏文,如“窦娥冤”里张驴儿他妈,“苏三起解”里的富商沈洪和武大郎都是死于鹤顶红,据说中此毒之人连骨头都是黑的,可见毒性之烈。   《青囊经》上对这种常见剧毒记载了专门应对解毒之方,对急性中毒者,“以速灌金肢可解。”   寒生苦笑了,何谓“金肢”?唉,又是“人中黄”。 寒生在学校上常识课的时候,因为本地产红信石,所以老师特意讲过以氢氧化亚铁解信石之毒的常识。    当地工厂使用石灰来中和酸性废水时,生成大量的氢氧化亚铁和氢氧化铁沉淀物,具有很强的吸附和凝聚能力,能通过吸附和凝聚作用从废水中去除三氧化二砷等杂质。生产实践证明,石灰中和法除砷效率一般可达99%,三氧化二砷 就是砒霜了,也就是鹤顶红,化学成分是As2O3。   据说西医在解砒霜之毒时除催吐和洗胃外,都是采取服用氢氧化铁制剂来中和三氧化二砷的。   华佗使用的则是更加方便易行的“人中黄”。看来,人的粪便里面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呢,不光只是大肠杆菌那么简单。   《青囊经》上应对鹤顶红慢性中毒的方子是:白蜚为药,地浆水为引,按时辰服用。   这倒是容易办到,喂给两个老人家吃药,也不用那么恶心了。   寒生的眉头舒缓了。   刘今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当年在京城的一次酒会上,我听人家说起过,法国总统拿破仑战败被囚禁在一座小海岛上时,每天的饮食中就是没人投下了少量的鹤顶红,慢慢积累最后死于砷中毒。”   寒生点点头,说道:“大凡中毒,必须先要知道中的是何种毒,然后才能对症下药。世界上大概只有中国才创造出来了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杀人毒药,为医者就是要想尽千奇百怪的方子来解毒,这在西医是难以想象的。”   刘今墨说道:“下一步如何来做。”他对吴道明和师太并无好感,在南山灵古洞地下深处也曾伤了他俩,但是只要寒生说怎样去做,刘今墨是绝无二话的。   “刘先生,请你骑上快马,无论如何买到几斤白蜚回来。”寒生吩咐道。   “什么是白蜚?”刘今墨问道。   寒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白蜚就是中药防风,也叫山芹菜,药用其根,味甘性温,入肝、脾、肾和膀胱经,可解慢性鹤顶红毒,快去快回。”   刘今墨应声出门,一溜儿马蹄声响渐渐远去了。   寒生回到了床前,默默地望着残儿,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他快点好起来,看来还得搞点药,加快残儿的复原才是,之后,若是残儿能够与她一起的话,也不枉其冒死救明月一场。   这边则显得幸福的多了,吴道明与师太尽管昏迷着,却依然手拉着手,虽说是暮年得遇知己,却竟也是爱的轰轰烈烈,世事真的是难料啊。   就在这时,寂静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寒生走到门口向外望去,月光下,数骑马已至客站前,为首的一瘦高青年人高声叫道:“老板,可有房间么?”操的是一口的北方口音。 梅小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湘西老叟必须答应替自己除掉凤凰城的仇家。   湘西老叟答应了小影的要求,同意铲除她的仇家,不过要在他俩阴阳结合之后。   小影随湘西老叟来到了鬼谷洞内,埋在了夜明砂下三天三夜,完成了阴阳媾和,她从肉尸回到了中阴身,然后恢复到了正常人,同时,她怀孕了。   湘西老叟数天后潜往凤凰城,却发现小影的仇家已经于一年前满门被灭了,不知何人所为。既然仇家已死,小影也就再无牵挂,就与湘西老叟生活在了一起。   长期居住在鬼谷洞内实在是令人窒息,小影坚决要求出洞去生活。   于是,湘西老叟在僻静的月湖边上盖了一间小木屋,每夜自月湖中潜出来,与小影同房,还顺手抓条鱼上来,两人一同煮鱼、饮酒和赏月,倒也其乐融融。白日里养花种菜来打发时间,生活无所拘束。   小影的肚子慢慢的大了起来,湘西老叟来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有时一连数日都见不到面。   就在这时,降祖出现在了小影的面前。这是一个胖胖的黑苗人,和蔼可亲,好像从来都没有脾气似的,整天笑呵呵的,还会讲一些奇闻轶事逗小影开心。   降祖竟然珍藏了无数的好酒。   小影同湘西老叟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感到索然寡味,而与降祖则截然不同,以后的事情就很自然了。   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已经半个月没来小木屋的湘西老叟突然不期而至,终于发现了降祖睡在了小影的床上。老叟勃然大怒,正欲痛下杀手掌毙降祖的时候,小影挺身而出,以死相狭,湘西老叟没有办法了,只能悻悻离去。   数日后,湘西老叟再次潜出月湖,一把火将自己与小影共同搭建的爱巢——小木屋烧了个干干净净。   小影彻底绝望了,与降祖当夜就走了,去到了天门山上降祖的吊脚楼,两人终于正式同居了。   “小影,你在想什么?已经卯时了,天很快就要亮了。”老祖在小影的耳旁柔声说道。   黎明前,梅小影按照寒生的交待,开始用浸泡过金龙子的方诸水轻轻的清洗自己那只失明了多年的青风内障眼。   天门山老祖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青风内障是苗疆的叫法,中医分属五风内障范畴,绿风内障,类似于原发性闭角型青光眼;青风内障,类似于原发性开角型青光眼;黄风内障,类似于绝对期青光眼;黑风内障,亦类似于闭角型青光眼;乌风内障,类似于开角型青光眼或继发性青光眼。   西医称之为青光眼,原因为眼内压调解功能发生障碍,迫使眼压异常升高,因而形成视功能障碍,并伴有视网膜形态学变化的疾病。因瞳孔多少带有青绿色,故有此名。   目前,中西医药物治疗的效果都不是十分的理想,一般西医采取的是手术治疗。   其实眼的内部压力——眼内压——取决于房水的量。眼睛的房水系统,可以象水管总是打开的水槽,眼睛的引流管道就象与水槽连接的排水管道,知果水槽正常工作,从水管出来的水顺利迅速地从水槽排出,房水生成量应正好等于房水的排出量。绿青黄黑乌,五风内障的产生是眼内压异常升高所致,而眼内压升高通常是由于眼的泵系统异常引起,排出管道堵塞或被覆盖,而睫状体不断地产生房水。换言之,水管还开着,而水槽的排水管道却被堵塞,积聚在眼内多余的房水压迫眼睛的最薄弱点,就是眼后部的视神经。如果长时间过高的眼内压,将损害部分视神经,这种损害早期表现为视野部分损害,而发展到最终将失去视力。   天下植物对人体的器官所起到的作用,是无法用当代科学来进行解释的,因为近代物理化学以及生物科学的发展无非区区两百来年而已,还远不能揭示自然界植物类的所有未知成分以及其对人体所产生的奇妙药理作用。   就像是人中黄,在科学的定义上,只是一坨屎,而在寒生的手里却是可以治疗许多疑难杂症的良药。   金龙子内含的某种特定成分溶解到了方诸水中,进入到了婆婆的眼睛里,竟迅速有效的疏通了已堵塞房水排泄的管道,眼内压降了下来,恢复到了正常,虽然视网膜毛细血管长期受眼内压所挤迫而闭塞,血流恢复正常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婆婆的眼睛毕竟可以视物了。   黎明的太阳升起了,又大又红,婆婆的脸上也随着显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月下的天门客栈,秋风习习,寒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为首的那个年轻人飞身下马,此人正是震四,北方风水巫师中排行第四位。   “老板,有客房么?”震四走近前来再次问道。   寒生踌躇着,自己也是住店的客人,如何回答是好呢?看着这些人个个劲装打扮,似身怀武功般。   “寒生!是你呀……”后面走上一人,月光下瞅的分明,竟然是朱彪。   “咦,朱彪,怎么会是你?”寒生喜出望外,这可是他乡遇故知了。   朱彪也是兴奋的很,见到了寒生,应该有菜花和才华的消息了。   “寒生,知道菜花和沈才华的消息么?”朱彪忙不迭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   乾老大下马上前,仔细地打量了寒生一番,他是北方风水巫师中的老大,相人自有一套。   大凡观人之相貌,先观骨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观眉目之清秀,看神气之荣枯,取手足之厚薄,观须发之疏浊,量身材之长短,五官之有成,取五岳之归朝,观阴阳之盛衰,辨形容之敦厚。   乾老大点点头,此人面容敦厚,神气清灵,明明洁洁,久看不昏,乃是一个心地纯朴、气节高尚的青年,相比之下,那朱彪纯粹是一猥琐小人。   “这位老先生,寒生也是住店之客,店掌柜出门需数日可归,东屋有空,请进来看看吧。”寒生见乾老大面目和蔼可亲,顿生好感。   乾老大微微一笑,迈步走进东屋,鼻子轻轻翕动了一下,心中暗道,好大的血腥气啊。   寒生说道:“你们可以先住下,掌柜的回来后再结帐,不知你们要住几日?”   “只得数日而已。”乾老大是老江湖了,讲起话来可进可退。   东屋里的油灯都已经集中去了西屋,借着西屋散射过来的光亮,一清揉了揉眼睛从大通铺上抬起身来,迷迷糊糊的问道:“王掌柜回来了么?”   寒生说道:“一清师傅,到西屋去睡吧,这屋来客人了。”   一清看了看这几位彪形的北方大汉,极不情愿的爬下了床。   乾老大眉头一皱,寻思道,此人生得如此丑陋,印堂一股青气,甚是不祥。   “吴先生和师太也都在这里啊!”西屋里传来了朱彪的惊呼声。   寒生听见喊声对乾老大说道:“你们先安歇吧,不打扰了。”说罢走回了西屋。   震四双目探询着望着乾老大,乾老大点了点头,震四走出房门,迈步进了西屋,眼前的状况令他大吃了一惊……   西屋的大通铺上,躺着残儿、吴道明、师太,一看便知都是重伤在身,桌子上血迹斑斑,还有手术器械和染血的棉球等。   “这是……”震四问道。   寒生回答道:“刚刚做了个手术。”   震四说道:“我是来找油灯的。”   寒生抱歉的笑了笑,拿过盏油灯递给了他,震四道谢后返回了东屋。 “什么更奇特的覃?”寒生的兴趣越发浓厚了,也对这位关东来的郎中分外钦佩起来。   乾老大悄声道:“阉人覃,是长在太监尸体上的鬼尸覃,你想想,历朝历代的太监至死都是生活在禁宫之中,埋葬在深山野林之中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而且又要符合古木之阴,不见阳光,并得一定是裸葬,所以世上难得一见。”   “阉人覃的药用也同样奇特么?”寒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连老夫也不知了。”   寒生的脑海里浮现出鬼尸覃的模样来,真的可以与天蚕里面的白陀须媲美呢。   “寒生小兄弟,又没有兴趣一同随老夫在这天门山的背阴老林中寻找鬼尸覃?”乾老大提议道。   “不行,我得先将他们治好。”寒生为难的说道,他从心底里是非常想见识一下这种神奇的植物的。   “湘西老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听你一说这个名字,倒也勾起老夫的兴趣来了。”乾老大说道,欲取先与,他看出寒生不是有心计的人,所以自己先讲了一段鬼尸覃,寒生反过来也会回答他的提问的。   果然,寒生中计了。   “湘西老叟是一个很老的人了,已经有130多岁了,住在鬼谷洞里,从不出来,也不见外人,不过倒是挺和蔼的,也通情达理,就是不穿衣服,赤身露体的。”寒生笑着说。   “他会武功么?”乾老大问道,这点非常重要。   寒生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极高的,他会鬼谷子的‘天门三十六量天尺’。”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乾老大趁热打铁的追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乾老大感觉不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于是说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也有些困顿,先去休息了。”   寒生送乾老大出了房门,乾老大拱手告辞。      天门山下,妮卡一头潜入月湖中,钻入了水下的秘道,沿着台阶攀上,来到了鬼谷洞内。   “师父,我来了。”妮卡朝着湘西老叟拱手施礼道。   湘西老叟点点头,说道:“最近只有寒生他们一批人来到天门山附近么?还有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   妮卡回答道:“师父,没有发现其他的。”   “好,你给我继续盯紧寒生他们,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什么企图。”湘西老叟吩咐道。   “是,师父。”妮卡应声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清早,东屋的北方人就起来弄起了早餐,炊烟袅袅。   寒生几乎一夜没合眼,一会儿看看残儿的伤势情况,一会儿又把把吴道明和师太的脉象,心中巴望着刘今墨早点返回来。   灶间的香气飘到了西屋来,寒生过去一看,原来北方人在烙葱油大饼,乾老大撕了半张递过来,果然是又脆又香。   “你们今天要去寻找鬼尸覃么?”寒生问道。   乾老大点头道:“嗯呐,可能回来的会晚些。”   寒生真的想去见识一下鬼尸覃的样子,但是实在走不开,只能悻悻的回到屋里。   屋内的人们还在睡着,朱彪昨晚也是在这边,寒生告诉了他,沈菜花抱走了才华,母子应该无恙,待吴道明和师太身体好了以后再同去寻找。   朱彪也将自己的遭遇讲给了寒生听,孟祝祺派孟五两人要在卧龙谷中杀自己,后来被金头鼋所救,那两个贼人均被金头鼋们所吞食了。   寒生听罢一时唏嘘不已。   北方人出门了,包括那两个瞎眼的,一共是五骑马,刚刚离开客栈,乾老大就看见一匹快马一溜烟儿似的朝这面飞驰而来。   来骑擦肩而过,乾老大一个照面,便已暗自吃惊,此人清癯干练,鹰鼻炯目,看来武功不弱,而且是径直奔客栈而去,心中不免狐疑起来。   “大哥,让我去瞧瞧。”震四看出乾老大的疑虑,开口说道。   乾老大微微一笑,说道:“不必了,回来时自然就知道了。”   震四前面开路,乾老大一行人绝尘而去。   刘今墨也注意的看了一下这几个人,以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发觉这几个人不但身怀武功,而且一身的邪气。   客栈到了,刘今墨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走近了西屋内。   “防风买到了。”他说着将一布包递给了寒生。   寒生解开了布包,里面全是根状的防风,呈长圆柱形,下部渐细,有的略弯曲,长不足一尺,有手指头般粗,根头部有明显密集的环纹,称作“蚯蚓头”,木质部浅黄色,称为“菊花心”,寒生点点头,这是上好的内蒙“关防风”。   “在一位老中医家里搞到的。”刘今墨说道。   “累了吧,先休息下。”寒生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方才来客栈的路上,看见五个骑马人从客栈这边出来,好像皆非善类。”   寒生说道:“他们说是北方前来湘西采药的,就在你走后不久到的,都住在东屋,对了,他们是和朱彪一起来的。”   “哦,朱彪同他们一道?”刘今墨望见了在床上打着呼噜的朱彪。   “他是来找沈菜花和沈才华的。”寒生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此药如何使用?”   寒生说道:“防风需研成粉末,以地浆水为引,一人一两,服下即可解毒。”   “神医在么?”此刻,门口有人朗声大叫。 客栈门前站着梅小影婆婆和天门山老祖,老祖手中抱着一大坛酒,就是上次同刘今墨喝剩下的那坛明代杂粮酒。   寒生揉了揉眼睛,走到了门口,身后紧随着刘今墨。   梅小影婆婆满面喜悦的望着寒生,那只清风内障眼已经清澈如水了。老祖下巴指了指酒坛,对刘今墨挤了挤眼睛。   “小神医,金龙子和方诸水果然神奇无比,婆婆今日特来道谢。”梅小影笑容满面道。   寒生忙请夫妇二人进屋里坐。   “这是……”婆婆见床上躺了一堆人,惊讶的问道。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在给他们治病。”寒生说道。   此刻,麻都、一清和朱彪都已经醒了,忙起身并迅速的清理打扫了一下,把屋里弄干净,然后出去做早饭。   “寒生,婆婆答应你的事,今天就可以去了。”婆婆说道。   “我已经见到湘西老叟了。”寒生将前天晚上入洞并见到老叟的情况大概的说了一遍。   “那老怪物还是光着腚,一丝不挂么?”老祖不无讥讽道。   寒生点点头,有些不解的问道:“湘西老叟为什么不爱穿衣服呢?”   婆婆说道:“你看到洞内石壁上的岩画了么?”   “看到了,有好几十幅呢。”寒生回答。   “一共三十六幅,那就是‘天门三十六量天尺’武功图解,是当年鬼谷子隐居洞中时领悟所创,开中原武学内家功法之先河,端的是无比厉害。可是有一点,练此功须全身赤裸,方便气出入毛孔,你看图上的飞天人形均是赤条条的。”婆婆说道。   寒生点头道:“嗯,我想当年鬼谷子隐居在洞里时,大概也是一丝不挂的。”   “练了这功有什么用处?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中光着屁股与人厮杀吧?我敢说,老怪物要是那样出来的话,政府公安机关定会将其拿下,扭送精神病院的。”老祖嘲讽道。   婆婆把脸一板,厉声道:“你不要打岔,影响我和寒生的谈话,你去跟今墨喝酒去吧。”   老祖嘿嘿一笑,一手拉住刘今墨,便要去找杯子。   刘今墨笑了笑说道:“现在还不行,我要帮寒生研药。”   老祖道:“研什么药?”   “防风研成粉末,医治床上的那一对老鸳鸯。”刘今墨自己虽不守身,但见吴道明和师太大半辈子都已经过去了,此刻破身实属不值。   “我来帮你。”老祖说道,轻飘飘的一阴掌奔桌子上的防风拍去。 防风根部“蚯蚓头”裂开了几道细纹,寒生以手指头捅了一下,里面的木质竟然已经化为齑粉……   寒生惊愕不已,这天门山老祖的武功竟然如此匪夷所思,令人眼界大开。   刘今墨心下暗自赞叹,阴掌果然名不虚传,其力之柔竟可将坚韧的木丝断为粉末,看来这老祖阴掌功力的火候已足十成。   寒生对刘今墨说道:“你们去吧。”   老祖欢天喜地的拽着刘今墨到后院子里摆上桌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酒坛。   寒生找来了一把铁锹,在客栈大门外的一处空地挖起了土坑,梅小影笑咪咪的站在一旁看着。   不一会儿,直径一尺余,深两尺的土坑挖好了,麻都提来了一桶清水,按照寒生的吩咐倒入坑中,之后不停的舀起倒下。   “这就叫做‘地浆水’,做药引时,有的病要分时辰,如‘子时地浆水’、‘午时地浆水’等等,个别的病症需要几个时辰混合的地浆水,有的相生相克,有的相合相冲。例如,寅午戌和火局水,巳酉丑合金局水,申子辰合水局水,辛卯未合木局水,主要是由生旺墓三方合成。”寒生向麻都解释道,其实这里面已经包含有《尸衣经》的内容了,而寒生是在不自觉中融会贯通的。   “这也是五行制衡的原理么?”麻都问道。   “是的,中原医术贯穿了易理,天地人相通,也就是人与自然的不可分割性。”寒生说道。   “解不同的毒也需要不同时辰的药引子,是么?”麻都刨根问底道。   “是的,我用辰时土地浆水为引,克制他们的鹤顶红坎毒,正是应用五行之中土克水的原理。”寒生解释道。   “噢,我明白了。”麻都高兴的说道。   寒生也挺高兴,他又接着道:“这就像子午流注一样,人身体上的所有穴位都是分时辰闭合的,当代的很多针灸师只会按图索骥,找到穴位就下针,不论时辰,也不理穴位是否是处于闭合状态之中,这样扎下去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这也是针灸术发展不起来的原因。”   “哦,子午流注,以前曾听说过,寒生能说得细点么?”麻都急切地说道。   寒生回忆着《青囊经》上所记载的原理,想了想,说道:“人身之气血流出入皆有定时,气血循环,时穴开阖,血气应时而至为盛,血气过时而去为衰,逢时而开,过时为阖,泄则乘其盛,即所谓刺实者刺其来,补者随其去,即所谓刺虚者刺其去,刺其来迎而夺之,刺其去去随而济之,按照这个原则取穴,疗效自然大不相同,这就是子午流注了。”   麻都听了似有感触道:“原来时辰如此的重要啊。”   寒生说道:“子时一刻,乃一阳之生,午时一刻,乃一阴之生,故以子午来分。岁有十二月,日有十二辰,子午为经,卯酉为纬。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得天时而调之。”   寒生自己此刻也是才真正的明白了许多的医理。 麻都在寒生的指导下,舀出两碗辰时土地浆水,每碗倒入一两防风齑粉搅拌均匀,给无名师太和吴道明分别灌了下去。   “需要多久的时间可以毒解?”麻都问道。   寒生回忆了一下,说道:“辰戌相冲,两土互冲,克力越强,坎毒可解,戌时可以醒过来了,就是晚上七至九点之间吧。”   梅小影婆婆笑咪咪的插嘴道:“这么说,整个白天都没有事了?”   寒生点点头。   “我要带你去个地方。”婆婆说道。   寒生疑惑道:“是鬼谷洞么?湘西老叟我已经见过了,不用去了。”   “我们不去那怪物那儿,而是去另外一处地方。”婆婆故作神秘的说道。   寒生沉吟道:“婆婆,这里需要人保护他们,我担心昨晚住店的那些人,刘今墨说他们身上带有股邪气。”   婆婆高叫一声:“老祖!”   “哎,来啦。”天门山老祖满身酒气颠颠的跑了过来。   “你俩就在这屋里喝,负责保护这些病人,知道了么?”婆婆严厉的说道。   “是,我知道啦,”老祖脸色显得有些委屈,悄声问梅小影道,“你们还是要去老怪物那儿?”   “你不要问,这是我同寒生的事儿。”婆婆脸一板,说道。   天门山老祖讪讪的去了。   “有老祖和刘今墨这天下两大高手在屋里,你就放心吧。”婆婆说道。   寒生方才看到了老祖的那极厉害的一章,试问天下已无人能及,再加上刘今墨,他不但是江湖上绝顶高手,而且江湖经验老道,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但寒生的心里总有一种揣揣不安的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   寒生吩咐麻都以及铁掌柜和伙计多加留心,自己和婆婆出去一趟。   “要我陪你去么?”刘今墨不放心的说道。   “不用啦,你陪老祖喝酒吧,你俩在我会比较放心。”寒生说道。   朱彪走上前来,朗声道:“寒生兄弟,有我朱彪在,你就放心去吧,我会一直等到吴先生醒来好去找菜花和才华。”他虽然心中怨恨着刘今墨当时抢走了才华,引出了这么多的麻烦事儿,但是目前大家同心协力找人要紧。   寒生诧异的望了望朱彪,心想这朱小队长勇气倒是可嘉,只是没啥能耐。   朱彪的手轻轻的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心里面却道,有了狗牌橹子,我朱彪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了。   告辞了众人后,寒生便同梅小影婆婆离开了天门客栈,向天门山深处走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另外的一条山道上,一头小毛驴晃晃悠悠的朝天门客栈方向而来,毛驴上面坐着一个扎着花头巾的小脚老太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毛驴来到了天门客栈前,麻都从门内看见走了出来。   老太婆看上去年龄已经不小了,总是在八十岁往上,满脸的皱纹,下巴两侧的老皮都耷拉下来了,耳朵上带着两只大大的银耳环,脑后挽着髻,扎着一条绣着大红牡丹花的鲜艳粉色头巾,在这绿色的深山老林间显得格外的醒目。   这老太婆生着一双小脚,套着一双尖尖的黑色小布鞋,鞋面上也绣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鲜艳欲滴。   老太婆见了麻都微微一笑,满嘴除了两只门牙还在外,其它的牙齿都已经掉光了。   “靓仔,呢度有冇房间?”老太婆礼貌的问道,口音像是广东那一带的,勉强可以听懂。   麻都眨了眨眼睛,问道:“老婆婆,您是要住店么?”   老太婆愠道:“梗喺啦。”   见多识广的铁掌柜此刻走了出来,见状道:“老人家,您别生气,店里已经客满,实在没有空房了。”   “你哋啱啱冇房,我不信。”老太婆生气道,遂颤颤巍巍的从驴身上爬下来。   那老太婆瞪着刁钻的目光打量着麻都和铁掌柜,然后摇了摇头,径自朝屋里走去。   两人面面相觑,苦笑了一下,随即跟在了老太婆的身后面。   跨进门槛时,老太婆的鼻扇微微翕动了一下,便走进了东屋,犀利的目光不惹人注意的迅速扫视了一下。   “这间已经住满,人都出去了,傍晚上回来。”铁掌柜说道。   老太婆鼻子“哼”了一下,说道:“呢间唔好,好多血腥气。”   铁掌柜和麻都心中一凛,心道,这老太婆的鼻子可是真灵啊。   老太婆转身来到了西屋。   西屋桌子边,老祖和刘今墨对饮正酣,浑若不见。   大通铺上躺着残儿、吴道明和无名师太,朱彪和一清不在房内,两人在灶间忙乎着。   老太婆看了之后颇觉满意,便脱了鞋子爬上了床,然后盘腿大坐,自腰间拔出一支旱烟袋,装上了烟丝,划着了火柴,“吧嗒吧嗒”的抽起了旱烟。   “老人家,这间也已经住满了,您都看见了呀。”铁掌柜哭笑不得的说道。   老太婆根本不予理睬,自顾个的抽着旱烟。   刘今墨斜瞄了老太婆一眼,心中暗自吃惊,这老太婆身上散发着一股邪气,脸上虽然满是下垂的皱纹,但是两个太阳穴却高高的隆起,这是一位内家高手。   刘今墨继续饮着酒,来者不善啊,自己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老太婆抽完了那一锅旱烟,将烟灰在床帮上磕下,然后笑眯眯的望着铁掌柜。   “呢度啱啱好,阿嫲就住下了,”老太婆说道,随即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十年前,阿嫲就住在呢度,时间真喺快咗。”   麻都问道:“老婆婆十年前就来过这里?”   老太婆说道:“呢嗰王老细唔通死咗?嚸解你哋系老细?”   “您认识王掌柜?”铁掌柜诧异道。   “梗喺啦,佢好畀面我啊,咿家边度?”老太婆说道。   这下子连铁掌柜也听不明白了。   “他问王掌柜现在在什么地方。”刘今墨在一旁淡淡说道。   “王掌柜出门了,还要些日子才能回来。”铁掌柜告诉老太婆道。   “哦,出咗门,”老太婆点点头,又道,“东边那间屋好大的血腥气,嗰度杀咗人么?”   铁掌柜心中不悦,这么个古怪刁钻的老太婆,问起话来却是丝毫不含糊。   “老人家,已经告诉过您了,客栈已经住满了,请您到别处去吧。”铁掌柜大声说道。   “乜嘢?阿嫲边度都不去!”老太婆怒道。   铁掌柜的火气也上来了,一把抓住老太婆的胳膊,就要往床下拖。   刘今墨心中暗道,这下铁掌柜可要吃亏了。   老太婆的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抽出了旱烟杆,铜质的烟袋锅准确的敲在了铁掌柜前胸两乳之间的膻中穴上。   膻中穴是人体108要穴之一,是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及任脉之会。此穴被击中后,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神志也会不清。   果然,铁掌柜突然“嘿嘿”笑了起来,一俯身,双手抄起老太婆的一只如三寸金莲般大的小脚凑到鼻子下面嗅了起来,嘴里还一面不住地“啧啧”有声。   老太婆并不在意,反而显得很享受,又装上了一锅烟丝,划火点燃,“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浓烈的关东叶子烟的辣味儿弥散在空气中。   麻都望着铁掌柜的样子,惊讶得目瞪口呆。   刘今墨与老祖继续饮酒,恍如不见。   麻都本身与铁掌柜有隙,索性站在一旁看着热闹,脸上也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铁掌柜似乎觉得老太婆脚上的袜子碍事,于是用手除去那只臭烘烘的袜子,直接将鼻子贴上去连嗅带吻。   那伙计一看掌柜受辱,怒火中烧,一步强上前去,一掌拍下,准备震开老太婆的小腿。   当他的手还未触及老太婆的小腿,自己的膻中穴上也中了一烟袋锅。   那伙计的面孔突然变成了傻笑,迫不及待的抢过老太婆的另一只脚,扯去了袜子,直接将那裹变了形的脚趾送进口中吮吸起来,仿佛味道还不错。   刘今墨一面饮酒,心中一面暗道,这老太婆的点穴手法十分的怪异,而且其中伴有某种的巫术的成分在里面,奇怪的是,自己却丝毫瞧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一清正好走了进来。   “唉呀,好恶心啊,让人如何吃得下去饭呐?这老太婆的小脚好臭!”一清大声叫了起来。   老太婆一见一清,不由得眉头一皱,此人生得实在是丑陋之极。   “你不中意佢哋咁样?咁好,就系你来搞掂(你不喜欢他们这样子,那好,就由你来搞定)。”那老太婆恶狠狠的说着,突然手臂暴涨,烟袋锅朝着一清的前胸点去。   “够了!”刘今墨突然出手,食指一弹,钢质的指甲闪电般的飞出,射向那奔一清而去的烟袋杆,这是新装上的指甲,原来十指上的指甲都已经在鬼谷洞内用在岩鼠身上了。   刘今墨的指甲后发先至,“啪”的一声响,指甲击中了黄色的铜锅,烟袋杆被挡开数寸。   刘今墨事先考虑到了那老太婆的功力定是不凡,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八分力道,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老太婆的烟袋杆不但没有震脱,而且只是偏移数寸而已。   老太婆“咦”了一声,扭头看着刘今墨,口中说道:“老嘢,掟的好唔错啊(老家伙,扔的还不错嘛)。”说罢,双脚一揣,铁掌柜和伙计被一股大力倒撞着向后飞去。   刘今墨和老祖一人伸出一只手,兜住他俩的身体,卸下大部分力道,纵使如此,铁掌柜两人沉重的身体还是压垮了桌子,酒杯摔破了,明代杂粮酒洒了一地。   天门山老祖勃然大怒,上前一步,轻飘飘的向老太婆拍出一阴掌,眼看着数百年的美酒被糟蹋,实在是难以容忍,所以这一掌竟然用足了十成力。   老太婆一见脸色骤变,不敢硬接,急忙凭空跃起近一丈高,一个老树盘根,竟然端坐在了房梁之上。   老祖自是大吃一惊,这老太婆的身形移动得如此之快,今天可是遇到了高人了。于是不敢怠慢,力贯双臂,使出本门绝招——老坤双阴掌,左右合击老太婆。   刘今墨站在一旁观战,两个老男人一起出手打一个小脚老太,胜之不武。   “噗”的一声,老太婆竟然一口吹出烟袋锅里面的烟灰,如狂飚般迎面奔老祖喷到。   老祖根本没有料到老太婆竟然会使出这种损招,一下子措手不及,阴掌震飞了大部分的烟灰,但是鼻孔里也吸入了少许。   老祖开始打起了喷嚏,接连不停一个接一个,根本控制不住,最后弯下腰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仍旧不停止。   刘今墨明白了,这老太婆的烟灰里有古怪,绝不能靠近,手一张,九根指甲“嗖”的射出,直奔老太婆的头面、胸腹和四肢要穴。   老太婆此刻也是大惊,原已看出这两个喝酒的老头如此镇定自若,武功定是了得,没料到他俩竟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自己若不是使用了看家之宝剧毒“蛤蟆烟”,那老头的阴掌还真的难以对付呢。面前的九支暗器力道也是凶猛之极,再也不可轻敌了。   老太婆头一晃,那块绣着大牡丹花的头巾已然到了手中,“噗噗噗”一连串九声响,钢质指甲全部射在了头巾上,“当当当”,老太婆头巾一抖,指甲纷纷落在了地上,而头巾完好无损。   刘今墨大惊失色,自己的成名暗器竟然丝毫奈何不得老太婆,接下来只有肉搏战了。   老太婆“嘿嘿”一笑,说道:“阿嫲要你哋同埋仆街(奶奶要你们一同去死)。”   说罢,手持旱烟袋,指按烟杆上的开关,正欲再吹出致命的“蛤蟆烟”……   “砰”一声巨响,众人的耳鼓都震的“嗡嗡”响,鼻子中闻到了一股火药味儿,草房顶上“簌簌”的落下了尘土。   朱彪威风凛凛的站在了门口,手里握着那把狗牌橹子枪……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枪声一响,屋里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怔住了……   但见梁上人影一闪,窗扇“哗啦”的碎裂了,人们的眼睛一花,视觉中看见鲜艳的花头巾已然飘出了屋外,转瞬消失在旷野之中,耳边听得一声唿哨响起,站在门口的小毛驴撒腿就跑,瞬间也不见了踪影。   狗牌橹子是抗战时期的随美制武器流入国内的,世界上只有三种手枪永远不会哑火,马牌手枪、狗牌橹子和左轮枪。   朱彪此刻心疼的看着手中的橹子枪,只剩下三发子弹了,还有孟祝祺父子需要对付呢。   “朱彪,好样的!”刘今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地说道。   “这老太婆是谁?哼,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朱彪晃了晃手中的枪,嗤之以鼻道。   麻都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这老太婆骑头毛驴要住店,告诉她已客满,可是她赖着不走。”   刘今墨沉吟道:“这老太婆武功怪异之极,一身的邪气,江湖上不知是何来路?听口音是岭南一带的粤语,若是吴道明醒着,也许听得出来。”   这边,天门山老祖坐在地上依旧“啊嚏”的声不断,眼泪鼻涕一大把,根本无法控制。   刘今墨将其搀扶起来,说道:“老祖中了老太婆的烟毒,一直不停的打喷嚏,甚是怪异,看来得先止住再说了。”说罢,手指伸出,连点穴位冲击第三胁动、静脉和神经,暂时阻断了传导,老祖的喷嚏声总算是停了,麻都赶紧以手巾擦去老祖脸上的污秽。   但是烟毒并未清除,而且此两穴乃属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纵使刘今墨手下轻重把持有度,但也不能闭穴太久。   “我没打中她么?”朱彪似乎不相信的走到了梁下,抬头向上望去,当了多年的民兵排长,他对自己的枪法还是颇为自信的。   梁上和地下都没有留下任何血迹,到处也找不见子弹头。   铁掌柜同伙计捂着腰,龇牙咧嘴的从墙边爬了起来,老太婆的那一踹着实摔的不轻。   刘今墨闪身出了房门,目及之处,荒山野岭,黄叶簇簇,哪里还有老太婆的丝毫踪迹?   事情太过蹊跷,这老太婆究竟是什么人?目的又何在?刘今墨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激动。 天门山深处,这里是一片原始森林,沿途都是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巨大阔叶树,一条崎岖的小路蜿蜒向上,两面沟壑幽深,林木茂盛,岩洞或明或暗,终日浓雾弥漫,寂静无声,人迹罕至。   寒生紧跟在梅小影婆婆的身后,攀行在蔽日的林间。   “这条路直通天门山古寺,山顶的寺庙建于明朝,多年前就已经毁了,现在除了一老年看门僧外,平日里见不到任何人,但是这寺里有一灵泉,泉水里有一样好东西,你一定要看看,比看那老怪物要强的多了。”婆婆神秘的说道。   终于登上了天门山顶,仰望天高云淡,满目却是一片残垣断壁,蓬蒿丛生,一派凄凉。   “天门九重开,终当掉臂入。”不远处传来低吟,音虽远却字字清楚,如在耳边般。   寒生正在诧异之中,又闻吟诗声起:“穷庐岁月已言休,白草黄云见即愁。满袖尘埃何处洗,山寺灵泉影不留。”   寒生侧脸望了望婆婆,竟然发现婆婆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绕过几堵断墙,前面矗立着一座七层砖塔,塔身已经破旧不堪,像是快要倒塌了。塔后是一间漏顶的砖殿,殿前立着一个耆年老僧,袖着手,正在眺望着寒生和小影婆婆。   “他就是那个看寺的老僧,名字叫阳公和尚。”小影婆婆悄声告诉寒生道。   寒生仔细回味了一下那老僧吟的诗,感觉到甚是沧桑凄凉。   “寒生,你看……”小影婆婆突然手指着砖塔旁边一口古井说道。   寒生顺着婆婆指向的水中望去,那里游着几条小鱼,约有手指头般长,浑身长着绿色的长毛。   “明弘治年《岳州府志》记载,‘天门灵泉,在天门山顶,泉中鱼生绿毛,晋周朴有诗’,小影,好久不见,一向可好?”那阳公老僧亲切的对梅小影婆婆说道。   婆婆微微一笑:“小影近日多亏了这位寒生小兄弟,以方诸水治愈了我的眼疾,所以,我带他来看看绿毛鱼,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只要是你带来的人,随便怎么看都行。”阳公老僧满脸堆笑的说道。   “奇怪,这鱼怎么会长绿毛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异?”寒生惊奇的说道。   “它们是天然生就的,灵泉水中清澈寒冷,没有任何浮游生物,可是它们已经存活了上千年,地方志上记载,三国及两晋时期就已经有人发现天门山灵泉内的绿毛鱼了。”阳公老僧解释道。   寒生生性喜欢这类奇特古怪的新鲜事,绿毛鱼是头一回见到,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不对,好像……   “是‘堪孖’!”寒生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了,他终于记起来了。 《尸衣经》上记载,天下辟邪圣物人毫,天下至邪之物绿毛,并附有解释说,人毫出自天蚕之内,绿毛长自堪孖之鱼,天蚕与堪孖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有缘,破天蚕而采毫,搓人垢而勾鱼。   寒生寻思道,人毫,顾名思义就是人身上的毛,天蚕之内的人是刘伯温的尸体,他的尸身上的确生了许多的白毛,也许那些白毛就是天下辟邪的圣物。   堪孖是上古之鱼,乃是一种邪物,通体遍生绿毛,可聚邪灵,也就是说,这东西能够招惹来世间许多不干净的东西。   《尸衣经》上最后以一句偈语结束:人毫绿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济,尸衣天下。   “堪孖?”阳公老僧疑惑的打量着寒生,缓缓说道,“堪孖乃上古传说中的怪鱼,这巴掌长的小鱼竟会是那豺山下的精灵?”   寒生摇了摇头,方才他是脱口而出,自己已无法加以解释,《尸衣经》是断然不能当外人说的。   阳公老僧长长的眉毛动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下去,话锋一转,对小影婆婆说道:“小影啊,这小伙子气宇轩昂,是你的什么人啊?”   婆婆微微一笑,说道:“他是江西来的小神医,名字叫寒生。”   “哦,寒生神医,老僧阳公,幸会。”老僧挺爱说话的,与寒生打起了招呼。   寒生忙拱手行礼,口中说道:“师傅过奖了,寒生愧不敢当。”   “寒生,你喜欢这绿毛鱼么?我向阳公和尚要两条送给你,养在瓶子里观赏如何?”小影婆婆说道,她心中感激寒生治好了她的眼睛,无以回报,故带他来到这天门山古寺,想送他两条天下稀罕的绿毛鱼,在她的眼里,寒生还是个小孩子。   阳公老僧一听就急了,说道:“小影啊,这可不行,本寺历代住持都有遗训,此物绝不可出寺的。”   “什么不行?天门山寺早都没有了,还怎么叫作出寺不出寺?你说,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小影婆婆把脸一拉,叫起板来。   阳公叹了口气,说道:“小影,在这个世上,只有你要什么,我永远都是不会拒绝的,可是这鱼是无法抓得上来的,此灵泉深不见底,绿毛鱼似乎甚有灵性,一有动静,就会潜入水下没了踪影。”   小影婆婆说道:“可以钓鱼啊,以蚯蚓为饵,这些鱼早都饿极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肯定会上钩的。”   阳公老僧正想说什么,这边小影婆婆早已从怀中取出来鱼钩和鱼线,还有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红色的小蚯蚓,原来她早已有所准备。   小影婆婆也不管阳公老僧愿不愿意,将蚯蚓挂在了鱼钩上,手拎着鱼线,将其垂入了灵泉古井之内。   阳公老僧爱怜的目光望着小影婀娜的身姿,哭笑不得。 果然,那些小绿毛鱼看见有东西垂下来,瞬间不见了踪影,许久许久,再也没有浮到水面处。   阳公笑眯眯的望着小影说道:“小影,相信我说的话了吧,那些鱼是钓不上来的。”   小影婆婆脸上气得发青,斜着乜了阳公老僧一眼。   阳公老僧顿觉心中一荡,生着气的小影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尤其是那一乜,简直风情万种,真的是“惑阳城迷下蔡”,老僧作如是想。   “小影,只要你能钓上来的,就都可以拿走。”阳公老僧怜香惜玉道。   小影婆婆转身望着寒生,声音伤感的说道:“世上事,总是难遂人愿啊。”   那边老僧一听,倍增凄楚,竟独自发起愣来。   寒生见婆婆难过,就说道:“婆婆,其实可以钓上来的。”   小影的眼睛望着寒生,疑惑道:“你有办法么?”   寒生笑了笑,说道:“换换鱼饵可能会有所不同。”   “什么鱼饵?”小影婆婆急切道。   寒生笑而不语,伸手进自己的腋下,滚动了数下,须臾,手抽出,张开掌,那掌心之中赫然出现一粒花生米大小,黑褐色的小圆球。   小影婆婆惊奇的看着:“这是什么东西?”并伸手捏起放在鼻下闻了闻,那球体散发着一股汗酸味儿。   “人垢。”寒生道。   那边的阳公老僧几乎晕了去。   寒生接过鱼钩,去掉蚯蚓,然后将那垢球轻轻的挂在了上面,交给了婆婆,说道:“婆婆,你再试一下。”   小影婆婆半信半疑的将鱼钩重新垂入水中。   灵泉之下突然冒起了泡泡,诧异之间,顿觉手一沉,定睛一看,水中绿芒暴涨,急忙手臂用力一提,一条两尺多长的巨型绿毛鱼被钩出了水面……   这条绿毛鱼通身生有一两尺的碧绿长毛,如同一只大毛球,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寒生和小影婆婆,眼睛上生有两根长长的眉毛,呈白色,身上散发出一种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快拿水桶来。”小影婆婆兴奋得脸都涨红了,忙对阳公和尚大呼大叫起来。   阳公老僧也是一愣,忙进屋取出一只水桶,先舀了大半桶灵泉水,然后帮着取下鱼钩,将绿毛鱼放入桶中。   那怪鱼竟然绿毛一分,直立着端坐在了桶底,露出两只白眼球依旧是忿忿的盯着桶上,一会望望寒生,一会看看小影婆婆,似乎十分的恼怒。   寒生津津有味的看着绿毛鱼,小影婆婆满意的问道:“寒生啊,好玩么?”   寒生点点头,抬眼望了望阳公老僧。   小影婆婆说道:“阳公和尚,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我钓上来就是我的了。”   阳公尴尬道:“这……小影,能否在山上盘垣几日?老僧实在是寂寞之极,漫漫长夜,对空嗟吁,此生长撼啊。”   梅小影嫣然一笑,说道:“我叫老祖来陪你几天。”   阳公老僧忙摆手道:“不要不要,那酒鬼白给都不要,小影啊,你同他在一起,真的是太委屈你了。”   小影婆婆闻此言,一时间沉默不语,良久,长叹一声:“人生不如意者十九,奈何?”   阳公老僧也不忌讳寒生在一旁,对小影婆婆说道:“小影,我们私奔吧……”   小影婆婆瞥了他一眼,对寒生说道:“我们走。”说罢轻轻的拎起了水桶,径自朝山下走去。   寒生与阳公老僧打了个招呼,也匆匆紧随而去。   阳公老僧站在灵泉旁边,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破败的僧房后面转出一人,来到阳公老僧的身后,轻轻说道:“师父。”   那人正是乾老大。 第一百一十六章-第一百一十七章   深秋,一天凉似一天,清晨的浓雾笼罩着整个的南山村,山野间白茫茫的一片。   孟祝祺带了两个心腹站在村东头的草屋前,笨笨警惕的蹲在狗窝门口,紧张的盯着他们。   “妈的,这吴楚山人诡计多端,跑的倒快。”孟祝祺嘴里刁着香烟,恶狠狠的骂着。   “你们把狗看住,我到屋里瞧瞧去。”孟祝祺吩咐手下管住大黄狗,自己走进了屋里。   整个屋子都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物品搁置的也井井有条,东屋的桌子上摆着一封信,孟祝祺走过去拿起了信,信封是粘好的,上面写着:寒生收,落款兰儿。   孟祝祺鼻子“哼”了一声,随手撕开,拽出信瓤,开始看信。   寒生:   我们走了,镇上的孟主任不是好人,骗我说县医院招工,其实是要我去伺候他的儿子(也是个坏蛋),我逃出来了,在南山村呆不下去了,朱伯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走了,和爹爹娘亲一起走了,有了落脚的地方以后再通知你,笨笨不愿意同我们一起走,它一定要等着你回来,爹爹说山上和村里有东西吃,它不会饿着的。   寒生,一定要当心那些坏蛋。    兰儿   孟祝祺用力的将信扯得粉碎,摔在了脚下,拿皮鞋底不住的碾压,口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   昨天晚上,小兵就在县医院大叫大闹,并威胁道,如果找不回来兰儿,他就不吃饭。   可是现在竟让他们给跑了……   孟祝祺走到大门口,恼怒之极,不停的用脚揣着门板。   被堵在狗窝里的笨笨再也忍不住了,狂吼一声冲了出来,两名手下未及拦住,愤怒的笨笨一口咬住了孟祝祺的小腿肚子,狠命的撕下一块肉来。   孟祝祺正划着了根火柴点烟,突觉脚上剧痛,手一扬,已燃的火柴落在了门里面的柴草垛上……   孟祝祺疼的大叫一声,与那两名惊慌失措的手下与大黄狗扭打在了一起,费了半天劲儿,才摆脱了笨笨的利齿。   此时,屋里已是浓烟滚滚,草屋烧起来了。   孟祝祺望着火苗已经窜上了屋顶,一时间竟愣在了那儿。   “孟主任,赶紧走吧,老表来了可就麻烦了。”那两个心腹惴惴不安道。   在乡下,无论犯了什么事儿,点火烧房都是要遭天谴的,老表们发现可是不得了的。   “走!”孟祝祺牙一咬,在两个手下的搀扶下,赶紧溜掉了。   秋高气爽,草房十分的干燥,转瞬之间,熊熊大火就已经吞噬了整个的三间草房,紧接着狗窝也着了起来,笨笨无奈的跑到了路上,望着大火哀鸣着。   藏在狗窝草棚夹缝里的那1700年前的《青囊经》就这样被烧掉了。   笨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知道自己的家没了,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自己从此变成了一只流浪狗。 村东头的浓烟弥漫在整个南山村,老表们纷纷手提水桶朝这边跑来,但是已经晚了,听得“轰隆”一声响,屋架已经烧塌了,朱医生家的三间草屋顿时成了一堆的瓦砾。   人们在叹息声中慢慢的散去了,最后只有笨笨留在了废墟旁。   笨笨光秃秃的身子站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它不吃也不喝,只是默默地守候着,一个昼夜过去了,笨笨没有动地方。第二天过去了,笨笨依旧趴在那儿。傍晚时分,不知从哪儿走来了一条黑色的流浪狗,浑身脏兮兮的,默默地伏在了笨笨的身旁,陪着它熬过了漫漫长夜。三天过去了,寒生依旧没有回来,笨笨终于失望了,拖着饥饿与疲惫的身子,悄悄地离去了,那条黑色的流浪狗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笨笨步履蹒跚的朝山上缓缓走去。   竹林里的一群乌鸦鄙夷的望着这条没毛的怪狗,挑衅似的“嘎嘎”大叫着。   笨笨无精打采的走着,前面来到了灵古洞。   灌木丛中的帐篷早已拆走,留守看晕的人也已撤走了,地上撒了一堆的烧鸡骨头,一些蚂蚁在上面啃噬着。   笨笨大吼一声,舔去了蚂蚁,转过头来,示意那黑狗一块来吃些东西。它俩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鸡骨来,如同风扫残云般,一会儿,太极阴晕旁边散落的鸡骨就已经吃的干干净净的了。   笨笨填饱了肚子,恢复了一些元气,这时它才惊喜地发现,那条黑色的流浪狗原来是条母狗。   笨笨上前围着那条流浪母狗嗅着,突然低声叫了一下,带头向前跑去,母狗紧随其后。   它们没有注意到,太极阴晕的地面上,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出一片淡淡的霭气,那是风水中最难得一见的紫气,自古帝王的气场。   灵古洞旁的沟壑里有一股山泉,清澈洁净。笨笨带头跳进了泉水中,忍着寒冷洗起澡来,那黑母狗犹豫了一下,最后在笨笨热烈的目光期待下,终于也跳了下去。   两只狗在水中相互摩擦戏水,笨笨伸出肥大柔软的舌头,舔洗着母狗。   当它们重新跃上山坡的时候,那母狗身上的黑毛已经洗净了。    “阿嚏。”笨笨打了个喷嚏,似乎有点感冒。   秋日的阳光晒干了黑狗身上的毛,在光线的折射下油光光的,煞是好看,笨笨目不转睛的望着母狗,顿生爱慕之心。   笨笨光滑的皮上也已经长出了一层细细的黄毛,就像男人的汗毛般,那母狗竟也看得痴了。   它俩沿着山道一路跑去,也不知走了多远,日暮时分,前面一缕袅袅炊烟吸引了笨笨的视线,它俩一起朝炊烟升起的地方跑去……   这是卧龙谷。 这是第一条峡谷,也就是寒生坠崖的那条谷。   悬崖下的草屋前,兰儿正在小溪中洗菜,一眼瞥见了跑来的大黄狗。   “笨笨!”兰儿惊喜地喊了起来。   听到喊声,吴楚山人与荷香从屋里出来,笨笨正摇着尾巴欢天喜地的蹭着兰儿,身后站着一条表情矜持的黑色母狗。   “笨笨竟然有女朋友啦。”兰儿高兴得摩挲着笨笨的脑袋,而笨笨则早已是热泪盈眶。   吴楚山人沉吟道:“笨笨怎么会来了,南山村那儿一定是出事了。”   “爹,能出什么事儿?”兰儿有些紧张的问道。   吴楚山人摇摇头,说道:“不知道,爹爹今晚儿出谷去看看。”   兰儿在灶间搭了一个简易的狗窝,笨笨和那黑母狗住了进去,感觉还比较满意。   晚饭时,笨笨和女友也各自分得了半只老鼠干,笨笨让给了母狗吃,自己则在一边看着。   兰儿看着心中酸楚,默默地将自己碗内的饭菜都倒在了笨笨的面前。   吴楚山人看在了眼里,知道女儿在挂念着远行的寒生。   “兰儿,爹爹有些话想对你说。”山人心疼的望着女儿日渐憔悴的脸颊说道。   “爹,您说吧。”兰儿回答着。   吴楚山人道:“咱家是旗人,爹自幼生长于京城,成了右派下放关中渭河以后才有机会结识了你娘,可是爹爹却给你们娘俩带来了无尽的苦难。原本以为阴阳相隔,再也见不到你们了,爹爹早已心如死灰,要终老卧龙谷了。   是寒生,他使我们一家人重新团聚了,还治好了你娘的病,他是咱们家的恩人。   这次寒生西行,爹爹知道寒生的心意,这孩子是一个有抱负的青年,他身怀岐黄绝技,立志悬壶济世,不会苟且于小小的南山村的,日后必将行走江湖,扶危救困,以其神奇的医术施于天下苍生,前往天门山为明月寻医,就是第一次出行,往后还会有无数次。兰儿,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么?”   兰儿目光坚定的望着父亲说道:“爹爹,兰儿愿陪寒生一道替天下人治病,即使再苦再难,也绝无怨言。”   吴楚山人叹了口气道:“兰儿,关山险阻啊,况且缺医少药的地方又都是那些穷乡僻壤,若是你们有了孩子,如何经受得起颠簸流离呢?”   兰儿咬紧牙关道:“我不怕,这些兰儿都能克服,只是担心爹和娘……”   吴楚山人说道:“你娘有爹来照顾,你尽可放心,爹爹亏欠你们太多,要拿后半生来补偿。”   吴楚山人想了想,说道:“寒生不知从什么地方学到了如此神奇的医术,而朱医生只是一名普通的乡下郎中,所以,寒生一定是有过某种奇遇,而且又不能说。他既身怀如此绝技,定会遭到心术不正之小人的觊觎和暗算,包括政府。寒生心地纯朴善良,临走的前夜,我同他谈到天亮,就是叮嘱世上人心险恶,要多加提防。   爹爹鼓励他走出去,将来既然要悬壶济世,现在就要历练,湘西之行就是一次增长阅历的好机会,对日后的出行大有裨益,让他放心,你们娘俩我会照顾好的。”   兰儿担心的问道:“爹爹曾说湘西多诡异之事,那么寒生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肯定会有,不这样历经艰险,日后就会更加困难重重,不过,兰儿放心,我想一路之上,肯定会有贵人相助的。”山人说道。   “哪儿来的贵人呢?”兰儿自语道。   那贵人就是寒生他自己,他那颗善良的心,医者之心,它能够感化邪恶,唤醒良知,必会化险为夷的,只不过……也会招来女性的垂涎,这正是山人所担心的。 新屋终于落成了,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亲自前来视察,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轻车简从,只带了几名心腹。   “不错嘛,嗯,够气派。”他拍了拍门口的青石大狮子的脑袋,爽朗的说道。   孟祝祺将其迎进朱红的大门内,院子里种满了金桂和银桂,盛着兰花和兰草的花盆摆了一溜儿。   “对了,朱医生和寒生父子两代神医,这是我们婺源县的骄傲,做好他们的后勤保障工作是我们地方政府的责任嘛,你们把这里面的情况拍摄下来,我要是寄到京城去的。”黄乾穗吩咐手下从各个角度拍下照片来。   “嗯,这床铺还是柔软地,采光也不错,同志们辛苦啦。”黄乾穗提高了声音说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孟祝祺带头,底下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一行人来到了正厅里,黄乾穗四下里看了看,手指着中堂之上说道:“这里要挂一张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像,左右两侧对联是毛主席语录,就写‘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横批就是‘日月更新’吧。”   “是,黄主任,我们立刻就办。”手下人唯唯诺诺道。   “好,你们就在这里吧,我和孟主任到外面走走。”黄乾穗吩咐说道。   他和孟祝祺两人出了村,朝南山灵古洞方向走去。   穿过了那片竹林,钻进了灌木丛,黄乾穗来到了太极阴晕处。   孟祝祺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的一把香,拿火柴点燃后交到姐夫的手里。   黄乾穗将香插在了地上,然后双膝一曲,跪在了太极阴晕前,虔诚的说道:“爹呀,千岁今日来给您上香来啦,请您保佑建国早日入主京城,也不枉您老人家疼他一回,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孙子,您老人家可是一定要谅解的啊。”说罢,恭恭敬敬的大磕了三个响头。   秋风萧瑟,枯叶落地重又被风儿卷起,簌簌作响,呜呜的风声里仿佛裹挟着金戈铁马之声。   “不,不要战争,不要流血,让您的孙子建国和平的登上历史舞台,掀开中国历史新的一页。”黄乾穗口中喃喃祈祷着。   “嘎嘎”叫声响起,两只硕大的黑乌鸦蹲在灌木丛上,邪恶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是什么兆头呢?黄乾穗想。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乾老大默默地站在阳公老僧的身旁。   良久,阳公转过身来,原本是憨拙的眼神不见了,代之以目光犀利、炯炯有神。   他盯了乾老大半天,然后缓缓说道:“嗯,那么照你看来,秦人谷很可能是野拂当年设下的一个迷魂阵,那图上标了十几处藏宝的地点,是故意迷惑后人的了。”   “是的,师父,七弟和八弟挖了几处都是空的,后来谷中来了一个老头和一个白发老尼,武功很是厉害,伤了七弟八弟的双目,他二人及时的毁掉了藏宝图,辗转着回到了牯岭镇据点。”乾老大说道。   “那老头和老尼是什么来路?”阳公问道。   乾老大回答说:“师父,听一个叫做朱彪的人说,那老头自称为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老尼是江西婺源无名庵的庵主无名师太,他们都是中了鹤顶红剧毒,千里迢迢来湘西找寒生治病的,眼下,他们都住在天门客栈。”   阳公老僧在听到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的名字时,“唔”了一声,脸上显露出来一丝诧异的神情。   乾老大也注意到了师父表情异样,继续说道:“那个寒生有些与众不同,医术神奇,但不懂武功。”   阳公老僧点点头,道:“就是这个寒生,方才竟然认出了绿毛鱼原来就是上古时期的堪孖之鱼,而且还以离奇古怪的方法钓上来一条两尺长的大堪孖,十年了,我阳公从来不晓得这灵泉之内竟然还生有这么大的绿毛鱼,这鱼一次都没有上来过,隐藏在灵泉深处,这小子却可以轻易的钩上来,真他妈的邪门。”   乾老大赞同的点点头,又接着说道:“这小子刚刚进去了鬼谷洞,也见到了湘西老叟,他说,湘西老叟已经有130多岁了,身怀鬼谷子的‘天门三十六量天尺’武功,但是并不知道这种武功的有关情况。”   阳公老僧说道:“天门山寺及周边野拂的遗迹处已经查遍,没有宝藏的任何线索,目前只剩鬼谷洞了,看来十有八九宝藏就在那里,我们的功夫已经下得不少了,应该到最后解决的时候了。”   乾老大闻言顿时兴奋起来,摩拳擦掌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等兑二和离三从香港回来就动手。”阳公老僧说道。   乾老大这时才知道二弟和三弟去了香港,但是不便多问,只是说道:“五弟还在照顾师父您吧?”   “嗯,走,我带你看一件东西。”阳公老僧说道,随即转身朝那塔后大殿的残垣断壁深处走去,乾老大赶紧跟在了后面。   转过一处照壁,来到了一间傍山而建的僧房,屋内摆着一张床铺及朴素的生活用品,靠山体的墙壁上嵌着一个小佛龛,里面供着一尊圣观音石像,这是整个天门山寺仅存的一尊佛像了,其余的全部都已经在文革期间被捣毁了。   阳公老僧伸手旋转着菩萨像,随着“吱嘎嘎”的一阵响声,佛龛旁边的山墙上面露出来一个暗门,门是厚木头的,看上去已有年头了。   阳公敲了三下门,里面有人开了木门,乾老大一看对那清癯的中年汉子点了点头,这人是他的师弟巽五。   走过十余米的甬道,来到了一间宽阔的石室内,四面光滑的石壁上,各挂着一张黄纸朱砂符,一盏小油灯,昏暗的光线,靠墙有一张小床,床上坐着一位憔悴的妇女,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他们进来,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营养不良的瘦弱婴儿……   那是沈菜花和鬼婴沈才华。 沈菜花惊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不时地对着巽五呲下牙齿,发出些许恐吓和无奈。沈才华则明显的消瘦了,眼睛还是乌黑的,但是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的瞳孔无精打采的收放调节着视距,小嘴紧闭着,再也没有了舔唇的冲动。   乾老大惊讶的说道:“师父,这两个好像不是人嘛?”   阳公老僧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这是为师踏进中原以后,第一次抓到的荫尸母子,所以说嘛,中原地大物博,无奇不有,你看它们现在老老实实的,这是被我的独门阳符给困住了,否则那女荫尸可他妈的凶呢。”   乾老大看着沈才华,咽了口吐沫,口中啧啧有声:“师父,我这就去替您老人家开了这婴儿的脑壳,给您滋补一下。”   阳公老僧摆摆手,说道:“不忙,我们暂且留着它们,等到进攻鬼谷洞的时候,还用得着它们。”   “它俩不吃什么东西么,看样子面黄肌瘦的。”乾老大说道。   阳公老僧摇摇头,说道:“它们是荫尸,不需要饮食,只要吸收月亮的阴气足已,关了几天了,巽五,今晚你带它们出去吸点月华。”   “是,师父。”巽五答道。   “哦,对了,见到你们的师娘了么?”阳公老僧问乾老大道。   “没有,师娘不是在香港么?”乾老大说道。   “哼,不好好的在香港纳福,又偷偷的跑回内地来啦,竟然在兑二和离三的眼皮底下溜走,一个小脚老太婆,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呢?”阳公老僧忿然说道。   乾老大推测道:“早几年,我见到师娘的时候,她老人家对我说,住在香港别的都很好,只是吃不到婴儿脑子,实在馋了,就去菜市场买回猪脑来吃,一股臊味儿,鸡脑鹅脑就更难以下咽了,她说她怀念在东北的日子,那时徒儿们经常孝敬她老人家,隔三差五的捉个把婴儿回来。现在在香港可就不行了,那儿的警察追得紧,谁家要是丢了孩子,恨不能把维多利亚湾海底都翻上来。徒儿在想,师娘会不会回内地来饱餐美食来了?”   “嗯,婴儿脑又鲜又嫩,就是分量太少,不解馋,为师到是喜欢食用大人的脑子,味道虽说是差了点,可是分量足,过瘾……尤其是小影的脑子,估计是甜美之极啊,为师一想起来,就他妈的口水直流。”阳公老僧咽了口吐沫说道。   “师父,您既然那么喜欢她,怎么还会舍得吃她呢?”乾老大问道。   阳公老僧笑道:“为师最近琢磨出一种新药,小影食用了以后,开了天灵盖也不会死,而且我一边吃她的脑子,她还能同我唠嗑,说些缠绵悱恻的情话,那种感觉简直是太美了。”   乾老大脸上陪着笑脸,心中却是不寒而栗。 阳公老僧摆摆手,说道:“你可以去了,随时等我的通知,另外要留意寒生他们的动静,不可打草惊蛇。”   “是,师父,那个吴道明和白发老尼与七弟八弟交过手,恐怕会被认出来,是否先让他俩避一避?”乾老大说道。   “在我这里先暂避一时吧,巽五,你去接他俩上山。”阳公老僧吩咐道。   “是。”巽五应声和乾老大出去了。   阳公老僧望望沈菜花,最后感到索然无味,也转身离开了石室。   天门山寺下的一片树林中,巽五见到了震四、坎六和瞎了眼的艮七及坤八,随即领他俩返回了寺中,遵师父之命安排进了石室之内,负责看守荫尸母子。   乾老大默默地带着震四和坎六下山回客栈,一路上板着脸不言语,两位师弟也不敢多问,静静的跟在了大师兄的后面。   深山里落日早,回到天门客栈时已近黄昏时分了,秋风瑟瑟,落叶飘零,遥望客栈炊烟袅袅,乾老大长长的嘘了口气。   正在做着晚饭的朱彪和一清看见乾老大他们回来,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咦,艮七和坤八呢?”朱彪问道。   乾老大答应了一声,说道:“山里走着不方便,他们借宿朋友处了。”   “你们这里有朋友么?”朱彪疑惑的说道。   乾老大心中骂道,这个饶舌的家伙,脸上却笑了笑,径直回屋了。   刘今墨点了天门山老祖的肺俞要穴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心中是万分的着急,次等要穴是决不能久闭的。他望见东屋的那几个人回来,暗自提高了警惕,看得出来他们不但带着一股子邪气,而且武功均是不弱。   正在焦急之中,忽闻外面有人在喊叫:“快来看哦,我都带回来了什么?”   刘今墨一听大喜,那是寒生的声音。   出得房门一看,寒生和梅小影婆婆两人满面笑容的走过来,梅小影婆婆拎着一只水桶,寒生则扛着一根木棍,棍上拴着五六只山鸡。   朱彪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来,叫道:“哈,晚上有野味吃啦。”边说边从寒生手里接过山鸡。   寒生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你看看这水桶里面的东西。”   刘今墨低头望去,说道:“奇怪,绿毛鱼?”   寒生说道:“这是堪孖,上古怪鱼,十分罕见。”   刘今墨脸色严肃,悄悄俯在寒生耳边道:“老祖中毒了。”   寒生吃了一惊,忙随刘今墨进了西屋,见天门山老祖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双目紧闭。   寒生伸手搭上老祖的三关,沉吟说道:“你点了他的穴道?”   刘今墨道:“没有办法,点了他的肺俞穴。”   随即,刘今墨将今天早上来了一个讲粤语的小脚老太婆的事情,以及后来发生的打斗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寒生惊讶道:“那老太婆什么来路?竟然如此的厉害,甚至连你和老祖都治服不了她?”   刘今墨摇摇头说道:“江湖上从未听说过这么个怪老太婆。”   “寒生,我一般都是在关键的时候出手。”身后传来一自豪的说话声音,那是朱彪。 寒生瞪大了眼睛,重新审视着朱彪这个人。是啊,他一直都是一个势利小人,墙头草随风倒,绝非大丈夫,从沈菜花在夫家受苦受难,他像缩头乌龟不敢出头这件事上可见一般,可竟然就是这种小人,却又在关键时刻救了大家,可见好人坏人都不是完全的,有些事情往往在乎一念之差。   当然,他手中握有手枪,在还处于冷兵器时代的江湖之中,显然是占有优势的。   寒生手指依旧切在老祖的三关上。   小影婆婆焦急的望着老祖,寒生甚至看见了她眼中噙着的泪,唉,别看她平日里对老祖呼三喊四,“醉鬼”的叫着,关键时候还是掩饰不住真情的流露。   寒生手指感受着老祖的脉搏跳动,他自言自语道:“邪门得很呢。”   中原的切脉,自古医家将腕横纹向上约一寸长的这段脉动分成了“寸、关、尺”三部位。左右手的寸、关、尺部位分属不同的脏腑,可以反映相应脏腑的病变。   右寸反映肺的情况,右关反映脾胃,右尺反映肾(命门);左寸反映心,左关反映肝,左尺反映肾与膀胱。    总的说来,远端的寸部对应的是人体最上部的心、肺(上焦,呼吸与循环系统);中间的关部,对应肝、脾胃(中焦,消化系统);近端的尺部对应肾、膀胱(下焦,泌尿生殖系统)。小小的“寸口”,其实就是人体五脏六腑的窗口。   老祖现在的左尺出了问题,其脉之滑,不但脉来流(滑)利,如盘走珠,而且内里又隐着一细小的脉动,是为“脉中脉”,此乃妊娠的脉象。   寒生皱紧了眉头,口中道:“奇怪啊,简直是太奇怪了。”   刘今墨在一旁说道:“什么奇怪?”   寒生望望刘今墨,又看看小影婆婆,说道:“从脉象上看,老祖没有中毒,只是怀孕了,而且胎儿已经成形了,是个男孩儿。”   刘今墨忍俊不已,说道:“老太婆的毒烟是够邪门的,江湖上的事情真的这般匪夷所思。”   小影婆婆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的难看与难堪,眼神游移不定,心中仿佛在进行着斗争,连寒生都发现有些不对头了。   “是的,老祖是个女人。”小影婆婆最后说道。   “什么!”刘今墨瞠目结舌,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寒生自是惊愕不已,也愣在了那里。   小影婆婆幽怨的说道:“老祖确实是个女人,她已经身怀六甲,我……我一早就知道了。”   刘今墨依旧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那男人是谁?”寒生问,必须有男人才有可能怀孕。   “阳公老僧。”小影幽幽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影婆婆接下来的话则更加令人惊愕不已。   “老祖是我的嫂子。”小影婆婆支支吾吾说道。   刘今墨惊呼道:“你是说,老祖是我的师娘?”   小影婆婆眼角渗出泪水,点点头。   寒生平静的说道:“婆婆,您把事情详细讲给我们听好么?”   小影婆婆沉吟了片刻,接下来缓缓地讲述了一个多年前的悲怆而又毛骨悚然的故事……   梅家是湘西凤凰城武林世家,梅员外夫妇膝下只得兄妹二人,哥哥梅一影,妹妹梅小影,自幼研习家传武功,由于家境殷实,生活倒也无忧无虑。   员外夫妇珍藏有一个祖传的紫檀木宝匣,上面镶满了绿色的猫眼石,但兄妹二人始终不晓得那里面究竟藏的什么东西,父亲说等他兄妹长大了再传给他们。   直到有一天的深夜,梅员外的房间里发出打斗的声音,等到兄妹二人赶过去时,看到父母已经倒地气绝身亡,浑身并无伤口与血渍,屋内翻了个乱七八糟,兄妹俩发现那紫檀木匣已经不翼而飞了。   没几天,城中的一江湖上有名的恶霸抢占了他们家的房产,兄妹俩被扫地出门,流浪在川湘一带,一面乞讨为生,一面勤练武艺,立志报酬,并认定父母也是那恶霸所害,宝匣自然也是他们抢去了。   一年后,哥哥梅一影自认武功有了很大的长进,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悄悄地潜回了凤凰城,行刺那恶霸,不料仍旧不敌,重伤而回,与妹妹小影躲进了湘西深山,一户黑苗酿酒的人家收留了他俩。   梅家兄妹俩长的都是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在山里算是十分醒目的俊人儿了。那黑苗人家有一独生女,生得五大三粗,声若洪钟,但是却识字读书,聪颖过人,唯一的嗜好就是喜欢饮酒,而且从来不醉,她就是老祖,原先的名字叫祖英。   祖英喜欢上了哥哥梅一影,非要嫁给他不可,每天里缠着他不放,最后没有办法,梅一影考虑到妹妹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于是就同意了这门婚事,并于当年秋天里成了婚。   可是梅一影受的伤是在胯下,已经丧失了起势之功能,新婚之夜祖英才知道,好在她是个大咧咧的豪爽女子,对男女之事倒也丝毫不十分放在心上,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大半年。   祖英的爹爹看出了些问题,于是找梅一影询问,当晚梅一影离开了他们,前往凤凰城再一次的潜入庄园刺杀恶霸,从此便失去了音讯。   后来风闻那回行刺又失败了,哥哥北上去了京城。   祖英的爹爹忧郁成疾,不久就去世了。小影和祖英姑嫂二人商议后,变卖了家产作盘缠,前往京城寻亲。不料市道混乱,正赶上轰轰烈烈的戊戌变法失败,清廷普天下搜捕维新党人,姑嫂二人刚走到长沙便失散了。   梅小影有感于父母的冤死,家产的丧失,自己与哥哥的不幸都是那家恶霸所造成的,于是身怀利刃,星夜前去行刺,不料还是以卵击石…… 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影被抬出来丢弃到了乱葬岗上,她的诸阳脉全部被重手掌力所震断,已经气绝身亡,唯有诸阴脉中还残留着梅家祖传至阴武功的阴气。也正因如此,阴脉蕴藏的邪门真气发生了作用,产生了尸变,成为了一具肉尸,当夜找到了一个贩卖山货的小贩为宿主,以后的十年间一直随商贩奔波于川湘一带,最后来到了湘西天门山。家仇难报,夜夜倍受阴气反噬的痛苦煎熬,最后投入了月湖自尽,为湘西老叟所救起。   老叟以阴阳媾和的方式使她从肉尸返回了中阴身,然后恢复成了正常人,条件就是杀掉那恶霸一家报仇。   老叟并没有能够完成许下的诺言,因为那时恶霸一家已被学艺有成的清宫大内高手哥哥梅一影给灭门了。   刘今墨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师父曾经告诉我,本门武功的特点是长进较慢,但若是自宫了,武功则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江湖上几乎再难逢敌手了。”   寒生听罢也是唏嘘不已,世人之恩恩怨怨,环环相报何时了啊。   “小影婆婆,那老祖又是如何成为你的‘丈夫’的呢?”寒生疑惑地问道。   婆婆的脸红了,良久,长叹了一声,说道:“唉,我和祖英都是一把年纪了,世上事都已经看得淡了,也就无所谓羞耻了。在月湖边上的小木屋外,我遇见了祖英,当时她已经是男人装束,说话以及举止作派都像女人了,但我还是认出她来了,她更是一眼就发现了我,姑嫂失散十来年后,终于重逢了。”   “师娘受苦了。”刘今墨难过的说道。   “当晚,祖英就睡在小木屋里,半夜时分,她突然爬到了我的身上……”小影婆婆的脸色更加红了,声音也越发小了,如蚊蝇一般。   “啊……”寒生低声轻呼道。   婆婆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下去:“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那天晚上,祖英正爬在我身上的时候,湘西老叟那个老怪物突然出现了,顿时醋劲大发,非要出手杀了她,我以死相要挟,他这才肯罢手,悻悻的离去了。”   “那婆婆为什么不告诉他祖英是女的呢?”寒生不解的问道。   小影婆婆苦笑了一下,说道:“女人之间做男人的事儿,叫我当时如何说得出口?”   寒生与刘今墨沉默不语。   “祖英生得又像个男人,老怪物误认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而我又不想去辩解,这样一来,误会越来越深,终于有一天,他把心爱的小木屋一把火给烧了,我气极了,干脆与祖英搬走了。”小影婆婆直到现在提起来仍旧是气愤不已。   “那她又是怎么怀孕的呢?”寒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今墨懵懂懂的转过身去,默默地揩拭着眼泪,口中轻轻的嗫嚅着:“师父有后了,师父终于有后了。”一时间忘记了师父不但是个太监,而且已死去多年了。   寒生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平静的望着小影婆婆。   婆婆继续讲述:“祖英年轻时就喜欢喝酒的恶习始终未变,而且这些年来不知从哪儿收藏了很多的美酒,我不会喝酒,也从不陪她,她就自己每天自斟自饮,看书吟诗的,平日里以夫妇相称,岁月就这样子悄悄的度过去了。那湘西老叟竟也是极倔强之人,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却从不来看一眼他的孩子,我一怒之下,潜入月湖去找他,不料湖中水冷,寒气逼入腹中,当我攀上鬼谷洞时,竟然流产,胎死腹中了。老怪物用药物化去了死胎,然后要我跟他马上重新行阴阳媾和之事,完全不顾我虚弱的身体,说什么要抢先播下他的种子云云,我宁死不从,坚决离开了鬼谷洞,回到吊脚楼一病就是一年多。   祖英对我体贴照顾,恩爱有加,但是我心中始终有个阴影,就是她的出现,使我落得了现在的这个下场,因此经常对她发脾气,讲话也刺激她,可是她却向来百般忍让于我,对我低声下气的。唉,当年我哥哥亏欠于她,冥冥中注定要我来补偿,姑嫂生活在一起。我也知道,在她的内心里,一直把我当成了哥哥的替身。”说着,小影婆婆抹去眼角的泪水。   她接着说道:“一年之前,祖英开始经常带着酒攀上天门山寺,去找那个叫阳公老僧的一同喝酒吟诗作对,当时我也并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她带着异常内疚的表情对我说,她怀孕了,我大吃一惊,问她是和什么人,她告诉说,是阳公老僧的。我当时不知为什么非常生气,次日冲上了天门山寺,见到了那个看守遗址的阳公老僧。”   刘今墨“哦”的一声寻思过味儿来,顿时怒火中烧,原来师娘怀孕不假,但却是那个阳公老僧的种儿。   “阳公老僧……”寒生若有所思道。   “祖英告诉我说,每次与阳公老僧饮酒之后,自己都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好像时间倒流了数十年前,青春重又回到了身上,因此,做男女之事便自然而然了。”小影婆婆说道。   寒生想想说道:“那是被下了药了。”   “下药?”小影婆婆反问道。   “一定是某种极强烈的春药,能够让八九十岁的人怀孕,此药非比寻常。”寒生思索道。   “什么药如此厉害,难道能够改变女人的生理极限?”刘今墨惊讶道。   “不知道,但是能够使出这种卑劣手段的,肯定是邪道中人,这个阳公老僧的来历十分的可疑。”寒生言之凿凿道。 第一百二十章 梅小影冲上了天门山寺。   阳公老僧看到小影但觉眼前一亮,心中暗道,此女不但貌美,而且阴气独特,与祖英不属于同一类。   祖英是中性气,介乎于中庸,阴阳之间平衡,难得的是,别看她相貌平平,但却是百岁处子,中原罕见,采其老阴实乃大补。 小影则是至阴,虽已非处子,但其百年阴气却是极纯,难能可贵的是,纯阴之中带有一丝老阳,那可是百年以上的老阳,世间罕见。 阳公老僧对自己的眼力十分自信,数十年来,他已经采阴补阳并食用了数百名处女,但是均不及这两个老太婆,她俩俱是天赐药参,强过家乡长白山上的千年老棒槌。具体做法是,先予以媾和,采阴补阳,挖掘中、阴气资源,然后食其脑,二次进补,物尽其用。 想想自己十年前来到天门山寺,杀了那看守遗址的老和尚,然后冒充看门僧至今。十年间,他寻遍了寺内的每一寸土地以及天门山周边地区,并没有发现野拂宝藏的埋藏地点,最后,线索集中到了鬼谷洞,现在已经到了决战关头。 李自成当年攻入北京,开国为“大顺”,不料竟然鼠疫流行,步军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抵挡不住关外的满洲铁骑,无奈掠走了国库中的价值七千万辆白银的黄金珠宝,其数目相当于崇祯朝十年的税赋收入,以便日后东山再起。自己隐居湖南石门夹山寺30年,人称“奉天玉和尚”,死后由亲侄子李过,也就是后来的天门山寺住持野拂将这笔宝物收藏,从此下落不明。 这些都是自己的师父“客家圣母”白婆婆,当年从湘西凤凰古城里一梅姓人家劫掠的一个紫檀宝匣中得知的,匣中还附有两张藏宝图,一张为湘西天门山,另一张则是桃花源秦人谷。 十年前的一天深夜,香港九龙城寨内的一间寮棚内,师父对阳公、阴婆夫妇下达了找到并取出野拂宝藏的指令,从此自己的八个徒儿全部出动,入关南下湘西寻宝。 十年了,该了结了,阳公老僧想。 小影第一眼见到这个阳公老僧,感觉竟然还不错,不但和蔼可亲,而且还会作诗,谈吐风雅,举止倜傥,明目皓齿,那乌黑深邃的双瞳之中仿佛有一种魔力。 小影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脸红了。   老僧双眸紧紧的盯着小影,口中竟然吟起诗来:“独守残寺多少年?青灯长伴古佛眠。花红易衰难留影,春雨无限阳公情。”   小影心中怦怦直跳,心道,这老僧好坏,心作如是想,脸儿却更加绯红了。   阳公老僧微笑着说道:“你叫小影?人之影,何以分?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传说,你愿意听我说么?”那声音仿佛有着难以抗拒的磁力。   小影低下了头,没有反对。   “北宋时,秦观被贬路过长沙,有个酷爱他诗词的才女的名字就叫做小影,愿以终身想许,如影相随。秦观以词相赠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后来秦观死在贬所,灵柩路过长沙,那女子闻讯赶来祭奠,道,‘君人妾影,何以分?’即自缢相殉。”阳公老僧的话浑厚感人,尽管讲的是古代的事儿,小影触景生情,不由得长叹一声。   “好一个伤心的小影啊……”小影幽幽道。   “好一个凄凉的阳公啊……”阳公忿忿然。   小影扭头跑下山去,阳公老僧微笑目送着。   小影婆婆讲到这里,脸上还依稀带有微笑。   刘今墨怒道:“这家伙真他妈的老江湖。”   寒生也焦急的说道:“婆婆千万莫上当啊。”   小影婆婆待心情恢复了平静,面色正常了,然后接着说道:“是的,阳公老僧的确很有魔力,但我后来发现那是一种邪恶的力量。祖英每次从天门山寺下来时,都是面色惨白,好多天都恢复不过来,我就采些滋阴补血的生地黄及玉竹、桑椹子等熬给她喝,以为她是酒喝多了伤身。当我知道她怀孕了以后,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自古以来,哪儿有过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婆怀孕的?想问问明白又难以启齿,但是,我也猜到了那个阳公肯定是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方法。”   寒生点点头,继续替老祖把脉。   “婆婆,老祖所中的毒烟没有起作用,因为她的体内仿佛有一种物质将毒烟化解掉了,刘先生,现在请你给她解开穴道吧。”寒生说道。   刘今墨犹豫道:“那她为什么喷嚏打个不停呢?”   寒生解释道:“毒烟进入她的体内,尽管被化解,但是那东西还是引起了免疫系统的强烈反应,不要紧,慢慢就会停止的。”   刘今墨点点头,出指如风,解开了老祖被禁闭属个时辰的肺俞穴,老祖幽幽醒转来。     老祖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说道:“好厉害的迷烟啊。”果然,大概免疫系统停止了反应,喷嚏不再打了。   寒生说道:“在你的体内有一种化解毒烟的物质,因此身体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在我的体内?”老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疑惑道。   寒生和刘今墨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来。   “残儿醒了!”麻都在大通铺的一端叫喊起来。   寒生和刘今墨急忙上前探看,寒生一把抓住残儿的手腕,切住脉搏。   “嗯,脉象已平,不粗不细,不浮不沉,不刚不弱,搏动还是蛮有力的,”寒生满意的说道,“残儿啊,你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残儿挣扎着想要起身,寒生摇摇头道:“你的右肋断了三根肋骨,虽已接驳好,但还是先不要乱动,待我用梁上尘为你续骨,明后天就可以蹦蹦跳跳了,对啦,我问你,你还是童子么?这对你非常重要。”   残儿点点头,想都不想的说道:“我还是。明月好么?”   寒生满意地说道:“是就好,明月没事儿,你就放心吧。另外,你现在有尿么?”   残儿想了想,说道:“有一点。”   “一点也足够了,我去找个碗,你尿一点出来配药。”寒生对他说道。   麻都那边早就端了只瓷碗过来,正欲解开被子。   “不要。”残儿眼睛望着小影婆婆小声说道。   小影婆婆见其害羞,便笑了笑背过了脸去,麻都趁机掀开盖被,拽出残儿的那活儿,帮助残儿硬是挤出来了一碗底尿液。   “刘先生,请你扫下来一些棚顶上垂下的灰丝,我用这梁上尘配药。”寒生吩咐刘今墨道。   刘今墨也无需用梯子,几个纵身,手中便有了一把灰尘丝丝,遵吩咐放进了碗中的尿液里。   寒生一边搅拌一边说道:“最好是隔夜童子尿的白色沉淀物,中医称之为‘溺白沂’,不过残儿年轻力壮,肋骨包在肌肉之间,易于恢复,所以也就将就了,不要再等一夜的时间了。”   麻都帮助寒生将粘稠的药液涂抹在了残儿的右肋处,口中吹了吹,待其稍干后,便轻轻的放下了盖被。   “寒生,”残儿望着寒生,口中说道,“谢谢你。”   寒生笑了笑,问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残儿的眼圈儿红了,颤抖着声音讲述了那天深夜所发生的血腥一幕。   寒生听罢长叹道:“残儿,你保全了明月的清白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影婆婆向寒生告辞后,背负起祖英,径自返回天门山吊脚楼去了。   寒生对残儿讲述了医治明月的唯一方法,而且有小影婆婆的成功先例,他征求残儿的意见。   残儿红着脸答复说,只要明月愿意,他会全力以赴的,但是如果她有一丝的不情愿,他宁死也绝不会伤害明月的。   寒生心道,现在只有看明月的态度了。   刘今墨若有所思地在一旁闷闷不乐,寒生低声问道:“是在想才华么?”这时,寒生发现刘今墨的眼圈竟然噙着泪水。   刘今墨点点头,似有无限惆怅。   当晚戌时,先是师太幽幽醒转,然后吴道明也苏醒过来了。   寒生切脉后大喜,告诉他们两人,鹤顶红剧毒已经解了,吴道明试着运了运气,闾尾穴果然没有麻木感了。   “寒生,实在是有劳你了。”师太叹道。   “带我去杀了那黄家父子,这种下三滥的事儿他们也做得出来。”刘今墨义愤填膺道。   吴道明感激地望了刘今墨一眼,此人恩怨分明,不失江湖本色。   寒生道:“他们坏事做尽,自会有报应的,我们出来时日已经不短了,我老爹还不知回来没有,今晚就请师太问问明月,看她是否愿意进行治疗,然后大家设法找到沈菜花和沈才华,返回江西。”   “明月?”师太诧异的说道。   寒生笑了笑,道:“不错,就是无名庵的明月尼姑,师太您的徒弟。”   无名师太越发疑惑了,说道:“无名庵明月已经中毒身亡了,贫尼为她解毒可是已经太迟了,蹊跷的是她的尸首不见了。”   寒生说道:“本来她毒发的确已经死了,但是由于师太您的武功至阴至纯,强行输入明月体内的真气虽未能救活她,但是却发生了尸变,您的徒儿变成了一具肉尸。她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景德镇的一家火葬场里,差一点被当作无名尸体火化,多亏了这位一清师傅,才保全了尸身。”   师太看了看这个丑陋的一清,怀疑的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呢?”   寒生道:“就在一清的身体里,深夜子时才会出来,一清师傅就是明月的宿主。”   一清对着师太点点头,表示寒生说的不错。   师太尽管识得驱鬼邪的一些法门,但听到自己如花似玉的美貌徒儿竟然藏在一清这副丑陋的皮囊里,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寒生遂向师太说明了湘西老叟治疗肉尸的方法,“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他说。   师太自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她心中想,这个叫做残儿的人品看着绝对好过那个黄家的富公子哥,况且黄乾穗投毒加害于自己和吴道明,自己又怎会让明月再入虎口呢?   “开饭喽。”朱彪和一清端着米饭盆和一大锅红烧野鸡块走进屋来,沁人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大家都饥肠辘辘起来。   寒生对朱彪说道:“东屋也送一些过去吧。”   朱彪答应着拨了些饭菜,端了过去。   大家兴致都很高,不一会儿,饭菜就已经吃的干干净净了。   是夜,残月如钩,秋风习习,万籁俱寂。   寒生同师太静静的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小山头下面的僻静处,师太心疼的望着明月,对她讲述了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明月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是残儿舍命救了你,最后一口气替你拉上了被子。”师太感动的说道。   “他是个好人。”明月怅然道。   师太于是又向她讲述了治疗肉尸唯一的办法就是与童子阴阳交媾,返回中阴身,然后便可以服药恢复正常了。   “不!明月此生只为黄公子……”明月低头说道,语气诚恳。   “明月啊,那黄家父子不是什么好人,是完全靠不住的。”师太努力劝慰道。   “扑通”一声,明月跪下了,含泪说道:“师父,明月此生决不有违黄公子。”   师太叹了口气道:“明月,你若是执迷不悟,非但日后追悔莫及,恐怕也活不了几日了,这又是何苦呢?”   明月长跪不起,双手拽着师太的的裤脚道:“师父,请您就别再逼明月了。”   秋风袭来,月夜寒凉,突然从山包的上面传来了一声桀笑:“哈哈,好一个不明事理的老尼,竟然逼着自己的徒弟干那男女之间的勾当……”   “什么人!胆敢偷听我师徒之间的谈话?”师太脚下用力,飞身跃上了小山包的上面。   月光下,一位包着鲜艳牡丹花头巾的小脚老太婆正嘲弄的看着她,老太婆抽出一根烟袋锅,划着火柴点燃了烟丝,“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师太厉声喝问道。   那老太婆喷了一口烟,嘿嘿一笑,说道:“你是哪座庙里的老尼,简直是孤陋寡闻,难道没有听说过‘香江一支花’的名头么?”说罢,伸出手指指着自己头巾上的牡丹花,月光的反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有一个弹孔。   “‘香江一支花’?从没听说过。”师太想了想,说道。   老太婆冷冷道:“那么江湖上名头响亮的‘阴婆’应该知道了吧?”   师太还是摇了摇头。   老太婆似乎很是失望,对月怅然叹道:“看来我阴婆隐居香港数十年,江湖上已经把我给忘记了。”   这时候,明月也从一旁攀上了这个圆圆像座坟似的小山包,“她是谁?师父。”明月说道。   月光下,明月清丽脱俗,简直就像是一尊玉像。   老太婆望着明月,越看越喜欢,最后说道:“你的名字叫明月?”   明月点点头。   “果然与天上的明月并无二致,好啦,老阴婆收你为徒,跟我回香港去吧。”老太婆说道。   明月望了望师父,悄悄地移动着脚步,躲到了师太的身后。   师太勃然大怒,说道:“你这疯婆子,到这里胡言乱语,再不走,老尼就不客气了。”   阴婆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说道:“你的徒弟,我是要定了,不过阴婆子要先取走十年前埋藏在这里的东西。”说罢,力贯手臂向下戳去,手中的烟袋锅竟然应声入土至根,“起!”她随之轻叱一声,一个小土坛子破土而出…… 这是一个不大的棕色土坛,月光下,坛壁笼罩着一层白雾,老阴之气四散。   阴婆接在手中,嘿嘿冷笑道:“十年磨一剑,奶奶算是没有白来中原一趟。”说罢,一声唿哨,飞身扑下小山包。   在一株冬青树下,站着一头小毛驴,阴婆将土坛放入毛驴身上的挎包中,然后身子一个反弓,倒着飞上了山头。   “好啦,老尼姑,你的徒儿是具肉尸,已经命不久矣,可是她宁死也不屈从你为她安排的男人,这样的女孩子有志气,奶奶我喜欢,喜欢之极,今天给你这个老尼姑一个面子,就不杀你了,你走吧。”阴婆冷冰冰的说道。   无名师太哪儿受过这样的羞辱,登时真气充盈全身,根根银发丝直立了起来,大喝一声,无数条银光刹那间齐齐的迸短,齐向老阴婆疾射而去……   无名师太也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本来被黄家下了毒,九死一生,正在窝火之中,所以出手便用足了十成功力,使出了看门绝技“佛光普照”痛下杀手,以泄心头之恨。   “唉呀。”心地善良的明月知道师父“佛光普照”的威力,江湖上是无人可以躲得过去的,心想与那老太婆并无怨仇,因此惊呼了一声。   老阴婆没想到这白发老尼竟有如此怪异的暗器,急切之下,只得将头一晃,手中霎时多了那条牡丹花头巾,但见月光下红花闪动,竟将师太那坚韧如钢的银色发丝悉数收了去,只是忘记了,那条头巾上有一个窟窿,那是朱彪的狗牌橹子干的。   漏网的两三根银色发丝刺入了老阴婆的脸颊之内,如肉三分。   老阴婆疼得怪叫一声,勃然大怒,手中的烟袋锅一挥,指揿开关,一股黑烟疾射,直奔无名师太面门而来。   师太也料不到老阴婆的反击如此之快,而且是以毒烟袭击,一时间躲闪不及,一声闷哼,倒卧在地。   老阴婆用力拔去脸颊上的银丝,虽然并未射中穴道,但也整个脸都麻木了,面神经瘫痪,嘴都张不开了。   老阴婆纵深上前,一把抓住呆若木鸡的明月,飞身跃下山头,俩人骑上了小毛驴,月光下疾奔而去,转瞬间已然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寒生在屋子里久等师太和明月不归,心中不免焦急起来。此刻,吴道明起身道:“寒生,我们出去找找吧。”   两人走出了客栈,四周转了转,竟然不见师太和明月的踪影,两人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月光下,天门客栈只有西屋的窗户里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三间草房横在月色下,如同一副黑漆漆的棺木,屋后高高隆起的山包呈圆丘状,上面光秃秃的不生树木,只生些荒草,与不远处的山体上那些茂密的树林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而西屋若明若暗闪动的油灯光则像极了墓地前面的长明灯,那月光下的客栈店牌竖在门上如同灵位一般肃穆。   “五鬼关门。”吴道明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说什么?”寒生没有听明白吴道明话里的意思。   “你看,此客栈的风水有问题,三间草房如同一具棺材横卧,屋后山包等同一座大大的坟丘,门开东北艮位,是为鬼门,此屋阴气太盛,乃至后面的山包阳气不生,树木不长,在风水术中,属于大凶之地,称作‘五鬼关门’,每十二年一个地支轮回之中,此屋之内必横死五人,故名之。”吴道明解释说道。   “如此说来,王掌柜和赶尸的莫老大等于已经横死了两个,其余的三个……”寒生想想竟然说不下去,赶忙催促说道,“我们赶紧接着找师太和明月。”   吴道明指着小山包说道:“站得高一点,四下里容易看些。”说罢,也不等寒生,自己先一溜烟儿似的冲上了那坟包一样的山头。   月光下,无名师太奄奄一息的倒在了山包顶上,而明月则不见了踪影……   吴道明大惊,扑到师太的身边,泪水顿时涌出,口里不停的呼唤着师妹。   寒生攀上了山头,立时心头一紧,右手搭上师太手腕三关,须臾说道:“不好,师太中了邪毒,脉数而实,蚕食其阴,快抬她回房。”   吴道明含泪抱起师太,一路小跑,返回了客栈。   寒生四下里望去,哪里还有明月的身影?唉,长叹一声后,遂下山回到了屋里。   刘今墨兀自吃惊,仔细贴近观察之下,嗅到了那股“蛤蟆烟”的气味。   “是那个广东小脚老太婆!”刘今墨惊道。   寒生皱着眉头道:“‘蛤蟆烟’?”   刘今墨解释道:“东北最辣的就是这种烟,既冲又辣,人称‘关东烟’,我今天早上一闻就晓得了,但不知这老太婆加进了什么剧毒到里面,竟然会这么厉害。”   寒生沉吟了半晌,这才缓缓的说道:“这不像是毒,而是一种古老的邪术。” 房内众人都醒了。   “这是一种北方萨满教的巫术。”麻都说道。   “萨满教?那是什么?”朱彪摸了摸腰间的手枪问道,自从自己枪击广东小脚老太婆以后,他感到众人明显的对他重视了起来。   麻都是苗疆的走阴巫师,对中原左右的巫术也都有一定的了解,他向众人解释了萨满教的由来。   萨满教是流行于东北等地的一种原始巫术,以通古斯语行咒,萨满教具有冥杂的灵魂观念,相信万物皆有灵,崇奉氏族或部落的祖灵,崇拜对象有各种神灵、动植物以及无生命的自然物和自然现象。没有教书,没有组织和特定的创始人,没有寺庙,也没有规范的宗教仪礼。随着佛教、东正教和伊斯兰教的传入,萨满教便慢慢衰落和变异,秘密转入了民间。   多年前,麻都曾去过一趟东北,那儿乡下流行“跳大神儿”,这就是萨满教,而且萨满巫师都是女的。女真语,“珊蛮巫妪”的黑巫师,可以令人灵魂遗失(叫出神),也可以将遗失的灵魂找回来(叫入神),西医学上叫做“意识转换”,也就是癔症。   珊蛮巫妪,寒生记起来《尸衣经》中有这个字眼,自己当时不解,原来是满族的语言啊。刘今墨他们所遇到的这个小脚老太婆可能就是个满族的珊蛮巫妪了,但她却是说的广东话,当然,这也许是那巫妪为了掩盖其真实身份而故意说的。   “师太的灵魂遗失了。”寒生自言自语道。   ……众人闻言皆愣住了。   “如果是中了毒烟,那里面肯定是掺了一种能够使人产生癔症的药粉,或许……那东西能够使人迅速的出神,说白了,就是灵魂出窍。”寒生推测道。   吴道明在一旁急了,忙不迭的说道:“寒生,若是那样,赶紧想办法啊。”   “你们在想什么办法呢?那是不可能的,哈哈。”师太突然口吐白沫坐起来说道。 众人又一次的怔住了……   吴道明一把抓住师太的双肩,喜极而泣,喃喃道:“师妹,你终于醒过来啦。”   师太轻启朱唇,柔声道:“你过来……”那声音十分的狐媚。   吴道明心神一驰,痴痴的将脸贴了过去,撅起了嘴唇。   寒生一眼望见师太那迷离的眼神,忙道:“不可!”   可是已经晚了,那师太认的分明,照准吴道明伸过来的双唇一口咬下……   刘今墨反映奇快,一掌送出,将吴道明推倒,饶是如此,师太的门牙还是扯去了吴道明下唇上的一块肉,鲜血即刻渗出。   师太微笑着将这一小块血淋淋的唇肉吃了下去,然后啧啧嘴,似乎很满意那味道,口中说道:“阉掉的吃回来。”大伙一惊,师太这是疯了。   吴道明一愣,眼泪水终于止不住了,簌簌滴下。   刘今墨诧异的说道:“寒生,师太的武功与老祖的同出一路,都是阴柔至极,为什么老祖就没事儿呢?”   寒生挠了挠头,自己也琢磨不出来。   麻都突然说道:“我们巫师都知道一个道理,一旦真魂出窍,附近的邪灵便会乘虚而入,莫不是客栈旁边有什么邪灵入侵了师太体内?”   “是某些脏东西。”寒生若有所思道,他想起了自己从大鄣山上坠落卧龙谷中,遇见吴楚山人后的第一次谈话。山人告诉他说,世间有许多的阴性物质,越老的东西,如老宅、古树、古井以及上了年纪的黄鼠狼、白狐之类的东西,想想那只被雷劈毁的银发苍苍的老蝙蝠……寒生由此联想到银发苍苍的师太……   不好!寒生心中骤然一凛。   “怎么了?寒生。”刘今墨看着寒生突然变化了的脸色,诧异道。   寒生转过头来问吴道明:“师太昏迷之上的坟丘样的山包阴气很重么?”   “极重。”吴道明回答道。   “比之古木之阴如何?”寒生追问道。   “有过之而无不及。”吴道明疑惑的说道。   “莫非是阉人覃?”寒生顿悟道。   “什么意思?”刘今墨更加不解了。   寒生镇定下来,以平静的口吻说道:“我怀疑那山包上埋着一个死人,一个裸体的太监。”   众人面面相觑,均不解。   吴道明说道:“寒生,太监在民国初年就已经被废除了,现在社会早已经没有存在了。”   寒生对刘今墨说道:“拿上锄头,我们去挖挖看。”   吴道明在屋子内照顾着师太,麻都随同寒生和刘今墨一同到后山挖掘。朱彪想了想,摸摸腰间的手枪,然后昂起了头,大踏步地跟了上去。   只有残儿痛苦的在低声不停的呼唤着:“明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月光下的小山包上,刘今墨一眼看到了破土过的痕迹,他抓起了一把土在手中捻了下,说道:“这土被人动过,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   寒生道:“一个时辰之内?那正是师太与明月出来后不久的时候,看来师太的中邪和明月的失踪都与这破土有关,可能是那个老太婆挖走了什么东西,并掳走了明月。”   “是个小土坛子。”刘今墨指着土下面一个圆形的凹印说道。   寒生顿时恍然大悟,忙问刘今墨道:“刘先生,你说过那小脚老太婆曾告诉你们,她于十年前来过这家客栈?”   刘今墨点头道:“是的,她还认识那位王掌柜。”   看似扑朔迷离的烟雾散去了,那老太婆于十年前埋下了那只土坛,今晚十年到期,特意前来掘回土坛,这样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一定要坚持住在这家天门客栈了。根据乾老大的说法,极阴之处埋葬的裸尸可生出鬼尸覃,采摘了鬼尸覃之后就地封坛埋入地下,十年之后开坛,呈现清水样为炮制此药成功,若是烂掉则弃之不可用。方才师太的那句话“阉掉的吃回来”,促使寒生相信,山包上十多年以前,肯定裸葬着一位太监,他的尸体上曾经生长出了“阉人覃”,被老太婆所采摘炮制。   不巧的是,师太和明月与那老太婆不期而遇,老太婆用“蛤蟆毒烟”袭击了师太,导致师太“出神”,地底下的那位太监乘虚而入,其生物磁场进入了师太的体内,师太变成了太监,尽管不是完全的。   而明月则肯定是被那老太婆给掳走了。   老太婆为什么要抓走明月?这一点不得而知,但是…...乾老大曾经说过,鬼尸覃炮制的药水名为“还魂露”,可以使中阴身还魂。   那老太婆莫非是想救明月,因此而掳走了她……寒生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如释重负般的舒了一口气。   那乾老大又是什么人?他可别是同老太婆一路的吧?寒生刚刚松弛下来的心弦顿时又绷紧了。 凄冷的月光下,刘今墨奋力的刨着土,山风凉凉的吹来,有点沁肤,令人轻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了。”刘今墨停下了手,轻声对寒生说道。   月色迷离,淡淡的光洒在了一具仰卧着的尸体上。   这是一个老年男性,面目表情如同熟睡了般,赤裸的身上长满了一层乳白色柔软的茸毛,肚脐眼处长了些菌丝,浑身上下未见丝毫的腐败和其它气味。   刘今墨俯下身细看,卵蛋处干瘪瘪的,睾丸确实已被摘除,于是肯定道:“此人是个太监。”   寒生点头道:“此人起码已经死了十年以上,仍没有腐烂,看来是这个山包阴气太重的缘故,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麻都说道:“说的是,阴阳交融才有利于万物生长,动物和植物无不如此。”   “细菌也是一样。”寒生道。   刘今墨突然“咦”了一声,然后望着寒生说道:“他是被人谋杀的。”   寒生疑问的目光注视着刘今墨。   “你看这尸体的腋下,”刘今墨用指尖拨开死者身体一侧的白毛,说道,“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   寒生定睛望去,死尸的腋中线上,第一浮肋前端,屈肘合腋的肘尖尽处,有一个如铜钱大小的窟窿。    “直断经脉,一击致命。”刘今墨说道。   “是重手点穴造成的么?”寒生问。   刘今墨摇摇头,说道:“不,点穴只是以封闭经络,达到阻滞正常的气血运行为目的,没有必要刺穿皮肉,这是兵器造成的创口。”   “刘先生看像是何种兵器所伤?”寒生问道。   “我知道。”朱彪突然在身后说道。   “你知道?”寒生疑惑的问道。   朱彪点点头,自信道:“圆圆的窟窿,这是子弹打进去的痕迹。”   刘今墨笑了笑,说道:“子弹高速飞行,入口应该较齐和平滑,胸腔极易贯穿,但另一侧并无创口,以我看,此乃一种奇特的兵器所为。”   “什么兵器?”朱彪不服气的反问道。   “烟袋锅。”刘今墨回答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是老太婆。十多年前杀了此人,剥光了衣服葬入这极阴之地,待生长出来阉人覃,然后采摘入坛后重又埋入此地,十年后返回来取走,这样,线索就都串起来了。”   刘今墨佩服的望着寒生,心中道,寒生天赋奇秉,假以时日,多加历练,独自行走江湖是绝无问题了。   寒生沉吟道:“章门穴属足厥阴肝经,乃足太阴、厥阴,阴维之会,肝之募穴。击中后,冲击肝脏或脾脏,破坏膈肌膜,阻血伤气,是人身一大死穴,他是即时就气绝身亡的。”   刘今墨点点头,寒生说得不错。   “难道这是十二年里中的第一个死者么?”寒生自语道。 “不错,他就是‘五鬼关门’第一鬼。”突然间,山下传来说话的声音,紧接着人影一晃,乾老大笑呵呵的站在了寒生的面前。   刘今墨大吃一惊,自己光顾着挖土,没有注意周边的情况,简直太大意了,不过,话说回来,此人的武功也是相当厉害就是了。   “哦,我当是谁呢,这么晚了乾老大还没有睡觉么?”寒生心道,自己的怀疑看来不假,来者怕是不善啊。   乾老大笑道:“你们西屋闹闹哄哄的,老夫自然睡不着了,出来看一眼。”   寒生点点头,表示乾老大说的有理,然后说道:“是啊,无名师太被你们东北那儿的‘蛤蟆烟’所伤,您是北方郎中,不知可有医治之法?”   乾老大回答说道:“不知是何人所伤?”   寒生道:“一小脚的老太婆,手里拿着烟袋锅。”   “啊,是‘珊蛮巫妪’?我听说过这个老太婆的,她在关外的名头十分响亮,但是在十多年以前,突然销声匿迹了,人们都以为她已退隐江湖,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湘西。”乾老大说道。   “蛤蟆烟究竟是什么?”寒生问道。   乾老大解释道:“蛤蟆烟是出产自长白山蛟河的一种烟叶,人称‘关东蛤蟆头’,是当今世上最辣最呛人的一种烟了,有句俗话称,‘一口泪,二口血,三口四口变成鬼’,可见其烟之烈。珊蛮巫妪的成名巫器也正是这‘蛤蟆烟’,内里听说加进去了婴儿尸油,嗅到即‘出神’,令江湖好汉闻风丧胆。”   “可有解药?”寒生追问道。   乾老大摇摇头,道:“除非是老太婆的独门解药,否则终生痴痴颠颠。”   寒生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乾老大,平静的说道:“她也知道‘鬼尸覃’么?”   “当然,听闻最早就是从珊蛮巫妪那儿传出来的。”乾老大答道。   寒生疑惑去了一半,最后问道:“你刚才说‘五鬼关门第一鬼’……”   乾老大嘿嘿一笑:“老夫听到山包之上有动静,遂近前探看,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这客栈的风水布局老夫来的头天晚上就已认出,‘五鬼关门’大凶之宅,每隔一十二年必定要横死五人,”他手指着土里露出的那具白毛尸,又接着说道,“这个太监死后死后一年内发育出菌丝,次年方生长出阉人覃,珊蛮巫妪十年前封覃入土,至今正好是地支一个轮回。今年是1975年,农历乙卯,这人死于十二年前的癸卯年,就是1963年了,所以他是第一个。”   寒生心中一凛道:“今年是十二年中的最后一年……”   乾老大说道:“还要死四个。” 寒生心道,是两个,王掌柜和莫老大已经横死,余下的两个又能是谁呢?   “珊蛮巫妪既然是关东女真的巫师,她怎么讲一口的粤语呢?”刘今墨提出了疑问。   乾老大说道:“据说她是中原南方人,嫁到关东去的,本地关东人极少有绑小脚的。”   寒生叹了口气,吩咐道:“把这个太监埋了吧,我们回去。”说罢,忧心忡忡的返回了客栈。   “有明月的消息么?”残儿红肿着眼睛问道。   寒生摇摇头,说道:“还没有,残儿放心,寒生一定会把明月找回来的,你和师太的伤要尽快的好起来,一能走动,我们就即刻离开这里。” 那两个要死的人是谁呢?寒生百思不得其解。   吴道明嘴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双眼圈红红的,目不转睛的守着师太。   无名师太自寒生进屋起,就一直不停的“嘿嘿”的傻笑,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威严与矜持。   “师太怎样了?”寒生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吴道明难过的说道:“师妹真的好命苦啊,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她啊。”   寒生望着吴道明痛苦的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这两个白发知己情义之深,真的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吴先生,还有一个办法,可能会有些风险,我们不妨试一试。”寒生说道。   吴道明眼睛一亮,忙道:“真的?什么方法?寒生,求你赶紧开始吧。”   寒生起先对吴道明并无好感,他把其归入了孟祝祺一类人里,所以始终直呼其名。而刘今墨则不同,寒生尽管一开始与其敌对,但是后来刘今墨在寒生的善良默默感化之下,发生了人生的改变,因此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不自觉地称呼刘今墨则为刘先生了。 现在,寒生也为吴道明对师太的那一番真情实意所动,所以也改口称他吴先生。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堪孖之鱼’了。”寒生说道,这已经是刘伯温《尸衣经》里面的辟邪术了。   刘今墨和麻都及朱彪掩埋好了那被谋杀的太监尸体,也回到了客栈里,只是都没有理会那个关东郎中乾老大的去向。 寒生将盛有绿毛鱼的水桶拎进屋来,那堪孖之鱼瞪着不安的眼睛紧张的从水下望着他们。   就在这时,师太突然叫道:“阉掉的吃回来。”边说着,猛地掀开了身旁残儿的被子,狰狞的面孔,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圆瞪着双眼,紧紧地盯住了残儿赤裸的身体,认准他胯下粗壮的X具,恶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月光下的小山包上,刘今墨一眼看到了破土过的痕迹,他抓起了一把土在手中捻了下,说道:“这土被人动过,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   寒生道:“一个时辰之内?那正是师太与明月出来后不久的时候,看来师太的中邪和明月的失踪都与这破土有关,可能是那个老太婆挖走了什么东西,并掳走了明月。”   “是个小土坛子。”刘今墨指着土下面一个圆形的凹印说道。   寒生顿时恍然大悟,忙问刘今墨道:“刘先生,你说过那小脚老太婆曾告诉你们,她于十年前来过这家客栈?”   刘今墨点头道:“是的,她还认识那位王掌柜。”   看似扑朔迷离的烟雾散去了,那老太婆于十年前埋下了那只土坛,今晚十年到期,特意前来掘回土坛,这样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一定要坚持住在这家天门客栈了。根据乾老大的说法,极阴之处埋葬的裸尸可生出鬼尸覃,采摘了鬼尸覃之后就地封坛埋入地下,十年之后开坛,呈现清水样为炮制此药成功,若是烂掉则弃之不可用。方才师太的那句话“阉掉的吃回来”,促使寒生相信,山包上十多年以前,肯定裸葬着一位太监,他的尸体上曾经生长出了“阉人覃”,被老太婆所采摘炮制。   不巧的是,师太和明月与那老太婆不期而遇,老太婆用“蛤蟆毒烟”袭击了师太,导致师太“出神”,地底下的那位太监乘虚而入,其生物磁场进入了师太的体内,师太变成了太监,尽管不是完全的。   而明月则肯定是被那老太婆给掳走了。   老太婆为什么要抓走明月?这一点不得而知,但是…...乾老大曾经说过,鬼尸覃炮制的药水名为“还魂露”,可以使中阴身还魂。   那老太婆莫非是想救明月,因此而掳走了她……寒生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如释重负般的舒了一口气。   那乾老大又是什么人?他可别是同老太婆一路的吧?寒生刚刚松弛下来的心弦顿时又绷紧了。 凄冷的月光下,刘今墨奋力的刨着土,山风凉凉的吹来,有点沁肤,令人轻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了。”刘今墨停下了手,轻声对寒生说道。   月色迷离,淡淡的光洒在了一具仰卧着的尸体上。   这是一个老年男性,面目表情如同熟睡了般,赤裸的身上长满了一层乳白色柔软的茸毛,肚脐眼处长了些菌丝,浑身上下未见丝毫的腐败和其它气味。   刘今墨俯下身细看,卵蛋处干瘪瘪的,睾丸确实已被摘除,于是肯定道:“此人是个太监。”   寒生点头道:“此人起码已经死了十年以上,仍没有腐烂,看来是这个山包阴气太重的缘故,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麻都说道:“说的是,阴阳交融才有利于万物生长,动物和植物无不如此。”   “细菌也是一样。”寒生道。   刘今墨突然“咦”了一声,然后望着寒生说道:“他是被人谋杀的。”   寒生疑问的目光注视着刘今墨。   “你看这尸体的腋下,”刘今墨用指尖拨开死者身体一侧的白毛,说道,“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   寒生定睛望去,死尸的腋中线上,第一浮肋前端,屈肘合腋的肘尖尽处,有一个如铜钱大小的窟窿。    “直断经脉,一击致命。”刘今墨说道。   “是重手点穴造成的么?”寒生问。   刘今墨摇摇头,说道:“不,点穴只是以封闭经络,达到阻滞正常的气血运行为目的,没有必要刺穿皮肉,这是兵器造成的创口。”   “刘先生看像是何种兵器所伤?”寒生问道。   “我知道。”朱彪突然在身后说道。   “你知道?”寒生疑惑的问道。   朱彪点点头,自信道:“圆圆的窟窿,这是子弹打进去的痕迹。”   刘今墨笑了笑,说道:“子弹高速飞行,入口应该较齐和平滑,胸腔极易贯穿,但另一侧并无创口,以我看,此乃一种奇特的兵器所为。”   “什么兵器?”朱彪不服气的反问道。   “烟袋锅。”刘今墨回答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是老太婆。十多年前杀了此人,剥光了衣服葬入这极阴之地,待生长出来阉人覃,然后采摘入坛后重又埋入此地,十年后返回来取走,这样,线索就都串起来了。”   刘今墨佩服的望着寒生,心中道,寒生天赋奇秉,假以时日,多加历练,独自行走江湖是绝无问题了。   寒生沉吟道:“章门穴属足厥阴肝经,乃足太阴、厥阴,阴维之会,肝之募穴。击中后,冲击肝脏或脾脏,破坏膈肌膜,阻血伤气,是人身一大死穴,他是即时就气绝身亡的。”   刘今墨点点头,寒生说得不错。   “难道这是十二年里中的第一个死者么?”寒生自语道。 “不错,他就是‘五鬼关门’第一鬼。”突然间,山下传来说话的声音,紧接着人影一晃,乾老大笑呵呵的站在了寒生的面前。   刘今墨大吃一惊,自己光顾着挖土,没有注意周边的情况,简直太大意了,不过,话说回来,此人的武功也是相当厉害就是了。   “哦,我当是谁呢,这么晚了乾老大还没有睡觉么?”寒生心道,自己的怀疑看来不假,来者怕是不善啊。   乾老大笑道:“你们西屋闹闹哄哄的,老夫自然睡不着了,出来看一眼。”   寒生点点头,表示乾老大说的有理,然后说道:“是啊,无名师太被你们东北那儿的‘蛤蟆烟’所伤,您是北方郎中,不知可有医治之法?”   乾老大回答说道:“不知是何人所伤?”   寒生道:“一小脚的老太婆,手里拿着烟袋锅。”   “啊,是‘珊蛮巫妪’?我听说过这个老太婆的,她在关外的名头十分响亮,但是在十多年以前,突然销声匿迹了,人们都以为她已退隐江湖,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湘西。”乾老大说道。   “蛤蟆烟究竟是什么?”寒生问道。   乾老大解释道:“蛤蟆烟是出产自长白山蛟河的一种烟叶,人称‘关东蛤蟆头’,是当今世上最辣最呛人的一种烟了,有句俗话称,‘一口泪,二口血,三口四口变成鬼’,可见其烟之烈。珊蛮巫妪的成名巫器也正是这‘蛤蟆烟’,内里听说加进去了婴儿尸油,嗅到即‘出神’,令江湖好汉闻风丧胆。”   “可有解药?”寒生追问道。   乾老大摇摇头,道:“除非是老太婆的独门解药,否则终生痴痴颠颠。”   寒生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乾老大,平静的说道:“她也知道‘鬼尸覃’么?”   “当然,听闻最早就是从珊蛮巫妪那儿传出来的。”乾老大答道。   寒生疑惑去了一半,最后问道:“你刚才说‘五鬼关门第一鬼’……”   乾老大嘿嘿一笑:“老夫听到山包之上有动静,遂近前探看,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这客栈的风水布局老夫来的头天晚上就已认出,‘五鬼关门’大凶之宅,每隔一十二年必定要横死五人,”他手指着土里露出的那具白毛尸,又接着说道,“这个太监死后死后一年内发育出菌丝,次年方生长出阉人覃,珊蛮巫妪十年前封覃入土,至今正好是地支一个轮回。今年是1975年,农历乙卯,这人死于十二年前的癸卯年,就是1963年了,所以他是第一个。”   寒生心中一凛道:“今年是十二年中的最后一年……”   乾老大说道:“还要死四个。” 寒生心道,是两个,王掌柜和莫老大已经横死,余下的两个又能是谁呢?   “珊蛮巫妪既然是关东女真的巫师,她怎么讲一口的粤语呢?”刘今墨提出了疑问。   乾老大说道:“据说她是中原南方人,嫁到关东去的,本地关东人极少有绑小脚的。”   寒生叹了口气,吩咐道:“把这个太监埋了吧,我们回去。”说罢,忧心忡忡的返回了客栈。   “有明月的消息么?”残儿红肿着眼睛问道。   寒生摇摇头,说道:“还没有,残儿放心,寒生一定会把明月找回来的,你和师太的伤要尽快的好起来,一能走动,我们就即刻离开这里。” 那两个要死的人是谁呢?寒生百思不得其解。   吴道明嘴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双眼圈红红的,目不转睛的守着师太。   无名师太自寒生进屋起,就一直不停的“嘿嘿”的傻笑,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威严与矜持。   “师太怎样了?”寒生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吴道明难过的说道:“师妹真的好命苦啊,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她啊。”   寒生望着吴道明痛苦的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这两个白发知己情义之深,真的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吴先生,还有一个办法,可能会有些风险,我们不妨试一试。”寒生说道。   吴道明眼睛一亮,忙道:“真的?什么方法?寒生,求你赶紧开始吧。”   寒生起先对吴道明并无好感,他把其归入了孟祝祺一类人里,所以始终直呼其名。而刘今墨则不同,寒生尽管一开始与其敌对,但是后来刘今墨在寒生的善良默默感化之下,发生了人生的改变,因此也不知从何时起,他不自觉地称呼刘今墨则为刘先生了。 现在,寒生也为吴道明对师太的那一番真情实意所动,所以也改口称他吴先生。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堪孖之鱼’了。”寒生说道,这已经是刘伯温《尸衣经》里面的辟邪术了。   刘今墨和麻都及朱彪掩埋好了那被谋杀的太监尸体,也回到了客栈里,只是都没有理会那个关东郎中乾老大的去向。 寒生将盛有绿毛鱼的水桶拎进屋来,那堪孖之鱼瞪着不安的眼睛紧张的从水下望着他们。   就在这时,师太突然叫道:“阉掉的吃回来。”边说着,猛地掀开了身旁残儿的被子,狰狞的面孔,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圆瞪着双眼,紧紧地盯住了残儿赤裸的身体,认准他胯下粗壮的X具,恶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坟丘似的小山包上,乾老大默默的看着刘今墨等人埋好了那位浑身长满了白毛的太监,扛着锄头下山返回了客栈。   “嗯,原来师娘也来到了天门山。”乾老大自语道,沉吟了片刻,最后一提真气,迈开大步直奔天门山寺方向而去。   秋夜的天门山寺遗址,惨淡迷离的月色下,显得苍白而荒凉。   子夜时分,艮七和坤八遵照师傅的吩咐,押着沈菜花母子走出了密室,来到空旷处吸食月亮的月华阴气,巽五则在另外一处的石洞中服侍阳公,反正只是看守一具带着婴儿的女尸而已,两人的眼睛尽管已经瞎了,但武功未失,谅那母女也逃不走的。   连续在贴有困鬼阳符的石室里关了几天,荫尸沈菜花的身体显得十分的虚弱,而那鬼婴沈才华却非荫尸,而是一种变异的另类,他根本无需补充月华阴气,唯一需要的只是吸食热血,这一点,连阳公也不清楚。   在石室内,才华缩在母亲的怀里,忍饥挨饿已经到了极限,由于被沈菜花紧紧地搂着而不便发作,现在出来了,他的那双乌黑的瞳孔又开始急速的变焦了。   艮七站在沈菜花的身边监视着,随时监听着她的一举一动,沈菜花高举双手,对着月光一呼一吸的吐纳着,虚弱的身体很快的恢复了。   首先发难的是小才华,他被坤八抱在了怀里,迎面冲着月光。沈才华感觉着坤八温热的身体,偷偷的扭过头寻找着他颈部的血管位置。   正当坤八张开了嘴打着哈欠的时候,沈才华的小嘴悄悄的伸了过去,露出了那两排尖利的牙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向了坤八脖子上的颈动脉……   坤八乃是有武功之人,反映也是十分的迅速,感到颈侧有风,便及时地扭动了脖子,结果沈才华那尖利的牙齿一下子咬在了他脖子前面的喉结上。   坤八耳边听得自己的喉头处“咔嚓”一声响,紧接着传来一阵剧痛,随即那儿一道凉气袭入,想要叫喊已经发不出声了,脖子已经被咬得漏气了。   坤八手一松,怀中的沈才华摔落到了地上,落地的“啪嚓”声引起了艮七的注意,他忙问道:“八弟,什么事儿?”   坤八“啊啊”的说不出话来,艮七一听知道出事了,立即提气于胸,全身戒备。   就在这时,荫尸沈菜花见儿子已经出手,便不再犹豫,一口咬向艮七的头部……   此刻艮七已经全神贯注的警戒着,感到了一股阴风直奔自己的颈部而来,立即一掌击出。   荫尸沈菜花也是反映极快,头一低,牙齿一合,正好咬在了艮七的手指头上,“咔嚓”一声,食中二指的第一节被锐利的牙齿切断了。   艮七疼得大叫一声,接连后退了几步。   沈菜花腰一躬,抄起了沈才华,一声不响的朝着林深处落荒而逃,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艮七的一声尖嚎,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的凄惨。   山洞里打坐的阳公老僧眉头一皱,巽五即刻出外查探,发现艮七坤八均有伤在身,那对荫尸母子则不见了踪影,忙问他俩情由。   艮七忍着疼痛,说明了荫尸逃跑的经过,而一旁的坤八则已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条黑影自山下小道疾奔而来,待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乾老大。   “你们这是怎么了,师父在么?”乾老大问道。   巽五向大哥施礼,并告诉他说那荫尸母子突然袭击,重伤了七弟八弟,乾老大闻言皱了皱眉头。   “哼,你们这两个废物,连这等小事儿都办不好,留着你们何用?”阳公老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   “师父。”乾老大急忙施礼道。   “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儿?”阳公老僧问道。   乾老大说道:“师父,师娘来了。”随即将师娘夜闯天门山客栈,打伤无名师太,取走了一坛十年前埋下的“阉人覃”,同时掳去师太的女徒弟肉尸明月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你见到老阴婆了?”阳公老僧问道。   “徒儿没有亲眼见到师娘。”乾老大谦恭的说道。   “嗯,老阴婆溜回了中原就是为了这坛‘还魂露’,”阳公老僧想了想,又道,“客栈里寒生他们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乾老大回答道:“暂时还没有发现,我们几个轮流在监视着,请师父放心。”   阳公老僧有意无意的问道:“那个叫做吴道明的广东风水师呢?”   “他中的鹤顶红毒已经被寒生解了,仍在客栈内。”乾老大说道。   阳公老僧点点头,沉吟道:“大战在即,师父我也应当要和徒儿们见个面,顺便犒劳犒劳大家。”   乾老大说道:“师父什么时候要见他们,我会带他们上山。”   “不,”阳公老僧看了看艮七坤八,意味深长地说道,“为师我要亲自去客栈。”   “是,师父,您准备什么时候去?”乾老大问道。   阳公老僧桀笑了两声,道:“即刻。”   随即,阳公老僧吩咐巽五关闭密室,和乾老大两人背负上艮七坤八,一同下山。   艮七紧忙说道:“师父,我们自己能走,不必让大哥和五哥受累了。”   阳公老僧冷冷说道:“你俩与我师徒一场,不必推辞。”   阳公老僧摆摆手,迈步沿林中小路前行,乾老大背着艮七,巽五背上了坤八,一声不响的跟在了后面,约摸半个多时辰之后,他们来到了天门客栈。   天门客栈的西屋里闪动着油灯光,东屋已经熄了灯。   草屋侧面的阴影里闪出震四,来到师父面前行礼,之后悄声对乾老大说道:“大哥,寒生他们还未休息。”   乾老大点点头,请师父进到了东屋里,坐在了床上,燃起了油灯,关好了房门。   然后,乾老大领着震四、巽五、坎六和受伤的艮七坤八跪下向师父请安。   “都起来吧,艮七坤八先跪着。”阳公老僧说道。   “是,师父。”大家应道,除艮七坤八外,其余几人站起,垂手肃立在侧。   阳公老僧缓缓说道:“天门山决战在即,为此我们已经准备了十年了,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不成功,则成仁,你们听明白了么?”   “谨尊师父教诲。”众人低声说道。   “嗯,艮七坤八。”阳公老僧叫道。   “徒儿在。”艮七回答道,坤八则只发出“啊啊”的声音。   阳公老僧眉头一皱,淡淡道:“秦人谷一行,你俩惨败而归,还弄瞎了眼睛,今晚又玩忽职守,放跑了荫尸母子,连番犯错,知道该怎么办么?”   艮七坤八浑身哆嗦起来,如同筛糠般,额头上冷汗直流。   “师父,弟子知错了,求师父饶命啊。”艮七连连低声央求着,带着哭腔,而坤八则磕头如捣蒜,但都不敢大气。   阳公老僧鼻子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随即张开口,“啪啪”两声,两块黄绿色的粘痰裹挟着破空之声飞出,击中艮七和坤八鼻子下面的人中穴上……   人中穴为人体三十六死穴之一,属督脉,为手、足阳明,督脉之会,轻点刺激头部神经令人警醒,重点则脑晕眼昏至休克。   关东地处极北之地,气候寒冷,因此北人多习惯于咳痰,而且往往其痰甚为粘稠。正确的方法是先吸后咳,将鼻腔之中的鼻涕等粘稠之物倒吸回喉咙气管内,与支气管内的痰混合,然后以肺部强大的压缩气体瞬间将其冲出。常人一般可吐出数米之遥,并带有凌空的风声,年纪大一些的老头老太,由于经年的磨炼,吐出的痰距并不亚于年轻人。   民国时期,更有一些人在冬季里组织吐痰比赛,以远、准、狠取胜,成为当时的一种喜闻乐见的民间体育活动。   阳公老僧在此基础上融合了高深的武学,以真气推动,收放自如,准确有力,是他的成名独门暗器,江湖之上有不少英雄豪杰都曾栽在他的粘痰之下。   艮七和坤八的人中要穴被师父的粘痰击中,顿时头脑昏浊,意识麻木,怔在了那里。   “好了,你们可以食脑了。”阳公老僧说道。 “巽五。”阳公老僧以犀利的目光盯着巽五说道。   “是,师父。”巽五答道,旋即手中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小钢刀。   随着寒森森的刀光闪动,瞬间,艮七和坤八两人的天灵盖已经被掀开,露出来白花花还在蠕动着的脑子……   一时间,三四把各自随身携带的鹿骨小勺伸进了两人的颅腔内,舀起了嫩极了的脑组织,纷纷送进了嘴里,如同吃豆腐花一样,啧啧有声,凡是舀起脑浆喝的时候,会发出“吱吱”的吮吸声。   而此时,艮七和坤八两人的脸上依旧挂着茫然的微笑,丝毫没有痛苦。   阳公老僧咽下了一口艮七的脑部组织后,说道:“大凡人脑,以婴儿的最为细嫩,并略带甜奶气味,少女的大脑比较鲜美,已婚的妇女味道混浊,有时会有臭味儿,口感极差,尤其是老太太的脑子,干枯萎缩有筋,食之味同嚼蜡。男人的大脑口味大致差不多,吸烟饮酒者的味道较差,所以我不反对政府禁烟禁酒。”   乾老大奉承道:“师父说的极是,高度概括总结了我国各色人等脑部组织的特点,对我们今后的实践具有很好的指导意义。我只补充一点,外国老毛子的大脑味道比起我们同胞来明显的差了许多,有股子膻味儿。”   阳公老僧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徒弟们津津有味的吃完了艮七坤八的大脑,之后吩咐将两人的尸首拖出去埋了。   乾老大建议道:“师父,我们将他俩剥光了埋到后面的山包上,那里阴气极重,来年就可以生长出鬼尸覃了。”   “好,物尽其用,深得勤俭之髓。”阳公老僧赞许道。   震四和坎六着手将两人的尸首悄悄地背出客栈,去那个坟丘似的小山包上掩埋。   “师父,十二年前埋入的那个太监是个什么人?”乾老大趁着师父心情高兴的时候问道,他想师娘做的这档子事,师父不会不知道。   阳公老僧说道:“唔,为师知道这件事,那太监是这家客栈的前任掌柜,老阴婆一眼就认出他是个太监,大概是当年被赶出清宫,跑到这偏僻之地开客栈为生的,老阴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杀了他,用于做培养阉人覃的药基。”   “哦,那么这太监就是天门客栈十二年来横死的第一人,算上艮七坤八,还应有两个,就应了‘五鬼关门’的风水格局。”乾老大若有所思地说道。   “对面东屋里还没有死上个把人么?”阳公老僧说道。   乾老大回答道:“都被寒生那小子给救活了。”   阳公老僧阴笑着说道:“我过去看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名师太一口咬下,身旁的吴道明想要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残儿惊愕之中更是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命根就要丧失在师太的利齿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但见刘今墨手一扬,一枚指甲已经闪电般飞出,瞬间击中了师太右肩峰三点连线最高处的肩井穴。   肩井穴也是人身七十二要穴之一,属足少阳胆经,也是手少阳、足少阳、足阳明与阳维脉之交会处,击中后,虽不至于像三十六死穴可般危险,但也足以令人半身麻木。   无名师太张开的两排尖利的牙齿在距残儿胯下命根寸许处停了下来,不动了……   残儿惊得满头大汗,轻轻地移动着下体,躲开那白森森的两排大牙。   吴道明对刘今墨怒目而视,而刘今墨权作浑然不见。   吴道明上前将半边身体已经麻木的师太抱起来,将她轻轻地放在大通铺的西端,远离开残儿。   寒生轻轻地将手伸进水桶里,把绿毛鱼捞了出来,托在掌心里,那翠绿般柔软如发丝的长毛足有两尺多长,披散开来显得十分的怪异。寒生来到了师太的面前。   “堪孖之鱼善聚阴性之物,即民间老百姓所说的‘脏东西’,我要用它将那个太监的生物磁场从师太的身体里面引出来。”寒生对吴道明解释道。   吴道明紧张的点点头,问道:“对我师妹的身体不会有什么损害吧?”   寒生微微一笑,继续解释说:“人体的哑门穴为督脉与阳维脉之会穴,脉通延髓中枢,我要从这里吸出那脏东西,烦你将师太扶正了,同时解开她的穴道。”   吴道明按照寒生的吩咐,抱起师太让其坐在了床边,背对寒生,运气出指解穴。   寒生在师太的颈部后正中线上,第一与第二颈椎棘突之间的凹陷处(后发际凹陷处),找到哑门穴,这也是人身三十六大死穴之一,若是被点中,轻则失哑、头晕,重则即可倒地身亡。   寒生手中的绿毛鱼睁着圆圆的黑眼珠,愤怒的瞪着他。   “水可导电,因此堪孖之鱼在水中起不到吸聚生物电磁场的作用,必须要离开水面来用。”寒生解释着,一边将鱼嘴对准师太的哑门穴处,心道,《尸衣经》啊,你可千万别出差错。   但见绿毛鱼的双唇慢慢的张开了,露出两排锐利的小牙,猛地一口咬住了师太的哑门穴……   师太大叫一声,仿佛极不愿意的模样,口中叫道:“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随即声音渐渐弱下去了。   寒生点点头,说道:“堪孖之鱼起作用了。”   片刻,绿毛鱼松开了牙齿,肚子一鼓一鼓的,好像还挺累的,寒生重新将其放归水桶之中。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师太的身上,尤其是吴道明,精神万分紧张。   不一会师太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环顾了四周,然后咧开嘴问道:“那个子夜会出来的肉尸小美人呢?”   “王掌柜!”大家惊呼道。 寒生也是大吃了一惊,但随即明白了,堪孖之鱼确实吸食了师太体内的那个太监的生物磁场,但是由于师太仍处于“出神”状态之中,结果被埋在后院的王掌柜的生物磁场乘虚而入。   “肉尸小美人呢?子夜到了么?必须要抓紧时间……”师太口中不停的叨咕着,脸上露出猥琐的表情。   吴道明沮丧的目光望着寒生,说道:“寒生,快让那绿毛鱼把王掌柜吸出去吧,一想到王掌柜的模样,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寒生说道:“有点麻烦,堪孖不能连续吸食生物磁场,也就是说,死人的魂魄也不能一下子吃得太饱,需要有一段消化的时间。而且,还得想个办法,否则吸食了王掌柜,又来了那个赶尸匠莫老大。”   “你说的不错。”寒生耳边突然响起了陌生人的说话声音,定睛一看,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灰袍老僧。   刘今墨更是大吃一惊,尽管方才注意力都在师太的身上,但是也不至于来人都觉察不到。   “咦,原来是阳公师傅啊。”寒生看清了,此人正是天门山寺上见到的那个老和尚。   阳公老僧微微一笑道:“正是老衲,绿毛鱼原来还有这种吸魄的作用啊,老衲守了十年寺,孤陋寡闻,惭愧之极啊。如此说来,王掌柜与赶尸匠莫老大已经为你们所杀?”   刘今墨蓄气在臂,准备随时出手。   寒生平静的望着阳公老僧道:“我们没有杀人,是荫尸沈菜花咬断了王掌柜和莫老大的脖子,然后逃走了。”   阳公老僧点点头,说道:“嗯,以寒生你的禀性,原本是不会撒谎的,老衲信你。”   寒生问道:“阳公师傅深夜到访,不知有什么要事么?”   “哦,是这样,”阳公老僧面显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寒生,在屋里的几位面生的很啊,不介绍一下么?”   寒生只得一一介绍说道:“这位是青田刘今墨,这位是岭南吴道明,这是苗疆的走阴巫师麻都,那是朱彪、铁掌柜和他的伙计,床上躺着的是残儿,这位师太是婺源无名庵的主持无名师太。”   阳公老僧单掌合什,口中道:“阿弥陀佛,老衲是天门山寺守寺人,法名阳公。”   朱彪自从一枪打跑了那个厉害的小脚广东老太婆以后,精神上极为振奋,感到自己在江湖上已经闯下了名头,起码以后人们提到我朱彪时会想到,接连打败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青田刘今墨和无名师太,还有天门山老祖三大高手的关东珊蛮巫妪,竟然接不下自己一招……暗器,手枪当然算是暗器了,而且是江湖千百年来兵器谱的排名,应该是第一名。以后自己在江湖上也应当有个绰号,人称“南山老表——朱少侠”,到时候,无论孟家父子还是黄乾穗他们,统统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朱彪“扑哧”一声竟然笑出声来了。 “你是在笑老衲么?”阳公老僧阴森森的说道,仿佛一道寒气迎面而来。   朱彪根本没把一个看庙守夜的老和尚放在眼里,鼻子“哼”了一声,不屑一顾道:“在下南山朱…..少侠,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一二。”说完,对自己胡乱绉出来的江湖用语感到颇为满意。   阳公老僧面如冰霜,淡淡道:“朱少侠?你说吧。”江湖上还从未有人胆敢对阳公不敬。   “在下听闻和尚的戒律很严,可是你为什么把老太婆祖英的肚子搞大了?你们年龄都不小了,竟然乱搞男女关系,难道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么?”朱彪侃侃说道,竟也义正严辞,掷地有声。   这几句话出来,众人俱是一愣,气氛顿显尴尬,话虽是不错,但却含蓄不够。   刘今墨心中明白,这朱彪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不识深浅,这老僧武功恐怕还在自己之上,而且来者不善。   阳公老僧心中不禁一凛,这个年轻人非但出言不逊,而且简直就是挑衅!看其模样,不像是会武功之人,但却如此大胆,莫非是深藏不漏?难道是大智若愚,故意装出来的?自己切不可贸然行事,坏了野拂宝藏的大事,想到此,他将已经提到喉咙处的粘痰暂时引而不发。   “哈哈,朱少侠甚会开玩笑啊,老衲还未曾请教朱少侠何门何派,家师是哪位高人?”阳公老僧决定还是摸清底细再说。   朱彪见到自己的凌厉气势远远胜过这老和尚,不仅更加亢奋起来,索性没边没沿的胡说一气道:“我是举世闻名的红色造反派,家师正是井岗山毛委员。”   阳公老僧在天门山寺后山洞里呆了十年,错过了文化大革命,平时生活用品起居等都是巽五在负责,而且巽五从不敢多嘴,因此老僧对朱彪的话并未怀疑。   红色造反派?江湖上何时又出了这样的一个门派,他的师父姓毛,没有听说过,还需要再问问。   “请问你师父擅长什么武功?”阳公老僧问道。   朱彪一愣,武功?他想到了自家门上那幅天安门城楼上的领袖戎装像,随即恍然大悟道:“家师手一挥,千百万人头就落地。”   阳公老僧怀疑的看着朱彪,自己还从来没有听说有这样如此厉害的武学,唉,江湖后浪推前浪啊,看来天门山上这十年,世上又出来了不少的新人了。   寒生心中也是好笑,看到阳公老僧苦苦思索的表情,觉得有些于心不忍,遂准备开口告诉他这只不过是一个玩笑。   刘今墨一看这老僧竟然有些弱智,于是就追了一句话上去:“朱少侠今天早上只需一招,便打跑了那个广东来的小脚老太婆。”   阳公老僧大惊失色,询问的目光望着寒生,此人是绝对不会说谎话的。   寒生点点头,说道:“不错,就一招。”   阳公老僧顿时泄了气了,老阴婆子的武功比自己不差,竟然一招都接不住,幸亏自己刚才没有贸然出手,否则今天晚上定讨不到好处去,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哦,朱少侠,老衲失敬了,时候不早了,朱少侠你们休息吧,老衲先行告退。”阳公老僧拱手告别,匆匆离去。   走出了客栈大门,回头望去,不由得心灰意冷,“呸”的一口,将憋在喉咙里的那块粘痰啐出……   粘痰裹挟着破空之声,击中了门上“天门客栈”的木牌匾,“啪啦”……声音过后,牌匾轰然摔落到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朱医生终于从京城里回来了。   孟祝祺亲自在婺源县城长途汽车站恭候两个小时,终于在出站的人群里发现了朱医生的身影。   “哎呀,朱医生,辛苦啦。”孟祝祺的随从从朱医生手中接过一只崭新的帆布旅行袋,放到了吉普车的后座位上,孟祝祺则恭敬的拉开了车门,请朱医生上了汽车。   在回南山村的路上,孟祝祺告诉朱医生,政府考虑到他家的住房条件比较差,还是解放前的草房,所以政府出资翻建了新瓦房,这样将来寒生成家也就不愁了。   朱医生感到非常奇怪,但反过来一想,这也无非是要寒生进京所做的姿态而已。在京城里的这些日子,自己每天吃好的,还有专人陪同游览了很多地方,参加了几次全国学习mao老头子著作积极分子大会和农业战线学da zhai的宣讲会。每天里都有人来做他的思想工作,主要是说儿子寒生有着一身神奇的医术,应该怎样更好的为中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服务等等。   等吉普车开进了南山村东头,朱医生这才着实大吃一惊,这哪里是几间砖瓦房啊,简直就是一座徽式小庄园。青砖黛瓦,高大的马头墙,朱漆大门,一对亮晶晶的铜门环,大门口还蹲着两尊青石狮子,一条新砂石路直接通到了门前。   “朱医生,这就是你的新家,请进去看看,还满意吗?”孟祝祺笑容可掬道。   朱医生犹豫的迈步推开两扇沉重的木门,宽阔的院子里满是奇花异草,穿过中庭后面还有一排正房,这是一套三进院,朱医生做梦也没有梦见过如此漂亮的房子。   “你是说,这房子我们住?”朱医生疑惑的问道。   “当然啦,这里就是你的家。”孟祝祺越发笑的灿烂了。   “寒生呢?”朱医生警惕的问道。   孟祝祺支吾着,慢慢说道:“这……寒生在你进京后就不见了,一个多月了……”   朱医生站住了,目光盯着孟祝祺道:“那么,吴楚山人一家呢?”   “……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孟祝祺尴尬的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可能连大黄狗笨笨都不见了吧?寒生究竟怎么了?”朱医生厉声道。   孟祝祺也急道:“真的没出什么事儿,我还着急等寒生回来给我儿子治病呢,这是他答应过我的。”   “那就奇怪了,吴楚山人一家决没有可能无故离开的。”朱医生忧虑道。  夜深了,朱医生忐忑不安的迟迟不能入睡,崭新的木床和被褥,油漆的味道还未散尽,这所有的一切都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寒生究竟去哪儿了呢?”朱医生百思不得其解。   院子里发出了轻微的响动,朱医生披上了衣服,开门来到了院子里,月光下见不到有什么异常。   “朱医生,果真是你!”阴影处转出一人,竟然是吴楚山人。   “啊……”朱医生惊讶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来到了屋内,吴楚山人详细的讲述了自朱医生进京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算下来,寒生也应该快要回来了,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吴楚山人说道。   朱医生听罢终于放下心来,说道:“这么说,孟祝祺他们先放火烧了房子,后来又重新补建的?”   “是的,对于这座房子,你有什么打算?”吴楚山人问道。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如果只是赔三间草房,那就很简单,可是扩建成了如今的样子,我猜想,他们还是要寒生进京。不管怎么说,一切等寒生回来共同商议吧。另外,你们一家人赶紧搬回来,兰儿母女也真难为她们了。”   “好,我这就返回卧龙谷,明天一早就带她娘俩回来。”吴楚山人说道。   吴楚山人告辞后一路疾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已回到谷中了。他对兰儿母女细述了经过,她们娘俩自是高兴不已,甚至连笨笨和它的黑狗女友也感觉到了即将有好事情发生,兀自兴奋得相互梳理着狗毛,一时间无法入睡。   次日清晨,吴楚山人一家背着简单的衣物用品,下山出谷,笨笨和黑狗走在了前面。当笨笨发现是去往南山村时,则立时无法掩饰那种急切的冲动,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走进了南山村,来到了那所庄园前,笨笨疑惑的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兰儿……   朱漆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朱医生轻轻的唤了声“笨笨”。   笨笨大喜,“呜呜”叫着把狗头埋进了朱医生的怀里,随即又挣脱出来,跑到黑狗的面前,带着她一同来到朱医生的面前,口中仍旧不停的鸣叫着,好像是在介绍着它的女朋友似的。   那黑毛母狗则矜持的望了望朱医生,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了门里。  南海边,有一个小小的海湾,名字叫做“盐田坳”,岸边住着数十户渔民,一个窄窄的木栈桥伸向海里,风中到处都飘着一股臭鱼的气味,招来一团团的苍蝇,这是一座小渔村。   这一天傍晚时分,岸边走来两个人风尘仆仆的人,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面如猪头狗眼羊嘴,奇丑无比,他的肩上背着个女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小脚老太婆,手持着一根旱烟袋,他们正是一清和珊蛮巫妪——老阴婆。   海边有一所石砌的小房子,外面是一片沙滩,海水是蔚蓝色的,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变得红彤彤的,天上有几只白色的海鸟翱翔,不时的俯冲下到海面来捕食小鱼。   一清是第一次见到大海,兴奋莫名,走走停停,驻足观看,口中不住的赞叹。   “快走,就是前面那所小房子。”老阴婆说道。   一清恋恋不舍的扭过脸,朝那石屋走去。   屋内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坐在一个木墩上,手里抱着一根粗粗的水烟袋,“咕嘟咕嘟”的抽着,听到脚步声,抬眼望了望,然后又继续低头抽烟。   一清放下了老阴婆,他俩做到了凳子上休息。   “有船么?”老阴婆说道。   “有。”那人回答。   “今天什么时间?”老阴婆又问。   “涨潮时。”   “两个人。”老阴婆说。   “2000元。”老汉道。   “成交。”老阴婆爽快的自怀里掏出一摞港币,扔给了那老汉。   老汉鄙夷的目光扫过一清,然后清点好钞票,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农历初五,晚八点涨潮,准时在栈桥上船。”然后低头走了出去。   “这老汉是什么人?”一清问道。   “蛇头。”老阴婆道。   “蛇头又是干什么的?”一清继续问道。   老阴婆解释说道:“蛇头是搞偷渡的,负责把人用小船偷运到对岸香港去。奶奶我是香港居民,可以由罗湖口岸出入境,可你就非要偷渡不可。”   一清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走,我们去搞点吃的,你会水么?”老阴婆问一清道。   一清说道:“当然会了,我的老家就在长江边上。”   沙滩上,老阴婆向一清解释如何下水用石头块把礁石上面的蚝敲下来。   一清脱得赤条条的走进了海水里,浑身皮色枯黄,瘪恰恰的甚是难看,尤其是那臀部,与猴屁股并无两样。   一清倒是蛮能干的,不多时,就已经搞上来不少的生蚝来了。   “可以了。”老阴婆叫他上来,穿好了衣衫,坐在了沙滩上。   老阴婆一连数掌,将那些坚硬的生蚝壳子震开,然后托着蚝壳连蚝肉带汁水一股脑儿的往嘴里倒,不住地咂咂嘴说道:“好好甜啊。”   一清照葫芦画瓢也抄起一个向嘴里倒进去,果然味道极为鲜美。这些就是他俩的晚餐了。   夜间八点钟,一清背着老阴婆走到了木栈桥上,上了一艘小渔船,摇摇晃晃的朝大海对面的香港划去。   不久,小木船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亮了,吵闹着要找肉尸小美人的师太,在折腾了大半夜后,终于乏困,靠在吴道明的怀里睡着了。   麻都昨夜已将屋里打烂掉的酒坛酒杯和破桌子清扫出去,扔在了后院子里,屋内还弥散着淡淡的酒香,大家都打起了盹。   乾老大早起闻到了那股清香的酒气,唉,真的是好酒啊,可惜打烂了,他站在后院惋惜的望着那些酒坛子的碎片。   有一块碎片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走上前伸手拾了起来,碎片上有淡淡的字迹,他的心猛烈地颤抖了一下,不错,那是一个“拂”字,尽管字尾破碎掉了,但仍旧可以猜得出来。   乾老大继续寻找着碎坛片,果然在另一块碎片上有一个“野”字。   “野拂。”他自言自语道,他发现的是300年前野拂和尚的物品,野拂宝藏就在天门山!据闻,这酒是老祖带来的,那么老祖很有可能与野拂宝藏有关,嗯,这个发现太重要了,乾老大沉吟着。   自己关东弟兄总共八个人,兑二和离三去了香港,是阳公师父抽调去监视师娘的,艮七坤八被师父处死,巽五是师父的心腹,昨晚也跟着返回天门山寺去了。唉,自己的手下,只剩下震四和坎六两个人了。   “走,我们今天要去会一会那个天门山老祖。”乾老大吩咐道。   太阳升起来了,乾老大等人简单吃了点干粮,自己悄悄的将那两块坛片藏在了怀里,然后走出客栈,一行三人直奔天门山而去。   在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阔叶林里,乾老大一眼便看到了梅小影,在天门山寺,他曾躲在暗处,瞧见了她和寒生前来向师父要绿毛鱼,也知道阳公对她是情有独钟,因此态度需要谦卑一些。   此刻,梅小影正骑在一株大树的树杈上,采摘着树叶。   “喂,请问这位大姐,天门山老祖在什么地方?在下有要事求见。”乾老大假装不认识,这样有时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梅小影诧异的望着这三个北方口音的汉子,她始终没有和他们几个直接照过面,故此并不认得。   “你们从何而来?找天门山老祖有什么事?”梅小影警惕的盘问。   乾老大和蔼的笑了笑,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个么……涉及到个人隐私,我想直接与老祖先生谈。”   梅小影立刻勾起了兴趣,一提气,从大树杈上飘然跃下,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哇,好功夫,简直是飘飘若仙啊。”乾老大及时赞美道。   梅小影也感觉到这个老头颇为面善,于是态度也和缓下来,她悄声说道:“究竟什么事,你若是透露点,我便带你去见天门山老祖。”   乾老大微笑着摇了摇头。 梅小影颇感沮丧,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带他们去吊脚楼见老祖。   “好吧,不说就算了,我也没兴趣打听,走吧,我带你们去就是了。”梅小影说道。   他们穿过了那片树林,由山阴处攀上了山梁,朝南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座木头吊脚楼。未及楼前,便听到浑厚的吟诗声:“高馆张灯酒复清,夜钟残月雁有声。      只言啼鸟堪求侣,无那春风欲送行。      黄河曲里沙为岸,白马津边柳向城。      莫怨他乡暂别故,知君到处有逢迎。”   梅小影张开嘴巴便要喊叫,乾老大伸手示意不要惊动,然后负手而立,欣赏着诗中的意境。   待得楼上吟诗音落,乾老大也和上罗隐的古诗一首:   “得即高歌失即休,      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楼上顿时安静了起来,乾老大朗声道:“关东郎中乾一求见天门山老祖。”   楼上有老者探出头来,满脸桔皮皱纹,老年斑稠密,但面色却是红润的反常,尽管以前没有见过面,但乾老大从巽五口中已经得知一二,现在见到了这个祖英,乾老大心下顿生反胃的感觉,师父阳公老僧尽管目的是采阴补阳,但是这种女生男像的老变态怪物,他也竟然下得去家伙,真是佩服师父敬业啊,乾老大脸上露出了苦笑。    “远房贵客可是识酒高人?”老祖在二楼之上喊道。   乾老大哈哈一笑道:“关东乾一只识关东高粱酒。”   “请关东贵客上楼。”老祖叫道。   梅小影领着乾老大三人来到了楼上。   老祖笑呵呵的说道:“请自去酒柜中取酒。”   乾老大也不推辞,信步来到了靠墙的那排酒柜前,大致看了看,无非是些泸州老窖、山西汾酒、贵州茅台、五粮液之类的,而且玻璃瓶子上面的商标还挺新的,于是微微一笑道:“据闻天门山老祖藏酒无数,原来只不过是从市场上买来的一些常见酒而已。”   老祖脸一红,支支吾吾道:“那你们关东老客喜饮何种酒呢?”   乾老大说道:“岂不闻,‘喝酒喝凌川,抽烟抽牡丹’么?自然是锦州同盛金的烧锅了。”   “锦州同盛金烧锅?没听说过。”老祖摇了摇脑袋道。   乾老大驰骋关东黑道数十年,对关外的烧酒知之甚详,于是清了清喉咙,侃侃而谈:“清嘉庆六年,锦州城北罗台子屯满人高士林开设酒坊,著名的有烧锅‘龙票’,那是直供朝廷的,属皇封烧锅。民国十五年(1926年),张学良将军筹办葫芦岛军港和锦州大学时,曾赞美凌川酒并挥笔写下‘酒中仙’三字。当年的朱德总司令1954年题词盛赞:南有茅台,北有凌川。此酒酿制按满族传统工艺,采用红高粱、薏米、谷子、稗子四种杂粮,以关北马尾松树花粉、人参鹿茸粉制粬,粬中加入了26种中草药,采用木制酒海穴藏,木酒海内壁用鹿血、香油、宣纸裱糊,穴藏三年以上方可出酒,酒出窖后呈微黄,清冽爽口,实乃上上之品啊。”   老祖在一旁听的是抓而挠腮,面露喜色,不住地咽着吐沫。   乾老大看在了眼里,继续的说下去:“不知老祖可曾听闻这样一则秘史,清道光乙巳年间,林则徐禁烟有功,道光皇帝特下旨同盛金烧锅酿造上等好酒,犒劳禁烟将士。后英军大举进攻,被逼无奈的道光皇帝,将林则徐发配伊犁,同时将犒劳禁烟将士的美酒,准备运去赠送英军讨好。关东人硬汉多,同盛金烧锅掌柜孟融毅然将此酒密藏于地下,朝廷一怒之下,将抗旨的孟融腰斩。从此,这批美酒究竟藏在何处,遂成千古之谜。”   “啊,此酒竟有如此典故,那酒现在何处?”老祖赞叹不已,突然之间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悄声问,“你知道那酒藏在哪儿,对不对?”   乾老大微微一笑,道:“正是。” 老祖搓了搓手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怎么才能弄到那批酒呢?”   乾老大卖开了关子,故作为难状道:“对方不要钱,只是要……”   “要什么?”老祖急切的说道。   “唉,说了也没用,还是算了。”乾老大叹气道。   老祖更加着急了,忙不迭的追问道:“说嘛,他们要什么?”   乾老大说道:“他们要换酒。”   “换酒?”老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条件。   “他们要换年代更早的酒,若是有三百年前明代的酒,他们愿以百坛换一坛,条件是没得说的,可是到哪里去找明代的酒呢?”乾老大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   老祖闻言沉默不语,半晌没有说话。   乾老大知道老祖在进行思想斗争,于是在一旁静静的冷眼观察着。   许久,老祖仿佛终于下了决心,抬起眼睛,目光瞟向梅小影。   梅小影“哼”了一声,没有理睬她,鄙夷的瞪了老祖一眼,扭头咚咚咚下楼去了。   老祖尴尬的对乾老大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明代的酒不太好搞啊,唉,我也是力所不能及。”   乾老大见缝插针道:“老祖看来是有难言之隐喽,不知在下能否帮上忙?”   老祖摇了摇头,未置可否。   乾老大一看事情要糟,嘿嘿冷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那两片酒坛碎片来,放在了桌子上,缓缓说道:“在下住在天门客栈,早起发现西屋打扫出来的酒坛碎片,他们说是昨日天门山老祖带来喝的。”   老祖点头说道:“不错,是我带过去的一坛酒,可惜呀,都打碎了。”   “他们说是明代的美酒。”乾老大漫不经心的随口道。   老祖立马警觉起来,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乾老大,说道:“哪里,不是的,绝对不是的。”   乾老大慢慢的将两块碎坛片翻了过来,“你看坛上这字迹,分明是‘野拂’两个字。”   老祖心中一惊,她慢慢的伸出手去,将那两块碎片对调了一下,说道:“我看这字像是‘拂野’二字,拂有一解,为触到的意思,如拂云,触到云,拂天,触到天。拂野,乃是触到山野,回归自然之意。”   乾老大点头道:“天门山老祖果然机警过人,老夫甚是佩服,若是你我连‘野拂’是谁都不知道,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老祖装作十分惊讶状,说道:“野拂难道还会是人的名字么?”她对自己的演技感到十分的满意。   乾老大压制住心中的愠怒,这变态老的表演也实在太拙劣了。   “野拂是李自成的侄子李过出家后的法号,他是闯王心腹,官至将军,也是好酒之人。公元1644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一百多万义军不敌满洲十万铁骑,最后遇英亲王阿济格,兵败湖北九宫山,只带了几十骑突围了,隐身石门夹山寺,法号‘奉天玉和尚’,而李过则来到了天门山寺,法号便是‘野拂’。” 老祖继续装聋作哑,惊讶道:“关东郎中乾先生对明末清初的历史很有研究嘛。”   乾老大说道:“老夫满洲正黄旗人。”   “嗯,乾先生,你来到天门山上,究竟想要做什么?”老祖索性要问个明白。   乾老大心道,要摊牌了。于是清了清喉咙,说道:“老夫受朋友之托,来和天门山老祖做个交易,以一百坛道光25年的同盛金烧酒换老祖的一坛野拂珍藏的明末时期的酒,还望老祖不要再推辞了。”   老祖的心中其实何尝会不乐意呢,这便宜可是占大了,可是,他又扭头望下楼梯口,但并没有看见小影。   老祖脸色涨得绯红,支支吾吾的说道:“说实在话,那坛酒是我家内人搞得来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搞到一坛了。”   乾老大心下寻思,原来是梅小影才是正主啊。   “既然老祖无甚把握,老夫也就不再勉强,这就告辞,回复我的朋友说,让他另做打算了。”乾老大拂袖准备离去,此乃欲擒故纵之态。   果然,老祖按捺不住了,忙说道:“且慢,待我与内人商议片刻,再答复你。”说罢咚咚咚的跑下楼去了。   乾老大与震四相对一笑。   老祖跑到外面,看见小影正在晾晒采摘下来的树叶子,忙上前说道:“小影啊,一百坛道光啊,你……”   梅小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干嘛?”   老祖支吾道:“你能不能向老怪物再要一坛?就一坛。”   梅小影眼睛一翻,以嘲弄的口吻说道:“你不是不想让我再接触他了么?”   “这次实在是对我太重要了,请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再加上姑嫂的情谊,我求求你了。”老祖哀求道。   梅小影仍旧是不理睬。   “扑通”一声,老祖竟然跪下了。   “唉呀,你这是何苦呢?小心肚子里面的孩子,都这么大年纪了,保胎要紧啊。”梅小影连忙去拽她起身。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老祖干脆耍起赖来了。   “唉,”梅小影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我去问问那老怪物,但是没有把握的。”   “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妻子。”老祖高兴道。   梅小影脸一红,放下手中的活计,说道:“好吧,我现在就去,万一那老怪物不肯,我也没有办法,另外你要小心,别让人给骗了。”   老祖望着小影远去的背影,兴奋得跳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吊脚楼。   “我内人已经去找了,但是你们的道光酒在哪儿?”老祖问乾老大道。   乾老大平静的说道:“你放心,坎六,你去到就近的集镇上去打个长途电话,要他们已经准备好的那一百坛道光25年的御酒即可起运,快去。”   “是,大哥。”坎六答应了一声,随即走下了吊脚楼。   坎六最擅长的就是追踪,轻功和水性都是一流的,他明白老大的意思,出门远远的跟在了梅小影的身后,奔月湖方向而去。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乾老大想。 “我们边喝酒边等,如何?”老祖自酒柜里取出一瓶茅台酒说道。   “好,客随主便,震四,你也随同坎六去吧,顺便告诉他们我过几天跟车一起回去。”乾老大决定再派震四前去汇合坎六,增加些保险系数,凡事防患于未然。   “明白了,大哥。”震四也去了。   老祖拔除了瓶塞,一股浓郁的酱香味飘了出来,两人一面闲聊一面浅酌。   坎六远远的跟随着梅小影,其间,梅小影有几次有意无意的回头,都被坎六机警的闪避开了。   前面来到了月湖,碧绿的湖水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山上飘落的枯叶落在水面上,使人意识到已是深秋时节。   坎六贴近了些,以免在雾气中丢失了目标。   前面想起了“哗啦”的水声,坎六发现了梅小影脱掉了外衣裤和鞋子,上身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布兜兜,下身是紧身内裤,站在岸边向身上撩水,以适应水中的温度,然后“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水面上泛起一阵涟漪。   坎六注意观察着,一面暗自赞赏着她的身材,年龄都九十来岁了,依旧是长腿大胯,杨柳蛮腰,风韵犹存呢。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梅小影露头出水面,他暗自琢磨着这水下一定有暗道之类的东西,否则任何人一口气也憋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要不要跟下水去呢,他在犹豫着。   身后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他蹲下身体回头望去,浓密的白雾里出现了震四的身影。   “四哥,她潜到水里面去了,我肯定这水下一定有蹊跷。”坎六压低声音,悄悄地对震四说道。   震四沉吟片刻,说道:“六弟,你的水性好,潜下去看看,千万注意安全。”   “是,四哥。”坎六说罢除去衣衫,只剩下一条短裤,露出浑身结实的肌肉,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地下到水里,深吸了一口气,潜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月湖水十分清澈,坎六朝着梅小影潜行的方向快速的游去,前面水里黑乎乎的,没有光线透入,这肯定是山体的下面了。再仔细辨别,发现前面不远有一团微弱的反射光,于是便游了过去。   他静静的潜伏在水底向上望去,原来这是一个水下溶洞,连接着山体内的大溶洞,果真是一处极隐秘的暗道。   坎六轻轻的将头露出水面,感到空气潮湿和温暖,高高的溶洞内壁上面,有一道细细的裂缝,透进来外部一丝微弱的光线。   待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看到了盘垣而上的石阶,一直通往黑暗之中。   坎六想了想,轻轻地从水中爬了出来,沿着石阶蹑手蹑脚的向上走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坎六一面悄悄地摸索着前行,以免紧张的倾听着四周的动静,同时手按了按短裤后面的小口袋,那里面藏着数枚金钱镖,那是他惯用的暗器。大约蜿蜒攀升了十余分钟,前有终于出现了光亮,那不是纯粹的自然光线,而是油灯发出来的橙黄色光。   他平息静气的悄悄接近,前面是一道半敞着的石门,透过门的间隙,可以清楚地看见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和梅小影说话,令坎六万分惊讶的是那老先生竟然是一丝不挂!但见他银发垂腰,白色的胡须直到前胸,甚至胯下生有一蓬浓密的长长的白色阴毛,软绵绵的一直披散到了膝盖上。   “小影,你还是那么丰满,让人想入非非。”老者以极其温柔的声音说道。   梅小影似乎脸红了,不过坎六现在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老叟,痛快地告诉我听,这坛酒你到底给还是不给?”梅小影不耐烦的说道。   哦,原来这白须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湘西老叟啊,坎六心中暗暗吃惊。   那湘西老叟笑嘻嘻的说道:“当初那两坛酒是我专门为咱俩预备的,只喝了一坛,余下的一坛你已经拿给了那个烂酒鬼,我也没再说什么,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今天进洞又来要酒?”   小影道:“一坛酒而已,何必如此的小气。”   老叟笑声嘎然而止,严肃的说道:“小影,你这妇道人家可就不懂了,这不是普通的酒,而是当年野拂前辈为大顺皇帝李自成珍藏的御酒啊,至今已经三百多年了,你那个烂酒鬼怎配饮这种酒?简直是暴殄天物。”   小影嗫嚅道:“也不是老祖要喝,她是想和关东来的客人换酒,人家以一百坛道光25年的凌川酒来换一坛明代酒,咱们是占便宜的。”   湘西老叟闻言大吃一惊:“啊!竟有此事?”   小影有些得意的说道:“怎么啦,你也眼红了?”   湘西老叟冷笑道:“想不到,竟然迂回到你们身上来打野拂的主意,果然精明之极,你说说,总共来了几个人,都是什么模样的人?”   小影有些不解,但还是说出了乾老大三人的相貌等情况。   湘西老叟沉吟道:“看来你已经被跟踪了。”   小影更加莫名其妙了,说道:“你说他们不是前来换酒的么?”   “当然不是,他们是想打听到这酒的出处,找到鬼谷洞里来。”老叟说道。   小影笑了,说道:“他们在哪儿?”   湘西老叟嘿嘿冷笑了两声,对着坎六藏身的石门朗声叫道:“朋友,出来吧。” 坎六见到自已已经被湘西老叟发现,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右手心里暗藏着三枚金钱镖。   “关东六郎参见湘西老叟。”坎六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说道,他知道自己在这位白须老人面前绝然讨不了好去,今番定是九死一生,索性彬彬有礼起来。   梅小影见到坎六大吃一惊,说道:“你是跟踪我到这里来的?原来你们不是关东来换酒的!”   坎六对着梅小影也是拱拱手,说道:“对不起,我们大哥受人之托前来天门山换酒,具体情况六郎也不十分清楚,我从吊脚楼里出来准备去集市找电话,告诉关东家可以发货了,不料却迷路了,稀里糊涂走到这湖边来,见到婆婆您正在脱去外衣和外裤,目睹了您那丰腴性感的身材,一时受到诱惑,把持不住,竟心性一乱,跟在了您的后面也下水了。”   小影从未听到过有人如此的称赞自己,不觉得脸色一红。   坎六知道,要想活命必须要搞定这个毫无社会经验的老太婆,于是进一步说道:“婆婆,对不起,请您不要责怪我的鲁莽,只能怪您自己的身材太好了,我实在不敢有非份之想,一心想要追上您,问清楚您是怎么保养的,把方子记下来,带回关东给我的妈妈,并把您的苗条和美丽说给她听,所以,所以您不会怪我吧?说心里话,我都忍不住叫您一声大姐了。”   小影听得心中暖洋洋的,湘西老叟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只会像牲口一般的扑到自己做那事儿,而祖英又是女人,此外她再也没有接触过男人了,刚才坎六的一番话,听着的确十分入耳,要是老叟也这么嘴甜,自己也就不会离他而去了。她的目光禁不住地嗔瞥了老叟一眼。   “你说什么呢?唉,我都一把年纪啦。”小影笑盈盈的说了句。   坎六心中却道,这点忽悠算啥呀,在俺们关东老家鞍山大忽悠多了去了。   “嘿嘿,”湘西老叟突然冷笑了几声,说道,“早就听说东北人嘴巴能说会道,果然不虚,你这番话去哄一个不谙世事的山里老太婆可以,可是却骗不了我湘西老叟,说,你们对野拂宝藏究竟知道多少?”   坎六忙道:“这位大哥……老前辈,六郎只知道前来换酒,什么野拂,是明代酒的品牌么?”坎六装起了糊涂。   湘西老叟恼怒了起来,说道:“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六郎的确不知。”坎六一口咬定。   湘西老叟口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刹那间,山洞深处传来了呼啸而来的破空风声,无数血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飞至跟前,原来是数百只黑褐色的大型蝙蝠。   坎六清楚的看到,为首的那只巨型大蝙蝠,脖子上还系着一条布带…… 湘西老叟一摆手,红眼阴蝠群停了下来,全部都恶狠狠的盯住了坎六,只等主人一声令下。   “老叟再问你最后一句,你们对野拂宝藏知道多少?”湘西老叟看着坎六说道。   坎六把脖子一挺,一言不发,关东人的犟劲上来了。   老叟一摆手,阴蝠们蜂拥而上,扑在了坎六的身上,一根根拔去头发胡子,还有眉毛及鼻毛,他赤裸着上身,咬牙挺住不动,真是一名关东硬汉。   有几只阴蝠发现了坎六腋下也有毛,便一股脑儿的统统拔了去。   阴蝠首领呼啸着冲了上来,探出双爪,扯碎了坎六的红色棉布短裤,那时关东人本命年辟邪裤衩,阴蝠们又是争先恐后的一阵乱拔,阴毛甚至腹股沟内粗点的汗毛也都一扫而光。   疼痛加上酸楚,坎六眼泪鼻涕已经流了一大把,阴蝠们撤下去了,坎六浑身上下赤条条、干干净净,根毛皆无。   “怎么样?如果还不说的话,下面还有更厉害的在等着你呢。”湘西老叟冷酷的说道。   坎六把目光投向了梅小影,显示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影望着他一阵叹息,尽管这个年轻的男人躯体健壮而结实,尤其是那隆起的臀部,圆滑而性感,但是浑身上下没有了毛以后,就像是一只白白的鸡光子,让人觉得十分恶心,况且老叟说的没错,他们欺骗了自己和老祖,别有用心的跟踪了她,小影扭过了头去。   坎六一见小影的态度,就知道自己完了,随即猛地转身扬手,三枚金钱镖“嗖”的一声向湘西老叟射出,两枚奔老叟的左右眼,一枚直冲着老叟的嘴巴而去。   他希望在幽暗的光线下,出其不意的偷袭成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湘西老叟的武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那白须老人端坐着纹丝不动,三枚金钱镖全部都击中了老叟的面门上。   再仔细定睛一看,坎六顿时惊得心胆俱寒,湘西老叟的左右眼皮各夹着一枚金钱镖,口中咬着另一枚……   他明白,自己的武功相差的太多,已绝无逃命的可能了,于是长叹一声:“看来六郎的尸骨是难以还乡了。”   “啪啦”声响,湘西老叟抖掉了金钱镖,冷冷说道:“你已经不会再有尸骨了。”说罢,又是一声唿哨。   石洞黑暗的甬道里传来了万马奔腾般的声音,不多时,眼见无数只白色巨型老鼠蜂拥而来…… 飞奔而来的白色岩鼠个个都是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嘴里滴着口涎,可怕之极。   坎六吓得魂飞魄散,脸色都青了。   最前面的岩鼠绕着坎六围成了一圈,爬伏在地上,第二排蹲在了后面,第三排站立起,后面还有……只等着湘西老叟一声令下,便会瞬间将其撕得粉碎。   “老叟最后再问你一句,到底说还是不说?”湘西老叟阴沉沉的冷笑着,慢慢举起了手。   坎六长叹道:“我若是屈服了,将会被师父处决,落得七弟八弟同样的下场,既然为同门所蚕食,反倒不如喂了这帮畜牲的好。”   说罢暴喝一声,纵身跃起三米多高,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倒栽葱的直接撞在了坚硬的石头地面上……   “噗”的一声,坎六的脑袋裂开了,湘西老叟一挥手,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岩鼠们一股脑儿的拥上,只听得连续的噬咬撕扯和骨头破碎的声音。当声音完全停止了的时候,岩鼠们散去了,方才的地面上什么也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滩血渍。   小影不敢目睹这场血腥的场面,待岩鼠们停止了吞噬,这才睁开了眼睛,那个年轻结实会说话的男人消失了。   突然,梅小影的心中对湘西老叟产生了十分的憎恨,她默默地、一言不发的转身向石门走去。   “小影,你别回去啦,会有危险的,关东客少了一个人肯定不会罢休的。”湘西老叟急着说道。   梅小影恍若不闻,穿过了石门,沿着台阶走下去了。   湘西老叟“唉”的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一幅飞天岩画前,按动岩壁上的机关,“嘎嘎嘎”声响过后,岩画翻转了约有30度,里面的石龛内,盘腿坐着一个少女。   “妮卡,‘三十六量天尺’第二尺打通了么?”湘西老叟问道。   “师父,正在紧要关头,还需十二个时辰方可打通。”妮卡回答道。   “出来吧,现在有了新的情况,鬼谷洞遇到了强敌。”老叟说道。   “是,师父。”妮卡收功站起纵身跃出石龛。   湘西老叟将方才的事情对妮卡讲述了一遍。   “师父,请吩咐。”妮卡恭敬的说道。   “看来,寒生他们不清楚野拂宝藏之事,而这帮关东客可是有备而来的,你现在去暗中保护小影,同时留意关东客的动向,不到危急关头,不要露面,明白么?”湘西老叟吩咐道。   “是,师父。”妮卡回答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第一百三十章   月湖的岸边,震四隐身于白色的浓雾之中。   湖里传来了“哗啦”的水声,震四匍匐于草地上,朝水中望去。大凡浓雾中,离地一尺左右的高度雾气很淡,视距较远,此刻他看到了梅小影游上了岸,穿上了衣裤,然后朝来路返回。   她空着手回去,看来酒没有要的来,情况不顺利。   震四继续爬着没有动,在等着坎六从水中上来。过了一会儿,月湖中又发出了划水声,震四松了口气,他想这一定是坎六上来了。   令他惊讶的是,爬上岸来的并不是坎六,而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年轻貌美的姑娘,一袭白衣,被水打湿以后,更显得身材丰满苗条,曲线玲珑有致。   姑娘挤了挤头发上的水,然后消失在了浓雾中。   震四继续等待着,可是坎六始终没有出现,半个多时辰过去了,震四站了起来,他知道,坎六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他把坎六的衣裤掏了下,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然后轻轻放回到了原地,悄悄地离开了月湖。   梅小影心情烦闷的往回走着,自己在天门山生活了几十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稳日子,谁知道这半个多月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怪事。除了寒生治好了自己的眼睛和见到了哥哥梅一影唯一的徒弟刘今墨这件好事以外,其它的一概不顺,唉,那个老怪物越来越可憎了,那个关东小伙子死的也怪可怜的,都怪这祖英太不争气,见酒就不要命。   梅小影越想越生气,一时间不想再回吊脚楼,让他们在楼上等着吧,反正都没个好东西。   拐过了一个山脚后,梅小影索性转了个方向,走进了树林里,沿着林间小路朝天门客栈的方向而去。   离开月湖的妮卡,前往一处隐蔽的山坳,她的白马就撒开在了那里,地上有青草吃,马儿就不会走开。找到了白马,看看马肚子,已经吃的滚瓜溜圆。   “好啦,我们该走了。”妮卡翻身跃上马背,一抖缰绳,向小影的吊脚楼方向而去。   当震四回到了吊脚楼上的时候,乾老大和老祖还在不紧不慢的啜着酒。   乾老大见到震四,发现了他的面色有些异常,也只有经常见面非常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细微变化。而老祖则什么也没又感觉到。   出事了,乾老大心中一凛。   “大哥,我回来了,六弟留在那儿等电话了。”震四说道。   乾老大转过头来,对老祖说道:“您内人大约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老祖挠了挠脑袋,说道:“从时间上看,也应该回来了呀。”   “大哥,那位婆婆还没到家?”震四话中有话道。   果真出事了,必须马上厘清情况,在此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老祖这里也不能碰,除非阳公师父发话。   “老祖,既然还不知要等候多久,我们暂且返回天门客栈等待您的消息,就不多打扰了,告辞。”乾老大起身拱手辞行。   “好吧,一有消息我马上赶到天门客栈。”老祖一想这样也好,小影还不知与那老怪物交涉的怎么样呢。   乾老大与震四匆匆下楼,待走到无人之处,停下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震四把情况说了一遍。   “嗯,坎六是心思缜密之人,他没有跟在梅小影和那位姑娘的后面上来,就说明他已身亡或是被囚禁起来了,此事关系重大,你同我直接去天门山寺见师父。”乾老大说罢,便与震四朝天门山寺急奔而去。 天门山寺废墟,七层砖塔顶上站着一只乌鸦,不停的聒噪着,阳公老僧感觉到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有点心神不宁的走到灵泉井边,巽五静静的守候在几步远的后面。   山道上传来疾行的脚步声,不多时,乾老大和震四便来到了跟前。   阳公老僧心道,果然有事发生,看来预感的没错。   “师父。”乾老大拱手行礼道。   “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阳公老僧平静的说道。   乾老大于是将如何在天门客栈发现老祖带去的酒坛的碎片上,发现了‘野拂’两个字,然后前往天门山吊脚楼老祖的家中访查,如何提出换酒,坎六和震四跟踪梅小影到了月湖,以及坎六失踪等事一一向阳公师父述说了一遍。   阳公老僧听罢沉吟不语,乾老大和震四站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   “嘎……”那讨厌的黑乌鸦又叫了起来。   “啐”的一声,阳公老僧一口粘痰射出,准确地击中塔顶上的乌鸦,但见黑毛迸散,那鸦一头倒栽下来。   “这么说,月湖水下的秘道是通往鬼谷洞的了,那个湘西老叟也一定住在里面,坎六的武功不弱,竟然连丁点信儿都传不出来,看来已经挂了。现在洞内情况不明,也不知道有多少暗道机关,不宜盲然入洞。那个小影知道洞内的情况,必须要从她的嘴里了解到。这样,你们先回去,暂且不要到处走动,就在客栈里等候我的消息。哼,为师今晚要让小影乖乖的吐露真言。”阳公老僧吩咐道。   “是,谨遵师命。”乾老大和震四应道,转身离去。   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阳公老僧转身对巽五说道:“为师今晚宴请老祖和小影,你去布置吧,我要亲自走一趟了。”   巽五会意道:“师父,巽五会遵照您的意思办妥的。”   阳公老僧阴阳怪气地干笑了几声,迈步下山。   天空中阴沉沉的,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零星的雨滴,老僧加快了脚步,当他跃上山梁时,发现山坳里的树林间有白色的影子一闪。   阳公老僧略一沉吟,便径直朝林中奔去。   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匹毛色极纯的白马,有一根缰绳拴在了一株大树的后面,阳公的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天然的花香自马身上散发出来。   嗯,这骑手看来是个年轻爱美的姑娘,他寻思着向四周里看了看,并未见有人影,以他的听力,十数丈之内有人隐藏,那呼吸之声是绝对瞒不过他的耳朵的。   阳公老僧离开树林,径直奔不远处的吊脚楼而去。   大树顶上,茂密的枝叶中无声无息的飘然跃下一个白衣少女,那是醒尸妮卡,她是死去后尸变的人,肺部呼吸量只及常人的十分之一。 阳公老僧走上了吊脚楼,一眼就望见老祖愁眉紧蹙的在沉思着,阳公老僧走近前,她如同视而不见般,眼皮都没往起抬。    “我的乖乖,你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啦?”阳公老僧的语气极其温柔。   老祖红褐色的桔子皮脸扭捏的颤抖了两下,一改与刘今墨饮酒时的豪迈气概,以一种旧时风尘女子的那种嗲声气说道:“阳公,又有许多时日不来看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冤家……”   阳公老僧嘻嘻笑道:“阳公这不是来了么?小乖乖,是不是那些关东老客欺负你啦?”   老祖诧异的望着阳公老僧:“咦,你怎么会知道的?”   阳公老僧说道:“他们也到天门山寺来了,问我有没有明代的酒,我对他们说,明代的酒倒是不难搞到,可是你们的道光酒我要先看看样品,既然是做生意,就得买卖公平才是。”   “他们有样品?”老祖眼睛一亮,忙问道。   阳公老僧好似不经意般的随便说道:“留下了一坛。”   老祖闻言立即站起身来,道:“他们真有道光25年的同盛金凌川御酒?”   阳公老僧微笑着对她说道:“小乖乖,你晓得我对酒也不十分在行,所以,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当然有兴趣啦,你怎么不带过来呢?”老祖撅嘴道。   阳公老僧笑了笑,说道:“我怕小影看见给你送酒喝,她会不高兴的嘛,尤其是你已经有孕在身。”   老祖嗔了他一眼,说道:“她去湘西老叟那老怪物处还没有回来,我在等她的消息。”   “湘西老叟?我好像从未听你说起过。”阳公老僧明知故问道。   “小影不让我说出去的。”老祖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听苗寨人说过,鬼谷洞里住着个湘西老叟,你去过么?”阳公老僧试探着问道。   “没有,只是在月湖边见过一面。”老祖摇摇头说道。   阳公以前数次请老祖去到天门山寺饮酒,都是事先由巽五下了关东春药“老母猪哼哼”的,那是一种专门用于母猪配种的发情药,药性极为刚烈,在关东家,无论年龄多大的母猪,吃了这药以后,配种的成功率几乎百分百。老祖饮了药酒之后,虽然年龄早已超越花甲,但是在药力的催情刺激下,竟疯狂的如同一头母狮子般,令老叟几乎抵挡不住。当然事后,老祖几乎虚脱了,这是深怀武功之人,若是平常之辈,恐已一命呜乎了。   但是阳公并不知道,“老母猪哼哼”的药力竟然会悄悄地改变了老祖的生理,使她竟然恢复了生殖能力,进而怀了孕。当数日前,老祖羞怯难当的告诉阳公自己怀孕了之后,阳公自是大吃一惊,自己已经将老祖的阴精差不多采光了,此刻若是怀上了胎儿,日后这孩子必定是个怪胎。   阳公老僧想着,竟然有些不寒而栗。 午后,秋风里裹挟着秋雨滴洒下来,落在脸上冰凉凉的,梅小影心中的烦闷之气稍许缓解,抬头望去,前面已至天门客栈。   待到门前,发现原挂在大门之上的“天门客栈”木匾不知何时撂在了一旁,迈进了屋内,一眼瞥见了寒生,遂放下心来。   寒生此刻正在第二次用堪孖之鱼为师太驱除王掌柜的生物磁场。   师太危襟正坐,双目紧闭,寒生一手抓着那条绿毛鱼,鱼嘴咬在了师太后颈中央的哑门穴上,鱼腹正在一鼓一鼓的吸吮着,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青色的尺子,插在了师太的嘴里,正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上面的刻度。   刘今墨瞥见了梅小影,随即“嘘”了一声,走过来拉她到了一边。   “师太怎么了?”梅小影诧异的问道。   刘今墨将前一天晚上,梅小影背老祖走后,那个怪异讲广东话的小脚老太袭击了师太,并且掳走了明月,也就是那个一清。师太“出神”,寒生正在用绿毛鱼替她进行医治,现在正到紧急关头。   “绿毛鱼?”梅小影只道这鱼长相怪异,没想到在寒生手里竟还有其它的作用。   “好啦。”寒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松了口的堪孖鱼轻轻的放回到水桶里,转身向小影婆婆打个招呼。   “寒生,师妹她……”吴道明急切的问道。   “堪孖之鱼吸去了王掌柜的生物磁场,阴阳尺可量度鬼气和生气,对阴阳两气的消长十分的敏感,吴先生注意看着刻度,随时告诉我。”寒生解释并吩咐道。   “好。”吴道明应道,随即睁大了眼睛盯住了那把青色的尺子。   “这是把什么尺子?”小影婆婆好奇的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祖上所传,是把古老的风水阴阳尺,我在江西曾用来给明月解过鬼毒。”   小影婆婆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世上事,有时候真的是古怪的很。”   “婆婆,看您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寒生关切的问道。   小影婆婆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见‘天门客栈’的木匾掉在了地上。”   “嗯,昨晚阳公和尚离开客栈的时候,听到牌匾摔到了地上。”寒生回答道。   “我出去看了,奇怪的是,木匾上面不知道谁吐了一口黄绿色的大粘痰。”刘今墨皱着眉头说道。   梅小影笑道:“竟有如此恶心之人。” “这几个关东老客同阳公老僧关系有些不寻常,昨晚我听到他是从东屋里出来的。”刘今墨回忆道。   “关东老客?他们都长得什么模样?”小影诧异的问道。   刘今墨详细的描述了乾老大等人的相貌。   “不错,就是他们。”梅小影肯定的说道。   刘今墨是个老江湖,知道梅小影遇上了麻烦,他早就看出那些关东老客身上带有一股子邪气,他当年也是同样如此。   刘今墨与寒生一道拉梅小影来到了院子里。   小影叹了口气,将自己在林中采药路遇关东老客,带回吊脚楼以及换酒之事,后又去鬼谷洞见湘西老叟的情况当他俩细述了一遍。   “那些大白鼠吃掉了叫‘六郎’的年轻关东客?”寒生惊讶道。   小影婆婆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刘今墨沉吟着说道:“这些关东来的人,目标是野拂宝藏。”   “野拂宝藏?”寒生不解的问道。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当年李自成兵败突围以后,将在明廷国库里查抄的金银珠宝都带走了,始终下落不明,清代历届朝廷都在寻找,但是都没有找到。据说,李自成的手下大将李过用了三十艘大船沿澧水而上,来到了湘西天门山一带,后来在天门山寺出家做了主持,法号‘野拂’。三百年来,经常有人前来天门山寻宝,不是无功而返,便是下落不明,杳无音讯。   前几天,我在吊脚楼与老祖饮酒时,发现一个酒坛上写有‘野拂’二字,便怀疑老祖与宝藏有关,今天听师姑一说才明白,原来这酒出自于鬼谷洞。当年,野拂也曾隐居于鬼谷洞,钻研石壁之上的武功,凭借着‘三十六量天尺’,杀死了许多清廷派来的高手,竟不曾有人生还过,可见此功堪称绝世武功了。”   寒生好奇的推测道:“那野拂也是赤身露体的么?”   “应该是吧,看来这种武功需要脱光了练,可能是某种气功。”刘今墨也是无甚把握的说。   “鬼谷洞里原来竟隐藏了如此多的秘密。”寒生感叹不已。   刘今墨接着说道:“所以,我敢肯定,野拂宝藏就隐藏在鬼谷洞内。”   秋风瑟瑟,众人身上都感觉到了那丝丝的凉意。 “那关东老客还在吊脚楼么?”刘今墨问道。   “他们和老祖在一起等我的消息。”梅小影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跟踪的关东客未能回去,师姑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我担心老祖可能有危险。”   “哎呀,那怎么办?我得回去了。”梅小影匆匆说道。   “我同你一道去。”刘今墨说道,同时目光投向了寒生。   寒生点点头,道:“那刘先生就陪婆婆一块回去吧。”   刘今墨与小影婆婆走远了,寒生心中叹道,这次出来真的感受到了,世事正如山人叔叔所言,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啊……   “寒生,快来看,阴阳尺上有红色的血线出现!”屋子里传来吴道明的惊呼声。   寒生仔细的看着尺子,《青囊经》上说,阴沉木的阴阳尺可聚魄,魄聚则魂归。上次为明月解毒时,因其是肉尸,所以出现的是白色的尸气线,升至阴阳尺刻度“兴”的那一格上,是为兴旺的吉格,因而明月后来无事。   现在的师太并非肉尸,也非中阴身,所以阴阳尺上显示出红色的气血线是正常的。那条血红色的气线仍旧缓慢的上升着,穿越了财、病、离三大格,最后稳稳的停在了“义”上……   寒生松了一口气,对吴道明说道:“师太无碍了,也是难得的吴先生的情义感动了天地鬼神啊,别担心了,她即刻就会醒来。”   果然,说话之间,师太悠悠醒转,环顾左右道:“出了什么事?我好像是做了个噩梦一般。”   吴道明喜极而泣,一把拉住师太的手道:“师妹,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唬死道兄了。”   大家的心情放松下来,由得他俩去说悄悄话了。   那边残儿也坐起来了,问麻都和朱彪有没有饭吃,寒生搭脉一看,到底是年轻力壮,恢复得好极了。   “嗯,大家都饿了,赶紧生火做饭,下一步,我们要帮助朱彪寻回沈菜花母子了。”寒生说道。   朱彪乐颠颠的跑去灶间忙活做饭去了。   “明月呢?”残儿面现痛苦之色。   寒生的心随着也沉了下来,沉思片刻,他说道:“残儿,小脚老太婆既然肯带明月走,便一定不会伤害于她,现在要先查出来这个老太婆的来历,才好设法营救明月。”   “‘香江一支花’老阴婆子带着明月回去香港了。”师太在一旁突然说道。 “师妹,你是说……”吴道明疑惑道。   师太面色严肃的说道:“小脚老太婆自称‘老阴婆’,岭南人称‘香江一支花’,她口口声声说一定要把明月带到香港去。”   “可是,她知道明月是一清变得么?”寒生细问道。   师太想了想,肯定道:“她是知道明月的肉尸身份的。”   “‘香江一支花’?我曾听闻黑道上好像是有过这么一个人,在江湖上已经多年没有露面了,难道来到了中原?”吴道明沉吟道。   “那老太婆可是地道的广东口音。”坐在床尾处的铁掌柜补充道。   “香港……”残儿喃喃道,他听说过,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而且还没有解放。   寒生望着吴道明说道:”吴先生,你是香港人,如今师太也已经痊愈了,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吴道明是何等聪明之人,寒生的意思岂能听不明白?   他说道:“寒生,你放心,我和师妹原就准备回到香港安度晚年的,明月的事情就包在吴某的身上,发现那老阴婆,吴某就到香港警署去告她个拐卖人口罪,近几日先帮你找到沈才华,然后折返江西杀了那姓黄的狗官,报鹤顶红之仇,随即回香港调查明月的下落。”   寒生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恶有恶报,那黄家父子作恶多端,必然会遭到报应的。但是,你若是出手杀了他们,政府就会一直通缉你,即使逃到了香港,有生之年可就再也回不了中原了,你也为师太想一想,是否值得呢?我看,大家同心协力尽快找到沈菜花母子,然后你和师太就赶去香港,想尽办法救出明月。”   “可是明月时间不多了呀。”残儿着急的插话道。   寒生说道:“老阴婆在小山包上取走了一坛‘阉人覃’药水,据关东的乾老大说,几滴鬼尸覃药水便可使中阴身之人还阳,我想‘阉人覃’的药性可能会远远超过它,那老阴婆一定会有办法救活明月的。”   残儿点了点头。   “慢……”寒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说道,“哦,原来关东老客乾老大同阳公老僧以及老阴婆子都是一伙儿的啊……”寒生恍然大悟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嗯,他们的来历的确很蹊跷,老客来自关东,阳公老僧则一直在本地,老阴婆却又是讲广东话,表面上看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是‘鬼尸覃’却把他们穿在了一起。”麻都分析着说道。   铁掌柜说道:“他们来干什么呢?”他心中其实十分明了,这些人也是一拨寻宝者。   “野拂宝藏……他们的目标是野拂宝藏。”寒生说道。   铁掌柜心头窃喜,寒生终于说到野拂宝藏了,自己辛辛苦苦不说,还掉了一只耳朵,不全都是为了这个么?   “什么野拂宝藏?”铁掌柜明知故问道。   寒生毕竟还是缺少江湖经验,待人以坦诚,所以有问必答。   “野拂宝藏就是当年李自成兵败时从皇宫国库里带走的金银珠宝,据说是他手下的大将军李过负责埋藏在了天门山,而李过出家天门山寺做了住持,法号叫‘野拂’。”寒生解释道。   “那野拂宝藏埋藏在哪里呢?”铁掌柜抑制住内心的紧张与激动,小心翼翼的问道。   “鬼谷洞。”寒生毫无警惕,坦然地说出。   鬼谷洞,原来宝藏在那儿!铁掌柜心中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了外面。   “你马上赶回去,组织好十个绝对可靠的人,每人两马匹,采购一批装备,主要有潜水用具、木箱、手电和汽灯,一些消毒和消炎的药品,最重要的是要搞到几把手枪,你没看见,那个朱彪什么武功都没有,单凭一把橹子,便可打败任何江湖高手。谁知道那个湘西老叟的邪门功夫有多厉害,反正见面先是一顿枪子,任凭他再高的武功也使用不上了,明白吗?要快去快回。”铁掌柜悄悄耳语吩咐道。   那铁匠铺伙计点头答应着,转身骑上快马返回黄狗垭去了。   铁掌柜告知寒生,铺子里有点事让伙计回去办了。   寒生和吴道明等人边吃饭边商议着如何寻找沈菜花母子。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荫尸不会像我们正常人一样的思考问题,语言功能丧失,因而也不能够说话,而是受自身思维中残存遗留的信息所支配,本能的做一些事情。现在它依靠本能追踪到了沈才华的生物信息,并且抱走了他,据我推测,她会返回江西,因为她所残存的记忆信息完全都是在婺源南山镇,所以,她十有八九是回去了南山镇。”   寒生一听,也感到吴道明所说的很有道理。 “残儿,我们可以先送你回家。”寒生对他说道。   残儿红着脸,低头道:“我想跟着你们一同去,可以么?”   寒生心中明白,这残儿对明月是一往情深,可是明月却依旧是痴情不改于黄建国,恐怕残儿到头来只是落得个单相思,这对舍身救明月的残儿来说,有些太残酷了。   寒生实在不忍心道破,只能是点点头,走一步算一步了。   自己与兰儿则幸运多了,毕竟是两情相悦,虽然不曾爱的轰轰烈烈,像吴道明和师太那般,但却也知恩知暖,细水长流,有滋有味。   唉,他长叹了一声,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谈何容易啊。   朱彪站在灶间,眼眶湿润着,他掏出来那把狗牌橹子枪,轻轻的拂拭着,口中嗫嚅道:“菜花,以前都怪我太软弱,未能保护住你,让你含冤而死,如今你的朱彪大不一样了,即使是江湖上的武林高手,见我也要退避三分,所以,从此以后,你和才华再也不必东躲西藏了,我朱彪会保护好你们娘俩的。”   秋风阵阵,山道上落满了枯叶,萧瑟与凄凉。   刘今墨与师姑梅小影匆匆走上天门山,穿过山梁下的那片原始森林,来到了吊脚楼。   老祖不在楼上,自己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是老祖的亲笔留言,说已经去了天门山寺,如见到留言,请小影也到天门山寺去找她。   “是阳公老僧,老祖会不会有危险?”小影面色紧张的说道。   刘今墨说道:“我想阳公知道老祖怀上了他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应该不会有事,但是你若去寺中的话,我担心师姑倒是可能会有危险。”   梅小影说道:“事情总要有个了断,我还是要去寺中一趟。”   “那好吧,我陪师姑同行,但到了那儿,我会隐蔽在你的身边,有危险的时候再出面,这样就可以出其不意,胜算大些。”刘今墨说道。   两人出了吊脚楼,转过小山坳,匆匆忙忙地奔着天门山寺而去。   急切之中,谁都不曾留意,在山坳里,树林深处的一株大树下,拴着一匹白马,白马的脖子上坠着一个光着小屁股的婴儿,他正双手紧抓着白马长长的鬃毛,口中的牙齿咬在了马颈上面的血管处吸血,鲜红的血渗出了他的牙缝,一滴滴的落在了枯黄的草地上…… 沈菜花站在一旁笑咪咪的看着。   自从前天子夜,菜花母子突袭艮七坤八得手以后,逃进了原始森林里,躲在一株参天黄桷树的树洞里两三天不敢出来,惧怕再遇见那凶恶的老和尚。数日前的那个晚上,天门山鬼谷洞峭壁之上,沈菜花母子咬伤铁掌柜和麻都后,逃进了这片广袤的森林里,跑到了山顶上的天门山寺附近,不巧与阳公老僧不期而遇。   阳公老僧一眼辨认出这是一对荫尸母子,顿时大喜,自从来到中原以后,还未曾遇见过中阴身的尸变,于是施展出当年关东萨满教的抓尸手,轻松的擒获了这对母子,尤其是阳公啐出的那口痰,打肿了沈菜花的半边脸。   只是他疏忽了,沈才华并不是小荫尸,而是一种人鬼胎的变异,困魔符对其根本没有作用,时机一到,沈才华出手攻了个艮七坤八之不备,因而导致了前夜的事变,终于逃脱了阳公老僧的控制。   在树洞里躲藏了两三天后,沈菜花感受到了小才华实在是饥肠辘辘,于是本能驱使她走出来为孩子寻找食物。她抱着才华一路横过山梁,发现了山坳树林里的那匹妮卡的白马。   小才华“嗖”的从母亲的怀里跃出,扑到了白马的脖子上,找准颈部温热的血管,张开利齿咬破后“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尽管是条静脉血管,但不多时,小肚子也已经鼓胀了起来,最后实在是再也喝不下去了,这才松开了双手,掉落到了地上。   “大胆!什么人竟敢咬我的白马?”吊脚楼那边窜出一位白衣少女,飘然若仙,刹那间已至眼前。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光着屁股的小才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但是没有成功,肚子胀得太大了,于是坐在了地上,黑黑的瞳孔不停的伸缩着,面目表情十分的严肃。   沈菜花只是喜盈盈的盯着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白衣少女妮卡愣住了,看看沈菜花,又瞧瞧地上的婴儿,她吃不准应该如何处理眼前这种诡异的事情。   最后,妮卡先来到白马的跟前,看见马颈处还在缓慢的渗着血,好在血管只是咬破并未断,于是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见到不远处的山崖间有一株盛开的白山茶花,飞身上前摘了几朵下来。妮卡本是苗疆的“落花洞女”,对苗药并不陌生,这白山茶花止血甚是灵验,苗寨人如有外伤,采上朵白山茶敷上便可止血消炎了。   她将茶花放入口中咀嚼后敷在了白马的脖子上,果不然,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妮卡有任务在身,不想纠缠在这里,况且这对母女看起来都像是疯子。想了想,于是牵着白马,也跟随着刘今墨和梅小影朝着天门山寺攀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幕降临了,东边山上的月亮早早的升上来了,天门山寺清凉一片。   寺塔的下面,灵泉井侧,巽五早已在石桌之上摆上了一坛酒和三只酒杯,酒中已经下了足够份量的“老母猪哼哼”和阳公独门秘制的“阳公散”,按照2:1进行配比。   “阳公散”是阳公老僧的独门幻药。在关东家,最冷天是在腊月,也就是农历十二月,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而腊八极冷的这一天,人嗓子眼儿里的痰也是最粘的,呈黄绿色,有的上面还带有细细的血丝,毒性也就最大。   人类的口腔喉咙分泌物是动物之中毒性最强的,一只猫狗咬了你,伤口很快结痂痊愈,若不是疯狗,连药都不用吃。可要是有别的什么人咬伤了你,其肉必烂,盖因人类所吃食物种类越多,口腔分泌物亦是毒性越强。然而一年之中,又属腊八这一天午时的痰为最。   阳公老僧已届百岁,一生之中不知食用了多少的人脑,因此他的痰中带有令人脑致幻的物质,这还是他早些年偶然间发现的。那一次,他与闽南的一个黑帮头子对阵,一口痰竟然直接吐进了那人的口里,随即那黑帮头子便产生了幻觉,把他当成了自己极亲近的人,讲了好多的内幕秘密,那天,正是腊月初八。   阳公本人极具武学天赋,立刻意识到了“腊八痰”这一发现的重要性,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研发了自己的独门幻药,取名“腊八痰”。后来随着自己在关东的名头日益响亮,逐渐感觉到“腊八痰”这个名字不太雅,遂更名为“阳公散”。   现在,石桌边坐着阳公老僧和老祖,他俩在等着梅小影的到来,阳公想,梅小影见到老祖的留言,一定会来的。   今晚,他不但要撬开小影的嘴巴,说出鬼谷洞和湘西老叟的秘密,而且还要对小影采阴补阳,想到这里,阳公老僧快活的笑了。 清凉的月光洒在了天门山寺塔上,垂下一条淡淡的影子,古寺那一片残垣颓瓦静静的躺在月下,已经很久很久。   古老的寺门前面,走来一个人,月色如水,伊人如旧。   “小影,你终于来啦。”阳公老僧亲切的说道。   梅小影径直走上前来,白了一眼阳公老僧,转脸问老祖道:“老祖,你怎么又来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必须戒酒。”   阳公老僧也对老祖说道:“是啊,小影说的没错,你应当戒酒才是,来,让我看看我们的儿子怎么样了?”说罢拉住老祖的手,平心静气的号着脉,这情形倒令小影很好奇。   大凡武学极高之人,医理也是相通的,两者相辅相成。   “奇怪,好像有未来几日就要临盆的征兆。”阳公老僧皱眉道。   老祖担心道:“不会吧,还刚刚7个月呢。”   阳公老僧想了想,说道:“关东家有句俗话,叫做‘七活八不活’,七月胎儿可活,八月胎儿活不成,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老祖说道:“那你担心什么?”   阳公老僧口中叨咕着:“阴衰而阳盛,上次把脉是男孩儿不错的……”   老祖望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奇怪,胎儿的性别竟然在转化,老祖啊,他正在由阳转阴,最后会变成女的。”阳公老僧忧心忡忡道。   “男女无妨,只是百岁还在生产,让人感到着别扭,像老妖婆。”老祖说道。   阳公老僧沉吟不语,他心中所担心的可没这么简单。   老祖的老阴之精已被自己采光,胎儿原本先天纯阳无阴,生出来的男婴很可能是怪怪的,阴阳失调,无毛无发,红皮黄眼,YJ畸形早熟,总之是一个怪胎。   而现在,此婴自身生阴,甚为蹊跷。   “喂,阳公老僧,老祖既然都快生了,你竟然还让她饮酒?”梅小影不快的说道。   阳公老僧微微一笑道:“小影啊,你若是替她喝如何?”   “我对饮酒没有兴趣。”小影冷冷道。   老祖在一边口水直流的说道:“我要喝嘛,这可是道光二十五年同盛金的凌川御酒呢。”   “唉,”小影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祖啊,还是我替你喝吧。”   阳公老僧哈哈一笑:“小影,果然痛快,不愧是老祖的知己啊。”他对巽五使了个眼色,巽五走近前,斟满了两杯酒,一杯给师父,一杯恭恭敬敬的送到梅小影的面前。   阳公老僧端起酒杯,说道:“小影啊,你我可是头一回饮酒,可要一口喝干哦。”   梅小影没有答话,酒杯举至唇边。   突然,“噗”的一声,阳公老僧朝着旁边的天门山寺七层砖塔上啐出一口粘痰……   与此同时,破空声而至,一枚钢指甲自塔上射下,击中梅小影手中的酒杯,“啪”的声响,酒杯被击得粉碎,酒汁横飞。 隐身在砖塔之上的刘今墨听到阳公老僧发出一声清脆的啐声,随即看到一液体状物在月光下带着反射光朝着自己面门晃晃悠悠的飞来,他一下子联想到天门客栈门匾上的痰迹,原来是阳公老僧干的!   他一惊之下,索性一头倒撞下来,躲过了那一口痰,空中转身之际,发出一枚指甲,击碎了小影师姑手中的酒杯,最后双脚落地,略显狼狈。   “原来是青田刘今墨,身手果然不凡。”阳公老僧看清了来人,赞许道,方才他不知塔上是敌是友,所以只用了五成功力。   刘今墨淡淡一笑,说道:“刘某在江湖之上混了几十年,第一次见到如此暗器,真是开了眼界。”   阳公老僧耳听八方,四下里寂静无声,没有发现其他的埋伏,他最忌惮的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朱彪,看来今晚只有青田刘今墨这一个不速之客了。   “青田客既然来到了寺中,不如同饮两杯道如何呀?”阳公老僧并未起身。   老祖见到刘今墨的到来,性致顿起,急切地说道:“刘先生来的真是太好了,阳公这儿有道光二十五年关东同盛金凌川御酒,由你这位饮酒大师品尝最为合适不过了。”   阳公老僧心道,要是刘今墨能饮此酒是最理想的了,可以从他的口中了解到寒生一行人的真实情况,尤其是那个朱彪,他的武功究竟高到何种程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阳公老僧想到这里,遂亲自斟满旁边的那只空杯子,递与刘今墨,说道:“此酒已经一百五十余年了,是当年道光皇帝御赐给林则徐的,可惜他无福消受,便宜了我们,刘先生不妨一试。”   老祖坐在旁边,双眼充满了热烈的期望。   刘今墨淡淡说道:“要刘某品酒可以,可是刘某有几件事情不甚明白,还望阳公师父明示。”   阳公老僧爽快地说道:“你说吧。”   刘今墨问道:“听阳公师父乃是关东口音,不知何年来到天门山寺为僧。”   “十年前。”阳公老僧答道。   刘今墨接着又问:“‘香江一支花’老阴婆,是一个小脚广东老太,阳公师父是否认得?”   阳公老僧瞥了一眼老祖,坦然说道:“当然,十年前正拙荆。”   大家俱是吃了一惊。   “你说她是你老婆!”老祖面红耳赤的急道。   “离了。”阳公老僧淡淡道。 刘今墨平静的说道:“她前天来此地掳走了我们的一个人。”   阳公老僧诧异道:“竟有这种事情?掳走了什么人?”   刘今墨望着他,也许阳公老僧真的不知道,“一个女孩儿。”他说。   “噢,那老阴婆子古怪之极,高兴的时候会收个女孩子为徒,不高兴的时候也可能就把她吃了,多年以前,老阴婆曾有十二个美貌女徒儿,慢慢吃的一个也不剩了。”阳公老僧惋惜的说道。   “她目前在何处?”刘今墨问道。   阳公老僧望了刘今墨一眼,道:“香港九龙城寨。”   老祖在一旁觉得心中烦闷,一把抓过石桌上阳公老僧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待阳公发觉却又不便加以阻拦,以免刘今墨生疑。   “刘先生,你问的话我都如实回答了,可以开始品酒了。”阳公老僧从老祖手里接过空杯,将其斟满,得赶紧骗刘今墨喝下去,不然一会儿老祖就马上要原形毕露了。   刘今墨本想问阳公老僧有关野拂宝藏一事,但是这样易引起他发生警觉,若是真的交起手来,自己恐怕非其敌手,况且寻宝之类的东西,自己从来也不屑一顾,寒生也不会感兴趣的。明月的下落已经知道了,估计她暂时还不会有危险,这样,寒生多少也可放下心来。   这酒中是否有毒?自己在塔上曾推测酒中可能有问题,所以出手制止了小影师姑,现在老祖已经喝了一杯,她怀有阳公老僧的血脉,阳公也并未拦阻,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刘今墨端起酒杯笑道:“刘某也是好酒之人,既是道光年间的佳酿,岂有不饮之理?”   阳公老僧面露微笑,先自一饮而尽。   “阳公散”是采用自己的“腊八痰”干燥提纯后的产品,他自身早有免疫性,“老母猪哼哼”只对阴性体质有效,男人服用无非增进少许性冲动,无伤大雅,关键是“阳公散”可以产生脑部致幻作用,诱使其说出内心隐藏的秘密。   月光清凉,星辰寥寥,不远处的残垣断壁后面,妮卡默默地望着这一切。自己的任务是监视阳公老僧等人,发现关东客的企图和目的,眼前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她的肺活量只抵正常人的十分之一,因此阳公老僧仍旧未发现她在暗中窥视着。   刘今墨先嗅了嗅酒气,可以明显的感到酒中有着一股酸臭恶心的味道,他首先想到的是,这酒保存上可能出了问题,有些腐败,于是皱了皱眉头。   阳公老僧看在了眼里,心道,日后还需加以改进,去邪味儿和提高纯度。   刘今墨寻思着,酒中如有下毒,以阳公老僧的武学修为,不可能做得如此明显,现在的毒药,已完全达到了无色无味。   刘今墨将酒一饮而尽。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黄昏时分,寒气自山坳中升起,沈才华在草地上玩耍的累了,连连的打着哈欠。沈菜花走上前抄起小肚子圆溜溜的小才华抱进了怀里,四处看了看,然后向林中走去,她的本能驱使她要找到这两天栖息的那个树洞,翻过山梁,进入了那一片黑压压的原始森林。   月亮升起来了,平静的月湖之上雾气朦胧,四下里寂寥一片。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水响,一个白色的身影跃出水面,其身形极为飘逸,如同飞天仙女般,轻盈的落在了岸边,银色的长发,白色的须眉,胯间白色的长毛盖膝,打着长长的卷,他就是鬼谷洞中神秘的湘西老叟。   白天,鬼谷洞中的大岩鼠们啃噬了那个年轻的关东客后,他越来越坐立不安,尽管派出了妮卡去保护小影,但他还是不放心。   妮卡是苗疆的“落花洞女”,苗疆所有的落花洞女都称作自己为师父,因为他是湘西的“阿普老司”,苗疆最神秘的黑巫师之首,汉人叫他“湘西老叟”。   落花洞女古时为“湘西三邪”之一,解放以后越来越少了,如今整个湘西也就只剩下妮卡一个。妮卡于一年前来到了天门山,找阿普老司不到,死在了月湖边的树林里,阿普老司将她的中阴身尸体带进了鬼谷洞,施苗疆黑巫术使其成为了一具醒尸。醒尸能如常人般思维和活动,也可学习武功,昼夜不需要睡眠,肺活量极小,也可以如同肉尸般恢复成正常人,如同小影般,但是湘西老叟不愿意这样做,他需要一个能替他打理洞外事务的助手,那就是妮卡。   现在小影遇到了强敌,妮卡恐独自难以应付,所以,今天夜里,湘西老叟必须亲自出马,暗中保护小影和妮卡。   湘西老叟认准方向,悄无声息的直奔小影居住的吊脚楼而去。   吊脚楼上漆黑一片,鸦雀无声,老叟潜入楼上,发现了老祖给小影的留言条。   “天门山寺。”湘西老叟自言自语道。 刘今墨一杯酒落肚,顿感一阵恶心反胃,这酒怎么如此怪味儿?   “怎么样,这酒的味道还过得去吧?”阳公老僧阴鸷的笑道。   刘今墨皱皱眉头,说道:“此酒口感甚差,不像是百年珍藏的名酒,而且味道怎么有股猪内脏的臊气?”   阳公老僧哈哈一笑,说道:“酒,世人喜之何故?便是同一种酒,每个人都可以喝出不同的味道来,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小影啊,你也来上一杯,看看感觉与刘先生的有什么不一样。”说罢,满满的斟上一杯,递给小影。   “师姑,不要喝,此酒味道甚是浊气。”刘今墨伸手阻止道。   梅小影向来对饮酒不感兴趣,于是说道:“阳公老僧,我最厌恶喝酒,你们愿意喝,我同老祖先走了。”   月光下,老祖脸上原本就发暗红色的皮肤现在已经充血变成了猪肝色,双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但却较平时明亮了许多,鼻扇不住的翕动,呼出热气,一只手已经开始解起了衣扣。   “我哪儿也不去,不去。”老祖口中嗫嚅道,眼神似乎魂不守舍般的游离着。   阳公老僧听闻刘今墨叫小影为“师姑”,大惑不解,忙问道:“小影,青田刘今墨为何尊你为师姑?”   梅小影说道:“他是我哥哥的徒弟。”   阳公老僧心道,怪不得这位青田刘今墨处处维护梅小影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此刻,老祖突然悄无声息的将手伸向了阳公老僧的裆部,口中喃喃说道:“我要……它。”   老祖的阴掌无声无息,在“老母猪哼哼”的强烈刺激下,没轻没重的一把抓下。阳公正与梅小影说话,下体突感一道阴柔至极的掌风而至,心中暗道:“不好!”随即作出了反应,坐姿未变,身子却横向飘出,躲开了那一抓。   老祖扑了个空,更加激发了体内难以遏制的冲动,她的双手收在胸前,作虎爪状,腰部弓起,屁股朝天撅着,作势欲向阳公老僧的身上扑去。   梅小影惊愕万分,目瞪口呆的望着老祖而不知所措。   阳公老僧知道药力已经发作,无法再行掩饰了,这个老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也想要。”身后传来了金属般刺耳的声音,阳公老僧一惊,即回头视之,刘今墨面色绯红,鼻孔翕动,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阳公老僧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老母猪哼哼”只对阴性,也就是女人才起作用的啊……   他哪里知道,刘今墨自幼师从清宫大内第一高手太监梅一影,练就一身至阴武功,若是去势自宫的话,武学修为当可天下无敌。一个多月以前,尽管寒生以人中黄和佛袈裟治愈了他的阴毒痼疾,但是其至阴体质却还是未变,此刻受到关东奇药“老母猪哼哼”的刺激,原先的那种强烈的母爱转化成了对阳公老僧炽热的性爱,以至于头脑中一片空白,“阳公散”的作用完全的被压抑住了。   阳公老僧瞠目结舌之间,老祖已经如猛虎般扑上上来,双手抓住阳公老僧的衣襟,奋力一撕,扯碎了灰色的僧衣,露出了阳公结实的胸膛,同时张开了牙齿,一口咬住一大绺黑色的胸毛,硬是血淋林的给生拽了下来。   巽五在一旁捶胸顿足,心中懊悔不已,看来是自己下的春药分量给搞差了。   梅小影此刻已经完全傻了,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不知所以然。   阳公老僧疼的大叫一声,震开了老祖,向后急纵,不料却恰巧撞入了刘今墨的怀里,那刘今墨正笑眯眯的伸出生有黑胡须的嘴来吻他……   偷偷躲在断壁后面的妮卡更是惊愕之极,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足以让她目瞪口呆。   然而就在此刻,“哇”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间响起……   众人俱是猛然一愣,急视之,婴儿的啼哭声竟然出自老祖的下身处,一股热乎乎的血腥之气弥散在空气里,老祖生产了。   本来还是疯狂如斯的老祖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她解开了腰带,从裤裆里拽出来一个满身血污的婴儿来……   梅小影一下子醒悟过来,忙上前帮助老祖,她俯下身来,用牙齿咬断婴儿的脐带,“是个女孩儿。”她小声说道。   刘今墨此刻受到惊吓刺激,脑中顿时也清醒了过来,诧异自己怀里竟然会搂着那面目可憎的阳公老和尚。   阳公老僧上前,颤巍巍的双手托起了那个婴儿,充满爱怜的注视着,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他心里明白,老祖受到春药的刺激,孩子早产了。   他走到了灵泉井边,弯下腰,轻轻的把婴儿放进了水里,洗去身上的血渍,那些小小的绿毛鱼浮了上来,在婴儿温暖的皮肤上蹭来蹭去,欢快的游着。   刘今墨这时间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酒中下了极猛烈的春药,连自己也着道了。   不一会儿,婴儿伏在了老祖的怀里,尽情的吮吸起奶来,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 天门山寺废墟背面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月光稀稀疏疏的渗入些许,显得斑驳陆离。一株粗壮的黄桷树下,有一个硕大的树洞,深菜花与小才华隐藏栖息在洞里。   一丝淡淡的熟悉的气味飘进了林中,那是小才华记忆中一直伴随着他发育,使他感到安全和温暖的胞衣的气味,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鼻子嗅啊嗅的,然后悄悄的爬了出去,“嗖”的一声跃到了树洞外,随即一蹦一蹿的出了树林。   最先发现沈才华的是巽五,他正在附近小便。   月光下,他看见了光着身子的小才华正在一跳跳的朝着砖塔处行进着,并没有发现自己。   巽五蹑手蹑脚的追了上去,待到近前,更不答话跃起身来,凌空一招关东六合擒拿手抓向小才华的后颈。   鬼婴沈才华如今已在江湖上历练多时,反应极为迅速,一感到颈后气流异常,即可朝地下一躺,翻身抬头就是一口。巽五是弟兄八个里武功最高的一个,深得阳公老僧的真传,但是人却疏忽大意了,他根本料不到一个小小的婴儿竟然会反噬,而且出手如此之迅速同狠辣,当初囚禁荫尸母子时,自己根本就未曾留意过他会长有牙齿。   正所谓“大意失荆州”,右手一根小手指头被这婴儿咬住,突觉一阵刺骨疼痛,小手指最细的第一关节竟被婴儿的利齿硬生生的切掉了。   “啊!”巽五疼得暴喝一声,贯起左掌,用尽全力狠命的一掌拍了下去……   小才华此刻面对这样一位江湖高手的致命一击,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他瞪着黑黑的瞳孔,还在调着焦距,那掌裹挟着呼呼风声已经落下了。   “嗖”的一声响,一枚钢指甲破空而至,刺入巽五左臂肘弯外延的麻筋上,巽五整个一条臂膀登时耷拉下来了,掌风扫过沈才华的前胸,留下了五道淡红色的指痕。   刘今墨听到了巽五的暴喝声,看到他正在要掌毙沈才华,此刻若是射其肺经的尺泽穴或曲池穴,都已经制止不住他那凌空劈下的重手掌了,急切之下,刘今墨不及多想,手指一弹,小指上的钢甲疾射而出,取其麻筋,后发先至,毫厘之间,救下了小才华。   巽五吃了一惊,忙定睛一看,却是那个青田刘今墨。   正在惊愕之中,忽觉颈上一凉,随即一阵剧痛传来,扭头一看,那个女荫尸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巽五乃是阳公老僧的爱徒,亦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虽然由于接连的疏忽,导致受到了两次重创,但仍是临危不乱,右手反指重手点出,正中沈菜花的膻中死穴。   不料那荫尸丝毫不为所动,仍旧咬住不松口,这时他才猛然领悟到,她只不过是一具尸体,经络完全不起作用。   “呼”的破空之声又至,“啪”的一声脆响,阳公老僧的一口粘痰射中了沈菜花的面门,强大的冲击力打得沈菜花朝后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巽五右手捂住颈上的伤口,抢上前抬起脚照着荫尸的头颅就欲重重的踏下。   面前人影一晃,刘今墨闪身挡在了前面,伸手护住了沈菜花,低声喝道:“住手!”   巽五后退两步,回头目光望向了阳公老僧。   阳公老僧到得近前,厉声道:“青田刘今墨,竟敢伤我的徒弟,未免也欺人太甚,若不是看在小影是你师姑的面子上,我早对你不客气了。”   刘今墨嘿嘿冷笑着,并未答话,低头查看沈菜花的伤势,发现她的半边脸已经被击得肿得老高,躺在地上瞪着一双惊恐的目光望着刘今墨,浑身上下瑟瑟发抖。   唉,此女生前就已经如此不幸了,如今死后还是牵肠挂肚的不得安宁。   “此女是朱彪的妻子,他千里迢迢就是专门来寻妻的。”刘今墨淡淡的说道。   阳公老僧闻言心中暗自吃惊,这朱彪一招打跑了从不服输的老阴婆,自己还是少惹事为妙,毕竟为野拂宝藏而来,不能另外再树立强敌。   想到这儿,阳公老僧哈哈一笑,道:“看,今天是我阳公喜添千金的日子,随她们去吧。”   “哇……”塔下那边传来接连不断的婴儿哭声。   老祖拼命的晃悠哄着都没有用,那新生婴儿依旧不停的啼哭着,小影也在旁边手忙脚乱的帮忙,可惜她们都是百岁之人,对照顾婴儿竟什么都不懂。   正在无奈之际,那女婴突然停止了哭泣,含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忽大忽小,探头朝地上看去。   地上站着赤条条的小才华,也正抬脸望着她,红鲜鲜的小舌头在不住的舔着嘴唇…… 小影惊奇道:“咦,这是谁家的小孩子,如此可爱?”   刘今墨走过来说道:“他叫沈才华,那边的女人是他的母亲。”   “妈妈。”沈才华望着刘今墨轻声叫道。   刘今墨心中一热,那股强烈的母爱暖流又重新充斥了全身,眼眶也湿润了。   当那“老母猪哼哼”药力发作的时候,刘今墨浑身冒汗,体内曾吸收的佛袈裟物质挥发了出来,鬼婴沈才华正是嗅到了那种熟悉的气味儿而跑出来寻找的。   刘今墨抱起了小才华,对梅小影说道:“师姑,我们回去吧。”然后走到了依旧惊恐不已的沈菜花面前,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沈菜花胆怯的望望刘今墨,又瞅瞅怀里的孩子,战战兢兢的伸出双手,刘今墨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将鬼婴递到了菜花的手中。   阳公老僧挥了下手,道:“你们统统下山去吧。”   老祖抱着刚出生的女婴,踌躇着是否离去。   “你也去吧,我会来吊脚楼探望的。”阳公老僧说道。   刘今墨、梅小影以及老祖母女和沈菜花母女一行踏着月光下山,离开了天门山寺。   阳公老僧沉默良久,抬起头来说道:“出来吧。”   黑而幽暗的树林里匆匆走出来两个人,径直来到了阳公老僧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礼,道:“兑二、离三拜见师父。”   “嗯,你们师娘把你俩给甩了?”阳公老僧道。   白面皮的兑二脸一红,尴尬道:“师父,我们……”   “不必说了,来了就好,为师现在正缺少人手,坎六身陷鬼谷洞,生死未卜,艮七坤八废物一个,已经被执行了门规。我们好好策划一下,明日进攻鬼谷洞。”阳公老僧说罢率先朝石壁下的密室走去。   兑二、离三同巽五点头示意,然后轻手轻脚的跟在了后面。   月色依稀,人去寺空,天门山寺的废墟上恢复了宁静。   一袭白衣的妮卡由残垣断壁后面起身,悄悄地退回并隐身进了另一面的树林深处,找到自己的白马,跃上马背,朝月湖方向而去。   一株高大茂密的老樟树的树冠上,站着浑身雪炼似一身白的湘西老叟,将这所有的一切默默地看在了眼里。   秋风起,树林中枝叶摇动,发出“飒飒”的响声。   清风起处,湘西老叟头上的根根银丝随风飘散着,风儿撩起了胯间长长的白毛,面目表情严肃而深沉,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一尊威风凛凛的汉白玉雕塑。   “那么,鬼谷洞见。”他轻轻地说道。   随即跃下树端,那姿势飘飘然如飞天仙女……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吊脚楼上,小影点燃了油灯,大家一齐凑在灯光下,端详着这个刚出生的女婴。   在天门山寺上面,月色朦胧,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以至于谁都没能看得很仔细,现在细细一瞧,都不由得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婴的皮肤根本与刚出世小孩细嫩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细细的皱纹,整个面孔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太婆,头皮光光的,别说胎发了,甚至连毛孔都找不见,两个屁股蛋子呈火红色,就像是猴腚。尤为让人吃惊的是,扒开小嘴儿,里面竟然生着两排细细的牙齿。   女婴看见这许多人在观察着她,竟转过脑袋一张口,朝地下啐出一口痰……   老祖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孩子,眼泪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刘今墨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怪样子的婴儿,莫非也是鬼胎?   “这样子,明天早上,我请寒生来这儿来一趟,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他说。   老祖点点头,依旧是不停的抹着眼泪。   小影送刘今墨和沈菜花母子下楼,叮嘱他明早务必请寒生来。   “走吧。”刘今墨对沈菜花说道。   沈菜花本能的感觉这个男人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于是抱着小才华跟在了他的后面,一路朝天门客栈而来。   深夜时分,已经远远的瞧见了客栈的草房,西边屋内的灯光还在亮着,看来寒生他们还没睡。   这时间,朦胧的月光下,刘今墨看到三条黑影闪出了客栈大门,然后奔后山一路疾行而去。   前面的那个黑影的身形与巽五十分相似,刘今墨淡淡一笑,反正这些关东客都是阳公老僧一伙的,他们要打野拂宝藏的主意,同自己跟寒生无任何关系,随他去了。   西屋里,寒生等人还没睡,刘今墨陪小影婆婆走了以后,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方才东屋的乾老大等人匆匆离去,又凭空增加了几分忧虑。   吴道明安慰寒生道,刘今墨江湖经验老道,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有人来了。”师太突然说道。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刘今墨喜盈盈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怯生生的沈菜花,怀里紧紧地抱着小才华。   朱彪大叫一声从床上掀开被子“呼”的蹦了下来,穿着花裤衩子一把抱住了沈菜花,热泪喷薄如洗面,口中喃喃泣道:“菜花,是我朱彪对不起你啊……”   寒生闻此场面,心中也不免黯然。   师太与吴道明两人目光相对一视,心中不免一热。   只有残儿默默地望着他们,眼圈发红,心中却是酸楚之极。   沈菜花表情木然的伸出一只手,搂住了朱彪的脖子,然后张开利齿,一口咬了下去…… 沈菜花尖利的牙齿切入了朱彪颈上的皮肤和肌肉,直接咬到了颈动脉处……   朱彪呆住了,鲜血沿着他的脖子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寒生及刘今墨等人也都怔住了,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不知所措的愣在了那里。   沈菜花没有直接将两排牙齿咬合,那样就会立刻切断颈动脉,而是在那里犹豫着,但也没有松口……   “快说私房话,只有你们两个人才知道的悄悄话!”吴道明突然在一旁小声说道。   朱彪恍然大悟,他猛然记起来吴道明刚来的时候,曾经说过,有朝一日,荫尸沈菜花不认自己的时候,一定要说出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私房话。   “屁股……红梅花的屁股……”朱彪急切之中喊出了当时与深菜花偷情时,缠绵悱恻过程当中经常爱说的那句话,那是因为在菜花的屁股蛋子上,有一小朵如梅花般的红色胎记。   朱彪还清楚地记得,他在沈天虎家第一次见到沈才华的时候,也有一朵一模一样的红梅花胎记在屁股蛋儿上。   听到了朱彪的话,沈菜花身子一震,茫然而虚无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点什么……一滴……又一滴眼泪水,悄然渗出了眼眶……   她记起了什么,与朱彪的相识,挑逗的眼神,朱彪突然抱住了自己,那温暖宽阔的胸膛,宽衣解带,平生男人第一次的进入自己的身体里,巫山云雨,情意绵绵……   沈菜花慢慢的松开了口……   大家紧绷着的神经也松弛下来了。   朱彪泪眼相望,“菜花,你记起来了,你终于记起来了……”他嘴里喃喃道。   沈菜花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朱彪颈上的伤口,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师太热泪盈眶,转脸望着道兄。   吴道明摇了摇头,轻声叹道:“荫尸是无法说出话来的。”   “她能恢复为正常人么?她的命太可怜了。”师太问道。   吴道明低声说道:“荫尸永远都是荫尸,她是靠着一股死不瞑目的怨气而撑下来的,一旦那股怨气渐渐消散,她会一点点地腐烂下去,最后还是一具尸体。”   “在这之前,如果能够回到中阴身就有办法。”寒生突然说道。   师太泪眼恳切地望着寒生:“如有办法,就帮帮她吧。”   寒生叹了口气,说道:“目前还没有。” “扑通”一声响,朱彪双膝跪地,满面泪痕道:“寒生,念在我们是同村老表的份上,求求你想法医治菜花吧,她的命实在是太苦了,我给你叩头了。”说罢脑门点地,咚咚直响。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给自己下跪磕头,尽管以前对朱彪这个人印象不好,但看他对沈菜花倒是一片真情,寒生叹道:“朱彪,你当初若是能够在沈菜花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她也许就不会含冤而死,你起来吧,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医治她,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医荫尸之法的话。”   吴道明自从与师太结好以后,对世间情感之事仿佛变得富有同情心了,此刻,他想了想,说道:“寒生,你可听闻‘祝由十三科’么?”   “祝由科?”寒生点了点头,《尸衣经》中有一整篇都是论述它的。   “祝者,咒也。我曾听我师傅说过,祝由科郎中会以咒语诅咒病魔,将病魔赶出人体,祝由咒具有不为人知的某种神秘的攻击性。近年来,西方科学验证,咒语是练功人练到一定程度时,所发出的特定次声波,针对人体某个器官产生共振,可以催化体内某些化学成分数值的变化,共振效果好的是完全能够达到医学意义上的治疗效果。”吴道明说道。   寒生回忆了一下经上的论述,说道:“嗯,‘上古移精变气,祝由而已,盖其至诚不二,以通神明,故精可移而气可变也。病有鬼神之注忤,必归于祝由,大抵意使神受,以正驱邪。’可惜我从小到大,只是给父亲打打下手而已,医书也没好好读过,对‘祝由十三科’仅有听闻,不知究竟,但我想祝由之术既然可移精变气,应该对沈菜花有所帮助。”   吴道明沉吟道:“我师傅孤身一人,可惜早亡,听他说过当年曾与一白姓女子相恋,那女人乃是中原第一祝由世家之后,其祖先宋末元初时因避战乱而迁到了岭南,可惜后来始终未能走到一起。若是此人还在,可能帮得到你,不过即使白姓女子还活在世上,也应超过一百岁了。”   寒生说道:“如有机会,吴先生不妨打听一下。”   吴道明点点头。   这时,刘今墨插话对寒生说道:“梅小影师姑请你天亮以后,务必去吊脚楼一趟。”   “什么事?”寒生问道。   “老祖生了个女婴,不过好像是个怪婴。”刘今墨说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亮了,早餐过后,众人开始收拾行装,寒生等人准备去过小影婆婆的吊脚楼以后,将按照吴道明和师太走过的路,取道月湖边,经由雪峰山,渡洞庭而返回江西。   麻都和铁掌柜向寒生辞行,他们将骑马走原路回到黄狗垭。   麻都恋恋不舍,希望日后有机会前往婺源再聚。   铁掌柜将自己随身带来还未用掉的钱交给了刘今墨,并道珍重,并将多余的马匹留了下来。   寒生望着绝尘而去的麻都和铁掌柜,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残儿的身体恢复得极好,已经可以骑马了。沈菜花抱着小才华骑在了马上,朱彪牵着缰绳在头里,腰间衣服下面仍旧别着那把橹子枪,那可是他傲视武林的独门暗器,可惜只剩下三发子弹了。   刘今墨拎着盛有堪孖之鱼的水桶走在了队伍的前面,吴道明和师太牵着手在最后面,两人依旧是情意款款,眉目含情的说着悄悄话。   寒生最后望了一眼天门客栈,王掌柜与那莫老大的尸体默默的躺在那里,唉,人世间,江湖事,生死往往系乎一念之差,世事果真难料啊。   一行人马迎着朝阳,径直奔天门山而去。   小影婆婆微笑着站立在吊脚楼下眺望着他们。   来到了楼上,寒生见到了那个长相奇怪的新生女婴。   寒生望着婴儿皮肤上那成千上万条皱褶,光秃秃没有毛发孔的脑皮,红彤彤的屁股,两排细细的牙齿,随父亲接生数年来,第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婴儿。   那女婴看到寒生等众人在指手画脚的围观她,露出鄙夷的神情,扭头朝地上啐出一口粘痰。   寒生蹲下仔细的观察着那痰,发现竟然呈黄绿色,十分的粘稠,还略带有腥臭的味道。   “莫非这孩子出现了新生儿肺部感染?”寒生寻思着。   他把住女婴的脉搏,顿时吓了一跳,其脉不但邪实,而且极洪,亢盛有力,有老阳少阴之相,这哪里是一个新生儿的脉象?   “奇怪,”寒生摇了摇头,他转过来对老祖说道,“让我来看看你的脉象。”   老祖伸过手腕,寒生三关切下,心中不免暗自吃惊。   这老祖的体内阴精竟然荡然无存……   寒生摇了摇头,口中叹息不已。   “怎么了?”吴道明站在身边问道。   “吴先生,何为阴精?”寒生问吴道明。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先天之阴精,受之父母,先身而生,实乃女人要紧之物。”   寒生点点头,说道:“阴精所奉,其人寿,阳精所降其人夭,老祖阴精已经全部丢失,恐怕……”   小影婆婆急道:“恐怕什么?”   “恐怕命不久矣。”寒生叹道。   此刻,吴道明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阳公老僧!”   梅小影诧异道:“你的意思是……”   吴道明解释道:“君火之下,阴精承之,那阳公老淫僧竟然干出采阴补阳的勾当。”   刘今墨插话道:“不错,阳公老僧下药酒令老祖情迷智昏,迫出阴精,采阴补阳,自古江湖上所不齿的采花大盗即使如此,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想起自己竟然也差点着了道,真是白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越想越脸红。   师太闻言大怒道:“这老淫僧若不除去,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呢,我看我们合力铲除了他,为百姓除害。”   刘今墨说道:“这老淫僧武功奇高,即使我们几个合力也恐怕制服不了他。”   梅小影幽幽说道:“那么天下间就只有一个人能胜了他。”   “湘西老叟?”寒生随即想到了那银发白须老人。   小影婆婆点头说道:“这老怪物身怀‘三十六量天尺’绝世武功,那是当年鬼谷子所创,天下无人能敌,足以降伏阳公老僧。”   “哼,我朱彪倒是想要见识见识,会会他。”朱彪在一旁忿然道,心想,自己一定得找个机会显示一下,最好是在他们全然落败以后,自己再出马,漫不经心的放一枪,结果了那个大魔头,然后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慢慢的走回到沈采花母子身边……   可是并没有人对朱彪的话加以留意,这点多少有些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寒生看了看那个怪模怪样的女婴,说道:“这畸形女婴先天有阳无阴,皮下脂肪极少,难怪皮肤会产生皱褶,头秃无发,脑袋大,面孔小,鹰鼻鸟眼,衰老的很快。”   “哦,你说的是否就是西医称作‘先天性儿童早衰症’的?香港报纸上登过九龙的一家两兄弟的照片,说是属于先天遗传,衰老的速度是正常人的十倍,普通人一年,他们则等于过去了十年,在香港和西方,都属于不治之症。”吴道明回忆道。   “这也未必。”寒生说道。 老祖闻言从悲怆茫然中醒悟过来,一把抓住寒生:“你说可以医治?”   寒生沉吟道:“天下之病,从来就不存在不治之症,而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医治方法而已。此婴也是天地造化之物,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阳盛极而阴生,问题是,我要找到能够使她少阴速生之法,尽快达到阴阳平衡,也就是水火即济。”   吴道明由衷的感到佩服,他说道:“想不到,寒生年纪不大,却已能够将易理融会贯通于医术之中,真是难得啊。”   “不过,医治婴儿得费些时日,至于老祖则绝对不能再接触阳公了,从现在开始,慢慢的从饮食上进行调理,多生成一些后天阴精,以弥补丢失的先天阴精。只是,我离家时日已久,恐怕没有时间留下来。”寒生犹豫着说道。   梅小影想了想,说道:“老祖,这天门山还没有住腻么?我们也到江西走上一遭。”   老祖望了望怀中的婴儿,一咬牙道:“好,就跟寒生一起去江西,小影你就简单的收拾几件衣服吧,坛子里的那点钱也都带上。”   刘今墨微笑着问道:“那些酒呢?”   老祖一跺脚,道:“算了,不要了。”   寒生认为这样也好,自己就有时间来琢磨融青囊尸衣二经的原理,找出医治之法,总之,越是疑难病症,寒生的意志就越坚定,他深信凡病必有因,找到其因,病自然就可以医治了。   “这样最好不过了,只是我家里房子实在是太拥挤了……”寒生想到这儿,有点不好意思。   “住到我家吧,我朱彪此次来到江湖上,有幸结识了大家,同生死共患难嘛。”朱彪江湖豪情大发道。   “如此甚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可以及早动身了。”寒生高兴的说道。   兰儿啊,寒生再有几天就要回家啦,你们都好么?想到这里,他的眼眶已有些许湿润了。   江湖儿女,做事干脆利索,不多时,小影婆婆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大家走下了吊脚楼,准备好启程,最后刘今墨还是抓了几瓶好酒带上了。   老祖怀抱着婴儿,坐在了马背上,回身望着已经生活了数十年的吊脚楼,心中仍是不免有些黯然伤感。   “走吧,青山虽好,却已不是久恋之地。”梅小影拉着马缰绳,不无怅然的说道。   一行人沿着天门山南奔月湖方向而去,然后转向雪峰山,须经由桃源县境直达洞庭湖,然后东渡八百里洞庭至江西。   前面就是月湖边了,遥望湖面上雾气沼沼,岸边朦胧一片。   刘今墨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黎明前的暗夜,阳公老僧带着乾老大、兑二、离三、震四和巽五五个徒弟来到了浓雾笼罩下的月湖边。   望着湖面蒸腾的白气和峭壁之上那黑黝黝、神秘莫测的鬼谷洞,阳公老僧怅然道:“野拂啊,300年前你布下了这个局,妄想着东山再起,为了它,天门山有多少清廷高手和江湖好汉死在了你的手下?可是你却不知道,我们八旗子弟入关以后,中原才有了康乾盛世,岂不比你那李闯王强似百倍么?今天,我带着八旗的后裔,特来向你讨回那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乾老大与师弟们慢慢褪去衣衫,露出健壮的肌肉,最后只剩下了短裤,短裤的颜色代表了各自祖先的部落:   乾老大,纯白色裤衩,正白旗子弟。   兑二,镶边角的白裤衩,镶白旗子弟。   离三,大红色裤衩,正红旗子弟。   震四,深蓝色裤衩,正蓝旗子弟。   巽五,镶边角的红裤衩,镶红旗子弟。   徒弟们站成了一排,神情肃穆,本应当还有坎六、艮七和坤八,但是他们已经都不在了,他们分属于镶蓝、镶黄和正黄三旗。   阳公老僧也默默地脱去了僧衣,只剩下了短裤,那是一条拼了八样旗色的大裤衩子,而他本人祖先乃是隶属内务府,地位高于八旗。   “十年了,今天是我们八旗子弟为我们的先人争口气的时候了,野拂宝藏就在鬼谷洞中的某个地方。目前,我们知道,鬼谷洞内只有一个看守宝藏的湘西老叟,须得大家合力擒住他,逼他说出宝藏的机关,这样可以避免我等人员的损失,明白么?”阳公老僧说道。   “是,师父。”众人异口同声应道。   “好,现在带好各自的家伙,出发。”阳公老僧命令道。   乾老大左手持野萨满的黄皮子抓鼓,右手持野狼皮拧成的鼓鞭,那是萨满巫师的神器;兑二的武器是两根尺余长的兽骨,白森森的透着诡异;离三手里握着一把枣红色木质的弹弓,弓弦用的是梅花鹿的脚筋,赤裸的上身斜背着一个小鹿皮袋,里面是独门秘制的毒泥丸;震四手持青黑色的袖珍弩弓,左臂戴着臂套,里面插有数十根淬有剧毒的青幽幽的小木箭;巽五持一把泛青光带红色血线的尺余长的弯刀,据说是当年多尔衮的佩刀,夜间以血喂养之,曾斩杀汉人无数。   阳公老僧则无须兵刃了,他口中的飞痰乃是天下无敌的暗器。   大家在乾老大的带领下,逐一潜入冰凉沁骨的月湖里,最后阳公老僧四下里望了望,也一头钻进了水中。 乾老大的脑袋悄悄地从溶洞内平静的水面上伸出头来,发出一声轻微的“哗啦”声,他仔细的观察着洞内的动静。一丝微弱的光线从崖壁的缝隙中透进来,看到了盘旋而上沿着岩壁凿就的石阶。   乾老大轻手轻脚的爬了上来,从裤衩里掏出抓鼓和鼓鞭,以鼓鞭轻击水面,发出登陆的信号。   紧接着几位师弟接二连三的爬上来,最后是阳公老僧。   乾老大指了指岩壁上的石阶,阳公老僧点了点头,一挥手,震四一马当先,踏上了石阶,右手取出一支青幽幽的小箭,装在了弩弓之上,然后蹑手蹑脚的向上攀去,其他人随后跟上。   登上几十个石阶后,忽见一只白色的硕鼠蹲在了石阶上,挡住了震四前进的道路。   这是一只白毛巨鼠,红红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下一眨不眨的盯着震四胸前的肌肉,嘴巴里渗出了口涎,关东家里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鼠。   震四挥了挥手,意图赶走它,但那白毛老鼠根本岿然不动,仍旧是垂涎欲滴的望着他。   震四大怒,辨清白鼠的脑袋飞起就是一脚,带着虎虎风声踹向了老鼠,不料那东西在黑暗中甚是灵活,顺势就是一口,咬向了震四的前脚掌。   解放牌黄胶鞋瞬间被咬穿,差一点伤到脚趾,可那一脚的踹力也将白毛巨鼠弹飞,“吱”的一声惨叫,筋骨尽折的跌落石阶,摔到了溶洞底下。   震四松了一口气,抬腿继续攀登石台阶。   前面不远的石阶拐角处,也有五六只同样大的白毛老鼠蹲坐成了一排,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震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鬼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恶鼠,千万不可再大意了。想到此,手指按动扳机,“嗖”的发出一支毒箭,正中左边的那只巨鼠,那鼠一声没吭的倒了下去,四肢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嗖”的又是一声,身后的离三射出一弹弓,剧毒的黄泥丸竟然从一只巨鼠的眼睛里撞了进去,破碎的眼组织四处飞溅,那鼠即刻倒地身亡。其它的三四只老鼠愣了愣神,突然“吱吱”的咆哮了两声,呼的一起扑了过来。   “咚咚”,身后响起了轻微的鼓点声,几只老鼠猛然间站住了,犹豫了一下,随即跟着鼓点一齐摇晃起身子来,硕大的鼠头附和着节奏而摆动着……   这是乾老大打起了野萨满巫师的手抓鼓。 关东以前黄皮子较多,中原叫做“黄鼠狼”,一个甲子,六十岁以上的黄皮子就很会迷人了,它的气味能够对许多身体较虚弱的妇女产生癔症。按目前西医的解释,就是黄鼠狼的气味、粪便以及毛发等物含有某种挥发性酶类物质,可以导致某些神经衰弱或敏感的人产生幻觉。   乾老大的这只抓鼓,是用了一张百岁以上的老黄鼠狼的腹部皮缝制的,野狼皮鞭敲上去,鬼谷洞里这些从未见过世面的白毛岩鼠自然承受不住诱惑,纷纷起舞。   震四瞅准时机,“嘭嘭嘭”数脚,将这几只精神恍惚的岩鼠悉数踢落石阶下,摔死在溶洞底下的石地上。   鼓声停了,他们继续上行,一路之上再也没有见到白色巨鼠的踪影了。   最后他们终于走到了石阶的尽头,那里有一个石门洞开着,里面透出油灯光来。   震四犹豫的望了望乾老大,不知应该是否冒然进入石门之内。   就在此刻,石门内传来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关东阳公老僧既然来了,竟不敢进来么?老叟已经等你多时了。”   阳公老僧闻言吃了一惊,身子一纵,飘到了前面,迈步走进了石门。   石门内竟是一个宽阔的石厅,十余盏油灯亮起,可以看到四周的石壁之上画了许多幅岩画,都是裸体人物图形,做各式各样的飞天状,姿势都极优美飘逸。   石厅的一侧有一个青石台,石台之上盘腿坐着一个银发白须老人,竟然一丝不挂,胯间生有尺许长的白色阴毛,披散在膝盖上,浑身皮肤极白,连浅处青色的血管都历历在目。   老人的身后站着一位素衣少女,相貌极为美丽,只是面如冰霜。   令人吃惊的是,青石台的下面,竟然里三层外三层的蹲着一排排的白毛巨鼠,就像是军队一般,均以血红色的眼睛望着他们几个,纪律严明,鸦雀无声。   见到这种阵势,乾老大等人无不心惊胆战,这种情形实在太诡异了。   阳公老僧淡淡一笑,朗声说道:“想必老先生就是湘西老叟了吧?”   白须老人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湘西老叟,阳公和尚不远千里从关东来到湘西,为了野拂宝藏而蜗居天门山寺十年,真是难为你了。”   阳公老僧毫不在意的阴笑道:“湘西老叟不也是为了看守野拂宝藏而隐身鬼谷洞数十年么?这种毅力实在是令在下钦佩不已。哦,原来老叟洞里还藏着年轻的美女啊,怪不得从来都不出洞呢,甚至为图方便连衣服都不穿了,哈哈。”   湘西老叟闻言脸色微微一红,论江湖经验,他远远不及阳公老僧,其实这话乃是阳公有意要激怒他的。   身后的妮卡却受不了阳公老僧的讥讽了,顿时脸色绯红,忍不住骂的道:“你这老淫僧,竟敢胡言乱语,我要你今天死无葬身之地!”   阳公老僧哈哈大笑:“姑娘,你看我这几位徒儿,哪一个不是年轻力壮,性感十足,干嘛要跟一个老棺材瓤子鬼混呢?随你闭着眼睛挑一个,都好过白毛老怪百倍不止。”   妮卡大怒,身子一纵,便要过去与阳公老僧交手。 湘西老叟伸手示意,阻止了妮卡,朗声说道:“阳公老僧,你也是辈分不小的人了,何必与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呢?我们之间还有些事情没有说清楚,老叟不想让你们死的不明不白,300年来,鬼谷洞谨遵野拂遗训,凡入洞者,先问清楚来历而后杀之,且不留尸骨,这是需要事先向你们说明的。”   阳公老僧听罢点点头,说道:“嗯,果然有中原仁义之风,至于阳公老和尚的来历说给你听也无妨,关东黄龙府,老叟可否听闻?”   湘西老叟摇了摇头道:“不曾。”   阳公老僧继续说道:“黄龙府就是现在的吉林省农安县,清代萨满教的发祥地,这里有一极秘密的黑巫派,当今的掌门就是我阳公和尚了。我派历来除掌门以外,只有八个门人,来自八旗子弟。1644年前,我派当时的掌门率八个门徒跟随多尔衮大军入关南下,受多尔衮之命一路追寻李自成的侄子李过将军的踪迹,因为他掠走了大明国库7000万两白银,相当于崇祯朝十年的税赋收入,这对于刚刚立国未稳的大清朝来说,是何等的急需。不料,他们竟全部铩羽湘西的天门山,八门徒死于野拂之手,掌门重伤而归,返回到了黄龙府,不久也伤重不治。掌门前辈临终前,遗训新任门人,待若干年野拂死后,再去天门山,踏平天门山寺,找出野拂宝藏,以慰亡灵。以后的康熙乾隆道光等朝,我派均有人前来湘西,但是所有人都是一去不返,从此没了音讯,天门山寺倒是毁了,可是宝藏的踪迹却始终不得而知。”   湘西老叟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所以,十年前,我潜入了天门山寺,杀了寺中唯一的老僧,冒充守寺僧人,为了完成前辈遗愿,苦寻十年,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慰先辈在天之灵了。”阳公老僧语气苍凉至极。   湘西老叟长叹道:“野拂宝藏300年来,不知有多少清廷鹰犬和江湖好汉命丧天门山,可是得了宝藏又如何呢?当今满汉早已融为一体,难道说你们还要恢复大清不成?”   阳公老僧淡淡一笑:“如今满人的户口都已经汉姓,大清却是一去不复了,谁还去搞那个,以卵击石的事情只有傻瓜才会干。”   “那你们要宝藏做什么?”湘西老叟不解的问道。   “我们不做什么,而是有人想要。”阳公老僧说道。   “什么人?”湘西老叟惊奇的问道。   阳公老僧嘿嘿一笑,说道:“此事就不必再说了,现在我的来历已经说过了,该我问你了,野拂宝藏是否藏在鬼谷洞中?”   湘西老叟点头道:“不错,就在这里。”   阳公老僧“嗯”了一声,说道:“湘西老叟,你今年已经年纪不小了,时日无多,野拂宝藏不如就由我们取走,你若是愿意的话,也和我们一起回关东老家去,我们会把你供奉起来,多找一些东北大妮儿陪你,岂不胜似在这黑洞中苦捱?”   湘西老叟平静的说道:“老叟还想问明一件事。”   “请说。”阳公老僧答道,一面似乎神经有些紧张的拚命搓着双手。   “清末民国初年,奉祖先遗命看守野拂宝藏共有两个人,一个便是老叟,隐居鬼谷洞中,还有一个姓梅,居于凤凰古城,以作外应。某天的夜晚,梅员外夫妇惨遭不明来路的蒙面人杀害,丢失了一个紫檀木匣,尸体上未留下任何伤口,以梅员外夫妇的武功,竟无任何反抗的迹象实属不可思议,况且,他们夫妇隐姓埋名,深入简出为人低调,不可能在江湖上结仇。这事儿,是你们关东黑巫干的么?”湘西老叟缓缓道来。   阳公老僧一面搓着手掌,哈哈一笑:“湘西老叟果然机敏过人,连七八十年前的事还记忆犹新,不错,是关东黑巫干的,那是当年我师父亲自做的,他知道梅员外独门武功深不可测,强攻未必能赢,所以就在香堂里的檀香上作了手脚,那梅员外夫妇每天深夜都有上香堂祭拜野拂灵位的习惯,换上加进了萨满‘脑尸粉’的檀香,待他们夫妇闻到至昏厥之时,再用吸水绵纸盖住鼻孔,这样就神鬼不知的杀死了梅员外夫妇,得到了紫檀木匣。”   “得到又如何?”湘西老叟鼻子“哼”了一声。   阳公老僧道:“不错,木匣里的藏宝图的确是假的,但是最终线索还是引向了天门山鬼谷洞。”   湘西老叟不由得唏嘘道:“小影啊,原来你的父母死于关东黑巫之手,并不是凤凰城中的那个恶霸。老叟曾经答应过你,替你杀掉仇家,唉,想不到这么多年以后,才终于得以兑现,之前,都是我错怪了你,可是老祖是个女人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如今一切都迟了……”   “还不迟。”暗道石门口处转出一人来,正是梅小影。 第一百三十八章   梅小影的突然出现令鬼谷洞内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阳公老僧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柔声的说道:“小影啊,你不去好好照顾老祖跟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回去吧,此地不是你逗留的地方。”   “小影,你,你说什么……”湘西老叟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眼眶即时湿润起来。   梅小影对阳公老僧鄙夷的斜了一眼,然后径直朝青石台走来。   “老叟,其实当初你不应该对我发那么大的脾气的。”小影来到了老叟的身边,轻轻的摩挲着他的白发,语气哀怨和酸楚之极。   “我懂了,我错了,我……”湘西老叟抓住小影的手,竟然失声啜泣起来了。   梅小影以手指轻轻揩去老叟眼角的泪水,叹道:“本来我已经准备永远的离开天门山了,路过月湖岸边的时候,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我还是忍不住要上来与你告别。”   “什么?你要走了?”老叟一惊,眼泪夺眶而出。   小影轻轻耸了老叟一下,然后莞尔一笑,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并没有直接的回答。   这一笑,包含了多少甜酸苦辣,多少爱恨情仇,老叟的心瞬间便被融化了,他伸出双手,如婴儿般紧紧地抱住小影的大腿,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够了!”阳公老僧飞快的搓着双手,胀红了脸,怒道,“你们这对狗男女,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说,野拂宝藏在哪儿?还有,我的一个叫坎六的徒儿在哪儿?”   小影嘲讽的说道:“那个要去集市找电话的人么?你到老鼠肚子里去找吧。”她原来还有些同情那个关东青年,但知道他们是杀害自己双亲的那伙人,顿时仇恨了起来。   阳公老僧和乾老大闻言这才知道,原来坎六已经葬身鼠腹了。   阳公老僧仿佛气极败坏,疯狂的搓着双掌……   湘西老叟站起身来,轻轻的说道:“小影啊,今天好好看着杀你父母的仇家的可悲下场吧。”说罢,口中猛地响起唿哨声。   方才还排着整齐方队的岩鼠们,刹那间,队形一下子散开来,鼠群争先恐后的呲着牙向阳公老僧和乾老大他们蜂拥扑来。   “咚咚咚”深沉的鼓点声响起,乾老大敲起了萨满手抓鼓,已经冲到面前的白色巨鼠们放缓了脚步,随即裹足不前而犹豫了起来。   湘西老叟见状大吃一惊,口中接连发出进攻的唿哨。   巨鼠们受到激励,又奋力往前冲锋了数米,然后便又停了下来,并且有几只竟然跟随着鼓点摇晃起身子来,紧跟着越来越多的岩鼠加入了摇晃的队伍,最后竟然一齐摆动着鼠头,动作异常的整齐,极富韵律感…… 湘西老叟的“三十六量天尺”是一种神秘的气功,真气充盈周天,而且可以在身体外围形成一个磁场,任何物体,包括高速飞行的暗器之类的,一旦进入这个范围,均会在一瞬间丧失运动速度,所以当坎六的金钱镖射来时,老叟甚至可以用嘴咬住和用眼皮夹住金钱镖。   此刻,本应该丧失运动速度的阳公老僧的暗器,竟然速度丝毫未减,而湘西老叟却按正常情况咬下,竟然一下咬空了,那暗器滑溜溜的钻进了口腔喉咙里……   强大的冲击力令老叟狼狈的翻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了鼠群里。   老叟大惊,自己的“三十六量天尺”竟然失效了,再一运气,真气竟然空空如也,踪影皆无。   “哈哈哈,湘西老叟,你已经中了关东萨满黑巫脑尸粉,任你武功再高,也已经使不出来了。你不信?那你回头看看小影……”阳公老僧开心的笑道。   湘西老叟回头望去,发现小影和妮卡正昏昏欲睡的慢慢的倒在了青石台上,紧接着听到周围“扑通……啪嚓……”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白毛大岩鼠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洞里飞翔着的红眼阴蝠也纷纷自空中摔下来,最后,系着骑马布的阴蝠首领也坚持不住了,重重的摔在了青石台上,阴蝠们虽然长有两只小耳朵,但是早已经退化了,它们是使用超声波来定位的,因此不受萨满手抓鼓的韵律影响,但是却抵挡不住关东萨满黑巫脑尸粉的气味,与那些岩鼠一样,全部都昏厥了过去。   “你何时下的毒?”湘西老叟叹道,懊悔自己纵具有通天彻地的武功,竟然疏忽大意的着了道,甚至连累了小影。   阳公老僧阴笑道:“告诉你吧,我进入这道石门之前,就已经将脑尸粉握在了掌心里了,你没看见我在一直在不停的搓手掌么?那是催动真气加热并蒸发脑尸粉。想当年,我师傅暗算梅员外夫妇时,还只能以明火燃烧脑尸粉产生毒气,工艺十分落后,而我则提高了水准档次,无需明火,以真气搓动即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湘西老叟此刻方才明白了,阳公老僧自进洞后一直在搓手,还以为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唉,看起来憋在洞中数十年,自己的江湖经验早已经落伍了。   “什么脑尸粉?你不要伤害小影。”湘西老叟说道。   “关东萨满黑巫脑尸粉来历可不一般,它是取自我黑巫历代掌门人的大脑,当他们死后,立即掀开天灵盖,取出新鲜的脑组织来烘干研粉,一般要混合三代掌门的脑尸粉一起来用,效果来的最好。”阳公老僧笑道。   阳公老僧挥了下手,乾老大等人赤条条的走上了青石台,将梅小影架了下来,走到了阳公老僧的面前放在了地上   阳公老僧说道:“我一直就想品尝小影的脑子,那可是老阴里包含着一丝百年老阳啊,我的眼力不会错的,举世罕有的补品,徒儿们,动手!”   巽五握着那把锋利的青色弯刀来到了小影面前,离三扶起小影坐在地上,震四拽起小影的头发,巽五上前就是一刀……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但见刀光来回的闪动,梅小影头上的青丝纷纷落下,片刻之间,只剩下光秃秃的头皮了。   “住手!”湘西老叟颤抖的声音怒喊着。   阳公老僧恍若不闻,手指着小影天灵盖说道:“注意,切开头骨的时候动作要轻柔,我可不希望小影有太多的痛苦,吃的时候,要先把她弄醒,大脑在思维活动时的味道更鲜美一些,另外大家舀脑子吃的时候不要抢,别让小影瞧着我们太没深沉。”   “是,师父。”众人齐声应道。   巽五伸出手指在小影的光头上量着尺寸,寻找着合适的下刀位置……   “行了,老叟告诉你们野拂宝藏在哪儿。”湘西老叟彻底的丧失了斗志,垂头丧气的说道。   阳公老僧见目的已经达到,努努嘴,巽五收起了刀,伸手抱起梅小影,走到湘西老叟的面前,轻轻的撂在了他的怀里。   湘西老叟难过的望着昏迷不醒的小影,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和刚被削去头发的光光的头,怅然道:“小影,我们已经失去的太多,来日可数,你说得对,我应该早些离开鬼谷洞,与你去过些男耕女织的农桑生活,野拂宝藏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谁人取走与我们何干呢?”   阳公老僧哈哈笑道:“这就对啦,凡事都要想开些,说吧,宝藏在哪儿?”   湘西老叟谈了口气,低声说道:“这条石巷进去,走到尽头会发现有一个大石坑,里面堆满了蝙蝠屎,所有的坛子都埋在了夜明砂的下面。”   阳公老僧大喜,一摆手吩咐离三看住湘西老叟,自己带领着其他人径直奔老叟所指的石巷而去。   离三紧握着手中的弩弓,上面插上了毒箭,警惕的守卫着。   湘西老叟试了试,仍旧提不起真气来,这萨满黑巫脑尸粉端的是厉害啊,只剩下心脉处的一小团真气包裹着阳公老僧的那一口痰,不时地在反着胃,看样子,这毒气非要一两个时辰方才得解。   青石台上,倒卧在地上的妮卡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她本身是一具醒尸,萨满脑尸粉对她并不起作用,方才她与梅小影就势一起倒下,则是她的聪明之处,对手实力太强,就只有先麻痹敌人,然后伺机而动,现在阳公等人已经走远,机会来了。   她蹑手蹑脚的爬起来,运足了真气,悄无声息的一跃而起,单手前伸,双脚并拢,如飞天般向离三疾扑而去。   离三感觉到脑后风声骤起,知道不好,正欲转身射击,但是却来不及了,妮卡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那光秃秃的脑颅,但觉后脑干一麻,眼睛一黑,顿时昏厥了过去,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弩弓也甩在了一边。   湘西老叟点点头,说道:“做得好,师父需一两个时辰方能恢复元气,你非阳公老和尚的对手,我们先避开他们。”   “是,师父。”妮卡按照老叟的吩咐,伸手将师父并小影一同抱起,走到西侧最后的那幅岩画前,按动机关,打开了岩画后面的小门,走进了密室,然后从里面关闭机关,岩画随即恢复了原状。 阳公老僧一行沿着石巷往里走,震四在前面打着手电,凹凸不平的石壁上生长着一块块的青苔,散发着一股湿霉味儿。大约行进了百米左右,前面就已到了石巷的尽头。   震四将手电光照去,这里果然是个大石坑,方圆十余丈,里面堆满了黑色粒状的干蝙蝠屎,中药名字叫作“夜明砂”。坑的最里面伸出一个石台,台上爬伏着一只硕大的母蝙蝠,似乎十分的惊恐,紧紧地护住了它身子下面的十余只刚出生的小蝙蝠,它们肉色的身子还没有开始长毛。   “下去看看。”阳公老僧命令道。   “是,师父。”震四一马当先的跳入石坑,双手插入蝙蝠屎中扒了起来,其余人站在坑沿上打着手电照亮。   不一会儿,震四在坑地惊呼了一声:“有了,师父。”   手电光束集中照了下去,黑色的蝙蝠屎中露出来了一个瓦坛,上面的盖子是用黄蜡封住的。   “快将它抠上来。”阳公老僧激动地说道。   兑二和巽五也跳了下去,三人一用力,将瓦坛从蝙蝠屎堆里拽了上来,然后送到了坑沿上。   乾老大在手电光照下,找到了瓦坛子上的那两个字“野拂”。   “果真是野拂宝藏啊……”阳公老僧喜极而泣,竟然落下泪来。   乾老大晃了晃坛子,很有些分量,但愿不会是……他没有说出口,这个时候,扫师父的兴致是最愚蠢不过的。   “打开。”阳公老僧声音沙哑的吩咐道。   巽五拔出弯刀,割开蜡封,慢慢的掀起了瓦盖,一股浓烈的粬香味儿散发了出来。   “烧酒!”巽五惊呼了起来。   阳公老僧推开巽五,将手伸进了坛子里,里面什么别的都没有,只是一坛上好的烧酒。   “你们统统下去,再给我去找!”阳公老僧满脸通红的叫嚷道。   除阳公老僧外,乾老大、兑二、震四和巽五全部都在坑里奋力的刨着,很快的又陆陆续续的找到了数十只瓦坛,阳公老僧吩咐他们就地一一启封,结果发现全部都是酒。   阳公老僧悲怆的仰天长笑:“野拂啊野拂,你可是跟世人开了个大玩笑啊!这玩笑一开可就是300年……”随即竟然失声恸哭起来,边哭边道,“想我阳公从关东而来,苦熬了十年,白白的送了几个徒儿的命,最后竟然是几坛烧酒……”   “师父!又发现了几只上了釉的瓷坛!”巽五突然高声叫喊了起来。 阳公老僧闻言即刻止住了抽泣,迫不及待的叫道:“快抬过来!”   几个徒弟七手八脚的抱过三只两尺多高的瓷坛子来,细端详之下,果然这坛子与先前的瓦坛大不一样,这三只瓷坛表面上挂满了一层黑褐色的屎垢,震四的手不经意的擦了一下,露出来里面青白色的花饰。   阳公老僧大吃了一惊,忙以手揩去表面的那层脏垢,瓷釉显现出来的是漂亮的青花图案。   “青花瓷!”阳公老僧惊道,忙放倒瓷坛,揩拭干净坛底,几个“大明宣德年制”字迹清楚地显示出来。   “啊……这可是明代宣德青花瓷,你们看,这胎釉极精细,青色浓艳而明快,灵芝纹和变形莲瓣柔浑豪放,这绝对是景德镇官窑产的,应该是宫里的东西,青花瓷价值不菲,里面所盛之物更应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哈哈,这才是真正的野拂宝藏啊。”阳公老僧哈哈大笑道。   阳公老僧笑声猛然间一停,转身喝道:“什么人?”   刚才一阵忙乱,大家都疏忽了,根本料想不到还会有人轻手轻脚的摸着黑溜过来,待到发现时,脚步声已经临近了。   十只高亮度的长筒手电突然间同时亮起,强烈的光柱射在了阳公老僧等人的身上。   “野拂宝藏岂是你这老秃驴所能独吞的?”耀眼的光晕后面有人冷笑着说道。   阳公老僧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说道:“也好,今天就让我大开杀戒了。”   话未落音,阳公老僧口一张,一块粘痰疾射而出,“啊呀……”一声惨叫,光晕后面有人应声而倒。   震四的反应急快,出弓上丸发射一气呵成,那边又有一人中了毒泥丸倒下。巽五一摆多尔衮当年的那把青幽幽的弯刀,兑二挥舞着白森森的两根兽骨双双扑了上去。   “砰砰砰”连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声,刹那间,石洞中充斥着呛人的火药味儿。   巽五前胸中了两弹,但仍然靠近了对方,青白色的刀光连闪了两下,听得“噗噗”两声,斩落了两颗人头。这时,又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面门,巽五仰面倒毙在了地上。   兑二头部中弹,临死之际奋力将兽骨掷出,那边闷哼一声,已有一人被掷中脑袋,登时颅骨破裂,眼瞅着活不成了。   乾老大见势不妙,纵身跳入石坑之中,找到阴影处,手脚并用,力图扒开蝙蝠屎钻进去躲藏。   阳公老僧也身中数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肺部已被子弹穿透,真气外泄,粘痰再也吐不出来了。   手电筒光逐渐移近,阳公老僧喘着气说道:“你们是谁?”   那人蹲下身子,把脸暴露在了光线下,嘿嘿笑道:“老秃驴,我们在天门客栈见过一面的,难道你不记得了么,我就是铁掌柜。”   “原来你们来天门山也是冲着野拂宝藏来的。”阳公老僧长叹道。   “不,是我,铁掌柜,而不是他们。”铁掌柜得意的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五四式手枪。   “慢,让我瞧一眼宝藏,死而无憾。”阳公老僧平静的说道。   “好,让你带着遗憾到阴间去也不人道,来,你们把这三只坛子打开,让老秃驴开开眼。”铁掌柜吩咐道。   上来了三个手下,将黄腊密封的坛子用刀全部撬开来了,洞内鸦雀无声,人们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了青花瓷坛上……   手下人轻轻放倒这三只瓷坛,一群群密密麻麻的如芝麻般大小的黑亮亮的跳蚤涌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章   密室内,湘西老叟身体如飞天状紧贴在墙壁上,双脚离地,他从第一量天尺开始运行至第三十六量天尺,用了大约半个时辰。       外面有密集的枪声透过密室的岩壁缝隙传了进来。       “师父,毒已经完全解了么?”妮卡急问道。       “嗯,这关东黑巫的脑尸粉的确是厉害,老叟惭愧至极,差点连累了小影,但是也让小影回到了老叟的身边,九泉之下,老叟也算是对得起梅员外夫妇了。”湘西老叟说道。       “师父,外面有枪声,我们现在可以出去收拾他们么?”妮卡恨阳公老僧出言不逊,忿忿说道。    湘西老叟说道:“根据时间推算,他们一定是已经找到了那些酒和三个青花瓷坛,好奇心促使他们打开瓷坛,一场灾难开始了。”    “灾难?”妮卡不解的问道。    “出来看看就知道了。”湘西老叟按动机关,密室门打开了。    石巷里面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然后几个人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从里面跑出来。    铁掌柜满头满脸和双手上爬满了黑色的跳蚤,已经看不到裸露的皮肤,他痛苦的惨叫,在地上翻滚着。另外几人也是同样情况,无不痛苦的连连哀嚎,其中一人实在无法忍受那些爬满全身的跳蚤的噬咬,将脑袋不停的朝石壁上撞,颅骨撞得开裂,脑浆都流出来了。    妮卡大吃一惊,忙道:“师父,他们怎么了?”    湘西老叟朝四周看了看,平静的说道:“妮卡,此地已经不能久留,我们得离开了。”    湘西老叟轻轻地抱起昏厥之中的梅小影,以极优美的姿势纵身飞出密室,飘至秘道室门而出,妮卡紧随其后。    师徒二人奔下了石阶,当距离溶洞暗河三四丈高时,湘西老叟纵身一跃,以一个身形俱佳的姿势入水,潜进了月湖之中……    “哗啦”一声水响,湘西老叟抱着小影从冰冷的月湖跃出,上到了岸边,随即自己盘腿而坐,扶正小影的身子,以三十六量天尺的内功为她驱毒。    妮卡警惕的在岸边守护着。    不多时,小影光秃秃脑门顶上的百会穴升腾起白色的雾气,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我没事了。”小影所中脑尸粉的毒已解,人整个的清醒过来了。    湘西老叟笑眯眯的望着她,柔声说道:“小影,老叟同你再也不回鬼谷洞了。”    小影莞尔一笑,疲惫的点了点头,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老叟,我们去找寒生,他们还在前面树林里等着我呢。”    山脚那边的树林里,寒生等人焦急的等待着,小影婆婆去鬼谷洞向湘西老叟辞行已经走了很久了。    “有人来了。”刘今墨突然道。    浓雾之中出现了小影婆婆的身影,寒生等人都大吃一惊,婆婆的青丝长发不见了,脑瓜顶上光秃秃的,根毛皆无。    紧接着,一个银发披肩,长须及胸,胯间白毛到膝的裸体老男人在雾中走出来。    “湘西老叟!”寒生和刘今墨越发惊讶,其他人除了老祖有过一面外,都没有看到过老叟的模样,此刻大家乍见,俱感怪异之极。    最后面是妮卡,腼腆的冲着寒生轻轻一笑。    “婆婆,这是……”寒生诧异道。    小影婆婆微微一笑,双目含情的乜了一眼老叟,说道:“洞内发生了不少事儿,我决定不走了,同老叟一起在天门山生活。”    老祖急了,忙说道:“那我呢?”    湘西老叟怒道:“老祖,你这个坏女人,霸占了小影几十年还不够么!”    老祖自知理亏,又慑于老叟的威力,缩头退后,望着怀里的女婴小声道:“以后只有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了。”    “寒生见过湘西老叟,还有妮卡。”寒生上前向老叟施礼。    梅小影走到老祖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阳公老僧死了,在鬼谷洞里,以后你自己要多加珍重了。”    老祖默默地叹了口气,似乎眼圈有些发红。    寒生问湘西老叟道:“前辈,鬼谷洞中发生了什么事儿?”    湘西老叟顿了顿,说道:“你们知道野拂宝藏么?”    寒生点了点头,回答道:“我听刘先生说过,明朝灭亡之际,李自成掠走了国库岁银,由他的侄子李过将军藏在了天门山上,化名野拂和尚,后人就以他的名字称作‘野拂宝藏’了。”    湘西老叟遂又问道:“不错,那你们还知道我和小影的父亲都是什么人么?”    寒生摇了摇头。    “我和小影的父亲梅员外都是野拂宝藏的守护人,八十多年前,关东萨满黑巫门毒杀了梅员外夫妇,抢去了藏宝图,阳公老僧他们就是为宝藏而来。”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扭头望了望小影婆婆,她已经在轻声啜泣着。    “你们可知道,明朝是如何灭亡的么?”湘西老叟接着问道。    寒生答道:“这个历史课已经学过了,明末朝廷黑暗,贪官污吏横行,百姓饥寒交迫,于是揭竿而起,李闯王率领农民军攻入北京,崇祯皇帝上吊了。只可惜汉奸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兵败,致使女真族统一了全国。”    湘西老叟微微一笑:“可是你知道么,李自成的农民军加上投诚的明朝军队,京师附近就已达数百万之众,何以竟然敌不过满洲十万铁骑呢?”    这个寒生就不知道了,历史教科书上没写。    湘西老叟长叹道:“北京城自元建都,明代更是大兴土木,城墙高大,易守难攻,御林军强悍,何以李自成竟能轻松得以拿下?闯王农历三月进京,何以四十天不到,百万久经沙场的农民军竟然全部失去了战斗力,与满洲铁骑一触即溃?左良玉携大军前来‘清君侧’,何以吐血而亡?”    寒生听着颇感新奇,于是说道:“是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湘西老叟面色沉重的说道:“这是因为京城地区正在流行一种病,一种可怕的传染病。”    “什么病?”寒生一听顿时兴奋起来。    “人们脖子肿大,皮肤发黑毛孔出血,高烧不退,咳嗽不停,寒生,你可知道是什么病么?”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这种症状我从未见过,但是书中好像描述过,是鼠疫么?”    湘西老叟赞许的点点头,说道:“不错,崇祯十六年秋,京师爆发鼠疫,军民病死无数,所以,李自成次年农历三月轻松攻入北京,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春暖花开之际,正是鼠疫又一次大爆发的时候,闯王百万军队不到一个月便土崩瓦解,丧失了战斗力,当满洲十万铁骑杀来时,当然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了。”    寒生皱了皱眉头,不解道:“既如此,为什么满洲兵没事儿呢?接下来还横扫中原了呀。”    “问得好,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因为,满洲是骑兵,骑兵不会感染鼠疫。”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奇怪道:“为什么?”    湘西老叟解释道:“鼠疫是通过老鼠身上的跳蚤吸食人血传播的,而跳蚤最讨厌的就是马,马身上的特殊气味令跳蚤避之唯恐不及,骑兵身上也充斥着马的气味,所以,满洲铁骑和吴三桂的骑兵丝毫没有受到鼠疫的影响,而李自成的百万步军则悉数为跳蚤所害,只有少量的骑兵和骑马的将领如李自成、刘宗敏、田见秀和郝摇旗等些人没有感染上,也包括野拂,而明军的左良玉乘轿而来,则染上鼠疫吐血身亡。”    寒生听罢啧啧称奇,感慨道:“想不到叱咤风云的李闯王,却是败在了这小小的跳蚤身上。”    “军师宋献策感到大势已去,便请闯王下令捉来了三瓷坛跳蚤,放些稻草,并倒入一些新鲜的人血进去,将它们养起来,准备日后伺机放出来毒杀入关的女真贵族,当时皇太极已于崇祯十六年秋病死,所以目标对准了爱新觉罗家族的福临,也就是后来的满清入关第一帝顺治。宋献策深知此计不知何年方能得以实施,跳蚤的寿命一般只有一年多,所以在坛子里加入了些曼陀罗花,使跳蚤们沉睡。他也没有料到,这一觉竟睡了300年。”湘西老叟解释道。    “它们醒过来了么?”寒生好奇的问道。    “醒过来了,这些带有鼠疫病毒的跳蚤杀死了进入鬼谷洞内的所有人,包括阳公老僧,谁也无法承受数量众多而又饥渴了三百年的吸血跳蚤,我们也不能再进洞了。”湘西老叟说道。    寒生有点担心的说道:“那些带有病毒的跳蚤会不会跑出来,将鼠疫散播开?”    “不会的,月湖水阻挡了它们唯一的出路,这三坛数百万只跳蚤将会在鬼谷洞中自生自灭。”湘西老叟解释道。    寒生听完了湘西老叟的叙述,不由得心中顿生沧桑之感,长叹道:“300年来,多少江湖豪杰为了争夺野拂宝藏,抛家舍妻,魂断异乡,到头来却只是三坛跳蚤,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红尘竟是如此的难以勘破么?”。    师太在一旁听罢自是唏嘘不已,吴道明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刘今墨轻声问小影道:“师姑,你们以后如何打算?”    小影说道:“我俩就在吊脚楼里生活下去了,希望你和寒生有时间来看我们。”    寒生闻言点头道:“我们会的。”嘴上说着,心中自是不免有些难舍,但是世上事本就是聚散苦匆匆,除非是夫妻方可厮守终生。    “师姑,请多多保重。”刘今墨对着小影施礼道。    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走了,消失在了白色的雾气里,雾中依稀听到他俩的渐杳的说话声。    “你真的吃下了那口痰?”这是小影的问话声。    “嗯。”湘西老叟的声音。    “好恶心啊……”    寒生默默地站在那儿,良久,转过身来说道:“我们也该上路了。”    寒生一行人离开了天门山,寻路直奔雪峰山而去。    已经走了很远,寒生又回头望去,天门山已经笼罩在云雾之中,似隐似现,竟恍若隔世一般。    云中出现了两个小黑点,朝这边飞来.    “吱吱……”黑点向寒生他们俯冲下来,待到近前,寒生看清了,那是两只黑色的阴蝠,前面的阴蝠首领脖子上依旧系着那块骑马布……    “是首领夫妇!”寒生惊喜的望着那两只巨大的红眼阴蝠盘旋着落在了面前。    首领颈上骑马布的夹层里鼓鼓囊囊,而且还在蠕动着,寒生用手指轻轻的扒开来,顿时就乐了,原来是一堆肉乎乎的阴蝠宝宝……    “原来骑马布还有这个用途啊。”寒生由衷的赞道。    “慢!看牠们身上有没有跳蚤。”妮卡走过来警惕的说道。    师父湘西老叟和小影要回去吊脚楼生活,妮卡不愿意回苗寨,便坚持要一路同行,负责照顾老祖和婴儿,其实妮卡的心思却是在寒生的身上。    妮卡和刘今墨仔细的检查一遍,并未发现有跳蚤,看来机警的首领夫妇躲过了这一劫。    “牠们肯定是从鬼谷洞口处逃出来的,大概想跟我们回卧龙谷呢。”刘今墨说道,尽管首领曾经拔过他的毛发,但只要是寒生的朋友,他都不会记恨的。    “也好,鬼谷洞已经不再适合牠们居住了,就跟我们一路走吧。”寒生高兴的说道。    妮卡腾出一只大背篓,将阴蝠宝宝放进去,然后将篓子挂到马背上,母阴蝠随即跳进了篓子里急急忙忙的给阴蝠宝宝们喂起奶来。    阴蝠首领用两只翼手重新系好骑马布,然后飞到马屁股上趴伏着,那里既温暖又安全。    寒生一行人继续马不停蹄的东行,穿过雪峰山,渡过洞庭湖,数天后,遥远的地平线上已经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大鄣山的身影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夕阳西下的时候,寒生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南山村。       村东头的三间草房不见了,那儿坐落着一座崭新的徽式庄园,白墙灰瓦,飞檐翘角,树影婆娑,朱红色的大门,一对青石狮蹲坐两旁,气派非凡。       寒生揉了揉眼睛,莫非走错了?这是南山村呀,村东那山坡、野地和小树,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可是那三间草房呢?       朱红大门的门缝中露出来一只黑狗的脑袋,警惕的盯着这一群不速之客,然后跑回了院子角落的狗舍内,叫醒了正在打着呼噜的笨笨。笨笨打着哈欠,懒洋洋的抻了抻四肢,突然一个机灵,鼻子嗅嗅,“嗖”的一声蹿了出去,直奔大门。       寒生正在诧异之际,那熟悉的黄色的身影已经扑了上来,硕大的舌头热乎乎的舔在了寒生的脸颊上。    “笨笨!”寒生惊喜地叫着,他看到了大黄狗的脸上激动的泪水。    马背上的首领懒散的抬起头望了一眼,笨笨突然想起来自己曾被拔毛的痛苦经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牠大吼一声撇开了寒生,毛发直立着便朝着阴蝠首领扑了过去。    “笨笨!”寒生急忙喝止,拽着笨笨的鬃毛将其拖回,口中说道,“笨笨,那是一次误会,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笨笨扭头朝大门口“汪汪”了两声,黑狗犹豫着迈小步慢慢地走了过来,眼睛偷偷的瞥了寒生一眼,怯生生的站在了寒生的面前。    寒生惊奇的望着笨笨,诧异道:“咦,一个多月不见,笨笨有女朋友了?哈,原来还有了身孕呢?”    笨笨低着头,显得有些腼腆和尴尬。    “咣当”一声,大门从里面拉开,身着兰印花布夹袄的兰儿正惊喜地望着他……    “兰儿!你……这是?”寒生心中怦怦跳着,急切的奔了过来。    “你终于回来了。”兰儿幽幽的说道,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了下来。    “兰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寒生急切的说道。    “寒生,是你么?”院子里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朱医生匆匆走了出来。    “老爹!”寒生叫道,眼眶里已噙满泪水。    朱医生看上去明显的苍老了许多,鬓角已经斑白了。    “快进来说话吧,他们是同你一起来的?啊,还有刘今墨和吴先生。”朱医生惊奇的望见了门外这一大队人马。    众人陆陆续续走进了庄园,院子好大,连马匹也都拉了进来。    大家来到客厅里落座,兰儿沏上了土茶,吴楚山人夫妇也闻讯赶来,朱医生这才向寒生讲述了自他走后,家中所发生的这许多事情。    朱彪一直闷闷不乐的坐在客厅的角落,身旁是低着头紧紧地抱着孩子的沈菜花。    “朱队长,你这是怎么了?”朱医生注意到了朱彪的反常表现,问道。    朱彪的表情有些尴尬,嘴里嗫嚅着。    寒生明白朱彪的心理,回到了南山村,又落入到了孟家父子的势力范围内,而沈菜花又是孟红兵死去的老婆,更要紧的是,孟五两个人均死于卧龙谷中,朱彪回来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必然死路一条。    “朱彪,今晚上就先住在这里,让我们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只有替那个孟家少爷治病,来换取他们放你和菜花一马。”寒生安慰道。    “不!不要让孟家父子好过,他们是凶手,是杀人犯!要让他们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朱彪声嘶力竭的喊道。    “那你和菜花怎么办呢?”寒生问道,随后自言自语的叹息着,“还有,就是沈天虎那儿……”    “不!才华是我的儿子,我千辛万苦找到他回来,谁都不给!”朱彪激动得泪光闪动。    “可小才华确实是沈天虎婆娘生下来的。”朱医生也感到此时非常的棘手。    “不!他是菜花的亲骨肉啊……”朱彪竟然恸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突然,他激动万分的站了起来,一把抓过小才华,将其小屁股给大家看,在孩子的一侧屁股蛋子上,有一个红色的梅花形胎记。之后,他又拽过来表情漠然的沈菜花,拉下了沈菜花的裤子,沈菜花竟然没有作丝毫的反抗。    在沈菜花的屁股上,生着一模一样的梅花形胎记,鲜红欲滴……    众人惊讶之中面面相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吴道明开腔说话了:“沈天虎夫妇的那个女婴早已经被李代桃僵了,小才华目前体内从神经系统到皮肤上的遗传已经完全彻底是沈菜花的了。鬼胎的说法在民间流传久远,从风水学的角度上来看,十煞之地白虎衔尸的阴气促成了沈菜花的怨气不散,大凡勒颈而死的人都会残留一口气,而沈菜花的那一口怨气下沉保护住了胎儿。世间事,巧就巧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葬下去不久,就遇上了怀孕期相差无几的沈家婆娘,多番巧合导致了顺利过胎,小才华借体重生了。在沈家婆娘的腹中,小才华的神经系统谋杀了原来的那个女婴,恢复了自己的生物磁场,因此,这婴儿只会与沈菜花俩人心心相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才华应该是属于沈菜花。”    吴楚山人看了一眼沈菜花,想起朱彪家的那次深夜里的血腥杀戮,有些诧异的说道:“荫尸历来是十八种尸变中最凶悍的一种,可是如今看她却似乎异常的温顺,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吴道明不愧为是岭南第一风水师,他立刻解释道:“沈菜花自从见到了孩子,那种母爱的力量逐渐的削弱和融化了荫尸的戾气,因此变得越来越温顺,可是她能够存活的时间也就越来越短了,最后会自脚下烂起,当她的怨气完全消失的时候,她又重新的变成了一具腐烂的尸体,此刻,她已经无怨无悔了。”    “真是太凄惨了。”师太听着已经滴下了眼泪。    吴道明点点头说道:“寒生,明天早上,我和师妹就南下广东,偷渡返回香港,寻找明月的下落,另外希望能够打听到我师父的那位姓白的红颜知己,如果她还在世的话。”    寒生道:“如果找到马上通知我,我会即刻赶去见那白姓婆婆,请教祝由科方面的几个问题。”    “我们全家可以跟你一起走么,吴先生?”朱彪怯生生的问吴道明。    吴道明愣了一下,未可置否。    “你不是在香港的半山上有座大房子么?还有好几千万元港币,养他们三个人没有问题吧?”师太拽了吴道明一下,说道。    吴道明望了望沈才华,心中犯了寻思,这鬼婴日后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万一来个大闹香港,吸血吃掉个把人,自己可是要吃官司的。    “好吧,既然有缘,你们就和我俩一起走吧。”善良的师太说道,她以为吴道明不吭气是担心会影响他和自己的两人世界,便抢先代他应承下来,说心里话,她是真的非常喜欢婴儿沈才华。    吴道明见师妹已经同意了,于是笑一笑,也不好再反对了。    寒生高兴的说道:“这样子最好啦,朱彪既躲开了孟家的追杀,又有可能遇上白婆婆,万一能治沈菜花,岂不是一件美事?”    众人均认为此主意甚妥。    “我也想去香港。”残儿突然说道。    吴道明愣了一下。    寒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叹息起来,这残儿对明月依然还是痴心不改。    “残儿,”寒生顿了顿,说道,“明月始终对黄建国一往情深,恐怕……”    “我只想帮助吴先生解救明月出来,见到她一面,残儿此生再无牵挂。”残儿坚定的说着,眼圈红红的。    师太深受感动,动情地拉住吴道明的手说道:“道兄,就成全了他吧。”    吴道明朗声一笑,道:“好,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残儿就同我们一道走。说心里话,我可不愿意师妹的徒儿嫁入狼子野心的黄家,那黄建国哪里是什么好东西?看他对黄老爷子下手的狠毒劲儿,善良的明月若是落到他们手里,肯定是生不如死,残儿,我帮你。”    是夜,风儿呼啸,那是来自北方的冷空气,月光更加清凉萧瑟。吴道明看师太已经熟睡,自己悄悄地起身下地,抱着衣服出门来到了回廊上。    他迅速的穿戴整齐,伸手入裆摸了摸,还好,已经陆续长出了些新的阴毛,尽管短些,还是可以作为阴锥来使用的。    吴道明轻轻一跃,纵身上了屋脊,然后向东北方向夜行而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月白风清,吴道明一路疾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前面已经望见了灯光寥寥的婺源县城。       那所深宅大院,高高的围墙,石阶上的两扇大门紧闭着,此刻夜深人静,附近的巷子里的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       吴道明纵身跃上墙头,翻身进入了院子里,蹑手蹑脚的潜入了中庭,沿着回廊绕到了后面的那排正房前,发现客厅里还亮着灯光,里面传出来说话的声音。       他轻手轻脚的贴近前,眼睛向花窗内望进去。       黄乾穗坐在太师椅上,旁边是他的小舅子孟祝祺,两人正在饮酒。    “姐夫,我们何不今晚就行动呢?朱彪也住在寒生家里了,另外,男男女女的还来了不少的人,还有几匹马,负责监视那所房子的人回来说,肯定是朱彪,但是没见到这群人里面有孟五他们两个,我让他回去继续盯紧了。”孟祝祺说道。    黄乾穗饮下了一小杯酒,缓缓说道:“深夜去寒生家里抓人,肯定会引起寒生的反感,目前他还有利用的价值,首长前两天还专门打来电话询问他的情况。抓朱彪一定要秘捕,不能惊动他人,清楚么?”    “知道了,姐夫。”孟祝祺回答道。    “明天上午,我亲自同你去见寒生,要搞清楚同他一起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当前的阶级斗争形势很严峻啊。”黄乾穗吩咐道。    “是,姐夫,建国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孟祝祺问道,并恭敬的斟满了酒杯。    黄乾穗端起酒一饮而尽,脸上红光满面,道:“还在中央党校速成班学习呢,他那个班上的学员个个都是有后台的,将来国家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上了,当然,是在建国的领导下。”    “嘿,但愿这日子早一天到来。”孟祝祺兴奋的一仰脖,一杯酒就直接倒进了喉咙里。    这帮狗官,还梦想着黄建国称帝呢,老爷子头下脚上葬入了太极阴晕,阴阳倒错,最多出个国母而已,可惜那黄建国又是个男人,看来连这也没的指望了。吴道明想着,同时伸手进裆,忍痛拔下两根刚刚生长出来的嫩毛,他在犹豫不决,是否应该出手击杀这两人。    “哦,对了,建国说,要把缴获吴道明的那些太极卵尽快的送入京城,疏通上层之用,你这就去到保险柜里把它们统统拿来。”黄乾穗吩咐道。    “好的,我这就去给姐夫拿来。”孟祝祺说着站起身来。    吴道明此刻心中主意已定,于是隐身到了暗处。    孟祝祺走出了房门,似乎感觉到风凉,脖子一缩打了个冷战,随即快步向东偏房走去,那里是黄乾穗的书房。    书房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开国大典的画像,毛泽东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正在庄严的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成立了。    孟祝祺轻轻的移开画像,墙壁上有一个小木门,木门里藏着一个保险柜。他轻轻的转动着密码刻度盘,左右三次,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拎出来一条鼓鼓囊囊的帆布口袋,然后重新关好保险柜的铁门,画像恢复了原位。    这里面盛的就是那二十七枚五色太极土卵。    孟祝祺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吴老道啊吴老道,还有那个不安分的老尼姑,时间算下来应该早就毒发身亡了,哼,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吴道明出现在房门口,运足了真气,摊开了手掌,奋力将两根阴锥吹出……那两根阴锥晃晃悠悠的刺入了孟祝祺后颈上的左右风池穴,此乃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他的延髓会受到阴锥的强烈刺激而立刻昏厥,吴道明心中发出了快意的冷笑。    不料,孟祝祺并没有应声而倒,反而是伸出一只手朝颈后用力拍去,“啪”的一声响,口中喃喃说道:“奇怪,往年这个时候不该有蚊子呀?”    吴道明大惊,阴锥乃是自己的成名暗器,竟然奈何不了孟祝祺,这可怪了?事不宜迟,他立刻抽身上前,右手五指手拢成鹰爪状,重重的点在了孟祝祺位于第五胸椎棘突旁寸许的心俞穴上,该穴也是人身要穴,属足太阳膀胱经,击中后立时导致休克。    孟祝祺这次终于倒了下去,甚至口中还吐出了白沫。    吴道明想想,现在若是杀了算是便宜了他们,要让黄乾穗孟祝祺亲眼看到,他们处心竭虑的阴谋到头来是如何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    吴道明拎起那条帆布袋,往肩上一搭,出门纵身跃过围墙,深提一口真气,月光下,疾奔出城而去。    黄乾穗久等孟祝祺不来,心中犯疑,于是亲自过来书房,他一眼瞥见孟祝祺昏倒在地上,不觉大吃一惊,忙喊来前排房子里的司机警卫,将其抬到了床上,立刻打电话召来了熟悉的那个医院的院长。    院长检查了孟祝祺的身体状况,颇感到有些奇怪,摇着头道:“血压正常,也没有中风的迹象,现救醒再说吧。”他从急救包中取出大号银针,刺入了孟祝祺的人中和十二井穴放血,过了一会儿,他悠悠醒转过来。    “你怎么了?”黄乾穗问道。    “我……开始有蚊子咬我脖子,然后后背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孟祝祺支支吾吾的说道。    院长掀起了孟祝祺的衣服,检查他的后背,在其第五胸椎棘突右侧约一寸半的地方,发现了一块紫癜。    “他是被人暗算,击中心俞穴而休克昏迷的。”院长神色郑重地说道。    黄乾穗闻言沉吟不语,默默地走出门,来到了书房,警惕的四下里望了望,然后移开墙上的画,打开了保险柜,太极土卵不见了……    黄乾穗满怀心思的走了进来,院长的手掌心里托着两根尾部打着卷的毛。    “并没有蚊子叮过的痕迹,这是从他后颈上拔下来的,绝不是头发。”院长说道。    “那是什么?”黄乾穗惊奇的问道。    “这像是阴毛,但是奇怪的是孟主任的脖子上怎么会长阴毛呢?”院长不解的说道。    院长名叫荆太极,原籍四川峨眉县,不过口音不重,此人和黄乾穗堪称莫逆之交,上次毒杀吴道明和师太的红信石就是荆院长拿来的。    离开了黄乾穗的深宅,荆太极手里握着那两根阴毛,心中疑惑不解。孟祝祺的脖子上是绝对长不出来的,而是有人以极高明的祝由外术手法刺入了他的左右风池穴,那比头发还要柔软的阴毛如要扎进皮肉里,需要灌注极强的内力,毛似钢针一般方可,婺源不曾听说有这等高人啊。    阴毛,又称耻毛,是生长在人类外生殖器上和大腿内侧上的硬毛发。细观此毛,捻在手指中为椭圆形,较普通人的粗壮了许多,说明此人雄性激素分泌极为旺盛,但其色斑白,毛囊也不甚饱满,看起来又是属于中老年男人的,一般已婚中老年男性,普遍肾虚,雄激素几尽枯竭,所以,这是一个老年童子的毛发。    和尚道士?此地虽然寺观不少,但文革后期,和尚道士们基本上都已经还俗了,而且也没有听说谁会有这么高深的祝由外术。    据自己所知,近一段时间内,外地来到婺源的老童子只有一个人,不但身怀高深武功,而且与黄乾穗和孟祝祺二人有过隙,那就是岭南吴道明。    黄乾穗已经将红信石分批量下进了他和师太的饮食之中,难道说他们还没有毒发身亡?    荆太极忧心忡忡地返回了自己在医院内的单身宿舍,自己已经是奔五十的人了,依旧还是孤身一人。    祝由之术,最早的中原巫术,曾经是轩辕黄帝所赐的一个神职官名称,当时巫医合流,“祝”者咒也,“由”者病的原由,以中草药和借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能施行祝由之术的都是一些文化层次较高的人,受人景仰,多由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口传心授,主要有下阴、入魔、念咒和舞作等,这些招式在现代已被认为是迷信。    所谓的“下阴”只是一种高度入静的表现,而“入魔”则是入静中的观想。许多气功修炼者都会将其看作是一种意念的方式,使人产生一些特异的功能,将人体的潜能最大限度的开发。    后来中医脱离了祝由科,导致祝由之术逐渐没落,最后渗入道家学说,演变为茅山及龙虎山的道术之中。    只有祝由十三科以外的一个秘密旁支在民间悄悄留传了下来,当今非但会此术的人极为罕见,江湖上甚至极少有人听见过。    阴阳锥之术,就是祝由外术中极高深的一种秘术,而且必须是多年的童子方能练成。    荆太极自己本身就是近五十年的童子之身,但师傅却从来没有教过他阴阳锥之术,也许因为师傅是女人,不太方便的缘故吧。    次日清早,荆太极独自驾驶着一辆破旧的救护车离开了医院,先西行朝景德镇,然后转往鄱阳湖方向驶去。    一个时辰后,救护车在一个山脉谷口处停了下来。    荆太极跳下车,举目四望,但见满山遍野都呈现出一片片红色和金黄,晚秋初冬的江南山景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他想起了杜牧的那首《山行》来,“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做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只有师父这样的世外高人,居于此等风光倚丽的山中,方显隐士之高雅呢,荆太极一面想着,一面朝谷中走去。    师父人称王婆婆,待人和气,甚少与外人交往,以至于没人晓得她老人家竟是数十年前的峨嵋派名宿,更无人知道她还是中原祝由外术的传人。自己少时家境贫穷,曾在峨眉山上寺庙中做过小工,与师父有过数面之缘,自从四川中医学院毕业以后,便分配到了婺源县人民医院,有一次在此山谷中采药与师父偶遇,遂结下师徒之缘。    从此,自己方知世上还存在有祝由外术这样一门异术。    谷中的草房前面的那潭碧水依旧清澈见底,山洞里流下来的溪水如同白炼般,砸在潭中升腾起团团白雾。    老远望见小姑娘萍儿在草屋前面玩耍,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农妇。    “荆叔叔来了!”萍儿发现了信步而来的荆太极,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哈,萍儿又长高啦。”荆太极笑着说道,想想自去年春节看过师父后,就一直再也没有来过了。    “婆婆出门去了。”萍儿噘着小嘴儿说道。    “哦,师父什么时候回来?”荆太极悄声问道。    小姑娘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位大嫂是谁?”荆太极问道。    “是婆婆找来看我的,就住谷外的那个村子里。”萍儿回答说道。    荆太极走到草屋前,向那农妇打招呼。    农妇告诉他,王婆婆已经走半个多月了,可能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期间就由她来照顾萍儿。    真是不凑巧,自己专门带来了自孟祝祺脖子上拔下来的那两根阴毛,准备交与师父验证是否就是阴锥,如果是,那说明祝由外术江湖上还有人懂得,如果两根阴锥是吴道明的,那么岭南吴道明是否与师父存在有什么关系呢?    师父从来没有提到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白风清,吴道明一路疾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前面已经望见了灯光寥寥的婺源县城。       那所深宅大院,高高的围墙,石阶上的两扇大门紧闭着,此刻夜深人静,附近的巷子里的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       吴道明纵身跃上墙头,翻身进入了院子里,蹑手蹑脚的潜入了中庭,沿着回廊绕到了后面的那排正房前,发现客厅里还亮着灯光,里面传出来说话的声音。       他轻手轻脚的贴近前,眼睛向花窗内望进去。       黄乾穗坐在太师椅上,旁边是他的小舅子孟祝祺,两人正在饮酒。    “姐夫,我们何不今晚就行动呢?朱彪也住在寒生家里了,另外,男男女女的还来了不少的人,还有几匹马,负责监视那所房子的人回来说,肯定是朱彪,但是没见到这群人里面有孟五他们两个,我让他回去继续盯紧了。”孟祝祺说道。    黄乾穗饮下了一小杯酒,缓缓说道:“深夜去寒生家里抓人,肯定会引起寒生的反感,目前他还有利用的价值,首长前两天还专门打来电话询问他的情况。抓朱彪一定要秘捕,不能惊动他人,清楚么?”    “知道了,姐夫。”孟祝祺回答道。    “明天上午,我亲自同你去见寒生,要搞清楚同他一起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当前的阶级斗争形势很严峻啊。”黄乾穗吩咐道。    “是,姐夫,建国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孟祝祺问道,并恭敬的斟满了酒杯。    黄乾穗端起酒一饮而尽,脸上红光满面,道:“还在中央党校速成班学习呢,他那个班上的学员个个都是有后台的,将来国家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些人的手上了,当然,是在建国的领导下。”    “嘿,但愿这日子早一天到来。”孟祝祺兴奋的一仰脖,一杯酒就直接倒进了喉咙里。    这帮狗官,还梦想着黄建国称帝呢,老爷子头下脚上葬入了太极阴晕,阴阳倒错,最多出个国母而已,可惜那黄建国又是个男人,看来连这也没的指望了。吴道明想着,同时伸手进裆,忍痛拔下两根刚刚生长出来的嫩毛,他在犹豫不决,是否应该出手击杀这两人。    “哦,对了,建国说,要把缴获吴道明的那些太极卵尽快的送入京城,疏通上层之用,你这就去到保险柜里把它们统统拿来。”黄乾穗吩咐道。    “好的,我这就去给姐夫拿来。”孟祝祺说着站起身来。    吴道明此刻心中主意已定,于是隐身到了暗处。    孟祝祺走出了房门,似乎感觉到风凉,脖子一缩打了个冷战,随即快步向东偏房走去,那里是黄乾穗的书房。    书房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开国大典的画像,毛泽东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正在庄严的向全世界宣布:中华人民***成立了。    孟祝祺轻轻的移开画像,墙壁上有一个小木门,木门里藏着一个保险柜。他轻轻的转动着密码刻度盘,左右三次,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拎出来一条鼓鼓囊囊的帆布口袋,然后重新关好保险柜的铁门,画像恢复了原位。    这里面盛的就是那二十七枚五色太极土卵。    孟祝祺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吴老道啊吴老道,还有那个不安分的老尼姑,时间算下来应该早就毒发身亡了,哼,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吴道明出现在房门口,运足了真气,摊开了手掌,奋力将两根阴锥吹出……那两根阴锥晃晃悠悠的刺入了孟祝祺后颈上的左右风池穴,此乃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他的延髓会受到阴锥的强烈刺激而立刻昏厥,吴道明心中发出了快意的冷笑。    不料,孟祝祺并没有应声而倒,反而是伸出一只手朝颈后用力拍去,“啪”的一声响,口中喃喃说道:“奇怪,往年这个时候不该有蚊子呀?”    吴道明大惊,阴锥乃是自己的成名暗器,竟然奈何不了孟祝祺,这可怪了?事不宜迟,他立刻抽身上前,右手五指手拢成鹰爪状,重重的点在了孟祝祺位于第五胸椎棘突旁寸许的心俞穴上,该穴也是人身要穴,属足太阳膀胱经,击中后立时导致休克。    孟祝祺这次终于倒了下去,甚至口中还吐出了白沫。    吴道明想想,现在若是杀了算是便宜了他们,要让黄乾穗孟祝祺亲眼看到,他们处心竭虑的阴谋到头来是如何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打击。    吴道明拎起那条帆布袋,往肩上一搭,出门纵身跃过围墙,深提一口真气,月光下,疾奔出城而去。    黄乾穗久等孟祝祺不来,心中犯疑,于是亲自过来书房,他一眼瞥见孟祝祺昏倒在地上,不觉大吃一惊,忙喊来前排房子里的司机警卫,将其抬到了床上,立刻打电话召来了熟悉的那个医院的院长。    院长检查了孟祝祺的身体状况,颇感到有些奇怪,摇着头道:“血压正常,也没有中风的迹象,现救醒再说吧。”他从急救包中取出大号银针,刺入了孟祝祺的人中和十二井穴放血,过了一会儿,他悠悠醒转过来。    “你怎么了?”黄乾穗问道。    “我……开始有蚊子咬我脖子,然后后背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孟祝祺支支吾吾的说道。    院长掀起了孟祝祺的衣服,检查他的后背,在其第五胸椎棘突右侧约一寸半的地方,发现了一块紫癜。    “他是被人暗算,击中心俞穴而休克昏迷的。”院长神色郑重地说道。    黄乾穗闻言沉吟不语,默默地走出门,来到了书房,警惕的四下里望了望,然后移开墙上的画,打开了保险柜,太极土卵不见了……    黄乾穗满怀心思的走了进来,院长的手掌心里托着两根尾部打着卷的毛。    “并没有蚊子叮过的痕迹,这是从他后颈上拔下来的,绝不是头发。”院长说道。    “那是什么?”黄乾穗惊奇的问道。    “这像是阴毛,但是奇怪的是孟主任的脖子上怎么会长阴毛呢?”院长不解的说道。    院长名叫荆太极,原籍四川峨眉县,不过口音不重,此人和黄乾穗堪称莫逆之交,上次毒杀吴道明和师太的红信石就是荆院长拿来的。    离开了黄乾穗的深宅,荆太极手里握着那两根阴毛,心中疑惑不解。孟祝祺的脖子上是绝对长不出来的,而是有人以极高明的祝由外术手法刺入了他的左右风池穴,那比头发还要柔软的阴毛如要扎进皮肉里,需要灌注极强的内力,毛似钢针一般方可,婺源不曾听说有这等高人啊。    阴毛,又称耻毛,是生长在人类外生殖器上和大腿内侧上的硬毛发。细观此毛,捻在手指中为椭圆形,较普通人的粗壮了许多,说明此人雄性激素分泌极为旺盛,但其色斑白,毛囊也不甚饱满,看起来又是属于中老年男人的,一般已婚中老年男性,普遍肾虚,雄激素几尽枯竭,所以,这是一个老年童子的毛发。    和尚道士?此地虽然寺观不少,但文革后期,和尚道士们基本上都已经还俗了,而且也没有听说谁会有这么高深的祝由外术。    据自己所知,近一段时间内,外地来到婺源的老童子只有一个人,不但身怀高深武功,而且与黄乾穗和孟祝祺二人有过隙,那就是岭南吴道明。    黄乾穗已经将红信石分批量下进了他和师太的饮食之中,难道说他们还没有毒发身亡?    荆太极忧心忡忡地返回了自己在医院内的单身宿舍,自己已经是奔五十的人了,依旧还是孤身一人。    祝由之术,最早的中原巫术,曾经是轩辕黄帝所赐的一个神职官名称,当时巫医合流,“祝”者咒也,“由”者病的原由,以中草药和借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能施行祝由之术的都是一些文化层次较高的人,受人景仰,多由师傅带徒弟的方式,口传心授,主要有下阴、入魔、念咒和舞作等,这些招式在现代已被认为是迷信。    所谓的“下阴”只是一种高度入静的表现,而“入魔”则是入静中的观想。许多气功修炼者都会将其看作是一种意念的方式,使人产生一些特异的功能,将人体的潜能最大限度的开发。    后来中医脱离了祝由科,导致祝由之术逐渐没落,最后渗入道家学说,演变为茅山及龙虎山的道术之中。    只有祝由十三科以外的一个秘密旁支在民间悄悄留传了下来,当今非但会此术的人极为罕见,江湖上甚至极少有人听见过。    阴阳锥之术,就是祝由外术中极高深的一种秘术,而且必须是多年的童子方能练成。    荆太极自己本身就是近五十年的童子之身,但师傅却从来没有教过他阴阳锥之术,也许因为师傅是女人,不太方便的缘故吧。    次日清早,荆太极独自驾驶着一辆破旧的救护车离开了医院,先西行朝景德镇,然后转往鄱阳湖方向驶去。    一个时辰后,救护车在一个山脉谷口处停了下来。    荆太极跳下车,举目四望,但见满山遍野都呈现出一片片红色和金黄,晚秋初冬的江南山景真的是别有一番滋味,他想起了杜牧的那首《山行》来,“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做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只有师父这样的世外高人,居于此等风光倚丽的山中,方显隐士之高雅呢,荆太极一面想着,一面朝谷中走去。    师父人称王婆婆,待人和气,甚少与外人交往,以至于没人晓得她老人家竟是数十年前的峨嵋派名宿,更无人知道她还是中原祝由外术的传人。自己少时家境贫穷,曾在峨眉山上寺庙中做过小工,与师父有过数面之缘,自从四川中医学院毕业以后,便分配到了婺源县人民医院,有一次在此山谷中采药与师父偶遇,遂结下师徒之缘。    从此,自己方知世上还存在有祝由外术这样一门异术。    谷中的草房前面的那潭碧水依旧清澈见底,山洞里流下来的溪水如同白炼般,砸在潭中升腾起团团白雾。    老远望见小姑娘萍儿在草屋前面玩耍,身旁站着一个中年农妇。    “荆叔叔来了!”萍儿发现了信步而来的荆太极,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哈,萍儿又长高啦。”荆太极笑着说道,想想自去年春节看过师父后,就一直再也没有来过了。    “婆婆出门去了。”萍儿噘着小嘴儿说道。    “哦,师父什么时候回来?”荆太极悄声问道。    小姑娘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位大嫂是谁?”荆太极问道。    “是婆婆找来看我的,就住谷外的那个村子里。”萍儿回答说道。    荆太极走到草屋前,向那农妇打招呼。    农妇告诉他,王婆婆已经走半个多月了,可能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期间就由她来照顾萍儿。    真是不凑巧,自己专门带来了自孟祝祺脖子上拔下来的那两根阴毛,准备交与师父验证是否就是阴锥,如果是,那说明祝由外术江湖上还有人懂得,如果两根阴锥是吴道明的,那么岭南吴道明是否与师父存在有什么关系呢?    师父从来没有提到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寒生,你来一下,老爹有话同你讲。”朱医生见吉普车走远,招呼寒生回到了房间内,轻轻关好门。       “老爹,什么事?”寒生问道。       “寒生啊,你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治了苗寨头人的脱骨疽,给残儿开刀动手术,治好了梅小影婆婆的青风内障,加上以前的渐冻人症,老爹只想知道,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朱医生严肃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想了想,面色郑重的说道:“老爹,我是从咱家曾祖坟墓下面的古墓里找到了一本书……”于是,他向父亲讲述了那天晚上摸黑回到灵古洞前面的老坟里找丢失的指骨的事儿,后来看到了金井,于是沿着金井挖下去,发现了一座古墓,里面有一具长满白毛的尸首,旁边有个木匣,匣里有本书和一把尺子,原来是一本医书。       “什么医书?”朱医生惊讶之极。    “《青囊经》。”寒生说道。    “《青囊经》!你,你是说当年华佗的……”朱医生惊愕的嗓音都颤抖起来了。    寒生点点头。    朱医生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寒生忙扶父亲坐下。    “那书在哪儿?”片刻,朱医生镇定下来后问道。    寒生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我藏在笨笨的窝里,一起被火烧掉了。”    “……天意如此啊……一千七百年了,世人谁能料到,当年华佗的青囊医书竟然还能流传下来,为我儿子所得呢。孩子,老爹已经老啦,你还年轻,尽你所知的去为天下百姓做事吧,记住,医者,医德为首,医术次之,懂吗?”朱医生叹道。    “我知道了,老爹。”寒生说道。    有人轻轻的叩门,门开了,刘今墨走了进来。    “寒生,你真的要去给那个孟祝祺的狗屎儿子治病么?”刘今墨问道。    寒生沉吟道:“为了兰儿全家,我只能这么做了,况且,为医者,是不能够择人而医的,就像当年华佗,既为一代名将关云长刮骨疗毒,也不拒绝为奸雄曹操医治头风,至于善恶到头,自会得到报应的。”    朱医生欣慰的点点头,寒生这孩子终于长大了。    “他的截瘫是我干的。”刘今墨说道,并讲述了孟红兵百般调戏兰儿,并企图猥亵她时,自己出重手加以惩戒的事情。    寒生闻言心中怒火顿起,但最后还是慢慢的克制住了,待心情平静下来后,缓缓说道:“世上恶人随处可见,是赶尽杀绝不了的。”    刘今墨默默地看着寒生,见他注意已定,叹了口气,说道:“我以独门三阴重手点击了他的大椎穴,真气封闭了他的督脉,若是要解,须第二次重击,泄去滞留在‘三阳督脉之会’内的真气,一个昼夜后方可泄尽。”    寒生略一思索,心下明了,说道:“大椎,督脉本穴,别号百劳,督脉为阳脉之海,其脉入髓,上达清阳之窍,下及元气之根,统摄周身之阳气,故大椎内可通行督脉,外可流走于三阳。刘先生阻断此穴道,使之阳气上不能达清窍,下则难以布达四肢。好,刘先生就随我一起去吧。”    “真是太便宜了那臭狗屎。”刘今墨嘟囔道。    “那我们就给他弄些狗屎好啦,嗯,就叫做‘狗中黄’。”寒生不怀好意的“扑哧”笑了起来。    下午两点钟左右,庄园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    刘今墨拉开了大门,吉普车上下来了孟祝祺、随从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刘今墨的目光盯在了那中年人身上,那人国字脸,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器宇轩昂,但是自眉间却隐约透出一丝邪气,此人正是荆太极。    荆太极乍见刘今墨,心中更是一惊,此人清癯道骨,鹰鼻隼眼,阴沉之极,太阳穴高高鼓起,乃是一内家高手。    “哈哈,刘今墨,我来给寒生送红头文件了来啦,以后兰儿一家就是我南山镇的户籍了。”孟祝祺打着哈哈,心情愉悦的说道。    “请进。”刘今墨冷冷的说道,声音如金属般刺耳。    客厅落座后,朱医生请吴楚山人过来。    “看,南山镇革命委员会正式下发的红头文件,吴楚山人,以后你们一家就正式落户南山村了。”孟祝祺满脸堆笑道。    山人看了一遍那份文件,内容无非是经镇革委会研究决定同意落户云云,文件下面附有表格,山人抽出钢笔,迅速将一家人的情况填上交给了孟祝祺。    “寒生呢?”孟祝祺问。    朱医生出门喊寒生进来。    荆太极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走进门来的青年人,中等身材,相貌普通,惟有两只眼睛清澈深邃,神情落落大方,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寒生啊,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医治小兵啦?”孟祝祺陪着笑脸问道。    寒生掐指头算了一下,说道:“明天吧。”    “小兵的蛋蛋能治吧?”孟祝祺又追问了一句道。    寒生看了一眼孟祝祺,说道:“明天上午,你找一个外科大夫配合我,准备好手术器械。”    “好好,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孟祝祺大喜,忙不迭的应道。    寒生扭头向门外走去。    “小兄弟,你准备采用何种治疗方案呢?”身后传来一句浑厚的问话声。    寒生转过身来,望着那位坐在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中年人。    “我刚才忘了介绍下,这位是县人民医院的荆院长。”孟祝祺紧忙说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方案还没有完全想好,对不起,我还要去进行准备工作。”说吧,转身出门,他对这些人没好感,治疗亦是迫不得已。    荆太极略显尴尬,嘿嘿一笑,说道:“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孟祝祺赶忙起身追出门去,喊道:“我明天一早派车来接你。”    “好吧。”寒生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今墨站在院子里说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抓鼻涕虫。”寒生说道。    鼻涕虫,又名野蛞蝓,其状如蜗牛,但无壳,专门夜间出来活动,蚕食绿色植物,白天则潜伏于近水青苔石缝之中。由于长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它的身体里含的水分特别多,大约占全身的90%以上。    《青囊经》上记载,此虫汁水可化人肉体残渍,接断骨经络血管,实为天地造化之物。    寒生同刘今墨来到了南山脚下,找到一条阴湿的小峡谷。两人开始扒开灌木,沿小溪边一路寻去。    黄昏时,两人共捉到了十余条鼻涕虫,个头约有三寸多长,浑身黏糊糊的,寒生把它们都放入了一个瓶子里。    回到家中,寒生到厨房抓了一小撮盐,撒在了那些鼻涕虫的身上。    刘今墨好奇地看着寒生兴致勃勃的做着这些事情,他是一个极有深沉的人,不该问的他绝对不会开口。    “鼻涕虫药用取其汁水,往它身上洒点盐,它身体里的水分就会透过皮肤慢慢渗透出来,最后只剩下一张皮了。”寒生对他解释道。    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孟祝祺喜气洋洋的走进了病房。    “小兵,寒生终于同意医治你了。”孟祝祺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感。    孟红兵自颈部以下仍不能动,护士们还是尽职尽力的,所以他的身上基本上还没有长褥疮。此刻,听得父亲带来如此喜讯,高兴的大叫道:“蛋蛋,他能让我有新的蛋蛋?”    孟祝祺满脸笑容的说道:“当然,你很快就会有了。”    “太好啦,这家医院里就有两个小护士不错,脸蛋红的像苹果,小嘴儿像樱桃,胸脯上两个水蜜桃,咬一口直流蜜汁。可是做老婆不好,还是要兰儿。”孟红兵吐沫星子喷了孟祝祺一脸。    孟祝祺见儿子情绪高涨,心下也是高兴之极,忙告诉他说道:“小兵,寒生家里来了一个异族的女孩儿,那个脸蛋儿啊,漂亮的简直无法形容,身上还有一股天然的花香,令人销魂,你一定会喜欢的,至于那个兰儿就算了吧。”    “你说的是真的么?”孟红兵板起了面孔道。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等你的病好了,我马上带你去看,保准你满意。”孟祝祺说道。    孟红兵躺在病床上,憧憬着有了蛋蛋以后的目标和计划,脸上浮起了淫荡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五章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来接寒生的吉普车就已经停在了庄园的门口。       寒生手里拿着那只玻璃瓶子,里面的鼻涕虫经过了一夜的时间,果然都只剩下了一张皮,化成的汁水大约有半瓶子之多,十分的粘稠。寒生拿着一双筷子,夹出那十余张野蛞蝓皮扔掉,扣上了瓶盖,与刘今墨登上了吉普车。       今天是婺源县城的大集,老远便见集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前面停一下。”寒生吩咐司机道。       司机诧异的望着寒生。    寒生笑笑,说道:“师傅你在路边等一下,我要去买点东西。”说罢便与刘今墨跳下了车,朝集市里走去。    刘今墨依旧默默地跟在寒生的身后,没有打听他要做什么。    前面是一排木头肉案,这里是卖猪肉和牛羊肉的摊子,摊主麻利的挥动着砍刀,大声地吆喝着。    七十年代,物质还不是很丰富,猪肉瘦多肥少,人们也大都是几两半斤的称上一点回家开点荤。那时候的公猪也都基本上不阉割,长不大也就屠宰掉了,因此集市上公猪肉较多。    寒生走到一个肉摊前,问摊主道:“我要买两个猪哥佛。”    摊主瞧了他一眼,说道:“我这猪哥佛正是一岁的火候,绝对大补,刚刚宰杀的,还温乎的呢,”说着从案下抓出两只猪睾丸来,“两只五毛钱拿去,便宜着呢。”    寒生掏出五毛钱递过去,买下了这两只新鲜的猪睾丸。    猪睾丸俗称“猪宝”、“猪哥佛”,以形圆色红无残肉者为佳。中医认为,猪睾丸性味甘、咸、温,入肺、肾经,有温肾壮阳,补肺益气之功,适用于肾虚衰之阳萎、咳嗽、喘气和腰膝酸软等症。    寒生打开瓶盖,将两只猪哥佛浸泡在了鼻涕虫液里,然后扣好盖子,满面春风的对着刘今墨说道:“我要把这两个蛋蛋装进孟红兵的老二下面去。”边说着还是没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刘今墨一听也乐了,心道,这寒生也真是太能搞了,亏他想得出来。    “你再去想法弄一包狗屎来,臭臭那小子。”寒生吩咐道。    “没问题。”刘今墨爽快地答应了,笑着去找狗屎了。    不一会儿,刘今墨用报纸包了一大滩臭烘烘的狗屎回来了,这东西集市上从来不缺。    “还热乎的呢。”刘今墨笑嘻嘻的说道。    两人回到了车上,朝县医院驶去。    “什么味道?”司机噤了噤鼻子。    寒生与刘今墨则笑而不答。    医院病房里,窗台和桌子上摆满了鲜花,孟祝祺和身穿白大褂的荆院长已经等在了那里,孟红兵更是精神焕发,一宿未睡。    寒生和刘今墨推门走了进来。    荆院长的鼻翼翕动了两下,没有作声。    “什么味道,有点打鼻子。”孟祝祺深吸了两口,疑惑道。    “狗中黄。”寒生随意说道。    “就是狗屎。”刘今墨微笑着补充道。    荆太极“哼”了一声说道:“寒生同志,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麻醉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不用了,就在这里手术即可,他下面没有知觉,也无需麻醉,直接开刀。”寒生说道。    荆太极一愣,道:“这里达不到无菌环境。”    “没有问题,不会感染的。”寒生放下了手中的瓶子。    荆太极转过脸对孟祝祺说道:“我们还是先研究一下手术的方案。”    孟祝祺眼睛望向了寒生。    寒生道:“要么马上开始,要么我就回去了。”    孟祝祺知道寒生身怀奇术,做事往往匪夷所思,决不能以常理度之,于是赶忙说道:“依你,一切都依你。”    寒生瞥了一眼荆院长,说道:“无关的人可以出去了。”    荆太极微微一笑,道:“我就是配合你手术的外科医生,请吩咐吧。”    哼,不就是一个农村里的赤脚医生么?既未读过医科,又没有经过系统的专业培训,也许祖传有几个偏方,便拿来唬人,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能够让颈椎受损的高位截瘫病人站起来,如何能够让太监长出新的蛋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寒生上前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露出了赤身裸体的孟红兵和他胯下那一团浓密的黑毛。    “那好,首先请院长刮貌。”寒生吩咐道。    荆太极二话未说,手持剃刀,刀光闪烁,那黑色的阴毛如天女散花般纷纷飘落,不一会儿,已经刮得干干净净,像是一只白条鸡光子。    此刻,人们看清了,孟红兵的卵蛋处是干瘪瘪的,只剩下了一张皱巴巴褐色的皮。    “消毒。”寒生说道。    荆太极戴上口罩,套上手术橡胶手套,先以碘酒再用酒精棉球对整个阴部反复的涂抹消毒。    “割开阴囊,注意避开血管。”寒生手指着需要划开的位置和长度,向荆太极示意。    荆太极是多年的老医生了,操刀手法极为娴熟,但见他单手三指捏刀,不晃不颤,无声无息的在阴囊的正面划开了寸许长的一道裂口,只有表皮上的毛细血管微微渗出了一点血。    孟祝祺心疼得不忍再看,紧忙调转过了头去。    说时迟,那时快,寒生早已伸手入瓶,抓出那两只黏糊糊沾满了鼻涕虫液的猪睾丸,扯住阴囊皮,将其硬生生的从刀口处塞了进去,然后拿过瓶子,又朝阴囊内里倒入了少许粘液。    “立刻缝上刀口,手术结束了。”寒生微微笑道。    荆太极是一名医生,他明白,寒生的做法是要移植一对睾丸进去,但是既不连接毛细血管和输精管,也没有见其有任何的防止免疫系统排斥的措施,当然睾丸的移植手术在国内外仍属空白。简直是异想天开,所以他几番想要阻止寒生,但是回过头来一想,祝由术不也是有一些玄之又玄的法术么,既然孟家父子都没意见,自己倒不如索性瞧个究竟,只是,寒生从哪儿搞来的睾丸呢?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竟是从大集上花五毛钱买来的猪的睾丸。    孟红兵下身无知觉,所以一直竖起了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直到寒生说手术完成,才松了一口气。    “小兵啊,你现在刚刚移植了两个蛋蛋。”孟祝祺告诉儿子手术的进展状况。    “真的?个头大不大?爸爸,我以后再也不用吃激素了。”孟红兵兴奋的直嚷嚷。    “大,个头极大,比老爹的还大呢。”孟祝祺安慰儿子道。    荆太极缝好了刀口,再一次的进行了消毒,然后包扎了起来。    “寒生同志,你怎么处理异体排斥反应,是否需要服用降排斥反应的糖皮质激素如强的松类的药物?”荆太极问道。    “不需要,决不会产生排斥的,更不会感染,这瓶子里的药水就是我的独门秘药,不但可以化去残留的腐肉,而且可以接经通脉,那层中性黏液会使免疫系统发现不了异物,放心好了。下面开始治疗高位截瘫,刘先生,准备狗中黄。”寒生说道。    荆太极哑口无言,心道,那就走着瞧吧。    刘今墨顺手拿过来孟红兵吃饭的搪瓷碗,将狗屎倒了进去,满屋子顿时臊臭扑鼻。    寒生对孟祝祺说道:“黄狗属土,其屎中黄性酸,味涩,可接地气,现在你用手将狗屎涂抹到病人的全身,一个月之内不能洗去,明白吗?”    孟祝祺半信半疑的望着寒生:“这……”    “不治就算了。”寒生满不在乎的说道。    孟祝祺见状一咬牙,手伸进碗中抓起一把狗屎,“啪”的一声甩在孟红兵的胸脯上,然后开始涂抹起来……    正面涂完了,又叫荆院长帮忙翻身抹身后面,最后,那碗臭狗屎抹的光光的,一点没剩,连荆太极都蹭了一手。    “好了,你们可以先去洗下手了。”寒生说道。    他俩噤着鼻子赶紧到走廊对面盥洗室里洗手去了。    寒生使了个眼色,刘今墨转身一记重手,点在了孟红兵的大椎穴上,那小子一声未吭,登时昏厥了过去。    孟祝祺和荆太极返回了病房。    寒生对他们说道:“好了,狗中黄药力已经发作,他会昏睡十二个时辰,醒来后就可以活动了。记住,狗中黄须保持整整一个月,如果提前洗去的话,会影响疗效,后果自负,再也不要找我了。”    “一定,一定。”孟祝祺忙不迭的说道。    “走吧。”寒生与刘今墨扬长而去。    孟祝祺与荆太极面面相觑。    荆太极眼睛瞥见了那个装有黏糊糊药液的玻璃瓶子,嗯,寒生的独门秘治的药水,我得拿去化验,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吴道明、师太、残儿和猪彪一家人星夜快马南下,天明时分,已经跑出数十里路。山间雾气霭霭,他们下马在山道旁交叉路口处的一个小食摊,吃了些早点。       吴道明对大家说道:“此地前行人口逐渐稠密,大白天骑马惹人注意,我们应当换乘汽车了。”       大家都认为他说的有理,于是朱彪出面,找了当地的老表,以极便宜的价格卖掉了马匹,然后到前面的集镇,乘上了南行的长途汽车。       不一日,他们一行终于来到了南海边上的大鹏湾。       除了吴道明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大海。眺望着蔚蓝色的大海,海面上翱翔着的海鸥,大家俱是兴奋不已。    吴道明领着大家躲藏到了大梅沙一户渔民的家里,让大家休息,养足精神,夜里赶潮水偷渡香港。渔民村里的年轻人基本上都跑到香港打工去了,村里只剩下些老人家和小孩,依*香港那边的汇款过着紧绷绷的日子。    老人家收下了钱,也就不再说什么,出去将一名蛇头带了来,谈好价就等着晚上涨潮了。    亥时初,他们偷偷的登上一条小渔船,驶向了对面的香港。一个多小时后,船停*在了新界一个隐蔽小山坳的海边上,吴道明带他们穿山越岭,天亮前赶至九龙尖沙咀码头,乘上早班的天星小轮,顺利的渡过了维多利亚海湾,来到了香港岛中环,打的上了半山。    香港的半山是富人区,一栋栋依山面海的别墅掩映在山间树丛中,风景怡人,但是价格昂贵,有头有脸的富豪们大都集中到了这里,吴道明也拥有一套,是当年师父去世时留给他的。    山顶道911号别墅,吴道明揿响了门铃,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佣跑了出来,打开了花园高大的铁门。    “吴先生回来啦。”女佣恭敬的说道。    吴道明介绍道:“这是王妈,在这里做了很多年了。大家请进。”    别墅只有两层,约有七八间房子,二楼露台十分的宽敞,从这里望下去,可以俯瞰整个的维多利亚海湾和对面的九龙。    师太站在露台上,凝眸眺望着远方,眉头微锁,海风微拂撩起她那剩余的白色发丝,仿佛像一尊雕塑,吴道明不由得看的痴了。    “师妹,在想什么?”吴道明在耳边柔声问。    师太轻轻感慨道:“人生如梦,世事无常啊……”    晚餐丰盛之极,全部都是海鲜,白灼基围虾、清蒸石斑鱼、葱姜炒花蟹、清炒响螺片、西芹腰果带子和菜干鸭肾蜜枣汤等等,全部都是王妈的手艺。    席间,朱彪大快朵颐,不住的称赞菜肴的美味。    王妈偷偷的问吴道明,那个怀抱孩子的女人好象怪怪的,怎么不吃饭?吴道明不好深加解释,只能告诉王妈不要管了。    沈才华瞪着黑黑的眼睛,望着大家在吃东西,心中渐渐的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小舌头不住的舔着嘴唇,他已经多天没有进食了。    晚饭后,大家来到客厅,那里有一部电视机,大家在中原还都没有见过这东西,一个方方的匣子,里面可以放五彩电影,简直方便之极。    吴道明给大家播放的是丽的电视台的节目,里面讲的是粤语,大家都听不懂,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转换到无线电视台,正好是重播本年度香港小姐的选美比赛。    “怎么穿这么少?”朱彪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泳装的佳丽们。    一九七五年的香港小姐出炉了,传奇港姐张玛莉戴着王冠微笑望着大家。    “你们知道么?她就是前年去世的功夫影星李小龙的嫂子,曾经是一个街头流浪儿。”吴道明翻译给大家听。    残儿端详着这位港姐,幽幽说道:“比明月差远了。”    吴道明听罢苦笑了下,安慰他道:“我明天就开始去打听明月的下落。”    多日来的赶路劳顿,大家都颇感疲惫,于是陆陆续续的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露台上,沈菜花抱着孩子若有所思的望着夜幕中的星星灯火,小才华在母亲怀中昏昏欲睡。    “嗷……”的一声怪叫,发自相隔不远的一栋别墅内,沈才华猛然惊醒了,竖起耳朵倾听着。    第二天清晨,起床洗漱后还未吃早餐,山顶道上响起了一连串的警笛声,一直开到了别墅的外面。    吴道明吃了一惊,忙叮嘱大家不要露面,由他来应付警察。吴道明走出院子,站在了铁门内,透过栅栏看到三四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停在了隔壁山顶道900号的门前,不知道那家出了什么事。    他开门走了出去,来到了警车旁。    就在这时,一付担架从里面抬了出来,担架上盖着白布单,一只毛茸茸的胳膊垂在了担架的外面,那绝不是人类的手臂……    吴道明松了一口气,回来告诉大家没事了,警方不是在搜捕偷渡客。    早餐时,沈菜花母子没有出房间,王妈进屋去问候时,发现婴儿沈才华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熟睡着,肚子胀的老大。    吃完了早饭,吴道明告诫大家先不要随意出门,自己与师太两人前往九龙城寨打听“香江一支花”老阴婆的踪迹。    九龙旺角以北有一条界限街,它将九龙半岛横向一分为二,街南部分称九龙,街北为新界。界限街东街口通往启德机场,启德机场北面就是著名的中港英三不管的九龙城寨了。整个城寨占地只有不到三公顷,可人口却有近五万人,城寨人口密度计算下来相当于每平方公里190万人,是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了。    这里是一块被英国割占而仍是中国行使领土主权的地方,身份非常特别。原来在《中英展拓香港界址专条》中议定,中国官员仍可驻扎九龙城内,并保留附近码头以便往来,城寨因此成了‘界中之界’。但实际上,清朝、国民党时期和解放后,中国都未在此治理,结果城寨成了三不管地方,许多在香港犯了法的人就逃到这里来逃避,寨内藏污纳垢,色情场所、赌场、鸦片烟馆、海洛英馆、犬肉食堂等四处林立。街道狭窄如走廊,居民用水来自八条公家的水管或水井,环境十分恶劣,像吴道明这样有一定身份之人,从来是不会去那里的。    吴道明和师太走进了城寨,本身就狭窄的小道上蹲满了算命看相的术士,每见到有人走过,都会喊上几句,无非是“先生,好福气啊,只是最近会遇到无妄之灾呢”,或是“先生,送您一相,不准不要钱”之类的废话。    吴道明对师太笑道:“九龙城,三教九流应有尽有,就拿这些算命的来说,都是唬人的,哪儿会有真才实学的。”    “不见得吧。”路边上一个浑身邋遢的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说道。    吴道明一听那声音浑厚且中气十足,不由得止住了脚步,定睛望去,原来是一测字先生。    “鱼目混珠,泥沙俱下,世人谁又识得卞氏之玉,隋侯之珠呢?”那人自语道。    吴道明见此人谈吐不凡,遂微微一笑,道:“好,那就烦请先生测一字。”    那人推过笔砚和纸张,吴道明执笔沾墨,不加思索写了一个“尼”字,不料墨汁太饱,落下一滴在字的左边,黑黑的一个圆点。    “不好意思。”吴道明说道。    那人仔细看了看,说道:“天意使然,不必客气。不用说了,先生问的是婚姻,若猜得不错,你想娶一位比丘尼。”    吴道明愣了一下,说道:“怎讲?”    那人指着“尼”字道:“尸下匕字出头为七,七同‘妻’音,尼字旁滴落墨点浑圆如日,‘日’尼,自然是想娶尼为妻了,不过恐怕是凶险之极。”    吴道明冷冷道:“凶险何来?”    “尸下藏匕,凶险自知。”那人头也不抬的说道。    吴道明与相士之间的谈话均是讲的粤语,师太在一旁一个字却也听不懂,只是见吴道明的脸色突然间凝重了起来。    “多字能测么?”吴道明问道。    “请写吧。”相士说道。    吴道明拿过笔来,一挥而就,五个字:香江一支花。    那山羊胡相士一看脸色骤变,忙收拾相摊,说道:“今天不看了,我有事要走了。”说罢,匆匆离去,拐入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面去了。    “咦,这人怎么走了,钱也没收。”师太诧异道。    吴道明沉吟道:“此人一定知道‘香江一支花’的下落,否则不会如此的恐惧,我们跟上他。”    吴道明与师太加快脚步,也朝那条巷子里追踪而去。    破烂的巷子到处堆着杂物,晾晒着衣物,地面上一滩滩的脏水,转过了几条小巷,前面已经来到了九龙城寨的中心,几个东摇西晃的醉鬼挡住了去路,吴道明用力推开他们,两个家伙站立不稳,摔倒在水洼里,顿时大喊大叫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吴道明没有理睬他们,眼睛继续盯着那匆匆远去的相士背影,就在此刻,前面巷子口出现了几名皇家警察,在盘问着过往的行人。    吴道明拉着师太拐进旁边的岔道上,师太没有香港身份证,不懂粤语,是经不起盘问的。    “我们回去吧,这里面警察盘查的紧,明天我一个人来找那个相士。”吴道明说罢拉着师太匆匆往回走,溜出了九龙城寨。    既然出来了,吴道明索性带着师太去海洋公园看看,师太饶有兴致的跟着转了大半天,中午来到一家酒楼,点了几样小菜。    两人一面吃饭,吴道明无意之间留意到了大堂内的电视机播报的无线台粤语午间新闻,“香港岛惊现吸血鬼!昨天深夜,山顶道900号住户一只名叫‘杰弗’的五岁雄性大猩猩惨遭割喉……”    吴道明吃了一惊,急忙放下了碗筷接着往下看,原来那户人家早上起来发现杰弗横尸在花园的草坪上,颈动脉被咬穿,体内大量的鲜血被吸食走,警方正在全力追查凶手,据警方发言人称,凶手极有可能不是人类……    吴道明心下自然明白,那是沈才华干的。    “快吃,吃完赶紧赶回去。”吴道明急忙对师太说道。    两人匆匆吃完饭,结账后打的返回半山别墅。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门山鬼谷洞里,阳公老僧从刹那间的惊愕之中恢复过来,也正是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野拂当年所冒死珍藏的这三坛子带有鼠疫病菌的跳蚤,就是为了消灭入关的满清八旗而预留下的复仇种子,如此说来,这三个坛子可以毁掉一代大清朝,堪称宝藏当然不为过。       在地上的手电筒光中,三只瓷坛里面涌出来的跳蚤绝对不少于数百万只,它们在坛中封闭了三百年,此刻见到了温血的人类,遂一哄而上,拼命噬咬起来,连刚刚中弹而死的人也不放过,兑二、震四、巽五和那些已死血液尚未完全凝固的尸体上爬满了吸血的跳蚤,一波又一波,就连被多尔衮青色弯刀削掉的那两只头颅上面,也同样叮着一层黑麻麻的跳蚤。铁掌柜和几名幸存的手下,也都无一幸免,成群的跳蚤先蹦到他们的腿上,然后跃上全身,钻入衣服里撕咬,铁掌柜等人摔倒在地,淹没在跳蚤的洪流中。几个人忍着巨大的痛痒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奇怪的是,跳蚤们绕过了阳公老僧,一只也没有过来,阳公冷笑了两声。       “师父,你没事吧?”乾老大从石坑里的夜明沙中爬起,来到阳公老僧身旁。       阳公点了点头。    关东黄龙府,也就是现今的吉林省农安县,曾于1940年6月发生过鼠疫大流行,是当时日本关东军“731”部队施放鼠疫菌所造成的。11月间,细菌试验已经达到其目的后,日军重新组成“满铁新京临时防疫委员会”,即农安派遣队(亦称鼠疫歼灭队),共千余人,其中包括伪警察官、伪团兵,日本警备队,日本关东军卫生将校,哈尔滨赤字衣,哈尔滨医大师生等,对农安县城的疫源一举扫荡,将县城所有地方经过近一个月的彻底清毒,反复进行了检疫后,“满铁伪新京临时防疫委员会”于同年底宣布农安县鼠疫解除。县城几万居民如同在人间地狱里熬过了165天,幸存者的身上均具有了免疫力,这其中就包括了阳公老僧和乾老大。    跳蚤们具有一种天生的洞察力,所以直接放过了他俩,直接攻击那些没有免疫力的人。    阳公老僧的肺部被一枚子弹洞穿,产生了气胸,还好未伤及要害,其余的不过是些皮肉伤,他已经自行封闭了手太阴肺经的穴道,暂时无大碍。    “师父,我们得出去,采药为您疗伤。”乾老大说道。    “好吧,就从原路返回吧。”阳公老僧说道。    乾老大扶师父站起身来,然后将其背在身上,就在这时,他俩听到了一阵“隆隆”如万马奔腾般的声音朝这边而来,脚下都震动了起来,两人顿时脸色大变,他们知道,这是白色巨鼠们苏醒了……    关东黑巫的脑尸毒气并没有令岩鼠和阴蝠们昏迷太久,当湘西老叟他们刚刚离开鬼谷洞的时候,岩鼠们便接二连三的苏醒了过来,牠们一哄而上,噬咬起地上已昏厥赤裸裸的离三来,转瞬之间,风卷残云,吃得连骨头渣子都没能剩下。    红眼阴蝠们则飞上了岩洞顶,倒挂在那里休息。阴蝠首领一振双翼,朝甬道深处飞去,那里有他的老婆和新出生的孩子们。    铁掌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的望着那些白色的巨鼠们疯狂的扑上来,顿时眼睛一黑,昏死了过去。那几名手下正被跳蚤叮咬的满地打滚,忽觉周身剧痛,眼前满是晃动着的白色身影。    时间不长,石地上留下来一滩滩的血渍,所有人的躯体都已经被吞食得一点不剩。    白色的岩鼠大军随即朝甬道里冲去,瞪着血红的眼睛,嘴里滴着口涎,发出阵阵迫不及待的咆哮声。    跑在头里的数十只白色巨鼠已经跃到了地上死尸的身体上,开始了疯狂的撕咬,其余的则朝着阳公老僧这边扑来。    “咚咚咚”,乾老大敲起了萨满手抓鼓,然后背起了阳公老僧,从容的向鼠群走过去。    白毛巨鼠们停止了撕咬和低吼,默默地闪开了一条通道,乾老大一面打着鼓,一面走过通道,鼓声渐渐远去,岩鼠们又一拥而上,重新开始吞噬起地上的尸首来。    乾老大背着阳公老僧出了岩洞石门,沿着石阶一面打着鼓点,一面走下去。    最后终于来到了水下暗道的入口,轻轻放下阳公老僧。    “师父,您的身体能否潜的出去?”乾老大小心翼翼的问道。    “什么话?这点小事儿难得住为师么?”阳公老僧鄙夷的说道,然后闭住气,一头扎入了水中。    乾老大也紧接着跳进了冰冷的月湖水里。    初冬的阳光暖洋洋的撒在了月湖水面上,雾气在慢慢的消散着,阳公和乾老大赤条条的从水中上了岸,两人从头到脚,已经是光秃秃的,一根毛也都没有了。    白雾弥漫的半空里传来“吱吱”的叫声,那是阴蝠首领夫妇带着牠们刚刚出世的孩子,朝着寒生一行人的方向飞去了。    阳公右胸处的一个弹孔中依旧有一丝血水流淌下来,十年的准备,竟然是个如此的下场,他禁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乾老大取来了下水前脱下的衣服,帮助师父穿衣。    “僧衣就算了,做了十年的和尚,早就烦了,就换上兑二的衣裳吧。”阳公穿上了兑二那身藏青色的中山装,倒也十分合体,摸了摸衣服口袋,里面竟然还有一沓人民币和几张花花绿绿的港币。    “师父,我们须尽快脱离天门山,以免被那湘西老叟发觉。”乾老大说道。    “等等,”阳公的鼻子嗅了片刻,说道,“我闻到了老祖和我女儿的气味儿,一直朝东去了,我们也同样往东去。”    在乾老大的搀扶下,两人缓缓向东面的雪峰山方向走去。    路上,乾老大采了些止血消炎生肌的草药,咀嚼后敷在了师父的伤口上。一连几天,他们走走停停,那阳公本就是武功奇高之人,内力充盈,这点伤挨到绕过雪峰山,过桃源到了洞庭湖边的时候,就已经基本上痊愈了。    “师父,我们接下来呢?”乾老大说道。    “老祖带着孩子往东行,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与寒生他们一道回江西去,我记得寒生他们是来自婺源,我们就去那儿吧。”阳公说道。    “师父是想……”乾老大问道。    “当然是去找回我的孩子啦,为师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才有这么一个女儿,是断然不能丢掉的,至于那个老祖么,简直就是一个丑八怪,反正阴精已经采光了,干脆吃了她的脑子,她也算是在为师的身体里,一起共同的照顾孩子嘛。”阳公嘿嘿笑道。    乾老大不觉心中一股寒气升起,他陪着笑脸分析道:“寒生那伙人里面,我看除了青田刘今墨和那个白发老尼之外,其余人的武功都是泛泛之辈,不过,即使他们全部都算上,也不是师父您的对手。”    阳公点点头,说道:“普天之下,除了湘西老叟和那个叫做朱彪的人之外,为师恐怕是再无对手了。”    两人打定了主意后,在湖边的一个集镇上,乘上了长途汽车,不一日,就已经来到了赣北的婺源县城了。    江南小城婺源,放眼望去,夕阳西下,白墙灰瓦,飞檐翘角,小桥流水,满街的徽式民居给人一种恬静悠闲的感觉。    阳公隐身天门山寺十年,真的是感觉到了一种世事人非的沧桑,为求野拂宝藏,损失了七个徒弟,如今八旗子弟只剩下一个乾老大了,逝者如斯,令人唏嘘不已。    两人住进了一家名叫“人民旅社”的小旅馆,然后来到了县城的正街上,找到了县邮政局,阳公要乾老大等在了外面,自己走进去打一个长途电话。    电话接通了,从京城那边传来了记忆中的那个熟悉的声音,阳公告诉了对方,野拂宝藏其实是一个骗局,乃是野拂当年封存的三坛子带有鼠疫的跳蚤。    “如此说来,明朝末年和李自成的农民军毁于鼠疫的说法是真的了,所谓7000万两白银的野拂宝藏纯粹是后人杜撰的。”京城那边的声音显得十分的失望。    “是的,我若不是体内对鼠疫有免疫力,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了。”阳公说道。    “好了,野拂宝藏的任务取消了,接下来,你要替我做一件事情。”那人说道。    “什么事情?”阳公问道。    “你现在什么地方?”    “江西婺源。”阳公回答。    “你替我去干掉一个人。”    “什么人?”阳公接着问道。    “青田刘今墨。”电话听筒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我到哪里去找他?”阳公心中微微一笑。    “你去找婺源县革命委员会主任,他的名字叫黄乾穗,但不要对他透露半点口风,我会安排他尽快与你联络,你住在哪里?”    “婺源县人民旅社。”阳公答道。    听筒里传来嗡嗡的忙音,对方已经撂下了电话。    阳公走出了邮电局,乾老大迎了上来。    “我们需要去杀一个人,青田刘今墨。”阳公说道。    “我想,他应该同寒生在一起。”乾老大说道。    “嗯,尽管刘今墨的武功同江湖经验都十分老道,但杀他并不难,不过最好是要避开那个朱彪。”阳公沉吟道。    乾老大点点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阳公说道:“别急,我在等一个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月色清凉,南山村已沉入梦乡,旷野中雾气霭霭,风儿也停了,一切都显得异常的静谧。       刘今墨站在了庄园的庭院中,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乡愁。       遥远的浙东南,记忆中的青田老家仿佛已经淡漠了,只记得草房门口的那株大树,树下父亲和哥哥被缚在那儿遭受凌辱的场面。唉,转瞬间已经数十年过去了,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在江湖之中飘泊,身不由己,直到遇上了寒生,这才猛然间清醒,叹为折服,此生终于可以活得有点目标和尊严了,他愿意尽自己平生所学,保护寒生,浪迹中原,在民间治病送药,解民于倒悬。       江湖险恶,往往并非是“月黑风高杀人夜”,而恰恰相反,越是月明风清,良辰佳宵,越是血染罗帐,祸起萧墙。       今晚,他心中就有一丝慌慌的感觉。    刘今墨轻轻一纵身,跃出了围墙,站立在了旷野之中。    山林间升腾起片状的白雾,耳边偶尔听到几声虫鸣,四下里清凉寂寥,月色如水。    才华也不知怎样了,一想起他那柔弱的小嘴儿咬在自己乳头上的感觉,顿时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沁骨入髓……    一丝清风自脑后飘来,暗香浮动,刘今墨扭头一看,一个白色的身影,神态极优美如飞天状自院墙内悄然飘出,落在了身旁。    “刘先生,夜深了,还不休息?”妮卡轻轻问道。    刘今墨淡淡一笑,说道:“是啊,你也睡不着么?”    妮卡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望着皎洁的月亮,怅然道:“世人只知苗疆的落花洞女纯洁如月,明眸似星,貌美如花,吐气如兰,可是又怎知其相思之苦……”    刘今墨点点头,一路之上,他早已看出这位苗家少女的心思,可是世事往往不如意十之八九,大凡天意如此啊。    “妮卡,寒生已有婚约,兰儿也是个纯真的好女孩儿,你尽管有意,然而却是不会有结果的。”刘今墨善意的劝慰道。    “落花洞女只会嫁给山神、树神和井神,可是我却一心一意的想在医神的身边,纵使不能嫁与他,每日里看着他也就知足了。”妮卡幽幽道。    “唉,天下好男人不是没有,何必自寻烦恼呢?”刘今墨说道。    “可是,我喜欢他的心地淳朴,用心专一,慈悲和善良。”妮卡叹息道。    “这只是一方面,”刘今墨想了想,又说道,“有一个青年,尽管心目中的姑娘早已有所属,并不爱他,可是为了保全姑娘的荣誉,他宁肯付出生命的代价,死而无憾。你说,这样的人,是否值得去爱呢?”    “是的,值得去爱。”妮卡答道。    “残儿,他就是残儿。”刘今墨说道。    刘今墨向妮卡讲述了天门客栈里的那个血腥的夜里,残儿为了保护明月而身负重伤,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替明月盖上了棉被……    两滴晶莹的泪珠挂在了妮卡长长的睫毛上。    “哈哈哈,太感动人了,世间竟还有如此痴情之男子,真是难得啊。”树后转出一人,正是乾老大。    刘今墨大吃一惊,方才只顾对妮卡讲话,没能察觉树后有人,实在是太大意了。    当他看清楚说话之人竟然是关东老客乾老大时,心中不仅一凛,暗道,他们不是全部葬身鬼谷洞了么,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江西?    “你怎么……”刘今墨问道。    乾老大嘿嘿一笑,道:“你以为我们都死在鬼谷洞了吧?不错,有惊无险而已。”    刘今墨知道其来者不善,身体遂加以戒备,口中说道:“你们来到江西,所为何事?”突然,他脑中警觉起来,心道: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既然乾老大都能逃出鬼谷洞,那么他师父阳公老僧更是不在话下了……老祖和孩子……阳公老僧已经进了庄园!    “妮卡,我们回去!”刘今墨话未落音,早已飞身纵上了围墙。    此刻,阳公正在老祖的房间里。    今日傍晚时分,阳公师徒在街上吃过了晚饭,就早早的回到了那家旅社中休息,一个自称姓孟的矮胖中年男子来到了房间,交给阳公一封信,二话不说就离去了。    信中只有几个字:青田刘今墨现在南山镇南山村东一座徽式庄园内。并附有自县城前往那里的路线草图。    阳公知道,这就是婺源县那个姓黄的人送来的。    两人连夜行动,一路上按图索骥,月上中天的时候,就已经赶到了南山村。    那座徽式的庄园外面,月光下站着刘今墨和湘西老叟的那个美丽的侍女。阳公吃了一惊,莫非湘西老叟也来到了这里?“小心驶得万年船”,鬼谷洞里的那场血腥厮杀令他心有余悸。    阳公吩咐乾老大拖住刘今墨,自己则偷偷潜入庄园内,准备人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自己的孩子,若是被湘西老叟发觉的话,恐怕麻烦可就大了,况且还有一个高手朱彪呢。    至于刘今墨,自己出来时顺手除去应该是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阳公绕至庄园后面,悄无声息的翻墙入内,凭着自己多年练就的敏感嗅觉,径直的来到了西面的一间厢房门前,以手试了试,里面已经插上了门闩。    阳公掌心贴在了门板上,一点点加大发出的内力,门里铁质的门插渐渐的变形,最后“嘭”一声轻微的响动,门插脱开了,阳公轻轻推门闪身进屋。    那一声响动尽管极其轻微,但是梦中的老祖还是惊醒了,她睁开了眼睛,刚刚张口,准备喝问时,一个黑影已至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我。”耳边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老祖一惊,猛然坐了起来,说道:“你们不是在鬼谷洞里都死了吗?”    阳公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我阳公是什么人,岂会轻易就范?”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老祖问道。    阳公“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闲话少说,赶快穿衣服带上孩子,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老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俩都不能走,寒生正在想办法医治我们的孩子呢。”    “我们的孩子怎么了?”阳公诧异的问道。    “还说呢,你这个采阴补阳的老淫僧,你不但害了我,而且还害了我们的孩子,你看她,刚出生就像个八十岁的小老头子,若不是寒生来医治,肯定活不了多久,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老祖忿忿的说道,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阳公心中顿时犹豫了起来,自己采光了老祖的阴精,她的死活自己从来没考虑过,但是孩子生成个怪胎,若是就这么带走了,世间真的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医治了。    “阳公老僧,你究竟想怎样?”院子里突然传来刘今墨的喝问声。    阳公见身藏已经暴露,匆忙说道:“你要让寒生尽快治好我们的孩子,我会再来的。”说罢,身形一晃,已然出了房门。    月色清凉如水,刘今墨站在院子中央,双手举至胸前,蓄势待发。    听到声音,吴楚山人及寒生和朱医生都从房间里出来了,阳公目光扫过,没有发现湘西老叟和朱彪,心下立时犯疑,未知虚实,还是不能贸然出手的好。    “哈哈哈,我不过是来看看我的女儿,你们何必如此紧张,如临大敌呢?”阳公双手一摊,笑将了起来,同时眼光游移不定。    阳公一句话,说的还真不无道理,父亲看女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刘今墨闻言竟然一时语塞。    寒生走上前来,说道:“阳公师傅,你女儿先天缺阴,这与你的恶行有着极大的关系,我现在尽力挽救你的孩子,你尽可放心,这是一个医生的职责。”    阳公面色恭敬的说道:“寒生,可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    寒生沉吟道:“我这两天考虑了一个方法,应当会有效。”    “什么方法?”阳公急切的问道,他本身是一个武学奇才,触类旁通,对医理也并不陌生。    寒生说道:“沈才华,天生阴气过盛,若是能与你女儿阴阳平衡一下的话,我想这两个孩子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那孩子在那儿?”阳公点了点头,问道。    “香港。”寒生回答。    墙头上出现了白衣少女的身影,月光下飘飘然若仙子。    阳公见众人神态娴定,并无惊恐之意,更加坚定了湘西老叟或是那个高深莫测的朱彪就隐藏在附近的想法,看来今天暂不适宜对刘今墨下手,自己虽然枪伤已好,但是毕竟初愈,拿手的“痰功”多少打了折扣,面对如此多的高手,头脑一定要万分的冷静,他想。    乾老大此刻也跃进墙内,走至阳公的身边。    “师父。”乾老大轻声说道。    阳公正欲询问,那边厢房的门打开了,老祖抱着孩子走上前来。    月光下,秃头女婴满脸皱纹,瞪着一双布满血丝发红的眼睛望着阳公。    “孩子,让为父的抱抱。”阳公伸出双手摩挲着女婴额头上的皱纹,心中不免酸楚的说道。    “啪”,女婴小嘴儿一张,一小口粘痰飞出,击中毫无防备的阳公嘴角上。    阳公心中一热,伸出大舌头一舔,竟然卷进嘴里吃了下去……    好孩子,从小便看得出是一位武学奇才,阳公的眼睛湿润了,此一刻,什么野拂宝藏也好,杀刘今墨的任务也罢,统统抛到脑后去了,他那卑劣血腥龌龊的一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    “阳公师傅,老阴婆在香港什么地方?”寒生正色的问阳公道。    阳公转过身望着寒生片刻,最后说道:“九龙城寨客家寮。”    “阳公师傅,阉人覃能使肉尸恢复至中阴身么?”寒生又问。    “听‘客家圣母’白婆婆说可以。”阳公答道。    “白婆婆是谁?”寒生追问道。    阳公踌躇了一下,说道:“我也只见过她一次,那还是民国五十七年的腊月,我与老阴婆结婚那日的夜里,入洞房时,见到一个老太婆盘腿坐在了火炕上,这时我才知道她就是老阴婆的师父,‘客家圣母’白婆婆,天还没亮,她就走了。”    “白婆婆还活着么?”寒生若有所思的问道。    “十年前还在香港九龙城寨客家寮,现在就不清楚了,若是活着,总有100多岁了,她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阳公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阳公师傅,我要带老祖母女去一趟香港,救治你女儿和沈才华,同时想找一找老阴婆和她师父白婆婆,你能帮助我么?”    阳公一听踌躇起来,这个刘今墨看来暂时还不能杀,若是能够死于自然事故最好,这样京城那边既交代了,寒生这里又不会引起怀疑,自己的女儿也不耽误治疗。    “就你自己去么?香港那边能人异士和黑帮很多,都是解放时跑过去的,对大陆这边怀恨在心,所以得有人保护你才行。”阳公试探着问道。    寒生不假思索的说道:“这点放心,有刘先生陪我去。”    阳公心中窃喜,在香港搞一个交通事故之类的东西太容易了。    他微笑道:“我答应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孟红兵于十二个时辰后悠悠醒转。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浑身通体发热,尤其是胯部胀胀的如火炙一般,一种从来都未曾有的充盈愉悦感弥漫在臀部,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抓了抓,触到了一个硬硬的像棒槌一样的东西……       孟红兵突然间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阴茎,而且正在勃起!随即又发觉原来自己的手竟然能动了……       “啊……”他发出了一声发自肺腑深处的呐喊。       正站在走廊里和荆太极说话的孟祝祺,猛然间听到了房间内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浑身一抖,忙推门进屋,他和荆院长已经守候好一阵了,等待着十二个时辰的到来。    两人冲到了病床前,“小兵,你怎么了?”孟祝祺焦急的问道。    孟红兵兴奋得面色通红,只见他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赤裸的身子,跨间巨大的阳具威武的耸立着……    “你……能动了!还有蛋蛋也好用了……”孟祝祺霎那间泪水模糊了双眼,竟然喜极而泣。    “奇迹!邪门!太邪门了!”荆太极不停的低着头在地上转着圈子,口中惊叹道。    孟红兵“腾”的坐了起来,欢喜地盯着自己的胯间,然后“嗖”的一声跳下了病床。    “孩子,你要干什么?”孟祝祺急忙拦住了他,并急忙问道。    “我要去找兰儿……嗯,还有你说的那个冒香气的异族女孩。”孟红兵轻轻的摩挲着阳具说道。    “不行,孩子,你现在还需要静养,寒生说一个月之内也还不能够洗澡。”孟祝祺好言相劝。    “一个月!那怎么行?身上臭死了。”孟红兵嚷道。    “乖乖听话,快躺下。”孟祝祺哄道。    “不行,给我衣服,我要回家。”孟红兵推开父亲,到处找衣服。    “他目前可以回家调养了,但最好还是住在县城里,以便可以随时观察。”荆太极说道。    “好好,我帮你穿衣服,然后住到你姑父家里面。”孟祝祺自橱中拿出洗净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裤,协助儿子穿戴好。    “你们可以先走了,出院的手续我来办,晚上我再来黄主任家复诊。”荆太极说道。    孟祝祺父子走出医院,路人无不掩鼻回头望望,狗屎的味道酸臭依然,几只绿头苍蝇在头顶不停的嗡嗡盘旋着。    孟红兵一面走着,一面不住的回头张望,但他自己并未意识到,他的目光大都停留在身材肥胖的女人臀部上。    医院距那座深宅大院并不远,转过几条胡同就已经到了。    客厅里,黄乾穗左右打量着身体痊愈的孟红兵,满意的不住点着头,口中说道:“嗯,不错,想不到那个寒生医术如此之高,太令人惊讶了。哦,小兵啊,你都想吃些什么,姑父晚上为你接风。”    “我想吃母猪屁股……”孟红兵脱口而出。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母猪的后丘,没想到小兵不但是病好了,而且人也变得幽默了。”黄乾穗被逗乐了,哈哈笑道。    “姑父,爸爸不让我泡澡,你闻闻这身上有多臭。”孟红兵噤着鼻子说道。    孟祝祺急忙说:“这是寒生特意叮嘱的,一个月内绝不能冲凉洗澡的,否则后果自负。”    “嗯,既然寒生这么交待的,你就忍上一个月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想当年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一年也泡不上一次热水澡,要多多向老一辈的革命家学习,懂吗?”黄乾穗教训道。    “姑父,建国表哥那儿已经升到多大的官儿啦?”孟红兵突然想起来,于是问道。    黄乾穗神秘的笑了笑,说道:“正在中央党校学习呢,而且还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姑父快说呀。”孟红兵催促道。    “嗯,一位中央领导的千金看上了我们建国,现在他们正在热恋呢。”黄乾穗喜盈盈的说道。    “恭喜啊,姐夫,这样对建国的仕途就更加有利啦。”孟祝祺表现出非常快活的样子,心里面却是酸酸的,小兵好吃懒做,连个工作都不愿意干,再看看人家建国,将来入主京城,黄袍加身,那是何等的威风啊。    黄乾穗兴致盎然,接着说道:“那位领导,我就不说是谁了,他亲自接见建国了,问建国喜欢他女儿的哪一点,你们猜建国怎样回答?”    “怎么回答?”孟祝祺父子异口同声的问道。    黄乾穗清了清喉咙,像是建国亲自在讲话一样:“首长,您是老一辈的革命家,我万分的敬佩您老人家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崇高风范,我同样敬佩您的女儿,她自幼能够得以在您的教悔下茁壮成长,这是多么令人向往啊。以后,我也能够像她一样了,每时每刻聆听着您的教导,在您的关心和帮助下成长起来,做一个合格的红色革命接班人,确保你们革命老前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江山永远不改变颜色。”    “讲的多好啊。”孟祝祺嘴里不住的啧啧称赞,心中却暗道,简直肉麻之极。    “爸爸,我也要参加工作。”孟红兵一脸刚毅的说道。    “真的?太好了,你终于受到教育了,快告诉爸爸,你想做什么工作,爸爸一定为你安排。”孟祝祺喜出望外的说道。    “爸爸,我想去养猪场工作。”孟红兵说道。    孟祝祺面孔一板,愠怒道:“没出息,你怎么要想到那儿去工作呢?不行。”    “我就是要去。”孟红兵气囊囊的坐在了椅子上。    “哎,祝祺呀,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嘛,我看你的觉悟还不如小兵呢,”黄乾穗不满意的训斥着,然后和颜悦色的对孟红兵说道,“小兵啊,姑父支持你,养猪也是革命工作,你和建国只不过是革命工作分工不同,绝无贵贱之分,你先去做县养猪场的场长,等工作熟悉了,立刻写一份入党申请书上来,锻炼一下后,我再调你来县委工作。”    孟祝祺恍然大悟,说道:“这样啊,那好,爸爸没意见了。”    黄乾穗哈哈一笑,转身出去了。    晚饭时,餐桌上那两大碗的红烧母猪肉几乎都被孟红兵吃掉了。    孟祝祺看着有些心痛,孩子瘫痪了以后,在医院里只能够吃些流质食物,可苦了他了。    次日,孟红兵正式来到了婺源县国营养猪场上任了。    两名属下陪着他视察猪场,首先来到了公种猪的猪舍,里面有三头雄壮的黑色公种猪,个头极大,体重有五百斤左右。为首的那只尤为彪悍,见到孟红兵一行走来,突然鬃毛竖立,两眼圆瞪,呲出了獠牙,吐着白沫,狂吼着向孟红兵扑来,撞得猪栏咚咚直响。    孟红兵吓得脸色发白,倒退了好几步。    “咦,奇怪,平时牠们挺温顺的呀,今天是怎么了?”属下诧异的说道。    “整个场里就只有三头公种猪吗?”孟红兵询问道。    “是的,孟场长,一头公猪可以管两百多头母猪的配种需要,咱们场里有五百头母猪,够用了。”属下解释道。    “嗯,那牠们三个不是很辛苦?”孟红兵问道。    两名属下一下没有弄明白孟场长的意思,不解的问道:“孟场长的意思的是?”    孟红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没有再说什么。    接着他们来到了老母猪的猪舍,母猪们有的正在睡觉,嘴里打着呼噜,有的躺在了地上,正在给猪宝宝们喂奶,还有的在吃着食,见到有人过来,立刻涌了上来。    母猪们摇晃着脑袋拱向了孟红兵,扭动着肥大的屁股,摇着小尾巴,嘴里发出“唧唧”的哼声,目光中流露出温存的眼神。    “孟场长,您真的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和我们一样,身上也都是臭烘烘的味儿,您看连母猪都跟您好有缘,这些平时胆小的母猪今天可一点都不认生呢。”属下颇为惊奇的说道。    孟红兵伸出手来抚摸着母猪后颈上的鬃毛,说道:“其实她们的确是蛮可爱的,她们怀胎生下了一窝窝的小猪,长大后上了人民的餐桌,无怨无悔,这种精神难能可贵啊,所以,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也是我们的阶级姐妹,因此,我们要关怀她们、爱护她们。”    “阶级姐妹?对对,孟场长您讲的太精辟了,牠们这是一种共产主义大无畏的无私奉献精神啊,我们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呢?今后我们一定要加强政治学习,提高思想觉悟。”属下诚恳地说道。    望着那些体态丰腴,风情万种的母猪们,孟红兵感到胯下逐渐的膨胀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吴道明与师太匆匆赶回到了半山别墅后,便径直来到了朱彪的的房间。       小才华已经睡醒了,精神似乎异常饱满,正坐在床上玩,沈菜花坐在一旁微笑望着他,脸上的戾气几乎已经见不到了。       “朱彪,我们出来说话。”吴道明招呼道。       小才华抬起了头,看见吴道明和师太进来,黑色的瞳孔调着焦距,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你说什么?才华杀死了一头猴子?”朱彪疑惑的说道。    “不是猴子,而是一头体重达300多斤重的非洲大猩猩。”吴道明加重了语气更正道。    师太在一旁插话道:“其实我倒想,小才华在夜里抓一只夜盲症的鸡有可能,但那可是一头凶狠的非洲大猩猩啊,恐怕几个成年人也不是牠的对手。”    吴道明点点头,说道:“嗯,一个多月的婴儿孤身屠杀了一头大猩猩,的确是荒唐,这事暂时不要再提了。朱彪,我和师妹今天前往九龙城寨探访,已经有了一点眉目,但是最近皇家警察搜捕盘查大陆偷渡客很严,明天,我自己单独再去,你们看好小才华,尤其是在夜间。”    朱彪一把抓住吴道明的手,凄然道:“菜花的脚趾已经在发痒了,求求你尽快找到白婆婆,救救菜花。”    吴道明沉吟道:“那好吧,我下午再去一趟九龙城寨。”    中午过后,吴道明再次下山,渡过维多利亚海湾,来到了九龙。    尖沙嘴的大街上,巨幅的大白鲨电影海报比比皆是,这部由史蒂芬·斯皮尔伯格执导,理查德·德莱弗斯主演的灾难大片在香港创造了1975年度的票房冠军。    “快看吶,港岛半山惊现不明生物,冷血屠杀大猩猩杰弗,买《快报》啦…...”报童摇晃着手中的报纸,大声吆喝着,路人纷纷驻足,上前买报。    吴道明也要了一份,边走边打开报纸,头版头条上刊登着一幅照片,一只大猩猩仰面朝天的倒在草地上,颈部鲜血淋漓,瞪着一双茫然失神的眼睛。    新闻大致内容说道,港岛半山的山顶道900号主人早起发现,已经养了几年的大猩猩杰弗倒毙于园内的草坪上,随即报警。警方证实,杰弗死于颈动脉断裂,大量失血造成休克而死亡,但是杰弗颈部的伤口并非利器所造成的,而是留有齿痕,说明是被某种生物咬断了血管,至于究竟是何种生物,警方正在做进一步的尸检鉴定,据说,港大及理工大的生物学教授已经受邀协助警方进行调查。警方称,近期内皇家警察将会加强巡逻,但是告诫市民,夜间尽可能避免单人外出。    另有报道,旺角已有人发起组织民间狩猎队,准备与不明生物开战,誓死保卫香港。    还有报道,香港一位著名预言家声称,自昨天晚上零时起,已有一伙外星人混入了香港。    吴道明苦笑了一下,顺手将报纸丢进了垃圾桶。    九龙城寨,依旧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吴道明仔细望过去,没有发现上午的那个测字相士的踪影。    吴道明走到旁边的一个风水摊前停住了脚步。    “先生,您是要看相呢还是相宅?”摊后危襟正坐的那个中年男人盯着吴道明说道。    “麻烦打听一下,上午在您旁边的那个测字先生呢?”吴道明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看见。”    “您知道他的名字么?我怎么可以找到他?”吴道明接着问道。    那人笑了笑,说道:“先生,九龙城寨的人,三教九流人际复杂,我们只管做自己的生意,哪儿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家的事儿呢?”    吴道明知道城寨黑帮横行,杀人越货,谁也不愿意多惹闲事儿。无奈之下,他索性迈步走进了上午曾追进去的那条巷子里。    前面来到了九龙城寨的清代衙门,这座建于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的官衙是一座三进大院的清式建筑,尽管油漆彩画大都已剥落,但仍看得出当年的气派,现在则是一所官方的孤寡老人收容所。衙门大门旁边的青砖墙上粘贴着一些寻人启事,其中有一张吸引了吴道明的目光。    这是一张附有照片的《认尸启事》,落款署名是“香港皇家警察队”,照片上极丑陋的那张脸,正是一清师傅……    吴道明大吃了一惊,急忙定睛细看启事的内容,上面说前日在九龙城寨的三口井附近的水沟中发现一具赤裸男尸,死者年龄约五十岁,身材瘦弱,高度五英尺六英寸,有知情者请与香港皇家警察联系。下面写着联络人何天豪探长和电话。    坏了,吴道明心中暗道,一清师傅是被老阴婆掳来香港的,现在人死了,那明月在其体内岂不是跟着一起完蛋了?    吴道明忧心忡忡的记下了电话号码,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打了过去。    “我找何天豪探长。”吴道明说道。    “请稍等,不要挂机。”听筒里传来接线生敏捷的话音。    “我是何天豪探长。”一个男人嗓音沙哑的说道。    “我认识九龙城寨三口井发现的那具男尸。”吴道明平静的说道。    “……您贵姓?您现在哪里?是否方便来港岛薄扶林道102号玛丽医院天平间认尸,我在那里等你。”何天豪探长急促的说道。    玛丽医院是香港医管局下辖的公立医院,位于港岛太平山,离自己家很近,吴道明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吴道明辗转来到玛丽医院太平间的时候,身穿西装便服的何天豪探长已经等候在那儿了。    探长是一小个子中年男人,相貌平平,那双小眼睛红肿肿的,似乎没睡醒的样子,见到了吴道明,懒散的伸出手来。    双方寒暄了几句,便跟随着一名保安员走进了天平间,来到了整面墙壁橱一般的不锈钢停尸屉前。    “那具无名男尸就在这里了。”保安员拉开了不锈钢大抽屉。    吴道明定睛望去……    不锈钢抽屉里寒气袭人,一清师傅头外脚内的直挺挺躺在了里面,丑陋不堪的脸显得难得的安详,干瘪的鸡胸粗糙得如鸡皮,一根根的肋骨凸起,像是两块搓衣板,灰白色的阳具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歪倒在一边。    吴道明伸手按了按他的前胸,硬梆梆的像石头一般,中间有一条长长的刀口,上面已经进行了缝合。    明月在哪儿呢?难道也冻死在里面了么?    他转过脸去,手指着那条刀口问何探长道:“这是开膛验尸的痕迹吧,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何探长的眼光突然间变得敏锐起来,嘶哑的反问道:“应该发现什么吗?”    吴道明自知说走嘴了,随即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是,他是怎么死的?”    何探长盯着他说道:“你认得此人么?”    吴道明点点头,道:“他叫一清,是大陆江西省景德镇那边的人,我两周前还见到过此人的。”    何探长面色严肃的说道:“请您先出示一下您的ID。”    吴道明从衣袋中掏出自己的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证递了过去,那是黑印三颗星ID。    “吴道明先生,您住在哪里?”何探长看过身份证交还给了吴道明,然后问道。    “离这儿不远,山顶道911号。”吴道明回答。    半山别墅都是有钱人的豪宅,能够住在那儿的可都是有来头的,何探长的语气明显的缓和了许多。    “如此说来,这个叫做一清的人是偷渡来港喽,他在香港有什么亲戚朋友吗?落脚在哪里?大陆的亲属地址有吗?”何探长掏出了记事本,准备笔录。    “据我所知他是孤身一人,大陆和香港并无亲戚和熟识的朋友。”吴道明说道。    何探长疑惑的望着吴道明,缓缓说道:“你不就是他熟识的人么?”    “不,我只是在大陆见过这个人,凭他的长相,任何人见了都会过目不忘的。”吴道明分辩道。    何探长表示同意的点点头,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偷渡来港?照道理讲,以他这样的年龄,在港又无亲戚和朋友,似乎没有理由的嘛。”    “他是被人抓来香港的。”吴道明心中盘算着,自己应该借助警方的力量寻找老阴婆了,于是抛出诱饵。    “你说什么?有人抓他来香港?什么人?”何探长急切的问道。    “香江一支花。”吴道明说道。    短时间的沉默,何探长似乎怔住在了那里,许久,他才缓缓说道:“‘香江一支花’?已经几十年没有这个魔头的任何消息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是我在江西婺源听说的。”    “吴先生,您是目前香港唯一认识死者的知情人了,需要您跟我回一下警队,做一个详细的笔录。”何探长说道。    吴道明点点头,走出了天平间,坐上了何探长的警车,来到了中区警署。    做完笔录走出警署,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了,他招手拦下了一辆的士,返回了半山别墅。    何探长审阅着手中的案卷,一面点燃了支香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属下的一名探员走进来说道:“长官,这个吴先生住在山顶道911号,不就是在那个大猩猩杰弗家的对门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   清晨,兰儿已经早早的把饭煮好了,寒生与刘今墨吃完饭后,各自背上一只竹篓,离开了南山村,向大鄣山走去。       阴蝠首领夫妇和阴蝠宝宝一家人挤在了寒生的篓子里面,牠们要返回卧龙谷的石洞中居住,与人类在村舍里一起居住,生活多有不便,尤其是笨笨对拔毛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刘今墨的竹篓中则装着水桶和那条堪孖之鱼。       按照《尸衣经》上的记载,天下辟邪圣物为人毫,天下至邪之物乃是绿毛,并附有解释说,人毫出自天蚕之内,绿毛长自堪孖之鱼,天蚕与堪孖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有缘,破天蚕而摘毫,搓人垢而勾鱼。经上最后有句偈语讲道,“人毫绿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济,尸衣天下。”       寒生一直认为偈语中所说的“尸衣”,就是那本《尸衣经》,自从在天门山寺见到了“堪孖之鱼”以后,自己才终于明白了,将天蚕内的人毫与堪孖之鱼的绿毛合二为一,也就是正邪合一,便可阴阳水火既济。自己干脆把刘伯温身上的白毛拔下来,再剪下堪孖之鱼的绿毛,两样合在一起,编织成一件坎肩背心之类的,不就是“尸衣”么?自己穿上它行走江湖,这才叫“尸衣天下”呢。       所以,就着送回阴蝠首领一家回卧龙谷之机,顺便再入洞一次,不但要采集人毫,而且自己还带上了药锄,准备再抠几块大一点的那种绿莹莹的石头来送给兰儿,上次的那块太小了,拿不出手。    阳公昨夜里已经提前南下广东了,预备先行到达香港,在那儿等候寒生和老祖母女及刘今墨一行。    阳公没有告诉寒生,“客家圣母”白婆婆其实就是他和老阴婆的师父。    他也没有说,十年前的一天深夜,香港九龙城寨内的一间寮棚内,师父白婆婆亲自对阳公阴婆师兄妹下达了找到并取出野拂宝藏的指令。    至于京城里的那个神秘人物,谁都不知道的,就连白婆婆也是毫不知情。    仲冬,大鄣山上黄叶飘零,卧龙谷中显得萧瑟寂寥,草房早已是人去屋空,陡生苍凉之感。    “寒生,你去送阴蝠进洞吧,我想去蒋老二的坟前祭奠一下,他毕竟是因我而死。”刘今墨放下背篓,取出水桶,剩下事先准备好了的一些香烛纸钱。    寒生默默地点点头,提起了水桶,背着阴蝠夫妇一家,走进了屋后的溶洞里。    寒生揿亮手电,穿行在石洞之间,想起以前阴蝠家族兴旺时,洞内布满了红红的眼睛,而此刻石壁则空空如也,显得凄凉如斯,世事无常,生命又是何其短暂和脆弱……    大天蚕还在,寒生放下了背篓和水桶,拿手电照进了天蚕内,600年前的刘伯温尸体依旧默默地躺在那里。寒生踮起脚,力图去扯刘伯温身上那毛茸茸的白毛,可却够不着,看来非要跳进去不可了。    阴蝠首领夫妇“吱吱”叫了两声,然后振翅飞进了天蚕壳里,“嗖嗖嗖”,夫妇俩飞快的拔起白毛来……    寒生苦笑了,把篓子里的阴蝠宝宝们轻轻的捧出来,放到溶洞的角落里,然后从篓底取出条布袋子,站在天蚕壳旁边装毛,那阴蝠首领不懂得分辨,反正是毛就拔,结果连刘伯温尸体上的头发眉毛和胡须也一起拔了下来,统统衔进了布袋中。    时间不长,尸体上的人毫已经全部拔光,阴蝠夫妇满头大汗的对寒生“吱吱”叫,寒生赞赏的摩挲着首领的脑袋,说道:“谢谢你们,现在去照顾宝宝吧。”    母阴蝠飞身至石壁角落,开始给宝宝们喂奶。    首领则脖系骑马布,随同寒生来到了那个绿莹莹的石洞。    寒生手执小药锄,开始抠刨嵌在岩壁中的绿色萤石,绿石与岩壁结合的十分紧密,抠了好半天,也只有三四块而已,但是块头则大了许多,都如拳头般大小。    寒生捧着绿色萤石回到了天蚕洞,他把萤石放进了布袋里,然后取出来一把剪刀,捞起水中的堪孖之鱼,小心翼翼的开始剪鱼身上的那些绿毛。    绿毛鱼瞪着忿怒的双眼,无可奈何的看着它那千年的绿色长毛被一撮撮的剪掉,屈辱的泪水直在眼圈里打转。    寒生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须臾,绿毛已经全部剪下,堪孖之鱼变得光秃秃的,难看之极。    寒生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对不起,你的这些绿毛可能会造福百姓呢,现在我把你放生了,去吧。”他捧着那鱼,轻轻的放入了石洞内的那条暗河里,堪孖之鱼头也没回,气呼呼的顺着水流游走了。    寒生将绿毛也塞入了布口袋,收拾停当,准备返回。    “再见了,首领,以后有时间,我会再来看你们的。”他恋恋不舍的与阴蝠一家告别,然后毅然的走出了石洞。    下午时分,寒生与刘今墨回到了南山村。    兰儿立刻动手为寒生织背心,她和母亲先将白色的人毫捻成线,一边捻一边往里面絮着绿毛和那些斑白的毛发,寒生说,刘伯温身上的东西是能辟邪的。    夜幕降临时,所有的人毫和绿毛都已经捻成了细而光滑的毛线,兰儿连夜开始织一件薄薄的毛背心,整整一个晚上没合眼,待到天亮时分,背心织成了,兰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寒生望着兰儿红红的眼睛,心疼无语。    兰儿不在意的一笑,站起身来,默默的替寒生贴身穿上了,那背心不但非常贴体,而且如蚕丝般光滑透气,寒生穿在身上觉得神清气爽,舒适之极。    “乳白中透着翠绿,真的很好看呢。”兰儿打量着说道。    “谢谢兰儿。”寒生此刻脸一红,变得拙嘴笨腮起来。    “一路到香港多加小心,听说那儿还没解放,坏人很多。”兰儿叮嘱道。    寒生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老爹跟我说了,等我从香港回来,就为咱俩办喜事。”    兰儿腼腆的低下了头,低声说道:“谢谢你。”然后扭头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寒生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股暖流在心头荡漾着。    刘今墨走进来,对寒生说道:“我考虑了一下偷渡的路线,我在广州有熟人,不如我们由珠江乘船出海,由香港南面上岸,因为大鹏湾一带偷渡客较多,边防查的相对紧一些。”    寒生说道:“刘先生,你就安排吧,我什么也不懂。”    “那我就同老祖准备去了,对了,妮卡也要去。”刘今墨说道。    “好吧,我们早点走,早点回来。”寒生答道。    吃完中午饭,寒生他们就要启程出发了。    兰儿为寒生收拾好了一个旅行袋,里面有些换洗的衣服,那把阴阳尺和几块绿色的萤石,因为吴楚山人认为那是一种硅酸盐绿柱石,应该值几个钱的,在香港卖掉也可以补贴生活费用和路费。    兰儿拿来了锄头,在院内的那株栀子树下将太极土卵刨了出来,“父亲说带上一些走,或许疏通某些关节上用得着。”兰儿说道。    寒生依言取了五枚土卵,白青黑红黄各一枚,其余的仍旧重新埋了下去。    朱医生和山人一家一直送到了村口,很远很远,寒生回头望去,依旧看得见兰儿那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站立着……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吴道明返回到半山别墅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在了餐厅里,等着他回来。今晚王妈做了些可口的佳肴,并开了两瓶轩尼诗Extra白兰地。       吴道明推门走了进来,对大家点头致意。       师太站起身来,轻轻说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吴道明屁股沉重的坐在了餐椅上,让王妈先斟满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开口说道:“一清死了。”       刹那间,大家都愣住了。    许久,听到残儿揣揣不安的问道:“那明月呢?”    吴道明讲述了九龙城寨衙门墙上粘贴着一清的“认尸启事”,并在玛丽医院太平房见到了他的尸体。    “我不知道明月在那儿,有两种可能,一是明月随着一清的死而同时死去了,以她目前的能力状况改换宿主的可能性极小;二是明月已经可以脱离宿主一清了,她恢复到了中阴身状态。也许这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吴道明分析说道。    “道兄,你找到那个相士了么?”师太问道。    “还没有,目前警方也应该开始在寻找‘香江一支花’老阴婆了,他们找起来可就比我们快多了,警方高层我有熟人,可以随时了解到进展状况。”吴道明说道。    朱彪在一旁闷闷不乐的独自饮酒,吴道明笑了笑,对他说道:“朱彪,我不会坐等警方消息的,明天我去寻找我师傅当年的那位知己白女士的下落。”    “干!”朱彪又干了一大杯。    吴道明心道,Extra不是如此牛饮喝法的,这可是法国五十年以上的佳酿啊。    “咕嘟”一声,那边残儿也一口干了。    他们都是第一次喝洋酒,别看只有40度,可是后返劲儿很厉害,待到晚饭吃完,朱彪和残儿都已经是醉醺醺的了。他俩连脸都没顾上洗,就各自回房间睡去了。    吴道明与师太来到了露台上饮茶,遥望灯火辉煌的九龙半岛,心中不免感慨万端。    “师妹啊,人生难得一知己,想那残儿和朱彪,人鬼殊途,却恋之切切,实在令人酸楚不已,尽管你我初恋于白发,但却早已胜过了无数人。”吴道明唏嘘道。    师太大为感动,轻轻的依偎在了吴道明的怀里,说道:“道兄,小妹虽已遁入空门半世,还是被你轻易引出,唉,原来空门竟是如此的脆弱,可叹啊。”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大凡人间事,应效法自然而顺应天意,佛门戒律太多,有违人道,故世人大多望而却步,浅尝即止。如世人均男为僧,女为尼,历史也就停顿了。”    “道兄所言极是,任何宗教均不应该有违自然。”师太感悟到。    “嗷……”小树林的后面传来了低沉咆哮声,如狼嚎般。    “那是什么声音?”师太惊诧的说道。    吴道明鄙夷的说道:“那是港府警务处长威尔逊家的爱尔兰雄性猎狼巨犬,是世界上个头最大的狗了,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求偶不得而声嘶力竭的吼叫。”    说罢,吴道明轻轻笑了,双手一揽,抱起了师太,大踏步地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传来了师太娇羞的声音:“不要哇……”    楼下的房间内,那低沉的吼叫声惊醒了沈才华,他徐徐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孔在对着焦距,小小的舌头从嘴里探出,舔了舔嘴唇……    深夜时分,月色溶溶,威尔逊官邸院墙黑暗的角落里,蹲着那只爱尔兰猎狼犬“巨人”,牠可是犬类中真正的巨人,肩高及胸,体重已达360磅。其祖先可追溯到许多个世纪以前,是源自古老的爱尔兰皇室国犬。高大,粗毛,常被用来捕狩狼、麋鹿、野猪等动物。英国作家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故事集中,有一篇《巴斯克维尔的猎犬》,书中提到的“魔鬼般的大猎狗”就是爱尔兰猎狼犬了。18世纪中叶(1766年),爱尔兰最后一只狼被杀死后,爱尔兰猎狼犬再无实用价值,数目锐减,正应了中国一句老话“兔死狗烹”, 几近灭绝的边缘。    “巨人”毛发杂乱,肌肉异常发达,头颈部高高昂起,尾巴上翘,前额凸眼睛凹 ,双目炯炯有神。此刻,牠突然听到了“簌簌”的声音发自法国冬青树篱下,遂瞪大了眼睛盯着。    一个光着屁股的婴儿从树篱下面钻出来,犹豫着向牠爬过来,那婴儿的双眸乌黑发亮,舌头不停的舔着嘴唇。    巨人口中的涎水流了下来,牠本能的误认为这是一只还没长毛的小狼崽子,于是悄无声息的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扑了过来。    沈才华咧开了嘴巴,呲出了他那两排白森森的小牙,瞳孔急剧的收缩着,目测着距离,然后突然间跃起,闪电般的弹到了巨人的胸前,双手揪住牠颈下的长毛,恶狠狠的向其脖子下面温热的动脉咬去……    爱尔兰猎狼犬的基因遗传下来的是极为凶残的本性,而且动作异常的敏捷,只见牠将脑袋猛然间连续甩动,小才华竟然被摔脱了手,摔到了地上,顿时眼冒金星,他口中轻轻的呼唤着:“妈妈……”    巨人毫不迟疑的探出前爪,按住猎物,一口咬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一闪而至,双手揪住巨人的脑后颈皮,拗住了牠那强有力的颈项,并向后扳去。    沈才华趁机翻身扑上,咬在了巨人的颈侧动脉上,利齿切进了皮肉,割断了动脉血管,鲜血如箭似的喷射了出来,巨人庞大的身躯不住的扭动着,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沈菜花威风凛凛的骑在巨人的后背上,始终用力的扳着巨人的脑袋,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小才华“吱吱”的喝着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小才华的肚子逐渐的胀大了,最后喝饱了一松手,掉在了地上,试着爬起来,但没有成功。    沈菜花松开巨人,轻轻跃下,一把抄起沈才华,几个起落,就已不见了踪影。    一代爱尔兰猎狼犬“巨人”轰然倒下,睁着不敢相信的眼神,蹬了几下后腿便不动了。    月光清澈明亮,四下里静悄悄的,人们依旧沉浸在梦乡里。    清晨,吴道明和师太梳洗过后,早早的离开了半山别墅,准备前往跑马地香港坟场,他的师父岭南风水大师古仙就葬在了那里。    两人一路兴致勃勃地走下半山,行至途中,见十余辆警车鸣笛鱼贯的驶上了半山。    “又出什么事了。”吴道明皱皱眉头道。    师太淡淡一笑,说道:“大城市里还是吵得很,毕竟不抵乡下宁静闲适。”    两人乘上一辆出租车,来到了跑马地对面的黄泥涌道,著名的跑马地坟场就坐落在这里。黄泥涌道呈U字型,东面连接礼顿道,西面则连接皇后大道东与摩理臣山道,黄泥涌道是香港湾仔区的一条主要道路,是连接跑马地与港岛北部其他地区的重要通道,    吴道明一面走着,一面给师太作着讲解。    由于埋葬于此坟场多是基督教信徒及西洋人士居多,是以又称为红毛坟场。邻近有印度教、拜火教、天主教及回教坟场。这座坟场的土地在1841年已有人安葬,首位使用者是英国军舰响尾蛇号舰长William Brodie,至1845年该坟场才正式开放,为香港开埠早期的坟场之一,里面环境幽静,香港的好多电影都是在这里面取的景。    “师父没有其他亲人,是当年我把他葬在这里的,每年清明和师父的忌日,我都要来上香的。”吴道明心情颇沉重的说道。    古仙的墓位于半山腰上,白色的花岗岩碑石上镌刻着师父的名字,落款是徒儿吴道明。    吴道明的目光落在了石碑下的墓盖上,那儿放着一束已经快要干枯了的鲜花,显然是数日前曾有人来祭祀过。    “奇怪,我师父没有亲人了呀?”吴道明口中疑惑的说道。    “也许你师父还有什么其他的朋友。”师太猜测道。    “我是说,这束花很奇怪。”吴道明解释道。    师太不解道:“花有什么奇怪的?”    “大凡扫墓祭祀都用素色的鲜花,比如黄白菊花、康乃馨,白莲花或是百合,可这束鲜花却是红玫瑰,只有恋人才……莫非是白女士?”吴道明心中一凛。    师太眼睛尖,看见了花中夹着一个硬纸卡片,便伸手拾了起来。    卡片上有一行清秀的小字:永远。落款的名字是白素贞。    吴道明一下子怔住了,嘴里喃喃道:“她还活着……白女士还活着。”    两人找来了坟场墓地管理员。    那个上了年纪的管理员想了半天,才说道:“十天前的傍晚六点钟,我正要关闭坟场大门,是来过一个老太婆,我当时还在纳闷,她怎么捧了一束红玫瑰来坟场呢?所以有印象的。”    “那老太婆留下什么地址或电话了么?”吴道明急切的问道。    “没有。”管理员摇了摇头。    “她有说什么话了么?”吴道明追问道。    “一句话也没说。”那管理员回忆道。    师太安慰吴道明说:“别着急,我们起码已经知道了白女士还尚在人间。”    吴道明点点头,将那张卡片揣在了衣袋里。    “先生,我给您写一个电话号码,若是再见到那个老太婆,请您记下她的联系方式,然后给我打这个电话。”吴道明说道,将自己家中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百元港币的角上,递给了管理员。    那管理员迅速的揣进了口袋里。    白女士,这茫茫人海,你究竟在哪儿呢?吴道明怅然若失般。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回到半山别墅,远远的望见一辆警车停在了911号门前。       吴道明和师太一进大铁门,就看到了院子里草坪边上,一个矮个子便装男人站在了那儿吸烟,吴道明认出来他是何天豪探长。       “何探长,您怎么来啦?”吴道明上前打着招呼。       何探长眼睛瞥了师太一眼,说道:“昨夜,山顶道889号一条爱尔兰猎狼犬被咬死了,前夜,900号一只大猩猩也是同样,吴先生的家就在他们的附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是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吴道明示意师太先进屋里,然后转过头对探长说道:“没有,没有注意到,究竟是什么凶恶的动物,能够轻而易举的咬死大猩猩和那只巨大的猎狗?那两只动物我都见过得,难道真的像报纸上说的是外星人登陆香港了么?”    何探长说道:“市民中有诸多猜测,到目前为止,警方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是外星人或是某种可怕的动物,只是有一点,令人迷惑不解。”    “是什么?”吴道明问道。    “大猩猩杰弗和猎狼犬巨人的颈部伤口处,都留下了人类的齿痕,而且很小,相当于婴儿般,吴先生是这儿的老住户了,想听听您的看法。”何探长说道。    吴道明心想,嗯,看来警方已经调查过自己的情况了。    “这个么……我向来是一个动物保护者,这次发生的大猩猩和猎狗的惨案,我深表痛心。我认为,所谓外星人的传闻不足信,如果真有外星人,它们来到香港的目的只是为了杀害大型宠物,这是难以理喻的。大猩猩杰弗并非是温顺的灵长类,巨人是一种凶猛的犬科动物,若是更加凶猛的就只有食肉类的猫科动物了,如师子老虎等,但是也不容易一下子就能轻易得手的,必然要经过一番厮杀,主人家不会听不到动静的。”吴道明分析说道。    “那能会是什么呢?”何探长又抽出一只香烟点上。    “会不会是某种吸血蝙蝠之类的?”吴道明摸了摸自己曾经被红眼阴蝠拔光的脑袋,推测道。    “蝙蝠会有人类般的牙齿么?”何探长怀疑的问道。    “蝙蝠是世界上唯一会飞的哺乳类动物,长有很细小的牙齿,但和人类的完全不同。”吴道明说道。    何探长摇摇头,道:“那就不对了,警方的痕检专家认定了那是人类的齿痕。”    吴道明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了。    “会不会是僵尸?我们知道,吴先生是香港最著名的风水师,您认为这世上真的有僵尸么?就像电影里的那样。”何探长问道。    吴道明沉吟道:“有,但不是像电影里那些关节不会打弯,直立跳着行走的那个样子。”    “真的么?吴先生可有亲眼见过?”何探长怀疑的口吻说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在大陆那边见到过。”    “哦,说来听听。”何探长饶有兴致。    吴道明沉吟片刻,说道:“大陆幅员辽阔,山川形势多变,风水地理复杂,历史沉淀厚积,古来能人异士不胜数,而且大都土葬,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尸体产生尸变的事情在民间时有发生。不过,大陆官方推行无神论,所以很多东西不会见诸报道,只是民间私底下议论和小范围流传。”    “吴先生可否说的具体些?”何探长说道。    “譬如说湘西赶尸,俗话说,‘狐死正首丘’,中国人特别眷恋自己的乡土,叶落须归根,客死异地的游子,本人的意愿一定要入葬祖茔,孝子贤孙必得搬丧回籍,亲友相知也都有资助此事的义务,如一时还不能移柩,便只好权厝。    湘西的沅江上游一带,地方贫瘠,古来穷人多赴川东或黔东地区,作小贩、采药或狩猎为生,那些地方多崇山峻岭,山中瘴气很重,生活环境极其恶劣,除当地的苗人以外,外人是很少去的。死在那些地方的汉人,没一个是有钱人,而汉人在传统上,运尸还乡埋葬的观念深,但是,在那上千里或数百里的崎岖山路上,即使有钱,也难以用车辆或担架扛抬,于是就诞生了‘赶尸’这一奇怪的也是最经济的办法运尸回乡。你想,清凉的月光下,崇山峻岭间,默默的走着一行尸体,穿省过州返回家乡,这种只能在香港电影里看到的情景,其实在湘西凤凰一带已经流传好几百年了。”吴道明讲述道。    “嗯,香港这个弹丸之地是绝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的,地方小,一赶就下海了,它们是僵尸么?”何探长若有所悟的说道。    吴道明摇摇头,说道:“不是,其实它们还只是中阴身,还需要特定的机缘,才会产生尸变,算下来有十八种之多。”    何探长点头问道:“尸变厉害么?”    吴道明实事求是地回答说:“有些有点厉害。”    何探长又问:“它们干掉杰弗和巨人有没有问题?”    “轻而易举。”吴道明肯定道。    铁门外走来一位身着制服的警员,来到了何探长的面前说道:“探长,警犬有线索发现。”    何探长闻言与吴道明打了个招呼,匆匆跟着那警员走出911号别墅。    吴道明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然后关上了铁门,回到了客厅里。    客厅内,师太已经让其他人回避进了房间,此刻朱彪和残儿又都从屋里跑出来了。    “白女士还活着。”吴道明告诉朱彪道。    朱彪一听焦急的问道:“她在哪儿?找到了吗?”    吴道明说道:“应该还在香港,我会接着寻找。”他向朱彪述说了自己和师太去到跑马地香港坟场的情况。    “小才华还好么?”吴道明说着跟同朱彪走进了房间。    沈才华正坐在地板上玩耍,小肚子胀的鼓鼓的,像个皮球,见到吴道明进来,黑黑的瞳孔收缩着,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眼神。    吴道明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怀疑是才华干的么?”师太忧心忡忡地问道。    “如果是,沈菜花肯定也帮了忙。”吴道明自言自语道。    山顶道889号院内,警员指着那排法国冬青树篱下面,那儿有几颗折断的金盏菊,看得出有什么东西曾从那儿爬过,嫩绿色的草坪上有一道轻微的压痕。    “这里发现了物证。”一名警方痕迹专家晃动着手中的塑料证物袋,里面有一块白色的布条。    警员手指着欧式铸铁栅栏的尖头,说道:“就是在那儿发现的,威尔逊处长家的菲佣证实,决不是989号别墅里的东西,我们怀疑就是凶手衣服刮在铁棘上留下来的。”    “很好,尽快送回去化验,得出结果后马上通知我。”何探长说道。    “是,探长,另外警务处长威尔逊先生今天对周警司大发脾气,催我们早点破案。”警员小声说。    “哼,哪儿有那么容易的?对了,你给我派上两个人,给我昼夜监视911号,我感觉那个风水大师有点不简单,他从大陆刚一回港,他家周边就接连发生了两起案子,而且此人还认识九龙城寨的那具无名男尸,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联。”何探长吩咐道。    “是,探长。”警员应允道。    说什么尸变? 想唬香港皇家警察么?何探长心中嗤之以鼻。 第一百五十四章   黑夜,天空中阴云密布,海面上风浪渐渐加大,一条机动渔船悄悄地溜出珠江口一直向南驶去。       船舱内,老祖紧紧地抱着皱皮女婴躺在舱板上,耳边听着浪涛拍打在船帮上的声音,感觉脑袋里面昏沉沉的,第一次坐海船遇上风浪,难免有些晕船。       寒生和刘今墨坐在船舱口向外望去,海面上漆黑一片,惟见远处缓慢移动着的点点亮光,那是一些出海作业渔船上的灯火。近海捕鱼,都是趁着涨潮夜捕,黎明前便会驶回岸边码头,有鱼贩子天不亮就守候在码头栈桥边等候着。       这艘船是刘今墨广州的熟人私下联系的,这年头帮助偷渡就是通敌罪,是要判刑的,所以船老大也是格外的谨慎,要他们始终躲藏在船舱内。       渔船从公海上绕过了大半个香港,凌晨时分,终于来到了登陆地点,那是西贡半岛东面的清水湾海滨浴场的一角。    顺利登岸后,不远处有一辆面包车熄了灯在等着他们,这是广州方面安排香港蛇头准备好的,偷渡也要组织严密才行,近期香港警方防范特别的紧。    面包车沿着西贡公路便道向九龙山方向驶去,最后来到了九龙的一条小巷内,众人匆忙进了一个小旅店,这是偷渡客的一处中转站。    偷渡的费用是由广州熟人支付的,总之是欠了个人情,将来要还上的,刘今墨想着摸了摸口袋,铁掌柜留下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我这里有吴道明家里的电话。”寒生拿出吴道明离开南山村时留下的电话号码。    黎明时分,半山别墅房间内响起了电话铃声。    吴道明迷迷糊糊的抓起了话筒:“喂。”    “吴道明么?我是刘今墨。”话筒里传来那金属般刺耳的声音。    吴道明一下子清醒了:“你们来到香港了?”    话筒里又传来了寒生的声音:“我是寒生,刚刚到香港,你那儿情况怎样?”    吴道明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两天寻找的结果。    “一清死了?”寒生心中一紧。    吴道明问清楚了他们落脚的地点,说道:“天亮我就来接你们,具体的见面再详细告诉你。”    清晨,吴道明叮嘱大家不要外出,自己前往九龙去接寒生等人。出了大铁门,左右看了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路边上停着一辆日本大发私家车,里面坐着两个年轻人,见到吴道明走出铁门,立即将脸扭了过去。    吴道明心中立刻意识到,这是警方的监视车辆。    香港岛半山别墅区,是名人富豪们聚居的地方,一辆只值五、六万港币的廉价车停在这里也太格格不入了,吴道明不喜欢开车,否则起码也是“平治”或者“BMW”之类的高档豪华轿车。    他招了招手,拦下一辆的士车,朝山下驶去,他望了下后视镜,那辆大发车已经尾随在了后面。    “先生,您去哪里?”的士司机问道。    “七号差馆。”吴道明说道。    “七号差馆”是西区警署的别称。    西区警署位于香港岛西营盘德辅道西280号,它的北边为德辅道西,东边为西边街,而南边则为皇后大道西了。    吴道明走进了西区警署,站在玻璃大门内回身望去,那辆大发车犹犹豫豫的停在了路边上。    吴道明心中暗自笑了笑,揿了七楼的电梯按钮。    警司办公室里,周警司见到吴道明进来,热情的伸出双手:“吴先生你回来啦,太极阴晕找到了么?”    吴道明点了点头,说道:“找到了,不过其中发生了些变故。”    “慢慢说。”周警司麻利的倒上了一杯热红茶,端到茶几上。    吴道明啜了一口热茶,放下杯子说道:“太极阴晕就在江西婺源南山村的山脚下,可惜已经被人先占用了。”    周警司愣住了,难以置信的嗫嚅道:“这……”    吴道明叹了口气,缓缓道:“唉,等我找到时,当地的县官已经先将他家老爷子葬下去了,风水已尽毁去。”    片刻,周警司神情沮丧的说道:“风水上还有没有挽救的方法,比如说偷梁换柱,悄悄起出那个老爷子丢掉,再把我们客户的葬进去,不重新立碑,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了,太极阴晕已经与那老爷子五行融为一体,磁场已转移,发力已失。”吴道明摇头道。    周警司在地上来回的踱着步,面色阴沉,过了一会儿,突然站住了脚步,转过身对吴道明说道:“太极阴晕十年才发,十年啊,这期间,我俩不说谁也不知道,交易继续进行,你认为怎么样?”    “这样做有违天理。”吴道明面现犹豫之色。    “天理?这世上哪有什么天理?有钱就是天理,这可是一亿美金呐,我们两个一人五千万,拿到钱我马上就退休,到北美加拿大去养老,管它十年以后谁是皇帝呢。”周警司脸色胀红了,忿忿道。    “让我考虑一下。”吴道明心想,暂时还不能断然拒绝,任何事情都需要设计设计。    “周警司,客户在香港么?”吴道明漫不经心地问道。    周警司感觉到吴道明似乎也有意如此,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微笑道:“就在山顶道住,和你是对门邻居,杰弗的主人。”    吴道明闻言心中微微吃惊,幕后的客户竟然就是大猩猩的主人,而且就住在自己的对门……他沉吟着说道:“周警司,这事儿我可要好好盘算一下,风水方面要做到天衣无缝才行,客户那边也肯定会有堪与高人参与意见的,没有人会只听我们一面之词就肯乖乖拿出一个亿的美金来的。”    “那是,那是,再怎么样,你吴先生也是香港第一风水大师嘛,我就知道你总有办法的,好,我静候佳音,然后就立刻通知客户。”周警司愉快地说道。    吴道明目光望着周警司,说道:“嗯,那现在你可以撤去监视我家的警察了吧?”    周警司愣了一下,疑惑道:“我没有派人监视你呀?”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是么?那我们一起出去瞧瞧。”    周警司与吴道明一道下了楼,出门来到路边那辆大发汽车面前。    车内的警员硬着头皮走下车来。    “是你们!谁让你们去监视我的朋友?浪费纳税人的钱。”周警司厉声喝问道。    “长官,我们是奉了何天豪探长的命令监视这位吴先生的。”警员只得如实报告。    周警司命令道:“马上撤回去,你们告诉何天豪,吴先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完全可以为他担保,哼,不好好的侦破谋杀宠物的那件大案子,净给我添麻烦。”    “是,长官。”那两名警官灰溜溜的开着大发车走了。    周警司歉意地对吴道明说道:“误会,我确实一点都不知情。”    吴道明微笑道:“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一定照办。”周警司陪着笑脸说道。    “我要寻找一个人的下落。”吴道明说。    “谁?”周警司问。    “香江一支花。”吴道明缓缓说道。    周警司想了想,说道:“几十年前,此人就已经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不知道是否早已经死了。”    “不,她还活着,就隐藏在九龙城寨里的某个地方。”吴道明肯定的告诉他。    “那好吧,我通过线人来打听。”周警司应允道。    吴道明招了招手,一辆的士车*到了路边上,他钻进了车里,朝周警司挥了挥手。    “去九龙。”吴道明扭头吩咐道。    九龙的那家小旅馆房间里,吴道明与寒生等人见了面。    “一清的尸体已经被警方解剖过了,我想明月应该是被老阴婆救了,那个没用的宿主于是就被抛弃了。”吴道明详细的述说情况后分析道。    寒生点点头,认为有道理,于是也将吴道明他们走后,在南山村遇见阳公老僧和乾老大的事儿说了一遍。    “九龙城寨客家寮?”吴道明听罢沉吟道。    “我们应该尽快见到阳公老僧,这样就能找到老阴婆和明月。”刘今墨在一旁说道。    “这样,我们先回去半山别墅,这家旅馆人杂不安全,九龙城寨最近警方盘查的紧,人多目标大易于暴露,待回到家里商量妥计划以后再行动。”吴道明提出自己的意见。    众人称是,于是收拾好离开了旅馆,乘上了两辆出租车前往香港岛。    出租车驶上了山顶道,吴道明远远的望见911号别墅的对面,马路上停着一辆加长平治房车,有数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拥趸着一个身材高大有些臃肿的黑发老者走出了900号别墅    这人难道就是大猩猩杰弗的主人?太极阴晕的客户?吴道明寻思着。    吴道明等人下了出租车,黑色西装的保镖们警惕的望着他们,那个老者礼貌的冲着吴道明点头示意,然后坐进了平治车的后面,保镖们也都上了车,朝山下开去。    吴道明以前从没有见到过自己的这位有派头的邻居,但瞧在眼里却是十分的眼熟,猛然间,他想起来了,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的,太平绅士卢太官JP。    太平绅士一种源于英国,由港英政府委任民间人士担任维持社区安宁、防止非法刑罚及处理一些较简单的法律程序的职衔。主要职责为巡视如监狱等羁押院所,接受被扣留者的投诉,避免惩教当局对扣留人士施行法院判决以外的刑罚,同时可监理每次六合彩开彩搅珠时联同香港赛马会受助机构代表负责监理开彩结果。获委任太平绅士的人可在其名字后加上“JP”字样,作为个人正式衔头之一部份,在香港是一种高贵身份的象征。    走进别墅里,寒生见到了师太、残儿和朱彪一家人,大家都很开心,吴道明吩咐王妈预备一席丰盛的午宴,为寒生等人接风洗尘。    寒生眼睛寻找着着沈才华,“几天不见,长得这么快啊。”他瞥见了光着屁股站在地上的小才华,高兴的说道。    小才华没有理他,舌头不住的舔着嘴唇,黑黑的瞳孔一个劲儿死死盯在了老祖的怀中,那个皱皮女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婺源县国营养猪场。       为了迎接孟场长上任,农场食堂特意宰杀了一头生病的小公猪,全体职工会餐。孟场长在餐前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号召全体职工热爱本职工作,全心全意地为猪服务,而且着重谈到了如何关心和爱护猪,尤其是母猪。       孟场长说道:“这些猪为城市里的工人阶级无私的奉献了自身的肉体和内脏,尤其是老母猪,将自己的子女一批批的送进了屠宰场,无怨无悔,因此,我们要改善猪舍的卫生环境,尽可能的让牠们在有生之年活的舒适些、愉快些。甚至可以在猪舍里放一些本地音乐,例如黄梅戏‘天仙配’等等。”       职工们头一次听到场领导如此人性化的发言,顿时兴奋的议论起来,尤其是黄梅戏,本地人的最爱,董永和七仙女的爱情故事,那可是每一个人青春时期都曾有过的梦想。       “场长,我们放‘天仙配’,会不会被人说是封建余毒呢?”有职工担心的问道。    孟场长坚定的说道:“大家可以想办法喽,晚上放‘天仙配’,让母猪们满怀着爱意进入梦乡,白天我们可以放革命样板戏‘红色娘子军’嘛,党代表洪常青不就是领导着一队女战士的么?我们这里是三头公猪领导着几百头母猪,同样都是革命工作,没有贵贱之分。”    职工们尽管感觉到这样的比喻似乎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儿,但还是为新场长的工作魄力纷纷鼓起掌来。    酒桌上,孟场长频频举杯,场面气氛热烈。    场里下午工作安排是给猪配种,大家趁着酒兴来到了猪舍前。    “孟场长,我先给您介绍一下配种的工作流程,咱们场的三头公种猪,担负着为五百来头母猪的配种任务。”场支部耿书记说道,他是一位老职工,在场里已经兢兢业业的工作几十年了。    “那公种猪岂不每天都忙死了?”孟红兵遗憾的说道。    “不是这样的,我们不能让牠接触到母猪,否则不但浪费精液,而且公猪发飙还会咬伤母猪的。”耿书记说道。    “哦,那怎么办呢?”孟红兵兴致勃勃地问道。    耿书记笑了笑道:“接下来,您就会看到了。”    配种员拿来一条板凳式的大木头架子,这就取精器,上面铺了一张带毛的生母猪皮,母猪皮上又抹了些新鲜的母猪屎尿,散发出一股富含荷尔蒙的臊臭气息。    一个职工用绳子牵来一头处于发情期的肥胖母猪,隔着架子将母猪屁股朝内,那头身材魁梧的种公猪一见便立即兴奋起来,呼的一下子扑了过来,口中吐着白沫,气喘如牛,长长的猪鞭红彤彤的伸出来,但是由于有木架子相隔,牠只能够流着口水俯爬在了架子上,后退不住的乱蹬。配种员手持一节消过毒的竹筒,敏捷的套在了公猪的阳具上,只听到“吱吱”的声响,公猪的精液全部都射进了竹筒里。    孟红兵脸上发烧,口干舌燥的看着,感觉到胯间发烫,胀乎乎的。    配种员捧着竹筒来到了孟红兵的面前,说道:“场长,您看,大概有300毫升左右,可以够给20多头母猪授精之用了。”    孟红兵眼睛朝竹筒内瞧了瞧,乳白色的精液散发出一股清新的味道,真多啊,他想。。    有职工手持注射器过来,伸进竹筒抽出十多毫升精液,然后逐一注射进母猪的阴道里,不一会儿,20多头母猪就都已经注射完毕了。    耿书记笑着对孟红兵说:“其实很简单,一次人工授精十来毫升,基本上可以确保母猪怀孕,母猪的孕期平均为114天,就是三个月三星期又三天,小猪就生下来了,工人阶级的餐桌上就可以源源不断地供应上猪肉了。”    孟红兵没有作声,一种凄凉的感觉莫名其妙的自心底下油然而生,他扭头离开了猪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孟场长怎么了?”配种员诧异的问耿书记道。    耿书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孟红兵的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那头公种猪口吐白沫的亢奋神态,和那些授精母猪们脸上怅然若失的无奈表情,牠们太可怜了,自己一定要想法子改变这一切。    “哈哈哈,小兵,想不到你对工作这么有责任心,难得啊,干革命工作就是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祝祺,工作态度方面,小兵可是比你强呦。”黄乾穗一面饮酒一面笑着说道。    “姑父,我想搬到养猪场里去住。”孟红兵说道。    “什么,那怎么行?养猪场里吃住条件都是很差的。”孟祝祺表示坚决反对。    孟红兵求助的眼神投向了黄乾穗。    黄乾穗看在了眼里,说道:“我倒是不反对,年轻人多吃一点苦并不是什么坏事,美国当年的国务卿杜勒斯就把和平演变的希望放在了中国第三代人身上,小兵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欣慰,我们国家就需要像你这样子的接班人。小兵,你尽快的写一份入党申请书交到你们养猪场党支部,要写的深刻些,比如为什么放弃优越的条件,到艰苦的第一线,如何努力学习毛泽东思想,彻底改造世界观等等。”    孟红兵见姑父已经答应了,高兴的说道:“好,我搬下去以后马上就写。”    次日,新厂长为了工作搬到养猪场里睡觉的消息不胫而走,职工们深受感动,纷纷向党支部表示要以孟场长为学习榜样,努力做好本职工作。    入夜,孟祝祺漫步于猪舍之间,那三头公种猪依旧对他横眉冷对,满怀敌意,他远远的绕了过去。    母猪们见到孟红兵,纷纷站立起来,摇晃着短短的小尾巴,眨动着大眼睛,满脸堆笑的簇拥着他,当然是隔着木围栏。    孟红兵爱怜的摸摸这个脑袋,拍拍那个额头,说道:“瞧你们,个个年轻貌美,体态丰满,可惜被禁锢在这里,岂不知,自古红颜短薄命,早晚难逃上餐桌的命运啊。”    孟红兵叹息着瞥见立在墙角的木架取精器,上面还铺着那张涂了猪屎的猪皮。他默默的走了过去,轻柔地抚摸着那张皮,叹道:“人类为什么如此的残忍?连母猪最起码的生理要求也要剥夺?”    他闭起了眼睛,轻轻的俯身在木架上,幻想着自己仿佛就是那头嘴里冒着白沫的大公猪,浑身热血沸腾了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充斥了全身……    “场长,是你吗?”猪舍外面传来了问话的声音。    孟红兵从恍惚中缓过神儿来,回头望去。    “孟场长,您在干什么?”值班饲养员惊讶的问道。    “哦,我在体验生活。”他回答道。    “大门口有人找您。”值班饲养员告诉他。    孟红兵恋恋不舍的从取精器的木架上下来,走出猪舍,来到了养猪场大门处,看见来人是县医院的荆太极院长,骑着一辆自行车。    “小兵,我到黄主任家为你复诊,原来你搬到养猪场来住了。”荆太极说道。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孟红兵自信的说道。    “那也要确诊一下,不然黄主任那儿没法儿交代。”荆太极笑着解释道。    孟红兵住在一间单身宿舍里,房间内十分的简单,一张竹床,一桌一椅而已。    荆太极先用听诊器听了听孟红兵的胸膛,确定心肺音都没有问题,再检查他的颈部并让其活动四肢关节,一切也都正常。    “我要检查一下你的新蛋蛋发育情况,这几天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么?”荆太极说道。    “哪里?那种感觉真是舒服极了,一种崭新的体验。”孟红兵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一面脱着裤子,一面喋喋不休的叨咕。    荆太极仔细的端详着,嗯,的确是比正常人的睾丸大了一倍还多,手指捏上去坚实度也要硬一些,他用指尖拽起阴囊皱皮,以手电光线透过,发现红色的毛细血管和输精管都已经长好,没有发生任何的排斥现象。奇怪,这寒生果然有些道行,民间真有高人啊。    但是可以肯定,这决不是人类的睾丸!    寒生,一个普通的乡村赤脚医生,他到哪儿能搞到人的睾丸?自己亲眼所见那对蛋蛋可是红扑扑新鲜的很呢,绝非死人的,再结合孟红兵的突然间性情大变,喜欢上了养猪场,荆太极怀疑孟红兵体内移植的是猪的睾丸。那对成活的猪睾丸分泌出大量猪的雄性激素,导致了其性格上的变异。    寒生丢在病房里的那瓶不明液体,已经过医院化验室反复的检验,里面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微量元素和某些胶原物质,还有十余种酶类,资料文献中都查不到与其相同的分子式结构,也许是还未被科学所发现证实的东西,总之,这个寒生身上处处透着一种及其神秘的东西。    “怎么样,没问题吧?”孟红兵说道。    “嗯,没有发生排斥反应,”荆太极点点头,然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现在还惦记着兰儿么?”    “兰儿,惦记她干什么?浑身上下一点都没有吸引人的地方,你再看看这些母猪,一个个憨掬可爱,赤身裸体,浑圆的屁股,尤其是乳房,每位都有十来个呢。兰儿算什么?只有区区两个,哼,简直小儿科。”孟红兵不屑一顾的说道。    荆太极心中暗自惊愕,这家伙已经完全变态了,没想到这猪蛋蛋这么厉害,那种荷尔蒙竟然可以改变人的思维。    沉吟了片刻,荆太极决定这一切暂时都先保密,不当他们家人说出去,自己要找到寒生,配方搞到手,当然,能够设法掏出寒生脑袋里的所有东西最好,必要时,也要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荆太极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养猪场。 第一百五十六章   英国著名作家柯南道尔的名著《福尔摩斯探案》中有一篇名为“魔鬼草”,讲的是一个想谋取他叔父遗产的侄子,把一种名为“魔鬼草”的致幻植物丢在他叔父卧室中的壁炉内,使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看到有一群群的“魔鬼”向他扑来,最终把他吓死。       这实际上用的就是致幻植物,以前人们都认为这是作者所虚构的,但后来证实,在非洲确实生长着一种能令人致幻的“魔鬼草”,而柯南·道尔曾到过非洲游览,可见探案内容是有一定依据的。“致幻植物”指那些食后能使人或动物产生幻觉的植物,有些植物因其体内含有某种有毒成分,如裸头草碱、四氢大麻醇等,当人或动物吃下这类植物后,可导致神经或血液中毒。中毒后的表现多种多样:有的精神错乱,有的情绪变化无常,有的头脑中出现种种幻觉,常常把真的当成假的,从而做出很荒谬的行为来。中国西南边陲人烟罕至的地区,也有类似的植物生长。       深夜,荆太极一丝不苟的在自己房间内配置着“祝由散”,这是一种古老的源自祝由科的幻术,原料是云南的原始密林中生长的一种叫做“蛤蟆菌”的毒蘑菇和一种野生乔木的果实“小韶子”,外表很像荔枝,俗称“魔鬼果”。据说山民家里的猫误舔了“蛤蟆菌”表面的粘液后,眼睛里的老鼠忽然间会变得身躯十分硕大,因而失去捕食老鼠的勇气,这种现象在西方医学上被称之为“视物显大性幻觉症”。而“小韶子”则把梦幻当成真实,感觉天地都随着自己的意志移动,飘飘然,口若悬河,但恢复知觉后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个“祝由散”的秘方是荆太极的师父,鄱阳湖峡谷里的王婆婆传授给他的,并给了他“蛤蟆菌”和“小韶子”每样一小包,对付寒生一家人应该是足够用了,他想。       最后,他将已按比例配制好的“祝由散”倒进一张糯米纸中,然后折成了一个扁扁的小纸包。    最好是投入寒生家的水缸里,糯米纸遇水则化,药粉无色无味,效力可以持续数个时辰,如果这缸水一直在使用,寒生一家人就可以持续被药力所困了,自己想得到什么就唾手可得了。    荆太极伸了下懒腰,心满意足的钻进了被窝里,哈欠连连,明日将是个漫长的一天。    次日清晨,荆太极安排好医院的事情后,自己开着那辆破救护车朝南山村驶去。    救护车停到了南山村东庄园的大门前,荆太极跳下了车,拎着一包糕点走进了大门内。苯苯站在院子中间,警惕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不是县医院的荆院长么?”朱医生从房间里出来,诧异道。    “哈,朱医生,我是特意来找寒生的,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荆太极满脸堆笑的说道。    “哦,寒生出诊去了,不在家中。”朱医生曾从兰儿那儿听说过这个荆院长也是孟家的帮凶,所以没有好感的说道。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等他。”荆太极说道。    朱医生表情冷淡的告诉他,寒生可能还需数日才得到家。    荆太极心道,这么不巧,转念一想,先从他们身上下手也好,总之不能白跑一趟。    “哈哈,没关系,我们可以进去谈么?”他说道。    朱医生请荆太极进了客厅,沏上了茶水,然后静静的等待着他开口。    “寒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已经治愈了了孟主任儿子的高位截瘫并给他移植了睾丸,这简直是医学界的奇迹,今天,我特意来告知喜讯,那对睾丸在临床上已经获得完全的成功了。顺便嘛,捎来几盒糕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荆太极赞叹着说道。    “哦,知道了,东西还是请拿回,我们朱家给人治病从来不受礼。”朱医生淡淡的说道。    荆太极轻轻一笑,叉过话头说道:“你们朱家不但医德高尚,而且祖传医术出神入化,不知祖上是何方高人?一直世居婺源么?”    朱医生摇了摇头,说道:“朱家世代布衣郎中,只是在乡下瞧些小病而已,实不值一提。”    “哦,那寒生的医术从何处学来?二十来岁的年纪,本应是在读医科学生的年龄,但是他不仅治愈了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的‘渐冻人症’,而且还懂得器官移植,攻克了异体排斥反应这一医学界的旷世难题,莫非他有什么奇遇么?”荆太极巧舌如簧,步步紧逼。    朱医生本是实在之人,平生耻于说谎,此刻闻言脸色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寒生是我的徒弟,教了他几手,无奈其学艺不精,让院长见笑了。”门外走进一人接上话茬说道,却是吴楚山人。    荆太极站起身来,口中说道:“失敬,您是……”    吴楚山人淡淡一笑:“我是兰儿的父亲,吴楚山人。”    “哦,唉呀,您就是吴楚山人啊,不好意思,兰儿的事荆某没能处理得好,正想着什么时候前来登门谢罪呢。”荆太极脸上流露出诚恳地表情。    “哼”,吴楚山人忿然说道,“荆院长,你和孟祝祺父子合谋欺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子,似乎不太讲究江湖道义了吧?”    “对不起,当时确实是孟红兵看上了你们家的兰儿,但他不过是一个废人,只是贪图嘴上占点小便宜而已,我对兰儿姑娘的工作能力还是看好的,如果她现在仍愿意来医院上班,我还是接收的,而且可以办理正式招工手续。当初嘛,主要是因为你们的户籍所在地不在婺源,所以正规招工的手续很难办,现在不同了,你们全家已经正式落户本地,不存在什么问题了。”荆太极恳切地解释道。    吴楚山人脸色一板道:“现在孟家少爷有了新的蛋蛋,已经不是一个废人了,你们直到现在还想着再一次欺负兰儿么?”    “不,他现在依旧是个废人。”荆太极冷冷一笑道。    “此话怎讲?”朱医生严肃的望着荆太极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移植完全成功了么?”    荆太极嘿嘿道:“移植是成功了,可是寒生却是搞了两个猪睾丸放进去了。”    朱医生愣住了,这件事寒生回家后从来没讲过,“猪睾丸?这怎么可能?”他怀疑的说道。    “孟红兵现在已经搬到养猪场去住了,他的思维业已经发生了变异,可以这么说,孟红兵已经不再对女人有任何兴趣了。”荆太极说道。    “难道对母猪产生了兴趣?”吴楚山人说道。    “何止兴趣,那简直就是一种狂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就是一头成年公猪。”荆太极的语气中带有一种肆虐的快感。    “这……”朱医生心里面有些惶恐,如果真的如荆院长所说,寒生给人换上了猪的蛋蛋,这样的做法是有违医者之道的,尽管是恶作剧也好,无心之过也罢。    “哈哈哈,”吴楚山人开怀大笑起来,“这真是善恶终有报啊,孟家少爷作恶多端,此生就已轮回畜牲道了。”    荆太极微笑着望着吴楚山人,心下寻思着,寒生是你教的或是有其他奇遇,今晚还怕你们不说出来?    “二位不必客气,我自去方便一下。”荆太极兀自站起身,走出门去。    朱医生面带忧虑的说道:“山人,寒生如此做法可是不符医者之道啊。”    “朱医生,天意如此,何必自责呢,待寒生回来后我们问清楚再说。”山人安慰道。    荆太极出了房门朝厢房走去,一眼瞥见了灶间屋顶上的烟囱,瞧着四下里无人,便溜了进去。灶间大门一侧*墙放置着一个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清水。    荆太极嘴角露出了笑容,环顾左右,口中轻声嘀咕了一句:“走错路了。”随即转身离去,就在这转身的一瞬间,他已经将那包“祝由散”丢进了水缸内。    糯米纸迅速的溶解了,药粉散入清水中,片刻,踪迹皆无。    回到客厅内,荆太极遂向朱医生和吴楚山人告辞,说道:“荆某先行告辞,我回去医院查阅一下明年初的招工计划,今天晚些时候再来告知你们。”    荆太极坐上驾驶室,发动了汽车,驶离了南山村。    今夜,夜深人静,村里的老表都已入睡后,我那时再来,静下心来,好好的盘问他们。    想着,荆太极嘴里哼起了家乡四川青衣小调,唱着唱着竟然跑到了黄梅戏“天仙配”的调子上去了。    最先出问题的笨笨的黑狗女友,兰儿给牠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黑妹”,怀孕的黑妹经常会口渴,牠饮用了兰儿从水缸里舀出来的清水。    黑妹的眼睛中出现了幻觉,站在面前的笨笨突然身材变得高大无比,就像是一头大水牛一般,原来那英俊的面孔变得肥大和臃肿,黑妹原来熟悉的笨笨那双弯曲而忧郁的眼睛,如今竟然如铜铃般的瞪着牠,咧开的口中流着一条巨大的口涎,正伸出来两片硕大的嘴唇来吻牠……黑妹发慌了,惊恐的退缩着到了墙角,眼睛死死的盯着一步步逼近的笨笨,口中发出低鸣声。    兰儿听到了黑妹的叫声有异,赶紧跑出来看。    “笨笨,你干什么?好好玩儿,别吓唬黑妹。”兰儿训斥了笨笨两句,并将牠赶到了一边去。    看看天色已经黄昏,应该要做饭了,于是她来到了灶间,开始淘米煮饭,这回用的是水缸里的水,而中午吃的泡饭则用的是桶里剩余的那半桶水。    晚饭照常是米饭和青菜,荷香身子依旧还很虚弱,吃完饭后就早早的回房休息去了,朱医生和山人则坐在客厅里面喝茶聊天。    “爹爹,你好象胖了,人也长高了。”兰儿揉了揉眼睛说道。    吴楚山人笑了,说道:“傻孩子,爹爹这般年龄,怎么还可能长呢?”    “兰儿倒真的是长大了呢,比前些日子又高又胖。”朱医生插嘴道。    祝由散的药性先从没有武功的人身上慢慢地发作起来。    “嘭嘭嘭”大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兰儿转身朝院子里走去,轻轻抽开门闩,拉开了大门。    “啊!”兰儿发出了一声惊呼,门前站着一个身子异常高大的人,头大如斗,眼似铜铃,手如蒲扇,自己甚至不及那人的腰般高。    兰儿惊叫着后退,那高大的人嘿嘿笑着跨进门内,耳边响起那巨人脚步落地的“咚咚”声。    “爹爹!”兰儿惊恐万分的叫喊起来。    吴楚山人闻声而起,一个箭步已跃至庭前。    “哈哈,吴楚山人,我来送招工表来了,兰儿怎么了,难道不认得荆某了么?”荆太极哈哈笑道,心想,看来他们已经着道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哦,原来是荆院长,你回去吧,招工我们不去。”吴楚山人断然回绝道。       荆太极嘿嘿一笑,说道:“不急嘛,我们医院也需要像朱医生这样的老中医,他在房间里面吗?”       说罢,竟然径自迈步入客厅,吴楚山人没有理睬他,走到兰儿身边。       兰儿依旧是惊恐万分,步子向后退去,口中嗫嚅道:“爹爹,你……怎么变得那么高大?”       “高大?”吴楚山人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兰儿,你是不是病啦?”    “啊!”兰儿瞥见笨笨巨大的身躯从狗窝里钻出,像一头黄色的大水牛似的,“爹爹,笨笨怎么变得同水牛一般大!”    “你等等,我去喊朱医生。”吴楚山人也突然感觉到自己眼皮有些发紧,眼前兰儿的身影似乎也在扭曲变形。    “莫非是中毒?”山人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脚步已经迈进了客厅。    朱医生站在墙角,正神情紧张的与荆太极对峙着。    吴楚山人疑惑不解的问道:“朱医生你们……”    朱医生神情恍惚的目光落在了吴楚山人的身上,怯生生的问道:“你们都是谁?怎地身材如此高大?”    至此,吴楚山人确认全家人已经全部中毒了。    “你们家里出了什么事?”荆太极面色古怪之极。    吴楚山人虽然身负武功,但是也抵挡不住千古奇药“祝由散”的药性,在他的眼里,荆太极的身材在一寸寸的长高,最后似乎脑袋都已顶到了天棚之上,正在哈着腰同自己讲话,凑在眼前的那张诡异的脸足有木脚盆一般大……    “你是谁?”吴楚山人问道。    “我是寒生啊,您怎么连我都不认识啦?”荆太极说道,同时神情轻松的坐在了椅子上。    “寒生?你什么时候从香港回来的?咦,孩子,你怎么看起来苍老了这许多呢?”朱医生闻言冲了过来,仔细打量着荆太极,心痛的说道。    荆太极心中暗道,噢,寒生原来竟去了香港,看来朱家的秘密还真不少呢。    “老爹,我是去了香港,但是我忘了,我到香港去干什么了,您还记得吗?”荆太极引诱着说道。    朱医生有些不满意的说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够给忘记了呢?给患者看病要专心致志,你这样粗心大意的可不好。”    荆太极想还是直切主题的好,免得兜圈子,于是他面色异常诚恳的说道:“老爹,我把治病的方子都给忘记了,这让我怎么给人家治嘛?您和师父两人再给我说说好不好?”他的眼光望向了吴楚山人。    山人心中恍惚的在琢磨着,师父?谁是他的师父,是我么?不对呀……    “寒生,我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的岳父。”吴楚山人板起了脸更正道。    “寒生,《青囊经》只有你一个人看见过,我们都不知道啊。”朱医生在一旁突然说道。    《青囊经》……早已失传的三国华佗的旷世青囊医书?荆太极感到自己的胸膛喘不过气来……    原来是失传了1700年的《青囊经》重出江湖!    荆太极心中禁不住的战栗起来,怪不得寒生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之多匪夷所思的治病法子呢,老天有眼啊,让我荆太极知道了这个秘密。    “可是《青囊经》我忘记放在哪儿了?你们知道的话快点告诉我吧,我还等着赶去治病呢。”荆太极迫不急待的说道。    朱医生皱着眉头,疑惑的说道:“咦,你不是藏在狗窝里,连同草房一起烧掉了么?”    似一盆冷水自头上浇到了脚下般,荆太极的心一下凉了半截,烧了?举世无价之宝,中医旷世奇书,烧了?    “谁烧了?”荆太极自言自语道。    “房子是孟祝祺烧的。”吴楚山人说道,一面精神恍惚的思索着,自身的内功在抵抗着药性,感觉到头痛难忍……《青囊经》?寒生的医术是来自《青囊经》?寒生竟然是神医华佗的传人……    荆太极心里大声咒骂起来,孟祝祺,这个愚蠢的王八蛋,你真是头蠢猪,和你儿子一样。    看来只有从寒生身上下手了,他冷静下来如是想。    “我不是寒生,你们再仔细看看我是哪个嘛?”荆太极换了种声调,话语中夹杂着四川口音。    朱医生定睛细瞧,果真不是寒生,“你是谁呀?”他问。    “我是来瞧病的病人,千里迢迢从四川来哩,硬是辛苦的很呦。”荆太极按住胸口,显示出那儿在疼痛的样子。    “真的是病人啊,可是寒生出门了,一下子回不来。”朱医生歉意地说道。    “他啥子时候转来?我等起在,要的嘛?”荆太极暗自发笑,这祝由散的确是神奇,妙不可言啊。    朱医生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估计起码要一个月呢。”    坏了,一个月,时间太长了,荆太极沮丧的想,现在自己是巴不得早一天得知《青囊经》上的秘密。    “他到香港啥子地方?啷个才能找到他嘛?”荆太极问道。    朱医生迷迷瞪瞪得望着他,没有下文。    “快说嘛,晚了我的病就不得行了。”荆太极脸上现露出痛苦的表情。    “好像是香港九龙城寨客家寮。”朱医生想起来了。    “得嘛。”荆太极松了一口气,揩了下额头上的汗珠。    看来自己必须亲自到香港走一趟了,《青囊经》乃是中华民族的瑰宝,岂能让寒生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独占?自己带上“祝由散”,见机行事,“哼”,我荆太极定将《青囊经》搞到手,之后再杀了那小子灭口,世间可就为我独尊了。想到此,荆太极不由得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来到院子里,他拾起了一小块石子,手指一弹,破空之声过后,“噗”的一声响,厨房间里的水缸破裂了,掺有“祝由散”的一缸清水一下子四散着涌出来,流到了地上。    此间,不能留有一丝痕迹,他想。    荆太极连夜赶回到了宿舍里,将剩余的“蛤蟆菌”和“魔鬼果”配置好了“祝由散”,并小心翼翼的依旧用糯米纸裹好,放进了一个信封里,同时将取自孟祝祺脖子上的那两根阴毛也撂了进去,然后熄灯上床睡觉。    在五十年代的时候,香港和广州的繁荣程度相差不大,五十年代之前,香港比广州还要落后,那时到香港去很容易,内地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去的。三年的经济大萧条后,就有很多人申请去了,但六十年代初期申请去香港的手续极其简便,只需要单位领导批准,到派出所办手续也就可以去的了。自文化大革命以后,港英当局收紧了边境线,广东这边也封锁了起来,正规渠道受阻,于是开始有大量的广东人偷渡前往香港。    荆太极也做好了偷渡的准备工作,地图、指南针、手电筒、食物,还有一些应急的药品,最关键的还是钱,自己虽然身为院长,但仍属行政19级,工资只有八十多元,全部积蓄拿出来,也不到一千块钱,他决定这点家底全部都带上。    荆太极同院里其他领导打了招呼,说是要回趟四川老家,然后拎着旅行袋离开了婺源。他乘坐长途车来到了南昌,然后登上了去广州的火车。    三日后,他来到了宝安县南海边上的一个小渔村。    一户简陋的渔民家,荆太极以一千元钱的价码偷渡香港,先付一百元定金,到了香港下船时再付剩余的九百元,老渔民答应了,当时一个人的偷渡价格,有几百元就已经是不低了。    夜里,荆太极来到了海边,登上了一条小舢板,老渔民摇着橹,晃晃悠悠的向大海中划去。    一轮明月倒悬,海面上风平浪静,咸涩味的海风徐徐吹来,令人十分的惬意。    荆太极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青囊经》,据他所知,当年被囚禁在狱中的华佗将自己毕生的心血凝著写成一本《青囊经》,交给狱中的牢头,不料那牢头怕遭连累而不敢接,所以华佗愤然将其烧毁,第二天,一代名医就被曹操处死了,《青囊经》就此失传,成为千古憾事。    1700多年后的今天,寒生竟然得到了这本《青囊经》,这说明,许昌大牢里的那天夜里,牢头应是收下了这本书,而后珍藏起来了,因为此后的1700多年里,世间再未有《青囊经》出现过。    寒生啊寒生,你小子真是他妈的有福气,不过,我荆太极何尝不是吉星高照呢?自己是医科毕业的,理论上不知好过寒生多少倍,若是再得《青囊经》之助,天下舍我其谁呢?    想到这里,荆太极禁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小舢板终于停*在了香港大屿山的一处僻静的海湾里。    荆太极掏出剩余的钱递了过去,老渔民在月光下数着钱。    “还差100多块钱呢。”老渔民又数了一遍,说道。    荆太极嘿嘿一笑,道:“我在路上用了。”    老渔民说道:“我们可是讲好的。”    荆太极冷笑道:“不错,是讲好的,可是还有没讲好的呢。”    “什么?”老渔民诧异的问道。    “就是要你的命!”荆太极说罢,早已一掌落下。    那一掌拍在老渔民的天灵盖上,在荆太极古怪的内力打击下,老人的颅骨骤然间变形,眼球脱离了眼眶飞了出去,落进了海中。    荆太极冷笑着拽过那把钞票,顺势一脚,将老渔民的尸身踢进了海里,自己拎起旅行袋飞身上岸。    寒生等着我,荆某来了,他心中说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寒生默默地注视着鬼婴小才华,别看他只有两三个月大,可是体型却出奇的壮实,不晓得的人都会以为这孩子起码一岁多了,但是他还不会直立行走。       鬼婴是至阴体质,皱皮女婴是纯阳,如何阴阳水乳交融,水火既济呢?当然,如何他俩已是成年人的话就好办了,可他们还只是个婴儿,湘西老叟的方法用不上。       《青囊经》上固然有很多治病的方法,但世间事千奇百怪,书本是死的,无法一一囊括世上的所有病例。       灵活运用它的原理,起到举一反三,这才是治病之道。       寒生心中反复回忆着经中的记载,思考着如何让两个婴儿阴阳调和起来。    吴道明走上前来,悄悄将寒生拉到了客厅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寒生,有件事得私下告诉你。”吴道明小声地说道。    “什么事?”寒生问。    “这几天,紧挨着这所房子有两户人家的宠物被杀死了,一头是非洲大猩猩,一条是爱尔兰猎狼犬,这两个可都是极凶猛的动物。”吴道明说道。    “唔。”寒生望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是沈才华干的。”吴道明接着说道。    “哦,竟有这事儿?”寒生吃了一惊。    “沈才华半夜跑出去,吸食了那两只动物的血,都是咬断颈动脉,与咬死沈天虎家里的那些鸡一样,这两件事在香港引起了轰动,目前警方已经着手在调查了。”吴道明解释道。    寒生目光瞥向了沈才华,发现鬼婴正在贪婪的瞅着老祖怀里的孩子,小舌头在不住地舔着嘴唇。    “你是说老祖的孩子……”寒生一下子领悟过来,身上惊出了冷汗。    吴道明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不错,沈才华现在的那副模样就是想要霍霍欲试了,今夜就很危险。”    寒生没答话,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沈才华。    嗯,沈才华一定是感觉到了那皱皮女婴纯阳的体质,迫切的需要吸食阳性血气,以中和自己体内的纯阴气场,寒生心想。    “那鬼婴看来要开始吸食人类的血液了,你说这事儿该如何是好呢?”吴道明愁眉苦脸的说道。    “好啊,”寒生突然开口,见吴道明诧异的神情,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想到办法了。”    寒生决定使用《青囊经》上的医术结合《尸衣经》上的辟邪术来冒险一试,他对吴道明说道:“吴先生,‘乾坤之道不外男女,男女之道不外阴阳,阴阳之道不外顺逆,顺则生,逆则死也。阴阳之源,即颠倒之术也。世人皆知顺生,不知顺之有死,皆知逆死,不知逆之有生也’。”这是《青囊经》里的话,不过不能向吴道明和盘托出。    “‘颠倒之术’?我年轻的时候,曾听我师父说过自古以来,世间最神秘的,达到中医术之巅峰的就是‘颠倒之术’,不过早已失传,难道你竟然懂得?”吴道明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寒生点点头,轻声道:“我懂。”遂站起身来,眼睛瞟去,老祖怀中抱着皱皮女婴,询问的目光正紧张的注视着他。    寒生走上前摸了摸沈才华的大腿,不错,大腿前面的股四头肌和后面的股二头肌都结实有力,再按按腰部,腰间肌的韧性也很好,尤其是才华的微微翘起的屁股,两块臀大肌弹性极佳。    “七天,需要七天时间。”寒生说道。    “什么?寒生,你的意思说,你能够医治我的女儿了?”老祖急切的问道。    “今天子夜交更之时,我会来你房间的。”寒生告诉她道。    寒生又走回到吴道明的身边,问他道:“香港可以搞到‘小蜂儿’吗?”    “新界那边有专业养蜂的,但不知你说的是哪一种蜂?”吴道明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不是蜜蜂之类的,而是蚕蛹,‘小蜂儿’是它的别称。蚕上蔟结茧后经过4天左右,会变成蛹,蚕刚化蛹时,体色是淡黄色的,蛹体嫩软,渐渐地就会变成黄色、黄褐色或褐色,蛹皮也硬起来了,半月后它就将变成蛾了,在我们家乡,有许多农户养蚕的。”    “哦,有的,要多少?我去新界可以搞得到,这东西有什么用吗?”吴道明问道。    寒生说道:“我以它为药引,作为阴阳调和之中介物质,记住要褐色的老蚕,有两斤足矣,顺便带两包缝衣针来。”    “好,我中饭过后就去办。”吴道明应承道。    中午的饭菜极为丰盛,那些虾蟹、贝类的海鲜都是寒生从未见过的,口味清淡而鲜美,怪不得人说‘食在广东’,真的是一点不假,多少天以来,终于饱餐了一顿。    下午,吴道明出去采办,其余人坐在客厅里商议第二天去九龙城寨的事情。    黄昏时分,吴道明回来了,所需之物均已办妥。    就等子夜交更了,寒生想。    亥时,寒生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了客厅,一看所有人都在客厅里坐着,大家知道寒生今晚将给两个婴儿治病,所以都在等着,只有沈菜花母子和老祖母女在房间里休息。    寒生放下手中的梅花针,那是吴道明下午买来的两包缝衣针再加上一只筷子做成的。寒生请吴道明斟来一杯烈性酒,开始炮制药引子。    寒生抓起一个蚕蛹,轻轻丢进了酒杯中,高度的烈性酒瞬间侵入蚕蛹内,那蚕蛹经受不住酒精的刺激而挣扎扭动了一下,即刻死亡,临死之前,它竭尽全力的向外一吐,喷出一股淡绿色的液体……    寒生见大家聚精会神的看着,于是便简单的解释道:“蚕蛹的体形像一个纺棰,分头、胸、腹三个体段。你们看,这头部很小,上面长有复眼和触角,胸部隐约看得到有胸足和翅,它鼓鼓的腹部共有9个体节,像斑马的条纹似的,雌雄主要*腹部的线纹和褐色小斑点来判别,我们需要的是雌雄各占一半。”    “真的啊,我以前经常吃炒蚕蛹,还从来没有注意到它还长着头和眼睛呢。”朱彪目不转睛的盯着看,口中啧啧称奇道。    寒生用筷子夹出那只蚕蛹的尸体,丢在纸篓里,然后又重新放进去了一只,紧接着,又是一股淡绿色的汁液喷出。    “这是蚕蛹的生命之精,尽管是只小小的生命,但是天地合一,万物类相,其中的原理是相同的,譬如这淡绿色的蚕蛹精酒,人类饮之不但可以祛血脂和脂肪肝,而且还能调理血压,延年益寿。”寒生说道。    不一会儿,两斤蚕蛹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余下的几只都是单一性别的了,此刻,酒杯里面的烈酒已变成了翠绿色。    寒生抬眼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快到11点了。    “亥子交更就要到了,也是阴盛极而阳初生的时候,大家别出声,把灯关闭掉,我们在这儿等着。”寒生吩咐道。    客厅里一片漆黑,众人坐在那儿默不作声,至于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墙上的钟声敲响了,正是亥子交更之时,众人的心一下子都随着钟声提起来了……    “吱嘎”,走廊里传来了轻轻开门的声音。    众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听见了“咚……咚”的轻微落地的声音,但是又不像是人类的脚步声……    黑暗中,人们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一跃一跃的前行着,而且还不时地停下来,听着四周的动静,最后轻轻的跃起,抓住了门把手拉下,悄悄地推开了老祖的房门,敏捷的闪身而入……    寒生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一手推门一手猛地揿开房间内壁上的电灯开关,屋内顿时灯光齐开,亮如白昼。    光着身子的沈才华正扑在皱皮女婴的身上,张口咬向了她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今墨早已闪身上前,一把将沈才华拽了下来,鬼婴眨着眼睛望着刘今墨,委屈的喊了声:“妈妈。”    此刻老祖也醒了过来,紧紧地抱起了女婴,紧张的目光望着寒生。    “好啦,可以开始医治了。”寒生说道。    寒生吩咐老祖将女婴仰卧在床上,然后取来梅花针,一面解释说道:“梅花针是针灸术的一种,五根针的称‘梅花针’,七根的称‘七星针’,而‘罗汉针’则需要十八根针,我今天所用的就是自制的绑在竹筷子上的‘罗汉针’了,医家通称为‘梅花针’。”    寒生手持筷子柄,手腕轻抖,以‘重刺’法叩击女婴的任脉诸穴,口中说道:“刺血疗法自古有之,当年三国华佗就是用此法治疗曹操的‘头风病’的,曹操头痛欲裂,华佗在其头顶百会穴和太阳穴针刺放淤血后即愈。唐代侍医张文仲也是用此法治好了唐太宗的头目眩晕症。”    寒生从女婴的脐下的中极穴开始,叩击皮下出血,一路沿关元、石门、气海、阴交、神阙向上行,再经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到巨阙,然后继续鸠尾、中庭,到达前胸正中央的膻中大穴,任脉二十四穴,已经放血了十四穴,在皱皮女婴的肚子上形成了一条淡红色的血线。    皱皮女婴倒也坚强,忍着痛一声不吭,眼睛里面充满了怨毒之色。    “这小家伙还不错,蛮配合的。”寒生说道。    “呸”的一声,皱皮女婴鄙夷的啐出一口粘痰,吐在了朱彪的脚上……    接下来是沈才华,这孩子可是不老实,小腿乱蹬,呲出来两排小牙发出恐吓,但还是寡不敌众,后背朝天的给按在了床上。    人后背上的督脉乃是奇经八脉之一,总督一身之阳经,六条阳经都与其交会于大椎,督脉起调节阳经气血的作用,故称之为“阳脉之海”,对应着“阴脉之海”任脉。    寒生抓紧时机,落下梅花针,自沈才华的腰阳关叩起,沈才华疼得大呼小叫起来。寒生未予理睬,继续沿着其命门、悬枢、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直至大椎穴。督脉二十八穴,刺血十二穴,小才华的后背上也留下了一条淡淡的血色。    吴道明递过来那杯翠绿色的蚕蛹精酒,寒生用棉球沾着涂在了沈才华的背上,酒精刺激着破损的皮肤,气得他哇哇怪叫。皱皮女婴则坚强的多,蚕蛹精酒抹在她的胸腹皱皮之上,她紧闭着小嘴儿不声不响。    寒生涂抹完了之后,抓起皱皮女婴,将其任脉贴着下面沈才华的督脉,撂在了他的后背上,然后接过吴道明手中的绷带,开始一圈圈的把两个婴儿缠绕了起来,最后打上了几道结,治疗终于结束了,寒生送了一口气。    大家都觉得好笑,沈才华背着皱皮女婴,像只乌龟驮着另一只小乌龟样,沈才华怒气冲冲的望着众人,而皱皮女婴则恼怒的接连啐出几口痰,竟然都吐在沈才华的后脑勺上了。    老祖心疼得望着女婴,忧心忡忡地说道:“要绑七天才行啊?”    寒生正色道:“我现在用的是阴阳‘颠倒之术’,纯阴的沈才华以其阴盛的‘阳脉之海’之督脉十二要穴,通过女婴十四个任脉要穴吸取其‘阴脉之海’里充盈的纯阳之气,而女婴正相反,将沈才华‘阳脉之海’里的纯阴之气过渡到自己的‘阴脉之海’中,任督相交而阴阳自长,七日后,各得所需。”    “精彩!实在是妙不可言,原来中医之术竟有如此这般神奇,看来做任何事都要暗合阴阳变化之道方能成功。”吴道明拍手赞道。    寒生微微一笑:“世间事,莫不如此。”    突然间,电灯骤灭,漆黑一片,众人一愣,但觉一股阴风径直扑向寒生而去……    “不好,沈菜花!”黑暗中传出刘今墨惊恐的呼叫声。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沈才华愤怒的哭叫声惊动了沈菜花,她从屋里冲出来到众人聚集的老祖房间外,发现了寒生正在捆绑着自己的孩子,顿时勃然大怒,伸手关闭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随即在黑暗中向寒生扑去。       众人措手不及,那沈菜花已至寒生身边,对着他的脖颈处张口咬下……       就在她的利齿刚刚触及寒生皮肉的一刹那,黑暗中,寒生浑身上下突然闪动起白色的静电火花,发出一阵“噼噼啪啪”放电的声音,沈菜花感觉嘴巴上一麻,随即全身如触电般战栗,然后慢慢堆缩下去,一生没吭的栽倒在了地上。       荫尸沈菜花遇上了寒生身上的“尸衣”,人豪与绿毛所织成的小背心,那是世间至圣的辟邪之物,她又如何承受的住呢?       寒生贴身而穿的“尸衣”,乃是刘伯温600年尸身在天蚕内所生就的白毛人豪,再加那上古堪孖之鱼身上的绿毛混合织成,绿毛可吸阴性物质,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人豪则以其天然罡气杀之。    此刻,众人从惊愕之中醒悟过来,不知是谁重新开启了墙壁电门开关,房间内骤然间亮了起来,满屋子都充斥着一股臭氧离子的气味儿。    急视之,寒生安然无恙,沈菜花则躺在了脚下……    “妈妈。”沈才华轻轻叫了声,背着皱皮女婴一跃而下,扑到了沈菜花的身上,半空里,皱皮女婴扭头朝寒生“啐”了一口,那痰吐偏了,落在了吴道明的衬衣领口上。    朱彪拨开众人,忙跪倒菜花的身边,“菜花,菜花”的呼唤着。    寒生开始也愣住了,最后想起了自己贴身穿着的那件薄薄的背心,看来这东西果然是辟邪之物,但奇怪的是,鬼婴以及妮卡他们接触怎么都没事呢?    吴道明看了看沈菜花,站起身来对寒生轻轻说道:“她死了。”    寒生吃了一惊,忙伏下身探看,说道:“将她扶回房间。”    朱彪抱起沈菜花,刘今墨心疼得抱起小才华两个,来到了朱彪的房间,寒生回房取出阴阳尺也随即跟了进来。    阴阳尺插入沈菜花的口中,朱彪紧张的盯着上面的刻度。    尸变与正常人有所不同,常人有昏迷丧失意识之症状,而荫尸等则不存在,昏即是死,盖因肌体不同之故。    阴阳尺救过明月与师太,但愿救得了沈菜花。寒生想。    青色的阴阳尺上,自沈菜花的口中缓缓上升一道白气,飘忽不定,朱彪头脑中一片紊乱,两只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那道若隐若现的白色尸气。    寒生叹道:“唉,这沈菜花的命运真是够可怜的了,临死一口怨气护住了胎儿,这才过胎得以孩子出世,自从见到了自己的骨肉,怨气渐消,本来想医好她,不料又阴差阳错的遭此一劫,都怪我安排不周,是我害了她。”    吴道明见寒生不住的自责,便安慰道:“世间生死谁都难以预料,你已经尽力了,沈菜花本是已死之人,又与小才华共同生活了这许多天,纵使撒手而去,也是无憾了。”    “白气走到哪儿才能有救啊?”朱彪垂泪道。    寒生说道:“丁、旺、义、官、兴、财可以有救,害、苦、死、失则无望了。”    小才华背着皱皮女婴趴在妈妈的身上,轻轻的呼唤着。    师太和妮卡在一旁抹着眼泪。    白色的尸气停在了“苦”字上,然后渐渐的消散了……    沈菜花死了。    “菜花啊,”朱彪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都是我害了你,我为啥不敢到孟家去理论呢?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着我,我胆小怕事,我不是个好男人,我对不起你呀……”    “妈妈……”其间,听得见沈才华弱小的呼唤声。    “咝……”,沈菜花的尸体上冒起了白色的雾气,原本丰满的肉体逐渐塌陷了下去,不多时,白色的长衫里只留下了一副白色的骨架……    朱彪像发疯了似的一把甩掉了阴阳尺,抱起菜花的骷髅头,在上面漫无目标不停地亲吻着,小才华怔怔的望着妈妈的尸骨,呆愣在那里。    刘今墨俯下身,抱起了小才华,行走多年江湖的他,眼眶也湿润了。    师太和妮卡已经轻轻啜泣起来。    沈菜花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嫁过夫家方知丈夫是一个阉人,她不甘心守一世的活寡,没有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而是勇敢的寻找自己的爱情,可惜她找错了人,她把全部的爱都毫无保留给了朱彪,可是在关键时刻,她爱的这个男人却不敢为她出头,做了缩头乌龟。孟家父子百般折磨凌辱于她,她在痛苦中盼望着爱人前来拯救她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等啊等,那个男人却始终没有来……等来的是夫家的一根绳索,勒死了她。    寒生此刻明白了,人世间有太多的不平事,并不是医者所能够医治的,纵使悬壶未必可以济世,青囊在手,尸衣在身,又待如何?    寒生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寒生望着刘今墨和吴道明,沮丧的说道:“尸衣一出世,想不到第一个伤害的却是最苦命的沈菜花,既然它不分敌我好坏,还是不要穿它了吧。”    吴道明说道:“不,尸衣是有灵性的,能够感受到危险,对企图伤害你的煞气才会反击,而对你没有危害的磁场则不会主动出手,你想想,它对沈才华身上的鬼气并没有做出反应,妮卡也是。你必须要穿着他,香港这个地方,灵异蹊跷之事很多,不可不防。”    刘今墨也说道:“沈菜花之死,与你无关,正像吴先生所说的,尸衣本身的罡气反制了她的攻击,因此才造成了这次误杀,你既立志悬壶济世,本身又不会什么武功,有件尸衣护身是必不可少的。”    寒生望着床上沈菜花的尸骨,心中酸楚之极,他拍了拍朱彪的肩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朱彪没有说话,依旧紧紧地搂着沈菜花的骷髅头发呆,泪水一滴滴的落在了头骨深陷的两只眼窝中,就像两个人在流泪,他想起了第一次与菜花赤裸相拥在罗帐之内的情景,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只有沈才华怨毒的眼睛瞟着寒生,背上的皱皮女婴也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他。    寒生叹息着弯腰拾起了阴阳尺,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其他人见此情形,知道已无法相劝,便陆续走出了房间,心情沉重的坐在了客厅里,轻声地讲述着沈菜花的悲惨身世,不时地唏嘘不已。    刘今墨轻轻的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放在朱彪身旁的双人大床的角落边,希望朱彪能为孩子而振作起来。    凌晨时分,人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起了瞌睡,朱彪依旧抱着菜花的尸骨一动未动。    寒生默默地坐在自己的房间的床上,心中恼恨不已,他怪自己粗心大意,无心之失却害了沈菜花。    这时,门开了,又轻轻的关上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飘了过来。    妮卡走到寒生的旁边,默默地坐在了他的身边。    “是我害了她。”寒生喃喃道。    妮卡不忍见寒生如此般的难过,伸出了玉手想要抚摸安慰寒生,但是又不敢,最后还是悄悄地缩回来了。    “这不能怪你,是尸衣为了保护你而做出的反应,若不是这样,沈菜花可能已经伤到你了。”妮卡安慰道,其音幽幽,似有无限哀怨惆怅。    寒生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心中想起了父亲、兰儿和山人,想起了南山村安静的生活,想起了系着骑马布的首领,想起了笨笨……唉,人生如斯,世事如斯啊。    妮卡望着寒生的眉头紧蹙的侧脸,心如怀揣小兔般跳个不停,这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她心中的神,她愿意用一生来侍奉他,尽管他已经有了兰儿,可是哪有什么关系呢?为了和寒生在一起,她心甘情愿连他们两个一起来侍奉。    苗疆的山神、树神和井神啊,请赐给我力量吧,妮卡心中祈祷着。    门突然打开了,刘今墨急匆匆说道:“沈才华不见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下半夜寅时,山顶道911号别墅斜对面一株粗大的芒果树暗影中,悄无声息的泊着一辆黑色的平治房车,车窗紧闭,里面拉着窗纱。       车内坐着两名身着深色唐装的男人,两人轻轻的打着哈欠,其中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说道:“凌晨了,那个风水师早就和那个老尼姑在温柔乡里打着呼噜呢,我们可以撤了。”       旁边的是一个年轻人,附和着说道:“是啊,这里还有两瓶牛奶,我们喝完走人。”说罢,启开了一瓶递给了老者,自己喝着另一瓶。       “我要去方便方便。”山羊胡子老者说着推开了车门,走到墙角,“哗哗”的尿了起来。       “妈的,你这一尿,我也憋不住了。”年轻人也跟着跳下车,跑过去一起放起水来。    就在他们背对着的身后,马路斜对面的911号别墅长着爬藤的石墙上,探出两个小小的脑袋,那是沈才华背着皱皮女婴的身影。    沈才华鼻子嗅嗅,目光移向了那辆平治车,月光下,他驮着女婴“嗖”的一声跃起,几个弹跳便来到了车前,迅速的从打开着的车门钻了进去,隐藏到了后排座位的阴暗处。    沈才华伸出小手,抓起山羊胡子放在变速手柄旁的那瓶牛奶,递给了皱皮女婴。那女婴用两只皱皮小手抱着瓶子“咕嘟咕嘟”喝起奶来。    墙角处,两人小便完走回来坐进了车里。    “走吧。”山羊胡子老者说道。    年轻人发动了汽车,沿着山顶道驶下山去。    “咦,我的牛奶呢?”老者问。    “前面有警察。”青年人一面开着车,一面警示道。    自从山顶道接连发生两起血腥谋杀宠物大案之后,警方已经加强了中环至半山一带的巡逻,尤其是在深夜。    拐角处停着一辆警车,两名巡警站在那儿倚*在车上吸烟,晚上值班既困乏又无聊。    见到有车从山上下来,巡警掐灭了烟头,举起一发红光的圆牌晃动了两下。    青年人将平治车滑行到了两名巡警的身旁停住,摇下了车窗,问道:“什么事,阿sir?”    “皇家警察,请出示一下驾驶证件。”一名巡警上前说道。    青年人递过证件,巡警一面检查着,顺便朝车内瞥了一眼。    “谢谢,注意安全。”巡警还回证件,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    青年人笑笑,摇上了车窗,松开了制动,缓缓离去。    “怎么半夜三更的设起路卡来了?”青年人嘴里嘀咕着。    “还不就是那非洲大猩猩和猎狼犬那两件事给搞的么。”山羊胡子老者说道。    “真的像传说的那样是外星人干的?”青年人怀疑的说道。    老者笑笑,说道:“怎么会?胡说八道。”    “那你说是什么东西干的?”青年人说道。    “咕噜”一声响,皱皮女婴又喝进去了一大口牛奶。    “咦,什么声音?”山羊胡子老者转过身来。    借着车窗外面闪过的街灯亮光,他发现了两个婴儿。    “快停车!车里有一个双头怪婴!”老者惊呼起来。    “嘎……”平治车猛然间紧急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皱皮女婴把持不住,牛奶瓶子脱手飞出,砸在了老者的鼻梁上,粘糊糊的牛奶喷洒了一脸,眼睛都睁不开了。    青年人拉紧手刹车,忙回过脸来瞧个究竟。    “啐”的一声,皱皮女婴的一口粘痰吐在了他的眉间,他于急切间只瞥见一秃头皱皮的小脑袋一晃,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一手猛推车门,滚下车来。    此刻,山羊胡子老者也连滚带爬地下了车,站到了空荡荡的中环大街上。    青年人爬起身,掏出来一把手枪,战战兢兢的瞄着车内,一只手抹去眉毛间的粘痰,颤抖着声音说道:“天呐,那是什么?”    老者也绕到了持枪的青年人身后,一面揩脸,一面支支吾吾的说道:“不知道,好像是泰国那边的吸血怪婴,双头的。”    车内没有动静,两人壮着胆子向车子*近,从开启着的车门望进去,看到了一个白胖男婴光着身子爬在了座椅上,瑟瑟发抖的正望着他们……    最后他俩终于搞明白了,这是被绷带捆绑住的两个婴儿,一个相貌正常,是个男婴,另一个发育的有点畸形,皮肤上面都是皱褶,两个赤裸裸的婴儿似乎并不具有什么危险性。    青年人以手枪枪口触了触那婴儿,婴儿向后缩缩,似乎很害怕。    “我说,老纪呀,你整天摆摊测字算命的,就猜不出这两个小东西的来路么?”青年人说着揣起了手枪。    “嗯,看起来不是泰国血婴,可是为什么有人用绷带缠起他们呢?我估计他们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连体婴儿,但是奇怪,他们是什么时候上来汽车的呢?”被称作老纪的山羊胡子老者疑惑的说道。    此人正是在九龙城寨入口摆地摊的测字相士。    那天,当吴道明写下了“香江一支花”几个字时,老纪着实吓了一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赶紧收拾摊子离开。离开是假象,他知道这两个不速之客肯定会尾随他的,所以他不紧不慢的走着,想引他俩来到客家寮,一网生擒。不料中途遇上了皇家警察在盘问路人,吴道明和师太转身离去了,于是他立刻招来一个马仔,命其跟踪他俩,最后找到了他们的落脚点——香港岛半山山顶道911号别墅,那可是香港顶级富豪居住的地方。    老纪不敢怠慢,立即向老阴婆报告,得到了指令,开始监视那栋房子。    今晚收工,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两个怪婴在车上,使他感到迷惑不解,不管怎样,先将这两个婴儿带回去,进贡给老阴婆。老阴婆喜食婴儿脑,在香港是属于很难搞到的奢侈品,此次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正好借花献佛,表表自己的衷心。    想到此,老纪嘿嘿笑将起来,说道:“把他俩带回城寨。”    九龙城寨是由数百栋大大小小的破楼房和平房组成如迷宫一般的贫民窟,里面巷道纵横,污水四溢,蚊蝇孳生,生人误入其中,一半天走不出来。    城寨中心有一座高墙大院,平时总是紧闭着铁门,极少见到有人出入。院子里有正房和偏房十余间,还有几株高大的香樟树,枝叶茂密,几乎遮蔽了整个院落,即使站在附近的多层楼房顶上,也看不到内里的情况。    这座院落就是九龙城寨客家寮。    黎明前,驶来一辆平治房车停在了院门口,老纪跳下车上前按响了门铃。    铁门上开了一个小孔,一双戒备的眼睛从中露了出来,看见了老纪,遂“咣当”一声,打开铁门,平治车缓缓开了进去。    中间正房的木屏风后面有一道暗门,里面有楼梯直接通往地下室。地下不但有大厅,数间卧室耳房,而且卫生设备、厨房等一应俱全,装修豪华,通风良好,冬暖夏凉。    大厅布置的灯火辉煌,*墙正中摆放着一张紫檀木太师椅,头上挂着一幅水粉画,上面一朵鲜艳欲滴的大红牡丹花,虽然略显庸俗,但是在这地底下反而显得颇有些生气。    一个老太婆盘腿大坐在宽敞的太师椅上,头上包着红色牡丹花头巾,一双小脚足蹬绣花鞋,手持一根大烟袋,正是人称“香江一支花”的老阴婆。    “让他们进来。”老阴婆说道。    “是,花姐。”一个素装老妈子应声道,揿动墙壁上的暗道门开关。    门开了,老纪手里拎着连体的两个婴儿走了进来,身后的门随即又关闭了。    “花姐,我回来了,路上抓了两个婴儿孝敬您老人家。”老纪说罢,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仍在了地上。    “哦,我看看,还细皮嫩肉的呢,那一只怎么长了一身的老皮?”老阴婆端详着说道,然后摆摆手。    老妈子上前抄起婴儿,送至老阴婆的面前。    “咦,宝贝啊,一个纯阴,一个纯阳,难得,难得啊。”老阴婆惊讶道。    老妈子问老阴婆道:“花姐,早餐你想吃那一只?我这就给您拾掇去。”    老阴婆仔细的看看他俩,说道:“当然吃白胖的那只公的,可是他们怎么绑在了一起呢?”    老纪谄媚的说道:“花姐,我猜他俩是连体婴,父母不要给扔出来了。”    老阴婆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若是连体双生,不可能一阴一阳,而且这只长的如此丰满,那只却像个小老头子,令人作呕。”    “啐”,皱皮女婴恼怒的张口向老阴婆射出一口粘痰,但由于力量有限,那痰划了一个弧线,落在了老阴婆的绣花小鞋上。    老妈子吓慌了,忙说:“对不起,花姐,这小东西不识抬举,我先去把她剁了用砂锅炖上。”    “哈哈哈,”老阴婆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说道,“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像阳公呢?”    老纪看老阴婆心情愉快,趁机说道:“花姐,我……”    老阴婆摆摆手:“阿纪,你事情办得不错,那个风水师吴道明有什么动向?”    “昨天早上,他家里来的那几个人一直没出来过,花姐放心,天一亮,另一组人就接上去了,我会随时向您报告的。”老纪陪着笑脸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会给记上你一笔的。”老阴婆说道。    “谢花姐。”老纪退到墙壁边,揿动开关走出了暗道。    “来,给我解开他们,我倒要看看他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阴婆吩咐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师妹,什么小东西像我阳公啊?”一间耳房的房门推开了,阳公走了出来。       老阴婆手指着地上爬着的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说道:“喏,就是那个一身老皮的怪婴,她竟然也会和你同样的吐痰,恶心死了。”       阳公一眼望去大吃一惊,那皱皮女婴正是自己思念之中的女儿!顿时心中大喜过望,抢步上前,一把抱起他俩。       “哈哈,这是我阳公的女儿啊。”阳公大笑道,一面仔细的端详着皱皮女婴,光秃秃的脑瓜顶,脸上皱纹满面,而且数日不见,还长起了短短的络腮胡须,小胳膊小腿上俱是一层层的皱皮,活像一只小沙皮狗。       阳公笑眯眯的望着女儿,女婴的喉咙突然一动,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吐痰的先奏,与自己如出一辙,这么小就已经完全掌握了要领,真是天赋奇秉啊。    阳公张嘴畅怀大笑,“啐”一口痰准确的飞进了阳公的喉咙里……    老阴婆咋听先是惊愕万分,转而恼怒之极,正待发作,看见皱皮女婴将痰吐进阳公的嘴巴里,不由得哈哈大笑,眼泪水都出来了。笑声甫止,她只是感到滑稽,倒也不十分吃醋了,毕竟自己已经和阳公师兄分手多年了,而且自己这么大年纪也从没个孩子,见到这么个小活宝,反而蛮开心的。    “阳公,我以前还真的小觑你了,那个女人是谁呀?”老阴婆揶揄道,多少年了,她从来都不称呼他为师兄。    阳公嘿嘿道:“她叫老祖,我们也是无心之失的。”    “她人呢?怎么,是怕羞不敢露面还是你舍不得她途中颠簸辛苦?”老阴婆说道。    “师妹,我说过是无心之失,若是你不嫌弃的话……”阳公说道。    “不嫌弃什么?”老阴婆反问道。    “你就是吃了她的脑子我都没意见,我还同你一起吃。”阳公诚恳的说道。    老阴婆愣愣的望着阳公,心道,这家伙太冷血,要不要现在下手除掉他?    “寒生他们在哪儿呢?”阳公端详着捆绑住俩婴儿的一圈圈绷带自言自语说道。    “寒生是谁?”老阴婆诧异道。    “他是一个乡下郎中,医术神奇,你我都是学武之人,难道看不出这俩孩子一阴一阳,前胸贴后背,正在疗伤么?果然厉害,阳公佩服的人很少,他是第四个。”阳公若有所思的说道。    “第一个是谁?”老阴婆颇感好奇的说道。    阳公微笑道:“当然是咱们的师父圣母白婆婆啦。”    “第二个呢?”老阴婆接着问道。    “当然是师妹你了。”阳公嘻嘻笑道。    老阴婆嗔了他一眼,继续问道:“那第三个呢?”    阳公自知失言,望着老阴婆认真的眼神,无奈只得吞吞吐吐的说道:“是,是京城里面的一位朋友。”    “什么朋友?”老阴婆紧追不舍。    “这个,我只能说是政府里面的,你就不要多问了。”阳公竖起食指朝上,说道。    “我才懒得问呢。”老阴婆一扭屁股,转身回自己的卧房去了。    阳公欢喜的望着皱皮女婴,不料那女婴却连连打起了哈欠。    “哦,宝宝要睡觉喽,”阳公说着招呼老妈子过来,吩咐道,“让他俩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是。”老妈子接过俩婴儿,抱到一间耳房里去了。    阳公来到了卧室里,老阴婆赤条条的躺在了床上,手臂支着后脑勺,酥体侧卧,两只小脚微微分叉,摆成一美人鱼的姿势,只是肌肤粗糙色黑,臀薄无肉,胯骨尖翘。    阳公胃里一阵恶心,但是寄人篱下,也只能牺牲些色相了,他默默的脱光了,露出引以为豪的身体,结实的胸肌还有一些弹性,腹部还算平坦,只是原来浓密的阴毛已经被蝙蝠们扯的一根不剩了。    阳公雄赳赳的迈上了床……    耳房内,老妈子给两个小家伙铺床,沈才华坐在床上,眼睛死死的盯着老妈子颈部凸起搏动的动脉,黑色的瞳孔不断的收缩,测量着距离,慢慢的张开了小口,露出来那两排锋利的牙齿。    老妈子全神贯注的铺床,她根本想不到会遭到婴儿的袭击。    沈才华突然一跃而起,双手死死的用力揪住老妈子的头发,利齿瞬间切断了她的颈动脉,她扭脸望见了沈才华两只黑黑的大眼睛近在咫尺,那眼眶中除了瞳孔见不到一顶点的眼白儿。背上的那个皱皮女婴也丝毫没有了瞌睡的模样,两只小眼睛蔑视的望着她。    她似乎不相信眼前的景象,身子慢慢的软倒了下去……    沈才华并没有拼命的喝血,见老妈子已毙命便立即松开手跃了下来。    他轻轻的爬到门口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于是便悄悄爬了出去,爬过了大厅,纵身跃起,揿动墙壁上的开关。    暗道门开了,沈才华爬了出去。    一番云雨之后,阳公搂着老阴婆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公和老阴婆幽幽醒转来,均感到肚子已饿,遂起床洗漱后出门来到了大厅里。    耳房门虚掩着,阳公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他赶紧推开房门,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惊。    老妈子倒在了血泊中,两只迷茫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阳公上前探了探,早已毙命多时了。    老阴婆四下里找了找,已经不见了两个婴儿的影子。    “莫非有外人闯入了客家寮?”老阴婆阴沉着脸说道,一面揿动暗道开关,闪身出去了。    老阴婆上了楼梯,走过正房,来到了看守大铁门的阿叶住的小屋里。阿叶其实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是著名形意拳的传人,武功高强,名字则是老阴婆给起的,自己是“香江一支花”,花红也需绿叶衬,故名阿叶,死在屋里的那个老妈子名字叫阿枝,也都是相同的意思。    “阿叶,有外人来过么?”老阴婆冷冷的问道。    “花姐,没有外人。”阿叶小心翼翼的回答。    “奇怪,阿枝被人割断了脖子死了,抓来的两个婴儿也跑了,又没有外人来过,那又是谁干的?”老阴婆疑惑道。    “阿枝死了?”阿叶惊讶道。    “嗯,你给我里里外外搜查一遍,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有情况立即告诉我。”老阴婆命令道。    “是,花姐。”阿叶应道。    会不会是阳公杀了阿枝,放跑了婴儿?他好像没有下过床啊?况且那两个婴儿若是无人接应,自己又如何逃得出这深宅大院呢?    老阴婆狐疑的返回了地下大厅,见到餐桌中央的圆洞里卡着阿枝的脑袋,身子则在桌下,脑袋上的毛发已经被剪光了。    “师妹,发现孩子了么?”阳公焦急的问道。    “你这是……”老阴婆指着餐桌上阿枝的尸身说道。    阳公嘿嘿笑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吃饱了再去找孩子。”    老阴婆望着阳公,心中越发疑惑重重。    阳公手持一把锋利的小刀,熟练的割开阿枝的脑皮,刀尖插进颅骨缝隙,手腕一翻,撬开了天灵盖,露出来里面白花花的脑子。    “唔,很新鲜,我要来点蒜酱,熏着才好吃。”阳公说罢,跑去厨房剥了头大蒜,将蒜瓣放入捣蒜臼内不停的捣了起来,待蒜头完全捣烂后,加进去些味精和生抽,然后倒在了两只小瓷碟里,端到了桌子上。    阳公拿不锈钢汤勺舀了块脑子,熏上些蒜酱,送入口中咀嚼着,啧啧有声道:“新鲜的人脑味道真的是好哇。”    “唉,”老阴婆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是12月25号,香港的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想不到这圣诞大餐吃的是阿枝的脑子。”    老阴婆说着也挖了一大块脑垂体撂在了面前的碟子里…… 第一百六十二章   荆太极连夜赶到了九龙城寨。       即使是深夜,城寨里也是热闹非凡,广东人有吃夜宵的习惯,城寨里到处都是各种小吃的摊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儿,荆太极坐到了一个卖四川抄手的摊子前,要了一碗红油抄手,味道怪怪的,不如自己峨嵋老家的正宗。       “老板,您知道九龙城寨客家寮么?”荆太极边吃边问道。       老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荆太极无奈,掏出那一大摞人民币来结账。    “表叔,请付港纸。”老板乜着眼睛瞧着荆太极手上的那一沓钱阴阳怪气的说道。    坏了,自己兜里哪儿来的港币呢?    “老板,我只有人民币,没有港币,这样,多给您点。”荆太极商量道。    老板还是直晃脑袋,这些大陆客,港人打心眼里瞧不起,穿着打扮不是蓝就是黄,满嘴的政治,俗不可耐,所以港人贬称他们统一为“表叔”。    “老板,对不起。”荆太极说着在桌子上扔下了二十元人民币,同时站起身准备离开。    那老板咳嗽了一声,蹲在墙角的一个地痞模样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大大咧咧的走到面摊前,斜着眼睛瞄着荆太极。    “表叔,想吃霸王餐哦?”那家伙说道。    荆太极不想惹事,转身就走,走了不多远,耳边听到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走到了一处较暗的巷子里时,后面的脚步声加快了,随即便听到背后的风声,荆太极身子猛然间侧移并转身,一把尖刀明晃晃的扑了个空。    荆太极微微冷笑,轻探手臂,手指在那人的胳膊之上一弹,“当啷”一声,匕首落在了地上,那地痞的整个手臂失去了知觉。    荆太极回手母食二指掐住了那人的脖子两侧的颈动脉,轻轻一推,将左右两根动脉血管挤*在了颈骨上,轻按之下,封闭了其50%的血流,那人顿时感到脑部缺氧,眼冒金星。    “表叔,饶命,我不敢了。”地痞哀求道。    荆太极冷冷一笑,道:“告诉我,客家寮在哪儿?”    “我知道,在城寨中心,五六棵大樟树的那个院子就是,很好找的。”那地痞忙不迭的说。    荆太极手上轻微用力,两根颈动脉全部封闭,截断了脑部的供血,那人软绵绵的到了下去。    荆太极松开了手,头也不回的朝城寨中心走去。    荆太极自幼生长在峨眉山脚下,从小便在各个寺庙里玩耍,耳濡目染对武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加之人又聪明伶俐,和尚尼姑们对他也都十分喜欢,便教他一些入门功夫。    峨眉山在宋代以前是佛道并存,此后道教日衰,自清乾隆年间,峨嵋便成为清一色的佛教天下了。那年,在山上对月峰黑水寺,唐代高僧慧通之妹慧续尼院峨眉祖堂“八音池”旁,荆太极遇见了自己日后的师父王婆婆。    八音池,荆太极经常来玩,池中集群蛙,路人拍掌,则一大蛙鸣,群蛙次第相和如八音之律,十分和谐,音将终时,则一蛙复大鸣,群蛙顿止。    这里也是祝由术练功极佳的场所。    “想学么?”婆婆问。    “想学。”荆太极回答。    于是婆婆教了他一些入门的东西,三天后婆婆就离开了,所以当时并未正式拜师。荆太极后来念书离开了家乡,就再也没见到过婆婆了。直到医科大学毕业,分配到了江西婺源县医院,在一次进山采药的过程中,鄱阳湖边的山谷里,他偶然相遇了婆婆,婆婆的模样没变,可是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从此,荆太极拜王婆婆为师,开始学习祝由术。    源于古代巫术的祝由术,本就是包含了许多中原医术,荆太极出自医大本科,学习起来自是举一反三,突飞猛进。身体上也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尤为明显的是对异性的不感兴趣,所以至今仍未婚,尽管医院里有很多女护士都在追求他,但他全然敬而远之,仍旧保持着童子之身。还有,就是特别喜爱指弹术,这是祝由科中的一种暗器,他可以做到以指弹石子击落飞鸟,如同弹弓一样。    方才,他就是以祝由指封闭那个地痞之颈动脉,力度恰到好处,使其昏迷,十分钟后便又可醒来,但会忘记所发生的事情。    前面已经来到城寨的中心,见到了那五六株巨大的香樟树,那就是客家寮了,他想。    高墙大院的东边毗邻着有一座五层楼房,荆太极走了过去,那是一家自助式旅馆。    一位肥胖的中年妇女坐在柜台后面,乜起眼睛看着他,瓮声瓮气的问道:“表叔,要住宿么?”    荆太极点了点头,说道:“老板,这里一宿多少钱?”    “五十蚊。”那胖女人道。    “多少?”荆太极没能听明白。    “港币五十块啦,表叔。”女人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荆太极又问:“收不收人民币?”    “当然收了,经常有那边的人来嘛,不过一比二,一块人民币兑两块港币,当然啦,银行里可以兑到一比二点五。”胖女人说道。    荆太极掏出那沓人民币,堆到柜台上,说道:“预付一周的三百五十元,其余的全都换成港币。”    “没问题。”女人熟练的数着钞票。    最后,荆太极付完了一周的房钱,还兑换到了一千五六百块港币,他揣了起来,说道:“我要面西的房间。”    最高一层的五楼有一间面西的房间,荆太极感到很满意,便要了下来。    胖女人关门走了以后,荆太极站到了窗前,这里可以俯瞰到客家寮院内的情况。    天亮后,荆太极走出大楼,先在客家寮大门外及院墙四周转了转,然后随意的沿着一条巷子走进去,熟悉一下地形。    空气中传来煮肉的香气,这是旁边一家加工熟食的作坊。再往前走就比较热闹了,小食摊比比皆是,热气腾腾。荆太极吃了一碗广州沙河炒粉,味道还不错,账算下来也只有五块港币,他递过去一个崭新的硬币,这是1975年首次面世的五元硬币,昨天胖女人问他要不要硬币,他见硬币比较厚重,便要了十余枚,这东西做暗器使都够分量,他当时想。    转了一大圈后,来到了一个小商品市场,里面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应有尽有,他走到了一个小摊前,抓起一个旧的望远镜来。    “先生,这可是美军越战军用物资,红外望远镜,夜间能看出好几百米呢,价钱公道,要吧,给你打个折。”摊主巧舌如簧的推销着。    荆太极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80块港币的价格买了下来。    回到旅馆房间内,他又观察了大半天,尽管那些大樟树遮挡了部分视线,但还是可以看个大概,院子里看来居住的人不多,除了那个守大门的汉子,没有见到其他人出入,寒生究竟在不在里面呢?他寻思着。    下午睡了一觉,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他跑出去买了点熟食,回来坐在窗边,边吃边继续观察。    一直坚持到凌晨时分,客家寮里才终于有了情况。    一辆平治高档小汽车驶过来客家寮门前,守门大汉打开了大铁门,放车开了进来。    荆太极抓起红外望远镜,仔细的盯着那辆车。    这是一款被动式红外线望远镜,捕抓人体的红外热能,敏感度很高,妈的,美国鬼子的东西就是先进,咱们医院里都没有类似的红外设备。    镜头中出现了一个浅绿色的人影,手中拎着小孩,好像是两个婴儿,因为有两个小小的热成影像,他们走进了房间内。    荆太极放下了望远镜,天太黑了,肉眼看不清人的模样,红外线也分辨不了是谁,但看走路的姿势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左右,此人不可能是寒生。    时间不太久,方才那人空着手出来了,然后坐进了车里,平治车缓缓开走了,那两个婴儿看来是送进了屋里面。    荆太极继续观察着,要不了多久,天就快亮了。    就在这时,情况出现了,红外望远镜的镜头里出现了那两个婴儿,运动的速度很快,几个跳跃,竟然跃上了高高的墙头……    荆太极的红外望远镜紧紧地锁住了墙头上的婴儿,但见那婴儿跃下高墙,落在了墙外的巷子路面上,有些奇怪的是两个婴儿似乎是同时行动,配合的十分默契。    镜头里,两个婴儿久久都没有移动。    荆太极的镜头偏移过去,发现了另一个热成像目标,与婴儿对峙着,相距约有两三米远,那是一只狗,个头还比较大。    荆太极心道,这两婴儿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镜头中,恶狗猛然间窜起,扑向婴儿,不料那两个婴儿也跃了起来,移动的速度比那大狗还要快,两组红外热像重叠在了一起……    荆太极耳边传来一声凄厉而短暂的狗吠声,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了。镜头中的两个婴儿又移动了起来,向巷子里跃行,没有走多远,向左面忽的一闪,便不见了。    荆太极放下望远镜,肉眼望去,那儿正是加工熟食的作坊。    荆太极走下了楼梯,来到了巷子口处,地上汪了一滩鲜血,一条大德国黑背狼狗已经毙命。    太蹊跷了,两个婴儿赤手空拳的杀死了一条大型犬类,而且只用了一个回合,这究竟是什么怪婴啊,荆太极朝那家熟食作坊望过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他手中摸出两枚硬币,做好了准备,然后悄悄地向那家作坊走去。    作坊的门半开着,望进去里面有几个工人正在忙碌着,端出热气腾腾的笼屉,还有的手持大锅铲在铁锅里煮着血旺。    “先生,操作间不能随便进来的,早上七点到摊子上去买。”一个工人拦住了荆太极。    “哦,我来早了。”荆太极眼睛迅速的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婴儿的踪迹。    厨房的一侧有一小间二楼夹层,上面堆满了成麻袋的干货,上面灯光照不到,黑黢黢的。    荆太极退了出来,疑惑的走回了旅馆房间内。    客家寮,这院子里面还隐藏着什么诡异的事呢?荆太极打了个哈欠,一翻身,爬到了床上睡去了。    上午九点钟左右,他醒了,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准备出去吃早点,他站在窗户口向下望去,客家寮又有人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直到了清晨时分,仍然没有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任何下落,大家心急如焚,早餐都没有胃口吃。       “我先去找一下九龙城寨客家寮吧。”吴道明起身说道。       寒生想了想,沉吟道:“阳公老僧应该已经到那儿了,现在我们把他女儿弄丢了,恐怕会有些麻烦,我必须当面向阳公解释清楚。”       “我陪你去。”刘今墨说道。       寒生望了望刘今墨,对他说:“不,你留在家里,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其他人都没有多少江湖经验。”    “我也要去。”残儿坚定的说道。    最后定下来,吴道明、寒生、残儿和妮卡前往客家寮,其余人等在家里。    吴道明在别墅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四个人随即乘车下山。    吴道明注意观察着,后视镜中又出现了一辆尾随的车辆,这次不是日本大发车,而是一辆白色的福特,一直到了中环,那辆车仍旧死死的咬住在后面。    吴道明叫出租车司机停*到马路边上的一个电话亭前,自己单独下车给周警司挂了个电话。    “周警司,怎么说话不算数?你的手下还开车盯在我的屁股后面。”吴道明不满意的说道。    “根本不可能啊,我早已经叫何探长撤了呀?你说说是个什么样子的车?”周警司委屈的说道。    “白色福特,我的车是辆红色出租车。”吴道明将自己乘坐的这辆的士车牌号码告诉了周警司,白色福特停在数十米开外,看不清车号。    “我立刻处理,对了,上次说的那件事儿考虑好了么?”周警司关切地问道。    “你安排见面吧。”吴道明挂断了电话。    吴道明上了出租车,向九龙城方向而去,白色福特车又尾随在了后面。    此刻,正在九龙旺角一带查案的何天豪探长接到了总台的呼叫,他抓起车上的无线话筒,里面传来了周警司的声音。    “不是我们警方的人。”何天豪肯定的说道。    “截下来,搞清楚是哪路人马。”周警司命令道。    “是,长官。”何天豪转换频道,召集巡逻警车拦截那辆白色的福特车。    红磡海底隧道北段红磡出口收费站处,白色的福特车被拦截了下来。    车内坐着两个年轻人,不满意的摇下车窗,说道:“干什么,阿sir?”    何天豪探长打量着两个烂仔,不耐烦地对巡警吩咐说道:“带回七号差馆。”    两个家伙被押上了警车,隧道口的一辆清障车拖起白色福特车一起返回了位于港岛西营盘的西区警署。    吴道明从后视镜中看见了白色福特车被警察拦停了,心中嘿嘿冷笑了两声。    吴道明一行走进了九龙城寨,他注意看了下,那个测字相士依旧没有出摊。他拦住几位路人打听客家寮,最后终于有人指点了路径,没费多大事儿,他们就找到了生长着那几株粗大香樟树的院落。    吴道明上前按响了门铃。    “找谁?”铁门里传来了一个男人浑厚死板的声音。    “请问,这是客家寮么?”吴道明客气地问道。    “找谁?”里面的人还是那句话。    “是阳公老僧约我们来的。”寒生听着着急,索性直接道破得好。    “什么阳公阴公的,没听说,你们是谁?”那人一双深邃的眼睛在铁门上的小窗口里盯着他们。    “我叫寒生,从江西来的。”寒生说道。    “等着,我问问别人有没有知道的。”小铁窗“砰”的地一声关上了。    过了片刻,大铁门从里面“咣当”一声打开了,阳公似笑非笑的站在了面前……    “寒生,请进来吧,咦,刘今墨没有来么?”阳公最后看到了妮卡,心中不禁一愣,那湘西老叟不知道是否也来了?    阳公带着他们直接走入了正房,沿着楼梯下去到了地下室。    地下大厅里灯火辉煌,正中央的太师椅里盘腿大坐着老阴婆,手中一根大烟袋,阴鸷的目光冷冰冰的投射过来。    身后暗道门关上了,吴道明心中有点忐忑不安起来,如此隐秘的地下暗道,轻而易举的就让四个人随便进来了,恐怕就不容易出得去了。    “你们用过早餐了么,那边还剩了些美味的人脑,要不要尝尝?”阳公手指着墙边餐桌上的阿枝打开的头颅,客气地说道。    寒生等人的目光朝墙边望去,看到了阿枝,身子跪在了桌下,脖子卡在了桌面上,面目表情呆滞,空洞的眼神瞅着这边,脑瓜顶已经掀开,里面白花花的大脑已经吃去了一半。    众人一阵恶心欲呕,不敢再看,这阳公和老阴婆简直就是个冷血变态狂。    寒生一点都不想再呆下去了,他面向阳公老僧,坦然说道:“阳公老僧,你的女儿我采用了阴阳颠倒之术治疗,将其任脉与沈才华的督脉绑在了一起,需要七天便可痊愈,但是昨天晚上,男婴沈才华的母亲突然去世,对孩子产生了强力的刺激,那孩子背着你的女儿一起不见了,我们正在寻找,估计还在半山上,走不远的。另外,我们发现了一清的尸体,请你们告诉我明月的下落。”寒生瞟了老阴婆一眼。    阳公嘿嘿接连干笑了数声,说道:“我女儿还在半山上?开什么玩笑?他们凌晨的时候还在我这儿呢,睡了一觉就跑了,难道不是你们里应外合布的局么?”    吴道明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你女儿凌晨时在你这儿?这怎么可能?半山到这里,隔着一条维多利亚海湾呢,过了大半个香港了。”    “别装蒜了,那婴儿一点点大,没有知情人的帮助和接应,如何能够从这地下逃出去?阿枝是会武功的,没有高手进来,她的脖子上的血管怎会轻易被掐断?难道是几个月大的婴儿干的么?”阳公反问道。    吴道明急切的说道:“当然是婴儿自己干的,你们有没有看这几天的新闻?港岛半山大猩猩杰弗和警务处长家的猎狼犬巨人相继被杀,伤口都在脖子上,咬断了颈动脉,案发地点距我家咫尺之遥,都是沈才华来了之后发生的。我想明白了,肯定是你们在半山别墅附近掳走婴儿,带到了客家寮,不料凌晨婴儿咬死了那个叫做阿枝的女人,逃出了这个地方。阳公,事不宜迟,我们此刻必须要同心协力尽快找到他们,否则,他们是会出危险的。”他想,必须设法尽快离开这地下室,本以为女婴在手可以安全些,看来还是太大意了。    “别在那儿自作聪明了,也不动动脑子,进来了还想出去么?这样蠢的脑子,估计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坐在太师椅中的老阴婆突然发话道,声音古里古怪。    吴道明脸色苍白:“你们想怎样?”    阳公眼睛瞥了一眼妮卡,看其视若无物的表情,心里疑惑不定,湘西老叟若是也来了,事情恐怕不容易搞定。    寒生毫不畏惧,目光直视老阴婆,平静的说道:“你就是‘香江一支花’老阴婆吧,我问你,你把明月怎么样了?”    老阴婆烟袋锅一指侧面的一个房门,阴声桀笑道:“我那个美貌徒儿么?喏,就在那边的耳房里躺着呢,你们去道个别吧。”    寒生顺着老阴婆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儿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此刻,残儿早已冲向并拉开那扇木门,一头钻进去……    寒生等人也随即跟了进去。    绿荧荧的光线照射在屋子中央的一个木台上,上面躺着一个人,身穿蓝色劳动布工作服,脚套一双黄色解放胶鞋,寒生等人认出来了,那人正是明月,身上穿的是一清师傅最后离开时的装束。    简朴的衣服遮掩不住明月优美的曲线,高耸的乳峰,平坦的腹部和那修长的双腿,她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披在 了眼睑上,肌肤如凝脂,纯洁似莲花。    残儿痴痴的望着她,泪水汨汨流下。    “她死了么?”残儿呜咽着声音问道。    寒生上前伸出手指,切按在明月的手腕三关上,浮中沉三取其脉而不得,“没有脉象。”他说道,随后面现欣慰之色。    吴道明似有不解道:“寒生,因何面露喜色?”    寒生解释道:“明月既能脱离一清肉体,不再依赖宿主,说明老阴婆已经给她使用了‘阉人覃’,令她返回了中阴身,据说‘阴阳覃’中的阳覃可以催醒中阴身,所以送了一口气。”    “看来你懂的还不少嘛,连祝由术也知道。”客厅里传来老阴婆阴阳怪气的声音。    寒生从怀中掏出阴阳尺,轻轻拨开明月的嘴唇,将尺子放下去,然后吩咐道:“你们注意看着刻度。”说罢走出房间,来到了大厅里。    “老阴婆,你既然已经恢复了明月的中阴身,为何不索性治愈她?”寒生站在老阴婆面前平静的说道。    老阴婆眼睛直视着寒生,口中阴笑道:“单*阴阳覃是不行的。”    “那还需要什么?”寒生问道。    “需要什么?施行唤醒中阴身的祝由术,还需要一个肯为她献身的真童子,我已经寻找了数日而不得。”老阴婆说道。    “童子,年轻的男孩子不是有很多么?”寒生有些不理解。    老阴婆发出了一阵淫笑,道:“哪里还能再找到真童子了?告诉你吧,在香港要想找到一个已发育成熟的处男,简直如同大海捞针,难如登天呢。奶奶瞧你的摸样,眉紧而不散,手臂肉骨未分家,倒还真的是个童子哩。”    寒生脸上微微一红,说道:“难道也要用阴阳媾和的方法么?”    老阴婆越发笑了:“阴阳媾和,哪有这等的美事?阳覃的药力需童子纯阳精血为引方可使用,然后这位献身的童子就会精绝身亡,发生尸变,成为僵尸或是血尸什么的了。”    “如何取纯阳精血?”寒生接着问道,这大概已经是极高深的祝由科巫术了。    “当然是用锋利的快刀了。”老阴婆回答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世上医术流派甚多,一定有不伤人而催醒中阴身的另类疗法,天门山鬼谷洞的湘西老叟就曾以阴阳媾和之术治愈过肉尸。”    “哼,”老阴婆嗤之以鼻,然后说道,“你说的方法,那肉尸非得处子之身不可,可是明月已经不是了。”    寒生心道,哦,原来那黄家公子早已经玷污了明月,可怜的明月最后还是为黄家所害。    “那你愿不愿意牺牲自己来救明月一命呢?”老阴婆阴鸷的目光直视寒生。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寒生闻言愣了一下,说道:“我不能这么做,我已经订婚了,江西老家还有一个女孩还在等着我,我不能为救一个人而伤害另一个人。”       “我愿意。”身后传来残儿痛苦的声音。       老阴婆惊奇的望着他,世间真的有人会傻到这种程度,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换取一个注定要做别人老婆的女人命的么?       “你过来,让我看看。”老阴婆招手唤残儿上前。       残儿义无反顾地踏步走到了太师椅的前面。    老阴婆伸手摸摸残儿的眉毛,之后又让他挽起了袖子,探出干枯的手指,抓了抓他小臂上的肌肉,嘴里说道:“嗯,不错,眉齐顺而不散,臂肉包骨丝毫不离鹘,确实是真童子,这样的人在香港早已绝种了。嗯,你和明月是什么关系?”    残儿凛色道:“我与明月并无任何关系。”    老阴婆疑惑道:“既无关系,因何为她而舍命呢?”    残儿怔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哦,我知道了,你是看上了明月,”老阴婆嘿嘿笑将起来,又道,“眼光倒是不错,可是你救了她,她还是会嫁给别人,每夜钻进那个男人的被窝里,一起做那生儿育女之事,你还愿意么?”    “只要明月自己感到快乐,我就愿意。”残儿坚定的说道。    “好,奶奶今天就成全你这痴男子了。”老阴婆满意的说道。    寒生忙制止道:“残儿,你还有老母亲在日夜思念,盼着你平安回家呢。”    残儿转身对寒生呜咽道:“残儿救完明月后就会尸变,无论是变成了哪一种,我都会日夜兼程的赶回湘西,与母亲相依为命,从此永不再分离……”两行泪水扑簌扑簌的流了下来。    这又是何苦呢?明月心中只有黄建国那个坏蛋,你以牺牲为代价所换来的未必就是明月日后的幸福,寒生心中思索着,叹息不已。    此刻,妮卡倚在门旁,心灵被震撼了,世间竟有如此痴情的男子,这是以前她从来想都不敢想的……    “跟我来吧。”老阴婆一把抓住残儿,走进一间耳房内。    寒生刚要跟过去,阳公闪身挡住了去路。    “慢!祝由取精术非本派之人不得观看,况且是残儿自愿,你们不是很希望明月那丫头活过来的么?”阳公嘿嘿笑道。    寒生扭头望了一眼吴道明,吴道明头脑中飞快的转动着,最后还是对着寒生摇了摇头,自己的阴阳锥还没长够长度,目前实力悬殊太大,绝非阳公的对手。    耳房内,老阴婆对残儿说道:“脱下全身的衣服,躺在床上。”    残儿略一迟疑,然后毅然除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红着脸赤条条的站在了老阴婆的面前。    老阴婆望着残儿结实的身材,丰满的胸大肌,结瓣的腹肌,腰间并无一丝赘肉,硕大的阳具,健壮的大腿。    唉,可比阳公强的太多了……    残儿光着身子仰面躺在了床上,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赤裸着身体,实在是羞愧难当,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那天晚上,月光下明月惊为仙子般的容貌,还有那血腥的天门客栈,自己临昏厥过去的最后一眼,他瞥见了明月洁白如玉的身子……明月,今天离别后,我将永远不会与你再相见了。    残儿毕竟还是童子,脑海中想着明月,胯下竟悄悄地发生了变化,阳具在一点点地勃起……    残儿沉浸在幸福的回忆里,没有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但这一切却落入了老阴婆的视线中。    唉,老阴婆长叹一声,取出一卷医用白胶布,扯下了一条,“啪”的一声,用胶布将残儿直挺挺的阳具粘在了他的大腿上,不能让那东西妨碍自己的工作。    随即,老阴婆抽出烟袋锅,拔掉铜锅,只剩下那只铜杆,在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气球,套在了铜杆头端的白玉嘴儿上,然后定睛细看残儿。    残儿依旧沉浸在对明月的回忆和坚决为其牺牲的悲壮联想之中,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老阴婆看着摇了摇头,唉,叹了一口气,然后举起烟袋杆对准残儿小腹的丹田气海处用力扎了下去……    “啊!”残儿大叫一声,疼得浑身乱颤,“啪”的一声响,阳具崩开了粘着大腿的胶布,身子一挺,“嗖嗖嗖”几股白色的粘稠液体骤然喷薄而出,射了老阴婆一脸。    老阴婆丝毫不敢怠慢,双手紧紧抓住烟袋杆,那气球在一丝丝的膨胀,不一会就已经有足球般大小了,老阴婆揪住气球拧了几个圈,松了一口气,拔下了铜烟杆。    这里面装的就是残儿气化的全部先天童子精血。    残儿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呼,震惊了厅内的寒生等人,正欲上前,门开了,老阴婆脸上挂着白色的粘液,笑嘻嘻的走了出来,手中拿着那个鼓囊囊的气球……    寒生冲进屋里闻状大吃一惊……    残儿赤身裸体的躺在那儿,已经完全失去了直觉,粘着白色胶布的阳具蔫蔫的歪倒在一旁,腹部脐下一寸半的地方露出一个洞,皮肉向外翻着,粘满了血渍。    那是气海,寒生心中惊道。    气海,道家称之为丹田,任脉水气在此吸热后气化胀散而化为充盈的先天混沌之气,本穴如同气之海洋,故名气海。任脉气血中膏脂之物、肺金之性的凉性水气在此亦随水气的胀散而输往人体各部,循任脉上传阴交穴。    残儿丹田内的童子先天精血已经被取走了,可怜的他将要发生尸变,究竟会是哪一种,寒生也不知道,阵阵寒意袭上了他的心头。    就在此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妮卡默默地走到了残儿的身旁,伸手轻轻的取下了粘在阳具上的那条白胶布,然后俯下身去,嘴唇按在了残儿的唇上,将自己体内的充满大自然花香之气源源不断地吹入了他的口中……    残儿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大家看见那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残儿变成了一具醒尸,与妮卡是同类。    此刻,满屋子里充满了鲜花的香气,沁人肺腑,恍若来到了乡间田野,宁静而清新,令人忘却了世间的一切烦恼。    寒生和吴道明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妮卡轻轻的为残儿穿上了衣服,眼光流露出无限的哀怨与爱怜。    她转身望着寒生,美丽的大眼睛如波似秋水,许久,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寒生,自你第一天来到苗寨,我就下定决心跟你一生一世,不管你心中是否已另有所爱,可是今天,我看到了另一个更值得我照顾的好男人。寒生,我……要走了,残儿以后就是我的同类了,毕竟人鬼殊途,我和他将永远不会分离,也不会像人那样生老病死。记得看我们去,等残儿的娘亲故去后,我俩就会搬到鬼谷洞里居住,共同研习鬼谷神功,再也不问世间事。从今以后,苗家落花洞女就再也不存在了……”两滴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转了很久,终于落了下来。    残儿刚刚尸变,神志尚未恢复,妮卡搀扶着他默默地从寒生身边走过,残儿茫然的目光中隐约流露着一种永久难以磨灭的伤痕。    阳公闪开身子,揿动了墙壁上的开关,暗道门打开了,他不想拦住湘西老叟的人,走了更好,两具醒尸而已。    寒生默默地望着妮卡和残儿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鼻子里那股天然的香气还未散去,一股难言的惆怅又涌上了心头。    那边耳房里,老阴婆正紧张的忙活着,她先剥光了明月的衣服,然后取出一小坛珍藏了多年的阳覃水,将气球嘴儿塞入那液体之中,小心翼翼的将气球里面的童子先天精血缓缓注入,待全部注入以后,盖好了坛盖轻轻的摇晃起来。    寒生推门迈步跨进耳房。    “出去,大姑娘光着腚躺在这儿,你们臭男人进来作啥?”老阴婆古怪的淫笑道。    寒生一眼瞥见明月光着身子,脸一红,忙低头回身退回了大厅内,并轻轻带上了房门。尽管自己是医生,又极想知道催醒中阴身的祝由之术,但是看人家女孩儿的身子还是不应当做的。    大厅内,阳公又坐到了餐桌旁,捧起了阿枝的脑袋,用小勺舀吃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耳房内,老阴婆摇匀了坛内的阳覃血精水,打开了坛盖,第一步先在明月赤裸的肉体上的仁督冲三脉同出之会阴穴处倒了些透明的液体,然后用手按照仁、督、冲、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的顺序飞快的涂抹了起来,之后,再倒再涂抹,片刻之间,已经将明月奇经八脉涂抹了一遍。       任督两脉为人身之子午,乃丹家阳火阴符升降之道,坎水离火交媾之乡,上通泥丸,下达涌泉。阳覃血精被老阴婆的内里逼入渗进奇经八脉之中,遂真气而集散,周流一身,气合自然,消阴长阳,待到水中火发,雪里开花,黄芽可得,祝由可成。       老阴婆不经意的伸手抽出明月口中的阴阳尺,“咦,”她轻声惊呼着,那尺子托在手里沉甸甸的,颜色呈青黑色,此乃绝非一般的木尺,老阴婆将阴阳尺暂且放在了一边,先着手将坛内剩余的液体全部倒进了明月的口中。       老阴婆满意的望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道:“嗯,想不到奶奶我晚年还能找到一个这么美貌的衣钵传人。”       她拿起了那把阴阳尺,翻过来掉过去的琢磨起来,这是一把阴沉木古尺,从上面的字迹看,应该是秦小篆不错,这是秦始皇统一中原后通行的文字,尺尾端刻有一小篆字,不注意看不出来,老阴婆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是一个“璞”字。    老阴婆记起来,她师父白婆婆曾讲过三国后的西晋,有位著名学者、道学风水数术大师,名字叫做郭璞,实际上是中原最有名的祝由大师。他的祝由幻术极高明,连正史《晋书.郭璞传》中都有记载。当年郭璞南渡途经庐江时,看中了庐江太守胡孟康家的婢女,因难以启齿索要,就暗地使用祝由术,夜里在胡宅周围撒上赤小豆。第二天早晨,胡孟康突然发现数千个红衣人包围了住宅,走近再看,这些红衣人就消失了。如是往复,胡孟康觉得很蹊跷,就对郭璞说了此事,郭璞听后,对胡孟康说道:“这是让你家的那个婢女闹的,把她送到东南二十里外卖了吧。卖时别砍价,这样你家中的妖孽就除掉啦。”胡太守依从,将婢女送至东南二十里外,郭璞则指使家人到那里,以低廉的价格把婢女买了下来。    西晋末年战乱将起,郭璞躲避江南,时任参军,后为驻守荆州的将军王敦所杀,年仅49岁,后晋明帝在南京玄武湖畔建了郭璞的衣冠冢,名“郭公墩”。    而其之所以被杀,据说是因为争夺一把尺子……    老阴婆转身从壁橱中取出一套阿枝的蓝印花布衣褂和一双黑色布鞋,放在了明月的身旁,然后手拿着那把青黑色的阴阳尺走出了房门。    寒生闻状忙问道:“明月怎么样了?”    老阴婆嘿嘿一笑,道:“祝由秘术再神奇,也需要个把时辰,寒生,我问你,你这把阴阳尺从何而来?”    寒生一愣,遂答道:“祖辈所传。”    “你家祖辈与郭璞是什么关系?”老阴婆接着问道。    “郭璞?我不知道。”寒生老实的回答。    吴道明在一旁插话道:“郭璞,山西闻喜人,晋初建平太守郭瑗之子,曾著《葬书》、《青囊经》,相传师从河东郭公,授青囊九卷,洞悉阴阳、天文、五行、卜筮之事,是历史上第一个给风水定义的人。他在《葬书》中云,‘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后人都视郭璞为风水史上之鼻祖。”    老阴婆惊奇的望着吴道明,心道,此人甚是精通风水啊,她微笑道:“你就是号称‘岭南第一风水师’的吴道明?”    “不错,在下正是吴道明。”吴道明颌首答道。    “嗯,果然潇洒倜傥,不愧为是古仙的传人。”老阴婆赞许的说道。    吴道明诧异道:“你知道我师父?”    老阴婆阴笑着说道:“他是我师父的情人,我怎会不知道。”    “你……你师父是白素贞!”吴道明惊道。    老阴婆点点头:“她老人家本名不叫白素贞,因为恋上了你师父,两人戏称你师父古仙为许仙,我师父才改名叫白素贞,取自‘白蛇传’的故事,最终结局果真也同戏文里一样,未能相伴白头。”    吴道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至死不忘的情人白女士竟然就是老阴婆的师父白婆婆……    “他俩既然如此相爱,为什么不能终成眷属呢?”吴道明不解的问道。    老阴婆看了他一眼,说道:“古仙没有对你说过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师父向来忌讳提到白女士,所以自己所之甚少,也不敢多问。    “白素贞现在哪儿?”吴道明说道,明月已经由老阴婆医治了,沈菜花已死,他明白,找到白女士也无甚必要了,但还是忍不住地要问一声。    老阴婆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脸对寒生说道:“你不知道郭璞的事情,说明这把尺子为你祖先偶然所得,现在应该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我不明白。”寒生疑惑不解。    “这尺乃是郭璞之物,祝由之宝,已经失传1400年了。”老阴婆说道。    “郭公葬尺!”吴道明闻言大惊失色。    “什么郭公葬尺?”寒生不解的问道,对历史方面的东西,他实在是所知有限,盖因当时中学读的历史课本里只有几次农民大起义,民间旧书也都被焚毁了,人们知识普遍贫乏。    吴道明解释道:“郭璞有一把阴阳尺,据说十分的诡异,与《葬经》合用,不但可量度阴阳,而且还能解鬼气,破祝由,后人称之为‘郭公葬尺’。西晋末年,荆州将军王敦欲谋反,请郭璞卜筮吉凶,郭璞告诉他‘无成’,王敦又问若起事的话,自己能够活多久?郭答,‘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寿不可测。’告诉他不可以起兵造反,方可命久。王敦大怒,问道,‘卿寿几何?’,郭璞算了下自己的命,说道,‘命尽今日日中。’果然盛怒之下的王敦当天就把他杀了。”    寒生听得津津有味儿,忙问道:“后来呢?”    吴道明接着道:“郭璞死后,王敦起事后两个月不到战败愤惋而死,都被郭璞说中了。”    “易术真的是神奇啊。”寒生感慨不已。    吴道明笑笑,道:“后人怀疑的也不少,如明朝的大画家沈周在其《咏风水》一诗中写道,‘气散风冲哪可居,先生埋骨理何如?日中尚未逃兵解,世人今犹信葬书。’郭璞死后埋骨何处,至今仍是个谜,自此,那把世人觊觎的‘郭公葬尺’也一同下落不明了。”    寒生到此时,方才醒悟过来,灵古洞前千年古墓的主人,那具长满白毛的尸体原来不是泛泛之辈,竟然可能就是郭璞本人!西晋在三国之后,郭璞得到了那本华佗的《青囊经》,并未流传于世,而是与‘郭公葬尺’同穴陪葬在了一起。    “好了,寒生你已经知道了这把阴阳尺的来历,我就收下了,作为报答,今天奶奶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不吃你的脑子了,你们可以走了。”老阴婆大方的说道。    寒生清澈的目光看着老阴婆,平静的说道:“不,阴阳尺是我祖辈传下来的,我不能给你,还有,明月是否留下,我们都要尊重她本人的意愿。”    老阴婆一听,顿时发出一连串阴栗的怪笑:“凭什么?就凭你们两个?一个武功低微,一个根本就不识武功,奶奶是心情好,才放你们一马,不要不识抬举。”    吴道明一看要坏事,连忙拽了一下寒生,并对老阴婆说道:“前辈,看在你师父和我师父的份上,我们也不与你计较了,阴阳尺暂且寄存在你这儿,但是明月的事情,香港是个法制社会,她已经超过十八岁,完全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所以,我们应该尊重她本人的意愿才是。”他想自己来个不卑不亢的折中,待出去脱离了危险以后再设法讨回阴阳尺。    “你们去吧,明月不会跟你们走的。”老阴婆不耐烦地说道。    “我要跟他们走。”耳房门开了,一身蓝印花布衣衫的明月走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荆太极站在五楼房间的窗口前,认出来进入客家寮的一行人中的寒生,终于等到了,他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寒生他们同先前那两个婴儿有什么关系么?荆太极努力的回忆着,他记起了前不久与孟祝祺前往南山村寒生家送红头文件,经过院子里的时候,看见一个满脸暗瘡的丑男怀中抱着一个皱皮婴儿,会不会就是其中的一个呢?若是,自己抢先一步捉到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接近寒生,也才创造了接近寒生下祝由散的机会。       他想好便立刻行动起来,下楼来到了客家寮门外,昨晚那狼狗的尸体早已不见了,大概是被什么人拖回去吃了,地下隐约留有一摊血渍。       荆太极快步走进了那家熟食作坊,早上的活干完了,工人们都已离去,只剩下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在做清洁。       “你怎么又来了?操作间不能随便进来的,出去!”那工头认出来荆太极早上已经来过一次了。    荆太极伸出手指抬至唇边“嘘”了一声,然后落下手指一弹,一枚五元硬币“嗖”的一下疾射而出。那工头还没反应过来,胸口膻中穴已中镖,随即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荆太极拾起硬币在手心里,然后蹑手蹑脚的爬上了二楼的夹层,夹层内黑咕隆咚的,弥散着一股菌类的气味儿,他自裤袋里轻轻摸出手电筒。    猛然间,他刷的揿亮手电,明亮的光柱射到了一摞香菇大纸箱上,纸箱盖敞开着,干香菇堆里睡着两个婴儿,他们腰背间缠绕着白色的绷带,绷带上血迹斑斑。    其中一个小点的婴儿皱皮皱脸,秃而无毛,他认出来了,那正是寒生家丑男怀中抱着的皱皮婴儿。    好机会,事不宜迟,荆太极上前探出手臂就是一抓……    突然间,沈才华睁开了眼睛,瞳孔闪动,瞬间闪电般的跃起,“扑哧”就是一口。荆太极根本未料到婴儿骤然间醒转,而且会迅雷不及掩耳的反击,顿时大吃一惊,好在反应敏捷,将手电筒递到了前面。    耳边听得“咔嚓”一声响,但觉手中一震,手电光一下子灭掉了,黑暗中白影一闪,墙上的一扇木板窗已被撞开,明亮的阳光由外照射了进来,窗台上站着那两个婴儿的身影……    荆太极想都没想,手指一弹,那枚五元硬币裹挟着破空之声朝婴儿的腰间飞去……    婴儿的身影不见了,打中了么?荆太极不知道,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电筒,前端头部已经被咬扁了,灯泡也破碎了,铁皮上洞穿着几个牙印,太可怕了,难怪那条大狼狗会一招毙命呢。    荆太极甩掉手中的破手电筒,扒到窗台上向外看去,远远的望见那两个婴儿已经越过了几个房顶,撅着小屁股正在朝正南的方向逃窜。    荆太极回身跳下二楼夹层,快步走出熟食作坊,追踪而去。    跑过了两三条横巷,他终于发现了正在平房顶上跳跃如飞的婴儿,前面已经到了九龙城寨的最热闹的小广场了,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快看!那是什么?”人群中有人发现了趴在一个高高的灯箱广告牌上喘着气的婴儿。    人们“呼”的一下子聚拢了起来,仰望着广告灯箱的上面,惊奇的看到了两个婴儿,一个驮着一个,中间缠绕着绷带,游客们指指点点,其中还有一些外国人。    “why?”一个西方游客不解的问道。    荆太极挤过人群,万分的恼火,这下子麻烦了,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婴儿呢?    “瞧,那两个婴儿身上还有血迹呢!”有人尖声喊叫了起来。    “赶快报警!”有人镇定的说道。    沈才华眼睛朝下面望着,瞳孔不停的在收缩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已经吓慌了。    有一个热心的年轻人,顺着一根灯柱向上爬去,试图接近婴儿。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人们屏住了呼吸眼盯着那人徐徐攀上的身影。    终于,那人攀到了灯柱的顶部,轻轻的将手伸向了沈才华,准备抓住绷带,救他俩下来。    人们紧张的望着,眼睛都不敢眨,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沈才华身子往后缩着。    此刻,出现了令人们大吃一惊的一幕,皱皮女婴突然发难,“啪”的啐出一口粘痰击在了年轻人的面门上……    那人措不及防,一愣之下双手把持不住,竟然从柱顶掉了下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远处传来了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有人高呼:“好了,消防队来了。”    人们平静了下来,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十余名雄赳赳的香港消防队员,身背绳索,扛着梯子,带着气囊跑步来到了现场,迅速的拉起了一道警戒线,沿着灯箱广告铺起了气囊,充足了空气,以防婴儿不慎跌落。    几名医护人员将受伤的年轻人抬上了担架,送往救护车上。    一名消防队的头头举起了话筒:“小朋友,不要怕,我们是香港皇家消防队,请你们待在那儿不要动,我们马上救你们下来,我再说一遍……”    消防队员们的动作十分的敏捷,梯子一架好,马上就有一位消防员爬了上去,迅速的接近了婴儿。    沈才华黑黑的眼睛盯住了爬上来的消防员,回手一掌,击碎了灯箱的玻璃,小手抓起了一条尖尖的玻璃片,对着消防员,口中发出“嗤嗤”的恐吓声。    碎玻璃划破了他那细嫩的皮肤,鲜血顺着手指缝隙流了下来。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忿怒的叫喊声:“不要逼他!”    一伙扛着摄像器材的人冲了进来,原来是香港丽的电视台的一组摄制人员,正在附近街上拍摄并实况转播当日新闻,发现这边出事,立刻赶了过来,匆匆架设好摄像机并连线转播车,镜头对准了灯箱广告牌上两名婴儿。    那位中年男主持人手持话筒立即开始了突发事件的实况转播:“今天上午,九龙城寨发生了一起罕见的事故,两名婴儿不知何故出现在高高的灯箱广告牌上,香港丽达电视台现在为您实况转播,我是主持人……”    荆太极躲在人群里看到这一切,心中暗道,不好,这样要出事。    环顾左右,人们都在聚精会神的仰望着上面,他悄悄地取出一枚硬币,手指一弹,疾射而出,破空声已经被掩盖在人群的嘈杂声中,那枚硬币击中了消防队员的大腿外侧足阳明胃经的伏兔穴,消防员大腿一麻,身子晃了两晃,便从梯子上一头摔了下来,落在了气垫上。    人群中发出一阵嘘声,以为消防员是失足掉下来的。    消防队的头头也感到很没面子,于是又抄起了话筒:“小朋友,请你放下手中的武器,无论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也要珍惜爱护自己的生命,请问小朋友,你的妈妈在哪里?”    “妈妈。”沈才华趴在灯箱上,孤独无助的眼神茫然的望着前方,口中喃喃道。    与此同时,香港岛半山别墅内,刘今墨和师太及老祖坐在客厅里正在看着电视,那年代,香港只有丽达和无线台,他们正在看的是丽达台的新闻节目。电视画面一转,出现了九龙城寨那个高高的灯箱广告牌,镜头逐渐拉近,屏幕上出现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画面……    “啊,我的女儿!”老祖大叫了一声。    刘今墨也看到了沈才华,猛地站立了起来,他多少能够听懂一点广东白话。    “九龙城寨发现了他们,我们赶紧去!”刘今墨拉着老祖匆匆忙忙跑出门去,留下师太看家。    山顶道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便直奔九龙城寨而去。    稍早些时候,香港西区警署问讯室内,周警司亲自审问的那两个烂仔也招架隐瞒不住,如实地招供了。    他们供认,是九龙城寨测字相士老纪派他们跟踪山顶道911号的主人的,老纪平时落脚在城寨内的客家寮,至于客家寮内的情况,他们只知道住有一个小脚老太婆,听老纪说叫“香江一支花。”    周警司闻言喜出望外,“香江一支花”隐匿江湖几十年了,想不到,今天会栽在我周某人的手里。    事不宜迟,周警司立刻命令何天豪探长带上十几名警员,带好了武器,马上出发前往九龙城寨客家寮,拘捕“香江一支花”及其同伙。    七八辆警车风驰电掣般的驶出了西区警署,一路鸣着警笛,直奔九龙城寨而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明月出现在众人面前,身着蓝印花布褂、土布裤,脚蹬一双黑布鞋,明眸诰齿,清纯可人,俏丽之极,大家不由得看的呆了。       “我要同他们一起走。”她说。       老阴婆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身上散发出一股寒气,她一声不响地盘腿坐回到了太师椅上,点燃了烟袋锅,阳公也放下了阿枝的脑袋,戒备的目光移向了这边。       吴道明骤感气氛不对,说了声:“大家有话慢慢说,总有商量余地的,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大厅角落的洗手间里,吴道明一面假装小便,一面迅速的扒拉着寻找生长稍长一点的阴毛,最后发现了四根,一狠心将它们都拽了下来,疼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    他将阴毛握在了手掌心里,心想,看来一场恶斗是躲不过了。    回到了大厅,听到明月正含泪对老阴婆说话:“……我感谢婆婆救了我,但我的心早已有所属,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我都会去找他,一生一世陪伴在他的身边,婆婆,求您成全明月。”    老阴婆冷笑道:“那个黄公子就是夺了你贞操的那个人吧?你中毒不也是吃了黄家的月饼么?你怎么知道他们黄家不会始乱终弃呢?自古以来,天下男人大都见异思迁,个个都是负心汉,不如跟了奶奶,学好了上乘武功,便不怕那些臭男人了。”老阴婆的目光瞥向了阳公,阳公自是佯作不见。    “黄公子不是那种人,他答应过要娶我的。”明月以坚定的语气说道。    “明月,你对黄建国了解的多么?此人极富心机,黄家居心叵测,甚至还毒杀你的师父无名师太和吴先生,你要三思啊。”寒生诚心实意的说道。    “不错,黄乾穗在饮食中下鹤顶红暗算我和你师父,若不是寒生兄弟搭救,我们早就埋尸荒野了。”吴道明点头证实道。    老阴婆颇感意外的看着寒生和吴道明。    “怎么样?黄家如此阴险毒辣,你还是执意要去送死么?”老阴婆说道。    “这一切是黄乾穗所为,建国肯定是毫不知情的,我要去向他问个明白,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学生,若是知道的话,决不会同意他父亲这样做的。”明月坚持说道。    “老阴婆,只有事实能够转变明月的想法,所以我还是决意将她带走,天道循坏,一切顺其自然吧。”寒生对老阴婆说道,语气坚定。    老阴婆心中恼极,突然一转念,面色一变,说道:“明月,奶奶退一步,以寒生所说为准,他说你走,奶奶我不拦,他说你留下,你不得异议,如何?”    明月清澈的眼睛微笑着望着寒生,点点头,说道:“好。”    老阴婆手按太师椅扶手下面的电门开关,霎时整个房间的电灯全部熄灭,漆黑一片,紧接着老阴婆的嘴嘬起一嘘,一缕关东萨满蛤蟆迷烟如一条黑线,在黑暗中笔直的对寒生而去……    满屋的灯光突然间熄灭,立时一片漆黑静寂,吴道明知道不好了,老阴婆要下手,一时间来不及多想,手一张,一口真气吹出,四根阴锥分成两组,每组两根,在黑暗的掩护下分别向老阴婆和阳公疾射而去……    阳公闻得细细的破空之声将近,“啪”的啐出一大块粘痰,在空中与那两根阴锥相遇,痰中的内力抵消了阴锥的力道,其粘性裹住了那两根失去力度的阴毛,翻滚着摔落在了地上。    老阴婆更是不慌不忙,轻轻一吹,烟袋铜锅里骤然飞出两块小火团,挡住了射向她的那两根阴锥,火苗瞬间引燃了阴毛,发出了一股毛发的焦糊味儿,灰烬散落在了空中。    那股黑烟已至寒生身前,迅速的散开,包裹住了毫不知情的他,烟气一部分被吸入了体内,其余的穿透衣服朝皮肤毛孔钻去。    黑暗中一阵微弱的白光闪烁,静电“噼啵”作响,尸衣护住了寒生的身体,转瞬将蛤蟆迷烟消弭的干干净净。而进入寒生肺部的迷烟对他丝毫没起作用,盖因寒生体内的白陀须乃是辟毒圣物,小小的关东黑巫术又怎能奈何的了。    老阴婆于阴笑声中按亮了大厅内的灯光,寒生站立在原地表情依旧,吴道明偷袭不成,甚感羞愧,他心道,自己任督二脉已通,怎么还这么不济?看来童贞已失,武功大不如从前了。    “寒生,现在听你说一句话,明月是走还是留?”老阴婆想他既已中了自己的独门迷烟,定会按照自己的思维去学舌了,于是心中不停地发出“留”的意念。    不料寒生朗声道:“当然是跟我们走了。”    “你再说一遍。”老阴婆怀疑自己听错了。    “走。”寒生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老阴婆一听大跌眼镜,怎么回事?自己的迷烟竟然没起作用!    明月上前给老阴婆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明月再次谢过婆婆救命之恩,明月就此辞别。”    “慢!寒生说你走,你可以走,但奶奶我并没有说寒生可以走,他的脑子与众不同,奶奶早就想尝一尝了。”老阴婆耍起赖来。    阳公在一旁附和道:“是呀,寒生还是童子呢,其脑鲜甜,绝无老爷们的臊臭气,我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寒生怒道:“老阴婆,你竟然出尔反尔,简直是禽兽不如!”    老阴婆把脸一板,喝道:“废话少说,阳公还不动手?”    阳公闻言即刻张口“啪”的啐出一口粘痰,破空直奔寒生人中穴飞来,由于寒生不会武功,而且活吃人脑的滋味要好很多,所以这一口只用了一半的功力。    “危险!”吴道明大吼一声挺身上前,挡在了寒生的前面,伸手朝粘痰抓去。    没想到自己身形甫动,阳公便已察觉,“啪”的一声,第二口粘痰紧接着啐出,用足了十成功力。    吴道明真气贯臂一把抓住了已飞至寒生面门的那口痰,顿感手中粘糊糊的一麻,忽听破空声又至,急忙躲闪,但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将脸一侧,第二口痰打在了他的右边脸上。吴道明顿觉眼冒金星,半边脸都已麻木,一股恶臭直往鼻孔里钻,挥之不去。    老阴婆哈哈大笑,从太师椅上飘然跃起,手中多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就在此时,“嘭”的一声响,暗道门被撞开了。    “不许动!香港皇家警察!我们怀疑这所房子里涉嫌窝藏走私人口,请配合检查。”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员持枪冲了进来,走在后面的正是周警司。    房子里的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一名警员发现了阿枝的尸体,大声喊叫了起来:“长官,快来看!”    周警司走到了餐桌旁,见到了阿枝的尸首和打开的脑颅,里面的不锈钢羹匙和吃剩下的大脑,不由得一阵反胃。    他转过身来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以谋杀罪逮捕你们!来,把他们全部都铐上。”    阳公一看见事不妙,擒贼擒王,身形骤然间跃起,凭空抓向了周警司,若有人质在手,就有逃命的机会。    周警司哪里见过动作如此快之人,一时间呆愣住了。    吴道明见状硬挺着纵身一蹿,横在了周警司的前面,被阳公一抓,后心受到重创,他痛苦的抬起脸来……    “老吴!”周警司面对着吴道明的脸,大吃了一惊。    “砰!”一名警员刻不容发的开了一枪,击中了阳公的手臂,撕裂了肌肉,打断了桡骨。    阳公的胳膊无力的垂了下来,气势立刻蔫了,被警员用枪逼住,顺势戴上了手铐。    在枪口的逼迫下,老阴婆也不敢造次,她默默地点起了烟袋锅,将烟雾喷向了空中。    “这老太婆就是你要找的‘香江一支花’吧?”周警司问吴道明。    吴道明忍着剧痛,艰难的说道:“老阴婆的烟有毒……”    周警司大惊,立刻命令道:“赶快灭掉老太婆的烟袋锅!”    一名警员上前拽下了老阴婆手中的烟袋,突然间身子一晃摔倒在了地上。    其余的警员见状紧忙用手捂住了口鼻,枪口依旧指向着老阴婆。    “快将老太婆铐起来!”周警司急道。    警员们手捂着鼻子,面面相觑,均不敢贴近这个古怪的老太婆。    寒生走上前,接过手铐,对老阴婆说道:“老阴婆,你作恶多端,今天就是你的报应。”伸手抓住老阴婆手臂,将手铐铐在了她的手腕上。    一名警员犹豫的望着明月,考虑要不要将这个貌若天仙的姑娘也铐起来。    吴道明告诉周警司,寒生和明月都是他的人。    周警司命令道:“只须逮捕这两个老东西,其他的三人是我的线人,大家先撤到外面空气流通处。”    警察们押着老阴婆和阳公,抬着那个昏迷的警员出了暗道,院子里面的清新空气令大家精神为之一振。    院子内的大树下铐着阿叶,他是最先被抓的。    周警司吩咐留下几名警察等下面毒气散去后进行搜查,其余的人押着三名嫌疑犯返回七号差馆。    “老吴,你怎么会在这里?”周警司将吴道明拉到了一遍,压低声音问道。    “说来话长,回头再说吧。”吴道明喘着气道。    “你这脸肿成这副模样,又受了伤,真不凑巧,今天晚上见面的事都已经约好了……”周警司皱起了眉头。    “我去。”吴道明强忍着说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妈妈……”沈才华绝望的喃喃细语道。       九龙城寨口处的人们越聚越多,丽的电视台仍在实况转播着,激动的主持人颤抖的声音:“现在灯箱上的婴儿仍在与救援的消防队员们对峙着,我们不知道他们来自何处,不知道他们的家人和亲属在哪里,但是可以明显的看得到,两名婴儿的体力似乎已经有所不支。婴儿的嘴唇在动,好像在说着什么话,让我们把话筒递上去,听听他说什么……啊,听到了,他在说‘妈妈’!天哪,他在呼唤他的妈妈!他的妈妈,究竟在哪里?”       出租车风驰电掣般的驶到了九龙城寨。       刘今墨和老祖跳下车冲进了人群里,挤到了警戒线旁。       “退后,退后。”消防队人员叫嚷着阻止前拥的人们。    老祖抬头望见了灯箱上皱皮女婴,泪水如开闸般涌出,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进去,被刘今墨一把拽住。    “我去。”刘今墨含泪道。    沈才华突然鼻子嗅嗅,脑袋转向了刘今墨所在的方向,瞳孔急剧的收缩调焦,口中疑惑的轻声叫着:“妈妈。”    刘今墨再也忍不住了,一步跨进了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内。    “出去!”消防队头头急忙上前拦阻。    刘今墨恍若不闻,一手在那头头的肩膀上一按,身子腾空跃起约有四五米高,一只手搭在了灯柱的顶端,整个身子悬挂在半空中……    “才华。”他热泪盈眶的轻轻呼唤着,向婴儿缓缓的伸出了手……    人群开始愣了一下,随即嘈杂的喧闹声停止了,每个人都凭息静气,紧张的盯住了那个飞身救婴儿的身影。    丽的电视台的主持人兴奋的大声播报着:“这里是丽的电视台在九龙城寨的现场直播,看啊,一个瘦高的男人上去了!天哪,四五米高,他竟然是直接跃上去的,根本就没用梯子!难道说,这就是武侠小说中的轻功?市民们,我们今天终于有幸见识到了现实版的轻功,他是那么的飘逸,那么的不可思议……”    沈才华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玻璃片,黑黑的眼睛望着刘今墨,“妈妈……”轻轻叫了一声,裂开了嘴巴委曲的哇哇大哭起来。    刘今墨一只手轻柔的将两个婴儿揽进了怀里……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欢呼经久不息……    荆太极悄悄地溜出了人群,朝客家寮走去,婴儿到了刘今墨这个高手之手,他自忖是难以夺回来的,算了,还是去监视寒生吧,等待着合适的机会。    客家寮的大铁门竟然是虚掩着,奇怪,这可是反常的现象,通过这两天来的观察,那两扇大门从来都是紧闭着的,即使有人进出,也是随即紧锁。    他悄悄贴近大门,自门缝中望进去,看见了一名身着香港皇家警察制服的人,手里拎着一只手枪在院子里溜达。    坏了,出事了,荆太极的头脑飞快的转动起来,寒生他们偷渡来的事情暴露了?还是客家寮本身出了问题,这栋房子神神秘秘的,一定有猫腻,不行,无论如何寒生不能出事,他若有事,《青囊经》就得不到了。    荆太极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回头望望四下里没人,便用手轻轻将铁门推开,同时手指一弹,硬币疾射而出,直奔那名皇家警察的太阳穴而去……    “噗”,那名皇家警察应声倒下。    荆太极闪身进了院子,随手关上了铁门,蹑手蹑脚走入了正房内,手中重新握住两枚硬币,以备不测。    房间内空无一人,他眼睛一扫,来到了屏风后,发现了暗道,于是悄无声息的沿着暗道楼梯而下,最下面一阶的墙壁上有一个按钮,他轻轻的按了一下,然后闪身贴在了墙上。    一个小门开启了,里面透出灯光,听得有人说道:“咦,门怎么开了,我去看看。”随即传来脚步声,一名警员从门内探出头来向外张望着。    荆太极单掌劈下,斩在了那人的后颈上,随着轻微的骨裂声,警员一声没吭的倒下,横卧在门槛上。    荆太极迈步进了地下室。    “什么人!”餐桌旁进行照相取证的警员抬起头来,吃惊的望着他。    荆太极手指一弹,一枚硬币飞出,那名警员甚是机灵,忙举起手中的蔡斯相机一挡,“啪”的一声响,相机的镜头被击得粉碎,举起相机的同时,警员的颤抖的手指触动了快门,闪光灯“刷”的一亮。紧接着,荆太极的第二枚硬币已经飞出,正打在那人的眉中,警员大叫一声仰面倒下,滚落在餐桌底下。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一颗子弹紧贴着荆太极的左脸颊擦了过去,火辣辣的一疼,荆太极惊出了了一身冷汗。    “不准动!”两名警员双手各握着柯尔特左轮手枪站在几米远的墙边瞄着他。    荆太极慢慢转身,他知道完了,手中已经没有硬币暗器,相距一丈开外,无法近身格斗,望着两只乌黑的枪口,他无奈的慢慢举起了双手。    “转身*墙,双手交叉脑后,岔开双腿!”警员命令道。    一名警员上前,冰凉的阿尔特左轮枪口紧抵住他的后颈上,另一名警员上前铐住了他的双手。    大意失荆州啊,荆太极叹了口气,都怪自己太大意,哪知道这下面还有这么多的警察呢?    一名警员倒转枪口,枪把照着荆太极腰间猛地一击,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弯下了腰,一阵痉挛。    “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伤了咱们弟兄。”那警员说道。    “是‘大圈仔’来的吧。”另一名警员说道。    “赶紧呼叫总部,派人增援,有伤员。”警员道。    “6748呼叫总部,九龙城寨客家寮,紧急支援,派救护车,对,有伤员,再重复一遍……”一名警员通过肩上的无线通话器与总部取得了联系。    “增援马上就到。”他说,松了一口气。    “不,他们来不及了。”警员的身后面传来了冷冰冰的声音。    两名警员突闻身后有人说话,大吃一惊,急忙回身,面前站着一个满脸皱纹的瘦老太婆,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你是谁?”警员忙不迭的问道,一面转过枪口。    老太婆冷冷笑道:“你们没必要知道。”说罢,手掌一晃,两名警员不明就里的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瞬间失去了知觉。    老太婆解下警员腰间的钥匙,打开了荆太极铐在脑后的手铐,荆太极诧异的缓缓转过身来。    “师父!怎么是你?”荆太极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老太婆正是鄱阳湖畔山谷中的王婆婆,荆太极的师父,中原祝由科的传人。    “太极,你怎么也像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儿一般冲动?我在人群里发现了你,就一直跟在了你的后面。”王婆婆嗔道。    “您的两个徒儿?难道我不是您老人家唯一的徒弟么?”荆太极瞪大了眼睛,不解的问道。    “嗯,就是客家寮里的阴婆阳公师兄妹俩,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婆婆说道。    两人走出了暗道和客家寮,沿着一条小巷子,转了几个弯儿,来到了一间破旧的平房前。王婆婆掏出钥匙开了门,让荆太极进了屋。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斗室,一个小小的厕所,连厨房都没有,房间里只摆了一张床。    “租的房子,简陋点,反正已经习惯了,你就坐床上吧,太极,你怎么到香港来了?”王婆婆问道。    荆太极把有关寒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青囊经》?嗯,寒生这孩子颇有些奇遇呢,难怪我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与众不同呢。”王婆婆回忆着说道。    “师父,您老人家认得他?”荆太极吃惊的问道。    “自然认得,这孩子根性不错,倒是个可造之材啊。”王婆婆若有所悟道。    “师父,我配置了一包祝由散,准备找机会下手,从他嘴里掏出《青囊经》的秘密。”荆太极充满信心的说道。    王婆婆瞥了他一眼,半晌未言语。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香港了呢?我去谷中找过你。”荆太极问道。    王婆婆幽幽说道:“我的一个朋友已经故去三十年了,师父每隔十年都会来香港看看他,过两天就是他的忌日了,祭扫完墓我们就回江西去吧。”    “师父,那寒生的事怎么办?”荆太极急着问道。    王婆婆看着他,缓缓道:“人有奇遇都是天注定的,你怎么可以妄动脑筋设计盗取呢?即使一时侥幸得逞,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师父已经活了逾百年,看到的因果报应实在是太多了,记住,一切顺其自然。”    “是,师父。那阴婆阳公,我的同门师姐师兄,他们可能已经被香港警察抓走了,我们要救他们出来么?”荆太极问道。    王婆婆叹了口气,道:“他们也是罪有应得,多少年了,竟然还在食人脑,伤天害理,随他们去自生自灭吧。”    荆太极心中寻思道,师父你还能活多少年?《青囊经》你是无所谓了,可我荆太极却在乎的很呢,不管怎么说,《青囊经》我是要定了,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挡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入夜,婺源县国营养猪场。       夜已经深了,单身宿舍内,孟红兵仍在灯下,边喝着牛奶,一面孜孜不倦的苦读有关种猪配种方面的书籍,时而抓耳挠腮,兴奋莫名,时而掩卷长叹,唏嘘不已。他为老母猪们鸣不平,牠们一年生育三次,每次十几头小猪,一年后被宰杀送上了人类的餐桌,平均每头老母猪每年损失有三十多名子女,而且毫无怨言,依旧吃得香睡得着,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思想觉悟,他想。       老母猪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他合上了书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孟红兵拉开了抽屉,取出在街上买的一只气球,放在口里面吹了吹,没有漏气,然后拿着气球,出门来到了猪舍前。       月光下,他望着猪舍里横七竖八打着呼噜的老母猪,憨态可掬的睡姿,一种强烈的爱意充斥着全身,胯下渐渐肿胀充盈起来。    孟红兵轻轻的趴在了取精器的木架上,鼻子里嗅到了公种猪的那种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他毅然决然的将气球套在自己勃起的阳具上,狂叫一声,随即一阵狂泻……    完事后,他举起气球掂了掂,估计里面的精液只有一两多点,遂提上了裤子,然后步履蹒跚的回到了宿舍。    他将气球里面的乳白色液体倒进了茶缸里,太少了,想了想,便又倒了些牛奶掺进去,这样一来,大概就有200多毫升了。    孟红兵满意的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困意袭来,遂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里,愉悦的进入了梦乡。    梦中,他来到了猪舍,公猪们对他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再是凶巴巴的,而是脸上充满了一种敬佩、羡慕的神色。老母猪们围着他欢呼跳跃,他谦虚的对牠们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清晨醒来时,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了。孟红兵匆匆穿好衣服,手里端起了茶缸闻了闻,有点馊味了,大概是屋里点了煤炉,温度高牛奶有些变质的原因。    “李师傅。”他喊住了恰巧经过门口的那位配种员。    “孟场长有什么事?”李师傅恭敬的问道。    孟红兵把茶缸递了过去,说道,这些精液是我昨晚在猪舍里弄来的,你立刻去为母猪们进行授精。”    “哎呀,孟场长夜里也加班工作,真是辛苦了。咦,这精液好像颜色有些不同呢?”李师傅诧异的说道。    “放心好了,我亲自搞的不会有错,快去工作吧。”孟红兵说着摆摆手。    “是,孟场长,我现在就去。”李师傅认为场长的指示,自己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好。    望着李师傅远去的背影,孟红兵松了一口气,心想,我这是考虑到大多数母猪的利益,服务面尽可能的广一点。    此刻,肚子里饥肠辘辘,早餐吃点什么呢?他突然感到猪舍食槽里的饲料应该不太难吃……    南山镇革委会办公室。    “你说什么!小兵精神失常了?”孟祝祺放下了电话,匆匆坐上那辆吉普车,赶去县养猪场。    猪舍前,围着一大群工人,议论纷纷,见到孟祝祺来了,都闭上了嘴,自动让开一条通路。    孟祝祺疑惑的看了看大家,然后走进了猪舍内。    孟红兵坐在猪舍里面的水泥地面上,四周围着一圈聚精会神的母猪,有趴着的,也有坐着的,后排的几头都直挺挺的站立着。    “母猪同胞们,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们子女身上的肉都被外面的那些人吃掉了,皮被那些人做成了皮鞋穿在了脚上,而你们,一旦过了生育年龄后,也会被杀了吃掉,落得同样下场,难道你们就不寒心么?你们愿意就这样生活一辈子么?”孟红兵一面语重心长的启发着,一面伸手进了猪槽,抓了一小团饲料塞入口中,并接着说道,“再看看给你们吃的这些食物,掺进去了多少糠啊……我们要吃米饭!”    那些母猪们附和着不住地点头。    “孩子,你这是怎么啦?”孟祝祺惊愕万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疯癫到这般地步?    他跨过了栏杆,进入猪舍,来到了儿子的面前。    “爸爸,你来了,我正在给妇女们上课。”孟红兵认出来父亲,欢快的说道。    孟祝祺一听,热泪夺眶而出,上前拉住儿子的胳膊将他拖起来,说道:“走,我们去医院。”    “再见,广大的妇女同胞们,你们再好好琢磨体会一下我说的话。”孟红兵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猪舍,坐上了吉普车,顿时,车内充满了一股酸臊气。    他们来到了县人民医院。    “荆院长回四川老家探亲去了。”院办的秘书告诉孟祝祺道。    孟祝祺父子随即又上了吉普车,直奔南山村而来。    吉普车停在村东庄园门前,孟祝祺父子下了车,走进了大门。    正在院子里晾晒中草药的朱医生诧异的望见他们,心道,这孟家父子来这儿干什么?    “朱医生,寒生在家么?”孟祝祺急匆匆问道。    “寒生去外地出诊还没有回来,出了什么事?”朱医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问道。    孟祝祺面色沉重的说道:“我们进屋去说。”    朱医生与孟祝祺客厅里坐下。    “小兵突然精神失常了。”孟祝祺愁眉苦脸的说道。    “是么?什么症状?”朱医生问道。    “他喜欢上了猪……”孟祝祺叙述着自己看到的情况。    院子里,孟红兵一眼瞥见了狗窝旁边围起了一个小猪圈,里面关着一头小花猪仔,他面露喜色地走了过去,蹲在了圈门处仔细打量着那头胖胖的猪宝宝。    “唔,还是个女的。”他自言自语的叨咕着。    兰儿从厨房里出来,昨天清晨起身做饭时,发现水缸破碎了,今天一早爹爹就去县里赶集卖大水缸了。    她听到猪圈边有人说话,边走了过去,望着那人的背影说道:“猪宝宝很可爱,是么?”鼻子里钻进一股酸臭味,她不知道,面前此人一个月不洗澡,身上涂抹的狗屎都已经发酵了。    那人回过脸来一笑,竟然是孟红兵……    “兰儿,你好瘦啊,”孟红兵蹲在地上,目光打量着兰儿的胸部和臀部说道,    兰儿胀红了脸,一扭头躲开了,身后传来孟红兵由衷的赞叹声音:“多美的小母猪啊。”    客厅内,孟祝祺对朱医生反复的说着:“寒生一回来,请他赶紧来给小兵治疗。”    朱医生点点头,孟祝祺匆匆告辞,带上孟红兵乘车离去了。    朱医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中午时分,吴楚山人赶集回来了,买来了一只新的水缸。    吴楚山人走进了客厅内,见到朱医生问道:“听说孟祝祺父子来过了,可有什么事么?”    朱医生叹道:“这个寒生看来是真的给孟红兵移植了猪睾丸,现在那小子已经精神分裂变态了,整天对着养猪场里的母猪发情,唉,有违医者之道啊。”    吴楚山人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事情恐怕还不止这么简单,你还记得前天那个县医院的荆院长来过咱们家么?”    朱医生想想说道:“是来过的,可是后来的事情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山人点点头:“这事情蹊跷的很,前天吃完晚饭以后的所有事情,在记忆之中都是个空白,不单单你我,连荷香和兰儿也都没有一丝的印象。”    “集体失忆?”朱医生疑惑道。    “我怀疑是有人在晚饭中下了毒。”山人说道。    “谁?”朱医生惊讶之极。    “荆太极,”山人沉思着,接着又道,“那天下午,他热情的来送所谓兰儿的招工表,晚上我们四个人全部都失忆了,第二天清晨,兰儿早起做饭发现水缸破了,里面的水全部流掉了。我想,一定是荆太极以送招工表的名义来到家里,趁机在水缸里下了毒,我们四口人吃了水缸水做的晚饭,所以丧失了记忆,那天晚上,他一定有来过的,走的时候打破了水缸,销毁了证据。现在问题是,那天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既不是谋财害命,那么下毒用意何在呢?”    “朱医生,你想到有什么药物可以致人暂时性的失忆么?”山人问道。    “一下子想不起来。”朱医生摇摇头道。    “难道是想从我们口中探听到什么秘密么?”吴楚山人喃喃道。    “秘密?我们能有什么秘密呢……哎呀,我知道了,荆太极是个医生,他想探听……”朱医生突然脸色一变,恍然大悟道。    “是什么?”吴楚山人问道。    “青囊经。”朱医生答道。 第一百七十章   香港丽的电视台于当天的晚间新闻播发了两条消息,一是当天上午发生在九龙城寨的市民救婴的壮举,尤其是那位五十多岁不知名的男人,施展了民间传说中的轻功,救下了两名遇难的婴儿,然后竟然抱着孩子蹿房越脊的走了,此人大概是不愿意在公众面前暴露自己,市民中若有知情者请拨打丽的电视台的新闻热线电话……       第二条是香港皇家警察西区警署破获了一起杀人食脑案,逮捕了犯罪嫌疑人数名,其中一位是香港几十年前黑道上赫赫有名的“香江一支花”老阴婆,目前警方正在侦讯当中,西区法院已经证实媒体消息说,本案的嫌疑人将不会被保释。       客厅里,刘今墨和老祖等人正在观看丽的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露出会意的笑容。他在九龙城寨众目睽睽之下,抱起了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并没有像人们期待的那样跳下来接受媒体的采访,而是在热烈的掌声中悄然遁去,回到了半山别墅。       寒生与吴道明见到了两名婴儿,听了老祖的描述也都捏了一把汗。互通了情况之后,寒生开始为吴道明治伤。       阳公在吴道明背上的一抓,留下了五道黑色的指印,所幸只是伤及了皮肉,第四胸椎棘突下的足太阳膀胱经致命死穴——厥阴俞穴并未遭重创,只是气血受到阻滞,否则冲击心、肺,破气机,就十分危险了。    师太双掌紧贴足太阳膀胱经受阻的厥阴俞穴上面的肺俞穴和下面的心俞二穴,真气上进下吸,疏通着他的经脉。    寒生检查了吴道明肿胀的右边脸颊,阳公的至阳毒痰甚是厉害,中痰的颜面表皮呈烧灼状,可见那痰内阳火之盛。    “怎么样?”刘今墨问道。    寒生沉吟片刻,思索道:“本应以土泄火气,方为对症,但是一会儿吴先生还要出去有事,所以只能直接以阴克阳,不过就是过于猛烈了些。”    “不怕,寒生,你尽管施治,我今晚一定要出去。”吴道明说道。    “那好,刘先生,你设法让沈才华撒出一些童子尿,他的尿液乃是至阴之物。”寒生对刘今墨说道。    “好,我这就去把尿。”刘今墨应道,走进朱彪的房内。    朱彪正在默默地收拾着沈菜花的遗骨,用床单包好,放入一只旅行袋内,检查着手中的狗牌橹子枪,枪中还剩下了三粒子弹。    “你这是要干什么?”刘今墨诧异的问道。    朱彪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要回去与孟家父子同归于尽,一人一粒子弹,不多不少。”    刘今墨从床上抄起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放下一只小碗在地上,然后抱着婴儿,让才华的小鸡鸡对准了瓷碗,口中发出“嘘嘘”的声音。    “哗……”的声响,皱皮女婴撒尿了,流了沈才华一屁股蛋。    刘今墨哭笑不得,赶紧擦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接着“嘘”,半晌,沈才华终于来尿了,小鸡鸡一挺,“哗啦啦”的瞬间便尿了满满一碗。    寒生坐在沙发上,目光盯着摆在茶几上面的阴阳尺发愣。    差点被老阴婆抢走的这把青黑色的尺子,竟然就是“郭公葬尺”,失传千年的中原祝由科圣物,真是不可思议。    “传说中,郭公葬尺可量度阴阳,解鬼气,破祝由,只是不知如何用法。”吴道明说道。    寒生想了想,问道:“吴先生,我寻思着阳公的毒痰恐怕也是祝由巫术演变而来,这把阴阳尺既然可破祝由,或许对清除痰毒有所帮助。”    吴道明点点头:“是啊,但是如何破解却不得而知。”    刘今墨端着满满的一碗童子尿液走过来,撂在了茶几上,由于太满,不但溢到了手上,而且还溅落到了阴阳尺的上面几滴。    一丝轻烟自郭公葬尺上袅袅升起……    寒生惊奇的盯着,口中喃喃道:“至阴至阳之物均为毒,盖因破坏人体之阴阳平衡,解毒也就是重新调和阴阳的过程。沈才华因鬼胎之故其体液至阴,所以阴阳尺对其有所反映,产生了化学变化,真的需要好好的琢磨琢磨。”    吴道明心道,这寒生果然是天赋奇秉,聪明过人,善于化繁为简,找出事物的本质。    寒生笑了笑,对吴道明说:“至阴童子尿克制至阳粘痰,可以调和阴阳,但还需要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吴道明心想,寒生说不准又要搞出什么花样来呢。    “你现在就尽可能的将你自己喉咙和支气管里面的痰都咳出来,吐到这碗尿液里去。”寒生一本正经的说道。    “太恶心了吧?”师太在一旁捂着嘴偷偷笑道。    吴道明照办了,连连吐出几块浅青灰色的粘痰,漂浮在黄色透明的尿液中。    寒生拿着一双筷子开始搅拌,看了看,说道:“再来两口。”    吴道明又猛烈的咳出两块来,上面已见数条血丝。    寒生笑眯眯的说道:“够了,把它涂抹到脸上,多余的喝下去。”    “哇”的一声,老祖在一边已经吐了。    吴道明恢复的很快,半个时辰不到,右脸颊的肿胀就已经基本消退了。    “为什么要用我自己的痰作药引子呢?”吴道明问道。    “其实人体内的所有东西都是有用的,无论是人中黄、尿白溺等排泄物还是眼屎耳屎以及痰、口涎等分泌物,里面都包含了生物个体的免疫信息,我以至阴童尿中和了阳公的阳痰,最终还是需要你自身的免疫系统发挥作用。你的痰里有着你自己独特的免疫因子,让你自身免疫机能迅速的识别和投入工作。总的说来,人体免疫系统就是一个调节阴阳平衡的系统,阴阳五行平和了,身体自然没有毛病。”寒生解释道,其实这已经是他自《尸衣经》中感悟出来的东西了。    吴道明简单梳洗打扮了一下,换上了一套深色西装,系上一条猩红色领带。    寒生掏出那块自大鄣山溶洞内第一次撬下来的绿色小萤石,递给吴道明说道:“吴先生,想麻烦你找人看看,这石头可不可以卖点钱?”    吴道明说道:“寒生,我已经给你准备了100万港币,若不够,我那儿还有。”    寒生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还是请你帮我找懂行的问一问吧。”    吴道明接过那块小石头,放进了衣袋里,然后告辞出了别墅,乘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半岛酒店。    香港半岛酒店位于九龙尖沙咀梳士巴利道22号,面对着维多利亚海湾,是香港以至全球最豪华、最著名的酒店之一。    吴道明来到了酒店大厅,一眼便望见了等待着的周警司,今晚他换上了便服,看上去西装革履。    “他们已经到了,我们上去吧。”周警司匆匆说道。    半岛酒店二楼中餐厅的一间豪华的包间内,吴道明见到了太极阴晕的买家,他的邻居,大猩猩杰弗的主人,太平绅士卢太官JP。    这是一位敦厚的黑发老者,年龄约有六七十岁,国字脸,两道黑黑的剑眉,眉中突兀出几根白色长毫,刚毅的双层下巴,发福的身材略显臃肿,宽松的奶白色西装敞着怀,给人以既威仪又随和的感觉。    老者的身后站着四名保镖,身材矫健,不苟言笑,目不斜视,身旁的座位上还坐着一位干瘦如虾的红脸老头。    周警司上前替老者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香港著名的‘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先生,”转过身来接着说道,“这位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先生。”    “幸会。”卢太官伸出手来。    吴道明也伸手一握,感到对方的力度不小。    卢太官呵呵一笑,手指着身旁的红脸老头说道:“卢某的朋友,台湾国宝级地理堪与大师何五行,你们是同行,认识一下。”    吴道明与红脸老头何五行也礼节性的握了下手,感到那人的手掌皮滑肉嫩,柔若无骨。    “大家见了面,都是自己人,坐下饮茶。”周警司满面春风的说道。    突然之间,吴道明脑海中念头一闪,这个卢太官仿佛很久以前曾在哪里见过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卢太官手指头一撇,四名保镖不声不响的走出房间,站在了门外。       “我们边吃边谈,如何?”卢太官不待别人答话,便招手命服务员上菜。       每人面前的盘子里都有一只硕大的鲍鱼,吴道明心中暗暗吃惊,这是“单头”日本鲍鱼,所谓“单头鲍”,意指一斤只有一只,极为罕见,每只市价绝不低于2万5千元港币,卢太官出手太阔绰了。       “我们是邻居。”卢太官持刀切下一片鲍鱼,放入口中咀嚼着说道。       “是的,就住在您的对门,敢问卢先生是从事哪一行业?”吴道明大大的切下一块鲍鱼肉,插在了叉子上。    “珠宝业。”卢太官笑道。    哦,原来如此,听他口音像是湖南人,那么究竟在哪儿见过的呢?吴道明绞尽脑汁的回忆着。    “吴先生,昆仑山三条干龙下中原,江西恰是中龙一脉,结穴赣北婺源境内而成太极阴阳二晕,吴先生可否亲眼所见太极晕?”那位台湾国宝级地理堪与大师何五行沙哑着声音问道。    吴道明转过脸目光如炬,何五行如此问话实有欠礼貌,卢太官饶有兴致的聆听着,周警司则有些紧张。    “只见阴晕,阳晕未曾得见。”吴道明回答道。    “吴先生可否说出来听听,五行也好一饱耳福,毕竟那太极阴晕千年难的一见啊。”何五行音如破锣。    吴道明知道这是他们在试探虚实,于是也不隐讳,侃侃道来:“太极阴晕结穴奇特,与以往古书记载有所不同,安徽黄山集千万年天地之精气而孕育结成太极阴阳二穴。其阳穴已于600多年前为朱元璋的母亲所用,阴穴则一直埋没在荒山野岭之中,明清两代,多少风水术士踏破铁鞋而无觅,否则也等不到我们来发现了。    太极阴晕一丈方圆,寸草不生,内有五色土晕,极好辨认,土内生五色土卵,吴某曾经把玩过那土卵,如拳头般大小,内里各孕育有一只活的蚕儿,甚是神奇。”    “太极阴晕竟有如此奇妙,真是大开眼界。”卢太官赞叹道。    何五行嘿嘿一笑:“如此神奇之土卵,吴先生不会把玩过后又埋进土里去了吧?”    吴道明心中暗道,这个何五行实在是令人讨厌。    “不错,吴某是带回来一只金黄色的土卵。”吴道明说道。    沈菜花私藏的那只太极土卵正在吴道明的手里,那是沈菜花被寒生身上的尸衣误杀的那天,沈菜花的尸身逐渐消融之时,吴道明俯身探看,发现她的白色长衫下有异物,于是趁众人惊愕不备之际,偷偷藏起。    吴道明深知太极晕买家卢太官不见兔子是不会撒鹰的,一亿美金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所以他是有备而来。    “这就是太极阴晕所生之太极土卵。”吴道明自怀中取出一个土蛋蛋,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盯在了那枚不起眼的土蛋蛋上面。    土蛋蛋呈明亮的土黄色,似土非土,似石非石,比鹅蛋略大,其形椭圆如卵。    “这就是五行太极卵中的土卵么……”何五行瞪大了金鱼眼,呆呆的瞅着那枚太极土卵,沙哑的声音打着颤。    周警司松了一口气,干了面前的一杯酒,叉起一大片多汁的鲍鱼塞进了嘴里。    卢太官疑惑的口吻说道:“这里面真的会有一只活蚕?”    吴道明点头道:“千真万确。”    “可以打开看看么?”卢太官说道。    吴道明的目光移向了周警司,他明白,要想交易成功,这枚土卵是非要打开不可了,对面周警司忙不迭的点头示意。    “好吧,就请卢先生敲破卵壳,验证里面的土蚕。”吴道明表示无所谓。    卢太官抓起土卵,侧下身来,在花岗岩的地面上轻轻一磕,土卵裂开,然后在桌面上轻轻的掰开了卵壳,里面露出来一只寸许长,胖嘟嘟仍在冬眠着的金黄色蚕虫……    蚕虫接触到空气,慢慢苏醒,摇晃着小脑袋爬了起来。    “不错,只有太极晕方能孕育出这样神奇的生物,恭喜卢先生,太极阴晕肯定是存在的。”何五行摇晃着脑袋说道。    卢太官微笑着望了望吴道明,说道:“吴先生果然道行高深,找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太极阴晕,真是数百年来的风水第一人啊,不知道这小小的蚕儿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呢?”    吴道明回答道:“大凡阴宅,要想找到一块阴阳五行平和之所是很不容易的,往往五行缺失,若是缺土,这黄色土蚕丢进去,则补土,可使五行平衡。”    “能治病么?人生还是先考虑这一世的好,后人如何凭命由天去吧。”卢太官呵呵笑将起来。    吴道明皱了皱眉头,说道:“既如此,卢先生因何还要出巨资买下太极阴晕呢?”    卢太官止住了笑声,看着吴道明缓缓说道:“买太极阴晕的另有其人,卢某不过是代为操办而已。”    原来这还不是真正的买家,吴道明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卢太官看出吴道明心里不快,于是说道:“不过卢某拍板就算数,成交之前,还需要了解几个细节,请不要见怪哦。”    吴道明答道:“请明言。”    卢太官目光瞥向何五行,何五行清了清喉咙,声音仍旧是沙哑如斯:“吴先生,太极阴晕周边可有其他墓葬?”    “原来是有些当地老表的祖坟,不过距太极阴晕都在二十余丈开外,没有影响,现在都已经迁走了。”吴道明说道。    “嗯,那么当地还有什么人知道这块风水宝地么?”何五行接着问道。    “没有。”吴道明回答的十分干脆。    何五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也要问几个问题。”吴道明说道。    “请。”何五行客气的说道。    “你们是葬尸体还是骨殖呢,或是活体葬?”吴道明问道。    “活体葬?你说什么,人没死就葬岂不是活埋了么?”卢太官惊讶的说道。    “活体葬发得最快,尸体次之,骨殖最慢,骨灰则不发,若是尸体,运进大陆比较麻烦些。”吴道明解释道。    何五行看了一眼卢太官,然后说道:“是骨殖。”    “需要五百天才得发,十多年之后,也就是1990年前后才……”吴道明说道。    “这些不必要谈了,直接说说具体的程序,”卢太官打断了吴道明的话,接着说道,“吴先生,我们这一方具体工作由何五行先生负责,你俩可就骨殖如何运进大陆,以及秘密下葬的安全问题等等细节进行磋商,我同周警司谈一亿美金的支付方式。”    当晚宴结束的时候,吴道明与何五行已经就下葬的具体环节商量妥了,周警司也和卢太官说好了钱的问题。    “预祝我们合作顺利!”卢太官举起了酒杯。    大家一饮而尽。    卢太官小心翼翼的将那枚两半的太极土卵壳合起来,金黄色的土蚕依旧关在了里面,然后将土卵交给了何五行。    “吴先生,我已经与周警司谈妥,先预付1000万美金到周警司的海外账户上,这枚神奇的太极土卵带给我的委托人,既然买下了整个太极阴晕,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属于我的委托人,有意见么?”卢太官讲话十分干脆利落,像是行伍出身。    “没意见,”吴道明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绿色的萤石,递给卢太官,并说道,“卢先生,您是搞珠宝的,请看看这是什么石头,价值几许。”    卢太官将萤石托在掌心里,一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折叠式放大镜,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说道:“这好像是绿柱石的一种,你可否暂且放在我这里,我让我公司的宝石专家为你鉴定一下。”    “好,没问题。”吴道明说道。    吴道明和周警司告辞离开,在半岛酒店停车场坐进了周警司的房车。    “嘿,老吴,这下我们发达了,明天1000万美金到账,你给我个账号,钱到立刻划500万美金给你。”周警司心情亢奋不已。    吴道明没有搭腔,感到心绪不宁,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自己有半山别墅,还有两千多万港币的存款,足够和师妹后半生之用了,再弄个五千万美金是否有必要?岂不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到此,不由得忧心忡忡。    半岛酒店房间内,卢太官面色平静的对何五行说道:“完事后干掉他们。”    “放心吧。”何五行沙哑的回答。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吴道明回到半山别墅,寒生等人还未睡,坐在了客厅里说话。       “道兄,身体上感觉怎么样?我看你好像有些闷闷不乐似的。”师太迎上前,关切的问道。       “哦,我没事。”吴道明敷衍道。       寒生走过来道:“朱彪要回去,我们劝说他再等一周,两个孩子完全好了一起走,可是他执意不肯,饭也不吃。”       吴道明跟着寒生来到了朱彪的房间,屋里漆黑一片,吴道明伸手将灯打开,看见朱彪痴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旅行袋,里面装着沈菜花的遗骨。    “朱彪,你要走?”吴道明关切地问道。    朱彪未搭腔,目光依旧是直勾勾的望着墙壁。    吴道明见状摇了摇头,轻轻的退出了房间。    “沈菜花一死,他像是三魂去了两魄,这样吧,明天我雇一个蛇头,送他回江西。”吴道明无奈道。    寒生也没有办法,只能由他去了。    吴道明回到了房间,心想太极阴晕一事如何向师妹开口,以她的正直刚烈秉性,决不会同意自己做这件蒙骗人的事的,所以必须要做点善意的欺骗。    “师妹,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尊重你的意见。”吴道明诚恳地说道。    师太笑了,嗔道:“道兄,什么事这么严肃啊?”    “你知道我今晚到哪儿去了么?”吴道明郑重地说道。    “你不是去会客了么?”师太道。    吴道明点点头,叹气道:“我去见了七号差馆的周警司,为了你的永久居留权,很难办啊。”    师太笑了,说道:“办不到就算了,我就藏起在家里不就行了,道兄别太为难了。”    吴道明故作感激状,轻轻的揽师太入怀,真诚的说道:“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周游列国,没有身份就办不了护照,哪儿也去不成。”    “道兄作如何打算呢?”师太听出吴道明有事要谈。    吴道明说道:“师妹,你我都知道,黄乾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为了儿子当皇帝,敢去活埋他老子。”    “必遭天谴。”师太忿忿说道。    “好在我与吴楚山人合谋将其老爷子阴阳反转,黄建国这小子当不成皇帝了,家中只能出个第一夫人,但他家又没女孩,所以终是一场空。”吴道明轻轻一笑。    “活该。”师太心中万分佩服道兄的才智。    “现在又有一个坏人想要太极阴晕,通过周警司找到了我,要我帮那人的祖先骨殖葬入太极晕,但是他们却不知道那龙穴风水已经被黄老爷子用掉了,所以葬也白葬。如果这事我帮忙了,周警司就会设法给你弄一个身份。”吴道明说道。    “但太极晕风水已经没有了,还让人下葬使用等于是欺骗人家,尽管他是坏人。”师太犹豫道。    吴道明扳过师太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不是同样欺骗了黄乾穗么?对坏人诚实就是同流合污、为虎作伥,你说是不是?”    师太点了点头,说道:“道兄,你说的是,小妹听你的便是。”    吴道明满意的笑了,按倒师太,翻身压了上去。    次日清晨,众人正在吃早饭,电话铃声响了。    吴道明拿起了听筒,里面传来了太平绅士卢太官爽朗的笑声:“吴先生,你昨天带来的那块石头已经鉴定出来了,是一块80克拉重的祖母绿宝石晶体,价值400万港币,要我帮你把它卖掉吗?”    “你等等……”吴道明感觉舌头有些发干,他放下了话筒,转过身来对寒生说道:“寒生,那块绿色的萤石是祖母绿宝石,价值400万港币,按现在的汇率,大概有100多万人民币,卖掉么?”    寒生吃了一惊,说道:“真有那么值钱?我这儿还有三块大的,一起帮我卖了吧。”    吴道明抓起话筒,说道:“还有三块大的,能够一起出手吗?”    “当然可以,佣金百分之十,我现在家中,你拿过来吧。”卢太官说道。    十分钟后,吴道明带着寒生走进了山顶道900号豪华别墅内,涉及到金钱方面的事情,吴道明认为直接由寒生参与比较好。    卢太官和蔼的望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真是难以想象,这位年轻人随随便便的就从衣袋里掏出来三块大如鹅蛋的祖母绿宝石来。    “如果寒生小老弟不介意的话,可否告诉我这些祖母绿宝石从何而来?”卢太官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迁坟时,从我曾祖父的棺材里找到的。”    卢太官一听便知寒生是在敷衍,不愿说出宝石的真正来历,于是也不便勉强,笑了笑,说道:“全部都卖掉吗?不加工一个祖母绿宝石戒指,送给女朋友?”    寒生想到了兰儿,自己是应该送她一件结婚信物,于是点头说道:“好吧,请麻烦打一只结婚戒指。”    “好,你们随我一起去公司吧。”卢太官爽快地答应道。    寒生和吴道明乘坐卢太官的豪华加长平治房车来到了九龙,在弥敦道北端的旺角商业街上,有一家卢太官开设的著名珠宝行。    当几块祖母绿晶体摆在玻璃板上时,店里的掌柜和宝石工艺师几乎差点昏了过去。    “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祖母绿六方柱晶体,而且裂纹很少,颜色呈翠绿色,质量不亚于哥伦比亚祖母绿,太罕见了。”那位宝石老工艺师颤抖着嗓音说道。    掌柜解释说道:“祖母绿的英文名称为Emerald,起源于古波斯语,原意为绿色之石,又叫“吕宋绿”、“绿宝石”,古希腊人称之为“发光的宝石”。西方人视其为爱和生命的象征,代表着充满盎然生机的春天。传说中它也是爱神维纳斯所喜爱的宝石,所以,祖母绿又有成功和保障爱情的内涵,它能够给予佩带者诚实、美好的回忆。”    卢太官笑着说道:“好啦,别总是满口的商业宣传口气了,算算价值多少钱,我们收下来,另外再加工一枚大的祖母绿婚戒。”    寒生和吴道明到店里随便转转看看,掌柜等人在里面房间鉴定及估价。    望着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寒生淡淡一笑,心道,可怜家乡那些江西老表连饭都吃不饱。    “总共3000克拉,价值一亿五千万港币,刨去10%佣金,100克拉祖母绿戒指原料和加工费,总共付给你一亿两千万港币,可以么?”卢太官走出来问寒生道。    寒生点点头,由于数目太大,头脑中已经没有可比的概念了。    “婚戒什么时候能够做出来?”寒生问道。    “最快也要七天,用18K金包镶。”卢太官说道。    “请在上面刻上‘兰儿’。”寒生叮嘱道。    卢太官说道:“放心,一定保你满意,我们将通过香港的中国银行给你出具一张自带汇票,你可以在大陆中国银行兑换成人民币使用,大约折合4000万人民币左右。”    寒生想了想,说道:“我现在手里没钱,能不能先给换点人民币呢?”    “当然可以,10万还是20万?”卢太官笑着说。    “20万。”寒生随口说道。    “好,今晚连同汇票一起送到吴先生府中。”卢太官说道。    出门后,寒生问吴道明:“这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    吴道明笑道:“当然是真的,你现在可以说是相当的有钱。”    “可未必是好事。”寒生若有所思道。    吴道明闻之沉默不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吴道明在旺角的街边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了一个专门从事走私和偷渡的蛇头,要他准备好立刻赶往香港岛半山山顶道911号,带一个人去大陆的江西,价钱经过讨价还价,最终以3万五千元港币成交。       吴道明同寒生随即赶回半山别墅,老远便望见一个中年人正*在一辆破旧的轿车旁吸着烟。       吴道明笑笑,说道:“老万,来的蛮快的嘛。”       “有生意做,当然要辛苦点啦。”姓万的蛇头笑嘻嘻的说道。       “你先等在外面,我去安排一下。”吴道明说着与寒生走进了别墅。    刚一进屋,师太就急匆匆迎上来说道:“香港坟场刚刚打来了电话,白女士扫墓来了。”    吴道明一听转身对寒生道:“是我师父当年的那位情人白女士,也是中原祝由科的传人,我们一起去会一会吧,可能对你医术方面有所帮助。另外,朱彪可否现在动身?”    房门开了,朱彪面无表情地拎着装有沈菜花遗骨的旅行袋走了出来,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房间内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还在熟睡着。    吴道明回到房间取出五万港币,点出一万五递给了朱彪,说道:“路上留着用吧,我让老万给你换成人民币。”朱彪默默地收下了。    寒生众人向朱彪道别,朱彪没吭气,一扭头径直走出了别墅。    寒生明白,朱彪对于误伤沈菜花一事,心中仍旧是难以释怀。    吴道明来到老万跟前,将三万五千元港币交给了他,并嘱咐了几句,老万发动了汽车,拉着朱彪远去了。    吴道明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与寒生和师太直接奔黄泥涌跑马地香港坟场而去。    半山别墅距香港坟场不是很远,没有多久,就已经瞧见坟场的大门了。    看门人看见了吴道明,低声说道:“人进去快一个小时了,现还在里面。”吴道明又递给他一张红色的百元港币,然后匆匆朝坟场深处走去。    古仙的墓前,一位老婆婆默默地站立着,手中握一块手帕在轻轻的揩拭着墓碑,墓前面摆放着两大束鲜花,一束是洁白色的雏菊花,另一束则是鲜艳的红玫瑰。    一个男人正蹲在地上烧纸,墓旁的香烛也已经点燃。    吴道明默默地走上前去,说道:“请问老人家可是白素贞?”    老婆婆慢慢的转过身来,满脸的皱纹,眼睛有些红肿……    “王婆婆!”寒生惊讶的叫了起来。    王婆婆笑眯眯的望了寒生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老妪本姓王,早年与古郎戏称白素贞,”她目光转向吴道明,和蔼的说道,“你就是古郎收的那个小徒弟吧?”    吴道明心中一热,含泪道:“师娘,我就是你们的徒儿吴道明。”    王婆婆看看他,说道:“嗯,果然是一表人才,古郎物色徒弟挑剔的紧,宁缺毋滥,不像老妪,这也是我们分歧之一。来,太极,见过你师兄。”    蹲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慢慢站起身,扭过脸来。    “荆院长!”寒生见之更是大吃一惊。    荆太极,国字脸,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对寒生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然后尊卑有序的对着吴道明恭敬道:“太极见过师兄。”    王婆婆对吴道明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徒弟荆太极。”    寒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怔怔的望着他们。    荆太极满面笑容的说道:“寒生,没想到我们在香港见面了。”    寒生感觉到这个荆院长的笑容里面隐藏着什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师娘,您认识我的朋友寒生?”吴道明诧异的说道。    “嗯,在鄱阳湖边见过一面。”王婆婆道。    吴道明先恭恭敬敬的拜祭了师父,然后诚恳地对王婆婆说道:“师娘,徒儿有很多话想同您老说,不如请师娘移步舍下,道明一尽地主之谊,大家好好叙谈叙谈。”    荆太极一听正中下怀,忙道:“师父,太极也想多向师兄请教呢。”    王婆婆望了他一眼,一语双关的说道:“也好,但是千万别给人家添麻烦。”    “放心吧,师父。”荆太极满口应承道。    吴道明招呼师太上前,说道:“师妹,快来见过师娘。”    无名师太上前打了个稽首,口中道:“无名见过师娘。”    王婆婆打量着师太,不解道:“这是……”    吴道明紧忙解释说:“师娘,师妹是我的未婚妻。”    “哦,”王婆婆微微一笑,心中不无酸楚的说道,“道明啊,你可比你师父强多了。”    众人一路出了坟场,乘车来到了半山别墅。    站在山顶道911号别墅的门前,王婆婆抚摸着铁门旁的石头柱,不由得心生伤感,怅然若失般的幽幽说道:“此门中曾经留下过多少往事啊,房屋依旧,可是早已是人去楼空……”    寒生望着婆婆如此伤感,触景生情,一种人生苦短的苍凉感竟也袭上心头。    王婆婆一路走进别墅,心中别有一番滋味,睹物思人,不免黯然。    老祖抱着两个婴儿上前,吴道明给与一一介绍。    王婆婆目光扫过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赞许的点点头,说道:“寒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深谙中原医理,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名医。”    荆太极看着别墅内的豪华装修,心中暗自感叹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吴道明向师娘讲述了这些年的情况,王婆婆自是一阵长吁短叹。    “师娘,您老人家这些年一直都在内地么?”吴道明关心的问道。    王婆婆微微一笑,道:“我住在鄱阳湖边的一条山谷中,清风明月相伴,倒也惬意,早年你师父也曾到过我那里,不过他还是放不下都市的繁华。”    “师娘,我这位寒生兄弟嗜医成痴,还望师娘点拨一二。”吴道明替寒生求情道。    王婆婆坦然道:“寒生家居婺源南山村,祖传杏林世家,已是正宗,循序渐进,自得硕果,过一生平静的日子岂不甚好?祝由之术比较正统中医,虽出同门,但仍算是旁门左道,且须按照道家法门修炼,自古善祝由之人大都偏好邪灵之术,稍不甚便堕入歧途,害人害己,贻误终生。”    寒生对祝由科不甚了了,于是问道:“王婆婆,祝由科较之中医,究竟有何不同?”    王婆婆看了他一眼,解释道:“祝由实为‘移精变气’之术,医道同于仙道,祝由三宝:精、气、神。用以配合人之三知,即本神,识神,元神。本神者,以精为用,是指人身与生俱来的自然机能。识神者,以气为用,受思想精神支配的后天认知。元神者,以神为用,小儿初生,元神未闭,识神所用甚少,故经常呈现有特异功能。祝由科就是通过修炼,进而复通元神,达到治疗某些疾病的目的。而中医,则是以自然界所赐的中草药物来调和人体的阴阳五行,阴阳五行平衡了,其病自去。”    寒生想了想,说道:“小时候,村里大树上经常贴着一张黄纸,上书有‘天苍苍,地皇皇……’等字样,就是祝由之术么?”    王婆婆赞许的说道:“嗯,正是。小儿夜啼不止,民间老人家经常写下这样的词句,贴在道路旁,其实,这就是一种祝由符咒。‘天苍苍,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啼郎,来往君子念一遍,小儿睡到大天光。’名称叫做‘夜啼咒’。”    “可是当真有效呢。”寒生说道。    王婆婆点点头,说道:“小儿夜啼,即是元神受到了惊吓,所以祝由以‘收惊神咒’起到安抚元神的作用。你可记着,日后验证,‘天苍苍,地苍苍,小儿夜啼惊不详,吾师今日来收捉,小儿即夕立安康。天惊地惊,年惊月惊,日惊时惊,水惊火惊,前檐公吊惊,后檐公吊惊,六六三十六惊,吾师奉法来收捉,要受铁枷铁锁形,诸神速速远离去,小儿稳睡永安宁。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寒生嘴里跟着叨咕着,随后点点头,说道:“记下了,祝由符咒,不用给药,到是穷人百姓之福呢。”    王婆婆笑眯眯的说道:“寒生,你若是喜欢,我就再教你两符。”    寒生高兴道:“请婆婆快说。”    王婆婆道:“我先给你说个祛除噩梦的符咒,叫做‘祝由厌梦咒’,你且听好了,‘赫赫阳阳,日出东方,断释恶梦,拔除不祥,急急如律令’,此咒须于清晨日出之时,心至诚书符,面向东方,以清水掸之,执符而咒,一连念七遍,噩梦可除。”    寒生记下,眼望婆婆。    王婆婆微微一笑,接着又道:“再说一个‘催生神咒’,产妇临产不下的时候用的,‘监生之神,卫生之灵,脱骨成胎,化骨成形。骨速开,骨速开,勿伤母命,勿损子胎,敬请九老仙子君,日月光明普照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要记住,此咒须虔诚默诵三遍,昼对太阳,夜对灯光,衣冠整齐。另用黄纸一条,持朱砂新笔,于纸中间写一‘吽’字,顶上写‘马’字,挨次顺写,圆圈合缝,切勿潦草。写好后交给产妇亲人,用温水一盏,持符于烛上焚化,入水中,令产妇服下即产,兼能保胎,并下死胎,且写符时,便知生男生女,以写‘马’字合缝,数双生女,数单生男,以无心写之最为灵验。”    寒生一一记下,甚感有趣。    荆太极眼瞧着师父与寒生相聊甚欢,心下不快,对吴道明说想参观一下别墅,吴道明欣然带着他楼上楼下各处转转。    厨房间很大,也未见有水缸,荆太极心想,师父在场,暂时还不能下药,万一被师父发觉可是有麻烦的。    楼上露台上,海风习习,真是舒服之极,将来我荆太极也要来这么一栋。    “师兄,这栋别墅人民币要多少钱?”荆太极问道。    吴道明淡淡一笑道:“大约要几千万吧。”    荆太极心中一凉,几千万!想想自己一个月工资才八十几块钱,十辈子也住不上啊。    晚饭时,王妈端上来满桌子的海鲜,每盘都是极鲜美可口,荆太极扎扎实实的塞满了一肚子。    饭后,大家坐在沙发上饮茶,一面看着电视,新闻中说道,香港岛半山别墅大猩猩杰弗和猎狼犬巨人的案件至今仍没有新的进展,港府受到了来自社会各界的指责,港督麦理浩表示将敦促皇家警察部门尽早破案……    门铃响了,吴道明开了门,卢太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红脸庞干瘦如虾的何五行,手里拎着一只小皮箱,几名保镖留在了院子里。    “好热闹啊,有客人?”卢太官笑呵呵的说道。    “不碍事,没外人。”吴道明说道。    卢太官示意何五行打开了皮箱,里面是摞的整整齐齐的人民币,纸币上面摆着一个信封。    “这是20万元人民币,信封里是一张香港中国银行开具的一亿两千万港元银行本票,寒生小老弟,请查收,带回到内地的中国银行,就可以兑换成4000来万人民币使用了。”卢太官说道。    寒生合起皮箱,说道:“谢谢。”    荆太极眼睛瞪得圆圆的,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天哪,寒生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钱?一定是他又以《青囊经》上的医术治好了哪个香港大富豪的病。    荆太极痛下决心,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从寒生嘴里搞到《青囊经》的秘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正当卢太官准备离去的时候,楼下的一个房间门开了,明月走了出来。       自昨日脱离了九龙城寨客家寮,跟随寒生回到了半山别墅后,她就一直睡下未醒过,寒生说她这是还阳后的恢复期,让大家不要打扰。       明月身穿阿枝的那身乡村老式的兰印花布褂子,土布裤,黑布鞋,尤显清理脱俗,卢太官眼睛为之一亮。       “吴先生,这位小姐好漂亮,令人耳目一新,要是参加香港小姐选美比赛,肯定艳压群芳,一举夺冠。”卢太官嘴里赞叹不已。       “卢先生是每年一度的香港小姐选美评委。”何五行插话道。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明月过两天就要回内地去了。”    “噢,可惜,满香港净是一些庸脂俗粉,我们家乡那里可是出美女的地方,已经几十年没有回去过啦。”卢太官不无感伤的说道。    吴道明心里一动,于是问道:“卢先生家乡是……”    卢太官谈到了家乡,顿时兴致盎然起来:“卢某老家是湖南益阳桃花江,三十年代有首歌《桃花江是个美人窝》不知吴先生听过没有?桃花江的女孩生得皮肤白皙细腻,色若桃花,清秀娉婷,清新而脱俗。当年攻打太平天国起家的长江水师提督、一品大员吴家榜就是我老家益阳羞山人,他在离开家乡时对乡亲们说,‘我不讨8个老婆绝不回来’。当吴提督一身战伤,衣锦还乡之日,他在羞山下搭了个台子,自己坐中间,自江淮带回的8个大美人分坐两边,让乡亲们大饱眼福。据说,与他一同闯天下的桃花江弟兄们亦带回上百名太平天国的宫女,从此,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美女基因也在桃花江两岸流传了下来。”    “明月,饿了吧?你都一天多没吃饭了,想吃点什么?”师太心疼的拉着她的手说道。    “啊,卢某正好也没有用晚餐,不如就由我做东,请你们大家一起去宵夜吃燕窝粥如何?”卢太官趁机进言道。    吴道明、寒生等人纷纷婉言谢绝,表示刚刚吃过。    卢太官面露尴尬之色。    此刻,王婆婆突然说道:“也好,老妪也正想出去走走,不如就叫明月随我一起去吧。”    吴道明一愣,说道:“师娘既然想要出去散散步,徒儿愿陪您一道。”    “不必了,我与明月一见如故,难得单独亲近一回。”王婆婆边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明月身边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    “太好了,何先生你去备车。”卢太官吩咐道。    寒生微笑着没有再作声,王婆婆如此说必有深意,他想。    几分钟后,王婆婆与明月二人随同着卢太官出了别墅,坐上平治车去了。    客厅内,荆太极环顾左右,心中暗道,机会来了。    太极思忖着别墅内的人,除寒生不会以外,其他人如吴道明、白发师太和那个丑女人老祖都是深怀武功的,尤其是那个身材瘦高嗓音刺耳的青田刘今墨,武功深不可测,单凭他十指戴有精钢指甲,就看出其暗器了得。    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况且自己的目标是《青囊经》,万万不可鲁莽行事,到时候会脱不了身的,荆太极思索着下手的机会。    “荆院长,你怎么会到香港来?”寒生颇为不解的问道。    荆太极笑笑,说道:“我去了鄱阳湖找师父,想让她辨认一件重要证物,但不巧,师父不在谷中,萍儿说她老人家来了香港,因为这事县里面压得较紧,无奈只得前来香港寻找师父。”    “什么证物这么着急?”寒生诧异道。    “哦,是两根阴毛。”荆太极随随便便,不经意的说道。    吴道明闻言心中一惊,忙问道:“阴毛?”    荆太极说道:“两根阴毛,取自南山镇孟祝祺主任的颈部,据公安部门分析,这是一起入室盗窃杀人案。”    吴道明一听,心道,真是怪了,两根阴毛竟然也会被发现,看来再去婺源可要加倍小心了。    “喏,就是这两根阴毛。”荆太极小心翼翼的展开一个小纸包,里面并排摆着两根尾部打着卷的阴毛。    师太的目光瞄向了吴道明,吴道明看到了,脸色微微一红,这些都没能逃过荆太极的眼睛。    寒生心下已明了,故作不知的问道:“这不过是普通的两根毛发,能有什么说道呢?”    荆太极嘿嘿一笑,说道:“这可不同于一般的毛发,它是被人以极高深的内力硬生生的射入孟主任颈后的左右风池穴,闭手少阳、阳维之会,导致其昏厥。大家细观此毛,捻在手指中为椭圆形,较普通人的粗壮了许多,说明此人雄性激素分泌极为旺盛,但其色斑白,毛囊也不甚饱满,看起来又是属于中老年男人的,然而一般已婚中老年男性,普遍肾虚,雄激素几尽枯竭,所以,这是一个老年童子的阴毛。”    师太又瞟了吴道明一眼,面带羞涩,吴道明瞥见心中为之一荡。    荆太极接着又道:“以阴毛为暗器,称之为‘阴锥’,加上胡须之‘阳锥’,其源于祝由巫术,名为‘祝由阴阳锥’,所以,我想找到师父问清楚,当今世上还有什么人会使用此种暗器,凶手是谁也就水落石出了。”    寒生与吴道明面面相觑,作不得声。    吴道明的“阴阳锥”术是师父古仙传授的,并未告诉他此术的来历,今天听荆太极一说,才明白原来这是祝由巫术的一种,如此说来,肯定是白素贞教给师父的,唉,如此亲密如斯,最后却没有结果,相较之下,自己和师妹则幸福的多了。    吴道明的一声叹息,吓了寒生一跳。    “荆院长,有件事情想问问你。”寒生将话岔开。    “请说。”荆太极道。    “孟红兵的情况怎么样了?”寒生问道。    “寒生啊,你是不是给他移植了两个猪蛋蛋?”荆太极面色郑重地说道。    寒生一愣,未可置否。    “他出事了,我们可以单独聊聊这事么?”荆太极说道。    “当然可以,到我房间里去谈吧,刘先生请你先收起皮箱。”寒生站起身来,想让荆太极尽快离开吴道明。    荆太极正中下怀,故意将那两根阴毛留在了茶几上,两只手端着他和寒生的茶水杯,跟随着寒生进了房间。    “孟红兵出了什么事?”寒生问道。    “他已经神经分裂,幻想自己是一头公猪。”荆太极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需要抓紧时间。    他一口喝干自己杯中的茶水,不好意思的说道:“麻烦你再给倒上一杯,今晚吃的太丰盛了。”    寒生点点头,拿着他的茶杯走出门去。    荆太极以极快的手法自怀中掏出信封,拽出糯米纸包裹着的祝由散,撕破糯米纸,往寒生的茶杯里倒了小半包药粉,然后迅速收起信封。    药粉很快溶解到了褐色的红茶水中,这时门口传来了寒生的脚步声。    “谢谢。”荆太极起身相迎,接过茶杯,顺手带上房门。    荆太极坐下来,慢慢讲述孟红兵自移植了睾丸以后的诸多变化。    “他现在实际上空有人的躯壳,内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头公猪,公种猪。”荆太极缓缓说道。    寒生沉默不语,感到口干舌燥,做为医者,这么做是绝对不应该的,当时只是出自于一种本能的报复心理,那家伙不但谋杀了沈菜花,而且还百般调戏兰儿,任何一个有血气的男儿都不会无动于衷的。想着,想着,他端起了茶杯,慢慢的将那杯茶喝干了……    荆太极心中一阵狂喜,心想,寒生终于上道了。他摸了摸口袋里数日前就已经准备好的钢笔和小本子,寒生不识武功,药性马上就会发作,然后套出《青囊经》所有的秘方,以后再找机会干掉他,当今世上,我荆太极就是天下唯一的神医了。    荆太极就像一个狡猾的猎手,望着自己的猎物正一步步的走进自己设置的圈套之中,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吴道明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望着茶几上的那两根阴毛,心中反复寻思着,过几天,自己将同何五行等人带着下葬的骨殖前往婺源,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来自大陆公安的威胁已经变为现实,孟祝祺和黄乾穗是完全知道阴阳锥是自己的独门暗器,所以此次北上凶险极大,不可不加倍的小心谨慎,万一有事发生,自己需要先安顿好师妹。    师太脸上挂着两片红晕,嗔笑着用手指捻起那两根毛,说道:“道兄,这种东西怎可随便乱丢呢?”    吴道明“唉”的一声,笑不出来,反而长叹一口气,默默地接过阴毛仍旧放在茶几上,轻轻说道:“我们进屋去说吧。”    两人回到了房间内,吴道明眉头紧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道兄,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如此不开心?”师太问道。    吴道明说道:“过几天,我要和那位卢先生的手下前去南山村一趟,运骨殖下葬太极晕,你就在别墅里等着我回来,由王妈照顾你。我明天将银行账号和房契给你,并一同去下律师事务所,在律师的见证下,我要写一份遗嘱,万一有什么意外,这所房子和财产归你来继承,这些都是以防万一的。”    师太闻言脸色骤变,正色道:“道兄,你是不是感到有什么危险?”    吴道明摇摇头,笑道:“哪里,我只是以防万一,实际上并没有可能的,只是这样做了心里面感觉踏实些,仅此而已。”    “道兄,干吗想那么多,你放心,绝对不会有危险的,”师太微微一笑,道,“因为小妹会随你一同去。”    “不,你要留下。”吴道明争辩道。    “道兄,你若有危险,小妹在香港岂能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独活么?既如此,有小妹在你身边,反而会替你减少一分危险,月湖边上我们九死一生都闯过来了,我决不会离开你。”师太万般柔情之中现出刚毅之色。    吴道明怅然道:“我吴道明有幸结识了师妹,今生无憾矣。”    房间外面,刘今墨冷笑着抓起那两根阴毛,划着了根火柴,凑在上面点着了,发出一股焦味儿。    “如此婆婆妈妈,哪里还像个江湖中人?”他说着张嘴一吹,阴毛灰飘散在空中消失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位于香港中环干诺道中的香港文华酒店向来被誉为“中环地标”,倚窗的座位上可以眺望维多利亚港美丽的夜景,从大堂的装修、油画至扒房的炭火烧烤炉等,可以看出这是一家英国传统式的酒店。       卢太官与王婆婆和明月坐在了二十四楼临窗的那张古色古香的桌旁,此刻他们不会知道,28年之后,也就是这扇窗中,香港著名歌手影星张国荣会从这里一跃而下丧生。       那个台湾来的国宝级地理堪与大师何五行坐在他们身后另外一张桌子上,自己点了几样小菜,自斟自饮起来。四名保镖则站在大堂入口处警戒着。       夜宵是泰国姜汁金丝白燕窝粥,里面可见鲍参翅肚,香气扑鼻。       “这种燕窝在古代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用到,金丝白燕窝就像一位高贵、典雅的贵族少女,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与明月小妹妹有得一比。”卢太官振振有词的说道,一双眼睛始终瞟在明月的身子上。    王婆婆以小羹匙舀了一勺抿入口中,果然鲜美至极,回味绵长,她点了点头,说道:“古书中记载,‘闽之远海近番处,有燕名金丝者。首尾似燕而甚小,毛如金丝。临卵育子时群飞进汐砂泥有石处,啄蚕螺食。有询海商,闻之土番云,蚕螺背上肉有两肋如枫蚕丝,坚洁而白,食之可补虚损,已劳痢。故此燕食之,肉化而肋不化,并津液呕出,结为小窝附石上。久之,与小雏鼓翼而飞,海人依时拾之,故曰燕窝’。 可大养肺阴,化痰止咳,补而能清,为调理虚损痨瘵之圣药呢。”    卢太官啧啧称赞道:“大姐深谙药理,知识渊博,佩服佩服。”    明月低着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默默地盯着碗中的燕窝看,口中幽幽道:“窝已食,燕儿何处可居?”    卢太官闻言一愣,缓缓说道:“小妹妹如此多愁善感,令人心生爱怜,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卢某一定鼎立相助。”    王婆婆瞧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卢先生果真是怜香惜玉之人,听你说老家是湖南益阳桃花江畔的羞山?”    卢太官目光移向王婆婆,说道:“正是,大姐知道羞山么?”    王婆婆嫣然一笑,道:“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王婆婆说道:“羞山脚下,桃花江畔,鬼见鬼愁,秃头老妇。”    卢太官闻言脸色骤然一变,面红耳赤,默不作声。    王婆婆冷笑道:“卢先生在外漂泊几十年,功成名就,难不成就忘记了故人之所托么?”    就在此刻,何五行如泥鳅般无声无息的滑了过来,一双筷子闪电般的刺向王婆婆脑瓜顶上的百会死穴……    “噗噗”两声脆响,何五行眼瞅着自己手中的筷子插入了老太婆的天灵盖中,脑浆四溅……    “哼,如此肤浅的功夫,伤得了老妪么?”王婆婆的声音竟然从桌子的对面传来。    何五行定睛细看,自己手中的那双筷子扎在了王婆婆的那碗燕窝粥中,汁水飞溅了一桌子。    “祝由幻术……”何五行口里喃喃叨咕着,双手无力的    垂了下来,眼望着王婆婆定了定神,说道,“果然是祝由幻术,想不到大陆竟然还有人懂此奇术。”    卢太官看着何五行皱皱眉头,转脸对王婆婆颌首道:“大姐原谅,何先生只是想试探您一下,绝无任何加害之意,何五行,还不快点向大姐赔不是?”    “大姐,请恕在下鲁莽。”何五行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女士,您有麻烦么?”眼观六路机灵的大堂男领班走了过来,轻轻的问王婆婆道。    王婆婆淡淡一笑,说道:“不,没有,谢谢。”    领班毕恭毕敬的接着说道:“女士,需要为您更换新的桌布么?”    王婆婆摆摆手道:“不必了。”    “如有需要,请尽管吩咐。”男领班礼貌的说着离去了。    “坐下。”王婆婆和颜悦色地对何五行说道,话语中不怒自威。    何五行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面现尴尬之色。    王婆婆缓缓说道:“你叫何五行?既然识得祝由幻术,想必是有些来历,你师父是谁?说来听听。”    何五行怔了怔,随即腰一挺,理直气壮地说道:“台湾大名鼎鼎的国宝级祝由祖师,西北苗栗南庄,人称‘客家嬷嬷’的便是五行的师父。”    说时迟,那时快,王婆婆闪电般的出手,抓住了何五行手腕上的内关,五指如钩,何五行顿感半身麻痹,动弹不得,惊出一身冷汗。    “嗯,仁脉火、督脉寒,阴阳倒转,走火入魔,果然是祝由一脉。”王婆婆自言自语道。    “大姐,您这是……”卢太官惊讶道。    王婆婆没答腔,对何五行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大姐是谁?”何五行战战兢兢的问道。    “哼,回去问你师父,‘客家圣母’是哪一个?祝由的后辈传人中竟然没有一个是争气的,滚吧。”王婆婆撒开了手,愠怒道。    何五行尴尬万分的站立起来,眼睛望着卢太官。    卢太官转脸对王婆婆说道:“大姐,我同五行说两句话好么?”    “请便。”王婆婆随意道。    卢太官拉着何五行走到大堂外。    “卢先生,我……”何五行嗫嚅道。    “不用说了,你先回去山顶道911号,替我盯着吴道明他们的一举一动。”卢太官吩咐道。    “是,卢先生。”何五行应道,低着头匆匆离去。    王婆婆笑眯眯看着明月,和蔼的说道:“明月,拜我为师吧,你会成为真正的中原祝由科传人。”    明月清澈的大眼睛望着王婆婆,半晌,摇了摇头,幽幽说道:“我一定要见他。”    “见谁?”王婆婆不解的问道。    “我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一个男人。”明月叹道。    “可以告诉婆婆么?或许可以帮到你。”王婆婆说道。    “他说过,来年毕业后就会回来娶我的。”明月声如蚊蝇般。    王婆婆望着明月楚楚可怜的模样,甚是于心不忍,她缓缓说道:“好孩子,有什么冤屈告诉婆婆,婆婆替你做主。”    “他是一个好人,他爷爷也是一个好人,他们是不会下毒害死我的,我要向他问清楚。”明月低下头喃喃细语着。    王婆婆早已看出明月是刚刚由中阴身恢复过来的,这孩子一定有难言的苦衷。    “那个男人在哪儿?”王婆婆问。    “京城。”明月抬起了眼睛。    唉,世人终究是勘不破“情”关,当年自己与古仙亦是为情所困,到后来竟为阴阳两隔,曾经同枕之人早已化作累累白骨,而自己却年年独守空房,睹月夜而思人,闻清风而断肠,想到此,不由得心生同病相连之感。    卢太官走回到了餐桌旁,轻轻的坐在了椅子上。    “你死了有多少年了?”王婆婆突然问他道。    卢太官一愣,脸色一红,许久,才支支吾吾的开口说道:“1942年6月,缅甸野人山,算下来已经有33年了。”    明月在一旁闻言睁大了眼睛,吃惊的望着卢太官。    “你是中国远征军?”王婆婆说道。    “杜律明长官部下中将副司令吴太官。”卢太官说着身上打了个寒颤。    王婆婆点头道:“嗯,我听说那次战死了不少人。”    卢太官道:“中国远征军将士3万余人命丧野人山。”    “你又是如何见到秃头老妇的?”王婆婆问道。    卢太官眼圈红了,顿了顿,慢慢地叙述了一段悲怆的往事……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入侵缅甸,企图切断滇缅公路通道,阻止援华战略物资的输送。为了保卫滇缅公路,1942年3月,国民政府抽调了10万精兵组成远征军奔赴缅甸,和英美盟军携手抗日。但后来因为盟军配合不力,战斗失利,远征军不得不向国内撤退。日军切断了远征军的归国通道,杜聿明长官选择了一条无比凶险的回归之路——穿越一片叫做野人山的原始森林进入国境。    缅甸北部是热带原始雨林,经常有野人出没,而被称为野人山,绵延千里,纵深200多公里,山上乔木遮天,终年不见天日,猛兽成群,蚂蝗遍地,大部队难以补给,5月底,中国远征军抛弃了所有的辎重,退却到了密支那以北。。 1942年6月,数万名疲惫不堪的远征军战土走进了这片原始森林,开始了他们的“死亡之旅”。    数万将士在茫茫的大森林中迷失了方向,不久,他們吃光了带来的粮食,陷入了饥饿中,负伤的200师师长戴安澜将军就死在了这里。原始森林里潮湿窒闷,蚊蚋以及千奇百怪的小虫成团飞来,尤如云瘴,虐疾、回归热、破伤风等肆虐流行。有的士兵发高烧,一经昏厥,倒地即为蚂蝗吸血,蚂蚁啃啮,加上大雨冲蚀,数小时间即变作白骨,到处可以见到中国远征军因病困饥饿而死的将士白骨,常常是一堆白骨围着枪架而坐。    正当最后走投无路之际,一架美军巡逻饥发现了原始雨林中的这些绝望的中国军队,于是派了很多架次的C-47运输机投下大量的药品、食品、服装等,甚至还有刮胡刀和木梳,最关键的是空投了几名勇敢的联络官,最终,就是这几名联络官带着这些活下来的中国远征军走出了野人山,渡过了怒江,回到了云南,剩下的只有三千多人。    有首祭歌,唱道:    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这就是中国远征军的悲怆经历,可是今天还有谁记得他们呢?将士里面大都是湖南人,我的家乡羞山就有不少。”    讲到这里,卢太官已经呜咽抽泣起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明月重复着那两句话,晶莹的泪珠扑簌扑簌的滴了下来。       卢太官默默地卷起袖子,露出两只胳膊,但见小臂之上布满了疤痕,有的地方凹陷下去,皮色发黑。       “你这是……”王婆婆惊讶的说道。       “当一个人饿得实在难以忍受,精神恍惚之际,只有啃食自己的肉……”卢太官痛苦的扭曲着脸上的肌肉,身体微微颤抖着。       王婆婆默默无语了。    “我死于6月间的一个漆黑的夜晚,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了潮湿的丛林里,蚂蟥和蚂蚁噬咬着我,破烂不堪的军服遮蔽不住我裸露的身体,我将成为一具默默无闻的白骨,临死之前,我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战争,没有了杀戮,只记得家乡清澈的桃花江水和美丽的江畔槌衣姑娘……”卢太官喃喃道。    “后来呢?”明月睁大了眼睛问道。    卢太官继续叙述道:“在那莽莽的原始密林中,走来了一个与战争毫无相干的人,从遥远的湖南羞山来到野人山只是来采药,她就是桃花江边的秃头老妇。她发现了我还未冷却的尸体,认出了我,说了句‘吴家的子孙不应该就这么死去’,然后为我灌下了一种草药,从此,中国远征军中将吴太官变成了一具血尸。”    “血尸?”明月惊奇的打量着卢太官。    “你是羞山吴家的?”王婆婆问道。    “先祖正是长江水师提督、一品大员吴家榜。”卢太官回答道。    “嗯,怪不得秃头老妇要救你呢,算下来,你们还是亲戚吧。”王婆婆说道。    “她是我的婶娘。”卢太官说道。    王婆婆道:“原来如此,秃头老妇是我的师妹,我们同们三个师姐妹,她是老二,最小的老三嫁给了国民党的一个军官,49年去了台湾,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客家嬷嬷’了。”    “对不起,我应当称呼您婶娘才对,方才多有失礼。”卢太官恭敬的说道。    王婆婆缓缓说道:“老妪对世间的繁文缛节早已忘记了,解放那年,秃头老妇预感到将不久于人世,便托人给我捎来了一封信,信中讲到,数年前曾在密支那的原始密林里以祝由术尸变过一个吴姓本家人,自己死后,将嘱托那人带其尸骨来鄱阳湖谷,葬在师父的坟墓旁,那人就是你了。”    卢太官脸色一红,显得尴尬之极,支吾道:“我尸变为血尸后,在老家隐居了到49年,婶娘去世前找到我,要我在她死后三年,开棺敛骨,送往赣北鄱阳湖谷,可是我为了躲避那场全国镇压反革命运动,便连夜逃走,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湖南老家了。”    卢太官心情逐渐平稳下来,告诉王婆婆,自家乡出逃后,便来到了香港,更名卢太官,从事着缅甸出产的翡翠玉石贸易,几十年下来,已经事业有成,但是一直也没有敢再返回家乡。    王婆婆点点头,说道:“血尸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是无法娶妻生育子女,每月还有一次九窍大出血,之后便要补充新鲜血液,你是如何搞到新鲜人血的?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吧?”    “卢某不敢,卢某一直呆在香港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可以在医院里买到成品托的新鲜血液,回到内地恐怕就办不到了。”卢太官赶紧解释道。    “人有七窍,婆婆怎么说是九窍呢?”明月在一旁疑惑道。    卢太官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两眼、两耳、两鼻孔和一张嘴为七窍,”然后又指指身下说,“肛门和尿道是为两窍,合起来共九窍,而女人则多一窍,为十窍。”    明月闻言脸一红,不再作声。    王婆婆白了卢太官一眼,说道:“你先去过一边,我与明月单独说话。”    “是,婶娘。”卢太官恭敬的退下。    王婆婆望着明月,诚恳地说道:“明月,人生苦短,有些事情是拖不得的,婆婆愿意与你一同去见那个让你生死不宁的男人,了结这段情缘好不好?”    明月沉思半晌,最后仿佛终下决心,抬头道:“我已经是无名师太的徒弟,若是改投婆婆为师,须得师父同意。”    “这好办,她是吴道明的媳妇,我来跟她去说。”王婆婆心情愉悦的说道。    “我想要回去婺源,春节前的腊月里他会回来的。”明月低着头,轻声说。    “好,我明天就带你走。”王婆婆笑眯眯的说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半山别墅的房间内,荆太极面色古怪的望着寒生,应该差不多了,他想。       “你看我有什么变化么?”荆太极小心翼翼的问道。       寒生疑惑的看着荆太极,道:“你的变化?没有啊,只是表情有些古怪。”       嗯,药力还没有完全发作,再等等,荆太极岔开话头说道:“寒生,你我都是医生,你对孟红兵移植猪睾丸的手术没有产生异体排斥反应,有什么看法?”       寒生顿了顿,随口敷衍道:“孟红兵是主任的公子,生活条件好,每天有猪肉吃,免疫系统自然对猪不排斥了。”    “你现在看我有什么变化呢?”荆太极又试探道。    寒生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荆太极接着说道:“我感觉到你使用那瓶子里面的液体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它成为了两个不同物种器官间的一种中介,抑制了排斥反应,你说是么?”    “是的。”寒生感觉索然,于是承认道。    “那是一种什么液体呢?”荆太极一边询问,一边留意着寒生精神上的变化。    寒生没有回答,说心里话,他不喜欢这个人。    “现在我有变化了么?”荆太极接着又发出先前的问话。    寒生见其莫名其妙的老是重复着问同一句话,心里发恼,于是没好气地说道:“是的,有变化。”    荆太极闻言一阵窃喜,忙抑制住兴奋的表情,说道:“那神秘的液体究竟是什么?”    “鼻涕虫。”寒生打了个哈欠,告诉他算了,别再来纠缠了。    “你说的是蛞蝓么?类似蜗牛的一种软体动物?”荆太极内心紧张得发颤,寒生终于口吐真言了,祝由散药力开始发作了。    “当然是了,它的体液是中性物质,自然界类似的动植物还有很多。”寒生又打了个哈欠。    荆太极感到时候到了,应该单刀直入,于是再一次的问道:“你现在看我高大么?”    寒生随口答道:“你简直是太高大了。”心中却是嗤之以鼻,哼,小人一个。    荆太极一阵狂喜,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你,你在千年古墓里发现了《青囊经》?”他得抓紧时间,发抖的手伸进了衣袋,摸索出小本子,旋开钢笔帽,准备开始记录。    寒生闻言立即警觉起来,心中顿时疑窦丛生,荆太极怎么会知道《青囊经》的?自己唯一只告诉过父亲一人,难道是父亲说出去的?这绝不可能!    “你听谁说的?”寒生反问道。    荆太极哈哈一笑,道:“当然是你的父亲朱医生告诉我的了。”    坏了,父亲出事了,寒生一个机灵,睡意全无,头脑中立刻意识到了。可是老爹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啊,是不可能说的,除非……是在丧失自己意识的情况下。再联想到荆太极刚才那一连串重复的问话,莫非……    寒生似乎有些明白了。    房间内,老祖将孩子撂到床上,盖好了被子,然后虚掩着门,来到了客厅里,惟见刘今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在等荆太极从寒生那儿出来,总之,这个姓荆的院长显得鬼鬼祟祟的,还是多留意些好。    “老刘啊,我们还是饮酒吧,这吴道明酒柜里倒是珍藏了不少外国酒呢。”老祖说着伸手从柜中拽出两瓶Macallan 麦卡伦威士忌。    这是两瓶25年的陈酿苏格兰纯麦芽威士忌,具有白兰地般的水果芬芳,酒精含量高达 57度,是英国蒸馏酒中度数最高的一种。    “嗯,瓶子挺漂亮,怎么喝起来像是果酒?”老祖一口气干进去多半瓶。    “洋酒后返劲儿很大,别喝太猛了。”刘今墨劝慰道,自己则抿了一小口。    老祖满不再乎的笑笑,“咕嘟”又是一大口。    房间内,沈才华从被子下面拱出来,口中轻轻的叫了声:“妈妈。”然后悄悄地跃下了床,皱皮女婴在他的背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盹儿。    鬼婴跃到了门前,朝外看了看,然后溜出门去,沿着走廊朝着朱彪住过的房间爬过去。    老祖一面喝着,眼睛又瞄向了酒柜顶上一层,那里摆着一些扁平的水晶瓶酒,琥珀般的颜色,十分诱人。他一口喝干了手中的威士忌,起身上前拉出一只大肚子水晶瓶,扭开了盖子,“咕嘟”又是一大口,这是一瓶路易十三法国白兰地,价值数万元。    “唉,什么外国酒,就是不及白酒好喝。”老祖一面喝着,一面嘟嘟囔囔的叨咕着。    沈才华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爬了进去,“妈妈。”他那黑黑的瞳孔不住的收缩着,无助的搜寻着,甚至跃上了宽大的窗台,向外张望着。    最后,他推开了窗户,背着皱皮女婴一跃,跳进了花园里。    客厅里的老祖仍在絮絮叨叨的喝着白兰地,一面对刘今墨发着牢骚:“唉,我哪点比不上那个浑身长满白毛的老妖怪,小影竟去和他一起生活了,想不通。”他唠叨着,没有发现婴儿们已经不见了。    “因为湘西老叟是个男人,这个世界上就是这么安排的,你有什么办法呢?”刘今墨小口喝着酒,耐心的劝慰着。    老祖的手中的路易十三也已经喝光了,连连打着哈欠,眼皮更是抬不起来,洋酒的后返劲儿上来了。    刘今墨望着老祖的模样,苦笑着,慢慢的啜着。    “荆院长,你在我的茶水里做了手脚。”寒生目光直视着荆太极,平静的说道。    荆太极大吃了一惊,寒生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浑沌之色,他看出来了,祝由散根本就没有起作用。    “你……”荆太极的头脑飞快的旋转着,他猜不透自己下的药那里出了问题。    “你对我父亲也是下了同样的药,你伤害了他,是么?”寒生接着问道。    荆太极干笑了两声:“我没有伤害你的家人,他们会在一两个时辰之后就完全恢复正常了。”    “他们?你竟然连兰儿一家人也下了毒?”寒生惊道。    荆太极耸耸肩,说道:“没办法,他们都住在一起。”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寒生怒不可竭的吼道。    “嘘……小声点。”荆太极迅速的出手,身在一闪,手臂一弯,回手一指点在了寒生的颈后第一颈椎棘突下的哑门穴上。    哑门穴为人体督脉上最重要的俞穴之一,督脉与阳维脉之会穴。哑,发不出声,门,出入的门户。意指督脉阳气的散热收引太过则使人不能发声,故名哑门穴。该穴被点中后,冲击延髓中枢,轻者失哑,重者可瞬间倒地不省人事。    寒生根本不会武功,自是无法躲避像荆太极这样一位高手的突然袭击,登时头晕目眩,失语说不出话来。    荆太极抱歉的笑笑,说道:“寒生,实在对不起,你先稍微委屈一下,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说罢,荆太极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沉甸甸的五元硬币,放在手心里,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刘今墨双手搀扶着醉醺醺的老祖,一步步的往老祖的房间里走,正好遇到荆太极跨出房门。    刘今墨眼角的余光迅速的瞥了一眼房间内,看见寒生正坐在桌子旁边,遂放下心来。    “刘先生,这是寒生给你的,”荆太极伸手至刘今墨的胸前,并回头朝屋内喊道,“寒生,硬币交给刘先生了。”    刘今墨点点头,正准备腾出一只手来接过硬币,他不知寒生给他一枚硬币的缘由,心中多少产生了疑惑,寒生为什么不亲手交给他,而是让荆太极代劳?寒生坐在那里,似乎哪儿有些不妥……不好!他猛然间意识到的时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荆太极手指一弹,硬币本身距刘今墨不到二尺远,转瞬之间,就已击中了刘今墨前胸的膻中要穴,刘今墨身子一软,便扑地倒下。    荆太极随即手指变掌,斩向老祖的膻中穴。    不料此刻老祖受到刘今墨身子一软的拖累,胸部一歪,荆太极那一掌竟然划过了膻中穴,斜着插入了老祖的衣襟内……    荆太极感觉手掌触之甚软,而且温热与光滑,心中霍的为之一荡,顿时手臂一软,五指竟然不由自主地抓紧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荆太极吃了一惊,脸色微微一红,定睛细看老祖,老祖仍旧是醉醺醺浑然不觉。荆太极有些不情愿的将手抽回来,手掌上竟然沾满了白色的乳汁。他凑在鼻子前嗅嗅,舌尖舔了舔,有种白兰地的味道。       荆太极伸手抱起老祖到其房间,将其撂在了床上,又回到走廊抄起刘今墨放到床上与老祖并排躺在了一起,拉过来一条被子盖在他俩的身上,想了想,抓住刘今墨的手轻轻插进老祖的衣襟里,按在了乳房上,然后会意的一笑,轻轻带好了房门。       “寒生,我们走吧。”荆太极拽起寒生的手臂,五指如钳。       寒生无奈,哑门受制,喊不出声来,只得被其胁迫者走出别墅,来到院子里,荆太极细听着没动静,轻轻抽开铁门闩,来到了山顶道上。       院子前面长着一株高大的广玉兰树,树杈上坐着一个人,躲在月光婆娑的阴影里,默默的望着他们两个走出别墅。这时,他惊奇的发现,清凉的月光下,一个婴儿驮着一个婴儿正悄悄地爬出院子……    一辆出租车从太平山上驶下来,荆太极招招手,将车拦停,打开车门,推寒生进后座上,然后自己也钻入车内,与寒生并排坐在一起,“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就在关上车门的这一瞬间,沈才华背着皱皮女婴一跃而起,轻轻的落在了车棚顶上,匍匐趴在了那里,两只小手紧紧的抠住了车顶的行李架横杆。    车子开走了,蹲坐在树杈上的那个人悄无声息的从树上跃下来,月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这人正是台湾风水大师何五行。    何五行走出铁门,径直走进了马路对面900号卢太官的府邸,给中环的香港文华酒店挂了个电话。    “我是卢太官。”听筒里传来了卢太官的声音。    何五行将方才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作了汇报,卢太官听着沉吟半晌未言语。    “你继续监视着,离远点,别被发现,我们马上会回来。”最后卢太官吩咐说道。    挂断了电话,卢太官走回到了餐桌前,对王婆婆说道;“婶娘,吴道明先生家里出了点事请。”    王婆婆问道:“什么事?”    “您的徒弟与寒生两人坐上了一辆出租车,还有那两个婴儿。”卢太官说道。    王婆婆心下明了,暗道,荆太极趁自己不在对寒生下手了,为了《青囊经》,竟然不顾为师的好言劝慰,祝由传人怎么没一个成器的呢。    她转过脸来看着明月,将来可以继承我衣钵的传人就是她了。    卢太官的平治房车风驰电掣般的回到了半山别墅。    二楼主卧室里,吴道明正和师太看着电视,丽的电视台正在邀请动物学专家、港府警务处资深警官以及时事评论员座谈,就有关半山别墅杰弗和巨人遇害一案进行深入的分析报道。    这时,楼下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吴道明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看去,见王婆婆和卢太官等人下车走进了院子里。    “他们回来了。”吴道明同师太下楼来到客厅里。    王婆婆阴沉着脸,对吴道明吩咐说道:“查看一下,屋子里都少了哪些人。”    吴道明吃了一惊,赶紧挨个房间查看,最后来到了老祖的房间,发现了刘今墨侧身与老祖盖着被子睡在了一起,顿时好生奇怪。    师太走进来,与吴道明面面相觑。    吴道明大声的咳嗽了两下,老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有一只手正贴肉按在自己的乳房上,顿时大惊失色,酒醒大半,忙掀开被子细看,竟然是刘今墨在吃自己的豆腐。    此刻,王婆婆、明月和卢太官都已经站到了床前。    老祖羞得涨红了脸,紫色的痘痘越发显得鲜艳,她轻轻拉开了刘今墨的那只咸猪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王婆婆“哼”了一声,说道:“道明,解开刘今墨的膻中穴道。”    吴道明定睛细看,果然其已经被点了膻中穴道,膻中乃是任脉要穴,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气会膻中心包募穴,被击中后,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神志不清。于是他在刘今墨任脉的玉堂和中庭两穴推宫过血,片刻,刘今墨幽幽醒转。    “中了荆太极的暗算。”刘今墨醒来后尴尬万分的说道。    众人疑惑的目光集中到了王婆婆的身上。    王婆婆叹了口气,说道:“这个逆徒。”    “寒生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吴道明紧张的说道。    “他们都已经被荆太极挟持上一辆出租车走了。”卢太官说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刘今墨从床上跳下来,阴沉的目光直视卢太官。    卢太官解释道:“我们还在文华酒店吃饭,接到属下何五行的电话,他回山顶道别墅时无意之中遇见的,所以我们尽快赶了回来。”    “荆太极抓走寒生还有孩子,目的何在?”师太疑惑的问道。    王婆婆摇了摇头,她知道太极是奔《青囊经》而来,但是却难以说出口,自己的徒弟阴谋窃取医经,师父事先知道苗头而丝毫不提出警告,这事越描越黑,现在问题是,这小子能往哪儿去落脚呢?    “我们来客厅商议一下,顺便请何五行把他看到的情形再说一遍。”吴道明建议道。    “好,我去叫他过来。”卢太官说着出去召唤何五行。    老祖见众人走出了房间,慢慢系上前衣襟的扣子,心里乱乱的,隐约有些异样的感觉。    出租车上,司机问道:“先生,去什么地方?”    荆太极说道:“不瞒您说,我是偷渡来港的,这边工作也是难找,现在我们想要回去了,但是又不能走关口,您看哪儿有出海的渔船,方便我们再偷渡回去?”    司机笑了,说道:“想偷渡回去的话,最方便和名气最大的地方就是就是赤柱半岛的春坎角了,不过远了点,500港币拉你去。”他起码多加了一倍的价钱。    “没问题,走吧。”荆太极满口答应。    出租车下了太平山经由香港仔和寿臣山,过浅水湾来到了赤柱半岛的春坎角,停在了海边的公路上,公路下面就是海湾,停泊着不少大小不一的渔船。    “就是这里了,凡是从水路返回大陆的都是从这里下海,香港没有人不晓得这个地方。”司机说道。    “好。”荆太极点了500港币付了车费,拽着寒生下了车。    车顶上的沈才华被风吹的都快麻木了,见车停下,便急急忙忙一跃而下,然后爬进了公路下面的草丛里。    汽车远去了,四下里静悄悄的,月色如水,丝丝带有咸涩味儿的海风吹来,感觉有些潮乎乎的。    荆太极上前解开了寒生的哑穴,抱歉的说道:“寒生,委屈你了,太极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寒生望了望寂寥的夜空,揉了揉喉咙,平静的说道:“荆太极,你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就是为了《青囊经》么?”    荆太极嘿嘿阴笑道:“当年华佗在狱中传下《青囊经》,不就是希望他的医术能够流传下去,造福百姓的么?太极本身是大学中医科班出身,理论基础扎实,你把经书内容传授给我,太极定能将其发扬光大,这才符合华佗的本意呀。”    寒生淡淡的说道:“当年华佗医术虽然已臻化境,但是他的医德则更加高尚,世间的医者,医术与医德相较,医德更为重要,一个人纵使医术再高,若无慈悲之心,济世之怀,对穷苦百姓未必是福。”    荆太极说道:“这点你放心,我荆太极学会了青囊医术, 定会走遍民间,扶危救困,全心全意的为人服务。”    寒生冷笑道:“以你手段如此之卑鄙,心地如此之龌龊,无德无义之人,我岂能将先师华佗的青囊医术传授于你?你别妄想了。”    荆太极闻言脸色一变,面部肌肉扭曲着,狞笑道:“寒生,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    “请便。”寒生面不改色的说道。    “嘿嘿,听说你快要结婚了,那好,想不想知道我要怎么收拾你?先透露给你也无妨,孟红兵不是没有蛋蛋么,你也可以尝尝新婚之夜没蛋蛋的滋味儿,我的手抓住你的两个睾丸这么一捏,一会儿它们就化掉了,于是你就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太监了。哈哈,好玩吧?”荆太极伸出手来比划着,嘴里不住的淫笑着,甚至口涎都滴下来了。    “卑鄙!”寒生怒道,扭头四顾,希望有逃生的可能。    “放心吧,这里夜深人静,没有人来救你的,我先撒泡尿,尿完就动手。”荆太极扯开裤子,拽出那活儿“哗哗”的撒起尿来,一股冒着热气骚臭的黄色水柱射向了草丛里。    草丛里的沈才华勃然大怒…… 第一百七十九章   荆太极万万没有想到草丛里竟然会潜伏着危机,他一面肆意的排泄着,一面扭过脸对寒生讥笑着说道:“哈,手里托着一对蛋蛋真是舒服啊,可惜你一会儿就跟它们说再见啦。”       荆太极话未落音,忽听草丛中一声稚嫩的暴喝,紧接着茅草“唰”的向两边分开,鬼婴浑身湿淋淋的如同鬼魅似的突然间窜起,月光下,两排白森森的小牙怒不可竭的咬向了正在喷射着水柱的那条肉棒……       荆太极突觉异常,本能的往回一收腹,但纵使反应速度再快,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阴茎一麻,然后刺骨的疼痛传遍了整个胯部,他“蹬蹬蹬”一连后退了几步,低头看去,清凉的月光下,自己阴茎上的**已经不见了……       “啊!”荆太极大叫一声,冷汗自额头上迸出,定睛一看,面前竟是那两个婴儿,其中下面的那个男婴满口鲜血,齿间叼着咬下去的那块海绵体状**。       “呸”的一声,背上的女婴望着他,鄙夷的啐出一口小痰。    荆太极顾不得疼痛,出指连点耻骨一线的中极、曲骨、横骨三大穴,止住流血,麻痹阴茎,缓解痛楚。    “沈才华!”寒生眼看得分明,惊讶至极,这两个小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海边上?而且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突袭荆太极……    “哈哈哈哈……”荆太极突然发出一阵战栗的狂笑,“可悲啊,荆太极,你今天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儿的手上!”    说罢,身形一晃,轻舒长臂,一把抓向了沈才华。    沈才华调转屁股就急急忙忙往草丛里钻,但是又怎能躲得过荆太极这样的高手呢,刚刚爬进去没几步,就已经被按住了。    荆太极单臂拎起俩婴儿,不住的狞笑着。    “住手!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还只是婴儿!”寒生见状大叫道,并准备和身扑上,宁可自己一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他伤害到孩子。    “好,寒生,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若不马上告诉我《青囊经》,我就当即一掌毙了他俩。”荆太极面向寒生,缓缓举起了右手臂,对准了婴儿的脑袋……    寒生怔住了。    “大胆!什么人竟敢要伤我女儿!”树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啪”,一口粘痰裹挟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疾射而至……    月光下,一小坨晶莹闪光的暗器呼啸着扑面而来,随之鼻子中嗅到一股腥风,荆太极大惊,不及多想,忙使出独门祝由弹指,认得分明,用力照准暗器弹去。不料那暗器竟然是软绵绵的,不但未能震开,反倒是黏糊糊粘了一手指。    树后走出来两个人,正是阳公和老阴婆。    荆太极一看暂时放下心来,此二人乃是自己的师兄师姐,断不会与自己为难。    “寒生,别来无恙乎。”阳公嘿嘿笑道。    “阳公老阴婆,你们不是被警察抓走了么?”寒生惊讶的说道。    “哼,区区一个警察署,岂能关的住我阳公?”阳公嗤之以鼻。    “寒生,我的郭公葬尺呢?”老阴婆阴阳怪气的尖声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没有理睬她。    “狗东西,还我的女儿来。”阳公闪身上前,劈手夺去婴儿,抱在怀里,笑眯眯的目光瞧着皱皮女婴。    他突然发觉皱皮女婴的喉咙动了动,忙探出手指按在女婴的嘴唇上,和蔼的说道:“不要再吐了,我是你老爸啊。”    “太极见过阳师兄阴师姐。”荆太极毕恭毕敬的说道。    阳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诧异道:“你满嘴胡言乱语什么?谁是你师兄师姐?”    荆太极口齿伶俐的解释道:“在下荆太极,是中原祝由科传人鄱阳湖谷王婆婆的关门弟子,师父她老人家在香港自称白素贞,就在你们被警察带走后不久,师父和我就赶到了客家寮,可惜晚了一步,没来得及救到你们,太极深表遗憾。”    老阴婆尖声道:“我们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荆太极恭敬的回答:“太极也是到了客家寮才蒙师父告知,原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关东‘痰王’阳公就是我的师兄,威震岭南的‘香江一枝花’阴婆就是太极的师姐,今日一见,果然师兄是威仪宝相,师姐风韵犹存,你俩都已是俨然一派大宗师风范了。”    荆太极这番话侃的阳公十分的受用,不由得敌意顿消。    “他说的不错。”老阴婆在一旁也不住的点头称是。    “简直是肉麻之极。”寒生听得想吐。    “哈哈,既然是师弟么,那就是一家人了,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阳公亲切的说道。    月光下,荆太极的阴茎头端被整齐的切去了,露出白色的筋、神经和毛细血管。    阳公看了口中发出啧啧声,说道:“*封闭穴道不能持久的,看在同门的份上,师兄就帮你一把吧。”    说罢,阳公运动真气,将支气管深处的一块粘痰顶起,滑过管壁纤毛,自喉咙升至口腔,“啪”的啐出,准确的粘在了荆太极阴茎的断口处。这是一块青黑色的老痰,极为粘稠,如明胶状,散发出一股臭咸鱼般的怪味儿。    “师弟呀,这可是好东西啊,它叫‘陈年痰精’,师兄上下呼吸道,总共也只得几块而已,记住,几个时辰内不得撒尿,之后就完全没事了。”阳公说道。    荆太极一阵恶心,但还是忍住了,客气的说道:“多谢师兄。”    荆太极提好了裤子,怨毒的目光紧紧盯住了沈才华,并咬牙切齿的对阳公说道:“师兄,这个小东西毁了我的生殖器官,我荆太极今天若是不宰了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您的女儿我不动,但我要先掐死这个小坏蛋。”    “不能伤害他!阳公,沈才华若是死了,你的女儿也就没救了。”寒生大声说道。    阳公闻言点点头,道:“寒生说的不错,现在他俩正在治病期间,一损俱损,你不能动他,明白么?”    “可是我……”荆太极知道自己绝不是阳公的对手,心中恨得痒痒的。    阳公看出荆太极的心思,于是说道:“等我女儿痊愈后,这小子由你随意处置,如何?”    荆太极无可奈何,转身指着寒生说道:“师兄,这个人我要把他带走,我们之间有些私人恩怨要清算。”    阳公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荆太极忍着下身的不适,走到寒生身边说道:“寒生,我们走吧。”    “你想怎样?”寒生平静的说道。    荆太极嘿嘿冷笑道:“跟我上船回大陆去。”    “他不能走,奶奶我还没发话呢。”老阴婆突然尖里尖气的开腔道。    “为什么?”荆太极扭过头,不满的问道。    老阴婆阴鸷的目光扫了过来,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的郭公葬尺还在他的手里,岂能白白让他溜了?”    “这……”荆太极心中骂道,***,今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老阴婆走到寒生身旁,伸手在其怀中拍拍,没有发现藏有阴阳尺,望着他说道:“郭公葬尺呢?”    “在半山别墅,你们的师父王婆婆也在那儿,要不要我们一起回去见她?”寒生回答道,王婆婆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若是能够返回别墅,自己就可以脱困了。    阳公和老阴婆面面相觑,踌躇不语。    “师弟,你作如何打算?”阳公荆太极道。    荆太极心想,我若是回去见到师父,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把我给废了,断不可以回去的,心中这般想,口里却是说道:“唉,你看我现在形同废人一般,就这样回去,岂不是给师父丢脸么?罢了,太极先回大陆了,日后伤好再去面见师父,师兄师姐,太极就此告辞。”    荆太极一瘸一拐的蹒跚着向停泊在海湾里的渔船走去。    “阳公,我们怎么办呢?”老阴婆也拿不定主意。    “越狱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开,大批的警察会来封锁海岸搜捕我们,看来香港是呆不下去了,我们也只有回大陆了。”杨公沉吟道。    “那他怎么办呢?”老阴婆望着寒生说道。    “带上一起走。”阳公答道。 第一百八十章   朱彪一连辗转颠簸了数日,黄昏时分,终于回到了南山村。香港的老万送他到了江西境内后,已于昨日匆匆折返了。       村北自家池塘里面的水如死寂一般,波纹不兴,上面漂浮着枯黄的落叶,大门上那幅画像仍在,一身戎装的领袖依旧不辞劳苦的挥着手。       朱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推开虚掩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乱乱的,杂物散落了一地,水缸中的水已经落满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满目凄凉之色。朱彪默默的放下旅行袋,拉开了拉链,望着里面菜花的尸骨,柔声说:“到家了,菜花。”       望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腹中感到十分饥饿。    他从心底里不愿意到寒生家里去,不管怎么说,菜花是因寒生而死,可是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总还需要人善后才行。他从腰间抽出那把狗牌撸子枪,退出弹夹,拉开枪栓,仔细检查了一遍。还剩下三发子弹,一粒是孟红兵的,一粒是孟祝祺的,还有一粒留给自己。    朱彪对着沈菜花的尸骨发誓道:“菜花,我们的孩子,寒生会给治好的,我这就去恳求朱医生照顾他成长。我先替你报了仇,然后就回来与你葬在一起,你耐心的等着我,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朱彪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然后重新压上子弹,将枪掖进了腰间,合上拉链,拎着那只装着尸骨的旅行袋,出了家门,朝村东走去。    朱医生和山人一家正准备吃晚饭,见到朱彪都吃了一惊,忙招呼他进来,询问寒生的情况。    朱彪站在院子里,没有要进屋子的意思,他对朱医生说道:“寒生他们都很好,再有几天就会回来了,朱医生,我求您一件事情,请您帮忙。”    “什么事?说吧。”朱医生诧异的问道。    噗通一声,朱彪给朱医生跪下了。    “朱彪,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朱医生大惊,忙伸手搀扶,他却执意不肯起来。    朱彪跪在地上说道:“菜花她死了,这只袋子里面装的是她的尸骨,先寄放在您这里,我要去到孟家讲道理,万一我也死了,务必请您把我与菜花葬在一起,我朱彪生不能和她一起,死了无论如何也要埋在一块。还有,小才华就麻烦您多照顾了,要是沈天虎来要,您可以给他,但他们绝不能亏待了他。我这里有几千块钱,都是留下来给孩子的。朱医生,朱彪求您了。”说罢掏出一摞人民币,递到了朱医生的手中。    朱医生说道:“你快起来,我都答应你。”    朱彪站起身来,一脸的悲壮之色,说了句:“我走了。”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月夜下,朱彪沿着山间小路,义无反顾的向南山镇走去。    南山镇革命委员会大院四周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孟主任家的大门也紧闭着。朱彪沿着围墙绕了两圈,抬头望望两三米高的围墙,墙头上还栽着些碎玻璃茬儿,他摇了摇头,以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翻上去的。    他蹲在大门对面的人家门洞阴影里,慢慢的等待着,腹中饥渴难忍,他有些后悔当时没在朱医生那儿用晚餐。    漫长的等待中,朱彪瞌睡上来了,眼皮一紧,便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过去了。    这时,听得“嘎吱”一声响,他睁开了眼睛,发现孟主任家的铁门打开了。    门内走出一个打着哈欠的年轻人,朱彪认得,那人是一名脱产的基干民兵,孟家的亲戚,平时在孟家做警卫和勤务工作。    “关门吧,我明天早上要晚点来了,反正主任和小兵都在县里,一半晌也回不来了。”他边说边朝门内挥着手。    门内露出值夜班的一个民兵的头,告诫他道:“小心点啊,上次你在南山村被人给点了穴道,我们费了半天劲儿才从树丛里找到了你,孟主任说了,近段时期内,阶级斗争非常的复杂。”    那人应声远去了,铁门又重新关上了。    这么说,孟家父子都住在县城里,这样子最好了,可以一起干掉,省得费劲一个个的找。    朱彪站起身来,揉了揉麻木的双腿,然后走出阴暗的门洞,挺直了胸膛,朝县城方向而去。    走了约有两个时辰,又累又饿的朱彪已经远远望见了婺源县城。    县城长途汽车站前,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人了,一个老头正在收拾馄饨摊子,朱彪闻到了香气,加紧快走两步来到了跟前。    “老表,还有吃的么?”朱彪急忙问道。    “打烊了。”老头说道。    朱彪吞咽着吐沫,央求说道:“老表,我实在是饿坏了。”    老头打量了他一下,想了想,说道:“好吧,我给你煮,你先坐下等着。”    老头熟练的忙活着,嘴里也没闲着:“老表,听口音是本地人吧,听没听说咱们县城出了件新鲜事儿?”    朱彪茫然的摇了摇头。    “婺源县国营养猪场的孟厂长,竟然是个哑奸犯。”老头淫笑的说道。    “什么哑奸犯?”朱彪不解的问道。    “小伙子,哑奸犯都不知道?就是那个被强奸的不会说话。”老头解释说。    “哦,原来是哑巴呀,强奸残疾人应该罪加一等。”朱彪忿忿说道。    老头越发笑了,说道:“哑奸犯强奸的不是人,凡是奸淫不会说话的畜生动物才叫哑奸犯呢。”    “你说是强奸动物?”朱彪有些荒唐。    “对了,孟红兵是县养猪场厂长,利用职权,强奸了母猪,被人民群众发现给举报了,你说这事儿新鲜不?”    “那个厂长叫什么名字?”朱彪愣了一下,追问道。    “孟红兵,听说是南山镇孟主任的儿子。”老头端上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夜时分,朱彪住进了婺源县一家小旅馆。    这是一间上好的双人房间,开了灯,其中一张床上已经睡了人。    朱彪坐在了自己的床铺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另一张床上的客人惊醒了,翻过身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朱少侠!”那人惊讶的说道。    朱彪急视之,那人约有六十岁的样子,白皙富态,正在和蔼可亲的对着他微笑着。    “乾老大!”朱彪认出了他。    钱老大笑嘻嘻的坐了起来。    “你们关东客不是死在鬼谷洞里了么?”朱彪疑惑的问道。    钱老大神色一时间变得忧郁起来,长叹道:“是啊,除了我和阳公师父外,其他的兄弟全部都丧生在鬼谷洞里了。”    “那你……”朱彪问道。    “我和师父出来以后,他老人家就去了香港,命我在婺源等他,已经好多天了,你呢,怎么住进了这小旅店里啦?”乾老大说道。    朱彪支支吾吾说道:“我在县城这儿有点事儿要办。”    乾老大嘿嘿一笑,他才不相信朱彪说的话呢,一个本地人,还舍得花钱住旅店?    朱彪岔开了话题,问乾老大道:“你听说最近县城里出了个哑奸犯么?”    “当然知道,整个县城都传遍了,关键他是本地县太爷的表侄,又是南山镇孟主任的公子,竟然去操母猪,当官的家里出了这档子丑闻,老百姓自然是津津乐道了,成了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笑料,听说这几天,集市上的猪肉都没有人买了。”乾老大笑道。    “为什么?”朱彪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怕吃到那个姓孟的后代啦。”乾老大越发笑起来了。    “那姓孟的家伙现在在哪儿?”朱彪问。    “据说被群众扭送去了公安局,沿途还被老百姓打了够呛。”乾老大说道。    活该!真解气啊,朱彪兴奋的想着,捏紧了拳头。    次日,朱彪在县城里转了转,果然人们还在议论纷纷,大都是在骂姓孟的家伙是个畜生,以后让大家还怎么吃猪肉云云。打探了一整天,终于得知,孟红兵被送去县人民医院检查,说是有精神病,因此不追究其法律责任了,现住在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的家中。    黄昏时,朱彪在黄家那所深宅大院附近溜达好久,没有发现孟家父子的踪影,他决定今晚夜闯黄府,准备大开杀戒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朱彪在街上以口袋里仅有的几十块钱,买了些熟食和两瓶高档烧酒回到了旅馆。       房间内,乾老大惊讶的望了望他。       “来,今天我请客。”朱彪爽气的把东西往桌上一撂,说道。       乾老大盯着朱彪,感觉这小子有点奇怪,自牯岭镇往湘西天门客栈去的一路,自己早看出朱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猥琐小人,今天身上竟然平添一股洒脱之气,看来有事情要发生,他想。       每人握着一瓶烧酒,就着卤菜,两人就这么喝了起来。    “朱少侠,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帮忙的,尽管开口。”乾老大仰脖一口,啧啧嘴试探的问道。    “不必了,江湖恩怨,还是由朱某来自行解决,喝完酒,朱彪就此别过。”朱彪大义凛然的说道,颇有壮士一去不返的豪迈之色。    乾老大心道,这小子果然有事,看来还得再套套口风。    “朱少侠,你既然这么看得起老夫,老夫也就有话直说了,你今晚要去做什么事,对吧?但凡干大事,光凭勇气是不够的,一定要计划周密,这样方可成功一半,若是事先没有充分的计划好,成功的希望等于零。”乾老大循循善诱道。    “那成功的另一半是什么?”朱彪不解的问道。    “运气,做任何事都有一半要*运气。”乾老大明确的指出。    朱彪闻言沉默不语,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说道:“如果拼得一死呢,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乾老大吃了口卤牛鞭,说道:“不考虑全身而退的话,成功的可能性提高到百分之八十。”    “足够了,乾大哥,谢谢你了,来我们干了它。”朱彪涨红了脸,将瓶中所剩之酒统统灌下了肚。    这家伙实在鲁莽,干不成什么大事,乾老大心中轻蔑的叹息着。    朱彪又吃了两口菜,站起身来,也学着江湖人士般的拱了拱手,说道:“乾大哥,朱彪告辞。”说罢撤下一只烧鸡腿,竟然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乾老大轻轻的摇了摇头,迅速包了剩余的猪头肉,抓在手里,悄悄地尾随而去。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朱彪在一座徽派深宅大院前停了下来,四下里望了望,昏暗的路灯光下,行人稀少。    那座院子的大门紧闭着,朱彪想了想,垂下头蹲坐在了台阶侧面的墙角下,看上去像是一个流浪汉。    乾老大远远的躲在一棵树的后面观察着,一面往嘴里塞着猪头肉。    不久,驶来了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大门前,司机鸣了两声喇叭,通知院子里面的人。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领导干部摸样的人,五十左右岁,一身藏蓝色中山装,气宇轩昂的迈步上了台阶。那人扭头瞥见了蹲坐在墙角边上的流浪汉。    “把这个人给我撵走。”他吩咐道司机道。    大门从里面开了,那人走了进去,门仍旧是开着的,大概是在等候那个司机。    “走开,走开,不许呆在这儿。”司机用脚驱赶着流浪汉。    朱彪低着头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突然间出手,一拳击在了司机的小腹上,那人疼得弯下了腰,朱彪双手抱拳“呼”的一下砸了下去,眼瞅着那司机昏厥了过去。    朱彪将昏迷不醒的司机拽到了车上,然后将车门关好,环顾左右,悄悄地跃上台阶,闪进了门内。    乾老大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动作还蛮像样子的嘛,他将最后两块猪头肉塞进了嘴巴里,搓了搓手,然后迅速的跟了上去,途中弯腰捡了块石头子放在了手里。    朱彪闪身进来时,迎面撞上了那个中年看门人。    “你是谁?”看门人警惕的问道。    朱彪更不答话,抢步上前,又是一招黑虎掏心打了过去。朱彪本身会点武功套路,但只能算是个二三流的角色,对付一般人马马虎虎,但遇上会家子就不行了。    那看门人见拳已到胸前,急忙一个侧身闪避,然后右手搭在了朱彪伸直的右手臂上借力一带,脚下一个扫堂腿,朱彪身子收不住,向前扑到摔了个狗呛屎。    看门人一脚踏在了朱彪的后背上,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乾老大在门后面看见了直摇头叹气,才一个回合不到,就被人打翻了,也太不济了吧?还是我来助朱彪一臂之力,念头到处,力贯于臂,手中的石头子儿疾射而出……    看门人直觉后背一麻,眼前一黑,身子便立时软了下来。朱彪此刻猛然用力顶起,竟将看门人掀翻,顿时心中大喜,翻身补上一拳,正打中在那人的心口上。    哼,想跟我打?朱彪拍拍身上的尘土,大踏步的向后院走去。    后院餐厅里,晚餐刚刚开始,黄乾穗脱下外套,坐在了主位上,望了一眼孟祝琪和孟红兵,眉头紧蹙。    孟红兵坐在那儿眼皮都没抬,目光死死的盯着餐桌上的青瓷大海碗,碗中盛着清蒸猪臀肉和一大盘黄闷扒母猪哼哼,也就是母猪乳头,这是他吵闹威逼着,孟祝琪才特意买回来的,这些天,他一直在这儿照顾着儿子,班都没有上。    “他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黄乾穗心中不快的说道。    孟祝琪摇摇头,直是唉声叹气。    “祝祺呀,那个寒生还没有回来么?或许他有办法医治小兵。”黄乾穗问道。    “还没有回来。”孟祝琪沮丧的回答。    “荆院长办公室和宿舍那儿也都已经留了条子,他探亲一回到婺源,就要他即刻赶过来。”黄乾穗拿起了饭碗。    “小兵,吃饭吧。”孟祝祺无奈的说道。    话未落音,孟红兵早已一把抓起连皮的母猪哼哼,顾不得烫嘴,直接往嘴里塞,汁水溅了一桌子。    黄乾穗厌恶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哈哈,报应啊,真的是报应啊……”身后忽然传来了嘲讽的声音,朱彪出现在了餐厅门口,手中握着一把撸子枪。    “朱彪!”黄乾穗和孟祝琪抬头一看,顿时惊呆了,只有孟红兵仍在埋头吞食。    “你还没有死?”孟祝琪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怎么会死呢?菜花的仇还没报。”朱彪忿忿的说道。    “朱彪同志,我们政府与你之间肯定是产生了一些误会,但这都是人民内部之间的矛盾嘛,请你把枪放下,否则矛盾就会转化了。”黄乾穗严厉的说道。    朱彪晃动着枪口,瞄瞄这个,指指那个,简直是开心之极。    “呸!你们孟家父子两个禽兽害死了菜花,还有你,黄乾穗,竟让人杀我灭口,老天有眼,今天该是偿命的时候了。”朱彪咬牙切齿的说道。    “慢,孟五他俩呢?”黄乾穗急忙问道。    “死了,被那些神龟吃了。现在该轮到你们了,你们统统给我把裤子脱下来。”朱彪枪口点着他们说道。    “你要干什么?”黄乾穗的声音打着颤。    朱彪精神亢奋的扭曲了脸,狞笑着说道:“我要先把你们都阉了。”    冷汗开始从黄乾穗的额头上一粒粒的滴落,双腿也打起了颤,口中结结巴巴的说道:“朱彪,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都会答应你。”    朱彪没有搭理他,转向孟祝琪冷笑道:“孟主任,麻烦你来解开你姐夫的裤子,如果不想我马上毙了你儿子的话。”说罢枪口瞄向了孟红兵的脑袋。    “我解,我解。”孟祝琪哆嗦着手伸向了黄乾穗的腰带。    黄乾穗身子往后躲,却被自己的小舅子一把拽住了,硬是被解下了腰带,褪下了裤子和裤衩,露出多肉的下体。    “还有他!”朱彪枪口指了指孟红兵道。    孟红兵抬眼望望朱彪,嘻嘻一笑,道:“我自己脱,”随即麻利之极的褪去了下身裤子,竟然连裤衩都没穿,“我还要脱。”说罢又三下五除二的将上身的所有衣物除去,赤裸裸的站在了朱彪的面前,那硕大的阳具竟然是勃起的。    朱彪厌恶的瞥了一眼之后,对孟祝琪道:“该你了。”    孟祝琪此刻什么也不敢多想,迅速的脱光下身。    “*墙站成一排。”朱彪命令道。    三个人老老实实的*着墙壁站直了,只有孟红兵扭头左右看看他俩人打蔫的阳具,嘻嘻直笑。    窗户外面的乾老大看了直摇头,简直是胡闹,看来这里是用不着我了,待我索性去顺手牵羊找点钱出来,自己荷包里早已空空如也了,想到此,便朝正房卧室那边摸去。    朱彪拽过一把椅子,大模大样的坐在了上面,晃动着手枪,看着自己的仇人浑身打着哆嗦,惊恐万状的样子,心里是无比的畅快。    菜花,若是你能够亲眼看见他们的衰样,那该多解恨啊。    “说,你们是怎么勒死菜花的?”朱彪厉声质问道。    孟祝祺急忙摇头道:“是沈菜花她自己感到没面子而偷偷上吊的。”    “胡说!”朱彪怒道,眼睛里呈现出一种血红的颜色。    “是我爸爸抓紧她的手,我拿麻绳把那个小淫妇勒死的……”孟红兵这时候突然开口说话了,并且伸出了舌头,翻出眼白,身子抖动着,模仿沈菜花临死前痛苦的样子。    朱彪此刻再也忍受不住了,扑上前去,一把抓住孟红兵勃起的阳具,手枪抵住其下身“砰”的就是一枪……    孟红兵惨叫一声,两个睾丸已经被子弹瞬间击的粉碎,鲜血四溅,躺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我要你们断子绝孙!”朱彪血贯瞳仁,面目扭曲,疯狂的将枪口按在孟祝琪的阳具上开了一枪。    孟祝琪也倒下了,下体处血肉模糊。    黄乾穗脸色煞白,嘴唇发抖,两股战战,“哗”的一声,小便失禁了……    朱彪杀红了眼,已经忘记了自己总共只有三发子弹,又一枪,子弹将黄乾穗的阴茎从中间撕开,打成了两断,身体上面余下的半截子依旧在向外喷射着小股的尿液……    “住手!”餐厅门口有人暴喝一声。    朱彪看也不看,回手就是一枪。    “喀吧”一声空响,已经没有子弹了。    朱彪回身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来人,前胸口一麻,身子一软便向前扑倒,随即后颈又挨了重重的一掌,朱彪最后依稀听到了自己颈骨断裂的声音,眼睛一黑,重重的倒下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枚硬币骨碌碌滚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黄乾穗抬起头来望着来人,有气无力的说道:“荆院长,你终于回来啦。”然后身子慢慢萎缩下去,歪倒在尿液和血污中。       那晚,荆太极从香港赤柱半岛的春坎角登上了一条正要出港的小渔船,价钱讲好为2000元港币,船上是一对公婆,看见荆太极下身裤子上满是血污,非常同情,拿出准备自己食用的夜宵和一暖瓶热水以及船上常备的消炎药给了他。       南海边上的捕鱼小船一般是在近海湾里作业,而且都是晚上趁着涨潮和平潮出海,因为海里的鱼类都是夜间觅食的,所以清早,无论捕到多少渔获都会返回码头,白天休息。       小船趁着潮水送荆太极到大陆很快,上岸的时后,天色还未到黎明。    令两公婆意料不到的是,这位浓眉大眼的偷渡客不但没有付钱,还剥下来渔公的裤子给自己换上了,那两公婆摇了摇头,只得由他去了,这些“大圈仔”是惹不起的。    荆太极一路换乘火车和汽车,昼夜兼程于次日黄昏后赶回到了婺源。他首先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发现了塞在门缝下面的纸条,知道黄乾穗肯定是有急事找他。    荆太极首先对自己阴茎上的伤口进行了清洗和包扎,他发现阳公的陈年老痰果然是治伤良药,伤口已经愈合,丝毫没有炎症,就是有股子恶心的臭咸鱼味道,连酒精和碘酒都清除不掉那邪味儿。    之后,换上了一套干净衣服,匆匆赶往黄乾穗家的那所深宅大院。大门外停着黄主任的那辆吉普车,他向里望了望,发现了歪倒在后座椅上的司机,已经昏迷过去了。    出事了,荆太极想着,三步并两步窜上台阶,刚一进门,又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看门人。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然后冲到了后院,这时,餐厅里传出了三声枪响。荆太极来不及多想,跃至餐厅门口,一眼瞧见了凶手,他一面高声喝止,一面弹出硬币,击中了那人的前胸膻中穴,随即一掌重手斩在其颈骨上,凶手一声未吭倒下了。    屋里的情形令荆太极大吃一惊,黄主任、孟家父子赤裸的下体都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枪声响起,正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刚刚找到点钱和全国粮票的乾老大着实吃惊不小,不好,这朱彪把事情搞大发了,于是他赶紧退出卧室,朝餐厅这边赶来,一眼瞥见有人刚刚击倒了朱彪,从手法上看,此人是个高手无疑,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乾老大在地上抓起一只小花盆,运足气力抛向了卧室那边,“哗啦”传出一声闷响。    荆太极闻声而动,健步如飞的朝那边去了。    乾老大闪身进了餐厅,抄起朱彪,跳起一步登上花坛,再随即越墙而去。    荆太极冲到卧室里一看,里面已经翻了个乱七八糟,并未发现有人,不好,中计了!想到此,紧忙返回餐厅一看,那个凶手已经不见了……    乾老大背着朱彪来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将朱彪轻轻放在了草地上,然后仔细探视伤情,发现他脖子折断,已经不行了,惟心口处尚留一丝余温。乾老大掌心按住朱彪后心的灵台穴,将真气缓缓输入。灵台穴为督脉第十穴,乃续命之穴,祝由科中歌曰:且记后心灵台穴,下有三宫紧相连,丹田之下海底月,血府周经依涌泉,此穴本是圣人留,隐匿武林少人传。周循百脉气精神,祝由通道理深诠。    随着真气的灌入,朱彪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乾老大知道,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朱彪的嘴角渗出鲜血,他的脸上显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只听他艰难的说道:“我把他们都给阉了。”    乾老大苦笑道:“朱少侠,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朱彪的眼神慢慢的暗淡了下去,他最后说道:“乾大哥,求你把我送回南山村朱医生的家里,那儿有菜花的尸骨,我要和她葬在一起,永世不分离了,是我对不起她的……”    朱彪咽气了,脸上依然现出满足的微笑。    乾老大叹了口气,虽然这朱彪是一个猥琐的小人,但临死前的所作所为还有点男子汉的骨气,颇有些像关东家里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乾老大就遂了你的愿吧。    乾老大伸出手掌,合上了朱彪的眼皮,将其背在了身后,踏着月光,一路奔南山村而去。    子时时分,乾老大来到了南山村,东头的朱医生家已经大门紧闭,四下里静寂无声,人们都已经睡了。    乾老大深含一口真气,纵身跃上了围墙,然后跳到了院子里。    “汪汪……”笨笨和黑妹夫妻俩一同从狗窝里冲出,围着乾老大狂吠起来。    厢房的门开了,吴楚山人走了出来,低声喝问:“什么人?”    月光下,乾老大轻轻的放下了朱彪的尸身,朗声说道:“关东乾老大受朱彪的委托,将其尸身送回。”    吴楚山人吃了一惊,忙上前一看,地上的尸体果然是朱彪。    这时,朱医生也披衣由房内出来,见状更为惊讶,忙上前搭脉,朱彪已死多时了。    “这是怎么回事?”朱医生颤抖着声音问道。    乾老大说道:“朱彪这小子潜入了县城一个大院里,将那里的三个人都给阉了,自己也赔上了性命。”随即大致叙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县城深宅大院是黄乾穗的家,其他两人肯定是孟家父子,原来他是为沈菜花报仇去了。”朱医生恍然大悟道。    吴楚山人点头叹道:“他昨天将沈菜花的尸骨留在这里,就已有必死之念,没想到朱彪这么有骨气,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否则就劝他留下了。”    乾老大说道:“朱彪临死之前,要我送他至此,他是想要与沈菜花合葬在一起。”    朱医生黯然道:“朱彪伤了国家干部县太爷,这事情政府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们要尽快把他俩埋了,而且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我连夜找个地方将他俩合葬在一起。”    乾老大拱了拱手,说道:“乾某受托之事已毕,就此告辞。”    “今晚夜已深,何不就此住下,明日再走?”吴楚山人说道。    乾老大笑笑:“后会有期。”转身一个助跑,跃过了围墙而去。    “江湖人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倒也豪气。”吴楚山人叹息道。    朱医生问山人说道:“可我们把他俩葬在什么去处呢?”    “太极阴晕。”吴楚山人答道。    荆太极查看了黄乾穗和孟家父子的伤势,他们全部都伤在了下体,真见鬼,怎么和自己一样?    他走到了客厅里,往医院急救中心打了电话,叫他们迅速派出所有的救护车前来,并且严厉的告诫注意保密,不得声张,重申这是组织原则。    县医院总共也只有两辆救护车,时间不长,站在黄府门前的荆太极就已瞧见那两辆救护车悄然开过来了,果然,他们连警报器也没有拉。    “快!”荆太极指挥着救护人员跑到后面餐厅里,将黄乾穗三人分别抬上了担架,裸露的下体盖上了白床单,匆匆抬上救护车。那已经休克的看门人和吉普车司机也一并塞进了救护车里,由于空间狭窄,那看门人只能斜*在车厢里。    荆太极把大门暗锁撞上,目前先抢救领导要紧,至于是否报警,要看黄主任醒来后的意思了,知情面太广的话,会影响领导形象,万一黄主任醒来怪罪自己也不好。    县医院手术室,荆太极院长亲自来主刀。    第一个是黄乾穗,他的阴茎被子弹打断,整个**部分一点也没有了,荆太极看了好一阵心酸,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荆太极来不急给他进行麻醉了,反正黄主任也处于昏迷状态中,不会知道疼痛的。锋利的手术刀剜去了被烧灼的包皮和海绵体,尿道口插入了一根导尿管,然后将端面缝合起来,家伙太短了点,他想。    黄乾穗被推出了手术室,去病房进行静脉点滴消炎。    第二个是孟祝琪,他的情况要严重得多,整个阴茎和睾丸几乎都给崩掉了,没办法,只有将毁坏的阴茎包括阴囊彻底的切除掉,创口进行了缝合。唉,看起来,光溜溜的,像是女性的器官了。荆太极也顺手插进去一根导尿管,摆摆手,让护士将其推了出去。    最后一个是孟红兵,荆太极一看反而乐了,子弹把寒生移植的那两枚猪睾丸给打碎了。    “等等我。”荆太极手持着手术刀走出了手术室,下楼来到了后院,那里有一排平房,是医院的太平间。    “开门。”他吩咐道。    看守太平间的老头见是院长来了,忙不迭的开了锁。    “现在有几具尸体?是男是女?”荆太极问道。    “总共有四具尸体,两男两女。”老头回答道。    “那两个男尸让我瞧瞧。”荆太极说道。    这时县医院还没有装备有冷冻冰柜,所有的尸体都躺在钢管床上,盖着白布单子。第一具男尸是一个婴儿,荆太极摇了摇头。第二具则是一个老头子,看样子有五六十岁了,看样子刚死去一两天。    “你到外面去。”荆太极吩咐道。    等老头出去了以后,荆太极迅速的解开死者的裤子,用锋利的手术刀将其阴囊划开,取出来两个睾丸揣在了口袋里,然后迅速系好男尸的腰带。    走到门外时,他严厉的说道:“记住,不要乱说话。”    “请院长放心。”老头拍着胸脯保证道。    荆太极先上楼来到院长室,取来上次寒生剩下的那小半瓶鼻涕虫粘液,然后回到了手术室。    护士们还焦急的在手术台边等待着。    荆太极笑笑,从衣袋里掏出那两个睾丸,用酒精消好毒,塞入了孟红兵的阴囊内,然后灌入鼻涕虫粘液,最后进行了缝合。    一切都完成了以后,孟红兵被推去了病房,荆太极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走出了医院,手里拿着手电筒,开始沿着街道去寻觅狗屎。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月光下,闻得老阴婆奸笑一声,道:“不,寒生不能走。”       阳公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老阴婆说道:“寒生必须回去半山别墅,两个婴儿我们带走,寒生取到郭公葬尺后,以尺交换这个男婴,给你一周的时间,若是拿不来尺子,这个男婴我就把他交给荆太极处置,寒生,你应该猜得到那姓荆的会怎么对付他吧?”       寒生忿忿道:“老阴婆,你若是伤害了沈才华,你就永远得不到郭公葬尺。”       “这个自然,这个男婴的死活对于我来说并没什么好处,只要能换到葬尺就行,但是七天之后,你要是不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阳公,我们走。”老阴婆阴笑道。    阳公抄起两个婴儿与老阴婆奔海边的渔船而去。    寒生无奈,此刻记起了湘西老叟的话来,唉,自己若是会鬼谷神功的话,也就不至于落到如此束手无策的境地了,人世间只会给人治病还是不行,一旦遇见邪恶势力,必须也要一并铲除才是,悬壶济世配上神功除恶才是乱世医者之道呢。    寒生疲惫的回到半山别墅,发现里面的人都还没有睡觉,聚集在客厅里。    “寒生回来了!”大家惊喜交加的将他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的询问情况。    吴道明倒了一杯白兰地,端给了寒生,要他喝下去,坐下来慢慢说。    寒生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大家默默的听着。    “这几个逆徒!”王婆婆忿然道。    老祖惊讶的拽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刘今墨,小声问道:“阳公阴婆也是王婆婆的徒弟?”    刘今墨摇摇脑袋,回头答道:“我也正纳闷呢。”    老祖前胸衣襟扣子不知何时解开了,刘今墨的眼睛一垂,恰巧瞥见其半露的酥胸,顿时脸一红。    老祖嘴唇湿润着,眼神火辣辣的,勇敢的向上望着刘今墨……    师太在侧面瞧在了眼里,心里偷偷一乐。    寒生喝下了杯中的白兰地,说道:“婆婆,您这三个徒弟做了很多坏事啊。”    王婆婆叹道:“中原祝由一派择徒向来只重悟性,不问人品,盖因本身巫术的关系吧,但我对他们所传祝由术均有有所保留。这次我想收明月为徒,则是完全看重她的人品,决定青囊相授,还要请无名师太成全。”    师太闻言,眼睛望向了明月,说道:“明月自幼入我无名庵,为师一直叫她潜心念佛,武功传之有限,若她自己愿意,为师也高兴她能够拜师娘婆婆学习祝由术,我相信,以明月的人品和聪颖,日后一定会有所成的。”    明月说道:“师父,我愿意跟婆婆学习祝由,但您永远还是我的恩师。”    师太上前搂紧了明月,眼圈发红,泪水几乎夺框而出。    “寒生,你有郭公葬尺?”王婆婆突然问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就是一把阴阳尺。”    “拿来给我看看。”王婆婆说道。    寒生回房从旅行袋里取出那把阴阳尺,交给王婆婆观看。    望着这把青黑色古老的尺子,王婆婆眼眶湿润了。    “是的,这就是‘郭公葬尺’,自郭璞死后,它就在江湖上消失了,已经1400多年了,历代多少人想要找到郭璞的坟墓而不可得,没想到我行将就木之人,竟能在有生之年一睹这祝由圣物。”王婆婆轻轻的摩挲着郭公葬尺,发出长长的叹息。    “师娘,郭璞的坟墓不是在镇江金山的江中么?”吴道明问道。    “那只不过是个衣冠冢而已,明朝时,有一位扶桑来的使臣中心叟,曾特意到金山凭吊郭璞墓,想找到葬尺而不得,这个中心叟作诗云,‘遗音寂寞锁龙门,此日青囊竟不闻。水底有天行日月,墓前无地拜儿孙。’”王婆婆说道。    “怎么连日本人也知道郭公葬尺?”吴道明惊异道。    “那中心叟就是日本江户幕府时代的祝由科首领,是再早些时候传去东瀛扶桑的。”王婆婆解释道。    寒生见王婆婆对郭公葬尺爱不释手,便索性大方的说道:“婆婆,既然郭公葬尺是你们祝由科圣物,我留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还是还给您吧。只是烦请婆婆要将沈才华从您徒弟阳公和阴婆手中要回来。”    王婆婆吃了一惊,望着寒生清澈的眼睛,缓缓说道:“唉,我的那些徒儿要是有你半点善良之心也就好了,好,婆婆暂且收下尺子,婴儿的事情就放心吧,婆婆我自会去清理门户,天亮我就和明月动身返回大陆。”    老祖此刻插话道:“我也要一起跟回去,找回我的女儿。”老祖一面说着,一面眼睛偷偷的瞟着刘今墨。    刘今墨安慰她说道:“女婴在阳公手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想让我留下来么?”老祖腼腆的低下了头,口中嘤嘤说道。    王婆婆对寒生道:“孩子我会送去你家,是在婺源县南山镇南山村吧?”    寒生点点头:“南山村东头,打听朱医生家都知道的。”    “好,明月,去和你师父聊一聊吧,天亮我们就要启程。”王婆婆说道。    明月跟随无名师太进房叙话,吴道明和寒生陪王婆婆坐在客厅里喝茶。卢太官也先行告辞回去了。    “你过来一下。”老祖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向刘今墨招招手。    刘今墨走进了老祖房间,老祖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什么事?”刘今墨问道。    “那阵儿在床上时,你为什么用手摸我的胸脯呢?”老祖扭扭捏捏的憨声问道。    刘今墨闻言着实吃了一惊,脸一红,忙道:“啊,我被点中了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他下意识的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你不知道,怎么看你摸我的那只右手呢?”老祖意味深长的盈盈笑道。    刘今墨大窘,抬起的手无措的不知往哪儿放好。    “其实我并不在意……”老祖低头幽幽道。    “笃笃”传来了敲门声。    刘今墨如释重负,连忙拉开了房门,寒生手里托着一枚黑色的太极土卵走了进来。    “老祖,我来复查一下你的脉象。”寒生说道。    寒生三关切下,发觉老祖的三部脉举按虽然皆如往常一般无力,兼有脉来艰涩不畅,如轻刀刮竹,精血虚涩,但在其无力症之下,隐隐蠕动于指下的却有一新生的脉动,尽管还很柔弱,但却极其顽强和倔犟。    人的正常脉像称为“平脉”和“常脉”,每分钟跳动约70~ 80次左右,节律规则,脉型不粗不细,不浮不沉,不刚不弱,随季节、年龄、性别、体质等会有一定的差异。如春、夏、秋季的脉大多偏浮,而且搏动有力,冬季的脉则多沉伏于里。年龄越小脉搏越快,青壮年脉多强而有力,老年人的脉较弱。身材高大的人脉多长,矮小的人脉较短,瘦人脉多浮,胖人脉多沉;饱食后及情绪激动时脉多快而力,饥饿时脉多弱而软。    老祖乃耆老之龄,脉动应更弱才是,但是由于其阴精已失,脉象异常,因而不能以常规而论。但是,此刻寒生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自老祖体内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寒生自言自语道:“奇怪啊,老祖的体内出现了某种异常,昨天切脉还未曾出现。”    “是好是坏?”刘今墨急切的问道。    寒生沉吟道:“我摸到有一刚刚孕育的,极其渴望生命的迹象,正在逐步的萌发出来,本来阳公已经采去了全部的阴精,老祖面临着一步步枯萎死亡,我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等她的肌体和器官自行产生出求生的欲望,这样我才好因势利导的下药。”    老祖一面听着,一面不时的红着脸乜着刘今墨。    “阳盛极而阴生,老祖,从今天的脉象看,你体内阴窍已开启,玉液开始滋生,部分器官复苏的很快。”寒生说道。    “哪些器官?是管气血的肝脾么?”刘今墨推测道。    “不,是乳腺和生殖方面的器官。”寒生纠正道。    刘今墨顿时语塞,目光瞟去,发现老祖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    “嗯,这是天道五行自然发生的变化,这是好的开端,我一直就在等待着这一时刻,现在,老祖终于可以服用水卵了。”寒生面露喜色说道,并未注意到他两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寒生抓起黑色的太极土卵,朝地上用力一磕,土卵裂开了,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只冬眠着的黑色蚕虫,遇见空气,那蚕虫打了个哈欠,苏醒过来。    “此黑色蚕虫五行属坎水,性寒至阴,可补老祖所缺之阴精,药引子可用泪水或乳汁,你自己看着那种方便,挤到土卵壳里喂食蚕虫,然后将蚕虫囫囵吞服,记着不要咬破它,我先出去了,你们随后收拾一下,我们今天也要回大陆了。”寒生说完,出门回客厅去了。    “我决定用乳汁。”老祖轻声说着,眼睛大胆直视着刘今墨。    刘今墨见状感觉到自己留在房内不太好,于是也转身欲走出。    “今墨,需要你帮下我。”身后传来老祖的声音。    刘今墨蓦地站住了,心中一阵狂跳,这……    “你帮我端着土卵壳,我需要两只手挤奶,喂,你我都是江湖中人,难道还如此迂腐么?”老祖诚恳的说道。    刘今墨静下心来,老祖说的也对,自己闯荡江湖数十年,什么没见过?于是转过身来,二话没说,端起土卵壳凑到老祖的胸前。    老祖嫣然一笑,扒开衣襟,拽出硕大的乳房,吓了刘今墨一跳,没想到老祖年龄已近百岁,身子还是如此丰满,尤其是那紫红色的乳头,竟如铜钱般大小,自己平生仅见。    老祖双手掐住乳房,用力一挤,“吱”的一股白色的乳汁喷出至土卵壳中,那黑色的蚕儿大喜,忙不迭的啜吸起来,须臾之间,就已喝饱,肚子胀的浑圆。    “好了。”老祖松开了双手,从土卵壳中拈起那条蚕虫,张开大嘴,丢了进去,然后喉头不停的上下伸缩着,将肥胖的蚕虫慢慢的吞咽下去……    刘今墨放下土卵壳,悄悄地走了出去。    客厅里,寒生对吴道明说道:“明月有了归宿,残儿和妮卡回去了湘西,朱彪带着沈菜花的尸骨先行返回了南山村,目前老祖的身体已经好转,所以,我们也准备离开香港了。”    “也好,我们就一路同行吧。”王婆婆说道。    天亮了,王妈已经开始准备早点了。    寒生随即同刘今墨一起收拾了一下,关键是那只皮箱,里面有二十万元人民币现金和那张一亿两千万港元的银行本票。    寒生取出一万元现金交给刘今墨,这是预备路上用的。    这回有钱了,路上吃住应当搞的像样一些了,还可以喝点好酒,刘今墨愉快的想着。    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了,吴道明抓起了听筒,里面传出来周警司的急促声音:“老吴,那个香江一枝花老阴婆和阳公越狱了,还伤亡了好几名狱警,你可要多加小心。还有,500万美元定金已经打到了你的账户上,你自己查收一下吧。”    “哦,我知道了,另外有件事请你帮个忙,我大陆的那几个朋友要回去,你看着怎么给安排一下。”吴道明说道。    “好吧,什么时间?”周警司问道。    “今天。”吴道明答道。    “人在哪儿?”    “在我家里。”    “好吧,八点三十分,会有警车去你家接。”周警司爽快的答应了。    果然,八点半左右,一辆香港皇家警察字样的道奇面包车来到了911号别墅门口。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寒生等人向吴道明和师太告辞,登上了那辆道奇警车,老祖坚持同刘今墨紧挨着坐在了一起,胸前衣襟的扣子有意识的没有扣上。   师太恋恋不舍的站在车门口和明月话别,明月眼眶红红的,望师父多保重。   卢太官也来送行,送给了王婆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里面装了数万美金。   “师娘,这是留给您路上用的,”卢太官恭敬的说着,然后转身对寒生道,“寒生,你订购的婚介已经加班定制出来了。”说罢递过来一只红色金丝绒的小盒子。   寒生直接揣进了贴身内衣口袋。   “你不看一看是否满意么?”卢太官惊奇的说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我要和兰儿一起打开它。”   道奇警车开走了,他们将由警方通过秘密渠道送过边境关口。师太挥舞着手,直到不见了车的影子,才默默的放下了胳膊。香港固然很繁华,物质很丰富,但是她还是怀念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婺源,那里的山水和那里熟悉的人,这种浓浓的乡情始终在头脑中萦绕着,挥之不去。   师太叹了口气,郁郁寡欢的走回到了屋子里。   卢太官咳嗽了一声,转身对吴道明说道:“吴先生,定金已经到帐,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吴道明沉吟着说道:“嗯,后天可以出发,今明两天做些准备,你们那方有几个人一起去?”   卢太官答道:“何五行带上两名助手。”   吴道明点点头,道:“我夫人也与我同行。”   卢太官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难得,难得,真羡慕你们双宿双飞,白首携老啊。有关具体的行程安排,何五行会来和你接洽。”说罢告辞,走回到了马路对面的900号别墅内。   何五行站在院子里等候着,卢太官摆摆手,两人来到了客厅里。   “先生,髯翁道长及助手乘国泰夜班飞机于今晚22点到达启德机场。”何五行报告道。  “好,接完机直接送去半岛酒店,我明天早上与道长在酒店房间会面。”卢太官吩咐道。   “是,先生。”何五行应道。   “吴道明准备后天出发,带同他那个师太女人一同去,你们最后除掉他俩的时候,下手有什么问题么?他俩武功可都不弱。”卢太官提醒道。   “先生放心,髯翁道长的功力深不可测,在台湾无人可及,他的助手来自CIA,格斗和枪法一流。”何五行说道。   卢太官点点头,道:“这就好,此事必须万无一失,不可泄露,绝不能让台湾方面探知到一点消息。”   “是,先生,另外那个‘客家圣母’王婆婆的祝由术极高,您得多加防范点。”何五行诚恳的提醒道。   卢太官没有回答他的话,沉思着踱到落地窗前,长久的思索着。   晚上十点钟,香港启德机场出港厅。   出港的人流中,走着一位五短身材的老者,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领口扣得紧紧的,颌下一把黑色如墨的长须,眯眯眼,硕大而肥硕的鼻子,数根鼻毛自鼻孔中参差不齐的探了出来,手中拄着一支国槐木杖。他的身后跟着一位中年男子,体态匀称,矫健轻盈,拎着一个黄色的小帆布箱,双目炯炯有神。   “髯翁道长,您来了。”何五行上前对老者热情的说道。   髯翁道长点点头,并未开腔。   “请随我来。”何五行带着他俩坐上了卢太官的平治房车,向半岛酒店驶去。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与他们同下一架飞机的一对青年男女情侣,始终在人流中暗暗跟随在他们的身后,然后坐上了一辆黄色的出租车。   “跟上那辆平治车。”男青年说道。   的士车随即驶入车流尾随而去。   九龙尖沙咀梳士巴利道22号半岛酒店的门前,髯翁道长一行来到了前台,领到了2688豪华海景套房的钥匙,乘电梯来到了26楼的房间。   不一会儿,相邻的2686号客房住进来那一对青年男女。   “髯翁道长,一路辛苦,卢先生请你们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他过来一起共进早餐。”何五行说道,然后告辞出来。   隔壁的房间内,女青年从背囊中取出一副“隔墙有耳”窃听器,将麦克风贴在了墙壁上,开始监听2688房间内的动静。   “科长,他们睡下了。”女青年放下听筒说道。   “嗯,我们也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监听。”那青年脱去外套说道。   女青年警惕的望了望科长,没有动地方。   科长笑了笑,说道:“你睡到里间去吧,我在外面。”然后他迅速的洗了个澡,关灯自顾睡去了。   次日清晨,卢太官西装革履的带着何五行来到了半岛酒店,通过内线电话约好了髯翁道长,然后来到了位于28楼的Felix太平洋沿岸美食餐厅。过了一会儿,髯翁道长及其助手到了,双方相互寒暄了过后,坐了下来。   斜对面的餐桌旁,2686房的那对青年情侣坐在那里卿卿我我,甚是亲热。那科长手里玩弄着一只粗大的黑色钢笔,笔帽始终对着卢太官他们的方向,这是一只西德PK公司产的十五米距离定向麦克风,灵敏度极高,接收耳塞藏在了科长的右耳朵孔里。   “清楚么?”女青年低声问道。   “非常的清晰。”科长点头说道。   大家围坐在餐桌旁在饮茶,髯翁道长身旁的中年助手摆弄着一个小收音机,似乎在调台,面色凝重。   髯翁道长喝了口茶,问卢太官道:“卢先生,贫道什么时候出发?”   卢太官回答道:“明天,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先生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具体的日程安排,何五行已经计划好了。”   “岭南第一风水师?呵,口气不小啊,贫道真想早一点与他会会呢。卢先生,您现在可以告诉贫道,究竟目的地是大陆什么地方了吧?”髯翁道长说道。   “当然可以,你们要去……”卢太官说着突然停住了口,眼睛盯在了桌面上。   髯翁道长的助手拿一根筷子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到:有人在窃听。   髯翁道长看在眼里,岔开了话题说道:“东晋葛洪在《抱朴子.内篇》中讲道,‘若欲纵情恣欲,不能节宣,责伐年命。善其术者,则能却走马以补脑,还阴丹以朱肠,采玉液于金池,引三五于华梁,令人老有美色,终其所禀之天年。’卢先生,对此可有所感悟?”   卢太官笑了笑,说道:“道长可否明示?”   髯翁道长嘿嘿说道:“道家之术运用到极致,男人即使日夜纵情于肉欲,虽走精却可以补脑,采阴亦能够补阳,年龄不是问题,尽管年岁已高,照样可驾驭美色,关键是方法问题。”   此时,髯翁的助手开大了收音机的音量,摆在了桌子上,里面播放的是香港商业电台的广告,既有粤语又有音乐,煞是热闹。   “你们可以谈了,只要声音别高过广播就行了。”助手说道。   “这样就窃听不去了么?”卢太官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助手解释道:“广播中的音频信号覆盖了我们之间的谈话声音,以目前的技术还无法把它检波分离出来,即使是在CIA的实验室里也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有人在窃听我们?”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助手微笑道:“我这个收音机实际上具有非线性探测功能,可以发现数十米以内的窃听装置,在这个楼内肯定有人在监视着我们。”   卢太官点点头,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安。   “好,我接着说下去,我们的目标在安徽庐江县大别山区,寻找一座墓葬,墓主人的名字叫做孙熙泽,光绪甲午科举人,历任登州知府,登莱青胶道台,为段祺瑞皖系极重要的人物,找到后将其骨殖带至江西婺源的一处地方葬下去,任务就算完成了,你们的酬劳我会按时汇到你们的账户上,此事需要极端的保密,一旦泄漏出去,我们个个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卢太官面色凝重的说道。   “安徽庐江,那座坟墓的具体位置知道么?”髯翁道长问道。   “金牛镇。”卢太官回答道。   旁边桌子上的那对青年男女站起身来,缠绵相拥着走出了餐厅,髯翁助手警惕的目光尾随着他俩,直到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他若有所思的重新拨动探测仪的开关,已经探测不到那只窃听器的非线性反馈信号了,他明白了。   “我出去一下。”助手说道,说罢兀自起身离去。   “科长,我们怎么走了?”半岛酒店大厅里,女青年急着问道。   “我们可能已经被发现了。”科长面色凝重的说道。   “不会吧,我俩已经很谨慎了,能有什么地方令他们怀疑呢了呢?”那女青年接着问道。   “无线定向麦克风可能被探测到了,他们用收音机干扰了我们的窃听。”科长皱着眉头道。   大厅内人来人往,俱是衣冠鲜楚之人,其中不泛商界和演艺界名流,经过时引起身后人们的窃窃议论。   “我挂个电话。”科长沉思片刻后说道。   大厅的角落里有公用投币电话,科长走了过去,抓起话筒,塞入了一港元硬币,拨了本地的一个电话号码,那女青年则在一旁警惕的守望着。   大厅一侧的镜子面前,站着髯翁的助手,通过镜面的发射,可以观察到他俩的一举一动。   电话通了,里面传来一个讲粤语的男子沙哑声音:“你好,谁呀?”   科长说道:“是表弟么?我是山竹表哥。”   “是舅妈家的小表哥么?”那沙哑的声音问道。   “不,是舅父家的大表哥。”科长回答。   “你在哪儿?”沙哑的声音继续问道。   “半岛饭店2686号客房。”科长道。   “半小时后到你房间见面。”对方放下了电话。   科长和属下女青年挽着手乘上电梯上楼去了。   髯翁助手闪身出来,走到方才那部电话机前,抓起话筒,手插进口袋里假装在摸硬币,目光扫过显示屏,已然记下了方才拨打过的那个电话号码。最终,他似乎没有找到硬币,于是露出无奈的样子走开了。   回到28楼餐厅,早餐已经上来了,点的有鲍鱼片粥及一笼笼的各色特点,是典型的广东早茶。   “危险解除了。”助手坐下来说道。   卢太官赞许的目光,说道:“道长,你的助手很精明能干呐。”   髯翁道长点点头,说道:“阿雄原来服务于CIA中央情报局,是我把他挖出来的。”   阿雄微微颌首示意,看来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叮咚”,门铃响了。   科长上前开了门,门外走廊里站着一个梳着分头矮胖身躯,一脸痘痘的中年男子,“是山竹表哥么?”他轻声问道,声音沙哑。   “是,请进来吧。”科长侧身请他进了客房内。   那人见到女青年,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大金牙。   “鄙人是军情局香港站站长,代号‘大金牙’。”那人自我介绍道。   科长伸出手来:“我是山竹营区二处四科少校科长黄汉辉,这位是李中尉。”他指了指女青年介绍说道。   台湾军情局全称“国防部军事情报局”,前身为“军统”,后改为“保密局”,总部设在台北阳明山下的芝山,军方内部称之为山竹营区。   “请问有什么需要协助配合的么?”大金牙恭敬的问道,总部来的人是得罪不起的。   黄科长说道:“我们从台北乘国泰航班昨晚到港,目标是一个称作‘髯翁道长’的人,此人带有一名助手,今天早上在酒店会见了香港的一位卢先生,还有一个叫做何五行的人,准备明日潜往大陆。总部想要知道,他们要去大陆什么地方?干什么去?我俩有可能已经暴露了,现在需要你们香港站协助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监视,掌控他们在港的所有活动情况,必要时派两个人同我们一起跟踪前往大陆。”   “他俩住在哪个房间?”大金牙问道。   黄科长指着隔壁道:“2688号。”   “好,我立刻安排,这座酒店里有我们的人。”大金牙说道。   “你知道香港有一个‘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么?”黄科长突然问道。   “知道,此人在风水界极为有名,挺有钱的,据说住在香港半山富人区。”大金牙随即说道。   “我们就在房间里随时听候消息。”黄科长点点头说道。   大金牙走了,黄科长在地上一面踱着步,一面思索着。一会儿,他停下了脚步,对李中尉吩咐道:“再检查一下我们的证件,大陆那边的警惕性很高。”   李中尉取出伪造的香港居民身份证和进出大陆的通行证件等统统查验了一遍,“科长,没有问题,人民币也足够用的。”   “好。”黄科长点头道,大陆还从来没有去过呢,从地图上看真的是幅员辽阔,但愿这次能够平平安安,别出什么事儿,他想。   黄科长同李中尉两人一整天都呆在了房间里,李中尉始终用“隔墙有耳”监听着2688号客房,连中午饭都是打电话到餐厅要上来吃的。   “隔墙有耳”其实是一个灵敏度极高的有线拾音器探头,像听诊器一样贴在墙上,将隔壁房间里人们的说话声音,通过墙体的微弱震动调制,然后经放大还原成音频后,再以耳机来收听。   中午刚过,李中尉的耳机中便听到了隔壁房间的开门声响,有人走进了房间,动作似乎十分的轻微,窸窸窣窣了一会儿,之后听得那人又出去了,并轻轻的关好了门。   奇怪,听声音也不像是服务员,更不是髯翁道长他们。   黄科长沉吟道:“会是大金牙的人么?继续监听。”   “是,科长。”李中尉凝神贯注的监听着。   一直等到了下午五时左右,隔壁又传来了开门声,这次是髯翁道长两人回来了。   “阿雄,购置的东西收拾好,明早准时启程。”髯翁道长吩咐道。   李中尉打了个手势,表示目标回来了。   隔壁,阿雄“嘘”了一声,然后掏出收音机,拨到探测一档,开始在房间内搜素可疑的信号,果然,一个很强的无线发射信号被检测到了。阿雄调整着方向,最后在客厅的茶几下面抠出来了一只指甲大小的窃听器,塑胶的外壳,两厘米长的天线。   阿雄笑了笑,走入卫生间,将窃听器丢进了抽水马桶里,一揿开关,冲掉了。   再测,一切都正常了。   “好了,处理掉了,这只无线窃听器是今天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装上的,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   李中尉扭头小声对黄科长说道:“他们发现了一只窃听器,已经销毁了,好在我们这‘隔墙有耳’是有线的,不然即使隔着一堵墙也会被探测出来。”   “嗯,注意监听。”黄科长摆摆手。   听得髯翁道长说道:“哪条道上的人,跟我们这么紧?”   阿雄说道:“应该是从台北一直跟踪过来香港的,我想不是安全局就是军情局的人。”   “我们并没有与政府部门有什么过节啊。”髯翁道长说道。   “自今年四月五日蒋公去世以后,政府情治部门加强了监控,我想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这一边,也许……”阿雄说道。   “也许什么?有想法就说嘛,这方面你在行。”髯翁道长催促道。   “一定是与我们这次去大陆寻找的东西有关。”阿雄说道。   “你是说那座坟墓?一具几十年前的尸骨?呵呵,政府情治部门怎么会有闲情逸致来管这盗墓的事呢。”髯翁道长笑将起来。   阿雄一本正经的说道:“所以,这座坟墓一定不简单。”   李中尉取下了耳机,说道:“科长,他们出去了,方才他们谈到了要去大陆寻找一座几十年前坟墓。”随即将听到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坟墓?这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吧?”黄科长自言自语道。   门铃响了,黄科长开了门,大金牙走了进来。   “你们安装的窃听器被发现了。”黄科长冷冷的说道。   大金牙脸色微微一红,说道:“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人今天跟踪了一整天,香港的一位名流、太平绅士卢太官和一个叫何五行的台湾风水师陪同着目标在尖沙咀弥敦道和红磡一带的商业区逛街,买了一些奇怪的物品,如高能量手电筒,瑞士军刀以及口罩、消毒液等等。另外偷听到他们准备明天早上九点钟从罗湖口岸出关,现在他们正在酒店吉地士法国餐厅,是卢太官先生在设宴招待他们。”   “太平绅士卢太官?此人的背景清楚么?”黄科长问道。   “具体的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香港有名的珠宝商,身家有数亿美元之巨,也是一位慈善家,但是为人十分低调,深入简出,极少在媒体曝光。”大金牙介绍说道。   “此人的背景情况需要进一步的调查,还有那个号称‘岭南第一风水师’的吴道明也要深入了解,调查情况直接报到总部,明白么?”黄科长说道。   “好吧,我们马上开始布置。”大金牙对各业务处直接指派香港站的工作,一直颇有些微词,自己的军衔还是一名上校呢,面对总部来的年轻人指手画脚的,虽然表面上尊敬,心里面却是不屑。   黄科长皱了皱眉头,道:“一定要想尽办法,搞清楚他们要去大陆的什么地方。”   “安徽,他们要去安徽。”大金牙突然说道。   “安徽?你是怎么知道的?”黄科长警觉起来了。   大金牙解释道:“我们的人发现目标在书店中寻找并购买安徽省地图,并拿笔在地图上标了圈圈。”   “有没有看到圈住的具体地点?”黄科长急切的问道。   “卢太官有些保镖站在那儿,贴不上去,”大金牙说道,眼里瞧见黄科长失望的样子,心中获得了些许平衡,最后还是告诉了他,毕竟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嘛,他说,“目标离开后,我们的人也买了一张同样的地图,并让店员在地图上圈了相同的地点,地图我带来了。”说罢,大金牙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地图。   黄科长迫不及待的摊开了地图。   这是一张大陆安徽省的行政区划地图,有一道墨迹沿桐城、舒城、巢湖到无为县勾勒出一个不大的圆圈,而圆圈的中心点便是——庐江县。   黄科长心中疑惑不解,庐江——坟墓——几十年前的尸骨?但他已经隐隐约约的感到了一丝不安。   因为他知道,那具尸骨是谁的。   但是他不知道,髯翁道长千里迢迢找寻那具尸骨来做什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吴楚山人背着朱彪的尸体,朱医生拎着装有沈菜花骨骸的旅行袋,扛上了一把铁锄,两人出了家门,月夜下朝南山脚下灵谷洞方向走去。   微弱的手电光在毛竹林中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嘎嘎”两声,那是栖息在毛竹稍上面的乌鸦被惊醒了,怒目圆瞪着这两个夜行的不速之客。   走出竹林,前面就是灵谷洞口了,那片浓密的灌木丛中,就是太极阴晕之所在。   清冷的月光,无尽的凄凉,微风拂过竹稍,婆娑作响。   朱医生叹道:“古人留下来的千年吉穴,却是被那婺源黄家占了去,世事果真是难料啊。”   吴楚山人也苦笑了下,说道:“好在是那黄老爷子颠倒了来埋葬的,破了龙气,或许也算是天下苍生之福吧,今天再把朱彪、沈菜花葬下,收尽余气,可叹刘伯温算计了600年,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结局。”   两人钻进了灌木丛里,来到了太极阴晕的旁边,放下了朱彪的尸身。月光下,可以清晰的望见那五色的晕圈,面积一丈多方圆。   “奇怪,黄老爷子下葬的时候,明明已经混合了五色晕土,现在竟又一圈圈泾渭分明,仿佛此穴未曾用过似的。”吴楚山人惊讶道。   “会不会黄家老爷子没有与太极阴晕合气呢?”朱医生疑惑的问道。   吴楚山人摇摇头,说道:“不可能,太极阴晕不认人的,无论是什么人,甚至猪牛羊,只要是哺乳动物,它都会发的。”   朱医生道:“管它呢,先把朱彪葬下吧。”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黄老爷子是被活葬在阴晕正中间的,再怎么说,他人已死,咱们也别去惊扰他了,就靠边一点葬下吧。”   “靠哪一边呢?”朱医生问道。   “西边吧,人世间不都是说上西天么?但愿他们两个有情人早登西方极乐。我来挖。”吴楚山人说着,举起了铁锄。   清冷的月光下,吴楚山人奋力的刨着土,他本是有武功之人,因而显得毫不费力,不一会儿,就已经挖出一长条形的土坑来,近两米长,两尺来宽,深约一米多。   “朱彪,今天山人将你葬于这千古奇穴之内,但愿你和沈菜花沾点龙气,保佑你们的孩子早日成材。”吴楚山人口中叨咕着,轻轻的抱起朱彪的尸身,放入了土坑之中,然后将旅行袋拉开,拣出沈菜花的尸骨,放在了朱彪的胸前,最后把那只骷髅头紧挨着安放在朱彪的头侧。   “这样,你俩就可以相拥在一起了。”山人最后看了一眼,开始往坑内填土。   “也没必要堆坟头立碑了,那样容易被黄孟两家觉察,朱彪就不会安宁了。”吴楚山人叹道。   朱医生上前将土逐一踩实,最后将空旅行袋子抛得远远的,看看未留有什么痕迹,应该回去了。   “人生本就是如此短暂的。”吴楚山人喃喃道。   与此同时,婺源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特护病房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儿。黄乾穗和孟祝琪已经陆续的苏醒过来了,只有孟红兵仍处在昏迷之中。   “黄主任,您醒啦,我已经为您做了手术。”荆太极俯在床前说道。   黄乾穗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有气无力的说道:“此事不宜扩散,现在知情面有多大?”   荆太极回答道:“只限参与抢救的夜班医护人员,已经告诫他们严加保密,作为一条组织纪律,公安部门那边也还没有通报,需要请示过您以后再作处理。”   “好,做的不错。首先,公安局那边就不要通知了,至于县革委会,明天替我告知一下,就说我身体微恙,休息两天再过去上班。”黄乾穗吩咐道。   “好,黄主任放心,天亮以后我就去办,另外真的不需要通知公安缉捕凶手么?”荆太极问道。   “凶手就是朱彪,等我好了,我会处理他的。”黄乾穗语气坚定。   荆太极心中道,朱彪受到自己的重击,肯定是活不久了,但他起码还有一名同伙,否则,他决计是逃不脱的,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的伤势究竟如何,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我。”黄乾穗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您的阴茎被子弹打掉了三分之一,龟头没有了,恐怕会影响您以后的性生活。”荆太极如实的报告说。   “呵呵,那有什么要紧,建国妈妈已经去世多年,我不也还是一个人过来了么?干革命事业,有没有龟头不要紧,关键是能够顺畅的大小便就可以了。”黄乾穗坦然的说道。   荆太极眼眶有些湿润了。   “祝祺的伤势如何?”黄乾穗指了指旁边床上的小舅子说道。   荆太极实情相告:“孟主任的情况要糟糕的多,他的男性外生殖器被打烂掉了,为了保住性命,只好全部切除了,以后他只能够像女人一样蹲着小便了。”   “什么!我的鸡巴卵子都没了?让我像女人一样,那怎么行!”孟祝琪躺在病床上愤怒的叫了起来。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革命了?你蹲着小便有什么大不了的,照样可以干革命工作嘛。”黄乾穗怒斥道。   “呜呜……”孟祝琪蒙着被子,委屈的哭了起来。   “小兵他怎么样啦?”黄乾穗又接着问道。   “小兵没有问题,他可能会因祸得福呢。”荆太极说道。   “此话怎讲?”黄乾穗疑惑的问道。   孟祝琪止住了哭声,从被子下探出头来注意的听着。   荆太极解释道:“你们知道小兵为什么会精神不正常么?为什么会对老母猪感兴趣么?”   黄乾穗摇着头问道:“为什么?”   荆太极冷笑道:“因为朱寒生给他移植了猪的睾丸。”   “啊……”黄乾穗及旁边床上的孟祝琪俱是大吃一惊。   “我要报复朱寒生!”孟祝琪咬牙切齿的躲在被子下说道。   黄乾穗沉吟道:“寒生此人医技神奇,但终不能为我们所用,所以只能忍痛将其除去,但不能盲干,一定要抓住把柄,一棒子打得死才行。”   “还有吴楚山人,竟敢威胁于我,要先做掉他,否则那家伙疯起来不得了。”孟祝祺插话道。   黄乾穗点点头,然后说道:“小兵的情况接着说下去,为什么是因祸得福?”   荆太极微微一笑,说道:“子弹击碎了他的两只猪睾丸,我又替他移植了一对人的蛋蛋,以后他就恢复正常了。”   “你?”黄乾穗不信任的望着他。   荆太极嘿嘿一笑,说道:“我用了朱寒生同样的药物。”   “狗屎涂了么?”孟祝祺不放心的问道。   “你放心好啦,涂了厚厚的一层呢,他在隔壁,还未苏醒过来,房间里臭烘烘的。”荆太极回答道。   “干得不错,我早看出你是个人才,咱们革命队伍中就应该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黄乾穗赞许道。   荆太极笑笑,心想,我才不稀罕呢。   “黄主任,若是想报复并除去朱寒生的话,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荆太极献计道。   “什么机会?”黄乾穗疑惑的问道。   “黄主任,您知道我这次去哪儿了么?”荆太极微微笑道。   黄乾穗目光直视着他。   “我去了香港。”荆太极一副神秘的样子。   黄乾穗仍旧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以回四川老家探亲为名,悄悄跟踪朱寒生偷渡到了香港。”荆太极说道。   “偷渡?那是叛国投敌罪啊。”孟祝祺惊讶的说道。   荆太极笑笑,继续说:“寒生不知道出卖了什么,得到了一大笔钱,足足有一亿两千万港币!”   “换成人民币有多少?”孟祝祺的眼睛里放出光来。   “4000万元人民币。”荆太极回答。   “……”黄乾穗和孟祝祺倒吸一口凉气,4000万元人民币,等于整个婺源县若干年的财政收入啊。   “这么说,朱寒生已经在勾结海外敌对势力了,看到了吧,帝国主义忘我之心不死啊,他什么时候潜伏回来,我们要将人和钱一网打尽。”黄乾穗斩钉截铁的说道。   荆太极说道:“可能就在这几天里。”   “朱寒生还有其他同党一起回来婺源么?”黄乾穗问道。   “有一个姓王的老太婆,武功极为高强。”荆太极阴笑着说道。   哼,师父,只能怪你对我的威胁太大了,反正你的年龄已经够长寿了,早死两年也没什么。   “武功高强算什么,还能强的过无产阶级专政么?”黄乾穗捏紧了拳头,嘿嘿冷笑道。   之后的两天里,黄乾穗已经安排了人手监视南山村寒生家,他和孟祝祺的伤势在荆太极院长精心的照料下,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只不过孟祝祺每次小便都需要蹲着,不是十分习惯。   惟有孟红兵却始终是时而昏迷,时而苏醒,令荆太极感到迷惑不解,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呢?   院长室内,一名医生送来了孟红兵的全面的化验报告,荆太极在逐一翻看。   令荆太极惊讶的是报告中AFP(胎甲球)和HCG(人类促进腺激素)两样化验指标全部为阳性,其中AFP高于正常值40ng/ml一倍,达到80ng/ml,HCG也超过正常值1ng/ml的数倍,这可都是瘤标啊。更为严重的是,孟红兵的全身淋巴结肿大,下肢呈现出水肿。   他让人喊来一名专门负责患者死亡登记的医生,悄悄问道:“两天前,太平间里有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头尸体,你可知道?”   “知道,他是五六天前病故的,可能明日出殡了。”那医生回答道。   “他死于什么病?”荆太极问道。   “睾丸癌。”那医生回答道。   荆太极大吃一惊,坏了,坏了,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可如何是好?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几滴冷汗。   忽然,荆太极冷笑了两声,管他呢,那小子也不是块好饼,反正自己在这里也混不下去了,无论黄乾穗他们制服的了师父与否,自己的目标是寒生的《青囊经》,趁着把水搅浑之际,掳走寒生才是自己的目标。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荆院长?”那名医生胆怯的问道。   荆太极把手一挥道:“没什么,很好啊,你可以走了。”   那医生退出了院长室,轻轻的把门带上。   荆太极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嗯,有关孟红兵的事情什么也不能说,是死是活看他自己的运气了。另外,估计师父和寒生他们也快要回到婺源了,自己必须要提前计划好下一步的棋,论机智和计谋,这些人有谁能比得上我荆太极呢。   对了,还有那个可恶的小男婴,竟然咬残了自己的命根,妈的,绝对饶不了他。   门开了,黄乾穗蹒跚着走了进来,身后面跟着孟祝祺。   “寒生和那个老太婆回来了。”黄乾穗严肃的说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寒生一行五人由香港西区警察署的警车直接送到了新界的沙头角中英街。中英街很窄小,以马路中央分界,一侧属香港,飘着英国米字旗,一侧是中国,两边的房子都是古老样式的平房。   他们坐在香港一侧的一家店铺内等着,街上人流不多,可以看见有两个中国军人在来回巡视着,主要是防止中方有人越界。不一会儿,有位向导走进铺内带他们沿中英街东行,大约走了100多米远,就来到了沙头角边防及海关检查站。   一名海关官员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带路人领着寒生他们过来,点了下头,摆摆手就放行了。   那带路人直接领他们坐上破旧的公交汽车,翻过梧桐山,来到了宝安县城,这里有开往广州的长途汽车,一直看到他们安全的坐上了汽车,驶离了车站,那向导才转身离去。   “香港人过来这边手续简便,边境主要是防范内地人往香港跑,抓到是要判刑的。”刘今墨小声的解释给寒生听。   到了广州以后换乘火车第二天至南昌,然后再坐长途汽车颠簸了近一天,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回到了南山村。   朱医生和山人一家顿感喜出望外,一面重新生火做饭,一面安排客人住下。笨笨更是欢喜异常,叼着寒生裤腿往狗窝那儿拽,寒生低头朝窝里看去,黑妹挺着大肚子,四仰八叉的正在睡觉。   “哈,笨笨想让我给黑妹接生啊?猫三狗四,还早着呢。”寒生对牠认真的说道。   兰儿在厨房里哼着陕北信天游小调,高高兴兴的准备着晚饭。   “兰儿。”寒生走进厨房里,手中托着一个大红金丝绒小盒子。   兰儿兴奋的轻轻打开盒盖,里面一只硕大晶莹的祖母绿宝石戒指呈现在眼前。   “哇……真漂亮……”兰儿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泪光。   “看看合适不?”寒生小心翼翼的替兰儿戴在了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   寒生拉着兰儿来到自己的房间内,说道:“明天,我陪你去县城买新衣裳,现在咱们有钱了。”   寒生打开了皮箱,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19万人民币。   兰儿吓了一跳,疑惑的眼睛望着寒生:“这么多钱,哪儿来的?”   寒生笑笑,说道:“我把那几块绿石头卖了。”   “寒生,”父亲和吴楚山人笑呵呵的走了进来,说道,“我们商量好了,选个日子替你们把婚事办了。”   朱医生望见了箱子里面的钞票,大吃了一惊,忙问道:“寒生,那儿来的这么多钱?”   寒生说道:“老爹,还有呢,这回咱们可以把这房子的钱还给镇上了。”他拿起那张香港中国银行的港币本票,递给了父亲。   “一亿两千万元!”朱医生叫道。   “合4000万元人民币。”寒生自豪的说道。   “寒生,告诉老爹,这是怎么回事?”朱医生疑惑的说道。   “我不是有几块绿色的石头么?原来是宝石,很值钱的,就在香港卖掉了。”寒生回答说。   朱医生有点不敢相信,4000万,这可是天文数字啊。   吴楚山人默默的看了看本票,神情显得十分忧郁。   “这数额太大了,未必是好事啊。”他沉吟道。   晚饭后,王婆婆和明月回到了房间。   “明月,婆婆年岁大了,时日无多,就从今天晚上开始教你祝由科,你将来是中原祝由科唯一的传人。”王婆婆说道。   “是,师父。那阳公、阴婆还有荆太极呢?他们不是祝由科的传人么?”明月问道。   “阴婆本姓花,是我早年于岭南收的第一个徒弟,后来她跑到了关东,与阳公成了亲,我便一起传授了些祝由巫术给他们,但所传仅限于皮毛。荆太极也是同样只教了很少一点,这是因为到后来,我发现他们几个都心术不正,将所学到的东西用于害人,玷污败坏了中原祝由科的名声。所以这次,为师我要清理门户了,不然以后他们会找你的麻烦。”王婆婆说道。   “是,师父。”明月道。   王婆婆开始先讲述祝由科的来历。   5000年前,轩辕皇帝写下了人类第一部中医中药著作——《祝由科》,后世人在这部医药著作的基础上不断增补删改,逐渐形成了后来的《黄帝内经》和《黄帝外经》,并由祝由科里将医药分离了出来,形成了后来的中医。东汉时,巫师张鲁创设“鬼道教”,专门事鬼,也是祝由巫师的流变。该教传至北魏时,寇谦之倡立“道教”,删去“鬼”字,表示他们是事神而不事鬼,又采用了老子哲学,于是成为一门新的宗教——道教。道教兴盛以后,与朝廷合力打击排斥祝由科,认为其属邪门外道,其实他们暗地里还在偷偷的使用祝由符咒。   祝由科,包括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心理暗示和催眠术。   禁法是以咒语产生的能量、次声波来限制疾病的发生发展,抑制病灶,使病灶逐渐缩小,直至消失。如同现代医学的抗菌素,不是直接杀死细菌,而是抑制病菌生长,久而久之病菌就会死亡。   咒法就是诅咒,是祝由术中最神秘的部分,用咒语诅咒病魔,将病魔赶出人体。咒语不是一般人会念就有效果,而是要练功到一定程度时,所发出的一种特定声音,是一种次声波,常人的耳朵根本听不见,它能够对人体器官发生共振,产生能量。祝法则相反,竟说一些好听的,哄骗病魔离开人体。   “师父,祝由科原来可以这么有趣儿啊。”明月听得兴致盎然。   “嗯,”王婆婆慈祥的望着天真无邪的明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人为什么会生病?人食天地之气以生,内伤于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外伤于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所以生病。当年黄帝创祝由科曾曰,‘其无所遇邪气,又无怵惕之所志,卒然而病者,其何致?’说的是,除了七情、六淫之外,更主要的则是心理因素所导致疾病。‘吾心无鬼,鬼何以侵之,吾心无邪,邪何以扰之,吾心无魔,魔何以袭之?’故病由心生,心理不健全,故七情、六淫相乘而袭之。明月,你可明白么?”   “我懂了,医病医心,心无病,则体无病。”明月沉思道。   “嗯,习祝由需使内心平静,心无杂念,意念专一,以达到祝由场纯正,没有邪念浊气干扰,方能事半功倍,你现在心中牵挂黄公子,如何可以做到心静如水,波澜不兴呢?”王婆婆循循善诱道。   “师父,我知道了。”明月低头轻轻说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好,我现在传授于你祝由入门功法,你记好了,功法如下:坐站均可,两掌心相对,上下隔开寸许,指尖相反,二目垂帘,内视掌中,仔细体察双掌的感应。然后双掌轻松地缓慢地作像磨盘一样的对称转动,掌心将会产生气场,气的感觉因人而异,快则数个时辰,慢则数月之久,还有不成才的,可能终生都不会来气的。能否达到速效,关键在心态平和、全身放松,并将意念集中于掌上仔细体会,有气感时,进一步体会有无排斥力或吸引力,每天反复练此动作 108 次。当练到一定程度时,好像自己全身任督二脉也在开合,直到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开合呼吸和交换代谢时,把大自然的清气收入体内,排出体内的废气。假以时日,不但能够调整自身的生物场,也可调动天地灵气进入人体,使气贯注于指端,裨益之处,日后自知。”   明月在王婆婆的指导下开始了祝由功法的习练。   “师父,有气!好大的气场啊,转到上面相吸,转到下面相斥。”明月惊讶的叫了起来。   王婆婆长叹一声道,这丫头果真是天生练祝由术的材料,当年阴婆练了十天才来气,那阳公就更差了,足足挺了一个来月,荆太极算是最快的,也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想不到明月竟然只需几分钟而已。   王婆婆如释重负,中原祝由科终于有了最佳的传人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次日,清晨过后,寒生和兰儿前往婺源县城采办结婚用品和为兰儿订购几件新衣服,刘今墨放心不下,也随行前往。 朱医生从皮箱内取出八万块钱,准备交还南山镇政府,作为新房的建造费。 “够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朱医生回答道:“整栋院子的建造开销最多四五万元,加上其他的费用,应该是足够了。” 吴楚山人点点头,但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是感觉不踏实,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福兮祸所依啊。”他望着兰儿欢快幸福的模样,不由得叹道。 寒生与兰儿高高兴兴的上路了,刘今墨走在他俩的身后二十来步,望着年轻人无忧无虑的神态,自己则想起了沈才华,不免有些黯然。 “是在想我么?”身后传来老祖甜甜的声音。 刘今墨回头一看,老祖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跟在他的后面款款而行。 “你这是……”刘今墨诧异道。 “我也要去县城买一些女性用品。”老祖认认真真的说道。 婺源县城最热闹的十字街上,有一家中国银行,寒生等人推门走了进去。 柜台的窗口上,寒生递过去那张一亿两千万元港币的汇兑本票。 接过本票,柜台后面的出纳员先是望了寒生一眼,心想这个本地农村小伙子打扮的人怎么会持有银行汇票呢,而且还是境外开具的,再低头细看金额,顿时惊讶的嘴都闭不上了。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你等等。”然后匆匆忙忙的跑进里间的主任室。 一会儿,她伙同一位年长的男性主任警惕的走了出来。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有这么大金额的银行汇兑本票?”那主任严肃的问道。 寒生平静的说道:“我是南山村的,叫寒生,这是从香港中国银行带回来的票子。” 主任继续问道:“你?你是怎么得来的?是继承遗产么?” 寒生摇摇头,说道:“不是。” “那你是如何得来的?”主任警惕的目光望了望站在寒生身后的刘今墨和老祖。 寒生想,还不能说是买宝石所得,那样子卧龙谷将永无宁日,阴蝠首领夫妇和阴蝠宝宝也会有危险的。 “我是个医生,这些钱是我在香港替人治病所得。”寒生说道。 “治病?怎么会有真么多钱,折算下来有4000多万人民币呢?”主任显然不相信。 “都是一些疑难绝症,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容易患上绝症。”寒生笑笑说。 主任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说道:“你就是咱们婺源那个年轻的神医吧?” 寒生谦虚的微微一笑,未可置否。 “以前光是听到传说有这么一位神医,没想到今天在此相遇,真是幸运啊。我的腰总是酸软无力,吃过很多的补药,像是海马和狗鞭等等,还是不行,您有什么好法子么?”主任急急忙忙诉苦道。 老祖在旁边捂着嘴巴咯咯笑出声来:“房事太勤快了点吧?” 主任脸一红,只把祈望的眼神望向了寒生。 寒生说道:“这个好办,可用活师内服,冬霜为引。” 主任闻言大喜,忙取出纸笔,虔诚的问道:“什么是活师?什么是冬霜?” 寒生解释道:“冬季时,早起用鸡毛自窗户上扫落白霜入碗中,内置活师数只,清蒸服用,活师也称玄鱼、水仙子,说白了,也就是蝌蚪。” “蝌蚪?蛤蟆的幼虫?”主任惊讶道。 “正是,要捕捉话的,死的药力已失不能用。”寒生补充道。 主任想了想,忽地一拍脑门,茅塞顿开道:“绝了,那蝌蚪的样子不就像是精子么?唉,以前竟是吃些牛鞭狗鞭,那是徒具外表,无精又有何用?真是太感谢神医了,一语点破梦中人啊。”那主任欢天喜地的不住道谢。 “我的汇票可以办手续了吧?”寒生问道。 “当然,不过我们这营业部还从来没有办过这么巨额的款项呢,需要马上向省里面请示,你们可以先去街上转转,一个小时后再回来,那时省行就会有指示下来了。”主任客气的说道。 “好吧,我们先去商店买东西,过一会儿再来。”寒生答应道,拉着兰儿出了银行。 门外有两个年轻人默默的盯着寒生等人,其中一人尾随着他们,另一人急匆匆的赶往县人民医院。 病房内,黄乾穗听完了那人的汇报,兀自冷笑不已,等待的机会已经到来了,可以收网了。 寒生为兰儿挑选了好几身漂亮的衣服,并商议着其它的结婚床上用品。 兰儿订购了一台上海产的小蜜蜂牌缝纫机,以后缝缝补补就方便多了,寒生则相中了一辆永久牌28自行车,两人高高兴兴的去付了款。 老祖徘徊在化妆品柜台前,一定要刘今墨帮着挑选雪花膏,另外还买了小镜子、梳子和一把小镊子,她决心要将脸上的汗毛和胡须统统拔掉,以还回其女儿身的本来面目。最后,老祖还买了一身藕荷色的碎花夹袄,刘今墨看了直摇头,的确是太俗了。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十字街口的银行。 寒生推门走到柜台前问主任道:“可以办手续了么?” “省行来话已经没问题了,可以办,但是……”主任朝一边努努嘴。 墙角椅子上坐着几个人,穿着上白下蓝的警服,全都悄无声息的围了上来。 “你是朱寒生同志吗?”为首的中年民警面无表情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是啊,我是朱寒生。” “那张香港的汇票是你的么?”那警察接着说道。 “是我的,有什么问题么?”寒生诧异的问道。 “请你和你的朋友来局里一趟,想找你了解点情况。”民警道。 寒生瞟向柜台内的主任,那主任耸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公安局也在这条街上,走过去也就是五六分钟而已。寒生一行坐在一间屋子的长凳子上,兰儿害怕的抓紧了寒生的手臂,老祖望见了,也故作很紧张的样子拽着刘今墨的胳膊。 “谁是朱寒生?”门口走进来一位发福的四十多岁的穿便服的男人,身后跟着一名夹着审讯笔录簿的青年民警。 “我是。”寒生回答。 “年龄?”那人问道,坐在一旁的青年民警在飞快的记着笔录。 “21岁。” “性别?” “当然是男的了,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当民警呢。”老祖在一旁不满意的叨咕着。 “闭嘴,还没到问你的时候。”青年警察厉声喝止道。 “家庭住址?”那人又问道。 “南山镇南山村。”寒生答道。 “知道我党的政策吗?”那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寒生。 “政策?”寒生茫然的摇摇头。 “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人吐字铿锵有力,清楚之极,室内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了。 寒生不解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问你,你的巨额汇票哪儿来的?”那人缓和了一下口气道。 “我在香港给人治病挣来的。”寒生说道。 “你去了香港多久?”那人又问。 “十来天。”寒生隐约感觉到麻烦来了。 “十来天就挣了差不多4000多万人民币?朱寒生,看你人长的蛮老实的,却没有一句真话,我要提醒你,顽固对抗无产阶级专政的下场将是可悲的。”那人脸色异常的严肃。 “香港有钱的人多。”寒生解释道。 那人鼻子“哼”了一下,说道:“你是怎么过去的香港?办了正规手续吗?” 寒生脸一红,说道:“没有。” “这么说是偷渡了?香港是什么地方,那是罪恶的资本主义天堂,你知道你这是叛国投敌行为吗?”那人恶狠狠的说道。 寒生把头一抬,清澈的眼睛看着那人,平静的说道:“我是一个医生,不管哪里有人生病,我都会去出诊的。” “哈哈,朱寒生,你到现在还在百般抵赖,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啊。”那人冷笑道。 寒生叹了口气,说道:“好了,这笔钱我不要了,这总可以了吧?我和兰儿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筹备呢,”说罢,他站起身来,拉着兰儿的手,“兰儿,没有钱也一样生活,我们走吧。” “坐下!想走?你以为这是哪儿?你要老实交代,这笔钱是不是台湾国民党特务机关给你的活动经费?你接受了什么任务潜伏回来大陆?”那人咆哮道。   寒生仿佛听不明白,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   刘今墨在一旁尖声笑道:“寒生,这还不明摆着么,他们是想要栽赃你了,不过手段也太拙劣了一些。”   “你胆子倒不小,竟敢干扰公安部门办案,来人,给我把他铐起来。”那人勃然大怒道。   门口站着的两名民警应声过来,掏出手铐准备将刘今墨锁上,老祖脸色涨的通红,抬手一阴掌就欲拍出去。   “慢,别给寒生添麻烦。”刘今墨赶忙阻止了老祖的冲动,伸出手腕,让亮晶晶的不锈钢手铐把自己的双手铐住了,老祖满脸委屈的望着刘今墨。   “朱寒生,据我们掌握的事实,你偷渡香港,勾结在香港活动的台湾特务吴道明,领取了巨额活动经费,偷偷潜伏回来,企图颠覆无产阶级专政政权,我宣布,现将台湾国民党特务朱寒生逮捕,没收其巨额汇票,上缴国库,你来签字吧。”那人抽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逮捕令,让寒生签字。   “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兰儿挣脱了寒生的手,奋不顾身的站起来说道。   穿便服的男人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对寒生说道:“朱寒生,你不签字也同样逮捕,来人,将他们先收监,然后再审,”然后命令民警道,“让这女娃儿带路,直接去南山村朱寒生的家中搜查。”   寒生沉默不语,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这背后一定有蹊跷。   刘今墨不住的冷笑,一双手铐又怎能奈何的了他,不过闹起来对寒生一家人更加不利,索性往下走着瞧。   老祖怒气冲天,但被刘今墨以眼色制止住了,兀自忿忿不平。   民警们将寒生、刘今墨及老祖押往后院的拘留所,兰儿被押上了一辆警车,直接奔南山村而去。   那便服男子则来到了县人民医院。   “黄主任,遵照您的指示,已经将蒋特嫌疑朱寒生极其同伙逮捕归案,羁押在县局拘留所内了,汇票也已经没收了,目前正在前往南山村他家中进行搜查。”那人恭恭敬敬的汇报道。   “张局长,干得不错,这是我县第一起国民党特务案件,由于涉及到海外,所以一切必须要严格遵照县委及县革委会的指示精神办理,周恩来同志告诫过我们,‘外事无小事’嘛,告诉政保科的同志们,务必谨慎保密,不得外传,这是严格的组织纪律。”黄乾穗握紧拳头,一脸刚毅的说道。   “是,请组织上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县委县革委对我们的期望。”张局长保证道。   “朱寒生的同伙里面是否有一个老太婆?”站在一旁的荆太极院长突然问道。   “没有,除了朱寒生的未婚妻外,另两个都是男的。”张局长说道。   荆太极的额头上渗出了几滴冷汗。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明月在无名庵时跟从无名师太学过纯阴柔一路的内功,原本有一些底子,因此,习练也是阴柔一路的祝由功法来,明月是一点就透,对此王婆婆非常高兴,师徒俩不知不觉的一下子就打坐到了天亮。   “师父,在香港那家大酒店里,何五行突然袭击您,那一瞬间,您却坐在了桌子对面,那是本门的一种巫术吗?”明月问道。   “嗯,祝由幻术,这是本门的一种及高深的移形换位障眼法,不过师父也只能做到一位幻影,据说当年祝由祖师爷郭璞则可以做到一次由乾位至未济共64个幻影,甚至于撒豆成兵,但是自他以后,本门就再也无人能及了,尽管历朝历代不泛能人俊士、聪明绝顶之人。”王婆婆说道。   “为什么呢?难道郭璞祖师爷还有保留么?”明月不解的说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不,因为缺了一样器物,因此后人再怎么努力,如何聪颖,均不得其妙。”   “是阴阳尺么?”明月问道。   “明月,你果然是冰雪聪明,不错,正是郭公葬尺。当年祖师爷为西晋荆州将军王敦所杀,尸体下落不明,后人一致认为其葬于镇江金山,长江枯水季露出,汛期淹没,本门历代高手前去金山打探,都想取得郭公葬尺,但是无人敢动祖师爷的坟墓。只等别派人士下手盗取葬尺,然后再出手抢夺回来,这就是为何本门人士多有世代长居镇江的原因。”王婆婆解释道。   明月很喜欢听这些掌故,原先在无名庵为尼时,师太管教极为严厉,除了每日念佛诵经之外,很少有和颜悦色聊天的时候,所以那时候,明月感到异常的苦闷。一旦遇到年龄仿若又善谈的男孩子黄建国,便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他,甚至当黄建国要她的身子的时候,明月也不谙世事,无私的甘心予以奉献。   “金山郭公墓只是一座衣冠冢,真正的墓葬自古以来从无人知晓,没想到竟然会被寒生发觉并找到这把葬尺,真乃是天意使然啊。”王婆婆感叹之极。   明月想了想,接着问道:“师父,祖师爷的葬尺能起到什么作用啊。”   王婆婆说道:“这把葬尺是阴沉木所制,你知道阴沉木么?”   明月摇摇头,说道:“明月不知。”   王婆婆微笑着解释道:“山之北,水之南皆曰阴,一般将生于山北或秋冬生者称之为阴木,阴木为生于地上之木,阴沉木则是因地震山洪的缘故而久埋于地下之木,也称之为‘植物木乃伊’。古人说,‘阴间不损铮铮骨,一入阳世便现灵。’指的就是它了。在古代,达官显贵、文人雅士皆把其视为传家、镇宅之宝,辟邪之物,入夜后常常发出奇特幽香,弥漫许久不散,泌入心脾。民国时的袁世凯,曾倾国之力,终觅得数块为其拼成了一副阴沉棺木,后来发现也不过是赝品而已。在中原,仅有长江三峡地区有发现阴沉木的记载,也唯独在奉节县、云阳县和巫山县一带约200公里长的区域内,大概远古时期,三峡这里曾发生过山体巨变。   清朝学者袁枚在《子不语》中说阴沉木为开天辟地之树,沉沙浪中,过天地翻覆劫数,重出世上,以故再入土中,万年不坏。其色深绿,纹如织锦。置一片于地,百步以外,蝇蚋不飞。”   “阴沉木这么神奇呀。”明月惊叹道。   “嗯,阴沉木有的通体乌黑,有的灰褐如云,有的红似花岗,有的灿若黄金,外黑内黄是金丝楠木,外黑内红是坡垒,外黑内绿是桢楠等等,当然最好的就是紫檀阴沉木,发青黑色,密度极大,质坚体重,置水则沉。一般木头烧出的是白灰,而阴沉木烧出的是黄灰,用电锯切割常能锯出火花来,以其泡酒或烧灰泡水喝能治邪症。”王婆婆耐心的解释道。   “郭公葬尺就是最好的阴沉木了。”明月说道。   “当然,郭公葬尺与众不同的是,它是由尸体煨出来的。”王婆婆说道。 “尸体?”明月吓了一跳。   王婆婆讲述道:“多年前,听我师父说起过,郭公葬尺料取自于奉节夔门阴沉木剑,亦称‘巴人魂’。春秋时期,长江三峡属于巴国,后发生内乱,巴蔓子将军请求楚国派兵支援,允诺平乱后以三座城池相赠。结果平乱后,楚国派使臣前来索要城池,巴蔓子将军十分为难,割城恐日后巴人百姓遭难,不割城又失信于人,于是巴蔓子拔出短剑自刎,‘以头授楚使’,楚使深受感动,带着头颅回楚国复命,遂放弃了这三座城池,后来巴国人世代都流传着‘刎首高风传日月’的悲壮事迹。那巴蔓子将军用于自刎的宝剑并非是当时普遍使用的青铜剑,而是一把阴沉木剑。”   “那后来呢?”明月深深的被巴蔓子将军的故事感动了。   “后来,将军的尸首连同那把阴沉木剑一同葬在了夔门,公元前316年巴国终被秦国所灭。秦国大将军白起攻占了巴国后,听闻此事后,便掘开了巴蔓子的墓穴,不料两百年过去了,巴蔓子的无头尸竟丝毫未腐烂,但当白起拿走了阴沉木剑之后,那尸体便迅速萎缩成为了一具干尸。600多年以后,此剑为西晋郭璞所得,制成了阴阳尺,后人称‘郭公葬尺’。”王婆婆叙述道。   明月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幽幽叹道:“一把尺子竟然有如此凄美的故事。”   王婆婆面色郑重的说道:“郭公葬尺内不但浸含着巴蔓子将军的忠直之魂,而且贮存了祖师爷郭璞毕生的祝由磁场,堪称我派至宝圣物。”   “那郭公葬尺有什么神奇用途呢?”明月问道。   王婆婆望着明月说道:“有了郭公葬尺,你便可以练成至高无上的祝由巫术,这是千百年以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为师如今年事已高,中原祝由科将来就靠你来发扬光大了。”   明月吃了一惊,说道:“师父,我能行么?”   “当然可以,为师将全力以赴的传授祝由术于你,不久后,你就会远远超过了阴婆阳公荆太极他们了。关键是,你有着一颗善良和纯洁的心灵,这是他们和为师都缺少的。”王婆婆说道。   “师父,明月知道您的心地就非常的善良。”明月诚恳的说道。   王婆婆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明月,你还不知道,师父当年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魔头,有许多江湖中人枉死在为师手下,这也是古仙至死也未能娶我的缘故了。” “嘭嘭”传来了敲门声。   明月拉开了房门,门口站着吴楚山人。   “时间不早了,你们不吃早饭了么?寒生他们几个都已经早早的去县城赶集了。”山人询问着。   王婆婆笑道:“昨晚我们相聊甚欢,都忘记时间了。”   灶间,吴楚山人已将饭菜摆在了桌子上。   “山人叔叔,我听师太师父说,你们在灵谷洞前面曾经遇到过黄建国是么?”明月睁大了眼睛问道。   “哦,你说的是黄乾穗那个混蛋儿子吧,是见过的。”吴楚山人愣了愣,回答道。   明月红着脸,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问道:“山人叔叔可以告诉明月当时的情况么?”   吴楚山人于是将那天夜里埋葬黄老爷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最后气愤的说道:“黄建国这个小子薄情寡义,为了自己的前途事业,竟然活葬其最疼他的祖父,真的是连禽兽都不如。”   明月面色苍白,身子站立不稳,王婆婆紧忙将她扶住,对吴楚山人说道:“我先扶明月回房休息一下。”说罢,搀扶着明月径自回去了房间。   吴楚山人叹了口气,摇摇头。   中午时分,朱医生从镇上回来了,吴楚山人来到了院子里。   “怎么样?房钱付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朱医生点点头:“孟祝祺不在镇里,我找到了镇革委会的财务室,他们给算了一下,房屋的总价用了7万多,我已经结清了,拿回来了一张收条,这下好了,咱们再也不欠债了,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嗯,我们可以着手布置新房了。”吴楚山人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这时,大门口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兰儿被一伙穿着上白下蓝制服的民警押下了车。   “我们是县公安局的,奉命前来搜查台湾特务朱寒生的家,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首的中年警察满脸横肉,语气蛮横。   朱医生吓了一跳,赶忙走上前,陪着笑脸道:“民警同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寒生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是特务呢?”   “你是谁?”那民警喝问道。   朱医生说道:“我是朱寒生的父亲,这位是我的亲家。”   “爹爹……”兰儿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哭出声来,扑到了吴楚山人的怀里。   “你们几个原地别动,”那民警一挥手,吩咐其他警察道,“你们开始挨个房间进行搜查,注意搜集文字方面的证据,做好登记。”   “是,雷股长。”呼啦一下,民警们应声开始了工作。   一脸横肉的雷科长上下打量着朱医生,嘿嘿说道:“你们如果是地道的老表,怎么能盖得起这么漂亮的房子?你看看这个村庄,其他人家还都是土坯房,你们哪儿来的钱?”   朱医生坦然道:“几个月以前,我们家也是三间土坯房,南山镇孟主任把我的房子烧了,这是补偿给我们的,您去问问孟主任好了。”   雷科长笑将起来,说道:“三间土坯房,能赔给你这么好的房子和院子?你当我白痴?”   就在这时,两个民警猛地推开了王婆婆和明月住的房门。 第一百九十章   明月躺在了床上,眼睛红肿,她无法理解自己心中一直牵挂着的男人竟然会如此狠心的对黄老爷子下手,活活的埋葬在了太极阴晕里,那黄老爷子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对明月就像亲爷爷一般的呵护。   王婆婆拉着明月的纤手,陪伴和安慰着她。   “起来,起来,统统都站到外面去,我们要搜查这个房间。”民警大声命令道。   “出去。”王婆婆没有转身,只是轻轻的说道。   “你说什么?”那警察没听清楚。   “我说,你给我出去!”王婆婆脸色沉了下来。   “什么!你这老太婆,一定是有问题。”警察火了,大踏步的走上前来。   王婆婆对明月说道:“明月,你且看好了,祝由神功共有一十八式,现在是第一式‘鬼打墙’。”说罢嘴唇不停的翕动着,口中念念有词,但是并未发出声音来,双手立掌,沿水平方向在胸前来回的运动着。   那警察走近距离木床两三米的地方,突然感觉到面前挡着一面无形的墙,竟然走不过去……   那民警大惊失色,遂用力想朝前突破,但是根本无从着力,仍然走过不去,霎时间,身上的冷汗立马流了下来。   “见鬼,这老太婆会使妖法?”他惊讶至极,嘴里并叨咕着。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妖法,你马列咋学的?”另外那名警察嘲笑着,随即走了过来。不过,话还未落音,马上就感觉到不对了,面前的空气仿佛形成了一层阻隔,软绵绵的,迈出去的腿又被弹了回来,再用力,结果弹力更大。   两人面面相觑,“唰”的一声,同时掏出了五一式手枪……   “祝由十八式第二式,‘移花接木’。”王婆婆双掌交叉于胸前,嘴里面仍旧默默的念着祝由巫咒。   两名警察手枪的枪口不约而同的指向了对方……   “你在干什么?”前面的警察问愠道。   “你又在干什么?干嘛枪口对着我?”后面的警察怒道。   “我也不知道哇。”头先的那位惊恐的叫喊了起来。   声音传到了院子里,雷股长觉察着这屋子里有点不对劲儿,于是走过来大声呵斥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紧接着,他惊愕的望见自己的两名属下正握着手枪,表情十分的诡异,乌黑的枪口一起瞄向了他……   房间内,王婆婆双臂平伸,向空中画了两个半圆圈,口中说道:“看好了,祝由第三式,行尸走肉。”随即转过身来,嘴里依旧咏诵着祝由巫咒,左右手无名指探出,指向了门口的警察们。   明月此刻惊奇的发现,那两名警察竟然以枪威逼着他们的头儿向院子大门口方向走去。   “喂,你们干什么呢?收工啦?”正在朱医生房间里折腾的另两名民警听到动静后,探出头来问道。   持枪的警察面目呆板,恍若不闻,押着雷股长退到了大门外。   出事了,房内的最后两名警察意识到有了问题,急忙跑出来看究竟,门外的一人蓦地枪口转过来,将他俩也逼住了,押着他们鱼贯的坐上了汽车,马达轰鸣着,沿着来的道路向城里面驶去了。   “师父,这简直太神奇了!”明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王婆婆。   王婆婆微笑道:“明月,祝由巫术在民间流传的都是些不上路子的东西,中原祝由术最高深的就是祝由十八式,也称‘郭公十八式’,将祝由巫咒加载在施术者的强大生物磁场上传播出去,达到在一定的时间和距离的范围内,影响和控制人的思维。像第一式的‘鬼打墙’,主要是影响对方的小脑运动神经,使其手脚均无法再前进一步,仿佛前面有堵墙一般。第二式‘移花接木’,是控制对方的方向感,他两人的枪口互相指着,但每个人的意识感觉上却不是这个方向,还以为是对准着我们。第三式‘行尸走肉’,可以暂时性阻断大脑中的逻辑思维,丧失分辨能力,按照施术者的意念做事。”   “哦,所以师父就让他们回去了。”明月道。   “也只能这样做,否则将来会给朱医生惹来麻烦的。”王婆婆说道。   “师父,师姐阴婆和阳公荆太极师兄他们也会‘郭公十八式’么?”明月问道。   王婆婆爱怜的看着明月,说道:“他们根本不知道有‘郭公十八式’的存在,为师从来没有对他们讲过。”   明月心下感动,紧紧的拉住了师父王婆婆的手。   王婆婆轻轻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明月,这高深的十八式,师父也只得会五式,历代祝由门中人均没有超过这五式的,而无论其如何的聪明绝顶,都是一样,但是你却可以做到了,师父希望你能成为1400多年以来的郭公第二。”   “是因为有了‘郭公葬尺’么?”明月问道。   “嗯,师父行将就木之前遇见了你,同时葬尺重出江湖,这都是天意啊。为师会尽快带你返回鄱阳湖山谷练功,少则一两年,多则十年八年,你当可练成全部的‘郭公十八式’了。”王婆婆说道。   “师父,即使练成了这祝由神功,可是用它来做什么呢?”明月迷茫的问道。   “这……师父倒是没想过,纵观人世间多有不平,恶人当道,苍生受苦,想那寒生能够以医治人,悬壶济世,你就可以抑恶扬善,惩治坏人。”王婆婆想了想回答道。   明月仍旧是一脸的迷茫,幽幽道:“世间有法院和公安局,还有那么些政府官员,我又能做什么呢?”   王婆婆慈爱的说道:“你还小,过些年就会明白了。”   朱医生、吴楚山人和兰儿惊异的走进了屋里。   “王婆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些警察好像起内讧了。”朱医生问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谁让他们自讨苦吃来着。”   吴楚山人沉思着,试探的问王婆婆说:“莫不是中了祝由术?”   王婆婆微笑不答。   朱医生望望山人,又看看王婆婆,疑惑着说道:“祝由术?那可是失传已久的中医偏门,婆婆会此道门么?”   王婆婆点点头,表示默认了,然后说道:“这些警察来搜查什么?”   吴楚山人叹道:“寒生出事了,政府说他是台湾国民党特务,已经抓起来关在了拘留所,这些警察是押着兰儿来抄家的。”   “他们简直是胡说八道嘛。”朱医生愤怒的叫道。   王婆婆沉思着:“此事儿颇有蹊跷。”   吴楚山人点头说道:“寒生目前已被拘押,我们得设法营救,我猜测这事儿可能与孟家有关,另外寒生他们带着的那张巨额汇票是条导火线。”   王婆婆问道:“孟家是什么人?”   吴楚山人解释道:“孟祝祺是南山镇的革委会主任,他的儿子自幼失去了两个蛋蛋,叫孟红兵,这对父子可不是善良之辈,他们曾经谋杀了一个叫沈菜花的女人,甚至还纵火烧了朱医生家的房子。后来寒生给孟红兵移植了两个猪的睾丸,随后他的精神就变态成了公猪的思维,最近听说还强奸了数头母猪,影响极坏。朱彪回来后替沈菜花报仇,县太爷黄乾穗,也就是黄建国的父亲,还有孟家父子,他们三个男人的那点东西都被打残了,朱彪也伤重身亡。我想,他们肯定是在报复寒生,动用了政府专政机器,进行栽赃陷害。”   王婆婆听罢忍俊不已,说道:“这个顽皮的小寒生干得好,竟能想出这样的妙法惩治恶人,真是令人捧腹。”   吴楚山人沉吟着说道:“话虽如此,但是这样一来便与地方恶势力结下了仇,我看这次他们不把寒生置于死地是不会罢休的。现在面临的难题是,以我们的武功救出寒生容易,可是以后又如何在婺源境内安居呢?总不能让寒生和兰儿一生都在逃亡之中。”   王婆婆点头称是,缓缓道:“祝由术虽然可以影响一时,却难以保证一世,看来惟有彻底铲除那几个恶人了。”   吴楚山人眉头紧蹙,最后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务必找出一万全之策,我先去城里打探一番,把情况了解清楚再作定夺。”   王婆婆道:“知己知彼,也好,你放心去吧,兰儿这边有我来照顾着,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就拜托婆婆了。”吴楚山人说道,然后叮嘱了朱医生几句,返回房间准备。   房间里,荷香担心的望着丈夫。   吴楚山人拉着荷香的手,面色郑重的说道:“荷香,你和兰儿的命都是寒生救的,这孩子于咱家有恩,现在他有难了,我一定要竭尽全力的保护好他,这也是为了兰儿。”   “我知道。”荷香默默的抓起丈夫的手,轻轻的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两行热泪缓缓涌出。   吴楚山人走了,翻过了山头回首向南山村望去,荷香和兰儿仍旧默默的相偎着站立在家门口……   吴楚山人长吸了一口气,这世道,恶人不除,永远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庐江县位于安徽省中部,北临巢湖,南近长江,背靠大别山余脉,自古就是皖北的“鱼米之乡”。   金牛镇地处庐江县西北,乃是一座千年古镇,又名安城,始建于三国时代,原系东吴境地,属西汝南郡,为著名抗日将领孙立人将军故里。   集镇东南,平地起峰,孤岭耸翠,钟灵毓秀,林木葱郁,四季常青,相传因曾有“金牛”裂土面世,因而得名曰“金牛山”。金牛山西南坡,树木森森,明初曾在此处建有南阳寺,兴隆于清朝,香火旺盛,晨钟暮鼓,梵音袅袅,可惜古刹毁于民国年间兵燹,现仅存残垣断壁。每当夕阳西下,落霞岚影,烟云绕树,登山西眺,云蒸霞蔚,落日溶金,铺撒长野,蔚成庐江八景之“金牛晚眺”。   这一日黄昏,暮色中的县城横街朝墓巷走来一对青年男女,站立在清冷的风中参偈周瑜墓,四周行人稀少。   周瑜墓建于东汉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至今已经1500多年了。墓地有封无表,平地起坟,以小车纹汉代大砖砌成,墓门向东,历经千年,冢塌亭倒,石栏毁灭无存。原来墓正面竖立有“吴名将周公瑾之墓”的石碑,碑面两侧刻有一幅对联,文曰‘君臣骨肉江东水,儿女英雄皖北坟’,文革期间,碑碎墓毁,仅留下衰草荒丘。   “科长,孙立人将军的祖籍就是这庐江啊。”李中尉感慨道。   黄科长面色凝重的说道:“档案里记载他的老家在20多公里外的金牛镇,县城只是他生活读书的地方,长江流域倒真是人杰地灵之所呢,可惜了一代名将,竟然谋反,最后恐怕还不如周公瑾,可以千古留芳呢。”   “那卢太官与孙立人将军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们在台北也不曾发现髯翁道长与孙将军有过任何接触,科长怎么就那么肯定他们这次来庐江,就一定是与孙将军有关呢?”李中尉问道。   黄科长笑了笑,说道:“自从20年前孙立人被软禁了之后,他的一些部下始终心存不满,今年蒋公辞世,有部分将领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上峰要我们加强对其监控,然而在这个敏感时期,髯翁道长受雇潜来大陆庐江找一座几十年前的旧坟墓,本座不得不怀疑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与孙立人有关了。”   “嗯,科长说的还是满有道理的,他们估计今晚应该要到了吧?”李中尉钦佩的目光望着黄科长说道。   “我们去邮局再给广州站打个电话,看他们已经到哪儿了。”黄科长说道,他瞄着年轻丰满充满女性魅力的下属,想挽起她的胳膊,但是不行,在大陆这样做会引起路人注意的。唉,都已经是什么年代了,这里仍好像还是没开化似的。 吴道明一行当天傍晚来到了庐江,下榻在县政府招待所。他们使用的是卢太官提供的假证件,其中有广东省中国共产党史研究办公室的介绍信,每人还有一张附有照片的研究员工作证,在1975年的时候,大陆还没有实行身份证制度。   在他们乘坐的长途汽车里,一同下车的人流中还有两个讲广东口音,并不起眼儿的中年男子,他俩是军情局香港站大金牙在广州的属下,一路上跟踪过来的。县政府招待所大门对面街上有一家名叫“卫东”的小旅社,那两个人以采购员的身份住下来,旅社房间窗户正好面对招待所大门,便于监视。   晚饭后,黄科长和李中尉在卫东旅社的房间里与那两个人见了面,这是广州方面电话里告知的,那个年代通讯十分落后,还没有程控电话,长途电话都需要邮电局的总机接线员人工接驳。   那两个人一个姓罗,一个姓林,他们报告了途中的情况并等待着接受黄科长的命令,同时根据大金牙的指示,给黄科长带来了一只比利时勃朗宁7.65mm手枪,此枪在解放前流入中国较多,大陆称之为“枪牌”手枪,由于其小巧玲珑,文革期间散落民间较多。   “只有一只弹夹,七发子弹。”姓罗的那人说道。   “同志们,你们做的不错,在敌后工作是十分辛苦和危险的,党国一定会牢记你们并嘉奖的。你俩目前的任务是继续监视他们五个人的动向,有情况立刻用电话通知我,记得使用暗语。”黄科长吩咐着,并告诉了自己与李中尉住宿的旅馆房间的电话号码,要求他俩用脑子记下来,不得笔录。   明天他们一定会去金牛镇了,黄科长想。   回到自己住的那家旅馆,房间内,黄科长仔细检查了一遍那只勃朗宁手枪,他对李中尉说道:“你也检查一下武器,接下来的工作会越来越危险了。”   李中尉取下插在蓝色上衣口袋里的钢笔,轻轻的旋开外套管,里面出现一条拉机柄,笔挂是阻铁按钮,这是1940年德国生产制造,装备于台湾情报机关特工使用的钢笔毛瑟枪,主要特点是携带方便、不易被人注意,是一种防身,特别是用于暗杀的特型手枪,口径7.9毫米,杀伤为距离十米。   “我们会有生命危险么?”李中尉不无担心的问道。   “嗯,来到了敌占区,随时都有可能为党国捐躯。”黄科长说道。   李中尉轻轻叹了一口气,脱去外衣躺在了床铺上,拉上了被子,腊月里的皖北夜晚很冷。   黄科长熄了灯,脱下衣裤躺进了被子里。   黑暗中,听得李中尉幽幽说道:“可惜我今生还没有交过男友……”   黄科长思想斗争了许久,最后终于下了决心,轻轻的走到李中尉的床前,战战兢兢的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李中尉犹豫而无力的推搡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县政府招待所。   吴道明和师太回房休息去了,髯翁道长和其助手阿雄来到了何五行的房间内。   髯翁道长坐在沙发上,眯起眼睛看着何五行,面色郑重的问道:“何大师,卢太官和我是多年的老友了,如今我们从台湾不辞辛苦,冒着风险的来到了庐江,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该透露我们此行要找的这个孙熙泽墓主究竟是什么人了吧?光绪甲午科举人,历任登州知府,登莱青胶道台,而且还在段祺瑞政府里做过事,嗯,他的尸骨为什么要起出来葬到江西婺源去呢?”   说罢锐利的目光射在了何五行的脸上。   “卢先生指示我到了庐江以后,在特定的场合下再告诉你,现在吴道明夫妇不在场,我可以说了,这个孙熙泽是孙立人将军的父亲。”何五行慢吞吞地说道。   “哦……”髯翁道长喉咙里咕噜一声,静听下文。   何五行看了看他俩,继续说道:“孙将军的情况想必二位都清楚吧?将军爱兵如子,抗击日寇战功卓勋,曾率部‘八.一三’上海抗战,领军远征缅甸,被誉为‘东方的隆美尔’,到台湾后为我国军陆军总司令,陆军二级上将。只因为非黄埔嫡系,便受到参谋总长周至柔、海军总司令桂永清、空军总司令王叔铭的倾轧,并遭到蒋公的怀疑。民国四十四年,将军被诬陷,说部下郭廷亮、江云锦等103人预谋在蒋公阅兵时发动兵谏,逼迫将军辞职,以‘纵容部属武装叛国、窝藏匪谍密谋犯上’的罪名,把将军软禁在了台中至今已有二十年了。”   髯翁长叹一声,道:“将军没有错,他反对蒋经国在军中建立政工制度,反对特务统治,反对蒋公反攻大陆不切实际的主张,并要求政府应当‘先将台湾搞好再说’,大家心里都明白,其实孙立人将军最要紧的是妨碍了蒋经国势力的扩张而已。唉,‘东方的隆美尔’最后落得了与隆美尔同样的下场。”   “所以,我们要以我们的力量让将军东山再起。”何五行眼中闪动着泪花道。   髯翁道长不解道:“我们?怎么可能呢?”   “可以,我们可以做到。”何五行握紧了拳头说道。   髯翁道长疑惑的目光望着何五行。   “道长可曾听闻‘太极阴晕’么?”何五行问道。   “当然,那是万年龙穴,风水圣地,不可望更不可及之所,想贫道有生之年是难以见到了。”髯翁道长叹息道。   何五行笑了笑,说道:“那也未必。”   髯翁道长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直视着何五行。   “元末朱元璋屯兵鄱阳湖,准备与陈友谅决战之际,军师刘伯温找到了太极阳晕,活葬朱元璋生母,破了陈友谅祖坟‘双凤朝阳’风水,以致朱元璋大败陈友谅,终成就一代开国皇帝,建立大明。太极晕秉天地精气造化,只要生,便就是一对,所以,还有一个从未使用过的‘太极阴晕’在世。”何五行神秘的说道。 “哦,原来太极阴晕就在江西婺源啊。”髯翁道长恍然大悟道。   “不错,就在江西婺源的某个地方。”何五行说道。   “具体在什么地方?那儿的山川形势如何?是否系黄山一脉?”髯翁道长迫不及待的连连发问道。   何五行耸耸肩,说道:“这个只有吴道明才知道了。”   “这么说,这个‘岭南第一风水师’倒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髯翁道长沉吟道。   “道长,卢太官特意交代我们,此事关系到孙将军的生死安危,我们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何五行叮咛道。   “这个自然,孙将军是国人的英雄,贫道绝不会做出危害到将军的事情来的。顺便问一句,孙将军知道我们这次的行动么?”髯翁道长说道。   “不,将军一点也不知情,这是卢太官和几位中国远征军的同仁私下里策划的,将军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同意,他不愿意因自己个人之事而让更多的人流血。”何五行摇头道。   “孙将军果然是大仁大义,我们为了将军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髯翁道长正色道。   “卢太官指示我们,将军生父的遗骨葬入太极阴晕以后,那个吴道明夫妇必须就地除去,以防后患。”何五行斩钉截铁的说道。   “此事交给贫道出手便是。”髯翁道长不无轻蔑的努努嘴道。   “道长,孙将军的故居就在庐江金牛镇的南麓,据说有百余间房屋,后来被逐渐拆除,余址现为金牛镇的一所中学,他的祖父孙炳炎于同治初年由舒城东乡迁来金牛山南,将军即出生于此。将军生父孙熙泽,人称‘孙二胡子’,其墓葬据说在大陆文革期间已经被毁,我们需要访查到当时的知情人士,找到孙老爷子的遗骨,然后偷偷的葬入太极阴晕。此事需速战速决,时间长了必然漏出马脚,那时我们可就回不去台湾了。”何五行说道。   髯翁道长点点头,思忖道:“大陆的情况我们都不熟悉,我看还是问一问吴道明的想法,看看此人有什么高见为好。”   何五行点头称是,道:“我去找他过来。”   不一会儿,吴道明跟着何五行走进了房间。   “吴先生,你对大陆情况比较了解,我们商议一下如何尽快的找到孙熙泽先生的墓葬,据说大陆前些年文革动乱的时期,墓葬已经被毁掉了,你看该如何着手进行呢?”何五行说道。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大陆文革期间,凡是前朝的文化都属于铲除之列,譬如古迹、庙宇包括墓葬等,孙立人将军是国民党高级将领,其先人的坟墓自然保存不下来,这是可以预料到的。我的想法是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以研究党史为名,察访当年的原住民,肯定有知情者,但是需要先与庐江县政府有关部门联系,取得许可,否则贸然下去会引起群众的怀疑,有可能被举报,我们经受不起审查,会很容易发觉是来自台湾的。”   大家点点头,这样风险太大了。   “二是以风水理论推演出墓葬的所在大致区域,根据山形地貌水口气场方位,对照孙将军的一生命运,算出墓葬的具体位置,此法比较隐秘。”吴道明说道。   “哈哈,这主意很好,我们有岭南第一风水师,有台湾国宝级地理堪与大师,还有区区贫道,大家可以一较高低,看看究竟谁更技高一筹,找到孙熙泽的墓葬。”髯翁道长呵呵笑道。   “如此甚好,明日我们启程前往金牛镇。”何五行说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金牛山下走来一行人,走走停停,尽管这个季节里游客很少来此间,但是却也无人在意,这几名游客模样的人正是髯翁道长他们。   髯翁道长向西北方远眺,但见极目之处峰峦叠翠,浩浩荡荡,丘陵起伏,连绵而不绝,不由得赞叹道:“好个大别山,纵贯三省,两分江淮,气势真是不同凡响啊。”   吴道明点点头并介绍道:“大别山属秦岭一脉,处鄂豫皖三省交界,长江与淮河水系的分水岭,基本偏南北走向,这里已是大别山余脉,为低山丘陵地带,很难找到好一些的穴位。”   “吴先生,你感觉孙熙泽的坟墓可能在哪个方向呢?”髯翁道长发问道。   吴道明淡淡一笑,说道:“有关孙将军本人的情况,谁能大致介绍一下?”   何五行答道:“孙立人将军出生于1900年12月8日,三兄弟位居其二,其父孙熙泽殁于民国二十一年。将军早年就学于北京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官费赴美国留学,就读于印第安纳州普渡大学,嗣后,入弗吉尼亚西点军校,和美国著名将领乔治.马歇尔、艾森豪威尔、史迪威为先后期的同学。民国十七年学成回国,经宋子文介绍入陆海空军总司令部侍卫总队任副总队长。七七事变后,将军率一个团参加淞沪抗战,负伤13处,有一块弹片至今仍未取出。1942年春,中国远征军组成,将军率新38师赴缅甸抗击日军,1944年任新一军军长。三年远征,战功累累,为我中国军队第一勇将。1950年为台湾陆军总司令兼保安总司令,二级陆军上将。   孙将军刚直不阿,性情坦率直爽,譬如他经常说,‘我不管什么党不党,一个军人能为国家为民族尽一份力量,就是这样的。’1941年‘皖南事变’以后,党国中央曾严令各部队彻底清查共产党人,将军对此无动于衷,这也是埋下了日后遭致陷害的伏笔。1955年6月,将军因属下郭廷亮预谋对蒋总统发动兵谏而被解职,软禁于台中,至今已二十年矣。”   “孙将军的事迹的确感人,不过他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即使找到其先人骨殖,葬入太极阴晕,要完全发起来也是十年之后了,届时将军八十五岁,已垂垂老矣。”吴道明面露疑惑的说。   何五行坦然道:“卢太官的意思是借助太极阴晕的力量,使将军早日平反获释,并降福其后人,别无他意。”   “原来如此,吴某明白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吴道明说道。 髯翁道长一指西北方,口中言道:“你们看,前方松林背后有一山凹,后靠老祖少祖以及祖山皆有形,前面一条小河自左向右环抱有情,水口紧,平阳开阔,以此金牛山为照山,应是上上之选,必藏有佳穴。”   何五行观察了一下,赞许道:“道长果然目光独到,但观那后靠祖山百仞峭壁,峥嵘毕现,当是出武将之风水之处啊。”   髯翁道长满意的对何五行点点头,手指不住的捋着黑色山羊胡须,不无自豪的说道:“风水嘛,寻龙点穴者,谓能藏风纳气之穴场最为可贵,但风性飘摇,气若乘风,则气即随而游散,水性收敛,气若遇水,则能凝结聚止。因此《葬书》曰,‘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风阳水阴,贵在藏风聚气。”   何五行摇晃着脑袋补充道:“凡流水来到穴前必须绕抱左右而去方为有情,但此处流水刚至山凹前便转弯离去未有回头,乃‘反跳水’是也,《水龙语类》中记载,‘反背水,形如反弓,一名反跳水,此水漏泄堂气,无情之水也’。孙将军晚年受这反跳水之拖累,故有此劫难。”   髯翁道长自得的望着吴道明开腔道:“吴先生,贫道的推断,你认为如何呀?”   吴道明此刻正盯着金牛山思索着,眉头紧蹙,师太轻轻的拽了他一下。   吴道明醒悟过来,摇头说道:“吴某认为不然,《雪心赋》曾道,‘水缠过穴而反跳,一文不值。’那里风水乃为不吉,孙将军先人的墓葬决然不会在那儿。想那孙熙泽非同一般人物,文商皆通,择穴定会寻找后人富贵之所,而厌兵杀,所以我不认为墓葬会是在那山凹之中。”   髯翁道长受到如此抢白,登时面色十分难看,愠道:“那以吴先生高见,应该是在哪儿呢?”   吴道明说道:“一坟二宅三八字四积阴德五读书,相阴宅讲究灵活变通,人一生的命运变化,阴宅只是一个方面,阳宅对其身体的影响,生辰八字的造化,祖上行善积德和个人知书豁达均是构成命运起伏的重要因素。”   何五行笑笑,说道:“吴先生,道理就不用多讲了,你只需说出将军先人的墓葬所在。”   髯翁道长在一旁以蔑视的目光瞄着吴道明。   “孙熙泽的坟墓就在我们脚下。”吴道明说道。 何五行与髯翁道长环顾左右,面上俱是疑惑不解的神态。   “你们看,此金牛山平地突起如伏牛状,山腹内收,左右护砂环抱,穴山左侧青龙并非休眠之状,而是高昂起头,桀骜不驯,形踞不肯降服,回头斜视,呈分庭抗礼之态,是为嫉主之象。《葬经》云,‘故虎蹲为之衔尸,龙踞为之嫉主’。况拔地而起,无平缓山麓,无支脉扶持称为‘苍龙无足’,子孙有灭族之虞。孙将军乃为不世豪杰,桀骜不驯,中年于远征军中便已抗命杜聿明,后又与蒋家父子分庭抗礼,皆因此青龙昂首之故,然而苍龙无足则导致祸起萧墙。”吴道明侃侃道来。   “既如此,便请你指出穴在何处。”何五行说道。   “跟我来。”吴道明抢先而行朝金牛山上而行,山不高,大约100余米,众人皆是身怀武功之人,须臾便已登上了山顶。   吴道明手指着西北方向说道:“此地支龙潜于地下,像波浪一般,亦如奔跑的骏马,来时如奔驰状,势不可挡,停止时则像尸般,了无生气,说明墓主的后人必如驿马不停的运动着方大贵大吉,一旦停滞下来便主凶解,孙将军驰骋沙场为吉,在台湾偏安一隅为凶。”   何五行与髯翁道长面面相觑,做不得声。   “还有,面向东南的那块地,穴形如锄,前后三分,中间突兀,预示着墓主三个男丁后人,以老二为尊,其寿最长。”吴道明解释道。   “吴先生说的不错,将军的哥哥早年死于日本,弟弟文革期间受迫害而亡,请问先生可还有什么佐证么?”何五行不由得肃然起敬了。   吴道明眼瞅着师太,师太的目光中充满了钦佩与温存。   “这很简单,看见青龙砂背部嵌着的那块硕大的青黑色片石了吧?将军的后背紧靠脊椎左侧有一块弹片应该还在。”吴道明说道,其面对着师太的眼神里满是自得之色。   “将军未能取出的第十三块弹片正是在背部,从左侧斜着插入了脊椎里,因此无法手术取出。”何五行惊愕的说道。   “炸掉那块片石,将军便可手术了。”吴道明微笑着说道。   师太突然道:“有人来了。”   山背后的树林里传来了“咔咔”的砍柴声,众人凭息静听,林中斧斫声里,夹杂着一丝低沉悲壮的歌吟:   “吾军欲发扬,精诚团结无欺罔,   矢志救国亡,猛士力能守四方,   不怕刀和枪,誓把敌人降,   亲上死长,效命疆场,才算好儿郎。   第一体要壮,筋骨锻如百炼钢,   暑雨无怨伤,寒冬不畏冰雪霜,   劳苦是顾常,饥咽芘与糠,   卧薪何妨,胆亦能尝,齐学勾践王。   道德要提倡,礼义廉耻四维张,   谁给我们饷,百姓脂膏公家粮,   步步自提防,骄纵与贪赃,   长官榜样,军国规章,时刻不可忘。   大任一身当,当仁於师亦不让,   七尺何昂昂,常将天职记心上,   爱国国必强,爱民民自康,   为民保障,为国栋梁,即为本军先。” 孙立人百科 孙立人(1900-1990),抗日名将,字仲伦,安徽省庐江县金牛镇人,祖籍安徽舒城。父孙熙泽,光绪甲午科举人,历任登州知府,登莱青胶道台,山东审判厅长等职,为段祺瑞皖系的重要文职人物。后从事教育,曾任北平中华大学校长。 1923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同年赴美留学,就读于印第安纳州普渡大学土木工程系,1924年毕业,获理学士学位。后又考入弗吉尼亚西点军校,攻读军事。1927年毕业,应邀游历欧洲,考察英、德、法、日等国军事。1928年回国,在国民党中央党务学校任中尉队长。1930年入陆海空军总司令部侍卫总队任上校副总队长。1932年调财政部税警总团任第二支队上校司令兼第4团团长。   税警总团由财政部长宋子文一手创建,武器从美国购买,排以上军官大部分由留美学生但任。在宋子文的支持下,孙立人努力施展自己的军事才能,千方百计训练部队。他把中国传统教育和美国军校的教育方式结合起来,制订出适合自己部队需要的训练制度和方法,形成了一套与国军其它部队不同的训练操典,被大家称为“孙氏操典”。所属部队按照“孙氏操典”进行严格训练,官兵无论是文化水平、还是学科、术科水平,乃至专门的缉私技师都比较高。   1937年10月,孙立人率部参加淞沪抗战。在蕴藻浜一线的阻击战中身先士卒,负伤十三处。   1938年伤愈后又率部参加了保卫武汉的战斗,两次立下战功,从此便在军界崭露头角。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财政部成重组税警总团,孙立人晋级少将总团长,率部迁移到贵州都匀练兵。经过两年严格的训练,这支非正规部队成为国民党最精锐部队之一。1941年12月,税警总团改编为新38师,隶属于第66军,孙立人任少将师长。 1942年2月,中国组成远征军,下辖第5军、第6军和第66军。4月,孙立人率新38师于抵达缅甸,参加曼德勒会战。4月17日,西线英军步兵第1师及装甲第7旅被日军包围于仁安羌,粮尽弹缺,水源断绝,陷于绝境。孙立人奉史迪威之命亲率113团星夜驰援,18日凌晨向日军发起猛烈攻击,至午即攻克日军阵地,歼敌1个大队,解除了7千英军之围,并救出被日军俘虏的英军官兵、传教士和新闻记者5百余人。  仁安羌之战是中国远征军入缅后第一个胜仗,孙立人以不满1千的兵力,击退数倍于己的敌人,救出近10倍于己的友军,轰动全球。之后,蒋介石给他颁发了四等云麾勋章。罗斯福授予他“丰功”勋章。英王乔治六世则授予他“帝国司令”勋章,孙立人是第一个获得这种勋章的外籍将领。   仁安羌之战后,新38师掩护英军撤退。1942年4月下旬,英军撤过曼德勒后继续向西逃往印度。中国远征军副司令官杜聿明拒绝了战区参谋长史迪威要他撤往印度的命令,决定率军向北撤回云南。孙立人奉命率新38师为第5军殿后。   5月9日,杜聿明见滇缅公路上的密支那已被日军占领,急令各部向西北穿越野人山回云南,并要新38师继续殿后。孙立人当即表示反对,认为绕过密支那经野人山路途较远,且道路艰难,渺无人烟,给养样困难。而目前远征军尚有4个师,不如集中兵力,趁敌立足未稳,夺回密支拿,沿滇缅公路回国。杜聿明不听。孙立人便拒绝服从杜的命令,而按照史迪威和司令官罗卓英的命令,率新38师向西撤往印度。   撤退途中,他亲自端起冲锋枪率领士兵冲锋陷阵,打垮日军多次阻击。部队装备不但没有损失,还收容了数以千计的难民和英印散兵。 1942年5月底,孙立人率新38师到达印度边境。不料英驻印边防军竟要中国军队解除武装,以难民身份进入印度。孙立人见英国人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顿时怒火填膺,下令部队准备战斗。   刚巧,被新38师在仁安羌解救过的英军第1师师长正在该地医院治病,闻知情况后,警告当地英军将领说:“这支中国军是能打仗的,不信你去看看再说吧!”英军将领将信将疑来到新38师营地,孙立人拉出一支仪仗队,在营门口迎接。200名精壮士兵,往营门口一站,就是一堵墙。士兵们军装是破了点,但枪支雪亮,个头是矮了点,但精神饱满。仪仗队前头,摆着2门小钢炮,4挺重机枪。英军将领大为惊异,他见过从缅甸败退回来的英军,为保老命,不用说枪炮,连衣服裤子都扔掉了,只穿件裤衩跑了回来。而中国士兵硬把钢炮和重机枪都扛了过来,真是不可思议。英军将领问中国机枪手是如何把重机强扛过来的?中国兵立正大声回答:“武器是我们的生命。人在武器在。”英国人听后,明白了个中道理:武器是中国士兵的生命,你要缴他的枪,能答应吗?孙立人接着领英国人参观营房,并安排了军事表演。英军将领看完后肃然起敬,态度为之一变。第二天,新38师军容整齐地开进印度。英军仪仗队列队奏乐,鸣炮10响以表欢迎。   1942年8月,先后到达印度的中国远征军新38师和新22师进驻印度兰姆珈训练基地,番号改为中国驻印军。开始装备美械和训练。10月,中国驻印部队改编成新1军,郑洞国任军长,下辖孙立人新38师和廖耀湘新22师。1943年10月月,中国驻印军开始向缅北大举反攻。   第二次缅甸战役开始,孙立人指挥新38师如下山猛虎般扑向胡康河谷。10月29日占领新平洋,12月29日攻占于邦。当日军俘虏被带到孙立人的面前时,孙立人厌恶地皱皱眉头,不假思索地命令参谋:“这些狗杂种!你去审一下,凡是到过中国的,一律就地枪毙。今后都这样办。”命令被迅速执行。日军第18师团曾在中国战场上犯下累累罪行,这些俘虏手上沾满中国人的鲜血,当然在劫难逃。   占领于邦后,孙立人攻势不减,于1944年2月1日攻克太白加,3月4日与廖耀湘新22师两路夹击攻克孟关。3月9日,孙师113团与美军突击队联手攻占瓦鲁班。号称“丛林作战之王”的日军第18师团死伤过半,狼狈逃出胡康河谷。据日军战史记载:“在九州编成,转战中国,素有把握的第18师团,与中国军战斗最自信,岂料胡康河谷的中国军队,无论是编制、装备,还是战术、技术,都完全改变了面貌,……使我军损失惨重……全军不禁为之愕然。”   驻印军攻占胡康河谷后,1944年3月14日乘胜向孟拱河谷进攻。新38师113团从左翼翻山越岭迂回到坚布山后方,和新22师两面夹击,29日攻占坚布山天险,扣开了孟拱河谷的大门。4月24日,按史迪威的计划,新38师和新22师分别向孟拱和加迈攻击前进。5月下旬,孙立人从缴获的日军信件中获知:由于日军第18师团主力在索卡道被新22师包围,加迈城内兵力极为空虚,师团长田中新一坐守空城,惊恐万状。孙立人见机而行,不拘泥于原定计划,以112团秘密渡过南高江,向加迈南面的西通迂回,切断加迈日军的后路;以113团向西进取加迈;以114团向南对孟拱实施大纵深穿插。6月16日,113团与新22师会师加迈,日第18师团团长田中新一率1500余残兵仓皇南逃。6月25日,孙师114团攻克孟拱。8月3日,中美联军克复密支那。至此,反攻缅北的第一期战斗结束。中国驻印军给日军王牌第18师团等部以毁灭性打击,歼灭日军2万多人,一雪两年前兵败缅甸的耻辱。史迪威称此战为“中国历史上对第一流敌人的第一次持久进攻战”。   中国驻印军攻克密支那后,部队进行休整扩编,由新1军扩编成两个军,即新1军和新6军。孙立人任新1军中将军长,下辖新38师和新30师(后廖耀湘新6军回国增援国内抗战,其50师编入新1军)。   1944年10月,反攻缅北的第二期战斗开始。中国驻印军由密支那、孟拱分两路继续向南进攻。孙立人率新1军为东路,沿密支那至八莫的公路向南进攻,连续攻取八莫、南坎。1945年1月27日,新1军与滇西中国远征军联合攻克中国境内的芒友,打通了滇缅公路。随后,孙立人指挥新1军各师团继续猛进,3月8日攻占腊戍,3月23占领南图,24日占领细胞,27日攻克猛岩,胜利结束第二次缅甸战役。   孙立人,率领三十八师(新一军)在印度兰加接受全副美式装备以及训练,战斗力极强,后入缅甸与日军作战,新一军在历时两年的第二次缅战中,共击毙日军3个联队长以下3万3千余人,伤日军7万5千余人,俘虏大尉以下323人。缴获大炮186座,战车67台,汽车552台,攻取公路646英里。新一军伤亡1万7千人。没有任何其他一个中国军级战斗编制的战绩能和新一军相比。其运用的战术、显示的战力为国内外各方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当时的国际舆论界赞誉孙立人为“东方的隆美尔”。   1945年7月,孙立人率新1军返抵广西南宁,准备反攻广州。同月,应欧洲盟军最高司令艾森豪威尔之邀,孙立人赴欧考察欧洲战场。8月15日,侵华日军投降。9月7日,孙立人率军进入进入广州,接受日军第23军投降。嗣后,新1军进行了休整和扩充,成为国军五大主力之一,号称“天下第一军”。10月,美国请中国派出一支由5万人组成的军队,协助盟国占领日本,并特别希望派遣孙立人的新1军去。然而,此时蒋介石正准备把新1军派往东北打内战,不愿分军占领日本。   1946年1月,孙立人赴美参加联合国参谋长会议。3月下旬,新1军乘美舰在秦皇岛登陆。4月初,新1军、71军在梁华盛指挥下,向四平进攻。4月8日,“天下第一军”首遭重创,其新38师在昌图以北兴隆泉地区遭到林彪亲率的东北民主联军的伏击,被歼灭1200多人。4月17日,在郑洞国指挥下,新1军攻占四平以东、以南地区。18日,新1军向四平城区进攻,激战9天,久攻不下,26日被迫转攻为守。5月15日,蒋介石将正在美开会的孙立人电召回国,同时增调10个师的兵力围攻四平。18日夜,孙立人赶到前线重新指挥新1军。林彪见形势于己不利,于当夜率部悄悄撤出了四平。19日清晨,孙立人亲自驾驶一辆坦克,率先冲入市区,不料占领的却是一座空城。 1946年8月,孙立人被任命为东北绥靖副司令兼新1军军长及长春警备司令,率部扼守长春以北、松花江以南各要点。1947年1月,林彪率领12个师越过松花江,发动“一下江南”攻势。在其塔木战斗中,孙立人被林彪围点打援一口气吃掉2个团,气得他大骂杜聿明指挥无方,将他的兵力到处分散,致使林彪得以各个击破。2月,在林彪“二下江南”攻势中,孙立人又丢了1个整团。 孙立人和他的新一军自出关后,再没有什么光辉的传奇了。东北民主联军编了一段顺口溜:“吃菜爱吃白菜心,打仗要打新一军”。“新一军自称鹰,实际是狗熊,行动像乌龟,打仗像爬虫。”新1军官兵颇不服气,113团2营营长孙蔚民被俘后扬言:“我们军座孙立人将军说过,新1军只打胜仗,不打败仗,你们的总司令林彪将军太不仗义,偷偷摸摸地打,要不我们摆开阵势,重新打一打试试。” 蒋介石对孙立人在东北毫无建树大为不满。1947年4月,蒋介石将他升为东北保安司令部副司令长官虚职,其新1军军长之职由黄埔出身的第50师师长潘裕昆接任。同年8月,蒋介石又将孙立人调离东北,任为陆军副总司令兼陆军训练部司令。11月,孙立人将陆军训练部迁到台湾,并从新1军调去几百名他在税警总团和在缅甸作战时期的亲信,一同前往台湾训练新兵。1948年10月,孙立人苦心经营数年并赖以起家的新1军随廖耀湘兵团在辽西会战中被林彪的东北野战军歼灭。 1949年8月,孙立人任国民党东南军政长官公署副司令长官兼台湾防卫司令。1950年3月,任台湾国民党政府陆军总司令兼保安司令。1951年5月,晋为二级陆军上将。因与蒋经国不和,1954年6月被蒋介石免去陆军总司令职务,任为“总统府”参军长。1955年6月,台湾国民党当局以孙立人与其部属少校郭廷亮预谋发动兵变为由,对孙实施看管侦训。1955年10月31日,孙立人被免去“总统府”参军长职务,软禁于台中,直至1988年3月恢复自由。1990年11月19日,孙立人病逝于台中,终年90岁。 歼灭日军最多的中国将领 第二次缅甸战役开始,孙立人指挥新三十八师如下山猛虎般扑向胡康河谷。10月29日占领新平洋,12月29日攻占于邦。当日军俘虏被带到孙立人的面前时,孙立人厌恶地皱皱眉头,不加思索地命令参谋:“这些狗杂种!你去审一下,凡是到过中国的,一律就地枪毙,今后都这样办。”命令被迅速执行。日军第十八师团曾在中国战场上犯下累累罪行,这些俘虏手上沾满中国人的鲜血,当然在劫难逃。   孙立人,率领三十八师(新一军)在印度兰加接受全副美式装备以及训练,战斗力极强,后入缅甸与日军作战,新一军在历时两年的第二次缅战中,共击毙日军3个联队长以下3万3千余人,伤日军7万5千余人,俘虏大尉以下323人。缴获大炮186座,战车67台,汽车552台,攻取公路646英里。新一军伤亡1万7千人。没有任何其他一个中国军级战斗编制的战绩能和新一军相比。1921年的第五届远东运动会只有菲律宾、中国、日本三国参加,东道主中国队经过激战,以30-27击败菲律宾,又以32-28击败日本,获得本届运动会篮球冠军。这是中国在世界大赛中第一次获得的篮球冠军。 1923年,孙立人从清华学堂毕业,并考取公费留美。先在普渡大学学土木工程,后转入弗吉尼亚军校学习军事,1928年毕业回国,正式开始职业军人生涯。军旅生涯,滇缅战场一代抗日名将 抗日战争爆发时,孙立人担任税警总团第四团团长,率部参加淞沪会战,在蕴藻洪、周家桥两处战役与敌激战,孙立人中炮负重伤,因作战有功而被提升为税警总团第二支队少将司令。1938年伤愈后又率部参加了保卫武汉的战斗,两次立下战功,迁都重庆后,财政部重组税警总团,孙立人晋升少将总团长。后税警总团改编为新38师,孙立人任少将师长。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国组成远征军入缅抗日,孙立人率新38师抵达缅甸后,参加了第一次曼德勒会战,仁安羌解围战,在仁安羌解围战中亲率一个团解救被日军包围的英军七千余人,传教士和新闻记者数百人,在盟军中引起很大反响,并获得英军“英帝国司令”(C.B.E)勋章,但因远征军决策失当,第一次入缅抗战失利,新38师撤入印度兰姆珈训练基地休整整训,并成为1942年7月成立的中国驻印军之主力。 在1943年10月开始的缅北反攻战役中,孙立人始终率部奋战在第一线,新38师和友军共同击溃号称“丛林作战之王”的日军第18师团,克复密支那,一雪两年前兵败缅甸的耻辱。中国驻印军攻克密支那后,部队进行休整扩编。孙立人升新1军中将军长,1945年1月27日,新1军与滇西中国远征军联合攻克中国境内的芒友,成功打通了滇缅公路,取得滇缅战场的决定性胜利。 孙立人和他的新38师、新1军,在远征缅甸,协同盟军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斗中,东征西讨,迭克强敌屡建战功,其运用的战术、显示的战力为国内外各方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当时的国际舆论界赞誉孙立人为“东方的隆美尔”。抗战胜利后,孙立人在广州新一军阵亡将士公墓前,雄鹰标志是新一军军徽 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孙立人率新一军进入广州,接受日军第23军、第129师团、第130师团等部的投降。孙立人在军中的最终军衔是陆军二级上将,1990年11月19日,孙立人病逝于台中,终年90岁。 值得一提的轶闻是,在中国远征军中活跃着一支著名的篮球队,这就是由辎重六团的汽车兵组织的“征轮”篮球队,这支球队的队员均是辎重六团的普通士兵和连排长,随着远征军的征战历程,在印度、缅甸,以及胜利归国后的云南、贵州、重庆等地屡胜强手,成为西南地区的一支篮球劲旅,这支球队的建立和壮大,是否和部队长官孙立人的个人爱好有关,就暂时不得而知了。    孙立人(1900—1990),字抚民,安徽舒城人。1914年清华学堂在安徽招5名学生,孙立人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被录取,从此开始了在清华学堂的求学生涯。当时的清华学堂十分注重学生的体育锻炼,孙立人在校风熏陶下,热衷于篮球、足球、排球、手球、棒球等各项体育运动,甚至因为球场上的严重运动伤害而休学一年。 在众多项目中孙立人最擅长的是篮球。1920年他任清华篮球队长,率队击败当时称霸京津篮坛的北京高等师范学院,获得华北大学联赛冠军。次年入选中国男篮代表队,参加了在上海举行的第五届远东运动会,身高1米85的孙立人当时担任球队的主力后卫。 补充: 民 国35年(1946):元旦叙勋,授胜利勋章。 协助盟军有功,获美自 由勋章。以两天时间击溃林 彪所属兵力,收复四 平街。新 一 军攻下长春。缅北战役接受美银棕叶自 由勋章。 民 国36年(1947)获三等云糜勋章(长 春 外 围战役)。奉命为陆 军副总司令兼任陆 军训练司 令。决定于台 湾凤山设立训练基地。因长 春战役有功,获颁四等宝 鼎勋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奇怪,这是中国远征军新一军军歌,也是新38师的师歌,囚禁家中的将军经常小声的吟唱,我遇见过好几次,今天,想不到竟然会在大陆敌占区里听到。”何五行惊异之极的说道。   “我们去看看。”髯翁道长说着率先朝那片松树林而行,大家也都紧跟了上去。   远处的河岸堤坝上坐着一对游客情侣,女的依偎在对方怀里,那男青年手里握着一个袖珍高倍望远镜,正在观察着山上的动静。   “科长,那座坟墓就在此处么?”李中尉嗲声问道,自从昨晚上的事儿之后,两人已经如胶似漆了,尽管她知道黄科长是有妻室之人。   “嗯,从他们指指点点上来看,那座坟墓应该就在这座金牛山上,他们现在朝山后走去了。”黄科长一面从望远镜中盯着他们的身影,一面说道。   “我们要跟上去么?”李中尉问道。   “不行,那样就暴露了。”黄科长说道。   “那我们……”李中尉眼光朦胧起来,丰满的胸部起伏不定。   “我们可以等……”黄科长放下望远镜,双手搂紧了李中尉,嘴唇轻轻的贴了上去。   山后的树林里,砍柴人疑惑的望着这几位外乡人。   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本地装束的老汉,手里握着一把柴刀,面色黝黑,衣襟上油光铮亮。   “老乡,你的歌唱的很好听嘛,是支什么曲子啊?”何五行问道。   “你们是谁?”老汉警觉的问道。   “我们是游客,正在金牛山上游览,循着歌声走下来的。”何五行笑笑。   “哦,没什么,桐城小调而已。”老汉说道,弯下身开始用绳索捆柴。   髯翁道长突然说道:“老乡,新38师师歌可不是什么地方小调啊。”   老汉大惊失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面现惊恐之色。   “老乡别怕,我们不是政府方面的人。”吴道明深知百姓内心恐惧之源,忙安慰道。   “那你们是……”老汉疑惑道,紧张的神情略微舒缓了点。   “我们是孙立人将军的朋友。”何五行缓缓说道。   老汉楞住了,痴痴的看着他们,半晌没有搭腔。   “老乡,你是中国远征军的吧?”吴道明试探着问道。   许久,老汉终于点了下头。   何五行趁机问道:“你是新38师的?”   老汉慢吞吞的说:“新38师2团2营步兵连士兵孙大牛。”   “你也姓孙?那你和孙立人将军是同族么?”吴道明问道。   “军长是我远房叔叔。”老汉脸上隐约露出一丝自豪的神色。 “听说你们曾经消灭了日本九州米久留师团?可以给我们讲讲吗?”何五行以钦佩的口吻说道,他是十分精明之人,知道如何投其所好套近乎。   孙大牛的脸上浮现出来些许微笑,接过阿雄递过来的一支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喷出了一个大大的眼圈儿。   “你们也知道‘米久留师团’?那可是小日本最精锐的部队了,全部由北九州矿工组成,作战凶猛,纪律也严明。‘七.七芦沟桥事变’就是这个师团发动的,南京大屠杀也是他们干的。在一九四二年的新加坡,米久留师团三万日军俘获八万英军,震动世界,那叫不可一世。不过遇到我们孙将军他们就算是彻底玩完了,我们新38师是咱中国人的复仇之师,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我们步兵也全都是汤姆逊冲锋枪,手指一勾,子弹像撒豆子似的,日本人的三八大盖哪儿行?但是,小日本也聪明着呢,在我们重走野人山的时候,他们在加拉苏高地包围了我们先遣部队2营,仗着人多,等我们炮弹、子弹都打完,粮食没了才他妈的全线大举进攻。”孙大牛生动的讲述着,到了得意之处,吐沫星子四溅。   “那岂不很危险了?”师太急切的说道。   孙大牛摆摆手道:“不打紧,美国人给我们空投了弹药、罐头、药品和水,还有刮脸刀、睡袋、衬裤、香槟、手摇留声机和唱片,都是英文的,咱也听不懂,最可笑的是,美军飞行员还幽默的投下来一麻袋光屁股的女人照片,搞的大家都没心思打仗了……”说到这儿,他的脸上竟留露出如孩子般天真腼腆的笑容。   “听说孙将军下令处决了日军战俘?”吴道明问道。   “嗯,战斗结束后,师部的参谋军官向孙将军请示怎么处理被俘获的日本军人,将军厌恶地命令,‘这些狗杂种!你去审一下,凡是到过中国的,一律就地枪毙,今后都照这样办。’米久留师团曾在中国烧杀奸掠,单南京一地就杀害了咱30多万老百姓,每个人手上都沾有中国人的鲜血。因此,后来各部队干脆连审问也取消了,凡是抓到日本人,一律就地枪决,或者按照咱中国刑罚砍头,以牙还牙,为老百姓报了仇。从这往后,新三十八师杀戒大开,至战争结束,没有日本俘虏能活着逃过我们这支复仇之师的惩罚。”孙大牛慷慨激昂的说着,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沙场上。   “阿弥陀佛……战争太残酷了。”师太在一旁喃喃道。 这时,老汉孙大牛突然间惊觉起来,疑惑的说道:“你们是孙将军的朋友?那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何五行坦诚相告道:“孙先生,不瞒你说,我们是从台湾来的。”   “啊!”孙大牛禁不住惊呼起来,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是台湾特务?不,我是说,你们是……”   何五行笑笑,道:“不要紧,我们就是来自台湾,前些日子,我在台中还见到了孙立人将军,他一直惦念着庐江老家呢。”   “还有他父亲孙熙泽的墓地。”髯翁道长补充说道。   “哦,”老汉提着的心落了地,缓缓说道,“军长的弟弟前些年死了,他家的一百多间房子早都分给了村民,还剩下十来间做中学校,孙老爷子的坟被铲平了,尸骨还在,我一直偷偷看着呢,你们回去可以要军长放心好了,有我孙大牛在,我一定保护好他家的祖坟。”   “孙老爷子的坟在哪儿?你带我们去看一看,拍张照片带回给将军。”何五行劝诱道。   孙大牛想了想,最后说道:“那好吧,你们跟我来。”   老汉背起柴,沿着山路绕到了金牛山前。   “诺,就是在这儿,原来有很大的石碑,但都被老百姓砸烂掉了。”孙大牛手指着山凹处的一块平地说道。   那里正是吴道明先前推测的坟墓所在之地。   事实证明了岭南第一风水师,其道行确实要高出髯翁道长与何五行许多,此刻的髯翁道长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青。   师太自豪的微笑着。   何五行掏出一架蔡司单镜头反光相机,对好了光圈速度和焦距,一连拍了好几张。   “孙先生,我们准备将孙老爷子的遗骨带回去台湾,43年了,将军想将父亲的遗骨安葬在他的身边,以便设祀祭奠,早晚奉香,你可以帮我们么?”何五行放下相机,试探着问道。   “这个……”孙大牛犹豫了,面对这样一帮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放心不下,于是嗫嚅道,“这个,我不能答应你们,除非是将军本人……”   髯翁道长不耐烦的说道:“我们自己……”   何五行伸手阻止了道长继续说下去,他和颜悦色的对孙大牛说道:“孙先生,你是将军的同族,又是中国远征军的士兵,我们不会让你为难的,既然已经来到了金牛镇,不妨到你的家里坐一坐,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孙大牛见如此说,忙道:“方便,我是一个人过,有两间破草房。”   何五行使了个眼色,髯翁道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不再说什么,大家跟着孙大牛奔金牛山南面的小村庄走去。   河坝上,黄科长看见了这一行人走向了不远的村庄,也没有动地方,只是用望远镜继续观察着。 两间破草房,孤零零的座落在小村庄的北头,屋里面空空荡荡,一贫如洗,何五行眼光瞥见了立在土墙脚上的锄头和铁锨。   “你的家人呢?”师太问孙大牛。   “我是光棍一条,娶不上老婆,都因为成份是历史反革命的缘故。”孙大牛叹息道。   “你不是抗日的中国远征军人么?”师太不解的接着问道。   “那也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啊,所以抬不起头来,这些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孙大牛一脸苦相的解释道。   “我烧点茶给你们喝。”孙大牛准备生火烧水。   “不必了,孙先生,你是新38师的抗日军人,我代表孙立人将军发给你点慰问金,喏,你可以拿去,”何五行手里面拿着一叠约有两三千块的人民币,说道,“不过你一定要同意我们开棺,取出孙熙泽的遗骨带回台湾去交给将军,这样你看如何?”   髯翁道长已经站在了孙大牛的身后。   孙大牛看了看那一摞子钞票,那可是一笔巨款,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军长亲自下令,谁也不能碰孙家的祖坟。”   “真的不行?”何五行晃动着手里的钞票。   “不行。”孙大牛语气坚决,没有余地。   何五行眼睛抬起,望着髯翁道长。   髯翁道长明白,手起掌落,轻轻按在了孙大牛的天灵盖上,发出“噗”的一声响。   吴道明和师太大吃一惊,想出手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孙大牛脸上流露出一种疑惑不解的神情,双耳、双眼以及鼻孔和嘴角都缓缓渗出血来……   髯翁道长轻轻抽回手掌,孙大牛的尸身扑倒在灶坑前,睁着茫然的眼睛,呆望着众人。   “你这是干什么!”师太怒瞪双目,直视髯翁道长。   髯翁道长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道:“他妨碍了我们的计划。”   吴道明不满的说道:“那也没必要杀死他啊,点了穴道也就可以了嘛。”   何五行嘿嘿道:“好了,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既然出了命案,我们需要马上动手起坟开棺,今天必须得离开庐江。”   吴道明摇摇头,伸手合上了孙大牛的双眼,站起来到师太的身旁,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胳膊,安慰着师妹。   何五行抓起孙大牛的尸体放在了屋内的床上,然后拉过满是油腻破旧露着棉絮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髯翁道长和阿雄拿起锄头铁锨,头里前行,何五行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也快步出门。   “师妹,走吧。”吴道明叹道。   “道兄,这帮人心术不正,而且手段歹毒,我们还是离开吧。”师太忧心忡忡的说道。   吴道明沉吟道:“嗯,到了江西见机行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他们回来了,还带着家伙,看起来要挖墓了。”黄科长坐在河坝上轻声的说道。   李中尉俯躺在科长的膝盖上,顿时紧张了起来,说道:“我们怎么办?”一面悄悄地将黄科长的小弟弟塞回到裤子里,笨拙的拉上拉链。   “不要起来,继续监视他们。”黄科长大义凛然的说道。   他调着望远镜焦距,疑惑着说道:“有点奇怪,刚才同他们一起回去村里的那个老乡呢?”   望远镜里,清楚的看到髯翁道长及其助手正在奋力的刨着土,何五行则警惕的四处张望着,只有那个老年尼姑和香港来的吴道明远远的站在一株松树下,似乎有些不太协调的样子。   “道兄,他们找到骨殖还要葬到太极阴晕里,我们明后天可以返回婺源了吧?”师太一想到马上就要返回家乡,心里面不由得热血涌动,过去的几个月,走了不少地方,她感觉还是婺源比其它地方都要好。   吴道明点点头,安慰道:“你想念无名庵了?我们这次可以偷偷去看看。”   师太叹息道:“还有明月,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明后天将骨殖葬下去以后,我陪你先去无名庵,再去鄱阳湖山谷,去看明月。”吴道明柔声道。   “有了!”那边,髯翁道长发出一声低呼。   吴道明和师太赶忙走上前去观看,但见一米多深的土坑中现出了暗褐色的棺材板子,四周还有凝固成块状的白石灰。   “刨开它。”何五行吩咐道。   阿雄用力一锄下去,棺材的盖板碎裂开来……   “小心尸气!”何五行喊了一声,随即从衣袋里掏出一包药粉,洒在了土坑里,那是他特意配置的化尸粉,可以中和有毒的浅灰色甚至于黑色的尸气,这是祝由巫术中的一种。   待尸气散尽,阿雄撬开了上面的大部分棺材盖板,看见了里面躺着一具呈暗黄色的骨架,半掩在了细细的土粉之中。   何五行仰头看了一下天空,说道:“趁着现在薄云遮日,赶紧取出袋子敛骨,注意找找有什么陪葬的物品。”   阿雄带上一双白手套,纵身跳进了棺材里,接过髯翁道长递过来的一只旅行背囊,开始向背囊里面敛骨。   吴道明看着说道:“观土细而坚硬,没有丝毫潮湿渗水,龙腹脉气集聚,是为大吉,只可惜吉地而凶葬,来龙入首弱,应作突穴,脉沉而穴阴,宜深埋,此穴太浅,风涸燥刚,则力小图大了,最后于将军不利。”   “吴先生说的不错,也不知道当初请的什么半吊子阴阳先生,害的将军后半生落难。”何五行忿忿然道。   “都已经敛好了,没有发现有什么随葬的物品。”阿雄跳上坑来说道。   “好,我们即刻离开庐江,县招待所也不必回去了,直接赶往江西。”何五行满意的说道。   髯翁道长将铁锨朝坑中一抛,拍去身上的尘土,嘿嘿一笑道:“吴先生,下一步就看你了。”   他们一行人离开了金牛山,一路向镇上走去。   黄科长和李中尉来到了土坑旁。   “这就是他们千里迢迢寻找的那座老墓,敛走了骨殖,究竟是要拿来做什么呢?”黄科长沉思着说道。   “是啊,几十年前的骨头又会有什么用处?”李中尉更是百思不解。   “总之,这里面肯定是有阴谋。”黄科长断然道。   寒生和刘今墨及老祖被警察从婺源县中国银行带出来往县公安局的路上,街道一侧的铺子前面站着一个人,远远的望见这一幕,感到有些困惑不解,于是他赶紧买好了东西,匆匆的返回到了巷子里的一家小旅社。   他进了房间后,轻轻把门带上,说道:“师父,我方才在街上看见了寒生和刘今墨,还有……”   “说嘛,怎么吞吞吐吐的。”阳公不满意的嘟囔着。   “还有老祖。”乾老大瞄了一眼正盘腿坐在床上的老阴婆,小声说道。   老阴婆听闻眼睛一翻,阴阳怪气的尖声对阳公说道:“老祖?是你那个老相好的吗?”   阳公面露尴尬之色,对钱老大说道:“他们在干嘛?”   “公安局的人把他们从银行里抓走了。”乾老大描述了当时见到的情况。   “不行,七天时限已至,我的‘郭公葬尺’还未取回,我得去把寒生救出来。”老阴婆双腿一伸,从床上下了地。   “师妹,此事颇有些蹊跷,先别忙,你俩且看好孩子,我出去打探一下虚实。”阳公心事重重的说道。   两个婴儿身上缚住的绷带已于昨晚解开了,乾老大还为他俩洗了澡,至于两个孩子的身体状况,看不出有什么改善,那皱皮女婴倒还能喝些牛奶,只是沈才华躺在角落里不吃不喝也不动,身体明显的消瘦了下去,两只黑黑的瞳孔里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阳公心中也是想要尽快的见到寒生,他对葬尺并无兴趣,只想问寒生,自己同老祖的孩子究竟应该怎样调治。   他走到了大街上,回头望了望,然后闪身走进了邮电局。   电话听筒里终于传来了京城里那个熟悉的声音,阳公简要而迅速的汇报了情况。   “你是说今天刘今墨被抓进了婺源县的公安局?”那人说道。   “是的,我考虑在今天夜里潜入公安局,杀死刘今墨。”阳公回答道。   那人沉思了片刻,说道:“不,婺源县的革委会主任黄乾穗遭人暗算了,你马上去找到他,并负责保护他的安全,暂时你要听从他的命令,明白了吗?至于刘今墨,既然已经进了公安局,就没有机会活着出去了,我会安排的。”   电话听筒里“喀嚓”一声挂断了,响起了忙音。   阳公打听到了确实的消息后,便径直来到了县人民医院住院部。   病房内,黄乾穗正与孟祝祺交谈着什么,见到阳公推门进来便是一愣。那孟祝祺一眼认出此人便是一个月前,自己送信去在小旅时见到的那个收信人,于是俯在姐夫耳边说了几句。   黄乾穗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忙起身握住了杨公的手,说道:“我是黄乾穗,他是我小舅子孟祝祺,你们见过面的,刚刚接到京城的电话,你就到了,太好了,就安排你住到我的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阳公点点头,说道:“我们一共三个人。”   黄乾穗说道:“我们今天出院回家,祝祺,去叫荆院长来。”   孟祝祺应声出去了。   “我在此地听从您的吩咐,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杨公说道   “具体的事情回家以后再说。”黄乾穗点头道。   门开了,荆太极走了进来,见到阳公大吃一惊道:“阳公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阳公微微一笑,说道:“我和黄主任是旧相识,特意前来拜访。”   黄乾穗惊讶道:“你们认识?”   荆太极口中道:“他是我的师兄。”心中却想,旧相识?我才不信呢。   黄乾穗对荆太极说道:“荆院长,我们马上出院搬回家中住,小兵还继续留院治疗。”   “好吧,手续我来办。”荆太极答应道。   阳公跟随黄乾穗和孟祝祺来到了城中的那所深宅大院,阳公心中暗暗道好,住在这里既隐秘又舒适。   “黄主任,据说刘今墨与寒生他们被公安局抓了,你知道这回事么?”阳公问道。   “哦,寒生偷渡香港,公安部门怀疑他们在香港与台湾特务机关有接触,正在审查之中。”黄乾穗眨眨眼睛说道。   胡扯,鬼才相信呢,阳公心里想。   阳公回到小旅社,向老阴婆通报了情况,然后自己抱着皱皮女婴,乾老大抄起沈才华,大家一起来到了黄宅。   乾老大心道,这下好,进了虎穴了,前几天自己和朱彪曾经夜探这所豪宅,自己偷到了点钱和粮票,而朱彪却在这里丧了命,既然来了,便只好装聋作哑。   黄乾穗惊讶的看着两个婴儿,阳公介绍说皱皮女婴是他的女儿,黄乾穗和孟祝祺望望阳公,又瞅瞅满脸皱纹的女婴,更加合不拢嘴了。   “这个男婴是南山村朱彪的儿子。”乾老大试探着说道,观察着黄主任的反应。   “朱彪?”黄乾穗与孟祝祺面面相觑,疑惑道,“朱彪没有结过婚啊。”   其实孟祝祺曾经在朱医生家里见过小才华,不过记不清楚了,大凡婴儿长的都差不多,何况鬼婴生长的速度远远的超出正常的婴儿,现在看上去像是都已经有两岁大小了。   “千真万确,而且我们还见过他的老婆了呢。”乾老大笑着进一步说道。   “啊,他老婆?”黄乾穗望着自己的小舅子,孟祝祺断然的摇了摇头。   “叫沈菜花。”乾老大说道。 孟祝祺闻言脸色骤变,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说沈菜花!”   乾老大此人虽然非善良之辈,但关东人的豪爽劲儿还是有的,他觉得那朱彪尽管人不怎么样,但他在临死之际表现的还像个男子汉,因此心中颇有惺惺之感,此刻刺激孟祝祺一番却也解解气。   “不错,那沈菜花皮肤白白净净,模样俊俏,和朱彪两个卿卿我我,非常的般配。”乾老大添油加醋的描绘道。   孟祝祺紧张的望着黄乾穗,脸色胀成了紫红色。   黄乾穗目光警觉的盯着乾老大,缓缓说道:“你怎么会认识朱彪的?”   阳公此时搭腔道:“朱彪那小子我也认识,沈菜花也见过的,不过她是一具荫尸。”   “荫尸?”黄乾穗疑惑道。   阳公解释说道:“荫尸就是心怀怨气含冤而死,发生了尸变,喜咬人的脖子,很凶的呢。”   孟祝祺听到“含冤而死”这几个字,联想到那天夜里两个民兵在朱彪家外面被咬断颈部的血腥场面时,身上不由得哆嗦起来。   “好了,这些迷信的东西就不要讲了,那朱彪和沈菜花现在何处?”黄乾穗目光炯炯的问道。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我和师父还是在一个月以前于湘西天门客栈里见到过的。”   阳公点头道:“嗯,他当时和寒生他们在一起,这个朱彪和黄主任有什么过节么?”   “啊,没什么,我们先用晚饭吧,时候已经不早了。”黄乾穗岔开话头说道。   众人来到了餐厅,已有人摆上了桌子,饭菜很是丰盛,还有一坛本地米酒。   “黄主任,师兄师姐,小弟特意带酒来为你们接风。”荆太极这时出现在餐厅门口,手里拎着两瓶贵州茅台酒。   阳公于老阴婆自香港偷渡回来,带着两个婴儿一连数日餐风露宿,今晚算是安心饱餐了一顿,他还不时的给皱皮女婴喂了些肉汁。   沈才华则被撂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小肚子瘪瘪的,望着那些大吃大喝的人,一股压抑了很久的怨气在逐渐的积聚起来。   荆太极瞧见了沈才华,感到胯下异常的不自在,将恶狠狠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心里面咬牙切齿的思忖着,一定要亲手宰了这小魔头。   “师姐,什么时候可以把他交给师弟来处置?”荆太极恨恨道。   “别急,等寒生交回那把尺子。”老阴婆尖声说道。   黄乾穗深沉的望着荆太极道:“荆院长是要……”   荆太极简单讲述了沈才华毁坏自己命根之事,黄乾穗听罢点点头,原来荆太极也是同病相怜之人。   “尽快处理掉,以绝后患。”他夹了块五花肉丢进了嘴里说道。   沈才华两只布满血丝、黑黑的瞳孔在静悄悄地伸缩着,一股无形的戾气笼罩了他的全身。   “妈妈。”他口中轻轻的在呼唤着…… 第一百九十五章   县公安局标志的面包车一路朝着县城方向疾驶,十多分钟以后突然间一个刹车,停在了路边上。   那两名民警惊讶的低头望着自己手中握着的手枪,诧异的说道:“咦,出了什么事情?干嘛掏枪出来呢?”   雷股长此刻惊魂稍定,立刻与另一名警察迅速的将枪缴了下来。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竟然持枪威胁我?从现在起,你们被停职了,接受组织上的审查。”雷股长怒气冲天的说道。   两名警察面面相觑,迷惑不解的说道:“我们怎么了?”   “继续开车,回到县局再说。”雷股长命令道。   回到了县局,雷股长气呼呼的带着那两名被缴械的警察来到了分管政保的张局长办公室。   张局长仔细的听完了雷股长的汇报,抬起头来问那两名垂头丧气民警道:“你们对这件事作如何解释?”   “我们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觉到那房子里邪门得很,闹鬼,而且还有鬼打墙……”两个人语无伦次的说道。   “哼,亏你们还是共产党员,竟然迷信到了如此地步,从现在开始,你俩停职反省,并向局党委写出正式的书面报告,枪支暂扣,去吧。”张局长呵斥道。   “局长,要不要再重新派人去搜查?”雷股长请示道。   张局长晦涩的笑了笑,说道:“意思一下也就行了,朱寒生只不过是个普通农民,你看他那个傻头傻脑的样子,能会是蒋特?台湾情报机关又不是猪脑,发展他一个赤脚医生,能接触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况且这么大的一笔巨款,说是情报经费,谁相信,就一定是他妈的脑子进水了。”   雷股长没有说话,上头的事儿由上头去搞定,自己才不操那份儿心呢,于是静静的听候领导的下一步指示。   张局长说道:“唯一可疑的是朱寒生哪儿来的这样一笔巨款,把这一点搞清楚就什么都会明白了,别急,先回去休息,有些事情还是等等县委的指示,他们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   “是。”雷股长转身出去了。   嗯,这黄主任咬住朱寒生不知道有什么用意?管他呢,那几个人就在里面扔着去吧,我也要早点回去了,今晚县政府礼堂放映内部片子《追捕》,这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放映日本电影,据说内容是日本公安战线上的事情,老婆孩子早都等好了一起去看呢,张局长悠悠的想着。   夜幕时分,县公安局后院看守所里的民警将晚饭撂在了铁门内,便陆续下班回家,大家都拿到了《追捕》的电影票,兴高采烈的走了,只剩下传达室值班的两名警察,和后院走廊里那微弱的灯光。   老祖看了看撂在铁栅外面的晚饭,每人无非就是一碗稀饭锅巴糊糊和一条腌辣椒。   “唉,没有酒,想想天门山上的日子多好过啊。”老祖不住的叹息着。   “寒生,吃点稀饭吧。”刘今墨将碗端过来说道,关进号子里,手铐就已经解除了。   寒生若有所思的说道:“刘先生,这事情似乎有些说不通,看来是有人要栽赃陷害我,那么能是谁呢?”   “能够有能力做到这些,只有黄乾穗。”刘今墨沉思道。   “为什么?”寒生自言自语说。   “这样,我出去打听一下,这个破铁笼子奈何不了我刘今墨的,嘘,有人翻墙进来了。”刘今墨正说着,突然间警觉的竖起了手指。   院子里传来了轻微的物体落地的声音,须臾有脚步声悄悄地来到了铁栅前。   “寒生。”昏暗的灯光下,出现了吴楚山人的身影。   “山人叔叔!”寒生小声惊呼道。   “你们还好吧?今天公安局来南山村抄家了,我们这才知道出事了,我想这一定是黄乾穗和孟祝祺干的。”吴楚山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寒生不解的说道。   “嗯,我猜测还是因为孟红兵移植猪蛋蛋的事情引发的吧。”吴楚山人道。   “那个猪睾丸……”寒生脸一红,面色尴尬,但他已经顾不得自己,而是不放心的问道,“兰儿还好么?”   “兰儿还好,有王婆婆照顾着,你尽可放心。寒生啊,此事还不能和政府硬着对抗,你们今晚暂且先坚持一宿,我这就去打探一下情况,记住,以后千万做事不要得罪那些有权有势的小人了,你和兰儿的人生,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吴楚山人心情似乎格外的沉重。   寒生点点头,说道:“山人叔叔,我明白,你回去照顾兰儿吧,这里有刘先生和老祖相陪,你告诉爹爹和兰儿放心,不会有事的。另外阳公阴婆他俩今日有没有回来南山村?”   山人摇摇头,说道:“还不曾,怎么?”   寒生忧心忡忡的说道:“今日已经是第八天了,老阴婆以沈才华来要挟换郭公葬尺,王婆婆在等着他们的到来,好解救俩孩子。那鬼婴与老祖的女儿任督二脉相对互吸,交而阴阳互长,阴阳之海调和,但是任督之路乃人生死之途,七日后解开两个婴儿的绷带时,需以内力加以引导过三关才行。”   “哪三关?”老祖在身后急着说道。   “人之三关,可生可死,上玉枕、中肾脊、下尾闾,气过三关,方可骨藏髓、脉藏血、髓藏气、脑藏精,气血精髓,尽升泥丸。”寒生解释道。   “哎呀,那万一没人给孩子过这三关,会有危险么?”老祖更加着急了。   寒生摇摇头,说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二经阴阳壅塞,倍增其力,沈才华可能会更加嗜血成性,女婴性情也可能相随。”   老祖急得在地上直打转转,口中说道:“这天杀的阳公老阴婆怎么还没回来呢?”   寒生安慰道:“老祖,别急,还是有其他办法可以补救解决的。”   吴楚山人叮嘱了寒生几句,然后说道:“寒生我去了,相信我,事情一定会很快解决的。”   吴楚山人悄悄退出,纵身跃上墙头,一路奔黄家深宅而去. 皱皮女婴喂食了不少的牛奶,小腹逐渐的鼓胀了起来,阳公年逾古稀,竟然有了后代,自是对其爱不释手,无奈七日已过,女婴身上的皱皮仍不见好转减少,心中不禁意兴阑珊。   老阴婆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说道:“这丫头像只小猕猴,长大是绝对嫁不出去的。”   “啪”的一声,皱皮女婴朝老阴婆催出一小口粘痰,落在了老阴婆面前的汤碗里,那痰的颜色青绿,飘浮在黄色的鸡蛋甩袖汤上格外的扎眼。   老阴婆大怒,口中骂道:“这个恶心的小怪物,竟然如此没大没小的。”   皱皮女婴讥讽的目光看着老阴婆,突然“哇”的一声,喝到腹中的牛奶全部吐了出来,溅了一桌子。   阳公顿显尴尬,一时间手忙脚乱。   黄乾穗瞧见眼里,立时一阵反胃,食欲全无,于是对孟祝祺摆手说道:“祝祺,我看两个婴儿都困了,你先送他们回房休息。”   孟祝祺应声接过皱皮女婴,抱在了怀里,然后一手从凳子上抄起沈才华夹着出了餐厅,朝后院西厢客房走去,阳公被安排在那儿住,紧靠正房,以便保护黄乾穗。   进来房间,沈才华被狠狠地抛在了床上。   “好你个朱彪的儿子,看我如何来收拾你!”孟祝祺骂骂咧咧的不住口。   这时,一道黑影翻过院墙落在了后院里,听到孟祝祺的叫骂声音,便悄悄地摸了过来。   沈才华怒目直视着孟祝祺,黑黑的瞳孔在极速收缩调着焦距,嘴里伸出了小舌头不住的舔着干涸的嘴唇。   就在孟祝祺弯腰放下皱皮女婴的时候,饥饿难忍的沈才华骤然发难,“呼”的一下子从床上窜起,闪电般的咬住了孟祝祺的脖颈,利齿切入了颈动脉,温热的鲜血“吱吱”的吸进了沈才华的口中。   孟祝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夜空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夜行的吴楚山人闻听道声不好,于是一个箭步闪身进了屋内,眼前的血腥景象令他大吃了一惊。   孟祝祺站立在地上,面孔茫然的微笑着,沈才华扒在他的身体左侧肩头,牙齿咬住了他的脖子,正在不顾一切的吸食孟祝祺的动脉鲜血,红色的液体一滴滴沿着嘴角流下。而孟祝祺右侧的脖子处,挂着皱皮女婴,小手揪着孟祝祺的右耳朵,已经咬破了颈部的表皮,正在向深处噬啃着…… 第一百九十六章    孟祝祺突如其来的惨呼声传到了餐厅内。   “不好!”阳公大喝一声,双手一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飞跃过了餐桌,出门直扑向后院。   西厢房内亮着灯,两个婴儿正恶狠狠的扒在孟祝祺身上吸血,迎面便是沈才华,扭动着白白的小屁股,竭尽全力的在拉扯噬咬着孟祝祺的脖子。   阳公不及多想,张口“嗡”的凌空啐出一口粘痰,带着呼啸声直奔沈才华的后心而去……   阳公奉命保护黄乾穗,甫到便陡生差错,实在是太没面子了,所以一出手便使足了十成功力。   不好!吴楚山人暗道一声,单听这暗器锐利的破空之声便已知其力道非同小可,沈才华若是被击中则必死无疑,此刻为救婴儿已不容多想,刹那间纵身跃起,挡在了沈才华的面前,同时一把向暗器抓去……   不料杨公的独门痰功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吴楚山人竟然一手抓了个空,那口粘痰已然击中了山人的心口。   “啊……”吴楚山人但觉喉头一甜,一股热血喷出,在灯光下画出一道粉红色的血雾。   山人此刻顾不得多想,忙伸手拽下沈才华,另一只手抱住皱皮女婴,双脚蹬地,身子飞起,“哗啦”声响处,已然倒撞着飞出了窗户……   “嗖嗖”两道银光射出,直奔吴楚山人,那是荆太极弹出的两枚硬币。   山人身子在半空之中无法避闪,无奈只能搂紧两个婴孩儿,而自己的后背生生的接下了那两枚金钱镖,顿时半边身体酥麻,好个吴楚山人,胸中硬是憋住了一股真气,滚落到了墙角,然后竭尽全力飞身纵过墙头,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落荒而去。   院墙里,黄乾穗急切的冲进了厢房内,那小舅子孟祝祺浑身已如同血葫芦般,身子摇晃了几下,然随即轰然倒下,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荆太极紧忙以手探去,孟祝祺已然气绝。  “孟主任死了。”他说道。   黄乾穗惊吓之中,身子颤抖不已,口中嗫嚅着说道:“是,是谁?那个凶手……”   “是吴楚山人。”荆太极刚才一眼就已经认出了。   阳公告诉老阴婆保护黄乾穗,然后自己飞身上墙,辨明了吴楚山人逃去的方向,一路追了上去。   他受的伤的确不轻,阳公的那一口痰打在了他的鸠尾死穴上,此穴位于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属任脉 之死穴,击中后冲击着山人腹壁动、静脉以及肝胆,震动心脏,极易血滞而亡。而荆太极的两枚金钱镖则射 中后背腰的厥阴俞和命门要穴,第四胸椎棘突下旁的厥阴俞属足太阳膀胱经,冲击心、肺,破气机,而第二 腰椎与第三腰椎棘突之间的命门,更是督脉死穴。吴楚山人先是鸠尾受到重创,然后厥阴俞和命门复又中招 ,若不是一口真气提着,恐怕早已昏厥了。   吴楚山人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已经太迟了,他完全料想不到黄乾穗的家里竟然会埋伏着阳公这样绝顶的江 湖高手,那个荆太极充其量与自己不相上下,但自己已经受伤在先,那两镖却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唉,一心为救沈才华,看来此番竟会丢了自己的命,若是有时间即刻打坐运气调理,或许还不至于丧命,可是现 在没有这个机会了,山人饱经风霜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苦笑。 身后面追来的脚步声越加迫近了,而此刻自己的双腿却越来越沉重迟缓了,脑中阵阵眩晕袭来,他咬牙 坚持着蹒跚前行,最后一个踉跄,摔倒在了马路上,眼中影影绰绰的看见前方走来一帮人。   他挣扎着将两个婴儿护在怀里,双眼朦胧的望着那个逐渐近前来的似曾相识的人,紧跟在那人身后的是 一位白发老尼……   “吴楚山人?”吴道明俯下身来轻轻的说道。   吴楚山人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艰难的说道:“老吴,把孩子交给寒生……”   师太伸出手来,将两个婴儿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脚步声停在了两丈开外的地方,阳公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哼,原来是吴道明啊,看在你师父的面 上,把俩个孩子交给我,今天老衲便不与你为难。”   吴道明平静的说道:“阳公,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咄咄呢?”   “笑话,我来要回我的女儿,你难道还要横加阻拦么?”阳公嘿嘿道。   吴道明愣了一下,是啊,这个皱皮女婴是阳公的孩子,我没有理由不给他……   “交给老祖……她的妈妈和寒生在一起……”吴楚山人真气已开始涣散,沿着嘴角流出血沫来。   师太朗声说道:“对,孩子要送到她的妈妈手里,绝不能给你。”   阳公勃然大怒,长长的阴笑了一声,喉咙里运动着一块巨大的粘痰,突然间张开巨口,“嗡”的一声射 出口腔,如电闪般直奔吴道明面门而去…… 吴道明大骇,未曾想那阳公说来就来,而且下手毫不留情,根本不念白素贞与古仙上一辈之间的渊源,急切之下忙摆头闪避,鼻孔中已然闻到一股腥臭之气,头脑中的反应立刻迟缓了半拍,眼瞅着脸颊就会挨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月光下,髯翁道长早已挺身而出,抢步到了吴道明身旁,伸“阳”手抓向那一块水汪汪的暗器。   髯翁道长深知太极阴晕还未找到,此刻吴道明岂容有失?于是早已戒备,并在关键的时候赫然出手。他有一种极怪异的武功“日月手”,左“日”手,右“月”手,一阳一阴,阳热阴寒,且任督二脉分驭左右,着实是深不可测,在台湾及东南亚等地从未逢敌手,那些年大陆闭关锁国,故中原江湖上并不知世上有此武功。   “咝……”的一声响,髯翁道长的阳手已然将高速飞行的暗器牢牢的抓在了手里,随即掌心里冒出一股水蒸气,恶臭扑鼻而至。   “阿嚏……”髯翁道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脑中竟然有些眩晕,“有毒!”他叫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助手阿雄悄无声息的从阳公身侧扑了上来,手持一只袖珍黑色塑胶手电筒,阳公瞥见其身形动作,轻蔑的白了他一眼,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就在阳公这一瞄当中,阿雄已经揿下了开关,“噼”的一声响,手电筒突然间闪现出一道眩目灼眼的亮光,这是CIA特工专用的眩光手电筒。   阳公顿觉眼睛一花,视网膜瞬间受到强大的刺激而短暂失明,这下子阳公当真是唬了一跳,心道不好,今天可是遇上强敌了,起先那个山羊胡子老者竟然赤手空拳的一把将自己的一大块痰抓了去,这个青年更是使用了匪夷所思的暗器,自己两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妈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保命要紧。想到此,阳公双腿用力,一连几个后跃,跳出了圈外,然后二话不说,凭着记忆中的来路逃跑了。   阻断视神经的眩光只能片刻起作用,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的,以阳公的武功,髯翁道长和阿雄确实没有把握能赢,况且出手的目的是保护吴道明,没有了他,孙熙泽的遗骨将无法葬入太极阴晕,至于阳公这人,本身也不搭界,所以二人均没有去追击。   “多谢两位援手。”吴道明拱手道。   师太方才怀抱着两个婴儿,根本来不及相助,此刻也对髯翁道长及其助手阿雄平添了几分好感。   “吴楚山人,你怎么样了?”吴道明低下头来再瞧躺在地上的山人,却发现其真气涣散,已经失去了知觉。   “道兄,他伤的很重,得马上找到寒生救治才行。”师太探视后说道。   “嗯,”吴道明点点头,说道,“师妹,你抱着孩子,我背起山人,一路去南山村找寒生。”   何五行走过来咳嗽了一声,说道:“吴先生,我们时间不多……”   吴道明回答道:“,我知道,那太极阴晕就在南山村,正是一路,吴楚山人又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丢下他。”   说罢,吴道明背负起吴楚山人,师太一手抱着一个婴儿,迈开大步朝南山村走去,何五行等人匆匆跟在了后面。   远处,黄科长、李中尉和那两个广州潜伏特工悄悄的一路尾随着。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清冷的月光下,远远的望见髯翁道长一行人在山间小路上疾行。   黄科长一面手持望远镜观察着,一面告诫大家小心跟踪,前面那伙人都是身怀武功之人,耳目机警,看他们如此匆忙夜行,今晚看来是要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这架袖珍望远镜是普通和红外两用的,夜间拨动开关,便成为了一架被动式夜视仪,通过读取目标身上散发出来的红外热能而还原成图像,镜头里呈绿荧荧的,勉强可以看得清目标的大体动作。   “科长,方才在县城里的打斗,对方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人?”李中尉说道。   黄科长思索着说道:“也许是个人恩怨吧,那个岭南吴道明背起了那个受伤的人,还有那两个婴儿一路同行,眼下还不清楚其目的何在,今晚或许有可能陡生变数,大家都把武器检查一下,子弹上膛,有备无患。”   广州站的林、罗两名潜伏特工各自掏出手枪,将子弹推上了膛。   “科长,你在担心么?”李中尉柔和的目光。   “是有一点不祥的预感。”黄科长忧心忡忡的说道,他想起来,髯翁的助手使用的是CIA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工专用的眩光手电,上次就是他摆弄那个收音机而发现了窃听装置,此人反侦察能力高超,很不容易对付呢。   “什么预感?”李中尉担心道。   黄科长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亥时末,吴道明等人已经来到了南山村寒生家的那所庄院门口。   “何先生,你们到那边山坡处等我,吴某安顿好山人和两个婴儿后,即刻前来与你们会和,此去太极阴晕只需半个小时的路程了。”吴道明说道。   何五行点点头同髯翁道长及阿雄朝山坡那边走去,隐匿在了黑暗中。   “咚咚咚。”吴道明用力的敲起了大门。   “汪汪。”院子里传来了笨笨警觉的叫声。   大门打开了,朱医生和兰儿都还没睡,心中惦记着吴楚山人和寒生,正在客厅里说话。   “吴道明!山人怎么了?”朱医生惊愕道。   “爹爹!”兰儿尖声惊叫了起来。   吴道明满头大汗的背着吴楚山人,师太怀抱着两个婴儿匆匆的走进了院子里。   “山人受了重伤,快叫寒生出来。”吴道明嘶哑着说道。 寒生不在家呀,被县里公安抓去了,你把山人先背到屋里,让我看看。”朱医生叹息道。   吴楚山人静静的躺在了床上,荷香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丈夫饱经沧桑的面庞,泪水扑簌簌的流下。   “山人伤的实在是太重了,脉促而无力,气虚将脱之象,脉结而缓,代脉间歇,脏气衰微,已是木僵之人矣。”朱医生轻轻道,面现痛苦之色。   “‘木僵之人’是什么?”吴道明不解道。   “‘木僵人’就是西医说的植物人,中原医学也称之为‘活死人’。”门口有人回答道,王婆婆和明月走了进来。   “师娘。”吴道明恭恭敬敬的说道。   “嗯,让我看看,山人的头部有受伤么?”王婆婆说着俯下身来检查山人的伤势。   吴楚山人的头部并未发现受创,反而在前胸衣襟上发现了一块破洞,解开后遂见膻中穴之下,肚脐眼儿上面七寸处有一大块淤血,并且隐约散发着一股臭咸鱼的味道。   “咦,鸠尾乃任脉之死穴,直接撼肝胆、动心脏,极易破气机血滞而亡,但此刻却影响到脑部而成木僵,婆婆却不知为何?这一定是我那逆徒阳公干的。”王婆婆皱着眉头说道。   “婆婆,你怎么知道是阳公做的?”朱医生疑问道。   “阳公自己练就了一邪门‘痰功’,其痰剧毒无比,恶心之极,一闻这臭味儿就知道了,普天下再无第二个人懂得这等下三滥武功。”王婆婆说道。   “是阳公一直在追杀着山人,被我们路遇而救下来的,他的后背也受了伤。”吴道明解释说道。   朱医生将吴楚山人翻过身来,果然在后背和腰间发现了两块瘀斑。   “嗯,厥阴俞和命门穴,足太阳膀胱经,这是中了金钱镖的痕迹,力道不小,观其旋转方位像是祝由弹指,莫非是荆太极?”王婆婆自言自语道。   “你是说荆院长?”朱医生恍然大悟,随即说道,“前半个多月,荆院长来到我家打听寒生下落,后来可能给我们下了毒,我们家所有人都丧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王婆婆心中骂道,祝由散,荆太极这个逆徒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婆婆,求你救救我爹爹。”兰儿满脸泪痕的央求道。   王婆婆叹了口气道:“木僵之人,婆婆怕是无能为力,这天下恐怕是只有寒生《青囊经》上的医术能够救他了。” 屋内一隅,明月和师太一人怀抱着一个婴儿交谈甚欢,她向师父述说了自己准备跟随婆婆前往鄱阳湖山谷居住,潜心修习祝由十八式的事情。   “明月,人生如梦,转瞬即逝,你一定要静下心来,抛开儿女私情,好好的跟随婆婆学艺,师父以后会去看你的。”师太说道,   “师父,你们怎么也从香港回来了?”明月问道。   师太望了望吴道明,道:“说来话长了。”   吴道明此刻正对朱医生说着话:“朱医生,我和师妹马上就得走,吴楚山人临昏迷之前交代我,要我把沈才华和阳公的女儿带给寒生,尤其嘱咐皱皮女婴交还给老祖,两个孩子我们就放在这里了,请你们代为转交吧。”   “这么急?深更半夜就走?”朱医生诧异的问道。   吴道明心下犹豫,自己似乎有着一种预感,近几天恐怕会出事儿,仿佛危险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朱医生,我想让师妹留在这里休息,天明我就会赶回来的。”吴道明拉过师太的手,诚恳的对朱医生说道。   师太摇了摇头,明亮的眼睛望着吴道明,缓缓说道:“道兄,小妹绝不会离开你。”   朱医生听着他俩话中有话,于是问道:“吴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   吴道明摇摇头,道:“吴某答应过人家,所以请原谅我实在不便坦言。”   朱医生点点头,说道:“好吧,师太若愿意,在舍下住多久都没有问题。”   吴道明突然想起来问道:“朱彪现在怎样了?”   “唉,死了。”朱医生叹道,遂将朱彪回来报仇伤重不治,自己与吴楚山人将朱彪和沈菜花一同葬入了太极阴晕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太极阴晕?”吴道明愣了一下,心道,这下可热闹了,太极阴晕拥挤不堪呢,随即问道,“朱彪夫妇葬在哪一侧,有无碰到黄老爷子?”   “葬在西侧,山人说让他们下辈子去西天团聚。”朱医生苦笑道。   吴道明点点头,拱手说道:“吴某事急,这就先告辞了。”   师太一往情深的拉着吴道明的手,然后也向王婆婆、明月和朱医生家人告别,执意跟着道兄而去。   朱医生等人送至大门口,眼看着他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明月轻声说道:“师父,这么晚他们还上山去?”   王婆婆淡淡叹息着:“你师太师父两人一定是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外人也不好多问。”   朱医生关上大门,说道:“以吴先生的江湖阅历和他两人的上乘武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回到了房间里,兰儿紧握着父亲的手,轻声啜泣,那荷香则轻抚着吴楚山人的脸颊,呆呆的望着他,泪痕犹在。   “我天亮以后就去县里找寒生。”朱医生安慰她娘俩道。   “不,朱医生,你在家里照顾他们吧,这事都怪婆婆晚了一步,若是早一点清理门户,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唉,我天明便往县里走一趟,明月你也随师父一同去吧。”王婆婆叹道。   “我带你们去。”兰儿站起身来,擦着眼泪坚决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赣北冬天的夜晚凉气袭人,月亮仿佛也披上了件薄纱,月色淡淡的,有点凄凉伤感的味儿,远处黝黑寂静的深山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猫科动物孤独的嚎叫,毛竹林里的乌鸦从窝里面探出头来,望了眼深夜穿行在林中的这几名不速之客,又索然无味的缩回了头。   吴道明和师太牵着手默默的走在头里,领着何五行等人步出了竹林,来到了灵谷洞口。   “师妹,还记得么?你我在这山洞地下深处……”吴道明柔声说着,脸上微微发热,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师太的手。   “当然记得,道兄,你让小妹初识做了女人,自此小妹将与你共度此生,携老江湖,‘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师太一往情深的目光望着道兄款款而语,她本自幼入庵数十年,长伴青灯古佛,俗世间的人情道理所知甚少,因此说起话来随心所欲,毫无禁忌隐晦之处。   髯翁道长走在他俩的身后,师太的楚楚软语飞进了耳朵里,不由得脸皮一阵发烧,遂心里面暗自骂道,这对离经叛道的狗男女,简直肉麻之极,等事情结束之后,自己一定亲手结果了他们,以正出家之人清誉。   “到了,这就是千百年来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太极阴晕。”吴道明站在灌木丛中,手指着地下说道。   月色下,那五色土环清晰可辨,分成内外白青黑红黄五个圆圆的色圈,微微反射着淡淡的光晕,神秘而诡异。   吴道明心中暗道,太极阴晕果然非同寻常,挖散掉的土晕竟然会自动弥合,磁力重组五色土环,仿佛从未有人破土动过似的,可见地气之盛。   何五行呆呆的望着,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土晕,热泪盈眶,口中不住的喃喃说道:“实乃天地大自然之灵气,阴阳五行之造化啊。”   “这就是太极阴晕?”髯翁道长亦是激动不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错,这就是600年前刘伯温发现的太极阴晕,原想以此来推翻朱元璋的暴政,但后来怜悯天下苍生,不愿再起兵戈而作罢。”吴道明感慨道。   “嗯,吴先生,你是岭南第一风水师,你认为孙立人将军父亲的骨殖如何葬下才能求得速发呢?”何五行站起身来,虚心的请教道,自从庐江一行,他对吴道明的风水之术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   吴道明沉吟道:“骨殖不同于肉体葬,更与活葬发的时间相去甚远,当年朱元璋生葬其母,所发也需时十年,孙将军的年龄业已不小,恐怕……”   何五行正色道:“吴先生,务求将军在世期间得此太极阴晕的庇佑,早日冤案得伸,重新官复原职,并非想一定要黄袍加身,这是卢太官先生和整个中国远征军10万将士的愿望。” 嗯,既如此,倒也是不难,”吴道明的脑筋飞快的转动着,主意已经有了,他说道,“请告诉我将军目前所软禁的具体位置。”   “台中市。”何五行回答道。   “你知道方位经纬度大约是多少?”吴道明问道。   何五行想了想,说道:“东经120度左右,北纬24度上下。”   “好,婺源是东经117度多,北纬大约在29度左右,此太极阴晕可以比照县城的经纬位置,那么孙将军位于此间东南方向的巽位,为求得尽早速发,当可葬入太极阴晕圈内巽方,诺,就是这里了。”吴道明大致计算了一下方位,手指着阴晕东南方仅靠五色内圈的位置说道。   髯翁道长点点头,道:“吴先生所说丝毫不差,易经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别小看这一丈方圆的太极阴晕,其中蕴含了整个大千世界的信息量呢,葬于东南巽方,就等于指示给了一个太极阴晕集中发送能量的方向,从时间上来讲,对身在东南方向台湾的将军乃最为有利。”   何五行阴笑着对吴道明说道:“吴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我一定会重重的感谢你的。”   吴道明此刻突然感觉到何五行的身上流露出来一丝杀气。      惨淡的月光散落在灵谷洞前面,洞内漆黑的阴影处,黄科长手持着那只远距离笔形定向麦克风,对着灌木丛的方向,尽管超出了探测的理论有效距离,但是由于山里夜深人静,何五行等人的交谈声仍旧可以从耳机中清晰的听到。   “哦,原来他们是阴谋要孙立人东山再起呀……”黄科长惊讶的说出声来。   “如何东山再起?”李中尉不解的问道。   黄科长压低声音说道:“这里是一处什么太极龙穴,先人的骨殖葬下去可以借助风水之力改变后人的运势,让孙立人官复原职。哼,蒋公刚刚去世,这帮人便阴谋复辟了,真是贼心不死呢。”   “孙立人若是重新当回陆军总司令,对经国总统可是非常的不利,不过这种风水上的东西恐怕当不得真吧?”李中尉小声的推测着说道。   “那是自然,髯翁道长离开台北到香港,秘密会晤了原中国远征军的卢太官,然后冒着风险潜进大陆,此事我们回去总要面对上峰有所交代才是。”黄科长沉吟道。   “那我们怎么办?”李中尉问道。   黄科长笑了笑,说道:“等他们埋好孙熙泽的骨殖走了以后,我们再去把它起出来就是了。”   “好哇,我们将那骨头拎回台北,撂倒局长的办公桌上,我想看看老板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李中尉边说着,一面轻轻的笑将起来。   “不好!好像出事了……”黄科长突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作声。 何五行嘿嘿笑着,从阿雄的背囊中取出一把仿军用小战锹,这是在庐江县城里顺便买的,他朝手心里吐了口吐沫,搓了搓便在吴道明指定的东南方向巽位挖掘起来。   “若是只求官复原职,浅埋即可。”吴道明说道。   何五行也是身怀武功之人,小战锹挥舞如风,片刻之间,已然挖好一道半米来深的沟槽。   “吴先生,你看如何?”何五行站起身来问道。   “可以了,请按颅骨、胸腔、最后四肢的顺序在坑内排好,面朝东南方向。”吴道明吩咐道。   “可否请吴先生出手,这方面你是行家。”何五行诚恳的说道,同时喘着粗气,疲惫的递过旅行袋。   “好吧,孙将军是中华民族的功臣,吴某愿意亲自动手。”吴道明拉了一下师太的手,使了个眼色,要她注意戒备提防着,然后自己蹲在坑里,从袋子中逐一将孙熙泽的颅骨和其它骨殖熟练的排列起来。   阿雄暗自掏出眩光手电握在手里,站在师太的身旁,而髯翁道长则立于吴道明的一侧,准备随时出手。   世间有诸多事情,往往都是恶人得势,好人吃亏,盖因善良之人不懂得算计别人,而坏人却时刻处心竭虑的伺机下手,令人防不胜防。   吴道明江湖经验本是不弱,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何五行竟会在将军先人的骨殖上动了手脚……一股无色无嗅的“祝由噬经散”沾到了他的手上,沿着拇指的少商、食指的商阳、中指的中冲、无名指的关冲和小指的少冲穴侵入,待到吴道明全部排好了骨殖,欲起之时,却竟然站不起身来!而且手三阳和手三阴六条经络则已经完全闭塞阻断了……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已然遭到了暗算。   髯翁道长此刻突然间发难,右月手闪电般悄无声息的按在了吴道明头顶督脉百会穴上,同时五指分别扣住了头窍阴、天冲、脑户与四神聪诸要穴。   师太亦是毫无城府之人,原本对髯翁道长一行并无好感,但是见道长出手拦截阳公暗器,相助吴道明,凭生些许好感,于是也放松了警惕,所以当她发现髯翁道长的手掌按在了道兄的头上时,她竟没有瞬间的意识到那是一记杀手……   吴道明原一直处处加以提防着,但总有侥幸,认为自己与周警司联手当可无虞,故有此次松懈大意,然而只消一次疏忽便足以致命了。   鲜血自吴道明的双目、耳朵眼儿、鼻孔和嘴巴里渗出来……   那髯翁道长本是台湾内家顶尖高手,再加上何五行的“祝由噬经散”毁去了吴道明的六条经脉,自己这一掌月手按下满以为吴道明定会一招毙命,但却没有料到,这吴道明虽然并非江湖成名高手,但其任督二脉曾被寒生误憋而打通过,只是从未合理加以吐纳练功过。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他那任督二脉先天真气被挤压融合在了一起,阴阳贯通,水火既济,但见他在月手的重压之下,虽然已经七窍流血,但并未立时毙命。髯翁道长大吃一惊,随即将左日手拍下,重复按在月手背上,此番阴阳日月重手可是非同小可,他认为江湖上罕有人能够顶得住。   吴道明在如此重手扣穴压顶下,竟然仍缓缓的站起身来…… 起初的瞬间惊愕呆住的师太,随即反应了过来,悲愤的怒叱一声,身形甫动扑向了道兄,同时凝聚全身功力的阴掌拍向了髯翁道长……   髯翁道长大吃一惊,侧面飘来的掌风挤压着空气令其窒息,这时他才明白,原来师太才是真正的高手,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而且自己的左右日月手都压在了吴道明的头顶上,想要撤回抵挡都已经来不及了。   何五行此刻更是紧张万分,起先根本没把师太当回事儿,认为其即使有武功也不过平平,但此时一见师太跃起出手的架势,方知道今天遇上江湖顶尖的高手了。   阿雄本是CIA的徒手格斗专家,自忖身手敏捷,反应速度极快,曾平了中情局0.11秒的记录,仅次于华裔截拳道拳师李小龙的0.1秒,但此刻却反应不及了,当他揿亮眩光手电时,师太的一记阴掌已经结结实实的击在了髯翁道长的后心。   “哇”的一声,髯翁道长张口喷出一股鲜血,与此同时,强烈的高压白色眩光直接照射在了师太双眼的视网膜上,师太闭眼不及,顿时觉得眼前俱是耀眼的金色斑点,瞬间暂时失明了。   阿雄一招得手,刹那间自高腰皮鞋处拔出了一把锋利的乌钢小匕首,以极快的速度斜着朝师太心脏刺了过去。   吴道明感觉头顶上力道一松,渗血的眼睛余光里瞥见那把匕首黑影一闪,知道不好,竭尽全力一声暴喝,震开了百会穴上的阴阳日月手,身子自坑下一跃窜起,凌空迎向师太,横挡在了她的胸前。   “噗”的一声轻微的闷响,阿雄手持的乌钢匕首刚巧刺入了吴道明的后心皮肉处,随即揿动匕首把上的弹簧机关,“哧”的一下,匕首突然间暴涨,竟然长出了一尺,穿透了吴道明的左心室……   吴道明睁着流血的眼睛,呆滞的望着师太,在空中紧紧的抱住了她,“师妹,我害了你……”他口中喃喃说出来最后的一句话。   沉寂,片刻死一般的沉寂……   “啊……”师太怀中拥抱着吴道明,她虽然眼睛已不能视物,但感觉到了她的道兄已然气绝身亡,师太头上的所有的银发根根竖起,在真气的催动下颤抖着,发出了咝咝的啸声。   何五行两股战战,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了,他见事不妙,索性身子一软顺势躺倒在了地上。阿雄也知道此刻乃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半点迟疑,于是手臂一挺,身子扑上,那锋利的匕首穿过吴道明的胸膛,又刺入了师太的心脏……   “嘭”的一声脆响,师太的银发丝齐根而断,向四面八方疾射而出。   阿雄的脸上插满了如钢针般的银色发丝,两只眼睛也已经被瞬间刺爆,黑色的液体飞溅出来,数根发丝穿入颅内,扎烂了他的大脑组织,阿雄怪叫一声,登时毙命。   髯翁道长也未能幸免,发丝如雨,洞穿其脑壳,月光下,就像长满了白毫的刺猬,他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土坑的边上。   师太此刻怀抱着道兄,双腿一软,慢慢的坐到了地上,口中轻轻的叹道:“道兄,小妹从未后悔过……”然后气息渐弱,最终停止了呼吸。   月色惨淡,许久,何五行才悄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哈哈哈……”何五行头发散乱着仰天长笑。   月色苍白,夜空中飘浮着一股潮湿的血腥气,他望着地上的四具尸体,若有所思的喃喃说道:“结局不错,统统的闭上了嘴巴,将军的秘密保住了。”   何五行开始动手掩埋将军父亲的遗骨,一锹锹的五色土盖在了骨殖上,须臾,土坑就已填平了。   何五行站上去用脚踩了踩,然后刮平了地上的痕迹,满意的自言自语道:“这些尸体要处理掉,否则引起当地老表和政府的注意就麻烦了。”他抬头四处望了望,一眼瞥见了近在咫尺的灵古洞。      洞内的阴影里,黄科长方才自耳机中听到了一场时间很短暂的打斗,之后又迅速的恢复了平静。   “刚刚发生了一场火拼,好像只剩下了一个活着的人。”黄科长一面听着一面轻声说道。   “谁?”李中尉紧张的问。   “何五行,只有他还活着,现在朝这边过来了。”黄科长做了个手势,大家悄悄地向后退入了洞内更黑暗的深处。   月光下,何五行抱着髯翁道长的尸体一步步的朝灵古洞走来,并轻轻的将尸首丢在了洞口内的阴影里,然后走回去继续搬运。   最后抱进来的是师太的尸体,他将其与吴道明的尸身放在了一起,想了想,又俯下身来,拽过吴道明的双手抱紧了师太,嘴里喘着粗气说道:“唉,还是让你们生死相拥的在一起吧,你们也别怪我何五行,将军重新出山之日,我一定给你们上柱香。”   “还妄想孙立人复出么,别做梦了。”黑暗的石洞深处传来了冷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何五行大惊失色,战战兢兢的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口中哆哆嗦嗦的嗫嚅道:“是……谁?”   洞内的石头地面上响起了脚步声,几个黑影渐渐的走近了,惨淡的月光下,何五行看清了来人,他们手里都握着枪。   “你们是什么人?”何五行惊恐的说道。   “山竹营区。”黄科长微笑着说道。   “啊,你们是军情局的人!”何五行惊愕之极。   “军情局四处少校黄汉辉。”黄科长得意的说道。   “原来在香港一直监视我们的是军情局?”何五行知道这此的计划是完全失败了。   黄科长说道:“何五行,自从髯翁道长从台北一起飞,我们就盯上了,而且还有幸与你们一同游览了孙立人的老家庐江。”   “你们想怎么样?”何五行自知难逃厄运,反而平静了下来。   “带上孙熙泽的遗骨,我们局座想跟你聊聊,说不定经国总统还会亲自接见你呢。”黄科长不无得意地说道。 “唉,杀死了人,还想着走么?”一声长长的叹息在山林间清晰的回荡着。   众人吃了一惊,抬眼寻去,灵古洞外,惨淡的月光下,站着一个老婆婆……   “你是什么人?”黄科长警惕的开口问道。   老婆婆叹息道:“唉,来晚了一步,古仙的徒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将来黄泉之下得遇故人,老妪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客家圣母?”何五行认出了王婆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大声叫道,“圣母婆婆,你是我的师姑啊,快救救你的师侄儿吧。”   黄科长吃了一惊,夜半三更,荒山野岭,突然冒出来个老太婆,而且与何五行相识,有可能还是身怀上乘武功之人,可不能疏忽大意了。   王婆婆抬头望了望夜空,月色苍白而暗红,天边上涌现出了大片的乌云,黑压压的飘移过来,要变天了。   “你想怎样?”黄科长摇晃着手枪说道。   “你们自裁了吧。”王婆婆双手交叉在胸前,面无表情的说道,话语冰冷彻骨,   “你说什么!”黄科长轻声嘿嘿笑将起来,这老太婆口气也忒大了些吧,他正笑着……突然间面目表情变得呆滞了,轻轻回转身子,诧异的望着广州站的这两名特工,自己的后腰间顶着两只枪口。   “你俩在干什么!”李中尉奇怪的大声呵斥道。   那两名特工目光散乱,瞳孔似乎已经无法凝聚在一个焦点上,茫然而无表情。   “放下枪!”黄科长高声命令道。   那两人无动于衷,依旧用枪口紧紧的顶在黄科长的腰间上。   “祝由神功!”何五行疑惑的小声惊呼起来。   黄科长抬眼望去,看到了那个老太婆嘴巴在不停的翕动着,立刻意识到毛病出在这儿了,她老太婆定然是个巫婆,他慢慢的举起了手枪瞄向了她……   王婆婆看着黄科长的举动,摇了摇头,胸前交叉着的双手猛地朝下一摆。   “砰砰”,两下沉闷的枪声骤然间响起,空气中弥散着火药燃烧的味道,黄科长瞪着不敢相信的目光低头望着自己的腰间,然后膝盖一软,栽倒在了地上,腰间有两个弹洞,鲜血汨汨的向外流淌出来。   “科长!”李中尉大叫了一声,扑到了黄科长的尸身上,失声恸哭了起来。   何五行此刻越发吃惊了,因为那两个人已经各自将手枪对准了对方的胸膛,他还没瞅明白,手枪的扳机已经扣动,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声,那两名特工也瞪着迷茫的眼神,稀里糊涂的倒下去了。   “圣母师姑,太好了,您使出的是‘祝由十八式’吧?”何五行兴奋的叫道。   “吴道明和无名老尼是你杀的?”王婆婆冷冷的目光逼视着何五行道。 “不是我!我没有杀他俩!”何五行面红耳赤的申辩道。   “那是谁干的?”王婆婆鹰隼似的目光冰冷的望着他,散发着彻骨的寒意。   “是,是他们杀的!”何五行用手指着地上黄科长的尸体说道。    “不,我们根本没过去,是他们内部火拼杀死的。”这时李中尉突然说道。   “你胡说!”何五行大怒,飞起一脚踢在了李中尉的胸前膻中穴上。   李中尉“噗”的一口喷出鲜血,急促的喘息着,她惨然的说道:“孙立人将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他底下的人却尽是些卑鄙无耻的小人。”   李中尉轻轻自上衣口袋里拔出那只钢笔……   王婆婆冷笑着走上前来,俯身探视着吴道明与师太两人的伤口。   “哦,原来是你下了‘祝由噬经散’,怪不得呢,吴道明怎么会轻易着了道,唉,祝由门下怎么都是些阴险狡诈的小人?何五行,今天就由老妪替你师父清理一下门户了,你还有什么话说?”王婆婆转身望着何五行说道。   “圣母师姑,请听我说,五行有做的不对之处,五行自会回苗栗向我师父请罪,是杀是剐绝无怨言,请师姑看在我师父祝由同门的份上,网开一面。”何五行昂起脑袋一副傲然的模样。   王婆婆淡然一笑,说道:“老妪岂能相信你这卑鄙小人?你自行了断了吧,哼,”她转过身望着吴道明和师太的尸身,叹道,“古仙啊,白素贞老啦,连你的爱徒都没照顾好。”说罢,竟潸然泪下。   何五行“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口中说道:“五行谨遵圣母师姑之命,自我了断。”随即悄悄的拾起地上的手枪,迅速的瞄向了王婆婆的背影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啪”的又是一声,空气中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儿。   何五行翻着惊愕的眼睛,向上望着自己额头上流下至眼帘的热血,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挨了枪子儿……“祝由幻术”,他临死前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李中尉看着手中冒着烟的钢笔手枪,松了一口气。   “不错,是‘祝由幻术’,你可以去了。”王婆婆出现在何五行的身后,嘴里说着轻轻一推,何五行轰然倒下了。   “嗯,小姑娘,还有两下子,你回去吧,婆婆不会为难你。”王婆婆对李中尉微微一笑道。   “你肯放我走?”李中尉挣扎着站起身来说道。   王婆婆点点头,道:“孩子,请记住,30年前的中国远征军是中原人心目中的英雄,善待孙立人将军吧。”   李中尉没有回答,她默默的望了黄科长最后一眼,轻轻的取下来他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头也不回的蹒跚着脚步离开了,须臾,便已消失在了黑暗中。   王婆婆长叹不已,走到了太极阴晕旁边,拾起小军用铁锹在太极阴晕外侧的地上挖了两个大坑,一个坑内葬下了吴道明和师太,依旧让他俩相拥在一起。另一个坑中将余下的五具尸体埋在了一起。   起风了,空气中含着一股雨腥味,山雨欲来。 第二百章   凌晨时分,婺源县城笼罩在一片濛濛雨雾之中。   黄乾穗召集荆太极、阳公和老阴婆在客厅里商议对策。   “吴楚山人潜入这里,掳走了两个婴儿,杀死了我的小舅子,这件事你们怎么看?”黄乾穗眼睛浮肿着,昨晚的事情使他受刺激不小,荆太极给他注射了一针安定,一直睡到了一刻钟之前才醒转。   “嗯,准确的说,孟主任是被两个嗜血的婴儿咬死的。”荆太极纠正道。   阳公白了他一眼,说道:“那是沈才华干的,我女儿不可能做这种事。”   “那也说不定,有其父必有其女。”老阴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揶揄道。   “行了,不要吵了,”黄乾穗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孟祝祺是在任的南山镇革委会主任,这事瞒不住的,天一亮,就要请公安部门的同志来到这里,我们该如何进行解释?需要事先做哪些准备工作?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首先,通过尸检,孟主任的颈部的伤口,可以验出这是人类咬过的痕迹,但是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两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干的……”荆太极先发表自己的看法。   “一个婴儿干的。”阳公纠正道。   “好,就算师兄如是说,但是左右颈的齿痕在显微镜下则是完全有区别的,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孟主任死于什么?情杀、仇杀、抢劫杀人还是自杀,如果证实死因是婴儿吸血所至,那么可能要轰动全国呢,甚至连京城公安部都会下来人,届时事情就闹大了。”荆太极分析道。   黄乾穗眼睛瞟向了阳公。   “阳公,你有什么看法?”黄乾穗问道,也许远来的和尚会念经。   “我认为还是不要报官的好,否则牵扯面太广,私下掩埋了算了。”阳公说道。   黄乾穗皱了皱眉头,目光再投向了老阴婆。   老阴婆嘿嘿桀笑了两声,尖声尖气道:“姐夫偷埋小舅子的尸体,将来早晚都是个事儿,那时候可是百口莫辩啊,何况一个主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失踪了,官府怎可能不一直追查下去?追到吴楚山人那儿,又会凭生许多事端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黄乾穗问道。   “把尸体扔出去,仍得远远的,一问三不知,野狗啃烂了伤口才好呢。”老阴婆冷酷的说道。   黄乾穗点点头,口中称赞道:“好主意,先撇清了这件事再说,然后你们要立即去把吴楚山人灭口,还有那两个孩子。”   “一个。”阳公纠正道。   “一个也罢,现在你们就去处理尸体和清理现场,这里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明白了么?”黄乾穗吩咐道。   众人答应了,起身出去做事。   黄乾穗走到庭院之中,濛濛细语洒落在他的脸上,人也仿佛清醒了许多。   前几天打电话去了京城,建国告诉他党校已经开始放假了,他在等着未婚妻,那位首长的女儿一道返回婺源来过年。   唉,十年,毕竟还是太漫长了啊。 天亮了,灰蒙蒙的天空,冻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   黄乾穗孤零零的坐在了客厅的太师椅上沉思着,电话铃声终于响起来了,他颤抖着手抓起了听筒。   “我是黄乾穗。”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黄主任你好,我是公安局的张局长,打搅您休息了,有重要情况向你汇报。”听筒里传来张局长紧张急切的声音。   “哦,什么事?”黄乾穗强打起精神,他当然知道是什么事。   “今晨有群众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我们出现场后认出是南山镇孟祝祺主任的尸体,情况紧急,所以立刻向您汇报。”张局长说道。   “啊,怎么会呢?你们有没有认错人?”黄乾穗故作惊讶状。   “没错,我认识孟主任的。”张局长肯定的说道。   “他是怎么死的?”黄乾穗沙哑着声音问道。   “初步判定是他杀,进一步的结论还需要等法医验尸后才能确定。”张局长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黄乾穗撂下了电话。   自从老爷子葬入了太极阴晕以后,怎么事事都不顺呢?莫非这就是入主京城必须所要付出的代价么?黄乾穗怅然若失般的想着。   凌晨时分,阳公伙同老阴婆和乾老大一起出去处理孟祝祺的尸体,他们将尸首背到城南,丢弃在了护城河里,然后动身直接前往南山村,准备找到吴楚山人和孩子灭口。   清晨,天空中仍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三个人各自撑着油纸伞,默默无语的行走在泥泞的山间小道上。   “喂,这个黄主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值得这么帮他么?香港反正也是回不去了,干脆早点拿到郭公葬尺返回关东家算了。”老阴婆尖声尖气的开腔说话了。   阳公望了眼老阴婆,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要先找回我的女儿才行。”京城里的那个人可不能泄露给老阴婆子知道,他想。   “哼,那个从小就会吐痰的小东西,看见她就让人恶心。”老阴婆鄙夷的说道。   阳公脑袋里想着皱皮女婴,嘴角边露出了微笑,那孩子真他妈的趣致,这么一丁点就会吐痰,将来的成就肯定在我之上。   前面就是南山村了,远远望去,错落相间的农舍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   阳公摆了下手,在一株大樟树下止住了脚步,眺望着烟雨朦胧中的村庄,缓缓说道:“昨夜,吴楚山人路上遇到了吴道明一伙人,其中有两个身手不错,尤其是那个山羊胡子的老头,竟然能一把抓去我的粘痰,此人不可小觑。还有一个年轻人,动作敏捷的很,出手的暗器像是手电筒,但是贼亮,眼睛一晃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所以我们不能明着上,需要在暗处伏击他们,乾老大……”   “师父。”乾老大应声道。   “等一下,你负责救出我的女儿,千万别有闪失,明白么?”阳公吩咐道。   乾老大点点头,道:“徒儿明白。” 凌晨时分,王婆婆悄然离开庄院厢房的时候,明月正在熟睡。   明月两天来的练功自觉进步神速,原本一年可成的入门基本功“祝由心法”,得以郭公葬尺之助,竟然在这短短的两天里基本完成了。婆婆高兴之极,大赞葬尺之神奇,并告诉明月如此下来,“祝由十八式”神功每式五天,当可于九十天后大功告成。   明月练功时的姿势是盘坐于床塌之上,将葬尺一端合于双掌心的劳宫穴,另一端则合于双脚板的涌泉穴,合力吸取当年郭璞注入尺身之内的能量,存储于奇经八脉之中。昨晚亥时末功毕,发现那把青黑色葬尺的一端约有一厘米左右的长度竟然变成了灰白色,明月大惑不解,遂询问师父,王婆婆说可能是那一部分的能量被明月吸收走的缘故,若是神功练成之日,整个葬尺应该都会变为灰白色,郭公葬尺也就功成圆满,失去作用了,当今世上从未有人见过郭公葬尺,所以她也只是一种推测。   明月睡觉时仍然爱不释手的握着那把神奇的葬尺。   没有人注意到,明月白天练功时使用葬尺的情形被坐在床角落的两个婴孩看在了眼里。   此刻夜深之时,王婆婆离开了房间,越墙而去,明月已然睡熟,庄院里一片静寂。   沈才华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匍匐到了明月的身旁,轻轻的从她手里拽出那把郭公葬尺,坐在床内拿在手里翻来掉去的看着,他似乎感觉到了那把尺子与众不同的那种莫名的魔力,最后竟然神差鬼使的伸进了嘴里用力允吸起来……   一股强大的磁场充斥着沈才华的口腔,甚至比新鲜的血液还要刺激,他浑身颤抖着,奇经八脉都亢奋的抽搐了起来,此刻想扔都做不到了,一滴、两滴鲜血自沈才华的鼻孔中落下,撒在了床单上……   皱皮女婴眯着小眼睛也瞅到了,赶紧爬了过来,抢过葬尺的另一端,照葫画瓢的也吮吸了起来。   两个婴儿赤裸的身子颤抖着,先是一阵苍白,仿佛没有了血色,一会通体发青,十分唬人,须臾又呈现出墨黑色,如同来自南部非洲的土人。过了一阵儿,两人身子变成了红彤彤的,连眼睛都是赤红的,如残阳噬血般,然后两人皮肤开始出现蜡黄色,就像是无锡的小泥人,最后慢慢的淡了下去,许久,终于恢复了正常……   与此同时,郭公葬尺青黑的颜色逐渐变淡了,一个时辰之后,通体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1400年前,一代祝由奇人郭璞大师毕生功力注入的阴阳尺竟然被两个婴儿吮吸光了……   沈才华悄悄将郭公葬尺塞回到了明月的手中,与皱皮女婴悄悄地爬回到了床角落里,相视一笑,然后扯过被子蒙在了两人的头上睡去了…… 第二百零一章   黎明时分,王婆婆掩埋好了那些尸体和枪支等物品,心情沉重的回到了村东庄院,长叹一声,飞身越过了院墙,走进了自己的厢房内。   明月听到房门声响,悠悠醒转。   “师父。”明月坐起身来。   王婆婆坐到了床边,轻轻的叹道:“明月,你师太师父死了,还有吴先生。”   明月闻言大吃一惊:“师父……”   王婆婆当即将夜里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不无懊悔的说道:“唉,我有预感到吴道明他俩可能有事,可还是去晚了一步,天数使然啊。”   明月此刻已经扑进了王婆婆的怀里失声啜泣起来。   王婆婆摩挲着她的肩膀,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郭公葬尺上……   “咦,葬尺怎么完全变色了?”王婆婆惊诧道。   明月止住了抽泣,拿起郭公葬尺,果然那尺子已经从上到下通体变成了灰白色,她呆呆的看着,然后迷惑不解的摇了摇头。   王婆婆伸手接过葬尺,心中顿时惊讶不已,郭公葬尺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有丝毫的能量了。   “奇怪,也许是在墓穴里埋藏得太久了,磁场被大地吸收了。”王婆婆自言自语道。   “嘭嘭。”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王婆婆开门,朱医生走进来说道:“山人的情况不太好。”   “我去看看。”王婆婆说着随同朱医生来到了荷香的房间。   荷香同兰儿一宿未睡,两人的眼睛俱是红肿着。   吴楚山人气弱游丝,仍旧是昏迷不醒,王婆婆手按其额,触之冰凉,可见其血脉依然不通。   “我这就去把寒生救出来。”王婆婆面色郑重的说道。   王婆婆回到自己的房间,明月这时已经起来穿戴整齐了,两人辞别朱医生后,出门赶往婺源县城。   远处山坡上的大樟树下,阳公“嘘”了一声,忙和老阴婆及乾老大躲藏在了树后,偷偷窥视着山下庄院的大门口处。   “是师父!”老阴婆轻声惊呼道。   “别作声。”阳公说道,一面目不转睛的望着王婆婆和明月二人匆匆的走出了院门,沿着那条砂石路出村,然后奔县城方向而去。   “师父怎么会出现在朱家?”老阴婆望着远去的王婆婆和明月的背影小声说道。   “不知道,嗯,看起来我们要谨慎从事,这个小小的院落里不知道还潜伏着什么高手,我看这样,乾老大先去刺探一番,探探虚实。”阳公沉吟道。   “是,师父,上次我把朱彪的尸首背回来的,朱医生应该不会将我拒之门外的,进去了以后再随机应变。”乾老大满有把握的说道。   “好,我和师娘在这里等你的消息。”阳公吩咐道。   乾老大晃晃悠悠的下了山坡,朝着朱家大门走去。 朱医生惊讶的望见乾老大走进了大门。   “朱医生你好啊,怎么,不认识乾老大了么?”乾老大呵呵笑道。   “你,你和阳公一道来的?”朱医生警惕的说道,心想坏了,莫不是阳公追杀吴楚山人来到了南山村?王婆婆已经走了,这便如何是好。   “阳公?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我师父了,不是去了香港了么?”乾老大故作惊讶的反问道。   朱医生疑惑的望着他,缓缓说道:“你来有什么事儿?”   “我是路过南山村,顺便前来拜访一下朱医生和吴楚山人。”乾老大随意的说着,同时眼睛朝四下里望去。   朱医生瞧在眼里,知其不怀好意,很可能阳公就在外面,定是来追杀山人的,心中想着,额头上沁出冷汗来。   “朱医生,你出汗了。”乾老大说道,他毕竟是老江湖了,已经看出来朱医生内心的不安。   “哦,方才在厨房间忙活着了。”朱医生支吾道。   这时,兰儿从厢房里走出来,一手抱着沈才华,一手抱着皱皮女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婆婆和明月走了,她来照顾两个婴儿。   “那不是阳公和老祖的女儿么?怎么在你们这里呢?”乾老大一眼瞥见,口中说着同时迎上前去拦住了兰儿。   朱医生一见心中着急,忙道:“兰儿,外面冷,快带孩子进到屋里去。”   乾老大心想,此刻抢过女婴易如反掌,但是还未探明这所院子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先不急于一时,于是侧身让开通道,眼瞅着兰儿走进了房间。   “孩子长的好快啊,我再仔细看看。”说罢脚下一个箭步,紧跟着兰儿闪身进门。   吴楚山人正昏迷不醒的躺在了床上……   “咦,这不是吴楚山人么?生病了么?”乾老大嘿嘿笑着来到了床边上。   朱医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跟着进了屋。   吴楚山人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乾老大乃习武之人,一看便知山人伤势极重,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哎呀,吴楚山人伤势好重啊,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不赶紧送医院呢?”乾老大一面试探着问道,同时一边察言观色。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搭茬。   乾老大明白了,这座院子里根本没有其他什么人了。   “朱医生,吴楚山人的伤势你应该很清楚,再不送去医院就没救了,我去喊两个人来帮忙。”乾老大说着走出了房门,站在了庄院的大门外朝着对面的山坡大樟树挥着手。   朱医生赶紧跟了出来,看见对面山坡上走下来了两个人,挨到近前,他的心算是彻底凉了,为首那人正是阳公。 “哈哈,朱医生,别来无恙乎?老衲今日特来拜访吴楚山人。”阳公阴笑着一脚跨进了大门。   朱医生仰天叹道:“阳公,山人于你无怨无仇,你已伤他不轻,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嘿嘿,他抢走了我的女儿,还不行我来看看么?”阳公翻鼓起眼睛说道。   “你的女儿可以抱回,但是请你不要再伤害吴楚山人了。”朱医生央求着说道。   乾老大附耳上去,将吴楚山人和朱家的情况说给了师父听,阳公不住的点头。   “呵呵,好极了,我先去看看吴楚山人和我的女儿再说。”阳公一面桀笑着走进了院子里。   朱医生望见头包大红牡丹花巾,一双玲珑小脚的老阴婆,心中更是忐忑不安起来,这就是寒生他们说的那个“香江一枝花”了,喜食人脑的女魔头。   乾老大轻车熟路的将阳公阴婆直接领进了厢房,兰儿与荷香面带惊恐之色的盯着他们。   阳公一眼瞥见了坐在床上角落里的两个孩子和无声无息躺于床上的吴楚山人。   皱皮女婴依旧是满面皱褶,脑瓜顶上光秃秃的呈古铜色,亮如镜面,看来这个寒生医治的根本就不得法,或者从来就没打算给好好治,阳公忿忿的想着。   虽说只有一夜未见,但是阳公还是感觉到了皱皮女婴的身上起了某种变化,哪里有所不同了呢?   这时,沈才华伸出手搂住了女婴,两个孩子均露出了警惕的眼神。   阳公此刻终于看清了不同之处,是指甲,女婴长出了指甲,那是一种紫红色的指甲,虽然还不很长,但昨天晚上还没有……男婴沈才华也长了指甲,不过那颜色是青黑色的,真他妈的奇怪,阳公心里犯着嘀咕。   再看吴楚山人,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已经是命悬一线,奄奄一息了。   阳公盯着吴楚山人,心想我与你倒是无甚仇怨,但是黄乾穗想要你永远闭嘴,这可怨不得老衲了,他含气于臂,准备下手。   “阳公,这吴楚山人反正也是死人一个,婆婆我奔波了一夜,肚子早已经饿了,索性废物利用,先把他的脑子弄出来填饱肚子再说,这副脑子阅历丰富,说不定还满有滋味儿呢。”老阴婆咂咂嘴,眼睛里射出凶光,一伸手,掌中已然多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阳公微笑着说道:“老男人的脑子臊味儿太重,我还是喜欢这位兰儿小姑娘的,保管是鲜甜之极,她看样子还是处子纯阴之身呢,你给我过来瞧瞧。”说罢,邪恶的对着兰儿笑了笑,嘴角边已经完全湿润了,还流出些许白沫,随即劈空伸手向她抓去,。   朱医生见状怒不可竭,高声呵斥道:“禽兽!”同时挺身横在了兰儿的前面。   阳公杀性大开,力贯手臂,变爪为指,“噗”的一声,食指居然插进了朱医生的喉咙中间的天突穴……   天突穴又称天瞿、玉户,乃阴维任脉之会,内里皮下有颈静脉弓、甲状腺下动脉分支以及无名静脉及主动脉弓,血管密布,这一指竟然刺穿了主动脉弓等,随着手指的拔出,一股红色的血雾喷射而出。   鲜血溅射在了阳公的脸上、床上和两个婴儿赤裸的身子上。   朱医生圆瞪双目,愤怒的倒下了,为了维护家人的安危,他义无反顾的死了……   兰儿大叫一声,扑倒在朱医生的身上,顿时昏厥了过去。   荷香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尽着一个善良的母亲和妻子的本分,甚至从来都未大声的说过话,此刻,她面对这两个嗜血魔头,身体内一股保护女儿和丈夫的本能骤然间迸发出来,她近乎疯狂的发出了一声极凄厉的哀鸣,猛地扑到了阳公的身上,张开嘴巴咬下……   阳公根本没提防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女人,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爆发力,右手臂上竟然被荷香的牙齿硬生生的撕下一块肉来。   阳公大怒,举起左掌恶狠狠的拍在了荷香的后脑之上,一声闷响,荷香也倒下了。   这一瞬间,乾老大看的是惊心动魄,他禁不住的朝后倒退了几步,太惨烈了,江湖顶尖高手杀戮两个丝毫不会武功的老百姓,他的心在这一瞬间被震撼了。   阳公仰天长笑:“哈哈哈……”   就在这时,沈才华两只眼珠赤红,光着身子“嗖”的腾空跃起,挥舞着青黑色指甲,身后皱皮女婴“呸”的啐出一口粘痰,也赤裸着随即凌空弹起,伸出紫红色的指甲双双扑向了阳公…… 第二百零二章 散功   阳公眼角瞥见两个婴儿光着身子向他扑来,根本不屑一顾,而此刻老阴婆嘿嘿冷笑一声,趁机拍出双掌,恶狠狠的击向了皱皮女婴,势要毙了这女婴的命,那可是阳公与老祖的野种。   阳公闻状大惊,不待多想,“啪”的啐出一口粘痰,直奔老阴婆面门而去,先逼其自救。   此刻,凌空之中的沈才华猛地一个折转身,瞪着血红的双瞳,凶狠的抓向了老阴婆,有人要伤害皱皮女婴,他是绝对不答应的。   老阴婆见粘痰破空而至,慌忙之下急撤双掌,挡了自己的面前,因为距离近在咫尺,闪避均已是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呼啸而来的粘痰击在了老阴婆的掌心上,巨大的冲击力迫使她的双掌几乎回抽在自己的脸上,一股烂咸鱼般的恶臭顺着老阴婆的鼻孔钻了进去。   “你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敢对我下手!”老阴婆勃然大怒道。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沈才华青黑色的指甲已经抓在了老阴婆的右脸颊上,留下了几道血痕,颜色呈青黑色。老阴婆吃了一惊,正欲转而对付沈才华,不料那皱皮女婴与沈才华心有灵犀,早已转而攻击她了,在老阴婆的左脸颊上也抓出了几个浅道道,颜色却是紫红。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落在了地上,乾老大飞起一脚,脚面轻点着沈才华的屁股,将其送出了房门外。乾老大知道这孩子是朱彪的儿子,感其死的壮烈,所以才有上次背负朱彪的尸体返回南山村之举,唉,此刻实不忍再见其子也惨死,故飞脚踢出,实为救孩子一命。   皱皮女婴见沈才华飞出门外,于是也连续在地上弹跳着跟出了门去。   老阴婆摸摸两面脸颊,气的哇哇直叫,身子一纵便要追出,却又被阳公拦住,随即两人又撕打在了一起。   沈才华翻滚着到了院子里,身子毫发无损的爬起来,这也是乾老大那一脚的力度恰到好处,皱皮女婴此刻也像蛤蟆般的跳了过来,两人婴儿手拉着手几个起跃,一路冲出了庄院的大门。   “停手!”阳公急喝老阴婆住手,但是她却如同疯了一般猛扑,连抓带咬,口中发出“咝咝”怪异的叫声。   阳公惊奇的望着老阴婆那张扭曲的脸,发现她半边脸青黑,另半边脸确呈紫红色如猪肝一般,顿时疑惑不解,这是练的什么邪门功夫?   师父师娘打起架来,乾老大落得个清闲,索性走出门去看看那俩孩子,可是院子里早已不见了婴儿们的踪迹。   阳公且战且退,出门来到了院子里,老阴婆紧跟着追杀出来,牡丹花的头巾已经脱落,披头散发,双目发直,右眼青黑左眼紫红,与半边脸的颜色一致,甚是怪异。   阳公一弯腰顺手将身后猪圈里,兰儿养的一头100多斤的母猪抓起,迎面抛向了老阴婆。   老阴婆此刻舞动的手臂已经全无章法,双手紧紧的抱住母猪,就势一口咬在了猪的鼻子上,那母猪勃然大怒,张开血盆大口,也一口啃在了老阴婆的下巴上……   郭公葬尺乃是当年西晋郭璞所遗留下来的祝由圣物,可促就练祝由神功,亦可克解祝由巫术。鬼婴天生纯阴,皱皮女婴则是纯阳,两人任督经脉虽然被寒生使用了“阴阳颠倒术”来互融,但关键时刻未及导引,反而倍增其力,然后又误打误撞将郭公葬尺内里,当年郭璞注入的祝由阴阳磁场分而吸之。此时,沈才华体内充盈着祝由阴功,皱皮女婴体内则是祝由阳功,两人阴阳合力在一起,便如同郭璞在世,端的是非同小可。   老阴婆右脸被祝由阳功抓伤,呈青黑色,左脸则被祝由阴功所破,为紫红,阴阳夹击,就像是1400年前的郭璞祖师亲自出手一般,顷刻间破了老阴婆多年练就的祝由功。   此刻,老阴婆正处于散功时的疯狂痛苦状态中。   阳公默默的看着老阴婆痛苦的抱着母猪在地上翻滚着,根本不屑上前帮手。   “师父,师母怎么办?”乾老大焦急的问道。   阳公鼻子“哼”了一声,鄙夷的说道:“让她自生自灭好了,走,看看我的女儿跑到哪儿去了。”   乾老大顺从的跟在了师父的身后,临走出庄院大门时,仍忍不住回头望了两眼,然后叹息着跨出门去。   两人在庄院附近找了找,不见两个婴儿的踪迹。   乾老大说道:“小孩子天生有辨别母亲所在方位的能力,现在老祖关在城里,孩子会不会往县城方向去了?”   “嗯,我女儿天生异禀,有这可能,那我们就一路奔婺源寻找,应该走不太远,但我们须得隐蔽前行,别在公路上行走,我们杀了朱医生和那个女人,吴楚山人也与死人无二致,万一碰上圣母师父,就麻烦了。”阳公说道。   “是,师父。”乾老大应道。   两人在山道旁的树林里一面留意着道路上的动静,一边向县城方向缓缓前行。      灵古洞前,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手牵着手,蹦蹦跳跳的穿行在碗口粗的那片毛竹林中。   “嘎嘎。”头顶上有几只硕大的黑乌鸦从窝里面探出头来,瞪着奇怪的眼神望着这两个赤条条的小人。   沈才华抬头望见了那树枝做成的窝和那几只黑兮兮的乌鸦,舌头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回头看了看皱皮女婴,她也在舔着小嘴唇,两人都饿了。   “呼”的一声,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分别弹起,各自抓住一株竹子,一跃一跃的向顶上爬去。   乌鸦们大声呱噪起来,击打着翅膀,愤怒的发出恐吓。   沈才华一马当先攀上了竹稍,乌鸦们飞升起并在他的头顶上盘旋,一面大声“嘎嘎”的吼叫着,更有两只调转尾巴,屙出两坨白屎,恶狠狠砸在了沈才华的头上。   窝里面有十余枚花皮鸟蛋,那是乌鸦们还未出世的孩子,沈才华探出一只小手,抓起了一枚鸟蛋嗅了嗅,似乎感觉到没什么味道,遂将其击打在另一枚鸟蛋上。卵壳破碎了,里面流出些液体,他以手指挖了些送到口边舔了舔,顿时大喜,抓起一枚凑到口边便吮吸了起来。   皱皮女婴也如法炮制,在另一株竹子上大啖起乌鸦卵来了,愤怒的乌鸦们恐吓威胁都不起作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窝里的卵一枚枚的敲破吮食掉了。   “汪汪……”灵古洞口传来了急促的犬吠声。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从毛竹上溜下来,牵着手直奔狗吠声而去。   灵古洞口一片低矮的草丛中,大黄狗笨笨和怀孕的女友黑妹正在围剿一只獾子,那土獾左突右突仍旧冲不出两条狗的合围,但笨笨和黑妹也不敢冒然进攻,双方不知已经僵持了多久。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相视一笑,又有猎物上门了。   “嗖嗖”两条白色的身影从笨笨和黑妹的头顶上掠过,跳进了圈内。   两条狗吃惊的望着这两个赤裸的婴儿,面面相觑。   那土獾面对着这两个小人,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声,沈才华与皱皮女婴根本不为所动,突然间骤然发难,左右夹击,闪电般的出手,刹那间就揪住了獾子的耳朵和颈上的皮毛,未等牠反应过来,两个婴儿尖利的牙齿就已经深深的切入了那土獾的脖子……   笨笨和黑妹呆呆的望着小人们在“吱吱”的吮吸着土獾颈动脉里的热血,俩孩子的小腹在慢慢的鼓胀起来。   婴儿们吸光了土獾的血,心满意足的打起了饱嗝,伸出小手揉了揉肚子,然后手拉着手,朝灵古洞内走去。   笨笨和黑妹缓过神儿来,呼的扑到了土獾的尸体上,大肆撕扯起来,黑妹怀孕两个多月,需要补充大量的营养,尤其是肉食。   吃饱后,笨笨用力的叼着余下的獾尸,往山下庄院方向拖去。 第二百零三章 陌路   婺源县城笼罩在一片濛濛细雨之中,粉墙黛瓦,小桥流水,翠竹青青,如同一幅浅墨山水画般,幽静而平和。   王婆婆和明月撑着油纸花伞,走在碎石子路上,旁面就是长途汽车站了。   正行走之间,明月下意识的侧脸望了望车站,突然间站住了,脸色煞白,紧张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车站出口处……王婆婆诧异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车站里走出来一对青年男女,男的高挑身材,皮肤白皙,容貌俊朗,着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气宇轩昂,面带着微笑。女青年则是五短身材,皮黑肉糙,大饼子脸上长满了紫红色的青春痘,肥厚的嘴唇,吊眼梢,容貌平平。男青年拎着棕色的牛皮旅行箱,两人共撑着一把花布雨伞,女孩的左手紧紧的搂着那青年的腰,身子依偎在他的身上。   王婆婆猜到了,于是轻轻说道:“是黄建国?”   明月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不易觉察的点了点头。   明月此刻已经迈不动脚步了,泪眼模糊,默默的望着黄建国和那个女子慢慢的走近。   王婆婆索性站在一边,也不催促明月,静观事情的发展。   黄建国左手拎包,右手搂着女青年的肩膀,江南的冬雨还是蛮寒冷的。   不经意间,他瞥了一眼明月,突然又抬起头来,目光直勾勾的直视着她,登时一脸煞白,没有了血色。   他的脚步越走越慢,最后停在了距明月一丈开外的地方。   “小国,你怎么了?”女青年发觉黄建国的异样,又抬眼望了望明月和王婆婆,讲的是一口京腔官话。   黄建国仿佛没有听到女青年的问话,只是痴呆呆的望着明月。   “我问你怎么啦?她是谁?”女青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大声的追问道。   黄建国一愣,忙说道:“哦,东东,我不认识这个人,她们挡住了我的路。”   那个叫做东东的女青年嗔着掐了黄建国一把,撅着嘴嗲声道:“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啦?小心我告诉爸爸。”说罢,挺起硕大的胸脯,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蔑视的目光瞟了明月一眼。   黄建国紧忙跟上,与明月擦身而过,却再也没有回头,依稀听到他在对那女青年说着:“这些村姑真是没知识,少见识,哪儿有站在路中间挡着人家道的?”   两人的嬉笑声渐渐远去,明月再也忍不住了,热泪滚滚而下。   许久,王婆婆轻轻的拍了拍明月的肩膀,柔声说道:“明月,此人徒具外表,无情无义,绝非善类,待师父结果了他,替你出口恶气。”   明月摇摇头,望向师父垂泪道:“师父,不要伤害建国,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王婆婆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这个徒儿太痴情了,世上遍地无情郎,受伤的总是女人。 黄建国嘴里哄着东东,这首长的小千金可是得罪不起的,看着她那丑妇样却故作娇滴滴,挠首弄姿,简直就是一个东施,但是自己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对爱情矢志不移的忠厚样来。十年,无非也就是忍耐个十年而已,一旦入主京城,想要明月回来岂不是囊中取物般?   明月明显的瘦了,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怎么会突然间失踪了呢?他感觉得出来,这件事一定与父亲黄乾穗有关,但还是不要说破的好,若是父亲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也是为了自己好,但以后还是要给他点苦头吃吃,长点教训,任何人,包括父亲,都不能做任何有悖于黄建国意志的事。   “小国,你在想什么?不是刚才那个女孩吧?”东东疑问的目光直视着黄建国说道。   “哪里,我在想前面就要到家了,我们该如何给他老人家来个惊喜呢?”黄建国说道。   “我不就是个惊喜吗?第一次到乡下来见你爸爸,他肯定会喜出望外的。”东东说道。   “到了。”黄建国说道,心中却在想,“乡下”?你老子原来参加革命前住的那偏僻山沟子里才叫做乡下呢。   “是东东同志吧,欢迎欢迎,一路上辛苦啦。”黄乾穗笑容满面的迎出客厅来。   乍一见,黄乾穗的心里“咯噔”一下,首长的女儿如此其貌不扬,真是苦了儿子建国了,但是话又说回来,她要是模样漂亮,咱家也就高攀不上了。唉,无所谓,反正十年之后,建国黄袍加身,那时再普天之下挑选一位才貌双全的处女做国母就行了,至于这个儿媳嘛,也就自己自生自灭了。   “黄叔叔,爸爸让我代向你问个好,他还给您带来了一件礼物。”东东热情的说道,一面从皮箱里取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后是一套最新版本的精装毛选四卷,鲜红色的封皮,烫金的大字。   “太好了,谢谢首长的关心,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黄乾穗故作激动状。   “爸爸,首长也送了一本给我,还专门题写了‘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争做红色革命接班人’的赠言。”黄建国说道。   “好好,你一定不要辜负首长的重托啊,争做接班人。”这回黄乾穗是真的有点激动了。   “爸爸,舅舅他们呢?”黄建国问道。   黄乾穗脸色为之一变,难过的说道:“建国啊,你舅舅昨晚上英勇的牺牲了。”   “什么!舅舅死了?”黄建国大吃了一惊。   “今天早上,他的尸体被发现在护城河里,祝祺是一个革命意志坚定的好干部,阶级敌人杀害了他,公安机关正在破案,县委和县革委已经决定追认他为革命烈士了。”黄乾穗沉重的说道。   “小兵呢?”黄建国悲伤的问道。   “他病的很重,还在县医院住院。”黄乾穗告诉他。   “我一会儿去看看他。”黄建国说,自幼他与小兵感情一直很好,得知其重病,心中确实真的好难过。 黄建国来到了县人民医院,东东本想一起跟了来,但是黄乾穗说南方天气与京城不同,冬天阴冷潮湿,坚持要她与自己守着炭火盆边烤火边聊天,东东只得作罢。   医院门口围了一帮子人,大喊大叫的要求医院赔偿,院方工作人员百般解释无效,最后竟然动起手来。   黄建国听明白了,原来是一个老人去世,火化之前发现老人的睾丸不见了,家属认为是医院偷偷给割去了,遂聚众闹将了起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人会些武功,几下拳脚就把几名年轻的男医护人员打得爬在了地上,有女护士吓得花容失色,大声的喊叫起来。   “住手!我是院长。”门内传来一声暴喝,院长荆太极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往台阶上一站,威风凛凛,恍若天神一般。   “这里是人民的医院,大家都是贫下中农阶级弟兄,有话好好说,你们若是在这里闹事就是妨碍给全县的人民群众治病,明白么?”荆太极义正严辞的说道。   人群沉默了,这时有人发问道:“那老人的蛋蛋呢?”   荆太极苦口婆心的解释说道:“老人的得是睾丸癌,那睾丸已经萎缩化掉了。”   “不对,我们看见他的阴囊上面有刀口,一定是医院偷走了,这个院长在包庇他们,打他狗日的!”人群中已有人冲了上来。   此刻,但见荆太极身子一转,双手出指如风,“啪啪啪”一连串的闷响,冲在前面的那几个会武的年轻人均被点中了穴道,不会动了,人群顿时平静了下来。   “高手啊,这是江湖难遇到的绝顶高手啊。”有老人由衷的叹道。   黄建国看到这里,心中一动,这荆院长既懂医术又武功绝顶,与老爸又相熟,自己若是成就大业,此乃不可多得的人才啊,现在就应该物色辅佐自己的臣子了。   “好功夫,点到即止,既保障了医院的安全,又平息了动乱,荆院长处理的恰到好处哇。”黄建国拍着手掌走到了前面。   “哦,原来是建国啊,何时从京城回来的?”荆太极殷勤的打着招呼。   黄建国微微一笑,转过身对着人群说道:“乡亲们,我是咱们县黄乾穗主任的儿子,请大家相信政府,此事政府调查清楚以后会对群众有所交代的。现在我请荆院长解开他们几个的穴道,大家就先回去听消息,如何?”   人群中无人反对,大家都已经见识了那个院长出神入化的点穴功夫,谁还敢再不自量力呢?   荆太极以极潇洒的姿势迅速的为他们解了穴,那几人羞愧难当,钻出人群走掉了,众人一见遂纷纷散去。 “荆院长,我还不知道你原来不但医术精湛,而且武功也是这么高强啊。”黄建国赞许道。   “建国过奖了,花拳绣腿而已。”荆太极轻描淡写的说道。   侍才不傲,进退有据,嗯,果然是个人才,黄建国点点头。   “荆院长,我想见见我的堂弟孟红兵,麻烦你带我去好么?”黄建国说道。   “当然,请跟我来。”荆太极前面带路,黄建国跟在后面来到了住院部二楼病房。   病床上,孟红兵面色如土,仍旧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他得了什么病?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黄建国焦急的问道。   “这个,黄主任没同你说么?”荆太极小心翼翼的问道。   黄建国摇摇头,回答道:“他没说。”   荆太极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前不久的一天晚上,南山村的朱彪潜入了你家,开枪击伤了你父亲、孟主任和小兵三人。”   “啊,竟有这事?都伤在哪里?重不重?”黄建国接连问道。   荆太极看了看黄建国,最后说道:“都伤在了男性生殖器官上,你父亲和孟主任伤好出院,可是小兵的免疫系统失效了,所以只能一直用药物在维持着生命。”   黄建国默默的抓着孟红兵的手,眼眶湿润着喃喃说道:“小兵,你可能还不知道,昨天晚上,舅舅英勇的牺牲了,他被阶级敌人暗害了,政府已经决定追认他为革命烈士,唉,小兵啊,你的命真是够苦的。”   牺牲?荆太极心中暗自好笑,一个大活人竟然被两个婴儿咬死了,还可算做革命烈士?   “小兵的病,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么?”黄建国问道。   荆太极想了想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黄建国追问道。   荆太极盘算道,寒生眼下被关在县公安局看守所,自己想搞他出来不容易,若是让他出来给孟红兵治病,自己就有机会下手掳走他,风险是他会发现自己给孟红兵新移植的蛋蛋是一个长有睾丸癌的蛋蛋,对自己不利,但是平衡得失,还是以抓走寒生为首要目的才对。   “除非放寒生出来给小兵治病,才有可能救他一命。”荆太极说道。   “寒生在哪儿?”黄建国问道。   “在县公安局的看守所里。”荆太极说道。   “你即刻做好安排吧,我马上就去把他搞出来。”黄建国说道。   “好,越快越好,成功的机会也就多些。”荆太极鼓动道。   “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开这里?”黄建国突然问道。   “什么意思?”荆太极警觉的问道。   “有没有想过去京城工作?”黄建国说道。   荆太极沉思片刻,说道:“求之不得。” 第二百零四章 相认   “放了寒生。”黄建国说道。   黄乾穗眼睛紧盯着儿子,缓缓道:“你说什么?”   “放了寒生,要他救活小兵。”黄建国郑重的重复说道。   “唔,你知道么?小兵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寒生给害的。”黄乾穗说道,然后向儿子讲述了寒生如何偷偷将猪的睾丸移植到了孟红兵的身上,导致其性情大变,竟然爱上了母猪,最后发展到了奸污母猪,成了丢人现眼的哑奸犯,整个婺源县的群众都在笑话我们家。最后那寒生还偷渡香港,也不知道怎么弄到一笔巨额资金,现已被政府罚没收缴了,公安机关正在审查,按律定罪,从严从重处罚。   黄建国听罢沉思片刻,冷静的说道:“此人桀骜不逊,既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坚决除掉,但目前尚有可利用之处,待其治好小兵再下手除去不迟。”   黄乾穗满意的望着儿子,建国果然处事头脑清晰,机谋过人,有着伟人般的心狠手辣和决断力。   “好,我打个电话,你去找公安局分管政保的张局长,他会为你安排的。”黄乾穗微笑着说道。   黄建国告诉正在房间小憩的东东,他要出去办点事。   “不是去会以前老相好的吧?”东东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说过多少遍了,并向毛主席发过誓,你是我的初恋,我是去为堂弟的事情跑一趟,请你相信我。”黄建国解释道。   “好,你可要早去早回啊。”东东撅着嘴说道。   黄建国应着走出来房间,出大门朝十字街方向而去,县公安局就座落在这条街上。   张局长热情的接待了黄建国,带他来到了后院的看守所,一民警将朱寒生单独放了出来。   “我们也要出去!”老祖在号子里喊道。   “朱寒生是要去看一个病人,你们暂时还必须留下。”张局长对老祖解释道。   刘今墨没有做声,竖起了耳朵倾听着院内寒生与那个年轻人的谈话。   “寒生,你给小兵移植了猪蛋蛋,现在他马上就要死了,我知道小兵做事鲁莽,得罪了你们家,但你是一名医生,怎么能够在治病的过程当中参杂个人恩怨在里面呢?如此的对病人不负责任,这可是有损医德的呀。”黄建国语气平和的说道。   寒生脸上微微一红,未置可否。   “麻烦你跟我去一下县人民医院,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他的生命,好么?”黄建国问道。   “我跟你去。”寒生点头道,然后走回到铁栅前。   “刘先生,我跟黄建国去一下县医院,看完那个孟红兵就回来。”寒生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好,你要小心点,若是太阳落山还没回来,我和老祖就要闯出去了。”   寒生点点头,要他放心,然后跟着黄建国离开了看守所。   十字街上的一家小店门口,站着王婆婆和明月,她们正在观察着县公安局的地形位置,寒生等人就关在这座大院里面,望着进进出出的警察,王婆婆认为还是晚上下手比较方便些。   “我们先去找我那几个逆徒,天黑以后再来劫狱。”王婆婆回头对明月说道。   “师父。”明月突然紧紧的抓住了王婆婆的手臂。   公安局大门口走出来三个人,一名着制服的中年警察,其余两人是寒生和黄建国,三人步行向南而去。   “走,我们跟在后面。”王婆婆说道,两人悄悄地尾随在了他们身后。   三个人直接走进了婺源县人民医院内。   病房内,荆太极正在等着他们,迎面看见了寒生,脸微微一红,颇显尴尬。   寒生没有理睬他,径直来到病床前,看了看昏迷之中的孟红兵,然后掀开了被子,伸手捏了捏他的阴囊,诧异的说道:“咦,这不是原来的那对猪蛋蛋啊。”   荆太极在一旁解释道:“不错,那对猪睾丸已经被朱彪打烂了,这是我重新移植的人的睾丸。”他的眼神儿瞥了一眼身着警服的张局长,心道反正自己也得准备弃官掳走寒生了,也不必忌讳说什么了。   张局长仿佛听而不闻的望着窗外。   寒生继续观察着,口中问道:“这睾丸并没有成活,你是怎么移植的?”   荆太极咽了口吐沫,说道:“用的是你剩下来的那半瓶鼻涕虫液。”   此刻,黄建国脑子打了个机灵儿,他疑惑的对荆太极说道:“荆院长,你移植所用的供体,不会就是早先闹事的那帮人所说的死人睾丸吧?”   荆太极面红耳赤,嗫嚅着说道:“活睾丸到哪儿去找?”   “可那人死于睾丸癌不是么?”黄建国严厉的责问道。   荆太极无言可答,尴尬之极。   就在这时,有一护士走进来替他解了围,“荆院长,外面有人找,客人在院长室里等候着。”那护士说道。   荆太极如释重负,忙低头走了出去,心中甚是窝火,蹬蹬蹬,直接上楼推开了院长室的门,却马上呆立在了那儿……   师父王婆婆正端坐在沙发上,目光严厉的盯着他。   “师父……”荆太极轻轻叫了声,心中一阵慌乱。   王婆婆冷峻的脸色如冰霜一般,冷笑道:“你还认我这个师父么?竟敢在寒生茶中下祝由散,骗取《青囊经》,还公然劫持寒生,犯我门规,枉我收了你这个逆徒,真是看走了眼。”   “师父,请恕徒儿一时糊涂,今后太极再也不敢了。”荆太极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   王婆婆冷笑道:“你还想着有下次么?今天我就先废了你,免得你日后为祸。”说罢缓缓抬起手臂来。   “师父,太极知错,甘愿受罚,但是请求师父准我将一台手术做完,半小时后自会前来领命。”荆太极诚恳的央求道,竟然落下两滴眼泪来。   王婆婆犹豫了片刻,放下了手臂,对身后的明月说道:“明月,你跟他去把寒生叫来这里来。”   “是,师父。”明月应声道,随即跟随着荆太极下楼来到了住院部。   走廊里,听到脚步声,正在踱着步的黄建国缓缓转过身来。   “明月是你……”黄建国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暖流,忙上前两步便欲拉明月的手。   明月脑中一阵迷乱,后退两步,喃喃说道:“你不是不认得我了么?”   黄建国热泪滴落,激动的说道:“你是我朝思暮想的人,我又怎会不认得呢?今天在路上,那只不过是给东东作作样子的,自从你失踪了以后,我茶饭不思,到处打听寻找你的下落,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明月长久以来的思念与感情的煎熬,像决堤的潮水般涌上来,泪水喷薄而出,身子晃了晃,向一边倒了下去。   黄建国抢上前扶住。   荆太极推开了旁边一间空着的病房,让黄建国搀扶着明月进去,说道:“建国,你们先在这儿聊会儿。”然后退出并悄悄地带上了房门。   他迅速的返回到了孟红兵的病房,寒生见其回来,便说道:“那就准备开始动手术吧。”   “不必了。”荆太极阴笑道,出手一指,点在了寒生的膻中穴上,寒生自觉胸前一麻,即刻丧失了知觉。   “荆院长,你这是……”站在窗口处的张局长转过身来,惊讶的问道。   荆太极更不答话,伸手拽出钢笔,祝由指一弹,那笔疾射如电,正中其耳后高骨,张局长张开了嘴吧,未等叫喊出声来,便眼一黑扑倒在了床上,差点咬在了孟红兵的下体处。   荆太极扶住了寒生,搂住他的腰,用力提起离地,仿佛搀扶着一般,开了门朝走廊另一侧而去,然后出后门来到了车库。他将寒生撂在那辆破旧的救护车里躺倒,然后跳上驾驶座位,打着引擎,将车驶出了医院,朝东南方向落荒而去。 第二百零五章 痴心不改  黄建国坐在病床上,怀里面紧紧的搂着明月,怜爱的目光温情脉脉的望着她,人世间的所有事儿在此刻都已不复存在了,两人就这么相拥着,许久许久。   “八月十五,我吃了你家里送来的月饼中毒了,建国,你一定不知道吧?”明月幽幽道。   “你中毒了?我当然不知道!谁干的?”黄建国吃了一惊,但脑袋一转,马上意识到了,想要除掉明月的只可能是一个人——自己的父亲黄乾穗。   “我被人丢在了景德镇的荒野里,差点被火化了……”明月说着又涌出了委屈的泪水。   “妈的!我决计饶不了他,总有一天……”黄建国咬牙切齿道。   “你在说谁?”明月疑惑问道。   黄建国霎时间冷静了下来,柔声说道:“我是在说那个凶手,不论是谁,我都饶不了他的。”   明月慢慢坐起身来,幽怨的望着黄建国,小声说道:“那个叫东东的女人是谁?”   黄建国一愣,遂说道:“她是京城里一个大官的千金,我在京城落脚发展,目前还离不开她父亲的帮助,但请你相信,我爱的人永远是你。”   “那你会同她结婚吗?”明月不安的低头道。   “明月,我向你发誓,不出十年,我一定娶你过门。”黄建国信誓旦旦的说道。   明月身子一哆嗦,喃喃道:“十年,为什么要十年?不是说好了,你毕业了就会回来娶我的么?”   “明月,有些事我不方便对你说,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好么?”黄建国诚恳的握着明月的手。   明月轻轻的抽出双手,清澈的目光看着他,缓缓说道:“我听说你和你父亲将黄爷爷活埋在了太极阴晕里了,这是真的么?”   黄建国心一沉,心想,这事她怎么会知道的?一定是吴道明和她师父老贼尼说出来的。   “明月,这怎么可能呢?你是知道的,爷爷那么疼我,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忍心伤害他老人家的,哪怕是一根头发。”黄建国柔声细语的说道。   明月茫然的望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   “对了,明月,同你在一起的那个老太婆是谁?”黄建国趁机岔开话题。   “哎呀,我忘记师父要我做的事情了。”明月突然间醒悟,匆忙挣脱站起身来。   他俩来到孟红兵的病房,荆太极同寒生都不见了,惟见昏睡着的孟红兵赤裸身子露着两只肿胀的蛋蛋躺在了床上,张局长斜着扑在他的身上,手脚在不停的抽搐着。      “什么?寒生和荆太极两人都不见了?带我去看看!”王婆婆说道,犀利的目光盯在了明月身后站着的黄建国身上。   “婆婆,你好。”黄建国有礼貌的问候着。   “哼,”王婆婆站起身来,厉声道,“明月,这个衰人正好让婆婆废了他吧。”   明月抓住师父的手,央求道:“师父,不要,建国也是有难言之隐。”   王婆婆叹道:“徒具其表,一副皮囊,明月,我们走。”说罢拉着明月的手臂,硬拽着她走了出去。   “明月,记得等我……”身后传来黄建国诚恳的喊声。   来到了病房,王婆婆走上前一指点在张局长鼻准下的人中穴上,张局长手脚立即停止了抽搐,悠悠的醒转。   “这是怎么回事儿?寒生呢?”王婆婆望着张局长说道。   张局长拍拍脑袋,一面揉着耳后,一面说道:“荆院长用手指戳昏了寒生,又飞过来个什么暗器打昏了我,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他也是稀里糊涂的。   “这个逆徒,我一定杀了他!”王婆婆圆瞪双眼,愠怒至极。   走出了医院,明月仍在不住的回头,但黄建国始终都未再露面。   “师父,我们去哪儿?”明月胆怯的问道。   “待我先去废了阳公阴婆这两个逆徒。”王婆婆气呼呼地说道。   师徒二人打听着前往黄乾穗主任家,不多时来到了那所徽式深宅大院前。大门前端坐着一对威武的雄狮,斜倚在朱漆大门旁有两个持枪的民兵在警戒,这是黄乾穗刚刚调来的基干民兵。   王婆婆带着明月绕着大院走了一圈,虽然院墙较高,自己进去绝不费力,明月却是一下子上不去的,尽管祝由心法已经学成,但是还未及学习轻功技法。   “明月,你在这里等我,待师父进去瞧瞧。”王婆婆说道。   “师父,请您老人家对建国和他父亲手下留情。”明月楚楚可怜的说道。   王婆婆叹了口气,腰向下一矬,早已飞身入了院内,落地细看,原来这是正房后院。她蹑手蹑脚的贴近一扇后窗户,悄悄的向内望去,原来这是一间客厅,背对着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中年人,看不见前面脸,身形倒是微胖发福的样子。   另一侧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是阳公。   王婆婆凭息静听,两个人正在谈论着南山村。   “吴楚山人已经成了植物人,那他也就不足为患了,可是你杀了朱医生和吴楚山人的老婆,这可是有点麻烦呢,怎么样,你的胳膊不要紧吧?”中年人说道。   阳公笑了笑,说道:“黄主任,我的胳膊不碍事,南山村的事儿放心好了,那老阴婆子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散功了,现在肯定也已经死在寒生家里了,即使公安部门去查,也会认为是老阴婆与朱医生他们同归于尽而已,至于老阴婆的身份,只要除掉了寒生他们,没有人会认得的,更猜不到她的来历,这就变成了一桩无头案。”   “嗯,我儿子建国带寒生去了人民医院给小兵治病,晚上便会回到看守所的,你有把握除掉寒生、刘今墨和老祖他们三个人么?而且你还和那个叫做老祖的女人有了孩子。”黄乾穗说道。   “哈哈,那个丑八怪老祖,不男不女的,我早就想甩掉她了,黄主任自当宽心,今晚我就下手。”阳公嘿嘿说道。   王婆婆闻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连连暗自叫道不好,自己离开才大半天,朱医生和山人的老婆竟然遭了阳公阴婆的毒手,而这两个又是自己的徒弟,这令我简直无地自容啊。老阴婆已经死了最好,省得自己动手,阳公作恶多端,滥杀无辜,必须尽快铲除,但若是此刻出手,必定要将黄乾穗一起杀掉,可这样恐怕会伤明月的心。   王婆婆正在那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客厅里又匆匆走进来一个人,定睛望去,却是那个负心汉黄建国。   黄建国望见了客厅里坐着的阳公,欲言又止。   “阳公,这位便是我的儿子建国,”黄乾穗引荐道,“建国,来见过爸爸关东来的好友阳公,有什么话就说吧,不是外人。”   黄建国对阳公微微一点头,然后面无表情的对父亲说道:“爸爸,荆院长挟持了寒生跑了,另外还打晕了张局长。”   “你说荆太极?这怎么可能,他们之间并无恩怨呀?张局长现在哪儿?”黄乾穗疑惑道。   “正在县医院做身体检查。”黄建国说道。   黄乾穗站起身来,在地上踱着步,眉头紧锁沉思起来。   “荆太极能挟持着寒生去哪儿呢?他在本地并无亲属和关系太近的人,我曾听说他在鄱阳湖谷那一带有一个师父,会不会去了那儿呢?”黄乾穗说道。   “不会,”阳公断然道,接着解释说,“荆太极是我的师弟,他与我一样,想躲开师父都唯恐不及呢,绝不会去自投罗网的。”   就在此时,茶几上的电话铃声突然想起,黄乾穗抓起电话,一下子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是我,好,好,一定按您的意思办。”黄乾穗唯唯诺诺道,然后放下了电话,走到阳公身边,压低声说道,“首长要你火速返京。”   阳公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好,我这就准备动身。” 第二百零六章 乾老大之死   王婆婆心中暗道,这样也好,等阳公出了黄家宅子,自己再动手。于是悄悄按原路翻墙而回,会同了明月,绕到了前面,在街角一较隐蔽处监视着大门。   阳公和乾老大走出了黄家大门,向汽车站方向走去。   “乾老大,我有事进京,你留在此地继续寻找我的女儿,找到后带她直接回关东老家去,我事情一了,也赶回去,明白么?”阳公叮嘱道。   “是,师父,你放心吧。”乾老大应允道。   前面来到了县长途汽车站,一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王婆婆一直未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只是和明月远远的盯在了后面。   婺源正好有一班开往省城南昌的长途客车快要出发,旅客们正在陆续的上车,阳公迅速买了张车票,但似乎因为尿急,便与乾老大走进了灌木丛后面小解。   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王婆婆要明月留在原地等着,自己潜身进了灌木丛。   “哗……”阳公的水量特别大,王婆婆耐心的等他方便完。   “乾老大,万一碰上我师父,你得躲得远远的,那老太婆蛮横无理之极,她那岁数也没几天蹦跶了。”阳公一面系着裤子,一面说道。   “但清理门户的时间还是有的。”王婆婆如鬼魅一般自树后转出。   阳公大惊失色,慌道:“师父,你……”   王婆婆“哼”了一声,呵斥道:“阳公,你竟然滥杀无辜,今天为师就要清理门户,受死吧。”说罢抢步上前,一把抓向阳公的秃脑瓜顶。   阳公感觉到一股吸力笼罩在了自己身体的四周,知道今天已是九死一生了,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了,“啪”的一声,口中啐出一口硕大的青绿色粘痰,裹挟着一股腥臭呼啸着射向王婆婆。   王婆婆大怒,收回手臂交叉于胸前,口中念动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巫咒。   阳公已经啐出毒痰,突然间胸腔内陷,真气猛地回抽,竟然将已经快要飞至王婆婆面前的那口大粘痰硬生生的拉了回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嘴里,顿时口腔震得酸麻不已。   他知道生路已绝,便一把抓过乾老大,推向了师父,自己借机向后倒纵。   乾老大措不及防,被阳公推在了王婆婆面前,此人关东血性甚浓,愚忠不二,遂索性一把死死的抱住了王婆婆双腿,泪涕具下,口中大叫道:“师祖婆婆,饶了师父吧。”   “让开!”王婆婆厉声喝道。   乾老大本身武功已是不弱,此刻拼尽了全力抱住不放,为师父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而王婆婆身为乾老大的师祖婆婆,无论如何也不便对徒孙辈下手,就在这一犹豫间,阳公已经消失了踪影。   最后,乾老大慢慢的松开了双手,泪痕满面,六十多岁的人了,竟然痛哭流涕如孩童。   王婆婆摇了摇头,迈开了双腿前去追阳公。   “师祖婆婆,乾老大为救师父忤逆了您老人家,罪该万死,当以自裁谢罪。”说罢一掌拍向自己的面门。   “噗”的一声闷响,乾老大早已跪倒自毁,天灵盖掀去了一边,露出里面仍在蠕动着的白花花的脑子……   王婆婆站住了,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自己的徒儿如此的不争气,可是这个叫做乾老大的徒孙却是一条响当当的血性汉子。   王婆婆沮丧的走出了灌木丛,那辆开往省城的班车早已不见了踪影,天色已黑,绵绵细雨中,只剩下了明月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儿。 [size=3]  县公安局看守所。   刘今墨抬头望了望,见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叹道:“天色已晚,我们该走了。”只见他双手扭住铁栅栏,双臂一较力,那手指头粗细的钢条便随即拉弯了,他和老祖钻出了栅栏,飞身越墙而去。   两人来到了县医院,从侧门上了楼梯,在二楼的住院部里,挨个病房摸过去,最后找到了孟红兵的房间。   孟红兵躺在床上依旧是昏迷不醒,可是寒生并不在场。   刘今墨沉吟道:“寒生的许多磨难都是由这小子给带来的,冤有头债有主,留着始终是个祸害。”说罢一掌击下,孟红兵登时颅骨碎裂,七窍流血,一命呜呼了。   “寒生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老祖肯定的说道。   “走,我们再去打听打听。”刘今墨说道,与老祖走出了病房。   医院的大门口,张局长做完了全面体检,抬头望了望细雨濛濛的天空,正在犹豫着是否冒雨回家去。   突然间,自己的胳膊被一只如钢钳般有力的大手掐住了,“啊”的发出疼痛的轻呼,倒抽了一口冷气,扭头一看,却是刘今墨站在身后冷冷的看着他。   “咦,你们怎么出来了?”张局长疑惑不解的问道。   “寒生呢?”刘今墨刺耳的声音。   “我在问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张局长镇定下来,打起了官腔。   刘今墨冷笑着手上加了力道。   “哎呀!”张局长疼得额头上冒起了冷汗,忙道,“是荆院长打昏了我,劫持寒生跑掉了。”   “跑到哪儿去了?”刘今墨追问道。   “我昏倒在病房里,不知道他们跑去了哪里。”张局长眼泪都流了下来。   “看来是真的。”老祖又分析道。   刘今墨想了想,抓着他重又上了二楼,找到了一间空着的病房,将张局长拽了进去。   “你们要干什么?”张局长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目光。   “你应该睡上一觉了。”刘今墨说着,出手点倒了他,将其放在了病床上躺着,拉过一床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走吧,今晚他不会来打搅我们了。”刘今墨尖声道。   “现在我们去哪儿?”老祖问。   “那个黄乾穗家里。”刘今墨冷冷的一笑。   两人走出了医院,黑沉沉的天空,仍旧飘着毛毛细雨。   “你看,那是谁?”老祖手指着前面说道。   刘今墨早已看在了眼里,那是王婆婆和明月的身影。   “你们怎么也来了?”老祖跑上前问王婆婆道。   “哦,是老祖和刘先生,寒生家里出事了。”王婆婆把在黄乾穗家中听到的情况述说了一遍。   “寒生下落不明,一时间还没有线索,我们赶紧先回南山村看看。”刘今墨焦急道。   四个人急匆匆一路夜行,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南山村。   村东庄院内一片漆黑,夜雨潇潇,空气之中隐约散发着一股血腥气,厢房内传来自喉咙里发出的嘶哑的哀鸣声。刘今墨一个箭步蹿进了屋内,“唰”的划了根火柴点燃了油灯。   屋内地上,躺着朱医生同荷香,兰儿一动不动的趴在朱医生的身上……地面上凝结着大片的血渍。笨笨和黑妹红肿着眼睛趴在了朱医生的身旁,低头默默的望着已无声息的主人,口中发出微弱的悲鸣声。   刘今墨伸手探去,朱医生、荷香早已气绝多时,而兰儿却只是昏厥,于是忙叫老祖将其抱到了床上。   刘今墨已从王婆婆处得知吴楚山人身负重伤,已经变成了“木僵人”,现在看去,的确是没有任何知觉。   “可惜没能逮住阳公,这个逆徒!”王婆婆忿然道。   “师父,老阴婆!”院子里传来明月的叫声。   老阴婆脸上半边青黑半边紫,肌肉扭曲着,双手紧紧的搂着一头死去的母猪互咬着,脚上的那双绣花小布鞋也甩脱在了一旁,看上去也已经死去多时了。   王婆婆替兰儿推宫过血,不消片刻,兰儿悠悠醒转来,看见母亲和朱医生的尸体,立即放声恸哭起来。老祖轻轻的摩挲着兰儿的肩头,众人心情都是异常沉重,没有一个人说话。   许久,兰儿止住了哭声,望着大家问道:“寒生呢?”   刘今墨缓缓说道:“他被荆太极抓走了,我们正在找。”   “为什么会这样……”兰儿抽泣着问,可是没有人回答。   “孩子呢?我的女儿呢?”老祖定过神儿来,忙问道。   王婆婆说道:“是啊,那两个小家伙怎么不见了?”   大家赶紧四下里寻找,可是根本找不见孩子的踪影。   “会不会被阳公带走了?”刘今墨怀疑道。   王婆婆摇摇头,说道:“阳公手里没有孩子。”   “那就奇怪了。”刘今墨沉思着,难道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又像是在香港时一样,趁着混乱溜跑了?他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涌现出了一丝感觉,他知道那是母亲对孩子的一份牵挂,而且似乎距离并不是十分的遥远,在哪儿呢?   刘今墨转动着身体,发觉面向东南方向时感觉强烈,热血攒动,有着一种想哭的冲动,他抬头望向了东南夜空,那里正是灵古洞的方向。   “我似乎感觉到了孩子在哪儿。”刘今墨喃喃说道。   “在哪儿?”老祖万分焦急的问道。   刘今墨转过身来对王婆婆说道:“婆婆,麻烦你照顾兰儿和吴楚山人,我去找孩子,天亮我会回来,然后我们在去寻找寒生的下落。”   “我也去!”老祖坚决的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找出一只手电筒,与老祖一道匆匆走出庄院,朝着灵古洞方向而去。 第二百零七章 劫持   沈才华牵着皱皮女婴的手,两人一蹦蹦的跃进了灵古洞内。漆黑的石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两个婴孩的瞳孔急剧的扩大,最后布满了整个眼眶,吸收并放大着任何极微弱的光线,渐渐的,他们的瞳孔变成了赤红色,洞内的景物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石壁上几只壁虎受到惊吓四处奔爬,还有些蚊蝇在空中飞舞,但都不敢往他俩赤裸的身上降落。   两个婴儿吸食了一代祝由宗师注入的毕生功力,具有了超乎常人的能力,但是由于他们太小了,还不懂得如何运用,只是凭着本能做出些反应。   沈才华曾经来过一次洞内,所以记住了这里面十分的暖和,对于赤裸的他俩,温度十分的舒适,所以才拉着皱皮女婴跑了进来。   两人信步一直朝着里面走去,在这里,他们感到了十分的安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儿,然后接着前行。石壁上,一对硕大如铜铃般的红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俩,然后“嗖”的裹挟着风声扑了下来,在俩孩子的头顶上盘旋了数圈,紧接着牠的身后面又飞来了十几只小型的怪物,翻上俯下的冲刺着,婴儿好奇的望着这些会飞翔的怪物们,“咯咯”的笑了起来。   红眼阴蝠首领带着牠的孩子们诧异的望着这两个小人,奇怪他俩怎么无毛可拔……   小阴蝠们好奇的落在了他俩的脚下,还有两只胆大些,直接站在了婴儿的肩膀上,皱皮女婴伸出小手试探着摸了摸阴蝠毛茸茸的肢体,兴奋不已。   小阴蝠们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阴蝠生活的那个大石室内,石台子上,阴蝠妈妈正在给一群新出生的小阴蝠宝宝喂奶,两个小家伙望见那些肉乎乎可爱的阴蝠宝宝,目光都移不开了,简直是爱不释手。   脖子上系着骑马布的阴蝠首领不知从哪儿衔来了几串野果,送给小人们吃,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在野果上嗅了嗅,感到无甚兴趣。   沈才华又去摸了摸那肉乎乎的阴蝠宝宝,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但似乎土獾的血液还未消化完,肚皮仍还是有些发胀,因此咽了口吐沫,缩回了手,他现在还没有进食的欲望。   不多时,两婴儿感觉累了,于是爬到了石台子上呼呼的睡去了。   荆太极驾驶着救护车风驰电掣般的一路狂奔,他不知道要往哪儿开,师父的鄱阳湖山谷是在西北方向,他就下意识的反着朝东南方开去。   江南冬雨又湿又冷,但是他的额头上却冒出了热汗,出了县城的路十分的颠簸,约莫已经驶离了县城几十里路,突然,发动机引擎“噗噗”两声熄火了。他赶紧连续打了几下马达,仍旧发动不起来,再仔细一瞧,原来是油箱空了。   妈模≌媸翘凰沉恕>L鲁道矗南吕锿ィ安话痛澹蟛蛔诺辏嗲胺酱笊浇畔碌哪歉鲂〈遄鹇胍灿形謇锏亍K肓讼耄撕蟪得牛诤呦乱坏悖饪怂难ǖ馈?br />   “下车吧,寒生。”荆太极说道。   寒生揉着自己发麻的腰和下肢,慢吞吞的爬下了车。   “荆太极,没有用的,我是绝不会告诉你《青囊经》上任何东西的。”寒生平静的说道。   “你先别口气硬,等我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再同你慢慢讨论。”荆太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寒生没有再理他,放眼四处望去,这是什么地方?好像似曾相识。   “走吧,我们到前面山脚下的那个村庄去。”荆太极推了一把寒生,逼迫他前行。   寒生与荆太极冒着毛毛细雨一路向山脚下的村庄走去,道路崎岖泥泞,‘望山跑死马’,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走到了那村庄的口上。   村庄里的小路上空荡荡的,见不到个人影。   “喂,哪儿来的老表,有什么事吗?”屋檐下站着一个白须老头,正以疑惑的目光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寒生一见,心中乐了,此人自己却是认得的,正是集市上卖狗皮膏药的白一膏。   荆太极上前走了两步,客气的对老头说道:“老乡,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空房子出租?”   白一膏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眼睛看看荆太极,又瞟了眼寒生,似乎一愣,随即又抬起眼睛望着寒生,眼神儿一亮。   寒生知道白一膏认出了自己,忙在荆太极身后直摆手。   白一膏多年在集市上卖狗皮膏药,江湖经验丰富,一见寒生摆手,立即明白了其中必有蹊跷,立刻收回了目光,问荆太极道:“你们租房做什么呢?”   “我们是地质队的,调查这一带山体构造方面有关资料的。”荆太极胡诌道。   寒生突然之间开口说道:“有山洞也行。”随即挤了下眼睛,点了下头。   白一膏立刻明白了寒生的意思,假装望了望天空,然后对荆太极说道:“大鄣山有很多山洞,落脚避雨倒是不错,也无需花钱,行吗?”   荆太极心道,山洞当然再好不过了,在那里慢慢拷问寒生,不怕你不说,而且又无外人干扰,最后又方便毁尸灭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寒生呀寒生,这是你自己自寻死路,可怨不得我荆太极了。   “当然可以,麻烦您带我们去吧。”荆太极爽快的说道。   “你们等一下,我回家去换双鞋子。”白一膏说道。   不一会儿,白一膏换上了一双雨靴,手上捧着一个布包。   “这是什么?”荆太极不解的问道。   白一膏解开包袱皮,露出了里面的大白茧丝,手摸着茧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寒生说道:“这是以前有位朋友不慎忘记在我这里的,能够防潮,我想你们可能用得着,所以我就顺手带来了。”   寒生笑了笑,接过包裹,心道,我都忘了这码事儿了。   “啊,老乡想的真是周到,太感谢了。”荆太极赞许着说道。   白一膏在前面领路,约莫半个多时辰,他们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山崖前,拨开了齐人高的蒿草,崖下露出来一个石洞。   “这就是‘仙人洞’,据老人家说,大约600多年前,有位仙人在洞中修真,后来大概修成正果后飞升了,所以,此石洞就被村里的老表们叫做‘仙人洞’了。”白一膏解释道。   寒生微笑不语,这是他第二次来到‘仙人洞’了。   好兆头,我荆太极今天也将在这洞里修成正果飞升,他美滋滋的想着,然后对这个白须老头说道:“老乡,请回吧,这点是小意思。”遂从口袋里掏出了二十块钱递给了他。   白一膏推辞不受。   寒生在一旁说道:“白给的钱还不要么?”   白一膏一听这话,嘿嘿一笑,爽快的接了过去。   “这就对了,老乡,请回吧。”荆太极对老头说道。   寒生拽了一把荆太极,说道:“荆院长,要不要请这位老表替咱们看着点坏在路上的那辆救护车,别让人给偷去了。”说罢一弯腰,钻进了山洞内。   “同志,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白一膏认真的说道,手中晃着那两张十元大钞。   荆太极连忙摆手,说道:“没什么需要的了,别听我这位同事胡说,他最喜欢开玩笑了。”   “那好,真的不需要了?”白一膏低头看着手中的钞票,惋惜地说道。   “真的不需要,请回吧。”荆太极淡淡的说道。   “那好,我走了,有事来村里找我。”白一膏说着恋恋不舍的走了。   这些老表,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哼,寒生还想玩我一把,看我如何来收拾你,荆太极心中忿忿道。   荆太极随即弯腰也钻进了‘仙人洞’内,洞里面深处漆黑一片,寒生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零八章 人性的面具   荆太极没想到这个山洞竟然如此之深邃,无奈自己只有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一面注意聆听捕捉寒生发出的动静,待心静下来时,终于听到了寒生跌跌撞撞的声音,就在自己前面不远处。   “寒生,别跑了,何苦呢?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荆太极喊道,山洞里发出一连串的回音。   “荆太极,善恶终有报,你的报应就要快到了。”黑暗中传来寒生的回答,似乎就在前面。   荆太极提起了真气,想要加快脚步,但是不行,黑暗里的石壁凹凸不齐,一不留神儿就会撞得头破血流。两人其实相隔也就是十余丈而已,荆太极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洞内甬道越来越窄,荆太极仅凭寒生“呼哧”的喘息声辨明追踪的方向。那寒生不会武功,上气不接下气,听着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接近了,而荆太极身负上乘内功,调息轻松,不累也不喘。   “荆太极,王婆婆为人正直慈祥,为什么收的这三个徒弟却如此心术不正?”前面传来寒生的说话声,间杂着大口大口的喘息,好像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荆太极知道寒生已经跑不动了,于是一面回答敷衍着,一面悄悄地向前移动着,尽量不发出声响。   “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善恶之分,什么心术正不正之说,那全是人们杜撰的,”他一面前进着,一面相应将声音放轻点,仿佛距离并未改变,“所谓心善之人,往往都是那些胸无大志,安于现状不求上进的人,人类社会若是要前进,岂能靠心善的人去推动?所谓心恶之人,却是那些发挥人类能量极限,刻苦奋斗、奋勇拼搏并脱颖而出的小部分人,自然会受到那些安于现状的蠢人说成是心术不正了。对任何人的评价,总有不同的说法,历史上这类情况比比皆是。你还在听么?”他止住话语,竖起耳朵静听。   “我在听着呢。”黑暗中传来寒生的回答。   荆太极感觉与寒生的距离又拉近了数丈,于是他进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拿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来说,革命群众颂扬他是人民的大救星,是大善人,而阶级敌人却对他恨之入骨,骂他老人家是白虎星下凡,浑身没毛,杀人如麻。寒生,你说我师父王婆婆是正直慈祥之人,可是你知道么?她年轻时也曾经是江洋大盗,滥杀过不少无辜。”   “你在胡说,婆婆绝不是那样的人,你能说出具体她滥杀了那些无辜的人。”寒生反驳道。   “湘西凤凰古城的梅员外夫妇就是被我师父所杀……”荆太极说着。   “梅员外夫妇!”寒生大吃了一惊,那不是梅小影的父母吗?湘西凤凰古城,大户人家梅员外,不错,正是小影婆婆和刘今墨师父梅一影的家,天门山野拂宝藏的看守人之一……   “你在胡说……”寒生嘶哑的说道。   “我没有胡说,”荆太极反驳道,“那梅员外夫妇独门武功了得,深不可测,我师父自忖未必能赢,所以在他家姆鹛美锒耸纸牛峁吩蓖夥蚋局辛俗S擅韵悖皇Ω盖嵋椎挠谜此拗椒庾×丝诒牵舷⒍溃馐俏夷昵崾保Ω盖卓诟嫠呶业摹!?br />   寒生听罢心中一片茫然,荆太极说的没错,关东黑巫一直觊觎着野拂宝藏,阳公老阴婆的师父正是人称“客家圣母”的王婆婆。梅员外夫妇惨死后,家中那个紫檀木匣便不翼而飞了,原来是王婆婆交给了徒弟阳公。那阳公隐匿天门山寺十年,按图索骥寻找野拂宝藏,最后在鬼谷洞与最后一个看守人湘西老叟恶战,几乎全军覆没。   王婆婆……难道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人可以将自己隐藏的如此之深么?寒生迷茫了,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想着想着,寒生不寒而栗。   “你怎么不说话了?”荆太极问道。   黑暗中听不到寒生的回答,但荆太极感觉到了寒生紊乱的喘息声,近在咫尺。   寒生突然之间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他不想跑了,人世间又有多少人在面具的后面生活?自己不过是无意中得到了一本《青囊经》,数月之中,原来他与父亲两人平静的生活就完全被打破了,看到了人世间竟然是那样的龌龊,那样的血腥,他累了,他多想再回到以前的那种平凡生活之中去啊……   兰儿,他此刻突然想到了兰儿,他回忆起当日在集市上初次见到她的情形,那张丑陋的脸和兰儿卖身救母的义举,嗯,兰儿是真实的,她绝没有带着面具生活,寒生微笑了,世上终归还有真情在,他的体内感觉到了有一股热血在奔流。   这时,一只强硬的手掐住了他的胳膊,指甲深深的陷入了皮肉中……   “哈,寒生,终于抓到你了!”荆太极嘿嘿的大笑道。   寒生淡淡的说道:“抓到抓不到又怎样?《青囊经》我反正是不会告诉你的。”   “真的么?”荆太极阴笑了起来,然后又接着说道,“寒生啊,虽然我的祝由散没有了,但我还有更加直接的办法让你说出来,让我先将这个办法的操作程序说给你听,咱俩都是医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的。”   “你说吧,我听着呢。”寒生平静的说道。   “人体解剖学太深奥,我就不一一介绍了,首先,我会划开你的脑皮,轻轻的揭开天灵盖,让你的大脑暴露出来,然后用一根金属探针,连接你的大脑记忆与语言部分,这样你就源源不断地说出《青囊经》的秘密了,甚至包括你的手淫史和与兰儿在床上的隐私,当然,这需要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试,反正我们时间有的是,总归会找到你大脑中贮存《青囊经》的那部分记忆沟回的。怎么样?简单之极吧?”荆太极哈哈笑将起来,冷酷的令人毛骨悚然。   “卑鄙!简直禽兽不如!”寒生大叫起来。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禽兽不如,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说还是不说?”荆太极手上加了些力道,寒生手臂一阵麻木。   “我寒生不过是一个乡下土郎中,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惜了当年华佗舍命遗留下来的《青囊经》,竟然落入到你这种恶人之手,可悲啊。”寒生喃喃道。   荆太极闻言暗喜,有门,遂进一步循循善诱道:“寒生,你告诉了我,然后我俩可以共同使用《青囊经》上面的医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于天下,岂不快哉?只要能医好病人,病人又何必在乎医生的善恶呢?话说回来,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医生的人品难道就真的是那么好么?”   “牠们怎么还不来呢?”寒生嘴里叨咕着。   “谁?谁还没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别指望有人来了。”荆太极说道,他怀疑寒生脑子可别出了什么问题。   黑暗中,由远而近出现了一群红色的眼睛,为首的那对鲜红如血的眼睛硕大如铜铃,寒生知道,那是阴蝠首领…… 第二百零九章 恶有恶报   “吱吱……吱……吱吱。”阴蝠首领发出了有针对性的个别攻击的命令,那些年轻的阴蝠铺天盖地般一股脑儿的冲向了荆太极。   荆太极措不及防,惊愕之中,脑瓜顶上的头发、眉毛相继被一缕缕的拔掉,他疼得大喊大叫,跳将了起来,双手挥舞着。   “嗖嗖嗖”风声四起,他根本无法在黑暗中抵挡那些阴蝠们的轮番攻击,须臾,胡须也统统被拔光了,甚至连鼻孔中的几根稍长一点的鼻毛也被阴蝠仔细的拽去了,酸的他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阴蝠首领一马当先,锐利的爪子勾住荆太极的裤裆奋力的撕扯开来,小阴蝠们迅速的钻了进去,兴奋的拔起阴毛来,荆太极下阴处火辣辣的,甚至有了勃起的感觉。   但是他毕竟是武功高强之人,双手十个手指一阵祝由弹指,弹中着皮破筋断,竟也伤了不少的小阴蝠。   随着毛发被拔光,阴蝠们也对他失去了兴趣,纷纷退下。   荆太极眼睛余光盯准了那对铜铃般的血红眼睛,身子纵身一跃,竟然一把抓在了阴蝠首领脖子下面,入手绵软,仿佛棉布制品,那是首领的圣物——骑马布。   阴蝠首领拼命回挣,荆太极举起另一只手掌,猛力的砍向了首领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白影滚地而来,“呼”的跃起,咬向了荆太极的颈部。   荆太极突然感到自己脖颈两侧一凉,然后一种强烈的痛楚感传递上大脑,“沈才华!”他立刻意识到了,可是已经晚了,左右颈动脉早已被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利齿切断了……   随着动脉鲜血的迅速流失,他的腿渐渐发软,站立不住而跪倒在了地上,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充斥了全身,大脑的思维慢慢的减缓,约束大小便的括约肌松弛了,粪便涌出,最末尾的记忆片段是他那勃起的阴茎,精液喷薄而出,留下了死前最后的一丝快感。   “仙人洞”外,白一膏在回村的路上始终思索着那位小神医寒生话里的意思,荆院长?救护车?他决定要弄个明白,于是撑着雨伞,沿着泥泞的乡村公路跋涉了五里路,看见了那辆白色的面包车,车上印着“婺源县人民医院”的字样。   白一膏向本地镇上汇报了这件事,当然,那二十块钱他没有提起。   镇上向婺源县革委会挂了电话,办公室人员经与县医院核实,遂向黄乾穗主任做了汇报。黄乾穗没有通知县公安局,而是派了黄建国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基干民兵连夜前往大鄣山,务必将寒生和荆太极当场击毙。   数小时后,手持武器,打着手电筒和火把的民兵们终于在“仙人洞”内深处找到了荆太极惨不忍睹的尸体,寒生则踪迹全无。他们将荆太极的尸首抬出了“仙人洞”,洞口挤满了闻讯而来的村民。老表们议论纷纷,说这“仙人洞”自古就是进去不得的,看吧,又出了一桩人命。   赶回到了家中,黄建国将情况告诉了父亲。   黄乾穗闻言半晌没有说话,在客厅里蛔〉孽庾挪剑砭每谒档溃骸爸煲缴懒耍獬饺朔蚋舅懒耍l骱托”菜懒耍詹乓皆豪锢戳说缁埃”咔狭餮潜蝗艘灾厥只魉榱四钥恰Q艄挛缁鼐墒撬哪歉鐾降芮洗笕幢环⑾殖率谄嫡九缘氖髁掷铮源伎傲耍饪隙ㄒ彩墙系娜烁傻摹;褂校褪悄歉隽踅衲屠献婢谷辉接耍由虾ё伲衷诰L植宜涝诨慕忌蕉矗钦饩褪翘踉嗡匦敫冻龅拇勖矗俊?br />   黄建国没有做声,只是平静的望着父亲。   “傍晚京城里来了电话,多事之秋,政局多变,首长让你和东东立刻回京,并且要我也一路同行。”黄乾穗说道。   “东东爸爸具体说什么了么?”黄建国开口问道。   “没有,”黄乾穗摇摇头,然后接着说道,“收拾收拾明早起程吧,说不定那个越狱的刘今墨会来捣乱的。”   黄建国点点头,真正的舞台在京城,那里才是我施展抱负的地方。   “小国,你回来啦。”东东眉飞色舞的冲了进来。   黄建国露出灿然的笑容。   “爸爸要我们回去呢,这里阴雨连绵,又湿又冷,心儿都是凉的。”东东撅着厚厚的嘴唇,手指着胸口说道。   “我们明天早上就走。”黄建国淡淡的说道。   县人民医院,荆院长突然遇害的事情迅速的在夜班医护人员中传开了,大家都感到恐怖和不可思议。住院部一名夜班护士查房时,无意之中发现了昏睡在一间空置的病房床上的张局长,遂送进了急诊室抢救,抽血化验各项指标均属正常,做了心电图透视和B超,只是发现了脂肪肝和前列腺肥大,其余也都没有发现异常,但就是仍旧苏醒不过来。最后采用了心脏电击除颤,张局长才悠悠醒转。   “张局长,你怎么会昏倒在病房的床上?而且还蒙着棉被?”值班的副院长问道。   张局长茫然的想了半天,才回忆起自己被刘今墨点了穴道。“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你们马上给我联系黄乾穗黄主任,我要马上向他汇报。”他匆匆说道。   黄主任的吉普车来到了医院门口,张局长虚弱的爬上了后座,一会儿来到了那座深宅大院前。   “我先是被荆院长打昏,傍晚出医院时又被刘今墨再次打昏,我现在头还是昏的。”张局长语无伦次的说道。   黄乾穗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张局长,你做的很好,先回家去休息,这件事组织上自会处理的。”   回家的路上,张局长还在犯着嘀咕,我哪儿做的好呢?   夜深了,建国和东东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黄乾穗丝毫没有睡意,他仍旧一个人在客厅里呆坐着,一面苦思冥想,院子里不时的传来持枪民兵巡逻的脚步声。鸡叫三遍,东方现出黎明的曙光,他推门出来,深深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不就是十年么?弹指一挥间而已。 第二百一十章 背井离乡   寒生坐在石洞的角落里,耳边默默倾听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浴血厮杀,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他闻到了荆太极临死前屎尿俱下散发出来的臭味儿。   “吱吱”两声亲切的呼唤,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进了他的怀里,他伸手探去,首先抓在手里的是那条骑马布,寒生苦笑了。   “妈妈。”一个轻微的声音钻入他的耳鼓。   两个赤裸着身子,胖嘟嘟的婴儿爬到了他的身上,“沈才华!”寒生惊喜交加,不用说,黑暗中摸着的那个皮肤粗糙有褶子的肯定就是皱皮女婴了,看来是这两个小家伙救了自己的命。   寒生曾经与父亲一道为沈才华接过生,又替他和皱皮女婴治病,他俩当然认得寒生,孩子们顿时觉得拥有了安全感。   “吱吱”,红眼阴蝠首领发出了邀请,带着寒生和两婴儿回到了阴蝠们居住的石厅内,原来牠是想让寒生见识一下牠那些刚出世不久的阴蝠宝宝。   “送你们一件礼物吧。”寒生解开了包袱皮,拿出那件大白茧,平铺在石台上,让阴蝠妈妈和宝宝们睡在上面,既温暖还隔潮。   就在此刻,沈才华又轻轻喊了声:“妈妈。”   黑暗的石洞远处出现了手电筒光,有人正在向这边走来。   “吱吱”,首领昂首发出了警报,全体小阴蝠立刻升空盘旋着,随时准备出击。   “我已经感觉到了小才华就在附近。”洞内清晰的传来了远处的说话声音,熟悉的声音。   “刘今墨!”寒生大叫起来。   “啊,是寒生!”刘今墨惊住了,随即几个纵跃,转瞬间便来到了寒生的面前。   “真的是你,寒生。”看得见刘今墨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妈妈。”沈才华又叫了一声,刘今墨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妈妈。”皱皮女婴也生涩的叫了一声。   老祖喜出望外:“我的女儿,会喊‘妈妈’了,你可想死我了。”遂热泪滚滚,抄起女婴,在她的皱皮上亲吻个不停。   “寒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刘今墨平静下来问道。   寒生讲述了被劫持以及阴蝠和鬼婴杀死荆太极的经过。   “寒生,我必须告诉你……”刘今墨心情悲痛的说不下去了。   “什么?”寒生问道。   “你父亲死了……。”刘今墨终于脱口而出。   “什么!”寒生脑袋“嗡”的一声。   “朱医生同荷香一道被阳公杀死了,吴楚山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植物人,兰儿悲痛欲绝。”刘今墨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顿时,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四下里一片静寂。   寒生没有哭,只是将眼泪噙在了眼眶里,他霍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灵古洞口方向大步走去。   夜空中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南山村东庄院的大门敞开着,寒生冲进了院子里。厢房里亮着灯,床上躺着父亲的尸体,另一张床上躺着荷香臀獬饺耍级蛟诘厣希仙砼糠谀盖椎囊盘迳稀?br />   寒生恍惚的走到父亲的身边,默默的端详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耳边回响起了老爹以前经常在清晨喊他起床时的声音:“寒生,该起来了,这样下去会没出息的。”   他双膝一屈,跪倒在床前,把脸埋进了父亲的胸前。   这一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改变了……   “老爹,我好想回到从前,你给人瞧病,我为你捣药配伍,虽然那时很穷,但我们父子过的很快活……”泪水模糊了寒生的双眼,他再也忍不住了,失声恸哭起来。   笨笨睁着红肿的眼睛,轻轻的来到他的身边,蹭着他的腿趴在了他的身旁。   人们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望着他。   村里的公鸡啼叫了,东方显出了鱼肚白,雨也终于停了。   寒生默默的站起身来,走到兰儿的身旁,轻轻的搀扶起她来,并将她搂在了怀里。许久,他轻轻地放开兰儿,抓住吴楚山人的手腕,切下了三关。此刻,寒生的脸显得异常的苍白与憔悴。   “山人叔叔需要一个隐秘安静的地方疗伤。”寒生平静的开口说道。   “到我的鄱阳湖山谷里去吧,那里安全隐秘,无人知晓。”王婆婆说道。   寒生异样的目光望着王婆婆,最后点了点头。   王婆婆望见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儿,心中不禁为之一寒,虽有所诧异,但一想,这寒生恐怕是过度伤心的缘故。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南山村,张局长醒来后就会派警察来这儿的。”刘今墨说道,大家皆点头称是,于是开始分头准备。   刘今墨先来到了一户熟悉的村民家里,付钱买下了一辆牛车,赶着回到了庄院大门前。寒生抱着父亲的遗体安放在了牛车上,老祖也抱来了荷香的尸体,准备安葬在鄱阳湖山谷里。最后刘今墨将吴楚山人也搬上了牛车,并在他们的身上都蒙上了棉被。除此而外,刘今墨还将兰儿埋在院子树下的那袋子太极土卵也扒了出来,放在了车上,将来寒生肯定会用上的。   寒生搂着兰儿的肩膀坐在牛车上,老祖也抱着俩婴儿上来坐在了旁边。   “婆婆,您先赶着牛车先行一步,我还要做一些江湖上的善后处理,包括老阴婆的尸体,完事后,我自会前往鄱阳湖山谷找你们。”刘今墨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那我们先走了。”王婆婆扬起了鞭子,明月坐在右边,牛车慢吞吞的离开了南山村,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笨笨和怀孕的黑妹也跟在了牛车的后面,一步三回头,留恋的望着故土。   寒生眺望着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山村,这里有着自己太多的童年记忆,那时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充满了欢声笑语,而这一切,都在一个冬日的早晨消失了。   牛车行出去了很远很远,遥见南山村升起了一片浓烟,刘今墨按照江湖规矩处理了那所庄院。   “寒生,我怕。”兰儿依偎在寒生的怀里,身上打着哆嗦。   寒生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兰儿单薄的身子,几滴冰凉的泪珠挂在了他的眼角上,而他的脸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起雾了,南山村渐渐的隐匿在了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天地间混沌一片。   (第三部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第四部)   1976年,龙年,中国注定的一个动荡年份。   年初,1月8日,周恩来总理病逝,4 月5日京城爆发了纪念周恩来的“4.5”流血事件,紧接着7月6日,人大委员长朱德去世,同年7月28日凌晨3时42分,京畿唐山大地震,震级7.8级,死亡24万,残16万,伤一百万余人,最后9月9日,一代领袖毛泽东逝世,享年83岁。   这一年时局动荡,风云突变。   鄱阳湖山谷。金色的阳光自云隙中散射下来,山谷中升腾起淡淡的雾气,瀑布绝壁前飞水如练,碧绿色的深潭泛起涟漪,岸边掩映着青翠的毛竹,茅屋灶间炊烟袅袅,飘出一股令人沁人肺腑的燃茅草味儿,萍儿正在屋前剥着竹笋,笨笨和黑妹在一旁相互梳理着鬃毛。   寒生默默的矗立在水潭边已经很久了,自从来到了鄱阳湖山谷后,他每天都站在水潭边上发呆。   父亲和荷香都已经分别葬在了谷中,那一片野枣树林中,紧挨着王婆婆师父的墓,没有墓碑,这里毕竟不是祖先生活的地方,当一切过去了的时候,父亲的遗骨还是要回到南山村的。   兰儿丧母之痛在渐渐的平息,现在每天都在祈祷着父亲能够尽快苏醒过来,但是寒生还没有想到确切的治疗方法,她不敢去催他,因为寒生的精神还没有从父亲的突然去世中完全恢复过来。   王婆婆每日里都在加紧传授明月祝由神功,但那把郭公葬尺不知何故褪色变成了灰白,由于得不到葬尺相助,明月的练功的进展不是很快。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阴阳体质不但没有融合,反而越发盛了,出乎寒生预料的是,两个孩子的生长不但较普通婴儿快了许多,而且发育良好,老祖心疼皱皮女婴,不愿意再进行“阴阳颠倒”的治疗了。   刘今墨三天前已经回来,他那天留下来检查了庄院,取上了朱医生余下来的10万元钱,并纵火焚烧了房子和老阴婆的尸体,之后便径自赶往了县城,准备下手除掉黄乾穗父子,不料发现他们竟于一大早已经离开婺源去了京城,自己扑了个空。   此刻,刘今墨悄悄地走到了寒生的身后,默默的站在了那儿,许久,开口说道:“逝者已矣,生者当节哀,寒生,如此落魄,何当以悬壶济世呢?”   寒生闻言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刘今墨,缓缓说道:“刘先生,我百思不解一个问题,你说,人的面目为什么会隐藏在面具的后面,面目和面具究竟哪一个是真实的?”   “面目和面具?”刘今墨不解寒生在说什么。   寒生接着道:“慈眉善目的面具下难道却是大奸大恶之人?而你刘先生其貌不扬,倒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刘今墨慢吞吞道:“其实人都有善与恶的两面,完全的善人和彻底的恶人在世间都是难以生存的。譬如我吧,原本是一个江湖恶人,但现在感觉到行善做好事原来是很开心的。”   寒生若有所思的说道:“善恶往往系于一念之间,真面目不真,假面具不假,世事总是在不停的变化,何必苛求于一时呢?”   “对啦,人生无非短短数十年而已,想要悬壶济世可就要快点了,吴楚山人始终‘木僵’无知觉,兰儿悲痛之极,可有什么医治之法?”刘今墨说道。   寒生说道:“缺少一味药引子。”   “什么药引子,我帮你去找。”刘今墨霍霍欲试道。   “阳公,此药引在阳公的身上。”寒生答道。   “阳公去了京城。”茅屋内,王婆婆将那天听到的情况又详细叙述了一遍。   “可知道他在京城有什么落脚点么?”刘今墨问道。   “这倒不清楚,不过以前似乎听到过,他与北京白云观观主金道长相熟。”王婆婆回忆道。   “金道长?”寒生问道。   “嗯,我在京城时听说过此人,道长双目失明,是一位大德之人,文革前信众极多,关东人金姓一般是由爱新觉罗氏改的,因此金道长很可能与阳公一样,同是满族人。”刘今墨说道。   “一定要找到阳公么?”王婆婆问道。   “山人叔叔膻中要穴中了毒痰,加上一路疾奔,导致痰毒入任脉上冲至脑,导致‘木僵’,寒生无能,目前还想不出法子清除大脑内的痰毒,我想从阳公上呼吸道处刮下些粘液进行培养抗体作为药引子,便可以解了‘木僵’,治愈山人叔叔。”寒生解释道。   “爹爹真的能醒过来?”兰儿激动道,但随即又忧心忡忡,不安的说,“可是阳公那么坏,你去会有危险的。”   刘今墨郑重的向兰儿保证道:“我会一路保护好寒生的。”   王婆婆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   次日,刘今墨收拾妥当,与寒生动身前往京城。 作者的话:   谢谢大家坚持不懈的顶帖,这样尺子就有了写下去的动力~~~~~~   另外向前段时间给尺子发站内短信和留言的所有看官们致礼,由于尺子没有QQ,因此暂无法交流,而且本书之中的诡异医术是大都是未经过临床检验过的,更为国内三甲医院的中西医们所不耻,所以尺子不鼓励大家盲目效仿,尤其是人中黄和粘痰,自己都觉得恶心。   第四部故事情节牵扯到京城,更新会慢些,毕竟大家也不希望尺子隔三差五的被请去喝茶,请大家谅解~~~~~~~   本书二三部也即将上市,尺子又有了西行的盘缠,大家即使不买书,尺子也会在这儿一直写下去的,因为世道毕竟都很艰难。 兰儿默默的为寒生收拾行装,太极五色土卵也每样带上了一枚,同时取出刘今墨那天从庄院里带出来的那十万元钱,拿出五万元递给了寒生和刘今墨,出门在外处处都要用钱,然后百般叮嘱寒生路上一定要加倍的小心。   “爹爹说过,京城里藏龙卧虎,世上极坏的人大都住在那里,早去早回,兰儿在等你。”兰儿幽幽说道。   寒生胸有成竹的说道:“刘先生熟悉京城,他的江湖经验又多,不会出事的。”   刘今墨也要兰儿放心,保证只要自己一息尚存,绝不会让寒生受到伤害。   临行之际,刘今墨恋恋不舍的望着沈才华。   “妈妈。”鬼婴的眼中竟然湿润了。   老祖亦是情意款款,满脸的痘痘越发紫红了,拉过刘今墨到了屋内,将皱皮女婴扔到了床上,她有话对他说。   “替我铲除阳公。”老祖恨恨道。   “他不是孩子的父亲么?”刘今墨望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他毁了我的青春……”老祖噙着眼泪忿忿道。   刘今墨有点瞠目,始终默然不语。   “我还可以重新生活的。”老祖似乎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弱弱的说道。   刘今墨感到胃里一阵不舒服。   此刻,老祖的身子轻轻的向刘今墨胸前靠了过去,勇敢的抬起了头,眼光火辣辣的,充满了激情。   “呸!”的一声,床上的皱皮女婴啐出一口小痰,差点吐在了刘今墨的皮鞋上。   老祖吃惊的望着女婴显露出来的恶毒目光,走到了床边抱起她,而刘今墨趁机离开了房间。   草屋前,笨笨感觉到了主人要出远门,蹭着寒生的裤腿,口中“呜呜”的悲鸣着。   “笨笨,好好呆在家里,照顾好黑妹,已经快要当父亲了,责任不轻呢?”寒生蹲下身来,摩挲着笨笨已经长齐了的新毛。   “寒生,你来,婆婆有话对你说。”王婆婆示意寒生跟随他沿着水潭,一路行走到了那片枣树林里。   林中孤零零的排着三座坟,那是王婆婆师父、荷香和父亲的墓穴。   “寒生,加入我祝由门吧。”王婆婆低声道。   “不!”寒生突然间清脆的回答声音令王婆婆大吃了一惊。   “为什么?我是想帮你,此去京城,刘今墨绝非阳公的对手,而且这只还是江湖上的恩怨而已,婆婆恐你此行会搅入官府的政治漩涡之中,那可是凶险之极啊。”王婆婆诚恳的说道。   这是真情的流露,寒生想。   “婆婆,寒生此生只想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用《青囊经》上的医术救人,不想加入什么门派,请婆婆谅解。”寒生说道。   许久,王婆婆叹道:“人各有志,也好,将来若是有祝由科方面的疑问,尽管来问婆婆好了。”说罢,王婆婆悄然退去。   寒生默默的站在父亲的坟墓前,口中喃喃道:“老爹,孩儿要远行一段时间了,不过请你放心,出了这么多的事儿之后,孩儿已经明白了做人的道理,寒生长大了。”   山风萧萧,枯叶飘零,寒生和刘今墨走了,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山谷灌木林中,兰儿和老祖默默的站在草屋前……   屋内,王婆婆神色凝重的对明月说着:“看来我俩也要前往京城一趟了,寒生他们此去定是凶多吉少。”   明月眼中悄悄闪过一丝喜悦的目光。 第二百一十二章   白云观,位于京城西便门外,始建于唐,名天长观,是道教全真道派十方大丛林制宫观之一,金世宗时,是当时北方道教的最大丛林。   元初,丘处机(号长春子)自西域大雪山觐见成吉思汗,东归燕京,赐居于太极宫。元太祖二十二年五月,成吉思汗敕改太极宫为“长春观”。七月,邱处机仙逝于长春观。次年,高徒尹志平在长春观东侧下院建处顺堂藏邱祖仙蜕。明初,易名为“白云观”。   1957年成立的中国道教协会会址就设在白云观内,为文革中京城内很少没被破坏的寺庙之一。   观内后院为一个清幽雅静的花园,名云集园,又称小蓬莱。它是由 3个庭院连接而成,游廊迂回,假山环绕,花木葱郁,绿树成荫。花园的中心为戒台和云集山房。戒台为道教全真派传授“三坛大戒”(初真戒、中极戒和天仙戒)的坛场,云集山房为全真道律师向受戒弟子讲经说法之所。   观主金道长双目失明,常年隐居于花园内,深居简出,一般人很难见到。据说当年曾有一队红卫兵意图冲进白云观,那日天空中乌云密布,瓢泼大雨,大殿前的石阶上端坐着双目紧闭的金道长,奇怪的是其两米方圆之内,竟无一个雨滴落下,衣衫干爽爽的,而四周围的那些红卫兵们却一个个像是落汤鸡般。   红卫兵小将们知道遇上了高人,悄悄的退去了,从此街巷坊间都晓得白云观的那个老瞎子道士是个世外高人,再也没有人敢前去生事了。   此刻正值黄昏,冬日里的一抹夕阳淡淡的洒在了花园内,金道长盘腿在一块大青石上打坐,四下里寂寥一片。   一阵“嗡嗡”声由西而来,那是一只冬日的蜜蜂,也许是借着黄昏时的最后一点温暖阳光出来觅食。   金道长的耳朵动了动。   这时,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屋檐下的一块蛛网随风而起,晃晃悠悠如同天网一般的在空中漂荡着,而那只小蜜蜂却浑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   那块蛛网悄无声息的从小蜜蜂的上面罩下,蛛丝粘住了蜜蜂的翅膀,惊恐万状的小蜜蜂拼命的扭动着身躯,无奈却越裹越紧……   金道长叹了口气,道:“蜘蛛脱网赛天军,粘住游蜂翅翎毛,幸有大风吹破网,脱离灾难又逍遥。”说罢,张口向空中一吹,一道真气破空而至,那张蛛网竟然应声断裂成无数小段,蜜蜂骤然挣脱了束缚,扇动着翅膀飞去了。   难道是外应么?金道长感到有些奇怪,心念一动,遂以梅花易数之年月日时起卦,掐指一算,兑上乾下,是为“夬卦”,九二爻动。   “九二,惕号,莫夜有戎,勿恤。嗯,今日深夜有小人来犯,会是什么人呢?”金道长自语道。   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袭击了京城,入夜,天空中飘下了雪花。   花园云集山房的一间陋室里,墙角边上矗立着一只小煤炉,火正旺,铁炉圈烧得已经发红了,屋内暖洋洋如春。   金道长盘腿打坐在一张蒲团上,炉子边放着一个大茶缸,里面烫着一壶酒,一张小地桌上撂着两只空瓷酒杯,浓烈的酒香气散发在空气中。   “既然已经来了,门亦未关,何不进来饮杯热酒?”金道长突然开口说道。   沉寂了片刻,听到门前一声叹息:“道长果然好听力,青田刘今墨来访。”门开了,寒风裹着雪花吹了进来,一高瘦之人出现在面前。   “青田刘今墨,嗯,听闻是隐于京城的邪派高手呢,请坐。”金道长手指着另一张蒲团道。   “见笑,”刘今墨说罢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接着鼻子嗅了嗅,道,“好酒,老北京赵氏‘同泉涌’烧刀子,怕是珍藏有百年了吧?”   金道长微微一笑,说道:“刘先生好眼力,贫道这酒乃是民国初年由紫禁城里流散出来的,先师珍藏至今,算下来已近百年矣,找遍京城,恐怕也是难觅的。”   北京烧刀子,又称二锅头,是中国清香型白酒的典型代表之一,入口绵软爽口,酒香清冽,回味悠长,以其无色透明,气味芳香醇厚而闻名。鉴别酒的好坏,香味非常重要,我国的白酒分为清香、浓香、酱香、果香、醇香等不同的味道,这是由于在发酵过程中含量极微的香味微生物所起的作用。香味微生物与酒中的主要成份乙醇搭配得协调,酒的味道就醇正,否则酒的味道就差。在酿制技艺上,‘同泉涌’烧刀子使用老五甑法发酵、混蒸混烧、看花接酒等的工艺都是历代酿酒技师的神秘绝技,而割头、去尾、取中段的接酒方式更是京城的酿酒技师首创。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京城赵氏酿酒传承九代,生生不息,至今在京城内仍保留着三条明清时期留下的以“烧酒”命名的胡同。   金道长虽然双目失明,但却极准确伸手自茶缸中取出酒壶,凌空倾倒于两只小瓷杯内,竟未有丝毫溅出,拿捏度之精确,令人叹服。   “请。”金道长率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今墨早已垂涎欲滴,紧接着忙不迭的一口喝干,喉头处顿时火辣辣的,暖流直冲顶门,煞是舒服。   金道长微微一笑:“刘先生只是道出了此酒的名称与年份,可还品出些什么味道?”   刘今墨回味片刻,说道:“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清香直上两侧左右头维,令人顿生脱俗之感。”   金道长点点头,说道:“刘先生果然性情中人,不错,此酒酿造于初夏,海淀一带白莲花盛开,以此日出时节带露之白莲花浸酒,自是生出脱俗如仙子般的清香,然而仲夏至秋后,荷叶凋零,则无法再有此等清纯之气了。”   “道长博学,刘某今日又长了见识。”刘今墨心诚悦服道。   “好了,刘先生,酒也品尝过了,该说说你深夜到访的来意了吧?”金道长平静的说道   “道长,据我所知,民国后,关东爱新觉罗氏大都改姓金,道长是满人么?”刘今墨望着金道长的脸孔说道。   金道长缓缓的的睁开了眼睛,深陷在眼窝中是两只灰白色的眼球,仿佛披着素色的白衣,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刘今墨。   “贫道贾尸冥,出家道号金一。”金道长淡淡说道。   刘今墨顿了顿,接着说道:“请问道长,可认得关东黑巫阳公?”   金道长望着刘今墨的那对白眼球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说道:“十年前,阳公自关东南下,途径白云观,缘过一面而已。”   “阳公现在何处?”刘今墨追问道。   道长微微一笑,道:“外面地冻天寒,刘先生的同伴何不一同进屋来缓和暖和,寻常人的身体御寒怎比我们练武之人?”   刘今墨面色略显尴尬,说道:“道长明察,刘某惭愧。”说罢站起身来,推门来到檐下,瞥见大雪中哆哆嗦嗦隐身在戒台下的寒生,忙喊道:“寒生,道长请你也进来。”   自己原本恐见金道长时,万一言语有所不和,打斗起来伤及寒生,故让他等候在外面,如今既已被道长发觉,只有先进屋再说了。   寒生入内,一股暖流迎面而来,冻麻的双脚在地面上跺了几下,搓了搓冰冷的手,感到一下子舒服多了,没想到京城的冬天竟会这么冷。   “道长,打搅了。”寒生有礼貌的打着招呼。   金道长点点头,说道:“听声音,还是个孩子嘛,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喝口热酒?”   “晚辈寒生,不会喝酒,谢谢道长。”寒生恭敬的说道。   “金道长,我俩此次突兀造访,冒昧打扰道长,烦请您告知在下阳公的下落,我们就不多耽搁道长的清修了。”刘今墨语气虽然诚恳有加,但流露出内里的强人之意。   金道长笑了笑道:“贫道身为白云观的主持,虽然文革以后,释道儒日渐式微,但也无需沦落与跳大神的为伍。”   “跳大神?”寒生吓了一跳。   “嗯那,”金道长解释道,“萨满黑巫在关东农村里流传甚广,乡下俗称‘跳大神’,崇尚‘胡黄、清风’,同贫道正宗玄门形同陌路,故极少与之来往。”   “什么是‘胡黄、清风’?”寒生不解的问道。   “就是狐狸、黄鼠狼和翠花。”刘今墨在一旁说道。   “翠花是什么?”寒生更加迷惑了。   “就是女鬼。”金道长微笑道。   此刻,刘今墨的耳朵稍稍翕动了一下,他听到有夜行人来到了。   “哈哈,贾尸冥老道,又在偷偷饮好酒了吧?柳一叟前来唠叨两杯。”紧接着,门外已经传来了彬彬有礼的叩门声。   刘今墨心下暗自吃惊,来者音未落人已至,身法之快,又是内家高手。   “原来是教授来了,快请进。”道长微笑着答道。   门开了,一清癯白皙的老者走了进来,“咦,老道有客人啊,怎么也不开灯?”说罢伸手揿动墙壁上的电门开关,屋顶的一只灯泡亮了。   老道是瞎子,开不开灯原本是一个样子的,寒生想。   “教授,我来引见一下这两位不速之客,这孩子叫寒生,那一位可是有名头呢,青田刘今墨。”道长介绍道。   “哦,大隐隐于市,听闻紫禁城大内第一高手梅一影的徒弟唤作青田刘今墨,幸会。”老者拱拱手道。   “他是我的酒友,北京大学的历史教授柳一叟先生。”道长指着老者说道。   刘今墨与寒生此刻惊讶的发现,这个柳一叟教授竟然是独臂人,一只衣袖里面空荡荡的。   柳一叟鼻子嗅嗅,开口说道:“‘自古才人千载恨,至今甘醴二锅头’啊。”   “到底还是做学问的,喝酒也有这么好听的诗。”寒生小声的钦佩道。   教授腼腆的看了看寒生,低声说道:“这是清朝诗人吴延祁在咏《刘伶孤冢》的诗中说的。”   金道长伸手抓起酒壶,凌空斟满了一小瓷杯,酒香四溢。   柳一叟教授用那只独臂矜持的轻轻端起了酒杯……   此刻房门突然大开,一阵寒气袭来,寒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果然你俩在这里!快随奴家去雍和宫,晚了就来不及了……咦,怎么还有生人在此?”阴风起处,屋内赫然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齐腮的流行短发,苍白的面孔,鹰鼻素口,柳眉杏眼,颌下一粒乌黑凸起的美人痣。   刘今墨心下大惊,此妇无声无息如鬼魅般的现身,自己丝毫未有觉察出来,看来其功力极深,平生仅见,今晚夜访白云观,竟接连遇到三名绝世高手,京师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柳一叟放下酒杯,忙道:“丹巴怎么了?”   那妇人道:“丹巴病情恶化,今夜必死,现浑身经脉已散,面目狰狞,神智半醒,要我们三个人到齐,他有极重要的事情托付。”   “既如此,我等速去。”柳一叟说道。   金道长转脸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对不起了,你要找的人我不知道在哪儿,此间有事,施主自便。”   刘今墨嘿嘿一笑,音如金属般的尖声叹了口气道:“我的这位小兄弟寒生乃是旷世名医,身怀起死回生之术,又有济世好生之德。当然,若无需要,刘某这就告辞了,寒生,我们走。”   门外寒风刺骨,飞雪漫天,刘今墨拉着寒生,朝院墙那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去……   金道长想了想,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高声喊道:“两位请留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雍和宫位于京城东北角,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康熙帝在此建造府邸,赐予四子雍亲王,称雍亲王府。雍正三年(1725年),改王府为行宫,称雍和宫。雍正十三年(1735年).雍正“驾崩”,曾于此停放灵枢,因此,雍和宫主要殿堂原绿色琉璃瓦改为黄色琉璃瓦。又因乾隆帝诞生于此,雍和宫共出了两位皇帝,成了“龙潜福地”,所以殿宇为黄瓦红墙,与紫禁城皇宫一样规格。乾隆九年(1744年),雍和宫改为喇嘛庙,成为了全国“规格”最高的一座藏传佛教寺院。   永佑殿是当年雍亲王的书房和寝殿,如今殿内的陈设依旧,可早已物是人非了。那张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孤零零的躺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红衣喇嘛。   老喇嘛紧闭双目,面如金纸,脸部肌肉已经抽搐得扭曲变形了,显得十分狰狞可怖,似乎处于昏迷当中。   “丹巴,我是筱艳芳,老道和教授都已经来了,你听到奴家说话了么?”那妇人俯身急切的说道。   寒生这时才知道这个怪女人叫做筱艳芳,是够妖艳的,他想。   老喇嘛没有反应。   “让我来看看。”寒生走上前来,伸手将老喇嘛的手臂抓起与心脏保持在同一水平位,手腕舒展,掌心向上,轻轻切上其干枯手腕上的三关。   老喇嘛腕上寸关尺三部无声无息,浮中沉三取而不得,良久,寒生依稀感到指下寸脉轻轻偷跳了一下,然后又沉寂了,又过了片刻,尺脉上又突跳一下,寒生沉住气,凝神捕捉那飘忽不定的脉动。奇怪啊,这应是促脉,促而无力者多为气虚将脱之象,但是却丝毫没有规律,三关乱窜,只是每经过关脉处的跳动十分有力,仿佛于己捉迷藏般,甚有灵气。   “怎么样?小兄弟?”教授柳一叟急切的问道。   寒生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依旧眉头紧锁、凝神贯注着。   筱艳芳柳眉渐渐竖起,杏眼圆瞪,似有无名怒火渐渐升起,两块红斑在脸颊上若隐若现。   刘今墨心中焦急,含气在胸,十爪充盈真气,钢甲随时准备射出,有备无患。但是他也明白,这几个人都是旷世高手,单是那妖艳女人筱艳芳,自己就恐怕是难以对付了   “喇嘛中了降头。”寒生终于吐了口气抬脸道。   “降头?”大家惊讶道。   “嗯,你们看看丹巴喇嘛的手臂,皮肤是不是较以前粗糙?”寒生问道。   筱艳芳迫不及待的抓过丹巴的手臂细瞧,点头道:“奴家感觉丹巴的表皮毛孔的确是粗了好多,差不多一倍有余。”   “再看其胸前,应该更为明显一些。”寒生解开喇嘛的衣襟。   灯光下,丹巴的前胸,围绕着两只乳头,在乳晕处竟然长出许多参差不齐的枯黄色的毛来,约有半寸长短,而且还在微微颤抖并相互纠缠着……   教授和筱艳芳都大吃一惊,连刘今墨亦是看得瞠目结舌。   “这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一种降头,叫做‘阴阳降头草’,”寒生回忆着《尸衣经》有关邪术中提到的降头术,解释道,“南洋生有阴阳草,粗为阳,细为阴,通常会并生在一起,即使已被制成乾草,置於桌上,阴阳两草还会发生不可思议的蠕动,直到两草靠结在一起为止。降头草落降後,会在人体内悄悄滋长,直到某个临界点之後,便会以惊人的速度衍生。这个时候,中降者会莫名其妙发起高烧,面目扭曲,接著就会抓狂而死。死时阴阳草会透体而出,死者的屍体有如稻草人般。这类降头的可怕之处,是目前降头界最为难解的‘绝降’,中降者只有等死一途。”   “这么说,丹巴已无药可救了?”金道长瞪着灰白色的眼球失望的说道。   “救还是有的救,不过……”寒生吞吞吐吐的说着,眼光瞟向了刘今墨,世上事,人心险恶,自己江湖经验尚浅,救治这个老喇嘛,自己是一定会去做的,但是也想征询一下刘今墨的看法。   刘今墨哈哈一笑,尖声尖气的说道:“我寒生兄弟医术精湛,悬壶济世,解民以悬,不过我们时间有限,还要抓紧找到阳公……”   筱艳芳怒目直瞪,刘今墨只当浑然不见。   “治好丹巴,我告诉你阳公下落。”金道长闭目低声说道。   “寒生,辛苦了。”刘今墨示意寒生可以开始了,江湖人一言九鼎,是断然不会失言的。   寒生心中好笑,江湖上人情原也是可以做买卖的。   阴阳草绝降,虽属当今世上第一死降,自己也是首次遇见,但他还是相信《尸衣经》的辟邪之术,“堪孖人毫”乃是世间第一辟邪圣物,刘伯温极力推崇的应当不会有错的。   “你们所有人都出去,我须独自为丹巴喇嘛医治。”寒生说道。   “为什么?难道我们有影响么?”筱艳芳不满意的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我要脱光丹巴的衣裤,男女授受不亲,再者,单独医治是我的一贯做法。”   “哼。”筱艳芳赌气扭过脸去。   “我们都在殿外等。”金道长灰白色的眼球一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然后率先向殿外走去,柳一叟教授紧随其后,筱艳芳不情愿的也迈开了脚步,刘今墨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永佑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寒生和躺在床榻之上的丹巴老喇嘛。   寒生上前除去老喇嘛的衣衫,扒掉内裤,原来喇嘛是不穿短裤的,仔细看去,一丝不挂的丹巴喇嘛腰间以及大腿也已经生长出细细的枯毛来了。   阴阳草就是这般模样么?怎么看也像是汗毛,根本不像草呢。   寒生想着,也开始脱去自己的衣裳,最里面贴身穿的就是那件兰儿亲手织就的“尸衣”,以天门山灵泉内“堪孖之鱼”身上的绿毛和天蚕内刘伯温体表的白毫混合而成,尸衣辟邪的威力只显示过一次,结果便导致了荫尸沈菜花的死亡,甚至化去了肉体,惟剩有一具白骨骷髅。   按照《尸衣经》上的记载,天下辟邪圣物为人毫,天下至邪之物乃是绿毛,人毫出自天蚕之内,绿毛长自堪孖之鱼,天蚕与堪孖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经上最后那句偈语讲道,“人毫绿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济,尸衣天下。”   但是怎么用来破降头术呢?经上并未提到过。   降头术源自于云贵及湘西一带的苗疆巫术,后与毒蛊分开,在东南亚以及南洋得到了发展,尤其是泰国十大降头术,足以令人闻风丧胆。丹巴喇嘛所中的是其中最厉害的“阴阳草”绝降,应当算是世上至邪之物了,如果遇上中原至邪圣物“绿毛”又会如何呢?   寒生小心翼翼的脱下“尸衣”,向老喇嘛的身上罩去……  “噼噼……”一连串的静电声响,老喇嘛的皮肤上闪射出短暂的白色毫光,眼瞅着汗毛孔里那些杂乱的“阴阳草”不停摇晃着,惊慌失措的往体内缩进去,发出来轻微的“吱吱”叫声,唯恐逃之不及。   有几根又粗又长的“阳草”为保护细弱的“阴草”全身而退,动作慢了些,竟然被静电烧灼,发出一股焦臭味儿。   须臾,寒生已将老喇嘛浑身上下的“阴阳草”全部逼入他的体内,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寒生重又穿上了尸衣和外套,怔怔的望着老喇嘛,心中忐忑不安的思索着。看起来,这些阴阳草是有生命的,甚至还挺有灵气,一旦发现“尸衣”不在时,它们会不会又重新钻出来呢?   “是你救了老僧么?”老喇嘛突然睁开了眼睛,望了望自己赤裸的全身,开口说道。   寒生腼腆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师中了‘阴阳草’降头,如今我已将它们逼回到你的体内,但却不知如何彻底清除掉。”   丹巴老喇嘛点点头,说道:“原来是东南亚第一狠毒的绝降,老僧明白了,可是,小兄弟竟然能够降伏这些‘草灵’,也真是太令人惊奇了。”   寒生微笑不语,江湖险恶,尽管丹巴老喇嘛看上去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但是尸衣的秘密还是不能够说出去的。   丹巴老喇嘛知道寒生不愿说,于是也不再勉强,和蔼的说道:“孩子,老僧以往经常行走于南疆,对东南亚一带的降头略知一二。你已经帮助老僧逼退了‘草灵’,接下来就好办了,泰国驻华领事馆内有位熟人,名字叫坤威差,此人实际乃是一个极高深的降头师,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他来做吧,等下老僧就请筱艳芳去将他找来。”   “那些‘草灵’会不会又冒出来?我可以等到那个降头师来后再走吗?”寒生不放心的说道。   “小兄弟,你的心地很善良,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丹巴老喇嘛问道。   “我叫寒生,是个农村里的赤脚医生,本来是找金道长打听人的,碰巧遇上大师得病之事,完全是巧合。”寒生回答道。   “孩子,这是缘分,世上无巧不是缘,世事无因不果,难得啊。”丹巴脸上露出了微笑,缓缓说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丹巴老喇嘛慈祥的望着寒生,他感觉到这个农村里来的孩子不但心地善良,而且医术高超,乃是一个可造之材,亦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自己中了“阴阳草”绝降,即使坤威差来了,是否能够完全解降,还是一个未知数,而此刻,他有着一件比解降更重要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寒生的忠厚和淳朴,使他骤然下了决心。   “大师,我替您穿上衣服。”寒生说着动手替丹巴老喇嘛套上衣裤,既是自己脱下来的,当然要由自己再给人穿上,这是做医生的常识。   丹巴老喇嘛默默的看着他,直到其为自己轻手轻脚系上了腰带。   “寒生,京城里人心险恶,最好还是早点返回家乡去吧,粗衣淡饭也胜过这里的锦衣玉食,人的一生平安就是福份啊。”丹巴喇嘛说道。   寒生淡淡一笑,心中想到,婺源不也是人心险恶的么?   “有件事情,”丹巴支支吾吾的说道,“本想托付于你,但是风险却是很大……”   寒生愣了一下,望向了丹巴,他看到了老喇嘛眼光里充斥着一种急切与犹豫,内里似乎还流露出来一丝淡淡的绝望。   “我初入社会,没什么见识,请问大师,您的事情很重要么?”寒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非常重要。”丹巴老喇嘛面色格外郑重。   “那,那大师为什么不托付给外面您的那些朋友呢?金道长、教授还有那个女人?”寒生不解道。   “他们早已经被人盯上了。”丹巴压低声音说道。   “被人盯上了?我不明白……”寒生吓了一跳,有点紧张的说道。   “你不需要明白,这样反而对你好,”丹巴急促的说道,“我有样东西交给你保管,但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也许有一天,会有人来找你拿,也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来,你愿意么?”   寒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丹巴老喇嘛松了口气,说道:“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家住在哪里么?”   “江西婺源南山村。”寒生回答道。   “婺源?”丹巴老喇嘛长嘘一口气,低声喃喃道,“莫非天意如此……”   寒生迷惑不解的望着他。  丹巴老喇嘛伸出右手,他的指甲又长又尖,但见他左手拽过身上的喇嘛红衣,“哧”的一声,右手的指甲已经划开了僧衣的夹层,从内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约有巴掌大小,看样子羊皮年代已久,泛出黄褐色,上面隐约现出字迹。   “这是什么?”寒生惊讶的问道。   “这张羊皮上的是几组数字,内里的含义就不要去管它了,记住,如果在你的一生中,始终都没有人来找你拿,就让它随你入土为安吧。”丹巴老喇嘛干枯并微微颤抖的手指紧紧的攥着那张羊皮。   “谁来找我拿这张羊皮呢?总得有个什么接头暗语之类的吧?”寒生说道。   “这个自然,如果有一天,有人对你说,‘格达19358341’,你就什么也不要问,将羊皮交给他就是了,记住了么?”丹巴老喇嘛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记住了。”寒生心中重复了两遍,说道。   “好,下面老僧必须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就是这张羊皮的来历,记住,你是这世上除了老僧以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而活着的第五个人。”丹巴老喇嘛严肃的说道。   寒生闻言顿时精神紧张,甚至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1935年5月,中央红军长征来到长江第一湾的金沙江石鼓,幽深的山林里有一座噶玛噶举派的寺庙,庙里的主持就是老僧的上师格达活佛。这一天,庙前来了三个便装的汉人,为首的那人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一看便知绝非平常之人。那人说是南下的生意人,目前境遇穷困潦倒,惨淡经营,请求活佛预测一下前景。当时,老僧还是一个小喇嘛,站在上师的身后,当时的对话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老僧才疏学浅,是不配为星宿卜祸福,为神兵测吉凶的。’格达活佛说。   那高大的汉人哈哈笑道,‘听闻白教活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恳请活佛怜恤天下苍生,指点一二。’   格达活佛只得取出一张黄纸,在上面写下了‘八三’和‘四一’四个字,递给了他。那人捧在手中看了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请求上师点拨。   格达活佛合掌答道,‘天机不可泄,施主到时自知。’   后来上师临终前,交给了老僧这张羊皮,写下了几组数字,最上面的一组就是‘八三四一’。”丹巴老喇嘛回忆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那个高大的汉人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是好奇怪。”寒生沉吟道。   “千万不要试图去破解。”丹巴警告道。   “大师说,我是知道这个秘密的第五个人,那么除了大师之外,其他的就是当年的那三个人么?”寒生问道。   “正是,而且要提防着他们。”丹巴老喇嘛点点头。   “他们是谁?”寒生睁大了眼睛问道。   “一个是陈昌奉,一个叫汪东兴。”丹巴悄声说道。   “还有一个。”寒生说道。   “毛泽东。”丹巴老喇嘛的声音小如蚊蚁。   寒生如五雷轰顶般……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一片死寂……   许久,丹巴老喇嘛长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罢了,孩子,你走吧,老僧不会怪你……”   寒生伸出手来,平静的说道:“我会替大师保管好的。”   丹巴吃了一惊,凝视着寒生,那双清澈的眼睛已经明确的告诉了他,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你会武功么?”丹巴老喇嘛问道。   “不会。”寒生回答。   丹巴点点头,说道:“也好,习武之人难以隐身于民间,普通百姓反而不会引起注意,来,孩子,将东西收好。”   寒生接过那块羊皮,小心的将其贴身塞入“尸衣”里面的一个小口袋,那是兰儿多了个心眼儿,特意织就,以便日后寒生存放贵重之物用的。   “孩子,多亏遇见了你,老僧了却了这桩心愿,天下少了许多无谓的纷争,早点离开京城吧,今年必是多事之秋。”丹巴老喇嘛说道。   “大师……”寒生心中着实放不下丹巴老喇嘛的病情。   “孩子,去把他们叫进来吧。”丹巴说道。   寒生默默的站起身来,走到了殿外,众人立刻围拢过来。   “丹巴喇嘛怎么样了?”筱艳芳抢先问道。   “大师醒过来了,让你们都进去。”寒生平静的说道。   金道长、教授和筱艳芳急忙走入殿内。   寒生站在殿前的石阶上,抬眼望着漆黑的夜空,天上还在飘着零星的雪花。   “寒生,丹巴老喇嘛没事了么?”刘今墨悄声问道。   寒生答道:“‘阴阳草’已经逼回到大师的身体里去了,但却不知怎样才能彻底清除掉,大师说要请一个泰国降头师来接着治疗,我们可以回去了。”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好吧,你且等等我,我去找金道长,他应该履行承诺告诉我们阳公的下落了。”说罢,迈进了大殿内。   寒生一面向永佑殿西墙侧的厕所走去,一面思索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几组数字而已,为什么就会有很大的危险呢?看来京城不仅仅是藏龙卧虎之地,而且还是个诡异是非之所。   寒生认准男厕所的招牌走进去,厕所很整洁,壁灯也十分的明亮。小便池前,寒生解开裤子纽扣开始撒尿,天气寒冷,人的小便也较平时多些。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走进了男厕所。寒生扭头看了下,顿时大吃一惊,进来之人竟然是筱艳芳!   接下来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筱艳芳解开了裤带,竟然掏出了男人的家伙,站直了身子,对着小便池“嗤嗤”的撒气尿来……   筱艳芳扭过头来,对着目瞪口呆的寒生笑了笑,潇洒的抖掉最后几滴尿,系上了裤子。   “你是男人?”寒生结结巴巴的说道。   筱艳芳莞尔一笑,道:“奴家是誉满京城的京剧当家小花旦,你没有听说过么?”   寒生摇摇头,据说京剧花旦都是由男人装扮的,没想到在台下也是一副娇艳的女人相。   “寒生,你在里面么?”厕所外传来刘今墨焦急的问话声。   寒生走出了厕所,身后跟着腰肢扭动着的筱艳芳。   刘今墨望着他俩,感到十分的吃惊。   “他是个男人。”寒生看出了刘今墨的疑惑,解释道。   筱艳芳柳眉一挑,杏眼微醺,对着刘今墨嫣然一笑道:“奴家本是男儿身,不好意思啦。”说罢身如柳枝一摆,“嗖”的一声,已然飘进了殿内。   刘今墨叹了一声,如此身手,简直是匪夷所思。   “问到阳公下落了么?”寒生望着刘今墨说道。   “嗯,”刘今墨点头道,“阳公果真于十数日前来到了白云观,并连夜赶往了关东黄龙府。”   “那我们……”寒生沉吟着。   “先回去旅馆,明天搭早班火车出关,入夜就可以抵达长春了,然后再乘汽车前去黄龙府,也就是现在的农安县。”刘今墨说道。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雍和宫内已是一片洁白,这时,只见筱艳芳的身影一晃出了永佑殿,飘飘然如惊鸿一瞥般的翻过了宫墙。   他一定是请那个泰国的降头师去了,寒生想。   刘今墨低头看了看筱艳芳白雪上的痕迹,几乎未留下任何脚印,好一个踏雪无痕的轻功。   西便门外,正对着白云观山门有一所小旅馆,刘今墨一托寒生的腰,轻轻的飞过院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山人叔叔说的不错,京城里真是藏龙卧虎之地,都是些怪人。”寒生躺在被窝里,若有所思的说道。   “此地汇聚着三教九流,各路能人异士,鱼目混杂,自古以来京城便是如此,事情办完,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江西吧。”刘今墨对寒生说道。   “刘先生,你知道陈昌奉和汪东兴是谁么?”寒生突然问道。   “他俩都是将军,毛主席身边的人,你问这个做什么?”刘今墨诧异的答道。   “没什么,今天在旅馆柜台报纸上看见的,随便问问,我困了,睡觉吧。”寒生嘴里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说道。   刘今墨伸手关闭了电灯。   寒生缩在被窝里,久久不能入睡,伸手摸了摸胸前尸衣内的那张羊皮,整件事就像是做梦一般,那些数字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他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百一十五章   寒生沉醉在梦乡里,春意融融,草长莺飞,儿时的他兴致勃勃的背着小药篓跟随着父亲在大鄣山里采药。黑松树干上有小松鼠溜下来,瞪着漆黑的小眼睛,诧异的望着他,须臾,便又跳开了与同伴嬉戏起来。偶尔也会有一两只灰色的野兔自草丛中鲁莽的探出来脑袋,晃动着两只长长的大耳朵。每当这时,寒生都会放下手中的药锄,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一直到牠们的背影又重新消失在林间。   “这是丹参,那是柴胡,山崖边的那片金黄色的就是甘草。”父亲不厌其烦的唠叨着,眼光中充满了慈爱。   偶尔不经意间路过林间的一两座孤坟,寒生总是尽量躲开点,孤坟住着野鬼,小孩子大都是心晃晃的。   “老爹,人死了会变成鬼么?”寒生经常在问。   父亲笑了笑,爱抚的摩挲着儿子的脑袋,笑而不语。   寒风裹夹着雪花不停的敲打在窗棂上,刘今墨的耳朵动了动,他听见了一个轻微的响动,那是有人翻过院墙跳落地面,双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黑暗中,刘今墨轻轻下地,套上衣裤,望了望寒生,见其仍在熟睡之中,便轻轻的开了门,走了出去。   雪地上站着一个侏儒,蓝色的棉猴里露出一个硕大的头颅,目光炯炯,眼睛超乎常人一倍大,在这寒冬腊月的深夜里,显得十分的诡异。   刘今墨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做声,他知道,如此寒冷的晚上,不速之客定然来者不善。   侏儒发话了,声音低沉但吐字却十分清晰响亮。   “你们今晚去了雍和宫?你们是谁?从哪儿来的?丹巴老喇嘛都对你们说了什么?”那侏儒像炒豆子般发出了一连串的问话。   刘今墨仍未答话,心中在揣摩着,此人看来不是金道长那一路的,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盯上了自己和寒生的,是从白云观?还是雍和宫?然后一路跟踪到了这家小旅馆……对了,口音,这个侏儒的口音是地道的关东味儿。   刘今墨尖声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你是阳公的什么人?”   “你……”侏儒一下子语噎,但是一只小手却伸了出来,慢慢的解开了身上棉猴的纽扣。   刘今墨默默的看着他,凝气于臂,看来一场打斗是免不了了。   侏儒解开了棉猴,胳膊一抡将其抛在了雪地上,露出里面的碎花桃红色布兜兜和两条赤裸的白嫩臂膀。   刘今墨惊奇的发现小侏儒的酥脯隆起,隐约凸现两个圆点,难道他竟然是个女的?   此时,小侏儒伸手自腰间拔出一把小桃木剑,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烟卷,擦火柴点燃抽起来了,一股刺鼻的辣味儿弥散在空气中。   刘今墨诧异的看着,低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侏儒摇晃着大脑袋,一手持剑,一手捏烟,“噗”的吐出一股烟雾,那烟雾在空气中聚成一串桃花状,寒风竟然吹之不散,然后故作拿捏着嗓子,口中说道:“本仙翠花,今日特来收你。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灯前笑向妻孥别,遇着桃花便不归。”   刘今墨鼻子“哼”了一声,尖声道:“原来是关东跳大神的啊,简直是荒唐之极。”   侏儒翠花“嗖”的原地弹起,竟也有三尺多高,口中唱到:“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上锁栓,行路君子住客栈,当兵的归营盘,十家上了九家锁,还有一户门没关,左手扬起桃木剑,右手憋住蛤蟆烟,翠花今日把你魂儿牵。”   刘今墨冷眼旁观,倒要瞧瞧看这个非男非女的翠花能够搞出些什么名堂来。   “翠花千里渡河来伏魔,辽宁省有辽河,东辽河西辽河,还有一个太子河,吉林省也有河,伊通河饮马河,黄龙府的大屯根儿下还有个牤牛河呀……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今夜埋下你的魂儿……”翠花一边唱着一边不住的喷着烟雾花。   刘今墨本来江湖经验极其老道,绝不会就这样轻易着了道儿的,可是自从同寒生相处在一起以后,原来早已冷漠的人性渐渐的复苏,处处戒备人生的那种警觉不知不觉的迟钝了,因此当他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烟雾中有毒!刘今墨终于明白过来了,侏儒翠花用通俗易懂的唱词引开了他的注意力,同时以毒烟偷袭了他,等他发现时,已经悄然吸进了不少的毒烟。   刘今墨暴喝一声,右手一扬,五根钢指甲“嗖”的射出,直奔翠花的前胸天突、膻中、鸠尾、巨阙和中脘五处要穴……   钢指甲乃是江湖上极为罕见的利器,小侏儒翠花焉能抵挡得住,但是刘今墨由于吸入毒烟在先,出手后准确度和力度都大打了折扣。   翠花乍见对方中了毒烟之后还竟能有数支暗器射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忙挥动桃木剑削去,同时腰向后急弯,使出一招铁板桥来躲避……   桃木剑“咔嚓”一声折断了,但也挡住了奔向天突、膻中穴的两枚钢甲,可恨的是还有两枚竟然斜刺里径直扎入了左右乳房内,一时间痛彻心扉,她不由得大骂一声:“流氓!”但是更为严重的是小腹中脘穴一凉,一枚钢甲闭住了任脉,胃幽门如电击般的沿七、八肋间神经放射着极度的酸麻感,立时双腿一软坐在了雪地上。   刘今墨头部感到一阵眩晕,站立不稳,斜着靠倚在了墙上。   窗户内,已经被惊醒的寒生目睹了这一切,外衣裤都未来得及穿,就赶紧跑了出来,一把扶住了刘今墨。   “寒生,我中了侏儒的毒烟,去搜搜她身上有没有解药。”刘今墨费力的吩咐说道。   寒生先把刘今墨搀扶进了房间内,外面实在是太冷了,然后再次出门,来到了侏儒翠花的身旁。   “喂,你有解药吗?”寒生问道,同时奇怪的打量着这个梳着男人头,穿着女性花内衣的残疾人。   翠花还在惊愕愠怒之中,不明白自己竟然也会受了重伤,尤其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双乳,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她哪儿知道,方才发射暗器之人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若不是吸入了毒烟,恐怕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流氓!下流!”翠花口中重复着骂道。   寒生正要伸手去搜解药,被翠花的骂声打住了,一时间感觉十分尴尬。   “这……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寒生红着脸问道。   侏儒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你是哪旮沓冒出来的野小子?叫翠花的当然是女人啦。”   寒生赶忙说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向你拿解药。”   “不给!那个混蛋下流胚,竟然伤我的……”翠花好歹没有继续说下去。   凉风袭来,寒生不由得直打哆嗦,眼中瞧见翠花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布兜兜,两只臂膀裸露在寒风里,怜悯之心顿起。   “翠花,我先抱你回房间里可好?我是个医生,还可以为你疗伤。”寒生打量着侏儒弱小的身材说道。   翠花浑身打着颤,裸露的双臂皮肤上已经布满了鸡皮疙瘩,她想了想,点点头,同时叮嘱道:“注意不要碰我的胸部。”   寒生伸出手来,托住翠花的双腿并搂住其腰部抱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屋内,将其放在了床铺上。   “流氓!”翠花望见刘今墨,忍不住的又骂了一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客房内温暖如春,翠花晃动着冻麻木了的臂膀,对寒生嫣然一笑,算是表示感谢。   “翠花大姐,请给我毒烟的解药好么?”寒生和气的说道。   “可以,但是我受的伤怎么办?”翠花眨动着硕大的眼睛望着寒生。   “我是个医生,就让我帮你医治吧。”寒生诚恳的说道。   “可是他的暗器伤了我的……胸部还有下面,人家还没嫁过人呢。”翠花羞怯的指着自己的双乳和腹部说道。   寒生望着这个天真古怪的侏儒,心中觉得好笑。   “我是医生,你不必忌讳……”寒生再次说道。   “好吧,不过这个流氓可不能看。”翠花红着脸嗫嚅道。   “我才不稀罕看呢,寒生,不过要先拿来解药,江湖上不能轻意相信人。”刘今墨一面运气疗伤,一面忿忿然道。   “不行!这么下流的人虎视眈眈的在旁边,我不放心。”翠花坚决反对道。   寒生微笑着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这位翠花大姐秉性淳朴、天真烂漫,应该不会赖账的,让我现替她瞧瞧吧。”同时对其使了个眼色。   刘今墨瞧在眼里,心想这寒生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了,于是应允道:“我就信你一回吧。”   寒生回过头来:“翠花大姐,现在我要解开你的内衣兜兜。”   翠花脸色绯红,说道:“让他把眼睛闭上!”   刘今墨索性转过了身去。   翠花轻舒葱指,缓缓的解开胸前桃红色亵衣,突地跳出两只丰满而肥硕的乳房,如同受惊的大白兔般微微颤抖着……   刘今墨的纯钢指甲已经深深的自下而上的刺入乳房,留下两个月牙形的伤口,并渗有血污。   寒生皱了皱眉头,对翠花说道:“钢甲穿入肌肉太深了,眼下又无手术器具,纵使割开,恐怕日后乳房也遭毁容了。”   “那可如何是好?”翠花闻言惊道。   寒生道:“只有一个办法,既可保护双乳原貌,又可取出暗器。”   翠花忙问:“什么办法?”   “以内力从原伤口处将钢甲吸出来,再上点药,三日后连伤疤都不会留下。”寒生解释道。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做呀。”翠花急着说道。   寒生抱歉的笑了笑,说道:“我不行,我丝毫不会武功,没有一丁点内力,眼下也只有刘先生才能做到了,但是需要先替他解去烟毒,然后真气运行周天,再使任督二脉真气逆转,以手少厥阴心包经的劳宫穴产生的巨大吸力,将钢甲从伤口中吸出来。”   刘今墨吃了一惊,敢情寒生是变着法子要解药啊。   “可是……那流氓就更加得逞了……”翠花大窘,支支吾吾的嗫嚅着。   寒生微微一笑道:“我可以绑住他的眼睛,他的双手也会距离你前胸一寸,绝对碰不着你的肌肤的,如何?”   翠花想了想,不由得低头脸一红,一只手探入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这就是毒烟的解药。   关东的老太婆大姑娘小媳妇几乎人人都会吸烟,所以俗话所说的关东三大怪,其中之一就是“十七八的大姑娘,嘴里叼个大烟袋”。   关东地方纬度高气温低,烟叶生长期长,所以味重劲儿足,品质极佳,尤其是以长白山脚下的蛟河烟为最。   小侏儒翠花的毒烟就是以红色蛟河蛤蟆头烟为基,配上长白山溪水中的毒蟾汁以及黄鼠狼骚腺混合而成的,吸入后可导致人的幻觉,引发癔症,与老阴婆的毒烟属于同一类型。好在刘今墨内力深厚,再加上发觉的早,吸入不多,否则不堪设想。   寒生按照翠花所说的扭开解药瓶盖,将瓶口递到刘今墨的鼻子下。刘今墨如言用力的嗅了几下,一股辛辣气味儿钻进了鼻腔,直冲天灵盖,禁不住的接连几个喷嚏,整个人顿时便清醒了,惭愧啊,他心中如是想。   “好了,不碍事了。”刘今墨运了下气,觉得经络已经通畅,然后说道。   接下来,寒生取过一条毛巾系在了刘今墨的脑后,遮住了他的双眼,然后抓住他的胳膊,引致其双手掌心距翠花前胸寸许,说道:“刘先生,可以运行真气了。”   刘今墨略一放松,自丹田处导出一股阴柔纯正的真气,运行周天,然后意念迫使真气于任督二脉间倒转,沿双手臂六条经脉集于左右劳宫穴,逐渐催动真气,双掌吸力陡然加大。   侏儒翠花紧张的闭上了双眼,自己已能体会到双乳被吸扯的感觉,乳房内隐隐作痛的那两只钢指甲仿佛在蠕动着,刺激着内里的神经,竟有一种麻酥酥的异样滋味儿。   寒生手拿着一只客房的茶杯,推门走了出去,他要接点尿液做药引子,唉,自己的童子尿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到多久?   童子尿,俗称“溲”,中原医术中对其称谓则较文雅得多,叫做“轮回酒”或是“还元汤”,老百姓不识其用,则笼统的斥之为“小便”。   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漫天而来,旅馆院子里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他冒着刺骨的北风,赶紧朝杯子里撒了点尿,由于这几天接连赶路,有点上火,尿液混浊不清。他在雪地里抓了一把雪,放进了杯中。腊月雪,味甘、冷,本身也是极好的解毒消炎之物,两相一混合,杯中的液体即刻清澈起来。人家翠花还是黄花姑娘,总不能朝人家身体上涂黄色的“小便”吧。   寒生拉开门走进了屋内,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侏儒翠花袒胸露乳,硕大的脑袋面红耳赤,双眼微醺,口唇翕动着喘着粗气……   刘今墨的眼睛依旧蒙着毛巾,但他的双掌却紧紧的揪住了翠花白嫩的乳房,神智恍惚着,喉咙里发出阵阵极轻但是刺耳的愉悦声……   寒生清楚的看到,侏儒翠花的后背上趴着另一个身着红衣绿裤,梳着髻满脸皱纹的侏儒老太婆……   寒生呆呆的怔住在了那儿,几乎端不住茶杯,也说不出话来。   侏儒老太婆对着寒生笑了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残缺的黄牙,然后以地道的关东口音说道:“你叫什么?”   “我叫寒生。”寒生忙不迭的慌忙回答。   “哦,寒生,是你成全了翠花两口子,嗯,做的不错。”侏儒老太婆满意的说道。   “你是谁?”寒生定下心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太婆嘿嘿道:“我是老翠花,小翠花的娘。”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要趴在翠花的背上?”寒生疑惑的说道。   老翠花鼻子一“哼”,不屑的说道:“我从来就是和小翠花一体的,平时只是不出来罢了,今晚小翠花初次与男人肌肤相亲,当娘的出来瞧瞧怎么啦?”   寒生更加惊讶不已,好在数月来,自己所经历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已是不少,因此很快便镇静了下来。   他想了想,说道:“关东跳大神崇拜祭奉的‘翠花女鬼’大概就是你了?”   老太婆脸上现出笑容,点点头,说道:“不错,那就是我。”   寒生瞅了刘今墨一眼,问老太婆道:“翠花大娘,刘先生平时不近女色,今天为何抓着翠花不松手呢?是你使了什么法术么?”   老翠花摇了摇头,正色道:“这是他们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爱到浓时的自然生理反应,老翠花等待这一天都已经好几十年了。”   “几十年?小翠花多大啦?”寒生疑惑道。   “让我算算,小翠花今年正好虚龄五十岁。”老翠花扒拉着手指说道。   “啊……”寒生又吃了一惊。   “嗯,找一个良辰吉日,先让他俩完婚,就在黄龙府的辽塔内好了。”老翠花自言自语的盘算着。   寒生仔细的瞧了瞧刘今墨,发现他仿佛中了魔丢了魂一般,于是走到了他的身后,伸手解开了系在眼睛上的毛巾。   刘今墨的目光呆滞,死死的盯在了翠花的胸前,双手仍旧紧紧的抓着她的双乳,枯槁的手指甚至都掐进了白肉之中,地面上扔着两枚沾有血污的钢甲。   “刘先生,醒醒啊。”寒生摇晃着刘今墨的肩头。   “呃,呃……”刘今墨的喉头里依旧是那种极度愉悦的声音。   老翠花趴在小翠花的背上,摇头晃脑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们。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寒生狐疑的望向了老翠花。   老翠花呲出几颗大黄牙,嘿嘿的笑道:“见到我那青春貌美的小翠花,这老头子当然是爱不释手啦。”   寒生摇摇头不信,刘今墨不是好色之徒,而且单凭小翠花的长相……一定是被老翠花以什么邪术给迷惑了。   寒生除去毛衣,紧接着又脱下贴身的那件辟邪尸衣,露出来健壮肌肉的上身。   “你要干什么?”老翠花打量着寒生健美的身材,口中啧啧称赞不已。   寒生没有理睬她,随手将尸衣向刘今墨的头上拂去……   “噼噼啵啵”一阵耀眼的静电闪过,刘今墨猛地打了个冷战,随即清醒了过来。   首先,刘今墨发觉自己的双手正揸住小翠花肥硕的双乳,顿时大惊,急忙缩回手掌。   小翠花也是一个机灵,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的两只乳房被抓捏,顿时勃然大怒道:“流氓!”   “他不是流氓,他是你的未婚夫。”老翠花突然在小翠花的后背上开口说话了。   “咦,娘,你怎么出来了?”小翠花惊讶的说道。   “我是出来看一看我的女婿,人尽管瘦了些,脑袋长的也不够大,但却身怀上乘武功,马马虎虎吧,小翠花,就别再挑了。”老翠花语重心长的说道。   “娘,他是个流氓啊。”小翠花抢白道。   老翠花扑哧一乐,怜爱的说道:“他不是流氓,我都已经看到了,他的钢甲暗器是奔着你身上的穴道发射的,打中你的两个咪咪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小翠花目光直射刘今墨,忿忿说道:“你是不是有意射我的咪咪?”   刘今墨赶紧摇摇头说道:“不是。”   小翠花怒气渐消,回脸对母亲说道:“可是他长的不太好看。”   老翠花仰起脸,对刘今墨厉声道:“哼,这回算是给你占了大香油了,我女儿小翠花从小到大从未被男人碰过,今天她身上最最重要的部位被你抓了,也算是天意吧,你以后千万对我女儿要好,否则,嘿嘿。”   刘今墨突地尖声冷笑起来:“江湖上青田刘今墨从来都还不受别人要挟。”   老翠花脸一沉,缓缓说道:“怎么?你看不上小翠花么?”   “何止看不上?我刘今墨今生就没有想到过成家!”刘今墨朗声道。   “那是你以前还没有遇见我……”小翠花突然温柔的说道。   寒生这时惊奇的看到,小翠花的大眼睛里竟然是一片春意浓浓,硕大的两颊挂上了两朵红晕,厚厚的嘴唇越发鲜艳了起来。 寒生,你这小子竟然解开了我的迷咒,看来道行不浅呢?”老翠花疑惑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没有理睬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独自穿上了尸衣和毛衣外套,并顺手自桌上旅馆必备的火柴盒里取出了一根火柴棍,伸进自己的耳朵里,用力抠出一大块黄色油乎乎的耳屎来,准备撂入茶杯中调和。   “你这是做什么?”老翠花盯着那块硕大的耳屎,诧异的问道。   寒生道:“在中原医术中,耳屎叫做‘耵聍’,是耳朵眼儿里的分泌物,这种呈棕黄色,富含油性粘稠的物质俗称‘油性耵聆’,是消炎生肌的良药。涂在小翠花乳下的伤口处,三天之后连疤痕都不会有了。”   “我不要用你的耳屎!”小翠花叫道。   寒生不解的望向了小翠花。   “我要用刘大哥的。”小翠花面红耳赤,低头轻声说道。   寒生略显尴尬,说道:“也好,刘先生,让我来看看你的耳朵里有没有合适的耵聍。”   刘今墨心中好气又好笑,将耳朵附上。   寒生换上了一根粗点的火柴棍,伸进了刘今墨的耳朵眼儿里,沿外耳道切入,摸索着前行,先是轻轻的刮,最后旋转着拽出了一颗硬梆梆深褐色的块状物来。   “好舒服啊。”刘今墨啧啧道。   寒生笑道:“这是一块风干的硬耳屎,中医称作‘石耵聍’,西医则叫‘耵聍栓塞’,效果更好呢。”   他将硬耳屎丢进茶杯中,慢慢摇晃着,等待其逐渐融化分解。   “刘大哥,翠花肚子上还中了一枚指甲呢。”小翠花嗲声道。   刘今墨低头看去,小翠花白白的肚皮的中脘穴上露着半枚钢甲,于是伸手一拽,拔了出来。   “哎呦。”小翠花轻轻的哼了一声,嗔着双眼,含情脉脉的望着刘今墨。   茶杯中的耳屎已经融化了,寒生望了望小翠花,然后对刘今墨笑道:“刘先生,解铃还须系铃人,就麻烦你替小翠花上药吧。”   刘今墨无奈,人家毕竟是自己打伤的,替其上药也是在情理之中,于是他端起了茶杯,可是手边并没有棉签之类的东西。   “用手指。”小翠花点拨道。   刘今墨本就是浪荡江湖的豪气之人,男女之事并不太刻意放在心上,更不会扭扭捏捏和装模作样,于是二话不说,以手指沾满药液,轻轻的涂抹在了小翠花双乳和肚皮上的伤口上。   小翠花蛮享受的闭上了双眼。  老翠花赞许的点了点头。   寒生突然间问老翠花道:“翠花大娘,中原的十八种尸变,你是属于哪一种?”   老翠花一愣,看了看寒生,淡淡的说道:“哪一种都不是。”   “哦,那你究竟是人呢还是鬼魂?”寒生又问。   老翠花缓缓道:“这么说吧,关东与中原有所不同,我们那儿老百姓只相信女跳神人,也就是‘老仙儿’,她们能够请来狐仙和黄大仙附身,为人驱魔祛病,而其中道行最高者,就可以请我——翠花来附身了,所以,我也是仙也是鬼。平时呢,我就隐身在小翠花的身体里,需要的时候再出去。”   寒生迷惑道:“你不是小翠花的娘么?你又是怎么变成了仙鬼了呢?”   老翠花答道:“我是他娘,但并没有生她呀。”   这时,就连刘今墨也都听糊涂了。   老翠花咳嗽了一下,解释道:“小翠花是黄龙府一穷苦人家的孩子,打小生下来就残疾,是个侏儒,受尽了外人的白眼和欺凌。是我看着不服气,附上了她的身,教训了那些恶人,从此翠花的名头越来越响,成了黄龙府道行最深的‘老仙儿’,从此,我俩就母女相称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寒生这才明白了两个翠花之间的关系。   “那你们又是怎么和阳公认识的?”刘今墨在一旁突然说道。   老翠花一愣,注视着刘今墨片刻,缓缓说道:“你是我的女婿,同你说也不打紧。阳公是黄龙府萨满黑巫的教主,手下有八个徒弟,个个身手了得。我一直感觉那个乾老大人品不错,想收其做女婿,只是一直说服不了小翠花。十年前,阳公找到小翠花,请她帮忙进京监视‘四人帮’,就是白云观的金道长、北京大学的柳教授、京城名旦筱艳芳和雍和宫的老喇嘛丹巴,我说服了小翠花应允了阳公,来到了京城。不料十年之中,阳公却一次也未露面,唉,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守诺,于是在京城一守就是十年。直到前些天,阳公才终于现了身,答应了小翠花继续监视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为止,喏,就是明天了。”   “阳公现在在哪儿?”刘今墨问道。   “黄龙府,他说在关东过年。”小翠花说道。   “阳公为什么要监视那四个人呢?”寒生问道。   小翠花回答说道:“说是丹巴老喇嘛手里有一件要紧的东西,若是发现,就要设法抢下来交给阳公。”   “什么东西?”刘今墨警觉的问道。   小翠花摇摇头,道:“阳公没说。”   寒生心下明白,那件东西正在自己的怀里。 第二百一十八章 北去的列车上,车窗外无垠的田野已是白雪皑皑。   小翠花默默的望着萧瑟飘零的关外,静静的听着寒生讲述阳公的嗜血恶行以及乾老大的惨死。   刘今墨坐在了小翠花的身边,心中蓦然想起了小才华,不由得浮起一丝淡淡的离愁。   此去黄龙府,他知道自己未必是阳公的对手,若是连累到寒生,将何以向兰儿交待?而寒生面对着杀父仇人,此行必有一场恶战,实凶险之极,毫无胜算。回想自己数十年来投身豪门,为虎作伥,滥杀无辜,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自从遇上了寒生,终为其善良宽容所动,遂矢志此生跟随其后,保护他周全,免遭江湖暗算,没想到一路下来,所遇俱是些旷世高手,自保已是不易,何况寒生丝毫不会武功,最后惟有一死明志了,刘今墨嘴角现出一丝苦笑。老翠花要自己娶小翠花,我刘今墨岂是甘受胁迫之人?但若是应允下来,则老翠花将会站在自己一边,对付阳公便基本无虞了,寒生如愿为父亲报了仇,山人终会得救。   唯一可怜的是自己,将与个小侏儒共度余生。   昨夜,刘今墨反复考虑再三,接受了老翠花的提议,并坦然相告了自己将与阳公的一场生死决斗。   老翠花当即表态,为了小翠花一生的幸福,义不容辞的站在女婿这边,合力铲除阳公。   列车于黄昏时分徐徐驶进了长春车站。   长春是一个大都市,伪满洲国的首府,称之为“新京”,城内好多房子都是日俄时期的建筑,颇有些异国风味儿。关东气候寒冷,百姓大都食用五谷杂粮,因此长的人高马大,讲话豪爽,尤其是汉子善饮,妇女多有吸食旱烟的习惯。   寒生、刘今墨和小翠花三人走出检票口,广场外就有去农安县的长途汽车,他们于是直接上了车,连夜赶往黄龙府。 黄龙府位于农安县县城内,为辽金两代军事重镇和政治经济中心,公元1126年,金兵俘掳宋朝徽、钦二帝后北上,曾将他们一度囚禁于此。南宋时抗金名将岳飞曾言:“直抵黄龙府,与诸军痛饮耳”,所言黄龙府即指此地。    农安古城内有一座辽代古塔,始建于辽圣宗太平三年(公元1023年),古塔为八角13层,高近40米,塔尖直指蓝天,塔檐角风铃琮琮作响,铃声悠扬悦耳,传遍周边十里。自古以来,这里聚居着东胡、鲜卑、秽貊、肃慎、契丹、女真和蒙古等民族。   距县城东不远处有一个被称为万金塔的乡镇,这个称呼源于其境内的一座半截塔,所谓万金塔即由半截塔谐音转变而来的。相传,在辽圣宗年间,一个云游和尚来到了辽国,对辽主耶律隆绪说:“昨夜观天象,辽国将有土龙出世,其位置在黄龙府东北处。”耶律隆绪听罢大惊失色,遂问对策,那和尚说道:“可在那里修建一座宝塔,镇住龙脉,天下方能太平。”     于是辽主下旨,在和尚所指的黄龙府东北处修塔一座。可是修到一半时,和尚却又进言道,土龙已游移到黄龙府,镇龙脉之塔需建在黄龙府城内。辽主深信不疑,遂下令废弃已经建了一半的塔,重新在黄龙府内修建另一座塔,即现在的农安辽塔,而废弃之处,即现在的万金塔乡,此时称之为“万金塔公社”。     悠悠岁月,历经沧桑,农安辽塔几经战祸和风雨剥蚀,到解放前,已剥落成两头细中间粗的棒槌形了。1953年,政府农安辽塔进行了修缮,其间有一个工头,私下发现在第10层中部,有一块呈空洞声的方砖,他揭开了方砖,里面原来是一洞室,相当于半间房子大小。房间内有一砖台,上面端坐着一个干尸化的肉身和尚。那工头吓出一身冷汗,没有敢做声,悄悄的将方砖恢复了原样。次日清晨,工人们发现了那工头陈尸于塔下,经县公安局的法医检验,发现死者的大脑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脑壳。由于此事太过蹊跷,公安局封锁了消息,案卷也封存了起来,文革期间被付之一炬,目前仍还记得此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现在的辽塔围墙外面已经是繁华的闹市中心区了,尽管天色已晚,小酒肆的红灯笼还亮着,隔着结满了霜花的玻璃窗,可以望见里面三三两两的关东老客仍在围着火炉,饮着大碗的烧酒,手里油渍渍的啃着羊蹄,任由天南海北的胡侃着。   寒生一行终于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这儿,刘今墨伸手掀开了棉布帘子,推开了店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酒肆,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农安县国营利群饭店”,屋檐下挂着两个红布条幌子。   江西的饭店没有这种装饰,寒生止住了脚步,抬头多看了几眼。   “红幌子是汉民,吃大肉,蓝幌子则是回民饭馆,一个幌子卖面食,两个幌子有炒菜。”小翠花在一旁解释给寒生听。   饭馆内烧着一个大铁皮煤炉,炉火正旺,整个屋内温暖如春。刘今墨目光扫视了一圈,两张简陋的木桌旁,各自坐着几位关东汉子在大碗的饮着高粱酒并抽着叶子烟,凳子上撂着几顶长毛狗皮帽子,灯光下烟雾腾腾,呛人的辣味弥散在空气中。   另外一张桌上,则单独坐着一位骨瘦如柴的中年黑衣人,桌上摆着两盘小炒,烫了一壶烧酒,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同志,总共几位?吃饭还是喝酒?”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一挑门帘,从厨房间出来问道,声音嘶哑,一股炕烟子味儿。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烫上两壶高粱酒,再来上几个炒菜。”   寒生同小翠花也进了屋里,三人拣了个里面靠墙的桌子坐了下来,小翠花裹着蓝色的大棉猴,坐在灯光的阴影里,不注意还以为是个孩子。   “大兄弟,一看你们就不是俺们这旮沓人,俺们这儿的白肉血肠酸菜汤不错,要不要来上一盆?”老板娘热情的介绍道。   刘今墨淡淡说道:“有什么拿手菜尽管上几个好了,先把酒烫上。”   “好嘞。”老板娘腰一扭,进了厨房。   “十年了,人们都不认识我了。”小翠花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一只大号的锡壶摆在了桌子上,一股温热醇洌的高粱烧酒香气飘出,刘今墨禁不住的嗅了几下。   “好酒!地道的纯红高粱酒,酿造时,若是再加上点童子尿,味道就更加香醇了。”刘今墨呷了一口称赞道。   “刘先生,难道酿酒也可以加入童子尿么?”寒生笑着问道。   刘今墨笑笑说道:“据闻关东土烧有过这种做法,酒味特别的醇正。”   “这位先生所说极是,酿酒加入童子尿的做法乃是渊源于古代之北蛮夷,鲜卑土法之酿酒术,曾经一度流行于东三省。”旁边桌子上独坐的那个黑衣中年人突然插嘴道。   刘今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瞬间打量了一下这人。   此人关内装束,五官紧凑了些,也算是眉清目秀,看其年纪约有四十上下,口音奇特之极。   寒生乍闻此人话语,心中止不住想笑。   刘今墨见多识广,一下便听出其是个河北老呔儿。   “他的口音……”寒生悄悄问刘今墨。   “是个老呔儿。”小翠花小声说道。   “不错,在下冯生,正是唐山老呔儿。”那人自嘲的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   旧时,唐山、昌黎、滦县和乐亭一带在关外的生意人,统称“老呔儿”,他们天生精明和会算计,很受老板的喜爱,形成了一个群体。著名的“老呔儿”精神就是:吃苦耐劳,坚忍不拔和勤奋进取。   刘今墨赶紧拱拱手道:“浙江青田刘今墨。”   冯生对寒生笑了笑,说道:“这位兄弟神气轻灵,眉拂天仓,仰月弯弓,有相无心相从心灭,有心无相相从心生,必是一栋梁之才啊。”   寒生淡淡一笑,并未答话,原来此人是一个江湖术士。   “只可惜……”冯生欲言又止。   刘今墨闻言立刻警觉了起来。   这时,一膀大腰圆的关东汉子满脸的酒气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对冯生说道:“你刚才嘴里说什么?我们喝的酒里有童子尿?”   冯生衣襟危坐,不动声色的对刘今墨道:“你们看,东北人天性豪爽,激情而张扬,内质刚毅,外表强悍,然而,身体强壮而大脑却略欠发达。”   “你说什么!”那汉子捏紧了拳头。   冯生恍如不见,接着说道:“但是,东北人多伟男,少美女,男人大都身材魁梧,面堂高挺,声音洪亮。”   汉子闻言自觉不错,慢慢松开了拳头。   “可是太粗野蛮横,随意而张狂,欠涵养,女人嘛,多为娇柔造做,华而不实,且抽烟喝酒样样精。” 冯生一通评论完后,瞅都没瞅那汉子一眼,径自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刘今墨点点头,心道,这老呔儿八成是想惹事来的。   关东汉子感觉到了冯生讥讽之意,勃然大怒,站立在桌子对面,嘴里说道:“我让你喝……”同时举起拳头砸向了酒壶。   冯生伸在桌下的脚尖勾住那汉子的脚踝往回一拽,口中彬彬有礼道:“请坐下说话。”   关东汉子站立不闻,一屁股坐在了冯生对面的凳子上。   “咦,怎么坐下了?不会是喝多了?”他诧异的自言自语道。   冯生轻轻的替自己斟上了一杯酒,一口喝干,然后筷子夹起一块白肉丢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着,而眼睛却始终盯在了那人的脸上。   “你叫什么?”冯生冷冷的问道。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打听打听,万金塔的仓子便是我。”关东汉子瞪圆了一双牛眼嘿嘿道。   “刚才,我听你们在议论万金塔闹鬼的事儿,何不说来听听。”冯生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说道。   关东汉子迟疑的看着冯生,没有作声。   冯生轻轻一笑,说道:“仓子老弟,方才多有得罪,我说的童子尿掺酒的故事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喏,现在我喝的高粱酒同你的一样,莫不是我也喝了童子尿?”   仓子想了想,脸上展现出了笑容,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好吧,就说给你这个老呔儿听听。前不久,俺们万金塔出了一档子闹鬼的邪乎事儿,有一户人家住在半截子土塔下面的那个村庄,夜里狗叫,家里大人已经睡下了,便叫俩小男孩儿出门瞧瞧,结果去了很久都没回来。于是大人着急了,拿着手电出来找,村里村外都寻遍了,也不见俩孩子的踪迹。于是整个村子的乡亲们都起来了,最后在那半截子土塔上找到了,兄弟俩个,哥哥和狗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弟弟傻了。”   “怎么死的?”冯生问道。   “脑壳空了……”仓子说道,尽管屋里温度很热,但他还是打了个冷战。   刘今墨听在耳中,心中一紧。   “没报案么?”冯生平静的问道。   “报了,万金塔的公安特派员连夜就赶来了,县公安局是一大清早到的,不过直到现在也没给出一丁点说法。”仓子叙述着。   “嗯,后来呢?”冯生接着问道。   “后来,后来就只有请何仙姑出场了。”仓子说道。   “何仙姑是什么人?”冯生不解的问道。   仓子解释道:“何仙姑可是俺们农安最厉害的老仙儿,连江北扶余那边也来找她呢,何仙姑能请来胡黄二仙驱魔,从那家傻了的弟弟口中就会得知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俺们今天就是来请何仙姑的。”   “哦,那么何仙姑在哪儿呢?”冯生微微笑道。   “老仙儿才不会和俺们这些凡人一起走呢,她已经骑着大叫驴先去了,今儿夜里就开道场,俺们一会儿喝完酒就一道赶回去。”仓子不无崇敬的说道。   “哈哈,这倒蛮有意思的,老呔儿也想去看看,远么?”冯生道。   “不远暇,愿意瞧热闹的话,酒喝完了一并走。”仓子豪爽的应允道,关东人热情好客的劲儿又上来了。   寒生这桌子的菜已经上来了,一大盆白肉血肠酸菜汤,两海碗的猪肉炖粉条,还有一盘炒肉大拉皮,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何仙姑?哼。”小翠花不屑一顾的小声嘀咕着。   寒生与刘今墨双目相对,彼此心中都已明了,这哪里是闹鬼,分明是阳公又在食用小孩子的脑子了。   “我们也去。”寒生望着刘今墨,默默的说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里北风怒号,雪花纷飞。   万金塔乡,一个白雪覆盖的小村子里,三间土坯房内炉火熊熊,烟雾缭绕,人声吵杂,何仙姑的堂口就设在了这户人家里。   东屋内天棚上垂下来些红布条,正中的主坛宽红布上书着一个大大的“胡”字,下面有两个小字“天霸”。左右是幅对联,左联“在深山修真练道”,右联“出古洞四海扬名”。然后依次是“黄”字,下面也有“天霸”字样,其它窄些的布条上分别是“蟒天霸”、“长天霸”、“狗天霸”、“鹅天霸”、“兔天霸”以及“鸭天霸”和“鸡天霸”等等小动物的名字。   房间里聚集着不少的村民,无论老爷们或是大姑娘小媳妇,几乎每人手中都抽着叶子卷烟,惟有几个老头老太,各自手中攥着一根大烟袋。整个屋里不但空气浑浊,简直刺鼻呛人,但是还有些人由于屋内容纳不下,都站在了灶间或是西屋里。   唐山老呔儿冯生以及寒生等人在仓子的带领下,好歹挤进了东屋内。   “主坛请的是狐仙,但避讳写狐字,所以要用胡字代替。”小翠花躲在灯光的阴影里悄悄的解释给寒生和刘今墨听。   靠着东墙撂着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太婆,手里也抓着一杆大烟袋,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何仙姑了。此人皮肤黝黑,吊眼梢子,耳轮阔大,一口黄色的大包牙,据说黄龙府一带的水质含氟量高,村民普遍生有黄牙。   “当……”的一声响,何仙姑挥动烟袋锅敲了一下挂在椅子上的一面小铜锣。   “众乡亲听我言,仙姑今夜要来请神仙,想当年,杜康造酒造得全,刘伶一醉整三年,手拉手儿上了西天,在西天见了如来佛的面,封他二人做了酒仙啊,哎咳哎咳哟啊……”   那何仙姑竟然唱了起来。   寒生没想到一个老太婆的嗓音竟是如此的洪亮,而且曲调圆滑优美,充满了乡土气息。   这时,有人端上了一瓶烧酒和一只烧鸡,恭恭敬敬的启开了瓶盖放在了何仙姑身旁的炕桌上。   何仙姑大概还没吃饭,寒生想。   何仙姑唱道:“狐仙家啊要听言,听我把酒名报一番,东路酒西路酒,状元红老白干,烧黄二酒才开坛,桔子露果子露,又治咳嗽又治吐,要喝啤酒成箱搬,要喝哪坛喝哪坛,一醉醉你七八年……”唱罢,抓起酒瓶一仰脖儿,“咕嘟嘟”一下喝去了大半瓶。   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有人啧啧称赞,那可是五十多度的纯高粱烧啊。   “黄仙家啊要听言,想吃旱菜不费难,听我把菜名报一番,黄花木耳青芹菜,驼鹅熊掌鹿肉肝,野鸡脖子猴儿腿,核桃蜜橘杏儿干,牛羊肉也不膻,袍子肉分外鲜,吃上一口好像那驾云上了西天啊,哎咳哎咳哟啊……”唱到这里,何仙姑一把抓起那只烧鸡,“咔嚓”一口,咬去了鸡屁股……   何仙姑一口咽下了烧鸡屁股,“当……”的一声又鸣起了铜锣,口中大喝道:“黄龙府,宝塔高,许多散仙里面猫,胡大愣,黄锦标,座座山头不是一般高。七里接,八里迎,九里接到这里停,万金塔前歇歇脚,胡黄二仙下了山峰啊,哎咳哎咳哟啊……”   何仙姑招了招手,有人将那个吓傻了的孩子抱到了屋子中央,并让他站立在那儿。那小男孩子约莫五六岁,虎头虎脑,只是目光呆滞,嘴角流淌着口涎,浑身在微微颤抖着。   何仙姑累了,装上了一锅烟,“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将烟袋铜锅照鞋底子上一磕,去掉了烟灰,然后突然一指那孩子,口中又唱了起来:“这孩子着了魔,南请大夫治不好,北吃草药不见轻,万般出在无其奈,恳请胡黄二老查查病因啊,哎咳哎咳哟啊……”   人们凭住了呼吸,目光都集中到了孩子的身上。   何仙姑也紧张的盯着那孩子。   孩子依旧是傻傻的望着何仙姑,口涎缓缓流淌着,张了张嘴,还是未说出话来。   何仙姑将烟袋一送,说道:“胡黄二仙要抽烟,快给满上!”   这边早有人掏出烟袋,撮出烟叶,替何仙姑装上了一锅烟,另有人擦燃火柴凑上,“吧嗒”一口,何仙姑将浓烈的烟雾喷在了那孩子的面孔上。   “胡黄二仙听我言,要想抽烟并不难,东山烟西山烟,大把烟小把烟,蛤蟆头蛟河烟,柳丝烟片子烟,十字兰花净籽烟,王母娘娘打的茬,九天仙女掐的尖,凡人抽了解烦困,老仙抽了能献丹,红的红,蓝的蓝,吐上一口冒灰烟,好像驾云上了西天啊,哎咳哎咳哟啊……”何仙姑的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了,忙又喝了一大口烧酒,顺便张嘴咬下了烧鸡的鸡头。   小孩子被烟雾呛得咳嗽了两声,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冯生面现着古怪的微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何仙姑的表演,众人也都紧张的期待着……   何仙姑面色涨红着,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还不现身!”说罢手持烟袋锅,照着孩子的脑袋瓜就是一下。   “啪”的一声,铜烟袋锅扣在孩子的脑瓜顶上,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站他身后的一对中年夫妇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那是孩子的父母。   寒生心中一紧,想上前去制止,实际上孩子无非是惊吓过度,导致头部经络紊乱,血流阻滞,几根银针便可以扎过来。   这时候,那孩子突然止住了哭声,慢慢的解开了棉裤,露出了小鸡鸡,“哗”的一声,朝着何仙姑撒起尿来。   何仙姑赶紧躲避,但裤腿上还是溅上了尿液,顿时显得狼狈不堪。   屋子里的老乡们哄堂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均感觉不妥,随即又鸦雀无声了。   小翠花紧裹着的棉猴里,老翠花的脑袋探了出来,对着刘今墨以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道:“唉,丢死人了,毕竟都是同行,我且助她一臂之力吧。”   说罢,黑影一闪,屋子里的人蓦然发现何仙姑的后背上趴着一个侏儒老太婆……   “翠花!”有老人家惊喜的叫出声来。 第二百二十章  黄龙府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胡黄二仙再灵,也只是动物仙,而翠花则是鬼仙,法力胜过所有各种动物,能够请到翠花,乃是关东跳大神的最高境界,尤其是能够亲眼目睹到翠花的仙体,更是千载难逢、可望而不可及的。   “翠花!翠花!”几个老头老太婆率先激情亢奋的叫起来,脸上充满了诡异的幸福感。   屋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开始小声的附和着,然后也歇斯底里的喊叫起“翠花”来,表情异常的庄严和圣洁。   老翠花伏在何仙姑的背上微笑着挥挥手,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   “当……”铜锣声重又响起。   何仙姑身躯一振,高声断喝,音域果真为之一变,格外的响亮:“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布下天罗和地网,何方孽畜小妖精,翠花今夜堂口坐,奉劝少扯那里根儿愣……”说罢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落到了地上,然后围着小男孩转起圈子来。   人们鸦雀无声,个个紧张得口感舌燥,脖子上冒着汗。   每当转到孩子的正面时,侏儒老翠花都要朝男孩脸上喷一口气。   圈子越转越快,看的人都有些眩晕了。   此刻,屋中央小男孩的身子突然间颤抖了起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唗!还不从实招来?”何仙姑霹雳一声暴喝。   小男孩突然“噗……”的一声屁响,本来就狭窄的房间里顿时间弥漫着一股骚臭味儿。   站在前排的几个姑娘媳妇身子一晃,赶忙捂紧了口鼻。   “黄皮子!是黄皮子迷人!”有人低声叫了起来。   寒生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这应该是消化不良嘛。   冯生的目光悄然注视了寒生一下,然后也伸出手指,塞住了鼻孔。   “啪”的一声响,何仙姑的烟袋锅又一次的扣在了男孩的脑瓜顶上。   “光头老爷爷!光头老爷爷吃了哥哥的脑子!”小男孩突然间惊叫起来。   “何方光头老怪?快招!”何仙姑厉声道。   “半截塔,有洞……”小男孩哆哆嗦嗦的说着。   刘今墨目光望向了寒生,寒生点点头,他明白,那里说不定是阳公的巢穴。   “不要吵来不要闹,不要喊来不要叫,翠花老仙在坐堂,老牛拉车要稳当,万金塔半截塔,洞里有怪要擒拿,得儿牙乎嘿呦,得儿牙乎嘿……”何仙姑唱罢手持烟袋,向外一指,众人明白翠花要亲自捉拿妖孽,立马闪开了一条通道,然后跟在了老仙儿的身后,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半截塔。   西北风“呜呜”的叫着,冰冻的地面上刮起了冒烟儿雪,众人手中有着十余只手电筒,一束束的白光夹杂着混乱的脚步,熙熙攘攘拥向了半截塔。   人群中,冯生紧紧的跟在了何仙姑的身后,在若明若暗的手电光散射下,留意观察着那个扒在何仙姑后背上的侏儒老太婆。   寒生和刘今墨不紧不慢的走在人群里,身材矮小的小翠花严严实实的裹着那件蓝色大棉猴,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孩子。   寒生望望漆黑的天空,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我想黄龙府是关东黑巫的根据地,阳公绝不会一直在土洞子里生活吧?”   刘今墨点点头,道:“而且在老巢边上杀人,岂不是授人以柄,自找没趣儿?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阳公老巢应该不在此地。”   众人来到了半截塔前,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脚步,目光投向了何仙姑。   何仙姑手中牵着那个小男孩儿,首先带领着众人围着土堆绕行一周。   这是一座七八米高、周遭十余丈的特大土墩,黄泥质地密实,说明是曾经夯实过的。土墩背向村子的东立面上,镶嵌着一块青色的巨石,约有一人多高,接地面处有一个四寸宽窄的不规则土洞,洞下沿光溜溜的,好像是什么动物进出的通道。巨石上面并无字迹,这些是过去辽代的遗址,万金塔(音半截塔)由此而得名。   “唗!光头老怪洞在何处?”何仙姑晃动着手中的烟袋杆,恍若就是一把斩妖剑。   小男孩战战兢兢的指着巨石下面的小洞。   何仙姑吊眼梢子扬起,白眼珠一瞪,高声唱道:“小小光头怪,见了翠花还不滚出来?五百年前吃顿饭,五百年后抽袋烟,翠花刚从京城赶回来,唐山遍地是老呔儿,沈阳城叫奉天,一路走来一路颠,铁岭开原昌图县,四平过来公主岭,长春北面就是农安,米沙子高家店,剌剌屯转了个圈,一把火几股烟儿,光头老怪,今天看你往哪里钻?”   何仙姑一招手,那个叫仓子的关东汉子几个人抱来了几捆秫秸,就地拢起火来,在老仙儿的指导下,仓子摘下狗皮帽子,“呼搭呼搭”的往小土洞子里煽起烟来……   浓烟钻进了土洞内,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洞子里面传来了“吱吱”的叫声。仓子仍旧不停的煽着烟,那叫声越来越急促,最后终于步履蹒跚的由洞内走出来几只黄皮子,一出洞口,何仙姑手中的铜烟袋锅准确的扣在了黄皮子的脑袋瓜上,一一将牠们击倒。   乡亲们爆发出胜利的欢呼声。   何仙姑在众人的簇拥下,仓子拎着那几只黄皮子风光的走在了头里,今晚想必是个狂欢之夜,村里已经飘出炖肉的浓浓香气。   冯生跟在了何仙姑的身后,不经意间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个侏儒老太婆翠花已经不见了。   老翠花回到了小翠花的棉猴里,探出头得意的对刘今墨说道:“女婿,怎么样?丈母娘有点道行吧?”   寒风嗖嗖,雪花飘飘,转眼间,半截塔前只剩下寒生等人了。   刘今墨淡淡道:“黄皮子迷人是真,但绝不可能吃掉小孩的脑子,而且那孩子提到的光头老爷爷,定然是阳公无疑。”   寒生点头称是,接着说道:“从中原医学上来说,黄鼠狼学名黄鼬,是食肉目鼬科鼬属中的一种哺乳类啮齿目鼠科动物,善捕鼠,偶尔也叼食农家的鸡。其肉甘味臭,有小毒,内服治心腹痛,外用杀疥疮,并杀一切体内寄生虫。民间所谓黄皮子迷人的传说,实际上是牠的气味儿,叫做丁硫醇的物质。一只臭鼬鼠每天大约可产 1毫升丁硫醇,存储于肛门腺,一旦需要,鼬鼠用前脚倒立,眼睛瞄准,肛门冲着对方将臭气喷射出去,可以喷到4米远左右的地方,可见力量之大。农村里有些身体阴虚的妇女或是孩子,接触到这些气体后,会引发癔症。我们江西婺源这东西很多,但是牠们从来不会主动进攻人的,更不要说吃人的脑子了。”   “这么说,肯定是阳公干的了。”老翠花自言自语道。   “不错,阳公肯定来过这里,”刘今墨说着,眼睛瞟向了半截塔下那块青色的巨石,接着道,“自古造塔,塔基下必建有地宫。”   说罢,刘今墨走到巨石前,耳朵贴在了上面,然后敲了敲,说道:“这里面确有些许空洞之音,让我来试试。”   好一个青田刘今墨,丹田提起一股真气,运行周天,双臂发力,手掌按在青石上,先是催动五分力,纹丝不动,八分,微微松动,最终用足了十成力,“吱嘎”一声响,那青石竟然慢慢转动了……   巨石侧转开来,露出一人宽窄的缝隙,原来巨石上下均有暗轴机关,若无千八百斤的力量而不得开,只有像阳公和刘今墨这样一流的武功高手才有可能进入。   洞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鼻子中嗅到些燃烧秫秸的烟味儿,那是方才熏黄皮子时进入地宫的。   寒生取出手电筒,交给刘今墨。   电筒光线照射下,面前是一段石阶,通向一个巨大的石室。刘今墨走在前面,随时戒备着,寒生在中间,小心翼翼的前行,小翠花断后,鱼贯进入石洞地宫。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地宫石室,约有几间屋子大小,完全以青条石砌成,尽管外面已经是隆冬腊月,可石室内却是温暖潮湿,石墙脚处甚至生有青苔。   石室中央有石桌石凳,尽头靠墙镶着一座佛龛,但里面空荡荡的并无佛像,辽代是中国古代北方契丹族建立的政权,举国信奉佛教,大概这座古塔修建到一半便移至农安县城西门去了,所以佛龛遂空置了下来。   整个石室内空荡荡,墙角的石地上堆着一些破陶土罐,阳公不在这里。   “这是什么?”寒生问道。   刘今墨将手电光照过去,石桌上撂着一盏煤油灯,旁边还有一盒长白山牌火柴。刘今墨擦燃火柴,点亮了煤油灯,橘黄色的光照亮了石室。   “阳公来过,这里看来是他的巢穴之一。”刘今墨说道。   寒生转过头来问小翠花道:“翠花姐姐,你回来农安,如何才能与阳公接头呢?”   小翠花回答道:“上次阳公临离开京城时约定,让我回来后,就在县城西门辽塔第十层东侧飞檐的风铃上系一布条,然后于第二天夜里子时塔下见面,不见不散。”   “看来,我们只有回县城了。”寒生道。   “哈,果然是别有洞天啊。”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音,一口的老呔儿味儿。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冯生手握着一只手电筒走了进来。   冯生来到面前止住脚步,望着寒生同刘今墨说道:“我说那几个黄皮子决不可能是凶手么,看来这儿的秘密还有不少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刘今墨冷冰冰的说道,声音尖利刺耳。   冯生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去,片刻,缓缓说道:“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私下调查此案的特工。”   “哼,”刘今墨嗤之以鼻的说道,“别在这儿胡扯了,公安部会为一个小孩子的事儿劳其大驾么?”   冯生不以为然的微微一笑,然后郑重的说道:“1953年,国家文物局修缮农安县辽塔,清晨,一个工头陈尸塔下,死因十分的蹊跷,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   “死因蹊跷?”寒生引起了兴趣。   “是的,那人的大脑组织不见了。”冯生说道。   “与万金塔死亡的这个男孩子一样?”寒生惊异的问道。   “不错,当时有关方面封锁了消息,然而案子却始终未破,后来作为一件悬案搁置了,万金塔小男孩这一宗普通谋杀死亡案件,因为死因同样的蹊跷,重新勾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于是将两宗并案侦查。”冯生解释道。   “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刘今墨警觉的问道。   “因为从你们一进入小饭店后不久,我就预感到你们与这件事情有牵连,不是么?”冯生目光炯炯的盯着寒生等人。   寒生与刘今墨面面相觑,没有吱声。   “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对吗?”冯生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来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寒生点点头。   “是谁?”冯生追问道。   “阳公。”寒生回答。   “阳公是什么人?”冯生问道。   “他是关东黑巫的首领,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寒生回答道。   冯生皱了皱眉头,说道:“请你说的详细一些。”   这时,刘今墨迈步站到了寒生的前面,以多少带有点官场的口吻,淡淡的说道:“冯同志,我想你也是公安战线上的老同志了,江湖上的规矩想必多少也知道点吧?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冯生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刘今墨接着说道:“我们也是寻找阳公的下落来的,”他指了指寒生,继续说道,“阳公杀死了他的父亲和岳母,我们依照江湖上的规矩追踪擒拿阳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冯同志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目前,我们还没有关于阳公下落的准确消息,可能帮不上你多大的忙。”   冯生微微一笑,道:“青田刘今墨,果然江湖,好吧,我老呔儿今天不为难你们,但是职责所在,我又必须问清楚几个问题,当然,你们肯定也是不希望到县公安局里面去做笔录的吧?”   刘今墨闻言心中有些愠怒,但是面目表情却是如旧,嘴里只是冷冷的说道:“请问吧。”   冯生道:“你们是刚到此地吧?预计住在何处?”   刘今墨答道:“县城。”   “这位小兄弟的名字和户口所在地?”冯生转向望着寒生说道。   “我叫朱寒生,家住江西婺源南山村。”寒生如实的回答道,刘今墨在一旁皱了皱眉头。   “阳公为什么要杀你的父亲和岳母?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又如何断定阳公就是凶手?请你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阳公所有情况都尽可能完整的告诉我。”冯生一口气提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这……”寒生真的不知从何说起,他把眼睛望向了刘今墨。   刘今墨嘿嘿几声冷笑,尖声道:“冯同志,我们告诉了你凶手是谁,这已经是帮了你,其他的要靠你自己去调查,我们没有必要回答你乱七八糟的问题。”   冯生也同样冷笑了两声,不无威胁的说道:“公安机关在办案,你们的责任只有配合,明白么?”   刘今墨蓄气于臂,默默的抬起了手指,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风,对方早已经倒下了。   冯生亦是毫不示弱的盯着刘今墨,右手缓缓的从腰间摸出一只手枪来。   刘今墨和冯生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滞着,大战一触即发……   须臾,冯生严肃的面孔慢慢的舒展开来,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舌头轻轻的探出,优雅的舔了舔嘴唇,然后张开了口,竟然嗲声嗲气的唱了起来:“哎……鼓靠着鼓锣靠着锣,新上门的女婿靠公婆,月亮紧靠桫椤树,牛郎织女靠天河,八郎探母南北和,这般言语不用说,先把饼儿上一摞,填饱肚皮好唱歌,有丝饼有糖饼,筋饼油饼包馅饼,还有光头饼月牙饼,满洲饽饽十样饼,八月十五有月饼,二三月里吃春饼,姓刘的女婿听我言,你会烙我会颠,一块吃着上西天,王母娘娘咬一口,一口咬掉多半边,二郎杨戬没赶上,带上神狗撵八圈,你说这事怨不怨,哎咳哎咳哟啊……”   寒生知道,那是老翠花上身了。   老翠花头大如斗,扒在瘦弱的冯生背上,正裂开了嘴巴,豁牙露齿的冲着刘今墨傻笑呢。   刘今墨也是忍俊不止。   小翠花拉住刘今墨的手,抬脸说道:“今墨,我们可以走啦。”   “那他呢?”寒生指着公安部的特工冯生说道。   小翠花含蓄的一笑,道:“俺娘知道怎么做。”   刘今墨对寒生点点头,说道:“走吧,回县城。”   “哎……芝麻开花节节高,谷子开花压弯了腰,茄子开花头朝下,苞米开花一嘴毛,小翠花你不压茬,青田女婿不着家,啥时候才能抱个胖娃娃啊,哎咳哎咳哟啊……”   在冯生优美的歌声旋律中,众人一起走出了半截塔地宫。   刘今墨转身将大青巨石推转复原,然后携小翠花同寒生向县城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老翠花见他们已经走远,轻声道:“俺们也走吧。”遂缩身进入了冯生的体内。   冯生长嘘一口气,揣好了手枪,大踏步的向村里光亮处走去。   三间土房里的堂口已经撤下,摆起了几张八仙桌,每桌之上都是一大搪瓷脸盆的土豆宽粉炖猪肉,香气浓郁,然而并无其它绿色蔬菜,盖因腊月地冻天寒之故。有人拎着铁壶,将烧热的高粱酒斟满了一只只的二大碗,乡亲们个个兴高采烈大碗酒大块肉的干着,大姑娘小媳妇则在一旁叽叽咕咕唠嗑,不时“吧嗒吧嗒”的抽着报纸卷的旱烟,屋里暖烘烘的,空气中混杂着肉味儿、烟味儿、酒精味儿和臭汗味儿。   “来啦,老呔儿,快快坐下喝酒。”仓子发现了冯生自外面进来,高声叫道。   冯生大咧咧的坐下,端起面前的一碗酒,“咕嘟嘟”的一口喝干。   “好呀!”几个汉子叫起好来,旁边有人迅速的重新斟满了酒。   冯生又是一口喝干,醉眼朦胧的说着:“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告诉你们吧,我是……”身子突地一颤,然后高声叫道,“我是唐山老呔儿!”   人们哄堂大笑,快意融融,你一碗我一碗的拼起酒来,不多时,冯生已经酩酊大醉,扑倒在桌子上。   有人过来将其扶到火炕上,拉过条油腻的被子盖在身上,任由他睡去。   老翠花嘿嘿冷笑着一闪又扑到了何仙姑的身上。   小男孩的父亲同村里几个年老的长辈正陪着老仙儿喝酒,虔诚的感激她为民除害,救了孩子。   何仙姑站起身来,说道:“黄皮子妖孽既除,本仙姑这就打道回府。”   老仙儿发话,岂有不从之理?乡亲们纷纷站起身来,恭送仙姑。门口,何仙姑的大叫驴屁股上,已经驮上了一条猪大腿和一副猪下水,这是按照习俗回报给老仙儿的礼。   仓子轻轻的搀扶着何仙姑跨上了驴背,风雪中,何仙姑一溜烟儿的直奔县城而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子夜,农安县城西门,空中漫天雪花飘舞,古辽塔飞檐上面,悦耳的风铃声传的很远很远,仿佛在述说着那已被人们遗忘了的久远的故事。   街道上白雪皑皑,不见人迹。   小翠花从怀中拽出一根翠绿色的布条,说道:“今墨,你等着,我去把它系到第十层的风铃上。”   刘今墨淡淡一笑,说道:“还是我去吧。”说罢,他拿起布条,飞身跳进了辽塔的围墙内。   巨大的辽塔在黑暗中仿佛像是一只怪兽默默的蹲伏在那儿,阴沉而压抑,刘今墨鞋底踩着积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借着白雪的反射,可以看到院墙内那些稀疏干枯的丁香树枝,显得十分的荒凉和寂寥。   辽塔自从文革以后就一直关闭着,斑驳的塔门上油漆剥落,北风吹拂着两块门扇不停的晃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响动。两扇门之间有铁链子相系,上面挂着一只大铁锁。   刘今墨从巴掌宽的门缝中望进去,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瞧不见。他抓起铁锁,蓄气于臂,准备以内力扭断锁头,不料那铁锁却是虚挂起的,轻轻一拽,锁头便开了。   刘今墨轻轻推开了塔门,手中拿出手电筒,向内照去,看清了里面有一木制的楼梯,盘旋着通往上面一层,由于经年无人打理,灰尘遍地,蛛网随处可见。   此刻,手电光下,刘今墨发现了可疑之处,落满灰尘的楼梯台阶上,有着一溜儿杂乱的脚印,而且印记清新,表明近期内有人曾经上下过,由此联想到虚挂着的铁锁,他点了点头,阳公很有可能已经来过了。   江湖上历险须得处处谨慎,随时提防不测,刘今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深含一口真气,浑身戒备起来,一面压低手电筒的照射范围,只需看清脚下即可,然后脚尖轻轻点地,蹑手蹑脚的一步步走上楼梯。   脚印也一直向上延伸着,两层、三层、四层……直至第十层,脚印在第十层止住了,刘今墨注意观察着,发现脚印在东面一堵内墙前停住了,他的目光向上游移到了一块青色面砖上……   青色面砖质地细腻,方形,约50公分宽窄,是澄江砖,以江中沉淀之细泥烧就,俗称“金砖”。瞧上去年代久远,边角光滑,四周尽管严丝合缝,但是看得出来并无白灰勾缝,这是一块活动面砖。   刘今墨小心翼翼的将手指钢甲插入缝隙中撬了撬,果真活动了,他轻轻的把面砖拽了出来,里面黑洞洞的,一股阴风吹出,隐约带有一丝腥味儿。   刘今墨将手电筒向内照去,发现原来是一间暗室,一座青砖台,台上端坐着一具干尸,面呈褐色,秃顶,身披土布袈裟,原来是一个和尚……   塔,梵文是坟冢的意思,缘起于古代印度,称作窣堵坡,是佛教高僧的埋骨建筑。东汉明帝时,佛教传入中国,窣堵坡与中土的重楼结合后,经历了唐宋元明清各朝的发展,逐步形成了楼阁塔、密檐塔、亭阁塔、覆钵塔、金刚宝座塔、宝箧印塔、五轮塔、多宝塔、无缝塔等多种形态结构各异的塔系,以六角、八角和圆形为主,有夯土塔、木塔和砖石塔等。   而且,凡塔必有地宫,藏有高僧舍利子、经书法器等。   可是在塔中密室里供奉着肉身和尚,却是极为罕见的,这是一座辽代密檐塔,已有八百多年历史,这个和尚是谁?为什么坐化于此,看来已经无法考证了。   楼梯上的足迹是阳公的吗?他来这里做什么呢?   刘今墨仔细照了照,密室里面空无一人,阳公不在这里,还是先放回面砖吧……咦,不对,这密室看起来应该是不透风的,可是那股拂面的阴风来自何处呢?   刘今墨乃是老江湖,他明白,密室中可能还藏有另一条暗道。他闭上手电筒,侧耳用心的听了会儿,并无其它可疑的声音。于是,刘今墨口中叼着手电筒,从密室洞口轻轻的爬了进去……   北风渐强,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鹅毛大雪,西门辽塔下的街道上,已是白茫茫一片。   寒生和小翠花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   “今墨怎么还未现身?”小翠花扬起冻得通红的脸蛋,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黑黝黝的塔身,眼睫毛上已经挂满了白霜。   寒生心中也是万分着急,刘今墨尽管江湖经验老道,但是阳公在侧,万一遇上就麻烦了。   雪仍旧不停的下着,刘今墨始终没有一点动静,小翠花越来越担心,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对寒生说道:“寒生,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不待寒生答话,匆匆穿过白雪皑皑的街道,一纵身扒上了三米多高的塔院墙头,然后迈过腿去,“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寒生望望高企的墙头,叹了口气,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的,看来人无武功处处受憋,湘西老叟说的不错,人在江湖,技多不压人啊。   寒生眼睛紧紧的盯在第十层塔身上,过了许久,双脚已经冻麻木了,只得来回踱着脚,不时的哈气和搓着两只手。   没有丝毫动静,刘今墨和小翠花进入了塔中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他俩没有发出任何讯息,他们失踪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得得”的毛驴踏雪的蹄声……   北风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东北小调:“……王母娘娘下了旨呀,唐山老呔儿遭了殃啊,一觉睡到大天光,得儿牙呼嘿……”那是何仙姑的嘶哑声。   风雪中,何仙姑坐在那头大叫驴的背上,后面托着猪大腿和猪下水,正悠哉悠哉的骑过来。   “咦,这不是寒生小兄弟么?我那丫头和女婿呢?”自何仙姑的肩头探出了老翠花硕大的脑袋。   “啊!老翠花!你可来了。”寒生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叫喊了起来。   寒生赶紧将刘今墨和小翠花潜入辽塔的经过述说了一遍,“我担心他们可能出事了。”   老翠花闻言大惊,忙道:“我必须进去瞧瞧。”   “我能一起去吗?”寒生说道。   “当然,我附上你的身就可以啦。”老翠花说道。   寒生正中下怀,赶紧道:“那就快点上来吧。”   黑影一闪,寒生觉得身子轻轻一颤,老翠花已然扒到了寒生的后背上,原来侏儒老翠花竟似没有体重一般。   “鬼魂只有二两重。”老翠花感觉到了寒生的疑惑,解释道。   老翠花下了何仙姑的身,但见那老仙儿身子轻轻的一颤,诧异的望了望寒生,又扭头看了看身后,驴屁股上驮着的猪大腿和那副冻得梆梆硬的猪下水,口中自言自语道:“还好,下水还在。”然后头一扬,继续优哉游哉的骑着大叫驴离去了。   寒生迈开大步,匆匆的穿过马路,来到了辽塔的青砖围墙下,为难的望了望高企的墙头,说道:“这么高,上不去啊。”   老翠花俯在他的耳边说道:“凭住气,身体放松,心中意念着飞升,翻越墙头。”   寒生遵言,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身体四肢完全松懈下来,脑中想着自己像空中飞舞着的雪花一样,飘呀飘的,飘过了墙……   须臾,他感到自己的双脚渐渐的离开了地面,身子歪歪扭扭、摇摇晃晃的飘了起来。   寒生大喜,继续意念着再升点,再升点,最后终于高过了墙头,望见了院内的枯树丛和黑黝黝的塔门。   寒生欣喜之余,刚刚飘过墙头便急着迈过去,气一泄,结果一屁股摔了下去,坐在了柔软的积雪上。   “我在帮你飞升的时候,千万不能够喘气,下次可要记住啦。”老翠花叮嘱道。   寒生爬起身来,点点头,顾不上拍去沾在裤子上的雪花,便径直的朝塔门而去。   两扇塔门半掩着,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寒生止住了脚步,手电筒给刘今墨带走了,没有亮光可是寸步难行。   “听我的,向前走,左边是楼梯。”老翠花在寒生的耳边轻轻说道。   寒生按照老翠花的指示,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前行,脚尖一挡,前面是楼梯了。一层层的攀上,最后来到了第十层,可寒生眼前依然还是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   “东面内墙上有一个洞口。”老翠花悄声道。   寒生来到了洞口前,脸上感觉到了一股阴风拂面而来,丝丝腥气钻入了鼻孔,他强忍住才没将喷嚏打出来。   “我们进洞吧。”老翠花低声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清晨,鄱阳湖山谷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   自寒生走后,兰儿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吴楚山人仍旧是昏迷不醒,病情无一丝好转。老祖照顾着两个婴儿,心中对刘今墨的思念与日俱增,蓬头垢面,不愿梳洗打扮。   只有大黄狗笨笨每日里精神紧张,兴奋莫名,因为黑妹即将临盆,未来的生活将要发生变化,这种忐忑不安是每一个初次做父亲的都会有的复杂心情。   水潭边,白瀑似炼,雾气沼沼,清翠的竹林间若隐若现着白色的雾团,虚无缥缈,恍若仙境一般。   “嘎嘎嘎……”阵阵沙哑的鸦噪声从竹林里传了出来,令人厌恶。   矗立在潭边的王婆婆身躯微微一振,自言自语道:“晨鸦狂噪,不是好兆头呢。”   盘腿坐在大青石上练功的明月缓缓的吐纳完,轻盈的站起身来。   “师父,你感觉到了什么吗?”她小心翼翼的问师父。   “明月,我们去京城。”王婆婆若有所思道。   “什么时候走?”明月问道,竭力掩饰住心头的一丝喜悦。   “即刻。”王婆婆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早饭后,王婆婆和明月收拾好行装准备启程。   “婆婆,你和明月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萍儿噘着小嘴儿说道。   王婆婆慈祥的摩挲着萍儿的小辫子,爱怜的说道:“很快,寒生哥哥也会一块回来的。”   “萍儿会乖乖的等着。”萍儿恋恋不舍,依偎在王婆婆的怀里。   王婆婆的目光瞟向了站在门口的老祖。   老祖敞胸露乳的在给皱皮女婴喂奶,涨红了脸,嘴里嗫嚅着说道:“见到今墨告诉他,祖英是一个难得的,知书达理、恪守妇道的女人,盼望着早日与他重逢。”   王婆婆点头称是,口中说道:“你放心,一定将你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到。”   最后,兰儿默默的走到王婆婆的面前,欲说无语,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王婆婆望着她那消瘦无神的面庞,轻轻安慰道:“兰儿,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明天二十三小年就会抵达京城,放心,孩子,寒生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兰儿泪眼红肿,点了点头,仍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婆婆和明月走到了谷口,转回头望去,老祖仍站在大门口高高的挥动着手臂。   王婆婆和明月步行了十余里后乘上了汽车,日落时分到了南昌,然后搭夜里的火车赶往京城。   明月数月来已经蓄起了头发,尽管还不是很长,但是已然看不出曾经是尼姑了,她的俊俏容貌时不时的引起途人的瞩目。   第二天黄昏时分,那玖谐挡判煨斓氖唤司┏恰?br />   尽管文革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是其遗留的痕迹仍在,整个城市的建筑是灰蒙蒙的,惟有随处可见的红幅标语,为萧瑟肃杀的冬天增添了些许色彩。大街上的行人衣着单调,不是蓝灰就是一身黄,自行车洪流滚滚,骑在上面的人们,大都面如菜色。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民间过小年,胡同里天真的孩子们倒是脸上绽开了笑容,不但过年家里能有鱼肉吃,而且手里还有了点零花钱,他们在反复比较,是买零食呢还是买几挂小鞭炮来放。   夜幕降临了,西便门外,王婆婆和明月站在了白云观山门的前面。   一个身穿灰布袍的老年道士出来正在准备关门。   “请问道长,我们想见贵观主持金道长。”王婆婆上前说道。   那道士诧异的望了她们一眼,迟疑的说道:“金道长不在家。”   “请问金道长现在何处?我们有紧要之事找他。”王婆婆补充道。   “施主,对不起,贫道不知。”那道士说完,“咣当”一声关闭了山门。   “师父,这道士怎么如此无理?”明月不满的抱怨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天底下的事情,因果相连,也许是这个老道士心绪不佳吧,所以不愿搭理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明月看着天色已晚,有些着急道。   “我们自己进去瞧瞧。”王婆婆说道。   白云观是道教全真三大祖庭之一。道教为中国固有的宗教,奉老子为教主,认为道无所不包、无所不在,以“道德经”为主要经典,其创始人为东汉时期的张道陵。白云观始建于唐开元二十七年(公元739年),清康熙和光绪年间多次重修。   观内分为东、中、西三路,后面有花园。主要殿堂在中路,依次为牌楼、山门、灵官殿、玉皇殿、老律堂(七真殿)、邱祖殿、四御殿、戒台与云集山房等,大大小小共有50多座殿堂。邱祖殿为主要殿堂,内有邱处机的泥塑像,塑像下埋葬着长春子的遗骨。东路有南极殿、真武殿、火神殿、罗公塔等,为观内道士的生活区域。西路有祠堂、元君殿、文昌殿等。后花园内有亭台、游廊,是极负盛名的道观园林。   “明月,这白云观是明代以来道教全真教派的第一丛林,京城乃至中原最大的道观,历朝历代里面不泛高手辈出,民国以来慢慢衰落,如今恐怕更是后继无人了。”王婆婆叹息道。   “金道长是高手么?”明月想,既然身为主持,武功必然是高的。   王婆婆摇摇头,道:“为师也不清楚,只听闻道长双目失明,但身体残疾,武功必定大受限制,也许是道学造诣高超吧。”   前面来到了白云观东院墙下,师徒俩会意一笑,纵身越过了墙头。   墙内是真武殿的一侧,雪地上错落着十余棵古松柏,墨绿的松针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师徒俩落在松软的积雪上,悄无声息。   真武殿供奉的是真武大帝,北方之神,亦称“水神”,名玄武。明朝初期,朱元璋的儿子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变”,夺取了王位。传说在燕王的整个行动中,真武大帝都曾显灵相助,因此朱棣登基后,即下诏特封真武为“北极镇天真武玄天上帝”。   天色已黑,真武大殿内仍旧点着香烛,一个身着深灰色中山装的四十左右岁的健壮男人盘坐在蒲团上闭目冥想,四周静悄悄的,王婆婆和明月探头摸进殿来。   “无量天尊,”那男人突然开口说道,“施主,白云观夜晚不接女客,必是有紧要事而来。”   王婆婆一愣,随即微微一笑,道:“好听力,想必是全真教门下高人,请教法号如何称呼?”   那中年男子依旧双目紧闭,缓缓说道:“在下并非观中修行之人,请问来访所为何事?”   “我们远道而来求见金道长,可否告知?”王婆婆说道。   中年男子“唰”的睁开了眼睛,目光异常的犀利,与普通人的眼神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威严与肃杀之气,明月的心中禁不住的一颤。   王婆婆这时才仔细的看清了这人的相貌,心下也暗自吃惊,见其天庭骨高高隆起,眉骨伏犀,尤其太阳骨呈一条线,面色发青,大大异于常人,自己则是首次见到这般模样之人。   俗话说“少年公卿半青面”,看来此人来历身份定不寻常呢。   “金道长早已闭门谢客多年,施主请回吧。”那人淡淡说道。   “师父,我们走吧。”明月拽了下王婆婆的衣角,轻轻说道,她感觉到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有种令她不寒而栗的东西。   王婆婆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先生并非道观中人,怎可越俎代庖,如此打发施主呢?”   那男人闻言点点头,缓缓说道:“请问施主与金道长是否旧识?”   王婆婆摇摇头道:“不识。”   “敢问找金道长有什么事儿,观中可否代劳?”那人又问道。   “不可。”王婆婆答道。   那人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目光缓缓自明月身上扫过,然后说道:“请随我来。”说罢率先走出真武殿。   王婆婆与明月跟在了后面,眼睛余光瞥处,殿角暗处有两个黄色的身影闪过,身形矫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中年男人带领着王婆婆和明月出了真武殿,绕过南极殿,穿过垂花门,前面已然是白云观侧门了。   王婆婆回头望了望,夜色中,那两个黄色的身影若即若离的一闪,转瞬又不见了。   暮色中,垂花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上海牌轿车,一青年司机敏捷的跳下车来,拉开了车门。   中年男人淡淡一笑,说道:“金道长现在雍和宫,请二位上车。”他的目光又一次的掠过明月的脸上,已经柔和了许多。   王婆婆乃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久居鄱阳湖谷,但依旧落落坦然,一弯腰坐进了汽车里。那明月却是头一次坐小汽车,心中惶惶然不知所措。   中年男子望着明月,眼中含有一丝笑意,手掌轻轻的扶住了车门上框,示意明月坐进去。   明月脸色微微一红,钻进车内,坐在了师父的身旁。   那男人坐进了前排座,轻轻做了个手势,司机启动了马达,小轿车慢慢驶上了大街。   明月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万家灯火和那些一股股的自行车流,心下寻思着,京城如此之大,这个时候,建国又在哪里呢?想到这儿,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反光镜中,中年男子不动声色的看在了眼里。   最后,小轿车在一堵巨大的影壁墙前停了下来。   “到了。”中年男子说了声,看起来此人话语不多。   王婆婆眼光向后瞄了一眼,留意到了尾随在后面的一辆黑色轿车,车内有两个穿军装的男子,她明白了,真武殿内的那两个黄色的身影,是这个中年男子的保镖。   下车后,穿过了两侧的牌楼,走进了雍和宫的正门,踏上了辇道,过钟鼓楼、天王殿,迎面就是雍和宫大殿。他们绕过文碑亭,径直来到了永佑殿。   踏上石阶,跨入门槛,殿内烛火通明,飘来一阵天竺檀香的气味。   偏房内,一张硕大的雕花木床,床上躺着一个红衣喇嘛,床边的椅子上坐着几个人。靠门边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齐腮的流行短发,苍白的面孔,鹰鼻素口,柳眉杏眼,颌下一粒乌黑凸起的美人痣。另一个老者,清癯白皙,一只袖子空荡荡的,是个独臂人。还有一个身材瘦小,面皮黝黑,颧骨凸起,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身上带有一种异国情调。   坐在床头边的是一个瘦瘦的道人,灰白色的眼仁,神情呆滞而麻木,王婆婆知道,此人应该就是金道长了。   那几个人见到中年男人走进屋内,顿时显得有些紧张,但是谁也都没有说话。   “金道长,有人找你。”中年男人淡淡的说道。   金道长茫然的抬起头来,另外三人目光诧异的投向了站在门口的王婆婆和明月。   王婆婆缓缓走向金道长,那中年男人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金道长,打扰了。”王婆婆说道。   “恕贫道有眼无珠,女施主是谁?”金道长有气无力的问道。   王婆婆微微一笑,说道:“老妪白素贞,今日前来特为打听一件事儿。”   金道长灰白色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不起来白素贞这个名字,末了,缓缓说道:“请问施主打听什么事儿?”   王婆婆开门见山道:“这几天,有没有一老一少两个外乡人来找过你?”   金道长斑白细长的眉毛尖儿不易察觉的微微抖动了一下,一般人看不到,可是却逃不脱王婆婆的眼睛,她心下明了,刘今墨和寒生已经造访过了。   “贫道是白云观住持,每日里来找我的施主多不胜数,唉,贫道双目失明,记不住啦。”金道长叹息道。   “道长,请你再好好想想,我们自鄱阳湖远道而来,一路辗转实属不易。”王婆婆又追问了一句。   金道长摇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对不起,贫道年老昏聩,适逢老友丹巴喇嘛过世,心烦意乱,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施主请回吧。”   咦,他为什么不愿透露呢?王婆婆心中寻思道,莫非此处说话不方便么?她眼中的余光瞥了下那个中年男子。   王婆婆想了想,然后慢慢的走到了雕花木床前,目光望向了躺在床上过世了的老喇嘛。   但见老喇嘛双眼紧闭、面目安详,只是脸上呈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古怪颜色,以鼻准为界,一边面庞细嫩粉红,而另一边却是乌黑锃亮。   “奇怪,京城里竟然还看得到这‘阴阳草降’。”王婆婆诧异的说道。   王婆婆的话令屋内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你知道‘阴阳草’降头?”椅子上那五十多岁的妖艳女人一跃而起。   明月惊讶的望着她,京城里上了岁数的女人打扮竟还是如此妖艳。   王婆婆冷冷道:“暹罗第一绝降,难怪死人了。”   独臂人发话道:“丹巴喇嘛看守雍和宫数十年,向来与世无争,什么人竟然下此毒手,非要治他于死地呢?”   王婆婆冷笑一声,缓缓道:“阴阳草降头虽说是死降,但是却有七七四十九日的期限,下降之人并非是要让他速死,而是……”   “而是什么?”金道长突然间颤抖着声音问道。   “而是想要他在临死之前,有充足的时间来安排自己的后事。”王婆婆沉吟道。   王婆婆的一席话如同一声闷雷般,霎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众人听得到各自的心跳。   “为什么?”那妖艳女人面色惶惶的说道。   没有人回答。   此刻,中年男人微笑着走上前来,打破了僵滞的气氛:“这位大婶远道而来,所说的似乎有些耸人听闻,想必您不是一般普通百姓,定有非凡之来历,可否见告一二呢?”   众人目光集中在了王婆婆身上。   王婆婆淡然一笑,道:“老妪不过是鄱阳湖边一普通农妇,带着孙女来京城寻找失散了的亲人,方才见这位过世的老喇嘛面相怪异,回想起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南疆见过同样死法的人,所以有此疑问,出言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王婆婆说的一番话犹在情理之中,但是此间房内的人都非等闲之辈,心下俱自明白这位老婆婆大有来历。   “丹巴喇嘛还有救么?”独臂人明知已无希望,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王婆婆道。   王婆婆摇摇头,回答道:“喇嘛已死数个时辰,血液凝固,脏器已腐,况且体内已经长满了阴阳草,赶紧火化了吧。”   金道长睁着灰白的瞳仁望着王婆婆,缓缓道:“这位施主,千里寻亲着实不易,若是能够耽搁半晌,细说你家亲人语音特征,容贫道慢慢回忆,或许能有斩获也说不定。”   王婆婆心中暗想,这牛鼻子老道是不见真佛不烧香啊。   “好吧,我就与孙女耽搁上些时候吧。”王婆婆应允道。   那边,中年男人心中暗自冷笑,脸上现出粲然的微笑,对众人说道:“你们慢慢聊吧,务必帮助她俩找到亲人的下落,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的目光在明月的脸上和身上停留了一下,未等任何人回答,便扬长而去。   “施主请坐。”金道长听闻脚步声已远去,遂对王婆婆说道。   独臂人让开了座位,王婆婆当仁不让的坐在了椅子上。   “施主,丹巴老喇嘛与我等亲如兄弟,今突遭人暗算,含恨而去,贫道悲痛欲绝,头脑紊乱,记忆消褪,所以前几日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若是施主能够释贫道之惑,则贫道头脑轻松解脱,必可重拾记忆,不知可好?”金道长诚恳的解释道。   王婆婆端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说道:“还未请教这几位是……”   金道长赶紧介绍道:“独臂的这位名字叫柳一叟,北京大学的历史系教授,那位是筱艳芳,京城名旦,余下的那位来自泰国领事馆,名字叫坤威差,是丹巴喇嘛请来治病的,他本人曾经是个高深的降头师。”   王婆婆留意的看了看这个瘦小的泰国人,坤威差微笑着点点头。 第二百二十五章   王婆婆等待着金道长的问话,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说出点实在的东西,牛鼻子老道是绝不肯口吐真言的。   “白施主,您能够一眼道出丹巴喇嘛的致命因果,贫道就已知道施主乃是世外高人……”   王婆婆不语,静待下文。   金道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此说来,丹巴喇嘛于四十九天之前即遭人暗算,据贫道所知,数月之内,他并未外出离开过京城,难道京城内隐藏有极高深的降头师么?”   站在一旁的坤威差插话道:“据我所知,京城内并无懂降头的巫师。”原来他会说中国话,虽然有些不标准。   筱艳芳冲了他一句:“京城里藏龙卧虎,隐匿着个把高人岂不寻常?”   坤威差摇摇头,说道:“‘阴阳草’绝降是泰国至高巫术,寻常降头师的功力是不够的,在我国懂此术的高级降头师也是寥寥可数,即便是他们要来中国,则必定要与领事馆联系,那样我肯定就会知道的。”   王婆婆饶有兴致的倾听着。   “白施主,贫道愿闻高见。”金道长对王婆婆说道。   “嗯,这么说吧,”王婆婆思索道,“首先,我们根据阴阳草降头的特性,推断出丹巴喇嘛是在京城遭到的毒手,至于京城内是否隐藏有降头巫术的高手,则是肯定的。关键是,有谁知道,四十七天前的那一日,丹巴喇嘛的行踪,他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你们知道么?”   金道长等人均沮丧的摇了摇头,无人清楚。   “既然如此,”王婆婆接着说道,“我们就要从另一条路来找了,丹巴喇嘛究竟有什么后事要安排?四十七天的时限内,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生命将要终结?”   柳一叟教授想了想,说道:“昨夜,筱艳芳突然来白云观告诉我与道长,说丹巴病情严重,有要事托付我们,等匆匆赶过去时,丹巴却什么都没有说。”   筱艳芳点点头。   “这说明,筱艳芳离开丹巴之后,到你们赶到雍和宫的这段时间中,丹巴喇嘛已将自己的后事处理了,并且事先并无计划,完全是临时决定的。”王婆婆分析道。   “白施主说的有道理。”金道长点头称是。   “那么,这段期间,丹巴喇嘛单独会见了什么人呢?”王婆婆说道。   “不可能。”筱艳芳急着叫道。   “为什么?”王婆婆瞥了筱艳芳一眼。   “因为丹巴在吩咐我去叫他俩之后,就已经昏迷了,一直到我们几个赶到雍和宫时,他还没有醒过来。”筱艳芳说道。   “后来呢?”王婆婆追问道。   “后来,”筱艳芳眼神游移不定,吞吞吐吐的说道,“丹巴醒了,叫我去泰国领事馆找来坤威差治病,道长和教授守在了丹巴的身边。”   王婆婆目光望向了金道长。   金道长似乎想到了什么,严肃的表情逐渐放松,灰白色的瞳仁一时间仿佛明亮了许多,他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丹巴喇嘛要交待的后事,我知道托付给谁了。”   “谁?”筱艳芳急切的问道。   “寒生。”金道长缓缓说道。   王婆婆和明月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你见过他俩了?”王婆婆问道,金道长同刘今墨及寒生见过面,虽说是已在意料之中,但是丹巴喇嘛以身后事相托寒生,却是不曾想到的。   金道长点点头,说道:“白施主,你们寻找的亲人便是青田刘今墨和那个懂医术的小伙子寒生吧?”   “正是。”王婆婆颌首道。   “寒生曾经单独与丹巴呆了一段时间,为其治疗,等我们再次回到屋内时,丹巴就已经清醒了。”金道长说道。   王婆婆点了点头,然后仔细的问道:“寒生是如何替丹巴喇嘛医治的?难道出了什么纰漏,导致丹巴喇嘛最后还是死了?”   金道长摇摇头,叹息道:“不知道,寒生他俩走时,丹巴精神还很好。”   “不错,丹巴还说笑来着,与前一段时间明显的沉闷和萎靡截然有所不同,我当时还纳闷着呢。”独臂人柳一叟回忆道。   “后来,坤威差先生到了,我们三个人就出来殿外等候,他与寒生一样,要单独为丹巴治疗。”金道长说道。   “嗯,”王婆婆望着那个瘦小的泰国人,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坤威差目光闪烁着,用不十分标准的国语慢慢说道:“丹巴喇嘛是我的朋友,但最近一个时期我们一直没有联系过,直到昨天晚上,筱艳芳急急忙忙的来领事馆找我,我才知道丹巴喇嘛出事了。我跟随筱艳芳来到了雍和宫,发现丹巴喇嘛原来是中的东南亚最厉害的暹罗绝降——阴阳草,要知道,那阴阳草是有生命的,会在人体内生根繁殖,并最终长出病人表皮,人死的时候会如同一个稻草人一样,异常恐怖。我尽管是泰国的资深降头师,但是丹巴喇嘛七七四十九日大限已至,坤威差也是回天乏术了。”   王婆婆道:“那寒生没能治愈丹巴喇嘛吗?”   坤威差道:“阴阳草死降岂是一个普通医生所能医治的?我看他只不过是哄骗了金道长和丹巴喇嘛而已,根本不懂得我国神秘的降头术,非但没有一丝效果,反而加速了丹巴喇嘛的死亡,你们看,阴阳灵草还未长出体外,丹巴就已经咽气了。”   王婆婆闻言,心下暗自寻思道,坤威差这是在撒谎,以寒生神奇的青囊医术和他的忠厚秉性,按理说即使治不好丹巴喇嘛,至少也会如实相告。再者,寒生只要答应了医治,定然想方设法,绝不会半途而废,一走了之,这里面大有蹊跷。   “可恶!”柳一叟教授怒道。   金道长阴沉着面孔说道:“白施主,你如何看?”   王婆婆略一寻思,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后说道:“东南亚第一绝降阴阳草,乃是有生命的灵草,其中为首的是一公一母,谓之‘阴阳头’,这一公一母钻入人体内交配并迅速的繁殖,而这两个罪魁祸首则一直躲藏在人阴阳交汇的丹田之中,公草扎根于阳脉之海的督脉内,母草则植根于任脉,也就是阴脉之海,吸取营养,这一点,在座的各位,可能除了坤威差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晓吧?”   金道长、独臂教授和筱艳芳均点点头。   “不错。”坤威差感到有些惊讶。   王婆婆继续说道:“自然界里,称之为 ‘阴阳头’的公母草极为罕见,需要降头师十年的精心培养,才能达到心灵相通,随心所欲的下降。然而,培育这对公母草的过程不但是费时费力,而且很危险,因为降头师需要将其植根于自己的腹部,以任督二脉内的阴阳气血滋养,每日里以巫咒控制其生长,天长日久,如同亲生子女一般,感情深厚。”   “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事儿?”筱艳芳啧啧道。   “匪夷所思。”教授嘟囔着。   只有金道长一言不发。   “所以,每当实施完结一单‘阴阳草降’之后,降头师必然要收回这对公母草,如同父母与子女久别重逢一般,其情可堪。”王婆婆意味深长的望了坤威差一眼。   坤威差的脸色十分的苍白。   金道长默默地抬起头来,颤抖的声音如入冰窟般寒气逼人:“这么说,那个幕后下降害死丹巴的人就在附近了。”   王婆婆温和的目光蓦地冷峻起来,嘿嘿冷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片死寂……   独臂人柳一叟教授的眼光缓缓的移向了坤威差。   筱艳芳环顾左右,默不作声。   金道长突地桀笑了起来,那笑声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坤威差顿时脸色煞白,突然间声嘶力竭的叫喊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然后转身扭头就向殿外跑去……   王婆婆微笑着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明月站在一旁,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惊愕的闭不拢嘴。   绿衣一闪,众人眼睛一花,筱艳芳身疾如电,早已扑到了坤威差的身后,“噗”的一声响,坤威差的颈上喷出血雾,筱艳芳长长的指甲划断了他脖侧的动脉,尸身摇晃了几下,然后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柳一叟走到坤威差的尸身前,用那只独臂扯下坤威差的裤腰,在尸体的小腹丹田处,两根金黄色的公母草探出在皮肤外,一粗一细,相互亲昵的纠缠在一起……   “道长,果真是他!”柳一叟对金道长忿忿的说道。   “筱艳芳,你杀了坤威差,他可是个外国人,这事情有点棘手。”金道长缓缓说道。   筱艳芳怒气仍未全消:“妈的,亏我和丹巴如此的相信他,家贼难防,杀了他算是便宜了这坏蛋。”   “可是,他既是丹巴喇嘛的朋友,竟然如此背后下手,那么为的是什么呢?怕是背后有人指使的的吧。”王婆婆不动声色的说道。   柳一叟责怪的眼神望向了筱艳芳,说道:“艳芳,你下手也忒快了点,这样一来,坤威差幕后的线索就断了。”   金道长灰白色的眼珠转向了王婆婆,嘴里说道:“白施主,今日多亏了有你,找到了真凶,丹巴应该死而瞑目了,坤威差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青田刘今墨和寒生已经去了关东黄龙府,我不清楚他们与阳公之间有什么恩怨,请白施主放心,贫道贾尸冥今天欠你们一个人情,我们三个人会置身事外,保持中立的。”   王婆婆微微一笑,道:“金道长客气了,适逢凑巧,举手之劳而已,顺便说一句,那两根公母草须尽快以火焚之,免得留在世上危害他人。”   “多谢白施主提醒,筱艳芳,去把那害人的东西烧掉。”金道长吩咐道。   “好的。”筱艳芳自祭台上拔出一根蜡烛,走到坤威差的尸体旁蹲下,将烛火凑在了那对公母草的身上。   “吱吱”几声惨叫,那对公母草来不及钻入皮肤下,相互拥抱着烧了起来,散发出来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儿,世间罕见的两根有生命的灵草,就这样瞬间燃成了灰烬。   “白施主,日后若有什么需要贫道的地方,尽管开口。”金道长客气的说道,话中明显的带有逐客的意思。   王婆婆站起身来,说道:“金道长客气了,白素贞告辞。”说罢,带着明月离开了雍和宫。   夜幕下,空中洋洋洒洒的飘下了雪花。   “师父,我们要找旅店么?”明月问道。   “不,我们连夜出关。”王婆婆沉吟道。   第二天清晨,紫禁城的护城河里飘起了一具无名尸首,几名晨练遛弯的老人家发现后报了官,此事后来再也无人提起,就像是死了一个寻常流浪汉般。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刘今墨身子一缩,钻进了墙洞内。这个密室约有半间屋子大小,四壁空空,那座砖台以及台上的那具干尸就已经占据了很大的位置,头顶上蛛丝倒挂,地面上积满了灰尘,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行凌乱的脚印绕到了砖台的后面,那股阴风亦是从干尸身后吹来的。   刘今墨悄悄的绕到了砖台的后面,见地上赫然有一个圆形的洞口,二尺见方,深邃不见底,拂面而来一股阴凉潮湿之气。   刘今墨用手电筒垂直的望洞里照去,里面雾气沼沼,光柱无法穿透那白色的雾霭。   这是什么所在?怎会有如此多的水雾之气呢?按理说,这只不过是古塔建筑内的一个洞穴而已。   刘今墨正在想着,忽然感觉到背后有疾风突至,暗道不好!有强敌偷袭……   说时迟,那时快,纵是刘今墨反应再敏捷,也已经来不及了,后背遭到了重重的一击,力量刚猛之极,绝非一般寻常江湖高手可比。   霎时间,刘今墨后背一麻,站立不稳,脚下踏空,竟然跌落入洞中……   随着身体的急速下坠,刘今墨双手向洞壁上抓去,入手之处是光滑坚硬的洞壁,根本无处着力,钢指甲在硬壁上划出几道火花,发出“嗤嗤”声响。   最后,“噗通”一声,刘今墨感觉到自己落入到了一个大水潭内,耳边是水花溅起的声音,浑身一湿,慌乱之中甚至呛了几口水。下坠的速度骤然消弭了,水的浮力托起了他的身体,刘今墨赶紧的蹬划了几下,脑袋露出了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掐住了刘今墨的后颈,钢钳般的手指按在大椎穴上,将他提出了水面……   刘今墨督脉大椎穴受制,此乃手三阳交汇要穴,不敢乱动,斜眼望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祭台,烛光闪烁,发出幽幽的黄光。   颈后的那只大手连拖带拽的领至祭台前,并顺手点了他后背督俞穴,切断了通往膀胱经的督脉阳气,随手将其扔在了地上。   “青田刘今墨,别来无恙?”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刘今墨知道,这是阳公。   “阳公,你怎么躲到这不见天日的地底下来了?”刘今墨鄙夷道,声音尖利刺耳。   阳公大咧咧的坐在了祭台的一把太师椅上,秃头上已经长出来了一层短短的黑发茬,看模样似乎憔悴了许多。   “刘今墨,你还挺有能耐的,竟然找到关东黄龙府来了,说吧,所为何事?”阳公盯着刘今墨的眼睛说道。   刘今墨心想,自己落到阳公手里已是九死一生,但寒生还在外面,若是被阳公知道,他和小翠花必定难逃其魔掌,自己须尽可能的掩饰住和拖延时间。于是打了个哈欠说道:“阳公,你重伤了吴楚山人,现在寒生和兰儿日夜守候,寝食难安,刘某则只有来关东一行,找你要解药。”   阳公闻言诧异道:“吴楚山人还没死么?”   刘今墨说道:“吴楚山人痰毒攻脑,现已成为木僵人,终日昏迷不醒,寒生派依此髂媒庖!?br />   阳公狐疑道:“解药?老夫哪儿有什么解药?即便是有,你认为老夫会给你么?”   “所以,刘某必须要说服你。”刘今墨道。   “别做梦了,刘今墨,你也是老江湖了,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么?”阳公晒道。   刘今墨索性装傻,茫然不解的说道:“你真的没有解药?”   阳公突然脸色一变,哈哈大笑起来:“青田刘今墨啊,好蠢啊,你自己不就是付解药么?正好可解老夫腹中饥饿,哈哈。”   “刘某不明白。”刘今墨说道,心中早已骂得阳公狗血淋头了。   阳公歪着脑袋打量着刘今墨,片刻,缓缓道来:“刘今墨的江湖阅历极丰,都贮存在脑子里,虽说老男人有些骚味儿,不是十分的可口,但是吃下去却是可以大大的进补,唉,将就吧,怎么说也算是一顿不错的夜宵。”   刘今墨坐在地上,试着运真气冲开闭住的穴道,可是阳公点穴的手法极重并且古怪,几番发动,竟然提不起真气来,最后只有放弃了努力,不由得长叹一声,心道,谁料我堂堂青田刘今墨,今日却落得个被食脑的下场,尽管如此,拖得一时便一时,但愿寒生和小翠花知难而退,躲过这一劫。   想到这里,刘今墨心下坦然,微微一笑道:“刘某有些不明,阳公是否可一释在下心中疑惑?”   “脑袋里有疑惑可不好,会影响口感,有什么疑问,说吧。”阳公身子向后一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刘今墨道:“这座古塔的第十层密室里,那个干尸和尚是什么人?”   阳公点点头,说道:“他的法名叫‘耶老’,是我萨满黑巫教一千年前的开山祖师。”   “谁在背后出手,将我打落地洞里的?”刘今墨问道,自己明明仔细看过的,密室中并无他人啊,可见此人隐身术之高,简直匪夷所思,真是想不到,关东黄龙府竟隐藏有如此高手,汗颜啊。   “耶老,是他打落你入洞的。”阳公说道。   “……”刘今墨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那是一具干尸啊。   阳公看着刘今墨目瞪口呆的摸样,不无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神奇的关东黑巫,你们南方人不明白的事儿多了。”   此刻,“噗通”一声,又有人从洞中跌下来,落入了水潭中。   “嗖”的一声,阳公自祭台上凌空跃起,飞过刘今墨的头顶,一把抓住水中之人,感觉入手矮小如同孩子般,拎至祭台烛光前仔细一瞧,顿时大吃一惊。   “小翠花!”阳公瞠目结舌道。   小翠花的眼睛早已经瞥见了刘今墨,眉毛一动,正欲开口说话。   刘今墨此刻正位于阳公的身后,他急忙眨眼睛和摇头,示意小翠花不要相认。   小翠花晃动着硕大的脑袋,眨了两下眼睛,明白了刘今墨的意思。   “放开我!”小翠花叫道。   阳公急忙撒手,放开了她,狐疑的问道:“小翠花,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翠花揉了揉脖颈,撅着小嘴说道:“我从京城里赶回来,准备上十层屋檐上去挂信号,同你联络,结果发现了内墙上露出来一个洞洞,于是就爬进来,不知为什么给人推下来了。”   阳公笑笑,说道:“啊,原来如此,这些天雍和宫那边有什么情况么?”   “嗯,”小翠花想了想,说道,“那个老喇嘛中了一种外国的降头,恐怕时日无多了,白云观的金道长、北大的柳教授和那个不男不女的筱艳芳都聚齐在了永佑殿,守在老喇嘛的身边。”   阳公一听来了情绪,忙道:“小翠花,他们都说或做了些什么?”   小翠花笑呵呵的说道:“腊月二十三,我们的约定已经到期,所以,我撒腿就跑回来啦。”   “哎呀,真是的,现在是最最关键的时候了,你怎么能走开呢?苦苦监视了十年,就等这一天了。”阳公气急败坏的责备道。   小翠花晃晃脑袋,说道:“腊月二十三回来过小年,这是我们说好的呀。”   “笨蛋……简直是笨蛋。”阳公口中不干不净的骂着,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小翠花,气的直蹦跶脚。   “这个人是谁?”小翠花指着刘今墨问道。   “是我的夜宵。”阳公没好气的说道。   小翠花心中暗自焦急,她在火车上听寒生说起过,这阳公嗜脑成性,今墨可是大大的有危险了。   刘今墨心中亦是焦急如焚,寒生万一也送上门来,那可就完了。   “喂,你这个小孩子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你家大人呢?”刘今墨冲小翠花嚷道。   小翠花明白刘今墨实际上是在问寒生的情况,于是撅撅嘴巴说道:“我家大人还在家里呆着呢,至于我嘛,自己想干什么你管得着么?”   刘今墨心道,还好,寒生没有跟着过来,眼下的局面,如何才能摆脱困境呢?小翠花的武功不强,根本不是阳公的对手,自己又被封闭了穴道,有劲儿使不上,那老翠花要是在场的话,局面可能会改观,可是她还在万金塔那唐山老呔儿身上呢,远水解不了近渴。   “小翠花,老翠花呢?让她出来吧,我有事和她相商。”阳公也想到了这里,催促着小翠花。   “她睡了。”小翠花心中一紧,撒谎道。   “哈哈,鬼魂还睡觉?老翠花不在你身上吧?”阳公察言观色,看出来小翠花紧张的表情。   小翠花脸一红,不知如何答对。   “不相信拉倒。”最后小翠花脑袋一扭说道。   “我当然不信了,小翠花,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今晚又私闯黑巫禁地,我可就不客气了。”阳公如隼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她。   “你想干什么?”小翠花心中害怕了。   “哈,小翠花,老夫猜测你还是个黄花闺女吧?纯阴之身,”阳公满意的咂咂嘴,接着道,“说实在的,我阳公还从来没有从侏儒身上采阴补阳呢。”   小翠花闻言涨红了脸,怒道:“你敢?” 第二百二十七章   寒生望了望漆黑的墙洞,有点打怵,但是方才已经见识了老翠花附身后,自己竟可以轻飘飘的就翻越过了高高的院墙,有她在,则什么也不用怕了。   寒生手脚并用,笨拙的钻进了那洞里,待双脚稳稳的踩在了地面上,算是稍稍放下心来。   “这么黑,我什么也看不见,闻着有点腥气。”寒生道,密室里反射着空洞的回音。   “你的面前有一具丑陋的干尸。”老翠花在他的身体里面发出耳语声。   “干尸!”寒生吓了一跳。   “慢着,这具干尸有点奇怪。”老翠花悄声道。   “是尸变了么?”寒生战战兢兢的问道。   老翠花慢吞吞的说道:“看他的打扮,是个古代的老和尚,皮干筋凸,已死千年,但是我却能感受到他的三魂仍在,七魄散尽,真是奇怪之极。”   寒生曾从《尸衣经》中曾读到,阳世之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天魂(幽魂),地魂(守尸魂),人魂(真魂);七魄为尸狗、伏矢、雀阴、蚕贼、非毒、除秽和臭肺,与心、胃、肾、肠,胆、肝、肺,七种内脏相对应生成。魂为阳,魄为阴,但凡人去世,七魄先散,然后三魂离去。若是中邪生病,则看是哪一魄散了,相对应的内脏便肯定出了问题。   “这位老和尚的三魂还在?”寒生疑惑的问道。   老翠花想了想,说道:“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人魂独住身,这天地人三魂并不常相聚首,尤其是天地二魂经常于子夜里游离出人体,这时,人便会做梦了。这老东西七魄早就没有了,内脏也都干瘪了,只剩下一层枯皮,不过他的大脑还在活动,我能感觉出来。”   “他还没死?”寒生惊讶道。   “嗯。”老翠花肯定道。   “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皮尸’?”寒生自言自语道。   “什么皮尸?”老翠花迷惑不解。   寒生解释道:“中原的说法,民间共有十八种尸变,‘皮尸’即是其中的一种,特点是皮肤永不腐烂,性格却是极度的顽皮和执著。”   老翠花愣了愣,幽幽的叹道:“中原地大物博,文化底蕴丰厚,连尸变都有如此多的种类,岂是我们关东可比?”   寒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叉开话题道:“我们接下去如何做?”   “往右走,绕过干尸,那边有股阴风吹出,应该是一个秘道。”老翠花说道。   寒生谨慎的伸出脚,试探着走到了砖台后,站在了地洞的边上,他也感觉到了那洞中阴凉潮湿的气息。   “哇,这洞好深呢,听我的话,浑身再次放松,凭气集中意念,想着自己如同一片鹅毛一般轻盈,慢慢的飘下去。”老翠花吩咐道。   寒生依言平心静气,将身体四肢全部放松,幻想着自己变成了一根鸡毛,因为鸡毛必鹅毛还要轻些呢,他寻思着。   “不好!”突然老翠花猛然间喊道。   寒生感觉道瞬间后背上重重的挨了一击,随即背后冒出白色的火花与静电的“噼噼剥剥”的响声。   “哇,痛杀我也……”有人说道。   寒生重心失去,站立不稳,一脚踏空,双手一阵乱抓,未曾想抓住了一只干枯的手臂,身子猛然间坠下,尽管如此,他仍死死的没有松开手。   “放松!想着鹅毛……”老翠花急促的喊声。   寒生慌乱之中,头脑里近乎空白,是鸡毛?还是鹅毛?他感觉兔子毛还要轻许多呢。   “噗通”一声,寒生重重的落入了水中……   水潭里的水不凉,还挺温暖的,不过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呛得寒生的脑袋已经都晕了,这时,他感觉到一只大手有力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水淋淋的拎出了水面。   “咦,这不是寒生么?”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关东口音说话声,然后被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寒生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黄色的烛火,然后是阳公诧异的眼神。   “放开老衲……”有人道,寒生扭头一看,自己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条瘦骨嶙峋的手臂,手臂连着一个身穿土布袈裟的枯槁老和尚。   “你是谁?”寒生诧异的问道,慌忙松开了手。   阳公此时大惊,口中忙不迭的叫道:“啊!耶老祖师,您老人家怎么也下来啦?”   “这个‘耶老’看来是萨满黑巫的祖师爷,原来是具皮尸啊。”寒生体内,老翠花悄声说道。   这时,寒生才注意到原来小翠花和刘今墨都在这里,刘先生萎靡不振的坐在地上,看来是穴道受制。   “唉,寒生,你怎么也落入虎口了呢?”刘今墨叹道,万念俱灰。   “老衲是被他硬拉下来的!”耶老突然指着寒生忿忿道。   “祖师爷,看您老人家袈裟都湿透了,请您上座吧。”阳公说道,小心翼翼的抱起耶老纵身上了祭台,恭恭敬敬的将其放在了太师椅上。   寒生回忆起来,方才有人背后偷袭,是辟邪的尸衣保护了他,这个耶老绝对是个邪祟之人,但是老翠花上身却毫发无损,看来圣物能够分辨出来者是否具有攻击性,荫尸沈菜花正是因为攻击自己,而被尸衣杀死的。   “阳公徒孙,他们是些什么人啊?”耶老揉着手臂,小小如黄豆般的眼睛来回打量着众人道。   “回禀祖师爷,他们都是俺们黑巫门的死对头,我准备用他们的脑子做夜宵。”阳公毕恭毕敬的说道。   “咦,这里还有个小女孩儿呢?”耶老歪着脑袋望着小翠花道。   “她不是小孩儿,她是个侏儒,已经有五十多岁了。”阳公解释道。   “嗯,老衲已经数百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了,”耶老兴致勃勃的说着,突然间,问阳公道,“俺们先别忙着去吃他们的脑子,去问问,这几个人会不会‘哨’?”   阳公目光转向了寒生等人,刘今墨忿忿的扭过脸去,小翠花也摇了摇头。   “什么是‘哨’?”寒生问道。   阳公鄙视的嘿嘿说道:“‘哨’是关东土话,意思就是乡下人炕上盘腿大坐,互相比试闲扯黄嗑的能耐,说的既好笑又要贴谱不能重复,当今的东北二人转,就是由‘哨’发展而来的,俺们祖师爷耶老算下来可是二人转的鼻祖,你们能行么?”   “行不行,比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么?”寒生突然说道,他感觉到嘴巴根本不受自己意志的控制,一定是老翠花在捣鬼。   耶老闻言高兴之极,张口说道:“你同我‘哨’,如同跑腿子光腚坐在了石头上——以卵击石。”   阳公得意的目光望着寒生。   “哼,耶老,你怕是老和尚念经——来了阅(月)经吧,佩服佩服。”寒生脱口便答道,连自己都大吃一惊,霎时脸都红了。   耶老脸色大悦,兴奋地接着哨道:“你在老衲面前还不是是光腚坐床等老婆——坐以待毙(*)?”   小翠花在一旁脸一红,目光偷偷的瞟向了刘今墨。   “老和尚,你才是梁山好汉阳痿——阮小二(软小二)呢。”寒生回答道。   耶老拍手叫好,接着说道:“小伙子,真是个刚孵出的鸡仔——嘴硬腿软。”   寒生紧接着:“你才是二十一天不出鸡——坏蛋。”   “你癞蛤蟆上锅沿儿——愣充大块肉。”耶老讥笑着说道。   “你是熊瞎子别钢笔——愣充山区老干部。”寒生回敬道。   耶老一愣,心想这老干部是个什么东西呢?   紧接着,寒生不待其缓过神儿来,又是一哨:“老娘我是,老娘们的裤衩——裆中央(党中央)。”   耶老彻底懵了……   “老娘?”寒生的话引起了阳公的警觉。   祭台上,耶老不住的以手拍打着脑门,愁眉苦脸,搜肠刮肚的叨咕着那两个新名词……   末了,他突然转忧为喜,口中说道:“现在老衲要考考你的学识,你知道什么是四大损?”   寒生摇摇头,刚想说不晓得,可是不听使唤的嘴巴却独自侃侃道来:“四大损就是,骂哑巴,踢寡妇门,踹瘸子大腿,欺负老实人。”   “四大软?”耶老紧接着问道。   “棉花团,豆腐包,大姑娘的奶子,猪尿泡。”    “四大脏?”耶老再问。   “杀猪水,连疮腿,月经的巴子,连毛胡子嘴。”   “四大欢实?”   “风里旗,浪里鱼,十七八的姑娘,大叫驴。”   “四大蔫巴?”   “霜打草,入笼鸟,出熊的鸡巴,蔫蔫diao。”寒生一口气连连作答,舌头都有些麻了。   耶老有点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说道:“那么四大舒服呢?”   寒生羞红了脸,用手扯住嘴唇,可是话音还是从里面蹦出来:“打大嗝,放大屁,新娶的媳妇,搓脚气。”   耶老泪眼巴巴的望着阳公……   “嘿嘿,原来是老翠花到了,失敬啊。”阳公阴笑着对寒生说道。   寒生忽觉身子一颤,大概是老翠花离身了,他想。   那边,小翠花盈盈站起身来,冲着阳公忿忿然说道:“阳公,你这个老东西,趁着老娘不在,竟赶来欺负我闺女。”   刘今墨闻言精神一振,老翠花到了,局面顿时改观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阳公深知老翠花是关东赫赫有名的女鬼,在民间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狐黄二仙,想必是功力非凡,不到万不得已,自己还是不要与之为敌的好。   “哈哈,老翠花,你的闺女我怎么敢得罪呢?不信,你问问小翠花,我阳公碰过她一个手指头了么?”阳公脸上堆起了笑容。   “哼,你伤害了我的女婿,就等于是在欺负我闺女。”老翠花在小翠花的体内说道。   “你女婿?”阳公不解的问道。   “刘今墨就是我女婿,已经准备好腊月里节前完婚的。”小翠花口中发出话来。   阳公大吃了一惊,这青田刘今墨什么时候成了老翠花的姑爷子了?   “我不信?老翠花也会打马虎眼啊。”阳公摇着脑袋道。   “不信?好,你问问他俩吧。”老翠花说。   阳公走到刘今墨身旁,嘿嘿一笑,道:“青田刘今墨,你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了,该是一言九鼎,我问你,你是老翠花的姑爷子么?”   刘今墨虽说是一个生死不惧的硬汉子,但自己既已经答应了两个翠花,则必定守信,于是坦然的点点头,说道:“不错,刘某已经应允了这门婚事。”   “怎么样?还不快解开他的穴道?”老翠花催促道。   “对呀,‘宁拆一座庙,不破一门亲’,阳公徒孙,这个青田刘今墨与这个小侏儒相配,老衲看倒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呢。”耶老拍起手来叫道,皮尸果真十分的顽皮。   阳公踌躇着犹豫不决,他深知刘今墨十指钢甲的厉害,虽不及自己的痰功,但仍不可大意,唯一吃不准的则是老翠花,这女鬼的底,自己丝毫不知其深浅。   “哼,阳公,你是上茅房不带纸——想不揩(开)么?”老翠花冷笑道。   阳公沉吟片刻,主意已定,于是将手掌心悄悄移至口边,运内力自胸腔内偷偷吸出一块极粘稠的毒痰,然后搓了搓双手,呼的一掌击在了刘今墨的后腰两肾之间的命门穴上。   命门乃是人体督脉要穴,一击之下,顿时激起命门之阳火,瞬间冲开了督脉气滞点,贯通了闭滞住的膀胱经,但是掌中夹带着的痰毒,也不知不觉的通过命门输送进了督脉内。   此刻,刘今墨感到真气已经贯通,遂活动了一下四肢,已无大碍,于是冲小翠花点了点头。   “阳公,现在你须得交出药引子了。”刘今墨站起身来,忿忿的盯着阳公说道,声音尖利刺耳。   “哼,就凭你么?”阳公发出不怀好意的奸笑,不屑一顾的说道。   寒生心中怒火中烧,跨上前一步,瞳孔里似乎迸出火花来,咬牙切齿的说道:“阳公,我父亲只不过是一个乡村医生,一个完全不识武功的人,你竟然残忍的将他杀害,还有,兰儿的娘,更是一个柔弱的乡下妇女,你却也下得了手,我寒生若是不能够为父报仇,也不愿苟活世上!”   阳公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一双眼睛却瞟向了小翠花,这里唯一忌惮的便是那附身在她身上的女鬼老翠花了。   “哦,阳公徒孙,你真的做了这些坏事么?”耶老在太师椅上探起了身,皱皱眉头说道。   寒生恨恨道:“阳公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简直是罄竹难书。”   阳公回头对耶老嘿嘿一笑,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耶老祖师爷,咱们黑巫做事有些时候也处于迫不得已的嘛。”   “胡说!盗亦有道,妈的,老衲虽然一千年来困于这塔中,不理外面的事儿,但自从清兵入关以后,黑巫的徒孙们都变得惟利是图了,一代不如一代,掌门人个个都在对老衲撒谎,编的自以为很圆滑,在老衲眼里,简直就是‘五十个老娘们蹲茅房——漏洞百出。’”耶老怨气十足的说道。   “耶老,说的好极了,盗亦有道,老娘我也是‘鬼亦有道’,你的这个‘撅着屁股看天——有眼儿无珠’的师门败类阳公,今天老娘我就替你铲除了吧?”老翠花大声说道。   耶老拍手道:“那就有劳了。”   “祖师爷,他们是‘女人生孩子——血口喷人’。”阳公一着急,也哨出了一句歇后语。   “阳公,摞命来!”刘今墨大喝一声,真气爆发,双掌伸出,十根钢指甲“嗖”的射出……   “啊!”刘今墨身子突地一颤,面色惨白,真气早泄,那十枚钢甲飞出丈许后竟然无力下垂,划出一个弧度,“叮叮咚咚”的纷纷落在了地上。   阳公哈哈大笑,说道:“青田刘今墨,你以为我真的会给你解穴么?告诉你吧,你也中了我的痰毒,马上就会去与吴楚山人作伴啦。”   寒生闻言大惊,匆忙上前扶住刘今墨,发现冷汗正在他的额头上一粒粒的冒出。   “先别动真气!”寒生急忙警告道。   “卑鄙!”老翠花怒不可竭。   “卑鄙。”耶老重复道。    “妈的,阳公徒孙子,竟然‘潘金莲熬药——背地里下毒’,简直丢尽了黑巫门的脸!”耶老气愤的瞪着小圆眼睛想站起身来,晃了两下,突地身子一颤,终于站了起来,缓缓的走下了祭台。   “你……”阳公吃惊的望着耶老。   耶老是一具干尸,但是天地人三魂千年未散,历代黑巫掌门都小心翼翼的供奉其肉身,秘而不宣,列为黑巫门内最高机密,只有掌门人才能进出密道地宫。阳公从上代掌门人的遗训中得知,耶老武功已失,只会直来直去机械的挥动手臂,另外,他千年来盘腿大坐,绝对是站立不起来的,可是今天竟然反常的走下了祭台。   阳公望着耶老祖师爷的脸,那平日里枯槁的面孔竟然充满了诡异的煞气……   “老翠花……”阳公明白了,原来是老翠花附上了耶老的身。   “不错,翠花我今日要下山,头前走的胡黄将,后面跟着众将官,秦琼手持书同锏,敬德手使打将鞭,二郎哪吒在两边,打的你,筋断骨折把腰弯,四肢也不全,下也下不来炕,走路还得人来搀啊,得儿呀……”耶老扯起尖嗓子唱了起来。   “啪”的破空声响起,阳公不待老翠花唱完,便是一口亮晶晶、水渍渍,颜色墨绿的大块粘痰啐出,直奔耶老张开的嘴巴而去……   老翠花平时不唱完是不会停嘴的,因此那一口极稠恶臭的粘痰径直射进了耶老的口中。   “……呀呼嘿。”老翠花唱完尾调,“咯喽”一声,咽下了黏糊糊的痰。   耶老七魄早已散去多年,内脏干涸,血脉闭塞,那毒痰根本对其不起任何作用。   “嗖”的身影一闪,耶老抡起胳膊,“啪”的一声扫上了阳公的脖颈,饶是阳公躲得快,不然可真的要筋断骨折了,尽管如此,他的脖子已是火辣辣的痛了。   阳公大惊失色,紧忙双脚游走八卦躲避,不料耶老如影随行,两只胳膊密不透风的朝自己抡砸过来。   阳公慌乱之中接连啐出几口粘痰,击中在了耶老的脸颊上,哪知耶老全然不顾,任凭脸上沾挂着痰液,仍然毫无章法的抡起胳膊砸来,一不小心,秃头顶皮和后背又挨了两下,痛彻心扉。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阳公脑筋一转,一把朝小翠花抓去……   老翠花突然离身,小翠花猛然间的一怔,然后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刘今墨身上,只听得她轻轻的呼唤着:“今墨……”,神情呆滞的缓缓朝他走去,根本无暇顾及耶老与阳公之间的恶斗。   “嗤”的一声,阳公快如闪电的一把抓在了毫无防范的小翠花肩头上,随即拇指按住其大椎穴上,口中高声叫道:“老翠花,你可看清了,你闺女现已在我手上。”   耶老站住了,慢慢垂下了手臂,小翠花被制,老翠花投鼠忌器,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刘今墨此刻痰毒自督脉命门穴上行,已经越过了悬枢到达脊中,他只能反手连连点住中枢、筋缩、至阳和灵台四穴,闭住痰毒沿督脉上行的通道,以解燃眉之急。   “不要运行真气,待我施针放毒,万一毒气进入大脑就麻烦了。”寒生嘴里轻轻的说道,心中却是万分的着急。   刘今墨眼角瞥见阳公骤然发难,制住了小翠花,顿时间,一股江湖侠义豪情奋然勃发,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猛然间暴喝一声,震开了刚刚闭住的督脉四穴,猛提真气至头顶百会,用足了十成气力,飞身而起撞向了阳公。   这一下完全出乎阳公意料,他满以为刘今墨中毒已难自保,自己挟持了小翠花,那老翠花绝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寒生,丁点武功都不会,根本不足为惧,整个局面已经被自己完全控制住了。   因此当其突觉一股凌厉风至,却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蓦地,胸前已经被刘今墨的脑袋重重的撞上了,霎时间,只闻胸前数根肋骨“噼剥”断裂的声音,然后嗓子一甜,张开大口呕出一滩冒着热气豆绿色的粘痰,粘液里还混有血丝,恶臭无比……   阳公松开了小翠花,脸色煞白,“蹬蹬蹬”接连倒退了十余步,已至水潭边。   “你……”阳公手指着刘今墨,他不明白其为何会如此的玩命,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刘今墨面色发青,痰毒已经随着真气侵入了他的大脑,意识正在慢慢离去,他勉强对着小翠花微微一笑,随即眼睛一闭,向后一仰,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翠花凄厉的嘶叫了一声,扑倒在刘今墨的胸前。   老翠花勃然大怒,耶老随即涨红了脸,手舞足蹈的怒斥道:“好你个阳公,竟敢暗算我女婿,气死我也……”紧接着便唱了起来,“哎……六月雪斩窦娥,夜夜思念梁山伯,杨玉环长恨歌,孟姜女啊,三天三夜就哭倒了长城……唗!翠花我一请唐僧猪八戒,二请沙僧孙悟空,三请二郎来显圣,四请马超黄汉升,五请济颠吾佛祖,六请江湖柳树精,七请飞镖黄三太,八请前朝冷于冰,九请华佗来治病,十请哪吒三太子,率领天上十万兵,速速前把阳公拿……咦?人呢?”   耶老瞪大了眼睛盯着水潭边,阳公早已经不见了人影,惟见水面上留下了串串涟漪……   寒生默默地叹息,轻声对小翠花说道:“刘先生他也已经木僵了。”   小翠花像个孩子般扒在刘今墨身上,泪眼上望,楚楚可怜。“寒生,你能救他的,是么?”小翠花呜咽着说道。   寒生惋惜道:“只有抓住阳公,自他的肺部取出痰精,培养出抗体,才可化解痰毒,可是……”   小翠花手指着地上,说道:“地上的那一滩绿痰不行么?”   寒生闻言望过去,地面上是一滩阳公呕出的豆绿色粘痰,正在慢慢的渗入土壤中。   寒生冷不丁的大叫一声,一下子扑了过去,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只小瓷瓶,来不及寻找其它可用之物了,只有以手指刮起地面上的黏糊糊的绿痰,塞进瓷瓶里。   刘今墨以脑袋撞击了阳公的前胸,猛烈的挤压了其肺部,瞬间呕出了深藏于肺内以及支气管内的粘液,颜色呈豆绿色,还未氧化,正是寒生梦寐以求的痰精。   “刘先生和山人叔叔有救了!”寒生兴奋地说道,小心翼翼的盖上了瓶塞。   耶老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望着寒生手中的小瓷瓶,说道:“寒生,你说我女婿有救了?”   寒生知道这是老翠花,于是点点头,说道:“有了毒痰精,培养出抗体,再配上点药引子,一定可以解开木僵的。”   “那就赶紧治吧。”老翠花焦急的催促道。   寒生有些歉意的说道:“痰精抗体的培养要点时间,大约七日。”   “那我女婿岂不……”老翠花说不下去了。   “不要紧,刘先生只不过是木僵而已,暂无生命危险,山人叔叔木僵时间更久呢。”寒生心中想到吴楚山人和兰儿,巴不得即可赶回鄱阳湖谷。   “噗通”一声,又有人掉下来了。   水花溅起,一个俏丽的身影跃出了水面,站在了潭边上,浑身水淋淋的,身段盈盈凸显,是一美貌的姑娘。   耶老挥舞着双臂冲上前去,口中叫道:“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   那女子见状有些惊恐,禁不住后退了两步。   “哈哈,原来老巢在这里……”秘洞上缓缓降下一人,动作飘逸,那是一个老年婆婆。   耶老更不答话,清了清嗓门,双臂突地嵘üィ艉舴缟毕臁?br />   老年婆婆身影忽的一花,却已是站在了耶老的背后,手指伸出,“噗噗”两声,戳中了耶老后背上的左右肩胛,着意废弃其双臂。不料耶老却无动于衷的转过身来,面向着老婆婆,嘴里喷出些许口臭和腥味来,那还是吃下去阳公那口粘痰返上来的味儿。   那婆婆“啪”的又是一指,正中耶老天突穴。   天突穴,又名玉户穴、天瞿穴,为阴维任脉之会,位于两锁骨之间,胸骨上窝中央,乃人身死穴。老婆婆这一指力度极重,料想此人不死也得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了。   耶老乃是一具无魄的干尸,经脉早已干瘪废弃了,所以这一指,略胜于无。   耶老大怒,“喀嚓”一口咬住了老婆婆的手指……   “且慢!”寒生急着喊道,紧忙冲上前来。   “王婆婆!明月!怎么会是你们?”寒生惊喜道。   耶老闻言,口中含着王婆婆的手指,忍而未咬。   王婆婆亦是一愣,说道:“寒生,你怎么落入阳公的老巢里了?这怪人是谁?”   寒生忙对耶老说道:“老翠花,这位王婆婆和明月都是自己人,快请放开吧。”   耶老闻言慢慢的松开了嘴巴,王婆婆看了看手指头,还好,只是留下了几个青色的牙印儿。   大家来到了祭台下,寒生将自己和刘今墨进京以来所发生的遭遇大致述说了一遍,隐去了丹巴老喇嘛托付其保管那张旧羊皮的事情,他知道,那件事非同小可。   “阳公这孽徒,竟然又让他给跑了。”王婆婆忿忿道。   “婆婆,你们怎么也赶来关东了?”寒生问道。   王婆婆点点头,说道:“我料想刘今墨恐不是老奸巨猾的阳公对手,你们可能会遇到危险,因此便与明月北上进京。先是去了白云观找金道长打听,他却去了雍和宫,在那儿找到了金道长,还有独臂教授和一个不男不女的筱艳芳,当时丹巴喇嘛已经死了……”   “丹巴老喇嘛死了?”寒生惊呼道。   王婆婆讲述了在雍和宫内的所见所闻,她和明月离开后便来到了京城火车站,发现了一列由京城开往满洲里——莫斯科的国际列车,于是悄悄地潜上了这趟特快列车,在长春站下来已是凌晨时分,她俩找了辆小货车,多付些钱一路赶至了农安县城,找到了黄龙府辽塔。   王婆婆多年以前曾在岭南收了阴婆为徒,后阴婆嫁给阳公出关居住黄龙府,王婆婆北上贺喜,于新婚之夜见到了新郎阳公,应其小两口百般恳求,无奈再收阳公,当时虽然已经知道阳公是萨满黑巫门的人,但看在阴婆的面上,最终还是收下了,王婆婆当时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绰号叫做“客家圣母”,黑白两道闻风丧胆。   阴婆曾经说起过黑巫门的总堂口就在黄龙府辽塔内,所以王婆婆和明月师徒二人径直越墙进入辽塔之内,发现了位于十层之上的秘洞,明月学艺未成,一时不慎还是落入了水潭中。   “凶手竟然是坤威差,丹巴老喇嘛想要请的那个泰国降头师?”寒生听完王婆婆的叙述后沉吟良久,说道。   “嗯,”王婆婆点点头,接着道,“那两根阴阳公母草已经被坤威差收回供养在他小腹丹田气海了。”   “可惜,老喇嘛人很好,若是有时间,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医好他的。”寒生万分惋惜道。   “寒生,我问你一件事,”王婆婆严厉的目光注视着寒生,然后缓缓说道,“老喇嘛曾经托付给你什么后事了么?”   寒生心中一惊,奇怪,王婆婆怎么会晓得的?   “没有啊……”寒生面色微微发烧,但是语气坚定,丹巴老喇嘛以生命相嘱托的事,自己绝对要守口如瓶,任何人都不能说。于是他仰起了脸,清澈的眼睛坦然的面对着王婆婆。   王婆婆注视着他,许久,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唉,寒生啊,今后恐怕你一生就再也不得安宁了。”   寒生心中琢磨着王婆婆的这句话,一生不得安宁?就为那张写着些数字的旧羊皮么?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的。   老翠花退出耶老的身体,扒在了他的后背上,露出硕大的脑袋瓜,手指着耶老,豁牙露齿的对着王婆婆道:“你是阳公的师父?可这个耶老是黑巫门的祖师爷,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枯槁的耶老后背上突然冒出了个小侏儒,把王婆婆和明月着实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王婆婆警惕的问道。   “女鬼翠花。”老侏儒得意洋洋的说道。   寒生向王婆婆和明月解释了老翠花是关东鼎鼎大名的女鬼,可以附上常人的身体,为人驱魔治病,心地十分的善良,而且还是刘今墨未来的丈母娘。   王婆婆望了眼扒在刘今墨身上那个悲痛欲绝的小侏儒。“是的,小翠花就是刘今墨未过门的媳妇。”寒生说道。   王婆婆有些忍俊不已,青田刘今墨竟然娶了关东的小侏儒女为妻,若是鄱阳湖谷中那个五大三粗的老祖知晓了,还不知怎样吃醋闹将起来呢。   明月则好奇的蹲在了侏儒小翠花的跟前,打量着她那矮小的身材、硕大的脑袋和两片厚厚的嘴唇,明月自幼生长在无名庵中,从未见过侏儒,感到十分的新奇。   “王婆婆,我们必须尽快赶回鄱阳湖谷配药,七日后为刘先生和山人叔叔医治木僵症。”寒生说道。   王婆婆点点头,问道:“好吧,你们先回去,我和明月追踪阳公的下落,此孽徒不除,终将成为心腹之患。对了,他们几位呢?”   小翠花站起身来,手背揩着眼泪,对老翠花说道:“娘,我要和今墨一起走。”   老翠花想了想,说道:“好,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心的女婿,可不想他出事。”   小翠花突然脸一红,低下了头,嘴里嗫嚅着:“娘,翠花要成亲了,我可不愿意你每天夜里还在我的身上……”   寒生心道,小翠花说的不错,那也的确是不太方便。   老翠花“嗯”了一声,说道:“从今望后,娘就再也不上你身了,你俩好好过日子吧。”   寒生心中一惊,忙道:“老翠花,你别想打我的主意。”   老翠花微微一乐,伸手拍了拍身子下耶老的秃脑瓜门说道:“这不就是我现成的替身么?”   耶老闻言大喜,忙道:“太好了,以后我俩可以天天‘哨’了。”   寒生望了望昏迷着的刘今墨,对耶老说道:“耶老,这里秘道位于何处?阳公必是从那儿逃走的,我们也得走那儿出去。”   “水潭下面有石洞连着塔外面的一个小湖泊。”耶老想了半天,终于忆起来了。   “我先下去探路。”王婆婆说着纵身跳进了水潭内,溅起了一爿水花。   王婆婆潜下潭中数米深后,在石壁上找到了个洞穴,她沿着洞内向前游了数十米的距离,水面下豁然开朗,头顶上已是结冰的湖面了。冰层约有一尺多厚,不远处发现了一处冰窟窿,她游入那冰窟内浮上了水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幕仍旧是黑沉沉的,寒风如刀,雪花飘飘。   阳公就是从这里撞破了冰层逃走的,她想。   王婆婆按原路潜游回到了塔下地宫内,跃出了水潭。   “不错,阳公就是从这里逃出地宫的。”王婆婆讲述了水中秘道的情况。   “想不到,一千年了,还是老样子。”耶老感慨道。   王婆婆一手夹起刘今墨,说道:“我们走吧。”随即率先跃入水潭。   老翠花钻进耶老的体内,紧接着跳进了水里。   小翠花和明月都会武功,闭气的能力自然超过常人,她俩一左一右夹住寒生,最后潜入了水潭。   寒生生长在婺源江南水乡,虽然也会游泳,但憋气的时间毕竟还是有限,刚刚游到一半,还在石洞之内就已经没气了,他痛苦的摆动着脑袋,吐光了肺里所有的空气,胸腔如同炸裂开了一般,最后只有张开了嘴巴,开始喝水……   这时,一对柔软的大嘴唇按在了他的嘴上,徐徐往里吹着空气…… 第二百三十章   冥冥中,寒生的潜意识里出现了兰儿,她羞怯着将双唇贴紧自己的嘴巴,一股清新的气息缓缓的流进自己的肺部,他不由得双手死死地搂住了兰儿。   “哗啦”一声响,寒生自冰窟窿里露出了水面,寒风拂面,他冷不丁清醒了,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双手紧紧地拥抱着,两唇相接的正是侏儒小翠花……   寒生大惊,急忙松开了手,小翠花也撤回了那两片肥厚的双唇,对寒生坦然一笑,双手一使劲儿,将寒生推上了冰面。   寒生明白了是小翠花救了自己,心中暗暗感激不已。   明月在身旁把这些看在了眼里,心中微微一荡,唉,要是建国落难,自已也愿意这样舍身相救的。   腊月里的凌晨,冰面上的寒风刺骨,如刀割般,转瞬之间,众人的衣服便已冻得如同铁板一块,寒生禁不住牙齿咯咯作响,浑身颤抖。   王婆婆望了寒生一眼,说道:“赶紧找户人家,好歹得把衣服烤干,寒生没有武功,寒气内侵,定然生病。”   小翠花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民房说:“那边有户人家还亮着灯呢。”   众人赶紧顶着风雪前行,来到了这户人家门前。   王婆婆敲了敲门,那门竟是虚掩着的,于是她径直推门而入,这是这户人家的灶间,锅台下的灶坑里还燃着火,屋里很温暖。   东屋里传来轻轻的啜泣声,王婆婆脚步轻轻的走了进去。屋子里不大,南北两铺大炕,南面炕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面色呈青黑色,火炕上盘腿坐着一个老妇,正在不停地抹着眼泪。乍见一干人湿淋淋狼狈的闯进屋里,不由得大惊失色。   王婆婆告诉那老妇不要怕,众人夜行不慎落入冰窟窿里,见此屋内还亮着灯,遂走进来想要拢把火烘干衣物。   关东人向来好客,即便妇女亦是如此,那老妇尽管家中老伴病危,但依旧还是下了地,先让昏迷不醒的刘今墨躺在了北炕上,然后到房后抱来柴火,塞入灶坑内,火势顿时大起,火苗噼剥作响。   王婆婆等人均有武功,可以自行运动内力,促进血液循环发热,慢慢烘干各自身上的衣服。而寒生没有办法,只得脱下身上衣裤,只留下贴身的尸衣和短裤,钻进了炕头被子下面,紧挨着那个病危的老头。   刘今墨已经是木僵人,无需再脱下衣裤,躺在火炕上渐渐就可以烘干了。   耶老本是一具干尸,土布袈裟湿乎乎的贴着干皮觉得还蛮舒服的,也懒得去搞干了。   老妇人对深夜突然到来的这些不速之客还是心存疑虑,尤其是那个身披土布袈裟的枯瘦和尚,不但瘦骨嶙峋,整个身体只包着一层黄褐色的枯皮,没有一点肉。还就是那个小侏儒,头大如斗,梳着齐耳的短发,硕大的眼睛,还长着两片厚厚的大嘴唇。   这究竟是些什么人啊?   火炕很热,寒生顿时暖和过来了,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火炕上身旁的那个奄奄一息的老者脸上,他是中毒了,寒生一眼便看出来了。   耶老坐在北炕的炕沿上,歪着脑袋瞅着刘今墨的肚子,心中想,看他的身材于己同样骨瘦如柴,可是肚皮为什么如此丰满呢?好奇之下,便偷偷伸出手到刘今墨的衣服里面摸了一把,咦,怎么硬硬的有几个圆蛋蛋呢?他回头乜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胆子遂大了起来,悄悄解开了刘今墨湿漉漉的衣裳,原来在他的腹部绑着一个狭长的油布包。耶老轻手轻脚的再将那油布包解开,原来里面藏着好几摞花花绿绿的纸片和五枚拳头大的五色土蛋蛋。   这是什么东西呢?耶老从来都没有见过。   “哇,好多钱呐!”耶老的耳鼓内响起了体内老翠花的惊叹声。   “你说这是银两么?”耶老抓起个土蛋,拿在手里掂了掂。   “不是这个,是那些纸片片,名字叫人民币,抵得上好多好多银子呢?快放回去,那是我女婿的财产,没想到他还是个富人,小翠花今后吃穿看来不愁了。”老翠花高兴的说道。   这时,耶老听见了寒生在自言自语说着:“奇怪,这位大叔怎么也会中了黑巫门的痰毒呢?”寒生自言自语道。   耶老闻言脸一红,匆忙扔下土蛋蛋,跳下北炕,过来忿忿说道:“胡说,哼,‘太监开会——无稽(鸡)之谈’,我黑巫门从来就没有什么毒痰一类的下三滥功夫。”   “哦?”寒生望了耶老一眼,沉思不语。   王婆婆对寒生说道:“莫非与阳公有关?”   寒生点点头,说道:“这位大叔不识武功,痰毒不会随真气沿仁督二脉扩散至脑部,而是侵入肝脏,五行中肝属木,故脸呈青黑木色,口鼻中隐约散发出一股阳公特有的痰臭气。”   王婆婆疑惑道:“难道阳公也来到了这里?”   “不是的,这位大叔中毒起码已经有些时辰了,”寒生转脸问那老妇道,“大婶,大叔因何中毒?”   老妇说话颠三倒四、语焉不详的讲了半天,寒生才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昨日凌晨,风雪骤停,天还未亮,大叔便来到了小湖泊,凿开了个冰窟窿,放下去鱼钩准备钓几条鱼上来过小年。在冰面上候了很久,也没有鱼来吞勾,后来感觉实在太冷了就在想走之际,突见浮标猛然间一沉,他心中大喜,猛提鱼钩却提不动,好大的鱼啊。就在这时,冰窟窿里竟然冒上来个大活人,大叔受到惊吓,竟然一下昏厥过去了。老妇出来喊老伴吃早饭时,才发现他躺在了冰面上昏迷不醒,身体也已经快冻硬了。   老妇将其拖回屋内放在热炕上烙着,老头瞬间曾苏醒过来,匆忙对老婆子讲述了这桩诡异的事儿,随即又陷入昏迷之中了,至此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大叔身上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寒生问道。   老妇摇摇头,表示没有发现。   “脸上有没有绿色的痰液?”王婆婆插嘴道。   老妇想了想,说道:“对了,他的脸上沾着有小一块发绿的冰坨。”   寒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阳公自水下出来被大叔的鱼钩勾住了,见其已经昏厥便没有再下手,而是朝他脸上啐了一口毒痰,让他因中毒而身亡,这样便不会引起大家怀疑了。”   “可是大叔毕竟醒过来了一小会儿,说出了当时的情况呀。”明月在一旁插嘴道。   寒生解释说:“阳公没有料到的是,昨日清晨的气温极低,毒液未能全部渗入肌肤内就已经冻结住了,就是大婶看见的那坨绿冰,可是回到了房间内后,痰冰融化,毒液渐渐渗入肌肤,最后侵入肝脏便会毒发身亡了。”   “好狠毒的阳公啊。”小翠花听了顿时不寒而栗,心中担心着刘今墨的安危。   “这位大兄弟,您是医生?求求您治治我老伴吧?”老妇面对寒生不住的央求道。   寒生想了想,对耶老说道:“耶老前辈,你可以救他。”   耶老一听来了情绪,自己若能当回医生,也是蛮好玩的,于是高高兴兴的说道:“好哇,老衲早就‘巴掌被蚊子咬——手痒了’,快说吧,怎么治?”   寒生道:“你是皮尸,五腑六藏百毒不侵,只须用嘴便可吸出大叔体内的痰毒了。”   “啊,如此太恶心了!”耶老捂住嘴巴叫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屋子内,炕上的老者青黑的面色渐渐褪去了,先是苍白起而转红润了。   耶老慢慢的抽出自己的尖嘴,舌头上还挂着些许粘液,齿缝里嵌着几根绿菜叶的纤维丝,低头看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打了个饱嗝。   肝脏是脊椎动物所共有的,是人类体内最大的脏器,也是唯一具有再生功能的器官,负责体内代谢、解毒和免疫功能。外来毒素侵入人体,都要由肝脏来处理,交由肾脏排出体外。   阳公的独门痰毒世间无双,极端的厉害,《青囊经》成书于千年之前,故无此记载,因而寒生目前尚无有效化解之道,只有取得痰精后加入药物培养出抗体一法。   炕上的老者乃是一普通人,阳公的痰毒迅速的侵蚀其肝脏,无药可治,而抗体的培养至少需要七日,若活人则不及,因此寒生想出耶老吸毒一法,实属迫不得已。耶老在地宫中曾经吃下过阳公的一口绿痰,其乃皮尸,有魂无魄,脏器干瘪,任何毒都伤不了他。   老者肝脏内的痰毒经由足厥阴肝经的期门募穴徐徐导出,被耶老狂吸产生的负压而散入经络中抽取走,可能世间上,除皮尸外,再无人可以做到了。   那老者清醒了,徐徐睁开了眼睛,老妇欢天喜地的爬上炕去,告诉老伴是耶老救了他的命。老者抬起身子道谢,耶老则摇手致意,伸出舌头舔去了残留在嘴角的最后一滴粘液,自己乍一出山,便救了耶律家的后人,他感到很满足了。   王婆婆面色郑重的走了进来,对寒生说道:“方才屋子外面有高手窥视。”   “是阳公么?”寒生紧张的问道。   王婆婆摇摇头,心情沉重的说道:“像是一个女人,寒生,恐怕是冲着丹巴托付的后事而来的。”   寒生闻言沉默不语。   小翠花已经烤干了寒生的衣服,寒生接过来默默地穿戴整齐。   王婆婆对寒生使了个眼色,说道:“你随我来西屋,我有话要对你说。”   寒生下地跟随着王婆婆来到了西屋,掩好了门,清澈的目光望着王婆婆。   王婆婆犀利的目光盯着寒生看了许久,然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寒生,我问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实告诉婆婆。”   寒生心道,若是要问丹巴老喇嘛嘱托的真相,我是万万不能说的,山人叔叔说的对,世上江湖险恶,自己决不能再像从前与父亲一起时,那般天真,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凡事要有心眼儿。   “寒生,《青囊经》中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将一个人大脑中的贮存的学识等信息,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脑中?”王婆婆突然间说道。   寒生一愣,想了想,沉吟了片刻说道:“华佗只是提到,若是两个人经络互通,运用阴阳颠倒之术,可以均衡阴阳五行,取长补短,互通有无,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但是要一个人的知识传给另一人,世上恐无这样匪夷所思之法。”   “不见得。”王婆婆微笑着说道。   “是什么?”寒生睁大了眼睛,心中却是难以相信。   “祝由科。”王婆婆说道。   寒生吃惊道:“祝由科?”   王婆婆点点头,缓缓说道:“祝由科中有一极高深的‘移形换位’之术,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将一个人的思维暂时叠加到另一人的脑中,但却是不能够持久。我在想,若是结合《青囊经》上的阴阳颠倒之术,就应该可以做到了。”   寒生本是极聪慧之人,又得青囊尸衣绝世二经之助,已是旷古医才,听了王婆婆所言,思忖片刻,想通了几个关键点后,便已豁然开朗,面呈微笑。   “可以做到。”他说。   王婆婆闻言微笑不语。   “婆婆,你的意思是……”寒生揣摩不透王婆婆此番交谈的真正含义。   王婆婆望着寒生,严肃的说道:“寒生,打你在雍和宫接受了丹巴喇嘛的嘱托以后,从此便不得安宁了,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危险始终伴随着你,自现在开始,恐遭步步追杀,万分凶险啊。况且,你又不会丝毫武功,婆婆不是危言耸听,担心你甚至连鄱阳湖谷都回不去,便会命丧途中。”   寒生默默听完了王婆婆的说话,心下自是惊愕,王婆婆所言非虚,丹巴老喇嘛之死便是一个征兆,看来那张旧羊皮真的是不吉啊。   寒生此人生性倔犟,即已应允了丹巴老喇嘛,纵使危险再大,他也不会回头的。   他抬起头,直视着王婆婆,眼神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   “我们使用移形换位和阴阳颠倒之术,将婆婆毕生的知识与武功全部都转移给你……”王婆婆平静的说道。   “不!我绝不接受。”寒生异常严肃的说道。   “为什么?你有了婆婆的祝由术功力,那些暗中追杀你的人便不能奈何于你,若是高兴,便可轻松灭了他们。反正婆婆已经老了,时日无多,回想起早年在江湖上,曾经滥杀无辜,双手染血,如今能将自己平生所学交给你这样一个悬壶济世的医者,也算是我白素贞对天下人赎罪吧,也是对古仙有了一个交待……”王婆婆说道,话尽处已是凄楚之极。   “湘西凤凰城梅员外夫妇是婆婆杀的么?”寒生目光直视着王婆婆说道。   “凤凰古城?嗯,是有这么回事儿,当年是为了夺取野拂藏宝图下的手,唉,早年死于婆婆之手的江湖人士又何止梅员外夫妇?多不胜数啊,所以古仙至死也不愿娶我……”王婆婆幽幽道。   “婆婆杀了梅员外夫妻,可曾想过,梅家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他们的心灵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双亲痛失,他们又将如何生活?”寒生的口气竟是异常的严厉。   王婆婆闻言,面色尴尬不已。   寒生长叹一声,轻轻说道:“小影婆婆和刘先生的师父梅一影兄妹的一生,为此而彻底改变了……”   王婆婆一怔,半晌未言语,许久,叹了口气,说道:“寒生,世间坏人有很多,婆婆当年就算一个,而且武功越高,做的坏事也就越多,如今悔之晚矣。所以,婆婆一身的祝由奇术想要传给你,你生性淳朴善良,医德高尚,况且又懂阴阳颠倒之术,这都是天意使然啊,让我白素贞临终之前最后能够做件好事。”   寒生苦笑了一下,说道:“寒生本是一个乡村孩子,偶然间得到了青囊医书,只想默默地为缺医少药的穷苦百姓治病,不想去成为那些武功高强,任意左右别人生命的所谓大人物,婆婆的好意,寒生心领了。”   王婆婆摇摇头,劝慰道:“寒生,你的想法固然没错,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的人生道路充满了凶险,婆婆不知道丹巴喇嘛托付给你了什么事儿,但是,从此你就已经卷入了一场危险和血腥的江湖争斗,以你目前自身的状态,绝对命不久矣。”   寒生淡淡一笑,清澈的眼睛瞅着王婆婆,平静的说道:“婆婆,人生无非短短数十年而已,生又何喜?死又何惧?若无疾病缠身,已是万幸,寒生生性淡泊,由得它去了。”   王婆婆闻言沉思良久,最后终于下了决心。   东屋里,农妇耶律村梅见老伴已经全然好转,心中甚是欢喜,忙不迭的在灶间燃火做起饭来。小翠花将刘今墨的油布包重新包好,系好衣扣,默默地看着他,口中禁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耶老坐在炕沿上,正在好奇的望着电灯泡发呆,伸手触触,还挺烫的。他摇摇头,目光又落在了墙上悬挂着的一幅毛主席标准画像上,于是上前以手指轻轻的摸了摸,口里叨咕着:“这人是谁呢?颌下还长着一粒美人痣?画工如此精湛,比耶律倍还厉害。”   这时,王婆婆独自一人走进了东屋内,面对众人郑重的宣布道:“我白素贞,已经决定把我的毕生祝由功力转移到寒生身上,从今天开始,‘客家圣母’就此退隐江湖,寒生将会成为世上第一绝顶高手,当然,他向我保证,只要无人加害于他,则轻易不会对人出手,因为出手必然一招致命,”话到此处,突然提高了声音, “窗外的人给我听着,赶紧滚远点,否则就不客气了。”   窗外“窸窣”一声,似微风轻轻刮过,转瞬远去了,王婆婆知道,那是衣襟带起的风声。   “明月,你过来西屋帮忙,其他人留在东屋。”王婆婆吩咐道,随即唤过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明月走了出去。   “客家圣母?第一高手?”耶老眉头紧蹙,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曾被寒生抓过的手臂。   小翠花说道:“寒生是今墨的朋友,如今能有上乘的武功,今墨醒过来一定会很开心的。”   “听闻客家圣母是南方最诡异的江湖顶尖人物,原来就是这个老太婆啊,不过还是有点厉害呢,方才我刚刚嗅到窗户外面有生人味儿,客家圣母就给道破了。”老翠花在耶老身体里悄悄的说着。   耶老晃了晃脑袋,转身又去研究墙上的那幅伟人像去了。   耶律老妇在灶间贴好了苞米面大饼子,香气喷喷的端了进来,同时拽了几根大葱,另外又盛来了一碗黄滢滢的大酱。   “苞米面大饼子,大葱沾大酱,家里没有什么别的,大家将就着吃吧。”耶律老妇不好意思的说道。   小翠花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迫不及待的剥了根大葱熏点黄酱,一口大饼子一口葱,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   耶老摸摸肚子,叹息道:“一千年了,真是想吃东西呢。”   老翠花咯咯笑道:“你刚才不是吸了不少东西入腹了么?”   “呃……”小翠花闻言差点吐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西屋的房门紧紧地关闭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连续几日的风雪终于停歇了,冬日的阳光缓缓升起,古老的辽塔屹立在晨曦中,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喧哗声,已经有孩子们出门在街头巷尾零星的燃起了炮竹,快要过年了。   东屋里,耶老已经放弃了那幅伟人画像的研究,正盘腿大坐在火炕上,孜孜不倦的研究着炕柜上面一台美多牌电子管收音机,他万分惊奇这小小的方匣子,究竟有谁躲在里面说话。   那炕上的老者已经毒消并下了地,执意要去菜场买鸡割肉,好好的招待恩人们一番,于是在农妇耶律村梅的陪同下出门上街,过不多久就拎回来一只芦花老母鸡和二斤肉,还有些蔬菜,夫妇两人兴致勃勃的开始下厨。   北炕上,刘今墨依旧不省人事,小翠花默默地盯着他憔悴的面容,心中巴望着寒生早日培养出抗体,治愈木僵,之后他俩就要完婚了。   老翠花可能已经睡去,好半天都没有出声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窗外的日头已经高高的移到了头顶上,午时到了。   西屋的门开了,寒生与明月一左一右搀扶着王婆婆走了出来……   王婆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脸皱纹,满头的白发,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暗淡而无光,看样子,已是疲惫至极点。   寒生面色有些苍白,惟有目光依旧是十分的明亮和清澈。   明月却是面孔潮红,一脸的娇羞之色,仿佛越发俏丽了。   耶老从炕上蹦下了地,迎上前歪着头仔细的打量着王婆婆,并且探出手指轻轻地触了触她的脸皮,发现与自己的枯皮相差无几了,顿时露出来一丝笑意。   然后他又再看看寒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寒生,你已经是世间绝顶高手,那你还会再哨了么?”   寒生苦笑了一下,没有吱声,轻轻的扶王婆婆上了炕。   王婆婆望着大家,虚弱的说道:“我已将毕生功力转移给了寒生,所剩下的时日已无多,我们这就动身前往鄱阳湖谷,这一路之上定会遇上一些麻烦,大家需同心协力才是。”   寒生默默地来到刘今墨身旁,解开他腰间的油布包,取出一摞钱,递给耶律村梅夫妇,请他们帮着买一辆马车,多余的钱就留下给他们了。   当晚,众人酒足饭饱,休息了一夜。   次日天明,刘今墨躺在了马车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小翠花手持长鞭赶车,耶老与之争夺了几次无果,便怏怏的坐在了副手的位置,其他人也都坐上了车。   耶律村梅夫妇热泪盈眶,道不尽万般感激之情。   小翠花扬起鞭子,“驾”的一声轻叱,马车缓缓的离开了黄龙府。   原野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金色的阳光格外的刺眼,农安县城外的三叉路口,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在踯躅徘徊着,看背影有些失魂落魄,衣衫不整。   “老乡,捎个脚。”那人望见马车举手拦道,满嘴的老呔儿味儿。   “咦,这不是唐山老呔儿冯生么?”寒生说道。   “啊,是你们啊,真是太巧了,你们这是去哪儿?”冯生望了望车上的人,警惕的说道。   “南下,回江西老家。”寒生回答。   冯生跳上车来,两个黑灰色的大眼圈印在脸上,显得疲惫不堪。   “我正好搭车返京,可以一路同行,哈,对了,你们找到那个什么阳公了么?”冯生一面说着,一面目光盯住了躺在棉被下面的刘今墨,诧异道,“咦,青田刘今墨,他怎么了?”   王婆婆没有见过此人,皱了皱眉头,对寒生说道:“寒生,此人是谁?”   寒生忙道:“这位冯生是京城里吃官饭的,公安部刑侦局的特工,我们来黄龙府的那天晚上认识的。”   王婆婆哼了一声,这些衙门里的捕快缠上身很麻烦的。   冯生不待答话,兀自伸出手来,翻了翻刘今墨的眼皮,吃惊道:“青田刘今墨已经休克了……是怎么回事?”   寒生解释道:“突发重病,只有送回老家去了。”   冯生直盯着寒生的眼睛,狐疑道:“为什么不送去医院抢救,反而千里奔波南下呢?”   寒生无奈,只得叹了口气说道:“我本人就是医生,刘先生染的不是一般的疾病,而是‘木僵症’,也就是西医所说的植物人,去医院也无法医治,所以还是送回老家慢慢调养。”   “哦,”冯生心存疑虑,转过头一眼瞥见了耶老正偷偷的看他,心中不禁吓了一跳,此人怎地如此枯槁,像是一具风干的木乃伊一般?   “这是什么人?”冯生惊愕的问道。   耶老赶紧缩回头,将脑袋藏进了大衣里,闷不吭声。   寒生紧忙打圆场道:“他叫耶老,患了严重的营养不良症。”   冯生点点头,叨咕着:“瞧那样子,根本不像个能喘气的活人嘛。”   耶老躲在大衣里面忍不住反驳道:“你才是‘掉地上不蹦跶——一块死熊呢’。”   “你说什么!”冯生耳朵挺尖,一下子听到了。   “这位大哥,何必同一个病人计较呢?”明月在一旁轻轻微笑道。   冯生闻言转向说话的姑娘,顿时目光呆滞住了,女孩明眸硞齿,肌肤如凝脂,清丽而脱俗,说心里话,他在京城从来没见过如此俊俏的姑娘。   冯生心道,这辆马车上坐有朱寒生、小侏儒、木乃伊耶老、一个虚弱的老婆婆和那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再加上植物人青田刘今墨,总共是六个人南下江西。此地奔江西近两千公里的距离,而这三挂马车日行最多也就是两百多公里,途中须得十日之久,况且途中吃饭住宿和喂马所费不菲,为什么不坐火车呢?推断下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青田刘今墨病因可疑,难以混上列车,二是他们根本就不是回江西去。   冯生越想越觉得可疑,而且他们不但知道万金塔血案凶手的真实身份,而且一定还隐藏有更多的秘密,这条线索十分重要,破案与否全在于此。   冯生想到此处,先是试探着问寒生道:“天寒地冻的,你们干嘛不坐汽车到长春,然后改乘火车进关呢?”   寒生微微一笑,解释道:“婆婆的老家在唐山,好多年没回去了,想顺路瞧一眼祖坟。”   冯生点了点头,这种说辞也算勉强过得去。   “哦,原来老婆婆是唐山人啊,我可是滦县的啊,正宗的老呔儿乡亲呢,不知老婆婆是唐山哪个乡?”冯生紧追不舍道。   “开平。”王婆婆接茬道,她已经感觉到这个京城公安部的捕快嗅到些什么,缠上来了。   “开平,那儿地下都是煤海啊,1878年,清政府成立了‘开平矿务局’,采用西式凿井,是中国最早使用机器采煤的地方,并造出了中国最早的蒸汽机车——龙号机车和第一条准轨铁路,就是唐胥铁路了,那儿我可熟了,可以当你们的向导。”冯生越说越显得近乎。   王婆婆“哼”了一声,默默地望着白雪皑皑的田野和远处几棵孤零零、光秃秃的白杨树,没有搭茬。   冯生浑似不觉般,转脸问寒生道:“对了,寒生,那天晚上我喝多了,但好像还记得我们进去那个半截子塔的地宫里面了,是么?”   寒生只得点点头,口中含糊的“嗯”了声。   “可是后来我怎么突然间会在农户家中喝醉了呢?那时间,你们去哪儿了?”冯生说道,并观察着寒生的表情。   寒生打着马虎眼儿,说道:“我们看你醉的不省人事,当然就走啦。”   “是去找阳公了么?”冯生蓦地目光炯炯。   寒生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了一望无际的雪原,萧瑟而悲凉,一只孤独的老雕嘶鸣着划过天空,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天际处。   婺源南山,即使腊月里也还是郁郁葱葱的,山里的鸟儿不停地鸣叫,茅草房里飘出柴草燃烧的烟香味儿,自已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父亲捣药的声音,一切是那么的亲切……   寒生的眼睛湿润了。   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晃晃悠悠的从身旁超越过去了,车窗内闪过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短发白面,鹰鼻素口,柳眉杏眼,颌下一粒美人痣……   筱艳芳!   寒生心中赫然一惊,他怎么跟上来了?转头望了望马车上的其他人,众人大都裹紧了棉衣,昏昏欲睡,方才还追问不已的冯生,此刻都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了。   这么说,王婆婆和明月前脚刚出关,筱艳芳就追踪而来,金道长为何派他来黄龙府呢?寒生隐约感到危险逼近了,王婆婆说的不错,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暗涛汹涌的江湖争斗中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丹巴老喇嘛的那张旧羊皮,说穿了,就是那几组数字。   可是金道长几个不是丹巴老喇嘛的朋友么?   寒生仔细的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自己曾经问丹巴老喇嘛,为什么不托付给他的朋友金道长、柳教授和筱艳芳等人,而是给自己,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呢,记得老喇嘛当时回答说,他们早已经被人盯上了……   什么人在盯着他们几个呢?是阳公么,还是小翠花?   自己见识过筱艳芳的轻功,绝非阳公小翠花可比,那独臂教授的武功不知怎样,但金道长肯定是有两下子的,丹巴老喇嘛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担心成这个样子呀?   或许,还有更厉害的人物隐藏在暗处,寒生想。   自己是一个不经意间偶然闯入的局外人,而且即刻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没有人会注意到,所以丹巴将羊皮交给自己是最安全的,他一死,线索就中断了,恐怕将来也不会有人来找自己对暗号,索要那张旧羊皮了。   筱艳芳的出现,说明金道长等人怀疑到了自己的头上,线索接上了……   可他们是敌是友呢?寒生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时分,马车驶进了一家大车店,看招牌,这已是辽宁省的地界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关东自古以来,民间运输靠的都是骡马大车,所以便出现了以接待长途运输大车为主的旅店——大车店,其坐落位置一般都邻近交通要道或在较大城镇的周边地带,相隔十里二十里就能遇到一处,以方便赶车人在途中休息。现在东北以“店”命名的地名,很多都是以那里从前的某家大车店名沿袭而来的,如“普兰店”、“瓦房店”等等。   这家大车店的名字叫做“赵家店”,店主家姓赵,据说前清时就在这儿开店,已经有好几代了。大车店房一般都是通敞的大间,南北两铺对面大炕,一间屋能住十几人甚至几十人,收费也很便宜,基本上属于最低档的旅店。虽然如此,大车店周围要有比较宽阔的可利用空间,保证有停放大车和拴喂牲口的地方。住店的车老板儿一般都是跑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又累又饿,所以进店安置好车马后,伙计给端上热腾腾的洗脸水和饭菜,吃完倒头便睡,次日天亮就套车上路。住这种店的人虽然大多数是只睡一宿,但只要在店里吃住顺心,车马货物安全,就会有很多的“回头客”,有的车老板甚至宁可多跑一二十里路,也要赶到自己熟悉的店里休息。因为大车店是外地客人比较集中的处所,周围也带动起一些相关的买卖。比如小饭馆、钉马掌的、卖草料的和日用杂货的等等,至于卖烟卷、花生瓜籽的往往还偷偷的拉皮条,物色客人并带去屯里某个“鸡窝”处,额外收取点小费,这里尽管算不上什么高雅舒适的场所,却也是车老板赶路途中必不可少的家。   赵家店里已经落脚了两三拨大车,几个赶脚的汉子已经赤条条的钻进了油腻的被窝里打着呼噜,有一个络腮胡子大汉露出半拉身子,正在自己的内裤上认真的抓着虱子,每抓到一只便丢进口中,“嘎嘣”一声恶狠狠的咬死,随后啐到炕下。还有几个正盘腿坐在火炕的炕桌上,端着粗瓷大碗喝着烧刀子,一盆白菜粉条炖土豆,上面码着几块精瘦精瘦的猪肉片,那时节猪也吃不饱,所以肥肉是很珍贵的。人们抽着叶子烟,满屋子里弥漫着辣鼻的烟草味儿、臭汗味和一股说不出来怪怪的气味儿……   明月禁不住蹙紧了鼻子。   “这是跑腿的味儿,越老味儿越大,”耶老得意的介绍道,“‘木匠斧子瓦匠刀,跑腿的行李大姑娘的腰’,关东四大娇中最娇的当属跑腿的行李了。”   “什么是‘跑腿的’?”明月嘤嘤细语的问道。   软浓的南方口音吸引了那几个赶脚的目光,他们一瞥之下顿时俱自发呆了,关东从来没见过如此标致的娘们儿。   “‘跑腿的’就是赶脚的光棍儿啦,喏,他们都是,”耶老笑嘻嘻的指了指炕桌旁的那几个发怔的小伙子,“老衲可是最老的跑腿子了。”   店家伙计抱歉的说道:“俺们这大车店没有专住女客的房间,只有大家挤一挤了,女客睡一头。”   店家老板走上前来陪着笑脸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如果感觉不方便的话,我带几位女同志到屯子里去借住一宿如何?”   王婆婆淡淡一笑,说道:“不必了,”手一指北炕头,“就在那里吧。”   王婆婆在江湖中闯荡近百年,自是不在意世俗之事,小翠花只要能够躺在刘今墨的身边就已经满足了,老翠花借宿在耶老身体里,更是无所谓,惟有明月感到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关东地方寒冷,人们极少洗澡,加之睡火炕易出汗,身上多生泥垢,因而普便长有虱虮,为防其夜里噬咬刺痒,因此无论男女老幼,均喜一丝不挂入睡,这也是关东一大习俗。   大车店南炕有一排长长的窗户,上下两扇,下扇是宽敞大块玻璃的,而上扇则是细小的方格窗,糊着窗户纸,最底下一排小格子的窗户纸大都已经破损,露出些洞洞,虽有凉风灌入,但因面南,故无凛冽寒风,对于睡在热炕头上的跑腿子来说,并无甚影响。   窗户纸上破损的这些小洞,其作用可就太大了,跑腿子晚上若要起夜,光身子出去易受凉,摸黑穿衣服又嫌麻烦,于是他们便站在炕上,将小鸡鸡自洞中伸出,哗哗尿便是,既方便又快捷。那些尿液射入院子里,与栓在那儿的骡马撒的屎尿混和在了一起,片刻便会冻成了黄褐色的冰坨坨,次日,店家伙计以十字镐起出,丢进粪堆,开春后种地好用。   饭后,王婆婆与明月在北炕头合身而睡,火炕烧得很热,甚至无需盖被子。小翠花挨着明月,右边是已经成了植物人的刘今墨,寒生旁边是那个老呔儿冯生,最后是耶老。耶老不顾老翠花的劝说,坚持要脱光了赤条条的去睡,后来脱了一半,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瘦了,所以才闷闷不乐的作罢。   屋里暖洋洋的,跑腿们的目光时不时的瞥向了明月,酒喝的也均比平时多了不少,醉醺醺的说些下流的笑话。   “寒生,你手上的指纹很是奇怪呢?”冯生躺在炕上抓过寒生的手掌惊讶的说道。   “是么?”寒生不在意的敷衍着。   “你看,你10个手指上面一共有4个弓形纹,2个反箕,4个正箕,这种指纹的组合,是一种高度异常,在理论上这种组合出现率是百万分之三,是47条染色体综合征的患者,不能生育,而且无法医治。”冯生极认真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寒生笑着问道。   “我在公安部刑侦局的痕检处干过好些年,见过生有同样指纹的几个案例。”冯生说道。   “那又怎样?”寒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们都死了。”冯生道。   “是吗?”寒生微微一笑。   冯生叹了口气,解释道:“理论上是这样的,指纹是人体独一无二的特征,现在全世界所有的人口中,没有两个人的指纹是相同的,因此,当今世界各国司法部门都把指纹作为‘物证之首’。这么说吧,一个人在胚胎期,如果神经类型受损、发育不良的话,就会导致指纹发育不良,因此,通过指纹就可以分析到神经类型发育是不是正常。换句话说,一个人神经方面的缺陷,一定会在指纹上有所表现的。”   寒生笑道:“你是公安人员,也相信民间的那些‘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五斗六斗开当铺,七斗八斗坐着走,九斗加一斗,背着花篓满街走’的传说么?”   冯生低声说道:“从概率学上来说,这些都是对的。”   “一螺穷、二螺富、三螺煮酒卖豆腐,四螺开当铺、五螺作媒婆、六螺傍黑去作贼、七螺拾马粪,八螺骑马上白坟、九螺平地朝天子、十螺南面做金墩。嘻嘻……”耶老突然从身旁的被窝里探出头来说道。   冯生兀自吓了一跳,扭过脸来瞪了耶老一眼,耶老又缩进了被窝里,不吭气了。   寒生躺在炕上,中医里有关指纹的诊病也有涉及,如《小儿指纹诊病歌》曰,“小儿风气命三关,色泽长短仔细辨。青色为惊淡疳积,紫纹具热红受寒。指纹浮现病在表,病证在里纹沉暗。三岁孩提休问切,浅红络象保康安”等等,但是像冯生所说的那样耸人听闻倒是没有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姑且听之妄之吧,寒生寻思道。   “你喝我的血,我吃你的肉……”耳边突然传来恶狠狠的说话声。   寒生大惊,忙挺起身子望去,原来南炕上的那个络腮胡子不知又从哪儿又摸出一只虱子来,丢进了嘴里不停地叨咕着。   寒生觉得好笑,眼光扫过房门口,正好瞥见那个店伙计站在门槛外在朝他招着手……   寒生疑惑着以手指指向自己,那伙计点点头。   寒生起身穿上鞋子下了地,向屋外走去,身后,耶老好奇的探出了脑袋。   “你是要找我么?”寒生问那伙计道。   店伙计见左右无人,悄声说道:“是的,外面有个人找你,并说别让其他人看见。”   “谁呀?”寒生疑惑道。   “是个女人。”伙计暧昧的一笑。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轮弯弯的残月,倒挂在高大的白杨树枯梢上,孤零零的鸟巢上探出一只乌鸦的脑袋,冷眼望着世间,清冷的月光洒在白雪覆盖的原野上,倍感苍凉。   月光下,站着一个体态妖艳的女人,随风散发出一股留兰香雪花膏的淡淡香气。   “筱艳芳?”寒生淡淡一笑道,他知道,这个追踪而来的京城名旦一定会露面的。   “寒生,关东的天气还习惯么?”筱艳芳白皙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冷艳之极。   尽管寒生已经知道他为何而来,但自己也只能够假装糊涂,装得一时便一时了。   “真想不到会在这儿遇见你,金道长、柳教授还有丹巴老喇嘛都还好吧?”寒生热情的说道。   寒生毕竟江湖经验尚浅,一开口便露了馅儿,王婆婆在雍和宫见到丹巴喇嘛已死,而且现在且与寒生一路同行,寒生现在却问到丹巴是否还好,岂不是明知故问?   筱艳芳嘿嘿冷笑了两声,心道,这雏儿还是太嫩了些,自己索性也不戳穿,于是悲伤的说道:“寒生,丹巴喇嘛已经去世了,金道长让我赶过来找你,询问你点事儿。”   “什么事儿?”寒生清澈的眼睛望着筱艳芳道。   “嗯,这么说吧,”筱艳芳看着寒生眼中的那种坦然的目光,思忖着说道,“丹巴喇嘛在你走后,跟金道长说了,他曾托付给你了一件事儿,要我们三个人协助你来完成,如果你认为自己不方便或是有困难,交给我们来做也可以。那么,你现在是否感到不方便或是有困难呢?是否愿意交给我们来做呢?”   寒生明亮的眼睛依旧坦然的望着筱艳芳,平静的说道:“丹巴老喇嘛要我办的事情,你们代替不了的。”   筱艳芳心中一阵激动,忙说道:“我们会努力去做的,你快说,是什么事情?”   “丹巴老喇嘛是个菩萨心肠的人,他要我以后一定要遍访杏林,通查医书,找到根治‘阴阳草’绝降的医治方法,为民除害。”寒生说道。   “他就只说了这些?”筱艳芳刚刚泛红的脸色骤然间又暗淡了下去。   “是啊,丹巴老喇嘛真是个好人,他说,做一个好医生,一定要精益求精,努力学习,‘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人家白求恩大夫不远万里还来到中国,愚公那么大岁数了还在那里搬山,还有,张思德烧炭,李自成进京……”寒生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住口!”筱艳芳实在听不下去寒生的胡诌了。   “要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要回去睡了。”寒生打了个哈欠道。   好小子,黄毛还没褪,竟然耍起我筱艳芳来了……慢,这小子如此毫无忌惮,莫非那个高深莫测的老太婆真的将一身的武功过给了寒生?不行,谋定而后动,我得先试探一番,想到这儿,筱艳芳脸色变得妩媚动人,摸摸腰掐了掐臀部说道:“寒生,你还年轻,在江湖上行走要学点防身之术才行啊,就像我筱艳芳,艺色双绝,若是没两把刷子,岂不是竟让那些戏迷们揩油吃豆腐了?”   寒生笑了笑,没有做声,心想,这戏子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听王婆婆说,他曾用极快的速度以指甲割杀了那个泰国降头师坤威差,如此滥杀,应该是个恶人,尽管那个降头师是害死丹巴老喇嘛的凶手。   “所以,学一点轻功还是必要的,喏,你瞧,这株粗大的白杨树,底下的大树杈差不多有两层楼高,你看着我如何上去……”筱艳芳话未落音,早已屈膝、扭臀、拧腰、提气、亮相,然后“嗖”的蹿起一丈多高,手掌轻轻在粗糙的杨树干上一按,身子骤然间又再一次升起,一屁股坐在了高高的树杈上。   哇,这一手看的寒生直咋舌,关键是筱艳芳的身形动作非常具有戏剧的韵味和美感,与湘西老叟白毛瑟瑟的飞天穷酸像截然有所不同。   此刻,筱艳芳坐在树杈上又亮了一个相,定格了一两秒钟,然后轻轻的跃到了地上。   “寒生,先看看你能蹦多高?”筱艳芳站在树下笑嘻嘻的问道,一面摆弄着长长的指甲。   哼,寒生,若是老太婆故弄玄虚,根本就没传什么天下第一的祝由神功,我就先掳走你,抽丝剥茧的慢慢拷打,丹巴究竟对你说了什么……突然,筱艳芳的眼睛呆滞住了……   寒生双手下垂,身子竟然轻轻的飘起,飘啊飘,一直向上升到了高高的树梢上……背影投映在一弯残月上,如同仙人一般。   “神奇的祝由术啊……”筱艳芳不由得长长叹息道。   筱艳芳垂头丧气的一跺脚,身影一闪,迅速的消失在了茫茫旷野之中。   寒生的身边鸟巢里探出一只硕大的乌鸦脑袋,横眉张嘴就是一口,箝住了寒生的手背……   “哎呀!”寒生骤然气泄了,身子猛然间往下一沉,慌乱之中幸好双手抱住了一根树枝,颤悠了几下,这才没有坠落下去。   “坏了,老翠花,我下不去了。”寒生急道。   “我说让你一定要沉住气的,这样我才好发功,你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老翠花在寒生体内不满意的嘟囔道。   方才,寒生从炕上下地,应店伙计招呼出门,被好奇的耶老发现,耶老摩拳擦掌的想要爬起来也跟着出去,却被老翠花制止了,然后附身在了寒生的身上,一同出去看个究竟。   当筱艳芳要寒生上树时,老翠花在寒生耳边悄悄告诉他说有危险了,这个筱艳芳绝对不怀好意,叮嘱寒生如同上次飞跃辽塔围墙一样,全身心的放松,惟有意念上升,配合老翠花在寒生体内发功,果然飘起的十分顺利,直到惊动了那只大乌鸦……   寒生紧紧地搂住杨树杈,低头望下去,天哪,太高啦。   “不要紧,继续全身四肢放松,想象自己想雪花一样漂浮在空气中。”老翠花叮咛道。   “一松手就掉下去啦,况且我记得上次说的是鹅毛,不是雪花。”寒生提醒她道。   “雪花同鹅毛都是一样的,总之越轻越好啦。”老翠花不耐烦的说道。   越轻越好?寒生想,那还不如吴道明的阴锥呢,轻飘飘的,头上还打着卷……想着想着浑身松弛了下来,接着手也松开了,身子重又飘浮起来了,晃晃悠悠的往下落,临近地面时,还画了个圈……   寒生稳稳的站在了地面上,哇,好险,他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样?很容易做到吧?”老翠花得意洋洋的说道。   “再来一次。”寒生道。   “什么?”老翠花问。   “我说再来一次吧,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寒生兴致勃勃的说道。   “行是行,不过刚才你在意念中想什么了?怎么落地时还打了个圈?”老翠花疑惑道。   寒生心中暗自发笑,没有回答。 第二百三十五章   寒生在老翠花的指点下,又练习了几回飞升与降落,虽然落地时仍就习惯的要盘旋个小圈子,但动作已经近乎完美了。   “如果能在不附身的情况下飞升起来,那该多好啊。”寒生幽幽叹道。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老翠花断然否定道。   “为什么鬼魂就可以,而人类就不行呢?”寒生自语道。   老翠花笑了笑,说道:“老娘我的体重只有二两,而你足有一百五六十斤,怎好比呢?”   “如果把二两猪肉放在地上,也还是飞不起来呀,究竟如何克服这地球引力呢?”寒生绞尽脑汁的从生理经络等中原医术上思寻答案。   老翠花叹了口气,说道:“寒生,你知道‘夜行症’么?”   “当然知道啦,就是‘夜游症’嘛,怎么?”寒生随口答道。   “得夜行之症的人以孩子居多,尤其是在五到十二岁的男孩儿,五个里面有一个,常常在入睡一个时辰左右的时刻发生,轻者会睁开眼睛凝视空中,大人以为其已醒,其实不然。重者或坐起,下床行动,但他却不会碰着或摔伤,有时还能做事,如扫地、倒水等,行动几分钟至半个时辰后又回到床上入睡,醒来时就已经全然忘记了。”老翠花说道。   寒生点点头,道:“民间也叫‘梦游’,其实是一种癫痫病,属于脑部意识障碍症。”   “错啦,没病的正常人也会有的,而且老娘还可以让他无论白天黑夜随时的梦游夜行。”老翠花嘿嘿笑道。   “当然,你俯上身就可以了嘛。”寒生不以为然道。   老翠花“哼”了一声,说道:“不是附身,是癔症。”   “癔症。”寒生怔了怔。   “对啦,癔症。老娘我可以利用其视觉、嗅觉和听觉三觉来触发此人产生癔症,就像狐黄二仙以牠们的臊屁诱使那些妇女们中邪一样。”老翠花得意的说道。   “嗯,那又怎样?”寒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知道有人患了癔症,从悬崖上失足坠下竟然毫发无损,何故?这是因为他还处于梦游之中,全身的意识乃至心脏、神经肌肉骨头甚至毛发都完全极度的放松,人在清醒时是绝对做不到的。”老翠花解释道。   寒生好像渐渐明白了:“哦,寺庙里那些打坐入静的高僧正是以意念来力求达到这样一种完全放松的境界,之后便会有意想不到的功能出现。”   “嗯,你这小子真是‘切菜刀剃头——与众不同’啊,孺子果然可教。”老翠花满意的咂咂嘴道。   “癔症有什么大用处么?”寒生谨慎的问道。   老翠花神秘的一笑,说道:“你听好了,普通人发的癔症,最常见的可以暂时间歇性的开天目,看到一些脏东西,而且极易‘老牛大憋气’,闭气抽搐之后,便能与一些小动物仙儿(如乌鸦、兔子、刺猬甚至黄皮子)沟通交流,这些属于小打小闹,关东农村里经常都可以见到的。”   “那癔症的最高境界呢?”寒生迫不及待的问道。   “最高境界目前尚无人可以做到,那是需要经过艰苦修炼的,据说可以嗅同狼、听似狗、视如蝇。”老翠花含糊道。   “视如蝇?苍蝇?你开玩笑吧?”寒生诧异的问道。   “嗯,听觉和嗅觉其实也只是比寻常人高出一截子而已,但你可别小看苍蝇的能耐了,练成‘癔症神功’的人,最厉害的就是可以像苍蝇一样,反应速度提高200倍。”老翠花说道。   “‘癔症神功’?”寒生忍俊不止。   “好好听着,”老翠花不满意的说道,“在苍蝇的眼睛里向外看,人挥动苍蝇拍的速度是极缓慢的,慢了200倍之多,所以只要已经注意上了你,它就能够从容的跑掉了,你说这能耐大不大,所以,学成了‘癔症神功’,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啦。”   “那拳法掌路内功什么的,统统不要学了?”寒生疑问道。   “当然啦,你想想,一枚枪子打过来,你可以轻松的避过去,甚至可以把它抓在手上,你说厉害不厉害呢?”老翠花嘟囔道。   “啊……”寒生目瞪口呆,半天,缓过神儿来,结结巴巴说道,“任何高手再快的拳打脚踢、刀砍剑刺不都成了……慢动作了?我可以在他伸出手以后,在他的下巴上来上一拳,哈哈,太,太好了。”   老翠花严肃的指正道:“但你自己须得清楚,你无其它武功,拳脚无力,很难伤及对方要害。”   “不要紧,可以扣眼睛,踢裆踹老二……”寒生得意忘形之下,发现自己原来也识得不少下三滥手段。   老翠花嘿嘿的笑着。   “太神奇了,青囊尸衣外加‘癔症神功’,我就再也不用担心江湖上的那些坏人了,老翠花,快教我‘癔症神功’吧。”寒生急切的说道。   “此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能做到吗?”老翠花说道。   “绝不告诉任何人。”寒生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月色清冷,寒气袭人,天地间一片肃穆……   寒生盘腿坐在雪地上,他陷入了深深地思索之中……   朱寒生,一个江西婺源的普通乡村赤脚医生的儿子,在一个偶然的机缘中得到了遗落于世间的《青囊经》和《尸衣经》,原本想从此可以悬壶济世,为缺医少药的穷苦百姓治病,奔波一生足矣,未曾想不经意间牵扯进了无休止的江湖争斗,世事无常啊。   自己身怀绝世青囊医术,兼有辟邪尸衣,本不想再学什么武功,他拒绝了湘西老叟的“三十六量天尺”鬼谷秘术,不想赤身裸体、白毛飘逸,也不想修习客家圣母王婆婆的“祝由神功”,毕竟是她亲手杀死了刘今墨师父的双亲,调教了阳公阴婆和荆太极这样一群禽兽不如的徒弟,间接杀死了父亲和兰儿的娘。再者,武功极高又如何呢?当今社会已不是古时候遍地草莽,金戈铁马、杀人如麻的时代了,现在有人民政府革委会,有公安局还有法院,杀人是要偿命的。更重要的是如今有枪,武功再高又有何用?朱彪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手中一把狗牌撸子,就打得老阴婆屁滚尿流,要是机关枪呢?   可是自幼到大的所见所闻,世间上不是坏人杀好人,就是好人杀坏人,然而更多的则是,一群老百姓稀里糊涂的杀另一群老百姓,就像历次战争和文化大革命那样。   数月来,自己目睹了太多的血腥,直到父亲和兰儿的娘去世,才深深地震撼了他的心,寒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靠任何外人都保护不了自己及亲人们。   现在,老翠花既然有连枪子都打不着的“癔症神功”,而且又不必花太多的时间学什么武功套路,内功练气之类的繁琐东西,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自己原来认为,只要心系苍生,做一个好医生便可悬壶济世的念头,在现实社会中原来是行不通的,必须以高强的武功相护佑,才可以真正的做到悬壶以济世,造福于穷苦百姓。   “癔症神功”在别人看来难于登天,可是自己已经识青囊、懂尸衣,修习起来则事倍功半了,尽管需要克服“老牛憋气”、“歇斯底里”、“精神崩溃”、“回光返照”、“蝇眼看人”等五大难关,但他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是能够闯过去的。   而且“癔症神功”妙就妙在可以在夜晚,神不知鬼不觉的闭目躺在床上修习,哈哈……   寒生回到大车店时,已是近半夜了,一走进院子,便见正房南向的窗户上,自上半扇的窗户纸破洞中,兀自探出一根肉棍来,“哗哗”声响处,月光下似一道弧状白练冒着热气泄下,随即一股尿骚味儿迎面扑来。   寒生大惊,自己居于江南,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关东果然是民风彪悍。   惊讶之间,那肉棍抖动了两下,甩去了头上的水滴,缩回去了。紧接着,旁边的纸洞又探出一根来,“吱”的一声,水柱竟然射向一丈开外……   寒生走进屋内,黑暗中,那汉子光着腚,旁若无人的钻进了被窝,径自睡去了。   北炕上,一整天的奔波劳累,女客们都已睡熟,发出细而均匀的鼾声。   “你去那儿了?”冯生迷迷糊糊地说道。   “哦,方便去了。”寒生回答着脱鞋上了炕。   “时间不短啊。”冯生嘴里叨咕着。   “子弹的飞行速度是多少?”寒生突然问冯生道。   “手枪每秒四百米左右,与音速差不多,步枪八百米上下,问这干嘛?”冯生半睡半醒的说着。   寒生没有回答,躺在炕上盘算开来。   手枪子弹的飞行速度每秒钟四百米的话,除以200,等于每秒两米,嗯,绝对抓得住,步枪快了一倍,就算抓不住也躲得开,嗯,“癔症神功”果真是门匪夷所思的旷世绝技啊……睡梦中,寒生仍在时不时的发出轻轻的笑声。   黎明时分,一声凄厉的呼叫声惊醒了熟睡中的人们……   寒生爬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此刻冯生蓦地跳到了地上,登上鞋子迅速的冲出了房门。   大车店的门外,拐过墙脚处,躺着一个只穿着黑色棉大衣,内里赤身露体、面目极度扭曲的男人,上身皮肤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下体处暴溅出大量的已凝结的黑色血污,惨不忍睹。胯下男根已被齐刷刷的切去了,滚落在雪地上,丑陋得像是一段紫色的皱皮腊肠……   人们围拢过来,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死去的汉子是一辆骡马大车的掌包。   首先发现死者的是店伙计,此刻已经吓得蹲在一旁打着哆嗦,腰都直不起来了。   冯生翻过死者的身体,以手指压了压皮下鲜红色的尸斑,说道:“此人已死三四个小时,部分肌肉已经产生尸僵,什么人与其深仇大恨,下手如此凶残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人群中有人抢白道:“你是谁?怎么乱动人家尸体?”说话的是死者一起的那个车老板。   “是啊,我们还是等公安局来人吧,保护现场要紧呢。”人们七嘴八舌的嚷起来。   冯生站起身来,自怀中摸出一个封皮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烫金字样的棕色本本晃着说道:“肃静!我是公安部刑侦局侦查员。”   人们瞪大了眼睛,崇敬的望着那个小小的证件,随即安静了下来,接着变得忐忑不安,纷纷往后退缩着。   “我怀疑这是一起严重的情杀案件,手段特别的残忍,估计凶手与受害者相熟,而且丝毫未加防范,否则谁能够在腊月寒冷的凌晨时分,恰好守候到受害者出门呢?所以,我断定凶手就隐藏在我们的中间,并且昨天晚上也一同睡在这间屋子里。现在我宣布,在案情调查期间,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冯生威严的说道,目光颇意味深长的瞥了寒生一眼。   寒生注意到了冯生疑惑的目光,难道他是在怀疑我么?不过自己确实是在半夜时分回来的,看来情况有些不妙呢。   “冯同志,我们必须今天早上启程赶路。”王婆婆在明月的搀扶下,虚弱的说道,但语气却十分的干脆利落。   “不行,出了人命案,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大车店一步,等着县局来人再说。”冯生断然拒绝道。   “你要怎样才能放行呢?”王婆婆冷冷道。   冯生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的摆出衙门里的口吻说道:“除非找到凶手,或者上级指示可以放人,大家说对么?”   众人纷纷说不错,不但应该等当地政府来人,还应该等着死者的家属到齐,凶手不但要擒拿归案,而且还要逼他给受害者家属以经济上的补偿,因为死者不但年轻,而且是个壮劳力,每年起码能挣4000多个工分,价值3000多元钱呢。   寒生心想这下麻烦了,自己还急着早点赶回去配药呢,万一拖个十天半个月,岂不耽误大事了?   焦急之中,他的目光瞥见了耶老,耶老对他挤了挤眼睛,嘴一撅,仿佛他有办法似的。   冯生突然身子微微一颤,张口对大家说道:“我给大家唱上一段好不?”   众人一愣,那边冯生不待大家回答,早已轻启朱唇,清了清嗓子,尖声尖气的唱了起来:“哎……打起大鼓站台前,今天群众来的全,有掌包的有大鞭,有领导还有社员,大家一块咱们扯扯大缆,哎咳哎咳哟啊……   寒生知道,这是老翠花来救急了。   在场的关东人一听这个来自京城的公安竟然唱起了关东神调,莫不惊讶不已,随即便融入进了那熟悉优美的曲调中去了。   “大家竖起耳朵听我言,我是公安部恼觳樵保灰忱床灰郑灰耙膊灰校资质撬抑溃对羟苄资粑易畹氐溃タ劝タ扔窗 葑诱骶投啵灰豢恚头该院忝谴蠹曳覆环该院 狈肷O吕赐胖谌恕?br />   “迷糊,迷糊!”几个关东汉子笑着吼了起来,现场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那冯生接着唱道:“张三吃死孩子不会叫,凶手的摸样听我学(关东音xiao),此人是个双视目,绝对不是独眼狼,而且还长着高鼻梁,茭瓜脑袋豹花凸,转圈有毛中间儿溜溜光啊,哎咳哎咳哟啊……”话音未了,众人齐声喝彩,高声起哄:“豹花凸!豹花凸!”   “得儿呀呼嘿……得儿呀呼嘿,我说话你别犟,他们几个像不像?老太婆收刀枪,早就把那膫子忘,小侏儒更不像,从来没敢往那上想,大姑娘真漂亮,掌包的小熊样儿,俺们压根儿就没看上,哎咳哎咳哟啊……”   “没看上!没看上!得儿呀呼嘿……”关东汉子们竟然激动得也随着韵律合唱了起来。   冯生涨红了脸,吐沫星子四溅,接着唱道:“女人们咱说了,现在来把男人表一表,这小子气势威,马肥枪快胜岳飞,直扑黄龙府,枪挑小梁王,十道金牌还是遭了殃,南方人来北方,水土不服你叫他如何来起秧啊,哎咳哎咳哟啊……还有那个干干瘪瘪的老棺材瓤儿啊,你看像不像?”   站在前面的几个汉子伸手掌抹去溅到脸上的吐沫星儿,齐声叫道:“不像!不像!”   “哎……他们几个这个样儿,想要赶路回家乡,我跟车上县去报案,政府早点来把凶手降啊,你们大家让不让?哎咳哎咳哟啊……”冯生的尾音徐徐落下。   “让!让!”众人笑着叫道。   寒生等人坐上了马车,小侏儒一甩长鞭:“得儿,驾!”驶离了大车店,取102国道一路直奔山海关而去。   马车上,王婆婆望着冯生,说道:“老翠花,你先不要出来。”随即又转过头来,紧绷着脸,双眼严厉的盯着明月。   “明月,是你干的?”许久,王婆婆终于开口说道。   寒生闻言一惊,忙向明月望去,就连耶老也转过身来了。   “师父,他非礼我……”明月低下了头,小声的说道。   “怎么回事?”王婆婆依旧是冷冷的说着。   明月红着脸,声如蚊蚁:“凌晨,大家都睡着了,我要出去方便一下,便出门蹲到了墙拐角后边,正在方便的时候,那个臭男人跟上来了,于是我就……”   “可你下手也太狠了,教训他一顿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杀人呢?”王婆婆怒气尤甚的埋怨道。   明月轻轻的啜泣了起来,泪眼汪汪的望向了寒生,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两句好话。   “明月,那汉子也是有家室的人,你想想,你杀了这户人家的男人,他的老婆和孩子怎么办?家里的老人今后谁来赡养?唉,你毁了好多人啊。”寒生一边说着,一面直摇头。   耶老在一旁插嘴道:“是啊,小妹妹,你人长得漂亮,可是下手却如此狠毒,‘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自可,最毒妇人心’。”   明月闻言嚎啕一声大哭起来。   王婆婆没有再说话,把眼睛瞟向了远方白雪皑皑的山麓,风儿吹散了她额头上苍老的白发,心事重重,像是一尊落魄的雕像般。   众人无语,只听得见马蹄得得和车轮碾压积雪的嘎吱声。   “咦,我们怎么走啦?县局来人了么?凶手是谁?”冯生突然间清醒过来,茫然的问道。   众人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寒生才默默的说道:“他们说凶手是个高鼻梁、双眼皮的豹花秃,于我们无关,所以放我们走路了。”   “豹花秃?嗯,有一定的道理,我就知道这是一起情杀案,凡是秃顶的男人其性欲必强,因为雄性激素分泌过剩的缘故,这样的男人最容易搞破鞋。”冯生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坐在马车前面的耶老摸了摸自己的秃头,赶紧竖起大衣领子来,意图遮住他的脑袋。   “好在我们这里没有谁是豹花秃。”冯生道。   “绝对没有。”耶老小声的重复了一句。   “婆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换乘火车?”寒生担心刘今墨和山人叔叔的病情,禁不住的说道。   王婆婆叹了口气,道:“入关后到开平就不远了,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原籍看看了,可能婆婆这次就不走了,你们自己回去鄱阳湖谷吧。”   “为什么?”寒生不解的问道。   “婆婆已经油尽灯枯,算下来只有数日时间了,等到了老家,婆婆还有些未了的心事托付于你。”王婆婆的语气充满了沧桑感。   寒生一怔,忙说道:“婆婆,让我给你把下脉。”   王婆婆苦笑了两声,道:“不必了,婆婆心中明了自己的寿限,况且活得已经太久了,心也早已死去多年了,随缘吧。”   “师父,你别吓我,明月以后不敢了。”明月带着哭腔拉着王婆婆的手说道。   王婆婆没有言语,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说道:“要进山海关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山海关古称榆关,也作渝关,又名临闾关,明洪武十四年(1382年),中山王徐达修永平、界岭长城,在此创建关口,因其北倚燕山,南连渤海,故得名山海关。    山海关整个城池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高14米,厚7米,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箭楼高高耸立于长城之上,雄视四野,霸气镇关东,登楼远眺,关外无垠的茫茫原野尽收眼底,北望长城,南观沧海,自古即为塞北军事重镇,当年吴三桂即镇守此地。   城楼上那“天下第一关”楷书匾额,长五米余,高一米五,为明代进士,大书法家萧显所书,笔力苍劲浑厚,与城楼浑然一体,相传,那“下”的一点,不是一起写上去的,而是萧显将蘸满墨汁的笔抛向空中点上去的。   此刻,夕阳西下,边关尽染一层血色,风过歇山,悲凉似号角,如闻当年金戈铁马。   箭楼上,站着两个男人,寒风拂襟,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关外重重暮色……   “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痛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负手而立的中年人,双眉紧锁,感慨的吟道。   “若非壮士全师胜,英雄无奈是多情……”身后的青年男子接着说道。   这几句诗来自清初大诗人吴梅村的《圆圆曲》,讲述了吴三桂为名妓陈圆圆冲冠一怒引清兵入关的那段久远的历史。   中年男人身着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国字脸半青面,目光犀利,不怒自威。他点了点头,说道:“嗯,当年吴三桂就是站在这座箭楼之上,挥手引多尔衮铁骑入关,这才导致一个延续了276年的明朝的灭亡,崇祯帝吊死煤山,中国又经历了一次改朝换代。”   “首长……”那年轻人说。   “建国,你叫我什么?”中年人轻嗔道。   “是,岳父。”青年人恭敬道,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草绿色军服,只是并无领章帽徽,皮白俊朗,气宇轩昂,但仍未脱书生之气,此人正是黄建国。   “你想说什么?”中年人温和的说道。   黄建国诚恳的问道:“岳父,您说要引荐一个人见我,现在天色已晚,那个人……”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他不是已经来了。”   城门楼梯石阶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个打扮妖艳的,五十多岁的女人以极快的速度走近前来,此人正是筱艳芳。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筱艳芳,他其实是个男人,我国著名的京剧花旦,”中年人微微一笑,再道,“筱艳芳,这就是我的女婿黄建国,从今以后,你就归建国直接领导吧。”   “是,首长。”筱艳芳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并向黄建国伸出手去。   黄建国探出手掌,轻轻一触,心道,此人像个人妖。   “筱艳芳,你先谈谈关东之行的情况吧。”中年人表情威严了起来。   “是,情况是这样的,我根据首长指示,连夜赶往关东黄龙府,力图找到那个江西来的小伙子朱寒生……”筱艳芳汇报道。   爸旌俊被平ü粤艘痪?br />   中年人微笑不语。   “对,他叫朱寒生,懂得医术,大概是个乡村赤脚医生吧。与朱寒生一起的那个人是青田刘今墨,武功了得,不过他目前已经成了个植物人,不足为虑,最难对付的就是那个白素贞老太婆了,原来她就是解放前在岭南赫赫有名的‘客家圣母’,武功深不可测,所以我暗中监视着,没有贸然出手。”筱艳芳说道。   黄建国越发惊讶了,怎么明月的师父也来了北方?   “事情出现了转机,客家圣母竟然将自己毕生的功力转给了朱寒生,我夜探辽宁的一家大车店,约了寒生出来,一试之下,果真如此,筱艳芳本想将他秘密抓捕的,但恐已不是敌手,又怕打草惊蛇,所以先赶回来向首长汇报,听候进一步的指示。”筱艳芳说道。   “嗯,”中年人沉思着,然后说道,“那个年轻的女孩儿呢?”   筱艳芳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说道:“那女孩儿的名字叫明月,天生丽质,是老太婆的徒弟,武功很是平平,目前老太婆传功后极度衰弱,她一路上在照顾着白素贞的身体。”   黄建国实在是憋不住了,插嘴道:“岳父,那个朱寒生是婺源南山村的寒生吗?”但他没有傻到在岳父面前提到自己认识明月。   “正是,这个朱寒生倒是蛮有意思的,好像一直是奇遇不断,起先使用了神奇的医术,竟然治好了老头子的‘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还抽空跑到香港去大闹了一番,搅得英帝国主义殖民者鸡犬不宁,这回又和丹巴喇嘛勾结上了,有时间,我倒想会一会这个年轻人呢。”中年人微笑着点头说道。   “岳父,我们为什么要追踪朱寒生?”黄建国问道。   中年人严肃的说道:“建国啊,这件事涉及到最高国家机密,所以我一直没有同你说,现在你也参加到了这件事情里来了,听我慢慢说给你听……”   本世纪1922年的一天,有一个美籍奥地利人类学家约瑟夫.洛克来到了横断山脉的滇西北,在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三江并流的地方,也就是云南省迪庆州的中甸县一呆就是27年。他曾在一个名叫“蓝月亮”的山谷中的一座密宗白教噶玛噶举派的寺庙里隐居,至于他藏身于这所寺庙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若不是后来的1933年,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写了一本名叫《消失的地平线》的书的话,也许这就成为了一个永久的迷。   书中写到蓝月亮山谷中有一个神秘的喇嘛庙,庙里的活佛竟是一位蓝眼睛的西方人,并暗示了其具有神秘莫测的预言能力,那个活佛说,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名叫“香格里拉”,藏语意为:人间的天堂。   1935年,红军长征路过金沙江,有位首长亲历艰辛找到了这座喇嘛庙,亲自拜访了那位活佛,请他预言了红军的命运以及中国的前途,据说活佛预言到了中国革命于1949年取得胜利和其后一个甲子内的运势,历史发展果如其所说。解放后,多次派人去找那个蓝月亮山谷和喇嘛庙,却如同《消失的地平线》书中后记中暗示的那样,“不能说没有可能,但从地理特点来看似乎又不太可能”。总之,蓝月亮山谷和那座喇嘛庙一同消失了,没有人能够找得到。   空军方面曾派出直升机,寻找了一年,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数年前,京城雍和宫出现了一个名叫丹巴的老喇嘛,据调查,此人来自滇西北的横断山区,是白教噶玛噶举派的喇嘛。其后来与白云寺的金道长以及北大柳教授及筱艳芳相熟,一年前,筱艳芳终于探得,原来丹巴喇嘛正是来自蓝月亮谷,当年的活佛已经死了,丹巴则是活佛指定传承之人,尤为重要的是,丹巴曾有一次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他或许有一天会向金道长托付一件有关中国命运的预言的后事。   那么当年活佛对红军首长究竟预言了多少?一个甲子六十年内究竟会发生什么?丹巴喇嘛托付的后事又是什么样的预言?   这是最高级别的国家机密。   丹巴喇嘛死了,可后事并没有托付给金道长,这一点筱艳芳在场,完全可以证实。   黄建国大气都没敢出,勉强抑制住强烈的心跳,一字不漏的听完了岳父的叙述。   “丹巴喇嘛将后事托付给了寒生么?”黄建国问道。   “这是唯一的解释。”中年人满意的望着自己这个未来的,一表人才的聪明女婿。   “岳父,我们应该怎样做?”黄建国谨慎的问道。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中年人负手转身面对着关外暮色之中的茫茫雪原,平静的说道。   黄建国知道这个未来的岳父想要考教他的能力,于是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以一种戏文里诸葛孔明隆中三分论天下的气势,朗声说道:“岳父能将如此重要的机密告知小婿,足见对建国的信任,岳父放心,建国绝不给您丢脸。”   中年人点点头。   “建国想,我们此事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知道丹巴喇嘛究竟对寒生说了什么,丹巴已死,寒生就是唯一的线索。寒生以前是手无缚鸡之力,且又未读过多少书的农村傻小子,作为同乡,我了解此人智力较为憨厚愚钝,即使‘客家圣母’王婆婆传给了他武功,也不足为虑。”黄建国分析道。   “小黄万万不可大意,我亲眼见到他能缓缓飞升至树梢。”筱艳芳在一旁善意的提醒道。   黄建国微微一笑,说道:“冷兵器世代早已过去,一支手枪足以应付一打武林高手,关键在于机谋。我想从内外两方面入手,一则在寒生身边安排一个耳目,知已知彼,随时掌握寒生的一举一动,就像岳父在丹巴喇嘛身边有筱艳芳一样。另外,等待一个恰当的时间、地点和环境,我将亲手将寒生缉拿,然后以科学的催眠方法掏出我们想要的所有东西……”他边说着眼角瞟向了岳父,观察了下反应,然后用冷酷的音调说道,“之后,杀掉他。”   “可是我们怎样物色卧底到他的身边呢?”筱艳芳为难的问道。   黄建国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我自有办法。”   中年人缓缓转过身来,双眼流露出赞许的目光,说道:“好,建国,我没有看错人,用间,知己知彼;催眠,取科学之力;诛杀,以绝后患。你做事能够化繁为简,机谋过人,且善后处理果断,不会感情用事,我们国家就缺少你这样的栋梁之才啊。”   黄建国红着脸、低着头谦逊的说道:“岳父过奖了。”   “你的卧底是什么人?”中年人突然问道。   “我现在谁都不告诉。”黄建国平静的目光,口气坚决的说道。   中年人锐利的目光直视黄建国,最后,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夜幕降临了,小翠花赶着马车终于来到了山海关。   山海关是一座小城,街道两旁座落着一些明清小式民居,卷棚飞檐,斗拱翘壁,典雅而古朴,漆门酒幌,飘出阵阵饭香,使人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代。   大车在一家旅馆门前停了下来,寒生前往服务台办理住宿手续。   “介绍信。”服务员冷冰冰的说道。   寒生傻眼了,费尽口舌解释了半天仍是不通。   “公安部的。”冯生走上前来掏出工作证甩了过去。   “哦,同志,对不起,请填一下登记表吧。”服务员检查了证件后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旅馆是一个大四合院,里面青砖回廊,甚是幽静。   寒生抱着刘今墨走进了院子,服务员拎着一串钥匙走在前面,诧异的回头多看了两眼。冯生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那服务员紧忙打开了房门,干旅馆业的见多识广,遇事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西厢三人房里住王婆婆、明月和小翠花,东厢是个五人间,男的都住在了一起,寒生、刘今墨、耶老和冯生。   “进关了,终于回到家啦。”冯生长舒了一口气,自报奋勇的要领着大家去吃饭。   “这两天大家都累了,我们去吃点好的。”寒生说道。   大家都说好,惟有小翠花摇了摇头表示不去,她要守在刘今墨的身边。   “那就给你带回来吧。”寒生叹了口气,说道。   余下几人一同来到了街上,走进了本地最大的那家国营饭店,里面吃饭的人倒是不少,热气腾腾,酒香四溢。   菜上的也挺快,全是本地特色,有酱驴肉、孟和尚粉肠、长城饽椤饼、秦皇岛烤大虾、四条包子、煎饼合子和麻酱烧饼等。   望着八仙桌上香气扑鼻的菜肴,惟有耶老闷闷不乐,他是一具皮尸,内脏干瘪,早已失去了消化功能,于是坐在一旁生闷气,老翠花在他体内反复劝说都没有用。   正在吃饭之间,一个服务员笑盈盈的走上前来,对着大伙说道:“那边包厢有桌外宾,想请这位女同志喝杯酒,不知肯赏脸么?”   “外宾?”寒生疑问道。   “是京城里来的日本客人。”服务员介绍说道。   王婆婆挥了挥手,厌恶道:“不去。”   那服务员怏怏的走开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色西服套装的青年男子端着一只酒杯走近前来,红光满面并且笑容可掬,以流利的中国话直接对明月说道:“这位漂亮的小姐,请容许本人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日本人,记者村上武夫,我们日本国的著名导演龟田先生正与贵国联合拍摄一部古装片,刚才看见了你,觉得你的身上具有一种罕见的古典美,十分的适合剧中的女主角,不知小姐是否有意一试?”   明月脸一红,连忙摆手,说道:“不,不要。”   “不要?”村上武夫惊讶的说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无数中国女孩子梦寐以求而不得,只要是龟田先生看中的人,没有不红的发紫,请小姐三思。”   此刻,王婆婆突然说道:“剧本是什么内容?”   “是一部德川幕府时代的第一剑客宫本武藏与中国明朝民女秦三娘之间爱恨情仇的武侠故事片。”村上武夫解释道。   王婆婆沉默不语,唉,明月这个丫头年纪轻轻的,总不能一辈子老死于鄱阳湖谷之中吧,更不能与那个黄建国藕断丝连而贻害终生,自己不久于人世,明月是时候跳出江湖外,开辟一种新的生活了。回想年轻时在香港,熟知影视圈容易一炮而红,以明月的身材相貌与武功,定会成为一代明星偶像的。况且影视圈里不泛英俊潇洒的男人,时间一长,明月便会慢慢淡忘了那个姓黄的小子,这样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你回去问那个龟田导演,能否让明月做女主角?”王婆婆干脆的说道。   “哦,原来小姐的名字是明月,这名字真是太美了,正如其人一样啊,好,我立刻就去问龟田先生,请静候佳音。”村上说完鞠了一躬,匆匆离去了。   “师父……”明月疑惑不解的望着王婆婆。   寒生也是莫名其妙,婆婆今日怎么了,竟肯随便答应一个陌生人的邀请。   “日本人可能是贪图明月的美色,俱公安部门调查的证据显示,日本是个岛国,海产品十分丰富,所以日本人体内的雄性激素特别旺盛,来到中国每晚都要找花姑娘,令人惊叹不已。再看看我国广大的人民群众,个个都是‘苞米面肚子’,性能力远远不如小鬼子,唉,炎黄子孙的耻辱啊。”冯生叹息道,面露痛苦之色。   “岂有此理!”耶老愤怒的说道。   “那我们中国的女人为什么要迎合日本人呢?如果都不干的话,小鬼子不也是两手空空干着急么?”寒生问冯生道。   “可是妓女还是有的啊。”冯生摇摇头道。   “妓女全都不脱裤子……”耶老咬牙切齿的说着。   “干嘛?”冯生不解道。   “抗日。”耶老回答道。   寒生望着耶老忍俊不已,身旁冯生已经哈哈笑将起来。   明月的脸更红了,王婆婆咳嗽了一下,缓缓说道:“婆婆自有主意。”   这时,村上武夫兴冲冲的快步走过来,高兴地说道:“没问题了,龟田先生同意明月小姐扮演本片的女主角秦三娘,现在想单独与明月小姐说几句话,可以么?”   明月望着师父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愿意。   “明月,你去吧,师父在这儿等着你。”王婆婆断然道,没有半点商量的口气。   明月不敢违背师父的意愿,只得犹犹豫豫的站起身来,眼睛委屈的望着师父,跟着村上武夫向饭店里面的包间而去。   这是一个专门用于接待贵宾的套间,外间的餐桌上围坐着几个衣着光鲜的男人,惊叹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了明月的身上。   明月望了一眼,不知道那一个是那个什么龟田,这名字真难听。   村上指了指里间屋,说道:“明月小姐,龟田先生正在里面等你。”   明月轻轻的推开了房门,里面负手而立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正背对她凝神望着窗户外,听到门声,缓缓转过身来……   “建国!”明月惊呼了起来。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吃菜,默默地等候着明月。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但是明月还没有回来。   “明月不会出事吧?”冯生皱了皱眉头说道。   “不会。”王婆婆淡淡的说道。   “那些日本人可都是色迷迷的,都这么久了,还是去看看吧?”冯生依旧是不放心,作为一名公安战士,职业的属性决定了他在外国人面前,要保护好本国的女人。   “是啊,还是去瞧一眼吧。”寒生也如是说。   冯生站起身来,正了正衣襟,然后昂首向日本人的包间里走去。   “站住,你不能进去。”坐在外间喝酒的村上武夫站起身来说道。   “我要找明月,大家都在等着他吃饭呢。”冯生客客气气的说道。   “明月小姐正在同龟田先生谈话,不方便打扰。”村上武夫横着身子挡住了冯生的去路。   “那请你让明月出来打个招呼,这样我们就不等她,先行吃饭了。”冯生压住心中的火气说道,周总理经常告诫说“外事无小事”,所以他也不想惹出涉外上的麻烦。   “对不起,请您先回去,我自会去向龟田先生请示的。”村上武夫礼貌的拒绝道。   冯生望着村上武夫,心道,此人是一名记者,而龟田是电影导演,两人并无隶属关系,何来‘请示’?看来其中必是有诈,一定要进去看看。   “让开,我一定要进去!”冯生伸手用力推开村上武夫。   不料那村上武夫的两只脚像是钉在了地上,身子竟然纹丝不动……   冯生乃是滦县人士,自幼曾习天津八极门的六合大枪,别看其瘦骨嶙峋,膂力却是不小,但竟推这个日本人不动,心中暗自吃惊。   村上武夫鄙夷的眼光乜着他,冯生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耻辱感,顿时大怒,手腕中平,二指并拢为枪状,一招‘一线穿珠’径直戳向日本人的前胸。   “咚”的声响,那家伙的胸脯竟如同铁板一块,冯生的手指顿时像是折断般的剧烈疼痛,而村上武夫上身仍旧是未动,冯生明白,自己的武功与之相差的太多了。   冯生揉着手指,然后自口袋内掏出公安部的工作证晃了晃,大声呵斥道:“我是中国公安部人员,现在要进去这间屋子,请你让开!”   村上武夫愣了愣,但是依旧没有闪开,桌子旁的几个人都慢慢的站起身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明月低着头,脸色绯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房门随即又关上了。就在那一瞬间,冯生眼角瞥见了房间里,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一晃…… 第二百三十九章   山海关南面滨海处的一座山坳,高墙深院内座落着几栋别墅,面向渤海,潮起潮落,幽静之极,这里是国家某机关的一处疗养所。   夜深了,最靠海的那栋白色的别墅里还亮着灯,门外站着两个身着便服的警卫。   客厅里,黄建国面壁负手而立,站在一幅唐山地区行政地图面前沉思着。   “他们是要到开平去,据说是要回到‘客家圣母’王婆婆的原籍看一看,阳公,你对你师父的老家了解多少?”黄建国扭过头来,对端在沙发上的阳公问道。   阳公明显的消瘦了许多,面色苍白,似乎显得疲惫不堪。   “建国,真是没想到我师父竟然会追来关东,她是想来要我的命的。”阳公手捂着胸口,喘息着说道,他的肋条骨断了数根,那是在黄龙府辽塔地宫中,刘今墨最后奋力的一撞所造成的。   阳公自从地宫水潭里落荒而逃,便一路奔京城而来,见到了首长,首长对其近段时间的工作甚是不满意,遂派他到黄建国手下当差。   “你还是这么惧怕王婆婆么?”黄建国鄙夷道。   “这……她的功力实在是太强了,而且心狠手辣。”阳公心有余悸的说道。   “哼,她已经失去了全部功力,活不了几日了。”黄建国嘿嘿冷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阳公惊愕道。   黄建国会意的一笑,然后缓缓说道:“总之,你不必再怕他了。”   阳公想再问清楚,这时,门外一个妖艳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他就是村上武夫。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阳公,关东黑巫门的舵把子,这是筱艳芳和村上武夫,今后一段时间里,你们要共同在一起工作。”黄建国介绍道。   “日本人?”阳公疑惑道。   “不错,村上武夫是日本宫本武藏二刀流当世第一高手,中文说的也不错。”黄建国解释道。   村上武夫矜持的对阳公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筱艳芳则对阳公妩媚的一笑,说道:“阳大哥,小妹这厢有礼了。”   阳公紧忙回了个笑脸,心道,这女人身上的阴气真他妈的‘隔路’(关东土话,意为异样),采阴补阳倒是不错。   黄建国介绍完了,接着说道:“朱寒生一行共有七人,王婆婆师徒两人,青田刘今墨已成废人,一个小侏儒翠花,一个辽塔里的干瘪木乃伊,名字叫耶老,另外还有个叫冯生的人同行,此人是京城公安部的一名干部,专为黄龙府的一桩儿童谋杀案而前去调查的,返京途中与他们搭伙同行。目前,这些人住宿在了山海关城内的利民旅馆,明早启程前往开平。”   黄建国看了看众人,接着继续说道:“我们的目标是朱寒生,你们的任务是一路严密的监视,不要暴露,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秘捕朱寒生,明白了么?”   “怎么样才算是合适的机会?”筱艳芳问道。   “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黄建国阴笑着说道。   落日余晖,斜斜的投撒在了白云观后花园云集山房之上,铁皮烟囱里升起白色的烟霭,屋内炉火正旺。   金道长盘腿坐在蒲团上,低头不语,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许多。   地上站着独臂人柳教授,面色阴沉。   “筱艳芳突然失踪了,自从上次在雍和宫,他突然间出手割杀了那个泰国人坤威差,我当时就不解,以筱艳芳的武功制服那人易如反掌,何必要不留活口呢?这两天,哪儿都找不见他,也无人知道他的行踪,我看是出事了。”柳教授皱着眉头说道。   金道长依旧沉默不语。   “道长,你倒是说句话嘛,筱艳芳他能去哪儿呢?”柳教授不耐烦的说道。   金道长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沉沉的说道:“他一定是出关了。”   “出关?你是说……”柳教授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他是追踪江西来的那个小伙子朱寒生去了。”金道长说道。   “道长,你怀疑他是内奸?”柳教授惊讶道。   金道长缓缓的点点头,道:“丹巴喇嘛为坤威差所害,筱艳芳这么急着杀人灭口,掐断了我们追寻降头师幕后黑手的唯一线索,这是其一。白素贞推断出了朱寒生可能就是丹巴临终前的受托之人,筱艳芳也听到了,随即便失去了踪影,这是其二。所以贫道估计他是一路追去了黄龙府,这样,朱寒生与青田刘今墨就十分危险了。”   “你认为筱艳芳能够对付得了那个青田刘今墨么?”柳教授疑惑道。   金道长苦笑道:“这个贫道不知道,但却猜得出与筱艳芳相勾结的那个幕后黑手定会考虑到这一点,可能另有高手接应。”   “唉,丹巴也真是的,有什么放不下的秘密不能同我们说,反而交给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呢?”柳教授埋怨道。   “这正是丹巴的聪明之处,你想,连筱艳芳都变成了觊觎丹巴秘密的人,他还能相信谁呢?当然,也许他还并未怀疑筱艳芳,但朱寒生的出现,促使丹巴临时改变了主意,后来若是没有白素贞的出现,也许丹巴老喇嘛的秘密就得到了最好和永久的保护。”金道长分析道。   柳教授点点头,赞成金道长的推断,想了想,他又问道:“道长,事已至此,我们怎么办?”   金道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丹巴以死相护的秘密必定是极为重要的,我想是与何人入主中原的预言有关,此事关天下苍生的安危,端的是性命攸关,不然丹巴也不会如此的慎之又重。教授,看来,我俩也必须关外走上一趟了。”   “何时?”柳教授问。   “现在。”金道长说道。   京城火车站。   夜幕降临了,华灯初上,柳教授搀扶着金道长来到了站前广场。广场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操着南腔北调,行色匆匆。   “有一个穿着硬牛皮底鞋的人,身体较重,自白云观出来后,一直在跟着我们。”金道长压低声音说道。   柳教授闻言吃了一惊,轻声道:“道长,你如何得知?”   “此人一只鞋子的后跟有铁掌,另一只脱落了,所以声音不同。”金道长回答道。   “等着,我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人?”柳教授放开金道长,准备回身寻找那个跟踪者。   “不必了,我们去条僻静的胡同里,让他自己送上门来吧。”金道长说道。   柳教授搀扶着金道长拐进了一条阴暗的小胡同,这样的巷子在京城里很多,有的甚至连路灯都没有。   后面的脚步声仿佛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尾随着跟进了小巷子。   这是一个魁梧的年轻人,身着蓝色上衣,劳动布工作裤,脚上穿着一双黄色的军用翻毛牛皮鞋,在胡同里的石头地上,间歇的发出“叮叮”的碰撞声。   前面的那个瞎子和独臂残疾人不紧不慢的走着,转过墙角,不见了踪影,这是一条弯巷。   这人一面注意倾听着前面的脚步声,一面谨慎的拐过墙角,咦,目标怎么变成了一个?惟见独臂人兀自在前行着……   不好,上当了,年轻人刚刚反应过来,可是已经迟了,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顿时腰部以下的半边身子完全酥麻了。   “你是谁?”耳边传来了低沉的问话声。   青年人扭头一望,咫尺处的那双灰白色的眼球正在直勾勾的盯着他,此刻,独臂人也已转身回来了。   “我是过路人,你干嘛抓着我?”青年人冷静的回答道。   “嘿嘿,”金道长手上加了把力,说道,“不说算了,就让你也当回残疾人吧。”   那人肩胛骨顿时痛彻心扉,眼瞅着就要被捏碎了,冷汗自额头上冒出。   “我是被雇来监视你们的。”他疼得直哆嗦,战战兢兢的说道。   “雇主是谁?”金道长追问道。   “是,是,名字是叫筱艳芳……”那人吞吞吐吐的说道。   “他要你怎么做?”金道长继续问道。   “监视并跟踪你们,看你们是不是会北上出关,”那人一面倒抽着凉气,一面招供道,“若是发现你们出关,便一直跟着,并迅速用电话与他取得联系。”   “筱艳芳不在京城,如何打电话?分明是狡辩。”金道长嘿嘿冷笑道。   “他给了我一个山海关的电话号码。”那人叫了起来。   “号码是多少?”金道长说道。   那人报出了号码,柳教授心中记下,目光望向了金道长。   金道长眼皮往下一垂,刹那间,柳教授便是一掌拍在了那人脑瓜顶百会穴上,于是便一声未吭的倚着墙壁慢慢倒下了。   “我们走吧。”金道长说罢,在柳教授的搀扶下,蹒跚着沿着胡同折返,向着灯光明亮的火车站走去。 第二百四十章   列车半夜时分徐徐驶进了山海关火车站。   金道长与柳教授住进了政府招待所,接待人员很同情这两位残疾人,安排了一楼带电话和卫生间的房子。   柳教授拨通了外线,直接询问114查号台,秦皇岛市电信局的夜班工作人员查找了片刻,告诉他这个号码是国家某机关的海滨疗养所电话,登记的地址是在山海关滨海的一个地方。   柳教授锁好房门,打开了窗户,与金道长越窗而出,连夜朝海边而去。   黎明时分,他俩终于在海边上找到了那间疗养所,清冷的月光投撒在山坳旁的松林里,林中散射着的光影斑驳陆离,两人藏身于树后,悄悄地观察着那栋疗养所的情况。   靠海边有一栋白色的别墅,门口的两侧有模糊的人影来回晃动着,应该是警卫,不过在冬季里,很少有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跑到这寒冷潮湿的海边来疗养的,柳教授把情况说给金道长听。   “嗯,筱艳芳既然留下了这里的电话,很可能此处就是暗害丹巴幕后之人的一处联络点,我们先不要贸然行事,继续观察到天亮,如果筱艳芳仍在这里,早上一定会出来活动的。”金道长说道,并裹紧了厚厚的棉大衣。   天际处的海水慢慢的泛出金黄色,须臾,一轮红日跃升出了水面,朝霞将东方的天空染红,新的一天开始了。   “嘘……”金道长做了个手势,然后竖起了耳朵,运功倾听,任何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他敏锐之极的听力。   柳教授也凭息注意着别墅大门口的动静。   远远的望见,第一个走出来的就是筱艳芳,他伸展了几下,然后弯腰劈腿并连续做了几个转体倒空翻,随后又练了些京剧里面的亮相动作。   又出来了一人,咳了两声走下台阶,一面走向筱艳芳,一面“噗”的声响,口中啐出一块粘痰,落在了筱艳芳的脚边。   金道长微微一笑,原来阳公也在这里。   “你这人,真恶心!”筱艳芳娇滴滴的对阳公说道,并掏出一块带有留兰香气的手帕,轻轻扇去鼻子前的空气。   阳公笑了,说道:“筱艳芳,痰生于肺,成于气管,壮大于喉,射于口,此乃人体之精华,与其它几种津液各有异曲同工之妙也。”   筱艳芳皱了皱眉头,说道:“其它哪几种?”   阳公得意洋洋的解释道:“泪,情感之液;汗,凉身之津;屎,五谷之毒;尿,体涝之水;精,生命之阳;月经,死亡之阴。”   “恶心之极,亏你想得出来。”筱艳芳厌恶的咯咯笑道。   阳公嘻嘻然满不在乎,咂咂嘴接着说道:“筱艳芳,我见你浑身充斥着一股老阴之气,醇厚浓郁,甘醴悠长,实在是人间难得的尤物呢。”   筱艳芳脸色泛红,杏眼微醺,娇躯一颤,竟嘤嘤的淫笑起来,其音热辣而肉麻……   松树后,柳教授实在忍受不了,“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什么人,竟敢偷窥本女子练功,快点给我滚出来!”筱艳芳双手叉着腰愠怒的叫道。   阳公嘻嘻道:“一定是附近的村民早起在树林中解手,贪恋于你的美色,于是发出赞叹之声来。”   “讨厌。”筱艳芳瞪了他一眼,纵身跃起扑向了松树林。   阳公见此也跟随了上来。   松树林内雾气沼沼,早已不见了人影,惟有在一株粗大的松树后,有一堆冒着热气的呕吐物。   “咦,不是五谷之毒,乃是胃中宿食。”阳公哈哈大笑道。   “筱艳芳,阳公,头儿在叫你们,目标已经出发了。”别墅门口传来村上武夫浑厚的声音。   筱艳芳恨恨的跺了下脚,扭头回别墅去了。   阳公盯着那滩秽物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自语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清晨,寒生等人已经赶早出发了,今天日落前一定要赶到王婆婆的原籍开平。   昨晚回到旅馆,明月告诉师父,她已经拒绝了龟田先生的邀请,愿意永久陪伴呆在师父的身边。   王婆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翻身睡去了。   小翠花紧挥大鞭,将马车赶得飞快,车后扬起一团团的雪雾。   开平地处冀东平原,北依燕山,南临渤海,自古以来便是商贾重镇,素有“填不满的开平城”之称,誉为京东四大名镇之首。春秋战国时为燕地,汉代属幽州,历来“燕赵之地多壮士”,民风强悍。   王婆婆祖先是开平城望族,明崇祯十七年,多尔衮率清兵铁骑入关,为躲避战乱,举家匆匆南迁岭南,成为粤东客家人。数十年前,王婆婆出关曾途经开平,祭拜当年未及迁走的祖先坟茔,如今一晃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叶落归根,在想一睹也是人之常情。   寒生坐在马车上,感慨的望着王婆婆那满面风烛残年之态,与数日传功前截然不同。那夜,寒生坚持不愿受功,王婆婆无奈,招来明月,郑重的吩咐两人,自己年老时日无多,决定将自己的毕生祝由神功,借助于寒生的《青囊经》阴阳颠倒之术,全部传给明月,并要明月发誓功成后,力保寒生的安全。   明月发誓后,寒生开始以阴阳颠倒之术为她师徒二人传输祝由神功,当然需要二人赤裸着身体,如沈才华与皱皮女婴般。   寒生虽然是个医生,但毕竟也是青春期的青年,面对一老一少的裸体,当时已是腼腆至极,脸似火烫,心如撞鹿,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忘光了经上的记载…… 任督两脉原属于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脉合称十四正经脉,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任督两脉分别对十二正经脉中的手足六阴经与六阳经脉对应,当十二正经脉气血充盈,就会流溢于任督两脉;相反的,若任督两脉气机旺盛,同样也会循环作用于十二正经脉,因此《青囊经》中曰:“任督通则百脉皆通”。   “婆婆,阴阳颠倒之法却是需要您和明月脱去所有衣衫方可……”寒生支支吾吾,尴尬的说道。   “江湖儿女,心无杂念,明月,除去衣衫。”王婆婆命道,随即将自己里外脱得精光。   婆婆年虽已过百岁,但却丰腴如少妇,双乳稍稍下垂,腹部微微隆起,但不是赘肉,而是丹田充盈之气,惟有满身皮肤之上刻满了细细的皱纹,若隐若现,显示出了岁月的侵蚀。   “师父。”明月面色羞怯,脸儿涨的通红,一直到颈下面,手儿发颤,欲解还休。   寒生转过身去,口中念叨着:“婆婆与明月任脉诸穴相接,祝由术的移形换位流注从肺经开始,依次循环到肝经,再由肝经入胸,上行经前额到头顶,再沿督脉下行至尾闾,经阴器而通任脉上行,然后再回流注入肺经。运行三关,即尾闾、夹脊、玉枕,行大周天。”   “嗯,寒生开始吧。”婆婆吩咐道。   寒生转过身来,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惊,胸中一窒,几乎喘不过起来。   明月肌肤如玉琢凝脂,乳峰高耸,鲜艳欲滴……其腰似柳,娇羞无力……   “寒生。”王婆婆眉头一皱,嗔道。   “好,现在任脉相接。”寒生脸一红,紧忙说道。   师徒二人在寒生的指导下,盘腿于炕上,正面肌肤相拥在了一起,双手互抱,双脚互缠,如同一对冬季冰层下,拥抱着冬眠的蟾蜍一般。   “现在真气逆行三关。”寒生吩咐道。   所谓逆行,是指督脉由会阴起经背脊三关而达头顶百会,再由身前任脉而下丹田,此称为小周天,与现今中医所提的经脉循行途径相反。这是汲取了道家行气方法,将先天之精与后天之气结合,并凝练精化,又为“初关”;尔后再进入大周天练气化神阶段,谓之“中关”;最后再进入大定阶段,达“上关”之练神还虚,而入道体。   与此同时,王婆婆以祝由神功进行移形换位,气达“上关”时,方可大功告成。   “须五个时辰方可五行通达,功行圆满。”寒生告诉她们道。   周天的运行以任督两脉为主,初关为九月关、中关为十月关、上关为九年关,可见修练之不易。经书说“顺成人,逆成仙”,即督脉上行而任脉则下行,行功者斡旋人体原气,任脉盈其血,督脉盈其气,河车倒转,所谓性命双修,即此是也。   《青囊经》不愧是旷世奇书,其阴阳颠倒之法结合祝由神功的移形换位之术,竟可以在五个时辰内直达上关,完成神功转移,的确是匪夷所思。   寒生大气不敢出,静静的守候着,长夜过去,直至次日午时,王婆婆才吁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息,随即头上斑白的头发瞬间褪为雪白,身上那些细小的皱纹蓦然加深变长,丰腴的皮肤骤然失去了光泽,如同耶老一样,枯黄而干瘪了。   明月也松开了手,白皙的肌肤上显出红晕,赫然间变得越发光彩照人。   “谢谢师父。”明月轻轻道,转身面对着寒生,眉目荡漾,娇羞无比,一览无余。   寒生的心砰砰直跳,赶紧背过身去。   王婆婆旷世无双的祝由神功已经转给了明月,从此,明月将成为江湖上的第一高手。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日暮时分,马车终于来到了开平。人困马乏,找了家旅店,大家早早的吃了饭,洗漱后安歇了下来。   回房前,王婆婆对寒生使了个眼色,轻轻说道:“子时,你独自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婆婆找我什么事呢?寒生心中纳闷,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夜深时分呢。   寒生躺在床上,身旁的冯生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只有耶老默默地在打着盹,不时的偷偷睁开眼睛瞄了他几眼。   寒生闭上了眼睛,反正时间尚早,自己先悄悄地按照老翠花教给的方法,开始修习癔症神功第一关——老牛憋气。   据老翠花讲,这第一关并不难,关东好多乡下妇女发起狂来,都能闭气憋上一阵子,当然,这些女人性格上必须都是属于神经质一类的,而且体质也都较弱,气血两亏。   癔症神功与武林中其他秘术截然不同,无需吐纳导气或是演习拳掌套路,只需用意念来控制身体,纳天地人三魂聚散有致,最终达到忘我、无肉身之境地。当然入静要快,像深山古刹里的那些老和尚们盘腿打坐,双目微睁,目观鼻准,心中佛号无数,那样慢腾腾的入定是绝对不行的,真正与敌动起手来,这边还没入静,神功发不出来,岂不坏菜?   癔症神功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瞬间入静,刹那之间又可以出定,出魂入魂,弹指之间也。   寒生识得青囊医术,触类旁通,道理一想就已明了,但是实践的入门上,只能靠误打误撞了,他知道,一但掌握了窍门,余下那几关,自己绝对会很快闯过去的。   他努力的摒弃杂乱的思绪,力图精神放松,什么也不想,惟有意念控制自己的呼吸系统,逐渐呼吸放缓,吸少呼轻,慢慢的龟息……但是始终憋气不住,那些乡下妇女们甚至可闭气十数分钟,而自己憋了一分钟不到,便已胀得面红耳赤,血灌瞳仁了。   耶老在旁边斜眼乜到禁不住的抓耳挠腮起来,他一听寒生的呼吸便知其在修行入定之功,而自己却是身怀千年入定的功底,三魂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经验老道之极。   最后,耶老实在是技痒,再也憋不住了,“呼”的一声,扑到了寒生的身上…… 寒生感到有物上身,大吃了一惊,紧忙睁眼一瞧,耶老伸出手指“嘘”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压低声音说道:“你练得方法大谬,这样是无法龟息闭气的,咦,有点奇怪呢?”   “奇怪什么?”寒生诧异的问道。   耶老小心翼翼的说道:“上次在古塔里时,你的身上冒出一大堆白色毫光,如今怎么没有了?”   “哦,”寒生道,“以为上次你在袭击我,所以毫光在自卫。”他想,尸衣的事还是别讲的好。   “原来如此。”耶老遂放下心来。   寒生望着他,小声的说道:“你懂得闭气龟息之法?”   耶老摇晃的脑袋,脸都兴奋的微微发红了,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道:“嗯,闭气嘛,道家采用的是胎息法,‘虚其心,实其腹,专气致柔,能归婴儿’,就是模仿乌龟闭息,习闭气而吞之,名曰胎息,习嗽舌下泉而咽之,名曰胎食,谓之食气辟谷,以守一、吐纳、导引、行气、存神、坐忘、心斋、还精、辟谷、踵息、胎息、内丹之法来修习,唉,总之太繁琐啦。佛教禅修时须结跏趺坐,称‘双盘’,就是把左脚置于右腿上,将右脚置于左腿上,两足心向上,你想象看,要是十天不洗脚丫子,臭气熏天,根本入不了定的,绝对不中。老衲虽说是大金刚乘密宗出身,也知道无上瑜伽可以龟息数十天之久,但那些密咒就够你背的了,世上的这些方法都不好用。”   “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寒生疑惑的问道。   耶老不住的点头,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老衲有自创的憋气大法。”   “说来听听。”寒生望着耶老道,看样子不似在开玩笑。   “你听好了,人有天地人三魂,天魂也叫幽魂,地魂则称守尸魂,天魂和地魂既能依附肉身,也能脱离肉身而在外面游荡,所以它们也称为身外化身。人魂,乃是真魂,命之所在。你的天地二魂乳臭未干,尚未启智,什么都不懂,让我的老守尸魂来教教你的小守尸魂,如何根据你的意念来龟息闭气假死。”耶老得意洋洋的说道。   “假死?守尸魂是管憋气的么?”寒生不解道。   “当然,要不怎么叫守尸魂呢?”耶老不满意的说道。 寒生感到很好笑,于是说道:“好吧,怎么做?”   耶老一本正经道:“将我的耳朵紧贴着你的耳朵就可以了。”   “这就可以?”寒生感到有些荒唐。   “当然,耳朵是天地幽魂、守尸魂进出你身体的通道嘛。”耶老理所当然的说道。   “好,那就贴过来试试吧。”寒生苦笑道。   窗棂外透进淡淡的月光,屋内静悄悄的,通铺炕上,冯生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枯槁的耶老轻轻的将干瘪的耳朵紧紧地贴在了寒生多肉的耳廓上……   顿时,寒生感觉到有一股沉闷的压力传导过来,耳鼓隐隐作痛。   “不要紧的,守尸魂也是有份量的,重约五钱。”耶老解释道。   寒生眼前渐渐的浮现出了一幅视觉画面……一个臃肿富态老成的红衣喇嘛负手而立,背景是三条大江平行蜿蜒流过,远处的晶莹的雪山巍峨奇耸,那喇嘛缓缓的转过身来,瞪着圆圆的小眼睛对着寒生微微一笑,咦,这不是耶老么?只不过肥胖多膘,显得肉滚滚的,跟如今干瘪的耶老相差太大了。   寒生怯生生的走上前去,开口想问耶老怎么变成了如此模样?但却发不出声来。   “那不是你,而是你的守尸魂,是个哑巴。”仿佛自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耶老的隆隆说话声。   喇嘛耶老展开双臂示意,寒生不由自主的迈开脚步,走进并扑入喇嘛的怀里,感到无比的温馨……   “这样就对了……”耶老的声音虚无而飘渺。   清冷的月光依旧淡淡的洒在了屋子里,寒生躺在了炕上,心跳渐渐减慢,呼吸几近不闻,最后完全感觉不到了呼吸,体温也逐渐下降,进入了龟息状态。   耶老满意的笑了,嗯,这小子的守尸魂学的蛮快的嘛,现在要让他学会即刻清醒,他想。   寒生面前的视觉画面骤然消失了,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耶老得意洋洋的笑容映入了眼帘。   “那老喇嘛是你么?”寒生问道。   “当然,我的守尸魂还保持着我当年的风姿。”耶老答道。   “我刚才龟息了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像死人一个样。”耶老满意的说道。   寒生晃了晃脑袋,心道,这就是“癔症神功”第一关么?   此刻,耶老躺在寒生身边,嘴巴凑近寒生耳朵悄声道:“现在你可以完全以意志控制守尸魂了,这才是最上乘的憋气大法呢。”   “那你会不会‘歇斯底里’?”寒生突然问道。   “歇斯底里?那是什么东西?”耶老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嗯,这是个外来语,实际上就是暂时性的精神错乱,中医临床表现就是‘脏躁’、‘奔豚’和‘薄厥’,也称‘癔症’。”寒生解释道。   耶老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唉,怎么才能歇斯底里呢?寒生愁眉苦脸的想着。 第二百四十二章   子时到了,寒生悄悄地下地,溜出了小旅店。雪地上,王婆婆孑身一人立于清冷的月光下,正在等着他。   “随我来。”王婆婆轻声说道,然后二话不说,默默地向开平城外走去。   寒生紧跟在后面,心想,婆婆今天有点怪。   开平城外是连绵的燕山山脉,王婆婆在前边直奔西面一座文笔形的山峰而去,大概是其功力已经转给了明月的缘故,行起路来已是老态龙钟。   寒生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毕竟年纪轻体力好,丝毫不困难的紧紧跟随在了婆婆的身后。   文笔峰下,王婆婆止住了脚步,白发散乱,气喘吁吁。   “寒生,知道婆婆为什么带你来这儿么?”王婆婆说道。   “不知。”寒生老老实实的回答。   “寒生,婆婆有重要的事情同你说,旅店里耳目太杂,所以带你来此。”王婆婆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是。”寒生的脸色随之郑重。   “婆婆一生收了四个徒弟,阴婆、阳公、荆太极和明月,前面三个都是背叛师门的逆徒,可见婆婆眼力之差,好在阴婆与荆太极都已经死在了鬼婴沈才华之手,目前只有阳公漏网,这些事情,想想就恨恨不已。”王婆婆愠道。   寒生安慰婆婆道:“婆婆,您最后还是收了一个可心的徒弟明月啊。”   王婆婆抬眼望了望斜挂于天上的那一弯残月,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世事难料啊,寒生,婆婆我本想将毕生心血凝成的祝由神功传给你,可是你坚持不受,所以我迫不得已才传给了明月,让她发誓来保护你的。但是,婆婆心下又岂能不知,明月最大的弱点就是黄建国,那是一个冷血、残忍和城府极深的人,而明月竟然钟情于他那副臭皮囊,最终必为其所累啊。”   寒生闻言默默无语。   “昨晚在山海关吃饭,明月去见龟田导演回来后,我便知道她在说假话,明月可以为什么人而对师父扯谎呢?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黄建国。”王婆婆说道。   寒生一愣,说道:“婆婆,你是说明月和黄建国还有联系?”   “嗯,婆婆现在所担心的是,在师父和黄建国之间抉择,明月会投到那一边,而且她现在接受了我的全部功力,万一为黄建国所用,寒生,纵使刘今墨、吴楚山人都加起来,也远不是对手,你的处境实在是太危险了。”王婆婆悔恨至极的说道。   “婆婆,您这只是一种假设,我想明月不会像阴婆阳公和荆太极那样欺师灭祖的,她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寒生说道。   王婆婆摇摇头,面现痛苦之色道:“想想赵家店的那个关东汉子,就知道她下手之狠辣,恐怕将来再也无人可以制住她了,就如同婆婆当年……”   是啊,明月下手也着实太狠了点,那人家中也是拖儿带口的,而且又不识武功,唉,女人,真的是看不透啊,寒生想。   “寒生,祝由神功共有十八式,也称‘郭公十八式’,婆婆穷毕生之力也只习得前五式,分别是‘鬼打墙’、‘移花接木’、‘行尸走肉’、‘鲍肆之香’和‘移形换位’。可叹历来祝由门中人,尽管其中不少天赋奇秉、才俊之士,但却从来都没有超出的这五式的,你猜何故?”王婆婆苦笑道。   寒生摇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始终无人找得到那把‘郭公葬尺’,当年郭璞临死之前,将毕生功力凝注于尺中,就是你无意中得到的那把阴阳尺,借助葬尺的力量,九十天便可练成整个的‘郭公十八式’了,所以,千年以来,江湖上无数豪杰无不在千方百计的寻找,历朝历代为其而引起了数不清的江湖争斗与血腥仇杀,但是那把尺子却始终未露面,直至婆婆在你的手里见到它。”王婆婆说道。   寒生静静地听着,思绪仿佛飞回到了已经逝去的那些年代里。   “可是葬尺在前不久突然失效了,由青黑色褪变为灰白色,郭璞当年注入的功力消失得一滴不剩,变成了一把废尺,这一点,婆婆想了很久,直到如今仍旧想不明白。”王婆婆不尽惆怅的说道。   “这么说,明月目前也只是学会了前五式?”寒生问道。   王婆婆点点头,道:“正是,尽管只有五式,却足以傲视江湖了。”   “婆婆,您带寒生出来,一定还有其它要紧的事吧?”寒生问道。   “嗯,”王婆婆点点头,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或许将来可以就你一命,随我来。”王婆婆说罢带着寒生朝文笔峰下的一片灌木林而去。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悄悄地尾随在了他们的身后,王婆婆与寒生竟浑然不觉,若是婆婆功力还在,那是绝对瞒不了的。   “咦,祖坟不见了!”王婆婆惊呼道。   “什么不见了?”寒生见婆婆紧张万分的模样,赶忙问道。   “祖坟,我王家自清初以前历代的祖先墓葬,我上次来还有,现在怎么统统的不见了?”王婆婆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额头渗出冷汗来。   “会不会是乡下农田基本改造,全部都给平了?”寒生解释着问道。   “不会,这里是山脚,并没有平整种地的痕迹。”王婆婆仔细的观察道。   不远处的灌木林后,那条黑影默默地站立在那儿,一声不吭的盯着王婆婆的一举一动。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话音未落,王婆婆和寒生面前骤然现出一人,光秃秃的脑瓜壳子……   “阳公!”寒生惊呼道。   “不错,正是老夫,哈哈,寒生,真的是冤家路窄啊。”阳公哈哈大笑道,两只眼睛却溜向了王婆婆。   王婆婆语气显得格外的平静,缓缓道:“阳公,你这个孽徒,上次让你跑了,今天竟敢自行前来送死?”   “哈哈,”阳公又开怀大笑起来,突然笑声戛然而止,阴沉着面孔说道,“师父,你就别在这儿糊弄徒儿啦,你的功力早就传给明月了,现在的白素贞,不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太婆么,你撒泡尿好好照照你自己,啧啧,就只剩下一口气啦。”   王婆婆冷笑一声,淡淡道:“你想怎样?”她明白自己失去了功力,垂垂老矣的体态是瞒不过阳公的。   “怎样?哼,老夫特意来送你归天的,有徒儿给您老人家送终,难说不是福气呢,哈哈。”阳公又笑将起来,桀桀的笑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的阴森。   “阳公,你坏事做绝,必遭天谴!”寒生怒吼道。   阳公望了眼寒生,尖声道:“寒生,你先别着急,等你说出来丹巴的事情以后,老夫在慢慢的品尝你的小嫩脑子,但愿你现在还没破去童子身,口味才保持得住。”   “寒生,过来。”王婆婆招呼寒生走了过去。   阳公蔑视的眼光盯着他们,口中说道:“你们嗑唠的已经不少了,师父,您老人家年岁太大,脑子也太老,发哏,不会好吃,但徒儿盯了你们大半夜,腹中饥饿,作为夜宵也只能勉强下咽了。”   王婆婆没有理睬他,急匆匆附在寒生耳边道:“祖坟下陷,那边有一小块土地上远观无雪,婆婆拖住他,你快跑去那儿,或许有地洞口之类的可藏身,快去!”   “不,婆婆,寒生是七尺男人,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婆婆遭难而独自逃生?”寒生慢慢的摇了摇头。   “师父,该上路了。”阳公自胸中缓缓吸出一大块浓痰,其间,皱了皱眉头,那是刘今墨撞伤肋条的部位,然后运动到嗓子口处,瞄准王婆婆的胸部膻中穴正欲射出……   “道长,此人弑杀恩师,实乃禽兽不如,不如我们将其除去,以免危害世人。”灌木林的后面有人说道。   “教授说的极是,我们满人向来尊师重道,不知怎么竟会出现这种败类,实在是令祖宗汗颜啊。”有个苍老的的声音回答着。   蔽月的乌云撕开了条缝隙,射下一道清冷的月光,淡淡的照在了两个人的身上,独臂人柳一叟教授搀扶着金道长站在了面前……   “金道长!”王婆婆、寒生与阳公俱自万分惊讶,异口同声道。   “不错,正是贫道。”金道长嘶哑的声音说道。   阳公嘿嘿陪着笑脸,对金道长拱了下手,说道:“不知道长驾临,阳公有礼了。”   金道长“哼”了一声,嗤之以鼻冷冷道:“阳公,原先看在你我同是爱新觉罗氏,这才与你交往,没想到你竟是本族不齿之徒,关东败类,罢了,教授,杀了他。”   “好吧。”柳教授放下搀扶着金道长的那只独臂,转身朝阳公走过来。   阳公见势不妙,“啪”的啐出那口粘痰,裹挟着呼呼风声,直奔独臂教授的前胸膻中穴而去。   柳教授并不躲闪,反而将胸口迎上前去,脚下步伐并未停下。   “噗”的声响,粘痰正中柳教授前胸膻中穴,黑色的棉上衣前襟已被洞穿,飘出几丝白色的棉花碎絮。   阳公大喜,心道,膻中穴乃称‘中丹田’,为任脉第一死穴,全身阴脉汇聚之地,重者毙命,轻者昏厥,自己出手就已除去了一强敌,惟剩下金道长这个瞎子,自己纵使不胜也必可自保。   不料柳教授并未倒下,只是身子稍微停顿晃了一下,便已冲至面前。   阳公大惊,难道自己胸肋骨受伤后功力大减?不会呀,连教授的棉衣都已射穿,力道绝对不弱。   迟疑之间,柳教授一招泰山压顶,独臂已经劈头砸下,阳公顿时感到气滞,头上方圆两三尺的空气仿佛一同挤压过来,阳公哪里还敢怠慢,匆忙之间只得提气双手交叉向上硬撑。   一声沉闷的碰撞,阳公勉强架住了教授的独臂,双方较力在了一起,骨骼嘎嘎作响。教授的独臂轮圆了砸下,内力浑厚何止千钧,但阳公亦非泛泛之辈,又是双臂抵独臂,尽管双脚已深陷坚硬的积雪之中,但还是招架住了这雷霆一击。   阳公又一口粘痰悄悄自肺部吸出,两人头脸相距如此之近,看你如何逃得掉这一口……   粘痰刚刚提至嗓子眼儿处,阳公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掐住了,难道金道长出手了?眼睛望过去,月光下,金道长仍旧站在那儿纹丝未动……低头看去,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喉咙,皮嫩肉滑,就像是一只满月婴儿的小手……   阳公的喉头发出破碎的声响,他完全无法相信这只婴儿般稚嫩的小手竟有如此大的气力,像一把冰冷的钢钳在收紧,将自己最脆弱的喉头节慢慢的掐碎了。他惊愕的目光看见这只小手竟是从独臂教授的胸前衣襟里伸出来的……   “你……”阳公怔怔的望着教授。   “不错,柳一叟正是‘留一手’,江湖上都知道独臂教授,却猜不到柳一叟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阳公老贼,你今天死在我这只从未露面的小手之下,应该是虽死无憾了。”柳一叟说道。   “你中我毒痰竟没有受伤?”阳公疑惑的说着,眼球渐渐的呆滞,眼光也在一点点的涣散。   阳公脖子上的小手松开了,并翻转过掌心,粉嫩的掌心中沾着一块青绿色的痰冻……原来是那只小手接住了射过来的粘痰。   小手甩了甩,将豆腐状的痰冻撇在了雪地上,厌恶的在教授的棉衣上擦了擦,然后缩回到衣襟里面去了。   阳公“咯喽”一声,颈中喉结处的大窟窿里涌出大量红色的血和青绿色的痰液,然后眼睛一翻,向后重重的摔倒在雪地里。   阳公死了,死不瞑目。   短暂的惊愕之后,寒生走到阳公的尸体前踢了踢,确认其已断气,眼泪静悄悄的流淌下来,一滴滴的落在了雪地上。父亲、兰儿的娘,大仇得报,你们终于可以瞑目安息了……   寒生转身到柳教授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柳教授爽朗的一笑,说道:“寒生啊,不必谢我,只要你别辜负了丹巴喇嘛的一片苦心才好。”   寒生一脸刚毅之色,郑重的说道:“寒生既已答应了丹巴老喇嘛,定会生死不移,请两位恩人放心。教授前辈,可否让寒生再看一下那只小手?”   柳教授微微一笑,胸前衣襟一分,那只白白胖胖的小手伸了出来,连手腕也是肥嘟嘟的,都是细嫩的肉褶。   “教授,你中了痰毒了,切不可动真气。”寒生摸着小手掌心,冰凉寒气彻骨。   柳教授闻言顿感头脑微微眩晕,他的这只小手直接自前胸膻中穴任脉内生出,是为阴手,奇凉无比,是世上极为罕见的发育畸形,自懂事时起,他就深藏不露,即使是金道长和丹巴等人也都蒙在鼓里,俱不知情。   “痰毒有的治么?”柳教授平静的声音问道。   “可以,趁痰毒还未冲上脑部,待我先以银针放毒,但千万不可运行真气。”寒生叮嘱道,正欲自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盒。   “筱艳芳,既然来了,何不索性露个面呢?”金道长突然抬高嗓门朗声说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晦暗的天空,云隙中清冷的月光洒下,静寂而萧瑟。   筱艳芳和一个手拄拐杖的青年男子蓦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村上武夫?”寒生认出来此人就是山海关饭店里的那个日本记者。   村上武夫冷冷的瞧着地上阳公的尸体,没有做声。   “道长和教授都在啊,嘿嘿,原来柳一叟教授竟然还留了‘一手’,连我筱艳芳都被蒙在了鼓里,可惜我们还是多年的朋友呢。”筱艳芳嘿嘿道。   “筱艳芳,是你勾结了泰国降头师谋害了丹巴?”金道长冷冷道。   “道长,这只能怪丹巴喇嘛始终不吐口,最后不得已想要逼出他的秘密,可惜他至死宁肯相信这个素未谋面的农村憨小子,也不告诉我们这些多年的老朋友。”筱艳芳说道。   “愕哪缓笾甘谷耸撬俊苯鸬莱さ纳粼嚼丛嚼洹?br />   “这你就别操心了,透露给你一点儿,这是党和国家的最高机密。”筱艳芳蔑视的撇撇嘴道。   “阳公也和你们狼狈为奸在一起,竟然还有日本人。”金道长恨恨道。   “阳公?”筱艳芳不屑一顾的说道,“这家伙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垂涎于我的美色,哼,死有余辜。”   “废话少说,寒生,跟我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村上武夫突然冷冰冰的说道。   “干什么?去哪儿?”寒生盯着这个日本人没好气儿的说道。   “到那儿就知道了。”村上武夫冷冷道。   柳教授伸出独臂将寒生揽到身后,自己挺身挡在了前面,朗声说道:“想抓走寒生,先要过了我这一关。”   “教授,万万不可动真气!”寒生急道。   柳教授仰天长笑,胸中平生出一股浩然豪气,大声道:“道长,今日你我兄弟遇上了强敌,柳一叟今朝血溅荒原,也要力保寒生兄弟周全。”   金道长自那日本人出现,便已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杀气,这是自己在江湖上数十年来从未遇到过的,这是来自异域的、令人不安的一种气场。   “教授,你我与丹巴情同手足,贫道今夜将为丹巴拼死一战。”金道长面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村上武夫依旧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对着教授和金道长二人鞠了一躬,随即后撤了一大步,按动拐杖上的暗销,缓缓抽出一把寒气森森的长刀,拐杖丢掉,另一只手中又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刀。   二刀流,日本宫本武藏的旷世绝学将要与中原江湖高手浴血一搏。   宫本武藏是日本德川幕府时期的一位剑术家,武士中向来有“真田的枪、宫本的刀”的说法。此人自幼钻研剑法,遍游各地,遇各派剑客,比试六十余次,从不曾失利。除剑术外,他还是手里剑和体术(徒手格斗)等多种武术的顶尖高手,二十来岁已经开创了号称“圆明一流(圆明流)”的流派,写下剑术书《兵道镜》,并于宽永年间完成二刀的兵法,号称“二刀一流”。晚年,宫本武藏隐居灵岩洞至死未出山,因日本列岛已再无敌手。   日本是一个崇尚武力、崇尚刀剑的民族,刀剑被认为是武士身体的一部分,哪怕是无意间跨过对方的刀,也被视作是极大不敬与侮辱。宫本武藏死后,日本历代天皇即位时的三件宝物中,就有一把“天业云剑”,正是宫本武藏的佩刀,此物传说曾经在一次宫廷动乱中沉到了大阪的海底,不知所踪。   村上武夫手中的长短二刀,正是遗失数百年之久的宫本武藏佩刀——天业云剑。   这些,金道长和柳教授并不知道,但是当天业云剑一出鞘,两人均大吃一惊,两道森森剑气好像有灵气般,一阴一阳,霍霍欲试,仿佛嗜血成性。   “碧潭沉宝镜,剑本空之道。”村上武夫吟道,那是武藏剑道之髓。   金道长闻言深知遇上了平生仅见的世间高手,古时中原剑道也有‘术至极而空’的说法,即是剑术高到了极至,已不再需要剑招了,人剑合一,水火既济,单凭意念便可驱使剑气伤人,难道这个日本人竟能达到如此之高的境界么?   金道长不敢怠慢,一股全真教天罡之气自丹田缓缓涌入奇经八脉,自全身汗毛孔中散出,在体外形成一个气幕,并向柳教授蔓延过去,力图将他也屏蔽在罡气之内。   可是柳教授却是性格倔强暴烈之人,心想自己已中痰毒,决不能让道长为顾及自己而分散了功力,那样的话绝难有胜算,何况一旁还有筱艳芳在那里虎视眈眈,自己不如索性拼全力一搏,趁对方还未举刀之际而攻其不备。   教授身形骤然暴涨,如大鸟般扑下,独臂迅雷不及掩耳的砸向了村上武夫的天灵盖,而胸前的小手则悄无声息的抓向他颈上的喉管……   村上武夫纹丝未动,歪着脑袋,紧闭着双眼,右手中的长刀呈通体白色,约有二尺七、八寸,背厚刃薄,如菖蒲之叶,柄如鱼骨节,左手的短刀则通体青黑,薄如蝉翼,天业云剑周身充盈着剑气,闻得风声已至,阴阳剑气竟剧烈的躁动起来,发出龙吟之声。   柳教授独臂未至,皮肤表面已感到锐厉的剑刃之气凌空切割过来,顿时大惊,但他牙关紧咬,并未闪避而是依旧硬撞了上去,而那只小手则已经马上就要掐上了村上武夫的咽喉。   阴手长自任脉,乃是纯阴之气生就,并非热血之躯,因而嗜血的天业云剑的剑气竟未能觉察得到,以至于这只小手有机可乘,完全出乎了村上武夫的意料之外。   “当心小手!”筱艳芳突然大声提醒道。   说时迟,那时快,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教授的独臂瞬间从中断为两截,鲜血四溅,而阴手也几乎抓上了村上武夫的咽喉……   正是由于筱艳芳的一声断喝,才使得村上武夫刹那间躲过了小阴手的致命一掐,纵是如此,脖子前面已被小阴手抓出了两道血痕。   村上武夫紧闭着双眼,此刻正在全神贯注以意念驭剑,筱艳芳提醒的恰到好处,不但使他瞬间避过了小手的一抓,而且刚刚来得及反击,他不愧为是二刀流日本列岛的第一高手,抓着了这个机会,左手青黑色的短刀剑气划过,那只胖胖的小手竟然齐碗而断……   “啊!”教授闷哼一声,倒退了数步,浑身是血的摔倒在了金道长的脚下,双手已无,胸前任脉真气尽泄,他强忍着疼痛,顽强的仰起脸来,歉意的对着金道长喃喃道:“道长,对不起,柳一叟尽力了。”说罢气绝。   金道长轻轻的叹息着,说道:“唉,教授的脾气至死也不改。”   筱艳芳在一旁拍手道:“太好了,教授一死,就剩下个老瞎子了,村上君,赶紧干掉他就大功告成了,老太婆功力已经传给了明月,如今是废人一个,小寒生,你上次唬住了我,这次可绝对跑不掉啦。”   村上武夫举起手中双刀,凌厉的剑气径直攻向金道长布下的罡气幕墙,“砰砰”两声,剑气倒撞了回来,攻无不克的天业云剑剑气竟然折在了全真教的罡气之下。   寒生在一旁急得浑身热血贲张,可惜自己身无武功,根本帮不上忙,柳教授为护卫自己而死,是自己的无能而连累了大家。   正在悔恨之际,忽听王婆婆急呼:“寒生,快跑!”   寒生定睛一瞧,原来筱艳芳见有机可乘,正悄无声息的朝自己扑来……   金道长面对强敌,决不能有半点分心,但是寒生肩负着丹巴喇嘛的重托,更是不容有失,无奈之下,只得于千钧一发之际,纵身而起,回护寒生。   筱艳芳知道金道长全真天罡气的厉害,不敢硬碰,便闪身避开,以自己绝顶的轻功游走于外围,伺机扰乱道长的心智,为村上武夫创造机会。   如此一来,金道长不但要催动罡气抵挡天业云剑的凌厉剑气,而且还要时不时的提防筱艳芳的骚扰,顿时顾此失彼,险象环生,急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如此拖下去,即使没有一点疏忽,最后真气总有穷竭的时候,那时可就晚了,常言道:兵不厌诈,得想点办法才是,金道长心中盘算着。   这时,筱艳芳突然灵机一动,对村上武夫喊道:“全真天罡气,攻击越猛,反弹越烈,以刀轻而缓慢的进入罡气中,便可穿入,况且道长是个瞎子,只要足够的缓慢,即使刀尖顶到了鼻子下,他也觉察不到!”   “筱艳芳!你这个中国人的败类!竟然泄露贫道秘密给日本人,你还有丁点良心的么?”金道长勃然愠怒道。   筱艳芳自知理亏,便不再吱声,跳到圈外,自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淡淡的月光补妆。   村上武夫久攻不入,正在焦急,闻筱艳芳所言,顿时心中大喜,睁开了眼睛,意念收回剑气。心想长刀可能会容易被道长感觉出来,遂撤于身后,左手持着那把薄如蝉翼的短刀,刀尖向外,然后小心翼翼极缓慢的探进罡气之中。   短刀顺利的进入了罡气幕墙,村上武夫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轻轻的继续前刺……   “道长!危险啊!”寒生大叫起来。   可是金道长浑然不觉,双手紧张的护在胸前,侧耳静听,仿佛猜测着对手距离自己的远近。   村上武夫凭住呼吸继续挺进,得意的目光鄙夷的看着这个老瞎子两只灰白色的瞳仁,哼,一个残疾人还想与我玩?   天业云剑的短刀尖已经快要抵住金道长的鼻子,只要再向前一送,薄而锋利的刀刃就会刺穿这道长的脑壳了。   寒生张嘴想要喊叫,可是口腔已经紧张得痉挛了起来,发不出声音。   村上武夫咧开了嘴角,胜利的笑容浮在了脸上……   就在这时,金道长两只灰白色呆板的瞳仁,突然间白膜骤然脱落,里面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砰”的一声闷响,道长的双掌自胸前推出,击中村上武夫的前胸,村上武夫根本没有料到这一击,甚至都丝毫未加提防,肋骨一一折断,内脏逐个破裂,口中喷射出鲜血。   “你,你,你唬人,你不是瞎子……”村上武夫瞪直了眼睛,浑身颤抖着痛苦的说道。   金道长哈哈一笑,朗声道:“贫道贾尸冥,当然就是‘假失明’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村上武夫躺倒在雪地上,长叹一声,嘴里不住的喷出血沫,万分艰难的说道:“道长,我有一事相求。”   金道长望着这个奄奄一息的日本人,叹息道:“好吧,你有什么未了之事,贫道会尽力。”   村上武夫道:“天业云剑乃是我派开山祖师宫本武藏的佩刀,也是天皇三大法器之一,实不忍其埋没于中原荒野之中,请道长将其送到京城的日本领事馆,交给黑泽领事,拜托了,村上死而无憾。”   金道长点点头,他明白刀剑对于一名武士是何等的重要,何况这是天业云剑,东洋的国宝呢。   “好吧,贫道答应你。”金道长应允道。   村上武夫吐出最后一口气,死了。   风声起处,金道长蓦地转过身来,雪原上只见到一个黑点,筱艳芳已经去的远了。   “寒生,危险暂时已解,你们还是赶紧回江西老家去吧,听贫道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在中原呆不下去了,可以悄悄躲到滇西北的香格里拉,三江并流的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下去,因为那里是丹巴喇嘛的家乡,你会受到庇佑的,”金道长说着,一面郑重的自怀中掏出一串紫红色的念珠,对寒生道,“拿着,这是丹巴喇嘛的遗物,噶玛噶举派的僧人见到佛珠,都会保护你的。”   寒生走上前,双手接过那串古色古香的佛珠,轻声说道:“道长,这么多人为寒生而死,寒生心里明白丹巴喇嘛嘱托之事的重要性,必定会遵照他的遗言,请道长放心。”   金道长默默地抱起地上柳教授的遗体,并捡起那一大一小两只断臂,寒生将天业云剑插入拐杖内,递到了他的手里,金道长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迈开大步向南而行,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暗暗黑夜之中。   寒生默默地望着道长消逝的背影,再低头看看地上阳公和村上武夫的尸首,心中顿生无尽感慨,江湖上虽然险恶万分,但其中却也有不少铮铮铁骨之人,浩然正义之士,比起官府来,却也清爽许多。   寒生转回身来,惨淡的月光下,皑皑雪原之中,王婆婆苍老孤独的身影,孑然一身的矗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令人倍感凄凉。婆婆拥有盖世神功,聪颖过人,却识人不淑,收了些恶徒,最后的明月也是挣不脱一个“情”字,怕是最终为其所累。唉,这大概也是报应吧,为婆婆年轻时的血腥杀戮赎罪,天道循环啊。   寒生默默地走到王婆婆身边,轻轻道:“婆婆。”   王婆婆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寒生,许多人为你而死,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丹巴喇嘛嘱托之事关系重大,因此才会有这些来路不明的追杀,可惜你不愿学习武功保护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婆婆只有找到先祖的祝由舍利,保佑你将来可以避过一劫。这里是开平煤矿区,地下怕是已经掏空,所以先祖的坟墓都已陷入了地下,但愿还能够找到,你随我来。”   王婆婆走到了荒原灌木林中一块无雪之处,果然在那儿发现了一道狭长的裂隙,一人多宽,斜向地底深处,里面有微微热气冒出。   “这一定是与地下矿井的某个巷道相通,婆婆先下去看看,你在上面守着,若听到婆婆喊你,你再下来。若是一个时辰之后,婆婆仍无动静,你就折返旅店,雇辆汽车早点启程返回鄱阳湖谷,救治吴楚山人和刘今墨,今夜之事再不要谈起。记住,明月已经靠不住了,你应当听从金道长的意见,背着明月,偷偷潜去云南,隐姓埋名的生活,切记。”说罢,王婆婆纵身滑下黑洞洞的裂隙内。   寒生大惊,一把没拉住,心道,婆婆这么大年纪,武功又已经全失,怎能让她为自己冒险呢?想到此,眼睛一闭,也纵身跳入了那深不知底的裂隙中。   寒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沿着一个斜坡急速的下滑,斜坡上黏糊糊的,空气中越来越潮湿,温度也升高了许多,他无法睁开眼睛,也不敢伸手乱抓,屁股底下滑溜溜的。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齐膝深的稀泥浆里,脸上溅满了泥浆水。   好热啊,寒生摸着黑从泥浆中爬了起来,四处望去,伸手不见五指。   “婆婆,你在吗?”寒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四周传来了空洞的回音。   “唔,寒生啊,你怎么也下来了?唉,婆婆的腿骨好像是断了。”黑暗中传来王婆婆的说话声,就在自己前面不远。   寒生赶紧几步趟过去,来到婆婆的身旁:“让我看看。”   地底下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他碰上了王婆婆的身体,然后探着她的腿部。   “是的,婆婆,你的右小腿腓骨折断了,需要找两块夹板来固定,我们这是在哪儿呢?”寒生说道。   “这是一个废弃的旧矿井巷道,你扶我起来,我们得到干爽一点的地方去,可惜准备不足,没有带上支手电筒。”王婆婆惋惜道。   “我口袋里有一盒火柴。”寒生想起来说道。   他摸进棉衣的口袋,找到了那盒火柴,还好没被泥浆水打湿,于是摸出根火柴,“嗤”的一声擦燃了。   巷道里有了一丝微弱的亮光,尽管是短暂的,寒生还是看清了这是一条废弃了很久的煤矿采掘道,周围都是塌陷下来的泥土、树根和腐烂的野草,散发着一股霉味儿,正前方有一条巷道黑幽幽的,不知通向哪里。   火苗已经烧到手了,寒生赶紧甩开,他又摸出一根火柴棍,准备擦燃。   “寒生,火柴有限,我们得做一支火把,这样燃烧的久些。”王婆婆在黑暗中说道。   “我有办法了。”寒生擦燃手中的那根火柴,看准了一根手腕粗细的灌木树枝,然后过去将其从泥土中拽出。   火柴熄灭了,寒生摸着黑撕开棉衣襟,掏出里面的棉花,缠在了树枝干上,做了一支简易的火把,然后将其点燃。   火把着起来了,照亮了巷道。寒生搀扶起浑身泥浆的王婆婆,两人来到了一处地势较高并干爽的地方。   王婆婆四处观察了一下,叹息道:“塌陷下来这么多的泥土,看来已经无法找到坟墓了。”   寒生安慰婆婆道:“实在找不着也就算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出去吧。”   王婆婆点了点头,道:“天意如此啊,也罢了,我们朝着前面的巷道走,地下矿井一般都是相通的,只要能找到主巷道,就可以出去了,说不定还能遇到采掘的工人呢。”   寒生想了想,脱下了棉衣,索性将王婆婆背在了身上,一手持着火把,向那黑幽幽的巷道里走去。      巷道里静悄悄的,偶尔听得见巷道顶上有零星水珠滴落的声音。   “瞧,那是什么?”寒生看见地面上有些散落的褐色骨头。   “停一下。”王婆婆说道,让寒生拾起一段枯骨凑在火把的光亮下细看。   “这是人的骨头,好像是一段锁骨。”寒生仔细辨认道。   “嗯,煤矿里经常会发生各种事故,有时候遇难的矿工尸体都找不着了,不过,看这骨头的样子,好像年代已经很久远了。”王婆婆沉思着说道。   寒生突然心中一动,说道:“会不会是婆婆祖先的骨殖呢?”   王婆婆沉吟着说道:“若是的话,它们怎么会散落在了巷道里呢?”   是啊,王婆婆祖先的坟墓伴随着大量的泥土一同塌落下来,骨殖应当埋在了土中,怎么会一块块的散落在巷道里呢?应该不是的,寒生想着,一面继续前行。   前面出现了三岔道,左右都有巷道,寒生止住了脚步,应该走哪条呢?   “寒生你看,左边的那条地上还散落有小块的骨头,我们就进那条巷道吧。”王婆婆说道。   寒生遵照婆婆的意见,拐进了左面的那条岔道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寒生突然又停住了,前面有了情况……   巷道的地面上,并排蹲着三只灰色的老鼠,瞪着六只红色的小圆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这边,嘴角滴着口涎。   寒生拿着火把试探着唬退牠们,谁知牠们根本不惧怕,反而呲出白色的利齿,并发出“吱吱”的恐吓声。   “奇怪,他们怎么不怕人呢?再说也应该躲避火把才对呀?”王婆婆皱着眉头疑惑道。   寒生想起在湘西天门山鬼谷洞见到的白色岩鼠,那些恶魔也是不怕人的,并且嗜食人肉,这些矿井里的老鼠不会也吃人吧?寒生犹豫起来,最后硬壮起了胆子走上前去,准备用脚来踩这几只老鼠。   三只老鼠慢慢的向后退去,哈,还是怕人嘛,寒生大踏步的逼着牠们后撤,巷道拐弯了,火把的亮光移过来巷道的另一边。   地面上散乱的扔着许多细小的骨头,数百只灰色的老鼠安静的蹲在地上,数不清的红眼睛望着寒生和王婆婆这两个不速之客……   老鼠群的后面是一个坑木搭成的台子,上面斜倚着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斑白的头发长及腰部,浑身呈黑褐色,脖子下系着一块圆球形的骨质物,发着淡淡的荧光。   “你们怎么才来?”那人说道,一口纯正的老呔味儿。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是谁?”寒生惊讶的问道,王婆婆亦是一脸的狐疑。   那人“腾”的一声坐了起来,眯起了眼睛,举手挡住了火把的亮光,诧异的说道:“你们不是矿上救援队的么?”   “矿救援队?”寒生越发迷惑不解起来。   “那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进来的?”那人反问道。   寒生告诉他,自己和婆婆是从一条地面裂隙中不慎掉下来的,正在寻找出去的巷道,因为那条裂隙既陡长且湿滑无比,已经无法打原路爬回去了。   那人听罢竟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引起了老鼠群的骚动不安,纷纷怒目横视着寒生……笑声渐杳,那人转而啜泣起来,一面断断续续的述说着他的遭遇。   原来此人名冯震八,是开平矿务局第二采掘队的队长,一天夜里,正在掘进作业中,忽然瞬间同时发生了多处冒顶和地陷,并导致地下水的涌出,由于工人们作业面较分散,因此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有没有人逃生,反正最后发现巷道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了。开始时,他借着头上矿灯的光亮,寻找出去的道路,结果所有的通道都已经被地陷所掩埋了,自己完全被困死了。无奈,只有冀希望等待救援,可是一天天过去了,矿救援队却始终没来。   冯震八想着开平城里的老婆孩子和年迈的母亲,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巷道里空气和水都有,但是没有吃的,在挺了十余天后,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   黑暗中,一只老鼠爬上了他的身上,被他一把擒住,送至嘴边,硬生生的咬去了半个鼠头。巷道里的老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也无东西可吃,于是开始打洞钻入下陷的泥土中,啃食野草和树根,而冯震八有了鼠肉可食,就顽强的活了下来。   “冯队长,您在地下生活多久了?”寒生同情的问道。   “现在是什么年份?”冯震八问道。   “1976年,还有几天就要过春节了。”寒生回答道。   “啊!我的老妈呀,我的老婆啊,我的儿子,都已经十年啦!”冯震八悲沧的嚎啕大哭起来。   “十年!”寒生吓了一大跳,这么说他是在1966年被困于这地底下的。   1966年,冯震八正值壮年,不但对地下巷道情况非常熟悉,而且地下求生经验也丰富,可是十年过去了,他都没有能够出的去,而如今王婆婆又失去了武功,自己也不会什么,比起当年的冯队长不及,难道说这回是真的困在了绝地了么?   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老鼠们,寒生想想都不寒而栗。 ............................   紧急更正启事:    对不起,需要改动两点:1、凡练祝由神功,脑内都会生有祝由舍利,非一定要死去百年之后。2、地下巷道里的冯震八脖子下没有系着那个圆形的骨质物。    万分的抱歉,是偶自己考虑不周,下回一定注意。    请童鞋们谅解~~~~~~~~~~ .......................... “难道真的就没有出去的通路了么?”王婆婆沮丧的问道。   “没有,全部塌陷了。”冯震八断然道。   寒生嘴里在叨咕着什么,王婆婆诧异的问道:“寒生,你在念叨什么?”   “哦,我在估摸着这些老鼠的数量,看看能够我们三个人食用多久。”寒生苦笑着答道。   “还有一条路,不过……”冯震八吞吞吐吐说道。   “不过怎样?”寒生闻言忙急切的问道,顿时心中产生了一丝新的希望。   “那是一条足有两三公里长的巷道,就在我们的脚下,可是已经完全被水淹没了,没有氧气设备,无人可以潜得过去。”冯震八幽幽叹气道。   “在哪儿?”寒生问。   冯震八站起身来,指着木台下说道:“就在这里,我时刻都在观察,可是水位始终都没降下过。”   寒生举着火把照亮了木台的下面,发现地面上有一个石洞口,内里满是黑黝黝的死水,波澜不兴。   “潜过两三公里就会连通着上一层的巷道,再前行数百米,就是第二掘进区的主巷道,那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作业了。”冯震八解释道。   “我可以潜过去。”寒生微笑着说道。   王婆婆望着寒生,小心的告诫道:“寒生,没有氧气设备,任何人也憋不了这么长时间气的。”   寒生郑重其事的说道:“婆婆,寒生没有开玩笑,我会一种‘老牛憋气’法,几个时辰不在话下。”   “你说的是真的!”冯震八惊讶之极,激动万分道,“若是能过去,报告矿上派潜水员进来,再带上两套氧气瓶,我们就可以回家啦。”说罢眼角竟滴下了眼泪。   王婆婆疑惑的盯着寒生没有说话。   寒生笑道:“婆婆,耶老教了我一招,用意念控制脑袋里面的守尸魂,可以瞬间达到龟息,我一面龟息,一面在水里行走,绝对没有问题的。”   “哦,原来如此,不错,僧道门中均有练气龟息之法,但据说还是密宗的无上瑜伽要精纯些,耶老……”王婆婆点头说道。   “耶老原先是密宗白教噶玛噶举派的喇嘛。”寒生解释道。   王婆婆示意要寒生搀扶着她走过到了一边,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好,寒生,你如有把握不妨一试,总不能困死于此地。婆婆最后叮嘱你几件事,你且听好,一是你治好刘今墨以后,待婆婆向他表示道歉,当年白素贞杀了他师父的双亲梅员外夫妇,毁了那两个孩子的一生,唉,可惜已经无法补偿了。二是将来你送婆婆骨殖回香港与古仙合葬时,找到卢太官,告诉他说,婆婆已经原谅他了,白素贞向来尊敬孙立人将军,他是一个真正有脊梁的中国军人。第三件事,寒生替婆婆照顾好萍儿,我想你最好还是带着兰儿和萍儿隐去滇西北的香格里拉,你在那儿会安全的,至于明月,自作孽不可活,早晚终会得到报应的。”   寒生点点头道:“婆婆,放心吧,寒生知道了。”   寒生来到水洞边,按照耶老之法,意念控制着守尸魂,然后“噗通”一声,跳进了黑黝黝的水中。   矿井里的水不凉,温而舒适,寒生意念龟息着,心跳极慢,体内几乎不需要氧气的供给,他在水中一跳一跳的前行着,目力所及,漆黑一片,于是索性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巷道终于到头了,寒生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他已经能够浮出了水面,终于到了,意念一闪,寒生爬上了上层巷道。   按照冯震八所描绘的路径,寒生水淋淋的摸索着前行。   开平煤矿第二掘进区的主巷道内,一组夜班工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工作着,队上指示春节前加班加点,大干快上势夺全矿先进红旗掘进队的光荣称号。   风钻轰鸣的声音停了下来,工人们放下了手中的铁锨,空气仿佛凝滞了,人们瞠目结舌的望着一个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年轻人,自一条多年前就已废弃的巷道里走出来……   工人们默默地围了上去。   寒生微笑着说道:“冯震八要你们去救他。”   人们沸腾了,纷纷扔下手中的工具,簇拥着寒生乘上垂直升降机到了地面,向矿务局大楼奔去,一路上热泪盈眶的高喊着:“冯震八还活着!冯震八还活着!”   更有人撒腿冲出矿区大门外,踉踉跄跄的跑向第二掘进队的宿舍楼,一边声嘶力竭的叫着:“快告诉冯震八家属,冯队长还活着!”   开平矿务局的领导们都震惊了,十年前的那场冒顶事故中,难道至今竟然还有生还者在井下!   无数人家点亮了电灯,工人家属们冲出了家门,聚集在了第二掘进区的矿井口。   寒生带着矿务局救援队的潜水员,他们又另外携带了两套氧气设备,钻入了漆黑的水洞中,所有人无不惊讶这个名叫寒生的年轻异乡人,竟然不需要任何供氧设备,徒手入水。   潜过了这段两三公里长的水道,救援队自洞口浮了上来,在数支防水电池灯的照明下,他们终于见到了十年前遇难的第二掘金队的队长冯震八……   霎时间,人们激动地楼抱着冯震八蹦啊跳着,哭声响成了一片。   寒生抹去眼角的泪珠,四处寻找着王婆婆。   光滑的石头地面上,散布着一滩血污,一副孤独的白骨静静的躺在了那里……   寒生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下了,热泪盈眶,口中喃喃道:“婆婆……”   人们止住了声音,默默地围拢了过来。   冯震八来到了寒生的身旁,轻轻叹息道:“你婆婆自尽了。”   “怎么会这样?”寒生抬起泪眼疑惑的问道。   “你下水以后,婆婆告诉我说,她已经同你交代好了后事,要我在她死后,驱使那些老鼠吃掉她的肉,留下一副骨殖由你带去香港与她的爱人合葬,另外在她的颅骨内,留给你了一件礼物。我正在诧异之间,你婆婆竟然头撞石壁自尽身亡,我压根就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因此也来不及阻拦,唉……既然婆婆已死,我只有按照她的遗言,命那些老鼠啃食光她的肉,留下来一副干净的骨架。”冯震八难过的说道。   “婆婆,你又何苦如此呢?唉,寒生如今已经明白了,人生一世,纵有千般爱恨情仇,到头来亦是白骨一副……安息吧,婆婆,寒生绝不会辜负你的。”寒生一面低声啜泣着说道,一面开始收殓起王婆婆的白骨。   有名救援队员默默地递过一条装潜水用具的空帆布袋,寒生向内一块块的装着骨头,当最后捧起头骨时,里面掉出了一枚核桃般大小,微微闪着荧光的椭圆形骨质物,寒生知道,这就是王婆婆留给他的祝由舍利了。   矿井口处灯火通明,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都在焦急的等待着。   最前面,众人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干瘪老太太,红肿的眼睛泪巴巴的盯着升降机出口,她就是冯震八的老娘,突如其来的喜讯几乎击溃了她,若不是身旁的孙子搀扶着她,早已瘫倒了。   升降机的绞盘缓缓的转动了,人们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无数双急切的眼睛盯住了出口。   满头白色长发的冯震八出现了,穿着他人换下来的工装衣裤,一眼望见了面前的老太太,上前“噗通”跪倒在地,“娘……”,顿时泪如雨下。   人们流泪了,整个人群哭声响成了一片……   寒生默默地背着王婆婆的骨殖,悄悄地走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天快要亮了,东方现出了鱼肚白,寒生悄悄的回到了旅馆,人们还在睡梦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清晨,唐山市政府第一招待所。   一间豪华的套房内,黄建国沉着脸听完了筱艳芳的汇报。   “我告诉过你们,任务只是监视寒生等人的动向,采取抓捕行动的时机我会另行通知的,可是你们竟然擅自做主,破坏了整个布局,而且还扔下了两具尸体,尤其是那个日本人,很有来头,这将导致一些外交上的麻烦。”黄建国忿忿的训斥道。   筱艳芳战战兢兢道:“都是那个村上武夫要这么干的,我百般劝阻都没有用。”反正所有事都往那个日本人身上一推,来个死无对证,他想。   黄建国皱着眉头,在地上踱步思索着,自己刚刚得到了首长的信任,底下就给捅了这么大的漏子,这个场怎么来圆?   “筱艳芳。”他站下说道。   “是。”筱艳芳赶紧回答道,眼睛瞟向了黄建国。   “阳公和村上武夫的尸体身上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吧?”黄建国问道。   “绝对没有,我们出发前每个人都详细的检查过了,这是例行的程序。”筱艳芳保证道。   “嗯,天亮后,他俩的尸体就会被人发现,公安部门也会以凶杀案为名来展开侦查,我们不仅要与此案撇开关系,而且还要防止线索指向寒生他们,明白么?”黄建国沉吟道。   “是的,筱艳芳明白。”筱艳芳回答道。   黄建国想了想,吩咐说道:“你马上回到开平,给我继续盯着,这回千万不可鲁莽行事了。寒生他们是要尽快返回江西的鄱阳湖谷,治疗吴楚山人和刘今墨的木僵症,这段时间内,寒生是不会改变计划的,我马上返京,向首长进行汇报。你可以去了。”   “我们的内线是谁?我是否需要与其联系?”筱艳芳小心翼翼的问道。   黄建国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阴沉的盯着筱艳芳,冷冷说道:“这不需要你知道。”   “是。”筱艳芳心中一寒,赶紧低头退出房门,径直奔开平而去。   简直是一群废物,黄建国想,上次在山海关箭楼上,自己曾向岳父保证过,将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密捕寒生,然后运用科学的催眠术掏空寒生脑子里的东西,可是说心里话,自己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这次返京,得去拜访一下这方面的专家权威了,做好一切必要的准备,随时都有可能派上用场。   他动手收拾起自己的随身物品,然后下楼结账。有手下开着一辆黑色的上海牌轿车停靠过来,他坐进了车内,说了声:“回京西宾馆。”   黑色轿车驶上了国道,直奔京城绝尘而去。   京西宾馆座落在西长安街上,是始建于1959年的苏联风格的建筑,隶属于总后勤部,里面设有专门接待国家和军队领导人的豪华套房,在管理和保卫上与中南海和人民大会堂同一级别。   黄建国手里有一张首长给他的特别通行证,通过几道严格的盘查,他走进了戒备森严的后楼,双脚踏在了软软的红地毯上,黄建国内心深处涌生出一种优越感,哼,十年之后,看你们谁还敢朝我要什么■请息怒■证件?   在一间豪华的套房内,黄建国见到了首长——未来的岳父。   “哈哈哈,原来金道长贾尸冥竟然是‘假失明’啊……连柳教授也是留了一手,有意思,”中年男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突然间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脸忽的一沉,缓缓说道,“村上武夫死了,他可是日本国副总领事黑泽的亲外甥呢,这倒是有些棘手,建国啊,这件事你办的可是令我十分的失望啊。”   黄建国心中一急,忙加以解释道:“岳父,是村上武夫违背了我的意思,私下擅作主张出手,小婿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首长思忖道:“当然,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这个日本人恃才孤傲,栽在了中国道家高手之下,那也是迟早的事儿,哼,这些日本人,我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小瞧咱们中华武术了,此事儿就由我来摆平吧。”   “谢谢岳父谅解,建国心中万分感激。”黄建国诚恳的说道。   首长点了点头,话锋一转,突然间目光犀利起来,仿佛不经意的说道:“建国,你的那个内线明月小姐还好吧?”   黄建国脸一红,心中极速的盘算着,岳父他怎么知道了?他知道多少?   “建国啊,他们已经向我汇报了,原来你和明月小姐以前就认识,难怪你要她做内应呢?说说看,你们不会是恋爱关系吧?”首长颇含深意的望着他。   “绝对不是的,岳父,请您相信建国,我只不过是曾经救过那小尼姑的命,她心存感激而已。”黄建国急切的申辩道。   “那就好,要知道,东东可是对你真心实意,而且她的眼里是绝对揉不得一粒沙子的。”首长微笑着说道。   “岳父,您放心,建国对东东也是一往情深。”黄建国信誓旦旦道。   “好,我相信你。现在来说说这个小尼姑吧。”首长目光一时间变得柔和了。   黄建国心情沉重的回到了他位于前门附近的寓所,这是一座明清时期的四合院,东东的爸爸给安排的,院子里还住着其他两户人家,而自己同父亲黄乾穗就住在了东厢房的两间屋子里。   “爸爸,你在做什么?”黄建国走进父亲的房间,见到他正在桌子前用一枚放大镜,聚精会神的研究着一本本发黄的线装书。   黄乾穗抬起头来,示意儿子将房门关好。   “哦,建国你回来啦,你看,这是明朝初年宋濂编纂的《元史》,里面记录了元朝兴亡的过程,爸爸正在对照元末朱元璋的母亲陈氏死后,朱元璋受太极阳晕影响而发的轨迹,发现这个马秀英皇后,也就是郭子兴的义女起的作用很大呢。”黄乾穗说道。   “爸爸,你是什么意思嘛?”黄建国没好气儿的说道。   黄乾穗嘿嘿笑了,耐心的解释道:“看来你需要在今年与东东成婚,这对促进太极阴晕的发力大有裨益。”   黄建国有些心烦意乱,于是大声的对父亲说道:“爸爸,我现在不想和她结婚!”   “怎么?你的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尼姑么?”黄乾穗的脸色沉了下来。   “明月怎么了?今生我一定要娶到她!你瞧东东那个丑陋不堪的贱样,连明月的一根脚趾头都赶不上。”黄建国怒道。   “建国,你今天是怎么啦?”黄乾穗惊讶的望着儿子,半晌,缓缓说道,“孩子,爸爸是为你好,马皇后相貌也是奇丑无比,可是朱元璋为了大局还是娶了她,等当上了皇帝,他还不是三宫六院,享尽天下美女么?至于明月,你若是实在放不下,爸爸不反对你大功告成后离婚再娶她过门,但现在且不可因小失大,孩子,你绝不是那种目光短浅、意气用事之人吧?”   黄建国脸上的肌肉神经质的抽搐着,过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常态,他缓缓说道:“明月的事儿以后再也不要提了,我现在要同你商量一件极重要的事儿,事关国家机密,我俩都不能泄露出去一丁点口风儿。”   黄乾穗危襟正坐,看建国如此严肃的样子,知道他要说出来的东西必是非同小可。   “雍和宫有一个叫丹巴的老喇嘛,他在临死之前与一个人见了面,并嘱托了他一件极重要的后事,据说是一个精确的预言,关系到自1949年建国后,一个甲子未来六十年内,谁会入主中原的大事。”黄建国叙述道。   “六十年?那岂不是到了2009年?”黄乾穗惊讶的说道。   “正是。”黄建国心中感到忐忑不安。   “一定会是你……那个预言可能已经预测出了太极阴晕的发力,就像当年刘伯温活葬陈氏预知将有大明王朝一样,那预言是这么说的吧,孩子。”黄乾穗激动万分的说道。   “不知道,只有受托的那个人才晓得预言的内容,而且,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这个预言的人。”黄建国叹了口气说道。   “那人是什么人?”黄乾穗问道。   “朱寒生。”黄建国回答说。 第二百四十八章   寒生默默地走进房间,里外衣衫已冻得梆硬,浑身打着颤栗,抱着帆布袋坐在了炕沿儿上发愣。   半夜里出门还是好好的,可是清晨回来时,婆婆却已经成为了一袋白骨,回想起昨晚雪原中的那场恶战,柳教授的慷慨赴死,地底下那个困了十年的煤矿工人冯震八,人世间竟有如此多的凄惨悲凉之事,而且往往介乎于一念之间。   唉,寒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寒生,你干嘛叹气?”耶老突然一骨碌儿从被窝里探起身来问道,这老头醒的蛮早。   寒生沉默不语,眼泪不由自主的滴落下来。   “你怎么哭啦?谁欺负你了?”耶老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说话之间,冯生也醒了,“咦,寒生,你身上又湿又潮的,掉水里啦?”   耶老此刻突然鼻子嗅嗅,高声惊呼了起来:“寒生,这袋子里面装的是人的骨头!”   耶老的喊声惊醒了睡在对面房间的小翠花和明月,她俩也匆匆跑了进来。   “师父不见了。”明月急切的说道,说罢也惊讶的望见了寒生湿漉漉的衣衫。   “婆婆在这里。”寒生轻轻的抚摸着盛着白骨的袋子,神情萎顿、嘴里喃喃的说着。   “你是说……”冯生疑惑的伸手解开了袋子口,露出了白色的骷髅头。   “啊!”大家惊讶的叫出声来。   寒生轻轻的重新系好帆布袋,痛苦的说道:“王婆婆死了,这就是她的骨殖,婆婆要我将她带去香港,同她一生中唯一相爱过的那个人合葬在一起。”   “寒生,师父昨晚睡觉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变成白骨了呢?”明月面颊上淌下了热泪,拼命的摇着头说道。   “是啊,寒生,人命关天,你可莫要胡说啊。”冯生狐疑的盯着寒生道。   “这是真的……”寒生感觉很累,不想多作辨解。   “老衲相信寒生说的话!”耶老赤裸着干瘪的上身,慷慨激昂的说道,但感觉到似乎有些不雅,忙又钻回到了被窝里。   “阳公恶贯满盈,在昨晚也死了,就在那边山下的灌木林边上,还有在山海关见到的那个日本人,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寒生幽幽叹息道。   “阳公?你是说你们一直追寻的那个杀人凶手?”冯生闻言急切的问道。   “他也是黄龙府万金塔吃小孩脑子的恶魔禽兽。”寒生告诉他说。   冯生迅速穿戴整齐,匆匆向外跑去,明月脸色微变,思忖了下,也转身追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寒生、耶老、小翠花和昏迷着的刘今墨四个人了。   寒生默默地站起身来,望着他们说道:“我们收拾好东西,等明月一回来,就立刻启程。”   “我去套马。”小翠花高兴地说道,早一点返回到江西,寒生才能开始医治刘今墨。   “不必了,马车连马一齐卖了吧,我们要租辆汽车赶路,这样快些。”寒生说道。   小翠花找来旅店的伙计,寒生以很低的价格将整套马车委托其出售,那伙计捡了个大便宜,欢天喜地的去附近找来了买主,即刻便已成交,并为寒生等人租来了一辆苏式嘎斯51型旧卡车。   小翠花将刘今墨抱到了卡车厢里,为他捂上了好几床厚厚的棉被,生怕他冻着了。   “寒生,大家谁都不能走。”冯生一脸严肃的从外面匆匆走进来。   “为什么不能走?老衲就是要走,怎么样?”耶老叉着腰扬起了脑袋叫道。   冯生径直来到了寒生的面前,郑重的说道:“寒生,对不起,眼下不能离开此地,那是两条人命,其中又有一个是外国人,而你是唯一的知情人和目击者,必须等待公安机关前来调查和取证。”   寒生明白,自己牵扯进了这件事,目前已经是很难脱身了。   矿区那边蓦地响起了鞭炮声,人声嘈杂,开平城本就不大,四周为开滦煤矿所包围着,听得到有伙下了夜班的工人向这边而来,一面大声议论着什么新奇事儿。   经过小旅店门前时,大家听清楚了,他们七嘴八舌在议论着十年前的一起矿难,如今竟然发现了一个名字叫做冯震八的生还者。   冯生闻言一凛,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门,双手紧紧抓住那个说话矿工的肩头:“你说什么!冯震八还活着?”   “是啊,今天早上被救出来的,听说是一个叫寒生的外乡青年发现的。”那人边挣脱着道。   冯生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身体如同电击般在颤抖了起来,“爹……”他梦呓般的喃喃道。   须臾,他猛然间转过身来,复又冲进旅店内,双手紧紧的抠住寒生的肩膀,语无伦次的说道:“冯震八……十年前的矿难,寒生是你……”   寒生看了看他,点点头说道:“嗯,冯震八,他说他十年前是个掘进队长。”   “谢谢……那是我爹。”冯生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冯生是冯震八的长子,十年前的那场矿难彻底改变了他一家人的命运,原先性格活泼开朗的他,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了,他将全部身心都投入了所从事的公安工作中,尽管人到中年,但是始终没有兴趣娶妻成立家庭。由于连连侦破了几起要案,他被国家公安部抽调进jing,成为刑侦局内几位有名的捕快之一,办案一向独往独来,权限也大。   jing城与开平尽管近在咫尺,但他却很少有时间回家,这次本想顺便回家探望下母亲,但公职在身,一路上盯着寒生等嫌疑人脱不开身,因此也只能学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可是十年了,自己的父亲竟然还尚在人世!这突如其来、振聋发聩的消息从天而降,他欣喜若狂,但却不能不回家了。   “走,寒生,到我家去,我们全家都要谢你的大恩。”冯生说着拽起寒生的胳膊,便要出门。 “谢就不必了,救人如救火,山人叔叔和刘先生都在等着我进行救治,所以一定要马上启程赶回江西去。”寒生坚决的说道。   冯生愣了愣,心中想道,寒生是我冯家的大恩人,理应放其归去,可是自己又是公门中人,如何能徇一己之私而置法律而不顾呢?反复思索再三,他下定了决心。   “寒生,待我全家当面道谢后,我就立刻陪你一路南下如何?”冯生诚心实意的说道。   “好哇,我们一起去他家看看热闹。”耶老拍手道。   “明月人呢?”寒生环顾左右问道。   “她可能还在案发现场吧?我先回来的。”冯生回答道。   寒生想了想,遂叹息道:“好吧,开上卡车走,随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出发了。”   众人收拾好行装结完帐,小翠花将王婆婆和明月的东西也拎上了车,大家乘卡车一路朝着开平矿务局的宿舍区驶去。   宿舍楼前依旧人声鼎沸,紧挨着旁边的那栋三层白色建筑就是矿区医院,冯震八已经被送入进行身体检查,现在还没结束。   人们个个都兴奋异常,十年了,冯震八一个人在地底下是如何存活的?吃什么?如此等等,一切都激发着人们丰富的想象力,无不在高声议论和揣测着。   卡车停下了,冯生拉着寒生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有人认出这个青年就是发现冯震八的那位异乡人,于是大家兴奋地围拢过来,问个不停。   此刻,医院门口出现了骚动,冯震八带着墨镜在母亲和小儿子的陪同下走出了大门,人群中霎时间响起一阵欢呼,妇女家属无不热泪盈眶,尤其是十年前那场事故遇难矿工的遗孀们,顿时放声嚎啕恸哭起来。 此刻,西山脚下,灌木林边,明月默默地矗立在雪地上,两行泪水自面颊上缓缓淌下,北风起处扬起一片雪霾,寒风凛凛,冰冷刺骨。   师父,您老人家就这么撒手去了么?丢下了明月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尘世上……   回想起山海关的那天晚上,当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饭店的里套间时,出乎意料的站在窗前的那个人竟然就是自己日夜思念的建国!霎时间,大脑中一片迷茫,不知不觉的被建国搂进了怀里……好累啊,甚至当建国吻上她的嘴唇时,她竟然没有了丝毫的感觉。   “你们准备去哪儿?”建国的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来自遥远的天籁。   “回鄱阳湖谷。”仿佛不是自己在回答。   “你师傅的功力传给谁啦……”   “那个唐山老呔儿是什么来路……”   她机械的回答着他的提问,心中想着的却是那个在婺源汽车站雨中与建国同行叫“东东”的女人,她是那么的矮小,皮黑肉糙腰又粗,一张长满了紫红痘痘的脸,肥厚的嘴唇,眼睛斜吊着……她为建国惋惜,怒其而不值,有句成语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怜的建国却是“好汉没好妻”,难道自己的容貌还比不上那个丑女人么?   “你还是要娶那个东东吗?”明月神情迷茫的幽幽说道。   “不,我会娶你,黄建国此生不能没有明月……”那声音软软的、甜甜的钻进了耳朵里,明月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为了表示我对你忠贞不渝的心,我要送你一件礼物。”建国轻轻在自己的脖子上拴了一个金子做成的项链,一颗好大的红色心形宝石坠。   皑皑白雪覆盖的荒原上,明月一面回忆着,一边伸手至内衣里,摸到了胸前的那颗红宝石,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笑容……   两公里开外,筱艳芳站在一座高岗上,手里拿着一台日本产的微型无线追踪仪,默默地望着西山这边冷笑着,黄建国说了,只要信号不丢失,就不必跟的太近。 第二百四十九章   嘎斯51的卡车司机也是矿上运输车队的,姓赵,二十多岁,一直在矿区运煤,有机会跑趟南方,显得十分兴奋,车子开的又稳又快,一路哼着小调奔江西而去。   明月也在车上,坐在驾驶室里,寒生、耶老和冯生则裹着矿上给的棉大衣挤在了车厢上,小翠花钻进厚厚的棉被下,躺在了刘今墨的身边。   “明月同志,你是南方人么?”司机小雷搭讪道。   明月微微点下头,并未说话,目光凝视着窗外闪过的村庄和白雪覆盖的田野,陷入了沉思中。   回想起自己本身是一个孤儿,自幼被无名老尼带进寺庙里,跟着师父日日长伴青灯古佛,夜夜木鱼诵经,心想此生必将终老庵中。不曾料想,一天,那个年轻的大学生在阴雨绵绵中走进了庵中避雨,当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时候,她竟然像触电了一般浑身颤抖了起来,那是一种重未有过的感觉,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心中渴望着这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的关心。   “你叫什么?”青年男子说话了,声音清脆悦耳。   “明月……”她嗫嚅道,垂下长长的睫毛,不敢看他,感到脸颊脖子滚烫滚烫的。   当她再抬起头时,那人已经悄然离去了,如同惊鸿一瞥……而此刻她的心却似一潭死水泛起了层层涟漪,再也难以平静了。   是夜,云散月明,师父出门在外,她一个人静静地打坐在庵殿佛堂前,思绪烦乱,心中时不时的涌起一阵甜丝丝的感觉。   箫声起,断断续续飘进庵里,“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优美的曲调时而低吟,时而激越,如泣如诉。明月不觉听入了迷,念及自己的身世,竟泪水涟涟了。   循着箫声出了庵门,月色迷离,白天的那个青年立于柳下,手持二八尺萧,正在痴情的望着她……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青年男子怅然吟道。   明月呆立在庵前,手足无措,心里乱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帷。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青年男子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哀怨悠长而悲凉。   明月心中一酸,顿生同病相怜之感,仿佛相识已久,双脚不由自主的迈向了这个陌生的男人。   青年男子告诉明月,他叫黄建国,家住婺源县城,这个小村庄是他的老家,他本身是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目前在京城的北大读书。   无名师太一连数日没有回庵,黄建国每日清晨便来到庵前,陪明月念经做功课,聊一些她从来未曾听过的外面的世界,直到深夜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短短的数天里,是明月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终于,在师父回庵的前一天夜里,月光下,草丛里,虫鸣声中,他们有了那件事……   驾驶室里,明月手中握着胸前的红宝石坠,面如桃花,脸上现出甜甜的微笑。      腊月末是北方最为寒冷的季节了,嘎斯51卡车厢上的人尽管裹紧了棉大衣,刺骨的凉风还是直往衣服里面透。   “寒生,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相信你绝不会做出什么违法事的,我看出来你似乎有难言之隐,不便明说,但请你放心,冯生是知恩图报之人,我会尽力帮助你的。”冯生裹紧了大衣,对寒生耳语道。   寒生望着他,见到冯生的眼神里充满了诚恳与信任,自己也颇为感动。   “王婆婆之死,你老爹也都告诉你了,这也是出自她的本意,在此之前,婆婆去意已决,原想让我三年后取回她的尸骨再南下合葬,可如今那些老鼠却使婆婆的遗愿得以提前完成了。”寒生叹息道。   “为什么要等三年呢?”冯生不解的问道。   “这老衲却是知道的,”耶老突然探过脑袋来说道,“中原人为躲避战乱而客居岭南,被称作‘客家人’,南迁时,祖先的坟墓却是带不走的,无奈只能开馆殓骨装坛,随身背着远赴他乡。可是大凡人死去三年之后,肉才能完全腐烂光,只剩下一副骨架,所以,后来迁居南方的中原客家人,保留了这个习俗,人死埋地三年后殓骨装坛,置于后院树下,不再入土了。”   “为什么?”冯生问道,他对岭南风俗不是十分了解。   “大概是便于随时再次迁移吧。”耶老嘟囔道。   “哦,原来如此,”冯生点点头,又接着对寒生道,“寒生,阳公和那个日本人是王婆婆杀的么?”   寒生想了想,还是别节外生枝了,于是隐去金道长和柳教授,含糊其辞的说道:“婆婆这次北上就是来铲除阳公孽徒,清理门户的,如今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哦?如果是这样,案情就简单了,不过一个日本记者怎么搅合到这里面来了呢?”冯生疑惑着说道,随即又问寒生,“你当时在场?”   寒生没有办法,只得点点头。   “这个日本人倒是蹊跷得很,回头要仔细查查他的底细。”冯生自言自语道。   卡车风驰电掣的飞驶着。   就在他们身后几公里的路上,尾随着一辆草绿色的北京212型吉普车,筱艳芳坐在前排座位上,手里拿着那台追踪仪,面上挂着冷笑,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后面。 京城朝阳区三里屯至亮马河一带是外国使馆区,距日本总领事馆不远的一条胡同里,座落着一栋别致的小四合院,平日里大门紧锁,里面住有保姆和保镖,这就是副总领事黑泽的寓所。   黑泽是一个中国通,书法堪称一流,是夜,他正在桌前泼墨,望着刚刚一挥而就的大字,自己觉得颇为满意。   门开了,一股寒风飘了进来,黑泽抬起了眼睛,惊讶的发现屋内站着一个清癯的中国道人。   道士上了年纪,面无表情的脸颊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仿佛刀刻的一般,目光犀利有神。   “你是谁?”黑泽手中握着毛笔,平静的问道,能够避开警卫保镖潜入自己的房间,定是不简单的人。   “贫道受人之托来见黑泽领事。”那道人负手说道。   “我就是黑泽,请问何人所托?”黑泽疑惑道。   “村上武夫要贫道把这个交给你。”道人自身后拿过一把紫红色的雕木拐杖,递给了黑泽。   黑泽一见拐杖,顿时心中大惊,他接过来托在了手中,轻轻的抚摩着,许久,轻声的叹道:“他死了?”   “死了。”道人默默道。   “唉,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宫本武藏二刀流的剑术刀技在日本岛可以称雄,但是来到中国确是未必,中原民间数千年的文化沉淀,不知道藏有多少能人异士啊。请道长告诉我,村上死于何种门派的武功?”黑泽问道。   “全真道教的天罡气功。”道人淡淡的回答道。   “全真者,全其本真也,全精,全气,全神,王重阳的先天气功确实了得,唉,村上一定是死于全真的三花聚顶掌吧?”黑泽叹息道。   这黑泽领事竟然对全真教如此的熟悉,那道人心下暗暗吃惊。   “村上是你杀死的吧?”黑泽轻轻的说道。   “不错,正是贫道。”道人颌首承认道。   黑泽点点头,问道:“道长如何称呼?仙山何处?”   “白云观贾尸冥。”金道长平静的说道。   黑泽闻言微微一惊,然后沉吟了片刻,又道:“明白了,道长请回吧,黑泽感谢你送回了日本国神器天业云剑,顺便问一下,村上的尸体现在何处?”   “河北唐山,开平镇西山脚下。”金道长说道。   “后会有期了。”黑泽慢慢的背过了身去。   “如此,告辞了。”金道长拱了拱手,转身出门而去。   待脚步声远,黑泽忽地放声恸哭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章   嘎斯51卡车开上了汽渡轮船,摆渡过长江,尽管还是隆冬时节,遥望江南却已是草长莺飞,一片绿油油了。   望着奔流不息的浩瀚长江水,寒生心中平生出些感慨,终于回到江南了,兰儿你还好么?山人叔叔可要坚持住啊,小才华、老祖母女还有萍儿,想着这些,他的眼眶湿润了。   “呸!这黄泥汤子就是长江么?当年的长江可是清清绿绿的,水面上还能看到一群群的江猪呢。”耶老气恼的在发表着感想。   “寒生,这个耶老神经兮兮的,自认为曾经是宋辽时代的人,可能连历史都没搞清楚,那可是一千多年前啊,我发现,在你身边的人,好像这里都有点毛病。”冯生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说道。   寒生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在想,回到鄱阳湖谷后,老祖和小翠花之间会发生冲突么?刘今墨一旦苏醒过来后,又该如何取舍呢?   黄昏时,嘎斯51卡车停在了鄱阳湖山谷的谷口处,冯生自报奋勇的要背刘今墨,小翠花摇摇头,她还是要亲自抱着自己的未婚夫。   身材矮小的小翠花双手抱起刘今墨,虽说身怀武功,但刘今墨也几乎挨到了地面上。其他人等包括司机小赵一起带着行囊向谷中走去。   大黄狗笨笨老远便发现了他们,欢天喜地的冲过来扑到了寒生的身上,嘴里“嗷嗷”的叫着,热乎乎的大舌头直往寒生的脸颊上舔。   笨笨忽然扭头发现了耶老,顿时喉咙里发出了阵阵威胁的低吼声,耶老见状撒腿就跑,一直冲入到那三间茅草房子里躲了进去。   兰儿从屋里出来望见了寒生,身子摇晃了两下,双手扶住了门框,泪水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兰儿……”寒生走上前,搀扶住了兰儿的肩头,明显的看出来,她已经清瘦了许多,“你受苦了……”他难过的说道。   吴楚山人依旧静静地躺在竹床之上,紧闭着双眼,脸颊尖削,眼窝深陷。   “山人叔叔,寒生回来了,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寒生噙着眼泪对他说道。   “今墨!”茅屋门前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呼。   老祖披头散发、袒胸露乳的一把推开了小翠花,双手抱起了昏迷不醒的刘今墨,咧开了大嘴,鼻涕眼泪俱下:“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她扭头瞪着小翠花,连连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碰今墨的身子?”   小翠花吃惊的望着这个不男不女的庞然大物,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你是他的什么人?”老祖手一松,刘今墨“噗通”一声掼落在了地上。   小翠花见状,顾不得答话,赶紧俯下身搂住了刘今墨。   “啊!你……”老祖怒火中烧,脸上的痘痘也越发紫红了,不由分说扬起就是一掌,软绵绵的拍向了小翠花……  “住手!”寒生冲出来大声喝止道。   老祖凭空收住了那一阴掌,眼泪巴巴委屈的望着寒生,手指着小翠花,伤心欲绝的说道:“这个小侏儒想要吃豆腐……”   小翠花缓过神儿来,也望向了寒生,狐疑的问道:“他(她)是什么人?”   寒生无奈,只得向小翠花解释说道:“她叫老祖,也很喜欢刘先生,”转过来又对老祖说道,“老祖,她叫小翠花,已经与刘今墨有了婚约,就在这次北上期间订的。”   老祖呆了,圆瞪着两只牛一般的眼睛望望寒生,又望望小翠花,突然间狂笑了起来,先是“嘿嘿”,然后“咯咯”,接着“哇哇”,最后“嗷”的一声长嚎,袒胸露乳的转身跑进了枣树林里……   寒生的心头突觉猛地一窒,意念瞬间竟然催动了“老牛憋气”,老祖那含有内力的接连三声“嘿嘿”、“咯咯”、“哇哇”的递进音频震动并加载到了他的奇经八脉之中,惊起了自己脑中三魂之一的天魂,也就是“幽魂”,尤其是最后的一句“嗷……”音,幽魂拍案而起。   此刻,其他人似乎不觉得怎样,那冯生还笑着对寒生说道:“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这里人的脑子都有点问题。”   寒生因为已经过了“癔症神功”的第一关——老牛憋气,意念随时调动‘守尸魂’,瞬间感应了老祖含有内力的频率,天地二魂同时惊厥而起,他再也难以抑制内心强烈的冲动,于是也重复着大叫起“嘿嘿、咯咯、哇哇,嗷……”来了。   此刻的寒生面目表情如同魔怔了一般,极度的亢奋,脸色青红白黄黑五色交替变换着,随后神经质的狂笑不止,他终于歇斯底里了——“癔症神功”的第二关。   密咒,梵音“曼陀罗”,意为“真言”,是内证智慧、能够显示诸法实相的真实语言。在藏传佛教中,密咒的一字一声,总含无量教法义理,持有着无量威力和智慧,凭仗念诵密咒的威力,可以成就某些神通。   其实,所谓“密咒”,它的发音来自古梵语,与中原发音截然不同,尤其是当某些特定的梵音在一起连读时,其音频对人体内脏与经络会产生某种感应,就像次声波能对人体造成伤害一般。   老祖无意中发自肺腑的几声伤感嚎叫,不曾想竟然暗合了古梵语的音调,连在一起竟然就是一句久已失传的密咒,调动幽魂的真言,当然,前提下是意念催动守尸魂在先。   寒生误打误撞的进入了歇斯底里状态,可是自己却无法自行控制和收回,所以就一个劲儿神经质的狂笑不已,在中原武学中,亦称之为“走火入魔”。   众人见寒生刚才还很正常,怎么突然之间发了癫狂,俱是大吃一惊。   兰儿扑到寒生的身上,拼了命的摇晃着他的身体,口中不住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寒生浑若不见,依旧不停的张嘴狂笑着。   冯生明白,完了,寒生走火入魔了。   耶老自房间内探出头来,瞅了瞅大黄狗不在跟前,便悄悄溜了出来,跑到了寒生的面前,歪着脑袋反复端详着,甚至踮起脚来,将自己干瘪的耳朵贴到了寒生的耳朵上。   冯生着急道:“耶老,你搞什么鬼啊,寒生这可是严重的走火入魔了啊。”   耶老嘻嘻笑道:“原来他是‘太监的下面’……”   “太监的下面怎么?”冯生有点愠怒道。   “没啦。”耶老回答道。 “他的幽魂没啦。”耶老故作神秘的说道。   “幽魂?”冯生不解的问,身边的兰儿吃惊的望着耶老。   耶老嘴里嘟囔着说道:“奇怪,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子幽魂就疯疯癫癫了呢?”   冯生皱着眉头,鄙夷的说道:“我看你才疯疯癫癫的。”   寒生的身子轻微的一震,嘴一闭,突然止住了笑声,凝神贯注,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耳鼓中传来了老翠花的嘿嘿笑声:“好小子寒生啊,你竟然练到了‘歇斯底里’,神功的第二关,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呢。”   此刻寒生还是不能够说话,也无法恢复到正常状态。   “你现在还不能够控制幽魂,让老娘来祝你一臂之力。”老翠花道。   寒生面目表情异常呆板,笔直的转过身来,腿都不打弯,机械的迈开了步子,向房后的枣树林中走去。   耶老伸手拦住了兰儿和冯生,说道:“大家不要跟着,让寒生自己的幽魂恢复过来就好了。”   寒生走进了树林中,停在了一株老枣树下。   “寒生,身体完全放松,以意念回到癔症神功的第一关‘老牛憋气’中去。”老翠花的声音飘渺如蚊蚁般,但字句十分的清楚。   寒生的意念控制着守尸魂逐渐安定了下来,呼吸也放缓了,心跳减慢,天地间仿佛寂寥一片,静谧至极。   “意念捕捉一个与守尸魂完全不同感觉的自己……”老翠花循循诱导道。   寒生感觉到自己极度的悲凉和忧伤,仿佛自己徘徊于汨罗江边,远眺楚天郢都,忧愤、孤寂和无尽的思念……手持出使的旌节,冒着刺骨寒风在北海边牧羊,渴饮雪饥吞毡,苦忍了一十九年……须臾又似秋风萧萧,易水寒凉,怀藏短刃,悲歌一曲,壮士一去不复还……突然间,天降六月雪,窦娥含冤刀下,一缕香魂萦绕不去……唉,自古红颜短薄命,常使英雄泪沾巾啊……   林中静悄悄的,一阵清风拂过,几片枯叶飘零。   “我终于明白了,老翠花,‘歇斯底里’原来就是多愁善感的幽魂在发作,而若是以意念去思索世间古往今来的诸多不平之事,它自然就会平静了下来,‘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寒生可以控制幽魂了。”寒生面如拈花般的微笑道。   “嗯,你这小子真是灵光啊,照这样下去,练成癔症神功指日可待了。”老翠花满意的啧啧称赞道。   “那么第三关‘精神崩溃’呢?”寒生踌躇满志的问道。   “这个嘛,老娘也不知道了。”老翠花不好意思的答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枣树林的深处传来了阵阵低沉而揪心的呜咽声,寒生循声找了过去。   老祖盘腿坐在了一株虬结累累的枣树下,披头散发,敞露着大胸一起一伏的在啜泣着,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我老祖乃是一贞节烈妇,好不容易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男人,准备以身相许,想不到却被一个小侏儒给抢了去,呜呜……”   寒生不知该如何来安慰她,只得默默地告诉她说道:“阳公已经死了。”   老祖止住了哭泣,抹了把眼泪,泪眼惺忪的望着寒生,破涕为笑道:“这老东西死了?太好了,我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和小侏儒一争高低啦。”   寒生闻言怅然不已,许久,岔开话题说道:“那两个小家伙呢?”   “打猎去了。”老祖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打猎?两个婴儿……”寒生惊讶道。   “我们最近吃的野味儿都是他俩弄来的,”老祖说道,忽然想起来又道,“刘今墨是怎么伤的?”   “中了阳公的痰毒,与山人叔叔一样木僵了。”寒生回答道。   “那还不赶紧想办法治?”老祖急道。   “你要答应我,刘今墨未清醒之前,不要和小翠花闹意见,以免我分心。”寒生说道。   老祖想了想,说道:“好吧,只要那个小侏儒不惹我,我老祖就暂且放过她一马。”   “走吧,回家里去,我要赶紧开始配药了。”寒生说道。   老祖将散乱的头发在脑后拢住盘起,然后系上胸前的衣襟,嘴里叨咕着:“屋子那边还有两个外人,男女授受不亲,别让他们看见我的身子,那些人会想入非非的。”   “王婆婆也死了。”在出枣林的小路上,寒生告诉老祖道。   “王婆婆?她是怎么死的?”老祖十分惊讶。   “婆婆自杀的,临死前,她把百年功力都传给了明月。”寒生一边走着,一边心情沉重的说道。   笨笨蹲在了房后,正探起脖子在朝这边瞄着,待寒生走到近前,一口叼住他的裤腿往边上拽,喉咙里发出“呜呜”嘶鸣声。   寒生跟着他来到了茅屋东侧的狗窝前,探头往里一看就乐了,黑妹斜躺在干草堆上,见到寒生矜持的点了下头,在它的肚皮下面,趴着七八个胖嘟嘟粉红色的小狗宝宝,正在争先恐后的吃着奶…… 夜幕降临了,屋子里点上了油灯,寒生开始配制痰毒的解药。他将小瓷瓶交由兰儿手中托着,里面装的是阳公豆绿色的痰精,做为解药抗体的药基,接下来需要取出针对病患个体的药引子。   刘今墨也并排平躺在了吴楚山人的身旁,众人站在四周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观看着。   寒生取出了一把小小的骨质抠耳勺,走到床前,兰儿端着小瓷瓶当做下手。首先,寒生微微的拎起山人的耳朵,小勺伸进了耳朵眼儿里,轻柔的在里面旋转着刮下一些粘粘的黄褐色耳屎来,转身小心倒入兰儿手中的小瓷瓶内,然后再次俯下身来,将小勺又探进山人的鼻孔中,硬生生拉出一条干涸的菜绿色鼻屎……   冯生“呃”的一声,冲出到了门外呕吐了起来。   “还需要眼屎和牙屎。”寒生说道。   “牙屎是什么?”耶老好奇的问道。   寒生没有回答,手上麻利的翻开山人的眼皮,终于在眼角内里找到了两粒黄色半透明的分泌物,也送入了瓷瓶内。接下来,寒生又扒开了吴楚山人的嘴,小心翼翼的自牙缝深处,刮下来些许黄白相间的牙垢,说道:“这就是牙屎。”   “唔……”,那司机小赵双手按住了嘴巴,也匆匆跑出去了。   “做为培养抗体的药引子,一定要取自患者自身的分泌物,耳屎、鼻屎、眼屎再加上牙屎,这些五官分泌物都是人体的精华,由于木僵者为山人叔叔和刘先生两个人,所以必须同时自两人身上分别取出药引,培养出来的抗体便可以有的放矢了,这也是我在途中不能为刘先生单独配药的缘故。”寒生一面解释着,一面开始自刘今墨的身上取药。   刘今墨的耳屎呈黑褐色,油光光的,眼屎只找出一粒来,不过也够用了,他的右侧鼻孔里没有东西,但是在左侧的鼻孔中,却拽出来一块粗大并且泛着金黄,绿而带紫红色血丝的鼻屎来……   “这块质量相当的好。”寒生满意的说道。   “哇……”,明月和兰儿同时冲出房门去了,瓷瓶撂在了桌子上。   寒生不以为意,仍旧继续着手头的工作。   当他自刘今墨口腔智齿深处拉出一条镶嵌多日的,滴着粘液的墨绿色韭菜时……   老祖和小翠花也实在受不住了,一同窜出房门,茅屋外面,呕吐声连成了一片。   寒生惊奇的望着屋里唯一留下来的耶老,敬佩的说道:“耶老,你的忍耐力还是不错的。”   耶老微微一笑,麻利的从自己多毛的鼻孔里抠出一金黄色风干的千年片状并带有老年斑的鼻屎来……   “金丁香!”寒生大吃一惊,忍不住叫出声来。   “谁是丁香?”耶老回头张望着,并不在意的将金黄色的鼻屎扔在了地上。   寒生急忙扑过去,小心翼翼的在地面上捻起那片黄灿灿的鼻屎来。   耶老好奇的歪着脑袋盯着寒生,不明白其所以然。   “太难得啦,没想到竟然发现了世上罕见的易容圣药金丁香,”寒生满意的说着,并同时问耶老道,“耶老,我先问问你,你知道什么是白丁香么?”   耶老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咱们黄龙府生长有紫丁香树,至于白丁香么,有,但是不多。”   寒生摇摇头微笑道:“白丁香,又称‘青丹’或‘雄雀矢’,是雄麻雀屙的粪便,其性温味苦微有腥臭,入肝肾二经,当年西太后每日必敷用‘八白散’,虽已逾古稀之年,但皮肤仍细嫩如二八处子,那八味药即,白僵蚕、白牵牛、白细辛、白莲蕊、白芷、白附子、白茯苓和白丁香了,而金丁香的功效则远胜八白散千百倍呢。”   “真的?”耶老望着寒生小心翼翼托在手里的鼻屎,疑惑的问。   “当然,金丁香又名‘黄金甲’,不过用法比较特别。”寒生回忆着《青囊经》上的记载说道。   “寒生,”耶老伸过手来捏捏寒生的胳膊,低三下四的讨好道,“我这张老脸能不能变的白嫩年轻一些……”   “你?”寒生笑了起来,道,“耶老,你都一千多岁了,搞到八百岁不还是差不多么?”   “你说用法有什么特别的?”耶老撅着嘴道。   “嗯,用一枚受精的鸡蛋,磕一小孔留清去黄,在蛋内装入金丁香,然后用蜡将小孔封住,随同其他待孵的鸡蛋一齐放到鸡窝里,让老母鸡孵化。待其他小鸡孵出壳时,再将这枚特殊的蛋取出,磕皮取药涂于面上,可使古稀老人白里透红祛面皱,皮肤细嫩如婴,吹弹得破。”寒生说道。   “如此神奇?”耶老倒抽一口凉气。   “据闻南朝陈后主张贵妃曾使用过金丁香,至此世间再未听闻了。”寒生道,这件逸事是刘伯温在《尸衣经》中说的。   “寒生,你断定这块鼻屎就是金丁香?”耶老眼睛瞟着寒生手上的那块鼻屎说道。   寒生肯定的点点头,华佗说金丁香可生于干尸鼻腔之中,而且越老药用价值越大。   “那还是还给老衲吧。”耶老趁寒生不留神,一把抢过那块金黄色珍贵的鼻屎,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寒生苦笑了一下,索性由他去了,自己遂将小瓷瓶盖好瓶塞,小心的放入怀中,七天,还需要一周的时间,山人叔叔和刘今墨的痰毒就可以解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茅草屋前,众人喘息甫定,这时惊奇的发现,暮色中的对面山间小路上,走来了一个七八岁大、扎着两根辫子的小姑娘,背着一只竹篓,篓内盛着野鸡和野兔,大约有六七只,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只火红色,胸前一撮金黄长毛的黄鼠狼尸体。小姑娘的身后面,手拉手的跟着两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婴儿,小肚皮鼓胀胀的,这是萍儿和沈才华及皱皮女婴打猎归来了。   寒生走出房门,惊喜的拉住了萍儿和这对鬼婴孖仔。   “这是你们猎来的?”寒生疑惑的问道。   “是才华他俩抓的。”萍儿高兴的指着婴儿说道。   沈才华变了,虽说只有五六个月大,但是瞧上去却已经像有两岁孩子的身形了,而且满面红光的,发育良好,两只眼睛仍旧是黑而深邃。再看皱皮女婴,发育也是极快,甚至已经可以单独行路了,惟有浑身上下的皱皮依旧是层层叠叠,如同一只沙皮狗般,臀部还留有一大块臀青。   “婆婆呢?”萍儿环顾四周急切的问道。   寒生蹲下身来,抓住萍儿的双手,难过的说道:“好萍儿,听大哥哥说,婆婆已经去世了,她说让萍儿一定要乖,不要难过,她在天上会始终看着你的。”   “你骗人!我不信!”萍儿连哭带叫的挣脱了寒生的手,扔下了背上的竹篓,向屋子内跑去。   明月对寒生说道:“还是我去安慰她吧。”说罢匆匆跟随了进去。   冯生走了过来,狐疑的打量着两个婴儿,伸手自地上翻动着那些野鸡、野兔的尸体,每一只猎物的喉咙处都有一个血洞,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咬破并吸尽了血液而致死的。   “这是某种食肉类动物干的。”冯生自信的说道。   “哎呀,这是金毛黄皮子仙儿,孩子们可惹大祸啦。”耶老突然冷不丁从冯生身后窜出,颤抖着双手抓起那只黄皮子的尸体,抚摸着其胸前的金黄色长毛,紧张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了。   寒生知道,这是老翠花在说话。   “这只红毛黄皮子有什么不妥?”寒生不放心的问道。   耶老道:“黄皮子仙儿也同人一样,分为三六九等,一般有灰色、褐色和黄色等等,像这只火红颜色的,是级别最高的黄鼠狼,胸前生有一撮金毛就表明牠有 100岁了,若是没有点道行,是活不了这么久的。这是一只雌性的,可能是鄱阳湖一带的黄皮子首领,牠的身上还会附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可是竟然会被孩子们杀死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寒生沉吟不语,心中想到,鬼婴沈才华善吸食血液,诸如鸡鸭鹅狗,统统不在话下,甚至还咬死了荆太极这个武功高手,但是干掉一只有了道行的黄皮子仙儿,倒还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是你杀死的么?”寒生问沈才华。   小才华点点头,脸上显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入夜,残月如勾,一抹清凉的月光撒在了鄱阳湖谷内,枣树林和翠竹林里升腾着团团白色的雾气,扑朔迷离,人们都已经挤在茅草屋里睡下了。   茅屋前的空场,寒生、耶老和小翠花坐在石桌前,桌上撂着那只黄鼠狼的尸体,大家凝神贯注的倾听着山林间的动静,眼下除了蟋蟀此起彼伏的鸣叫声外,再就是山泉入潭的淙淙流水声。   此刻,老翠花已经爬在了小翠花的背上,对付山里的动物仙,她俩还是最有经验的。   “老翠花,黄皮子们今晚一定会来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老翠花嘿嘿一笑,说道:“肯定会来,动物仙的报复心极强,况且牠们还要找回这只金毛黄皮子的尸体呢。”   寒生接着问道:“那以后小才华独自上山岂不是有危险?”   “嗯,这就要看今夜的造化如何了。”老翠花答道。   “动物仙究竟是何来头?”寒生不解道。   老翠花说道:“我还是唱给你听吧,”她清了清嗓子,随即低声哼起了二人转来,“混沌初开太极演,老祖他把大道传,老大他叫李老子,老二本叫原始天,老三就是通天教,个个弟子法无边,老子收的成佛道,原始收的也成仙,佛祖一看事不好,不许再把道来传,通天教主心不悦 ,抓把金丹洒满山,胡黄吃了成大道,蟐蟒吃了也成仙,这才留下披毛带甲百草仙啊……”   老翠花虽然声音不高,但曲调却是十分优美,充满了关东地区的乡土气息。   “ 胡黄本是哥三个,老大修炼在灵山,老二也在佛祖边,老三游手又好闲,玉皇一气把他贬,哥哥接牠到灵山,牠又重修上千年,这才成了保家仙。牠住西北乾为天,乾为天上山连山,山前长着灵芝草,山后古洞有清泉,朝阳洞中炼人马,傲云峰上苦修仙,霸王桥上脱横骨,清水河里把甲换,下得青山抓人马,去病消灾法无边。蟐蟒本是龙兄弟,龙王行雨浪涛天,蟐蟒道行根基浅,只能游水在浅滩,一气之下去灵山,偷得佛经三千卷,才到山中修金丹。牠住东北艮为山,山连水水连山,山前花开对对红,山后有着五老松,牠南斗受过号,牠北斗讨过封,通天收牠为弟子,命牠下凡度人间,这才有了白蛇和许仙,留下美名千古传……”老翠花唱起了劲儿,咽了两口吐沫,准备继续连唱下去。     就在这时,寒生突然摆了摆手,老翠花奇怪的停住了嘴巴……   月光下,在他们一丈开外的地方,聚集了一大堆的小动物,有青蛙蟾蜍、蚰蜒蜈蚣、刺猬土獾、山鸡野兔、青蛇长虫,还有一群各种毛色的黄鼠狼,正在聚精会神的凝听着老翠花的歌声。   就在牠们的身后,一只浑身长满了白毛的老狐狸负手而立,甚至颌下也生有白须,正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们。   “白狐!”老翠花惊呼了一声。   “好美的白毛啊。”寒生心底里发出赞叹,由此联想到湘西老叟身上的毛发,比起白狐可是要难看的多了。   “小心,白狐起码修行千年以上,十分的邪恶,老娘我在关东只见过火狐,还从未有幸目睹白狐呢。”老翠花压低声音说道。   寒生悄悄的问道:“老翠花,这白狐会化人形懂说人话么?戏文里有说白狐感恩化身白衣丫鬟与状元郎的故事,十分的凄美。”   “那不过是人编出来的戏文而已,其实牠们只会附体,绝对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是千年以上道行的动物仙确是听得懂本地的语言。”老翠花解释道。   “哦,那也够厉害的了,当然,我们江西人听不懂闽南语,或是岭南白话,想来这只白狐也一样。”寒生思索道。   “唗!散仙胡大愣,翠花关东仙儿,今夜初见面儿,坐下唠唠嗑。上马倒有规矩立,下马亦要立规格,会好吃会好喝,好吃好喝对我说。猪脑袋割两半,削脖子前架伴,后丘子屁股蛋,剁巴剁巴分八半,又好吃又好看,吐沫口水往下咽,香的你冒出了一身汗啊,得儿呀呼嘿呦……”老翠花尖声尖气的首先发出了邀请。   老翠花最后一句长长的拖音十分的婉转,余音袅袅而不绝……小动物仙儿们似懂非懂的喝起彩来,青蛙蟾蜍鼓起了腮帮子“呱呱”鸣叫,蚰蜒蜈蚣摆动着数不清的细腿在地上敲打着,刺猬抖动着浑身褐色的箭羽,发出“哗啦啦”的噪音,山鸡“喔喔”的啼起了鸣,而那些小黄皮子们则扭捏作态的扭动着臀部,响起“噗噗”的凌乱放屁声,一股骚臭味儿弥散在了空气中……   “俺娘开始斗法了。”小翠花悄声对寒生说道。   “吱……”白狐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嗥,小动物仙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并纷纷闪让开了一条路。   白狐走上前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寒生、耶老和小翠花,最后停留在了老翠花的脸上。   老翠花昂起头来与其对视着,静静的,连四下里的虫鸣声瞬间都已经沉寂了下来。   “白狐正和俺娘在意念沟通。”小翠花告诉寒生道。   老翠花回过头来对寒生说道:“白狐要我们交出杀害金毛黄大仙的凶手。”   寒生一惊,忙道:“这可不行,你告诉牠小才华还只是个不满一岁,智力尚且发育不全的婴儿,不小心杀了金毛黄皮子,完全是个误会。”   老翠花向白狐如实反馈了寒生的意思。   白狐“吱吱”叫了两声,立刻有只肥大的土獾跳上了石桌,衔起金毛黄皮子的尸体,返身回到了白狐面前放在其脚下,那千年白狐低下头查看尸体的伤痕。   “白狐说,凶手吸光了金毛黄大仙的血,这不是误伤,而是有意的,因此必须让凶手出来,交由牠们将其吃掉。”老翠花再次转过头来说道。   “实在不行,我们只有与这帮动物仙儿们硬拼了。”寒生悄声告诉老翠花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白狐听到了寒生说的话,随即将头高高的昂起,望着夜空,“吱……”的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啸,霎时间山鸣谷应,余音久久不衰。   片刻之间,只听得“嘶嘶”声不绝于耳,山林间齐膝深的茅草纷纷倒向了两边,上百条五色斑斓的蟒蛇涌出,将寒生等人及那三间茅草屋子团团围住,其中不泛有水桶般粗的巨蟒。   “呼”的一阵腥风刮过,林间突然间跳出数十头云豹、猞猁和巨型山猫,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寒生等人大惊,耶老一看情形不对,撒腿就跑,冲进了茅屋,一头钻进了被窝里,将被子拉紧,大气也不敢出。   大黄狗笨笨勇敢的“汪汪”狂吠了起来,然后站在狗窝前,保护着黑妹和刚出生不久的宝宝们。   屋内睡觉的人都已惊醒,挤在门内惊愕的望着外面……   “大家注意安全,不要出来!”冯生手里舞动着手枪,穿着公安系统下发的黄色军用大裤衩子,一马当先的跳了出来。   “那是什么!”老祖尖声尖气的指着地上喊叫了起来。   迷离的月光下,地面上爬过来无数黑色的大蜘蛛,还有众多的土黄色蝎子,个个尾巴翘的高高的。   天上响起了“嗡嗡”的轰鸣声,一群群的竹蜂、马蜂和体型庞大的葫芦蜂在高空中盘旋而来,更为可怕的是在一人来高的低空里,有一群放屁虫在萤火虫的指引下,气势汹汹的也正在朝这边赶来。   寒生知道,这放屁虫学名“斑蝥”,放屁时混合毒液一同喷射而出,皮肤和粘膜沾上可不得了,不但即刻红肿起泡溃烂而且伴有剧烈的痛楚。   这将是一场力量悬殊,惨烈而又难以取胜的战争,动物们团结起来的力量足以战胜人类。   “擒贼先擒王!”冯生此刻充分显示出了人民公安战士大无畏的革命英雄气概,举起手中的枪瞄准了白狐的前胸便扣动了扳机……   “不能啊!”寒生急忙喝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枪响,在深夜里竟是如此的震耳欲聋,整个山谷都共鸣了,一粒出膛的子弹闪电般的射向了白狐……   寒生意识到,完了,一场血腥的杀戮开始了。   白狐胸前的白毛一抖,不知牠什么时候伸出了前足,四趾摊开,爪中躺着一粒炙热的子弹头,趾间有数根细毛已被烤糊,散发出一丝焦臭味儿。   “蝇眼!”寒生惊讶的喊出了声,难不成这白狐也会“癔症神功”?   白狐望了寒生一眼,然后又一次的昂起头来,准备向动物仙儿们发出进攻的命令。   冯生顿时就傻眼了,我的天啊,这只白狐竟然连枪都打不死……   “咯咯咯”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月光下,一对婴儿手拉着手的从屋子里走出……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光着身子,手拉手的站在了白狐面前的空地上,竟然未有丝毫的惧色。   “危险!”寒生轻呼了一声,跳出挡在了孩子们的前面。   “啊……”门内老祖也大叫了一声,光着脚丫往前冲了两步,但瞧见地上的硕大黑蜘蛛,又止住了脚步,紧张的望着皱皮女婴和寒生。   “寒生,白狐问这两个小孩儿是否就是凶手?”老翠花趴在小翠花的后背上说道。   “不,是我,老翠花你告诉牠,杀掉金毛黄皮子的人是我,方才我没有说出实情,白狐想怎么样,寒生奉陪到底,冤有头债有主,与其他人无关。”寒生挺直了胸膛大声的说道。   “是,是我……我吸了牠的血……”稚嫩的声音发自沈才华的小嘴巴里。   “你……会说话了?”寒生惊讶的瞅着小才华,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时,老翠花说道:“寒生,白狐很敬佩你的为人,不过牠还是认定了这个男婴才是真凶,牠说,你是牠所见过人类中的第一个勇敢的人,为此,牠愿意和人类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寒生闻言心中一动,这样也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说道:“好,你告诉白狐,寒生应战。”   白狐一声轻嚎,众动物仙儿们退回到了圈外,但仍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些热血的人类。   “决斗一共分为三场,寒生,你若是败了,你的尸体会立刻被牠们分食掉,但白狐答应你不会再对其他人报复了。”老翠花解释道。   寒生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兰儿轻轻的站到了他的身旁。   “你怎么来了,快回屋里去。”寒生急切的小声说道。   “兰儿不走,愿陪你一道给牠们吃掉。”兰儿坚定的回答道。   寒生无奈,突然心中一动,自怀中掏出那个小瓷瓶,对她说道:“兰儿,山人叔叔和刘先生还在木僵之中,七日后还需要你将解药给他俩自双耳朵眼里灌进去,听话,让我不要分心,这样还有取胜的把握。”说罢,硬是将小瓷瓶塞进了兰儿的手中。   兰儿流下了委屈的眼泪,望着寒生道:“若是你死了,兰儿七日后必将追随。”说完踉踉跄跄的走回了茅屋。   “第一场,动物仙儿方面由昆虫类的放屁虫出战。”老翠花宣布道。 鄱阳湖一带的放屁虫也称“南方大斑蝥”,是一种“屁弹甲虫”,进攻敌人时,把两只后足往地上一挺,撑起高高的尾部,可以对准目标不断的接连射出有毒的雾状液体,并伴有“啪!啪!”的响声,射程可达30厘米甚至更远。   这群放屁虫不但体型巨大,而且极其凶狠,尤其是那只黄色的大斑蝥首领,身形竟如同一根手指般粗细,两只鞘翅煽动起来,发出巨大的“嗡嗡”声。尽管它们骁勇无比,但却是视力有限,所以在放屁虫的队伍里,经常会发现萤火虫的身影,在其指引下进行觅食或着抵御外敌,而萤火虫亦得到了斑蝥的保护。此刻,这些南方大斑蝥们的队伍前面,飞着一只硕大的萤火虫,尾部绿色的荧光如同一盏航标灯,随时引向进攻的目标。   耶老悄悄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发现四周很静,于是诧异的将脸贴在了窗户上往外看,感觉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干脆索性大摇大摆的溜出了屋子。   他站在月光下看明白了,那些天上飞的小虫子要和寒生进行一场决斗。心想自打入关随同寒生南下以来,自己从未立过一点汗马功劳,这样长此以往,岂不让别人瞧不起?尤其是那个兰儿姑娘,将来会变成寒生老婆的,要赢得她的尊敬,就必须露上一手。想到此,耶老决定自己挺身而出,亲自来面对这些不起眼儿的小虫子,他心下盘算道,哼,大不了给咬上几口,比蚊子痒一点而已。   月光下,耶老呵呵大笑的走上前去,站在了寒生的前面,挥舞着双臂大声说道:“老衲在此,一群蚊子何足挂齿?待耶老会会它们!”   “耶老不可,那些不是蚊子,是会放屁的毒虫。”寒生忙道。   耶老用力将寒生推到了后面,手指着自己的秃脑瓜子,对盘旋于头顶上方的斑蝥群“哇哇”的连喊带叫着:“来啊!来啊……”   领航的萤火虫一个俯冲,指示了进攻的目标,霎时间“嗡嗡”声骤然加大,黑压压的斑蝥群“呼”的朝着耶老扑了下来,此刻的耶老全然不惧,紧闭着双眼,双臂挥舞如风,颇有一夫当关之势。   “啪啪啪啪……砰”一连串的喷射声响成一片,其中最响亮的那一声是放屁虫首领干的,顿时一大团黄色的毒雾将耶老笼罩住了,其中不泛凝结成滴的液体,顺着耶老的光头流淌下来,凡是裸露的皮肤无一不沾上了粘粘的毒液,衣服上已经开始冒出了白烟,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儿。   耶老本是一具千年干尸,风干的表皮甚至比皮革还要坚韧,不但极耐腐蚀,而且没有丝毫的烧灼及痛楚感,甚至瘙痒的情况也没出现。耶老大喜,手臂挥动的更加厉害了,险些一把抓住了那只放屁虫首领。   “吱……”一声响亮的尖叫,白狐鸣金收兵了。   放屁虫大军“嗡嗡”的盘旋上升,然后纷纷落到旁边的大树上喘息着。   动物仙儿们虎视眈眈的盯着耶老,看其是否中毒败倒在地,寒生更是紧张万分,忙冲到耶老面前:“耶老!你怎样了?”   耶老更不答话,伸手撤下身上已被毒液灼烂的衣服,团成一团擦着头顶及脸上的粘液,然后才笑呵呵的说道:“老衲最近身上好像胖了许多……”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股腥风蓦地袭来,众人不仅打了个寒战,一条三丈多长水桶般粗的墨绿色大蟒蛇游动到了阵前,一对火红色的眼睛如同两只大海碗倒扣,凝滞而呆板,狭长的口角边流淌着粘稠的涎液,鲜红的信子不停地伸缩抖动着……   “寒生,这一场是要与巨蟒决斗,看来胜算不多啊。”老翠花忧心忡忡的说道。   耶老此刻着实吓了一跳,这大虫可不比那些小斑蝥,只须一口便可将自己整个人吞下,然后化为极臭的一大坨屎呢,他心里边寻思着,恐惧的脚步在一步步向后退缩,只差没有撒腿就逃,那样的话,方才的英勇义举便会顷刻间化为乌有。   寒生上前两步,站在了大蟒蛇的脑袋前,心中想着自己有尸衣护身,不知能不能抵挡得住这条大蟒的缠绕挤压?   老翠花这时说道:“寒生,白狐意思现在服输还来得及,只要交出那婴儿,它便不会为难你。”   寒生微微一笑,仰天长叹道:“寒生立志此生悬壶济世,岂能遇事便贪生怕死?”他扭头对着茅屋那边朗声说道,“兰儿,别忘了七日后救治山人叔叔和刘先生。”   一只小手在拽着寒生的裤腿,低头望去,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手拉着手,撅着小屁股在使劲儿的向后推着寒生,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伸出小舌头舔着嘴唇,猫下了腰,准备联手扑向大蟒蛇。   寒生大惊失色,这两个小家伙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巨蟒的鳞甲坚硬之极,而且又粘滑,更重要的是打蛇在七寸,沈才华纵使能够咬破巨蟒脖子上的鳞甲,那地方也不是要害,更不像哺乳类的热血动物一样,它根本就没有颈动脉,小家伙们这次要惨了。   想到这里,寒生一个箭步窜上去,拽住两个婴儿的手臂,用力向后甩去,将他俩扔在了几米远的身后。   就在这一瞬间,但闻“呼”的一声腥风骤起,那巨蟒早已忍耐不及,挺身抬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用力一吸,竟然将寒生整个人,头先脚后的倒着吞进了腹中……   寒生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头脸四周被腥臭的粘液包裹住,呼吸也窒息住了,意识中只感觉到在一个热乎乎、滑腻腻的腔道里滑行着。   瞬间的惊恐迅速的平静了下来,寒生的意念下意识的控制了守尸魂,立刻切断了呼吸,心跳随之下降,整个身体缓缓的进入了大蟒蛇的消化道内。   蟒蛇是世界上最大的较原始的蛇类,胃口极大,一次可吞食与体重相等或超过体重的动物,它的消化系统非常厉害,有些在吞进猎物的同时就开始进行消化,甚至还会把骨头吐出来。蟒蛇是无毒蛇,主要是依靠其分泌的蛋白酶消化液来溶解猎物,相当于人类的胃酸和胆汁。   寒生被吞进去的那一刻,这条巨蟒就开始分泌大量的消化液来对猎物进行腐蚀和溶解,寒生顿时感到了周身裸露的皮肤产生了无比的奇痒…… “噼噼啪啪”一阵白色的静电瞬间闪烁了起来,这是辟邪尸衣在起作用了,糊在脸面上和口鼻处的粘液骤然被稀释了。寒生睁开了眼睛,在白色毫光的映射下,他看见了自己头部上方粉红色的肉腔旁边出现了一个肉乎乎的洞口,里面好像显得很干爽,并没有像消化道里面如此多的粘液,于是他手脚并用,朝着那个洞口内硬生生的挤了进去。   这是一个粉红色的肉腔,两米多深,里面卧着条一人多长,大腿般粗细的蟒蛇宝宝,一条手腕粗细的肉色脐带缠绕在它的身上,与其口腔内里相连。蟒蛇宝宝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他,在闪烁的白色毫光下,眼珠呆滞并不会转动,但寒生绝对感觉到了它的惊恐和害怕……   原来这是一条雌蟒蛇,奇怪呀,据寒生所知,蛇类都是卵生的,可是这条怎么会是胎生的呢?不管怎样,他误打误撞竟然闯入了巨蟒的子宫内,由于内压的关系,那些极具腐蚀性的消化液丝毫也渗透不进来,至少子宫里还是要安全得多。   巨蟒仿佛觉察到了猎物潜到了自己的子宫里,于是安静了下来,盘成了一团,寻思着对策。   外面的众人可是大吃了一惊,寒生瞬间被巨蟒吞噬,顿时人们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眼瞅着那些虎视眈眈的云豹和磨牙吮血的巨型山猫,更有无数条五色斑斓的毒蛇在侧,任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兰儿已经在绝望的哭泣了。   “哈哈哈……”巨蟒的肚子里突然传出寒生沉闷的狂笑声。   “歇斯底里?寒生他还活着!大家千万不要失望啊。”老翠花惊异中大声的喊叫着。   众人停止了喧哗,动物们此刻也都安静了下来,就连白狐也莫名的默默望着那条巨蟒。   原来刚才寒生发现了子宫内壁上突然间渗出了大量腥臭的液体,不多时便充满了整个肉腔。   坏了,是羊水!寒生赶紧意念控制着守尸魂进入了“老牛憋气”的状态,这时,一根脐带悄悄地伸了过来,寒生一个没留神,那肉乎乎的脐带头既然滑进了寒生的嘴里,紧接着一股腥臭的营养液体开始往寒生口腔里输送。   原来大蟒蛇是准备将寒生当成一条蟒蛇宝宝来进行孵化了。   寒生慌乱之间呛了好几口营养液,忙拽出那滑溜溜的脐带,顺手将其打了个结,甩过到了一边。此刻,贴身的尸衣似乎感觉到羊水本身是无毒的,对主人有益而无害,所以也不再发出静电了。   躺在黑暗温暖的羊水里,寒生头脑中产生出了一种与生俱来、本能的安全感,骨节深处传来一阵阵酸麻懒散的惬意,真想永久的呆在这里面啊……   “嘿嘿、咯咯、哇哇,嗷……”意念中突然响起了傍晚时老祖的那几句神经质的哭叫声,骤然间幽魂兴奋冲动了起来,在寒生的身体内爆发出一阵狂笑,这歇斯底里的笑声并非是经口腔发出,而是来自胸腔的共鸣,传到大蟒蛇的体外,显得异常的沉闷。   寒生此刻已经可以驾轻就熟的控制天地二魂,即幽魂和守尸魂了,尽管他并不知道那几声喊叫就是藏密早已失传的一句密咒真言。他随手抓过那条蟒蛇宝宝,用力拽出其口中的脐带,双手夹带着它爬出子宫口,进入到了那条充满粘液的消化道里,身上的尸衣“噼噼啪啪”的重新放射着白色的静电,而他则裹挟着蟒蛇宝宝向巨蟒的尾部爬去。   前面的肠道中出现了大坨大坨的粪便并夹杂着一些未消化完的动物骨骼和毛发,寒生硬着头皮从那些屎缝中挤过去,搞得头发、眼窝、鼻孔及耳朵眼儿里都沾上了恶臭的粪浆。   大蟒蛇的腹部猛然间有节奏的蠕动了起来,嘴里发出“嘶嘶”的鸣叫并大口的喘息着,它要临盆了。   随着巨蟒腹部的阵缩,寒生感觉到滑行的速度加快了,在四周肉壁的挤压下,他抓不住蟒蛇宝宝,一下子滑出了手,移动到了自己的头部上方,“噗”的一声,滑出了巨蟒的肛门,蟒蛇宝宝诞生了。   动物仙儿们顿时欢呼了起来,巨蟒母亲已经好多年未生育了,这跟人类在鄱阳湖周边建的那些化工厂的污染有关,现在它终于诞下了一个宝宝,同病相怜,因此它们不分种族属类的俱自欢喜不已。   巨蟒伸过来硕大的脑袋,慈祥的以嘴巴厮磨着小蟒蛇宝宝……这时,它的腹部突然又是一阵抽搐,“噗”的一声,肛门一松,浑身黏糊糊的寒生“啪嗒”掉了出来。   小动物仙儿们又是一阵欢呼…… 众人的心俱是一紧,大家眼巴巴的望着浑身流着粘液脏兮兮的寒生,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寒生扭动着身躯,慢慢的爬了起来,伸手抹去脸上的粘液,回过身来冲着房前紧张的兰儿一笑……   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兰儿转身进屋端出一盆热水和两条毛巾来到寒生身旁,仔细的为他轻轻的揩拭着,一面悄悄地流淌下来两行热泪。   “最后一场,由白狐亲自出战。”老翠花大声的说道。   众人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白狐亲自出场,它肯定是所有动物仙儿里面道行最高的,寒生岂不是危险性更大了?   巨蟒伸过硕大的脑袋凑到寒生身上嗅了嗅,脸上露出一种慈爱的表情,随着白狐一声唿哨,才恋恋不舍的退了回去。   兰儿拽住了寒生,轻轻的摇了摇头。   老翠花喝止了兰儿,说道:“兰儿放心,其他人退下,只有寒生才能够对付得了白狐。”   老祖在房前紧紧地拉住了两个蠢蠢欲动的孩子。   山风凛凛,白狐与寒生相对而立,在场的所有人与动物们都安静了下来。   白狐望着寒生明亮清澈的眼睛,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的转过身去,慢慢的举起了尾巴,将屁股对准了寒生,骤然间白毛向两侧一分,“噗”的一声巨响,自肛门中喷射出一股黄烟,将寒生团团笼罩住了……   寒生蓦地心念一动,瞬间进入了“老牛憋气”,切断了呼吸,昂首默默地矗立在黄烟里。   其他人尽管站在圈外,但多少还是嗅到了一丝飘过来的奇臊气味儿,顿觉脑中一阵眩晕,司机小赵已经迷迷糊糊的倒下了。   一丝外来的意念钻进了寒生大脑中的意识里,他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自己站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上,脚下一侧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林海,郁郁葱葱的树林里自由自在的生活着不同种类的动物和昆虫,另一侧则是烟波浩渺的鄱阳湖了,水天一色,湛蓝色的天空中有几只黑色的山鹰张开翅膀在滑翔着……没有船只,也看不到岸边的化工厂和那些滚滚的浓烟,一切都是那么的恬静、那么的自然和谐与生机勃勃。   “太美了。”寒生由衷的赞叹道。   一头白狐静静地蹲在寒生的身旁,双目噙着眼泪凝视眺望着远方。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寒生感觉到了白狐的发出的意念。   “是人类打破了这里的和平与宁静。”寒生叹息道,但是却听不到话音,他明白了这是自己的意念。   “你是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闭气这么久呢?”白狐传过来的意念说道。   “我学了一种‘癔症神功’,基础就是‘老牛憋气’,可以达到数个时辰呢。”寒生告诉它。   “如果人心都是像你这样的善良就好了。”白狐道。   寒生想了想,发出意念说道:“我看见你用爪子接住了射出的子弹,那是‘蝇眼’的功夫么?”   “‘蝇眼’?我不知道啊,我已经修炼了千年,猎人的枪弹是伤不到的,可是其他动物却越来越少了。”白狐幽幽道。   “哦,对不起,我很难过。”寒生歉意的说道。   白狐望着寒生,缓缓说道:“你也能像我一样接得住枪弹么?”   寒生摇了摇头,叹息道:“癔症神功的第一二关都过了,但是第三关‘精神崩溃’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精神崩溃?凡是吸入我毒屁的人类,都会精神错乱,最后崩溃的,你们称做是‘精神病’。”白狐解释道。   “我可以试试么?”寒生问白狐道。   “嗯,你可以先少吸点,感觉感觉,但是记住,万万不可吸入太多。”白狐建议道。   寒生点点头,意念一松,不料一下子没掌控好,憋了半天气,肺叶一张“呼”的接连深深地吸入了好几口,顿感奇臊无比,平生仅见,胸中猛的一窒,向后便倒…… 第二百五十五章   寒生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随即便不省人事了。   动物仙儿们再次欢呼了起来,个个摩拳擦掌、霍霍欲试,因为已经事先约定了,人类一方若是败了,将会被分食掉。   “吱……”白狐一声悠长的唿哨骤然间响起,然后扭过头来,意味深长的望了老翠花一眼,带着众动物仙儿们离去了,倾刻之间,嘈杂之声渐杳,鄱阳湖谷终于静了下来。   老翠花高叫一声:“大家不要动寒生!”说罢,自小翠花背上纵身跃下,跳到了寒生的身上,不见了……   冯生一直痴呆呆的瞪着眼睛,望着这一幕,自己从事公安工作二十来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荒唐的事情,他用力掐了掐脸上的肉,这绝不是在做梦。   “迷信……”他口中喃喃的说道。   寒生静静地躺在那里,朦胧的意识中,他依旧是仰面躺在了地上,天空中月色清冷,云隙中露出点点繁星……这时,视觉中出现了侏儒老翠花的身影,奇怪的是,她的身子是倒立着的,头在下面,而光光的两只脚丫子却伸向了夜幕之中……只见她姗姗来到面前,如斗的脑袋凑到了脸前,硕大的眼睛仔细的注视观察着自己,然后一板一眼的说道:“寒生,白狐说你吸入了太多的屁,已经精神错乱了,你说说现在有怎样的感觉?”   寒生的嘴巴依旧是发不出声来,意念告诉老翠花道:“咦,老翠花,你怎么在空气中倒立着?”   老翠花一愣,伸出四根手指问道:“这是几根手指头?”   “四根。”寒生意念道。   “错了,老娘这里明明是两根嘛。”老翠花不满意的说道。   “四根。”寒生肯定道。   老翠花皱了皱眉头,疑惑着说道:“看来你瞧东西不但颠倒,而且辨别某些凸起物体数量的能力有了成倍的提高。”   “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寒生不解的问道。   老翠花伸出了一只手:“这次有几个手指头?”   “十个。”寒生即刻答道。   “你动动脑筋想一想,老娘一只手上如何长得十个手指头呢?”老翠花说道。   是啊,一只手上有十指,老翠花原本不是这样畸形的啊?道理上也说不过去的呀,寒生寻思道。   “你的精神已经完全错乱了。”老翠花肯定道。   “是‘精神崩溃’么?”寒生问道。   “不知道,但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崩溃的。”老翠花摇头道。   “接下来莫不就是‘回光返照’了么?”寒生忐忑的追问道。   “癔症神功,”老翠花歉意的说道,“老娘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因为鬼魂是无法来修习的,不过,以你目前真魂错乱……”   “我的真魂怎么了?”寒生惊道,因为耶老曾经告诉他说,天地人三魂,只有人魂,也就是真魂是永远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呆在体内的。   “真魂也就是你的命魂,管着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等七魄,据说就是藏密所讲的人体从头顶到胯下会阴穴中脉之上的七个脉轮。其中尸狗魄在顶轮,伏矢魄在眉心轮,雀阴魄在喉轮,吞贼魄在心轮上,并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非毒魄在脐轮,除秽魄在生殖轮,臭肺魄在海底轮。人体的七魄同归命魂所掌,人的生命就是从命魂住胎而产生的,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而形成人的七魄。魄为人的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而命魂自行离去,生命也就没了。”老翠花详细的讲解道。   “哦,是这样。”寒生领悟着。   “目前,你的真魂受到了白狐千年修行的毒屁刺激,导致了伏尸魄和吞贼魄的变异……让老娘好好想一想……”老翠花似乎在绞尽脑汁的苦苦思索着什么。      许久,老翠花才若有所思的说道:“伏矢魄在眉心轮,也就是中原人所称为‘天目’的位置,你那儿现在已经有了变化,吞贼魄在心轮上,且与手脚相连……”老翠花忽然面露喜色,匆匆说道,“寒生啊,看来你已经开始滋生‘蝇眼’了。”   “‘蝇眼’?”寒生一愣。   “嗯,”老翠花解释说道,“‘蝇眼’视物的反应速度是普通人的两百倍,以目前正常视力的双眼来说肯定是做不到的,所以,应该就是伏矢魄在苏醒了,你的第三只眼睛。”   “你是说我开了天目?”寒生疑惑道。   “不,不是中原道家所说的‘天目’,他们所谓的天目只能看穿墙壁、人体或是找到一些脏东西,而伏矢魄则不同,它的作用是提高你的反应速度,你现在视物的能力已经比原来提高了一倍,这只是一个开端,日后定会逐渐提高的。”老翠花说道。   “就因为我在你一只手上看到了十根手指头么?而且眼睛里瞧你的身影还是颠倒着的。”寒生发出的意念里十分怀疑的说道。   老翠花正色道:“这只是伏矢魄刚刚苏醒时还不太习惯,因而在你眉心轮处产生的幻觉,以后慢慢就会正常了。”   寒生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又问道:“老翠花,你方才说我心轮的吞贼魄也有了变化?”   “是的,它是配合伏矢魄来协调你的手脚动作的。”老翠花回答道。   “我明白了,表面上看来白狐的屁令我精神错乱,而实际上却是助我进入了‘精神崩溃’,唤醒了隐藏在眉心轮的伏矢魄,”寒生沉吟着说道,“伏矢魄的‘伏矢 ’,顾名思义,就是降服飞射而来的箭矢,古时候兵器中攻击速度最快的就数弓箭了,戏文中说到,楚国的神箭手养由基以及西汉的飞将军李广都能够赤手抓住空中飞来的箭矢,现在看起来,很可能他们也身怀‘癔症神功’,长就一只‘蝇眼’。”   “有可能吧。”老翠花不置可否道。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现在我很想知道‘回光返照’的滋味儿。”寒生问道。   老翠花摇摇头:“老娘真的不知道了,以后就要看你自己的缘分和运气如何,不过,现在我要离开你的身体了。”   月光下,寒生慢慢的苏醒了过来。   鄱阳湖山谷的外面,那辆212吉普车停在了嘎斯51卡车的旁边,筱艳芳手持追踪器跳下了车。   “你们两个和车先隐蔽起来,我潜入谷内看一看。”筱艳芳抬头望了望迷离的月色,轻声吩咐车上的两个青年汉子道。他看着吉普车倒进了树林里后,这才快步朝谷内走去。   “砰!”谷内传来了一声枪响,在黑夜寂静的山谷中回荡着。   不好,出事了,筱艳芳猛提一口气,施展开绝顶轻功,迅速的飞身入谷。   月光下,筱艳芳惊奇的发现山谷中有无数的动物和昆虫聚集在了三间茅草房的空场前面,显得无比的离奇和诡异,他就近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一株高大的香樟树,在茂密的树冠掩护下,偷偷的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他一眼便瞧见了那个公安部的特工冯生,拎着手枪呆呆怔怔的矗立在茅屋前,刚才的那一枪肯定就是他放的。随着“嗡嗡”的声音,半空里有一大群不知名的昆虫正在向耶老发动攻击,那老东西虽然身上衣服都烧起了白烟,但是似乎却毫发无损。人群中走出两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竟然敢走近到一条巨大的蟒蛇跟前,胆子也忒大了。不好!这时,那条墨绿色的巨蟒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寒生吞了进去……霎那间,筱艳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寒生是万万死不得的,可是眼睛望着那些五色斑斓的毒蛇和野豹以及巨型大山猫,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片刻,奇迹发生了,寒生竟然从大蟒蛇的肛门里被屙了出来,沾满了一身滑溜溜的粘液……他竟然没死!紧接着,那头白狐尾巴一翘,射出一团黄烟,寒生硬是坚持了许久,最后终于不支倒地了。   白狐一声唿哨,动物们顷刻之间就都撤走了,一只也不剩。   筱艳芳目不转睛的死死盯在了寒生的身上,但愿他别死掉,否则自己可难以交差了。   月光下,寒生动了动,似乎清醒了过来,筱艳芳总算放下心来。真是他妈的邪门,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些不同种类的动物和昆虫,竟然会与寒生来殊死一战呢?   他看见寒生被人们搀扶进了茅屋内,嗯,看来暂时无大碍了,自己还是先出谷去吧,找到电话后向京城汇报情况再说。   想到这儿,筱艳芳轻轻的溜下树来,悄悄的沿着灌木丛向谷外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谷口静悄悄的,月色清冷,扑簌迷离,“嘎嘎”几声寒鸦夜啼自高高的樟树上传来,显得格外的寂寥。   筱艳芳朝着树林打了个手势,林中随即闪烁了两下灯光,吉普车轰鸣着从黝黑的树林里开了出来,停在了筱艳芳的身边。   筱艳芳拉开了车门,忽然他警觉的摆了摆手,示意司机熄火。   “筱艳芳。”身后传来一句冷冷的话音。   筱艳芳转过身望去,月光下,一个俏丽的女孩儿垂手立在了几步开外。   “明月……”筱艳芳一眼便认出了她,心中不免暗自吃惊,自己竟如此疏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筱艳芳,你苦苦跟随我们,究竟想做什么?”明月幽幽的说道。   筱艳芳嘿嘿一笑,叹息道:“明月小姑娘,你可真的是天生丽质啊,我筱艳芳年轻时艳压群芳,兴许不输于你,但如今已是徐娘半老,虽风韵犹存,可毕竟昨日黄花,难比当年风姿了。”   明月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   “嗯,”筱艳芳心想,这个小姑娘可不比那个足智多谋的老太婆,我来干嘛这还用问么?看来也只是个绣花枕头外表光鲜而已,不过这丫头既然发现了我在跟踪他们,可就不能再放过她了,想到这儿,于是便换上一副笑脸说道,“明月,以你如此漂亮的容貌何不进入梨园发展呢?现在京剧已经是没落了,后继乏人啊,我就是看中了你,所以才千里迢迢的找到了这里。怎么样?明月,跟我一道走吧?”   明月露出淡淡的笑容,轻柔的说道:“筱艳芳,在雍和宫内,你不容分说的出手杀了那个泰国降头师,手法很美,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功夫么?”   筱艳芳一愣,心道,原来这个小丫头并不傻啊。   “京剧花旦的‘水袖’,想不想跟我学呀?”筱艳芳媚眼斜乜的嗲声说道。   “让我瞧瞧你的指甲好么?”明月脸上依旧微笑着。   哼,这就怪不得我筱艳芳了,是你自己找死,可惜了你的倾国之躯了……筱艳芳缓缓的伸出了双手。   月色下,那纤细的手指如葱白一般,十根长长的指甲泛着白森森的冷光,说时迟,那时快,筱艳芳突然手掌一翻,右手五道寒光闪电般的朝着明月的脖子划去……  明月面无表情,双掌直立于胸前做水平状移动,口中默默地念叨着什么,筱艳芳的指甲锋利无比,待划至明月颈前约一尺处,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软软的而且富有弹性,无论如何用力,则再难以前行半寸。   这是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明月的面前仿佛罩着一层无形的空气垫,纵是筱艳芳功力再强,亦是戳不破。明月接受了王婆婆的神功,但这是第一次运用,还不是十分熟练,否则气墙早已将筱艳芳弹出一米开外了。   筱艳芳大吃一惊,他以为明月练就了什么金钟罩之类的气功,其实他不清楚,祝由神功的关键在于巫咒,祝由巫咒加载于施术者发出的磁场之上,影响了敌人小脑蚓部两侧的绒球小结叶和半球的神经传导,其结果是肌肉以及躯体功能的失调,在表面感觉上就是无法前进,仿佛前面有堵墙般。   正在惊讶之间,明月突然收掌交叉于胸前,使出了祝由神功的第二式“移花接木”,巫咒随之一变,她的脸上显出来一丝冷酷狰狞的微笑。   森森月光下,筱艳芳悲壮的举起了手掌,慢慢的用锋利的指甲互相朝左右手的手指根部划去,鲜血缓缓渗出……   “明月不可!”一声断喝自吉普车里喊出,随即后门猛然间推开,跳下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男人。   “建国!”明月大吃一惊道。   巫咒骤然停止,筱艳芳的心神一怔,随即剧痛自双手处传来,忙低头一看,自己的左右手掌五指根部已经是血肉模糊了,露出了细细的白骨……“啊!”他大叫了一声,握紧了双拳,鲜血顺着指缝中淌下,浑身颤抖着滴下了冷汗。   黄建国张开了双臂,微笑着走上前来。   明月眼眶湿润着,嘴里喃喃嗫嚅道:“建国……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建国上前作势要拥抱明月,明月后退了一步,默默地看着他,惨白的月光映照在她胸前的红宝石坠儿上,晶莹如血。   “明月,有些事情说来话长了,我俩到车上细说好么?”黄建国说罢朝树林内打了个手势,一对车灯瞬间亮了起来,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林中缓缓驶出。   原来黄建国自京城一路追了上来,并盯在了筱艳芳的后面,而前面跟踪寒生等人的吉普车并不知情,方才筱艳芳入谷,黄建国便将轿车也隐蔽到了树林里,坐进了吉普车里向两名属下询问情况。   黄建国拉开车门,拉着明月钻进了车内,司机知趣的离开去了吉普车那儿。   “明月,我好想你……”黄建国再次拥抱明月。   车内空间狭小,明月轻轻的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了。 淡淡的月光透过车窗撒进来,望着明月俏丽的面容,黄建国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求,轻轻的将滚烫的嘴唇压了上去……   明月闭上了眼睛,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心儿也是“砰砰”的乱跳,这时,黄建国的一只手轻轻伸进了她的内衣里。   “不,”明月默默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幽幽道,“建国,我累了,人活着其实很累,师太死了,婆婆也死了,你说过的,你要娶的是明月,不是那个东东,可是为什么你偷偷来到了鄱阳湖谷,却不肯直接来见我?”   黄建国的手停在了明月的胸前,柔声道:“明月,建国此生定非明月不娶,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还要等多久呢?”明月哀怨叹息道。   “十年,不出十年,我一定风风光光的迎娶你过门。”黄建国再次保证道。   “十年,明月那时都已经老了,你还能看得上我么?”明月怅然若失的轻轻说道。   “你在建国的心里永远都是全中国最美的女人,我还指望你为我生下几个小建国呢。”黄建国动情的说着,那只在内衣里的手蠕动了一下,挣脱了束缚继续深入,明月脸一红,犹豫着没再阻止。   黄建国的喘息声逐渐粗了起来,手指不停地在拿捏活动着,嘴里喷出一股韭菜辣辣的气味,明月想,他晚餐一定是吃韭菜馅的饺子了。   “不,”明月再次抓住了黄建国的手,明亮的眼睛望着他说道,“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想找寒生的麻烦?”   黄建国一愣,停住了手,说道:“明月,你喜欢上了寒生?”   “明月清白一生只为你建国一个人。”明月清澈的目光看着黄建国说道。   “我和寒生两个人,你站在哪一边?”黄建国目光炯炯的盯着明月道。   “当然是你了,我安顿好婆婆的尸骨后就可以跟你走,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明月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黄建国想了想,面色郑重的缓缓说道:“明月,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什么事?”明月奇怪的看着他。   “是关于寒生的。”黄建国试探着说道。   “你不能伤害他,婆婆将祝由神功传给了明月,就是要我保护寒生的。”明月疑惑的说着。   “哈哈,”黄建国轻轻的笑着,说道,“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呢?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单独向寒生打听一件事情,问完了也就随他去了,绝不会让我的明月为难的。”   “什么事?”明月问道。   “此事关国家机密,明月,你一个女孩子知道的越少越好。”黄建国严肃的说道。 明月望着黄建国那副俊朗威严的面孔,鼻子中依稀嗅得到一丝淡淡的雪花膏清香气,敬佩之心油然而生,这才是自己心目中的潇洒倜傥做大事的男人形象,而不是像寒生那样俗气憨土,胸无大志并一身的中草药味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明月梦呓般的喃喃道。   黄建国微微一笑,脸贴得更近了,声音也越发柔和了:“明月,你能为了我把寒生单独叫到谷外来么?”   明月点点头,脸上泛起了红晕。   “现在可以么?但千万不要说出是我在这里等他。”黄建国的嘴唇挨上了明月的耳朵,热气哈在了她的耳后,那只手也趁机搓动了起来,明月感到浑身一阵的酥软。   “还不行,”她想了想说道,“寒生刚才昏迷了过去,被大家抬进了屋子里,身体很虚弱的样子,明天吧。”   黄建国无奈,只得说道:“明天也好,你把他约到谷口这里来,记住,任何人都不要惊动才是。”   明月意乱神迷的点着头,脑袋里已经是一片空白,黄建国的话音显得虚无缥缈,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明月,你已经全部得到王婆婆的真传了么?方才筱艳芳为什么会自残呢?”   “那是祝由神功的第二式‘移花接木’,这个不男不女的筱艳芳是你的人么?”明月声若蚊蚁般。   “嗯,他也是国家的人,弄伤了不好向上面交差,顺便问一句,寒生还是一点也不识武功的么?”黄建国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始终未停。   “一点也不会。”明月嘤嘤喘息道。   “那个冯生为什么一路和他在一起呢?还带有一只手[木仓]吧?”黄建国接着问道。   “寒生在开平矿井里救了他的父亲,因此感激寒生,陪他一路来到了江西。”明月娇羞的喘着气答道,醉眼微醺,说不尽的千柔百媚。   黄建国的下体早已膨胀欲裂,他慢慢的将手伸向了明月的腰带……   不行!他突然打了个机灵,外面吉普车那儿站着筱艳芳和另外的人,自己和明月的亲热举动难免不会被他们泄露出去,尤其是明月还伤了筱艳芳,他岂能不怀恨在心,万一传到了东东爸爸的耳朵里,对自己可是万分的不利啊。   想到此,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于是他轻轻的抽出手来,拍了拍明月的脸颊,并以极柔的声音说道:“哦,明月,我真的舍不得与你分别,尽管暂时的离别是那么的痛苦,但是为了革命工作,我又不得不忍痛与你道别。明月,坚强起来,下车回到谷中,不要让他们察觉到我俩的见面,记住,这是国家大事,将来你会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而感到自豪的。”   “我只是为你做的。”明月喃喃的说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茅屋内,兰儿小心翼翼的脱下了寒生脏兮兮的衣裤,并烧了些开水,拿毛巾一点点揩去他身上残留着的蟒蛇粘液。   “你感觉好些了么?”兰儿噙着眼泪轻轻问道。   寒生点点头,疲惫的抓过尸衣,摸了摸内夹层里的那张旧羊皮,悄声说道:“兰儿,待医治好山人叔叔和刘先生以后,我们带上萍儿,要悄悄地离开这里,你先私下里做好准备,不要透露给任何人,懂么?”   “我听你的。”兰儿回答道,只要是寒生讲的话,肯定是有其道理的。   兰儿在寒生的衣裳里摸到个硬硬的圆形物体,掏出来托在手心里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核桃般大小的祝由舍利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寒生叹了口气道:“这是王婆婆的遗物。”   门口传来了冯生关切的声音:“兰儿同志,寒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寒生示意兰儿藏起祝由舍利,然后对着门外说道:“我没事了,请进来吧。”   冯生、老祖和两个婴儿、小翠花拉着萍儿的手走进屋来,耶老在门口探了探头,然后也悄悄地跟入,站在了最后面。   “寒生,你说说,真的匪夷所思啊,简直就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唯物论的彻底颠覆!动物们的事儿咱不说,刚才我与耶老谈过了,他说他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时代的人,迄今已有一千来年了,本来我是坚决不信的,但是这个老翠花则更加是不可思议,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一个鬼魂啊,竟能自如的进出耶老的身体,今晚冯生可真是大开眼界,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不解之谜……”冯生急匆匆的一股脑儿将心中的疑惑倒了出来。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是最近几个月才接触到这些的,世间之大,应是无奇不有呢。”   耶老在后面踮起脚说道:“你们应该让寒生好好休息才是啊。”   “好好,寒生,只是司机小赵方才昏过去了,到现在也没醒,你能否过去给看一看?”冯生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   寒生闻言紧忙穿上兰儿新找出来的换洗衣裤,来到了东屋内。   “嗯,他是吸入了白狐的屁导致昏迷的,需要赶紧医治,不然很容易精神错乱的,大家帮帮忙,将他抬到外面月光下俯卧。”寒生摸了会儿小赵的脉搏,然后放下手腕说道。   寒生回到西屋取出银针盒,走出到茅屋外,众人已将小赵撂倒了石桌上,面朝下爬着。   月色清冷,蟋蟀虫鸣,鄱阳湖谷一片寂寥,山风习习,春寒料峭,江南夜深乍暖还寒。   寒生蹲下身来,将一根粗银针自下而上的,在小赵的人中穴左侧旁开两三分缓缓横进针刺入。人中穴又称水沟穴,属于督脉,为中医“醒脑开窍”的重要穴位。一般针刺或用指甲掐此处,可引发动脉血压升高,促进呼吸,治疗中暑、中风、昏迷和晕厥等。   小赵在寒生重手捻针的刺激下,慢慢的苏醒了过来。   “躲开他的屁股。”寒生告诫围拢在石桌旁的众人。   “噗”的一声响,小赵裤裆微微颤抖着,一股狐臊气弥散开来,耶老躲避不及,晃了晃脑袋,知趣的闪开了。   小赵慢慢撑起身子,从石桌上滑到了地下,然后压低身子匍匐着,将脑袋缩在两臂之间,左右耳朵轻轻的煽动起来,并缓缓地划着圈,眼睛则一眨不眨,向前望见了皱皮女婴和沈才华,然后四肢并用向两个婴儿慢慢的爬了过去。   皱皮女婴和沈才华手拉着手,四只小眼睛也紧紧地盯住了他,俱自伸出了小舌头舔着嘴唇。   “怎么会是这样?”冯生惊愕的问寒生道。   寒生沉吟着说道:“大凡吸入了白狐的屁,精神极易造成错乱,现在小赵似乎是具有了狐狸的动作和习性,让我想想办法,你们先拉开他吧。”   话未落音,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手双双联袂跃起,恶狠狠地扑向了小赵……   “危险!”寒生匆忙之中惊呼道。   老祖“嗖”的探出手臂,在刻不容缓之际,抓住了皱皮女婴的脚踝,及时将她拽了回来。   可是沈才华却已经扑到了小赵的身上,两只小手揪住了他的头发,张开了两排白森森的小牙,对着脖颈亢奋的咬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耶老迅速的将手臂伸了进去,挡住了沈才华锐利的牙齿。   “咔嚓”一口,沈才华咬在了耶老干巴巴似皮革般的手臂上,并硬生生扯下一块满是陈年老垢的干皮来……   大家惊叫了起来,耶老只是微微一笑,浑然不觉,而此刻的沈才华感觉到嘴巴里不是个味道,于是松开了牙齿,捂着小肚子,跑到了一旁呕吐了起来。   寒生赶紧拉过耶老的手臂问道:“耶老,伤到了吧?”   耶老呲着一口大黄牙嘿嘿的笑着说道:“那是耶老的手,跟老娘没关系。”   “老翠花?”寒生听出来那是老翠花在耶老体内发出来的话音。   “寒生,怎么办?”冯生双手揿着小赵,急切的问道。   “老祖,点他的穴道。”寒生扭头对老祖说。   老祖轻飘飘的一指戳在了小赵后脊上的至阳穴上,小赵昂头“嗷”的凄厉嗥叫了一声,随即躺倒了,众人七手八脚的将其抬进了茅屋内。   寒生默默地站在石桌旁,思索着救治小赵的方法。   “咦,怎么一直都未见明月呢?”耶老在一旁自言自语道。   寒生若有所悟的“哦”了声,夜已经这么深了,明月不在谷内又能去哪儿呢?   “寒生,明月这丫头有点神秘兮兮的。”耶老压低了声音说道,口音则明显还是老翠花的。   “嗯,我知道了,”寒生岔开了话题,问道,“老翠花,耶老现在似乎比在关东时,身体要灵活了许多,是么?”   “他这具千年干尸在塔内被禁锢的太久了,出来以后吸收了些日月精华,也积聚了些世间游荡的散魄,日后可能还会更加活泼顽皮呢。”老翠花咯咯笑道。   寒生沉吟片刻,然后郑重的说道:“那个司机小赵是外乡人,如今为白狐浊气所迷倒,实属无辜,‘诸气者,皆属于肺,肺主宣发肃降,在液为涕,开窍于鼻,承受诸般外气’,我想白狐的臊屁气体,是经由鼻吸散入手太阴肺经,行任脉至脑而导致其精神错乱和行为怪异的。”   “那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医治他呢?”老翠花问道。   “寅时乃是人的气血冲击手太阴肺经的子午流注之时,此刻请耶老吮吸小赵的手太阴与任脉交汇处的列缺穴,此乃肺经水气溃缺破散之所,大凡气体中毒者均可有此穴导出,耶老本身是千年皮尸,吸进腹内白狐毒气亦无妨碍。”寒生解释道。   “耶老善于助人为乐。”老翠花不无赞赏的说道。   “现在已近下半夜三点,寅时将到,我们可以开始了。”寒生说道。   他们一同回到了东屋内,寒生走到床前,抓起仍在昏迷中的小赵的左手腕,说道:“耶老,拇指下面的凹陷处,有脉搏轻轻跳动的地方就是列缺穴了。”   耶老想了想,先跑到灶间端来一盆水,仔细的清洗着小赵的手腕,用力的搓去泥垢,然后将干瘪的嘴唇轻轻的压在了列缺穴上,撮起腮帮子使劲的吮吸了起来。   “有点臊臭气。”他抬起头说道。   寒生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寅时子午流注于手太阴肺经,耶老抓紧吧。”   冯生在一旁看着有些迷惑不解,于是问道:“寒生,什么是子午流注?”   寒生解释道:“子午流注是古时中原医者发现的一种规律,即每日的12个时辰是对应人体12条经脉的,由于时辰在变,因而不同的经脉在不同的时辰也相应有兴有衰。子和午是十二地支中的第一数和第七数,子为阳,流代表阳生的过程,午为阴,注代表阴藏。从亥时开始(21点)到寅时结束(5点),正是夜里人体休养生息的时间,此刻也是人处于地球旋转到背向太阳的一面,称之为阴,之后卯时阳生的时刻,东方的太阳也刚刚开始升起。”   冯生若有所悟道:“哦,所谓批判封建统治阶级宣扬的‘天人合一’,原来竟然就是人体对应大自然的一些现象嘛。”   “不错,”寒生点点头,进一步解释道,“卯时(早上5点~7点,阳生,子午流注对应的是大肠经,所以一天之中,人此时去屙大便是最为有利于身体健康的。”   “那么小便呢?”冯生颇感兴趣的追问道。   寒生望了他一眼,说道:“申时,也就是下午3点到5点,膀胱经旺,人体温较热,膀胱贮藏水、津液,水液排出体外,津液循环于体内,此段时间内切记得要去小便排热,可防治‘膀胱咳’,即因咳嗽而遗尿。”   “什么时候行房事为好呢?”老祖红着脸小声的插话问道。   寒生闻言正色道:“除酉时外,全天皆可。”   “为什么?”冯生好奇的问道。   “下午5点到7点的酉时,子午流注为肾经,肾藏生殖之精,且为先天之根,肾在酉时进入贮藏精华的时辰,肾阳虚者此时养精蓄锐补肾阳最为关键,因此男人此刻万万不可行房事。”寒生解释道。   耶老也抬起了脑袋小声的问道:“胆子小可有方法变大么?”   “夜半子时为胆经,气以壮胆,邪不能侵,胆气虚则怯,因而胆有多壮,脑有多清,西医随随便便的切掉胆囊,是轻率和愚不可及的。胆汁需要新陈代谢,所以,凡在子时前l至2小时入睡者,晨醒后头脑清晰、气色红润,胆子会逐渐大起来。反之,则气色青白,胆汁无法正常代谢而浓缩结晶为结石,其人也会因此而越来越 ‘胆怯’。”寒生说道。   “看来,我以后要早睡了。”耶老嘟囔道,然后又俯下身认真的继续吮吸起来。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明月走了进来,脸颊上仍挂着一丝红晕。   “明月,你去哪儿啦?我在房前屋后都没有找到你。”兰儿关切的问道。   明月面色微微一红,说道:“我……到谷口去查看了一下。”   耶老蹦了起来,高声叫道:“好啦,全都吸出来了,好臊啊。”   寒生随即请老祖解开了小赵的穴道。   “我的手上怎么有股口臭味儿……”小赵悠悠醒转来说道。   耶老脸一红,躲到冯生身后面去了。   “时间不早了,大家还是安歇了吧。”寒生对大家说道。   一缕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射了进来,洒在了寒生的脸上,遥望着天上的一弯残月,他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明天好像就是大年三十了,算来父亲去世已经一个多月了,而他的音容笑貌,宛若就在眼前一般……回想数月以前,自己的生活还是那样的安宁与平静,可自从《青囊经》的出现,一切都为之改变了。   寒生悄悄地爬起身来,披衣出到了门外,夜色朦胧,山谷中升起白色的雾气,他循着月光,向父亲和兰儿娘的坟墓走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京城,北京饭店西楼宴会厅的包间内,一位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品着茶,他在等待着日本领事馆的副总领事黑泽先生。   北京饭店始建于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京城后,一些为这些外国士兵服务的酒店、饭店也纷纷开张。有两个法国人在苏州胡同一带开了个酒馆,卖几角钱一杯的葡萄酒和一些简单的下酒菜。由于顾客盈门,这家只有三间门面的小酒馆已难以满足光顾者,于是法国老板第二年把酒馆搬到了东单牌楼西北角大街上,并挂出了 “北京饭店”的牌子,随着营业的扩大,在中法实业银行经营时,最终将饭店迁至现在的地址。到1949年北平解放时,这幢七层高的红砖砌筑的楼房,规模已有 26000平方米,客房一百多套。1952年,紧靠原北京饭店楼西侧,动工兴建了一座八层高,有二百多套客房和能容纳一千多人的宴会厅的新楼,新楼于 1954年建成,投入使用后被习惯地称作“西楼”。   门开了,日本国副总领事黑泽先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六十多岁道士装束的瘦小个子的男人。   首长站起身来,上前握着黑泽的手,面现悲痛之色,说道:“黑泽先生,对于令外甥村上武夫的不幸遇难,我深表哀痛和遗憾。”   黑泽平静的说道:“谢谢您将武夫的遗体送回来,灵柩已于昨日搭乘日航班机回国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东京大岳山摩道院犬伏师先生,日本国‘守庚申’派教主,中文很好。”   “啊,久仰久仰,二位请坐下品尝庐山大汉阳峰明前云雾茶。”首长说道。   宾主落座,黑泽面色显得十分憔悴,迫于礼仪勉强啜了口茶,客气道:“中原地大物博,红绿白黑黄花乌,名茶不胜数,你们中国人真是口福不浅啊。”   “黑泽先生过奖了,其实真正的好茶受到了遗传、气候、土壤和水质等条件约束,产量极少,一般老百姓还是喝不到的,就拿庐山云雾茶来说吧,其始于晋代,原是一种野生茶,经晋东林寺高僧慧远将其改造成了家生茶,寺观庙宇僧人相继种植,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就在香炉峰下辟园植茶,素以‘香馨、味厚、色翠、汤清’名闻天下。但是最上乘的云雾茶却是清明前两日摘自大汉阳峰上几亩茶树上的‘明前茶’了,我们现在所品的正是。”首长如数家珍般的侃侃道来。   “好茶啊……‘春游慧远寺,秋上庾公楼。或吟诗一章,或饮茶一瓯。身心一无系,浩浩如虚舟。富贵亦有苦,苦在心危忧。贫贱亦有乐,乐在身自由。’”犬伏师赞叹道。   首长笑道:“道长所吟的乃是白居易的‘咏意’,果然仙风道骨,意味悠长。我们的朱德委员长也有一首诗,相比之下却是直白了许多,‘庐山云雾茶,味浓性泼辣,若得长时饮,延年益寿法。’”   犬伏师点点头道:“好诗。”   “俗话说,好水煮好茶,庐山汉阳峰下有一个叫康王谷的地方,相传,1000多年前的唐代,被后人尊为茶圣的西江人士陆羽来到这里,以此地泉水烹煮茶汤,味道极为鲜香。后来陆羽在《茶经》中将天下评为二十水,而庐山康王谷的泉水排名第一,可惜今天我们没有康王谷的泉水来烹茶了。”首长说道。   犬伏师又轻轻的啜了一口香茗,感慨道:“若是每夜‘守庚申’时有此茶相伴,今生再无憾事了。”   首长有些不解,遂问道:“何为‘守庚申’?”   犬伏师微微一笑,解释道:“公元七世纪,道教自中原传到了日本,到了平安时代,神道教‘守庚申’的信仰开始流行了起来。所谓‘守庚申’,神道教认为人身体内有三尸虫(彭踞、彭踬和彭蹻),每逢庚申日深夜,当人们睡熟之际,便会自肛门溜出人体,上天庭告宿主的罪状,折人阳寿。因此,神道教中之人,每逢庚申日便要彻夜不眠,不让三尸虫出去,称之为‘守庚申’了。”   “哦,竟有这等事?”首长微微笑道。   黑泽插话道:“这是日本列岛的一种古老的传说,你们是无神论者,自是不会相信的。”   首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缓缓说道:“黑泽先生,你此番请犬伏师道长来到中原,一定是有什么要事吧?”   黑泽面色凝重起来,说道:“村上武夫是我日本国二刀流第一高手,折戟在了贵国全真道教之下,实乃宫本武藏派东瀛武士道的奇耻大辱,犬伏师道长今次特地前来一会京城白云观观主金道长,请多多谅解。”   “嗯……”首长沉吟道,“民间的武术竞技,政府一般的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只要将范围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即可,没有必要造成社会上的不稳定,我想黑泽先生懂我的意思。”   “谢谢,我相信犬伏师道长一定会做得干净利落。”黑泽胸有成竹的说道。   “那么好,我就不送了。”首长端起了茶杯。   黑泽副领事与犬伏师告辞离开了房间。   首长背着手在房间里踱着步,脑袋里不停地思索着,金道长乃是中原道教之翘楚,此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机谋之深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贾尸冥就是“假失明”的谐音,隐藏了这么久,竟然从来无人知晓,自己的内线筱艳芳与他们混在一起多年,也还是蒙在了鼓里。   一个视力正常的人,要常年累月的装成瞎子,这要何等的忍耐力?还有那个柳一叟教授,也是留了一手,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啊?他们和丹巴喇嘛的关系只是表面上的那一层关系么?   首长停住了脚步,他时常在白云观里参禅打坐,与金道长不泛谈经论道,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此人的双目是正常的,看来自己的敏锐和警觉性大大的退化了,在如此变化多端的国内政局中,这可是要吃大亏的。   黄建国,这孩子聪明绝顶,思维敏捷,处事果断,倒是从政的一把好手,假以时日定会成为国之栋梁,只是希望他将来能够真心的对待东东。   丹巴老喇嘛手里的格达活佛预言对于堪破未来扑簌迷离的时局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是提前知道了以后若干年内的政局变化,便可未雨绸缪,提前下手,使历史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写,我将创造中国的历史……    “哈哈哈……”首长发出了一连串的桀桀笑声。   是夜,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京城一片白茫茫。   黑泽的寓所里,暖气充足,犬伏师裸身盘腿打坐于床上,今天是庚金日,三尸虫子时将会出来。   神道教认为人体之内有三种尸虫,上尸虫名“青姑”,也叫彭踞,身居脑宫(上丹田),带有嗜欲痴滞,多毁人容貌;中尸虫名“白姑”,亦称彭踬,藏于明堂(中丹田),载贪嗔浊乱,多伐人脏腑;下尸虫名“血姑”,也称彭蹻,隐于腹胃(下丹田),性好色欲废涵养,大耗人骨髓精血。   中原道家亦有三尸虫之说,虫体极微,肉眼不得见,住在人的后三关,即尾閭、夹脊、玉枕之内,使人无法修道,修道之人必须以自身阳炁,打通三关,方可斩三尸,去魔障。   大岳山摩道院犬伏师一派另辟蹊径,不但不刻苦修行通三关斩三尸,反而秘密以内气和巫术培养自身的三尸虫,如同湘西苗人养蛊虫般,以供日后驱使。多少年来,整个“守庚申”教派当中,最后也只有教主犬伏师一人得以成功的培育出了体型硕大的三尸虫。青姑、白姑和血姑个头均有两尺多长,手指头般粗细,宛如三条巨型蛔虫,颜色各为青、白和血红色,每逢庚申夜子时便自犬伏师的肛门内爬出。   子时到了,犬伏师感到腹内有物移动,遂轻轻的欠起了屁股,三条巨型尸虫从其肛门内鱼贯而出,犬伏师舒适的长长的嘘出了口气,温柔的目光望着它们。   上尸虫青姑的体型略微清瘦些,但脑袋却是它们之中最大的,两只乌黑深邃的眼睛忽闪忽闪,额头上布满皱纹,似乎有一定的智慧,它在三尸虫中排行第一,大名“彭踞”。   中尸虫白姑体型最为肥大,白白胖胖的,憨态可掬,嘴巴超过其它尸虫,一看就知十分贪吃,排行老二,学名“彭踬”。   下尸虫血姑身子健壮有力,青筋暴起,不时的昂起尖尖如龟的头,两只眼睛水汪汪、色咪咪的,浑身胀成了紫红色,它是最小的,名叫“彭蹻”。   三尸虫,古时中原巫医尚未分家的时候,便已有记载,在《诸病原候论》中说道,“人身内自有三尸虫,与人俱生,而此虫忌血恶,能与鬼灵相通常接引外邪,为人患害。其发作之状,或沉沉默默,不为所苦,而无处不恶,或腹痛胀急,或累块踊起,或栾引腰脊,或精神杂错,变状多端。”   西医认为,三尸虫实际上就是人体内的一种寄生虫,1900年,医生Lave ran自人体细胞内发现了弓形虫,已将弓形虫(三尸虫)在寄生虫分类学中,列为球虫亚纲真球虫目的等胞球虫科弓形体属。   不过,无论中西医,谁也不曾想到的是,这种寄生虫竟然会被日本神道教的犬伏师培养哺育成这么大个的躯体,而且还具有一些匪夷所思的功能。   “我的孩子们,今晚你们要去干掉一个老道士。”犬伏师脸色极阴沉的柔声说道。   金道长自从安葬了柳教授,送回天业云剑之后,回到了白云观云集山房后就一直闭门不出,每日里由小道士将斋饭送进房间,对外声称闭关。   这天夜里,他独自一人在屋里默默地饮着酒。   柳教授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数十年来,两人志同道合并情同手足,如今再也没有人雪夜之中与其把盏促膝长谈了……江湖中人生死看的很淡,可是金道长心中却始终一直觉得隐隐不安,此刻尤甚。   道长放下了酒杯,自蒲团上站起身来,走至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三枚铜钱,这是他珍藏的乾隆元年的铜币,盛世铜钱卜筮最为灵验。   金道长重新打坐,心念一动,接连抛出乾隆钱,坎下坤上,乃是地水师卦,六三爻动,其不由得脸色微变。   师卦,周易第七卦,《象》曰,地中有水,君子以容民畜众。此卦本应贞,无咎,应属吉,但是‘师’乃军队,必有战事,不利的是六三阴爻动,此乃大凶之兆。《象》曰,六三,师或舆尸,凶,不时的有尸体自战场运回来,战败凶险之极啊,看来继续呆在京城里恐有不测,而且危险即将来临。变卦为易经的第四十六卦,地风升,预示着南征吉,自己惟有南下了,正好与这几天的想法不谋而合。江西就在京城之南,寒生肩负着丹巴喇嘛临终嘱托的重任,他又一点武功不识,筱艳芳以及幕后的势力绝不会就此罢休的,自己正好可以去助他一臂之力。   婺源,江南人杰地灵之地,可惜自己这许多年来一直流连在京城繁华之所,江湖豪气竟已慢慢消蚀殆尽了,岂不悲哉……   金道长重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北风渐渐大了,雪粒敲打在窗棂上簌簌作响,屋内炉火融融,他又添了些许煤块,然后和衣躺在了床上,他已决定明天一早便动身离开白云观,南下江西。   白云观后花园围墙外,风雪之中,站立着一个身披褐色羽绒大衣的人,默默地望着观内,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他就是犬伏师。 第二百五十九章   犬伏师身形纵起,跃过高高的围墙,轻轻的落在了后花园里。花园内干枯的丁香树下积了厚厚的白雪,空气清冷,四下无人,惟见云集山房的铁皮烟囱里升起袅袅的白烟。   犬伏师悄然解开衣扣,自怀中掏出青、白、血姑三尸虫,凑到嘴边各自轻吻了一下,然后说道:“去吧。”伸手将它们丢在了雪地上。   青姑弓起身子,回望了主人一眼,随即快速的摆动着身子游动起来,宛如一条小青蛇,雪地上留下了一条蜿蜒的爬痕,白姑和血姑紧随其后。青姑和血姑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门前,从门槛上的一处狭窄的缝隙中敏捷的挤了进去,惟有白姑身体肥胖,费了好大气力才勉强进得去。   屋内很黑,只有铁炉缝隙中透出些许光亮,依稀辨别得出床铺上面睡着一个老年道士。   青姑瞪着两只深邃的大眼睛,因其常年寄居在主人体内,所以暗中能够视物,认准了目标后,便迅速的向床上爬去。   金道长是全真教中顶尖人物,先天气功已臻炼神还虚境界,其睡觉时周身也笼罩着一层天罡护体真气,若是寻常敌人来袭,反噬之力极强,不仅绝难伤到他,反而自受其反噬之害。   青姑刚一爬上床铺,迎面便遇上了道长周身的护体真气,它左找右寻,竟无法突破,始终近不得身。   青姑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黑黑的眼睛无奈的望着白姑和血姑摇了摇头,三尸虫自幼生活在犬伏师的体内,彼此心有灵犀,见老大青姑都没有办法,它俩更是束手无策了。   就在百般无奈之际,“噗……”的一声脆响,原来是老道士在睡梦中放了个屁。   青姑一见顿时释然,修习内功之人最怕的就是放屁,因其会泄漏真气,尽管时间极其短暂,但这一瞬间也足可以给对手留下一丝可乘之机的。   上尸虫青姑及时的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在那响屁的一缕气体由内向外穿过天罡护体真气层时,一开一合的刹那间,它及时的钻了进去。更无需提醒,白姑张嘴咬拽着青姑的尾巴,血姑亦叼着白姑的末端,三尸虫鱼贯的钻进了金道长的护体真气内。   之后三尸虫分兵两路,青姑自道长的左裤腿口,白姑和血姑由右裤腿处悄悄地爬了进去。   三尸虫在金道长的胯间会合了,然后青姑率先找到肛门,拨开护腚毛,一头拱了进去,紧随其后,白姑和血姑也相继爬进了道长的肛门内。   道长在梦中产生了一种愉悦的排便感,蓦地幽幽醒转了过来,而此刻,三尸虫已经全部钻入了他的直肠内。   不好!金道长心中一凉,腹中竟然有物在蠕动,念头一转,便明白自己已经于睡梦中着了道……道长猛然翻身跌坐与蒲团之上,静气凝神,发觉大肠之内的异物已经快速的移至到了小肠,一惊之下赶紧运行体内真气,封闭幽门。   三尸虫自肛门进入大肠,爬过直肠、结肠和盲肠三部分,这段肠子长约有一米五左右,主要功能是吸收水分,将小肠输送下来的食物残渣在结肠内吸干水分,形成烘便。   青姑在前面闭上眼睛,头部用力的拱开已经干硬的块状屎,继续前行,而白姑则兴奋地张开大嘴,津津有味的肆意吞食起粪便来。青姑很快的爬进了小肠,这是一条六米多长的盘曲着的管腔,里面充满了粘液和一些纤维物质,气味也清爽了许多。   全真教的先天真气经由足阳明胃经,将幽门封闭,阻断了十二指肠至胃部的通道,以防止异物上行。   青姑钻过小肠、十二指肠,发现了继续前进的通道已被封闭,遂回过头来接应白姑和血姑,却发现它们并没有跟上来。此刻,白姑正忙着在结肠内大吃大喝,而血姑仍呆在直肠里,探寻着那里与前列腺最薄的肠壁,准备打洞进入前列腺,在精囊管壶腹内直接吸食老道长精囊内的先天之精。   金道长自知已是生死攸关之际,绝不敢怠慢,迅即起身自桌前,拽出一张黄表纸,执笔饱醺朱砂,“唰唰唰”写就了一张护身符,同时口中念念有词道:“郝郝阴阳,日出东方,吾今书符,普扫不祥,口吐三昧真火,服 一字光明,捉怪使天蓬力士,破七用来疾金刚,降伏妖魔,化为吉祥,急急如律令。”   “日本国大岳山摩道院犬伏师深夜冒昧前来拜访白云观金道长。”门口有人以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   金道长一惊,心中顿时明白了,自己在开平杀死了村上武夫,日本国来人寻仇了。他将刚刚写好的护身符贴在了自己的肚脐眼处,一股煞力直透入腹,先行镇住了腹内异物,然后系好腰带将房门打开。   随着寒风飘进来些雪花,望见门口站立着一个身披褐色羽绒风雪衫,身材瘦弱矮小的老头。   老头向金道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在下犬伏师,深夜拜访,多有打扰了。”   金道长闪开身子,让犬伏师进到屋里。   炉火正旺,春意盎然,犬伏师解开了羽绒大衣纽扣敞开了怀,里面竟是一丝不挂,浑身肌肉虬结,异常发达。   金道长此刻已经感觉不到有东西在腹中蠕动,看来是护身符的煞气暂时震住了外来的异物。   “你是为村上武夫复仇而来的吧?”金道长淡淡说道。   犬伏师打量了一下简陋的屋子,然后嘿嘿一笑,声音沙哑而生硬:“村上武夫是我国二刀流第一剑客,初到中原竟折戟于道长之手,按常理说,村上的功夫再加上天业云剑的威力,世上已不可能有人能将他置于死地,一定是中了什么圈套,道长可以明言么?”   金道长平静的说道:“村上武夫的刀技确实是无与伦比,贫道的朋友柳教授便是死在了他的刀下,”说到这儿,道长面露悲怆之情,话语竟然一噎,顿了顿,然后接着说下去,“但是中原武术更加博大精深,就拿我全真派来说,当年王重阳祖师创下全真先天内功心法,后长春真人丘处机掌门发扬光大,至今已业经七百年余年,村上武夫折于全真先天气功之下,并非丢脸难堪之事,也更没有什么圈套。”   犬伏师冷冰冰的回答说道:“金道长,宫本武藏的二刀流在日本国可谓是家喻户晓,是不可战胜的,如今剑客村上武夫马革裹尸返回东瀛,此乃奇耻大辱,日本国民是不能接受的,在下今番前来就是正式公平的向中原全真派挑战,还日本国武士一个交待。”   金道长闻言仰天长笑道:“犬伏师,贫道如何才能给你一个交代呢?方才贫道睡觉的时候,你竟然以我中原江湖不耻的下三滥手段伤贫道于先,然后再冠冕堂皇的提出挑战,难道这就是贵国的武士道精神么?”   犬伏师面不改色,不青不白的说道:“在下自己培养的三尸虫视同庶出,绝非下三滥,它们不过是先行入屋内探路而已,至于对道长发动了攻击,那也只是它们自行未宣而战,绝非在下的本意,相反却说明了全真教的武功不堪一击,徒有虚名而已。试问,一位堂堂的白云观主持,击败村上武夫的金道长,竟然不敌几条日本国来的小虫子,由此可见,二刀流剑客村上武夫必定是死于中国人设置的圈套了,我说的没错吧?”   金道长摇摇头,这个犬伏师有备而来,强词夺理,其意是必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了,已没必要与其多费口舌了。   “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战,进招吧。”金道长说道,同时欲提起丹田先天罡气,但觉腹中一滞,暗道事情不妙,今番看来休矣。 第二百六十章   “不忙,我们可以先聊聊我的三尸虫。”犬伏师摆摆手道,他心里有些诧异,青姑、白姑和血姑怎么还没动静呢?若是只论武功,连村上武夫都栽了,自己肯定不是金道长的对手,必须待到尸虫动手后,自己再渔翁得利,如此便没有风险,回国后好好包装一下,俨然便是个名扬天下的武士英雄了。   原来是三尸虫……金道长寻思着,全真教倒是有数种驱除斩杀三尸虫的法门,如服食丹药、真气炼化和辟谷等等,自己体内的三尸虫若干年前就早已驱除掉了,但那些都是肉眼不可见,极其微小之物啊,而方才腹中的异物却是动作夸张,体型必是极大,世上竟有如此大只的三尸虫么?   “愿闻其详。”金道长平淡的说道。   犬伏师仔细的观察着金道长的面目表情和身体反应,同时缓缓说道:“东瀛道学及本溯源乃自中国,道家有关三尸虫的论述想必道长所知甚详,自然也有许多破解之法。但中原人固步自封,目光短浅而不思变革,东瀛人则不然,在下大岳山摩道院犬伏师便独辟蹊径,推陈出新,将人体内的三尸虫培养长大了数百倍,如今都已钻入了道长的肛门里,只要我一发动,道长立时三魂出窍,七魄散乱,生不如死啊。”   金道长一听便知犬伏师在威胁自己,但其所言却未必是虚,奇怪的是,他在睡觉前已经发动天罡真气护身了呀,那三尸虫又是如何钻进来的呢?   道长苦苦思索着,最后记起曾经放过一个响屁,定是此屁冲破护体罡气外泄时,被三尸虫有机可乘而钻了进来,唉,为什么要放屁呢?   犬伏师见道长叹气,心中一喜,忙道:“道长何事叹息?”   金道长不无遗憾的说道:“都怪贫道放了个响屁。”   犬伏师大惑不解,狐疑的望着金道长,心中颇有些不安,三尸虫已经进去好一阵子了,不应该一点动静皆无啊?想到此,于是试探着问道:“道长,现在腹中可有什么感觉?”   金道长微微一笑,坦然道:“你是在关心你的那些虫子吧?贫道早已书护身符将他们镇住了,你不是要发动么,请自便吧。”   犬伏师闻言大吃一惊,怪不得呢,这老道原来已做了准备啊,看来暂且不可轻举妄动。他瞥见了桌上的酒杯,于是鼻子嗅了嗅道:“道长饮的什么酒,味道不仅甘醇而且隐约带有莲花之清香气?”   “老北京赵氏烧刀子。”金道长说道。   犬伏师心道,酒能散符,待我骗他喝上些烈酒,泄去全真教的护身符气,然后突然发动三尸虫,即可一击成功。  “我们之间的过节可否暂时放下,腊月里天寒地冻,在下想与道长饮几杯中原佳酿,不知金道长意下如何?”犬伏师眼睛紧盯着道长说道。   “犬伏师远道而来,既然有此雅兴,有何不可?”金道长坦然说道,心中暗想,这个日本人想借酒泄我护身符气,贫道索性将计就计,把他和那几条虫子统统灌醉好了。   道长起身,自床铺下拖出一坛珍藏多年的烈性老北京赵氏“同泉涌”烧刀子,拍开泥封,一股浓烈的醇香充斥了整间屋子。   “好酒啊。”犬伏师啧啧称赞道。   古时候日本只有“浊酒”,后来有人在浊酒中加入石炭,使其沉淀,取其清沏的酒液饮用,于是便有了“清酒”之名。约在公元7世纪中叶之后,中原的“曲种” 酿酒技术由朝鲜古国百济传到了日本列岛,使日本人第一次喝到了中国黄酒。镰仓幕府时代,借鉴中国黄酒的酿造法,日本的酿造技术日臻成熟,清酒逐渐成为了日本的国粹。日本清酒虽然借鉴了中国黄酒的酿造法,但却有别于中国的黄酒,清酒色泽呈淡黄色或无色,清亮透明,含酸、甜、苦、涩、辣诸味,酒精含量一般在 15度左右,这种酒在中原江湖上只能算作是种饮料而已,与六十多度的烧刀子不可同日而语。   金道长取出两只海碗,摆在桌子上,抱起坛子开始往碗内倒酒。斟酒时,金道长将能够调动出来仅有的真气全部注入了酒中,这样一来,烧刀子的后劲儿将会成倍的增加,一碗顶上四五碗的量。   犬伏师眼珠一转,伸手抢过金道长面前的那只海碗,阴阴的一笑,金道长也恍若不见,坦然的端起另一只碗与犬伏师碰杯,双方当即一饮而尽。   一碗下肚,犬伏师辣的张开嘴巴直哈气,他从来没有喝过如此刚烈的酒,脑袋“嗡”的一下,产生了眩晕。   金道长待酒咽下,随即放开幽门,将烈酒悉数灌入了十二指肠。   趁着道长斟倒第二碗酒的时候,犬伏师的手在桌下迅速三指撮起拈了个诀,心中意念催动三尸虫,不料并无反应,看来还不到时间,他想。   双方又干了第二碗,金道长继续斟满第三碗,忽觉腹中异物蠕动了起来,不好,看来符气已泄,他赶紧又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犬伏师三碗落肚,顿时双眼通红,太阳穴青筋凸爆乱颤,心中意念仍旧在拼命的催动三尸虫,但是随即眼前一黑,意识丧失,“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金道长捧起酒坛,对着嘴“咕嘟嘟”的一连灌了十多口,火辣辣的烧刀子涌出幽门,只觉得小肠内滚烫滚烫的,须臾,腹中蠢蠢欲动的异物终于不动了,它们统统喝醉了。 金道长放下酒坛,朝地上望去,那犬伏师早已是烂醉如泥了,褐色的羽绒大衣敞开着,裸露着令人恶心的矮小肌肉男,很难想象,在这具丑陋的肉身之中,竟然能够培育出可以疯狂攻击人类的三尸虫来。   贫道应该走啦,金道长心中想,遂弯下身去抓起犬伏师丢在了自己的床铺上,然后拉过被子替他盖上,中原毕竟是礼仪之邦嘛,总不能让其睡在冰冷的地上,看样子这个日本人一天之内是不会再醒来了。   金道长拉开了抽屉,取出一药丸吞服了下去,这是全真教的秘制丹药,有即刻清毒泻火之效,果然,片刻之间就已有了排便感。道长望了望窗外凛冽的风雪,眉头一展,顺手自桌子下面拽过自己的脸盆来,解开了裤子蹲在其上,尝试着将喝醉丧失知觉的三尸虫屙下来。   片刻之后,随着“噗”的一声响屁,道长感觉到了大肠内有物在朝外游移着,心中暗喜,遂憋足了一口气,括约肌用力……终于有一滑溜溜的线状物体露出了肛门。金道长低头细瞧,借着朦胧的炉火亮光,瞧见此物的脑袋为粉红色,又光又滑满是粘液,于是赶紧以二指夹住并使劲儿拽了出来,原来却是一条尺多长的蛔虫。   七十年代期间,那时北方的卫生条件较差,人们普遍生有虱子、虮子以及各种肠道寄生虫,所以道长见到屙出蛔虫也不足为怪。他继续用力,接连又屙出几条来,但是始终未见三尸虫的踪迹,无奈只得揩净屁股站起身来。   道长取过一把铁钩子掀开了炙热铁煤炉盖,顺手将脸盆内的数条蛔虫一股脑儿的倒进了熊熊的炉火中,然后盖好炉盖,随着几声细微的尖叫,一股焦臭气散发了出来。   金道长迅速的收拾了一下行装,拎着一只帆布旅行袋,然后悄悄的开门溜出了云集山房,纵身越墙而出。   深夜,风雪依旧,京城火车站前一片白茫茫的,金道长搭乘了一列南下的客车,直奔江西而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次日下午,金道长到了婺源。   举目望去,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满乡间的古村落,那些掩映在竹林中的徽派建筑,粉墙黛瓦、飞檐翘角,溪水清幽,给人一种宁静和质朴的感觉。   道长促景生情,不由得长叹一声道:“一条小溪,两三间古宅,四分翠竹再加上半亩菜园,人杰地灵,真是修行的好地方啊。”   “道长所言极是,婺源的田园阡陌如同山水画一般,古来多少文人墨客流连于此地不忍离去,留下了许多奇闻轶事传说呢。”说话的是一个经过金道长身旁的本地装束的白胡子老头。   道长微微一笑,拱拱手问道:“老表,请问你可知道此地有一位年轻的小神医名叫朱寒生的么?”   白须老者一愣,说道:“南山朱寒生啊,婺源县无人不晓,可惜道长来晚啦,他人已经死啦。”   “死了?”道长心中狐疑,忙急切的追问道,“何时何事去世?”   “一个多月以前,他家中突然失了火,烧成了一片瓦砾,尸骨全无啊,整个婺源人都直惋惜呢。”白须老者不无伤感的说道。   金道长闻言沉吟不语,数日前在开平旷野还见到了朱寒生,怎么会在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死了呢?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这是江湖上隐姓埋名惯用的手法,可是他只不过是一个乡村赤脚医生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若是在朱寒生遇见了丹巴喇嘛之后这样做还情有可原,难道说他能预知以后之事?道长摇了摇头。   “这是真的,若是不信,道长可以直接去南山村找村里的老表一打听便知,我白一膏绝无虚言。”白须老者说道。   南山村必定是要去的,金道长望了望日头,问道:“那么请问到南山村怎么走?”   白一膏详细的指点了路径,金道长道谢后便一路匆匆奔南山村而去。   月上东山之际,金道长已经站在了南山村的村东口了。   面前是一片残垣瓦砾,隐约还闻得到那灰烬焦土的气味儿,看来那位白一膏老表说得不错,朱寒生一家定是有过一番不寻常的遭遇。   就在这时,金道长突觉腹中有东西蠕动了起来,他明白,那是三尸虫酒醒了。   金道长迅速拉开旅行袋,取出黄表纸、毛笔和朱砂,借着淡淡的月光,重又书了一张护身符,解开腰带“啪”的一声粘在了肚脐眼儿上,轻轻的嘘出一口气。   这些三尸虫可是不能小觑了,上尸虫青姑能够上行钻进脑袋里,那人非得疯了不可;中尸虫白姑贪食,见什么吃什么,万一啃噬起内脏来,则必死无疑;下尸虫喜淫欲,可别乱搞一通,弄得自己把持不住而毁了数十年的清誉。总之,千万发作不得,想到这儿,金道长额头上渗出了几滴冷汗。   腹中三尸虫似乎停止了蠕动,但是随即又有了排便感,道长四处望了望,淡淡的月光,草丛中轻轻的虫鸣,村里的老表都已经熄灭了油灯睡了,无人得见,于是他找了个断壁墙角,蹲下来解手。   “噗”又是一声响屁,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脆,道长皱了皱眉头,今天吃什么了呢?他想起途中在一家小食店中吃了一碗猪血汤,还有一大盘韭菜,那可是长纤维呢,最能够促进胃肠的蠕动。   肛门处痒痒的,低头一看,赫然又是一条硕大的蛔虫,颜色乌黑与昨日的有所不同,金道长心中气急,探出钢钳般的二指使劲儿一夹,不料用力过大,竟然将其夹断了……断裂处露出几根尚未消化完的韭菜。   金道长明白了,猪血的铁质在腹中加热氧化变黑,这才导致了蛔虫颜色的变化,而且那些蛔虫竟然偷食了自己吃下去的韭菜。接着下来又屙下数条大大小小残缺不全的蛔虫,其中有的剩下了头部,有的只余一段残尾,道长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被中尸虫白姑啃噬的?   道长正寻思之间,忽闻空中传来“吱吱”的叫声,抬头一看,月光里有一群蝙蝠在他的头顶上不停地盘旋着,为首的那只体型巨大,脖子上还系着一块布片……   金道长并未在意这些夜间觅食的小动物,遂拿出手纸低头揩腚……耳边忽闻劲风骤然而至,还没等缓过神儿来,但觉头上火辣辣似针扎般的一疼,急忙仰脸视之,颌下又是一麻,眼前黑影乱舞,自己的头发及胡须已经悉数被拔了去。大惊之下,忙腾出双手反击,但是腹中一滞,竟然提不起真气来。就在此刻,忽觉裸露着的臀部一凉,伸手一摸,发觉胯间阴毛俱失,就连护腚毛也一根不剩了。   金道长大怒,但是蝙蝠们一击得手又飞腾了起来,“吱吱”的盘旋在了半空里。   原来阴蝠首领在卧龙谷阴蝠洞中日久,遂思念起寒生来,便于一天夜里飞回到了南山村。不料庄园已经焚毁,只剩下些残垣断壁,寒生也踪迹全无,自此,每当晴朗月夜,阴蝠首领便会来前来探看一次,希望能够遇上寒生,可惜十数个夜晚过去了,还是没有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今夜照常前来巡视,竟然发现有人在寒生家的废墟上屙屎,阴蝠首领勃然大怒,遂率领众阴蝠们对金道长发动了攻击。   金道长由于腹中三尸虫之故,无法运行真气,所以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否则阴蝠们定然会死伤无数。   “吱吱吱……吱吱吱”,阴蝠首领一声唿哨,众阴蝠们凯旋而归,浩浩荡荡的朝着大鄣山方向飞去了。   金道长垂头丧气的从旅行袋中拿出毛巾,揩去头皮上的血渍,发觉脸上、头上都已经是光溜溜的了。这次意外的遭到了一群蝙蝠的攻击,实属蹊跷,莫非事出有因?这能是什么外应预兆呢。   蝙蝠应是山林之禽,万物类象上为巽风,属木,自己乃是一仙道之人,同样属巽木,若是以梅花易数起卦,则是一巽纯卦,卦意为: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应该是有利去见寒生的,比较吉利。但是方才蝙蝠首领最后那一声唿哨,总共是叫了六声,应为六爻上九动,却是不太好啊……《象曰》:上九,巽在床下,上穷也,丧其资斧,正乎凶也。那意思就是说,自己已经处于穷途末路,无法前进,丧失了谋生的资本,其结果必然是凶险的。   那么变卦呢?巽纯卦六爻动则变为了周易第四十八卦——水风井卦,意为,若是提水到了井口,眼看就要上来了,却把水瓶打翻了,当然是凶险的兆头。   金道长仰望夜空长长的叹息道:“丹巴老喇嘛,你嘱托的后事真的是凶险无比呢……”   清晨,白云观的一个小道士端着斋盒来到了云集山房送饭,他敲了多遍门,里面并无应答,于是便推开了房门。   住持金道长并不在屋里,床铺上睡着一个陌生人……   小道士赶紧呼唤监院道长和几位执事急匆匆的来到了云集山房。   屋内炉火已经快要熄灭了,房内充满着一股浓烈的酒气,监院道长闻着直皱眉头,没办法,这个观里资格最老的,且又双目失明的金道长就是贪图这杯中之物,所以就独自隐居于后花园的山房之中,也是避人闲话。   中原道士共分为两派,全真教和正一派道士。全真教是出家道士,戒荤酒,道规甚严。正一派则可以结婚和饮酒吃荤,而且大多是不出家的火居道士和无宫观的散居道士。   “把这个人弄醒吧,既然睡在住持的床上,可能是金道长的朋友,切不可怠慢。”监院道长吩咐道。   上去两名执事,用冰水沾湿了毛巾,轻轻的揩拭着那人的脸和前胸。   “啊!是裸体的……”一名执事惊呼了起来。   监院道长急忙上前细看,果然是一个矮小并且一丝不挂的肌肉男,心下暗自吃惊,难道金道长竟然会做出这种有辱全真教清誉的龌龊之事?这可是天大的丑闻啊。   “今日之事切忌不可传出去,待找到金道长问清楚再说,都听见了么?”监院道长严肃的说道。   “是,监院道长。”众人应承道。   “他醒了。”小道士叫了起来。   犬伏师受到冰水的刺激,悠悠醒转,睁开了眼睛,眼珠一转,望见了围在身边的众道士,惊讶的说道:“咦,金道长呢?”   “你是什么人?因何睡在住持的床上?金道长去哪儿了?”监院道长问道。   犬伏师坐起身来,裹紧了那件羽绒大衣,清了清喉咙,然后高傲的说道:“我是日本国东京大岳山摩道院住持犬伏师,难道我喝醉了么?”   监院道长闻言大吃一惊,疑惑的望着他道:“你是日本人?”   “正是,”犬伏师跳下床来,四下里找了找,说道,“金道长跑了?”   “什么意思?”监院道长厉声道。   “哼,竟然让他逃了……”犬伏师沮丧的推开众道士,出到门外看了看,叹了口气,撒腿在花园里来了个助跑,然后纵身一跃,褐色的羽绒大衣飘起,两半白花花的屁股一闪,竟已翻越了围墙径自去了。   众道士面面相觑。 第二百六十二章   黑泽寓所。   “你失败了。”黑泽副总领事阴沉着脸,冷冷的说道。   “实在是对不起,”犬伏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道,“三尸虫已经进入了金道长的体内潜伏了下来,我会n前去追踪他,一定会将他置于死地的。”   黑泽面上的表情逐渐缓和了下来,说道:“他在哪儿?”   “待我即刻发功感应一下。”犬伏师道,随即盘腿坐于床上,双手各三指撮起,默念起了三尸咒,并静气凝神的以心灵感应着。   半晌,犬伏师沮丧的说道:“还是感应不到,三尸虫目前肯定是神志不清。”   黑泽哼了一声,转身走到桌前抓起电话,拨通了首长的号码。   “对不起。我是黑泽,金道长逃走了,您能否可以查到并告诉我,他最有可能的去向?拜托了。”黑泽客气的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了首长浑厚带有磁性的嗓音:“婺源那儿有个鄱阳湖谷。”   “谢谢,我欠你个人情。”黑泽轻轻放下了电话。   “江西婺源。”黑泽平静的对犬伏师说道。   “好,我即刻出发。”犬伏师站起身来。   一小时之后,西装革履的犬伏师登上了南下的一趟特快列车,直奔江西而去。   特快列车的软卧包厢下铺,犬伏师时不时的盘腿打坐并撮起手指感应,引起了对面铺上的两名老年夫妇的注意。   “同志,你这是在做什么?”那老妇人奇怪道。   “哦,我在练功。”犬伏师敷衍道。   “练功?”老妇人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是练的什么功啊?”   “是这样,我从小肠道不好,所以要经常打坐顺气,已经有几十年了。”犬伏师解释道。   老妇人关切的说道:“还是到医院里检查一下为好,我看你眼巩膜上有斑点,可能肚子里生有寄生虫,化验一下大便就一清二楚了。”   “你是医生么?”犬伏师白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抢白道。   “对啦,我就是个内科医生,专门研究肠道传染疾病的。”老妇人自豪的说道,没有看出犬伏师的不屑。   “同志,您贵姓啊?”老妇人见犬伏师没有回答,仍旧热情的问道。   “我姓狗。”犬伏师皱了皱眉头。   “姓苟啊,据《广韵?厚韵》里记载:‘苟姓,出河内、河南、西河三望。’其姓源出自有六,战国时著名的唯物主义思想家、教育家苟况旗帜鲜明的发对天命鬼魂说,提出‘制天命而用之’的人定胜天的思想……”上铺躺着的老头突然探出脑袋说道。   老妇人自豪的介绍说道:“我爱人是国家著名的人文学者。”   “我是姓猪狗的狗。”犬伏师鄙夷的说道,其实他对中国文化了解的很深。   “啊……”老夫妇大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一时间语噎。   许久,老妇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狗同志,我感觉到你一定是患上了三尸虫病……”   犬伏师大大吃了一惊,目光恶狠狠的盯向了老妇人。   “弓型虫,也称‘三尸虫’,是专性细胞内的寄生虫,可引起人体多种疾病,同时破坏人体的11种腺体,是危害人类优生、智商、长寿的重要生物因子。我国自从1969年发现第一例三尸虫病至今才7年,对于这个病的研究基本上还属于空白,误诊、漏诊的很多,所以我怀疑你染上了此病。”老妇人诚恳的说道。   犬伏师眉毛扬起,嘲弄的问道:“你知道三尸虫?个头有多大?”   “个头?那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刚地弓形虫(Toxophasma gondii)所引起的人畜共患病,在人体多为隐性感染,主要侵犯眼、脑、心、肝、淋巴结等。尤其是孕妇受染后,病原可通过胎盘感染胎儿,直接影响到胎儿的生长发育,致畸严重,是人类先天性感染中最严重的疾病之一。”老妇人惊讶的说道。   “这虫子有思维么?”犬伏师鼻子“哼”了一声道。   老妇人看了眼上铺的老头,感觉到这人可能神经不太正常,赶紧闭上了嘴巴不吱声了。   列车进入了夜行,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对面的老夫妻已经睡去了。   犬伏师依旧默默地打坐,突觉心中一动,他终于感应到了三尸虫杂乱的遥感信息,它们还在金道长的肚子里,方向是正南,应该就是江西的婺源一带。   夜半时分,列车停靠到了南昌站,犬伏师下了车,搭上去婺源的夜班长途汽车,黎明前,他终于来到了婺源县城。   这是一座溪水环绕的小城,清晨雾气沼沼,青石板路面潮湿而洁净,古朴的小街巷子口早餐的摊子倒是不少,热气腾腾的馄饨挑子,糯米子糕、汽糕、野艾果(清明馃)、灰汁馃、馍果(麻馃)、米粉果、乌饭、五香肉粽、白水粽等风味小吃应有尽有。   犬伏师饥肠辘辘,忙不迭的坐在了一个摊前,点了一大堆的小食狼吞虎咽了起来,他那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引起了当地老表们的驻足观看,妇女们也立在树下品头论足,指手画脚个不休。   不远处一家早点铺子里,靠窗坐着一个秃顶老者,桌子上摆放着一盘卤花生米,一盘酱田螺,手中持一壶米酒正在津津有味的小酌着,他那双犀利的眼睛蓦地发现了犬伏师,于是不动声色的慢慢观察着,他就是昨夜被阴蝠们拔光了毛发的金道长。   犬伏师吃光了面前的盘子,揉着肚子咂咂嘴对摊主老表询问道:“老乡,可知道去鄱阳湖谷还有多远?怎么走?”   “还有一百多里地呢,到县汽车站乘车到景德镇,然后就得步行了,反正到那儿一打听就知道了。”摊主老表说道。   犬伏师点点头,付了钱站起身来,眼睛往四下里打量着,目光在对面的小店铺停留了一下,那个独自饮酒的光头佬并未引起他的注意,然后转身朝汽车站走去。   金道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走到馄饨摊前问摊主道:“老表,方才那人向你打听道儿,是要去哪儿?”   “鄱阳湖谷。”摊主回答道。   “鄱阳湖谷?”金道长猛然间想起来了,那个王婆婆曾经说过就是来自鄱阳湖的,搞不好寒生也许会在那里呢。现在,这个日本人竟然也要朝那儿去,看来事情越发复杂了。   道长打听好了去鄱阳湖谷的路径,悄悄地搭上了一辆去景德镇运货的卡车,一路向西而行,估计这时候,犬伏师还在汽车站候车呢,道长面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同志,您该下车了,左边这条山道就是去往鄱阳湖的近路,你说的湖谷大概就在那一带。”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满脸大胡子的司机师傅将车靠边停下,然后热情的指点说道。   “谢谢。”金道长点点头,跳下了车。   江南的冬日,只要太阳出来,人就会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山林中连绵的常绿树如松柏香樟等针叶已呈深绿色,其间夹杂着些光秃秃的落叶树,一群群的鸟儿盘旋在树梢之上,叽叽喳喳喧嚣不停,山坡上有几只水牛在悠闲地吃着青幽幽的野草或是打着瞌睡。道长一路前行一边欣赏着,江南风景的确是与北方截然不同,京城腊月里早已是千里冰封、白雪皑皑了,可这儿却是满眼春色,别有一番情趣。   爬上了一座山头,向西眺望,已经看得见苍茫一片的鄱阳湖了。鄱阳湖,上古时称之“彭蠡湖”,是为中国第一大淡水湖,水面达四千多平方公里,渔产丰富。   “泽国芳草碧,梅黄烟雨中……”道长吟道,他也想不起来这是以前哪一个诗人写的了。   道长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了远处有一条青翠的山谷,谷口仿佛停着几辆汽车,有两块车窗的玻璃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那里可能就是鄱阳湖谷了,而且看起来似乎是出事了,道长心中寻思着,足下加快了脚步。 第二百六十三章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此话确是不虚,金道长下了山峰一路西奔,由于提不起真气,无法施展轻功,速度自然慢了许多,当他气喘吁吁的赶到鄱阳湖谷口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山谷外面的平地上停着一辆旧式的嘎斯卡车,四周静悄悄的,杳无人迹,抬头望向谷内,林木茂密,一片郁郁葱葱。   金道长看到了草地上的车辙印,那不是卡车,而是小型车辆轮胎压过的新鲜痕迹,看来自己在山头上望见的其它车辆已经开走了,那会是什么人的车呢?   金道长仔细的倾听着,山林间除开有鸟雀的鸣叫声外,再无其它可疑的动静了,他迈开脚步向谷内走去。   林间小路弯曲而幽深,上面落满了金黄色的枯叶,路边下有一条小溪在汨汨的流淌着,水中隐约看得见有小鱼出没的踪影,一切竟是那么纯净自然。   金道长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警惕的耳朵里听到了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尽管很轻微,就在路边不远的草丛里。   他悄悄地走了过去,拨开了一从青蒿,草地上赫然倒卧着一个姑娘,她穿着乡下人的那种蓝印花布褂,身体僵直,圆圆的脸上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嘴巴张合着仿佛是要说话……   被人点了穴道,而且还是高手,道长寻思着,江湖上的寻常点穴手法,若是达到与这姑娘一样,颈部下身体僵硬,口不能言,必是重手点击大椎及哑门二穴造成,脑袋亦不能斜,可是这女孩的头部却仍可转动,也正是这样发出一丝细微的声响,才被自己发现。   头窍阴,是以极高的手法封闭住了她的足少阳胆经的头窍阴要穴。头窍阴,别名“完骨穴”,俗称耳后高骨,即颞骨乳突,此乃人身神经死穴,若是点穴手法稍重,则昏迷抽搐而亡。有人杀兔子,只须以手指弹其耳后高骨,那兔子便会昏厥毙命,正是此处穴道。   金道长眼望着茂密的树林,心道,林间定有野兽出没,这姑娘甚是危险之极,待我救起她先。   “姑娘,你被人点中了穴道,贫道目前无法凝聚真气替你解穴,待我抱起你到谷内找我的一个神医朋友为你治疗如何?”金道长说道。   那姑娘点点头,眼中噙满了泪水。   金道长弯腰抱起了姑娘,大踏步的朝谷深处走去。   前面看见了三间茅草房,终于有人家了,道长松了口气。   “汪汪!”突然一只大黄狗从屋门前冲出向道长扑来。   “你是什么人?”屋子里跳出一人来,袒胸露乳,却是面生男相,一脸的紫红色痘痘,一双牛眼不住的打量着金道长的光头。   道长站住了,朗声道:“贫道白云观贾尸冥,特意前来拜访神医朱寒生。”   “兰儿!”屋前那人望见了金道长手中托着的姑娘,嗓音粗俗的大声惊呼道。   茅屋内闻声涌出一群人来,其中还有两个光着身子的婴儿。   金道长向众人讲述了自己自京城前来拜访朱寒生,进谷途中发现了倒卧在草丛中的这位姑娘,遂将她抱进谷中请神医朋友来救治。   “她就是寒生的未婚妻兰儿啊。”老祖急切的说道。   “贫道中毒,无法运行真气,这位大……姐内气充盈,可否为其解穴?”金道长见老祖双乳肥硕,认定其一定是女人,故尊称“大姐”。   “我瞧瞧。”老祖瞥了道长一眼,将胸前的衣襟扣好走上前来细瞧兰儿。   “胆经被锁,手法怪异啊,从哪儿下手才好呢?”老祖皱了皱眉头道。   金道长说道:“她被封闭了头窍阴,大姐可从江湖急救之穴鬼宫输入真气,打通督脉及手足阳明,聚地部经水,升高血压,促进其血液循环即可解。”   鬼宫穴,俗称“人中”,也叫水沟、鬼市、鬼排和鬼客厅,是中西医必用的急救重要穴位,当人中风、中暑、中毒、过敏以及手术麻醉过程中出现昏迷、呼吸停止、血压下降、休克时,强行刺激该穴可使人苏醒,实为江湖人士最为重要的救命之穴。   老祖闻言点头称是,遂轻飘飘的一指点向了兰儿鼻下的人中穴,一道阴柔的真气缓缓输入她的督脉。   不一会儿,兰儿僵直的身子柔软了,手脚也开始能活动了,她的眼泪缓缓的滴了下来。   “是明月干的。”兰儿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明月!”众人惊愕万分。   “寒生被她带出谷去了……”兰儿啜泣起来,泪眼模糊。   “快说是怎么回事?”冯生在一旁焦急的说道。   兰儿哭哭啼啼的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清晨,兰儿起来烧水做饭……   “兰儿,昨天入谷的时候,我看见谷口外的野地上新长出来许多嫩荠菜,我们一起去挖点回来。”明月来到她身后说道。   兰儿想,也好,家中已无蔬菜了,寒生等人远道回来,新鲜的荠菜汤正可以解毒泻火,于是挎起竹篮便与明月出谷。半路上,明月突然脸色一红,十分尴尬的对她说道:“兰儿,对不起,我说采荠菜是骗了你,因为谷外有人想要见一下寒生,怕他不出来,所以我想暂时轻点一下你的穴道,委屈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等寒生谈完了事情,我就回来给你解穴,好吗?”   兰儿闻言一愣,还没等明白过来,明月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耳后,顿感身子一麻,然后四肢僵硬了起来,连舌头都不听使唤了。明月伸手扶住了她,慢慢放倒在路边,藏在一大丛青蒿的后面。   “兰儿,真的是对不起,你放心,寒生只是去和那个人见上一面,不会有什么事的。”明月说完便返回去了谷里。   时间不长,兰儿在草丛里听到了寒生急匆匆的脚步声和焦急的话音:“兰儿怎么如此的不小心呢,伤的不要紧吧?”   “还好,所幸只是扭伤,放心吧。”这是明月在说话。   兰儿焦急的想喊叫,可是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来,她拼命的以头撞地,想引起寒生的注意,但是寒生的脚步声还是匆匆的远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金道长发现了她。   “是什么人要见寒生呢?”老祖疑惑的说道。   金道长沉吟道:“我入谷的时候,在谷口只见到一辆嘎斯卡车,并未看到一个人影,不过草地上倒是有新鲜的小型汽车压痕。”   “这么说,寒生被人用小汽车拉走了?大家别急,好好想一想,王婆婆已经死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够令明月言听计从呢?”冯生思索着说道。   众人沉默了,都在搜肠刮肚的思索着。   “黄建国……”老祖轻声说道。   除了兰儿,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这个人是谁?”冯生追问道。   “他是明月以前的对象。”兰儿支吾道。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能有小汽车,莫非是政府方面的人么?”金道长警觉的问道。   兰儿摇摇头说道:“据说是在京城里做事,”她突然停住了话头,脸色苍白,恍然大悟般道,“一定是他!黄家一直都是想要加害寒生的,阳公阴婆他们害死俺娘和朱伯伯也是黄家指使的。”   “如此说来,寒生必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看来有性命危险了。”金道长沉思道。   “那赶快想想法子啊……”兰儿带着哭腔哀求着。   “兰儿别急,”冯生安慰着她,然后郑重的对大家说道,“离这儿最近的城镇就是鄱阳县了,那里与京城通讯比较方便,所以,他们很有可能会在鄱阳县城落脚,我们现在有辆卡车,马上追赶过去,你们谁愿意与我一道去救寒生?”   “我愿意!”耶老尖着嗓音高声叫着。   “贫道愿往。”金道长说道。   “好,”冯生吩咐说道,“小赵,打起精神开车,耶老和道长随我同行,现在马上出发。”   冯生检查了一下手枪和弹夹,然后说道:“走吧。”   “你的这支火器能不能借给老衲瞧瞧?”耶老垂涎的目光始终盯在了冯生腰间的那支手枪上。   冯生没有理睬他,迈开了脚步率先朝谷口而去。   耶老无奈,只得悻悻的跟在了后面。   金道长走了两步又回身对老祖说道:“大姐,贫道看出你的武功很好,我担心会有一个名叫犬伏师的日本人寻仇找到谷里来,请大姐留心。”   老祖粗俗的大笑一声,说道:“日本人?他若是敢打老娘的主意,老娘决计饶不了他。”   望着他们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林间,老祖伸手又解开了衣襟,放松一下膨胀的双乳,嘴里嘀咕道:“任凭谁也甭想吃老娘的豆腐。” 第二百六十四章 黎明前,枣树林内,寒生坐在了父亲和荷香的坟前,草丛中的蟋蟀不知疲惫的鸣叫着,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夜啼,心中不免黯然之极。  父亲,你和荷香阿姨已经走了近两个月了,寒生回来了,特意禀告你们二老,阳公那个坏蛋终于恶贯满盈了,孩儿在场亲眼所见,是柳一叟教授出手杀的,大仇终已得报,你们可以瞑目了。   自从孩儿无意之中得到了《青囊经》,原本想悬壶济世,做一个想爹爹一样的好医生,可是想不到却带来了一个个的灾难,寒生对不起爹爹……   寒生一边想着,泪水已是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他就这样一直默默地坐着,回忆着小时候和父亲在一起的那些欢乐时光……天慢慢的亮了,林间雾气蔼蔼,潮湿而清冷,露水沾上了他的衣衫,清风拂过,身上一片寒意,禁不住的打起了冷战。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寒生抬头望去,若隐若现的雾气中出现了一个清秀的女孩儿,那是明月。   “寒生,原来你在这儿!快跟我走,兰儿受伤了。”明月红着脸,急促的说道。   寒生猛地站了起来:“你说明月受伤了?她在哪儿?伤的重不重?”   “谷口,我俩去那儿挖野菜,她滚下了山沟,快走吧。”明月催促道。   寒生顾不得细问,赶紧跟随着明月沿着林间小路向谷口疾奔而去。   鄱阳湖山谷的外面,停着两辆小汽车,一辆是黑色的卧车,另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却是有些眼熟。   “兰儿在哪儿?”寒生急切的问明月道。   “朱寒生,久违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卧车的车门打开了,走下来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的年轻人。   “黄建国?”寒生一眼便认出来了,心中万分的惊讶。   “不错,正是我。”黄建国面露微笑道。   寒生扭头望向了明月,明月涨红了脸,低下了头去。   “兰儿的事,你是在骗我?”寒生厉声质问道。   “兰儿她没事儿……”明月嘴里小声的嗫嚅道。   寒生立时明白了,王婆婆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明月已经开始协助黄建国对自己下手了,唉,寒生啊寒生,你自己宽厚待人,从不知道多留个心眼,提防着点别人。   “黄建国,你想干什么?”寒生叹了口气,心道只要兰儿没事就好,他把目光从明月身上移到了黄建国的脸上。   “寒生,我们都是乡亲,话就直说了吧,现在有件关系到国家重要机密的大事要向你了解情况,请你上车吧。”黄建国严肃的说道。   “什么国家大事?我朱寒生只会几个偏方,给人瞧瞧病而已,国家大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找错人了。”寒生说道。   “哈哈,我黄建国怎么会找错人呢?国家有关部门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要回答的,放心,很快所有的一切就都会结束了。”黄建国说罢摆摆手,吉普车上下来了两名壮汉,在他们的身后站着的是筱艳芳。   寒生知道自己被绑架了,他们自关东一路跟踪着自己,现在设下了圈套,目的无非就是丹巴老喇嘛的那张旧羊皮,还好,自己昨晚脱下了那件尸衣擦身以后,并没有穿在身上,还在兰儿手里。   那两个年轻的汉字一左一右紧紧地抓住了寒生的胳膊,推搡着走向那辆黑色的卧车。   “建国,你答应过,不会伤害到寒生的。”明月急切的对黄建国说道。   “明月,你知道,此事关国家机密,自然要在安全的地方进行调查问话啦,你放心,问完就会立刻放他回来。”黄建国嘿嘿笑道。   寒生被推上了卧车的后座,两名汉子一左一右将他夹持在了中间。   “明月,今天建国要代表国家谢谢你,”黄建国边走过来大声说着,到得近前又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明月,等着我,建国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明月呆呆的怔在了那儿,脑中一阵迷茫,半晌说不出话来。   黄建国恋恋不舍的拉开了车门,回眸对着明月甜甜的一笑,然后钻进了车里,黑色的卧车渐渐远去了。   吉普车也发动了,筱艳芳鄙夷嘲弄的目光瞥了明月一眼,“砰”的关上了车门。   “慢!”明月仿佛有些明白了,箭步飞身上前,一把拽开了后车门跳了进去。   “你……”筱艳芳吃惊道。   “明月答应过师父,一定要保护寒生周全的。”明月红着脸淡淡的说道.     南昌火车站,列车软卧车厢里的那对老年夫妇拎着一只黄色皮包下了车,站台上一位穿黄色衣服的青年人走上前来问道:“请问你们哪位是中科院心理所的马教授?”   老妇人微笑着说道:“我就是。”   青年人伸手帮助拿过皮包,说道:“我是来接你们的,请跟我来,车子就在外面。”   这对老年夫妇是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专门从事催眠术研究的权威,这次受到所领导的指派,特意从京城赶来江西执行一项极秘密的催眠任务。   他俩坐上了一辆黑色的上海牌的小卧车,沿着鄱阳湖边行驶在颠簸的国道上,老两口昏昏欲睡,黎明时分赶到了鄱阳县城。   汽车缓缓的驶进了县委招待所后面一处隐秘的小院落前,已有接待人员领他们入房间内休息,早餐已经准备好并由专人送进了房间内。   “请你们不要出来,就留在房间内,等候上级的指示。”接待人员吩咐道。   马教授夫妇面面相觑,竟然连房间都不能走出,这也太不寻常了吧。   大约十点钟左右,房门打开了,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长相白皙俊美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马教授夫妇,辛苦你们了,我姓黄,是本次任务的负责人,你们将要执行一项特殊的催眠工作,请记住,这是一项绝密的工作,关系到党和国家的最高利益,必须守口如瓶,清楚了么?”黄建国面色严肃的说道。   马教授夫妇点点头。   “好,现在我来介绍一下情况并说明这次催眠工作具体的要求。”黄建国说道,并坐下来与马教授夫妇共同研究了一个具体的方案。   “好啦,我认为这个方案较为可行,现在我们就开始吧,我去将病人带进来。”黄建国站起身来说道。   不一会儿,寒生被带了进来,身后跟着黄建国和两名健壮的警卫。   催眠术(hypnotism,原自于古希腊神话中睡神Hypnos的名字)是运用暗示等手段让受术者进进入催眠状态的一种医学方法。催眠主要是以人为诱导引起的一种特殊的类似睡眠又非睡眠的意识恍惚心理状态。其特点是被催眠者自主判断、自主意愿行动减弱或歪曲丧失,在催眠过程中,被催眠者遵从催眠师的暗示或指示,并做出反应。催眠的深度因个体的催眠感受性、催眠师的技巧等的差异而不同。   实施催眠可由语言暗示或药物诱发,一般来说,以药物的方式来的比较快些。   马教授打开了手中拿着的医疗包,从里面取出注射器和针剂,笑咪咪的望着寒生。 第二百六十五章   明月焦急的在招待所的小院落里踱着步,建国说现在正由京城来的人问寒生话,事关重大国家机密,她是不可以进去的。   筱艳芳双手缠着绷带,在一旁恶狠狠地监视着她,但又不敢过分的表现出来,明眼人一下便看得出,这丫头和黄建国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何况她身怀高深莫测的祝由神功,自己决然不是对手。   房间内,寒生已经处于中度催眠状态之中,他的意识里仿佛回到了南山村儿时的旧茅草屋内,鼻子里闻得到娘在煮饭时飘来的米香气和烧茅草味……   “娘……”寒生口中轻轻嗫嚅着。   “他已经进入了意识扭曲状态,黄同志,你现在可以问话了。”马教授点点头说道。   黄建国俯身下来轻声说道:“寒生,我是丹巴喇嘛,你还记得我么?”   寒生的脑海里随着传入耳鼓的提示音,眼前仿佛出现了身穿红衣的丹巴老喇嘛,正在笑咪咪的望着他。   “大师,你不是已经死了么?”寒生嘴里发出轻轻的疑问。   “没有,我又被救活了,你看我现在的身体已完全没有问题了,关于我交待与你的后事,还是由我自己来处理吧。”耳边的声音很清晰。   “好吧。”寒生嘀咕道。   黄建国心中“砰砰”直跳,他紧接着说道:“寒生,你还记得我交待你的那件事么?”   “当然记得。”寒生肯定道。   “是什么?”黄建国哆嗦着声音问道。   “是……几组数字。”寒生回答道。   “念给我听听。”黄建国颤抖着手拿出纸和笔来。   寒生沉默不语……   “快念给我听!”黄建国叫道。   “嘘。”马教授伸出手指到口边,示意他切不可操之过急。   “8341……”寒生嘴里吐出了这几个数字。   “快,后面的呢?”黄建国紧张的催促道。   “后面的数字我没看。”寒生答道,这时候,脑海里突然间对耳边丹巴喇嘛的说话产生了一丝的怀疑,他蓦地记起丹巴曾郑重叮嘱过,不让他看羊皮上数字的呀?   “嘿嘿……”黄建国脸色铁青的冷笑了起来。   寒生耳鼓边发出“嘿嘿……嘿嘿……”的回音,一声比一声响,他储存在记忆中的那句密咒被释放了出来,“嘿嘿、咯咯、哇哇,嗷……”寒生扯开了嗓子歇斯底里的喊叫了起来。   那久已失传的白教密咒惊起了寒生脑中被神经阻断药物麻痹了的幽魂,寒生醒了。   此时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危险处境,黄建国这批人在使用药物来麻醉自己,想迫使他在丧失意识的时候说出丹巴的秘密,情况万分危急,自己必须得想个法子。   柔和的桔色灯光下,寒生面色安详的慢慢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马教授放下了手中的听诊器惊恐的说道,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什么!死了!”黄建国一把抢过听诊器按在了寒生赤裸的胸膛上,没有丝毫的心跳音,一声也没有,他脸色煞白,缓缓的放下了听筒。   “砰”的一声,门被猛地推开了,明月一头撞了进来。   黄建国尴尬的站了起来,小声道:“明月,对不起,寒生他……死了。”   “谁干的?”明月望见浑身赤裸只穿一条短裤的寒生,冷冰冰的说道,眼睛盯住了马教授。   若是调查询问,又怎会扒光了衣裤?他们一定是有意谋害了寒生。   马教授满头冷汗,哆哆嗦嗦的说道:“可能是药物过敏……”   “赶快想办法呀,赶快抢救呀!”黄建国怒气冲冲的朝着马教授夫妇大声嚷道。   “快,我直接往心腔内注射肾上腺素!”马教授慌慌张张的抽出50毫克的肾上腺素,摸准肋骨间隙,猛地将针头刺进了寒生的心脏。   急救心脏停搏最有效的手段是电击除颤复苏,其次是直接将肾上腺素注入心腔内,由于这里没有准备心脏复苏设备,所以只有注射肾上腺素这唯一的路了。用药标准是每公斤体重0.1~0.2毫克,寒生约六七十公斤的体重,正常的用量是不超过14毫克,马教授情急之下竟然加大了三倍的剂量。   寒生的“老牛憋气”,乃是意念控制三魂之一的地魂即守尸魂,导致迅速的进入龟息状态,心脏可以十数分钟才轻微的搏动一下,极不易为人所觉察,所以连多年从事临床医学工作的马教授都被唬过去了。   可是这一针打坏了,超大剂量的肾上腺素进入了寒生的心腔内,将会刺激冠状动脉血管舒张、骨骼肌和心脏中血流量加大,引起血压上升和心跳加快,脾脏中的红细胞大量进入血液循环系统,代谢率骤然提高,间接导致瞳孔放大和毛发直立。   寒生脑袋顶上的头发慢慢的直立了起来,就连胸口那一小撮稀疏的茸毛都微微的抖动着抬起。   “他活了?”黄建国见到那些直立起来的毛发,惊喜的说道。   马教授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摇摇头道:“还没有,这还只是药物刺激的机体正常反应。”   “寒生要是活不过来,她就死定了。”明月站在马教授的身后,惨白的脸上目露着凶光说道。   “她……是谁?她想要干什么?”马教授恐惧的眼神望向了黄建国。   “她说的没错。”黄建国淡淡的回答道。   肾上腺素是一种应急激素,尤其是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当年武松拳打那只吊睛白额大老虎,就是由于分泌了大量的肾上腺素,所以胆气和力量凭空增加了数倍,终成就了一段武林千年佳话。   马教授注射进寒生体内的肾上腺素又何止人体自然分泌的数百倍!以至于守尸魂亢奋得发颠,带动了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气魄也俱狂躁起来,这些“身中之浊鬼”在寒生体内上突下窜,伏矢魄骤然间贯通了眉心颅骨内的神经束,而吞贼魄则将其心中意念与手脚神经肌肉相协调连通,无形的冥冥之中,寒生竟然闯过了“癔症神功”的第四关——回光返照。   寒生的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了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充盈惬意感布满了全身,他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他的眉心处发出了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灵光,一闪又回到了他颅骨内的伏矢魄身上,而屋内所有的情况则早已尽收到了眼底……   他总算是活过来了,黄建国松了一口气,乜起眼睛喵向了明月,心中不由得寻思道,刚才她竟然会为了寒生而要杀人,完全不征求我的意见,也全然不顾我的感受,看来这个女人可不似从前那般单纯了……迟早,明月也许会成为我的一个累赘,而且她又身怀祝由绝世神功,万一有一天不听我的了,岂非是我黄建国所控制得了的?   明月也同样的松了一口气,师父啊,您老人家要我保护寒生,刚才差点出了纰漏,万一寒生死了,便在我与建国之间投下了一道阴影,以后一定会影响他对我的感情的。好在是寒生又活过来了,这样,我和建国之间的爱便没了隔阂,又回到了从前。   明月红着脸看了建国一眼,含情脉脉的目光中满是娇羞。   黄建国也在默默地注视着明月,眼神儿却是格外的异样。   “你先出去吧。”黄建国平静的对明月说道。   明月嫣然一笑,顺从的走了出去,并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我们继续。”黄建国吩咐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冯生指挥着嘎斯51卡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向鄱阳县城驶去,金道长同耶老两人站在车厢上,焦急的双眼眺望着远处的公路和原野,希望能够发现一点寒生的踪影。   公路上走着一个身着西装,浑身疲惫的徒步旅行者,金道长背过脸去,他已经认出来那人正是犬伏师,在中国穿西装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尤其又是在这偏僻的乡间。自己目前提不起真气,还不能与犬伏师殊死一战,大敌当前,救出寒生,保住丹巴喇嘛预言的秘密才是更为紧要的。   犬伏师抬头望了一眼,目光扫过车上的那个光头和干瘪老人,一点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紧接着车轮卷起一团尘土笼罩住了犬伏师矮小的身影。   鄱阳县城只有一条十字街,路面上很难见到汽车,此地还是属于相对贫穷落后的地区。卡车慢慢的街上行驶着,驾驶室内的冯生与车厢上的金道长仔细的观察着,前面不远处看见了鄱阳县政府招待所的牌子。   车厢上,耶老则津津有味的浏览着街道两侧的的房子和走路的人们,尤其是在一个花坛边上,坐着好几个胖老太太,耶老干瘪的脸上绽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知怎地,耶老最近好像慢慢的在恢复着人的七情六欲,不但对饮食开始关心了起来,更是对异性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自从离开了辽塔黑暗的地宫之后,南下的一路上不知不觉的吸收了一些游荡的散魄,尤其是在赵家大车店,那关东汉子为明月所杀,魂飞破散,耶老就像是一块海绵吸水一般,吸进了那人一些残留的散魄,不过大家都觉察不到,包括耶老他自己。   卡车停了下来,冯生跳下车对金道长说道:“我想,绑架寒生的那些人若是政府方面的,而且在此地停留时间又不会太长的话,按常规来说,一般去政府招待所之类的地方会方便许多,道长可否先同我一起入内打探一下。”   金道长点点头,跳下了车,与冯生绕过花坛向县政府招待所走去。   耶老见他俩走远,迅速的由车厢上爬下来,整理一下衣衫,然后笑容可掬的来到了那几个胖老太婆的中间。    “看,这个老头好瘦啊。”胖老太婆发出了啧啧惊叹声。   耶老瞄准了一位最肥硕的白胖老太,紧挨着她硬挤着坐了下来,然后笑咪咪的赞美道:“此位小妹妹的身材真是窈窕之极啊。”   “神经病!”胖老太“啐“了一口,骂道。   耶老恍若不闻,眼神儿仍旧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她,口中啧啧道:“老衲就一直想要丰腴些而不得,俺们关东女人可是都喜欢肥胖的,俗话关东四大肥就是‘秃子头,老板油,绵羊尾巴,大肠头’……”   胖老太婆们蜂拥而上,连掐带拧的殴打起耶老来了。   犬伏师终于走到了鄱阳湖谷口。   他嘴里嘀咕了声,弯下腰观察着草地上凌乱的车辙印,疑惑的望了望谷内,然后直起身子,沿着林间小路朝里面警惕的缓缓行去,不多时,他便瞧见了那三间茅草房。   随着大黄狗笨笨的吼叫声,老祖转出门来,依旧是衣襟松开,袒胸露乳。   这女人好粗俗,犬伏师皱了皱眉头,走上前鞠了一躬,有礼貌的说道:“大嫂,请问这里可是鄱阳湖谷?”   老祖乜起眼睛瞟了犬伏师一眼,心道,看这个小矮子穿西装扎领带,莫不是那个日本人来了?于是鼻子朝天一翘,大咧咧的说道:“这里就是鄱阳湖谷,怎么啦?”   犬伏师点点头又道:“大嫂,请问您是一家人住在这儿的么?”   “你是谁?管我家的事儿干嘛?”老祖鄙夷的说道。   犬伏师打量着老祖,心中颇为疑惑,此村妇中气十足,虽是满脸紫色痘痘,长相粗鄙,但是两个太阳穴却是高高隆起,看来应是身怀内家功夫之人,可是一个偏僻山沟里的农妇,怎么会识得武功呢?话说回来,黑泽领事得到的消息明确是在鄱阳湖谷,也许金道长就隐藏在这茅草房子里也说不定呢,不管怎么说,还是谨慎为妙。   犬伏师恭恭敬敬的目视着老祖,想从其面目表情的变化上看出些端倪来。   老祖见犬伏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身子,不由得勃然大怒,好小子,果然是想吃我的豆腐哇……   “我很美么?”老祖眉毛一扬,以沙哑的声音问道,同时蓄气于掌。   犬伏师闻言一愣,只能敷衍道:“这位大嫂,您带有一种天然山野中的粗犷美。”   老祖一听,心道,唉,若是刘今墨也是这样看待我就好了,口中禁不住的幽幽叹息了一声。   “大嫂,我向您打听一个人。”犬伏师语气十分的谦恭。   “谁?”老祖立时又警惕了起来。   “请问谷中是否来了个老年道士?”犬伏师问道。   “是秃头的么?”老祖反问道。   “大嫂真会开玩笑,道士哪有秃头的?”犬伏师回答道。   “那就没有了。”老祖心中暗自发笑。   犬伏师心下寻思着,莫非金道长还未到达这里?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这么说,谷中曾经来过秃头的道士?”   “当然。”老祖脱口而出。   “是白云观的金道长。”犬伏师嘿嘿笑道。   老祖脸一红,支支吾吾的承认道:“他不在,坐车出去了。”   犬伏师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公路上遇见的那辆苏式卡车,对了,车厢上有个背过脸去的秃头人,身形正是金道长!   “大嫂,金道长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犬伏师一脸诚恳的表情问道。   老祖方才说走了嘴,正在懊悔不已,闻言便没好气儿的回答道:“你找他干什么?”   犬伏师依旧谦卑的说道:“我想向金道长要回我的三尸虫。”   “三尸虫?那是什么东西?”老祖一听感起了兴趣。   “三尸虫是我肚子里的三条大虫,它们在我的肠道里生活了几十年,情同父子,可是被金道长拿了去,骨肉分离,其情何堪?大嫂,请您体谅一下,若是有人夺走了你的儿女,你能不踏遍天涯来寻找么?”犬伏师认为女人最容易为情感所动,因此说的是悲悲切切。   老祖越发感到好奇了,说道:“三条虫子是你的儿女?哈哈,它们又不是人。”   “老大青姑聪明睿智,老二白姑憨厚纯朴,老三血姑风流倜傥,它们各有其特点,实在是难得的三兄弟啊。”犬伏师噙泪解释道。   “它们是在金道长那儿么?我怎么没有看见?”老祖回忆道。   犬伏师回答说:“大嫂当然看不见,因为它们都在金道长的肚子里面。”   “金道长吃了那三条虫子?”老祖惊讶的问道。   “不,它们是从金道长的肛门爬进去的。”犬伏师回答道。   老祖眨了眨眼睛,嘿嘿的笑将了起来:“胡说八道,想唬老娘?”   犬伏师脸色一变,心想看来只有制服这个丑婆娘,以武力逼迫她开口了   “妈妈。”皱皮女婴睡醒了,揉着眼睛步履蹒跚的走出屋来。   犬伏师脑袋一转,立刻有了主意,手臂突然朝水潭方向一指,口中叫了一声:“那是谁?”趁着老祖回头观看之际,身形猛然间纵起,如鹰隼一般扑至女婴面前将其一把攫住。   待老祖回身援救已经来不及了,犬伏师如钢钳般的手指已经掐住了皱皮女婴纤细的脖子……  “你要干什么!”老祖惊呼道,欲上前又恐皱皮女婴受到伤害,急得直跺脚。   犬伏师微微一笑,道:“大嫂,你现在肯告诉我金道长去哪儿了吧?”   “鄱阳县城。”老祖忙不迭的说道。   “干什么去了?”犬伏师接着问道。   “去救一个人。”老祖回答。   “救人?救什么人?”犬伏师疑惑道。   “寒生,他是个乡村医生。”老祖紧张的眼神盯着犬伏师掐住女婴的那只手。   “金道长什么时候回来?”犬伏师又问。   “他们有卡车,救了人就马上返回来,应该很快的。”女儿性命攸关,老祖是有问必答,丝毫不敢隐瞒。   犬伏师点点头,说道:“那好,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老祖焦急的说道:“你要知道的,我已经说了,现在可以把女儿还给我了吧?”   犬伏师阴声阴气的笑道:“不,现在不行,要等金道长回来,先让他揭下身上的护身符,我再交还你的女儿。”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光着小屁股的男婴从屋里面打着哈欠走出来,一眼瞧见皱皮女婴被一陌生人捏住了脖子,不由得勃然大怒。   “呜呜……”沈才华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黑黑的瞳孔不停地调着焦距,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小牙。   犬伏师诧异的望着这个大一点的男婴,听闻着婴儿发出如野兽般的恐吓声,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沈才华猫着腰,扭动着小屁股,双手成虎爪形,围着犬伏师转起圈子来,伺机扑上。   犬伏师感觉到十分的好笑,这么小的婴儿竟然摆出一副格斗的架势,甚是荒唐。   “啪”,皱皮女婴抬脸朝犬伏师冷不丁儿的啐出一口粘痰。   犬伏师正望着新出现的这个怪异的男婴,未及防备,那口淡绿色的小痰射中了他的鼻梁,缓缓流下来,挂在了鼻尖上,闻着带有点微微的腥臭味儿。   犬伏师脑袋微微有一点眩晕,顿时感到无比的惊讶,这女婴的痰中竟然还带有毒!   犬伏师身为日本国东京大岳山摩道教的首领,绝对不是浪得虚名,身怀有极高深的忍术,乃是伊贺阴忍派的高手。   忍术,又名隐术,起源于中国汉代的五行术,后来由中原和百济(古高丽)移民传到了日本,江户时代忍者迅速的发展起来。忍术根据孙子兵法加上修炼道和伏击战技巧发展而来,口诵“风、林、火、山”四字真言,通晓跃、爬和无声快速运动,擅长使用暗器和火药,而且还懂得绘画、插花、茶艺和乐器,堪称多才多艺。   犬伏师不想与地上转圈的男婴纠缠,遂自怀中摸出一把钢针,手一抖,悄无声息的朝男婴赤裸的身子射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鬼婴沈才华虽然与皱皮女婴吸食了郭公葬尺内当年一代祝由宗师郭璞注入的能量,但是并不会使用,而还是凭着自身的本能在与犬伏师搏斗。   此刻,几十根如大号缝衣针般的钢针悄然而至,他竟不知如何躲闪,反而继续咆哮着扑上来,结果钢针悉数刺入了其赤裸的身子上,白净净的小屁股也扎进了好几根,浑身上下状如刺猬,沈才华“哇”的一声疼得大哭起来……   “哈哈……”犬伏师鼻子翕动一下,哈哈笑声不绝。   老祖急得两眼冒火,大声吼道:“你竟然对婴儿下手?”   屋外面沈才华的哭声惊动了兰儿和小翠花,忙出来看个究竟,眼前的情形令她俩俱是大吃一惊。   但见小才华泪眼模糊,浑身插满了钢针,咧开大嘴哭喊着:“妈妈……”,兰儿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什么人?竟然会对婴儿如此歹毒?”小翠花怒斥道。   “嘿嘿,”犬伏师望着侏儒小翠花冷笑道,“瞧瞧这模样,今天本师特来铲平你们鄱阳湖谷里的这些怪物。”   小翠花武功平平,可惜老翠花又附在耶老身上一同去了鄱阳,再者见到皱皮女婴受制,她与老祖一样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上前。   就在此刻,大黄狗笨笨悄悄地溜到了犬伏师的身后,一口咬在了他的后脚踝大筋上,犬伏师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大叫了一声,一掌拍下,打在了笨笨的后背上,“咔嚓”一声响,笨笨的肩胛骨碎裂了。   “嗷……”的一声哀嚎,笨笨痛苦的扭曲着身子,但是那尖利的犬齿仍旧紧紧地咬着死不松口。   “汪汪!”黑妹鬃毛倒立,疯了似的从窝里冲出来,张开大口咬向了犬伏师,那些刚刚睁开眼睛的宝宝们拥挤在了狗窝门口,激动不已。   犬伏师急切之中,只得松开了掐住皱皮女婴脖子的那只手,用以抵挡那发疯般母狗的进攻。   皱皮女婴感到颈部一缓,身子蹲下朝地上一趴,撅着屁股四肢并用,飞快的朝沈才华爬了过去。   犬伏师正手忙脚乱之中发觉女婴跑了,正欲返身追上,突感背后微风突至,那是老祖竭尽全力发出的一记阴掌。   犬伏师根本未将那丑村妇放在眼里,含胸拔背硬接了这一掌,“砰”的一声闷响,他顿感腹内脏器一阵翻动,胃酸上涌至喉咙,“噗”的一口,喷撒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的气味。   出土于千年古墓中的郭公葬尺之内,曾凝聚了郭璞毕生功力的“祝由十八式”,沈才华吸食了大部,余下的则被皱皮女婴所得,两个婴儿尚小,且又是分开的,因此这一旷世神功始终无法发挥其威力。   皱皮女婴快速的爬到了沈才华的身边,拉住了他的小手,就在这这一瞬间,两人的手心劳宫穴相接,六条经络气血感应贯通,祝由十八式便完整了,尽管他俩还无法运用,但是自保却已是绰绰有余了。   沈才华停止了啜泣,体内的祝由神功迅速的在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中运行,其中的第十式“肉身不坏”觉察到了那些刺入体内的钢针,立刻开始反击。   兰儿惊奇的发现小才华的肌肤刹那间皱了起来,每一根钢针周围的肉渐渐隆起,竟然将那针渐渐的挤了出来,“哗啦”一阵轻微的响声,钢针洒落了一地,小才华的肌肤恢复得光滑如初,依旧是白净净、粉嘟嘟。   犬伏师重创之下伸手自怀中掏出一粒“火雷弹”朝地上一掼,同时嘴里诵道:“风林火山!”,随着“轰”的一声响,大团白色的烟雾瞬间笼罩住了众人,口鼻中闻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儿,待得烟雾散去,却已经不见了犬伏师的踪影。   这是来自东瀛忍者的隐术,实际上乃是一种障眼法,忍者借此无声快速的移动,但是并未走远。   老祖惊喜的蹲下来搂住了皱皮女婴,掏出黑不溜秋的乳房,将乳头硬塞进她的嘴里,开始喂奶。   兰儿手摸着小才华光滑的肌肤,亦是惊讶不已。   小翠花则转动着硕大的脑袋,瞪圆了眼睛四处寻找着犬伏师,奇怪,怎么一股烟儿人就没了呢?她“咚咚咚”的跑回了屋子里,查看刘今墨和吴楚山人,见他俩仍旧躺在床上并无二样,这才放下心来。   “哼!这个小日本想吃老娘的豆腐,没那么容易……”老祖踌躇满志的嘀咕道。   大黄狗笨笨伤的不轻,口里不住的吐出粉红色的血沫,从眼神儿里可以看出,牠在忍受着极大地痛楚。黑妹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呜呜”哀鸣,伸出了舌头不停地舔着笨笨的脸颊。   狗宝宝们齐聚在笨笨无力垂下的头旁,“吱吱”叫着,并用稚嫩的小脑袋拱着笨笨,希望引起牠的注意。   兰儿轻轻的蹲下来,默默地抚摸着笨笨的额头,寒生,只有寒生回来才能救得了牠。 第二百六十八章   寒生“腾”地坐了起来,翻身下地,二话不说默默地走向桌子,伸手去取搁在那儿自己的衣裤……   黄建国一摆手,守候在一旁的那两名下属“呼”的扑上,准备扭住寒生的臂膀将其拖回到床上去。   这两个人的动作好慢啊……就像是电影里海边男女追逐时的慢镜头一般,寒生很轻松的自他们腋下钻了过去,拉开了房门,冲出到了门外。   屋内的人可都是惊讶的瞠目结舌,大家只觉得眼睛一花,根本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寒生是怎么动作的,他已经就窜出去了。   这就是“蝇眼”——癔症神功的最高境界,可由意念催动或是情急之下自行发动,外界事物已不再是经由瞳孔进入视网膜形成影像,而是直接由眉心处颅骨内的伏矢魄感应,其速度正好提高了两百倍。   明月正站在院子里的一株粗大的香樟树下,心中十分的焦急,希望建国他们快点结束,自己好及时赶回去,因为兰儿还躺在草丛里等待着自己去替她解穴呢。   “咣当”一声响,房门被猛地开启,寒生光着身子,只穿一条裤衩子跑了出来。   “快拦住他!”房间里传出来黄建国气急败坏的呼喊声。   院子里的两名警卫呼啦一下包抄过来,一个伸手来抓寒生,另一个则脚下一记扫堂腿,他们都是受过专门格斗训练的,身手都是十分的敏捷。   明月感觉到寒生今天似乎有些异样,他根本不会武功,可是见他一闪一跃的腾挪速度却是极快,那两个警卫都扑了个空。   黄建国出现在门口,涨红着脸声嘶力竭的高声叫道:“开枪打他的腿,决不能让他跑了!”   两名警卫迅速的拔出手枪射击……   明月大惊,急忙双手交叉于胸前,口中诵咒,发出祝由神功的第二式“移花接木”,强大的生物磁场以光速瞬间侵入了那两名警卫的大脑。   但见两人平伸的枪口突然调转向下,各自相互朝着对方的大腿处扣动了扳机,随着“砰砰”两下震耳欲聋的枪声,两名警卫都倒下了。   枪声传到了县政府招待所大门外,冯生叫道:“不好!”随即也自腰间拔出了手枪,与金道长一同向大门内冲去。   一个白花花的人影飞快的由招待所里迎面跑出来,冯生眼睛一花,待到近前定睛细瞧,不由得大吃一惊,此人正是寒生。   金道长毕竟武功高深,目力极佳,瞥见是寒生,知道情况十分的危急,紧忙上前一把拽住了寒生,领着他朝卡车那儿奔去。   “快!开车!”冯生跟着跳进了驾驶室,急忙吩咐小赵道。   金道长一把将寒生拉上了卡车的车厢里,这时才发现,耶老并不在车里。   嘎斯51卡车轰鸣着冲出了鄱阳县城,向鄱阳湖谷疾驶而去。   花坛边,此刻耶老正被那个又白又胖的老太骑在了身下,拳头如雨点般的捶下…… 卡车上,金道长向寒生大致讲述了自京城南下的经过。   “兰儿现在不要紧了吧?”寒生关切的问道。   “穴道已解,尚无大碍。”金道长安慰他道。   “唉,没想到明月果然被王婆婆说中,竟然成为了黄建国的帮凶,”寒生叹息不已,遂又问道,“金道长,你所说的三尸虫果真有一尺多长么?”   “是犬伏师讲的,不过腹中的感觉倒是很大只的。”金道长答道。   “三尸虫彭踞、彭踬和彭蹻,书中记载它们极微小,肉眼不得见,危害人体脑、内脏和唆使淫欲,道家有诛杀三尸的方法,不过这么大个头的却是第一次听说,我得好好想想如何来除之。”寒生思索道。   “我现已将其镇住,不过提不起真气来,便如同废人一般。”   寒生点点头,安慰道:“道长,办法总会有的。”   “寒生,如今你的处境已是更加的危险了,以贫道看,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鄱阳湖谷,悄悄动身前往云贵高原的滇西北去,那里是丹巴喇嘛的教区,你隐身在那儿会比较安全的。”金道长说道。   寒生叹息道:“山人叔叔和刘先生还未苏醒,又要因寒生而千里颠簸……况且耶老还在鄱阳县城里走丢了。”   “请以丹巴嘱托为重啊。”金道长郑重的劝说道。   卡车驶到了鄱阳湖谷口停了下来,大家下了车,匆匆朝谷内走去。   茅屋前,老远便见大黄狗笨笨躺在了地上,黑妹和狗宝宝们哀鸣着围在了它的身旁。   “寒生!”兰儿站起身来,望着寒生几近赤裸的身子,眼泪如决堤般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寒生快步上前问道:“兰儿,你不要紧吧?笨笨它怎么啦?”   “是那个日本人干的,你快想个法子救救笨笨啊。”兰儿悲伤的说道。   “犬伏师?”金道长脱口道。   “就是那个穿西装的小矮子,竟然还想吃老娘的豆腐。”老祖拔掉乳头,鄙夷的说道。   寒生蹲下身子,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笨笨的伤势,然后站起身来轻轻的对兰儿说:“笨笨的肩胛骨碎了,骨片刺入了肺里,已经产生了气胸,必须要赶紧给他动手术,迟了就来不及了。兰儿,去把面板拿过来。”   兰儿进屋取来面板,大家小心翼翼的将笨笨放在了上面,然后抬进了茅屋内。   寒生的脚踝被什么拉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黑妹,母狗的眼睛里噙满了热泪,口中“呜呜”的小声哀鸣着,狗宝宝们也都可怜兮兮的仰脸望着寒生……   “放心,黑妹,我会救笨笨一命的。”寒生安慰道。   金道长极忧虑的目光看着寒生。   “道长,笨笨一个月大就来我家了,我不会扔下它的……”说罢,毅然的走进了茅屋内。 第二百六十九章   笨笨的肩胛骨断裂成了好几块,有一根裂开的尖尖的骨头斜着插进了牠的肺叶内,导致牠出现了气胸。寒生小心翼翼的轻轻拔出尖刺,以药棉团沾出血污及分泌的粘液,然后揩拭干净后用缝衣针缀上破损的肺叶创口,一点一点的拼接上断骨,用羊肠线捆牢,再将一层层的肌肉、真皮和表皮缝好,最后再次进行了消毒。   “接下来就需要些‘地龙粪’了,因为有新鲜创口,所以不能使用梁上尘土。”寒生对老祖解释道,说罢走到灶间取来一只破了口子的粗瓷碗,来到了菜园子里。   兰儿种植的辣椒秧和小白菜刚刚冒出地面,一片葱绿之色,尽管还未长大开花,但也还是有两只蜜蜂“嗡嗡”的盘桓其上。   地龙,也就是蚯蚓,喜爱在菜地里钻洞,并将粪便推到洞口处堆积起来,这就是地龙粪,也称蚯蚓泥,味甘、酸、寒,无毒。   寒生很快便发现了两处地面隆起的、深灰色有粘性的地龙粪,便蹲下身来将它们一一收进了碗里,然后站起身四面望望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赶紧解开裤子向碗里撒了些尿,一面自言自语道:“这童子尿也不知还能坚持到多久……”   寒生便以手指头搅拌着,边走回屋里,将调成糊状的地龙粪全部涂抹在了笨笨的后背上,然后缠上了绷带,又找来两条木棍做夹板,将牠的肩部固定住,最后系上布条,拔去银针,整个手术便完成了。   寒生和老祖将面板抬到了屋外,轻轻的放在狗窝的门口,黑妹感激的望着寒生,而那些狗宝宝们则一拥而上,爬满了笨笨的一身。   这边,冯生与金道长已经按照草图制作好了一支两米长碗口粗的毛竹射水枪,一头镶嵌了一段两寸多长、指头般粗细的小竹筒,另一头则是用一根同样长短稍细一些的毛竹筒,一端缠上了破棉布,做成了一根简易活塞。   兰儿从茅屋里走出来,告诉寒生已经温热了一大锅肥皂水,用掉了家中好几条肥皂呢。   金道长不解的问道:“寒生,你究竟要做什么?”   寒生眼睛望着他,微笑着说道:“剿灭三尸虫。”   “那你如何来做呢?”金道长闻言激动万分。   “灌肠。”寒生回答道。 茅屋内,女人们都出去了,只有两个婴儿手拉着手站在一旁看热闹。   金道长脱掉裤子赤裸着下身,望着冯生和小赵两个人手中托着的那杆巨大的毛竹射水枪,心中不免有些发毛,臀部微微发着抖。   寒生留意到了道长光光的屁股,胯间一根毛都也没有。   “那是蝙蝠给拔掉的。”道长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我们开始吧,道长,请你将臀部撅起来。”寒生吩咐着说道。   金道长无奈,只得弯下腰双手扑地,撅起了屁股,露出了黑黝黝的肛门……   “道长,你屙完便后不揩腚的么?”冯生皱了皱眉头笑道。   金道长脸一红,闷头不吱声。   寒生在道长的肛门处抹上了些润滑的肥皂液,然后抓过射水枪一端那手指头粗细的射水枪口,用力塞进了金道长的肛门内。   “哦……”道长呻吟了一下。   “往里注射。”寒生命令道。   冯生手臂用力,开始向毛竹筒内推动活塞,一大管温热的肥皂液缓缓的注入金道长的身体里。   眼瞅着道长的肚子慢慢的隆起,活塞在即将要推到底的时候,金道长的腹部就已经膨胀得如同一个大气球了,好像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大肚孕妇。   “暂停,道长,我现在揭去你的护身符,请你尽可能的运气,听我的口令再用力将肥皂水从直肠顶出去。”寒生说道,同时伸手扯去金道长腹部贴着的那张黄纸符,然后示意冯生和小赵缓缓拔出射水枪,自己则用以手掌竭尽全力按住了道长的屁股。   “放!”寒生大喝一声,同时撤回手掌。   “噗”的一声响,一股乳白色的水柱自金道长的肛门喷薄而出,直射天棚之上……   “哎呦!”天棚上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随即有人应声坠落下来,“啪”的摔在了地上,此人正是犬伏师……   原来犬伏师后背挨了老祖盛怒之下用足了十成功力的那一阴掌,内脏受到了重创,情急之下便以火雷弹爆炸的烟雾逃身,隐匿到了茅屋内的天棚梁上藏身。先见寒生为黄狗做手术,后来又看见寒生在为金道长灌肠,便伏在梁上不动声色,等待着三尸虫出来。不料,一个不提防,再加上身受重伤,竟然被这股臭烘烘、滑溜溜的肥皂液射了下来。   “犬伏师!”金道长惊讶道。   “三尸虫!”寒生轻声叫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地面上的那一大滩白里透黄的肥皂液里。   三条各为青白红三种颜色,一尺多长的寄生虫蠢蠢蠕动   了起来……   青姑身子呈青绿色,手指头般粗,两只聪慧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众人;白姑长就雪练似的一身白肉,丰腴发福,硕大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往外冒着肥皂泡泡;血姑则昂起尖尖如龟的头部,两只淫荡的眼睛左顾右盼,口角边渗出乳白色的肥皂液来。   犬伏师艰难的在滑溜溜的地上爬起身来盘腿坐好,双手三指撮起,口中念念有词。   三尸虫闻咒浑身一颤,眼光瞬间变得凶恶异常,在犬伏师三尸咒的催动下,青姑白姑和血姑竟同时跃起,凌空向寒生扑来。   原来犬伏师自忖今日难以全身而退,唯有擒贼擒王,制住这里最重要的人物——寒生,自已才能以此为要挟,占据主动,保住一条命。   寒生大惊,情急之下“蝇眼”自行发动,立马三尸虫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寒生从容不迫的向一旁闪避着,同时瞥见婴儿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双双以慢动作跃起,沈才华在空中优雅的探出双手,一手捏住了青姑,一手掐住了白姑,而皱皮女婴则双手一齐扭住了血姑……   危险即除,寒生的蝇眼便自动关闭了,双眼视物又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沈才华张开了两排白森森的利齿“咔嚓咔嚓”接连两口,将青姑和白姑的脑袋咬了去,并在嘴里不停地咀嚼起来,皱皮女婴也学着沈才华般一口咬掉了血姑的尖脑袋,一伸脖吞进了肚子里。   望着自己培养多年、情同父子的青姑、白姑和血姑,竟然被那两个婴儿活活的咬掉了脑袋给吞食了,犬伏师一口气上不了来,双眼一翻腿一蹬,就此倒毙气绝身亡了。   金道长惊出了一身冷汗,低头望去,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手拉着手,竟然若无其事般的走了出去。   “道长,现在身子无碍了么?”寒生微笑着问道。   金道长略一提气,倍感浑身轻松,真气运行通畅无阻,于是感激的点了点头,微笑道:“贫道好了。”   “请金道长还是穿上裤子吧。”冯生提醒道。   金道长此刻才醒悟过来,红着脸急忙穿戴整齐。   “金道长,现在该是我们离开鄱阳湖谷的时候了。”寒生平静的说道。   众人立刻随即动起手来,小翠花抱起了刘今墨,老祖袒胸露乳,索性将两个婴儿悉数揣进了怀里搂着,金道长背起了吴楚山人,小赵轻轻的抱起了打着夹板的大黄狗笨笨,萍儿在小竹筐内铺了些干草,然后将狗宝宝一个个放进去背在身上先行出谷,黑妹则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寒生和兰儿收拾了一下行装,兰儿带上了所有的钱和粮票,背篓里放着一袋太极土卵和一些简单的衣物。   最后,寒生背起了父亲的药箱,怀里抱着那只帆布旅行袋,里面装的是王婆婆的骨殖,他答应过婆婆将其与古仙合葬,一定会恪守诺言的。   枣树林里,寒生和兰儿默默地站在朱医生与荷香的坟前……   老爹,寒生要走了,不过我还会回来的,我们还要回到南山村去,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娘,女儿跟着寒生去了,还有爹爹……   嘎斯51卡车在颠簸的道路上朝着西南方驶去。   天阴沉沉的,北方地平线上,乌云正朝着这面滚滚而来。 第二百七十章   鄱阳县城。   黄建国呆呆的站立在那儿,寒生竟然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逃掉了,还有不可思议的是门口的警卫拔枪相互自残,更可恶的则是筱艳芳竟然幸灾乐祸的在一边袖手旁观。   黄建国看着属下忙着替那两名警卫包扎住伤口止血,抬上吉普车送往医院。他招了招手,唤筱艳芳过来。   “你为什么不出手拦截?”他严厉的质问道。   筱艳芳抬起缠着绷带的双手,不阴不阳的嘿嘿道:“我已受伤行动不便,况且……”   “况且什么?”黄建国追问道。   “况且是你的人在施展祝由巫术令警卫们自相残杀,如同昨晚弄残我的双手一样,是她要放走寒生,我怎敢贸然阻止呢?”筱艳芳说罢拿眼睛瞥向了明月。   黄建国怒在心中却又无法发作,他清楚筱艳芳忌恨明月伤了他,所以故意不出手好给自己难堪。   黄建国没有理睬他,走过去到了明月的身边,望着她的眼睛,尽可能以柔声的声音说道:“明月,你干嘛故意伤害警卫,放跑了寒生?”   明月低下头,轻轻回答道:“建国,对不起,我见他们要开枪,所以才出手的,因为王婆婆……”   “又是王婆婆,行了,这事让你这一搅和可就麻烦大了。”黄建国阴沉着脸说道。   “建国,我不是有意为难你的……”明月涨红了脸小声嗫嚅着。   一名属下急匆匆的走到黄建国身边,附耳轻轻说道:“刚刚接到通知,首长半小时后就到鄱阳,现已从南昌出发快两个小时了。”   黄建国闻言心中一惊,首长突然抵达,而且快要到时才通知,可见对自己还是不太信任啊,唉,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又让寒生给逃走了,岂不更加……黄建国沮丧的想着。   突然间,他眼前一亮,对了,明月……   他早就看出来了,首长自从在雍和宫见过明月一面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自己此刻正好借花献佛,嗯,即可以摆脱了明月,又得到了首长的信任,此乃一箭双雕,真的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黄建国主意已定,脸上故作忧心忡忡状,道:“明月,你知道,建国永远都是不会埋怨你的,但是由于事关国家机密,我因此可能会受到严厉的处分。”   明月闻言一惊,忙道:“他们会怎么处罚你?”   黄建国眼眶发红,难过地说道:“轻者入狱,重者可能会……”   “会怎样?”明月焦急的问道。   “我们可能永无再见之日。”黄建国眼睛一眨,挤出两滴眼泪。   “那我们走吧,不干了,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种块地养点鸡鸭,反正也饿不着。”明月动情的说道。   “不行啊,我父亲是政府的官员,我要是畏罪潜逃,他就会受到牵连的。”黄建国摇摇头道。   “那可怎么办啊?”明月无奈道。   “惟有一个办法可以挽救。”黄建国思索着说道。   “什么办法?”明月如同捞到了救命稻草般急切的问道。   “你也参加革命工作。”黄建国目光坚定的说道。   “8341?就是几个数字?”首长犀利的目光望着黄建国。   “是的,岳父,这是第一组数字。”黄建国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首长负手而立,面向窗外,仿佛在思索着那四位数字的含义,许久,慢慢的转过身来,国字脸上的目光已经变得柔和了。   “建国啊,东东特意让我给你捎来了两袋果脯,说这是你最爱吃的杏干,喏,拿去吧。”首长将一个粉红色的塑料网兜递给了黄建国。   “谢谢岳父。”黄建国感激涕零的说道。   “寒生现在在哪儿?”首长突然话锋一转,面色严肃起来。   “他……他可能逃回了鄱阳湖谷,因为他的未婚妻和岳父吴楚山人都还在谷中。”黄建国支吾道。   “嗯,此事已经引起了寒生的警觉,他们很有可能会进一步的流窜,建国,你立刻派人去把鄱阳湖谷监视起来。”首长命令道。   “是,我这就去办。”黄建国应道,即刻出门安排。   他先找到筱艳芳,吩咐道:“你速带两个人赶去鄱阳湖谷监视寒生和其家人的动静,一有情况立即汇报。”   筱艳芳点点头,带了两个人驾着吉普车走了。   哼,把筱艳芳调开,省的他在岳父面前嚼舌头,黄建国得意的想着,回到了房间里。   “8341……这是什么意思呢?”首长站在窗前,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黄建国不敢打断岳父的思绪,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矗立着。   首长转过身来,再次问黄建国道:“‘8341’的前面与后面再没有其它数字了么?”   “没有,岳父。”黄建国肯定的答道。   “嗯,难道与8341部队有关?”首长喃喃道。   “是部队的番号?”黄建国试探着说道。   首长点点头,解释道:“中共中央警卫团的番号就是‘8341’,其实也就是直接归毛主席指挥的首都御林军。格达活佛的预言是自1949年以后一个甲子60年内的中国政局,而8341部队正是警卫中南海的部队,总之,跟政治扯上了点边儿。真是个谜啊,建国,岳父现在的心情是越来越迫切了。”   黄建国小声的说道:“是建国一时疏忽大意,让寒生跑掉了,我一定会再把他抓回来的。”   “你不是说他不会武功么,这里警卫森严,那他又是如何得以逃脱的呢?建国你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岳父吧?”首长望着他,面带微笑着说道。   “是,是明月。”黄建国知道此事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去的,于是便将王婆婆传功于明月,并要求她保护寒生,明月碍于师父遗训而不得已出手,协助了寒生。   “哈哈,小姑娘蛮有个性的嘛。”首长爽朗的笑了起来。   “她目前已经暴露了,不再适合继续充当我们的内线,我想岳父是否可以给她另外安排份工作?”黄建国装作漫不经心的建议道。   “好啊,她本人愿意吗?”首长满口答应道。   “愿意,她说她很想到岳父您的身边工作,她只去过一次京城,还没到过天安门呢。”黄建国说道。   首长显然有些意外,目光炯炯的望着黄建国,点了点头,说道:“她在哪儿?我先跟她谈谈。”   “就在外面,我去叫她进来。”黄建国答道,随即出门找到了明月。   “明月,好消息,我已经同首长谈过了,他不但原谅了我们的过失,而且还希望你到他的身边去工作,这样最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经常的见面了。”黄建国故作兴奋的说道。   “他真的原谅了我们?”明月欣喜的说道。   黄建国用力的点点头,说道:“首长还请你现在就去见他呢。”   “首长凶么?”明月担心的问道。   “不凶,但是千万不要提起我两人的那种关系,否则,他可能会不原谅我们了。”黄建国叮嘱道。   “为什么?”明月不解道。   “别问为什么,都是些国家大事,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总之别提就是了。”黄建国不耐烦的说道。   “好吧,我不提就是了。”明月悻悻的回答道。   明月忐忑不安的跟随着建国走进了首长的房间。   “哈哈,明月姑娘,我们又见面啦,”首长亲切的握住了明月的手,面带遗憾地说道,“听说你的师父王婆婆去世了,她可是个好人啊。”   “是你……”明月认出来了,这位首长就是自己和师父上次进京在白云观内遇到的那个国字脸中年男人,他还用小汽车送她们到了雍和宫呢。   首长高兴的点点头,和蔼的说道:“既然我们早就认识了,你可不要拘束喽。”   “我先去布置一下工作。”黄建国知趣的打了招呼,悄悄退出房间。   首长恍若不见,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明月的身上。   “明月今年几岁啦?”首长慈祥的微笑着问道。   “十九。”明月回答道。   “嗯,不错。”首长点点头。   “不错?”明月不解。   “哦,我是说,十九岁就参加革命工作了,很不错嘛,只要努力工作和学习,突出政治,加强改造世界观,一定会有发展的,是共青团员吗?”首长问道。   明月摇了摇头。   “有婆家了么?”首长又问道。   明月脸一红,最后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好,年轻人当以革命事业为重,以解放全世界劳苦大众为己任,你就留在我身边工作吧,作为生活秘书,暂时负责一下我的日常起居,你看如何?”首长诚恳的目光望着她说道。   明月点点头,为了建国,自己吃点辛苦算不得什么。 第二百七十一章   胖老太气喘吁吁的将老拳不停地砸在了耶老的后背上,其他的老太趁机在他的身上又捏又掐,现场一片混乱。   “坏了,出人命啦!”有个老太婆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胖老太吃了一惊,停下了拳头,将耶老翻转过来,一探鼻息,已经没气了。   这下大家可都傻眼了,杀人者偿命,这是自古以来的法律。不知谁喊了一声,老太们呼啦一下全作鸟兽散了。   耶老暗自好笑,不就是个“老牛憋气”嘛,自己是逗胖老太玩的。   “行啦,耶老,还没玩够么?你起来看看,卡车都不见了。”老翠花在耶老的体内不满的嘀咕说道。   耶老一惊,急忙爬起身来,果真卡车没有了,也不见冯生和金道长的踪影。   “他们去哪儿了呢?”耶老挠着脑瓜皮自语道。   “一定是遇到了紧急的情况,找你不见,先返回鄱阳湖谷去了。”老翠花分析道。   “那我们也赶紧回去吧。”耶老说罢,撒开腿就朝着来时的原路奔去。   “好吧,老娘要睡了,别来打搅我。”老翠花打了个哈欠道。   鄱阳县,古称“番邑”,汉时更名鄱阳,现下正是枯水期,遥望草洲辽阔,芳草萋萋,芦花丛中鹅嘶鹤舞,耶老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留意起盘旋于滩涂之上的那些大鸟来了。   “俺们关东黄龙府绝无这样绝佳的景致呢。”耶老啧啧赞叹不已。   身后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耶老只顾欣赏美景,浑若不觉。   “咦,这不是耶老么?”身后面的汽车“嘎”的一声停下了,车里面跳下一人惊奇的说道。   耶老回头望去,见是一个五十多岁妖冶的女人,手上缠着绷带,皮嫩肉滑,凤眼流波,正在笑咪咪的望着他。   “你认得老衲?”耶老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漂亮的女人是谁。   筱艳芳“咯咯”的笑将起来,声音又甜又脆生。   “喏,耶老,瞧你仙风道骨,义薄云天,徐公半老,英俊犹存,端的是个典型的英雄人物呢。”筱艳芳极尽赞美之词。   耶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老衲如何称得上英雄,何不说来听一听。”   筱艳芳笑得花枝乱颤:“耶老大战放屁虫,难道不是英雄所为么?”   “那是自然。”耶老十分满意自己的挺身而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那些放屁虫鏖战,并取得了阶段性的战果,是为南下以来自己首次立下的大功。   “耶老英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筱艳芳问道。   “老衲要回鄱阳湖谷去。”耶老被赞美后便失去了应有的警惕性。   “让我送你一程吧。”筱艳芳双目秋波荡漾,令人不忍拒绝。   耶老坐上了吉普车,也全然不理会车上的另外两个男人,喉咙轻咳,含情脉脉的对筱艳芳说道:“你可比城里那个又白又胖的老太婆美多了。” 吉普车抛锚了,七十年代制造的北京212型吉普车油路经常出问题,两个男人下去修车了。   “耶老英雄,你怎么会一个人在鄱阳县闲逛呢?”筱艳芳面露关切之色道。   “是那个又白又胖的老太婆把老衲打晕了,卡车又先跑了,老衲就只有自己走回去了。”耶老答道。   筱艳芳猜想寒生他们匆匆忙忙的逃离,大概是无暇顾及这个傻乎乎的老头了。   “你知道明月和黄建国之间的关系么?”筱艳芳试探着问道。   “哼,”耶老嗤之以鼻的忿忿说道,“明月是个内奸!她把兰儿给点穴了,然后骗走了寒生,老衲听说那个姓黄的是她的旧情人。”   筱艳芳点头冷笑着,果然不出所料,这个明月和黄建国早就有这么一腿,这个骚货竟然还用祝由巫术伤了自己的双手,等找到机会,一定要向首长奏上一本,有她和黄建国好瞧的。   一个多时辰以后,吉普车才修好,然后继续前行。在一条三岔路口右拐,向鄱阳湖谷方向驶去,但是他们来迟了,数分钟前,嘎斯51卡车刚刚经过这个路口向西南方而去了。   筱艳芳和耶老在鄱阳湖谷口下了车,起风了,山林发出阵阵啸声,雨点淅淅沥沥的飘落下来,天空中乌云密布,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一场暴雨就要来临了。   “你们先在这儿隐蔽好,我入谷打探一下。”筱艳芳吩咐道。   耶老刚要下车,已经迈下来了一条腿,筱艳芳回手一指,点中耶老的膻中穴,然后快步朝谷内走去。   走了不多远,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耶老笑咪咪的跟上来了。筱艳芳皱了皱眉头,忍着手指头的疼痛,真气贯通竭尽全力又是一指,重重的点在了耶老的胸前。   耶老身子晃了晃,微笑着继续跟了上来。   这下子筱艳芳可是大吃一惊,难道这干瘪老头竟然有移经闭穴的高深武功?正在惊愕犹豫之际,耶老撒腿就跑,径直沿着林间小路跑进了谷里。   筱艳芳不敢怠慢,真气一提,施展开绝世轻功追了上去。   谷中已经没人了,茅屋里面静悄悄,一片寂寥。   耶老焦急的在房前屋后找了个遍,然后撅着嘴坐到了大樟树下生闷气去了。   筱艳芳在屋子内发现了犬伏师的尸体,心中甚是纳闷,这是什么人呢?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想了想,他也没有再去理睬那个奇怪的耶老头,匆匆出谷,赶往鄱阳县城向首长汇报去了。   大雨倾盆而下,鄱阳县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雾之中。   “什么?鄱阳湖谷内空无一人?”首长微微一惊道。   “茅屋内发现一具死尸,穿西装扎领带,绝不是寒生一伙的人。”筱艳芳补充说道。   “哦,有这样的事?马上备车,我们一起去看看。”首长吩咐道。   出门时,首长叫上了明月随行,车队冒雨驶出了鄱阳县城,一路奔鄱阳湖谷而去。   谷中茅草屋内,首长默默地望着地上的那具死尸,轻轻叹息道:“原来是犬伏师。”   “犬伏师是谁?”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他是个日本人,这次是冲着白云观金道长来的,没想到还是栽在了那个‘假失明’的手里,这些日本人也是有点忒狂妄了。”首长说道。   明月在西屋里找到了自己的物品,默默地拾掇好,装进了一只旅行袋子里,见到黄建国走进来,心中十分难过的说道:“他们把师父的骨殖也带走了。”   “寒生他们能去哪儿呢?”黄建国问道。   明月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寒生答应过要送师父的遗骨到香港的。”   “要不要派人往几个方向追击?他们走不远的。”黄建国走到岳父跟前问道。   “不必了,我知道他们会去哪儿,路还长着呢。建国,带上犬伏师的尸体回去,这次黑泽领事又要暴跳如雷了。”首长嘿嘿笑道。   筱艳芳最后一个离开茅草屋,心中不禁疑惑不解,那个干瘪的耶老头跑到哪儿去了呢?   回到了鄱阳县城,犬伏师的尸首被送去了县殡仪馆冷藏了起来,日本领事馆自会来人领取。   “黑泽先生,犬伏师死了,尸体在江西鄱阳县殡仪馆。”首长在招待所的内套间里接通了京城日本国总领馆的电话,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电话那头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首长一直端着话筒等待着……   “知道了,谢谢。”黑泽领事低沉的声音说道,并挂断了电话。   首长撂下了电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位工作人员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请示道:“首长,要不要通知江西省的有关领导您已来到了鄱阳。”   “我说过不要惊动他们,今晚住上一宿,明天一早返京。”首长脸色一沉道。   “是,首长。”那人红着脸匆匆退下了。   “岳父,您来到了鄱阳就等于是到了建国的家乡,鄱阳湖的水产是相当的丰富,尤其是出产极为罕见的野生白色老鳖,个大生猛,异常补身呢,今晚就让小婿为您接风吧。”黄建国满面春风的说道。   “白色老鳖?”首长感起了兴趣,目光瞥了一眼外间客厅,明月正端坐在那里。 第二百七十二章-第二百七十三章   晚餐就在设在招待所的食堂里,首长特意交待大家,江西老区人民的生活较苦,千万不要造成不好的影响。   黄建国跑了一下午,终于从一渔户那儿买来了一只刚刚捕上来的巨型雄性白色老鳖。这只老鳖通身白色,龟头部颜色较深,斑白的胡须,鼻尖和嘴唇呈紫红色,背上长满了暗色老年斑,体重竟有八斤之多。   “甚是奇了,鄱阳湖里竟然有这等奇特生物?”首长见了啧啧赞叹道。   黄建国得意忘形的说道:“岳父,鄱阳湖是咱们中国第一大的淡水湖,像这只老鳖起码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了,算下来应该是雍正年间的,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今天该着您有口福了。”   首长眉头微微一皱,瞥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黄建国自知说走了嘴,忙岔开话题道:“还搞到了一条三十多斤重的黄色大鲶鱼呢,老表说这可是多年未见的稀罕物。”   “是嘛,带我瞧瞧。”首长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水池里躺着一条足有一人长的黄白色大鲶鱼,乌黑的眼睛,两根长须,修长丰腴的身子,尾巴摆来摆去的,煞是欢实。   “真是一条美人鱼啊。”首长心中突然想到明月,禁不住的脱口而出。   “首长,鲶鱼可是吃死儔的。”筱艳芳突然在一旁插嘴道。   死儔就是溺水而亡的人尸首,大江大湖里食肉的鲶鱼最喜欢吞噬腐烂的尸首,故而甚是肥硕,尽管人人都知道,但是此刻明白的讲出口却是甚为不智。   “哈哈,鲶鱼吃个死尸有什么?蛋白质转化嘛,我今天还就想吃这条美人鱼呢。”首长爽朗的笑道。   餐桌上,首长坐主位,左边黄建国,右边是明月,桌子正中间放着一个炭火炉,那只巨型白色老鳖活生生的被五花大绑的撂在火炉之上,旁边摆着一只调料盆。   “建国啊,你这是……”首长不解道。   黄建国微微一笑,道:“这是我们这儿的传统吃法——烤老鳖,老鳖的肚皮被炭火烤着就会口渴,然后就喂它调料汤,越烤越渴,最后喝完汁水,老鳖也就熟了,其营养完全保留在了肉里,原汁原味。”   首长笑了笑,说道:“这样岂不是太残忍了点?”   黄建国回答道:“据说这是当年朱元璋当和尚时的吃法,也是甲鱼诸种烹调中最美味的做法。”   黄建国一面让人用小扇子煽火,一面喂汤料,这边厨师端上来一条硕大的长盘子,里面盛的是清蒸大鲶鱼,上面浇上了葱油,香气扑鼻。   首长伸出筷子拧下一块雪白的嫩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口中赞叹道:“果然是鲜嫩无比啊。”  老鳖被烤的满头大汗,愤怒的眼睛瞪着桌子四周的人们,黄建国亲自动手,不住的在给老鳖喂汤料,众人俱是兴高采烈,气氛热烈。   “建国,这老鳖太痛苦了。”明月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不要紧,牠能忍受。”首长面带微笑望着明月一语双关的柔声说道。   老鳖终于熟了,黄建国让厨师拿下去斩成小块,并特意叮嘱留意鳖头和壳内的那对鳖卵蛋千万不要损坏了,厨师会意的笑了,顷刻之间加工好端了上来。   黄建国恭恭敬敬的夹起鳖头和那对大如鸽蛋的老鳖睾丸放到了岳父的碟子里,说道:“200多年的精华全系于此呢。”   首长爽朗的笑了,夹起尖尖的鳖头略一打量便放进了嘴里,一口咬去了半个龟头,不住的点头赞道:“好,好口味,不愧是野生老鳖,大家一起动筷吧。”   众人早已垂涎多时,纷纷伸出筷子,可惜这只雍正年间的珍稀老鳖顷刻之间便消失在人类的腹中了。   酒足饭饱之后,首长站起身来,他对今晚这顿饭吃的是十分的满意,200多年的老鳖必是壮阳的很啊,自己的下面似乎已经有了些反应。   坐在对面的筱艳芳使了个眼色,首长知道他有话要私下说,于是说道:“筱艳芳,你到我房间来一下。”   两人进屋后,筱艳芳仔细的将房门关好。   “首长,这个明月是黄建国的老情人,他俩现在仍保持着暧昧的关系。”筱艳芳压低了声音报告。   “接着说下去。”首长不动声色的说道。   筱艳芳于是将鄱阳湖谷口汽车内两人的亲密接触描述了一遍,但是略过了耶老的那一段,最后说道:“首长,明月身怀邪恶的祝由巫术,您可要倍加小心,我的这双手就是伤在这祝由术之下。”   首长铁青着脸,默默听完筱艳芳的陈述,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好啦,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筱艳芳悄悄地退下了。   首长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只小皮箱,里面装的是外出时换洗的衣裳。他拉开了箱内的一个暗藏的夹层,自内抽出一张薄薄的黄纸朱砂符,关好皮箱走到桌旁,擦燃火柴点着了那纸符,然后将灰烬收拢到了一只茶杯中,倒入开水泡入茶叶,盖上了杯盖。   不一会儿,明月走了进来,怯生生的问道:“首长,我不知道应该需要做哪些工作,请您给说一说。”   首长微笑道:“刚参加工作时都会是这个样子的,不要着急,先喝口茶,坐下来慢慢聊。”他指了指沙发,然后很自然地将下了符的那杯茶放到了明月的面前。   明月轻轻的端起了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啜了几口…… 首长默默地看着明月如一头温顺小鹿般轻轻的饮着茶,微微一笑,说道:“明月,你知道我是黄建国的岳父么?”   “你是东东的爸爸?”明月吃惊的望着他。   首长点点头,接着说道:“你现在这儿先坐一下,我和建国在客厅里商量一下他和东东的婚礼。”说罢走出套间,随手带上房门,但是有意的留下了一条缝隙。   首长喊来了黄建国,两人亲密的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建国啊,我想尽快的让你和东东完婚,你愿意么?”首长严厉的目光凝视着黄建国。   “岳父,我太愿意啦,我巴不得和东东早日结婚呢,您知道,我俩曾经海誓山盟,今生建国非东东不娶,她也非建国不嫁。”黄建国愉悦的说道。   “是真的么?”首长的语气显得有些犹豫。   “岳父,我向您发誓,建国此生只爱她一个人。”黄建国举起右手郑重的说道。   “你爱她什么呢?”首长的目光变得柔和了,鼓励他大胆的说下去。   “我爱她的地方真的是一言难尽,她有着一颗纯洁善解人意的心,她的聪明睿智的学识,她亲手做的泡菜令建国爱不释口,能够一辈子吃到东东的泡菜是我的此生的奢望,更重要是,东东从小受到革命家庭的熏陶,有着一颗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接班人的红心……”黄建国激动的说道。   “可是我听闻你曾经同明月谈过恋爱,是真的么?”首长打断了黄建国的话头。   “是的,岳父,我承认,只怪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感觉尼姑似乎很神秘,受到了她的诱惑,后来建国想通了,我出生在一个革命干部家庭,怎么能和那些尼姑、和尚道士混在一起呢,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不劳而获的社会寄生虫而已。关于明月,请岳父放心,她根本不配我黄建国!东东才是我这一生中想要的忠实的革命伴侣。”黄建国慷慨陈词道,眼眶中闪动着泪花。   “那你为什么还要推荐她呢?”首长犀利的目光看着黄建国。   “我,”黄建国腼腆的说道,“只是想,岳父您每天都在殚精竭虑的操心着国家大事,身边有个女人可以舒缓一下您疲惫的身体,这对国家对人民都是一件好事。如果,如果是建国考虑不周的话,请您批评。”   “这么说,你对明月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喽?”首长平淡的说道。   “绝对没有,我甚至都不愿意看见她。”黄建国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好啦,我相信你,现在你和筱艳芳带着人连夜出发,前往云南德钦州的中甸,那里是丹巴喇嘛的老巢,他们一定是去了那里。”首长吩咐道。   “今夜就出发?”黄建国疑虑道。   “马上。”首长不容置疑的说道。   首长回到了里间房内,明月此时紧咬着的嘴唇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泪眼模糊,万念俱灰,眼下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   首长默默地来到明月的身边,将手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头,柔声说道:“哭吧,孩子,委屈你了。”   明月再也抑制不住了,泪水喷薄而出,失声恸哭起来。   首长就这样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头,后背和乌黑的头发,下体慢慢的膨胀了起来。   “他怎么能够这样子对我……”明月抽泣着说道。   “黄建国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首长劝慰明月道。   明月慢慢停止了哭泣,眼光慢慢的冷酷了起来,只听得她咬牙切齿的说了声:“我要报复。”   首长闻言微笑着说道:“你想怎样报复,我可以帮你。”   “他不是你的女婿吗?”明月疑惑道。   “从今天开始不是了。”首长淡淡回答道。   “我要报复……”明月的神经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突如其来的打击和极度痛苦之中,愤怒的喃喃说道。   “你想怎样报复?”首长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明月“哇”的又失声痛哭了起来。   “最好的报复方式有一个……”首长欲言又止。   “什么?”明月止住哭泣问道。   “就是当着他的面,你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另外一个人,让他产生极大地悔恨,让他痛不欲生。”首长循循善诱道。   “交给另外一个人?谁?”明月不解道。   “我可以帮你,”首长和蔼的说道,一面观察着明月的表情,又接着说道,“当然是做做样子的,并不是真的发生男女关系。”   “做做样子……让他悔恨?”明月喃喃自语道。   “对,我和你在床上假装亲热,让他在客厅里听见,这样他就会追悔莫及,痛苦万分,你说停,我就停,你看这样报复他如何?”首长说道,感觉下体越发膨胀了。   “我说停,你可一定要停,不然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明月想了想,下了决心,恨恨的说道。   “我保证,”首长慈祥的拍拍明月的肩膀,说道,“你先脱了衣服上床,安心等着报复吧,我去安排一下。”   首长走出门去了。   明月神情恍惚的脱去外套和鞋子到床上躺倒,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为防止万一,她仍旧穿着内衣裤。   首长很快的回来了,迅速的除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露出健壮的肌肉,下身只保留了一条短裤。   “你……”明月惊呼道。   “嘘……他来了。”首长伸手制止了明月,跳上床钻进了被子里,与此同时,外面的门响了,黄建国走了进来。   “岳父,你找我?你在哪儿?”黄建国毕恭毕敬的说话声。   “嗯。”首长含糊的应了声。   黄建国闻言推开了里间卧室的房门……   “快装样子叫两声。”首长小声急促的说着,随即抱紧了明月,措不及防的一下子将手伸进了明月的内衣里……   “啊!”明月惊呼了起来,什么报复的心情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赶紧拼命想要挣脱,不料首长孔武有力,自己根本无法推的开。   “停!快停!”明月叫道。   首长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猛地扯开了她内衣的纽扣,丰满的双乳砰的蹦了出来。   明月满脸涨红,急切之中双手立掌,口中念起了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想用一层气场把自己和首长分隔开 明月第一次见到首长是在白云观的大殿上,当时的印象此人只是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其实首长乃是中原道家符箓正一法的一名俗家高手。他经常去白云观里打坐,是因为这里是中国道家协会的所在地,时常会遇见道家各派的顶尖人物,有助于自己取长补短,提升功力。   正一法,是道教传承最悠久,渊源最早的一个道法体系,源于张道陵天师的“鬼道”,善于“男女合气”之法。   首长身居官府高位,是一个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因此修行只能是在暗地里进行,他精于符箓,但是极少出手,也是考虑影响之故。今晚在明月的茶水中下的是“天师驱邪符”,可解一切妖魔外道的巫术。   但是偏偏遇到的是江湖上早已销声匿迹的古往今来中原第一巫术——祝由神功,这岂是寻常道家符箓能轻易化解的?明月初出道,还不能完全掌握神功精髓,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天师辟邪符”的影响,若是换了王婆婆则根本不足为虑。   明月发出的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的能量只是将首长沉重的身躯顶起了约一寸多高,然后就没力了,首长又砸回在了自己的身上……明月大惊,迅即双手伸展开来画出两个圆弧形,直接使出了第三式“行尸走肉”。   首长蓦地身躯一震,疑惑的晃了晃脑袋,终于渐渐的松开了紧抱着明月身子的双手,明月趁机一个翻身滚落到了床下。   祝由第三式“行尸走肉”主要是以生物磁场影响对手的大脑思维,产生幻觉,完全背离原先真实的意图,故而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   首长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两只手在空中抓来抓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黄建国呆呆的愣在了屋子中间,蓦地突然间醒悟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从地上用力抱起了衣襟撕破半裸的明月。   “建国……”明月眼含热泪再次深情的呼唤了一声。   黄建国将明月重又放回到了床上,并用力按住了她的双臂,同时对首长高声叫道:“岳父,她在这里!”   首长扭过头来,一双野兽般充血的眼睛直盯着黄建国……   黄建国心中直发毛,一咬牙伸手拉过岳父的一只手掌径直的按在了明月高耸的乳峰上……   明月终于彻底的绝望了,牙齿用力咬破了舌尖,“噗”的喷出一口血雾到了黄建国的脸上,然后念动祝由十八式的第五式——“李代桃僵”的巫咒,这是王婆婆所传五式中最高的一式。   首长缩回了按在明月胸前的手掌,一把揪住了黄建国并按倒在床上,另一只手“嗤嗤”几下便剥光了黄建国身上的衣服,然后赤裸裸的将其压在了身下……   黄建国惊恐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岳父像是一头畜生,疯狂的扑在了他的身上,肆意的蹂躏着自己。他咬紧嘴唇,闭上了眼睛,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明月悄悄地溜到了地上,最后望了一眼自己曾经深爱过的那个男人,默默地穿上外衣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院子里站着筱艳芳和几名下属,他们根据首长的指示已整装待发,等着黄建国从首长那儿出来后便前往滇西北高原。   屋子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其后是首长“哧哧”的喘气声音,众人俱是莫名其妙,但无人敢去打探。   门开了,明月一脸戾气匆匆的走了出来。   “站住,明月,你干什么去?”筱艳芳阴阳怪气的问道。   明月根本不加理睬,继续前行。   “拦住她!”筱艳芳命令道。   立刻有一名大汉闻言淫笑着冲上前去,伸手抓向了明月的胸襟。   明月面色惨白,此刻下手已然是绝不留情,但听得“嗤”的一声,明月出手如电,然后继续前行。   “啊……”那壮汉呆立在那儿,两只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血洞,鲜血混杂着破碎的眼珠汨汨流淌下来。   筱艳芳大惊,忙不迭的喊道:“开枪!”   “砰!”有人对着明月拔枪射击。   一粒子弹击中了明月的左肩,她身子晃动,趔趄了一下,然后纵身越过院墙,来到了大街上。   暴雨骤停,鄱阳县城街道上除了几盏孤零零昏暗的路灯外,已经空无一人。   明月捂着左肩,撒开了腿不停地向前跑去,鲜血自指缝间渗出,脑中有些眩晕。四周望去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农舍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光,这里已是城外了。   去哪儿呢?明月漫无目的,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   前面有一个十字路口,她彷徨不定,而此刻更是身心俱疲,天地之间,何处是容身之地呢。   左面传来了载重卡车的轰鸣声,耀眼的灯光射过来,照见了徘徊在路上的年轻姑娘。   车停了,一位中年司机自车窗内探出头来问道:“同志,你好像是受伤了吧?是不是遇到坏人了?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明月摇了摇头。   “这么晚了,一个女同志单独在外面很危险,来上车吧,我送你回家。”司机关切的说道。   明月迷茫的上了车,坐在了驾驶室里。   “你家在哪儿?”司机问。   明月仰起脸,下巴指了指前方,没有说话。   “唉,这姑娘一定是吓傻了。”司机挂上档位,朝着婺源方向驶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首长慢慢停止了蠕动,长长的嘘了口气。   “咦?怎么是你!”首长瞪大了眼睛,吃惊的望着身下的黄建国。   黄建国满脸泪痕,牙齿咬着枕巾,委屈的点了点头。   首长“腾”的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和黄建国赤裸的身体迷惑不解,须臾,严厉的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明月呢?”   “明月跑了。”黄建国回答。   首长下了地,穿上了衣服,漱了漱口,然后转过身来,冷冷的说道:“黄建国,此事不得外传,我想你是知道后果的。”   黄建国点了点头,浑身骨头像散架子了般,他欠起身子小声的说道:“岳父……”   “不要再叫我岳父。”首长厌恶的打断了他的话。   黄建国此刻心一下凉了,自己若是不能够与东东成亲,做首长的乘龙快婿,那么仕途将会断绝,十年后入主中原的梦想很可能落空。怎么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是将来黄袍加身,自己第一个便要杀掉首长灭口,可是眼下,还是要委曲求全。   想到这里,黄建国脸色一变,面颊绯红,双眼频送秋波,嗲声嗲气的说道:“岳父,您真的是龙精虎猛啊,建国愿意跟在您的身边,在您忙完国家大事之后需要放松的时候,供您任意的……”   “闭嘴!你瞧你这副奴颜婢膝的样子,从今往后,你归筱艳芳领导,马上给我穿上衣服,与他们一同出发。”首长鄙夷的说道,然后大踏步的走出房门。   “筱艳芳,你过来。”首长站在门口招了招手。   “首长,有什么吩咐?”筱艳芳赶紧跑过来。   “从现在起,黄建国归你领导,”首长看着筱艳芳,又压低声音说道,“这次完成任务后,干掉他!明白么?”   筱艳芳一愣,随即笑了:“放心吧,一定干净利落。”   房间内,黄建国穿上了衣裳,突然肚子一痛,赶紧跑到卫生间坐在了马桶上,“噗噗噗”屙下来一大滩黄白之物,甚至还带有血丝。   黄建国低着头走出了房门,筱艳芳站在他的面前,半阴半阳的说道:“黄建国,请你归队吧。”   黄建国垂头丧气的走向了他那辆黑色的上海牌小卧车。   “不,你坐这辆。”筱艳芳指着吉普车说道。   两辆车出发了,受伤的汉子也送去了医院,招待所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首长转身回到了房间里,望见了茶几上明月喝过的那杯茶,嘴角现出了笑容,明月这小丫头,还真是有点个性呢。 “你不要紧吧?”卡车司机不放心的问道。   明月始终没有说话,目光只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这是南山镇么?”卡车明亮的大灯光线下,明月瞧见了自己熟悉的村庄。   “是婺源的南山镇。”卡车司机回答道。   “停车,我要下去。”明月说道。   深更半夜的南山镇,居民早已经熄灯安歇了,街道上一个空荡荡人影都没有。   “你家在这里吗?”司机不放心的问道,同时把车子停了下来。   明月没有说话,拉开了车门跳了下去。   卡车司机只得摇了摇头,关上车门,继续驾车朝婺源县城方向驶去。   明月孤零零的站在了南山镇上,仰望黑沉沉的天空,嘴里不住的叹息着。无名师太死了,王婆婆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亲人,无名庵是个伤心地,初恋的美好梦想也被彻底的粉碎了……   师太师父,您老人家说的不错,黄建国是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悔不该当初没听您的话……师父,您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幸运的是还有吴道明陪着,可是明月徒儿却是孤单单的一个人……罢了,师父,明月这就追随您老人家来了……   明月心一横,朝着南山村一路疾奔而去。   天空中仍是阴沉沉的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前面就是村东寒生家的废墟了,明月站在废墟旁,望着那些残垣断壁,心中禁不住生出一阵阵的感慨,回想起自己在庄园内生活的那段日子,恍若隔世。   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明月随即隐身到了一堵断墙后面,脚步声渐渐近了,耳边听到了有人在自言自语说道:“总算是找到了,奇怪,怎么没人呢,难道他们没有来这儿么?”   明月望去,说话之人转眼已经来到了跟前,长着一颗秃脑瓜顶,尖嘴猴腮而且骨瘦如柴。   “耶老!”明月轻轻的惊呼了一声。   “是谁在说话呀?”耶老把脑袋伸过了断壁说道。   “啊,是内奸!”耶老终于看清了墙后面的人是明月,大呼小叫道。   “耶老,我不是内奸。”明月幽幽道。   “你骗走了寒生,点了兰儿的穴道,还说不是内奸?”耶老忿忿不平的说着。   明月痛苦的摇了摇头,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贴着墙壁慢慢的滑到了地上。   “咦,有血迹呢,你受伤啦?”耶老惊讶的说道。   明月长叹一声,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耶老心地纯真,见此急得团团转,“喂喂,老翠花,别睡啦,该起床了。”他一面催促道,一面敲打着自己干瘪的身子,发出“梆梆”的响声。   “怎么啦?大惊小怪的,老娘我睡得正香呢。”老翠花打着哈欠说道。  “咦,是明月啊,她怎么受伤了?”老翠花趴在耶老的后背上惊讶的说道。   明月疲惫的睁开了眼睛,苦苦的一笑,说道:“明月中枪了,是黄建国他们京城里的人干的。”   耶老晃着脑袋,感到十分的不理解,诧异的说道:“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明月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回答道:“明月不是。”   老翠花定睛细瞧,说道:“哎呀,你恐怕是失血过多,这样坚持不了多久的,若是子弹还嵌在肉里,一定得取出来才行,否则会感染的。”   夜空中传来了轻微的振翅声音,老翠花抬头一看,数十只蝙蝠瞪着红红的眼睛正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着,为首的是一只巨型蝙蝠,脖子上系着一块布片。   阴蝠首领在今晚的例行巡视中,又发现了有夜行者在寒生家废墟上,顿时大怒,正欲指挥阴蝠群扑下来拔毛。   “首领……”明月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阴蝠首领感到那声音似曾相识,于是自空中降下来,就近辨认,它认出来这个女人是寒生的朋友,首领夫妇从湘西天门山鬼谷洞出来,和这个女人曾一起同行的。   “吱……”首领发出一声愉悦的叫声,扇动双翼落在了明月的身旁。   “你终于认出我啦。”明月的脸上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吱吱吱……吱吱……”首领睁着铜铃般火红的大眼睛,嘴巴快速的开合着,仿佛在诉说什么。   “它在问寒生在哪儿?”老翠花在一旁说道。   明月抬起脸来惊奇的望着老翠花,道:“你能听懂蝙蝠的话?”   老翠花晃了晃如斗的大脑袋,颇为得意的说道:“这个自然,老娘与动物仙儿能沟通。”   “寒生往云南的一个叫做德钦中甸的地方去了,京城里的人很快就会追赶上去,寒生有危险。”明月虚弱的说道。   老翠花将明月话语中的意思转达给了这只大蝙蝠。   “吱吱吱吱吱吱吱……”阴蝠首领发出连续的叫声,并在急的地上跺着脚。   “它问我们既然知道寒生有危险,为什么还不赶紧去帮他?”老翠花翻译说道。   明月叹了口气,道:“我受伤了,走不动了。”   老翠花将明月中了枪弹的情况如实的告诉了大蝙蝠。   阴蝠首领伸出两只翼手,轻轻的扒开明月的肩头,露出皮肉上沾满血污的弹孔,将一只硕大的眼睛凑近观察,发出一束探测超声波,随即“吱吱”叫了两声。   “它发现了子弹头。”老翠花解释道。 首领瞪着两只大眼睛,朝明月的弹孔中吐了些吐沫,先麻醉一下她的伤口,然后轻轻的探出翼手,将甲钩伸进肉中,小心翼翼的抓住了那粒嵌在肩胛骨中的子弹头,然后“吱”的暴喝一声,把弹头硬生生的拽了下来……   明月轻轻的叫了声,皱了皱眉头。   首领将子弹头鄙夷的扔在了地上,然后振翅飞起,消失在了山林里。   耶老看的津津有味,禁不住的抓耳挠腮起来。   阴蝠首领很快的飞回来了,口中衔着一束野草,落在了明月身边吱吱叫着。   “它要你嚼碎了敷在伤口处。”老翠花说道。   明月依言将野草塞入口中咀嚼着,“好腥啊”,她说。   耶老探头看了看,说道:“这是鱼腥草,以前在云南金沙江山谷的草地里长有好多呢,确实能治刀伤。”   明月将嚼烂的鱼腥草敷在了肩头的伤口上,顿感一片清凉。“谢谢首领。”她感激的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首领毛茸茸的脑袋。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首领仰脸朝着夜空中洪亮的发出连续叫声,立刻有两只红眼阴蝠振翅朝着大鄣山方向飞去了。   老翠花听罢感慨的说道:“大蝙蝠要全体蝙蝠们出动,随我们一起去协助寒生。”   “我就估摸着寒生可能会去云南那个地方嘛。”耶老低声嘀咕道。   “你怎么会知道?”老翠花不信道。   耶老回忆起自已的守尸魂和寒生的守尸魂相遇时的情景,隐晦的微笑道:“反正我就是晓得。”   不多时,大鄣山方向的夜空中又飞来了十余只红眼阴蝠,为首的正是阴蝠王后。   “我们可以走了,此去云南山高路远,需时日久呢。”老翠花说道。   “一千年了,金沙河谷也不知成什么样子了。”耶老叹息道。   明月站起身来,虚弱的说道:“我想拜祭一下师太师父,婆婆说她和吴道明一起安葬在了太极阴晕那儿了。”   夜空中依旧阴沉沉的,山林间一片静谧。   “嘎嘎。”竹林内已经休憩的乌鸦惊醒后发出愤怒的叫声,但随即见到大片的红眼阴蝠盘旋其上,忙缩回头去不敢言语了。   明月默默地站在太极阴晕前,泪水扑簌簌的淌下,“师父,明月来看您来了,您老人家有吴先生陪着,一定不会感到寂寞吧?可是明月此生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明月好想好想再回到小的时候,和师父两个人在无名庵里的那些快乐时光……”   “哇,此地阴气好重啊。”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不禁打了个寒战。   明月继续说着:“师父,徒儿本想来追随你,可是还有些事情未了,待到明月了却尘世间欠债,自会前来陪你。”   起风了,山林间响起飒飒的林涛声,一片肃杀之气。   第二百七十五章   嘎斯51卡车上,司机小赵怀揣着寒生支付给他的一万元钱,兴致勃勃的连夜奔西南方疾驶,那可是一大笔钱呢,他高兴的想着。   老祖则袒胸露乳的抱着两个婴儿端坐在驾驶室内,慈爱的目光不时的瞄着皱皮女婴,应该要给她起个名字了,一定要响亮一些的……祖影?不好,祖阳?更不好,一想起阳公嘴里绿油油的粘痰,她就一阵反胃……祖墨?老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夜空里乌云密布,好在车厢上苫有篷布,可以免遭雨淋。   “寒生,俺娘和耶老能找到我们么?”小翠花不无担心的问道。   “他们会猜到我无路可走,只有南下隐居那儿的,耶老年轻的时候曾在滇西北的喇嘛庙里出家。”寒生肯定的说道。   “寒生,明月其实也不是个坏人,她一定是受到了黄家的欺骗才这样做的。”兰儿依偎在寒生身边小声的说着。   “嗯,明月心地单纯,那黄家父子老奸巨猾,欺骗她的感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惜明月太过于痴情了,终会为其所害。”寒生叹息道。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大雨如期而至,前路茫茫。   卡车日夜兼程的赶路,次日清晨便已由江西进入了湖南境内。   “既然到了湖南,我们应该去湘西看看。”寒生说道。   卡车遂改湘川道直奔湘西而去,也正因为这一临时的改变,他们躲开了沿湘黔公路追击他们的筱艳芳等人。   两日后,卡车进入了湘西的崇山峻岭之中。   遥望武陵与雪峰山脉,延绵横亘,千山万壑,群峰壁立,突兀险峻,湘西旧时被视为“蛮烟瘴雨”之乡,常为“罪臣”、“谪宦”流徙、贬放之地。   中午时分,卡车停在了沅陵的马底驿路边的小客栈打尖,这里是古辰州地界,预计傍晚后便可抵达天门山了。   小客栈是一幢青砖布瓦、雕梁画栋的木头房子,进得厅来,古旧泛黄的西墙壁上竟然题着一首诗,尽管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是仍可辨认得出来。   “带月冲寒行路难,霜华凋尽绿云鬟。五更鼓角催行急,一枕思乡梦未残……好诗啊。”冯生站在墙下念道。   “这是明代翰林院修撰杨升庵,于嘉靖三年被谪云南,夜宿辰州府马底驿这家小店时写下的,是真迹哦。”店主是一年轻妇人,边挽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间走出来说道。   冯生一愣,此女明眸锆齿,俏丽异常,一阵野花香气迎面扑来,他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妮卡……”寒生脱口而出。 寒生……”妮卡扭头愣住了。   寒生仔细的看着她,惊喜之极:“妮卡,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儿?”   妮卡深邃美丽的眼睛湿润了,默默地看着寒生,幽幽道:“想不到妮卡今世又见到了你,你瘦多了。”   “残儿呢,他还好吧?”寒生问道。   妮卡点点头,说道:“残儿清早打猎去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这时,兰儿和老祖都过来了,大家见面自是欢愉不已。   冯生悄悄拽了拽寒生的袖子,轻声说道:“这位姑娘生有异国情调,是谁呀?”   寒生微笑道:“她叫妮卡,是苗家山寨的‘落花洞女’。”   “真美啊,又香。”冯生赞叹不已。   门口走进来一个约有二十六七岁的青年汉子,身着土布黑褂,黑色缠头,浓眉凸鼻,双目炯炯有神,背着一个小竹篓,拎着一把弩弓,竹篓内是猎到的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妮卡,我回来啦。”那汉子道,语气中充满了柔情。   “残儿,你看是谁来啦?”妮卡高兴的对他说道。   残儿望见寒生等人一愣,随即大声叫道:“寒生!还有兰儿、老祖……”   寒生微笑着打量着他,兰儿含蓄的点头示意,老祖则敞胸露乳的上前紧握着残儿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残儿,你这儿有好点的酒么?”   残儿和妮卡都是醒尸,已经不再食用五谷了,只需夜晚对月吐纳即可,但客栈乃是客人食宿之所,自然要备足粮米酒肉了。   “老祖,放心,有陈年洞藏苗家酒。”残儿轻声回答道。   “残儿,你母亲安好吧?”寒生想起了湘西山中那位善良的母亲。   “她很好,还时常念叨你呢?她现在和我们一同生活,等下我带你去见她。”残儿说道。   妮卡端上来浓浓的香茶。   “残儿妮卡,你俩离开香港九龙城寨时,不是说要去鬼谷洞修炼的么,又怎么到辰州来开客栈了呢?”寒生问道。   “为了母亲,我们最终还是没有进鬼谷洞,这家客栈是妮卡外公送给我们的,在这儿可以让母亲好好的安度晚年。”残儿解释道。   “你俩知道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的情况吗?他们还住在天门山上么?”寒生接着打听问道。   老祖悄悄地侧过身子,留意的听着。   “他俩个云游去了,经过我们这家客栈时,还住了两天呢。”妮卡插嘴道。   “哦,云游去了,这次本想顺路看看他们的,不在也就算了,”寒生不免有些惋惜,然后扭过头来对兰儿和老祖等人说道,“大家把山人叔叔和刘先生抬下车来吧,我们在这儿住几天,将他们治好再走。”   老祖和小翠花闻言欢喜的去了。   “你们要去哪儿?”残儿疑惑的问寒生道。   “云南,雪山脚下一个叫中甸的地方。”寒生答道。   “香巴拉?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也去了那儿。”残儿惊讶的说道。    七日时限已至,太阳落山了,寒生小心翼翼的揭开了小瓷瓶的盖子……   原本豆绿色的痰精已经变稀了,呈清水样,里面游动着数条墨绿色、蝌蚪状的极细小的虫子。   “这是什么东西?”兰儿惊讶的说道。   “痰浆虫,”寒生兴奋地解释道,“阳公一生喜食人脑,殊不知生人脑中寄生着一种浆虫,与生俱来只有一条,性别随宿主同,且不会繁殖,寿命与人齐。在正常情况下并不会危害人,宿主也丝毫察觉不到,只是浆虫在老年时会引起人的健忘和痴呆。当年三国曹操脑袋里的浆虫竟然产生了变异,开始了缓慢的无性繁殖并渐渐聚集成团,因此他经常会犯脑痛风症,频率越来越高。华佗以针刺驱散浆虫,暂缓其头痛,并告知曹操,若要根治,须劈开头盖骨取出浆虫,曹操自然不敢,最后终死于浆虫之手。”   “阳公吃了好多人的浆虫,莫非……”兰儿似乎有些明白了。   “是的,阳公吃进了很多人的浆虫,有公有母,它们在阳公体内迅速的繁殖了起来,恰巧阳公精于萨满黑巫术,于是化功将其囊于肺部,制造出毒痰为其所用。”寒生说道。   “浆虫能引起健忘和痴呆,怪不得爹爹和刘先生会变成了‘木僵人’。”兰儿恍然大悟道。   “呃……他竟然如此的恶心!”老祖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现在我以耳、鼻、眼、齿垢四屎培养出了这几条具有免疫能力的痰浆虫,灌进山人叔叔和刘先生的外耳道里,钻过耳鼓到达中耳腔,再通过耳蜗进入颅内,它们会迅速找到并毫不留情的吃掉他们脑中来自阳公毒痰内的异类浆虫,然后山人叔叔和刘先生就会醒过来,到时候我再将痰浆虫弄出,就算完成了。”寒生细致的说明了将要医治的流程。   兰儿崇拜的望着自己未来的夫婿,心中竟是阵阵暖意袭来,无比的受用。   吴楚山人和刘今墨被抬到了大厅之上,众人紧张的围在了四周,尤其是老祖和小翠花两人,更是忐忑不安。   寒生首先扯住吴楚山人的耳朵,小心翼翼的将瓷瓶内的液体和两三条痰浆虫倾斜着倒入了耳道里,然后塞上块棉花球。   “好啦,一个时辰后便会有所反应。”寒生说道。   剩下的液体和几条痰浆虫一股脑儿的灌进了刘今墨的耳朵里,也同样塞上了棉球。   老祖紧张的问道:“今墨要是醒不过来呢?”   寒生笑了笑,道:“他会醒来的。”   妮卡端上来一桌丰盛的酒席,都是残儿一大早进山猎来的,不光有山鸡野兔,而且还有一头野猪。   苗家酒的浓郁的醇香飘满了大厅,老祖禁不住的吞咽着唾液,趁人不备,早已袒胸露乳的大喝起来了。   惟有小翠花依旧守在刘今墨的身边,不肯上桌吃饭,噙着眼泪默默地望着他,心中在不停地祈祷着……   “真是好酒啊。”老祖敞开着衣襟喝得满脸通红,兴奋地说道,怀里的皱皮女婴也在“吧嗒吧嗒”的吮吸着奶头。   “好像是苗疆的土烧……”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老祖身后响起。   “刘今墨!”众人寻声望过去,发现刘今墨已然坐起来了,鼻子翕动着嗅啊嗅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饥渴。   “你终还是醒了……”小翠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呜呜”幽怨的抽泣起来。   “今墨!哈哈……你说我的女儿起名叫‘祖墨’好不好?皱皮女婴可真的是太难听了。”老祖兴奋地一手搂着女婴,一手端着一大碗酒,来到刘今墨身旁,一屁股将小翠花挤到了一边去。   刘今墨虚弱的伸出手来抓住了酒碗,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多久了,真的好馋啊。”说罢仰起脖子“咕嘟”一下便是半碗去了。   “嗯,苗家陈年土烧,竟如此火辣劲足,头都有点晕了。”刘今墨啧啧道。   寒生微笑着对刘今墨道:“刘先生,你中了阳公痰毒,已经木僵了月余,腹中空空如也,自然不胜酒力了。”   “寒生……”刘今墨挣扎着爬起身来,“你又救了刘某一次。”   寒生含笑不语。   “小翠花,我们这是在哪儿?”刘今墨望着小翠花,迷茫的问道。   “今墨,来上桌,今次我们可要痛饮一番了。”老祖大咧咧的叫道,一把将乳头从皱皮女婴的嘴里拽了出来。   小翠花搀扶起了刘今墨,来到桌旁并与残儿和妮卡及冯生等人一一见面。   “寒生,爹爹怎么还醒不过来呢?”兰儿见刘今墨都已醒来,便焦急的问寒生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山人叔叔木僵的时间较长,故而清醒会迟些,兰儿放心,他会醒来的,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饭桌上,刘今墨望着满桌的醇酒野味,顿感人饥果腹之快感,忙不迭的吞下了整只的山鸡头。   “念天地之悠悠,吾独沧然而泣下……”突然传来吴楚山人的吟诗声。   兰儿惊喜之下撞翻了凳子,冲上前去扑入了山人的怀里,“爹爹,你可吓死兰儿了。”热泪盈眶。   寒生上前搭住山人的脉搏,眉头舒展开来,轻轻的将其搀扶起来,道:“山人叔叔,痰毒已经去了。”   “寒生,这是什么地方?”吴楚山人环顾左右,然后问兰儿道:“你娘呢?”   兰儿闻言“哇”的骤然间失声恸哭了起来,啜泣道:“爹,娘已经走了……”   吴楚山人大惊,抬眼望向寒生。   寒生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是阳公和阴婆干的,我爹爹也同时遭到了毒手,现在这两个坏蛋恶贯满盈,都已经死了。”   寒生讲述了父亲和兰儿娘遇害的经过,以及阴婆和阳公各自身亡的情况,最后说道:“山人叔叔,你和刘先生都已无碍了,明日我们动身前往云南。”   “去云南做什么?”吴楚山人茫然的问道,他仍旧沉浸在对荷香痛苦的回忆之中。   “避难。”寒生轻轻回答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吴楚山人和刘今墨历经磨难,现终于活过来了,俱是感慨良多,酒不免多喝了点,竟自觉头昏沉沉欲睡,寒生和兰儿遂扶他俩入屋躺在了床上,然后回到了厅里。   “他两人身体虚弱,还要慢慢调理将息。”寒生对大伙说道。   沈才华与皱皮女婴手拉着手趁人不备溜进了房里,吴楚山人和刘今墨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这两个孩子,足以令他俩兴奋异常。   屋子里静悄悄的,山人与刘今墨都已睡熟,发出均匀的鼾声。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光着小屁股爬到了床上,悄悄匍匐至他们的脑袋边,沈才华伸出胖胖的小手扯住吴楚山人的耳朵,瞪着黑黝黝的小眼睛往里面看,须臾将小嘴对着耳朵眼儿,撮起腮帮子向外用力的吮吸起来。   皱皮女婴学着沈才华的样子也吮吸起刘今墨的耳朵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沈才华也加大了吮吸的力度,最后终于将几条肥大的痰浆虫吸进了嘴里,兴奋地咀嚼了起来,口角边渗出淡绿色的浆液。   皱皮女婴也搞到了几条肥肥的痰浆虫,未及嚼烂便迫不及待的往肚子里咽去。   随后两个婴儿相视一笑,舔了舔嘴唇,悄悄地溜下了床,拉开房门探出了小脑袋,见左右无人注意,蹑手蹑脚的走出,跑到了客栈大门外面的草地上,蹦蹦跳跳的在月光下开心玩耍了起来。   大厅内,众人饭后坐下饮茶,商讨着明日出发事宜。   “寒生,你说过爹爹他们的脑袋里还有痰浆虫要弄出来的。”兰儿担心的说道。   “今夜子时,我需要针刺他们的脑部腧穴,将痰浆虫引出来。”寒生解释道。   夜半时分,寒生、兰儿和小翠花来到了吴楚山人和刘今墨的床前,老祖此刻已经搂着两个婴儿睡熟了,袒胸露乳,鼾声如雷。   “咦,痰浆虫怎么不出来了?”寒生在山人的头上捻动着银针,疑惑道。   “再试试今墨。”小翠花心中担心的说道。   刘今墨也是同样,无论银针如何的刺激,可是那几条痰浆虫就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奇怪,觉察不出来体内的痰浆虫。”寒生切着刘今墨的腕上三关说道。   “那怎么办呢?”兰儿焦急道。   “也许他们酒喝得多,痰浆虫被麻痹了。”寒生想起了金道长灌醉三尸虫的经验,于是估摸着说道。   小翠花忧郁的眼光望着寒生。   “明晚子时再试。”寒生安慰她说道。   清晨,寒生一行人辞别了妮卡和残儿母子,嘎斯51卡车继续沿湘川线奔四川转云南滇西北而去。一连数天都行驶在了崇山峻岭之中,每晚夜半子时,寒生都要替吴楚山人和刘今墨针刺,但是始终没有见到痰浆虫出来。   渡过岷江、雅砻江,这一日的黄昏时分,已经可以遥遥的望见金沙江峡谷和白茫茫的梅里雪山了。   “真的是太壮观了。”吴楚山人站在峭壁之上,眺望着落日余晖下那壮丽的高山峡谷风光,禁不住的赞叹道。   山风吹拂着寒生额前的头发,他默默地注视着滇西北冬日的古朴与苍凉,思绪却回到了莺飞草长的江南,儿时的婺源乡村,无忧无虑的童年……可如今自己却要逃亡到这遥远的地方,带着兰儿,还拖累了许多人,这一切都是因为《青囊经》和那张破旧的羊皮……   “寒生,这两天我一直想问你,我们为什么要远避云南?这里自古以来都是蛮荒之地,流放之所,还有一些中原人是因躲避战乱而迁徙至此,你究竟遇到什么大的麻烦了。”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问道。   事到如今,寒生也只能实情相告,说出了丹巴老喇嘛的嘱托和那张载有神秘数字的旧羊皮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事情。   “京城里追杀你的那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吴楚山人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道:“黄建国置身其间,甚至把明月也拉过去了,这伙人有汽车、有武器,听说是官府的人。”   吴楚山人沉吟良久,说道:“若是官府方面的人,即使我们躲到这横断山脉中来,也未必可以脱开身,看来这一切的关键都是围绕着丹巴喇嘛的那张旧羊皮,这上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只是几组数字。”寒生答道。   “什么数字?”吴楚山人疑惑的问道。   “我遵循丹巴老喇嘛的叮嘱,下面的都没有看,只知道最上面的一组只有四个数字‘八三四一’。”寒生回忆道。   “8341……”吴楚山人负着手,口中反复叨咕着这几个数字,搜肠刮肚的思索着其含义,但仍旧不得要领。   “8341?你们与他们之间还有啥事儿么?”刘今墨走过来,听到了吴楚山人口中说到这几个数字,于是问道。   “你知道8341?”吴楚山人惊愕道。   “当然知道,我还同他们打过交道呢。”刘今墨随意的说着。   “那是什么?”寒生紧张的问道。   “8341部队,中共中央警卫团。”刘今墨答道。   筱艳芳与黄建国他们日夜兼程的沿湘黔线国道赶往云南,翻越乌蒙山过曲靖、马龙到达昆明,稍事休整后,经由楚雄、大理、鹤庆抵达丽江,然后过虎跳峡直奔迪庆藏族自治州的中甸,那里就是传说中的“香巴拉”,也就是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笔下的香格里拉——藏语‘人间的天堂’。   他们住进了政府招待所,并立即拨通了京城,首长不在,秘书说随后会回电话。   中甸的高山峡谷以及坝子间,藏传佛教黄、红、白教的寺庙星罗棋布,出乎了黄建国的意外,丹巴喇嘛是出自于哪一所呢?   “丹巴喇嘛是白教红帽系噶玛噶举派,因此我们只要盯住白教的寺庙,寒生他们一定会去那儿的。”黄建国分析说道。   筱艳芳瞥了他一眼,说道:“当年格达活佛是在金沙江边的一座喇嘛庙里所作的预言,一个名叫‘蓝月亮谷’的地方,解放后,曾秘密派人甚至出动了空军直升机去寻找,但是始终都没有找到那条山谷和喇嘛庙,它们都消失了。”   “当地政府和藏民也都不知道么?”黄建国怀疑的说道。   “横断山雪峰千里人迹罕至,没有人知道,因此我们要想找到‘蓝月亮谷’,几乎是不可能的。”筱艳芳语气十分的沮丧。   黄建国想了想,缓缓说道:“我们的目的不是找那座喇嘛庙,而是要抓到寒生,不是么?”   “那又怎样?”筱艳芳反问道。   黄建国嘿嘿一笑,说道:“在鄱阳县,寒生的嘎斯51卡车比我们无非是提前了数个小时而已,而且卡车论速度无论如何是赶不及小型汽车,若不是你坚持要避雨,多住了一宿,我们一定会追上他们的。”   一丝凉气自筱艳芳心中升起,看来黄建国已经在自己头上记上了一笔,若是行动失败,回京后这小子肯定会将责任都推到他筱艳芳的身上,好吧,黄建国,这是你自己在找死,所以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香巴拉。   筱艳芳心中盘算着,杀气已然毕现。   “尽管如此,我们的小车依然还是会追上卡车的,但是却没有,这里面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我们跑到前头来了,寒生他们还没到,或是他们因故中途耽搁了。”黄建国说道。   筱艳芳面如冰霜,冷冷道:“说下去。”   黄建国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仔细的查过地图,进入滇西北只有三条路可走,西路从藏南林芝下来,这条路完全可以否定,因为寒生是自东向西而行。东南大理、丽江方向的这条路是正道,自赣湘黔入滇的捷径,我们正是循此路追来,但是没有发现卡车的踪迹。北面是一条自巴蜀而来的险路,冬季难以行走,可能性也较低。综上所述,寒生只有东南或北面两条路可走,我们只要分兵把守住这两条入滇的道路,守株待兔,不愁抓不到他。”   筱艳芳冷笑一声,但心中却是认为这小子说的不错。   “我建议,你我各带几个人,分别守住这两条路,只有这样方能万无一失,否则寒生一旦漏网,而且他如果已经从丹巴喇嘛那里知道了‘蓝月亮谷’的所在,我们就永远也找不到他了。”黄建国说道。   筱艳芳沉思良久,目前只有这个方案可行,反正首长交代了事成之后,除去黄建国灭口,就先让他卖点力气也未尝不可。   黄建国平静的目光望着筱艳芳,心中想到,我就知道这个人妖肯定会让我去北路,他自己则守住可能性最大的东南线,哼,其实寒生一定是走湘川线去了湘西。明月说,老祖就是那儿的人,寒生在那儿还有一些狐朋狗友,难免不顺路探访一下。岳父肯定说他必定前往香巴拉,所以,自己断定寒生肯定是沿川滇山区而来,更为重要的是,由自己抓住寒生立功,便可以转变岳父的看法,兴许还能挽救他和东东的这段婚姻,延续仕途。当然自己要先拷问出格达活佛的预言,一个甲子60年内,入主中原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太极阴晕究竟是迷信呢或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而已……   “黄建国,你带着吉普车去守北路。”筱艳芳命令道。   “铃……”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响了,筱艳芳抓起了话筒。   电话那端是首长,筱艳芳战战兢兢的汇报了情况。   “筱艳芳,你听着,黄建国的父亲黄乾穗也离开了京城,今晚便会赶到你们住的招待所,记住,无论任务成功与失败,都要将他们父子一并解决掉。”首长的声音极为冷酷,筱艳芳听着身上不寒而栗。   入夜,黄乾穗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县政府招待所。   “爸爸,你怎么来啦?”房间内,黄建国诧异的问道。   黄乾穗呵呵笑道:“是首长要我来的,说我阶级斗争经验较为丰富,来帮助你一起捉寒生。”   黄建国心中狐疑,这岳父不知又要搞什么鬼,总之要小心才是。   黄乾穗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小盒子,揿开盖子,里面是十粒白色的小胶囊。   “这是首长特意给我带来的十粒氢氰酸胶囊,因为寒生身边高手很多,像金道长等人,恐怕我们对付不了,所以伺机下在他们的饮水或是食物中,任凭武功再高也必立时身亡,而且查验不出来,症状与心肌梗塞一模一样。”黄乾穗盖上小盒子,递给了儿子。   黄建国心里冒出一丝凉气,官场里争斗真是残酷血腥啊,先下手为强,弱肉强食,棋差一招都将死得不明不白。   次日清晨,黄建国父子带着那辆吉普车前往川滇北路埋伏守候,筱艳芳等人则监视住丽江方面来的车辆。   中甸,古称“尼日宗”,意为日月城,秦时已是巴蜀与印度通商的必经之地,川滇路横贯崇山峻岭之中,蜿蜒千里均是深山峡谷,雾锁迷瘴,史书上称“蜀身毒道”,当年平西王吴三桂曾在这里驻兵把守,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1929年7月,一位女探险家刘曼卿女士受民国政府委托从南京出发前往中甸考察,并于1930年到达了迪庆境内,她在《康藏駋征》游记中记载:自丽江西行,路皆巉岩峻板,如登天梯,老桧交柯,终岁云封雾滃,行者马不见首,几疑此去必至一混蒙世界矣,讵三日后忽见广坝无垠,风清月朗,连天芳草,满缀黄花,牛羊成群,帷幕四撑,再行则城市俨然,炊烟如缕,恍若武陵渔父,误入桃源仙境。此何地欤?乃滇康交界之中甸县城也。”   中甸与丽江以金沙江为界,此地位于雪域高原最南端,海拔三千余米,北望峰峦连绵,一条弯弯曲曲的公路直下蜀地,寒生必将由此而来,这一点,黄建国深信不疑。 第二百七十七章   耶老和明月背着两只大竹篓,里面盛的是红眼阴蝠家族,他俩一路搭乘着西行的运货卡车,好在明月人生的俏丽异常,只要招手,几乎没有不停下来的汽车,但是耶老始终坐不上驾驶室,只能一个人爬到车厢上忍受着风吹日晒和雨淋。   耶老直叹气,坐在车厢上不时的拿出那条千年鼻屎——金丁香来把玩,幻想着自己将来的容貌变化,每到这时,他都会露出幸福的笑容。   如此日夜兼程,穿湘越黔,不日已经遥遥望见了连绵的雪山。   耶老痴痴的看着,千年前的记忆渐渐浮现在了眼前……   天际处是巍峨的玉龙雪山、曲吕处雪山、哈巴雪山、梅里雪山、天宝雪山和中甸大雪山,山下如绿宝石般镶嵌着东土、阿架岗、属都海、杜各咱、康斯日、牙喀岗等高原湖泊,耳边响起了藏经中的《香巴拉王国指南》——“去香巴拉路途之艰难困苦,心情之盎然开阔……”   蓝蓝的月亮悬挂在夜幕中,山谷内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月光里,神圣的海螺长号自喇嘛寺中庄严的响起……   通往蓝月亮谷,只有在晴朗的深夜里,子时一刻,才能见到山谷的入口,耶老想起来了。   夕阳西下,天际处的雪山染成了一抹金色。   卡车停下来了,明月跳下了车,司机是一位年轻的康巴汉子,“胖金妹,我以后能再见到你吗?”他诚恳的说道。   明月微笑着摇摇头,目送着卡车远去了。   “寒生他们能在哪儿?”明月幽幽问道。   耶老抬头望了望天空,摇了摇头说道:“都一千年了,好多东西都变了,老衲要看见熟悉的景物才能找到‘蓝月亮谷’。”   夜幕降临了,公路下面的平坝上燃起了篝火,一群藏民男女围着篝火跳起了锅庄舞,歌声高亢古朴,透着一股苍凉感。   耶老和明月背着竹篓走了过去,热情好客的康巴汉子惊羡于明月的美丽,纷纷邀请她一起参加篝火晚会,耶老则无人搭理,最后有位老阿婆走来放下一碗酥油茶,然后不吭气的离开了。   耶老神情沮丧的掏出了金丁香……   明月渐渐的被藏民热烈的情绪所感染,数日来的抑郁不快一扫而光,身子也随着欢快的节奏晃动了起来。   耶老把玩了一会儿鼻屎,感觉到索然无味,于是揭开了竹篓盖子,将阴蝠们放了出来。   首领系着骑马布,振翅飞上了夜空,带领着阴蝠们开始觅食。牠们盘旋的范围越来越大,飞的也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发现了那辆吉普车,夜色下,两个人斜倚在车身上在聊天……   阴蝠首领认出来了,这两个人都曾到过卧龙谷,其中年轻的那个正是带队入谷以毒药涂发杀害了众多阴蝠的凶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首领盛怒之下“吱吱”的狂叫起来,然后率领着众阴蝠们凌空扑下……   如同狂飙一般劲风骤至,黄建国父子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得脑袋顶上,脸颊上又麻又疼,发出连声的惊呼惨叫,拿手一摸,头顶上已经是光秃秃的了,黏糊糊的满是血渍,胡子眉毛甚至鼻毛也都没有了。   车内的两个青年属下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蝙蝠袭击人,吓得紧闭着吉普车门窗,战战兢兢的向外看着。   阴蝠们拔光了毛发后,飞升盘旋在吉普车的上空,仍不愿离去。   “我认识牠们!这是卧龙谷里面的蝙蝠,那个首领甚至还系着那块破布。”黄建国惊喘未定的说道。   “哈哈,这说明了什么?”黄乾穗突然神经兮兮的狂笑了起来。   黄建国闻言一愣,随即也立刻意识到了:“说明了寒生就在附近!”   “对,他们已经到了中甸,只要我们跟踪着蝙蝠,就一定能够发现寒生的落脚处。”黄乾穗肯定的说道。   “也许能找到‘蓝月亮谷’和那座喇嘛庙呢。”黄建国兴奋的附和着。   “上车。”黄乾穗拉开了车门,父子俩跳了上去。   阴蝠首领又盘旋了几圈,最后带领着阴蝠群无奈的飞走了。   “跟上,快跟上!”黄建国催促道。   吉普车沿着公路驶去,虽然天色已暗,好在那些蝙蝠们并未远离公路,所以始终仍在视线之内。   前面是一处平坝,一帮藏民在围着篝火夜餐,空气中弥散着阵阵烤羊肉的香味儿。   蝙蝠们陆续的降落在了坝子的一隅。   吉普车缓缓停在了夜色掩护下的公路旁,黄建国拿起了望远镜。   在火光的映射下,首先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一个瘦弱干瘪的老头,身边撂着两只大竹篓,有几只蝙蝠正滑翔着进入了竹篓里。   “明月!”黄建国惊呼道,镜头中那苗条熟悉的身影他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况且她的那身江南装束与藏民们又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哦,明月也在这里?”黄乾穗疑惑着说道。   “奇怪,怎么除了她和那个干瘪的老头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汉人?寒生不在这里。”黄建国诧异的说道。   “寒生不在,我们不易打草惊蛇。”黄乾穗沉吟道。   黄建国回想起在鄱阳的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儿,现在他慢慢的明白了,那天岳父是有意让明月躲在房间里偷听,然后挑唆自己说出一些伤明月心的话来,达到他想要霸占明月的目的,而明月并没有就范。这说明了什么?明月心中一定还是忘不了我黄建国……   黄建国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对,我必须还是要把明月争取过来,这样才能了解寒生那边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凭着自己的潇洒相貌和优雅谈吐,对付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还是绝对有自信的。   想到这里,黄建国推开了车门,毅然决然的迈步走向了熊熊燃烧的篝火。   篝火旁,几个康巴汉子围着明月在狂饮青稞酒,这么漂亮的汉人姑娘他们以前从来就没有见过,高原的姑娘个个黑里透着紫红,皮肤粗燥,牙齿也是黄黄的,尤其是眼睛哪及江南女孩的水灵秀气。   “明月!”黄建国意外惊喜的呼喊道。   明月一愣,慢慢的转过头来……   “是我,建国啊。”黄建国知道想要改变明月对自己的看法,需要费点功夫。   一缕阴云浮现在了明月的脸上,她默默地扭过脸去,端起一碗青稞酒,噙着眼泪一饮而尽。   几个康巴汉子涨红着脸,“腾”的站起身来,先是看了一下明月:“姑娘,你认识这个秃头汉人么?”   明月身子一颤,然后轻轻的摇摇头。   “砰”的一声,一个康巴汉子的老拳已经揍在了黄建国的鼻子上,鲜血沿着他的两个鼻孔缓缓流淌下来,另一人的拳头打在了腹部,他疼得弯下了腰,紧接着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噗”的趴在了地上。   黄建国匍匐在地上,仍伸手在鼻子下接住了滴下的鲜血,悄悄的涂抹在了面颊上,显得满脸开花般似乎受伤不轻的样子。   “明月,建国即使死了,也要见上你一面,不然我死不瞑目啊。”黄建国抬起脸悲壮的说道。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明月转过头来,见到黄建国满脸是血,大吃一惊,“你,你……伤了……”   “明月,我不行了,你要听我把话说完,首长为什么让你留下在里屋,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因为他是故意以父亲为人质来威胁我,为了父亲的安危,建国只能违心的说出那些伤害明月的话来,其实他是想让你对我死心而设置的恶毒圈套啊,所以建国至死也要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你。”黄建国喘息着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按住我的手,让那个禽兽爬上来侮辱我?”明月忿忿道。   “明月,连这还不明白么?建国心中完全知道,你的祝由神功天下无敌,区区首长岂能奈若你何?所以,我才故意那样做,既伤害不到你,又可以救到我父亲。”黄建国故作悲愤感。   明月望着满脸是血的黄建国,叹了口气,道:“建国,你走吧,明月此生再不想与你黄家有任何瓜葛了。”   黄建国万分委屈的说道:“明月,建国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唉,建国,你黄家送毒月饼杀害明月,明月苟活过来,心却已经死了,你走吧。”明月头也不回的说道。   黄建国急了,争辩道:“那是我父亲,又不是我黄建国,而且他早已悔恨多少次了,一直要向你当面忏悔。”   明月不再吭声,默默地独自饮酒。   康巴汉子看明白了,这个汉人姑娘不想理睬这个秃顶男人,但是此人却死缠不放,于是纷纷自腰间拔出短刀,围拢上来。   黄建国见势不妙,爬起身来对明月说道:“明月,我父亲也在这儿,他要当面向你表示悔过,你等一会儿……”说吧撒腿朝公路上跑去。   “爸爸,你马上去向明月忏悔毒杀明月的那件事,而且要跪下。”黄建国匆匆的说道。   “你说什么?要我给她下跪!你疯了吧?”黄乾穗勃然大怒。   “爸爸,韩信忍胯下之辱,方成就一代大将军,为了抓住寒生,为了十年中原之约,你难道不能忍一时么?”黄建国厉声质问道。   黄乾穗仰天长叹,罢了,为了儿子豁出去了。   篝火旁,黄乾穗“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明月姑娘,黄乾穗给您赔不是来了……”   那些康巴汉子见又来了一个中年秃头男人,而且跪在了汉人姑娘的面前,均大惑不解。   明月此刻心乱如麻,手足无措,看了一眼黄乾穗,不知如何是好。   黄乾穗心道,我的儿子的确是块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逼老爹下跪的事都做得出来,老爹也不含糊,干脆做的更彻底一些,想到这儿,嘴里叫道:“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给你叩头了。”说罢,竟然“砰砰砰”的磕起响头来。   黄建国心下钦佩之极,老爹做的更绝,真的是服了。   “唉……你们黄家究竟想要怎样?”明月叹息道。   “我要娶你过门。”黄建国铮铮言道。   “明月,别上当!他们做人如此猥琐,必是包藏祸心。”耶老冲过来大声断喝,同时抡起两条臂膀朝着黄家父子打了过去。   明月站起身来,幽幽说道:“耶老,算了,就让明月今天跟他们黄家把话说说清楚。”   “明月,我们私下去谈吧。”黄建国引明月朝着公路那边走去。   黄乾穗紧忙爬起身来跟随而去,光秃秃的额头上已经磨破了,渗出了一道道的血丝。   耶老知道明月武功高强,所以并不担心她的安慰,遂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脑壳,自言自语道:“这年头,怎么秃子越发多了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清晨,山峦间白云缭绕,空气凉爽,金色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了身上,天空瓦蓝瓦蓝的,仿佛离天近在咫尺。   昨夜借宿在了一座简陋的乡间喇嘛庙内,一位穿着打了补丁的红衣老喇嘛热情的接待了这些远方来的汉人及那两只大狗和一群狗宝宝。   酥油灯光下,寒生取出了金道长转交给他的丹巴老喇嘛那串紫红色沉甸甸的佛珠。   “大师,您知道这串佛珠么?”寒生问道。   老喇嘛接过佛珠,吃了一惊,说道:“这不是普通的佛珠,施主是从哪儿求来的?”   “丹巴喇嘛送给在下的。”寒生回答道。   老喇嘛端来一盆水,将佛珠丢了进去,过了片刻,以手搓之,那些紫红色竟然褪去,露出了佛珠的真实面目,那是一种天然的淡蓝色泽,寒生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纯净的颜色,令人心中感到一片清凉。   “这是香巴拉很深很深的地底下出产的榴辉岩精制成的,极为罕见,即便老衲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只有在‘蓝月亮谷’中才有这种石头。”老喇嘛轻轻的摩挲着佛珠说道。   “蓝月亮谷?”寒生赞叹道,“好美的名字啊。”   “嗯,传说那里是‘地之肚脐’,有一座噶玛噶举派的古老寺庙,不过从来都没有人找到过这条神奇的山谷。”老喇嘛笑了笑说道。   “什么是‘地之肚脐’?”寒生不解的问道。   老喇嘛眼中放出了光彩,景仰道:“大地之孕,如母之子宫,天地灵气之眼,洞察世间万物。”   寒生想了想,问道:“可以预测人世间的未来么?”   “当然,那座古老喇嘛庙里的仁波切便能预测世事的沧桑变化。”老喇嘛肯定的回答道。   “如何能够找到‘蓝月亮谷’呢?”寒生憧憬着说道。   “没有人能够找到。”老喇嘛摇摇头。   寒生站在山岗上,清凉的高原山风吹拂着面颊,他回忆着昨晚单独与红衣老喇嘛的一席话,心中慢慢的释然,世间事,往往可望而不可及,香巴拉,这是一块神奇的土地,知道这些也就够了。   “孩子,去梅里雪山吧,那里可能更接近传说中的‘蓝月亮谷’。”红衣老喇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   “梅里雪山?”寒生重复道。   “那是藏民心中的圣山,不过要步行,那儿没有汽车走的路,也许……”老喇嘛说道。   寒生清澈的眼睛望着红衣老喇嘛。   “也许你的佛珠与‘蓝月亮谷’内的榴辉岩精会有某种感应也说不定呢。”老喇嘛神秘的笑了笑。   明月跟随着黄建国来到了公路上。   “我们到吉普车里谈吧。”黄建国拉开了车门,车上的两名属下知趣的离开了,站在公路边上警戒着。   “自从那天晚上你走后,建国就下定了决心,找到明月,告诉她实情,并娶她为妻,然后远走高飞,到一个首长和东东都找不到的地方去,男耕女织,永远在一起。”黄建国一口气动情的说了一大堆话,然后紧紧地抓住了明月的双手,那手是冷冰冰的……   明月轻轻的挣脱了,平淡的说道:“不,建国,我们的事儿已经过去,今天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等我找到寒生取回王婆婆的遗骨,送她去香港和她爱的人合葬之后,明月就会永远的消失了。”   黄建国心道,原来她还没有见到寒生。   “呜呜……”黄建国伤心地痛哭起来了,肩膀不住的抽动着。   “我是真心的爱你呀……呜呜。”黄建国啜泣道。   “你我已恩断义绝,明月走了。”明月拉开车门,头也不回的去了。   “怎么样?建国。”黄乾穗跳上车来,急切的问道。   黄建国立即止住了哭泣声,淡淡的说道:“明月还没有与寒生见到面,只要我们盯着她,就一定抓得到寒生。”   明月阴沉着脸,含着眼泪低头走回到了耶老的身边,轻轻道:“我们走吧。”   “那坏小子没欺负你吧?”耶老望着她关心的问道。   明月没有吱声,默默地背起了竹篓。   耶老摇了摇头,也将竹篓背在了身上,两个人带着阴蝠们借着月光,沿着山间小路朝着西北方向更深的山里走去。   在他俩的身后,远远的跟着黄家父子和那两名属下,而那辆吉普车就扔在了公路边上。   月光下,耶老依稀记得千年前的那座白皑皑的大雪山,蓝月亮谷就在那雪山脚下一座蓝宝石般的湖泊边上。   “耶老,你真的记得一千年前的往事么?”老翠花醒了,打了个哈欠,然后在耶老的体内说道。   “当然记得,那时候老衲年轻英俊,又胖,每天除了诵经,还要种些稻谷和青菜,日子过的无忧无虑。”耶老感叹道。   “既然那么惬意,干嘛还要回到关东来呢?”老翠花不解道。   “还不是为了咱耶律家族么?老衲是逃出来的,还好,耶律阿保机封老衲作了国师,倒也着实风光了一回。”耶老沉浸在往日幸福的回忆之中。   “原来是六根不净啊。”老翠花鄙夷的说道。   寒生决定步行深入藏区。   冯生与司机小赵向寒生辞行,他拉住寒生的手诚恳的说道:“寒生,你是一个好人,但是你的指纹,十指四弓、两反箕、四正箕,这种高度异常的指纹组合,概率是百万分之三,是47条染色体综合征,非但终生不能生育,而且还会遭遇横祸,相信我,这是公安部统计得出的权威性结论,你自己千万可要小心。”   寒生笑了笑,道:“谢谢你,冯生,我会小心的,这次南下,亏你一路上鼎力相助,寒生铭记于心,日后兴许还有相见之日。”   冯生眼眶湿润了,扭头坐进了驾驶室,一声笛鸣,嘎斯51卡车渐渐的远去了。   寒生一行人徒步开始了长途跋涉,兰儿身后的竹篓里背着那群小狗宝宝,已经伤愈的笨笨和黑妹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嘎斯51卡车穿过中甸,朝着丽江方向驶去,准备沿着滇黔湘线返回河北,当他们刚刚驶出县城时,就已经被守候在那儿的筱艳芳一组人发现了。   “嘎斯51竟然是从县城里面出来的,车上只有两个人,未发现寒生。”属下报告说。   “这说明他们可能是走了川滇线,寒生肯定已到中甸,黄建国那组人也该有所发现才是,不管怎么说,给我追上去把卡车拦截下来。”筱艳芳命令道。   黑色的上海牌小卧车加速行驶,不多时就追上了那辆嘎斯51,并超越到了前面停下,筱艳芳等人跳下来拦住了卡车。   “你们干什么?”冯生探出头质问道。   筱艳芳冷笑道:“干什么?下车。”随即摆摆手,上来了两个人持枪威胁着,冯生和小赵只得跳下车来。   “寒生在哪儿?”筱艳芳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请出示证件。”冯生不干示弱的反问道。   “我再问一句,寒生在哪儿?”筱艳芳恶狠狠地说道。   “我也再问你一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冯生毫不退缩。   “扣起来!”筱艳芳命令道,两名属下举起手铐走近前来。   “住手,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冯生反抗道。   筱艳芳猛然间出手,一掌砍在了冯生的颈后,冯生但觉眼前一黑,便昏厥了过去。   “寒生在哪儿?”筱艳芳转过身来,阴笑着盯着小赵。   小赵从来都没见过这架势,吓得哆哆嗦嗦的说道:“在……在……去梅里雪山的路上。”   筱艳芳又是一掌,砍倒了司机小赵,命令道:“马上朝梅里雪山方向追击。”众人上车调头回驶,穿过了中甸县城。   “看,那不是咱们的吉普车么?”小卧车的司机指着路边说道。   车停了下来,筱艳芳来到吉普车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引擎盖子冰凉的,看来是夜里就一直停在了这儿。   “一定是黄建国发现了寒生的踪迹,他们一路追过去了,去问问,这条西北方向的小路是通去什么地方的?”筱艳芳手指着公路下面那条蜿蜒的山路,吩咐属下找当地百姓打听一下。   不一会儿,属下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说道:“是通往梅里雪山。”   筱艳芳闻言冷笑了两声,好哇,黄建国,你小子倒跑到我的前头去了。   “弃车 ,全体人员沿着这条山路追击。”他命令道。   梅里雪山(Meri Snow Mountain)又称太子雪山,位于横断山脉中段怒江与澜沧江之间,平均海拔在6000米以上的有13座雪峰,称为“太子十三峰”,主峰卡瓦格博海拔高达6740米,是云南的第一高峰,形状有如一座雄壮高耸的金字塔,终日笼罩的云海更为雪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主峰卡瓦格博峰的外形如八座佛光赫弈的佛塔,内似千佛簇拥集会诵经,千佛聚于顶上,成千上万个勇猛的空行母盘旋于四方,有缘人拜祭时,会出现无限奇迹,带罪身朝拜,则殊难酬己愿。   耶老和明月背着竹篓走走停停,黎明时分,终于来到了梅里雪山脚下,远远的看到松林掩映着一座灰瓦顶的寺庙,炊烟袅袅。   “那是什么地方?”明月问道。   耶老摇了摇头,道:“原来没有啊,走,我们去看看。”   寺庙的大门牌匾上用藏汉文写着“塔巴林寺”,入得山门,竟见到了数名红衣尼姑在洒水打扫庭院。原来这是云南境内唯一的藏传佛教尼姑庵,始建于雍正年间,庵内尼姑多会武功,自耕自织,与世隔绝。   “唉,个个都是如此的瘦弱。”耶老感慨惋惜道。   “施主从何而来?”一个中年尼姑走上前来合掌问道。   明月施礼答道:“贫尼来自江西婺源无名庵。”   耶老小声嘀咕着:“老衲来自关东黄龙府。”   中年尼姑闻言脸色大变,紧张的说道:“你们来自东土?”   “正是。”耶老嘿嘿道。   中年尼姑望着他俩疲惫的模样和沾露的裤腿,眼睛一转说道:“清晨来到庵中,必是夜行至此,请随我前去用斋饭。”   耶老不用吃饭,但是明月却是又饥又渴,来到了斋堂便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明月,这里似乎有点诡异。”耶老悄悄说道。   “什么诡异?”明月疑惑的望着耶老。   “此庵好像对中原来的人十分警惕,你看那瘦尼姑就似紧张的不得了。”耶老嘟囔道。   “那我们还是抓紧离开吧。”明月咽下最后一口糌粑说道。   寺庙外,松树林中,黄建国父子和两名属下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的,这一夜,他们腿都走软了。   “明月和耶老进寺去了,寒生会不会就躲在这里呢?”黄建国说道。   “沉着点,我们还是先观察一下再说。”黄乾穗揉着胸口说道。   “两位东土来的客人,格玛上师请你们前去叙话。”那个中年红衣尼姑走过来平静的说道,眼神中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恐惧和紧张。   耶老和明月背着竹篓跟随着来到了绿度母殿后的庵房内。   格玛上师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尼,佝偻着身躯躺在床上,红色的僧衣上面缀着补丁,雪白的长眉下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尖削的下颚,不像是中土人士。   “你们终于来了。”老尼说道,接着连续咳嗽了一阵。   明月惊讶道:“上师,我们远道途径此地,您怎么说终于来了呢?”   “是啊,老衲并不认识你们呀。”耶老晃着脑袋道。   “你们看看墙上的偈语。”格玛老尼喘口气说道。   明月和耶老放下了竹篓,疑惑的目光投在了墙壁上,那儿挂着一幅字画,是由汉藏两种文字写就,笔画工整,墨迹清秀。   “那是一个龙的年,有僧尼远自东土而来,邪恶将会降临塔巴林寺。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明月清晰地念着那些字句,但是不解其中之意。   “上师,这偈语说的是什么意思呢?”明月恭敬地问道。   格玛老尼苦笑了一下,说道:“现在中原正是龙年,你们二位一僧一尼自东土远道而来,将会给塔巴林寺带来一场劫难。”   “我们带来劫难?可我们只是路过而已呀……另外,格萨尔王的守护神又是怎么回事?”明月越发糊涂了。   老尼解释说道:“相传在松赞干布时期,卡瓦格博曾是此地一座无恶不作的妖山,密宗祖师莲花生大师历经八大劫难,驱除各般苦痛,最终收服了卡瓦格博山神,从此受居士戒,改邪归正,皈依佛门,做了千佛之子格萨尔麾下一员骠悍的神将,也成为了千佛之子岭尕制敌宝珠雄狮大王格萨尔的守护神。姑娘,法名如何称呼?”   “明月。”明月脱口而出,自己也禁不住愣了一下。   “天意啊……‘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格玛老尼喃喃说道。   耶老在一旁直晃悠着他那干瘪的秃脑袋,嘴里说道:“邪恶?老衲才不邪呢。”   格玛老尼缓缓说道:“这位老僧身上阴气缠身,岂非邪恶么?”   “胡说!老娘是关东治病救人、人人景仰的大仙儿老翠花。”老翠花突然出现在了耶老的背上,怒不可竭的说道。   格玛老尼被这个长着满嘴黄牙的老侏儒吓了一跳,惊愕道:“竟然都已经成形了!”   门外呼啦啦的站了一排红衣女尼,各自手持弯刀与棍棒,为首的那个中年女尼高声叫道:“师父,我们与这两个妖孽拼了!”   格玛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道:“劫难已至塔巴林寺,一切顺应天意吧。”   “降魔除妖!”中年女尼大喝一声,手持棍棒劈头朝着耶老砸下。   耶老大吃一惊,紧忙躲到了明月的身后。   明月见势不妙,随即双掌立起,做水平方向移动,口中念动咒语,使出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来。   众尼姑们弯刀棍棒呼呼落下,但是始终距一尺多便反弹回来,根本打不到明月和耶老的身上……   尼姑们大惊失色,高声叫道:“师父,他们的妖术太厉害啦。”   “罢了,你们都停了吧,塔巴林寺不是他们的对手。”格玛老尼虚弱的摆摆手说道。   众尼姑们绝望的退下了。   明月放下手掌,转过身来对格玛老尼说道:“上师,我们并无恶意,虽然明月不知道这首偈语的真实含义,但是请您放心,我们绝不会伤害塔巴林寺的。”   老翠花伏在耶老背上也说道:“就是嘛,老娘从来不会伤及无辜的。”   格玛老尼疑惑的点点头,缓缓问道:“明月姑娘,那你们来塔巴林寺干什么来了?”   “我们是来找人的。”明月说道。   “找什么人?”格玛老尼问道。   “从中原来的人,其中的一人名字叫寒生。”明月回答道。   “最近本寺并无中原来的汉人。”格玛老尼说道。   明月眼睛望向了耶老:“耶老,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走吧。”   耶老古怪的笑了笑,说道:“晚上,天黑了再走。”   明月转向格玛老尼,询问道:“上师,我们可以在寺内等到天黑再走么?”   “请便。”格玛老尼回答道。   “谢谢上师,”明月又问道,“上师的眼睛好蓝,好像不似中国人般。”   “我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藏人。”格玛老尼回答说道。   原来如此,明月恍然大悟。   “卓玛,请带两位去客房休息。”格玛老尼吩咐那个中年女尼道。   “是,师父。”卓玛应允道。   明月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道:“上师,能告诉明月,墙上的那幅偈语是谁写的么?”   “我父亲,格达活佛。”格玛老尼回答。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寒生一行一路向着那座巍峨高耸的大雪山而去,山势越来越险峻,遥望雪峰,云雾缭绕,一道弧形的彩虹横跨天际,沿途经过的高山湖泊清澄明净,湖边生长着葱郁的森林,各种奇花异木和野生的小动物随处可见,笨笨和黑妹兴趣盎然,总想着追进树林深处去。   高原的夕阳格外的色彩丰富,湛蓝的天空,金黄色的阳光,白云已经染成了火红,边缘呈淡青色,十三座雪峰笼罩在雾霭之中,折射出十三道若隐若现的小彩虹。青翠的草地,一汪碧水如蓝宝石般镶嵌在雪山脚下,野牦牛在悠闲地啃着青草,一群的黑色大乌鸦站在岸边饮水,大自然的静谧和谐构成了一幅宁静安详的画卷。   “这就是梅里雪山,真的是神圣庄严啊。”寒生禁不住的赞叹道。   吴楚山人默默地望着夕阳下的雪山,轻轻说道:“寒生,青山虽好,却不是久恋之地啊。”   寒生闻言明白山人叔叔的意思,禁不住的叹息道:“山人叔叔,我曾立志要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好医生,可是世事难遂人意,《青囊经》一出世,便带来了血腥的杀戮,寒生和兰儿痛失亲人,无意之中又卷入了丹巴老喇嘛的遗嘱事情里,结果被一路追杀到了雪域高原。寒生只想和兰儿安安稳稳的过生活,这样颠簸流离的日子,究竟何时才可以结束呢?”   吴楚山人点点头,道:“寒生,丹巴喇嘛的那张旧羊皮背后隐藏的东西干系极大,有人不惜代价的要夺取到手,恐怕将来知情人都会被灭口,所以我始终担心着你和兰儿的安危。”   “可是如今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寒生无奈的说道。   “办法是有一个。”吴楚山人沉吟道。   “什么办法?”寒生急切的问道。   “公开,只有公开那张旧羊皮上所有的数字,让更多的人都知道,你和兰儿的危险也就解除了。”吴楚山人说道。   “可是丹巴老喇嘛临终时嘱托不要让别人知道,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他。”寒生为难道。   吴楚山人默默无语,他知道寒生的秉性,宁可自己有危险,也不愿意背信他人。   “看,雪山脚下的松树林里有房子,而且还有做饭冒出的炊烟呢。”兰儿手指着前方,兴奋地说道。   “像是一座寺庙。”金道长眯着眼睛向山脚下眺望着。   “我们今晚可能要在寺庙中借宿了。”刘今墨说道。   “今墨,我馋酒了。”老祖不惧高原山风,依旧是袒胸露乳。   吴楚山人微微颌首,快步向绿树掩映的那所寺庙走去。   黄昏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群黑点朝着他们飞过来,越来越近,“吱吱”,一阵急促的鸣叫声,竟是那么的熟悉……   “汪汪!”大黄狗笨笨昂着头朝天上大声叫了起来,引起了兰儿背篓里面的小狗宝宝们一阵乱吠。   寒生惊呆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   首领系着骑马布,惊喜的向他俯冲下来……   夜幕降临了,松树林中已是漆黑一片。   “寒生他们终于到了。”黄建国长吁了一口气。   “不可思议,吴楚山人和刘今墨这两个植物人竟然被寒生治愈了,建国,这两个人可是老江湖了,不但处事机警,而且出手狠辣,且不可小觑了。”黄乾穗担忧的望着儿子说道。   “爸爸,”黄建国微微一笑,道,“尽管他们人也多,武功又高,力量对比悬殊,但是对方在明,我们在暗,这就提供了先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们根本料不到在这偏僻的梅里雪山,我们会埋伏在侧,俗话说‘大意失荆州’,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数不胜数,您就看建国的吧。”   黄乾穗赞许的望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强敌面前淡然自若,指挥若定,已经基本上具备了入主中原、君临天下的那种领袖气质。   “你准备怎么做呢?”黄乾穗问道。   黄建国说道:“爸爸,首先要进行敌我分析,他们里面最重要的人物是吴楚山人、刘今墨和金道长三人,既机警武功又高,必须先要除去。那个不男不女的老祖胸大无脑,小侏儒更是没什么能水,寒生丝毫不懂武功,其他的如兰儿和两个婴孩则可以忽略不计。”   “明月和那个干瘪的耶老不可不防。”黄乾穗提醒道。   黄建国嘿嘿一笑,道:“明月头脑简单,起码使其处于中立是不成问题的,她断然不会与儿子为敌,至于那个耶老,疯疯癫癫的无非是个棺材瓤子而已,不足为虑。”   黄乾穗点点头,他相信儿子的判断能力。   “等一下,我会借着夜幕潜入寺中,直接到厨房的水缸中下毒,他们肯定会在寺中吃晚饭的,氢氰酸是世界上最毒的毒药,一克便能够杀死千人,考虑到水缸水的稀释效应,扔进去七八粒胶囊,保准他们一个也活不了。关键是,如何保证别把寒生给毒死,否则就毫无意义了。”黄建国说道。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黄乾穗寻思着。   “还有明月,毕竟初恋过一场,我不忍心毒死她。”黄建国幽幽说道。   “得设法把寒生调出来。”黄乾穗自言自语道。   黄建国沉吟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的意思是……”黄乾穗疑惑的望着儿子。   黄建国从口袋里取出那只金属小盒子,揿开盖子,从里面捡出八粒氢氰酸胶囊,揣进衣袋里,余下两粒连盒子交给了父亲,冷冷的说道:“我投完毒之后,便去找明月,设计诓出寒生到寺外,等我们返回时,那些人都应该已经死翘翘了。”   “建国,恐怕你会有危险。”黄乾穗不放心的说道。   “不要紧,建国会随机应变,我也带了把防身的手枪,你们在寺外准备好接应。”黄建国摸了摸腰间的那支枪牌三号小手枪,这还是原先岳父送给他的。   黄建国望了望夜空,说道:“时间到了,我要开始行动了。”  塔巴林寺与大多数藏传佛教寺庙一样,四周并无院墙,大殿与房子错落的散布在树林的边缘上,这与当地的民风淳朴有关。   黄建国认准了一栋联排几间的大屋子,烟囱里面冒着炊烟,这肯定就是厨房与餐厅了。   此时月亮还没升上山头,四下里一片朦朦胧胧的。   厨房间里微弱的油灯光下,有两个红衣尼姑正在做饭洗菜的忙碌着,黄建国闪身进了房内,眼光一下子盯在了灶旁的那只大水缸上。   “施主,你是要喝水么?”一个红衣女尼发现了黄建国,遂热情的问道,她以为这个男人就是傍晚入寺那伙人中的一个。   “对,我渴了。”黄建国索性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拿过一只碗,到水缸里头舀满了清水,放在口边慢慢啜着。   红衣女尼继续忙碌着,黄建国趁她们不注意,悄悄地将衣袋里的氢氰酸胶囊抓出丢进了水缸里。   “师父,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黄建国客气的询问道。   红衣女尼走过来向锅内舀水,同时回答道:“快了,汤好了就开饭。”   黄建国道谢后离开了厨房,心道,原来下毒竟是如此的简便啊。   前面的一座大殿内人声嘈杂,黄建国想寒生一行人可能就聚集在殿里,于是正了正衣襟,挺胸昂头的径直走了进去。   绿度母大殿之内,寒生等人都在这儿暂且休息,明月和耶老也都在。   望着山门走进来的这个秃顶且无眉毛的青年男子,众人都愣住了……   “黄建国!”寒生万分惊讶道。   老祖袒胸露乳的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下来:“啊!你就是黄建国?你这个秃头坏蛋竟敢跑到这里来送死…..”   吴楚山人、刘今墨及金道长则大吃一惊,心道,坏了,对方终于还是追上来了,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黄建国把手一挥:“慢,我是一直跟着明月而来的,”他将目光望向了明月,大声说道,“明月,我不管这里的其他人怎么想,我对天发誓,黄建国今生定要娶你为妻!”   黄建国突如其来的气势一下子把大伙震住了,吴楚山人和刘今墨相对使了个眼色,两人身影一闪来到了殿外,金道长也随即跟上,但见四下里静悄悄的,并无埋伏,他们又到四周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异常。   “难道这小子真的是一个人追上来的?”刘今墨狐疑道。   吴楚山人沉吟道:“目前情况不明,我们守在殿外以防不测。”   刘今墨点点头,两人遂隐身殿侧,金道长纵身跃上房顶,大家各自注意倾听和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殿内,明月轻轻的站起身来,走到黄建国的面前,忍住内心的愠怒,一板一眼的说道:“黄建国,我已经同你说过了,我们之间的事已经完结,明月今生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干嘛苦苦相逼呢?”   黄建国的眼眶里掉出两滴眼泪来,悲愤的说道:“明月,你忘了我俩在无名庵前的海誓山盟了么?我知道,你已经移情别恋了,求求你,看在我俩纯洁的初恋份上,回到建国的身边来吧。”   “你胡说什么?什么移情别恋?你不要侮辱我……”明月涨红了脸怒道。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人就是他!”黄建国将手一指寒生,然后显得万分委屈的说道,“明月,你爱上了寒生,你瞒着我和他好上了,还上了床……”   “黄建国,你血口喷人!”兰儿气得两眼圆瞪,牙齿紧咬,怒不可竭。   “黄建国,你是一条疯狗乱咬人,明月毕竟与你相恋过一场,你竟然这般羞辱她,简直是禽兽不如。”寒生亦是气愤不已。   “寒生,你敢当面与我对质么?说实在的,以明月如此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呢?”黄建国理直气壮的叫道。   寒生平静的说道:“好,你要如何对质,寒生问心无愧。”   黄建国心下窃喜,哼,论口才机谋,你们谁能及得上我黄建国?   他拿眼睛扫视了殿内诸人一圈,说道:“这事涉及到明月的名誉,最好是我们三个人私下来谈,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到殿外僻静之处,如何?”   钟声响了,“开饭啦。”中年尼姑卓玛前来唤众人前去晚餐。   “大家走了一整天,滴米未进,你们先去吃饭吧,我们就留在殿内私下谈一谈。”寒生让众人先去吃饭,众人陆续走出了殿门,兰儿不放心的望着寒生,寒生点点头,要她别担心。   一切如计划顺利的进行,只要吴楚山人他们中毒而死,殿外殿内反正都一样,黄建国寻思着,嘴里则不住的冷笑。   寒生转过身来,对黄建国说道:“你可以讲了。”   明月忿忿的盯着黄建国,而黄建国则假装不见,心中道,明月,我此番是救了你的性命,可你自己却还蒙在鼓里呢。   “寒生,你说说,你是不是看上了明月?”黄建国说道,他在尽量的拖延着时间。   寒生正色道:“黄建国,你纯粹是在胡说八道,寒生已经与兰儿有了婚约,怎可背信弃义,另觅新欢?”   黄建国微微一笑,道:“这说明你还是新近喜欢上了明月,只不过是受了婚约的束缚而无法公开,是么?”   寒生见黄建国强词夺理,禁不住的火冒三丈,他本生性憨厚,甚少心机,怎及黄建国口齿伶俐,信口雌黄,闻言竟面红耳赤,一时语塞……   老祖领着两个婴儿,兰儿拎着盛有狗宝宝的竹篓,小翠花和耶老,还有笨笨黑妹等均站在殿门外数丈远的地方等候着,谁都没有心情先去用餐。   他们听见了殿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眼泪顺着兰儿的眼角缓缓流淌下来。   “兰儿,我相信寒生的清白。”小翠花善解人意的安慰道,并轻轻的拉住兰儿的手。   “我也相信,你瞧,等一会儿,我会一掌拍死那个胡说八道秃脑瓜子黄建国的。”老祖忿忿不平道。   “快来人啊!”厨房那排房子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呼喊声,撕裂了宁静的夜空。   兰儿等人一愣,老祖松开了两个孩子,一马当先的跑了过去,其他人相对一视,也匆忙跟了上去。   餐房内,数十名红衣女尼东倒西歪的伏在了桌子上,脸色如常,像是睡熟了一般,而饭菜则撒了一地……   卓玛脸色苍白,口中不断的重复着:“劫难啊,劫难。”   老祖上前一一探视鼻息,发觉她们竟然已经全部气绝身亡!   吴楚山人闪身进来,见此情形大吃一惊,随即转身向绿度母殿跑去,同时高声叫道:“保护寒生!有强敌来袭!”   刘今墨闻言跃起抢入殿中,横身挡在了寒生的前面,同时内提真气戒备着。   “怎么回事?刘先生。”寒生惊讶的问道。   吴楚山人匆匆走进来,轻声对寒生说道:“寺内数十名女尼悉数身亡……”   卓玛搀扶着格玛上师来到了餐房门口,老尼呆呆的望着这惨烈的一幕,泪水滚滚流下。   “劫难终于来了……”格玛老尼喃喃道。   殿内,黄建国心中暗自大吃了一惊,机关算尽,难道只毒死了些红衣尼姑?寒生身边的高手竟一个也没能去掉!   怎么办?掳走寒生的意图已经全然落空了,这时候,父亲他们可千万别着忙的冲进来,尽管还有两支枪,但断然不是这些江湖顶尖人物的对手,而且那样一来,则会一下子暴露了自己……冷汗自他的额头上缓缓渗出。   “都举起手来,不许动!”这时,殿门前面传来了一阵连续的叫喊声。   月上东山,殿前撒满了清凉凉的月光,黑暗中突然冒出了六七名持枪的汉子,为首的那人不男不女十分妖冶,正是京城名旦筱艳芳,而黄乾穗则表情严肃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第二百八十章   “黄乾穗!”寒生终于明白了,他慢慢转过脸对黄建国说道,“是你们毒杀了寺里的那些无辜的尼姑。”   “黄建国,你污蔑寒生和明月的目的,是为了拖住他俩,然后毒死所有的人,包括兰儿,甚至婴儿也不放过,人世间竟然有你们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吴楚山人气愤之极,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黄建国走到父亲的身边,低声说道:“爸爸……”   黄乾穗点点头,叹息道:“亏得他们及时赶到了,不然你可是麻烦了。”   筱艳芳眼角发现有人躲藏在屋顶之上的阴影处,他深知这里高手甚多,若不断然出手震慑住对方,局势便很难控制,于是他猛然间抬手就是一枪……   “砰”,枪声震耳欲聋,在雪山脚下的夜空里回荡着。   “唰”的一声,金道长捂着肩膀自屋顶一跃而下,站在了筱艳芳的面前,随即有好几只枪口都对准了他。   “筱艳芳,可惜贫道这些年来有眼无珠,没有看穿你的假面具,否则丹巴喇嘛和柳教授也就不会冤死了。”金道长悲愤的说道,鲜血顺着衣袖滴落了下来。   “嘻嘻……金道长,贾尸冥,你原本不就是瞎子么?你这‘假失明’不也骗了我筱艳芳这么多年么?咱们彼此彼此嘛。”筱艳芳阴阳怪气的笑着道,晃动着腰肢,连胸部都抖动了起来。   “道长,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寒生焦急的说道。   “不要紧,擦破点皮而已。”金道长不屑一顾的说道。   “哈哈,你们都看见了吧?当今,冷兵器时代早已经过去了,白云观金道长武功再高,如果子弹再偏中间一点,还不是一样报销掉?所以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必是死路一条。寒生,你要是为你的未婚妻兰儿、为那两个可爱的婴儿和其他人负责的话,就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横生枝节,乖乖的跟我走,形势你应该看得很清楚,即便你今日侥幸逃脱,难道你就想让兰儿跟着你一辈子亡命天涯么?这两个可爱的婴儿跟着你们没有书念,当一世的文盲么?寒生,做人不能太自私了……”黄建国面色诚恳,慷慨陈词,一番言语竟也是掷地有声。   “寒生,别相信他的鬼话,兰儿愿与你亡命天涯。”兰儿咬紧牙关说道。   “寒生,你若是跟他们去了,首长的为人我知道,必会杀你灭口。”刘今墨望着寒生说道,金属般的嗓音仍旧那么刺耳。   “刘今墨,你不要再蛊惑人心了,你背叛了首长,首长都没有把你赶尽杀绝,寒生去见首长乃是为国家立功,非但不会有什么危险,反而是会得到提拔重用的,”黄乾穗一面对刘今墨呵斥着,一面对众人高声说道,“同志们,我黄乾穗,江西省婺源县革命委员会主任,我们所代表着的是无产阶级专政,这位筱艳芳同志,是一名……是一名无产阶级革命的文艺工作者……”   筱艳芳并没有生气,反而矜持的莞尔一笑,低声嘤嘤的补充道:“著名京剧花旦。”     “可是你们竟然下手毒杀了塔巴林寺这么多毫不相干的尼姑……”寒生愤怒的指责道。   黄乾穗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些尼姑为了革命而死,就是重于泰山,所以,她们死得其所,广大的革命群众是不会忘记她们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耶老摇了摇头,不解的自言自语道。   “无耻至极!”吴楚山人悲怆的叹息着。   “我跟你们去,”寒生平静的说道,然后他默默地转过身来,轻轻的拉住兰儿的手,“兰儿,是寒生连累了你,连累了塔巴林寺的尼姑们,寒生不愿意大家再为我牺牲了,我决定跟他们去了。”   寒生目光望向了吴楚山人和刘今墨、金道长等人,缓缓说道:“山人叔叔、刘先生、金道长、老祖还有小翠花、萍儿和耶老,谢谢你们大家为寒生所做的一切,是我们给塔巴林寺带来了一场劫难,希望你们帮助安葬好那些无辜的尼姑们……”   说话之间,寒生的身子突地微微一颤,耳鼓内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声音:“寒生,我是老翠花,耶老让我告诉你,找个机会,以‘老牛憋气’假死,然后再悄悄的溜回来,梅里雪山脚下有一条‘蓝月亮谷’,那里与外界隔离,没有阴谋,没有杀戮,是一处和谐安宁的世外桃源,只有在蓝色的月亮照耀的夜晚子时一刻,山谷才能显现出来,他会带领着大家去到那里……我们会把蝙蝠们放开,牠们将守候着每一个夜晚,等待着你的归来,带领着你回到‘蓝月亮谷’。”   寒生点了点头,老翠花悄悄离开了他的身体,又扑向了吴楚山人……   那边,耶老干瘪的嘴唇咧开会意的一笑,并对寒生挤了挤小眼睛。   寒生走到了明月的身边,轻声说道:“明月,世上最琢磨不透就是人心了,亮丽的外表与花言巧语的背后通常都隐藏着最卑鄙的东西,希望你这次看清了。还有,王婆婆的遗骨合葬的遗愿就只有你来完成了。”   明月噙着眼泪,默默地说道:“寒生,我不能让他们抓走你,你闪开。”明月说罢平伸出两只手臂,朝空中画了两个弧形,口中念动咒语,准备使出祝由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   筱艳芳一见大吃一惊,他深知明月诡异的祝由神功厉害,忙抬起枪口瞄向了明月的胸口……   寒生一把拉下明月的手臂,急切的说道:“不,明月,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他们会派更多的人追捕我们的。”   明月叹息着慢慢放下了双手。   “汪汪……呜呜……”笨笨似乎感觉到了与主人又要离别,发出了类似哭泣般的悲鸣,寒生蹲下身子难过的摩挲着大黄狗笨笨和黑妹。   “吱吱……”竹篓里又传来了首领的呼唤声。   寒生打开篓盖,看着首领夫妇深沉的红眼睛,微微苦笑着说道:“首领,你的骑马布应该要洗洗了。”   寒生大踏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筱艳芳嘿嘿冷笑着,一摆手,转身与那些持枪的汉子们一道退下,黄乾穗父子也赶紧跟着一同离去了。   塔巴林寺静悄悄的,人们默默地站在了那里。   “腌嘛呢叭咪吽……”格玛老尼以及卓玛和厨房内侥幸逃过一劫的两个红衣女尼诵起了六字真言,在为那些无辜惨遭横祸而死去的尼姑们超度。   刘今墨血贯瞳仁,转身对吴楚山人说道:“山人,刘某发过誓,此生定要保护好寒生之周全,我将尾随他们一路,暗中保护寒生,后会有期。”说罢身形一晃,已然离去了。   “那是一个龙的年,有僧尼远自东土而来,邪恶将会降临塔巴林寺。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格玛老尼口中喃喃的念叨着。   “阿弥陀佛,明月懂了,”明月拎着那只盛着王婆婆遗骨的旅行袋走到了格玛老尼的面前,单掌合什,虔诚的说道,“格玛上师,明月自东土带来了劫难,明月还将会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待明月尘世间的心愿已了,便是归来之日。”   明月深深地鞠了一躬,悄然的离去了。   “爹爹。”兰儿欲哭无泪,伏在了吴楚山人的胸前。   山人安慰着女儿道:“兰儿放心吧,寒生会回来的。”   “咦,小翠花呢?”老祖目光四处寻找着,自言自语道,“难道她追刘今墨去了?我要不要也去呢?”   皱皮女婴此刻正拱在她的怀里吃着奶,老祖爱怜的望着女儿弱小的身体,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句:“算了,我还是在这儿等他吧。”   吴楚山人走到格玛老尼身旁,深表歉意的说道:“上师,我们帮助您来安葬那些塔巴林寺遇难的弟子吧。”   格玛上师摇了摇头,道:“施主,不必了,她们将行天葬,你们还是走吧。”   吴楚山人知道,天葬乃是藏传佛教最高的殡葬仪式,亡者的灵魂将魂归天上,直达极乐。   “如此,告辞了。”吴楚山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吴楚山人牵着萍儿的手,老祖依旧带着两个婴儿,金道长已经自行包扎好了伤口,所幸子弹只是擦伤了肉皮,并没有伤及骨头,休息两天便会痊愈的。兰儿背着盛有狗宝宝的竹篓,笨笨和黑妹默默地跟在了后面,而红眼阴蝠们已经被耶老放飞了,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上。   月光下,耶老走在了最前面,老翠花趴在他的后背上。   “小翠花跟刘今墨去了,夫唱妇随,人之常情啊。”老翠花也只是凭空叹息了两句。   一轮明月静静地镶嵌在蓝黝黝的夜空里,清凉的月光洒在了雪山冰川上,映射出一片洁净而神秘的蓝辉,连终年弥漫在冰雪峰峦的雾气也都呈现出了淡淡的蓝色,天地间仿佛就是一个淡蓝的世界,既圣洁又静谧。   耶老带领着众人穿过松林和高山草甸,向雪峰的深处走去。   “耶老,真的能够找到‘蓝月亮谷’么?”老翠花问道。   耶老望着连绵的十三太子峰,幽幽道:“千年啦,世间所有的都变了,惟有这皑皑雪峰和当年的时候一模一样,亘古不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吴楚山人望了望夜空,推测说道:“大概已是亥时了。”   “我们抓紧走吧,只有在子时一刻才能见到谷口,不过一袋烟的功夫它又会消失了。”耶老催促道。   “世上真有如此神秘的所在?”吴楚山人纵是见多识广,也是无从想象的。   深蓝色的夜幕下,他们一行人艰难的行走在雪岭上,跋涉于天地间。   一座平静如镜面的高山湖泊出现在了眼前,一轮皎洁的蓝月亮倒映在水中,仿佛天上地上同时出现了两个明月,霎时间,人们不由得产生了幻觉,已然分不清哪儿是天空,哪儿是大地,天地间苍茫一片……   “千年之后,老衲我终于回来啦……”耶老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就在这时,湖面上蓦地飘来了淡蓝色的雾气,整个梅里雪山渐渐的被笼罩隐匿在了那突如其来的大雾之中。   此刻,雾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声声的钟鸣,悠扬而苍凉……   “那是‘蓝月亮谷’喇嘛庙里的钟声。”耶老兴奋地说道。   众人加紧脚步,循着钟声而去,众人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那神秘的雾气之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寒生沿着返回中甸的山路走着,越是尽快的离开塔巴林寺,兰儿和山人他们就越安全。   月光下,黄建国父子脚前脚后的紧跟在寒生的旁边。   “寒生,听说你父亲朱医生不幸遇难,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的心情十分的悲痛啊。”黄乾穗套着近乎说道。   “哼,那还不是你们的同伙阳公阴婆干的么?”寒生怒道。   “这……”黄乾穗的话被堵回去了。   “寒生,做人要往长远了看,兰儿姑娘淳朴厚道,将来必是贤妻良母,育儿有方,丹巴喇嘛毕竟是外人,若是为了个只见过一面的异族人而毁了兰儿的幸福,我看实在是不值啊。”黄建国循循劝慰道。   寒生鄙夷的望了他一眼,不愿再理睬他,自顾的向前走去。   “爸爸,我们得想法子,不能让筱艳芳占头功得了便宜,那样将无法取得首长的信任与谅解。”黄建国悄悄的对父亲说道。   黄乾穗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略一思索,转过了身去,摘下背着的一个军用水壶,那里面盛的是途径贵州时买来的上好茅台酒,他迅速的将一粒氢氰酸胶囊投了进去。   黄乾穗提高声音叫道:“筱艳芳,同志们都已经一天多滴米未尽,我看还是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那些汉子们闻言顿时感到腿脚酸软,纷纷坐在了地上说道:“是啊,都大半夜了,还是歇歇吧。”   这是一座千仞峭壁的边缘上,悬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寒气袭人。   筱艳芳看大家疲惫的样子,无奈,只得应允道:“大家只能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准时出发。”   黄乾穗晃动着酒壶,走到了筱艳芳的面前,诚恳的邀请道:“筱艳芳,你是全国最著名的花旦,我十多年前就喜欢听你的唱腔,不如请你鼓舞一下同志们的情绪和斗志,唱上一段革命样板戏如何?”   黄建国带头鼓起了掌,那些汉子们也附和着纷纷叫起好来。   筱艳芳微颌首莞尔一笑,手一甩作了个水袖动作,然后嗲声嗲气的尖声说道:“好吧,奴家就来上一段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里李铁梅的唱腔…….噫……‘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却不相认,但比那亲戚还要亲……’。”   这是文革时期八个革命样板戏之一,年轻的京剧女演员刘长瑜所饰演李铁梅的一段唱腔,在筱艳芳的嗓子下,没了革命后代的坚强意志,多了些妩媚与风骚,尤其是他最后探腿来了个妖冶的‘亮相’,竟颇有妲己挠手弄姿迷惑纣王之态。   这哪里是革命样板戏?寒生闻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极了,我看可比刘长瑜强的多了,来,润润嗓子。”黄乾穗笑着递上了那只下了毒的军用水壶。   筱艳芳得意的接过水壶,扭开了盖子,一股浓郁的酱香漂浮在了空气里……   黄乾穗笑咪咪的望着他,而黄建国此刻的心里却已是擂鼓般的“嘭嘭”直跳。   “什么人!”筱艳芳突然一声娇嗔,一只手同时摸出了手枪。   “青田刘今墨,好香的酒啊,莫不是贵州茅台么?”山崖后转出一瘦高之人来。   筱艳芳的轻功极高,耳聪目明,连数丈开外的刘今墨鼻子嗅酒气的轻微翕动声,也被他觉察到了。   “是老刘啊……”坐在地上歇息的几名劲装汉子认得他并打起了招呼,这些人曾经护送首长患‘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的老父亲,跟随着刘今墨进入过卧龙谷中。   黄建国却是大吃了一惊,心道,此人是岳父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心腹之患,此刻自己何不立上一功呢?于是自怀中悄悄地掏出手枪瞄准了刘今墨。   但见身影闪动,黄建国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儿,手中的枪已经为刘今墨劈手夺去了。   “哼,黄毛小儿,竟敢要暗算老夫。”刘今墨鄙夷的骂道。   这筱艳芳深知刘今墨的厉害,绝不敢怠慢,看来惟有先下手为强,心念一动,遂妖里妖气的嘻嘻笑了起来:“原来青田刘今墨也是好酒之人,接着……”遂将酒壶抛向刘今墨。   刘今墨伸手抓住酒壶,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叹息道:“很久没有喝到如此佳酿了。”竟然一仰脖,咕嘟嘟接连喝去了小半壶。   刘今墨在江湖上算是经验老到之人,但是万万想不到酒中会藏有剧毒,即便是筱艳芳自己,也是绝然没有料到的。   可叹刘今墨纵横江湖一世,最终竟然栽在了贪杯之下。“砰”的一声枪响,山鸣谷应,震耳欲聋,那是筱艳芳趁着刘今墨畅饮之际,朝着他的前胸偷偷的开了一枪。   寒生乍见筱艳芳举枪,心中一紧,“蝇眼”瞬间触发,同时身形俱动,眼瞅着一粒子弹从筱艳芳的枪管里缓缓射出,便急速的伸手抓去……   月光下,寒生的身影快如闪电,就在那粒子弹将要到达刘今墨左胸,钻入身体之际,寒生的右手已经拿捏住了那枚如花生米大小的弹头。   “嗤……”炙热的子弹头烫糊了寒生手掌上的一块皮肉,发出了焦臭味儿。   所有的人诧异的望着寒生,不明白他什么时候站到了刘今墨的面前,清凉的月色下,寒生的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粒冒着烟的子弹头……   直到寒生甩掉了发烫的弹头,急切的往手心里吐吐沫降温的时候,大家似乎才寻思过味儿来,这小子竟然用手抓住了飞行中的枪弹!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酒有毒!”刘今墨手一松,扔掉了手枪和酒壶,用力的揪着自己的胸襟,仿佛透不过气般,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寒生,眼眶里满是泪水……   “刘先生……”寒生惊愕的抓着刘今墨的臂膀,他闻到了刘今墨口中翻上来的一股苦杏核味道,那是剧毒的氰化物,无药可解。   刘今墨身子一软,最后看了一眼寒生,慢慢的倒了下去。   四下里静悄悄的,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今墨!”突然间响起一声撕肝裂肺的惨呼,月光下,一个小侏儒扑在了刘今墨的身体上放声恸哭起来。   劲装汉子们纷纷站起身来,愤怒的目光投向了筱艳芳。   筱艳芳看看寒生,又瞧瞧刘今墨,然后慢慢的把目光射向了黄家父子:“是你们下的毒!”   黄乾穗哑口无言,面无血色,黄建国回头望望,身后是万丈深渊,已然没有了退路。   筱艳芳权衡了一下形势,刘今墨既去,危险已除,此刻不干掉黄家父子更待何时?况且自己的下属们好似都对刘今墨旧情难忘,有所好感,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的情绪。   “来人啊,给我扒下黄家父子的衣服,搜查毒药!”筱艳芳命令道。   劲装大汉们一哄而上,七手八脚的扒光了黄乾穗和黄建国的衣衫,让他俩赤条条一丝不挂的站在了那儿。   月光下,两人手捂住私处,寒风拂过,白臀战战。   “找到了!”一名属下找到了那个小金属盒子,打开了盒盖,里面还剩下了一粒氢氰酸胶囊。   “这是什么?”筱艳芳掌心中托着那粒白色的胶囊,冷笑着走到了黄乾穗的面前。   “这,这是我的速效救心丸。”黄乾穗急切的分辨道。   筱艳芳嗲声嗲气的说道:“呦,原来这就是你的救心丸呀,那么就让它救救你的心吧。”话未落音,便一把揪住了黄乾穗的腮帮子,将那粒胶囊恶狠狠的塞入了他的口中。   黄乾穗脸色煞白,“噗”的一声,吓得屎尿俱下,酸臭气味弥散开来,他仿佛不愿相信般的在嗓子里头嘟囔着:“不可能的……有太极阴晕。”他的双眼望向了自己的儿子,缓缓的躺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该你了。”筱艳芳举起了手枪,顶在了黄建国的前额上。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黄建国歇斯底里的大声叫道。   “幻觉?下辈子吧。”筱艳芳轻轻的扣动扳机……突然,他的手指停止了动作,然后慢慢的转过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   “砰”的一声枪响,筱艳芳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倒下了,额头前一个小小的洞眼儿在向外汨汨的淌着鲜血。   月光下,一个面若冰霜,年轻俏丽的姑娘缓缓走来:“这个人,你不能杀。”   “明月!救我!”黄建国如捞到救命稻草般兴奋的大喊起来。   明月默默地看着赤身露体的黄建国,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单纯与柔情,目光里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气。   “明月,你这是怎么了,我是要娶你的建国呀,你未来的丈夫啊。”黄建国叫道,并忐忑不安的望着明月。   明月没有吱声,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有一丝旧日的神情,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黄建国揪住自己的脸,急切的说道:“你不认识我了么?这脸,这胸膛,这屁股,”他扭转并轻轻拍打了一下半拉白白的臀部,“还有它,这个你总该记得的吧?”   黄建国抓住自己的阴茎,竟然还有些勃起……   明月长叹了一声,双眸中现露出了凶光,恨恨的说道:“就是它毁了明月的清白……”说罢,探手捏住了黄建国的一对睾丸,使出祝由神功,但听得“丝丝”几声,一团白烟升起,竟硬生生的化去了他的卵蛋。   黄建国惨叫一声,顿时摔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明月拎着旅行袋,头也不回的走了,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寒生和在场的那些京城来的汉子们均呆呆的愣在了那儿。   小翠花默默地拾起地上的酒壶,将剩下的毒酒一股脑儿的倒进了嘴里,然后抱起刘今墨尚且温暖的尸身,一纵身跃下了黑漆漆的深渊……   寒生眉间的伏尸魄骤然发动,但为时已晚,他望见了小翠花硕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正抱着刘今墨缓缓的飞下了峭壁……   寒生闪电般的跃起,伸手抓向了小翠花,可是已经太迟了,他的手没有能够得着她,而自己也坠下了万丈悬崖……   一切归于静寂,惟有冰凉的山风拂过寒生的面颊,寒意沁骨。   寒生感到进入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没有重力感,也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而此时,“蝇眼”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将癔症神功发挥到了极致,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坠下的速度减慢了两百倍,他的身体仿佛如一片落叶般轻盈,飘飘荡荡的朝谷底慢慢的落下……   许久,他终于轻轻的落在了谷底,“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寒冷刺骨,原来这是一条深谷冰河,水流虽不十分湍急,但也将人裹挟着冲进了山腹之内的暗河里。   一个不小心,几口冰凉的河水呛进了鼻子里,顿感鼻腔内一阵酸麻,头也有些眩晕,寒生索性控制住意念,进入了“老牛憋气”状态,任凭身体顺着水流而下。   在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身体渐渐浮起,最后“哗啦”一声,冒出了水面。冰水麻木了他的手脚,惟有胸口那里暖暖的,甚至有些发烫,那是什么呢?他记起来了,是那串榴辉岩精佛珠。   寒生睁开了眼睛,望见了深蓝色的天空中,镶嵌着一轮蓝色的月亮,耳边响起了苍凉古朴的钟声……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尾声   耶老带领着吴楚山人一行进入了蓝月亮谷。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大大的蓝色的月亮,谷内有广约十余里的高山草甸,杜鹃花灿烂如茵,芳草萋萋,一泓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小溪水清澈如玉带,淙淙悦耳的流入其中。草原尽头,则见一片巍峨建筑,横亘于山麓之下,金顶习习发光,笼罩在一片淡蓝色之中,古老而苍凉的钟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耶老张开双手扑倒在地行起了大礼……   蓝宝石般的湖泊水边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众人沿着岸边的碎石小路边欣赏边行。   “咦,那是什么?”兰儿惊讶的指着正在两株高耸的红松之间滑翔着的,一个浑身上下生满了白色飘逸长毛的人形物体说道。   “吱吱……”阴蝠首领系着骑马布,带领着阴蝠群向那白毛怪物扑去。   “不好,蝙蝠们又想要拔毛啦。”金道长摸了摸光头顶说道。   没想到阴蝠首领竟然欣喜若狂的围着白毛怪物“吱吱”盘旋,然后还落在了那怪物的胳膊上。   “湘西老叟!”老祖颤抖的惊呼了起来。   林中走出一位老婆婆,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篮子,里面是刚刚在月下采摘的蘑菇,有松茸、鸡枞与牛肝菌。   “小影……”老祖激动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寒生水淋淋的从那冰冷的湖泊中爬了上来,岸边上漂浮着两具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尸体,分都分不开,那是刘今墨和小翠花。   由于冰河水温极低,两具尸体新鲜若生,在湘西老叟鬼谷神功的作用下,七日后,刘今墨和小翠花变成了一对肉尸,终于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老祖深为小翠花的殉情而感动,便不再去打扰他俩了,独自抚养着两个婴儿,但终日里依旧是袒胸露乳……   吴楚山人每日吟诗作画,对老祖时不时的暗送秋波不予理睬。   金道长开始钻研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力求与王重阳的全真教融会贯通,平日里教萍儿识字念书,倒也悠哉游哉。   耶老已经忘记了千年前学过的所有经文,反倒是独创了一些黄色的关东哨嗑,与老翠花时不时的哨上一顿,其乐也融融。   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带领着那群调皮的狗宝宝,终日里在山坡上和森林里嬉戏,快乐无比。   阴蝠首领的那块骑马布越来越脏了,但是仍不愿意去洗,牠已经完全习惯了那种味道。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偷走了耶老私下制作的金丁香鸡蛋,皱皮女婴吃了以后,皱纹渐渐消去,皮肤光滑如也。若干年后,两个小家伙出谷到了南方某城市读书,这已是下一本书中的故事了。   冯生颈部受创,回到京城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已经痊愈,只是在天阴下雨时,偶尔还会隐隐作痛。不知是什么原因,一日,公安部政治部一纸通知,冯生被迫离开了公安部刑侦局,丢了工作。几年后,他南下广东,到新成立的特区深圳,在东门老街开了一家小饭馆,店内最著名的一道菜就是生食鼠片,这是他父亲发明的吃法,罗湖关入境的许多香港老饕都是他的常客。冯生曾经两次前去中甸,但是始终都打听不到有关寒生的任何消息。   京城里的首长仍然身居高位,经常出现在电视和报纸的端头上,他的老父亲几年后去世,但不是因“渐冻人症”,据说是死于忧郁。首长工作之余,有时也会想起明月来,“真是个尤物啊……”他心里常常这样想。   明月去了香港,遵王婆婆遗愿将其骨殖与古仙合葬在了一起,这一对生死恋人终于同归一穴。   自岭南返回,她便重又回到了梅里雪山脚下的塔巴林寺。数日后,格玛上师去世了,临死前她透露,他的父亲格达活佛是来自太平洋彼岸的一位探险家,是白教噶玛噶举派蓝月亮谷喇嘛庙的大仁波切,名字叫洛克。   “蓝月亮谷究竟在哪儿?”明月问。   格玛上师神秘的一笑,说道:“蓝月亮谷就是香格里拉,它就在你的心中……”   “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格玛老尼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明月做了塔巴林寺的主持,从此没有踏出梅里雪山一步。   二十多年后,迪庆州更名为“香格里拉”,至今前往香格里拉旅游的人们,来到了梅里雪山脚下的塔巴林寺时,偶尔在夕阳的余晖下,可以遥遥望见远处的山岗上默默的矗立着一位红衣尼姑,颈上挂着一枚血红血红的宝石坠儿……   寒生与兰儿隐居在了蓝月亮谷中。   新婚之夜,寒生脱下了尸衣,他想起来那张旧羊皮,于是将它从夹层里取出,凑在油灯下观看。   羊皮上的字迹经汗渍与水泡,有些已模糊,经过仔细辨认,他看到了下面的几组数字:   八三四一   七四零七   八五零二   ……零五   九三零八   ……零四   ……(这一组则完全看不清了)   这些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寒生疑惑不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寒生手相上显示出来的奇特指纹组合,并没有像冯生所说的那样命不久矣,但始终没有孩子倒是真的。   寒生在后来的日子里,意识到自己纵有悬壶济世之志,旷世青囊医术,仅凭一己之力,实难以救天下苍生之病痛。于是开始潜心钻研,比较《青囊经》与《尸衣经》中的理论和验方,写下了一本震烁古今医治疑难杂症和辟邪的奇书流传于世,书的名字叫做《青囊尸衣》。      黄建国没有死,那夜,他在悬崖上苏醒过来,浑身冰凉麻木,惟有胯下还在隐隐作痛,他伸手探去,阴囊处瘪瘪的,两只睾丸已经没了。   冰凉的山风吹拂着他的肉体,他感到阵阵战栗……   “哈哈哈,我黄建国大难不死,‘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太极阴晕必将成就我十年后入主中原!”月光下,黄建国赤身露体的站在山岗上仰天长笑。   十年后,黄建国凭借着自己潇洒的外表和戏曲的功底,顺利的进入了影视界,饰演明清宫庭戏里的皇帝,惟妙惟肖,十分逼真,深受广大观众们的喜爱,至今仍活跃在舞台上。   婺源南山脚下,太极阴晕的上面蓬蒿丛生,已经渐渐的被人们淡忘了……   (本文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开始重新结尾 蓝月亮谷   耶老带领着吴楚山人一行进入了蓝月亮谷。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大大的蓝色的月亮,谷内有广约十余里的高山草甸,杜鹃花灿烂如茵,芳草萋萋,一泓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小溪水清澈如玉带,淙淙悦耳的流入其中。草原尽头,则见一片巍峨建筑,横亘于山麓之下,金顶习习发光,笼罩在一片淡蓝色之中,古老而苍凉的钟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耶老张开双手扑倒在地行起了五体投地大礼……   蓝宝石般的湖泊水边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众人沿着岸边的碎石小路边欣赏边行。   “咦,那是什么?”兰儿惊讶的指着正在两株高耸的红松之间滑翔着的,一个浑身上下生满了白色飘逸长毛的人形物体说道。   “吱吱……”阴蝠首领系着骑马布,带领着阴蝠群向那白毛怪物扑去。   “不好,蝙蝠们又想要拔毛啦。”金道长摸了摸光头顶说道。   没想到阴蝠首领竟然欣喜若狂的围着坐在高高树杈上的白毛怪物“吱吱”盘旋,然后还落在了那怪物的胳膊上。   “湘西老叟!”老祖颤抖的惊呼了起来。   林中走出一位老婆婆,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篮子,里面是刚刚在月下采摘的蘑菇,有松茸、鸡枞与牛肝菌。   “小影……”老祖激动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小影婆婆刹那间愣住了,“唰”的一下,湘西老叟自空中滑翔而至。   “竟然是老祖!”湘西老叟抖了抖浑身的长毛,惊诧的说道。   “你们怎么来到了蓝月亮谷?寒生呢?”小影婆婆惊讶的打量着众人问道。   老祖见湘西老叟的目光扫向了自己的胸部,便矜持的系上了前襟上的纽扣。   “您就是小影婆婆?寒生被政府的人给抓走了……”兰儿眼睛红肿的说道。   湘西老叟问明了事情的经过,顿时白毛扬起,勃然大怒道:“待老叟前去将他抢回到蓝月亮谷里来。”   “我也去!”小影把竹篮往地上一丢忿忿然说道。   “那我也去吧。”老祖支吾着,心道可不能让小侏儒占了刘今墨的便宜。   众人七嘴八舌的在商量着如何搭救寒生。   “哗啦”一声,水面上泛起了涟漪,蓝色的月光下,一个人湿淋淋的从冰冷的湖水中爬上岸来……   月色迷离,温柔的洒在了蓝宝石般的水面上和寒生疲惫苍白的脸上。   “是寒生!”兰儿瞅得真切,不顾一切的拼命扑了过去,径直的撞进了寒生冰凉的怀里。   不远处的湖面上漂浮着两具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尸体……   “是刘先生和小翠花。”寒生痛苦的说道。   刘今墨和小翠花饮了氢氰酸剧毒之酒,又从万丈悬崖上坠落崖底冰河,内脏俱已震碎,由于冰河水温极低,两具尸体却依旧新鲜若生。   “今墨!”老祖发疯了似的扑了过去,想要单独抱起刘今墨的尸身,但是小翠花双手紧紧的抱着刘今墨,分都分不开。   次日,刘今墨和小翠花就这样相拥着安葬在了红松林里,人们默默垂泪矗立在土坟前,小翠花至死不渝的情义感动着每一个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吴楚山人唏嘘的吟道。   “妈妈……”沈才华轻声叫着,黑黑的瞳孔中竟也滴下了眼泪。   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轻轻的抽泣着,苍老的脸上爬满了悲伤的皱纹。   老祖蓬头垢面、袒胸露乳的坐在地上,手里握着湘西老叟的一壶酒,一杯杯的倾倒在了坟墓前,口中不住的喃喃说道:“你真是太傻了,毒酒怎么也敢喝呢?” 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简陋的茅屋就搭在了松树林里。   “婆婆,你们怎么也来到了蓝月亮谷?”寒生问道。   “是格达仁波切。”湘西老叟微微颌首道。   格达活佛是一个美籍奥地利植物学、人类学家和探险家,名字叫约瑟夫.洛克。60多年前,他只身来到湘西登上了天门山寻找传说中的苗疆阿普老司,最终在月湖边两人见面了。   湘西老叟对他讲述了苗疆神秘的蛊,洛克深感东方文化匪夷所思的神奇。他也告诉老叟说,在喜马拉雅山与横断山之间的雪域高原的滇西北,有一个叫“香巴拉” 的神秘国度。1879年,也就是清光绪五年,匈牙利泽切尼伯爵经四川到达云南,是最早踏上滇西北的外国人。他在《东亚旅行的科学成就》一书中,详细的记载了沿着金沙江右岸下行,抵奔子栏、尼西至中甸,以及那里的天象、气温、人文和动植物的情况,并第一次提到了“香巴拉”。   “香巴拉?那是什么?”湘西老叟不解的问道。   洛克的眼中充满了憧憬的神色:“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晶莹的雪山,蓝色的月亮,宝石般的湖水,没有欺诈,没有战争,人们与自然和谐的生活在一起。”   “你万里迢迢,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就是为了要去寻找‘香巴拉’么?”湘西老叟很难理解这些外国人的想法。   “有一首古老的印第安人歌谣‘只有当最后一棵树被刨,最后一条河中毒,最后一条鱼被捕,你们才发觉,钱财不能吃……’,美国很有钱,可是无节制的索取已经破坏了大自然的生态循环,筑水坝开矿山,人类的贪婪永无止境。我来到东方就是想要找到这个神秘的‘香巴拉’,看看上帝是如何创造那里淳朴的人们的。”洛克深沉的说道。   洛克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岁月如梭,湘西老叟也就把这件事慢慢的淡忘了。   月前,湘西老叟突然记起了这件事并说给了小影听,小影说既然我们都已如此年龄,时日无多了,何不走一趟云南,找到那个叫做“香巴拉”的地方去瞧一瞧究竟呢?   湘西老叟坚决反对剃掉周身白色长毛,数十年来第一次的套上了苗家长袍,与小影经马底驿沿川滇道进入云南,并幸运的在丽江玉龙雪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里,找到了洛克数十年前的故居,可是无人知道洛克后来的行踪。   于是,湘西老叟与小影西行来到了梅里雪山脚下,终于在一天深夜,宝石般的高原湖泊边,听到了那古朴苍凉的钟声……他们误打误撞的走进了神秘的蓝月亮谷中。   “格达活佛找到了么?”寒生摸了摸贴身尸衣夹层里的那张旧羊皮。   “没有,他40年前还在蓝月亮谷中,是喇嘛庙里的大仁波切,据说在1935年后的某一天去世了,但庙里没有人见到过他的尸体,这一切都是格达活佛的继承人丹巴喇嘛传话说的。”湘西老叟叹息道。   “丹巴喇嘛?”寒生心中暗自吃惊。   “是的,可是丹巴喇嘛已于十多年前离开了蓝月亮谷,再也没有回来过,想打听洛克最后的情况也无从下手了,这些都是喇嘛庙里的僧人告诉我的。”湘西老叟不无遗憾的说道。   寒生心中的疑惑慢慢的清晰了,格达活佛在1935年向那个人预言了“8341”这组数字后,就“去世”了,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失踪了,也许只有丹巴老喇嘛知晓,现在丹巴也死了,这世上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寒生,你在想什么?”湘西老叟发现寒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哦,蓝月亮谷真的是世外桃源么?”寒生岔过话题问道。   湘西老叟脸上露出了一丝坦然的微笑,道:“谷里的人们靠种田为生,黑色的土壤,植物长得很好,过着平淡的生活。这里没有乞丐,没有贪欲,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压抑,没有现金交易,吃着谷里种的粮食和蔬菜、自己饲养出来的禽肉和穿着自织的麻布,没有电,没有汽车和工厂,也没有报纸和收音机。他们善良、宁静、头脑简单,对谷外面混乱不堪的世界不感兴趣,孩子们更是天真无邪和可爱,我和小影喜欢他们,喜欢这里,决定终老于此,不愿再回到那个世俗嘈杂的世界里去了。”说罢舒心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洛克是一个外国学者,怎么变成了藏传佛教的活佛了呢?”寒生有些不解的问道。   “据喇嘛们说,是当时庙里的大仁波切临去世之前指定他为继承人的。”湘西老叟回忆道。   “我们来的路上,在马底驿见到了妮卡和残儿。”寒生道。   小影婆婆微笑道:“我们也曾在他们的小客栈里住了两晚,老叟想安定下来去叫他俩也来月亮谷呢。”   “那太好了,大家又都可以在一起了。”寒生说道,但眼神中还是掩饰不住那一抹淡淡的忧伤。   “寒生,你打算留下来么?”小影婆婆关切的目光望着他。   寒生茫然的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我不知道。”   老祖在红松林边上搭了个小木屋,紧挨着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坟墓,她已经不再忌恨那个脑袋和眼睛都大得畸形的小侏儒了,翠花以死殉情的义举深深地憾动了她的心,这一点,她自忖绝难以做到。   老翠花也不愿意远离小翠花,于是在老祖的木屋里隔出了一小间,和耶老住在了里面。   一天,耶老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老母鸡和十余只鸡蛋,并精心的在木屋外面搭了个小小的鸡舍,让那只芦花老母鸡来孵小鸡。乘人不备的时候,他悄悄地挑选了一只圆润洁净的鸡蛋,打破了一块小口,用一根小细竹管刺入蛋黄内,缓缓的将其吸出,蛋壳内留下了蛋清,再从怀里掏出珍藏的那块千年鼻屎自洞口中塞了进去,然后用蜡封好了破口,小心翼翼的重又放回到老母鸡温暖的肚皮下面去了,并对牠挤了挤眼睛。寒生说这是南朝陈后主的贵妃曾经使用过的易容圣药——金丁香,那就肯定是没错的啦。   一株粗大的松树后面,沈才华拉着皱皮女婴的手默默地注视着。   大凡母鸡孵小鸡需时约21天便可破壳了,耶老美滋滋的想象着自己日后彻底告别干瘪瘪的老皮,而是冰肌玉肤、吹弹得破,比明月还要漂亮那焕然一新的面貌,不由得笑出声来了。   “耶老,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从落满松针的小路上走来了清癯的金道长。   金道长住在喇嘛庙里,终日倾心钻研白教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力求王重阳的全真教与其融会贯通。   耶老赶紧摇摇头,不过仍旧是面带喜色。   “耶老,你千年前就在这里的喇嘛庙内修行过,贫道想向你请教一下你所知道的‘无污大手印’如何来证悟的问题。”金道长诚恳的求教道。   “无污大手印?”耶老挠了挠头皮茫然道,他千年前学过的所有经文早就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反倒是关东家那些黄色的哨嗑满脑子都是。   “你说的是手污么?其实更污的是‘四大脏’呢。”耶老首先记起来的是关东土嗑。   “四大藏?快说来听听。”金道长急切的催促说道。   “一碗血,一碗浓,一碗鼻涕,一碗淞。”耶老如数家珍般的侃侃道出。   金道长一下子愣住了,眉头紧蹙,他虽是爱新觉罗氏满族人,但年幼时便入全真教修行,对关东乡下的那些土嗑所知甚少,以为耶老说的是某种经文,于是便深入探究下去。   “四藏,是为四象也,血为精神,浓意带病修行,涕为感受真谛,淞为……何为淞?”金道长自言自语道。   耶老心里暗自乐得屁颠颠的转身溜走了。   金道长连日来刻苦钻研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已近痴迷,一路沿着林间小道信步走去,口中不住的叨咕着:“何为淞?何为淞……”   前面已是吴楚山人搭建的茅屋了,他于兰儿和寒生居于此。   “淞,即为男子精液,乃关东土话。”吴楚山人负手立于屋前道。   “啊!”金道长恍然大悟道,“我终于明白了,修行高深的‘无污大手印’则必须是真童子!无污即是没有污点啊……”   “道长又在研究什么神秘的武功了么?”吴楚山人笑着说道。   金道长点头叹道:“贫道自幼出家全真教,亏得不近女色,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否则如何得窥‘无污大手印’至高无上的佛经啊。” 鲁班尺启事   鲁班尺启事:近日好多筒子发来短信,表示失落与愤慨,强烈要求尺子的《青囊尸衣》继续写下去,绝不要仓促结尾,尺子谨在这里表示衷心的感谢!恕不一一回复了。   11天前,笔记本落入了雪山溪流之中,尺子遂即时占得一卦,外应为一群城管正在山脚下喝茶,突悟,《青囊尸衣》再写下去,恐被和谐~~~~~于是匆匆结尾,是为憾事也。   今晨,尺子立于滇西北草甸之上,远眺玉龙雪山,近观垣壁东巴古文~~~~~~~~中之人似寒生睁开了硕大的蝇眼正在饮酒,左边坐着小才华,另一个许是兰儿或明月?   唉,尺子喝点茶或许应该接着继续往下写么……………….. 尺子在考虑:既然大家如此喜欢《青囊尸衣》,索性就写下去算了~~~~~~偶反正也是要继续流浪下去的 从282章,就是《青囊尸衣》的第五部开始~~~~~~~只是尺子的眼睛被雪山的白芒刺伤了,医生说,每天不易写得太多.....................希望理解(*^__^*) 嘻嘻…… 第二百八十三章   阴雨绵绵,香港岛坟场,明月默默地矗立在古仙的墓前。   两名墓地工人重新封好穴后便离开了,明月已遵王婆婆的遗愿将其骨殖与古仙合葬在了一起,这一对生死恋人终于同归一穴。   她眼角挂着泪水,轻轻的将一束师父生前最喜欢的红玫瑰花放在了墓龛上,冷雨潇潇,悲从中来,心中竟是无比的凄凉与惆怅。   师父,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留下明月孤伶伶的活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   明月就这么默默地站在那儿,任凭冷雨打湿了头发和衣裳,雨水沿着下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许久,一把雨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上。   “明月姑娘,斯人已去,当节哀顺变吧。”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明月慢慢转过头去……   一位敦厚的黑发老者站在自己的身后,年龄约有六七十岁,国字脸,两道黑黑的剑眉,眉中突兀出几根白色长毫,刚毅的双层下巴,发福的身材略显臃肿,宽松的奶白色西装敞着怀,给人以既威仪又随和的感觉,老者的身后站着四名身材黑衣保镖,警觉的眼睛分别望向四方。   明月一愣,然后想起来了,此人正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   “明月姑娘,还认得我么?上次在文华酒店。”卢太官慈祥的微笑着。   明月点了点头,轻轻说道:“‘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你是血尸卢太官。”   “姑娘好记性,嘘……”卢太官扭头看了看身后面的保镖,那些人正在全神贯注的尽职警戒着,遂叹息着,小声哼起了那首苍凉的曲子,“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明月耳边听着那苍凉悲壮的歌声,眼中望见了卢太官脸上流露出来的那刻骨的痛苦,就如同自己此刻心境般,竟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香港中环干诺道中,英国传统式的香港文华酒店,倚窗的座位上可以眺望维多利亚港美丽的景色,明月和卢太官坐在桌子旁,卢太官在默默地饮着酒,听着明月述说着此行香港的缘由。   “你是说,何五行和髯翁道长他们都死了。”卢太官沉重的目光盯着明月说道。   明月点点头,继续叙述道:“所有的人,我师太师父、吴道明还有台湾的人,都死了,婆婆亲手将他们埋葬在了太极阴晕那儿。”   “那你现在是中原祝由科唯一传人了?”卢太官呷了一口红酒说道。   “嗯。”明月应了一声。   卢太官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睛盯着杯中如血的葡萄酒,长叹一声道:“天灭我辈,又奈若何?可叹将军一生铁血丹心,竟付之东流,还有那些长眠异国他乡的数万将士,死不瞑目啊。”   明月望着极度愁楚的卢太官,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卢太官看到明月疑惑不解的面孔,便解释说道:“将军魂系梦牵着重返野人山,祭奠远征军将士的亡灵,可惜被一直软禁在台中,离岛半步而不得,这一次行动的失败,更加对将军不利。”   明月只是默默地听着。   “明月姑娘,你可否愿意随我前往湖南益阳桃花江一趟?”卢太官突然说道。   明月一愣,想起王婆婆曾经说过的话来,于是问道:“羞山脚下,桃花江畔,鬼见鬼愁,秃头老妇……你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卢太官点了点头,心道,这姑娘不仅模样俊俏,而且聪明伶俐之极,“是的,那秃头老妇是我的婶娘,也是王婆婆的师妹,算下来也是你祝由门的长辈了。当年我答应婶娘在她死后三年,开棺敛骨送往赣北鄱阳湖谷,可那时为了躲避全国镇压反革命的运动,我连夜逃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湖南老家,诺言终未兑现,至今为憾。”他说道。   明月轻轻摇了摇头,道:“卢先生,明月准备香港事了,便折返云南了。”   “哦,此去云南其实正好可以经过湖南的,卢某用汽车载你一路同行,还可送你赴滇如何?”卢太官诚恳的说道。   明月想了想,自己身上的钱已基本花完,囊中羞涩,有便车搭当然是好了,于是点头应允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卢太官大喜,忙道:“听明月姑娘的。”   “明天行么?”明月说道。   “没问题。”卢太官回答。   ..................................... 请注意,原来的282章尾声已经作废不用了,现在从新的282章蓝月亮谷开始,为《青囊尸衣》第五部的开头~~~~~~~~~~故事将会截然不同。 ...........................   这是一辆簇新的蓝灰色越野车,正沿着桃花江边崎岖的山路行驶着。   桃花江发源于宁乡的龙塘,过桃江县境内的子良岩后,称之为桃花江,蜿蜒50多里入资江。桃花江上游遍布奇峰怪石,其间瀑布连连,两岸是江南最负盛名的竹乡,连绵不绝,碧海无垠。   “记得小时候,每当春天桃花盛开之时,两岸山水相映,一片火红,烂漫芳菲,其色甚媚。”卢太官感慨万端的对明月说道。   明月从车窗里望出去,青山起伏,古木迭翠,林间偶见鹿兔时有出没,远处有一座翠绿酷似女人形体的山峰,下颌高高翘起,青云般的长发软软地飘垂,一双粉臂舒展地张开,匀称的长腿,两膝微微弯曲着,双脚浸入清清的桃花江水中。   “那是羞女峰,据说就是《史记》中所载黄帝南巡登熊湘的湘山。”卢太官解释道。   山路的尽头,是一块红褐色巨大而光秃的岩石,好像是人的秃顶一般,在夕阳中泛着油亮亮的光泽。   “我们得下车步行了。”卢太官说道。    明月好奇的望着巨石,说道:“此石好似人的秃头。”   卢太官微笑道:“我的婶娘‘秃头老妇’因此而得名,她就住在秃石后面江边的那片竹林里,大山深处里面还有更像人脑袋秃顶的一座大山呢。”   “你们留下。”卢太官吩咐车上的保镖道,然后带着明月沿着翠竹林中间的小道走去。    小路看似已经荒芜很久了,两侧修竹丛生,溪水潺潺,十分的幽静。   “她不是已经死了么?”明月问道。   “嗯,但她曾告诉过我,死后就葬在这竹林之中。”卢太官答道。   茂密的毛竹林中,座落着一间几乎颓败坍塌的竹屋,近前一看,房前蓬蒿丛生,檐下蛛网密布,室内竹桌竹椅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好像已经多年无人居住了。”明月推测道。   卢太官站在屋前,唏嘘道:“二十多年了,物是人非,当年赫赫有名的秃头老妇可能早已化为一副白骨了。”   “她家里没有其他人么?”明月问道。   “没有,婶娘嫁来桃花江吴家不久后便守寡了,并无香火子嗣,听闻坊间说与练什么鬼功有关,后来婶娘便离开了村子,独自一人隐居在了这竹林里。”卢太官瞟了明月一眼。   两人绕到了屋后面,果然在竹林间看到了一座土坟,墓前立有碑石一块,上面布满绿色的青苔。   卢太官蹲下身来,轻轻蹭掉斑驳的青苔,露出了一行字迹:秃头老妇之墓 一九五一年二月十四日。   “秃头老妇都已经死了二十五年啦。”明月倒抽一口冷气说道。   卢太官点点头,对明月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找把锄头来。”   明月默默地站立在土坟前,心中寻思着卢太官的那番话,莫非练祝由神功定要单身不可么?婆婆也是一个人,秃头老妇也是,不知道台湾苗栗的客家嬷嬷是否也是?   卢太官拎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锄回来,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开始用力的刨了起来。   竹林中十分静谧,惟有“噗噗”的刨土声,不多时,便已见褐色的棺材板了。   “明月,靠后点,棺材里的尸骨味道很难闻的。”卢太官关心的说道。   明月摇了摇头,仍站立在一旁看着,死人可见得多了。   棺材盖子“嘎吱吱”的揭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尸骨……   卢太官惊讶的望着空荡荡的棺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是什么?”细心的明月发现了一块不大的薄石板躺在棺材底板上,表面积有一层尘土。   卢太官弯腰将那块石板拾起,拂去灰土,这是一块青石板,上面竟然刻有文字。   “秃头老妇,血尸太官,相见之日,石人之巅,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切记。”卢太官一面仔细辨认着,口中缓缓念道。   明月不解的望着他。   “她是要我去见她。”卢太官说道。   “可这座墓安葬于1951年……”明月疑惑道。   “是的,秃头老妇以为我会很快回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25年。”卢太官心情沉重的说道。   世间上总有许多令人费解的事情,这一点明月深有感触,就像婆婆与古仙,两人如此相恋却生不能同衾而只能死同穴,唉,不过秃头老妇是卢太官的婶娘,断不会涉及男女之情的。   “她在哪儿等你呢?”明月幽幽道。   “就在大山深处的那座秃顶石山,我们这里过去土话,秃顶也叫做‘石人’,你愿意一同去么?”卢太官问道。   明月感到此事有些匪夷所思,遂勾起了心中的好奇,于是说道:“好吧。”   卢太官和明月徒步穿过了大片的毛竹林,沿着崎岖生满了荆棘的羊肠小道朝深山里走去。   卢太官本是一具血尸,除每月一次九窍大失血,需立时补充大量的鲜血外,体能却是矫健之极。明月身怀祝由神功,区区山路更是不在话下,两人翻山越岭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已看见了那座秃头石人山,而此时,夕阳刚刚落下,山林间朦胧一片。   明月惊奇的望着石人山,整座山峰都是光秃秃的褐红色岩石,与四周郁郁葱葱的群山显得格格不入,更为奇特的是,山顶浑圆,无任何树木乃至杂草,像极了人的秃脑壳。   攀上山巅,这才看出石地之上亦是凹凸不平,果真有两口清泉,如同人的眼睛,水呈墨绿色,波纹不行,像两面圆圆的镜子,反射着天空中的晚霞,五彩斑斓。   “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卢太官口中一面念叨着,一面四下里打量着。   “你看那儿!”明月突然手指着山背,那里升腾着一缕水汽,在夕阳的余晖映射下,呈现出紫色雾状,如袅袅炊烟般。   卢太官来到了崖畔,目光瞥下,峭壁上竟然生满了尖尖的石笋,犬牙交错,甚是奇特。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啊。”卢太官感叹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卢太官向下望去,茫茫雾霭看不到谷底,秃头老妇留下的偈语说在这如狼牙般交错的石笋中,应该有个山洞藏匿其间,可是在悬崖之上却是瞧不见,看来要攀下去才行,好在峭壁之上生有好多手指头粗细缠绕在一起的青藤,便于攀援。   “明月,我下去看看,找到山洞我再喊你。”卢太官说罢抓住青藤,向崖下攀去。   明月瞅着卢太官渐渐消失在了茫茫的雾气之中。   这个秃头老妇是师父的师妹,也是祝由门里的长辈,按理说,无论她是死是活,我都应该拜见一下。这座悬崖虽然十分险峻,但横生出许多尖尖的石笋,以自己目前的武功,即使无需借助青藤,攀下去也是容易的,明月寻思着,纵身跃起,飘然落在了下面的一根石笋之上。   卢太官正紧握藤条,小心翼翼的蹬着崖壁往下溜,忽见明月的身影正从容不迫的在石笋间跃行,穿云破雾如仙子般飘逸,不由得看得痴了。   “这里有一个洞口。”明月喊叫了起来。   卢太官转过神儿来,答应了一声赶紧攀了过去,果然岩壁上有一个狭长的洞口,长约一丈,宽有六尺,里面黑黝黝的,不知深浅。   “洞里面太黑了。”明月皱皱眉头说道。   “咦,这里有几只扎好的松枝,好像是有人预先准备好放在这里的,看,还有火镰和火石。”卢太官惊异的发现洞口内侧的石台上存有引火之物。   “是谁放在这儿呢?”明月疑惑道。   “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或许是婶娘为我而预备的吧,不管它啦,都带上吧。”卢太官沉吟着说道,并点燃了松枝火把。   火光照亮了石壁,几只褐色的壁虎迅速的逃开了,洞内较为干燥,地上没有生长潮湿的青苔,石道一直伸进了黑暗之中,卢太官和明月举着火把向内走去。   “这洞有些倾斜,方向好像是朝着北面的桃花江。”卢太官说道。   “秃头老妇约你到这洞里面干什么呢?”明月不解的问道。   卢太官摇了摇头,他也猜不出来婶娘的用意何在。   石洞越来越潮热,地面上也湿滑了起来,可以看见石壁上已经生有苔藓了,大概是终日不见阳光,无法进行光合作用的关系,青苔呈灰白色。   “咦,这是什么?”明月指着地上一小坨黄褐色类似人粪便的东西。   卢太官蹲下身来,仔细的观察着,然后掰下一截松枝,剜下一点凑到鼻子下嗅了嗅,有着一股强烈的鱼腥气,他的脸色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这是河童的粪便。”卢太官的声音有些颤抖。 “河童?是人么?”明月觉察到了卢太官紧张的神色。   卢太官抬起眼睛警惕的四处张望着,然后缓缓说道:“‘河童’也称‘水虎’,战国时桃花江一代为楚地,名为浮梁,也是楚国大夫屈原涉江之处。那时的桃花江,每年雨季一到,江水暴涨泛滥成灾,常常夺去许多人家的财产与生命,人们认为是邪恶的‘河童’干的,于是便有了一种为‘河童娶妻’的祭祀活动,就是将十四、五岁的少女清洗干净,沉入江底做河童的妻子,祈望当年不发洪水,保证有个好的收成。”   “那河童岂不是个恶魔了么?”明月瞪着明亮的眼睛说道。   “是啊,这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以后也不知从那一代开始,这种残忍的祭祀活动就慢慢的消失了,当然,也从未有人真实的目睹过‘河童’,老人们总是叮嘱小女孩子千万不要到河边去嬉水,以免被拉下水做了河童的媳妇。”卢太官解释道。   明月望了一眼卢太官,疑惑的说道:“卢先生,既然从未有人见过河童,那你怎么能肯定这就是它的粪便呢?”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是婶娘告诉我的,河童在水里嗜食鱼虾,粪便如孩童,有着一股很浓重的鱼腥气。”   “河童长的是什么样子,你婶娘说过么?”明月也越发好奇起来。   “说是身不足三尺,长得像四、五岁的小孩子,身上生有黄毛并分泌有黏液,有腥臭之气,手和脚特别的修长,趾间有蹼,善于划水,且手臂灵活,可不受关节的限制,若是被切断,三日内便可再生出来。河童披头散发,头部中央有一个圆盘状的凹陷,盛满水之后力大无比,水去则法力消失,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般了。”卢太官回忆着秃头老妇当年对他描绘的河童模样,尽可能详细的解释给明月听。   “真的是奇怪呢。”明月听了不住称奇。   “更奇特的是河童生有三个屁眼,据说具有能够喷射水流或毒液之类的功能。”卢太官轻轻的讪笑道。    突然,卢太官止住了笑声,神情立时紧张了起来:“嘘……”他做了个手势。   “呱唧……呱唧……”石洞黑暗的甬道中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遍生褐毛的似人又似猿的家伙出现在了面前,圆圆的眼睛透射着两道邪光,鼻子像狗一般突起,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肉红色的嗅觉细胞,硕大的脑袋顶上凹陷了下去,里面盛满了水。   明月和卢太官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这个古老传说中的水中恶灵——河童。   河童目光落在了明月的身上,咧开了嘴巴微笑了,口腔中上下各露出了四颗长长的尖利牙齿。   “小心,它的利齿攻击猎物的速度相当快。”卢太官在一旁急促的提醒道。   “河童会说话么?”明月打量着这个奇特的生物,好奇的说道。   “不知道,应该不懂人类的语言。”卢太官说道,身体紧绷起戒备着。   “它是男的?”明月发现了河童胯间吊着雄性的生殖器,比人类的略微细长些。 河童突然发难,动作异常迅速,张开双臂扑向了明月,似乎是想要抱住她。   卢太官见大事不好,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了明月的前面,同时一个下勾拳击向了河童的颌部。   “吧唧”的一声响,卢太官的拳如中败絮,黏滑之极,丝毫不着力,随即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抛起,重重的撞在了石壁上,眼冒金星。   明月此刻也是吓了一跳,身子向后飘去,落在了两丈开外。河童扑了个空,兀自一愣,眼睛转了转,咧开了嘴巴对着明月傻笑,嘴角边留下了两串黏而不断的口涎。   明月不敢怠慢,口中念动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双手立掌做水平方向运动。   河童第二次扑上来,距明月两尺处欲进不能,竟被挡在了那儿。   滚落在地上的卢太官惊奇的望着,难道河童也会受制于祝由科?   “你是我娶的媳妇……”   冥冥中似乎有种意念飘进了明月的思维中……   “是谁?谁在说话?”明月心中想着,眼睛的余光向两边望去。   “我是河童,是我在和你说话……”那个意念清晰地传了过来。   明月大吃一惊,心中想道:河童?难道这个怪物能与我意念沟通?   “凡是上了年纪的河童,才能与人说话……”那个意念说道。   “上了年纪?”明月想着。   “500岁以上。”河童回答说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股浓烈的刺鼻气息从河童身上散发出来,如同鱼虾腐烂后散发的那种腥臭味儿。   “好臭啊。”明月脱口说道。   “自己闻着很香。”河童的意念得意的说道。   “河童,你想怎样?”明月心中问道。   “世人都说桃花江是个美人窝,可是数百年来,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俊美的媳妇。”河童喜滋滋道。   “哼,”明月心中鄙夷的想着,话锋一转问道,“秃头老妇在哪儿?”   “你……你们知道秃头老妇?”河童显然吃了一惊。   “我们是特意来寻她的,也是秃头老妇约我们来这山洞的。”明月如实的告诉河童道。   河童踌躇了片刻,道:“好吧,你们跟我来。”遂转身向甬道深处走去,光着的脚板踏在石地上,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   “它会带我们见你婶娘的。”明月撤回掌,对卢太官说道。   卢太官诧异的望着明月,来不及细问,赶紧爬起身来从地上捡起了火把,跟随着明月一同尾随着那“呱唧呱唧”的脚步声朝洞深处走去。   洞内的甬道倾斜着向下伸展着,感觉到湿度也越发大了起来,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其间换了两束松枝,前面河童的脚步声音终于停止住了,一扇天然的石门出现在了眼前,石门半开,上面镌刻着四个硕大的篆字。   明月却不认得,遂问道:“卢先生,这门上写的是什么?”   卢太官定睛细瞧,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伏匿穴处!”他接着随口吟道,“薄暮雷电,归何忧?劂严不奉,帝何求?伏匿穴处,爰何云?”   明月仍旧不明白,目光疑惑的望着卢太官。   “此乃屈子《天问》中所明其志的诗句,‘伏匿’是隐居的意思,‘穴处’则为山洞,表明其希望长久的隐居在山洞之意。”卢太官解释道。   “击剑长吟,遥想贾生对策;落帆小憩,闲寻屈子书台。天问无声,屈子当年留石鼓;舟行有幸,鲰生今日访渔矶……来者何人?可有功名?”石门内突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卢太官和明月俱是大吃一惊,听口音,说话者乃是一耆老男子。   石门内一个巨大的石厅,地面上有个水潭,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得见水里面有鱼儿在游动。石厅的一侧有一个巨大的石棺,石棺壁上生满了灰白色的青苔,棺内端坐着一个人,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瓜子。   待到近前,卢太官举起了火把,看清了这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头,四方脸,耳大口阔,双目已经失明,灰白的瞳仁,面无血色。   “请问前辈何人?晚生卢太官冒昧打扰了。”卢太官知道隐匿于此秘洞之内的必是世外高人。   “嗯,老夫乃官拜一品、大清长江水师提督、羞山吴家榜是也。”老头摇晃着脑袋说道,听得出虽是益阳本地口音,调子却是古朴的很。   卢太官又是大吃一惊,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咸丰年间长江水师提督吴老太爷?”   “正是老夫,你是何人?”老头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这……真的是老祖宗太爷啊,晚辈卢太官,是您老人家的后代子孙,原名吴太官。”卢太官本身是一具血尸,知道世间上什么离奇的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因此不再怀疑老者的身份了,忙跪地叩头。   “吴太官,你可有功名在身?”吴老爷子严肃的问道。   “晚辈任职中国远征军38师中校团长。”卢太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中校团长?”吴老爷子摇了摇头,遂又问道,“比起举人大小啊?”   “中校大过举人。”卢太官说道,心中暗自苦笑,这两种称谓风马牛不相及如何来比较呢?   “比之进士又如何?”吴老太爷提高了嗓门,看来他倒是蛮希望后辈人中有出类拔萃人物的。   “差不多少。”卢太官咬了咬牙,狠心说道。   “嗯,我羞山吴家总算是出了个读书之人。”吴老爷子满意的说道。   “我是个军人,是中国远征军孙立人将军麾下的武将。”卢太官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解释道。   “你是武将?打过天平天国长毛么?”吴老爷子皱皱眉头问道。   “我们在缅甸同日本军队作过战。”卢太官自豪的说道。   “缅甸?你去过野人山么?”吴老爷子认真的说道。   卢太官脑袋一晕,这长江提督竟然知道二战之中的缅甸野人山!   “当然,晚辈就是在野人山率部作战的。”卢太官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上面满是那时留下来的疤痕。   “你……你既然在那个外国的地方统领军队,为什么你自己回来了,而丢下了六十四名羞山吴家子弟埋骨异乡?你又有什么面目愧对江东父老耶?”吴老爷子愤怒的质问道,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血色。   卢太官吃了一惊,中国远征军在野人山战死了三万余将士,其中原籍桃花江羞山的吴家壮丁确实有64人埋骨异国荒山。   “我……卢太官愧对父老乡亲。”卢太官悲从中来,眼中迸出泪水。   “去,到野人山把吴家子弟都给我统统带回来!”吴老爷子大声说道。   “带……回来?”卢太官闻言一愣。   “对,带他们回家。”吴老爷子重复道。 “老太爷,可他们都已经死去三十多年了,早已尸骨无存。”卢太官说道。   吴老太爷发出了桀桀笑声,脸色一沉道:“他们魄虽已散,但魂还在,伤心的游荡在异国荒凉的密林中,日夜思念着返回家乡。”   卢太官为难的说道:“那魂儿无形无态,况且共有三万多的将士,还有些被打死的日本军人,我如何分辨得出来这64名吴家子弟在哪儿?即使能够找到,又如何可以带得回来?”   “秃头老妇已经去到那儿了,她的祝由术有办法将吴家子弟的魂儿带回来,”吴老爷子叹了口气,又说道,“唉,她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未回来?”   “秃头老妇,我的婶娘去了野人山?”卢太官惊讶的说道。   “是啊,我叫她去找回战死在那儿的吴家子弟的亡魂,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杳无音讯了。”吴老爷子唏嘘道。   “老爷子,密支那一带都是连绵起伏的原始森林,毒虫猛兽极多,太官就是去到了野人山,偌大的密林,也找不到婶娘啊。”卢太官为难的说道。   “河童找得到,它的鼻子灵得很,老夫让它与你们一同去,务必寻到秃头老妇,然后带着64个吴家子弟的亡魂返回家乡。”吴老爷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卢太官望了一眼站在老爷子身旁的河童,河童微微一笑,露出了四颗白森森的尖牙。   明月这时开口说道:“吴老爷子,您说祝由术可以找到游荡在森林中的魂儿么?”   “你是谁?”吴老爷子灰白色的瞳孔盯着明月问道。   “我叫明月,是秃头老妇的师侄儿,也是祝由门中人。”明月回答道。   “那你去问秃头老妇吧,她的祝由术道行很高。”吴老爷子说道。   “主人,河童丧妻已经数百年了,这次我要娶她做媳妇。”河童的意念传给了吴老爷子。   吴老爷子点点头,也以意念回应:“当年老夫衣锦还乡时带回了八个美貌的老婆,繁衍了羞山吴家一脉,这次只要你尽心尽力的找到秃头老妇,带回吴家子弟,老夫就为你两人主持成婚,延续你河童的香火。”   河童大喜,胯下已然稍稍有些勃起。   “你们走吧,老夫在这儿等你们归来。”吴老爷子说罢缩下身子,躺进了石棺里,再也不吭气了。   卢太官与明月面面相觑。   “媳妇,你们跟我来,走水路出洞。”河童发出意念给明月,然后一头扎进了石厅中间的那个水潭里。   “卢先生,这里是出去的一条秘道。”明月对卢太官说道,随即也跳入了水潭中。   卢太官叹了口气,摇摇头跟随着入了水。   水中秘道不太长,数十米后便浮升上来,“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他们已然冒出了水面。   月朗星稀,水流汨汨,四下里望去,原来已身在桃花江水之中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惨淡的月光静静的撒在滇西北荒凉的悬崖上,黄建国慢慢的苏醒了过来,浑身已经冻得冰凉而麻木,惟有胯下还在隐隐作痛,他伸手探去,阴囊处瘪瘪的,两只睾丸已经没有了。   冰凉的山风吹拂着他的肉体,他感到阵阵战栗……   我变成了一个太监!哈哈哈,黄建国是个太监…..十年后将入主中原的天子竟然会是个太监……   黄建国爬起身来,赤身露体的站在悬崖顶上仰天狂笑,山谷中回音激荡,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惊起了一群栖息在崖壁上的大乌鸦,在他的头顶上盘旋聒噪着。   “呜呜……”黄建国随即摸着自己的下体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的脚下,月光里静静地躺着黄乾穗赤裸的尸体,几米开外的地方倒着筱艳芳,浓妆艳抹的脸上睁着一对死鱼似的眼睛,茫然的望着夜空。   京城里的那几名劲装汉子早已经离去了,而且还带走了落在地上的手枪。   黄建国止住了抽泣,望着脚下父亲的尸首,喃喃说道:“爸爸,这大概就是太极阴晕要发的代价吧?爷爷死了,舅舅和红兵表弟也死了,如今你也死了,而我成了太监,黄家即便是入主了中原又如何呢?爸爸,你的千岁梦已经彻底完结了,建国今生再也无后了,甚至性生活都没了,明月啊明月,你的心也忒狠毒了……”   黄建国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叫道:“我要复仇!我要报复,明月、寒生、兰儿还有东东父女这俩个混蛋,我统统都要报复你们!”   “对了,这才算是有骨气嘛,要复仇,我们可以帮你。”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声响起。   月光下,朦朦胧胧的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黄建国惊道:“你们是谁?”   那两个人慢慢走到了近前,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男子,身着黑色西装,身后站着一个更矮胖的老头,秃顶反射着月光,两只瞳孔内射出来淡淡的血色红晕,随风飘来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浓郁香气。   黄建国知道,这是一种叫做“古龙水”的男士名贵香水,只有外国人才用的。   “我是黑泽副总领事,这位是东瀛尸道之父鬼冢君。”   黄建国知道黑泽,他的外甥村上武夫死于白云观金道长之手,然后又是犬伏师命丧鄱阳湖谷,日本国的高手接连栽在了中原,这次大概又来了个什么更厉害的人物了。   “你们想怎样?”黄建国警惕的问道。   “我们可以请您穿上衣服再谈么?”黑泽彬彬有礼的说道。   黄建国脸一红,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衣裤费力的穿戴好,系裤子的时候强忍住胯间的疼痛,两股战战。   黑泽含蓄的微微一笑,没有做声,方才黄建国的歇斯底里的喊叫,他都已经听了去。   鬼冢与犬伏师两人是前后脚抵达的中国,只不过是犬伏师在明,鬼冢在暗而已。这鬼冢是东瀛隐教第一高手,在日本列岛默默无闻,隐藏极深,民间知其大名者寥寥。尸道,全称“截尸道”,该道诡秘异常,即使黑泽也是只闻皮毛,不知究竟,但毋庸置疑的是,尸道乃是日本幕府时期以来最诡异也是最高深的道派。   鬼冢独往独来,手下老小二鬼跟踪着筱艳芳一行来到了中甸,迅速电话通知了京城日本领事馆,黑泽和鬼冢亲自飞往昆明,并连夜赶到了香巴拉。   “黄建国,我来介绍一下,鬼冢君是我国隐教第一高手,长于捉妖擒魔,已经基本杀光了日本列岛上的尸怪。寒生一伙人里藏有着尸变之人,否则你们也不至于如此一败涂地。怎么样,与我们合作如何?”黑泽说道。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为了村上武夫报仇这么简单吧?”黄建国冷冰冰的说。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说心里话,首长身边的那些人比起你来都逊色得太多了,他不用你是个极大的错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目标其实与你们是一样的,那就是丹巴喇嘛嘱托给寒生的后事,当年格达活佛的预言。”黑泽告诉黄建国说道。   “那是关于我们中国未来一个甲子的预言,与日本有什么关系?哦,我明白了,你们想要知道将来谁主中原,好提前下手培植傀儡啊,就像伪满洲国的溥仪皇帝一样。”黄建国顿悟道。   “果然聪明之极,难怪首长想收你为乘龙快婿呢,当然,那是以前。”黑泽话中有话的点道。   “与你们合作,对我有什么利益?”黄建国沉吟着问道。   “鬼冢可帮你除去你不喜欢的人。”黑泽回答说。   “这还不够。”黄建国冷笑道。   “你还有什么条件?”黑泽淡淡的说道。   “我是格达活佛预言中将于十年之后入主中原的人。”黄建国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何以见得?”黑泽轻蔑的问。   “太极阴晕。”黄建国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黑泽是个中国通,对堪舆风水之类的易学也略知一二,听到太极阴晕,心下暗自吃惊。   “太极阴晕?可否说得详细些?”黑泽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黄建国。   黄建国眼珠一转,心道,目前发生的一切,自己大难不死,虽说年纪轻轻就已去势,但东瀛的医疗技术异常先进,肯定是能够移植睾丸的,连一个乡下土郎中寒生都能做的小手术,何况日本呢?只要自己入主中原,号令天下,什么愿望实现不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心,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联想到爸爸和其他亲人都一一去世,这极有可能是太极阴晕要发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当年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不也是牺牲了好多的亲人么?   想到这里,黄建国决定自己与黑泽合作,这是一次历史赋予的机缘。   “我的爷爷已经活葬进了太极阴晕,其发力远远大过朱元璋母亲葬入的太极阳晕……”黄建国叙述了刘伯温青田子弟看守太极阴晕600年之久,最后还是如何为黄家所用,其发应在十年之后的事情。   “太极阴晕在何处?”黑则问道。   “江西婺源。”黄建国平静的回答。   黑泽陷入了沉思,这可是个新的情况,若真如黄建国所说的那样,这小子兴许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呢?不过,太极阴晕必须核实清楚,另外再捉住那个叫做寒生的乡下郎中,拷问出格达预言,加以佐证,如果将来中国领导人真的是他,那可是制敌于先机啊……   “哈哈哈,好,快人快语,建国君,我们将尽全力协助你,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寒生,破解格达预言,寒生他们目前已经逃到了什么地方?”黑泽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黄建国的手。   “日本的器官移植应该是十分先进吧?”黄建国突然问道。   黑泽一愣,随即明白了黄建国的意思,于是说道:“当然,我们的医疗技术领先于世界,睾丸移植应该不在话下,甚至可以为你弄到一副黑人的卵蛋,大大增强你的性功能,这一点,请建国君放心,保管让你满意。”   “蓝月亮谷,他们在找一个叫做蓝月亮谷的地方。”黄建国终于说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入夜,蓝月亮谷湖畔红松林中的茅屋内,兰儿燃起一盆炭火,寒生和吴楚山人均坐在火盆边商讨着日后的打算。   “寒生,我们要在这谷里长久生活下去么?”兰儿问道。   寒生探询的目光望向了山人。   “是啊,寒生,此地与世隔绝,安全倒是可以无虞,只是你和兰儿将来会有孩子,若是想要他们在城里受到良好的教育,包括念大学,则必须回到文明世界中去。”吴楚山人望着红红的炭火思索着说道。   寒生点点头,道:“山人叔叔,我坠崖之前,黄乾穗已经中毒身亡,明月出手阉了黄建国,筱艳芳也死了,江西老家里,孟家父子也已经都死了,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加害于我们了。”   “京城呢?黄家父子背后的那股势力,恐怕不得到格达活佛的预言是不会罢休的。”吴楚山人忧虑道。   “唉,无非就是几组数字而已,他们何故不停地追杀呢?”寒生望着兰儿,心事重重的说道。   “唉,寒生,为了丹巴嘱托的这些数字,我们的亲人、朋友相继的死去,究竟是值与不值呢?此刻既已身处蓝月亮谷,到达了丹巴喇嘛想要你来的地方,我们就研究一下那些数字,也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与破局之路呢。”吴楚山人说道,面对以亲人生命为代价换来的这样一个秘密,任何人都难以抑制一探究竟的冲动。   “好吧。”寒生踌躇片刻,感到山人叔叔说的有理,遂脱下了尸衣,将那张旧羊皮从夹层里取了出来。   昏暗的油灯光下,羊皮上的字迹经汗渍与水浸,有些已模糊了,经过仔细辨认,他们看到了下面的几组数字:   八三四一   七四零七   八八零八   ……零五   九三零八   ……零四   ……(最后的一组则完全看不清了)   这些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寒生与吴楚山人面面相觑,均迷惑不解。   吴楚山人指着第一组数字说道:“刘今墨曾经说过,‘八三四一’,这是京城里首部警卫师的部队番号,也就是代表着御林军,总之可以肯定是牵涉到了宫廷内部的争斗。”   寒生思索了半晌,还是一头的雾水,是啊,丹巴老喇嘛以生命相护这张不起眼的旧羊皮和一连串的数字,肯定是有原因的。   格达活佛,你究竟在这些数字中隐藏了什么秘密? “格达活佛若在世就好了。”兰儿在一旁幽幽说道。   “是啊,他的真名叫洛克,是一个蓝眼睛的外国人,湘西老叟曾经见到过他。”寒生说道。   “湘西老叟见过他?”吴楚山人惊讶的说道。   “嗯,很多年以前,洛克去到过天门山,他俩在月湖边见面长谈过,后来洛克离去了,他是去滇西北找一个叫做‘香巴拉’的世外桃源。直到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来到了蓝月亮谷,才知道洛克找到了他心目中的天堂——蓝月亮谷,并在谷中的寺庙里当了仁波切,可惜在1935年的时候死了。”寒生说道。   吴楚山人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与思索之中,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想起了有一本出版于30年代初,名叫《消失的地平线》英文版本的畅销书,作者是个英国人,詹姆斯.希尔顿(James Hilton),书中讲到了神秘的‘香格里拉’,里面也有个‘蓝月山谷’,谷中有一座宏伟的喇嘛庙,庙中的高僧竟然是19世纪初从欧洲来的传教士,难道与你说的格达活佛,也就是洛克有关?或许作者并非完全虚构,而是真的是有据可查?”   “爹爹,你就说来听听嘛。”兰儿拽着吴楚山人的衣袖说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回忆着叙述道:“故事说,有几位西方人乘飞机飞往巴基斯坦白沙瓦的途中,被一个神秘的东方劫机者劫往喜马拉雅山某地,结果油尽坠毁在了一个叫做‘香格里拉’的地方,那儿有雪山、冰川、峡谷、森林、草甸、湖泊、金矿和纯净的空气,那里的人们安然、闲逸、知足、宁静而和谐,是人类一切美好理想的归宿。   香格里拉的喇嘛庙活佛就是个蓝眼睛的外国人,这位高僧与书中的主人公,对了,英国领事康韦,进行了几次禅宗式的长谈,想将衣钵传位于康韦,但是,最终康韦还是留恋于世俗的世界,逃离了香格里拉。若干年后,当康韦厌倦了物欲横流的文明社会,想回到心灵宁静的香格里拉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多好听的故事啊……”兰儿眨动着清澈的大眼睛,憧憬的说道。 次日清晨,寒生独自一人沿着蓝色的湖泊,朝着大山尽头处的喇嘛庙走去。   寺庙位于一片盛开着无名野花的高山草甸后面,踏着石阶小道,走过一座木桥,面前呈现出数十间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碉楼式木制建筑,精美的木门,上面绘着古老的唐卡,门内传来阵阵闷钝的鼓声。主殿内供奉着莲花生大士佛像,身后是飞翔着五部空行母,屋子里面到处都是从天棚垂落下来的经幡,光线暗淡也不宽敞,没有汉传佛教寺庙那样的奢侈气派。祭坛侧边,一个瘦筋筋的红衣老喇嘛坐在经桌后面,咕噜咕噜的念着经,念一段敲几下鼓,吹两下螺号。   寒生对着莲花生大士佛像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来到了经桌旁。   “嗡阿吽班杂咕噜,贝玛,悉地吽……”老喇嘛嘴里诵着经文,抬眼望见了寒生,遂用汉语说道,“莲花生大士心咒,常颂此咒即得人天感应,即得善神护佑,消灾去病延寿,增大智慧,即使未来遇到大灾难,只要信心坚固,定能逢凶化吉。”   寒生从怀里摸出丹巴的那串榴辉石精佛珠递了过去,老喇嘛吃惊的盯着手上的佛珠,脸色骤然间凝固了。   “丹巴仁波切死了?”老喇嘛轻轻的说道。   “是的,丹巴喇嘛在京城去世了。”寒生说道。   “他是怎么死的?”老喇嘛问道。   “泰国降头术。”寒生回答道。   老喇嘛默默地摩挲着那串光滑的佛珠,口中念起了真言,须臾,抬头对寒生道:“他死前都说了什么?”   寒生心中盘算着要不要说出旧羊皮的事儿,如果丹巴老喇嘛想让他将羊皮交给这座寺庙,他就不会给自己留下接头的暗语,所以自己还不能和盘托出。   “我为丹巴老喇嘛清除了体外的降头,然后便离开了,他去世时,我并未在场。”寒生道。   “那他是何时交给你这串佛珠的呢?”老喇嘛问道。   “佛珠是金道长交给我的。”寒生如实的回答。   “金道长?”老喇嘛疑问的目光瞥向了寒生。   “金道长是京城白云观的住持,同丹巴老喇嘛是多年的至交,也一同来到了蓝月亮谷。”寒生解释道。   “哦,那他人现在何处?”老喇嘛问道。   “何为淞?乃先天之阳精也,若失淞,则佛法不可深入也,贫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门外传来金道长自言自语的说话声。 寒生微笑道:“他来了。”   “寒生,贫道老远就看见你了,”金道长走进殿门,目光落在了老喇嘛手中的那串佛珠上,他叹息着说道,“这是丹巴的佛珠吧。”   “金施主,丹巴仁波切的法器是如何交予施主的?老衲愿闻其详。”老喇嘛凝神静气的说道。   “丹巴是贫道的挚友,他临终前将佛珠交予在下,要我带给这位寒生兄弟,并保护和劝说他隐居滇西北藏区,寒生无虞,丹巴喇嘛所嘱托之事也就安全了。”金道长说道。   “丹巴仁波切嘱托施主什么事?”老喇嘛目光炯炯的问道。   金道长眼光投向了寒生。   老喇嘛热切的望着寒生,张了张嘴巴,但并未说话。   寒生此刻变得十分为难,说出实情,有违丹巴嘱托,不说,可又身在丹巴喇嘛自己的寺庙里,谁都会想那必是有关喇嘛庙极重要之事。   “寒生,既然已经来到了蓝月亮谷,而且又事关格达活佛预言之事,你不妨交代给寺庙里也就算是解脱了。”金道长见寒生面露为难之色,于是在一旁劝慰道。   寒生望了金道长一眼,沉吟道:“不是我不愿意说出,而是丹巴老喇嘛只允许我告诉一个人。”   “谁?”金道长和老喇嘛惊讶的问道。   “一个能对我说出暗语的人。”寒生回答道。   “暗语?”金道长不解道。   “是的。”寒生点点头。   瘦筋筋的老喇嘛开口道:“既然丹巴仁波切如此安排,必有其理由,寒生施主亦不必勉强,老衲丹增,是丹巴仁波切的师弟,也是这座寺庙的上师,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找老衲的。”   “多谢丹增上师。”寒生施礼道。   “丹巴仁波切的这串佛珠你还是继续拿着吧,或许对你会有所帮助的。”丹增上师和蔼的说道,并把其递回给了寒生。   寒生点点头,将佛珠揣回到了怀里。   寒生走出了寺庙,穿过芳草萋萋的草甸,随手摘了些漂亮的各色小野花,准备带回给兰儿。   金道长站在寺门口,远远的望着寒生,口中仍旧继续念道着:“何为淞……” 是夜,寒生与吴楚山人父女聊到很晚才从他们的房间里出来,月光下,信步走到红松林的大树后小解。   “寒生施主,请跟我到湖边来。”一个极细小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里,寒生打了个激灵。   蓝色的月光下洒在了平静地湖面上,四下里一片静寂,一个红衣喇嘛负手站立在岸边上,在他的肩膀上,一左一右各蹲着一只黑色的大乌鸦,显得十分的怪异。   “上师深夜前来,不知有什么要事么?”寒生走到跟前,看见来人原来是白天在喇嘛庙中见到的丹增老喇嘛。   丹增喇嘛转过身来,月光下,他的面色看上去显得有些苍白。   “寒生施主,谷外面似乎有仇家在到处搜寻你,可否告诉老衲,你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丹增喇嘛问道。   “仇家?”寒生脑筋迅速的转动着,按理说,黄家父子已经一死一伤,筱艳芳也已经饮弹身亡,自己在众人面前坠了崖,难道说京城里的那伙人又追踪上来了?想到此,于是问道,“来的是些什么样子的人?”   丹增喇嘛望着寒生道:“两个人,一老一少,口音十分的怪异,在他俩的相互交谈中,曾提到了你的名字。”   一老一少?寒生挠了挠脑袋,实在是想不出来有这样的两个人。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寒生问道。   “听不懂,说的方言十分古怪,肯定不是中原人。”丹增喇嘛说道。   寒生摇了摇头,道:“我记忆中从没有这样的两个人呀,待我出去看看。”   丹增喇嘛郑重其事的告诫说道:“蓝月亮谷的谷口只有在月圆深夜子时一刻显露,为时也极短暂,错过时间你就找不回来了。”   寒生惊讶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丹增踌躇片刻,最后还是解释给寒生听:“在整个梅里雪山地区,只有蓝月亮谷内的山体是由蓝晶石构成的,汉人叫做榴辉岩。蓝晶石不分昼夜的发出浓雾,遮隐了蓝月亮谷,所以世上极少有人知道这条山谷的存在,里面的人们自由自在的生活着,从不担心外人会来打扰。蓝色的浓雾只有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夜的子时才会消失片刻。”   “那么,湘西老叟和山人叔叔他们分别都是刚好碰巧农历十五那天,误打误撞来到了蓝月亮谷的啊。”寒生恍然大悟道。   “正是,错过农历十五的深夜子时,连我们长居谷内的人也找不到入口,惟有再等上一个月了。”丹增喇嘛说道。   “那上师又是如何得知谷外这两个人的消息呢?”寒生不解的的问道。   丹增微微一笑,指着肩上的乌鸦道:“是神鸦听得来的。”   “神鸦?”寒生疑惑的看着那两只黑兮兮的乌鸦,它们又不是八哥可以简单的学舌,怎么可能呢?   “这是蓝月亮谷内特有的一种黑鸟,不同于你们中原那种蠢笨的乌鸦,它们十分聪明,而且记忆力极佳,确有过耳不忘的本事,不信可以让它俩重新再复述一遍。”丹增喇嘛微笑着摩挲着乌鸦后颈上的黑毛说道。   “我不信。”寒生断然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料话还未落音,那两只乌鸦愤怒的瞪了寒生一眼,然后竟然叽里咕噜的说起话来……   寒生惊讶万分的听着它俩以人的声音复述,而且竟然是分别模仿着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对话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果然其间冒出了好几次“寒生”的词语来。   “他们是日本人!”寒生惊奇的说道。   丹增疑惑的目光望着寒生。   “他们讲的是日语,奇怪,村上武夫死在了金道长天罡气功之下,犬伏师也被金道长的灌肠水喷死了,怎么又来了两个日本人呢?”寒生不解的说道。   “这么说,日本人是你的仇家了?他们不会是要打蓝月亮谷的主意吧?”丹增颇为疑虑的说道。   “我出谷去看看。”寒生说道。   “那你只能在下月的十五才可以回来了。”丹增喇嘛提醒他道。   寒生微微一笑,心道,别人要等一个月,可我凭借着‘蝇眼’却是可以轻易找回来的,无非是再跳一次悬崖而已,回想起上次坠崖真是给人一种飘飘若仙的滋味儿呢,早都想找机会再试上一次了。   “我决定出谷。”寒生语气坚定的说道。   丹增喇嘛半晌未言语,最后沉吟着说道:“一切随缘吧,寒生施主,你还记得今天在寺中,老衲对你说过丹巴仁波切的佛珠一事吧?”   寒生点点头,道:“记得,上师说佛珠日后或许对我有所帮助。”   丹增微笑道:“不错,这串佛珠是历代住持大仁波切传下来的,乃是蓝晶石精所制,名为‘中阴咒珠’,里面封闭加持了历代活佛的一种神通,丹巴既去,咒珠的使用方法就不得而知了。丹巴将此珠留给你,看来寒生施主的缘分着实不浅啊。”   寒生吃了一惊,原来这串佛珠有这么大的来历啊,既是中阴咒珠,想来也是辟邪之物了。   “既然这中阴咒珠是贵寺之宝,寒生也不便留在身边,还是交还给上师吧。”寒生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串佛珠递与丹增上师。   “不,”丹增喇嘛摆摆手,说道,“寒生施主,丹巴仁波切既然让你来保守格达活佛的预言,并赐你咒珠,必有深意,请不必推让,按照丹巴的意思办就是了。”丹增说罢详细的向寒生讲解了出谷的路线,然后带着两只神鸦飘然而去。   寒生默默地看着老喇嘛红色的僧衣渐渐的消失在淡蓝的月色里。   身怀着癔症神功,我完全可以像刘今墨那样子去闯荡江湖了,寒生想着,挺起胸膛沿着湖泊边的小路朝谷外走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月光下,寒生循丹增老喇嘛所指之路匆匆夜行。   湖边的松林里,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坟头前坐着精神萎靡不振、半醉的老祖,她后悔当时未能当机立断的追随刘今墨而去,那样的话,自己肯定会阻止他饮下毒酒的,若是刘今墨还活着,她甚至宁愿主动退出,而成就小翠花他俩。可如今却是:   相思夜,祖英独自难眠,酒尽茶凉意绵绵……青青冢,辜负了有情人,天明散尽南柯梦……   老祖放下空酒坛,正值百般相思、肝肠寸乱之际,忽闻湖边小道上有脚步声经过,醉眼惺忪的望去,匆匆行走之人的身影却是像极了寒生。   这么晚了,寒生孤身一人要去哪儿呢?老祖迷惑不解,于是慢慢站起身来,心下寻思道,可别要出什么事情啊,这孩子一点武功也不识。   想到此,老祖轻轻的提气尾随着跟了上去。   雾气越来越浓密,仅仅可以看到脚下朦朦胧胧的小路,四周蓝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了。寒生在蜿蜒的谷间跌跌撞撞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正当感觉到完全迷路了的时候,前面的雾气竟然慢慢的消散了,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蓝宝石般绿莹莹的湖泊,水平如镜,倒映着皑皑雪山和一轮如勾的残月,清冷而静谧。   岸边上燃烧着一堆篝火,篝火旁边坐着两个人,一股烤肉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令人垂涎欲滴。   寒生走了过去,脚步声引起了那两个人的注意。   这是一老一少二人,老者面色白惨惨的,骨瘦如柴,两只眼窝深陷,瞳仁是绿莹莹的,竟然穿着一身黑西装,领前系一条白色的领带。那少年简直还是个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粉嘟嘟、红扑扑的,双目如牛眼般凸起,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身上则是奶白色的童西装,猩红领带,胸前上衣口袋处露出一角黑色金点的手帕。   火堆上烤着两只香喷喷的大鸟,地面上散乱着一些黑色的羽毛和肠肚之类的内脏,看上去好似丹增喇嘛肩上那种“神鸦”。   “你的,什么人?”那老者站起身来,以生硬的中国话警惕的问道。   果然是两个日本人啊,寒生注意的打量着他们,他俩的手上并没有武器,但都各自背着一只不大的帆布背囊,里面鼓鼓囊囊的。   寒生想,在江湖之上行走,万万不可首先暴露自己的底细。 “你们是游客吗?怎么走到梅里雪山最偏僻的地区来了?”寒生反问道。   老者与少年对视了一下,然后老者点点头说道:“我们的,是游客,找人的。”声音显得怪异。   “是找女人吗?”寒生面露笑容,故意试探着问道。   老者咧开嘴巴一笑,顺着寒生的话说道:“是,是姑娘,花姑娘的。”   他的口腔里乱糟糟的,竟然一颗牙齿也没有,满嘴都是粉红色参差不齐的牙床肉。   少年转动着凸起的牛眼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吓得那他一低头不敢再言语了。   “嗯,你的,又是什么人?深夜来到湖边干什么?”少年站起来打量着寒生道,语气颇为老成持重。   这孩子细小的两排牙齿倒是十分的整齐,像沈才华的那样。   “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是出来找牛的,家里的牛走失了。”寒生编了个谎话。   “找牛?”那少年狐疑道,凸起的眼睛盯住寒生,鼻子不停地翕动着,然后似乎十分肯定的说,“嗯,是尸的味道。”   那老者闻言脸色一变,迅速的从背囊里抽出一把生锈的半截子武士大战刀,长长的把子,刀口不仅卷了刃而且满是豁牙。他“嗖”的一下跳到了寒生的面前,深陷在眼窝里的绿豆般的小眼睛恶狠狠地直视着寒生,口中问那孩子道:“师兄,什么尸的他是?”   少年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中原的尸变复杂的很,听说有十八变,尤其以女人的变化最大。”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老者背出了一句中原的成语,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男尸的。”少年又瞪了老者一眼。   老者惨白的脸上一红,随即双手舞动着半截武士战刀,对着寒生高声喝道:“你的,什么尸?我的,镰仓相州五郎入道观世正宗妖刀,你的说话!”   寒生曾听刘今墨说过,杀人越多的战刀越是能够辟邪,有些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专门设法收集到日本军队的旧战刀,悬挂在卧室内,这样冤魂厉鬼都不敢前来,尤其是那些砍人无数卷刃崩口血渍锈痕的日本大战刀,夜深人静时居然会发出轻微的啸音。   “挂在睡房里?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寒生当时不解的问道。   刘今墨曾详细的解释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一般哪个没做过坏事?因夜间惧怕有冤魂前来,所以经常通宵失眠达旦,后来有高人指点以战刀辟邪,试想什么刀杀人最多?当然是日本侵华时使用的武士战刀了,没杀过人的刀就一点辟邪作用也没有,后来京城里掀起了一股日本旧战刀收藏热,价格也越炒越高了。   寒生望着老者手中的这把古老的半截子战刀,心想,这刀一定是杀人如麻,饮血无数的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这的确是一把杀人无数的武士刀,名曰“观世正宗”,是日本刀界历史上最有名的“鬼才”,镰仓时代相州伝的冈崎五郎制作的,绝技是烧刃的乱刃(非直线条的刃文)中可见细小粒子,刃文为互之目乱又小乱,地肌錵崩又烫走金线,至今都无法仿制。   相传日本古代有两把非常有名的名刀,一把名为“村正”,一把名为“正宗”。曾经有人为了测试这两把名刀哪一把更强,于是便将刀插在一条小溪流中,刀锋朝向上游,然后刻意将树叶飘流至刀锋,叶子在接触到村正刀锋的瞬间,就轻易地被划成两半,令人赞叹不已。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飘向正宗刀锋的树叶子不仅没有被切成两半,反而看起来像是刻意偏掉了,於是又多测试几片叶子,一样地的叶子都完全地偏到了远处,因为正宗刀的霸气居然厉害到连叶子都不敢靠近。   这就是那把“正宗”刀,数百年来在日本列岛不知斩杀了多少条人命,最后断成了两截。后来,这把残刀落入了“截尸道”之手,以其霸气接连开始戮尸斩鬼,这次随教主鬼冢携来中原,准备大开杀戒。   老者名“老鬼”,是截尸道的知名杀手,那少年叫“小冢”,功力远远超过老鬼,道中是以功力高低论资排辈的,所以别看小冢年纪轻轻,地位却在老鬼之上。   “我是人,不是尸。”寒生说道,虽然自己学会了癔症神功,但面对着手舞战刀,五官如此狰狞的东洋老鬼,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哼,你身上的,尸气大大的,快说,你是什么尸?”小冢逼问道,充满血丝的凸眼分外的鲜红。   我的身上有尸气?寒生想到了贴身的尸衣,莫非是它误伤沈菜花时吸收了荫尸之气……   小冢摆摆手,老鬼举起了半截子“观世正宗”武士刀朝着寒生的面门劈下……   “寒生!快闪开!”一声沙哑的暴喝蓦地响起,一个黑影凌空扑下。   “老祖?”寒生惊讶道。   小冢挥手阻止了老鬼,望向了来人。   老祖潇洒的落在了寒生的面前,埋怨道:“寒生,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若不是被我发现,今天你可就危险之极啦。”   “你的,寒生?”小冢看着寒生疑惑的说道,随即嘿嘿的狂笑了起来,“老鬼,寒生的,我们终于找到了,原来是个尸……”   “你的,什么人?”小冢睁大了凸眼奇怪的打量着老祖,鼻子抽动着闻了起来。   老祖挺起了胸膛,一脸紫红色的痘痘,以蔑视的目光瞅着这个小丑摸样的人,高声报上名头:“天门山老祖。”   还好,这回老祖没在这两个小日本面前袒胸露乳,寒生想。   老鬼绿豆般的一对小眼睛放射出绿荧荧的光来,盯在了老祖胀鼓鼓的胸部上,嘴巴咧开,露出一嘴的牙花子,“嘿嘿,老祖真美的……”他说。   老祖勃然大怒,叱喝道:“好你个老鬼,竟然想要吃老娘的豆腐!”说罢,一记阴掌轻飘飘的搧了过去。   “我的名字,你的怎么知道?”老鬼惊奇的说着,并未料到老祖的掌竟有如此之快,话未落音,那巴掌已经结结实实的扣在了他的脸颊上……   “噗”的一声闷响,老鬼顿时眼冒金星,一张嘴,吐出来几块带血的牙花子。   小冢此刻突然出手,右手一指老祖,五个指尖“啪”的一声都燃起了绿莹莹的火苗,分别射向老祖的左右、头顶和前后面,封住了老祖的退路,然后矮小的身子闪电般纵起,左手一捋,竟已“观世正宗”在手,然后双手握刀劈向了老祖。   老祖并未将这把半截子满是崩牙豁口的锈刀放在眼里,力贯双掌一挥,两股阴风便朝着萤火搧去。   不料萤火预到掌风中的真气突然间爆裂了开来,现出了白青黑红黄五色烟花,照亮了周边,同时噼啪作响,散发出浓烈的尸臭气味。   老祖但觉胸中一窒,迟疑之间,那半截子“正宗”妖刀已然劈至面门,眼瞅着就要血溅当场。   寒生此刻骤然间“蝇眼”发动,伏尸魄与吞贼魄协调着他瞬间闪电般的出击,一把拖回了老祖,但毕竟还是迟了一点,“正宗”妖刀的锋利的刃气已经割开了老祖的衣襟……   老祖又一次的袒胸露乳了。   “五行花毒烟!”寒生脱口而出道,他猛然间想起《尸衣经》上说过,江湖上有一种业已失传的“五行花毒烟”,每次发出共有五行五色烟雾,专门克制各种尸变,会此功者凡杀死一名尸变,便会将手掌伸进其腹中吸收尸毒,长此以往,功力会越来越强,随毒烟而散发出来的尸毒不但可以迷倒普通正常人,甚至江湖上的高手也不能够幸免。   此术在中原早已失传了,想不到几百年后的东瀛,竟然还有人懂得这种异术。   寒生体内有白陀须罩着,自然不惧“五行花毒烟”,但老祖就没这么幸运了,好在其功力极强,吸入的尸毒只是导致了她精神恍惚,产生了一些幻觉,未致昏迷不醒。   老祖的眼中出现了刘今墨,正在贪婪的注视着自己裸露的前胸,旁边双手握刀的那个小矮子不正是小翠花么?老祖对着刘今墨腼腆的一笑,并不想遮掩住自己赤裸的胸腹,而是有意的挺起两只硕大的双乳,骄傲的瞥视着小翠花,用力的颤了颤,心中想道,哼,小翠花,你有么?   老鬼一双绿豆眼直勾勾盯着老祖胀鼓鼓的乳房,心中嘭嘭直跳,没有牙齿的嘴巴微微喘息着,滴下了些许口涎,心下寻思着,这个美妇八成是看上自己了,老鬼今夜真是一饱眼福啊。   小冢可是大吃了一惊,怎么寒生竟然对自己的毒烟毫无反应?而且方才眼睛一花,他竟然在刻不容缓的一刹那间,救出了这个不男不女的怪人,这是什么武功?他是如何做到的,再试上他一试……   想到此,小冢矮小的身子又一次跃起,“正宗”妖刀在月光下划出一个弧形,凌空向寒生斩去。   寒生的视线里,小冢缓缓的跃起身来,举着半截子战刀慢慢的朝着他砍来,唉,这小鬼子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还是别等了吧,于是握紧了拳头,冲上去照着小冢的鼻子上就是一拳……   “啪”的一声脆响,小冢还未反应过来,但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再看寒生,早已退回至圈外。   见鬼了!小冢这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个寒生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简直是匪夷所思……咦,不对,自己除了鼻子一酸外,并没有受到内伤啊?他伸手抹了下,只是打出来了一管鼻涕。   寒生心中也清楚,“癔症神功”只不过是让自己的反应快了两百倍,除此并无任何内力,如普通人般,用于自保绝无问题,但要伤人则须借助刀、剪、铁锤斧子之类的凶器才行,或者攻击对手的薄弱环节……对,薄弱环节!   寒生“嗖”的闪电般出击,探出手指甲朝着小冢凸起的两只牛眼掐去……   小冢长得白白胖胖,两只凸眼的眼皮上生着长长的眼睫毛,当寒生闪电般的指甲掐过来的时候,影像投映在视网膜上传递至大脑中,普通人瞬时做出反应需要 0.2秒,像小冢这样的高手可以将反应速度提高到0.14秒,而寒生的攻击速度则比正常人快了两百倍,所以,当寒生的指甲已经触碰到小冢长长的睫毛是,他的大脑还来不及处理完影像信息。而人眼皮的反应速度则要快10倍以上,普通人为0.02秒,武功高强的小冢则可达0.01秒以下,两项叠加的结果就是,当小冢的眼睫毛感应到了寒生高速运动而来的指甲时,立刻反射性的闭眼,因此,指甲即将戳中凸起的眼球时,小冢的眼皮刚刚来得及闭上……   寒生的指甲一下子掐在了小冢的眼皮上,再一拽,生生的把他的两只眼皮给扯豁了,鲜血直流,连眼睛都已睁不开了。   “老鬼!”小冢惨叫了一声,急呼老鬼前来,同时将“正宗”妖刀横切过来,那刀锋上之凌厉霸气扫向寒生的手臂。   寒生觉察到了皮肤上逐渐增强的刺痛感,急忙撤身跳出了圈外。   而此刻,老鬼正在和老祖含情脉脉的眉来眼去,他的一只青筋暴露的枯爪正在老祖的怀里肆意的摸索着,根本没有留意到身边小冢的惨状。   “今墨……”老祖涨红了面颊,激动得脸上的紫痘痘胀鼓鼓的硬起,甚至有数个已经破头,流出些许乳白色的浆来。   “八嘎!”突然间,夜空中传来一声暴喝。   老鬼闻言一个激灵,手臂顿时僵硬了,随即浑身瑟瑟发起抖来。   寒生顺着声音望去,月光下站着三个人,两个矮胖子,均穿西装扎领带,第三个人却是认得的,竟然是黄建国……   “寒生,久违了,你还好吧?”黄建国嘿嘿笑道。   寒生打量着黄建国,注意望了望他的胯下,然后淡淡说道:“黄建国,你现在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了?”   黄建国不在意的说道:“寒生,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日本国的黑泽副总领事,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东瀛‘截尸教’教主鬼冢,他们不远千里到云南,就是专程为你而来的。”   寒生冷冷道:“难道日本人也是为了丹巴遗嘱而来么?”   “你好,寒生先生,我们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哦。”黑泽一脸笑容,彬彬有礼的颌首说道。   鬼冢则阴沉着脸走向了小冢和老鬼,他的脚像是飘起的,无声无息,寒生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的一瞥之下,发现他在月光下竟然没有影子…… 第二百九十章   寒生蓦地一惊,此人怎会没有影子呢?   鬼冢来到老鬼身旁,望着其伸进老祖怀里的那只枯槁的手,鼻子“哼”了一声,老鬼顿时浑身上下筛糠般的发抖。   “教主,她的,是她自己的看上了我。”老鬼哆哆嗦嗦的说道。   鬼冢阴森森的咧开嘴巴,“噗”的一口气吹在了老鬼的手臂上,口中桀桀的笑道:“很好,你的就拽着她吧。”   老鬼的手臂瞬间僵硬了,没有了任何知觉,干枯的五指收拢,紧紧的抓住了老祖的乳房,指甲甚至掐入了皮肉中。   老祖惊奇的望着老鬼道:“今墨,此人是谁?”   老鬼面带哭腔的说道:“他,教主的。”   寒生见状愠怒道:“自古以来,男女有别,你们太过分了,放开老祖。”说罢,准备前去拉开老祖,他心里清楚,老祖现在已经中了“五行花毒烟”,神智不清,误认为那东洋老鬼是死去的刘今墨呢。   “慢,寒生,我们已经辛苦的寻遍了梅里雪山,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请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样便不会伤害到这位老祖女士。”黑泽貌似十分诚恳的说道。   寒生判断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对比,“蝇眼”可保自己全身而退,可老祖已经中毒,不仅难以脱身,而且还可能会受到凌辱和性侵犯,她是刘今墨的师娘,刘先生对自己义薄云天,寒生绝对不能置之不理,可是如何做呢?   最厉害的就是那个矮胖子教主鬼冢了,也不知是人是鬼?   这时,鬼冢检视了一下小冢脸上的伤势,发现是两只上眼皮被扯豁了,并无内伤,遂放下心来,默默地转过身对黑泽说道:“寒生的,轻功漂亮,内力的没有……”   话未落音,鬼冢的手臂突然间暴涨,肥胖的小手闪电般的抓向了寒生。   蝇眼骤然发动,在寒生看来,鬼冢抓向自己那手的速度可比小冢快得太多了,纵是如此,在蝇眼里也还是个慢动作,甚至可以在月光下,清晰地看见那条手臂上长满了粉红色的尸斑……   寒生微微一笑,身子正欲从容不迫的闪开时,突然眼前一乱,鬼冢手臂上的那些尸斑竟然脱离了皮肉,像天女散花般劈头盖脸的漫天罩了下来……   寒生大惊,身子向后疾撤,不料那些尸斑竟然如影随形的追了上来……   迟疑之间,那十余块粉红色的尸斑扑到了寒生的身上,突然,一阵“哔哔啵啵”的白色毫光闪烁起来,落在身体上的尸斑纷纷发出“吱吱”的尖声惨叫,瞬间烧成了灰烬,空气中散发着焦糊了的尸臭味儿。   鬼冢大惊失色,呆呆的愣在了那儿,这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自己的手臂上的“陈年尸斑”乃是令东瀛人鬼两道闻风丧胆的成名暗器,只要击中一块,便浑身冰冷直硬形成“尸僵”,任凭对手武功如何高强,也会束手就擒,可是今夜,多年来的成名暗器竟然被寒生瞬间全部化解掉了!   寒生更是吓了一跳,原来《尸衣经》中也曾提到,传说江湖中曾有过一种极邪门的暗器——“陈年尸斑”。练此功之人异常邪门,必须夜半子时徘徊于坟地墓场,吸收尸气,待逐渐习惯后,掘开棺木口对口的来吮吸死尸体内残留变质的气息,尤其是未曾腐烂的陈年老尸,越臭越好。久而久之,练功之人身上开始长出尸斑,开始时呈青黑色,后来慢慢便成淡绿色,最后功成时则为鲜艳的粉红色。使用时,以内力震出尸斑,那些陈年尸斑仿佛有灵气般,可以自动寻的攻击对手,令人防不胜防,中斑之人即可僵硬,除头脑还清晰外,身体则与死人无异。因此,《尸衣经》将其列为天下至邪暗器第一。   寒生再向鬼冢的手臂上望去,那些尸斑原先的所在的位置上,已经呈青黑色,新一代的尸斑又在开始生长了。   黑泽心中暗自吃惊,这寒生的武功竟会如此之高,连鬼冢都不能够制服他,看来要俘获他倒是要费些脑筋了。   “哈哈,寒生,想不到你原来是有武功的啊,真是深藏不露,后生可畏啊……”黑泽边打着哈哈,眼珠转了转,随即脸色阴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寒生,看来老祖已经喜欢上了老鬼,我们就带走她如何呀?成人之美嘛。”   寒生心中叹道,好险啊,若不是仗着尸衣护身,今番纵使有蝇眼,恐怕也还是着了道了,这鬼冢实在是邪门之极,自己看来绝无胜算,可是老祖决不能被他们掳走。   黑泽看出来寒生内心的犹豫,转头对鬼冢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日语,鬼冢点了点头,随即一摆手,老鬼闻言拖着老祖扭头便走,鬼冢和小冢一同离去。   “今墨,我们这是去哪儿呀?”老祖低头望了眼那只仍掐住自己乳房僵硬的枯手,情意款款的嗲声道。   “回家的。”老鬼露出粉红的牙花子嘿嘿道。   “寒生,我们告辞了,后会有期。”黑泽彬彬有礼的说道,然后转身招呼黄建国与他们一起离去了。   月光下,寒生呆怔在了那里。   黑泽走出了几十米开外,悄悄回头望去,发现寒生已经跟在了后面。   残月西下,星河暗淡,他们渐渐的远离了蓝月亮谷。   “黑泽先生,我们不能走往中甸去的那条路。”黄建国突然说道。   “为什么?那是条唯一南行返回中原的道路啊。”黑泽说道。   黄建国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黑泽先生想要尽快离开寒生现身的地方,我猜当然是想防止他的同党们寻找而来,金道长及吴楚山人等可都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我说的不错吧?”   黑泽点点头,道:“不错,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黄建国郑重的接着说道:“返回中甸之路,也正是首长部下们走的,试想首长如此工于心计,对于捉拿寒生,他是志在必得,又怎可能没有预备方案呢?我们现在还只是胁迫了寒生跟我们走,并没有得到丹巴遗嘱,若是与他们京城增援来的人迎头碰上,你说是不是很尴尬?再者,他们的耳目众多,我们的行踪难免不被发觉,即使您得到了丹巴遗嘱,首长也会对您穷追不舍的。目前更有可能的是,在您得到遗嘱之前,寒生将会被他们带走,从此便杳无音讯了,黑泽先生最后岂不是两手空空?”   黑泽闻言点头称是:“嗯,黄建国果然是个人才,考虑问题滴水不漏,可是据我所知梅里雪山这儿再无其他路回中原了,总不能调头往西北进藏吧?”   黄建国笑了:“还有一条路,我研究过地图,那也是最安全的路。”   “哦,黑泽洗耳恭听。”黑泽诚恳的说道。   “我们现在位于澜沧江与怒江之间,先西行跨过怒江,再沿高黎贡山南下腾冲,取道缅甸的密支那,便可乘火车到达仰光了,那里有日本大使馆,黑泽先生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坐上飞机返回日本了。”黄建国侃侃道来。   “不错,妙计啊,可是你……”黑泽说道。   “我当然是和你一起到东京啰,”黄建国得意洋洋的说道,“去做手术,要黑人的。”   黑泽哈哈笑了起来,连声说道:“不错,不错,黑人的卵蛋,没问题。”   天渐渐的亮了,从一座小山峰上望下去,山脚下奔腾的怒江如同一条蟒蛇般蜿蜒着向南流去。   望着连绵起伏的高黎贡山脉,黑泽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条路可是难走啊。”   “黑泽先生,鬼冢他们都是日本国的武士高手,足以保护着我们安全的到达缅甸密支那。”黄建国谄媚的恭维道。   “可是我们要经过野人山。”黑泽忧心忡忡的说道。   “野人山?”黄建国不解的疑问道。   “野人山的,大大的好,那里有许多中国士兵的尸体,也可能有未曾腐烂的,我的需要。”鬼冢兴奋的说着。   “渡过怒江。”黑泽咬咬牙,吩咐鬼冢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老祖吸入“五行花毒烟”是夜半阴气最重的时候,天亮了,阳气上升,那毒径自慢慢解了。   老祖低头往下一望,老鬼凸筋枯槁的手竟然死死的掐着自己的乳房,由于血流不畅,乳房已经淤血呈现出青紫色,不由得勃然大怒:“唗!竟敢吃老娘的豆腐!”随即气贯手臂,一记“无影阴掌”软绵绵的削向了老鬼的“咸猪手”……   老鬼大惊失色,但是自己的手臂昨夜被教主鬼冢喷了一口尸气,早已局部“尸僵”,硬而麻木,根本无法反应,只听得“咔嚓”一声,齐腕部已经被老祖阴掌斩断!只留下了那只残爪仍还紧紧地揸在了乳房上……   老鬼呆呆的望着断臂向外喷出鲜血,并无痛楚感,那是因为尸气麻痹之故。   突发其来的变故令众人大吃一惊,鬼冢大怒举起手掌便向老祖天灵盖击去。   “慢!”黑泽急忙喝止,“杀了老祖,寒生便不会跟来了。”   鬼冢无奈,内力一抖,震出另一只胳膊上面的几块粉红色的尸斑飞向老祖。   此刻刚刚恢复神智的老祖正在气呼呼的拽着胸前那只枯爪,一根根的掰断手指拉下来,根本没有料到无声无息的尸斑已经逼近。   “危险!”寒生突然如闪电般而至,他老远瞥见老祖动作有异,便料知毒气已解,遂冲上前来伺机准备救出她。   老祖这时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前胸和脸上接连中了几块尸斑,身体瞬间僵硬了,她不敢相信的直勾勾瞪大了眼睛。   寒生止住了脚步,此刻距老祖也只有区区数丈之遥了。   “寒生,你终究还是露面了,想不想跟我到日本去长长见识呢?”黑泽笑嘻嘻的说道。   唉,还是晚了一步,悔不该当初跟着湘西老叟或是王婆婆学点内力武功,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老祖遭难,现在老祖又中了尸毒浑身不能动,即使是抢出她来,以自己的体力也走不了多远。   “寒生,看在咱俩同乡老表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黑泽先生待人真诚守信有礼,你干脆同我们一路同行,何必关系搞得那么紧张呢?”黄建国劝慰道。   寒生冷冷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过是一个乡村赤脚医生而已,而你黄建国却是一直想着借助太极阴晕当上皇帝,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黄建国警觉起来。   “可惜是个太监。”寒生淡淡道。   “哈哈,”黄建国笑道,“这有什么?黑泽先生已经准备为我在日本国移植新的睾丸了,而且还是黑人的。”   “黑人的卵蛋?”寒生有些迷惑不解。   “那才叫真男人呢,哪像你们这些‘举而不坚,坚而不久’的东亚病夫。”黄建国嗓子头发出淫荡的笑声。   鬼冢自小冢的背囊里取出一个小竹筒来,掀开筒盖,抽出一张白色半透明的薄膜来,然后吹入一口尸气,胀鼓鼓的套在了老鬼的残臂上并扎紧。老鬼腕部的鲜血即刻止住了,“多谢教主。”他说,并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什么东西,止血甚速?”寒生奇怪的问道,这东瀛也是有很灵的邪门医术呢。   鬼冢瞥了寒生一眼,轻蔑的说道:“我们截尸道秘技‘生骨衣’的,女尸肚子里面,胎衣的干活。”   寒生点点头,中原医术中称胎衣为‘佛袈裟’或‘紫河车’,自己曾经用此为刘今墨治过阴毒,当然加入了大量的人中黄,看起来,东瀛的一些医疗方法基本上还是从中原传过去的。   初升的阳光斜斜的洒在了怒江河谷两岸,在众人脚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鬼冢,你的影子呢?”寒生奇怪的问道。   黄建国低头看了一下,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截尸教主鬼冢。   “哈哈,”鬼冢鄙夷笑道,“黄口小儿,你的不懂,支那猪。”   黑泽微笑着不作声。   “原来,你是个阴人。”寒生恍然大悟道。   “阴人?什么阴人?”黄建国忐忑不安的问道。   “阴人就是在月圆子时的中阴身,周围被尸气重重包裹,他以吞食尸气为生,七七四十九天后就变成了阴人,但普通人并不知道食阴的方法,这是中原自南宋就已经失传的一种古老的邪术。”寒生说道。   鬼冢愣了,痴怔怔的说道:“你的,如何知道?”   寒生没有即刻回答,刘伯温所记载的这种阴人极为邪门,长于夜间活动,盗掘坟墓,专食尸气,以至于历朝历代朝廷与民间均加以捕杀,元朝以来,江湖上就已经基本绝迹了。阴人很好辨认,就是没有影子,至于阴人的邪术,《尸衣经》上也只提到了阴人善使一种极厉害的暗器“陈年尸斑”,无声无息,端的厉害,列为暗器第一,其它的经上再无记载,估计连刘伯温也都不知道了。   寒生沉吟着问道:“鬼冢,你在中阴身的时候,到哪儿吞食到那么多的尸气呢?”   鬼冢冷笑道:“当然是战争了。”   “战争?什么时候的战争?”寒生迷惑不解道。   “支那战争。”鬼冢道。   “你说的是抗日战争?”寒生想,那已经过去30多年啦。   “哼,我就是大日本帝国米久留师团55联队鬼冢少佐。”鬼冢傲视着寒生,不可一世的说道。    “这么说,你是介乎于人鬼之间的一种尸变。”寒生说道。   鬼冢阴笑道:“不,你的错了,阴人的,并非都是中阴身,我们截尸教秘术,就是正常人吸收大大的尸气变成了阴人,我们不是尸变的,而是尸变克星的干活。”   “哼,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要把老祖怎么样?”寒生恨恨问道。   黑泽嘿嘿冷笑道:“寒生,你只要告诉我丹巴喇嘛嘱托的内容,我就即刻放了她。”   “是啊,寒生,那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一个活佛对国家政局的预言而已,与你一个乡村赤脚医生毫不相干,还是告诉黑泽先生吧,日本人是讲诚信的,绝对亏待不了你。”黄建国在一旁劝道。   “是与我没啥关系,可是和日本人更不相干,他们想要知道预言做什么?”寒生嗤之以鼻道。   黑泽挥挥手,叽里呱啦对鬼冢说了一通,鬼冢随即命老鬼扛上老祖,众人朝怒江边走去。   寒生无奈,只得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   黑泽他们沿着江边荒芜的小路走了整整一天,其间还吃了一些饼干巧克力之类的东西。   寒生则只有沿途摘些野果充饥,一定会有机会的,他想。   傍晚时分,黑泽等人终于来到了怒江河谷的一处古渡口,一座索桥很久以前就已经蚀断了,两岸留下了石桩遗址。他们拣了处较平坦的地方露营,并点起了篝火。小冢下到水里,竟然轻而易举的抓起了几条大鱼,遂开膛破肚的穿在木棍上烧烤,阵阵香气飘了过来,引起寒生腹中饥饿难忍。   “河对面就是缅甸了,再过恩梅开江就是野人山。”鬼冢沉吟着说道。   “这个寒生倒是硬气的很啊,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鬼冢先生,以你的功力难道就制服不了他么?”黑泽皱着眉头说道。   鬼冢想了想说道:“他的轻功厉害的,而且能够破解我的‘陈年尸斑’,虽说要擒制住他,问题的没有,但是难免会伤到他,我的,无法保证。”   “在没有得到口供前,决不能伤害到他,明白么?”黑泽郑重的说道。   “这小子十分的邪门,我们在曾江西鄱阳抓到了他,由京城里来的医学教授给他进行药物催眠,加大了数倍的剂量,可仍于事无补,被他轻松的逃脱了。”黄建国介绍说。   一阵疾风“呼”的扑来,转瞬又折回去了,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其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待得定睛细瞧,篝火木架上烤熟的鱼已经少了两条……   “八嘎!”小冢气呼呼的骂道。   寒生坐在了十余丈开外江边的一块大卵石上,手里抓着抢来的香喷喷的两条鱼,大吃了起来,“要是有点盐就更好了。”他说。   鬼冢无奈的摆摆手,说道:“他速度的太快了,你们的吃,他的不够,会再来抢。”   老鬼一只手取下条鱼,撕成一条条肉,塞进了老祖的嘴里,一面说道:“美女的,鱼肉的,没刺的,大大的吃。”   老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能将口里的鱼肉费力的咽下。   黄建国往嘴里塞着鱼肉,靠近黑泽身边嘿嘿一笑,说道:“黑泽先生,对付寒生我有办法。”   “哦,建国君请说。”黑泽定睛望着他。   黄建国的身子又靠了靠,低声说道:“老鬼不是很喜欢老祖么,就在这江边上,扒光老祖的衣裳,让老鬼尝尝鲜不是很好么?”   “野合,嗯,好主意,我们还要邀请寒生一同来观摩,哈哈哈……”黑泽开心的淫笑道。   黑泽随即发出了指令,鬼冢点点头向老鬼哇啦哇啦一番,那老鬼大喜过望,将手中的半条鱼一甩,“嗤”的一声扯开了老祖的衣襟……   寒生一见大吃一惊,急忙冲过来喝止,鬼冢和小冢两人拦住了去路。   “寒生,不要心急嘛,坐下来一同欣赏老鬼的野合功夫如何呀?”黑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卑鄙无耻!”寒生痛斥道。   老祖此刻衣衫已被扯碎,袒胸露乳,苦于浑身不听使唤,眼瞅着那眼冒绿光的东洋老鬼一只手在乳间游走,气得眼泪直流。   寒生脑袋一热,挺身就往上冲,只见鬼冢双臂一振,上衣已然飞出,露出了白胖的上身,上面布满了一块块金钱大小的粉红色尸斑,张大了嘴巴,嘴角处还在向外泄漏着一丝丝的尸气,作势喷出。   小冢双手紧握着半截“正宗”武士刀,虎视眈眈。   “寒生,现在愿意告诉我丹巴喇嘛的嘱托是什么了吧?”黑泽慢吞吞的说道,同时将一丝鱼肉丢进了嘴里,轻轻的咀嚼着。   自己即使冲过去,接下来又如何带老祖逃脱呢?寒生额头上急出了汗珠……只怪自己的江湖实战经验太少,要是刘今墨在就好了。   老鬼张开了没牙的大嘴巴,里面是参差不齐的牙花子,黏黏的口涎不停地滴淌下来,“啪”的一声,老鬼竟然一手指勾断了老祖的腰带,随即往下一拽,老祖那长满了痘痘的黑胖肥大屁股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哗啦”一声响,水花四溅,江水中突然窜出一个似人又似猿、浑身褐色长毛,披头散发的怪物,一把抱住老祖“呼”的一下又沉入了水中……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闻得鬼冢惊呼道:“河童!” 第二百九十二章   汹涌的怒江咆哮着向下游急泄,黑泽等人以及寒生均猝不及防,望着波浪翻滚的水面,一时间都愣住了。   “此地怎么会有河童呢?”黑泽惊讶的说道。   “河童是什么?”寒生愕然,《尸衣经》里没有记载,自己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河童的,日本‘居住在河川的孩子’,就是水鬼的干活,河边拖人下水溺死的,臭臭的,吃内脏的,力气大的很。”鬼冢解释道。   “如何才能制服河童?”寒生焦急的问道,老祖眼下浑身僵硬不能动,被河童拖下了怒江,惟有死路一条,最后恐怕连内脏都会被吃光了。   “猿,山猿,河童怕怕的。”鬼冢说道。   河童怕猴子?寒生似有不信,但现在怎么办?老祖在哪儿呢……寒生紧盯着江面,心中焦急万分。   二十余丈宽的江对面“哗啦”一声响,一身褐毛身材矮小的河童抱着半裸的老祖窜出了水面,跳到了岸上,迅速的钻进了丛林里。   寒生大惊,情急之下蝇眼骤然发动,湍急的江水仿佛停滞了,他“嗖”的跳进了怒江,脚尖点水竟然闪电般的跑过了江面……追进了茂密的丛林之中。   黑泽、鬼冢以及黄建国等人惊愕的嘴巴都闭不拢了。   “这小子的功力这么厉害啊。”黑泽瞠目结舌的支吾道。   “轻功的厉害,我去追踪,你们慢慢的渡江。”鬼冢说道,发动体内尸气,汗毛孔内咝咝作响,身子顿时如同薄纸一般轻轻的飘到了江面上,双脚并未沾水,一路晃晃悠悠的走过到了对岸,然后回头摆摆手,尾随进了缅甸境内茂密的原始丛林中。   黄建国感到万分惊讶,恭维的对黑泽说道:“日本武士的功力显然要更高一筹。”   黑泽微微一笑,命令道:“老鬼、小冢,你们立刻准备设法渡江。”   老鬼、小冢随即行动了起来,砍来些毛竹迅速扎起了竹排,然后请黑泽和黄建国登上竹排,朝对岸划去。由于水流湍急,竹排被冲往下游,待到缅甸一侧登岸时,已经距离鬼冢追踪之地有好几百米远了。   登岸后,小冢挥舞着半截武士刀在前面开路,众人鱼贯进入了热带丛林,追踪而去。   这里是真正的原始热带雨林,寒生感到阳光黯淡了,抬头已经望不见蓝天,地面上生满了苔藓,密不透风的丛林中顿时感到异常潮湿和闷热,脚下到处湿滑滑的,几乎每根草叶之上都有火柴棍大小的旱蚂蝗,尾部黏在草尖上,褐红色的身子扭曲着将头顶的洗盘都探向了他这个热血的人类。前面粗大的望天树竟达七八十米高,板状的树根,树身上寄生着好多奇形怪状的植物,有的藤类植物甚至通过绞杀其它植物而独自茁壮生长着。主树的叶子十分巨大,像是脸盆一般挂成一串串的,到处可见长达数百米手腕粗细的大藤,穿梭悬挂于树木之间,令人难以通行。   一株望天树下有一小块空地,河童将僵硬的老祖靠在了板状的树根上,老祖涨红了脸,紫色的痘痘有的已经破头出浆,袒胸露乳,裤子半褪,露出了黑胖的腹部和些许斑白的卷毛……河童凑近跟前仔细的观看着。   “走开!”一声清脆的嗔骂,河童立刻低头老老实实的站开到了一边去。   寒生拨开树叶望去,急忙揉了揉眼睛,最后证实自己没有看错,那个替老祖提上裤子俏丽之极的女人竟然就是明月……   寒生走了过去,明月抬头惊讶万分的看着他:“寒生?怎么是你……”   “哈哈,寒生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卢太官自树后转出,朗声笑道,身后跟着四个手握短枪的黑衣彪形大汉。   “卢先生!”寒生惊喜的说道。   原来自从离开“伏匿穴处”水中暗道,浮上了桃花江后,他们回到了秃石停车处,会合了那四名保镖,连夜找了一只大水坛,装满了水后将河童藏在了里面,放在越野车的后备箱内,然后马不停蹄的一路奔云南而来,途经昆明、楚雄、大理,越澜沧江至泸水,再偷渡怒江进入了缅甸境内,准备直奔野人山而去。   在怒江边的缅甸丛林里准备露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对岸的篝火,明月和卢太官认出了那伙人中有一个被挟持的人质竟然是老祖,于是便派精通水性的河童去将老祖掳了回来。   “那都是些什么人?”卢太官问道。   “日本人,还有黄建国。”寒生回答道。   “黄建国?”明月吃了一惊。   “是的,他已经完全投靠了日本人。”寒生说道。   “日本人来这儿干什么?你和老祖怎么也到了这里?”卢太官诧异的问道。   寒生于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老祖被日本人抓走,自己一路尾随而来,忽略了有关丹巴预言的起因。   “老祖的武功不弱,竟然栽在了他们的手里,那些日本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卢太官疑惑道。   “有黑泽副总领事、鬼冢教主……”寒生说道。   “教主?”卢太官不解。   “什么‘截尸教’,那家伙原是日军米久留师团55联队的一名少佐。”寒生回忆着说道。   “米久留师团!”卢太官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卢太官的眼睛湿润了,口中喃喃道:“米久留师团……”   寒生默默地望着沉浸在痛苦回忆之中的卢太官。   “米久留师团也称‘九州兵团’,绰号‘剑’,官兵全部由北九州矿工组成,作战凶猛,纪律严明,凶残无比,‘七.七芦沟桥事变’就是由该师团发动的,上海淞沪会战、杭州湾登陆、南京大屠杀都是他们干的,多次获得日本天皇奖赏。一九四二年新加坡战役中,米久留师团以三万兵力俘获八万英军,自己只损失了100人,震动了英伦三岛,被称为 ‘常胜师团’,最终在胡康河谷与中国远征军相遇。野人山啊……埋葬了中国远征军三万多将士,胡康河谷每一棵树下都撒下了中国士兵的白骨,6000名伤员为了不拖累大家,朝长官要来汽油,集体自焚了……”卢太官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径自“呜呜”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卢先生,你同米久留师团做过战?”寒生敬佩的说道。   卢太官擦去了泪水,点点头说道:“嗯,正是与米久留师团的55联队,我从此变成了一具血尸。”   “那米久留师团后来呢?”寒生问道。   “是孙立人将军,他消灭了米久留师团大部约有两万多人,为那些长眠野人山的中国远征军亡魂雪耻报仇了,其余残部乘运输船逃回时,在台湾海峡被美军的潜艇击沉了,葬身海底。”卢太官答道。   “孙立人将军,真是了不起。”寒生由衷的景仰道。   “可惜将军还在被软禁在台中,日夜都在缅怀着那些埋骨异国的远征军亡灵,一代名将就此陨落。”卢太官感慨万端的唏嘘不已。   “那个矮个子截尸教主鬼冢正是与你交过手的55联队少佐,他一定杀害了不少中国人。”寒生沉吟说道。   “他们也要渡过怒江么?”卢太官问道。   寒生点点头,道:“是的,他们会对我和老祖穷追不舍的。”   “好啊,让他来吧,我卢太官要和他算一算旧账了。”卢太官恨恨说道。   “他是个阴人,十分的厉害,你可一定要小心。”寒生提醒他说道。   “管他是什么阴人,我卢太官才不在乎呢。”卢太官满怀豪气的说道。   “是么?你,血尸的,我,专门杀尸的,冤家路窄,你的,倒霉了。”头顶上传来了鬼冢阴森森的话音,一个黑影自高高的望天树上慢慢的飘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缅甸的原始密林中,高高的望天树下,卢太官的手下已经生起了一堆篝火,现在虽说是旱季,但雨林中的蚊虫小咬却是密密麻麻,一团团的,没有篝火是绝对无法宿营的。   卢太官与鬼冢隔着火堆负手而立,互相凝视着对方。   “中国远征军第38师中校团长吴太官。”卢太官首先朗声报上自己的名号,仍使用以前的吴家姓氏。   “大日本帝国陆军米久留师团第55联队鬼冢少佐。”鬼冢阴沉着脸也说道。   两人默默地盯着对方,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鬼冢的鼻子在不停地翕动着。   “你的,是尸。”鬼冢突然间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卢太官长叹道:“三十多年了,三万多远征军将士长眠野人山,太官带出家乡的64名桃花江吴家子弟,没有一个得返家乡,吴某愧对羞山父老啊……不错,我是血尸,又苟活了这许多年,今天吴某重返野人山,就是要带那些吴家子弟的亡灵返乡。”   “嘿嘿,你的,38师?回家的,做梦!”鬼冢桀桀的冷笑道。   “卢先生,千万小心,这个鬼冢发出的尸气邪门的很。”寒生警告道。   “原来你是个东洋尸。”卢太官鄙夷的说道。   “不,你们的错了,我的,不是尸,是杀尸的干活,昭和十二年,南京的,一千多孕妇尸体的胎气,我的吸了,那次太,太舒服了。”鬼冢淫笑了起来。   “老板,这个卑鄙无耻的小鬼子让我来干掉他。”一名保镖抽出手枪说道。   鬼冢不以为然的一抖身子,除去了上衣,露出白胖的身子和那些粉红色的尸斑,尤其是两个小乳头上,环绕着两块五色尸斑,竟然像太极阴晕般,一圈圈的有五种颜色。此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在向外“咝咝”的冒着尸气。   “好,我们今天就替三万远征军和南京那一千孕妇的亡灵报仇吧。”卢太官挥了下手。   “砰”的一声沉闷的枪响,一颗复仇的子弹射向了鬼冢的胸膛。   子弹头推动着热带雨林湿闷的空气挤向了鬼冢,鬼冢瞬间如同羽毛般漂移了起来,气流推开了他的身子,擦着皮肉滑过去了,钻进了一株不知名的大树内。   卢太官见此种情形着实大吃了一惊,那名保镖手中抓着手枪呆呆的发着愣,这小鬼子竟然不惧怕子弹。   鬼冢双脚不沾地,仍在空中飘呀飘的,口中得意的发出话来:“中国猪的不行……”   “让我来。”明月走近篝火轻轻说道。   鬼冢眼睛一亮,此女简直是俏丽异常啊,他飘落到了地面上,鼻子嗅嗅,自言自语道:“尸的,以前,现在,不是。”   明月举起了双掌,正欲使出祝由神功招式,忽然黄褐色身影一晃,河童站在了她的前面,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切之色……   “河童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冒险的……”这是牠发出的意念。   明月心中微微一热,叹息着,如此一个小小的河童,竟然也知道关心自己所爱的人,可是黄建国,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在关键时刻竟然把曾经一起海誓山盟过的明月往火坑里推,自己若是不懂祝由神功,又怎能逃脱首长的魔爪?   “黄建国是谁?”河童发出意念问道。   唉,他是一个口蜜腹剑的人,一个不择手段、无情无义的陈世美……明月心中说道。   “陈世美又是谁?”河童又道。   “他两个人都是负心汉……”明月禁不住竟幽幽脱口而出。   “我的,负心汉的不是。”鬼冢接茬说道。   河童大怒,意念中高声大叫道:“陈世美,拿命来!”说罢伸出带蹼的手,狠狠地朝鬼冢抓去。   “你的,河童,日本语,你的懂?”鬼冢开口问道,他在日本伊豆见过并捕捉过河童,知道其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问话的同时随着掌风向后飘起,躲过了河童的尖尖的利指。   寒生看见河童甚是好奇,别看牠身子发育得像小孩子,面型如猿,背上长了个类似龟壳般的软甲,动作却是异常的灵活,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腥臭气,令人作呕。   密林中的枪声指明了方向,小冢、老鬼簇拥着黑泽和黄建国来到了望天树下。   “教主退后,河童的,我的对付。”小冢举着半截“正宗”武士刀跃到了阵前。   鬼冢点点头,飘至圈外,站立在一旁观战。   河童打量着面前这个与自己高矮相仿气势汹汹的白胖小孩,尤其是那对血色的凸眼,就像是桃花江里的大鲶鱼。   小冢更不答话,举刀上前便劈,那凌厉霸道的刃气先于刀口而至,河童不知此刀的厉害,闪避的慢了点,头上长发竟被刀气削去了一缕。   河童一摸脑袋,发现掉了一缕头发,顿时气得“哇哇”大叫,随即迅速转过身来,朝着小冢撅起了屁股……   小冢的凸眼里看到了河童的屁股上竟生有三个屁眼儿,不禁愣了一下,迟疑之间,只见河童屁股缝中的褐色卷毛突然往两边一分,中间的肉洞内“嗤”的一声喷出一团气体,瞬间笼罩了小冢,腥臭无比,小冢吸进了少许,便立刻天旋地转起来。就在这时,上面的那个肉洞内突然“噗”的射出一股黄绿色的液体,击中在了小冢的身上。   “咝咝”声响起,小冢身上的西装冒起了白烟,原来液体的腐蚀性极强,他的两只凸眼也溅上了,随着一声惨叫,小冢的两只玻璃体凸眼瞬间竟然便被烧熟了……   鬼冢嗷的嚎叫了一声,身子骤然飘起,左臂一伸,三四块红色尸斑无声无息的射向了撅着屁股的河童,自己则落在了小冢身边,定睛细瞧,发现小冢的双目烧成了灰白色,已然是瞎了。   当明月发现射向河童的尸斑时,猜到定是某种暗器,待欲出手相助却已是不及,忽见寒生身影一晃,“噼啵”两声闪过,寒生已经劈手抓起了两三块尸斑,青烟冒过,消于无形。   但仍还有一枚粉红色的尸斑贴在了河童的屁股上,瞬间,河童的身子僵直了,“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教主,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请准我切腹。”篝火这一侧,小冢平静的说着,眼角渗出了淡红色的眼泪。   鬼冢点点头,轻声道:“小冢,‘叶隐’了吧。”   日本武士道的古典称之‘叶隐’,意为树木的叶荫,在人家看不见的地方为主君舍身成仁,代表了果断地死、毫不留恋与犹豫去死的武士道精神。   小冢扔下手中半截的“正宗”武士刀,自腰间拔出“肋插”,那是武士们用于近身格斗和自杀切腹的小刀,然后脱下衣裳,跪在了地上,身体前倾,微笑着将肋插刺入白嫩的肚皮内,再一字型的划开,鲜血喷射而出,翻开的刀口内露出了一堆仍在蠕动中的肠子……   卢太官和保镖们面无表情的默默地瞧着,明月则背过了身去不忍再看。   “鬼冢,你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痛苦的死了呢?”寒生于心不忍,于是赶紧劝阻道。   “小冢,我会带你的骨灰回到日本的。”鬼冢没有理睬寒生,而是柔声的对小冢说着,然后突然做出了令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鬼冢双手扯开小冢鲜血淋淋的肚皮,竟然一头伸进了他的腹腔内,然后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   丛林中传来疲惫的脚步声,落在后面的黑泽和黄建国以及押尾的老鬼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黑泽一见篝火旁的情形,大吃了一惊,先是扫视了卢太官、明月和四名持枪的保镖,然后瞥见了地下伏在小冢尸身上的鬼冢。   鬼冢拔出沾满鲜血的脑袋,额头上还挂着一些冒着热气、黏黏的黄色粪便,那是肋插割破大肠后流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黑泽厉声喝问道。   “这童子尸气不能够浪费的。”鬼冢一面舔着嘴唇一面微笑着回答道。   黄建国老远便看见了站在篝火旁边的那个姑娘就是明月,于是赶紧低头躲在了老鬼的身后。   但明月还是发现了他,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便扭过脸去不愿再看见黄建国。   黑泽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局势,感觉到敌众己寡,而且对方还有四支短枪,力量相差悬殊,决不能硬干,于是故作沉痛状,以普通话对鬼冢说道:“鬼冢先生,人死不能复生,还须节哀顺便,我们回去江边将小冢的遗体火化了吧。”这话实际上是说给对方听的。   鬼冢略一沉吟,回答说:“小冢殉道,我心中悲痛的,江边的火化,”然后转身面对卢太官道,“吴中校,暂时休战,我们的,后会有期。”   黑泽摆摆手,鬼冢抱着小冢的尸体,老鬼拾起地上的“正宗”武士刀和沾满鲜血的肋插,退回了丛林里,黄建国呆望了明月一眼,然后忙不迭的匆匆跟着他们走了。   “老板,为什么不趁机将他们一并解决掉?”身旁的一位保镖小声说道。   卢太官回答说:“这时候动手,似乎有些乘人之危。”   “他们还会再来的。”寒生淡淡的说道。   卢太官意味深长的看了寒生一眼,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   “寒生,你看老祖河童的毒能治么?”明月走上前来望着寒生问道。   寒生来到老祖的身旁,老祖眼神儿流露出无比的哀怨,眼圈红红的,委屈的望着寒生。   “老祖,那鬼冢虽说是人,但一生之中吸收了大量的死人尸气,变成了阴人,我想,尸衣虽说不能够直接置他于死地,但驱除邪门尸气还应是绰绰有余的。”寒生安慰老祖道。   篝火上又添了些树枝,保镖们从背囊中取出一些带来的罐头食品,甚至还有烧酒。   辛辣的酒气飘到了老祖的鼻子里,激动的她喉咙里“咕噜噜”作响。   寒生除去上衣,然后脱下了尸衣,轻轻的罩在了老祖的身上,“哔哔啵啵”一阵白色毫光闪过,老祖身子骤然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然后一骨碌爬起身来,冲到了篝火旁,夺过保镖手中的酒瓶,径直向口中倒去。   “寒生兄弟,河童也与老祖的症状一样。”卢太官说道。   寒生点点头,来到了河童身边,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他站住了。   “请你救救我……”河童的意念向寒生的脑中传去。   寒生一愣,回头望望,是谁在同自己说话呢?   “是我河童。”那意念道。   寒生低头注意的盯着河童的嘴巴看,明月在一旁微微一笑道:“寒生,牠可以用意念来与你沟通。”   哦,原来如此,寒生想这个河童若是个邪物,尸衣很有可能便会即刻杀了牠,因此还不能盲目的进行施治。   “我是个正人君子呀,不是邪物,已经几百年了,我只靠鱼虾为食,再也没有尝过人的内脏了,求你了,我都快要娶亲了。”河童的意念苦苦央求道。   “娶亲?”寒生疑惑道。   “就是美人明月呀。”河童腼腆的说道。 第二百九十四章   怒江河谷的石滩上生起了一堆大大的篝火,不时的发出木头的暴裂声。   “鬼冢,今晚弄点好吃的东西来。”黑泽意味深长的说道。   鬼冢脸上诡异的一笑,然后用日语叽里呱啦的对老鬼说了几句。   老鬼的脸上也绽起了笑容,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高高兴兴的抱着小冢的尸体到水边,扯去了裤子,将赤裸的小冢身体仔细的清洗干净,尤其是清除掉腹中的粪便和黏液,然后用一根尖尖的木棍,从小冢的肛门穿了进去,自口中透出,并架到了篝火上慢慢烧烤。小冢尸身肥肉较多,融化了的脂肪发出“嗞嗞”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鲜肉的焦香味儿。   黑泽微笑着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黑泽先生,我们怎么办,没想到寒生竟然还有同党。”黄建国垂下了眼睛,忐忑不安的说道。   “这些人的来路你知道吗?他们带有枪支,来到缅甸的热带雨林里来干什么?”黑泽阴沉着脸,眉头不展。   鬼冢走过来说道:“那个,中国远征军中校的,到野人山的干活。”   “野人山?当年杜聿明兵败野人山,死了数万人,帝国皇军在胡康河谷也战死两万余人,这段历史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呀。”黑泽疑惑道。   “吴中校的说,他家乡亡灵的,找回。”鬼冢解释说道。   “哦,如此说来,他们同寒生只是偶遇而已,嗯,我想这次西行缅甸是临时才决定的,寒生怎么会事先约来帮手呢?黄建国,你估计寒生会如何行动?”黑泽问道。   黄建国脸上赶紧堆笑,说道:“寒生同老祖决计不会离开吴中校他们的,人多毕竟安全些,我猜想他们一路去野人山,暂时不会分手了。”   黑泽点点头,吩咐道:“鬼冢,我们可以远远的跟踪着他们,在这原始热带雨林中,他们迟早会有松懈的时候,下手的机会总还是有的。”   “是,热带雨林的,夜里行走的不行,我们的,明早出发。”鬼冢应允道。   篝火旁的老鬼咧开了嘴巴,露出粉红色的牙床,伸手揪下小冢那烤的金黄色的小鸡鸡塞进了口中,用力咀嚼了几下咽落肚中,然后高声叫道:“烤肉的,熟了。”   黄建国惊呆了……   衣冠楚楚的黑泽先生走上前去,双手一扭,将小冢的脑袋整个的揪了下来,然后左手托着焦黄色的头颅,右手食指挖出暗红色硕大的眼珠塞进了口里……   “火候正好,”黑泽啧啧称赞道,伸手又将另一只眼睛扣了出来,递给了黄建国,“建国君,实在是大大的美味呀。”   黄建国盯着黑泽掌心中躺着的那只硕大而无神的眼睛,胃中一阵翻滚恶心,“哇……”的一声呕了。   鬼冢和老鬼都笑了,各自掰下熟尸身上的手臂,大口大口的啃食了起来。   “建国君,人肉的美味不吃你是永远不会知道的,‘同类不相食’的观念是错误的,你想想,若是人类这一观念得以转变,那么世界范围内的蛋白质供应就基本上得到了解决,尤其是非洲的饥荒将永久的成为了过去。”黑泽一边说着,一边张口咬去了小冢的嘴唇。   黄建国浑身颤抖,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黑泽手中的那颗头颅,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再说你们中国,当年帝国军队为什么发动‘九一八事变’和‘卢沟桥事变’呢?那是因为你们支那老百姓的生活太贫穷了,人们极度缺乏蛋白质和脂肪,普遍的发育不良,因此才被称为‘东亚病夫’嘛,日本人是来拯救他们来了,在帝国军队的强制下改变‘同类不相食’的陈腐观念,充分摄取人体蛋白质和脂肪,那将会极快的提高汉民族的身体素质,摘去‘东亚病夫’的帽子,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啊。”黑泽侃侃而谈,“啪”的一声,吐出了一颗小冢的臼齿。   黄建国仿佛麻木了一般,呆呆的听着黑泽先生的长篇大论。   “尝尝这个很嫩的。”黑泽用力撕下来一条小冢绯红色的上牙床,径直塞进了黄建国的嘴里,那牙床上还连着几颗门牙。   黄建国的口腔机械的咀嚼着,饿了一天多的他慢慢的感觉到了齿间传来的奇异肉香,随即条件反射令腹中产生了一种疯狂的本能……   黑泽满意的瞧着黄建国表情的变化,又揪断了小冢的舌头递给了黄建国。   黄建国吐出了那几粒门牙,接过长满了黄苔的舌头,放进嘴中咬了一口,“哇,真的是好吃的很啊。”他惊讶的说道。   吃完舌头,黄建国跑到篝火旁,用力掰下小冢的半拉屁股,朝着肥嫩之处狠命的张嘴咬了下去…… 黑泽走上前来,拍拍黄建国的肩膀,惬意的笑道:“建国君,你现在已经是我们教中的人了。”   黄建国咽下一口肥腴的臀肉,茫然的问道:“教中的人?”   “不错,截尸教。”黑泽扯下一只烤糊的耳朵,小心翼翼的用指甲剜起一块焦香的耳屎丢进嘴里,“嘎吱”几声脆响,满意的啧啧嘴,然后说道。   “你,黑泽先生是截尸教的人?”黄建国诧异道。   “黑泽先生的,截尸教幕后,真正教主的是。”鬼冢一面啃着小冢的手指,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   黑泽脸色郑重起来,严肃的说道:“建国君,从今天的仪式开始,你就正式加入我们截尸教了。”   “什么仪式?”黄建国不解道。   “吃肉啊,截尸教的入教仪式就是吃本教人的尸肉,炖煮或者烧烤均可,考虑到你是中国人,可能不习惯肉片寿司,不然的话,小冢白白嫩嫩的正好生食。”黑泽解释说道。   黄建国闻言傻眼了,拿着小冢半拉屁股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黑泽厉色道:“建国君,既入我教便终生不得背叛,否则的话嘛,你将被吃掉,明白了么?好,我现在委任你为日本截尸教支那堂的首任堂主,鬼冢,从今夜开始,你就教他练功吧。”   “是。”鬼冢应道。   “练什么功?”黄建国战战兢兢的问道。   “我的,先教你吸尸气方法的,熟练的,找坟墓实践。”鬼冢阴笑道。   黄建国大惊失色,面孔立时变得煞白。   “黄堂主,你的聪明大大的,我们教里没有的,你总有一天,功力会超过我的。”鬼冢诚恳的说道。   “建国君,我们会倾全教之力助你登上龙庭,将来整个中原都会是我截尸教的天下了,哈哈……”黑泽桀桀狂笑起来。   黄建国慢慢的恢复了平静,默默说道:“首长也是截尸教的么?”   “不是。”黑泽回答道。   “我要除……不,吃掉他,以报其侮辱我之仇。”黄建国咬牙切齿的说道。   “没问题,你努力练功,到时候由你亲自来动手。”黑泽说道。   黄建国长叹一声,问道:“罢了,练功有什么速成的方法么?将来我要一个个的复仇!”   “速成?有的,缘分的,要看。”鬼冢沉吟着说道。    黑泽点点头,得意的捧着小冢的脑壳,到一边继续享受他的美味去了。   黄建国站在怒江边,眼望着深沉的夜空,口中喃喃道:“复仇。” 第二百九十五章   篝火在“噼噼叭叭”的炸裂着,这是木头中的油脂水分混合而爆燃的,寒生望着燃烧的火苗始终在沉思着。   “寒生兄弟,只有河童的嗅觉才能找到秃头老妇,之后再行寻回吴家子弟的亡灵,你想个什么办法解掉河童身上的尸毒吧。”卢太官恳求道。   寒生抬起头来,思索道:“河童本是水中千年邪物,尸衣会杀死牠的,我在考虑若是救他,需要明月的祝由神功助我一臂之力方可有把握。”   卢太官大喜,忙对明月恳求道:“明月姑娘,求你相助。”   “老婆,快救为夫一命。”河童在僵硬的身体内向明月发出恳求的意念。   “谁是你的老婆?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明月的意念厌恶的回答道。   “是主人同意的呀,而且他还答应出面主持婚礼呢。”河童委屈之极。   “我并没有答应啊。”明月愠怒了。   呜呜……河童仿佛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难过的抽泣了起来。   明月没有理睬牠,径直对寒生说道:“寒生,你说吧,我如何来助你?”   寒生道:“现在需要一头哺乳动物,我用尸衣为河童驱毒,你使用祝由神功的‘李代桃僵’之法,将河童体内的尸气转移到动物的身上,此毒即解。”   卢太官闻言命令道:“你们几个速去林中抓一头哺乳动物来。”   “我同他们一起去吧,注意且不可开枪。”寒生说道。   “是。”四名保镖应声答道,各自从背囊中取出准备好的手电筒,跟随着寒生朝密林深处走去。   东南亚的原始热带雨林中除了高大的乔木以外,藤本植物和附生植物也是发育的特别茂密,动物的种类丰富多样,大型的哺乳动物如亚洲象、麋鹿、狮子以及云豹等都在地面上活动,冷血动物以蟒蛇类居多,而生活于上层树冠的哺乳动物则基本上都是些猿猴类。   “慢!”走在前面的一个保镖轻轻发出了警告。   黑暗的丛林中露出来两只绿森森的眼睛,众人将手电光照过去,原来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孟加拉虎,正在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   走在前面的保镖站住了,身子在打着颤,掌中握着的手枪也在微微抖动。   “寒生先生,这怎么办?”身后的保镖头附在耳边悄悄说道。   寒生望着这只斑斓猛虎,摇摇头道:“不行,老虎这东西太凶了,咱们根本没法儿控制得住牠。”   众人脚步轻轻的朝后退,还好,那猛虎并无意向他们进攻,后退了一段路后,他们换了个方向继续搜寻。   这是一条野兽踏出来的丛林小路,保镖们一手握手电筒,一手持枪,紧张万分的踯躅前行着。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保镖十分机警,两只眼睛跟随着手电光柱灵活的扫视着。   “噗”的一声闷响,一个圆球形的黑影砸在了他的脑瓜顶上,保镖一屁股坐倒在地,手电筒甩在了一旁。众人大惊,急以手电光照之,保镖的额头上流淌着鲜血,脑门上烂糊糊的呈乳黄色,一股臭乳酪与洋葱加上松节油混合的刺鼻臭气扑面而来,闻着像是猫屎味儿。   “噗”又是一下,身后的保镖头儿闷哼一声也倒下了。   “危险,敌人在上方!”第三名保镖刚刚来得及发出警告,紧接着头上也遭到重击,晕倒在地。   寒生一惊之下“蝇眼”骤然发动,眼瞅着一个卵圆形的球体朝着自己的脑袋缓缓飞来……手电筒的光线射上去,那是一个周身带硬尖角的金黄色物体,寒生轻松的避开,再往上瞧去,高高的树杈上坐着一只长臂猿猴,黄色的体毛,雪白的两道长眉,怒目横视,手中又高高举起了一只榴莲,正欲再次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寒生意念令浑身骤然间放松,双脚飘离了地面向上升去,施展开了癔症神功,在距长臂猿还有两米多远时,突然轻叱一声,身形瞬间暴涨,一把揪住了那猿的后颈毛,寒生小时候制服大黄狗笨笨时,每次都是抓住颈毛而获成功的。   寒生的癔症神功运用的尽管还不是很好,但制服这只长臂猿还是轻而易举的,落到了地面上,那猿就彻底的老实了。   唯一清醒的那个保镖焦急的直跺脚,口中不住道:“这可如何是好?”   寒生对保镖说道,你来抓住这只长臂猿,我看看他们几个人的伤势。”   三个保镖只是被榴莲果砸昏过去了,额头上的血迹也只是皮外伤,寒生摸了摸口袋,银针并没有带身上,怎么办呢?他想到了榴莲。   榴莲属于木柿科植物果实,称之为“热带水果之王”,榴莲树也是热带最高大的果树,树干可高达二十五米至四十米。《本草纲目》中说,其“味甘温,无毒,主治暴痢和心腹冷气,惟惧之气味者嗅之,虽呕然醒脑,多食大热以山竹解之。”   寒生微笑着在地上抓起一把黄糊糊的榴莲肉塞进了一个保镖的口中,他的鼻孔上也抹了少许,但见那保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竟然醒转了过来。   第二名保镖也被榴莲独特的臭味儿熏醒了,惟有保镖头儿,嘴里塞满了也仍就是不醒,寒生感觉有些奇怪。   “头儿是最喜食榴莲的了,一次能吃四五只呢。”身后的保镖笑着说道。   寒生回头一看,那长臂猿已经被戴上了手铐。   寒生等人抬着保镖头儿,押着长臂猿返回了驻地。   河童以极度惊恐的眼神望着长臂猿……   南朝宋刘义庆所撰《隋书.经籍志》之《幽明录》中记载当时中原各地的河流中“河童”较多,名曰“水虫”,也称“虫童”或“水精”,裸形人身,身长大小不一,眼耳鼻舌唇皆具,头上戴一盆,受水三五尺,只得水勇猛,失水则无勇力。而且专门着重说明,河童最惧怕的克星便是山猿。   山猿是一种古猿,与河童都是同时由远古时代遗传下来的怪异生物,据生物考古学家断言,山猿与河童当今早已经灭绝了。   “我怕……”河童战战兢兢的给明月发出了意念。   “怕什么?”明月不解。   “山猿。”河童告诉她。   “卢先生,河童说牠惧怕山猿。”明月对卢太官说道。   “这不是山猿,只是一只普通的长臂猿啊,这种白眉长臂猿只在高黎贡山的怒江峡谷热带雨林里才有,这只毛呈金黄色,眼眉纯白,颜面宽阔浅淡,左右两条眼眉不相连接,是一只青年母猿,也可能长的类似过去的山猿吧。”卢太官解释道,同时眼望着河童,心想这可能是河童天生就遗传有对猿猴类的恐惧情结。   寒生命保镖将长臂猿后背贴在了河童生有软甲的脊背上,然后对明月点点头道:“可以开始了。”   明月牙齿轻轻用力,咬破了舌尖,朝着河童和长臂猿的面孔上“噗”的各喷出一口血雾,然后念动祝由神功十八式中的第五式“移花接木”巫咒。   寒生手持尸衣向河童身上凌空拂去,河童的身子一阵战栗,其体内的尸毒为尸衣所逼,瞬间转移到了长臂猿的身上,眼瞅着河童的身子柔软了下来,而那长臂猿却瞬间僵硬了起来。   带着手铐的长臂猿惊恐万状的眼神望着寒生……   寒生对牠微微一笑道:“猴子又不是邪物,尸衣对你无碍。”说罢手中的尸衣罩在了长臂猿的身上,“哔哔啵啵”一阵静电声伴着白色毫光闪过,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焦臭气味儿,白眉长臂猿的身体即刻也软了下来。   “替牠打开手铐吧。”寒生穿上尸衣说道。   白眉长臂猿解除了禁制,以充满感激的眼神望着寒生。   寒生从保镖手中拿过半盒午餐肉罐头,递给了长臂猿,道:“犒劳一下。”   那猿接过罐头嗅了嗅,随即欢天喜地的伸进手指抠出肉糜吃了起来,平时以树上的嫩叶、果实为食的长臂猿,虽然有时补充点白蚁蛋白质,如今吃上了带有调料的熟肉,简直是天赐美味,喜不自禁。   寒生朝明月借了根发卡,在篝火上烧了下,然后刺入保镖头儿的人中穴上,刺激其督脉,须臾,保镖头儿幽幽醒转来。   “寒生,你和老祖今欲何往,还是同我们一起走吧,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卢太官建议道。   寒生沉吟片刻,是啊,那些日本人和黄建国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跑起来他们倒是追不上,可是老祖却是有危险,还是和卢太官他们在一起会安全些。   “好吧,我们一路同行。”寒生答道。   一夜无事,待得天亮时,卢太官等人熄灭了篝火,收拾停当启程前往野人山,这时,人们发现那只白眉长臂猿并没有离开宿营地,而是守在了一名保镖的身旁,保镖的背囊里存储着午餐肉等食品罐头。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月色朦胧,怒江河谷的石壁下,鬼冢在向黄建国传授着截尸教上乘的吸尸大法。   “记住的,塞住尸体的孔窍,最紧要的,双眼的不需要,男尸的,两耳、两鼻孔、嘴、尿道和肛门,七窍的有,女尸的,多一孔,八窍的,只留嘴巴吮吸,其余统统的闭住的。”鬼冢强调说道。   “尸气的味道肯定十分的恶心。”黄建国胃里的酸水向上翻腾着。   鬼冢嘿嘿笑道:“习惯的,没有异味,而且还会感觉到回味无穷的,因为死尸的,一生的甜酸苦辣,信息贮存的,尸体内,你要把它们吸出来,增加功力的,哇,五味俱全,当然的,怨气大大的有。”   “那么腐烂的尸体呢?千疮百孔,如何塞得住呢?”黄建国提出疑问道。   “你的,头的,拱进死尸腹腔,直接吮吸,你的明白?嗯,高阶段吸尸大法的,你的,目前掌握不了。”鬼冢说道。   “最高阶段的吸尸大法是什么样子的?”黄建国问道。   “本教的,无人得窥其秘。”鬼冢回答道。   “就连教主你也不行么?”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鬼冢不行的,”黑泽此刻走过来说道,“‘中阴吸尸大法’无上神功久已失传了,据说可以凌空吮吸尸气,不必再需要接触尸体,而且功到极致时,能够嘴对嘴的吸出活人的魂魄,甚至回吐尸气到活人的体内,控制其思维与行动呢。”   黄建国惊愕道:“那岂不是可以控制世上的任何人了么?”   “嗯,这毕竟只是传说,谁也没见到过,大约中国的两晋南北朝以后,‘中阴吸尸大法’就已经失传了。自南宋阴人东渡逃亡日本开创截尸教始,数百年来,教中曾经屡派高手西渡潜入中原,但仍是找寻不到大法之秘籍,估计是早已经毁于历朝战乱之中了。”黑泽惋惜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黄建国若有所思道,唉,自己若是有幸得窥此法,入主中原何愁不得呢?首长、寒生之流尽除之而后快,至于明月嘛,回吐点尸气给她,还不就是我黄建国床第之下的一具行尸走肉么?   “建国君,你在想什么?”黑泽望着黄建国说道。   “我在想,今晚能到哪儿弄到一具尸体呢?”黄建国霍霍欲试的说道。   “这里十分荒僻,杳无人烟,哪里找得到尸体呢?”黑泽摇头说道。   黄建国沉吟道:“此地原本是古渡口,尽管已经遗弃了很多年,但凡中国渡口处,以前必是墟集热闹之所,村舍聚居之地,必有坟茔存在,应该找得到的。”   “嗯,有道理,鬼冢,你就带建国君渡江回去找找。”黑泽吩咐道。   “是。”鬼冢应道,带上了只手电筒,遂与黄建国乘上竹筏,摆渡过江。   黄建国此时毫无功力,只得小心翼翼的坐在竹筏中间,鬼冢撑着一根竹篙,在湍急的水流中摇摇晃晃的摆到对岸,若是鬼冢自己则大可不必如此费事,发动体内尸气便可飘过了江面去。   上岸后,借着淡淡的的月光,他俩登上了一座小山包,举目四望,山野间朦朦胧胧的一片,人迹罕至。   鬼冢的鼻子开始嗅了起来。   “你的鼻子能闻到坟墓?”黄建国疑惑的说道。   “地下死尸的有,尸气的,土壤空隙处的泄漏,地面上味道小小的,有时肉眼见的,磷火的是。”鬼冢解释道。   “嘿嘿,”黄建国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手一指说道,“我看见了鬼火。”   对面黑黝黝的山涧,石壁上漂浮着几撮淡绿色的莹火,若隐若现。   “嗯,磷火的干活,藏在那里的,一定有尸。”鬼冢兴奋了起来。   两人兴匆匆的朝山崖而去,待到近前,手电光照上去,磷火又忽地不见了,惟见石壁上裸露着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的,尸的大大的有。”鬼冢鼻子快速的翕动起来,精神十分的亢奋。   山洞位于陡峭的石壁之上,攀爬十分不易,但崖下正好生长着成片的山毛榉树,其中一株横生的粗大枝杈伸至了洞口边,只要爬上去就能够钻进山洞了。   “你的,爬树的有。”鬼冢问黄建国道。   “这种阔叶树好爬,我可不像孟红兵,爬个树还摔掉了卵蛋。”黄建国得意的搓搓手,忽然想到自己的卵蛋也没了,于是不免神情有些沮丧。   “谁,卵蛋的没有?”鬼冢不知黄建国在说些什么,疑惑道。   黄建国没有搭理他,但接着想到,到了日本后就可以换上了黑人有力的睾丸,哼,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顿时间阴霾尽去,脚下使劲一蹬,便灵活的扒到了树干上。   石洞口不大,可容一人进出,洞内漆黑一片,黄建国骑在树杈上,揿亮手电筒照射进去,发现洞很深,望不到尽头,他小心翼翼的顺着树杈,战战兢兢的爬进了洞口。   鬼冢负手站立在崖下,见黄建国已经进入了石洞,于是发动体内尸气,身子一轻,晃晃悠悠的飘了起来,落在了洞内。   石洞内慢慢的宽敞了起来,手电光的照射下,看得出这是一个十分干燥的洞穴,洞顶挂着许多蜘蛛网,脚下甚至扬起些许尘粉。   鬼冢闪身走在了前面,鼻子仍在不停地嗅着,“尸气好重。”他说道。   “咦,那是什么?”黄建国的手电光照在了甬道两侧一片黄乎乎的物体上。   鬼冢停下了脚步,神色突然郑重起来,站直了身子默默地注视着……   黄建国心中一紧,哇,好多的尸体啊……     甬道两侧倚着石壁坐着两排干瘪了的死尸,个个头戴18式钢盔,身着军服,上面落满了灰尘,脸上皮肤由于脱水已经发黑起皱,有的还睁着眼睛,眉毛上拉起了蛛丝网,身子旁边东倒西歪的扔着些三八式步枪,其中还有两挺十一式歪把子机枪,上面都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尘土。   他们是一队以前的日本军人,不知什么缘故死在了这石洞之内,由于洞内十分的干燥,尸体脱水后变成了干尸。。   鬼冢伸手拂去尸体上的灰尘,露出里面田野绿的军服,他看了看死者胸口上的倒山字胸章,是红颜色的。   “帝国步兵的,东南亚派遣军。”他翻看着一具手握战刀的干尸肩章,接着说道,“这个,是少佐的。”   “他们是二战时期的日本军人?都已经三十多年啦。”黄建国惊讶道。   鬼冢没有答话,从少佐的膝盖上捡起一满是灰尘的笔记本,“噗”的一口吹去了上面的尘土,然后翻开扉页,黄建国急忙将电筒光移到本子上。   笔记本上记载着的都是日文,其中有些汉字,但黄建国知道那些汉字的意思并不等同于中国字,意思可能迥然不同。   “蜘手少佐!”鬼冢轻声惊呼道。   “怎么啦?”黄建国吓了一跳。   “蜘手少佐的,姓氏怪怪的,所以我的知道。”鬼冢说道。   “蜘手,这姓氏是有些奇怪。”黄建国点头道。   “你的不知道,我们日本十大姓、一百氏代表姓和三千六百氏普通姓的有,另外一万二千六百多氏属珍稀奇杂难姓的有,怪怪的。”鬼冢解释道。   “你以前听到过这个蜘手少佐么?”黄建国问道。   “嗯,帝国军部特种部队的蜘手少佐,有名的,生物学家。”鬼冢道。   “生物学家?”黄建国有点迷惑不解。   鬼冢开始翻看笔记本,脸色越来越严肃了,许久,他终于翻看完了,合上本子长吁了一口气。   “是怎么一回事?”黄建国急切的问道。   “山猿的,他们是来捕捉山猿的。”鬼冢缓缓说道。   “什么山猿?是猿猴么?”黄建国不解道。   “山猿,1000多万年前的古猿,人类祖先的,一度平原的生活,后来又返回森林重新树上的栖息,不成功的,灭绝了。”鬼冢解释着。   “哦,既然蜘手少佐在寻找,山猿也许并没有绝种嘛。”黄建国说道。   “绝种的没有,牠就在中缅这边的丛林里,山猿的,杀死了蜘手少佐和他的小队。”鬼冢晃动着笔记本子激动的说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鬼冢用生硬的中国话叙述了蜘手少佐笔记本里面记载的离奇事件。   昭和十七年春(一九四二年),帝国陆军本部派蜘手少佐带领第五师团的一个小分队共54人前往支那云南滇西的怒江峡谷,除蜘手外,任何人都不清楚此行的任务是什么,而蜘手少佐曾经是东京帝国大学的生物学教授。   6500万年前,印支板块冲撞欧陆板块隆起,到白垩纪早期云南便已经成为了陆地,滇西一带集中了北半球雪山、冰川、峡谷激流、高山草甸、高山湖泊等各种自然景观,怒江、澜沧江、金沙江三条大江被高黎贡山、怒山、云岭三大山脉挤压在这里并流,形成了地质和气候条件独特的横断山脉。欧亚大陆的山脉都是东西走向,而只有横断山脉为南北向,山势高耸,峡谷深切,割断了东西植被的过渡,那里保留了生物的多样性和千百万年前的原始状态。   400多万年以前,这里生活着一种古猿,可能属于一种“智人”,暂且命名为“拉玛古猿”,牠们是人类的近亲,世界上公认地球上的古猿早已灭绝,但陆军本部却在中缅交界处的热带雨林中发现了古猿的踪迹,因此派遣了蜘手少佐的特别小分队,目标是要捕捉到一只古猿活体,秘密运回日本。   小分队偷偷潜入了怒江河谷,数月后在缅甸一侧的密支那终于发现了一对浑身金毛的雌性母女“拉玛古猿”,蜘手兴奋不已。这是一种矮小的类人猿,进化得虽然只有一米多的身高,但是灵巧无比,在密林中穿梭自如,而且力大无穷,很轻易的就折断了几名军士的脖颈,由于命令不能开枪,所以想要活捉是极为困难。一天黄昏,那对“拉玛古猿”终于落入了陷阱,而且被渔网罩住了,蜘手少佐和军士们欣喜若狂,可是此刻怪事发生了……   军士们的神智突然失常,神经不受控制的持枪相互射击,一下子竟然伤亡了二十来人!在密林中暗淡朦胧的光线下,蜘手看见了一个又矮又瘦的秃头老妇,悄悄地解开了渔网,带着那对古猿从容不迫的离开了。   时间不久,军士们神智恢复了正常,所有人俱是惊愕万分,不知所措。蜘手少佐猜测可能是数月在密林中,神经时刻紧张,一旦抓住了古猿,突然间松弛下来,造成了神智紊乱,所以他命令丢下死亡的士兵,小队继续追踪古猿。   始料不及的是,中国派遣的缅甸远征军兵败野人山,数万人迷失在了原始密林中,古猿大概是受到了枪炮声的震唬,踪迹竟然逃过了怒江,进入了江东这一侧的深山密林之中。   蜘手疲惫不堪的小分队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也匆匆渡过了怒江,追进了深山,最后发现古猿的踪迹进入了溪水边的一个隐秘的大山洞内。   笔记本就记载到了这里…… 石洞内静悄悄的,许久,黄建国推测说道:“这么说蜘手少佐他们从山洞的另一头追踪进来,最终仍被那对古猿所害。”   鬼冢没有回答,开始逐一拂去灰尘,仔细的检查着那些干尸。   “嗯,这一个的,中枪,那个的也是。”鬼冢一路验视着朝石洞的深处走去。   黄建国也蹲下身来,解开蜘手少佐的军服,干瘪的胸膛,褐色的皮肤,脑袋耷拉在了一边,看样子是死于颈骨折断,八成就是古猿给扭断的呢。黄建国想着,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松开蜘手少佐的腰带,拽下一半的军裤和里面的裤衩,露出已脱水干蔫的阴茎,然后解下少佐的鞋带,用力扎紧瘪瘪的龟头,撕下已经发脆的衬衣,塞住了尸体的肛门、两只耳朵和鼻孔,望着蜘手那干巴巴满是皱褶的脸,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一闭眼睛,以手指分开尸体的双唇,将自己的嘴巴贴了上去……   鬼冢挨个的检查了所有的军士,都是死于互射的枪弹,这说明他们在最后的时刻丧失了神智,精神错乱了。唉,三十多年了,帝国还有这么一支陆军小分队默默无闻的死在了中国的一个无名小山洞里。   “你的,干什么!”鬼冢返身回来,发现了黄建国正扒在了蜘手少佐的干尸上尽情的吮吸着……   黄建国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吸尸的刺激和愉悦之中去了,刚开始吮吸的时候,内心还有一些排斥感,好在这是一具干尸,内脏均早已脱水,因此体内的残存的气息并无异味。他吸着吸着,渐渐的感觉到反而有着一种淡淡的肉香……“噗”的一声闷响,黄建国用力过猛,将蜘手少佐的舌头吸进了自己的嘴里,卡在了嗓子眼里。   “呃……”黄建国欲呕不得,脸憋得通红。   鬼冢气得照黄建国后背上重重的一击,“哏喽”一声,黄建国竟然将那干巴巴的舌头咽入了腹中。   “谢谢教主……”黄建国透过气来,尴尬的说道。   鬼冢没有再理他,自己也捧起一名军士的头,凑在上面吮吸了起来,而且还啧啧有声。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黄建国和鬼冢将洞内的日军士兵尸体全都吸了个遍。   一个不小心,黄建国另外又吞落腹中几颗牙齿和半块牙床肉。   他现在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体内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我腹中胀气的厉害。”黄建国喘着粗气说道,明显的肚皮鼓起来了许多。   “你的,一次吸的多多的,很不好,有害的。”鬼冢说道。   “那怎么办呢?”黄建国愁眉苦脸的问道。   “你的不要动,我的,从你嘴里吸出一些多余的,你的明白?”鬼冢急切的说着,猛然间一把抱住了黄建国,将肥厚的嘴唇贴了上去。   黄建国刚想拒绝,嘴巴已经被鬼冢的双唇堵上了,顿时一股强大的抽力“嗞嗞”的在黄建国的口腔、食道中直响,他闻到了一股强烈的口臭,感到一阵巨恶心,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呃……”的一声,胃酸连同还未消化完的小冢的肉糜一股脑儿的翻上来,吐进了鬼冢的嘴里,其中还有蜘手少佐的舌头以及几颗牙齿。   “味道的,大大的好。”鬼冢咬断挂在嘴角的渣状黏液,啧啧赞道。   奇怪的是,黄建国立刻感到腹中顿时舒服多了,肚子也不再胀气了。   “以后的,循序渐进,你的明白。”鬼冢叮嘱他道。   “是,教主。”黄建国回答道。 “时间的不早,我们的回去。”鬼冢揣起了蜘手少佐的那个笔记本子,然后吩咐说道。   黄建国从地上拾起一挺沉甸甸的歪把子机枪,说道:“我要带走机枪,干掉那个姓吴的和他那四个手下。”   鬼冢抓过机枪,试了试,枪栓早已经锈死了,于是摇了遥头:“这个的时间太久,不能用的,”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从一名军士的武装带上解下来了两枚圆柱形的手榴弹,说道,“九七式甜瓜手榴弹,威力大大的,保险销的拔掉,弹体的,在硬物上用力撞一下,再丢出去,引信延时四、五秒,你的记住。”  黄建国接过手榴弹,揣进了兜里,心想,哼,这回要把除了寒生和明月以外的人统统炸死。   他俩回到怒江对岸时已经快要黎明了,岸边的篝火还未熄灭,红红的炭火驱散了凌晨的凉气。   鬼冢掏出笔记本交给黑泽,叽里呱啦用日语报告发现蜘手少佐小分队的情况。   黑泽脸色凝重之极,迅速的翻看着笔记本,然后望着他俩,缓缓的说道:“蜘手少佐和他的小分队,昭和十七年在缅甸密支那的原始密林里失踪,这件事情当时被陆军本部列为绝密,都以为他们于1942年的夏季,在野人山遭遇到了中国远征军而全部阵亡,原来却是死在了怒江河谷的山洞里。嗯,看来‘拉玛古猿’身上还有很多未解之谜啊,蜘手少佐和他的军士竟然神智错乱,互相射击至死,这绝不是一般的精神压力紧张所能导致的,此事倒是蹊跷的很呢。”   “天的快要亮了,吴中校他们的,会天明后出发的,我们继续追踪?”鬼冢问道。   “当然,鬼冢,用你的嗅觉远远的跟着,他们总是会有疏忽的时候。”黑泽吩咐道。     “是。”鬼冢应道,然后命老鬼将还未吃完的小冢尸体身上的肉割下来带在身边,以便随时充饥,至于小冢的骨架就丢进了怒江,说是骨灰送回日本云云的保证,早已抛到了脑后。   熄灭了篝火后,鬼冢在前,黑泽和黄建国在中间,老鬼断后,四个人重又钻进了热带雨林中。 第二百九十八章   蓝月亮谷中,兰儿坐在床上直到天明,也没有听见隔壁寒生回来,他去了哪儿呢?   清晨,红松林里笼罩着湿润凉爽的雾气,兰儿走出了茅屋,先沿着林间小路走向老祖的那间小木屋。老祖不在屋内,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墓前也未见,两个婴儿仍在熟睡着。   “爹爹,寒生一夜未归,不知去了哪里。”兰儿心中委实放心不下,焦急的问吴楚山人。   “孩子,别急,爹爹去耶老和湘西老叟那儿去瞧瞧。”吴楚山人安慰女儿道。   中午时分,人们聚集到了山人的茅屋里。   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端坐在凳子上,老叟自打出山后搞了几套时兴的服装,今天穿的是一套藏蓝色的中山装,满头披肩的白发,里面没有贴身内衣,前襟纽扣的缝隙中不经意间伸出了一些白色的胸毛,感觉不伦不类。   耶老蹲在地上闷不做声,后背上扒着老翠花,自从小翠花殉情死去以后,她的面容明显的苍老了许多。   兰儿的怀里搂抱着两个婴儿,眼眶有些红肿。   吴楚山人环视了一下大家,面色忧郁的说道:“大家谷内都已经找遍了,还是不见寒生和老祖的踪迹,我刚才卜了一卦,是为水天需卦,上六阴爻阴位动。需卦,乃是坎上乾下,为水在天下要落到地上,需跏躇期待之表象。卦辞曰: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来,敬之终吉。”   “什么意思嘛?”耶老不耐烦的嘟囔道。   “诗云:夜色鸟雀待林中,林中有鹰不放松。无心无意亦为怒,一场恶斗非真空。此卦是说,寒生和老祖已经离开了蓝月亮谷,‘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他们去了远方,尽管我们不知道寒生干什么去了,但是他们终究会化险为夷,我们只有等待,如同卦辞中所说‘入于穴’。”吴楚山人解释说道。   “不速之客三人来,什么人?”湘西老叟自语道。   “这是寒生将会可能遇到的,唉,敬之终吉啊。”吴楚山人眼睛望着屋外远方的山峦,幽幽的说道。   茅屋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金道长匆匆走进屋来道:“寒生出谷去了,是丹增老喇嘛告诉我的。”   “他做什么去了?”兰儿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谷外来了日本人。”金道长神情严肃的说道。 金道长将丹增老喇嘛昨晚与寒生见面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那两只能复述人语的神鸦再次出谷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日本人来到蓝月亮谷外做什么?”吴楚山人疑惑的说道。   金道长沉吟片刻道:“日本人是来找贫道的,村上武夫和犬伏师都栽了,他们定是不甘心,一路追踪而来的。”   湘西老叟腾的站起身来,愠怒道:“待老夫前去看看。”   “慢,”金道长连忙拦住老叟,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不找到贫道是不肯罢休的,还是由贫道出谷打探一下吧,顺便找到寒生。”   “那么老祖呢?丹增喇嘛没有见到她么?”吴楚山人疑问道。   “没有,他说不曾见到老祖。”金道长回答。   “老祖平时是婴儿不离手的,况且还要喂奶,如今突然失踪,定是有某种回不来的原因,我想,她应该是与寒生在一起,可能与昨夜谷外的日本人有关。”吴楚山人推测道。   “丹增喇嘛说,蓝月亮谷的谷口只有在月圆子夜一刻才能出现,寒生同老祖可能是找不到入口了,这样恐怕只有等到下月十五的子时了。贫道现在这就出谷去,如一时回不来的话,你们就安心的等到下次月圆之夜,贫道自会带着寒生和老祖回来的。”金道长说道。   吴楚山人知道金道长乃是白云观住持,全真教的顶尖高手,而且江湖经验老道,他出谷应是最恰当的人选了。   “好吧,金道长,我们就在谷中静候佳音,告诉老祖,两个婴儿有我和兰儿照顾,请她放心。”吴楚山人拱手说道。   “贫道告辞。”金道长转身离去了。   “兰儿,沈才华和老祖的女儿就由你来带了,看看小家伙是不是饿了,煮点稀饭给她吃。”吴楚山人吩咐道。   “妈妈。”皱皮女婴噙着眼泪小声说着。   沈才华拉着皱皮女婴的小手走出了门外,两个人光着小屁股信步在松林里闲逛,前面就是耶老的小木屋。   两人悄悄地来到了耶老的鸡窝旁,那只芦花老母鸡正在孵蛋,看见了两个婴儿,警惕的展开翅膀护住了腹部下面的鸡蛋。沈才华摇晃着脑袋,瞧了瞧四下里无人,然后望着皱皮女婴微微一笑,舔了舔嘴唇。   皱皮女婴心有灵犀,点了点头,两人“呼”的一下猛扑了过去,老母鸡吓得“咯咯”直叫,用喙拼命的来啄他们,但仍是不敌,两个婴儿迅速的各自拿了几个鸡蛋逃掉了。   松林深处,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兴高采烈的坐在了红松树下,各自磕开了一枚鸡蛋,小嘴凑上去嘬了起来。不一会儿,地上就只剩下一枚了,沈才华大方的推给了皱皮女婴。   “咦……”皱皮女婴轻呼了一声,原来这枚蛋正是耶老用蜡封住的那颗特意加工过的蛋. “天杀的,谁偷走了老衲的金丁香药蛋啊……”远处的小木屋传来了耶老忿怒的叫喊声。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闻言相视一笑,爬起身来便朝着松林深处跑去。皱皮女婴跑了几步,又折回身来抓起地上的那枚鸡蛋,然后扯着沈才华的手,两人蹦蹦跳跳的跑进了红松林的深处。   蓝月亮谷中的松林里到处都生长着各色各样的菌类,有褐色的松茸菌、油亮亮的牛肝菌,还有金黄色的伞盖鸡蛋菌等等,小松鼠蹲在松树杈上,瞪着惊奇的小眼睛望着这两个光屁股的小孩,地上是柔软的松针,成片的金黄耀眼的驴蹄草丛中冒出一只穿山甲来,正探着头在寻找着蚁穴。   两个婴儿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了松林的尽头。   眼前出现了一道山涧,谷底是蜿蜒曲折的溪流,淡蓝色的溪水清澈无比,里面游动着一些泛着银白色的小鱼。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并肩坐在了绽放着野花的绿草地上,冬日的阳光温暖又柔和,湛蓝的天空有一只喜马拉雅山鹰在翱翔着,一切都那么自然与静谧。   皱皮女婴用指甲轻轻的抠去鸡蛋壳上的封蜡,眯起眼睛从小孔洞朝里面望去,发现与其它的蛋有所不同,里面是一种粘稠的淡黄色液体,并且透着一股若隐若无的腥臭味儿。她张开两排小利齿咬破了蛋壳,发现蛋壳内并没有爱吃的蛋黄,探出小舌头舔了舔,味道也是甚差,于是准备一扔了之。   突然,沈才华的身体“呼”的一下窜了起来,撞翻了皱皮女婴手中的破碎的蛋壳,整个黏液扣淋在了女婴的脸上,她急忙以手揩拭,抹的哪儿都是。   此刻,沈才华已经扑进了草丛深处,从里面拖出一只体型巨大的灰色野兔来,皱皮女婴大喜,立即爬起身跑过去,协助沈才华放翻野兔肥壮的身子,舔了舔嘴唇,认准其颈动脉就准备要下口。   沈才华闪开在侧,让皱皮女婴先吸血,自己则谦让的在旁边看着。   就在这时,盘旋在天空中的那只喜马拉雅山鹰也锁定了目标,无声无息的扑了下来。   沈才华只觉疾风突至,光线一暗,山鹰的两只钢钳般的力爪已经抓进了野兔后背的脊骨内,然后振翅飞升。   沈才华大怒,一把揪住野兔的两条后腿拼命的往下拽,皱皮女婴缓过神儿来,也扑上前攥住兔子的前腿,到口的美味岂能让老鹰夺走?同时女婴对着这只抢劫的山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发出恐吓的“哧哧”声……   喜马拉雅山鹰根本没把这两个婴儿放在眼里,拍动着两只巨大的翅膀,朝上飞升而去,而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也横竖一条心,死死的抓牢了野兔腿不松手。   身形庞大的喜马拉雅山鹰抓着野兔,带着两个婴儿竟然一同飞上了湛蓝色的天空……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京城皇城根儿一条宁静的胡同尽头,有一座绿树掩映的的四合院,青砖布瓦,雕梁画栋,暗红色的朱漆大门上镶嵌着两只斑驳陆离的铜虎头,口中衔着大门环,石阶两侧各自蹲伏着一头北派石狮。胡同的地面上铺着早已被岁月磨蚀得光滑的马蹄石,依稀保留着过去门庭若市时的沧桑痕迹,这儿曾是一座清代的王爷府。   庭院里的地面上镶嵌着五蝠捧寿图案的细鹅卵石,石缝内生长着绿色的青苔,旁边还有一口乾隆年间的古井,井边是一株有年头的石榴树。   正房客厅中堂,悬挂着毛泽东主席的戎装画像,案上摆放着两盆短叶君子兰,开着粉红色的花蕊。   “这么说,黄建国父子和筱艳芳以及刘今墨、寒生等人全部都死了?”首长坐在太师椅上阴沉着脸说道。   “是的,黄乾穗是中毒死的,筱艳芳开枪自杀了,刘今墨中毒后,被一个小侏儒抱着跳下了悬崖峭壁,黄建国的阴囊被明月捏碎了,必死无疑。寒生前去拦阻小侏儒,自己却不慎也一同摔了下去,我们看过,那是万丈悬崖,寒生绝对已是粉身碎骨了。”一名属下恭恭敬敬的说道。   首长沉吟着,半晌未作声,最后皱了皱眉头道:“黄家父子和筱艳芳的尸体为什么不扔下悬崖毁尸灭迹?”   “首长,他们的身上,包括枪支证件等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留下,尸体估计现在早已被野狼或是鹰鹫吃光了。”属下红着脸低下头小声的辩解道。   “唉,寒生一死,线索就此中断了。”首长叹息道。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猛地被推开了,东东涨红着脸匆匆跑了进来。   “爸爸,我听说建国出事了?”她气喘吁吁的问道。   “嗯,建国在执行任务中光荣的牺牲了。”首长漫不经心的说道。   “他真的死了……”东东顿时僵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首长不耐烦的挥挥手,吩咐属下道:“把东东带回房里去,我这儿正心烦呢。”   东东被带出门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哭着问道:“建国是怎么死的?”   “被那个叫明月的小娘们把他的卵蛋给捏碎了。”首长幸灾乐祸的说道。   “我要千刀万剐了那个骚娘们!”东东破口大骂着被属下拽出了房门。   首长满脸铁青,站起身来在客厅内来回的踱着步,一面不住的叹息着。   “铃……”电话铃声猛然间响起。   首长抓起了话筒,面无表情的听着。   “你说什么!寒生没有死!而且还找到了蓝月亮谷?他现人在哪儿?”首长几乎蹦了起来。   片刻,他缓缓的放下了听筒,自言自语道:“日本人……” 首长拎起话筒,接通了日本驻京城总领馆的电话。   “请黑泽副总领事听电话。”他说。   “对不起,黑泽先生去中国南方旅游去了。”对方彬彬有礼的回答道。   首长默默地放下了话筒,这个狡猾的黑泽领事,竟然抢先一步找到了寒生,原来日本人也在打格达活佛预言的主意,哼,看来自己得要亲自出马了,他想。   首长走出客厅,来到靠近大门处的西厢房里,几名属下见到他立刻紧张的站立起来。   “那个公安部刑侦局的特工叫什么名字?”首长问道。   “冯生。”属下回答道。   “此人在整个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首长又问道。   “他与寒生他们若即若离,似乎还不是完全一路,但肯定也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也许是寒生曾经救过他的父亲,出于感激之情而随之同行的吧?到了中甸后,他就与卡车离开了。”属下解释说道。   “马上拿介绍信去东长安街,到公安部政治部,调出他的全部档案材料,我要看看,”首长吩咐着,略一寻思又说道,“若问起,就说我们要调干审查。”   “是,首长。”属下应道,立刻出去了。   一个多小时候后,冯生的档案材料摆在了首长的桌子案头。   冯生,中共党员,未婚,调来公安部刑侦局之前,一直在唐山市公安局刑侦科工作,此人长处是处理案件时头脑冷静清晰,逻辑思维极强,曾经单枪匹马屡破大要案,年年被评为公安系统先进工作者。缺点是沉默寡言,与领导和同志们之间的关系处理的不太融洽。另外,刑侦局介绍情况说,目前,他正私下调查一桩发生在吉林省农安县万金塔公社的恶性凶杀案,前一段与其失去了联系,昨日接到他的长途电话,说他人在云南迪庆州的中甸县医院住院,颈部受了伤,刑侦局正准备派人前往深入了解情况。   “很好,马上发文公安部政治部,这人我要了,刑侦局也不必再派人去云南,一切由我们接手处理。”首长吩咐道。   那名属下遵命立即前去办理有关手续。   首长合上卷宗,想了想,抓起电话,揿了一个秘密的国际长途电话号码。   “蒙拉差翁,我有事交你去办。”首长说道。 冬日的滇西北高原,早晚气温较凉,阳光出来后倒是暖洋洋的,十分的惬意。中甸县人民医院的病房里,冯生推开了窗户,眺望着远处巍峨的雪山,耀眼的雪峰呈一抹金色,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转眼间,自己和小赵已经住了十余天院,小伙子归心似箭,已于昨天启程返回河北了。自己的颈部伤势已经基本痊愈,前天部里来了电话,让他安心修养并通知他的工作已经调动,不再隶属于公安部,而是中央的一个秘密部门,两天后将会有人前往中甸同他联络。   冯生的目光落在了医院门口,一辆黑色的小卧车驶来停下,在这边远的滇西北高原,卧车是十分少见的。   车上走下来了三个人,中间的那人约有五十来岁,国字脸,器宇轩昂,举手投足显示出威严来,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身材魁梧而彪悍,像是随从警卫之类的。   不多时,病房门轻轻的推开了,“就是他。”冯生耳边传来了院长那熟悉的云南本地口音,他转过身来望去……   来人正是黑色卧车下来的国字脸,只见他轻轻摆了下手,随从和院长悄悄地退了出去。   国字脸犀利的目光盯着冯生,半晌,缓缓说道:“你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冯生同志?”一口标准的京腔。   “是。”冯生站直了回答道。   “这是你的调令,上面有我的签名。”国字脸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   冯生接过信封,抽出一张红头文件,看了一眼,当目光落在那个遒劲有力的签名上时,不由得肃然起敬的轻轻叫了声:“首长。”   “嗯,从今以后,你就同我们一起工作了。”首长热情的伸出了手掌。   冯生赶紧双手握住,说道:“是,首长,您请坐。”   首长在椅子上坐下,亲切的目光望着冯生,说道:“冯生同志,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首长,已经完全好了,可以工作了。”冯生朗声道。   首长点了点头:“嗯,很好,冯生同志,据公安部讲,你这次来云南并不是部里的安排,你可以谈谈原因么?”   “是,首长。我前段时间正在调查着一桩凶杀案,我的父亲原本是开平煤矿的掘进队长,在十年前的一起冒顶事故中失踪了,我们都以为他早已经死了,没想到他还竟然还活着,在地下的矿井里以吃老鼠为生坚持了十年……”冯生的眼眶红了,热泪盈眶,接着又继续道,“一个路过开平的年轻医生冒着危险救了父亲,我们全家万分感激,父亲让我亲自送救命恩人返乡回家,正好我有点时间,所以就顺便陪同着来到了云南。”   “应该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这名医生是云南这里的人么?”首长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他是江西人。”冯生回答道。   “江西人,为什么来云南呢?”首长问道。   “这……”冯生含糊其辞的说道,“他是探亲访友来的。”   首长笑了笑,心道,别逼急了,于是点头称赞说道:“这名医生舍己救人,真的是具有白求恩大夫的共产主义精神啊,如有机会,我也想要认识一下呢,他叫什么名字啊?”   冯生略一踌躇,但还是说出来了:“寒生。” 第三百章   喜马拉雅山鹰也称高原兀鹫,成年兀鹫体长1.4米左右,体重约十余公斤,翼展可达二三米,常翱翔于6000米的高空,它是世界上飞得最高的鸟类之一,最高飞行高度可达9000米以上能够轻而易举的飞跃珠峰。兀鹫长时间的在空中俯瞰寻找地面上的动物尸体或病残体,发现后落地撕食,也称做“高原清道夫”。   这只雄性高山兀鹫栖息于高黎贡山脉,觅食范围可达数百公里,主要以腐肉和尸体为食,虽然一般不攻击活的动物,但有时也会饥不择食。这次蓝月亮山谷悬崖上的那只肥大的野兔其实是它最先发现的,当其见到两个活体婴儿正要掳走它的猎物时,不由得勃然大怒,于是迅速俯冲下来抢夺。不料两个婴儿死活不放手,它也就顺势飞起,准备将猎物们一同带回老巢,作为母鹫和刚出世不久的鹫宝宝的食物。   兀鹫带着野兔和两个婴儿急速的升起,但是毕竟重量太大,因此无法飞的太高,只能沿着高山峡谷向西南方向前行。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没料到竟突然被这老鹰一下带起到了空中,脚下是疾驶而过的森林峡谷和苔原草甸,均吓得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抓住野兔腿,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两人冻得瑟瑟发抖。   也不知飞翔了多久,沈才华悄悄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下面有一条河流,再朝远望过去,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原始热带雨林了。皱皮女婴仍旧是不敢睁眼,身上的皱皮在不停地颤抖着,小手似乎已经抓不住野兔的前腿了,正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滑……沈才华两只手死死的抓着野兔后腿,轻声说道:“抱我。”   皱皮女婴睁开了惊恐的眼睛,明白了小才华的意思,于是奋力将两条小腿悠荡过来夹住了他的腰部,减轻了下坠的力量,然后松开了麻木的双手,紧紧地搂抱住了沈才华。   骤然增加了身体的重量,沈才华的双手更加吃力了,就在他咬紧牙关最后硬扛时,秃鹫开始下降高度了。   “嘶,嘶……”秃鹫口中发出一连串长长的鸣叫声,朝着热带雨林中一株高高的望天树的顶梢滑翔而去。   兀鹫通常喜欢营巢于高原上的悬崖岩壁的凹处,但这对兀鹫却是将巢穴建在了近百米高的树洞内,就在沈才华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雄兀鹫已经稳稳的落在了硕大的树洞里了。   两个婴儿摔在了硬撅撅的树洞内,身下铺的是一根根细长如剑的藏羚角和一张穿山甲的硬皮,耳边传来了急促的“哼哼”声,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定睛一看,均吓了一跳……一只如耶老的芦花老母鸡般大小的兀鹫宝宝正瞪大了天蓝色的眼睛,惊奇的注视着他俩…… “嘶嘶……嘶嘶……”高高的望天树下,不远处的丛林中突然传来了几声雌鹫声嘶力竭的惨叫。   雄鹫大吃一惊,双翅一振,“唰”的一声便俯冲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了“嘶嘶”的呼应声。   丛林里,雌鹫正在与一条巨大的蟒蛇殊死搏斗着,地面上到处散落着零乱的羽毛,雌鹫的前胸以及后背上已经鲜血淋淋,那是被蟒蛇的牙齿划伤的,亏得蟒蛇无毒,否则它早就毒发身亡了。   这是一条碗口粗细的雄性金花大蟒蛇,长约五六米,褐色鳞皮上带有黄斑花纹,一只眼睛已经被雌鹫啄瞎,躯体上也留下了几道裂开的口子,向外渗着血,那是雌鹫坚硬锐利的爪子挠的。   雌鹫见雄鹫赶来增援,顿时士气大振,随即吼出更加响亮的“嘶嘶”声音,雄鹫凌空扑下,双爪按住了金花蟒蛇的后颈,尖喙猛地啄下去,竟然将其另一只眼睛也抠了出来。   巨蟒张开大嘴“咝咝”惨叫,整个身子卷曲回来,尾巴一甩,朝着雄鹫疾扫而来,雄鹫翅膀一搧,纵起三尺多高,躲过了致命的一击,然后伺机继续进攻。   可是它俩并不知道,金花大蟒蛇也是一对儿,雄蟒在与雌鹫搏斗之时,雌蟒早已偷偷的爬上了望天树,准备去偷袭兀鹫的巢穴,抓些鹫宝宝来吃。   树洞内,皱皮女婴也好奇的望着鹫宝宝,并且伸出小手去摸了摸它颈下的绒毛,但随即眼珠一转,目光瞥向了沈才华,嘴巴咧开阴险的一笑,探出了小舌头舔了舔嘴唇。沈才华立刻明白了皱皮女婴的意思,立刻张开了双唇,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   两个婴儿不约而同的纵身扑了过去,四只小手抓向了鹫宝宝,那鹫宝宝不明就里,还在歪着脑袋瞅着这两个没毛的小怪物,嘴里不住的“哼哼”着。   就在这时,洞口处冒出来一个硕大的金花蟒蛇头,张开了血盆大口……   蟒蛇吃东西都是生吞的,雌蟒的口中就仿佛有股吸力一般,两个婴儿丝毫没有防备,等到沈才华感觉有异,扭头一看时已经迟了,皱皮女婴瞬间已经被大蟒蛇吞吸进了口中,只剩下一条腿还露在外面……   沈才华大惊,双手急忙握住女婴的腿往外拽,可是蟒蛇的吞噬的力量太大了,不但拉不动,而且还一寸寸的在向内滑动着。   小鹫宝宝知道发生了危险,本能的“嘶嘶”大叫起来。   沈才华用脚蹬住了树洞口,双手拼命的往回拽着,为了皱皮女婴,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最后连同他的手、脑袋、身子,一点点的也被蟒蛇吞进了口中……   正在望天树下与蟒蛇厮打着的兀鹫夫妇,突然间听到鹫宝宝惊恐的呼救声,知道大事不好,立刻振起双翅,急匆匆的朝树顶飞去救援。   雌蟒蛇吞下了皱皮女婴和沈才华后,随即又把目标对准了鹫宝宝,再次张开了血盆大口……   “嘶嘶!嘶嘶!”兀鹫夫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冲到了洞口,“嗤嗤”两声,兀鹫夫妇的利爪在雌蟒的后背上抓了两道口子。雌蟒大惊,忙缩回头游动到树的另一侧,然后朝树下仓惶的逃去了。   雌金花蟒蛇沿着野藤缠绕的望天树干迅速的滑下,来到了身负重伤的雄蟒蛇身边,那雄金花蟒双目已瞎,眼眶渗血,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雌蟒以自己的身子缠绕起雄蟒,然后牠俩顺着草丛悄无声息的游走了。   蟒蛇的体形粗壮而长,是世界上最大的较原始的蛇类,体内有一对发达的肺,喜热怕冷,最适宜温度25~35℃,15℃以下身体会开始出现麻木状态,摄氏 5~6℃时即死亡。冬季缅甸热带雨林中的昼夜温差较大,白天蟒蛇觅食活动,夜间则身体僵硬而麻木,必须回到群居的巢穴聚堆群暖。其食性常以小麂、小野猪、野兔等为食,胃口极大,一次可吞食与体重相等或超过体重的动物,饱食后可数月不食。   雌金花蟒带着雄蟒朝雨林深处的巢穴而去。   蟒蛇的腹中,沈才华紧紧地抓住皱皮女婴的脚踝,并腾出一只手来勾住了块肺叶,空气是不缺的,不过味道又腥又酸,实在难闻之极。蟒腔壁上分泌出些许黏滑的液体渗入进了女婴身体上的皱皮内,那是蟒蛇的胃液,牠已经在开始消化食物了。   皱皮女婴开始感觉到周身痒痒的,继而刺痛,后来便麻木了,这时,原先涂抹在身上的金丁香药液开始起作用了。   耶老的金丁香,又名“黄金甲”,乃是千年干尸的鼻屎,封入受精卵中被老母鸡孵了数日,虽然还不足21天的孵化期,但已经具有了相当的疗效,尤其是当蟒蛇的消化液腐蚀了女婴的皱皮,金丁香的药力迅速的渗入了她周身的真皮内,慢慢的将皱皮剥离,最后将会完全的蜕掉,此药之所以称作为“黄金甲”,便是由此而得名。   人迹罕至的雨林深处,出现了一个山洞,四周爬满了攀藤植物,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腥臭和潮湿的气味儿,这里就是蟒蛇们的老巢。   洞口的上方有一块凸起的巨石,石上盘腿坐着一个缠头赤足老人,面皮黝黑,两只眼睛射出精光,双手青筋暴露,口中含着一支血红色的竖笛,正在吹奏着一首古怪的曲子……   他就是蒙拉差翁,东南亚最邪恶的降头师。 第三百零一章   蒙拉差翁本是泰国皇室后裔,年幼时离宫出走,不知所踪,三十年后回到曼谷,已是东南亚一带手段最为高强的降头师了。数月前,他唯一的徒弟坤威差在中国的京城死于非命,抛尸于紫禁城边的护城河里。   “破解阴阳草绝降,杀死了坤威差的是个中国民间神医生,他的名字叫寒生。”京城电话里的那个熟悉的声音告诉他。   “此人在哪里?我要找到他。”蒙拉差翁恨恨说道。   “我会找到他的,到时候还需要你帮我些忙。”那人说。   “可以,你说吧。”蒙拉差翁知道这是他必须要答应的。   “到时我会通知你的。”电话里发出轻轻的笑声。   两天前,他等待之中的电话终于来了,那个叫寒生的中国神医和几个日本人出现在滇西北高原,而且正在沿怒江河谷朝着缅甸这边的热带雨林中而来,目标可能是密支那。   “要我做什么?”蒙拉差翁问道。   “杀死除寒生以外的所有人,包括日本人。”那人冷冰冰的说道。   “那寒生呢?”蒙拉差翁疑惑道。   “我审问完了会交给你处置的,”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会尽快赶过来同你会合。”   蒙拉差翁先来到了缅甸密支那一带的原始森林中,对于热带雨林,他是非常熟悉的,自己在密林深处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等着猎物自行送上门来。   此刻,他一面吹着血笛,一面望着这对返回巢穴的金花大蟒蛇,眉毛轻轻的皱起,狐疑的目光盯在了那只雌蟒的身上。   咦,奇怪,这对金花蟒竟然对他的催眠血笛竟然会没有反应……印度支那一带耍蛇人善于以笛音控制蟒蛇,供自己驱使。自己的这支血笛是多年前师父传给他的,竹质笛身上已经蕴含了历代降头师的气血,因此渐渐的变成了鲜红色,威力极大。   今天早上,蒙拉差翁在密林深处找到了这处蟒蛇巢穴,用他的血笛控制了石洞内的几十条大蟒蛇,它们将会首先出击,把寒生和那些日本人统统的缠绕束缚起来,对付这些人,根本无须自己亲自动手。   金花大蟒蛇来到了面前,警惕的望着坐在巨石之上的蒙拉差翁。   这是一对热带雨林中的普通金花大蟒蛇,竟然能够抵御血笛的魔音,完全出乎了蒙拉差翁.炳的意料,他皱了皱眉头,不受音律控制的蟒蛇是没有用处的。   血笛骤然间更换了一个曲调,方才催眠的靡靡之音变成了金戈铁马般的铿锵之声,闻着音律,石洞内缓缓爬出数十条各种花纹的大蟒蛇,个个昂起硕大的脑袋,恶狠狠将那两条受伤的金花大蟒蛇围在了中央。   金花蟒夫妇已经有伤在身,尤其是雄蟒双目已瞎,身上被兀鹫抓开了数道裂口,几乎完全丧失了自卫能力,若不是雌蟒缠绕着身躯将其带回,牠是必死无异,恐怕这时早已成为了食腐肉的兀鹫或是被丛林里的其它动物给吃掉了。   雌蟒恐惧的望着逼近的蟒群,身子在微微发着抖,此刻雄蟒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牠挣脱了雌蟒的缠绕,用脑袋拱着雌蟒,让其不要管牠,赶紧自己逃命。   雌蟒爱怜的目光望着雄蟒,牠无论如何也舍弃不下,于是昂起了头,张开了嘴巴,盯着那些血盆大口的同类,蓄势做殊死一搏。   此刻雌金花蟒腹中的皱皮女婴已经开始蜕皮了,原本是如同沙皮狗般的皱褶表皮逐一爆裂,沈才华手中握着女婴的脚踝一松,竟然滑脱了,他赶紧再抓,却只抓住了半只脚底板,可也就是这样,使得他手掌内心包经的劳宫穴紧紧地贴住了皱皮女婴足少阴肾经的涌泉穴上……   《黄帝内经》中记载:“肾出于涌泉,涌泉者足心也。”意为肾经之气犹如源泉之水,来源于足下,涌出灌溉周身四肢经脉。劳宫穴又称“鬼路穴”,鬼,与天相对,指地部,路,道路也,意指穴内气血物质来自于地部,故名鬼路。   郭公葬尺内凝聚着郭璞全部的祝由神功,阴错阳差的为两个婴儿分而吸之,所以造成,一是二者分离不能融合,二是两个孩子均不会导气运行,所以始终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尽管如此,祝由神功内在的磁场,也足以使得雌蟒的神经不受血笛的影响和控制了。如今在雌蟒蛇体内,鬼路涌泉两穴相通,遂骤然产生巨大的吸力,来自皱皮女婴的那部分祝由之气涌泉逆行入沈才华手掌之鬼路,祝由神功的能量场骤然贯通,沈才华的身子顿时燥热难忍,于是便拽着皱皮女婴往回退,慢慢的退回到了雌蟒蛇的颈部,沈才华团起翻了个身,眼睛已经可以自雌金花蟒那张开了的嘴巴里望出去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巨石之上盘腿大坐着的蒙拉差翁.炳……   血笛的曲调中发出了急促的单音阶,蟒蛇群呼的一下朝着金花蟒蛇夫妇猛扑了过去,口中血红色的长舌信子猛烈的抖动着,发出了“嘶嘶”的声响。   沈才华体内虽然贯通了郭公葬尺的祝由功力,但却不识导气运行之法,更是连一句巫咒也不懂,因此并无实战功效。   蟒蛇群扑到了近前,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祝由磁场。   蟒蛇的头部生有一对凹陷器官,对红外射线以及生物磁场非常敏感,因此也称为红外线磁场感受器。   当牠们头部的感受器伸进沈才华那紊乱无序的祝由磁场范围内时,神智突然间清醒,脱离了血笛曲调的控制,俱是奇怪的望着忿怒的金花蟒蛇,自己干什么来了?缩回脑袋后,又接收到了血笛魔音,遂变得凶神恶煞,复又冲进圈内……如此反复不已,形态如同舞蹈一般。   蒙拉差翁.炳眨了眨眼睛,咦,真是太蹊跷了,这些蟒蛇不但不遵笛音去奋力进攻,反而竟然围着金花蟒跳起舞蹈来了……蒙拉差翁.炳骤然加大了功力,血笛的音调猛然间抬升了八度,众蟒蛇群情亢奋、眼睛血红的涌向了金花蟒蛇夫妇。   但是牠们一挨近金花蟒咫尺时,却仍旧再也靠不近前了。   蒙拉差翁.炳勃然大怒,血笛发出刺耳的尖啸,他的嘴角也慢慢的渗出了鲜血,使出了多年不用的血降功。   蟒蛇们疯狂了,争先恐后的扑上前去。   祝由磁场在沈才华的奇经八脉内不停地流转,他感觉到闷热难当,于是便一手勾住雌金花蟒的口腔下膛大牙,一手拽着皱皮女婴的脚板,爬回到了蟒蛇的口腔里。   雌金花蟒感觉口中异物蠕动,咽了两下没能吞得下去,而且又噎又痒,于是往外呕吐,竟然将沈才华连同皱皮女婴一同吐了出来……两个婴儿摔在了地上,疯狂的蟒蛇们张开血盆大口不约而同的咬向他俩……   蒙拉差翁.炳见状大惊,金花蟒竟然吃了两个孩子!笛声骤然一停,众蟒蛇一下子糊涂了,也跟着停了下来,面面相觑,紧接着血笛发出了轻柔的靡靡之音,所有的蟒蛇顿时眼皮耷拉下来,均昏昏欲睡,也包括那对金花蟒夫妇。   孩子还是活着的,只见胖胖的小男孩慢慢的爬起,站在了地上,然后是那个肌肤光滑细腻如玉的小女孩…… 沈才华惊异的望着皱皮女婴,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的女婴皮肤粉嫩中透着青白,一尘不染,就像是玉雕的人儿,五官清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异常的清澈,但见她冲着小才华莞尔一笑,露出来两个好看的小酒窝,两排尖利的牙齿依旧是白森森的,小舌头探出,如往常般的舔了舔嘴唇,依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皱皮女婴,沈才华几乎已经看呆了。   蒙拉差翁.炳大喜,这一对小人简直是天赐与我,自己耽于练血降功,虽然成就了一代降头宗师,但始终没有子嗣,尽管收了一个不成器的徒弟坤威差,却还被人给杀了,可惜了自己一身的巫术,没有了传人。   “哈哈,孩子们,你们好哇。”蒙拉差翁.炳笑呵呵的从巨石上一跃而下,落在了婴儿的面前。   蒙拉差翁这个皇室姓氏本是华人后裔,此族裔之人基本上都懂得些汉语,乍见这两个孩童身材与相貌,蒙拉差翁.炳猜测其为华人,因此开口便以普通话询问之。   沈才华与皱皮女婴相对一视,异口同声的轻声说了句:“妈妈。”   蒙拉差翁.炳呵呵大笑道:“太乖巧啦,不过我是你们的炳爸爸,不是妈妈。”   两个婴儿并不明白“炳爸爸”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又相互看了一眼,复述道:“炳爸爸……”   蒙拉差翁.炳简直是心花怒放,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双臂,想要拥抱亲吻两个孩子:“来来来,炳爸爸抱。”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相视一笑,咧开了嘴巴,伸出小舌头各自舔着嘴唇。   “哦,你俩一定是在蟒蛇腹中饿了,可是吃点什么好呢?”蒙拉差翁.炳眉头皱起苦苦的思索着。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突然间双双跃起,扑到了一条昏昏欲睡的黑纹大蟒蛇的身上,对准其颈部“喀嗤”两声,锋利的牙齿咬穿了又厚又韧的蟒皮,鲜血涌出,两个婴儿忙不迭的俯在蛇身上吮吸起来。   蒙拉差翁.炳大吃一惊:“啊……吸血婴!”   东南亚的降头术中有一种极邪恶的血婴降头,是要找到因血崩而死的临产孕妇,剖开肚子取出婴儿,然后火烤母亲的下颚,每日以滴出的尸油喂养婴儿,七七四十九天后,那婴孩便可以饮血为生,不再食用奶水和五谷杂粮了,这样的吸血婴怨气冲天,虽说生长发育的犹如老头,再也长不大了,但却是十分厉害,异常的凶恶,难道这两个漂亮的小孩竟是什么高人豢养的血婴降头么?   蒙拉差翁.炳疑惑的望着两个婴儿,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黑色的琉璃瓶,掀开瓶盖,里面盛着一些黄褐色的粘稠膏状物,那是自己珍藏的陈年尸油。 第三百零二章   “尸油”是尸体在高度腐烂时脂肪成油状溢出(一般死者较肥胖),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里,停放数日未处理的尸体上可以见到表面光亮亮的好像被油浸泡过一般。在泰国一些小镇的传统集市中,很容易会发现地摊上摆着一罐罐橙黄色、类似花生油的小瓶子,小贩说这就是尸油,价钱也高低不一。   当然那些都是骗人的,真正的尸油必须由降头师亲手炼制,工艺虽不是十分的复杂,但降头师的功力越强则尸油的质量也就越好。一般做法是将死尸架设在法坛之上,然后在法坛下点燃香木熏尸,尸身上滴落的液体即是尸油。另外还可以用白色的蜡烛在死者的下颚部位烧烤,将滴下的尸油收集入小瓶子里,当然更为简便的方法是到死人的棺木底板上去刮,不过质量也就难以保证了。   尸油是用来驱动降头巫术中“鬼降”的,施术的巫师提炼尸油,并念出咒语,死婴的灵魂(小鬼)就会终生为施术者所控制,并会不情愿的为施术者去战斗不止,直到遇见高手,被其收服而魂飞魄散,因此小鬼一般都会憎恨主人。初炼成的小鬼不具备任何攻击性,施术者须用人类的鲜血喂养之,并对其施术。炼成后的小鬼大多为鲜红色,异常凶猛,此时施术者其实也非常危险,一旦自己的“鬼降”稍有差池,小鬼会得到机会逃脱控制,然后便会对施术者进行疯狂的报复,令其死于非命。   蒙拉差翁.炳乃是东南亚最邪恶的降头师,自然是此道中之高手,他的这瓶尸油来之不易,是取自一个死于血崩的人妖尸体。   在泰国早年间,由于战乱影响导致所有成年男子必须去打仗,这时就有人发现了有一种野草,当地人管这叫“女儿草”,经常吃可以使其男性特征退化,胸部逐渐丰满,声音变细,喉结消失等等。很多男子为了不去当兵而选择吃“女儿草”,冒充女人,等其战乱过后,停止服用再恢复男儿身。   后来,随着西方现代医学的传入,泰国北方地区出现了变性人(外生殖器做了去势手术,类似于中国的太监),同时服雌性激素,虽仍然是“男人”,但是胸部隆起,腰肢纤细,完全丧失了生育能力。泰国人妖大都很漂亮,唯一外表上与女性的区别在于通常手脚较大,声音略粗一些。   在泰国,人妖在法律上是界定为男性的。   但蒙拉差翁.炳的这具人妖尸体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妖,而是双性人,体内外同时具有男女双性器官,也就是动物学意义上的雌雄同体。虽然世上两性畸形的人并非没有,但是此人妖竟然能够自行受精、怀孕并且分娩,这种在人世间则是极为罕见的了。   蒙拉差翁.炳,一代降头宗师,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瓶从人妖尸身下颚烤滴下来的尸油质地纯净,功效显著,如果两个婴儿已是血婴之身,那么必然会对尸油和巫咒作出反应,若不是,则可以令其暂时失去神智,待自己慢慢设法调教。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在“嗞嗞”的吮吸着黑斑蟒蛇的鲜血,身后面的蒙拉差翁.炳悄悄地用手指抠出少许尸油,在两个婴儿的后背上抹了一点,然后盖好了瓶盖,小心翼翼的揣回了怀里。   蒙拉差翁.炳口中念起了巫咒,同时注意观察着两个婴儿的反应。他念完了一遍“小鬼降”,谁知他俩竟然毫无反应,仍在不停地吸食蟒血,弄得小嘴巴都是红红的。   蒙拉差翁.炳心中暗暗吃惊,这两个小家伙看来并不是什么高人豢养的血婴,但又何以泰然无事呢?看来必须要使出至高无上的血降功了。于是他又拿出怀里的小琉璃瓶,揭开盖子后,咬破舌尖,将鲜血滴入了瓶中,与尸油融合在了一起,原先膏状的黄褐色尸油慢慢变成了艳丽的玫瑰红色液体。   蒙拉差翁.炳晃了晃琉璃瓶,然后轻轻的蹲下身来,一手扯住沈才华的耳朵,朝耳道内灌进去了少许,之后同样的给那个女婴也灌了些进去。   两个婴儿都在全神贯注的吮吸着,毕竟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饱餐了,所以对蒙拉差翁.炳的小动作根本未加理睬。   血笛又吹奏了起来,一首怪异的曲调,不过人的耳朵听不见,因为它是次声波,已经低于了20赫兹,而人耳只能听到20赫兹以上到20000赫兹的声波。   皱皮女婴首先做出了反应,她体内的祝由磁场已经基本上由涌泉穴经鬼路劳宫输入了沈才华的体内,因而承受不住血笛邪恶的次声波反复催动耳鼓内的尸油,骤然间变得神志不清,眼前出现了老祖的幻觉。于是她慢慢的松开了嘴巴,爬起身来,朝蒙拉差翁.炳走去,轻轻的抱住了他的大腿,口中轻轻的呼唤着:“妈妈……”   沈才华此刻体内虽然已经贮存了郭公葬尺内的全部祝由磁场,但却不知如何导行,如同沉睡着一般,始终无法开启,但毕竟有着祝由磁场护体,所以神智是忽迷忽醒。他也慢慢的站了起来,茫然的望着蒙拉差翁.炳,眼前一会儿是缠头赤脚的黑面皮老头,一会儿又是刘今墨和朱彪的影像,最后定格变成了沈菜花。   “妈妈……”他也随即上前抱住了蒙拉差翁.炳的另一条大腿,眼泪簌簌的流淌了下来。   蒙拉差翁.炳满意的笑了。   蒙拉差翁.炳怀抱着两个婴儿,纵身跃上了巨石,盘腿坐在了那儿,伸手解开了鼓囊囊的白色缠头,然后一晃脑袋,满头的青丝飘洒下来……   “妈妈……”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感觉到了蒙拉差翁.炳身上的女人气息,不约而同的喊叫着。   “哈哈哈……”蒙拉差翁.炳狂笑了起来。   他的这一支皇族是很久以前从中原迁徙来暹罗北部清迈府的,据说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所以一直不露声色的隐居在丛林中。族中世代的遗传之中有一个秘密,就是若干代之后将会出现一名双性人,即是现代医学上所说的隔代遗传。族中历来的约定就是一旦生育出了双性人,养到九岁后必须杀死深埋,因为这样便可避免在这一代再生下同样的怪胎。蒙拉差翁.炳就是这样的一个双性人,家族中曾与泰国皇室联有姻亲,故族中姓氏前面均冠以“蒙拉差翁”,而其中原时的姓氏则慢慢的被人们遗忘了。   炳的童年是在皇室北部的一个皇室行宫中度过的,快乐而无虞,直到他满九岁的前一天,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油灯下,母亲将这所有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我必须得走吗?”炳含着眼泪问母亲。   “走吧,孩子,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记住,永远不要再回来。”母亲痛苦的说道。   “我能去哪儿呢?”年幼的炳感到孤独无助。   “随便去什么地方,总之走的越远越好。”母亲泪流满面,紧紧地拥抱着他。   “我们祖先原籍在中原什么地方?”炳问道。   “据说是在山西,河东闻喜郭氏。”母亲告诉他说。   炳走了,就在那个风雨之夜,他毅然的迈进了东南亚的热带丛林。三十多年后,当他再次回来时,才知道在他离家的第二天,族长带着人来杀炳,但是找不到,于是便逼迫母亲自杀了。   炳一怒之下,给族长等人下了最邪恶的血降头,尽管他们找来了几个当地有名的降头师,但无一人能解,最后连降头师本人也搭上了性命,族长等人也接二连三痛苦的死去,炳终于报了仇。   血降头是东南亚最邪门的巫术,练此术者终生绝育,炳即使是两性人,却再也无法自行受精怀孕了,所以至今仍无子嗣,今天偶然得到了这两个如此乖巧的婴儿,一并同时激发了他的父爱和母爱,此刻的蒙拉差翁.炳感到幸福从天而降,他决心要抚养这两个婴儿,传授降头术,让他们将来可以横行东南亚。 第三百零三章   望天树下,篝火早已熄灭了,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及酒瓶子,上面爬满了火红色的蚂蚁,大树后,围成一圈有四五坨大便,十余只屎壳郎正在热火朝天的搬运着。   鬼冢蹲下身子,鼻子凑在屎坨上嗅嗅,回头对黑泽说道:“屎的,男人的,消化的,正常,他们走了大约的,一个小时。”   黄建国“扑哧”一声乐了,不无讽刺的说道:“教主,你真是厉害,连男人女人屙的屎都能分辨的出来。”   鬼冢脸色严肃的说道:“男屎的,酒精还有酶的发酵,酸酸的,蜣螂的喜欢,女屎酸的没有,臭的大大的,蜣螂的不喜欢。”   黄建国愣了,他也得佩服鬼冢观察的确很仔细。   黑泽点点头,说道:“很好,我们跟在后面,保持距离,不要让他们发现。”   鬼冢走在了前面,用他那灵敏的鼻子继续追踪,黑泽和黄建国在中间,老鬼依旧是断后,先后朝雨林深处而去。   “我也闻到了有股淡淡的腥臭味儿。”黄建国皱着眉头说道。   “河童的,气味儿的特殊,奇怪的,猴子臊气的有。”鬼冢疑惑着说道。   猴子?不会是那个拉玛古猿吧……黄建国心中胆虚的伸手进衣袋里,紧紧地握住了那两枚手榴弹。   热带雨林里闷热潮湿,不一会儿,几个人就已经是汗流浃背了,汗味儿引来了丛林中的蚊子群,黄建国裸露的皮肤上叮满了大包。   唉,遭罪了,回想起在婺源深宅大院里过的滋润日子,一去再也不复返了,对了,还有明月,当自己第一眼看见她,简直惊若天人,世上竟有如此清纯的女孩子,回想起那天夜晚,与她在花草丛中的野合……黄建国感到胯下竟然有些勃起了……   不对啊!自己的卵蛋不是已经没有了么?如何还能硬得起来呢?   此刻,黄建国感觉到裤裆里黏黏的,赶紧伸手进去一摸,哇!竟然满手都是鲜红的血……   他赶紧大叫了一声,然后解开腰带,褪下了裤子和裤衩……   黑泽等人闻声站下,凑近前一看,那瘪瘪的阴囊皮上扒着四五条暗红色的旱蚂蝗,龟头上也叮着三条,正在拼命的在海绵体上吸血……   “这是热带雨林旱蚂蝗,它的吸盘可以麻醉神经,令人丝毫觉察不到,吸饱后会自然脱落,皮下毛细血管需要过一会儿,血小板才能凝固。”黑泽解释说道。   黄建国长叹一声,伸手去拽,不料旱蚂蝗的吸盘将皮肉吸附得牢牢的,根本扯不下来。   鬼冢嘿嘿一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点燃后用火苗去燎那些旱蚂蝗,那些暗红色的小东西忍受不住高温,纷纷松开了吸盘,掉落到了地上。   黄建国弯下腰一个个的拾起来,一股脑儿的丢进了嘴里,愤怒的将它们“嘎嘣、嘎嘣”的咬碎,鲜血顺着他的口角边汨汨淌下。   黄建国舔了舔下唇上的鲜血,顿感腹中饥肠辘辘,“再吃点肉吧。”他说。   黑泽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于是大家坐下来打尖。   老鬼从背囊里取出带来的小冢大腿上的肉,已经所剩不多了,众人遂分而食之。   “接下来,我们就要打些野兽来吃了,口感或许会差些。”黑泽叹息着。   “可惜缺少点辣酱。”黄建国咽下小冢的最后一根脚趾,然后将趾甲吐出,惋惜的说道。   休息片刻后,黄建国一行人继续上路。丛林里越发阴暗了,他们沿着一条小溪往前追踪着,水边到处生长着深绿色的青苔,又湿又滑。   “丛林里路的没有,沿溪水走,吴中校,经验的有。”鬼冢解释道。   一直走到了太阳落山,密林里升腾起白色的雾霭,四下里已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溪水边又发现了几只空罐头盒和几只烟蒂,鬼冢鼻子不住的翕动着。   “他们的,这里的休息,前面最多的一小时。”鬼冢说道。   “鬼冢,找个地方宿营,篝火一定要隐蔽。”黑泽吩咐道,热带雨林里瘴气肆虐,不燃篝火是绝对不行的。   “女屎的有。”鬼冢拨开灌木说道。   黄建国默默地站在一小坨金黄色的粪便面前,他知道,这一定是明月的排泄物,并由此联想到她那光滑细腻和透着淡淡馨香的肉体,嘴里不由得发出一连串的冷笑,有朝一日,我定会把她的肉烤来吃,味道肯定是远超小冢的。   “那边,山洞的有。”鬼冢手指着侧前方的崖壁,那儿隐约露出一个洞口,周围爬满了鸡血藤。   黑泽点点头,有山洞遮风避雨是再好不过的了。   山洞里黑黢黢的,鬼冢揿亮了手电筒往里照去,石洞很深,看不到尽头。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黄褐色的骨头,他伸手捡起一根,凑到鼻子前嗅嗅,然后说道:“这个,人骨的。”   “人骨?”黄建国忙问道。   “锁骨的,很久了。”鬼冢随手扔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吱吱……”仿佛有什么动物被惊动了,石洞的里面发出了响声,黄建国伸手紧紧握住了衣袋内的手榴弹。   再向洞里面走,地上的散落的人骨越来越多了,甚至还发现了几个骷髅头。   “那是什么!”黄建国突然手指着前方,紧张的说道。   手电光下,几只黑白毛相间,如家猫般大小的动物站成了一排,惊奇的望着他们并同时用力的踱着脚爪,随即尾巴翘起,前足倒立了起来……   黄建国定睛细看,原来不过是些丛林中的小动物,于是笑了笑,放心的走上前去,同时对黑泽说道:“我来捉两只烤来吃。”   “危险的……”鬼冢在一旁提醒道。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那几只小动物的肛门里“噗”的各自射出一股奇臭无比的黄色液滴烟雾,将黄建国团团笼罩住了。   黄建国顿时感到胸中一阵窒息,紧接着身子一软,慢慢的倒了下去,耳边依稀听见鬼冢的声音:“臭鼬的,那是。”   黄建国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黑泽皱了皱眉头,说道:“鬼冢,把他搞醒。”   鬼冢上前正欲施救,此刻,黄建国竟然慢慢的自行坐了起来,鼻子快速的翕动着,嘴巴张开大口大口的吞吸着那团黄色的臭烟……   “我的明白,普通臭鼬的不是,尸鼬的是。”鬼冢恍然大悟道。   黄建国一阵猛吸,黄烟散去了,他也随即站立起来,转身对鬼冢说道:“这气味真的是沁人肺腑啊。”   鬼冢微微一笑,说道:“建国君,牠们的,尸鼬的干活。”   “尸鼬?”黄建国不解的问道。   “这洞里死尸的很多,腐肉,臭鼬的喜欢,天长日久,变异成尸鼬的,放出的气体,尸气的。”鬼冢解释说道。   “哪儿来的尸体?”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黑泽顿了顿,面色严肃的说道:“看来我们已经来到了野人山,这里,支那远征军死了几万人,而我们帝国陆军也损失了两万多士兵。”   老鬼单手抽出那半截子“观世正宗”武士刀,咧开嘴巴挥刀砍向那些尸鼬。   “吱吱……”尸鼬们“唰”的调头向洞深处落荒逃去,老鬼挥舞着刀紧跟着追上去。   石洞深处果然有许多黄褐色的骨骸,由于洞内潮湿,棉织物都早已腐朽,识别不出死者身份,惟见地上散落的一些锈蚀的枪支,里面有美制卡宾枪,也有日本造三八大盖步枪。   “这里的尸骸,敌我双方的都有,看来应该有过残酷的一战啊。”黑泽淡淡的说道,目光瞟了黄建国一眼。   黄建国瞅在了眼里,随即开口说道:“这些中国人都是些顽固的国民党反动派,死了好,只是我们日本军人也牺牲了很多,埋骨异乡,我的心里有些难过……”   “嗯,建国君,你能这样想,很好,我很欣慰,回到东京以后,你在做移植手术的同时,可以秘密的加入日本国籍。”黑泽赞许的说道。   “那可是求之不得呀。”黄建国故作兴奋地说道,哼,只要太极阴晕发起来,谁稀罕。   篝火生起来了,驱散了四周的潮湿气,老鬼拎着两只臭鼬的尸体到小溪旁剥皮开膛,特意将两个臭腺割下直接丢进了嘴里,满意的咀嚼着。   清洗干净后,用木棍穿起,回到山洞口撂在了篝火上烤,随着肥油脂肪“嗞嗞”作响,一股焦香味儿飘散到了空气中。   山洞对面的野芭蕉林中,一个清癯干瘦的身影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第三百零四章   小溪的上游,转过河谷,山峰的背面是一片茂密的楠木林中,其中生长着一株巨大的红木,上半部已经被雷击毁,惟有下半截经历了百年风雨,依然不朽的矗立在那儿,每当深夜都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木酯香气。   树下的这片山坡上,一座座的坟包在灌木丛的遮蔽下默默无闻的掩藏了数十年,那里埋葬着无数的中国远征军将士。   卢太官、寒生等人就在这株巨树下露营,点燃了一堆篝火,众人围着火堆坐着,听卢太官讲述着中国远征军那段凄惨悲壮的历史……   1942年夏,十万中国远征军战事失利后,除孙立人将军率38师一部突入印度外,主力在杜聿明长官的带领下北撤闯入了蛮荒之地野人山,踏上了死亡行军之路。   部队轻装闯入了原始森林,向胡康河谷撤退。野人山荒无人烟、荆棘纵横、毒蛇猛兽四处出没横行,尤其是森林里的旱蚂蟥和毒蚊叮咬瘴疠肆虐,携带的粮食吃完了,先是杀马充饥,马肉吃完后,就只好打野猴或捉活蛇、老鼠、青蛙等小动物果腹了。捉不到动物时,就吃野芭蕉的根或是野果、树叶。吃不认识的东西前先在嘴里嚼一嚼,如果发麻就证明有毒,赶紧吐出来。很多士兵都是因为吃下有毒或者不干净的东西后大泄大吐不止而死的。   当时正值雨季来临,路滑泥泞,步履维艰,很多人染上疟疾、回归热、破伤风等疾病,每一天饿死、病死或是吃毒果而死的军士无数,沿途尸臭数里,白骨累累。在那暗无天日的原始森林里迷路折磨了两个多月后,士兵们都变得没有人形了,蓬头垢面人鬼难分。中国远征军半数精锐就葬身在了野人山这里,抗日名将第二零零师师长戴安澜将军以身殉国,也长眠在了这里。   “6000名伤兵走不动了,朝长官要来最后的几桶汽油,大家层层叠叠的趴在一起,淋在身上点燃自焚了……”卢太官说到这儿竟低声抽泣起来,一面呜咽着唱起了中国远征军军歌: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卢太官呜呜的失声恸哭,军歌嘎然而止……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昂然含笑赴沙场,大旗招展日无光,   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采石一载复金陵,冀鲁吉黑次第平,   破波楼船出辽海,蔽天铁鸟扑东京!   一夜捣碎倭奴穴,太平洋水尽赤色,   富士山头扬汉旗,樱花树下醉胡妾。   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   门楣生辉笑白发,闾里欢腾骄红颜。   国史明标第一功,中华从此号长雄,   尚留余威惩不义,要使环球人类同沐大汉风!”   幽暗的树林中传来了如风吟一般悲壮的和声…… 卢太官默默肃然的立起身来,众人的目光也望向了黑黝黝的树林间……   “呜……”山风起处,枝叶飒飒作响。   “是中国远征军不朽的灵魂吧?”寒生心中充满了敬意。   月色如水,树林深处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几个蓬头垢面、发须垂肩的野人出现在了灌木从中,他们腰间系着块野兽皮,上身赤裸着,手中端着美式卡宾枪。   保镖们急忙抽出腰间的手枪,卢太官伸手制止住了他们,然后面向那几个野人,轻声说道:“中国远征军第38师中校团长吴太官。”   无言的沉默……   卢太官看不清那些野人的相貌,但他心中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于是口中轻轻的唱起了少将师长戴安澜将军的《战场行》:   “弟兄们,向前走!   弟兄们,向前走!   五千年历史的责任,   已落在我们的肩头,   已落在我们的肩头。   日本强盗要灭亡我们的国家,   奴役我们的民族。   我们不愿做亡国奴,   我们不愿做亡国奴。   只有誓死奋斗,   只有誓死奋斗,   只有誓死奋斗!   野人们呜呜的哭了,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慢慢的走上前来……   “你们是……”卢太官柔声的问道。   “长官,我们是远征军第五军200师的,我是少尉连长戴秉国,长官,你们终于还是来了……”为首的野人站直了身子,泪流满面,恭恭敬敬的向卢太官行了个军礼。   卢太官惊呆住了,口中支支吾吾道:“你们……还活着……”   “是长官,民国三十一年五月,戴将军临终时命我连留下来收殓并看守着远征军死亡将士的遗骸,他说抗战胜利后,中国政府会派人来接他们的尸骨返乡。”少尉戴秉国说道。   “你们就在这儿一直等了这么多年!”卢太官惊呆了。   “长官,现在是民国多少年?”戴秉国问道,持安徽口音。   “1976年,”卢太官顿了下,然后接着说道,“民国六十五年。”   “啊……已经三十四年啦!”戴秉国茫然长叹着,泪水夺眶而出。   “你们为什么不回国呢?”卢太官问道。   “长官,我们一直在盼啊,望眼欲穿,等着上峰派人来接我们和这些遗骸回国,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命令始终没有来……”戴秉国难过的说道。   卢太官幽幽说道:“唉……国军已经败走了台湾岛,如今早已是共产党的天下,你们不知道么?”   戴秉国愣住了,磕磕巴巴的说道:“你是说中国已经不是蒋委员长的了?你们不是上峰派来接我们回国的?”   卢太官沉默半晌,不得不告诉他这个残酷的现实:“你们早已经被遗忘了。”   篝火噼噼啪啪的爆响着,人们都沉默了,惟有“呜呜”的风吟声,如泣如诉。   “你们连还有多少人?”良久,卢太官轻轻的问道。   “报告长官,五个。”戴秉国回答道。   “只有五个?”卢太官惊讶道。   “是的,长官,民国三十一年,我连奉命留守这里的时候是整编制,共有234人,现在只剩下我们五个了,其余的都死了。”戴秉国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你们受苦了。”卢太官心酸的望着衣不蔽体的他们叹息着,然后说道,“你们可以回家了。”   “是命令么?长官。”戴秉国并拢双腿立正问道。   “是的,我吴太官中校,奉中国远征军第38师师长孙立人将军之名,命200师戴秉国少尉率部即刻返回中国。”卢太官庄严的说道。   “是,长官!”戴秉国和其余的四名军士立时嚎啕大哭起来……   寒生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了,篝火那边,明月早已经如同个泪人一般。   卢太官吩咐保镖将背囊内所有的罐头食品和烟酒等统统拿出来给他们食用。   “三十多年了,第一次喝到了家乡的酒啊。”戴秉国晃动着手中的古井贡酒瓶感慨的说道。   “你是安徽人?”卢太官问道。   “无为练溪乡。”戴秉国深吸了一口大前门香烟,自豪的说道。   “原来是戴安澜将军的老乡啊,他们几位呢?”卢太官询问道。   那几个士兵闻言纷纷报来:“安徽桐城。”   “我也是安徽桐城,罗岭的。”   “湖南邵阳。”   “江西婺源。”   寒生心中猛然一凛,忙望向那个满面斑白胡须的老者,尊敬的说道:“你好,你是婺源人?”   “婺源文公山黄村。”老者说道。   寒生心中一喜,忙道:“我姓朱,也是婺源的,南山镇人,老表,咱们是老乡哩。”   “啊,小老表,快给我说说江西老家的事情。”老者迫不及待的说道,甚至呛了一口酒。   “老伯,您贵姓?”寒生问道。   “免贵姓黄。”老者道。   “姓黄?那您与黄乾穗是本家?”寒生惊讶道。   “黄乾穗?我有个堂弟是叫黄乾穗,小名都喊他‘千岁’的,你认识?他现在好么?”老者手指上夹着烟卷,微笑着说道。  “黄乾穗,他死了。”寒生淡淡的说道,那天晚上黄家父子在悬崖上的情形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堂叔,黄老爷子还健在么?”老者接着问道,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乡思。   “他也死了。”寒生答道,心中叹息着,唉,竟然被儿子和孙子给活活的埋进了太极阴晕里。   “文公山下有座无名庵,庵中有个师太,也不知道都还在不在了?”老者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无名师太也死了。”寒生说道。   “哦,真是世事沧桑啊,对了,小老表,你好像对我们黄家的事儿知道的不少啊?”老者有点疑惑的问道。   “黄乾穗是婺源的县太爷,他家的事儿老百姓自然议论的多些。”寒生认为有些事情还是不便启齿。   “你对黄村还知道些什么?”老者兴趣盎然的接着问个不停。   “黄乾穗有个儿子,叫黄建国,前几天在怒江河谷还见到他了,不过他现在和日本人混在了一起。”寒生说道。   “啊,竟有这等忤逆之事?”老者眉头一皱道。   “寒生说的不错,我们都看见了,那小鬼子还他妈的是米久留师团的呢。”卢太官在一旁插话说道。   “畜生!黄家子弟怎么能和小鬼子混在一起呢?我要见到他,非得废了他一条腿不可。”老者涨红了脸,恨恨不已道。   寒生瞥了一眼明月,看到她叹息着站起身来,一个人默默地朝着溪边走去,她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卢太官望着戴秉国,若有所思的问道:“少尉,你的连队里有没有湖南羞山籍的兵?”   戴秉国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没有,长官。”   “唉,茫茫丛林,我的那些桃花江吴家子弟,你们究竟魂归何处?”卢太官自言自语的叹息着。   “桃花江?”戴秉国脸色喝得通红,嘴里面哼起了一首卢太官熟悉的曲子:“桃花江是美人窝,桃花千万朵呀,比不上美人多……”   “咦?少尉,你怎么也会唱我们家乡的歌?”卢太官诧异的问道。   “长官,我们几个都会唱。”戴秉国少尉微笑着说。   “这是我们家乡桃花江的歌,谁教你们的?”卢太官说道。   “秃头老妇。”几个士兵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第三百零五章   卢太官闻言一愣,忙问道:“秃头老妇在哪儿?”   戴秉国摇了摇头,说道:“已经好些年没有再听到她唱歌了。”   “少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卢太官追问道。   “长官,有一年的秋夜,我记得月亮又圆又大,每当这时都会勾起士兵们的思乡之情,大家思念着家中父老和妻子儿女,无一不潸然泪下。这时,听到了对面山峰桫椤林中若隐若无的飘出了女人的歌声,大家都惊愕不已,这杳无人迹的原始密林深处绝不会有女人的,一定是鬼魂的声音。我带着士兵蹑手蹑脚隔着山涧望去,看见月光下对面的山坡上站着一个秃头女人,身旁还有一只长满了金毛的母山猿,怀里抱着一只吃奶的小山猿。   我们都愣住了,放下了手中的枪支,静静的肃立在那儿,默默地倾听那个秃头老妇唱歌,唱的就是这首《桃花江是美人窝》,曲调优美,音质甜脆,我们都听的痴了,谁都不愿意打扰她们……”戴秉国少尉回忆道。   “那后来呢?”卢太官急切道。   “那秃头老妇忧伤的唱了好几遍,然后与山猿钻进了丛林里消失了。第二天夜里,我们又去那儿守候着,希望能够再次听到秃头老妇迷人的歌声,可是从此再也没有见到她和那对山猿母子了,后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将整首歌都唱会了。我们断定,她大概是一个怨妇的鬼魂,也许是千里迢迢由家乡来这里寻找丈夫或是儿子的,是咱们中国远征军哪位士兵的家属,就像古时候孟姜女寻夫一样。”戴秉国似乎触景生情,眼圈都红了。   卢太官长叹一声,道:“不错,她是来寻桃花江那64名羞山吴家子弟来了。”   “她难道不是鬼魂么?可是一个女人如何能够穿越这蛮荒的原始密林……”戴秉国疑惑的说道。   “她是我的婶娘,我这次就是来找她的,”卢太官默默地望着篝火,添了两根树枝,口中小声的哼起了那首家乡小调:“我听见人家说,桃花江是美人窠,桃花千万朵呀比不上美人多……”   戴秉国少尉和那几个士兵也跟着轻轻的和唱了起来,凄婉的曲调里充满着浓浓的乡情……   许久,戴秉国疑惑着小声说道:“长官,和白眉长臂猿一起的那个人身猴面动物是什么啊?”   卢太官扭头看了看,道:“哦,牠是河童。咦……河童跑去哪儿了?”   一名保镖回答道:“老板,先是明月往小溪边去了,后来河童也跟过去了。”   卢太官点点头,吩咐道:“去个人瞧瞧,别出什么事。”   “是。”那名保镖站起身来,匆匆离去了。   连日来在闷热的原始密林中行路,明月浑身上下汗渍发黏,感到有些龌龊不堪,于是她避开了众人,走到了小溪的上游,找了一处隐秘的所在,脱去全身的衣服,跳进了凉爽的溪水中。   皎洁的月光,静谧的森林,淡淡的薄雾,低低的虫鸣……   明月轻轻撩起清凉的溪水,她那丰满苗条的身体融入在了淡淡的月色里,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撒满了晶莹的水珠,恰是无数个月亮在闪烁,此刻的她,仿佛就像是一个山林里的美丽精灵,在尽情的享受着大自然的宁静。   “真好看啊……”一句惊羡赞叹飘进了明月的意识里。   “谁?”明月警觉的回身望去。   溪水岸边的丛林下,月光里,一个丑陋猥琐的身影局促的站立在那儿,双眼痴痴的盯着她赤裸的身体,一股腥臭味儿散发到了空气中,胯下尖尖的阳具已经直挺挺的勃起……   “河童!你……怎么偷看别人洗澡?”明月一下子蹲进了水里,同时愠怒道。   “我……”河童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发出意念诉说道,“我反正以后是要娶你的……”   “走开!”明月大声呵斥着。   河童扭头走了两步,又恋恋不舍的回转身子,说道:“你是我几百年里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明月抬起脸来,望着浩瀚的夜空,不由得长长叹息了一声,唉,那薄情寡义的黄建国虽然是个人,却都不如河童一只动物……   河童接受到了明月的意念,顿时大喜,急急忙忙发出意念道:“明月姑娘,就让河童就在岸上陪着你,保护你,好么?”   明月摇了摇头,凄然道:“你走吧。”   河童委屈的慢慢向丛林中退去……   “你……是个女人么?”这时,山崖脚下的黑影里传来了一句怯生生的问话声,发音怪异之极……   “是谁!”明月大吃了一惊,急忙喝道。   山崖阴影里走出来一只浑身金黄色长毛的山猿,身子略高于河童,胸肌发达,体格健壮,胯下金毛中隐隐露出硕大的龟头,这是个年轻的雄性山猿。   明月惊愕不已,开口道:“你……是个会说话的猴子!”   丛林边上“噗嗤……”一声响,然后传来“哗哗……”的水声,明月回头一看,原来是河童先放了个屁,然后屙尿了,周身在瑟瑟的发抖着。   山猿是河童的克星,这是自远古时就遗传下来的,尽管这只河童从未见过山猿,但是骨子里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山猿一露面,河童就自先泄了气,随即两股战战,屎尿俱下。   “你是山猿!”明月立时明白了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   山猿走近前来,抓起明月丢在岸边的衣服凑到嘴边仔细的嗅着,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这衣服的味儿很好闻。”   山猿竟然能够说人的语言,简直是匪夷所思。   “你怎么可能懂得人的语言?”明月惊讶之极。   “我懂的,可是说不好。”山猿发音的确十分的生硬。   明月打量着这只神奇的山猿,小心的问道:“你是如何学会人语的?”   “是秃头婆婆教妈妈和我的。”山猿说道。   “明月,闪开!”丛林里有人大喝了一声,紧接着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这是那个保镖及时赶到了。   月光下,保镖叉开双腿,双手持枪,瞄准了山猿迅速的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震耳欲聋,山鸣谷应,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儿。   子弹击中了山猿的肩膀,山猿惨呼一声,随即身形骤然暴起,闪电般的凌空跃过小溪,一爪抓在了目瞪口呆的保镖前胸上,“噗嗤”如裂帛声,撕开了保镖的肚子,掏出了血淋淋的心脏。   保镖双眼直勾勾,不敢相信的望着山猿手中还在抽搐着的那颗心,慢慢的倒了下去。   山猿摔掉了那颗心脏,瞅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河童,然后纵身跳到了溪水中,洗了洗沾在手上的鲜血,对着明月呲牙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黄龅牙。   “你是女人么?”牠打量着明月高耸的乳房,怯生生的问道。   明月点了点头,双手立掌于胸前紧张的戒备着。   “秃头婆婆说我需要一个女人。”山猿腼腆的说道。   明月望着山猿,瞧见牠的右肩膀上有个小小的洞眼儿,鲜血自弹孔中汨汨流淌下来,染红了胸前的金毛。   “你不能随便杀人。”明月警觉的说着。   “我要带你走。”山猿说着左臂膀一伸便来要搂起明月的身子。   明月口中念起了巫咒,双掌水平移动,使出了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   不料山猿根本不为所动,多毛而有力的臂膀一下子便夹起了明月赤裸裸的小蛮腰,拎提出了水面。   明月大惊失色,祝由神功竟然对山猿不起作用,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头大了,一时间不知所措,两只脚本能的乱蹬起来。   “不准抢走我的女人!”黑影一闪,河童奋不顾身的冲入了小溪中。 河童跃入了水中,但是并未立即展开救援,而是蹲在了溪水里,双掌开始往头顶上的凹陷内不停地撩水。   山猿惊讶的望着,它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河童这种奇特的生物,但骨子里还是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蔑视。   “你这怪物在做什么呢?”山猿好奇的说道。   “我在装水,山猿,求求你放了我的女人吧。”河童发出的意念传到了山猿的大脑中。   “是你在同我说人语么?”山猿接收到了河童的意念磁场,越发的感到奇怪了。   “是我,我是河童,这个女人是河童的老婆。”河童继续在往凹陷里装着水。   “老婆是什么?”山猿疑惑道。   “这么说吧,只有女人才可以做老婆,和她一起睡觉,然后才能生出自己的后代。”河童解释道。   “谁生?”山猿问道。   “啊,你原来什么都不懂?当然是女人生啦。”河童的意念有些不耐烦了。   “就像我妈妈生我么?”山猿仿佛明白了一点,然后抱着强烈的求知欲问道,“在哪儿生?是从嘴里么?”   “天哪,原来是个弱智,当然是从屁股下面那儿生出来,喏,就是这里,你走近点看清楚……”河童撅起了屁股,褐色的卷毛间露出了三个屁眼儿。   山猿疑惑的将脑袋凑近了一些观察,感到迷惑不解。  就在这时,忽见河童两股间的褐色卷毛向两边猛地一分,“噗”的一声闷响,中间的肉洞一翻,里面冒出一股黄烟,喷在了山猿的面孔上,随即上面的洞口“哧”的射出黄绿色的黏液,直接击向了山猿近在咫尺的大脸……   山猿几乎窒息了,那是一种从来都没有闻过的恶臭,不由得脑袋一晕,手一松,明月掉到了水里,山猿随即转身去捞,也正是这一扭头,躲过了河童极具腐蚀性的毒液。 毒液溅在了山猿的后脑勺上,金色的毛发被烧灼腐蚀得“咝咝”作响,散发出来一股焦糊味儿。   河童的致命武器就是毒烟和毒液,小冢就是死在了这上面,甚至两只眼睛都被毒液烧熟了。   山猿知道自己中了河童的圈套,不由得勃然大怒,回手一爪便抓向了河童的屁股,“嗤”的一声,饶是河童躲避的快,但臀部还是连毛带皮的被扯去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的血淋淋的嫩肉。 河童咬牙忍着疼痛,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必须要显得十分的刚强,要能提供足够的保护才行。   河童转过身来揪住山猿中弹负伤的肩膀,拼命朝外推去。它的头顶凹陷处已经盛满了水,因此而力量极大,竟然将山猿推了个趔趄,差点坐倒在了水中。   山猿飞起一脚,踹在了河童的肚子上,河童的身子被蹬得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岸边上。   山猿是一支没能成功进化成为人类的古猿,手脚均是力大无穷,碗口粗的树木都可以一脚踢断,河童血肉之躯自然难以承受,它的腹内顿感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喷出鲜血和胃液外加几条还未消化完的小鱼。 明月趁机赶紧溜上了岸,套上了衣裤。   这时,卢太 官带领着保镖和戴秉国少尉等人赶到了。   “准备射击!”卢太官一声令下,手枪和卡宾枪的枪口全都瞄准了溪水中的山猿。 第三百零六章   “别开枪,山猿知道秃头老妇在哪儿!”明月急呼道。   卢太官闻言忙摆了下手,众人遂垂下了枪口。   明月轻轻喘了口气,然后说道:“山猿知道秃头老妇在哪儿,还跟着她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卢太官的目光慢慢的从那惨死保镖的尸体上移到了还站在溪水里,仍在生着闷气的山猿身上,那山猿实在不明白河童为什么会欺骗牠,那黄烟喷得牠一脸的腥臭,而且后脑勺的毛发也烧去了一大块。   “山猿,你懂得人语么?”卢太官以较慢的语速问道。   山猿点了点头,手掌揉着右肩上的伤口。   “你知道秃头老妇?”卢太官接着道。   山猿以怪异的发音回答道:“是秃头婆婆。”   卢太官点点头,诱导着说道:“好,是秃头婆婆,她现在在哪儿?”   “在山洞里。”山猿说道。   卢太官心中一喜,忙道:“你带我们去找她好么?”   山猿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要带女人一起回去的,这是秃头婆婆说的。”   “什么女人?”卢太官不解的问道。   “这就是女人,有了女人就会有小山猿。”山猿的眼睛温柔的望着站在岸边的明月,手一指她说道。   众人闻言皆惊讶不已,卢太官皱了皱眉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名字的么?”   “我姓猿,秃头婆婆说我傻,像块木头似的,所以学名叫猿木,小名叫木头。”山猿憨乎乎的说道。   卢太官闻言摇了摇头,说道:“秃头婆婆说错了,一只山猿能有如此人类的智商已经是绝顶聪明的了。猿木,你是猿,而明月姑娘是人,你要寻找的女人不是她。”   猿木见卢太官夸牠聪明,心下高兴,于是消除了敌意,忙问道:“你说,我要找的女人是谁?”   卢太官回头找了找,方才他们听到枪声跑过来时,白眉长臂猿也跟在了后面,现正扒在一株灌木上,矜持的望着这边。   “是牠,这才是你要找的女人呢。”卢太官手指着长臂猿说道。   猿木的眼睛瞟向了灌木丛上面端坐着的白眉长臂猿,然后又回头看看明月,进行了一下对比,最后果断的摇了摇头,指着明月说道:“还是这个女人好看,那个白眉毛女人我不要。”   卢太官想了想,哄骗山猿说道:“木头,你带我们去见秃头婆婆,由她来评判那个女人适合你好不好?”   “我喜欢这个身上没毛的。”山猿固执的说道。   寒生蹲在了地上,抓过河童带蹼的左手掌,摸索着找到了牠手腕上的脉搏,切下三关,摸了一会儿,再换右手,令他有点诧异的是,河童的脉象竟然与人无异。人手有六脉,左手心肝肾膀胱,右手肺脾胃命门,河童的“三部九候”均为涩脉,脉来艰涩不畅,如轻刀刮竹般,看来体内脏器有气滞、瘀血之征象。   “河童内脏受外力重击,已有内伤。”寒生对卢太官说道。   “要紧么,可好医治?”卢太官问道。   “嗯,不太要紧,”寒生思索了一下,说道,“河童虽然六脉与人相同,但毕竟不是人类,让我好好想一想,另外,我看见山猿肩上中了枪弹,需要起出弹头消炎处理一下。”   卢太官点点头,于是对山猿说道:“木头,你的右肩膀受了伤,如果子弹头还在里面,则需要拔出来,不然会化脓的,你明白么?”   “子弹头?”猿木想了想,将长有指甲的手指头戳进弹孔内,眉头皱了皱,然后用力向里抠,最后拽出一枚小小的沾血铜弹头来,“是这个东西么?”牠问道。   寒生大吃一惊,忙道:“对,就是它,让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猿木摇摇头,“啪”的一声吐出些唾沫在手上,然后抹在了伤口上,看着不够又吐了两口。   “不错,自身的唾沫是消炎的良药,野生动物大都会自行疗伤,这个猿木还是挺聪明的。”寒生由衷的赞许道。   “木头,你杀了一个人,我也不追究了,只要你带我们去秃头婆婆的那个山洞就行。”卢太官催促道。   猿木望了明月一眼,柔声问道:“你要做我的女人么?”   明月感觉到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坚决的摇摇头说道:“猿木,你只是一只山猿啊,你应该找你的同类才对。”   “我没有同类,妈妈临死前告诉说森林里只剩下木头一个了……”猿木的声音低沉沉的,听起来似乎十分悲伤。   明月一怔,沉默片刻,轻声问道:“那你的父亲呢?”   猿木摇了摇头,说道:“父亲……那是什么?我不知道啊,妈妈没说过。”   这时,卢太官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明月过来身边有话要说。   “明月,你是否可以暂时先假装应承下来,等找到秃头老妇以后再处理掉牠?”卢太官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这……”明月愣了一下,感觉到欺骗这个憨傻的山猿有点不太仁义。   “人与猿毕竟不是同类,牠的要求本身就是无理取闹嘛。”卢太官解释道。   “好吧,但是答应我以后别杀牠,留着森林里的这最后一只山猿吧。”明月幽幽叹息道。   猿木站在溪水中,目光可怜兮兮的始终盯着明月在看,一副乞求的模样。   “不要哇……你是我的女人……”河童忿怒的发出一连串的意念。   “好吧,猿木,我愿意,现在可以带我们去找秃头婆婆了吧?”明月对山猿说道。   猿木闻言从水中一跃而出,落在了明月的身边,嘴巴咧开露出两排黄龅牙在憨笑着,同时将目光瞥向了坐在地上的河童,自豪的说道:“她是我的女人。”   河童脸上现出了极痛苦之色,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女人,被克星山猿给抢走了,牠感到了深深的悔恨与无奈。   猿木在明月面前蹲下身来,说道:“我背女人。”   明月愣了愣,索性爬到了山猿宽阔的后背上,两手揪住牠身上金色的毛发。   “出发。”卢太官发出了命令。   卢太官的三个保镖以及戴秉国少尉等人在溪水边捡了些大块卵石,垒起了个简易的墓穴,将死去的同行葬入。   卢太官默默地站在墓穴前,叹息不已,这保镖已经跟他多年了,家中尚有老母,惟有回到香港后,多给其拿些钱,以示抚恤了。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老祖正在大树后面的灌木丛中大便,蚊虫不停地落在那肥厚的屁股上叮咬,气得她双手连连拍打,等其提着裤子,袒胸露乳的从树林里走出来时,众人已经都去小溪那边了。   老祖坐在篝火旁,陷入了沉思之中,此刻最思念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俩婴儿找不见自己会急成什么样子?中国远征军的这五个男人在原始密林里呆了三十多年,肯定没接触过女人,否则不会一直盯着自己的胸脯看,考虑到他们也是抗日的英雄,所以自己索性就没有系上纽扣,挺出两只丰乳让他们一饱眼福了。尤其是那个姓戴的少尉,从他的火辣辣的眼神儿中瞧得出来,这人爱上了自己,唉,但自己的底线无论如何还是要坚持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戴秉国少尉带着人回来了。   “大姐,长官命令我们马上出发。”戴秉国少尉走过来说道,那目光依旧还是舍不得离开老祖的胸前。   老祖莞尔一笑,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杆,揉了揉双乳,歉意道:“孩子不在,这里奶水憋得发胀。”   戴秉国痴痴的盯在了那儿,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   “老祖,我们走吧。”寒生在前面招手喊道。   熄灭了篝火,带起背囊,众人启程了。   山猿背着明月趟过小溪,沿着一条丛林小道走在了前面,紧随其后的是寒生和卢太官及保镖,戴秉国少尉与老祖走在一起,队伍的最后面,四个士兵用木棍扎了一个简易的担架,上面躺着受了内伤的河童。 白眉长臂猿坐在树杈上似乎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跳下来一路追了上去。   淡淡的月光,茂密的雨林,黑黝黝的林间到处漂浮着绿荧荧的鬼火,那是当年阵亡士兵的尸体分解而产生的磷火,就像是他们寂寞的幽灵,心有不甘的在徘徊着,年复一年……   寒生伸手想要去捧住鬼火,那暗淡的绿光忽悠一下又飘向了远处,依旧是无声无息,若隐若现。   “唉,他们的魂儿不能回归故里,多少年来就这么在雨林中游荡着……”卢太官怅然道。   “我认识一个湘西赶尸的残儿,要是能有办法就好了。”寒生自言自语道。   “三十多年了,远征军将士的血肉早已化作了泥土,如何回得去故乡……”卢太官摇摇头,发出长长的叹息。   “呜呜……”起风了,丛林里传来阵阵如林涛般的悲吟声,如泣如诉,令人心酸。    第三百零七章   枪声在山谷中回荡着,隐约的传到了石洞里。   “枪声的!”鬼冢耳朵一竖,警觉的说道。   “嗯,应该是寒生那边出事了,我说过只要跟着他们,就一定能逮到机会下手的,好,现在熄灭篝火,鬼冢前面开路,我们上去看看。”黑泽点点头说道。   “臭鼬还没烤熟呢,要不要吃完了再去?看着都令人眼馋,肚子饱了人才会有体力嘛。”黄建国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行,”黑泽断然拒绝道,“时机转瞬即逝,建国君,现在还不是到你我享受的时候,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到东京银座去吃蓝鳍金枪生鱼片,但现在必须马上出发!”   “是。”黄建国只得站起身来,跟随在了黑泽的身后。   月光下,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丛林里,山洞对面的野芭蕉林中,那个清癯干瘦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石洞口,抓起烤的半熟的臭鼬,扯下一条腿来,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好香啊,”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小调料瓶,往上撒了点盐面,然后一口咬下去,撕下来块肉在嘴里不住的咀嚼着,“好味儿,贫道饿坏了。”   丛林溪水岸边上,鬼冢警觉的在前面走着,鼻子不时的嗅嗅,他感觉到了离追踪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   转过山坳,黑黝黝的楠木林中鬼火憧憧,“嘎……”高高的树梢上传来几声怪鸟突兀的嘶叫。   此刻,鬼冢发现了小溪的岸边有些动静,于是打了个手势,黑泽等人停下了脚步。淡淡的月光下,有一个在蠕动着的黑色土包,偶尔发出“吱吱”的叫声……   定睛细瞧,竟然是一大群老鼠黑麻麻的爬在了一个乱石堆上,而且都在奋不顾身的往石缝里面钻。   “这是什么?”黄建国感到浑身发紧,战战兢兢的问。   鬼冢的鼻子不停地翕动着,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对黑泽说道:“血腥气的,下面的,新鲜尸体的有。”   黑泽脑筋一转,随即吩咐道:“打开,看看是什么人死了。”   鬼冢走上前,腹腔一缩,对着那些黑色的老鼠猛然间喷出一口尸气,老鼠们“吱吱”大叫着一哄而散,露出一座卵石垒成的墓穴。   黄建国上前帮忙撤去石块,里面仰脸躺着一具年轻男尸,面部肌肉扭曲,嘴角上的鲜血和口涎湿滑滑的,胸腹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吴中校的人,枪伤的不是,开膛的,动物的干活。”鬼冢借着月光观察着说道。   “那会是什么动物干的呢?”黑泽疑惑道。   黄建国的嘴角慢慢的现出一丝狞笑,目光中露出贪婪的神色,转过头来恳求的望着黑泽。   黑泽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黄建国悄悄地的俯身到了尸体的上面,双手轻轻的摩挲着死者的面庞,然后温柔的将嘴唇按在了其黏糊糊的嘴巴上,舌头挑开其牙床,随即用力的吮吸了起来。新鲜的尸气源源不断的吸入了肺腑,还有一些咸滋滋的淤血和滑嗒嗒的黏液也连在一起吃进了嘴里……   “建国君,味道好么?”黑泽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黄建国的嗓子头“呼噜呼噜”的直响,含糊不清的嘟囔说道:“就是有点午餐肉的味儿。”   鬼冢在一旁看得是面红耳赤,不停地抓耳挠腮。   黑泽瞧在了眼里,于是点点头,说道:“饿了?你也去充点饥吧。”   鬼冢闻言二话不说一头拱进了尸体裂开的肚子里,叼出一根滑腻腻大肠,“噗”的咬破了,黄绿色、黏糊糊的粪便自嘴角滴嗒嗒淌下来,臭气扑鼻。   鬼冢二次将脑袋伸进去,听得“吱”的一声惨叫,竟然咬掉了正在腹腔内进食的半个老鼠头……   黑泽也感到饥肠辘辘,目光瞥向了老鬼。   老鬼咧开了嘴巴,抽出半截武士刀“唰”的一下,利落的割下死尸的生殖器,递给了黑泽。   黑泽嗅了嗅,用牙齿咬破阴囊皮,衔出一个圆圆的睾丸入口,舌头一卷,嚼都没嚼就滑溜溜的咽了下去。   黄建国吸完了尸气,起身时顺嘴咬下来半拉舌头和一段多肉的龋齿牙床,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继续追踪他们。”黑泽吞下另一枚睾丸,然后厉色命令道。   于是几个人在溪水中洗去脸上和手上的秽物,并且漱了漱口,然后继续上路。   “他们,前面的一刻钟。”鬼冢说道。   黑泽摆了下手,吩咐道:“开路。”   趟过小溪,回头望去,那群黑鼠重又扒回到了死尸的身上,“吱吱”叫着大吃起来。   山风袭来,楠木林发出阵阵怒涛声,仿佛是灵魂在呐喊,阴风嗖嗖,黄建国顿觉头皮发麻,赶紧伸手入袋,握住了冰凉的手榴弹,心情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们走远了,谁也没有听到卵石墓穴旁的溪水边,一个消瘦清癯的身影在不住的呕吐着:“贫道实在是受不了啦……”   热带雨林深处,胡康河谷内长满了高耸入云的望天树,树与树之间到处拉着各种藤类植物,相互缠绕绞杀着,有的鸡血藤被绞成了麻花形,皮破处滴滴答答的渗出鲜红的血滴。半空里垂下些奇形怪状的大豆荚,不时的开裂,坚果掉落到谷底溪水中,“噗通”一声,不经意间嚇人一跳。   清晨,山猿带着卢太官等人终于来到了这里。   白色的薄雾在林间静静地漂浮着,一层层的,恍若仙境一般,跨过了一根横在溪水上的粗大的枯树,前面在直径约七八米的两株望天树之间露出一个天然的石洞口,上面垂挂着数条鸡血藤,如同门帘一般。   “秃头婆婆就在这里了。”猿木放下明月,对大家说道。   卢太官四下里打量一番,目光望向了戴秉国少尉,询问道:“少尉,来过这里么?”   戴秉国少尉答道:“不,长官,我们在雨林中生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   猿木拉着明月的手,率先走入了石洞,卢太官摆了下手,大家鱼贯而入。   进入洞口后,发现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石厅,高高的洞顶有着一条窄窄的长裂隙,些许光线从缝隙中折射下来,因此石厅内并不显得十分的暗淡。   石地上爬着黑麻麻的无数鬼蛐蛐,身长足有三寸许,头圆胸宽,大颚发达,张开着暗红色的咀嚼式口器,油亮亮的翅膀,背上驮着一面硕大的发音镜,两根长长的触须在不停地摆动着。   “这是什么鬼东西!”明月发出了一声惊呼。   “别怕,它们是我的小虫。”猿木轻声安慰着明月,然后口中一声唿哨,那些鬼蛐蛐立刻两面一分,让出一条通道来,猿木拉着明月从中间走了过去。   石室的尽头是个大石台,上面散落置放着几个大青石块,正中的岩壁上有个凹陷,里面端坐着一个人,光线朦朦胧胧,看不清此人的相貌。   卢太官小心翼翼的自鬼蛐蛐让开的通道中走了过去,登上了石台,来到了石壁前,定睛细瞧凹陷内端坐着的那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此人长着光光的秃头,面上层层叠叠的皱纹,两只眼睛呆滞而空洞的凝视着前方,衣服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座石雕,没有丝毫生气,看得出来,她已经死了。   “婶娘!”卢太官惊呼道。   “婆婆不吃也不说话,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猿木在身后说道。   “她已经死了……”卢太官哀伤的说道。   “没有死,妈妈才死了呢,这是婆婆说的。”猿木憨里憨气的分辩道。   唉,这个笨蛋,也难怪,毕竟不是人啊,卢太官沮丧的想,秃头老妇死了,桃花江那64名羞山吴家子弟的魂魄也就无从寻找了,自己还死了一个保镖,看来这次行动是彻底的失败了。   “卢先生,你婶娘秃头老妇死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明月颇感同情的问道。   “这茫茫的原始雨林,我到哪儿能找得到吴家子弟的魂魄呢?惟有带走婶娘的遗骸,葬到鄱阳湖谷去,完成她的遗愿罢了,”卢太官转过身来,对戴秉国少尉等人说道,“少尉,嗯,这么说吧,你们在异国他乡呆了几十年,对大陆家乡的情况已经不了解了,现在大陆是共产党的天下,而你们是国民党军人,被称之为‘蒋匪军 ’,回去后肯定会受到审查和清算,弄不好命都没有了。我想,你们还是考虑一下,愿不愿意跟我到香港去?”   戴秉国少尉吃了一惊,说道:“长官,我们是抗日军人啊,难道中国现在和日本鬼子和好了?”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日本人于1945年战败就已经投降了,我们中国是战胜国,可是国共两党紧接着又打起了内战,蒋总统的国民党败退渡海到了台湾岛,大陆则在1949年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与在台湾的中华民国是出于对立的战争状态。至于日本,四年前便同中国建交了,现在已经成为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侵华战争的赔款也不要了,和中国远征军浴血奋战的那个年代完全不同啦。”   戴秉国少尉听罢顿时脸色惨白,半晌说不出话来了。   “跟我走吧,香港现在还是在英国的管辖下,你们不但不会受到迫害,而且还会受到热烈欢迎的,二战结束三十多年后,遗忘在热带雨林中的中国远征军人还剩下了最后的五个人,这将是世界爆炸性的新闻,放心吧,我可以提供你们五个人后半生所需的一切生活养老费用。”卢太官由衷的劝慰道。   “我们想回家。”江西婺源姓黄的老兵说道。   “是啊,我的老爹老娘不知还在不在了,我一定要回去家乡。”那个湖南邵阳的老兵痛苦的说道。   “我离家时,儿子还未满月,现在算下来都三十多岁了,也早该成家立业了,不行,就是那边杀死我,我也要见我儿子和我老婆最后的一面啊……”安徽桐城的老兵呜呜的哭了起来。   “长官,我们必须要回到家乡,要回去找到我们的亲人。”戴秉国少尉含着热泪坚定的对卢太官说道。 第三百零八章   “他们的,山洞的进入。”鬼冢悄悄说道。   “隐蔽,鬼冢,你去打探一下情况,千万不要惊动他们。”黑泽命令道。   “是。”鬼冢身影飘然而起,越过了小溪上面的枯木桥,很快便消失在了雾气中。   黑泽摆摆手,黄建国和老鬼闪身躲在了一株望天树的后面。   “黑……泽先生……”黄建国惊恐的指着不远处的草丛结结巴巴的说道。   黑泽望过去,墨绿色的草丛两边分开,一条巨蟒从中探出硕大的脑袋,然后迅速的窜出,爬过了那株横跨小溪的枯树,向石洞方向去了。   “一条蟒蛇而已,不必大惊小怪。”黑泽皱了皱眉头说道,目光依旧盯在了石洞的方向上。   鬼冢来到了洞口,悄悄探头望进去,发现洞里面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有着足够的光线,略一思忖,身体沿着石壁悄无声息的飘了上去,找到了那条山体岩石的裂隙。他扒在了裂隙上朝下望去,正好视线落在那个石台之上,此刻,瞧见了吴中校还有一只大猴子摸样的山猿以及站在一旁的明月姑娘。   卢太官听罢台下戴秉国少尉的慷慨陈词,不由得长叹一声,面色沉重的说道:“当年我就是为了躲避镇压反革命才连夜逃离了家乡,否则可能早已被枪毙了,你们回去,定是凶多吉少啊。”   “长官,我们认了。”戴秉国悲壮的挺直了胸膛。   “这样吧,我有个主意,你们先跟我回到香港去,召开记者会,各国媒体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到你们五个人的身上,之后你们可以向全世界述说,中国远征军第 200师戴秉国少尉奉师长戴安澜将军于1942年临终前下达的命令,在缅甸的丛林里坚守了34年,最后只剩下了你们五个人。如此一来,国民党方面肯定会要求你们返回台湾,中国政府也会争取你们回大陆,这时你们再提出希望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就再也不会有人敢于加害你们了,到时候,我会让你们西装革履衣锦还乡,每人再给你们二十万美金,下半生就无忧了。”   “长官,请让我们商量一下。”戴秉国少尉说道。   “好吧。”卢太官挥了挥手道。   “谁也不准动秃头婆婆。”猿木站在秃头老妇的面前,挥舞着两只有力的臂膀,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说什么?木头。”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谁也不准碰秃头婆婆!”猿木大声的咆哮道。   卢太官严厉的对猿木说道:“秃头婆婆是我的婶娘,她的遗愿就是要回到鄱阳湖谷去,葬在她的师父身边,所以,我必须要带走她。”   猿木颈后的鬃毛直立了,双眼血红,狂吼道:“我要杀了你们!”说罢口中一声凄厉的唿哨,霎时间石厅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唧唧……”声,整个空气都被搅动了。   卢太官惊恐的看到,石厅地上那些三寸多长,面目凶狠的黑褐色昆虫,全部都仰起了咀嚼器,露出一对暗红色的大板牙,举起油亮亮的前翅,左右击打着发音镜,十余万只一起在摩擦着,那声音如同惊涛拍岸,耳膜都快要震破了。   明月急忙对着猿木打手势,要牠停下来。   猿木又一声尖利的啸音,鬼蛐蛐们的呐喊声戛然而止,石厅内一片寂静,众人耳鼓内的“嗡嗡”声过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木头,你为什么要留下秃头婆婆呢?”明月和颜悦色的问山猿道。   “秃头婆婆没有死。”猿木辩解道。   “让我来看看。”寒生走到了石台上。   猿木刚要阻止,明月柔声说道:“木头,寒生是医生,就让他替婆婆检查一下吧。”   猿木眼睛望着明月,委屈的说道:“那好吧,谁叫你是我的女人呢。”   明月脸一红,没有再说什么。   寒生三根手指搭上了秃头老妇的手腕三关上,用力的切下……   “奇怪之极,”寒生默默地自言自语道,“‘窈窈冥冥,昏昏默默,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无视无听’,婆婆皮肉凉如冰、坚如石,无脉动,但却魂魄俱在,寒生心灵感应得到。”   “那她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呢?”卢太官不解的问。   寒生站起身来,沉吟道:“世间都认为人死心脏停止搏动,血液不流,经络闭塞,亦无脉动,但却不知其气仍在,这并非肺部呼吸之气,而是指生物磁场,此时称作为‘中阴之身’,然而中阴身却不能长久存在于世上,七七四十九天后散失,在此期间如遇奇缘,便可发生尸变了。”   “莫非婶娘发生了尸变?”卢太官疑惑的说道。   “正是。”寒生肯定的答道。   “会不会也是一具血尸?”卢太官想着自己当年被婶娘搭救的情况,于是猜测道。   “不是,她是一具石尸。”寒生回答说道。   “石尸?”卢太官惊讶的低头仔细观察着秃头老妇僵硬的身躯。   “石尸,”寒生回忆着《尸衣经》中所述十八种尸变有关石尸的记载,说道,“石尸在所有尸变中是最奇特的,在世间极为罕见,不但史书之中鲜于记载,即使民间那多如牛毛的各类野史武功秘籍更未见提起,石尸有十年的石化期现象,而现在,秃头婆婆正是处于石化期中。”   “石化期是怎么回事?”卢太官问道,明月和猿木也都倾耳静听。   寒生解释说道:“有些邪道高人临死进入中阴身之前,服药坐禅逐一有序的自闭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心脏不再搏动,血液亦停滞,但是脑部生物磁场依旧在活动,而且可以感应到外部事物,但不能作出反应,简单说来,就是三魂暂不能指挥七魄,此为石化期。”   石厅顶部的裂隙上面,潜伏在那儿的鬼冢一字一句听得真切,禁不住的抓耳挠腮起来,中原阴阳之学问真的是博大精深啊,他屏住呼吸继续的倾听着。   “石化期为十年,此期间石尸其实是为闭关坐禅,此禅端的厉害,名曰‘中阴禅’,十年石化期满那日,双目泣血,脱胎换骨,非但不死,而且功力大增,且寿命又加数十年。”寒生继续说道。   卢太官和明月等人听得目瞪口呆。   “只不过,十年的石化期内,身躯不能活动,无法抵御任何人与动物的外力伤害,所以必须在杳无人迹的地方坐‘中阴禅’,自古以来此秘术罕有人知,也没有听说有谁练成,盖因万分艰难之故。”寒生最后说道。   “怪不得婶娘跑到这等隐秘的地方来呢,此地有猿木和这么多的怪异甲虫保护,自然十分的安全了。寒生兄弟,难不成你知道修习‘中阴禅’的方法么?”卢太官饶有兴致的问道。   寒生摇摇头,道:“不知。”   卢太官面现惋惜之色,随后又接着问道:“婶娘不知何时石化期满,我们总不能在这儿一直等到她出关吧?”   寒生转头问猿木道:“秃头婆婆变成这个样子有多少年了?”   猿木憨憨的说道:“我记不得了,她当时告诉木头说,她没有死,让我看好她的身子,不准任何东西碰她。”   寒生望着卢太官道:“看来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等待,如此,我和老祖要返回蓝月亮谷了。”   明月闻言叹息道:“明月也得走了。”   “你要去哪儿?”卢太官急切的问道。   “塔巴林寺。”明月回答道。 雾霭中,鬼冢轻飘飘的落在了望天树的后面。   “黑泽先生,他们的,统统的在里面,奇怪的有,中国远征军士兵的五个,丛林里坚持了三十四年的,太可怕了……”鬼冢叙述了他听到的所有情况。   “还有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活在丛林里?鬼冢,杀死他们!决不能让他们活着跑去香港开什么记者会,这样会勾起二战期间帝国占领地方民众的抗日情绪,损害战后日本已经树立的和平形象,尤其是损坏中日之间的友好关系,你的明白?”黑泽闻言沉思片刻,然后严肃的说道。   “是,我的去杀死他们。”鬼冢答应道。   黄建国在一旁插嘴道:“黑泽先生真是高瞻远瞩啊,缅甸丛林里还存活着三十四年前中国远征军的五名士兵,这事要是让中国的老百姓知道了,肯定爆发一场抗日浪潮,别的不说,最起码也会要求日本给付战争赔款,我知道尽管中国政府已经不要了,但国际法上的战争赔款诉讼时效还未到期,一旦几千万中国战争遇难者家属闹起来,这对日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黑泽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黄建国的肩膀,赞赏道:“建国君,很好,能如此的为日本国着想,我们将来一定扶持你入主中原。”   “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黄建国谄媚的哈了哈腰。   “鬼冢,要尽快让建国君多掌握一些截尸教的高深法术,保证他的安全。”黑泽吩咐着。   “建国君的,进步快快的。”鬼冢说道。   “鬼冢教主,你方才说那个石尸破关出来后功力会很强大,我想,我们一定要在此之前消灭她。”黄建国堆起一脸笑容建议道。   “不错,砸碎石尸,绝不能让她成为我们的绊脚石。”黑泽点头道。   “寒生的,老祖的,要离开他们的,蓝月亮谷的去。”鬼冢想起了寒生最后与吴中校的对话,于是继续报告说道。   “哦,很好,机会来啦,寒生和老祖如果离开,我们就可以下手了,至于那五个中国士兵,鬼冢尽快去把他们干掉。”黑泽吩咐说道。    “嘶嘶……”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诡异的声响。   黑泽等人一愣,忙隐蔽起观察。   林中小路上,数十条五色斑斓的大蟒蛇浩浩荡荡的爬了过来,走在中间的是一个赤足缠头的怪人,穿着脏兮兮的白色土布长袍,左右肩膀上各端坐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第三百零九章   蒙拉差翁.炳自从收服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简直是心花怒放,尽管已感觉到了他俩的来历颇为蹊跷,但是一种强烈的父爱与母爱的复杂混合心情已经彻底征服了他。   他想,赶紧找到那个叫寒生的中原郎中并杀死他,为自己的徒弟坤威差报仇后,他将带着这俩个婴儿隐居曼谷湄南河边,一面传授血降头,一面要他们读书,成为泰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学者型降头师。   他派出去几条蟒蛇前去刺探寒生等人的行踪,自己则同婴儿在蟒蛇洞中嬉戏。玩了一会儿,小女婴的嘴巴在他的怀中拱来拱去,并咿咿呀呀的喊着“妈妈”,蒙拉差翁.炳体内的母爱被挑逗了起来,他感觉到左右胸一阵酥麻,于是解开了布袍,露出胸肌,将小小的紫黑色的乳头放在了女婴的嘴边。   女婴一口叼住了右胸乳头,拼命的吮吸了起来。   “喔哦……”蒙拉差翁.炳愉悦的轻呼了一声,乳头处一种从未有过强烈的麻酥感放射性的充斥了他的整个上半身,令他竟然情不自禁的战栗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啊……啊……”他接连呻吟了起来。   女婴一面吮吸着,一面将目光瞥向了沈才华,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与残忍,沈才华心有灵犀,咧开小嘴巴笑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扑上来,叼住了蒙拉差翁.炳左边的乳头,也拼命的吮吸了起来。   “啊……”这小家伙的吸力更强,蒙拉差翁.炳面色涨红,顿感体内来自腹部气海的两股一凉一热的涓涓细流通过前胸后背慢慢升起涌向了双乳,最后破堤而出,自乳头射进了两个婴儿的口中……   督脉总督人体的阳气,循行于背部正中脊柱内,称之为“阳脉之海”。任脉统领人体的阴气,循行于前胸腹,乃是“阴脉之海”。   蒙拉差翁.炳来自丹田气海之内的先天阴阳精气分别源源不断的流入了两个婴儿的体内,可是他本人却不知道,盖因其所学与中原经络理论大相径庭之故。   老祖百年老阴已被阳公採光,所以生下了纯阳体质的皱皮女婴,恰巧蒙拉差翁.炳右乳流出的又是任脉阴气,对女婴来说正是旱地逢甘露,受益匪浅。沈才华则正好相反,荫尸沈菜花墓地里阴气过胎,体质为纯阴,吮吸了蒙拉差翁.炳左乳的督脉阳气,可谓相得益彰。   这一切,蒙拉差翁.炳浑然不觉,只是感觉自己十分的疲倦,但是体内又充满着愉悦的快感,尤其是两只乳头又胀又麻如放电般,他朦朦胧胧的想着:自己一定是来奶了......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慢慢的松开了嘴巴,一次吸入过多的精气是受不了的,随后各自挺着胀鼓鼓的小肚子,爬下了蒙拉差翁.炳的身体,两人手拉手的走出了石洞,来到外面的空场处玩耍。   那些蟒蛇们各自盘成一团,都在眯缝着眼睛打瞌睡,金花蟒蛇夫妇相偎在一起,也是迷迷糊糊的,望见两个婴儿出来,雌蟒的半睁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依依的神情。   蒙拉差翁.炳打了个哈欠,体内的雌性激素燃起的热情慢慢的消退了,此刻,他感觉到异常的疲惫,于是合上了眼皮昏昏欲睡。   一条褐斑大蟒蛇匆匆游动了进来,爬至蒙拉差翁.炳的耳旁,火红色的蛇信子急促的抖动着,发出“嘶嘶”声响。   蒙拉差翁.炳猛然间警觉起来,雨林中打探消息的蟒蛇已经发现了寒生等人的踪迹。   “噫呜……”蒙拉差翁.炳吹响了血笛,匆匆走出了石洞,众蟒蛇们已经被血笛唤醒,个个昂起了头,精神抖擞的等待出发的命令。   蒙拉差翁.炳揉了揉胸肌,系上长袍,背上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然后笑容可掬的对两个婴儿说道:“我的孩子们,不要太顽皮啦。”说罢咬破舌尖,喷出两口血雾在他俩的身上,然后抓起来驮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带领着数十条蟒蛇,浩浩荡荡的朝着密林深处行去。   报信的褐斑蟒蛇在前面带着路,翻山越涧,穿过一片片茂密的丛林,最后来到了山猿居住的那条长满望天树的山谷。   此刻,黑泽悄悄地对鬼冢和黄建国说道:“暂时以静制动,看看这个赤足怪人究竟意欲何为。”   鬼冢点点头,大家隐蔽起来。   山洞内,猿木听到明月要走,不由得急了,双手一张,脸红脖粗的大声叫道:“我的女人不能走!”   明月扭脸瞧着猿木憨厚愚钝的模样,摇摇头:“木头,你可能还不明白,人猿并不是同类……”说罢仰脸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语气悲怆的幽幽说道,“我已经答应了格玛上师,回到塔巴林寺长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躺在担架上的河童猛然坐起身来,向明月发出一遍遍强烈的意念:“我才是同类!”   猿木拉住明月的手,已是眼泪汪汪,听得牠委屈的说道:“秃头婆婆醒来,木头跟你一起走。”   突然,鬼蛐蛐的队伍中发出了一阵骚动,原来是一条巨蟒冒冒失失的闯进了石洞之内。 鬼蛐蛐们一拥而上,顿时无数暗红色的大板牙在蟒蛇的硬皮上疯狂切割了起来,鲜血顺着道道伤口淌下,那只硕大的蟒头上也爬满了鬼蛐蛐,双目瞬间便被割破了,冒出两股黑褐色的液体,那巨蟒疼得满地打滚,身躯扭做一团,张开嘴巴发出了“嘶嘶”的哀鸣。两只机灵的鬼蛐蛐趁机跳入牠的口中,伸出大板牙,将那根火红色的蟒蛇信子匆匆锯断了。   “中原郎中寒生赶紧出来受死……”石洞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发音很是生硬。   “有人来了。”猿木说道,随即一声唿哨,鬼蛐蛐们蜂拥而出,在石洞外溪水的己方一侧列成数排,虎视眈眈的盯着对岸的入侵者。   卢太官挥手命令道:“少尉,准备战斗。”   “是,长官。”戴秉国迅即带领着四名士兵抄起美式卡宾枪冲出了石厅。   三名保镖抽出腰间的手枪,簇拥着卢太官向洞外走去,寒生、山猿、明月和老祖等人跟在了后面,河童也从担架上爬了下来,蹒跚的走在了最后。   洞外,隔着溪水上的枯树独木桥,对岸爬着数十条粗大的蟒蛇个个昂头挺胸,火红色的信子耀武扬威的向空中吞吐着,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皮色黝黑的赤脚缠头怪人,口中含着一只血红色的竖笛,左右肩膀上各自端坐着一名白白胖胖的婴儿……   “沈才华!”寒生一眼便认出了怪人肩上的婴儿,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老祖歪着脑袋反复盯着那个光洁如玉的小女孩看,体内那股母女连心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呀,可是这女婴的皮肤并没有一丝皱褶,究竟是不是祖墨?她恍惚起来,口中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女儿……   可是,怪人肩头上的两个婴儿竟然无动于衷,黑黑的眼睛打量着寒生和老祖,仿佛形同路人一般,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的反应。   寒生心中也在纳闷,沈才华那是断然不会认错的,而且他与皱皮女婴向来也是形影不离的,可是这个女孩子的身上白白净净的,没有丝毫的皱皮,难道她不是皱皮女婴?或是有了什么奇遇,这个怪人治好了她?无论怎样,看两个婴儿目前的神态,很像是被什么协术给控制住了。   “老祖,他俩中了巫术。”寒生小声对老祖说道。   “哪个是寒生,赶紧站出来。”那怪人高声叫道。   寒生上前一步朗声道:“在下便是寒生。” 蒙拉差翁.炳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心下颇为疑惑,坤威差乃是得到了自己一些真传的,一个普通的中原小郎中竟能轻易杀了自己的徒弟,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喂,你为什么杀了我的徒弟?”蒙拉差翁.炳愠怒的说道。   寒生一愣,遂不解的问道:“杀死你的徒弟?请问你是谁?你的徒弟又是何人?”   蒙拉差翁.炳哼了一声,道:“我的徒弟坤威差,你认得吧?”   “坤威差?你说的是那个泰国领事馆的降头师么?”寒生问道。   “当然,果真是你杀了他?”蒙拉差翁.炳眼睛紧紧地盯着寒生。   “我与他素未谋面,如何能杀他呢?”寒生坦然道。   “未曾谋面?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蒙拉差翁.炳狐疑的说道。   “我在京城雍和宫丹巴老喇嘛那儿听说此人的,后来据闻坤威差被筱艳芳所杀。”寒生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筱艳芳是谁?”蒙拉差翁.炳追问道。   “京城名旦,是唱京戏的,不男不女像个人妖。”寒生鄙夷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听出寒生言语之中对人妖颇有诋毁之意,心中顿时感觉不快,于是没好气的说道:“你告诉我此人为何要杀坤威差?说不出来,你定难逃干系。”   “坤威差给丹巴老喇嘛下了‘阴阳草’降头,害死了他,就在其罪行即将暴露的时候,筱艳芳为了杀人灭口,割断了他的脖子。”寒生把从王婆婆那儿听到的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蒙拉差翁.炳随即问道:“筱艳芳在哪儿?”   寒生摇摇头,告诉他道:“筱艳芳已经死了,在滇西北梅里雪山下开枪自杀了。”   “哈哈,来个死无对证,哪个会相信你的信口雌黄?”蒙拉差翁.炳冷笑道。   “我可以作证。”明月走上前来说道。   “你又是谁?”蒙拉差翁.炳奇怪道。   “我是明月,当时我和师父王婆婆都在现场亲眼目睹的,寒生所言一点都不假。”明月理直气壮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摇了摇头:“你们是一伙的,不足为凭。”   望天树后,黑泽等人听得真切,他点头自得的低声说道:“很好,这两方斗起来,我们从中才好渔翁得利啊。”   “嗯,要设法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黄建国狡诈的说道,显示出其内心的机敏才智。   黑泽站起身来,从望天树后转出,朗声说道:“我也可以作证,坤威差就是被他们所杀害的。” 第三百一十章   黑泽身着那套被密林中有刺植物划破的黑色西装,上面还染着斑斑鸡血藤鲜红的汁液,脚下一双皮鞋,露着一根脚趾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尽管如此,他仍旧是挺直了腰板,笔直的站在了蒙拉差翁.炳的面前。   “你是谁?”蒙拉差翁.炳诧异的问道。   “我是日本国驻中国副总领事黑泽,我可以证明泰国领事馆的坤威差先生系这帮人所谋杀。”黑泽朗声说道。   卢太官和寒生等人惊讶的望着突然现身的黑泽,目光四下里搜寻过去,并未发现鬼冢、黄建国和老鬼等人,但是心里都清楚,他们肯定就隐藏在附近。   蒙拉差翁.炳疑惑的打量着这个小矮个子东洋人,随即问道:“你有什么根据,说来听听。”   “请问先生尊姓大名?”黑泽恭恭敬敬的问道。   “蒙拉差翁.炳,泰国第一降头师。”蒙拉差翁.炳答道。   “哦,您是皇族,失敬失敬。”黑泽深深地鞠了一躬。   蒙拉差翁.炳鼻子哼了一声,以藐视的眼神儿盯着他。   黑泽目光瞟了一眼小溪对岸,心中暗暗吃惊,中国远征军的那五个士兵竟然还持有美制卡宾枪,火力不弱,还有那个河童会放毒液,须得小心提防,站在明月身边的那只山猿,说不准就是蜘手少佐笔记本中说的“拉玛古猿”了,目前的局势是敌众我寡,力量悬殊,看来只有先行离间,挑起他们与泰国降头师之间的争斗,然后再择机对寒生下手。   想到这里,于是他嘴里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蒙拉差翁先生,我们日本领事馆在中国京城布有众多的眼线,每天都在搜集有关政治、经济和社会各方面的情报,泰国领事馆也有人在做这方面的工作,坤威差先生就是一个,这一点,我想您不会不知道吧?”   蒙拉差翁.炳未可置否,其实他并不知道。   黑泽心中清楚,要想谎话编的圆滑无漏洞,必须有大量真实的成分在内,如果完全都是假话,则绝对是没人相信的。   “数月前的一天上午,日本总领馆接到了中国公安系统内部的线报,说是清晨在紫禁城边的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具无名男尸,经公安局法医检验系割断颈动脉而死,身份最终确定为泰国领事馆随员,名字叫做坤威差,奇怪的是泰国和中国方面都三缄其口,匆匆火化了事,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当时感到此事十分蹊跷,如此低调的处理,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东京日本内阁调查室要求我们追踪此事,于是我们通过内线,逐步揭开了坤威差之死的真相。”黑泽叙述道,他说的这部分完全是真实的。   此刻,就连卢太官、寒生等人也被故事所吸引住了。 黑泽望了一眼众人,开局很好,他想。   “线索引到了雍和宫丹巴老喇嘛的身上,寒生说的不错,这位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的上师中了坤威差下的‘阴阳草’降头,命垂一线,但是寒生并没有说出事情的根本原因,就是丹巴老喇嘛为什么会中降头?他临死之前同寒生有过一次秘密交谈,这对于解开坤威差被谋杀一事至关重要,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天大的秘密……”黑泽停顿了片刻,注意观察着各方的反应。   人们静静地听着,鸦雀无声,蒙拉差翁.炳歪着脑袋,目光盯着黑泽,也是迫切的期待着下文。   黑泽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的继续说下去:“1935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进行了一场艰苦卓绝的万里长征,当他们行军至云贵高原三江流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对后世具有极大影响的事件。当时的红军领导人毛泽东轻车简随,悄悄来到了一座神秘的山谷,谷中有一座噶玛噶举派的寺庙,寺中有一位格达活佛,他向毛预言了他的军队将会最终夺得全国的政权,事实果然如此,1949年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就在毛离去后不久,格达活佛就死了,他在临死之前留下了对1949年以后一个甲子,六十年间中国政局的预言,而这个预言当今世上就只有丹巴老喇嘛一个人知道。”   卢太官等人和蒙拉差翁.炳都听得目瞪口呆,只有寒生心里画着问号,这些事情怎么连日本人都知道了呢?   黑泽心中暗喜,黄建国从首长那儿听来的东西,自己现炒现卖倒是很管用呢。   “丹巴喇嘛在一个风雨之夜悄悄的离开了寺庙,从此京城雍和宫里多了个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的上师。说到这里,又一个重要人物登场了,他就是京城白云观住持瞎眼的金道长,其真实的名字叫贾尸冥,功力深不可测,乃是当今全真教武学之集大成者。此人竟然冒充瞎子数十年,而他名字里面包含的真实含义为‘假失明’,可叹啊,公然蒙骗了白云观众道士多少年啊……由此可见其人老谋深算,心机之深的可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黑泽询问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最后落在了蒙拉差翁.炳的脸上。   蒙拉差翁.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就在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中,一株捕蝇草的下面,金道长面色阴沉的伏在那儿,不动声色的在默默观察着……   “他和丹巴喇嘛交上了朋友,再加上柳一叟教授和京剧名旦筱艳芳,他们四个人成为了莫逆之交,然而金道长‘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却是奔着丹巴喇嘛所知道的格达活佛预言来的。这个心狠手辣的金道长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说服了坤威差给自己的好朋友丹巴喇嘛下了降头,祈望丹巴喇嘛会在自己临死之前说出预言,但是丹巴喇嘛至死也没说。更加令人发指的是,就在其罪行暴露的时候,竟然指使筱艳芳残忍的杀害了坤威差灭口,最后逼迫筱艳芳也开枪自尽了。蒙拉差翁先生,这就是你徒弟真实的死因。”黑泽凭着自己的想象,真真假假的编造了这么一段令人信服的故事。   一阵沉默之后,蒙拉差翁.炳开口说话了:“那么这一切跟中原郎中寒生有什么关系?”   黑泽哈哈笑道:“你可以自己问问寒生,事情败露之后,金道长是否与他相约在江西老家会面?是不是结伴同行前往滇西北,然后一同藏匿了起来?”   蒙拉差翁.炳犀利的目光转向了寒生,阴沉着脸问道:“寒生,金道长果真和你在一起么?”   寒生脸一红,支支吾吾的答道:“是的。”   “金道长现在哪儿?”蒙拉差翁.炳厉声喝道。   寒生摇了摇头,他绝对不能说出蓝月亮谷的秘密。   “嘀嘀嘀……”,蒙拉差翁.炳嘴里含着血笛,吹奏起急促的短音曲调。   “嘶嘶”数十条大蟒蛇盘成了一团,发出摄人心魄的叫声,然后“唰唰唰”的弹射而起,越过了小溪,朝着众人扑去。   戴秉国少尉举起一只手臂正欲挥下,寒生急忙叫喊道:“不要开枪伤到婴儿!”   少尉困惑的望着卢太官,卢太官见形势危急,只能命令道:“不要对人开枪!”   就在这时,猿木嘴巴嘬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唿哨……   “唧唧唧……”鬼蛐蛐们不约而同的用力拍打起发音镜来,顿时一片震耳欲聋的鸣叫声响彻了山谷,这些黑亮亮的甲虫随即蜂拥而上,迎着凌空飞至的大蟒蛇勇敢的冲杀了过去。   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黑麻麻的只有三寸多长的鬼蛐蛐们纷纷跳到了那些大蟒蛇的身上,张开咀嚼口器,伸出锯齿样的大板牙,疯狂的在蟒蛇身上又切又锯,鲜血染红了板牙以及透明的羽翅。大蟒蛇粗壮而沉重的身躯拼命的滚动着,尾巴在地上快速的甩打着,成片的鬼蛐蛐被碾压成了肉泥,但是余下的个个无所畏惧,仍是前仆后继的冲上前厮杀,“嘶嘶、唧唧”声不绝于耳,杀得是天昏地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猿木眼睛都红了,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抓住一条黑纹大蟒蛇的脑袋,双手用力一掰,“喀嚓”一声脆响,硬生生的将蟒蛇的上下颚撕了开来,鲜血淋漓,喷溅在了牠金色的长毛上。   河童蹒跚的上前,调转屁股褐毛一分,“噗”的射出毒液,一条蟒蛇顿时身上冒起了白烟,疼得满地打滚,折腾了几下便不动了。   “哒哒哒……”卡宾枪声响起,又有几条大蟒蛇的脑袋被子弹撕裂开来。   蒙拉差翁.炳眼见大蟒蛇们不敌,冷笑一声,伸手解开脑袋顶上鼓鼓囊囊的白布缠头,向空中一挥,顿时间一片血红色的雾气朝着小溪对岸吹去……   寒生眉间的蝇眼骤然开启,那红色的雾气分明是由无数细微的红颜色昆虫所组成,那些家伙身体极小,浑身倒生硬毛,有着两条强壮的后腿,在空中以身体相互借力向前接连弹跳着。此刻,在其他人的眼中只是见到一片急速飘来的血雾,都愣愣的观望着,不知其所然。   “是一群红色的跳蚤!”寒生喊道,告诉大家小心提防。   这是一群蒙拉差翁.炳多年培养的血蚤,是其血降头术重要的媒介,平时缠于头顶,使用时挥之即出,方便之极。跳蚤善于跳跃,能蹦七、八寸高,可以跳过它们身长350倍的距离,相当于一个人轻松跃过一座摩天大楼。血蚤一天的吸血量多达20毫升,足足超过其体重的30倍,绝对是地地道道的吸血鬼。   清乾隆年间中原鼠疫流行,师道南曾有诗曰:“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折堵。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淡愁云雾,三人行未十多步,忽死二人横截路……”这跳蚤身上携带着鼠疫杆菌,发病快,死亡率高,欧洲称之为“黑死病”,十四世纪曾在欧洲夺走了一亿多人的性命。   蒙拉差翁.炳养的血蚤则不然,叮咬了人以后,便会染上了血降头,直接侵入大脑,支配神智听从血笛的号令,十分的可怖。东南亚降头界之中,以前都以“阴阳草”降为最,那是因为人们还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血降头。   血降头是蒙拉差翁.炳集数十年心血所独创,世间罕有人听闻,更无解法,端的是无比厉害。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小小跳蚤,奈若我何?”但见老祖袒胸露乳大喝一声,威风凛凛的大步迎上前去,左右手五指并拢,真气充盈,双掌软绵绵的朝着红色雾气一挥,两股凌厉的阴风扫将过去……   血雾被掌风击散,一部分血蚤的身体与内脏承受不住真气的碰撞,骤然间爆裂,肢离破碎,纷纷散落到了地上。但是还有半数的血蚤穿过掌风的间隙弹跳而入,跳上了老祖半裸的前身。老祖顿感浑身一阵酥麻,低头望着自己黑胖胸脯上扒满的小红点,竟然嘿嘿的傻笑了起来,她已经中了血降头。   众人正在惊愕之间,落在地面上的那些余下来的血蚤弹跳着朝人们无声无息的偷袭了过去,根本无人能够发觉与防范。片刻之间,小溪这边所有人的身上都三三两两的落上了血蚤,就连河童和山猿也未能幸免。   紧接着,众人接二连三“嘿嘿嘿”的傻笑了起来,戴秉国少尉的远征军们把卡宾枪扔在了地上,望着蒙拉差翁.炳憨憨的笑着,神志不清的等待着血笛的指令。   明月体内的祝由神功觉察到了侵入的外邪,自发的进行了抵制,但是明月从王婆婆那儿继承的只有祝由五式,刚好与血蚤的巫力势均力敌,因此,她的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所以一直面呈微笑状态。   河童与山猿并非人类,牠俩只是感觉浑身瘙痒而已,遂坐下来从体毛中捉跳蚤,抓到一只便丢进嘴里咬扁吞落腹中。   卢太官则与众人不同,他是一具血尸,血蚤的尖喙刺入皮肤,那猛烈的血降头提前引发了他每月一次的血崩,顿时双眼、双耳、双鼻孔、嘴巴、肛门和尿道九窍流血不止,随即大叫了一声,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起来。   只有寒生有尸衣护身不为所动,血蚤一近身便是毫光一闪,发出“噼啵”微响,然后一丝青烟升起,血蚤瞬间灰飞烟灭。   眼见众人神智不清,寒生知道他们中了降头,但瞧卢太官浑身鲜血淋淋,甚是可怜。   “卢先生,你这是怎么了?”寒生蹲下身来焦急的问道。   “不知怎地,还没到日子,竟然提前来了每月一次的九窍大出血。”卢太官痛苦的说道。   “那如何是好?”寒生说道。   “在香港时,每月都是到玛丽医院血库买血来喝的,可是这雨林里哪儿有新鲜的人血呢?”卢太官喘息着说道。   “需要多少?”寒生问,心想为救卢太官性命,宁肯自己捐献点。   “一个人的量,大约要喝4000CC才行。”卢太官回答道。   寒生吓了一跳,这么多,等于是换掉人体内的全部血液了,“蟒蛇的血行么?”他问。   “动物的血液不行,必须是人血。”卢太官摇头道。   “血型有关系么?”寒生叹息着接着询问道。   “没所谓,都可以用的。”卢太官边说着,身体各窍孔中又涌出来大量的鲜血,整个地面上汪成了红红的一滩。   寒生抬起头来,朝小溪对面望去……   黑泽站在蒙拉差翁.炳的身边,颇为满意的望着这场由自己挑拨离间而引发的大战,胜负现已明了,于是招了招手,鬼冢和黄建国从望天树后走了出来,那黄建国手中还不放心的握着两枚日军甜瓜手榴弹,而此时,老鬼则心情放松的一只手解开了腰带,“哗哗”的在树下小便。   此刻,寒生叹息一声,把牙一咬,心一横,猛地站起身来,蝇眼骤然发动,身形闪电般的扑向了小溪的对岸…….  一瞬间,寒生已经确定了攻击的目标。   黑泽站在蒙拉差翁.炳这个怪异的降头师身边,不易下手,况且人家是日本国的外交官,惹了会有麻烦的。黄建国也不行,他的手中握着两枚手榴弹,万一炸起来还不得死伤一大片?只剩下老鬼一人了,但此人武功高强,恐怕自己擒拿不住,惟有猝不及防的雷霆一击方可有一线希望。   老鬼站在树下“哗哗”的放着水,丝毫没有提防会有人偷袭,而此刻正值尿到尽处,余下几滴,用唯一的那只手掌掐住JJ在上下抖动着,甩去上面的水珠……   寒生的身体高速撞在了老鬼的肩膀上,老鬼的身子倒飞了起来,脑袋磕在了坚硬的树干上,“嗡”的一声,顿时眼睛一黑失去了知觉,软绵绵的侧身慢慢倒下。寒生趁机一把搂抱住他,迅速的返身再往回跑,转瞬之间便已经越过了小溪回到了卢太官的身旁,遂放下昏迷的老鬼。   “马上开始喝血吧。”寒生指着老鬼的颈动脉急匆匆的说道。   卢太官闻言更不迟疑,一口咬在了老鬼的脖子上,牙齿用力切断了他脖子右侧的颈动脉,温热而甜腻腻的鲜血汨汨的喷射进了口中……   寒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小溪对岸的蒙拉差翁.炳、黑泽和黄建国等人都没能看清楚,但觉眼睛一花,寒生已经掳走了老鬼,定睛再一瞧,那吴中校已经伏在了老鬼的身上,正在疯狂的吸着鲜血。   黑泽气得直跺脚,明白救援已然不及,鬼冢身子蓦地就要飘起,被黑泽一把拽住,咬牙切齿的悄声说道:“来不及了,控制大局要紧。”   “呜咦……”蒙拉差翁.炳吹奏起了血笛,曲调怪异,老祖和戴秉国少尉等人拾起了地上的卡宾枪端在手中,晃晃悠悠的列成了一个圆圈,面无表情的慢慢朝寒生与卢太官以及明月围拢过来。   溪水岸边躺满了鬼蛐蛐和蟒蛇的尸体,那些尚未断气的仍在进行着最后的搏杀,包括那对金花蟒夫妇,“嘶嘶”与“唧唧”声已经明显的微弱了许多,空气中到处都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寒生望着受到控制的老祖和那五个持枪的远征军人正合围而来,心中顿时焦急万分,自己冲出去则没有问题,可卢太官还正在喝血之中,不能中断,于是他把目光望向了明月。   明月此刻脸上时而微笑,时而严肃,她体内的祝由神功正在与血笛的魔音抗衡着,而此时的河童和山猿却仍在一丝不苟的坐在地上捉着身上的血蚤。   黄建国脑筋一转,悄悄的溜过小溪,朝着石洞摸去。      石洞内空荡荡的,朦胧的光线下,他发现了在石台上的石壁凹陷处,盘腿打坐着一个了无生气的秃头老太婆,顿时心中狂跳窃喜不已,自鬼冢向黑泽描述了洞内所见所闻之后,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他蹑手蹑脚的登上了石台,走到了秃头老妇的面前,蹲下身来仔细的观察着她。老妇的眼睛凝滞而呆板,额头皱纹内和眉毛鼻子尖上都积了些许灰尘,看来果真仍在石化期内。他伸出手指头,捅了捅老妇灰白色的脸皮,竟如皮革一般坚韧,并且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回头四下里望望,一个人影也不见,石洞外隐隐约约传来鬼蛐蛐们和大蟒蛇的最后厮杀呐喊声。   真是天赐良机啊,黄建国想。   黄建国揣好手榴弹,挽起了衣袖,探手抓住秃头老妇的下巴,然后用手指掰开她紧闭的嘴巴,先往里瞧了瞧,两排参差不齐的黄褐色豁牙,一片软塌塌干巴巴的舌头,喉咙里面黑黢黢的,看似很深。他首先小心翼翼的伸出自己的舌头舔了舔老妇的牙床,无甚怪味儿,接着以舌尖用力探进口腔深处,触了触老妇喉咙口悬着的一块扁桃体,略有点咸滋味儿。   黄建国第一步首先挤出自己肺内的空气,然后屏住呼吸,将整个嘴巴都伸进了秃头老妇的口中,随即发力狂吸了起来……   秃头老妇的胸腹随着黄建国强有力的吮吸有节奏一起一伏,体内休眠的精气一丝丝的逸出,进入了黄建国的奇经八脉里,近百年刻苦修行而得的祝由功力也随着逐渐流失了。   秃头老妇的双眸之中慢慢的渗出鲜红的血滴,她的生物磁场在奋力的抵抗着,但无奈是在石化期内,身子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黄建国将自己百年功力一点点的掏空……   石洞的外面,惨烈的厮杀基本已经停止了,这一役,鬼蛐蛐和蟒蛇们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也都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   血笛的魔音仍在空中徐徐飘来,老祖挥起两只阴掌,面无表情、双眼凝滞的走向寒生,而戴秉国的远征军士兵则慢慢举起枪来,瞄准了圈内的卢太官、明月以及河童和山猿……   就在这紧要关头,黑泽使了个眼色,鬼冢的身子“呼”的飞起,飘至圈子的上空,凌空一把抓向了寒生,别人可以死去,但寒生可不行。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天罡真气自蒙拉差翁.炳的身后奔袭而来,沿途树的枝叶也都瞬间“哗啦啦”的折断落下……    第三百一十二章   当年全真教王重阳传下来的镇教之宝——天罡气功是何等的了地,金道长浸淫其中数十年,此番竭尽全力的一击,端的是厉害无比,无形的罡气重重的击在了蒙拉差翁.炳的后背上,“噗”的一口,鲜血自他的口中喷出,血笛随之落地,魔音停了……   “金道长!”黑泽惊呼道,脸色骤变。   清癯消瘦的白云观住持金道长,也就是贾尸冥,悄无声息如鬼魅般的现身在了他的面前。   “黑泽领事,我们又见面了。”金道长冷冷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不愧是东南亚第一降头师,在天罡真气的重击下趔趄了几步,尽管已然内伤,但竟然未有倒下,鲜血沿着嘴角一滴滴落下,“你又是谁?”他喘息着问道。   金道长鼻子“哼”了一声,负手而立,双目犀利有神。   “他是寒生一伙的,就是我说的那个京城白云观住持金道长,杀死你徒弟的幕后黑手。”黑泽说道。   “好厉害的气功。”蒙拉差翁.炳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把两个婴儿交出来。”金道长阴沉着脸说道。   “不行,那是我的孩子!”蒙拉差翁.炳披散着头发,大声叫着向后退去。   “先是村上武夫,然后是犬伏师,现在让贫道先来收拾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小鬼子。”金道长双手一摆,作势就要扑上。   “慢!我是日本国驻中国副总领事,享有外交豁免权,你若是敢碰我,势必引起中日两国的外交纠纷。”黑泽面不改色,傲然的说道。   “屁话,这里是缅甸的热带雨林,杀了你又能怎么样?我贾尸冥双目瞎了几十年,一旦睁眼,贫道可就要大开杀戒了。”金道长不屑一顾的淡淡说道。   此刻,鬼冢正凌空抓向寒生,忽闻血笛魔音戛然而止,感觉有异,遂扭头一看,见一瘦高之人正欲对黑泽下手,于是急忙撤回手掌,在半空中转身速飘回救援。   “你的,伤害教主的不行!”鬼冢凌空甩去上衣,露出上身的粉红色尸斑,随即身子一震,数十朵尸斑铺天盖地的射向了金道长。   金道长一惊,从来没见过这等古怪的暗器,不敢小觑,忙以天罡气功护身,但见那些鲜艳如朵朵梅花的尸斑在罡气的外围绕着自己飞速的旋转着,寻隙攻入。   金道长深知这种越是神秘诡异的东西越是厉害,因此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运行天罡真气护住全身,一面将目光投向了小溪的对岸。   魔音一停,戴秉国及远征军士兵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卡宾枪,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怪异的傻笑,老祖也缓缓的放下了手掌,袒胸露乳的呆望着寒生。   这时间,卢太官已经吸光了老鬼体内的血液,舔了舔嘴唇,慢慢的爬起身来。   黄建国跪在秃头老妇的面前忘我的吮吸着,耳边听到些许“咝咝”的漏气声,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回想起鬼冢传授的“吸尸大法”,忽然明白了声从何来。他一边嘴不停的继续吸着,一面将秃头老妇放倒在地,然后腾出两只手来扯碎了她的裤子,撕了些布条条,将老妇的两耳,两个鼻孔牢牢的塞住,果然漏气声小了许多,剩下的布头团成了几团一使劲儿,全部结结实实的都塞进了秃头老妇的下体三窍之中,然后放心的开怀大肆吮吸起来。   秃头老妇的身体随着精气的流出而渐渐的变软,双腿逐渐的伸直,双目中的泣血也越发多了,化作丝丝血线顺着眼角汨汨流淌下来。   黄建国越吸越觉得身体里内气充盈,与吮吸怒江河谷石洞内的蜘手少佐和那些日本兵的尸气感觉完全不一样,眼瞅着身下老妇的身体渐渐干瘪了下去,而自己则有着一种极度的愉悦和亢奋,最后“噗”的一声,他的括约肌一松,放出一个极响的屁,他知道自己已经吸足了,遂松开了酸麻的嘴巴,慢慢的站起身来。   “你在干什么!”黄建国的身后蓦地响起一声暴喝,口音极为怪异。   他转过身来,看见一个金黄色的身影从石洞口窜入,转瞬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正是与寒生他们在一起的那只山猿。   原来山猿捉光了身上的血蚤后,突然想到石洞内的鬼蛐蛐都已经出来厮杀了,里面没有任何保护秃头婆婆的东西,心里十分的不放心,于是进洞来一窥。   “拉玛古猿,你竟然会说人的语言?”黄建国惊讶道。   “你把婆婆怎么啦?”猿木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秃头老妇。   黄建国眼珠一转,想起鬼冢偷听到山猿的谈话,于是哄骗山猿道:“你的名字是叫木头吧?告诉你,秃头婆婆的十年石化期限已到,所以她双目泣血身子发软,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一面说着,同时伸手自口袋中抓出一枚手榴弹,扣在手中以防万一。   “真的?婆婆终于要醒啦?”山猿高兴的叫喊了起来,牠虽然已经看到秃头婆婆的裤子都已经破碎了,而且耳朵、鼻孔以及下体私处都被布条塞住了,但牠根本不了解人类的狡诈与残忍,所以仍然没有往坏处去多想。   哼,毕竟是畜生,傻傻的,与那又憨又笨的寒生倒是有得一比,黄建国心中联想到寒生的那副穷酸相,禁不住的嗤之以鼻。   小溪这边岸上,神智清醒之人只剩下寒生和卢太官了。   寒生有尸衣护身,血蚤近不得身,即便是叮咬到了,因体内还有白陀须可解世间百毒,亦是无妨,只不过他自己并不知道而已。卢太官本已是血尸,体质与常人有异,故也不会中血降头,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是针对常人的。   寒生眼睛望向了对岸,金道长的突然现身,就像是两个婴儿莫名其妙的坐在蒙拉差翁.炳的肩头一样的突兀,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仔细去琢磨了。金道长与鬼冢战在一起,满天花雨的尸斑看来一时间还奈何不了道长,因此不必担心,关键是必须马上要夺回沈才华和女婴,那女婴肯定就是皱皮女婴,否则沈才华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呢?   这时,蒙拉差翁.炳也在思忖着局势,金道长的气功实在是太过凶猛了,导致自己深受内伤,恐已无法再与之对敌了。首长在电话中曾要求自己设法将日本人一同解决掉,可是他们现在却是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在和金道长进行着殊死搏斗,自己怎能在这个时候对日本人下手呢?还有,那个中原郎中寒生竟然不怕血降头,肯定也是一个难以对付的角色,就凭其刚才掳去日本人的身法,轻功绝世,简直是平生仅见。今天算是遇上中原顶尖高手了,蒙拉差翁.炳也算是栽到了家,罢了,还是知难而退,回湄南河边去扶育两个婴儿去吧。   想到此,他长叹了一声,弯腰去拾血笛……   寒生悄无声息的已至面前,一把夺去了沈才华,然后瞬间撤回到小溪对岸……蒙拉差翁.炳大惊失色,赶紧一手搂紧女婴,一手将血笛含进口中,匆匆的发出“叽”的一声怪异的单音节。   寒生正欲放下沈才华,然后再度突袭去抢皱皮女婴,不料那沈才华闻到血笛的魔音,竟然张开小口猛然咬住了寒生的手臂……   而此刻,蒙拉差翁.炳怀抱女婴悄悄闪进了雨林中,须臾便已消失了踪影。   “才华!”寒生惊讶之极,忙轻轻的掐住沈才华面颊两侧的咬肌,慢慢的加力,迫使他松开了嘴巴。   “这孩子是……”卢太官诧异道。   “他也被降头控制了。”寒生回答道,一面抬头望去对岸,发现蒙拉差翁.炳与皱皮女婴早已不见了踪影。      寒生急得直跺脚,在茂密的热带雨林中是绝对无法施展癔症神功来追击的,那样快的速度非撞个头破血流不可,况且自己第一次进入雨林,而那蒙拉差翁.炳则肯定对丛林要熟悉得多,单凭自己绝对是追不上他们的。   寒生无奈的看着老祖,心中颇多歉意。   这边,金道长与鬼冢相斗正酣,天罡气功威力是大,但是时间长了,毕竟耗费真气甚多,眼瞅着护身气场在慢慢的缩小着,站在旁边的黑泽脸上露出了微笑。   寒生见状赶紧脱下了衣服,并紧接着除下尸衣,露出肌肉健壮的上身,然后冲过小溪,赤膊加入战圈。   如此一来,形势立刻发生逆转,但见寒生舞动着尸衣,那些尸斑遇之纷纷爆出“噼噼啵啵”的静电声,瞬间变成了缕缕青烟消散了。   鬼冢大惊失色,急忙向上张开臂膀,浑身毛孔中“咝咝”作响,白色的尸气逸出,空气中充满了臭咸鱼的味道,尤其是两腋下黑毛一分,喷出两股浓烈的尸气,疾射寒生的脸面。   在蝇眼看来,那只是两股缓缓而出的气团,寒生轻而易举的就闪避开了,可是寒生身后的金道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金道长正窘迫之时见寒生替自己消弭了那些粉红色的尸斑,心中大喜,连续不断发出的真气终得以缓一缓,不料真气刚一收,瞬间便吸进了鬼冢身上散发出来的的尸气,鼻中觉得一股臭咸鱼的味道直入肺腑,紧接着那两块浓浓的气团已然击中面门,脑中顿时一阵眩晕,心中暗道不好,忙屏住呼吸,聚集体内全部阳罡真气,运至双掌奋力的推向了鬼冢。   鬼冢忽觉一股大力袭来,胸口似被重锤猛击一般,喉头一甜,顿时鲜血“哇”的自口中喷射而出。   金道长与鬼冢两人的身子都晃了晃,脚跟站立不稳,胸口气窒,各自相对站立那儿谁都不敢动,也无法说话,只能在体内慢慢的调息。   寒生和黑泽面面相觑,均是一愣。   “寒生,我带走鬼冢,你扶持金道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黑泽审时度势,知道今天未必讨得到便宜,只有设法全身而退,以便另行图谋。   寒生想了想,除此以外也别无它法,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蒙拉差翁.炳把女婴带到哪儿去了?”   黑泽脑筋一转,计上心来,看来寒生对那婴儿格外关心,若是知道孩子的去向,必将追寻而去,这样自己仍旧有机可乘。想到此,于是开口说道:“蒙拉差翁.炳是泰国人,他肯定是要经由密支那乘火车南下到仰光,之后距泰国首都曼谷也就很近了,除此而外并无其它的路可走。”   寒生一言不发的转身搀住了金道长,扶着他慢慢的朝小溪那边的石洞走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黄建国得意洋洋的想着,按照鬼冢偷听得来的情况,这个石化秃头老妇是在坐“中阴禅”,看来老太婆的功力可真是不浅呢,如今乃是天赐良缘,我用截尸教的吸尸大法,也不知道是否将其功力统统吮吸出来了?唉,可惜教中的“中阴吸尸大法”失传了,不然的话,“哼……”他的鼻子翕动着,眼珠一转,心中又有了主意。   “秃头婆婆十年坐禅,练什么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啊?”黄建国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祝由神功。”山猿老老实实的告诉了他。   祝由神功!黄建国心中一凛,这不是和王婆婆传给明月的功夫一样的么?那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啊……我黄建国若是能够掌握了祝由神功,再加上截尸教的巫术,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么?我出山第一步就是要擒住明月,把她体内的那部分祝由功也吸出来,让她变成一个毫无危险性的普通良家妇女,专门伺候我黄建国的生活起居,当然,要等自己更换了黑人的蛋蛋以后。   “木头,你是一只古猿,肯定是不会祝由神功的了。”黄建国试探着问道。   猿木眼睛一耷拉,诚实的说道:“婆婆说我笨,学了很久,只记住了几句咒语,却不会使用。”   咒语!黄建国回忆起明月施术对付筱艳芳和首长的时候,口中都是在一直默念巫咒的。   “你可能说不定念错了,所以才不管用的。”黄建国抑制住强烈的心跳,诱导着这只憨傻的山猿。   “可我记得并没有错啊。”猿木皱着眉头说道。   “你念出来,我帮你看看对还是不对?”黄建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处了。   “‘曷曷拏,阇羯奣奣叵’,这是第一式。”猿木清晰的念叨着。   “还有呢?”黄建国窃喜不已,按照他的聪明才智,只须听一遍就再也不会忘记了。   “第二式是……”猿木背诵着。   黄建国此刻已经发现秃头老妇的眉毛微微抖动着,眼珠已在缓慢的移动了……   “木头,快说!”黄建国额头沁出了汗珠,急切的催促道。   “你一逼我,我就想不起来了,就像婆婆那时催我的时候一样。”猿木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道。   “婆婆真的醒了。”山猿惊喜的叫了起来。   秃头老妇双目泣血,游移的眼神儿定格在了黄建国的身上,随即缓缓的抬起手臂指向了他,口中发出颤抖的声音:“你……”   黄建国阴险狡诈的微笑着,故作惊讶状:“哎呀,老婆婆已经醒啦,我黄建国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走。   “黄建国?”寒生抱着沈才华、搀扶着金道长走进了石洞,一眼瞥见了他,顿是觉得惊讶不已,身后面紧接着走进来浑身是血的卢太官。   “你对婆婆做了什么?”寒生看见了依偎在猿木怀里衣衫不整的秃头婆婆,于是目光盯住了黄建国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黄建国炫耀的将手指顶在了甜瓜手榴弹的保险栓上,蔑视的望着寒生说道,“我只不过是唤醒了老太婆而已,做了件大好事。”   “快杀了他……”秃头老妇的口中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十年没有说过话,口齿已是不清,众人都没有能够听得明白。   卢太官匆匆跑上石台,来到秃头老妇的面前双膝跪下,泪流满面的说道:“婶娘,我是太官啊,今天终于找到您老人家了。”   秃头老妇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爆发出怒火,喘息着说道:“此人竟趁石化期间吸去了婶娘的精气,快去替我把他杀了。”   卢太官闻言一惊,站起身来迅速望向黄建国。   “哈哈,想要同归于尽么?”黄建国双手各举着一枚手榴弹,手指头顶着保险栓,嘿嘿说道,一面慢慢朝洞口退去,再有五六步就可以跑掉了。   卢太官久经沙场,深知日军九七式甜瓜手榴弹的威力,如果两枚都爆炸起来,石厅内的人非死即伤,只能放他出洞后再干掉他,可惜自己没有带支枪在身边。   黄建国早已看出对方投鼠忌器,于是趁此机会朝着洞口撒腿就跑,为防止有人追击,“咣当”一声朝身后丢出一枚手榴弹。   “危险!”卢太官身体一下子扑在了婶娘的身上,他知道九七式甜瓜手榴弹的引信时间为三到四秒,但愿爆炸后不要引起石洞的坍塌为好。   危急时刻,寒生的蝇眼被瞬间激发,他眼瞅着圆柱形带菠萝瓣的手榴弹缓慢的在石地上弹起又落下的跳跃着向前滚动,于是松开了金道长,放下沈才华,身子跃起,闪电般的冲过去拾了起来,然后折返并向石洞口跑去,出洞时一跃而超过了正在狂奔着的黄建国。   寒生跃至洞外一看,小溪这边散散落落的游荡着老祖和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河童仍坐在地上捉拿体毛内最后的几只血蚤,无奈只得朝着溪水的对岸奋力甩去……   小溪对岸正站立着黑泽和身受严重内伤的鬼冢。   黑泽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枚凌空而至的手榴弹,一时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在那儿,眼巴巴的瞅着手榴弹朝着自己的脚下滚来。   鬼冢大惊失色,他曾是二战日本军人,对九七式甜瓜手榴弹再熟悉不过了,若是爆炸了,他和黑泽绝无生还的可能。在这生死攸关之下,鬼冢觉得浑身热血沸腾,顾不得内伤正在调息,随即暴喝一声,竭尽全身气力,猛地扑了上去,竟以自己的身体压住了手榴弹,“教主的,走开!”他声嘶力竭的拼命喊叫道。   黑泽此刻缓过神儿来,转身撒腿就跑,一口气窜出了二十余米,然后躲在一株大树后,探出脑袋观望着。   鬼冢这一挣力,天罡真气震伤的内臓终于破裂了开来,经络中的尸气侵入臓器,顿感体内冰凉彻骨,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恐怕已经完了,截尸教巫功最怕的就是尸气入心肝,可致使其功能尽失,就如同死人的心肝一样。   鬼冢闭上了眼睛,默默地等待着手榴弹爆炸撕裂他肉体的那一瞬间……   “鬼冢,你放心吧,我会将你的骨灰带回去的……”大树的后面传来了黑泽诚恳的喊声。   鬼冢心里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已经二十多秒钟过去了,手榴弹还没有爆炸,鬼冢感到奇怪,他艰难的抬起了身子,朝胸前的那枚手榴弹望去。   九七式甜瓜手榴弹的保险栓没有打开……   鬼冢惨然的一笑,口角中淌出血沫,尝试着爬起身来,但是努力挣扎了几下,仍还是没有成功,最后只得放弃了。   “黑泽教主,你的走吧。”他望着树后的黑泽,虚弱的说道。   小溪对岸,寒生捂住耳朵,等着那枚手榴弹的爆炸,说心里话,鬼冢在危险关头能够挺身压弹,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掩护黑泽,多少也算是个血性之人了。   也就在这时,黄建国悄悄溜过了小溪,绕到了茂密的树丛后面,站在了黑泽的身旁。   “谁扔的手榴弹?”黑泽疑惑的望着他。   “是寒生甩过来的。”黄建国回答道。   “你干什么去了?”黑泽严厉的责问道。   黄建国嘿嘿一笑:“我进洞去把那个石化期的秃头老太婆精气给吸光了。”   “哦……”黑泽惊奇的看着黄建国,这小子果然是有心机啊。   “还是祝由神功呢。”黄建国得意的说道。   这时,黑泽耳边传来了鬼冢微弱的声音:“哑弹的是……”   黑泽闻言放下心来,从树后走出,来到了鬼冢的身边,见到了那枚未打开保险的手榴弹,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说道:“你怎么样?”   鬼冢摇了摇头,痛苦的说道:“我的,不行啦,你们的,走吧。”   黑泽面色郑重的对鬼冢说道:“我怎么能够丢下你不管呢?”他伸手阻止鬼冢再继续说下去,扭头对黄建国命令道,“建国君,你背着鬼冢,我们走。”   黄建国顺从的在地上拽起鬼冢,驮在了后背上,三个人随即进入了茂密的丛林里。 第三百一十四章   “寒生,快来瞧瞧婶娘她怎么了!”石洞中传来卢太官急切的呼喊声。   寒生眼巴巴的望着日本人消失在了丛林里,叹了口气,转身匆匆走回石洞内。   秃头老妇的脸颊塌陷了下去,血红色的眼睛凸起,瞳孔已经放大,身子也蜷缩成了一团。原先耳鼻处塞着的布条被扯出来了,下身盖上了 卢太官那件撒满鲜血的上衣,但见她有气无力的抓着卢太官的手,已是奄奄一息。   寒生赶紧蹲下身子,搭住她的手腕切下,可是秃头老妇的三关按之空空如也,已几近无迹可寻。   “婆婆其脉已散,气血皆损,恐怕……”寒生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会这样?婶娘方才说黄建国偷吸了她的精气,木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太官急切的问猿木道。   “我,我进洞时,看见那个人刚从秃头婆婆身上爬起来……”猿木结结巴巴的说着。   “不要怪罪木头啦……”秃头老妇的眼角滴下两行眼泪,虚弱的说道,“太官,方才那人用了一种中原早已失传的‘吸尸大法’吸去了我 体内的祝由功力,记住,要杀死他!”   卢太官紧紧握住她的手:“婶娘放心,太官发誓一定会杀了他。”   秃头老妇点点头,喘息着继续说道:“当今世上,只有我们师姐妹三人练到祝由神功第五式,我坐‘中阴禅’十年又悟出了三式,可叹竟 被那小人所攫去,唉,冥冥天意啊……二十年几年前,羞山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老爷子差我来到野人山,寻找并带回中国远征军战死的64 名吴家子弟的魂魄,我历尽千辛,用了十余年时间,总算找齐了他们,封于我天灵盖内的祝由舍利之中。太官,待我死后,你劈开婶娘的脑壳 ,取出舍利回到桃花江‘伏匿穴处’交给吴老爷子,好让这些吴家子弟早日返回家乡,明白了么?”   卢太官热泪盈眶,连声道:“婶娘,你要坚持住,我们一同返乡。”   “不必了,将婶娘的遗骨带到鄱阳湖谷,交给我师姐,她会将我葬在师父的身旁,我已无憾矣。”秃头老妇喃喃道。   “王婆婆已经过世了。”寒生难过的说道。   “什么?我师姐已经死了?”秃头老妇惊讶道。   “王婆婆将功力传给了她的徒弟明月,自己死在了河北唐山,她的遗骨已由徒弟明月带去了香港,与她当年的情人古仙合葬在了一起。” 卢太官告诉婶娘道。   秃头老妇脸上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师姐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那个古仙。”   “婶娘,你是如何找到那64名吴家子弟的?”卢太官问道。   “桃花江是美人窝,”秃头老妇苦笑道,“我找遍了野人山和胡康河谷,每当月圆子时,我就用益阳方言唱这首歌。那些士兵的魂魄只有在农历的每月十五夜深时,而且天上必须有圆圆的月亮,他们在月光下寂寞的游荡在这方圆千里的丛林中,发出点点微弱的鬼火,战死在异国他乡,魂魄无归,日夜思念家乡的亲人,真的是可怜啊。”   “子夜游魂。”寒生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他们闻到了熟悉的声音,飘浮在了我的身边,安静的聆听着来自家乡的小调,我告诉他们是来接他们回家的,然后用祝由神功第五式‘移花接木’,将他们转移并封存在了我脑中的祝由舍利之中。”秃头老妇说道。   “祝由舍利能容纳多少魂魄?”寒生突然问道。   秃头老妇闻言一愣,思索道:“魂魄无形,应该多少都可以吧。”   卢太官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问秃头老妇道:“婶娘,桃花江畔的‘伏匿穴处’那石棺内的吴老爷子,真的就是咱羞山吴家先祖,咸丰年间的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么?那时距今可是已有100多年了呀。”   “不错,正是咸丰年一品大员,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秃头老妇崇敬的说道,“不过,他是一具僵尸。”   “僵尸?”卢太官吓了一跳。   十八种尸变之一,寒生想起了《尸衣经》中的记载。   秃头老妇解释道:“那具石棺乃是极佳的养尸地,清乾隆年间进士,钱塘人仓山居士袁枚在《子不语》中说僵尸有八,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和不化骨,吴老爷子在石棺内修炼已近百年,快要成为飞僵了,也就是僵尸之王。”   “啊……那岂不就是要变成‘魃’了?”寒生惊呼道,刘伯温在经中记载,飞僵亦为‘魃’,双目长在了头顶上,行走如飞,历代官府和民间谓其大害虫,均在乡野之间四处搜寻其踪迹,捕获后以火焚之,化为灰烬。   秃头老妇凝视着寒生,问卢太官道:“这孩子是谁?小小年纪倒是懂得不少呢。”   “他叫寒生,江西婺源人,是中医世家,婶娘的师姐王婆婆对他极为赏识,他们也曾一起住在鄱阳湖谷之中。”卢太官介绍说道。   “哦,那你知道我师姐的那个徒儿么?”秃头老妇问寒生道。   “明月,她就在石洞的外面。”寒生回答道。   “你们全都出去吧,木头去把师姐的徒儿明月带进来,我要在临终前将悟出的祝由神功最后三式传授给她。”秃头老妇有气无力的说道。   众人鱼贯的走了出去,谁都没有注意到,沈才华心情郁闷的蜷缩在石台角落里仍留在了石洞之内。   中了血降头的人们漫无目的的在小溪边游荡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原始的、天真无邪的傻笑。   明月仍站立在原地苦苦的思索着,时而微笑,时而严肃,猿木走过去拉住她的手,牵着朝石洞内走去。   “你是师姐的徒弟明月,是么?”秃头老妇虚弱的问道。   明月站立在石台上,以奇怪眼神儿望着半倚在石壁上的老太婆,报以傻傻的一笑。   秃头老妇眉头一皱。   “外面的好多人都是这个样子的。”猿木见婆婆不高兴,忙憨憨的帮着明月打圆场道。   秃头老妇凝视着明月的眼睛,心中已是凉了半截,她缓缓说道:“看样子是中了什么降头了,木头,让她跪下。”   猿木抓着明月的膝盖窝,用力压下,迫使她双膝一软,跪在了秃头婆婆的面前。   秃头老妇叹了口气,说道:“明月,你是我师姐王婆婆的徒弟,而我就是你的师婶了,我们都是祝由门中一脉,我要在临终之前将坐了十年‘中阴禅’而悟出的祝由神功六七八式巫咒传给你,世间上,你将是唯一懂得这三式的人了,我说的话你明白么?”   明月的眼睛痴痴的望着秃头老妇发呆,瞳孔时聚时散,而对其所说的话并无任何明显反应。   “唉,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明月,我不管你能否听见,但我依然会说给你听,也许日后你能够回忆得起来……祝由神功自祖师郭璞所创共有一十八式,流传至今只余五式,世上只有你师父、小师妹和我三人会这五式。师姐可能已都传授给了你,但为防疏漏之万一,我还是要从头再重复说一遍,你且记着,第一式‘鬼打墙’,咒语是‘曷曷拏,阇羯奣奣叵’,第二式‘移花接木’,咒语是……”秃头老妇一路说下去,尽可能的将巫咒念得清晰可辨。   “我脑袋里记下的也是这样的啊。”猿木拍着脑门喃喃说道。   秃头老妇瞥了一眼他,摇了摇头,遂继续对明月传授道:“祝由五式已经说完,现在是第六式‘鬼使神差’,咒语是……”   明月的神智依旧是忽迷忽醒,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可是有一个人却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中,记在了心里,那人就是鬼婴沈才华……   自从沈才华与皱皮女婴的身上被东南亚第一降头师蒙拉差翁.炳舌尖血雾喷了之后,均为血降头所控制,因而当其闻到血笛的指令后,便重重的噬咬了寒生手臂一口,利齿切入皮肉,不曾料到寒生的血液里含有天下解毒圣药白陀须成分,竟然误打误撞的解了血降头。   石台下,恢复神智的沈才华正在郁闷着与皱皮女婴的分手,一句“曷曷拏,阇羯奣奣叵”的巫咒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耳鼓的震动频率迅即与其体内的祝由神功产生了共鸣,第一式“鬼打墙”的能量场迅速在体内运行周天,紧接着第二式“移花接木”的咒语……一连八式全部都在体内激活了。   祝由神功与一般的江湖功法有所不同,它既可以如其它功法般凭借着念诵咒语和加上身体姿势来激活能量场,另外还可以根据大脑中的意念逆向发动相应的功法,自然催生肢体动作和口中念诵出咒语来,纵观当今世上诸多流派功法,此种逆行法,恐怕除了“癔症神功”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了。   鬼婴沈才华虽然还是个婴儿,但由于是荫尸过胎,吮吸过鸡血、蛊虫血以及人血等,又逢奇缘巧合的吸入了郭公葬尺内蕴含着的郭璞全部十八式祝由神功的能量,故身体与心智的生长成熟均大大超越同龄孩子,可算是名副其实的早熟。   石台上,秃头老妇终于心力交瘁的讲解完了那八式祝由神功,最后长叹一声告诫道:“明月,那个姓黄的小人偷去了我的全部功力,此人若是天赋甚高的话,或许会自行悟出祝由八式的巫咒与身法,所以你必须刻苦修炼,体内尽快生成与最后三式相应的功力,然后找到此人务必除掉,但愿你能听明白师婶的话……唉,去吧。”   明月晃了晃脑袋,仍旧是一脸的茫然。   秃头老妇唤过猿木到身边,吃力的说道:“木头,这次婆婆真的死了,你性情愚笨,又憨又傻,难怪遭人欺骗,婆婆都已经听到了。罢了,婆婆死后,你就跟随着明月吧,毕竟你们都是祝由门中人。”   “好哇,木头愿意跟着明月,她是我的女人,婆婆说过的,木头有了女人之后,就会有一大群小木头啦。”猿木高兴的说道。   秃头婆婆愣了一下,又气又恼,双目一瞪,就此气绝身亡。 第三百一十五章   石洞外,寒生搀扶着金道长坐到了望天树下的一块青石上。   “金道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寒生关切的问道。   金道长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贫道不小心吸入了些毒气,幸亏发觉得早,只是一时气窒而已,贫道以先天罡气驱除得差不多了,好厉害的毒啊。”   “那是尸气,鬼冢练的是一种中原早已失传的邪门巫术,专门吮吸陈年腐尸的尸气,尤其是他身上的尸斑,可以飞起伤人,只须一朵上身便会即刻令人尸僵,实在是匪夷所思。”寒生解释说道。   “我见你用件白绿色的小背心就轻易化解了尸斑和尸气,那是件什么宝贝啊?”金道长好奇的问道。   寒生腼腆的笑了笑,正要回答时,卢太官眉头紧锁的来到寒生面前,忧心忡忡的指着自己的手下和戴秉国等人那傻乎乎的样子,说道:“寒生兄弟,你看他们中的降头能否医治的好?”   寒生其实也一直在思索着此事,这种由血笛控制人思维神智的降头术,《尸衣经》中并没有记载,若是从药物解毒方面着手,目前一时间还想不出对策。   “此种降头未曾听闻,当时我见蒙拉差翁.炳挥动着头巾,里面便飞出这些血红色的跳蚤,这一定是他专门培养出来的,叮人后即中降头,丧失心智,就连武功很高的老祖、明月也未能幸免……对了,婴儿沈才华也受到了血笛的控制,还死命地咬了我手臂一口,咦,才华呢?”寒生突然想起了沈才华,惊异的说道。   “我那时看见你抱他进石洞了,应该还在洞内。”卢太官回忆道。   寒生闻言遂放下心来,等秃头老妇传授完明月武功后,再去抱他出来。   此刻,石洞内猛然间传出猿木“哇哇”的痛哭声,寒生等人俱是大吃了一惊。   “秃头婆婆,你这次是真的死了呀,呜呜……”猿木哭天喊地的嗷嗷大叫道。   卢太官与寒生面面相觑,拔腿向洞内跑去。   洞内石台上,秃头老妇已经挺直了身躯,两只泣血的眼睛漠然无神的凝视着石洞顶,那儿有一条裂隙,望出去可以看到蓝色的天和漂浮着的几朵白云……   卢太官含着眼泪轻轻的跪在了秃头老妇的尸身前,探出手掌缓缓的拂下婶娘的眼皮,口中喃喃道:“婶娘,你放心去吧,太官定将你的遗体带回鄱阳湖谷,完成你的遗愿,领着64名吴家子弟返回家乡。”   “杀了姓黄的!”猿木在旁边愤怒的说道。   “是的,太官答应婶娘,无论困难有多大,一定杀了那恶人黄建国。”卢太官发誓道。   寒生瞅着明月,发现她依旧是目光游离不定,面目表情呆滞,于是问猿木道:“木头,婆婆传授武功给明月了么?”   猿木眨眨眼睛,然后歪着脑袋看了看明月,憨憨的说道:“她傻了,比木头还傻,秃头婆婆要木头跟着木头的女人一起走。”   唉,看起来明月神智依旧还是不清,秃头婆婆悟出的最后祝由三式可能也算是白废了,寒生叹息着摇了摇头。   沈才华默默地从石台下的角落里爬起身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寒生身边,拉住了寒生的手,抬起小脑袋,乌黑的瞳仁闪动着泪花,嘴里轻轻的叫唤着:“爸爸……”   寒生一惊,忙蹲下身来抓住沈才华的双肩,疑惑的盯着他。   “爸爸。”沈才华怯生生的又叫了一声。   “才华,你这是怎么啦?”寒生愣住了,摸了摸他的额头,莫不是降头发作而辨别不清人了?   望着婴儿那双清澈深邃的双眸,亲热依恋的眼神儿,与之前漠然迷茫的样子已是截然不同,难道说他身上的降头已解?   “才华,你知道我是谁么?”寒生试探着问道。   沈才华激动的点点头。   “我是谁?”寒生再次问道。   “寒生爸爸。”沈才华扭捏的说道。   “咦,你认出我来了,看来你中的降头真的已经解了!可是奇怪的很,你自己是怎么解的呢?”寒生万分惊奇看着他,嘴里自言自语的嘀咕道,“怎么喊我叫爸爸?”   寒生呆呆的望着沈才华,在洞内的这段时间里,他会有什么奇遇么?难道是秃头婆婆?不会的,明月目前仍旧是傻傻的,若是婆婆能解,一定会先为她化解的。许久,他的目光落在了才华的嘴巴上,红嘟嘟的小嘴,嘴角处留着干涸的血渍,那是咬破自己手臂留下的痕迹。   血?是自己手臂伤口处的鲜血……难道说自己的血液能化解这种降头?   寒生将信将疑的低头看着手臂上留有两排细细齿痕的破损伤口,另外,小才华为什么喊自己叫爸爸?难道吸了点自己的血就有了血缘关系?不可能啊,太匪夷所思了。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值得一试,寒生下定了决心。   寒生抱起沈才华走出了石洞,来到了徘徊于小溪边的老祖身旁,望着那痴痴呆呆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有些酸楚,她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冒险出谷的,结果一路上却吃尽了不少的苦头,皱皮女婴又被那个邪恶的泰国降头师蒙拉差翁.炳给掳走了,老祖若是神智清醒,还不知会有多着急呢。   寒生放下了沈才华,伸出手臂,以另一只手抓破伤口处的血痂,鲜红的血液缓缓渗了出来,然后将伤口抵进老祖的嘴边,看着她伸出舌头来舔了舔。   寒生知道,人体的舌下用药吸收速度极快,仅次于静脉点滴和喷雾吸入,因而心肌梗塞等急症抢救用药往往舌下给药。医理上,一般的药物口服后,首先需经胃肠道中消化液和酶的作用后吸收入血,然后随血流经门静脉进入肝脏,在肝药酶的作用下经过转化,最后进入全身血液循环发挥药理作用。但药物在进入体循环前,首先在胃肠道或肝脏被各种酶灭活,使进入体循环的实际药量减少,西医学称之为“首关消除”。例如硝酸甘油的首关消除高达92%,口服用药其生物利用度仅为8%。如果舌下用药,药物经口腔黏膜吸收入血后,直接进入体循环,就可以避免药物的首关消除了。药物吸收的速度快慢排序依次为:静脉点滴-喷雾吸入-舌下含药-直肠给药-肌肉注射-皮下注射-口服-经皮吸收。但舌下用药时,药效持续期比口服用药短,所以一般仅用于急救,而眼下解降,也等同于急救了。   寒生静静地等待着老祖的反应。   “我要墨墨。”沈才华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寒生蹲下身来问道。   “我要墨墨……”沈才华执拗的继续说道。   “谁是墨墨?”寒生疑惑不解道。   “祖墨,那是我的女儿,她现在哪儿?”头顶上传来瓮声瓮气的大嗓门。   寒生抬头一看,老祖瞪圆了双眼,脸上的紫色痘痘胀鼓鼓的,正在俯身低头的凝视着他。   “啊,你好啦?”寒生欣喜的站起身来道。   老祖焦急的目光四下里扫视着,口中焦急的嚷道:“我的女儿祖墨呢?她在哪儿?”   寒生只得如实相告:“老祖,皱皮女婴被蒙拉差翁.炳给掳走了。”   “啊!我女儿被掳走了?你,你快说,往哪边去了?”老祖一急,脸颊上的紫痘痘接连爆裂了几颗,溅起了白色的浆汁。   “那边的丛林里。”寒生手指着蒙拉差翁.炳离开的方向说道。   “嗖”的一声,老祖二话不说,纵身跃起,一路袒胸露乳的追了上去,转瞬间消失在了茂密的热带雨林里。    第三百一十六章   沈才华默默地望着老祖矫健的身影跃进了茂密的原始丛林里,口中喃喃道:“墨墨……”   寒生此刻才知道,皱皮女婴的名字叫“墨墨”,原来是刘今墨的“墨”,唉,老祖对刘先生用情之深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沈才华原本是荫尸沈菜花和朱彪的胚胎,机遇巧合过胎给了沈天虎婆娘,由于荫尸沈菜花九月身孕时被孟家所勒毙,加之葬在了“白虎衔尸”极阴之地,所以母子怨气冲天。过胎伊始,沈才华便在沈天虎婆娘的子宫内残忍的扼杀了原来的女性胚胎,出生后更是嗜血成性,先是咬破为其哺乳的沈天虎婆娘的乳头吸血,后来更是偷偷爬进沈家鸡舍,将一群公鸡母鸡统统的咬死喝血。他不但嗅觉异常灵敏,闻到刘今墨身上有他的胎衣(佛袈裟)味道,便认定其为妈妈。如今,荫尸沈菜花、朱彪夫妇和刘今墨都已经死了,小才华在世间一个亲人也没有,孩子幼小的心灵里感到极度的孤独,迫切渴望得到他人的关爱。   中了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后,沈才华一直神智迷茫,但骤然之间吸食到了寒生的血,白陀须令他神智蓦地一清,体内顿感温暖而舒适,仿佛霎时间有了种依靠,爱意油然而生,因此怯生生的喊出了“爸爸”,表达了其依恋之意。   寒生叹其身世之苦,感其与墨墨之间纯挚的童真,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小才华,轻轻的安慰他道:“小才华,放心,寒生爸爸一定为你找回墨墨,现在你等在这里,我去为其他人解毒。”   寒生先是为戴秉国少尉和远征军士兵喂血驱降,然后是三名保镖,看见了他们各自逐渐恢复了神智,遂放下心来,并告诉了大家中降头的经过。   “吱吱……”头顶上传来了白眉长臂猿的叫声,寒生抬头一看,那猴子不知从那儿採来一只大榴莲,正端坐在树杈上对寒生呲牙示意着。   寒生摇摇头,对牠笑了笑,表示不吃。   白眉长臂猿一使劲儿,将硕大的一只长着尖角的褐色大榴莲砸在了树下河童的脑袋上……   寒生抱起了沈才华返回石洞,那里还有明月一个人需要解降,保镖和戴秉国的远征军士兵们纷纷从地上拾起枪支,跟在了寒生的身后。   “咦,寒生,他们这是……”卢太官望着走进来的众人惊奇道。   “长官,我们身上中的降头已经被这位寒生医生治好了,现特来向您报到。”戴秉国走到卢太官面前立正说道。   卢太官惊异的目光望向了寒生。   寒生微微一笑,没有做声,径直登上石台,走向了明月。  “住手!不许碰我的女人。”猿木挡在了明月身前,呲着牙大声的呵斥寒生道,众人骤然间都吓了一跳。   寒生也蓦地愣了一下,随即和颜悦色的对猿木说道:“木头,你愿意明月一直都是这样傻傻的样子么?我是治病的医生,只消片刻,她马上就会清醒的。”   “她很好啊,跟木头一样,我喜欢现在的女人。”猿木不明所以然的大声嚷着。   寒生想了想,道:“明月现在这个样子认不出木头,”遂抬起了手臂,指着伤口处对猿木接着说道,“只要明月吸了我的血,她病一好就会认得木头了。”   猿木闻言低头“咔嚓”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胳膊,金黄色的毛即刻被染红了,鲜血顺着毛梢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我的血给她喝。”牠坚毅的说道。   “木头,你的血是没有作用的。”寒生苦笑了。   卢太官厉声喝道:“木头,不要捣乱,站到一边去,让寒生给明月解毒。”   “我的女人傻傻的最好啦,以后小木头也都是一样傻傻的,我不要她变回原来的样子!”猿木张开双臂护住明月,怒眼圆睁的狂叫着。   “少尉,拿下牠!”卢太官皱着眉头愠怒道。   “是,长官。”戴秉国少尉挥挥手,远征军士兵走上前来,拿枪逼住了猿木。   猿木尖啸一声,呼唤牠的鬼蛐蛐们……   “唧唧唧!”洞外传来急促的鸣叫声,冲进来十余只带伤的鬼蛐蛐来,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缺了半扇大板牙,还有的瞎了一只眼,都是与大蟒蛇搏斗时负的伤。尽管如此,它们的斗志依旧不减,悉数遵从主人的命令朝着戴秉国等人气势汹汹的一路掩杀过来。   众人已经见识过鬼蛐蛐血战蟒蛇的勇猛与惨烈,均不敢怠慢,卡宾枪口一顺,一串串子弹便扫了过去。顿时,那些三寸多长的昆虫被打得肢离破碎、血肉横飞,震耳欲聋的枪声连绵不断的回荡在整个石厅里。   枪声停止了,鬼蛐蛐们一个没剩,全部阵亡。   猿木凄厉的嗥叫一声,双手抱起明月纵身从石台上蹦下,接连两个跳跃,冲出了石洞。   “快追!”卢太官急叫道。   戴秉国等人迅即追出石洞,但是已经不见了猿木和明月的身影……     寒生抱着沈才华也紧随着跑出石洞,望着那无边无际的原始热带雨林,猿木掳走明月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惟见河童与白眉长臂猿坐在一起,亲热的吃着榴莲……   “你看见猿木和明月跑哪儿去了么?”寒生对着河童发出意念询问道。   “往那边跑了。”河童指了指丛林深处,回答道。   “你没打算去追么?河童,你不是一直想要娶明月做老婆的么?”寒生问道。   “我打不过山猿,只有放弃了,现在长臂猿愿意嫁给我了。”河童的意念喜滋滋的说道。   原来动物也这么快就容易见异思迁的,寒生想道。   “这是我的自由。”河童不满的回答。   卢太官望着漫无边际的雨林,无奈的说道:“寒生,这丛林方圆千里,山猿本就是林中之物,想要找到牠可谓是大海里捞针啊。”   寒生点点头,说道:“是啊,明月虽然被木头带走,但牠应该是不会伤害她的,这点我倒不是很担心。卢先生,眼下你们做如何打算呢?”   卢太官回答道:“婶娘已死,我要完成她的遗愿,送她的遗体回鄱阳湖谷安葬,还要带着封存于祝由舍利内的那64名吴家子弟返乡。”   “他们五位呢?”寒生目光转向戴秉国等中国远征军士兵,他心里明白,国民党军人回内地去肯定会有麻烦的。   “长官,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决定按照长官所说的,跟您先去香港,然后再设法回乡,这样把握一些。”戴秉国少尉对卢太官说道。   “嗯,很好,”卢太官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问寒生道,“寒生兄弟,你和金道长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样也好对你和道长有所照应。”   寒生摇摇头,说道:“不,我要去找到老祖和她的女儿。”   “蒙拉差翁.炳逃入雨林,你一个人如何找得到?不如先同我一起,待处理完婶娘的事情回到香港后,我来组织一支雇佣军,配齐武器装备,弄两架直升机再来搜寻如何?”卢太官建议道。   “不,”寒生坚定的说道,“我大概知道他们要经过的地方——密支那,我必须尽快的赶在他们之前到达那里,堵截住蒙拉差翁.炳。”   “那我派三名保镖陪着你一起去。”卢太官说道。   “谢谢卢先生的好意,不必了,那样会拖延我赶路的速度。”寒生婉言谢绝道。   卢太官知道寒生身怀奇技,深藏而不露,因此也就不再勉强,只是招招手,朝属下要来一支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递给寒生说道:“这是一支比利时造勃朗宁手枪,性能可靠,9毫米口径,重两磅,子弹13发,有效射程45米,最大射程180米,你带上防身吧。”   寒生推辞不过,只得收下插在了腰间。   “这是一些零散的美金,你可能用得着。”卢太官掏出一叠绿颜色的美钞塞给了寒生。   戴秉国少尉向寒生讲述了往缅甸密支那大致的方向,然后拎过来一只背囊,里面有些生活必需品,如水壶罐头手电筒等。   寒生来到望天树下青石上闭目打坐的金道长身边,正欲开口说话。   “贫道同你一起去找老祖和她的女儿。”金道长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   “道长,你的身体……”寒生担心的问道。   “尸毒已去,无碍了。”金道长从大青石上一跃而起。   “如此甚好,有白云观住持同行,卢某便放心了。”卢太官站在身后点着头说道。   卢太官一行人启程出发了,保镖们用抬河童的担架抬上了秃头老妇的遗体,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加上河童和白眉长臂猿,走进了密林里,一路奔怒江河谷而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寒生默默地从裤袋里掏出王婆婆的那枚如核桃般的祝由舍利,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沈才华,叹息道:“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将中国远征军所有将士的魂魄带回到他们的家乡去。”   金道长赞许的说道:“那可是无量功德一件啊。”   “我要墨墨。”沈才华拽着寒生的衣襟说道。   “好,才华,我们这就去找墨墨。”寒生将沈才华装进了背囊,背起在身上,然后与金道长两人甩开大步向丛林深处走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胡康河谷,缅语为“魔鬼居住的地方”,位于缅甸最北方,由达罗盆地和新平洋盆地组成,山高林密,河流纵横,毒虫遍地。   黄建国背着鬼冢穿行于无边无际的原始热带雨林中,虽然潮湿而闷热,但是自己却是异常的一身轻松,丝毫不感觉到累,反而是越走越有劲儿。再看黑泽,尽管其双手空空,然而早已是满头大汗,浑身水渍淋淋,硬是在咬着牙拼命的坚持着,他俩知道,离开石洞那儿越远就越安全。   林中的野草以及灌木枝叶上爬满了暗红色的旱蚂蝗,感觉到地面脚步声传来微弱的震动,便纷纷弓起身子扬起了吸盘向空中探索着,绝不放过途经的任何人或动物。   前几日,黄建国曾经被这些小东西折磨苦了,一个不注意,就被其偷吸走好多的鲜血。不过这两天自己老是感觉周身汗毛孔有些痒痒的,偶尔会有些淡淡的白色尸气忽隐忽现的渗出,奇怪的是,嗜血成性的旱蚂蝗却再也不敢上身了。   天黑时,他们来到了一处潮湿的河谷,四面是黑黝黝的阔叶树林,十分静谧隐蔽。   “就在这儿露营吧。”黑泽气喘吁吁的说道。   黄建国将鬼冢放下来,然后找来些干树枝,就地拢起一堆篝火,熊熊的火苗驱散了渐渐降下的瘴气。   “鬼冢,你觉得好点了么?”黑泽坐到鬼冢的身旁探问道。   鬼冢脸如金纸,气如游丝,嘴角流淌出血色黏涎,鼻孔中逸出两股白色尸气,艰难的回答道:“教主,金道长的厉害,内臓的坏了,密支那的去不了啦。”   黑泽阴沉着脸,缓缓说道:“鬼冢,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估计应该快要到密支那了。”   鬼冢点点头,虚弱的声音细若蚊蝇:“出胡康河谷就有公路了,那是,那是当年的滇缅路,最后,帝国陆军还是在这里失败了。”   黄建国走过来发愁的说道:“黑泽先生,溪水里没发现有鱼,树上也找不到野果,今晚上要饿肚子了。”   “嗯,”黑泽闻言顿感腹中饥饿难忍,叹息道,“体力维持不下去,我们就无法走出雨林,到不了密支那也就回不去日本了。”他的目光无助的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最后缓缓的落在了鬼冢的身上……   黄建国站在一旁察言观色,其实他早就想打鬼冢的主意了,若是拿他来当食物,既能果腹又免得再驮着了,毕竟也有100多斤重呢,所以,刚才他在小溪边明明看到了水中有好几条鱼,但回来硬是闭口不谈。   黑泽站起身来,对黄建国使了个颜色,然后一语双关的说道:“建国君,我要去树林那边解手,你嘛,就好好的照顾一下鬼冢啦,你明白么?”   黄建国狡诈的笑了笑,道:“黑泽先生,你就放心去大便吧,这儿有我呢。”   黑泽叹息着走远了,鬼冢毕竟多次救过自己的命,怎好亲自动手呢?   篝火旁,望着深受内伤、奄奄一息的鬼冢,黄建国悄悄在他的身旁躺了下来,近在咫尺的盯着那蜡黄的面皮,嘴巴慢慢的凑近鬼冢的鼻孔,轻轻的嗅了嗅,将逸出的浓郁尸气缓缓的吸入自己的肺腑,顿感心旷神怡。   “你的,什么的干活?”鬼冢微微睁开了眼睛,诧异的问道。   黄建国微笑着望着鬼冢,柔声说道:“教主,你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尸气在不停地流失,多么的可惜啊……”同时一只手慢慢解开了鬼冢的腰带,连同裤衩一起褪下,露出来臃肿的肚腩,肥硕的臀部和白胖萝卜型大腿。   “放肆!胆敢你的……”鬼冢愠怒道。   黄建国笑咪咪的看着他,更不答话,而是有条不紊的将鬼冢的裤衩撕成条状,然后抓过他吓得瑟瑟发抖的小JJ,在龟头下沿用力的捆紧,免得尿道漏气,肛门塞得就更紧了,布团一直搥到了直肠里。最后剩下的布条,再将其双耳和两个鼻孔塞牢。   黄建国满意的望着双眼恐慌之极的鬼冢,就像猎人欣赏着落入陷阱中的猎物一般。   “你的,不要的……”鬼冢可怜兮兮的目光哀求的望着黄建国。   黄建国微笑着,“嘘”的一声,将手指放在唇上摇了摇,然后轻轻的俯下身来,伸出热乎乎的舌头温柔的舔了舔鬼冢口角边带有血丝咸滋滋的黏涎。   “教主,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黄建国说着伸手捏开了鬼冢的口腔,一股尸臭扑面而来,这东西绝不能浪费,黄建国想着立即将双唇堵在了他的嘴巴上,狂吸了起来。   一时间,黏涎、胃酸、发酵的食物残渣、胶冻状的血块以及一大团粘痰稀里咕噜抽进了黄建国的嗓子里……   黄建国的吸力越来越大,他没有想到这已是祝由功力在自己的体内苏醒了,一坨又滑又韧的东西软软的滑进了口中,他想都没想就用力咽下去了,那是鬼冢的胃。接下来十二指肠、黏滑的小肠、大肠连同里面的粪便统统的吸进了嗓子眼儿里……呃……黄建国呕吐了,嘴角冒出了热乎乎绿色的粪水……      鬼冢死了,瞪着死鱼般惊恐的眼睛。   “建国君,鬼冢他没有遭受太多的痛苦吧?”黑泽回来了,以关心的语气问道。   黄建国心满意足的从鬼冢身上爬了起来,轻松的说道:“他没有痛苦,走的很安详。”   “这就好,”黑泽的腹中又叽里咕噜的叫起来了,他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鬼冢白胖的下肢,咽了口吐沫说道,“我要那块胖一点的大腿肉。”   黄建国亢奋的舔着嘴巴道:“黑泽先生请放心,我这就开始烤肉。”说罢从背囊中找出那把半截“正宗”武士刀,原来是一直由老鬼背着的,鬼冢舍不得丢掉,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黄建国手舞半截刀,很快的将鬼冢一一肢解,先将一条大腿架到篝火上烤,黄色的肥油嗞嗞啦啦的流淌着,一股诱人的脂肪香气弥漫在了夜空中,黑泽要的须先行烤熟,谁让他是头儿呢。   黄建国目光瞄着鬼冢的体肉,刀锋一闪切下其生殖器,穿上根木棍撂在火上烧燎着,不时的翻转一下,据说中医“以形补形”,这东西对自己应该是有滋补作用的。   篝火熊熊燃烧着,黑泽津津有味的啃着鬼冢肥硕的大腿,黄建国则小心翼翼的揭去焦黑的阴囊皮,掏出里面雪白的睾丸丢进了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建国君,自从你吸了秃头老妇的精气以后,体力好像一下子增强了不少啊。”黑泽牙齿用力的撕下一条香喷喷的肌肉,满嘴流油的说道。   “嗯,我自己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也许这就是祝由神功的作用吧。”黄建国应声道,一面翻烤着鬼冢的头颅,并小心的用手指甲剜去鼻孔中挤出的黄绿色鼻屎。   “很好,你的功力越高,对你在中原的事业就越有帮助。”黑泽满意的望着他说道。   “黑泽先生,您是截尸教幕后的教主,怎么没见您使出惊世武功呢?”黄建国揪下一只焦黄的耳朵,咬了一口说道。   黑泽望了他一眼,缓缓道:“截尸教向来有两个教主,一明一暗,明的武功绝伦,暗的智慧超群,我主要是负责公关以及打通上层关系,在政治上为本教的发展创造良好的条件。但是日本列岛毕竟是太小了,而且目前社会公众舆论对我教的所作所为深感不满,所以,我们在韩国已经设立了分舵,而且正在大力谋求在中国的发展,前些日子派出的村上武夫和犬伏师不幸都已经遇难,将来就看建国君你的了。”   “村上武夫和犬伏师都是截尸教的人?”黄建国惊讶不已。   “不错,他俩都是本教的秘密成员。”黑泽解释说道。   黄建国“哦”了一声,随手抠下鬼冢的一只焦脆的眼球扔进了口中,然后接着问道:“我们截尸教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呢?”   黑泽微笑道:“当然是控制整个国家啦,昭和20年,若不是日本战败,我们完全有可能取得成功的,可惜啊,许多军方上层的秘密成员都被远东军事法庭处死了,所以战后本教一蹶不振,发展的相当艰难。”   “所以,您才考虑重心向中国转移?”黄建国疑问道。   “不错,中原地大物博,民间积淀了很深的神鬼文化底蕴,况且截尸教本身就是源自中国,若是能够找到失传已久的本教‘中阴吸尸大法’,那可就是如虎添翼了,建国君,你的担子不轻哦。”黑泽说道。   “这正是建国的志向。”黄建国目光炯炯,一脸的刚毅之色。   “很好,建国君,我们这次走出胡康河谷便可以搭车到密支那,那里有我们的一个领事馆,我俩就在那里等待着寒生的到来。”黑泽说道。   “寒生能来么?”黄建国怀疑问道。   “他一定会来的。”黑泽给予肯定的回答。   “那我们何时去日本?”黄建国关心他的睾丸移植之事。   “抓住寒生,拷问出格达预言后,我们就即刻乘火车去仰光,从那儿直飞东京,”黑泽知道黄建国在想什么,于是安慰道,“建国君,请放心,你已是我们截尸教中人了,而且贵为中国分舵堂主,移植两个睾丸岂非小事一桩么?一到东京,我立刻安排教内兄弟物色合适的供体。”   “要黑人的。”黄建国叮嘱道。   “没问题。”黑泽道。   天亮了,黄建国熄灭了篝火,将烤好的鬼冢两只手臂和半拉屁股塞进了背囊里,以便途中充饥,然后两人轻装上路了。   密支那是缅甸东北部克钦邦的首府,距仰光919英里,是缅甸最北面的铁路终点,人口3万余人,为该国香米和翡翠的重要产地。   三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中,中国远征军在孙立人将军的率领下,与史迪威将军领导的盟军在此地共同围歼了本多政材中将的日军第三十三军团,史上称之为“密支那大捷”。   三天后,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黑泽副总领事和黄建国二人走进了日本国驻缅甸密支那领事馆的大门。 第三百一十八章   蒙拉差翁.炳抱着皱皮女婴墨墨跑进了丛林后,并没有往密支那方向去,而是来到了热带雨林深处的恩梅开江岸边,然后动手扎了一只小小的木筏,沿着湍急的河水漂流而下到达了甘拜迪。   在小镇上休息了一天,补充了些食水,然后又接着再次进入原始森林,凭借着他丰富的丛林生活经验,不费劲儿的穿过了浩瀚的林海,两日后抵小城滚弄,然后搭乘萨尔温江上的渔船,一路顺流南下至帕桑。下船后东行越泰缅边境,进入泰国北部清迈府的因他暖山区。山脉的东南脚下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那是属于蒙拉差翁家族的行宫,也是他年幼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要和女婴居住在那里,从小开始就传授她高深的降头术,至于将来带孩子前往曼谷去接受教育,那是她长大以后的事了。   如此一来,蒙拉差翁.炳和墨墨躲过了黑泽和黄建国在密支那城的守候以及避开了寒生及金道长的追踪。   蒙拉差翁.炳和墨墨从此便杳无音讯的消失了。   寒生和金道长在丛林里相遇老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了。   老祖尽管有着湘西山区丰富的生活经验,但在这东南亚的热带雨林里就不适用了,她已经在密林中完全迷失了方向,如同无头苍蝇般的乱撞。   她于绝望之际最终发现了丛林中的篝火,便披头散发的走上前来。   “老祖!是你么?”寒生惊喜的叫了起来。   “呜呜……”老祖望见了火堆旁的寒生以及在他怀里熟睡的沈才华,一时间情绪难以自制,竟然激动的抽泣了起来。   金道长赶紧站起身来,搀扶着老祖坐下,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她依旧是袒胸开怀,黑胖丰满的双乳被荆棘刮出了道道血痕……金道长的心为之轻轻一颤。   “老祖,别急,先吃点东西,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寒生递过午餐肉罐头和打来的一壶山溪水。   “祖墨在哪儿?”老祖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们去了密支那,那是返去曼谷的唯一通道,你放心,蒙拉差翁.炳绝对是不会伤害墨墨的。”寒生解释说道。   老祖望着黑黝黝的原始密林,她也知道只有等待天明以后才能继续行路了。   老祖一面大口的吃着肉罐头,一面惋惜道:“在这原始森林里,篝火的旁边,要是有刘今墨在这儿,再来上两壶烧酒就好了……”   寒生闻言心中不免一阵惆怅,是啊,刘先生乃是一血性汉子,江湖恩怨分明,可惜好人不长命,他与小翠花就这么双双的命丧在了梅里雪山之巅,而那坏事做绝的黄建国,却每每大难不死,难道说,真的是仰仗有太极阴晕的庇护么?”   “寒生,你在想什么?”金道长关心的问道。   寒生叹息了一下,幽幽说道:“我在想兰儿和山人叔叔在蓝月亮谷中也不知道怎样了,还有耶老和老翠花,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真的是想念他们啊。”   金道长安慰道:“贫道出谷时已经告诉他们了,下次月圆的时候,贫道一定会把寒生和两个婴儿带回来的,你不必思虑太多,在蓝月亮谷中毕竟还是非常之安全的。”   “还有刘今墨和小翠花,有时会梦到他俩。”寒生惆怅道。   “唉,斯人已去,此乃天意,世人又奈若何?”金道长唏嘘劝慰道。   “道长,你说太极阴晕真的那么灵么?黄建国多次侥幸逃脱,实有悖于常理,真的是不可思议。”寒生说道。   金道长想了想,侃侃说道:“太极阴晕集天地山川之灵气,其磁场对人体的生物磁场影响甚为巨大,全真教在风水地穴与人类之间的关系上研究颇深,贫道以为,人乃万物之灵,每个家族的生物磁场均有所不同,都有其特定的符号。先人遗体或骨殖内存在的生物磁场在肉体死亡后慢慢被大地所降解,一般为七七四十九天,所以民间为死者做‘七七’是有道理的。好的墓穴,所谓藏风聚气,其实也就是能够和死者的生物磁场产生共振,一方面起到延迟降解的作用,另一方面是将共振放大的磁场传到死者后人身上,增强其特定符号的生物能量,使其在特定的行业中脱颖而出。”   “道长真是博学啊,请问什么是特定的行业?”老祖纯真的目光望着金道长说道。   “就是自己立志从事的事情,譬如说,喜文者可中状元进士,恋武者能任元帅将军,总之好的墓穴所产生的磁场,后世受益匪浅。”金道长解释道。   “如果后代远在异国他乡、千里之外,恐怕就影响不到了吧?”老祖表现出极强的求知欲,继续诚恳的问道。   “老祖,你懂得现代的物理学么?电磁波的传播速度是每秒钟30万公里,可绕地球7圈半,任凭你在多远的地方,时时刻刻都会影响到你……就像两个心心相印的爱人,无论相隔万水千山,这面心念一动,生物磁场电流发出,那边瞬间便会心中一颤,所以民间相传耳红就是有人在念叨的说法是有根据的。”金道长说着,自己的心房突然间颤了两下。   老祖脸一红,低下头去,手指搅着自己披散的发梢,仿佛不经意般侧了侧身躯,挺起傲人的乳峰,朝向了金道长……   “那么,黄建国立志入主中原,他的祖父被活埋进了太极阴晕,太极阴晕磁场就会助他成功了么?”寒生迷茫的问道。   金道长瞥了一眼老祖,接着说道:“太极阴晕自古以来为风水学上最强大的磁场,对黄建国的帮助定然极大,此人数番大难不死,也许就是于此有关,就如同当年朱元璋的母亲活葬太极阳晕,其发力护佑了明太祖的发迹,数度遇难终而化险为夷。”   幸亏吴道明和山人叔叔骗黄家父子倒埋了黄老爷子,否则岂不是中原百姓之苦?寒生心中想道。   寂静的夜,篝火“噼噼啵啵”的爆裂着,火星四散,木酯淡淡的香气,令人陶醉。火光侧映在老祖丰满的乳峰上,投下两座小山似的暗影,神秘而莫测,金道长此刻显然有些心猿意马了。   “嗯,”金道长咳嗽了两声,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中来,他把目光移到了寒生的脸上,关切的说道,“寒生,你年纪轻轻的就接连遇上了这许多事,相继失去了几位亲人和朋友,为丹巴喇嘛所嘱托的后事,说实在的,你已经尽力了,你也该为自己和兰儿考虑一下了,贫道以为,这样漂泊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寒生苦笑了一下,幽幽说道:“道长,自幼老爹就告诫为人要重信义,我已经答应了丹巴老喇嘛,况且他人已经死了,无论如何寒生也不能违背对一个死去的人做出的承诺。老爹现在也已经死了,不然我还可以问问他,我该怎样做?寒生立志此生用青囊医术治病救人,可是还没等施展抱负,就已不停的亡命江湖了,天意即是如此,我又能奈何呢?”   “难道你就这样一直亡命终老下去么?那你用以悬壶济世的华佗青囊医术岂不是白白的可惜了么?”金道长不无惋惜的说道。   寒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许就像山人叔叔说的那样,只有公开了格达预言,世人皆知,也就没有人再会对寒生感兴趣了,那样,我就可以心无旁骛的继续悬壶济世为百姓治病的志向了。”   金道长点点头,说道:“吴楚山人说的很对,京城的那股势力和日本人都是想自己单独得到格达预言,控制中国未来的政局,他们既想得到它,又不愿意公开让世人都知道,那样便失去了掌握格达预言的意义。因此,寒生,你一天不说出格达预言,你的危险便会与日俱增,而且……”   “而且什么?”寒生问道。   “任何一方单独得到了格达预言,都会立刻杀你灭口。”金道长回答说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寒生闻言心中一惊,道长说的不错,刘今墨也曾反复提醒自己,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自己这一年来的遭遇也证明了这一点。   “唉,如此看来,还是早一点将格达预言公布于众的好。”寒生若有所思的说道。   “贫道很高兴你终于想通了,”金道长感到十分的欣慰,遂又沉吟着说道,“寒生,你准备如何来公开呢?报纸杂志都会认为这所谓的格达活佛预言纯属于荒诞不经的迷信,绝对没有那家报社愿意刊登的。”   寒生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欢快的说道:“香港,香港一定就可以,我想先通过卢太官先生,找到一家大报社,然后把丹巴老喇嘛嘱托之事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都公布出来,再附上格达活佛当年留下来的那张旧羊皮预言,他们肯定会刊登的。”   “旧羊皮?”金道长诧异的问道。   “是的,丹巴老喇嘛给了我一张写着数字的旧羊皮,嘱托我好好的保管,因为那是当年格达活佛留下来的,羊皮上记载了对中国未来的预言。”寒生解释道。   “你知道上面是怎么说的么?”金道长好奇的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都是一组组的数字,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如此紧要的东西,一定要藏到安全的地方啊,万一被盗走的话可不得了。”金道长额头上惊出了冷汗。   寒生笑了笑,没有吱声,打了个哈欠,说道:“既然主意已定,我这一直紧绷着的心情总算是可以放松了,好啦,时间已不早,明天还要赶路,大家就睡吧。”   篝火虽然依旧很旺,金道长还是又加上了几根木头,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呢。   接连数天来的奔波,寒生早已是身心俱疲,上下眼皮一搭,便抱着沈才华昏昏沉沉的睡去,马上进入了梦乡……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南山村,父亲在房里捣着药臼,发出“咚咚”的声响,自己则和大黄狗在院子里玩耍,那时的笨笨还是一条瘦弱的小黄狗……   老祖靠着一株山竹树眯着眼睛装睡,自眼皮缝中乜着金道长,此人清风道骨,身材颇似刘今墨般,而且据说还是童子之身呢,这一点极其难能可贵……方才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儿,曾不止一次色迷迷的瞄向自己的丰乳,可以肯定,金道长已经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也难怪,自己虽然年龄有点偏大,但是风韵依然,女人味十足……   老祖就这么在心里面胡思乱想着,一面轻轻的打着呼噜,同时有意的将坚挺的乳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上下摆动着,黝黑的乳头上甚至渗出了些许白色的奶汁来。   夜深了,寒生和沈才华早已经睡熟,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如果此刻金道长来摸自己乳房的话,那么自己是应该拒绝呢,还是假装熟睡呢?他会不会有可能得寸进尺呢?老祖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任由道长摆布好了。   看!道长终于按捺不住了,悄悄的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绕过篝火朝着自己走来了,老祖的心顿时“砰砰”的乱跳起来……   金道长来到了自己跟前,轻轻蹲下身子,冒火的眼睛盯着自己那对引以为傲的肥硕乳峰,然后将脸凑近,好像在观察着自己是否睡熟……老祖尽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要来就快点嘛,她想。   金道长确认老祖已经睡熟,遂站起身来走到寒生的跟前,轻轻的将手伸进寒生的内衣里摸索着。   他在干什么呢?难道是在试探寒生有没有睡着,然后再对自己动真格的么?老祖咪着眼睛看着金道长在寒生身上摸来摸去,正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令其激动不已的那种事……   突然,金道长手中多出了一张破旧的羊皮,他看了看便揣进了怀里,然后望了寒生和自己一眼,竟然匆匆朝着树林里走去了……   老祖惊诧不已,遂起身悄悄地尾随在了金道长的身后面。   清晨,雨林里的各种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起来,寒生伸了个懒腰醒转过来。   篝火还在燃着,冒出青色的丝丝烟气。咦,人呢?老祖和金道长都不在火堆旁,也许是解手去了,寒生回想着自己这一觉睡得实在深沉,看来是由于替大家解降头,失血有点过多的缘故。   沈才华这时也醒了来,小鼻子嗅嗅,显得十分的不安。   寒生站起身来,林中雾气蔼蔼,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苔藓的潮腥味儿。   “墨墨妈妈……”沈才华突然说道。   “什么?”寒生低下头问道。   “墨墨妈妈……死了。”沈才华身子颤抖了一下,双眸中露出了惊恐之色。   寒生心中不由得一凛,他知道鬼婴沈才华嗅觉异于常人,可别真的出什么事了。   “小才华,你带寒生爸爸去找墨墨妈妈,好么?”寒生说道。   沈才华点点头,光着小屁股一溜烟儿向丛林深处跑去,寒生紧随在其后。绕过数株高大的番龙眼树,小才华带着寒生又穿过了一片野芭蕉林,最后面前出现了一条丛林小道,蜿蜒着通向远方,这路看来是野兽们踩出来的,因为在热带雨林里是罕有人迹的。   沈才华扭过头来,乌黑的眸子望着寒生,然后手往前一指,说道:“墨墨妈妈。”   一株枯死的老树,光秃秃的树干上生满了一簇簇橙红色的火烧花,艳丽无比,树底下坐着一个人,茫然的盯着苍穹,嘴角一缕干涸的血迹,依旧是袒胸露乳……   “老祖!”寒生大惊,忙加紧几步上前,轻轻的俯在她的身旁,试了试鼻息,发现其早已死去多时了。   “墨墨妈妈……”沈才华小嘴巴里轻轻的叫着,眼角轻轻落下了两滴泪水。   “老祖,你怎么会死了呢?”寒生口中喃喃道,目光落在了老祖裸露的乳房上……   原来一直坚挺的乳峰无生气的下垂着,黑胖的皮肉上歪歪扭扭的以鲜血涂着一个“金”字,最下面的一横右下角无力的斜垂下来,好似是用尽了最后的一丝气力。寒生抓过老祖的右手一看,果然食指上沾满了血渍。   老祖生命的最后一刻,向寒生指明了凶手——金道长!  寒生一下子懵了,金道长?为什么……   许久,寒生慢慢的缓过神儿来,感觉到面上凉凉的,伸手一摸,那是自己的泪水。金道长杀了老祖,金道长为什么这样做?贾尸冥究竟是什么人?一连串的疑问涌上了他的心头……   突然,寒生打了个机灵,伸手摸进贴身的尸衣内,旧羊皮不见了……   寒生此刻骤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同时脑海中的脉络也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昨天晚上,他对金道长说出了旧羊皮上的格达预言,再早,记得在蓝月亮谷中的喇嘛寺,金道长就一直怂恿自己向丹增老喇嘛说出格达预言,免得再遭磨难,而就在昨晚,他又一次的苦口相劝,难道这一切都是金道长处心积虑的圈套?   寒生仔细的检查了老祖的死因,内臓大都已经震裂,导致内部大出血,所以他确信是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至。   金道长啊,你为了得到格达预言,不惜眼睛冒充失明与雍和宫丹巴老喇嘛结交了十年,但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为了骗取寒生的信任,竟然牺牲了柳教授,并逐一杀死了村上武夫、犬伏师,重伤了蒙拉差翁和鬼冢。现在,你既然已经得手盗取了那张旧羊皮,何故还要再杀死一个可怜兮兮的老祖呢?   寒生想,一定是老祖发现了金道长盗取了旧羊皮,然后追上去发生了打斗,最终不敌金道长,为天罡气功所伤,临死之际以鲜血书字警之。   金道长如愿以偿得到了格达预言,逃走了……他究竟是什么人,不像是黑泽一伙的,难道是首长派来的卧底?那为什么又不杀了自己灭口呢?   寒生长叹了一口气,唉,一切恩恩怨怨都是为了格达活佛当年的预言,世上干嘛要有预言呢?人只要浑浑噩噩的活着,何必去刻意揣测未来呢?   眼望着面前孤独的尸身,寒生泪水扑簌簌的流淌下来,老祖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年轻时初恋就遇上了如同太监一般的梅一影,之后与小影相依为命,后来竟被阳公所迷奸,生下了皱皮女婴。直到与一见倾心的刘今墨相遇,却已劳燕双飞、生死难聚……如今祖墨被掳,尚未及救得女儿,却已黄泉永隔,葬身于这绵绵的热带雨林之中。   老祖死不瞑目啊……   寒生喃喃道:“老祖,我知道你唯一的愿望就是见到皱皮女婴,可是寒生却不会祝由神功的‘移花接木’,不然的话可以将你的魂魄收于祝由舍利之中,将来交给墨墨,你和女儿就可以日日见面,永不分离了。”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如核桃般的舍利,不住的惋叹着。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口中忽然间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音阶。   与此同时,祝由舍利在寒生的掌中轻轻的一跳…… 第三百二十章  密支那,日本国领事馆。   衣衫褴褛的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馆的副总领事黑泽先生的突然到访,令小小的密支那领事馆措手不及,川岛领事诚恐诚慌的连连问候不已。   黑泽即刻给日本外务省挂了个加密电话,电话那头要求川岛的密支那领事馆全力遵照黑泽先生的指示工作,而且不得疑问和打听任何事情。   “黑泽君,请指示。”川岛领事毕恭毕敬的请示道。   “我们先要洗澡,给我们找两套深色西装来。”黑泽吩咐道。   “一切照办,黑泽君请。”川岛引他俩来到了领事馆的浴室间,那里有几个硕大的木桶,很快的热水就烧好了。   黑泽和黄建国脱去浑身已满是白卤汗渍臭哄哄的衣裤,赤裸的站在浴室的地面上。   “嗯,建国君,你的身材很好,难怪明月那个女人会看上你。”望着肤白肌肉健美的黄建国,黑泽不由的连连夸奖道。   黄建国低头看了看自己干瘪的阴囊,叹息道:“最宝贵的东西没有了,光是身材好又有什么用?”   “建国君,放心,到东京换上黑鬼大大的****,你将能像中国古代帝王一样驾驭好多的女人。”黑泽安慰他道。   “我将来不会生出些小黑鬼吧?”黄建国想起了孟红兵装上了猪蛋蛋以后导致性情大变的情形,不免有些担心的说道。   泡在热水桶里真是舒服极了,一解连日来的劳累与疲惫,令人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黑泽君,新西装以及衬衣送来了。”川岛领事手捧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走进来说道。   “嗯,辛苦啦,川岛君,最近密支那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没有?”黑泽坐在木桶中问道。   “您是指哪些方面呢?”川岛领事小心翼翼的说道。   “譬如说,中国领事馆方面。”黑泽道。   川岛领事闻言立刻回答说道:“是的,我们的人发现,就在两天前,中国领事馆秘密接待了一位来自国内的大人物,现仍还在领事馆内。”   “哦,是什么人呢?来密支那做什么?”黑泽警惕了起来。   “这位神秘的大人物没有同缅甸密支那的克钦邦地方政府接触,而且足不出馆,实在不知道来此地有何公干。”川岛领事回答道。   黑泽沉吟着说道:“此人相貌是什么样子的?”   “据说身材高大魁伟,国字脸,相貌堂堂,尤其是一双眼睛犀利有神,肯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川岛领事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黑泽嘿嘿笑了,对黄建国说道:“建国君,你的岳父到了。”   日本人遵照黑泽的指示,开始了对中国驻密支那领事馆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监视。   黄昏时分,天色阴暗,蒙蒙细雨之中,在位于中国领事馆的大门外,泥泞的道路上走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途人,破旧的衣服已经湿透,身材瘦高清癯,足蹬黄胶鞋,挽着裤脚。   这人止住脚步,警惕的四下里扫视着,最后目光落在了领事馆侧墙上,白色的墙壁上面,有人用炭笔画着一个不起眼的圆圈。他慢慢的踱了过去,靠在了墙壁上休息,犀利的目光盯着几个匆匆赶路的行人,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于是慢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截黑不溜秋的木炭,悄悄的在墙上的那个圆圈内画了一朵五瓣莲花,然后扔下木炭,步履疲惫的慢慢离开了。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马路对面一家民房里的两个人注意到了,其中一人手持尼康相机,上面装着一只500mm的长焦镜头。这是一间日本人长期包租下来,专门用于监视中国领事馆的秘密据点。   “小尾君,拍下来了么?”矢村叼着烟卷斜倚在窗户旁,望着街道对面的中国领事馆漫不经心的问道。   “当然,只是光线有点暗,不过人像应该可以识别,那人还在墙上画了朵花呢,看起来像是一种联络暗号。”小尾太郎放下了相机说道。   “看,领事馆里有人出来了。”矢村熄灭了烟头,望着窗外说道。   一个青年汉子慢慢的踱出铁门,来到了墙边,四周巡视了一圈,看了一下墙壁上的图画,然后匆匆的走回了领事馆。   小尾太郎卸下了胶卷,递过给了矢村,说道:“可以送回去交给川岛领事了。”   矢村点点头,将胶卷揣进衣袋,然后走出了房间,骑上了一辆自行车,一路赶回了日本领事馆。   晚饭时,川岛领事将冲洗出来的几张照片摆到了桌子上,“这是今天黄昏时候拍下的。”他说。   黑泽放下酒杯,拿起照片一看,咧开嘴巴笑了:“原来是金道长。”   相片上的贾尸冥也是一身的褴褛,显得疲惫不堪,从热带雨林里出来,无一不是精疲力竭的。   “他倒是颇有雅兴嘛,都这般模样了还有心情作画。”黄建国笑着说道。   “不,这是一种无人交接点的联络方式,最早是由苏联KGB发明出来的,不过离领馆也太近了点,可能是密支那太小了,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吧。”黑泽解释道。   “如此看来,难道金道长竟然是我岳父的人?”黄建国狐疑道。   “嗯,他俩联络上了,肯定会尽快的接头,通常来说,一定就在今天晚上,川岛君,立刻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黑泽吩咐道。   “遵命,黑泽先生。”川岛领事立即下去布置。   “东东爸爸真是一只老狐狸。”黄建国恨恨的说道。   中国领事馆王领事的办公室内。   首长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夜幕下渐渐朦胧的院落,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贾尸冥是自己放在丹巴喇嘛身边的卧底,无人知道他的底细,包括黄建国和筱艳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多手准备,双管齐下,实在是因为格达预言太重要了,谁掌握了它,将来便能捷足先登,控制天下。   那个刘今墨竟然会为了个小神医而背叛我,太极阴晕一事搞得一塌糊涂,自己甘冒天下之大不违,活葬患了“渐冻人”绝症的父亲,不料非但差点葬入了假晕,反而竟让那个乡下郎中阴错阳差的医好了老头子的不治之症,幸好自己预先得到密报,动了手脚下药让老头子痴呆了,否则老东西摆出老革命家资格来个大义灭亲,自己就玩完了。哼,现在刘今墨中毒坠崖已死,也算是咎由自取了,省得脏自己的手。   前数日,接到金道长在云南高黎贡山区某小镇打来的长途电话,说他一路追踪着寒生和日本人黑泽奔缅甸雨林中而来,寒生目前已经非常信任于他,相信很快便会探听出格达预言来。自己则告诉金道长,将会前往缅甸密支那的中国领事馆内等候他,并约定了得手后的联系暗号,墙上的黑色圆圈,他则回以全真教的徽记——五瓣莲花。   妈的,小日本黑泽竟然也插上了一脚,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那家伙狡猾得很。自己挂了个电话到曼谷,诱骗坤威差的师父蒙拉差翁.炳前来搅局,以便金道长更加方便得手。   虽然一直未有蒙拉差翁.炳的消息,但现在金道长已经来到了密支那,并发出了五瓣莲花信号,按照约定,见到信号后的当天子夜,他将同我私下见面,地点为密支那领事馆的后墙外,贾尸冥的身份目前仍然还是不暴露的好。   他得手了么?应该是的,否则他不会前来联络。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得手后除掉寒生灭口?留下这个乡下郎中毕竟是个祸害,何况还有那些日本人觊觎在侧呢。   首长正在思索之中,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他转过身来,平静的说道。   门开了,冯生匆匆走了进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口中不停地喃喃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寒生惊讶不已的问道。   沈才华恍若无闻,他一面小声叨咕着,一面伸手自寒生的掌中取过祝由舍利,含在了口中,两只胖胖的小手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抬起交差叠于胸前,嗓子头依旧嘟囔着那些古怪的音阶。   “嘘……”老祖的尸身突然间颤抖了一下,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寒生为之一愣,惊愕的目光一会儿看看老祖,一会儿望向了沈才华。   须臾,沈才华嘴里停止了念叨,伸手自口中取出舍利子,抬起了脑袋望向寒生,眼中充盈着泪水。   “墨墨妈妈在这里。”他晃动着祝由舍利说道。   “什么?”寒生诧异的接过舍利子,发现其微微有了些温度,不由得疑惑说道,“才华,你的意思是说墨墨妈妈的魂魄在这祝由舍利里?”   小才华点了点头。   “你会祝由神功?”寒生越发惊异了,声音颤抖着说道。   小才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是祝由神功。   寒生将信将疑的盯着手中如核桃般样子的祝由舍利,椭圆形并微微现出些荧光,骨质的表面有许多勾纹,就像是人的大脑一般。有一点,寒生可以确认,就是舍利原来是凉凉的并带有淡绿色的荧光,而现在握在手中则是温热的,荧光也有些发红色了,莫非老祖的魂魄果真封存在了舍利里?   半晌,寒生对着老祖的尸身郑重的发誓说道:“老祖,寒生在此立誓,一定会让你和祖墨团聚的,我们要走了,可惜无法带上你的遗体,与刘今墨和小翠花合葬在一块了,唉,你若是魂魄已入舍利,纵使空留一具皮囊又有何用呢?就让我在这儿将你葬了吧。”   寒生掰断了一根粗树杈,找了块松软的土地,慢慢的掘出一个浅浅的墓穴,然后抱起老祖的尸身放入,轻轻的替她系上前襟上的纽扣,叹息道:“老祖啊,你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常袒胸以待人,可如今还是穿戴得整齐稳重一些吧。”   埋完了土,寒生又去找来十余块大石头盖在了上面,山里野兽多,防止牠们啃食尸体。   “墨墨妈妈死了。“小才华站立在目前轻轻的说道。   “是的,这里埋葬着的是她的肉身,那只是一具皮囊而已,而她的灵魂将和我们一起踏上寻找墨墨的旅途,”寒生拉住沈才华的小手,接着说道,“才华,你能够辨别出来墨墨曾经过的地方么?”   “能。”沈才华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走,我们去找她。”寒生坚定的说道,至于什么旧羊皮和格达预言,比起找回皱皮女婴来,已经不重要了。   恩梅开江穿过缅甸北部浩瀚的原始热带雨林,然后汇入伊洛瓦底江,蜿蜒千里至仰光南面的拉布拉入安达曼海。   寒生和小才华站在恩梅开江的岸边,望着峡谷内湍急的水流傻了眼。   小才华鼻子嗅啊嗅的,最后小手一指江面,说道:“寒生爸爸,墨墨到水里面去了。”   寒生心中一时间彷徨起来,蒙拉差翁.炳带着皱皮女婴走了水路,踪迹恐怕就难以追寻到了,小才华的嗅觉再灵敏,无非同受过训练的警犬一样,水流带走了目标的气味,无法知道他们究竟会在哪里上岸。   “墨墨……”沈才华眼泪汪汪的望着江水,口中轻轻的呼唤着。   罢了,看着小才华难过的模样,寒生下了决心,找吧,自己已经对着老祖的尸身发过誓,纵使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回她的女儿。   寒生走入树林中,开始动手掰折些粗大的树杈,没有绳子,只有设法拉断数根藤条用于捆绑木筏,不料那柔软的藤条竟然十分坚韧,怎么都扯不断。   正在束手无策之际,沈才华光着小屁股走过来,上去“咔嚓嚓”几口就咬断了那些藤条,然后皱了皱眉头,味道苦涩之极。   木筏扎好了,寒生又找来了根长竹子,撇去竹枝,权作撑筏篙杆,然后将木筏推入水中,“才华,我们走吧。”他说着将沈才华抱了上去,一撑竹竿,木筏顺流飘下。   高山峡谷间的溪流异常的湍急,木筏飞速的沿江漂流而下,不时的江中冒出些嶙峋怪石,一不小心便会筏毁人亡。小才华光着身子,小手紧紧地搂着寒生的大腿,紧张的瑟瑟发抖,好在寒生意念催动蝇眼,映入眼帘的速度骤降,每每刻不容缓之际绕过了那些江中障碍,终化险为夷。   数个时辰之后,江面平缓了许多,小才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木筏上,鼻子不停地翕动着,祈望能够捕捉到墨墨留下的一丝气味儿,可是他失望了,一点也嗅不到。   两岸是郁郁葱葱的原始密林,偶尔能看到猕猴在树梢上腾挪跳跃着,夕阳西下,茂密的丛林树冠上撒上了一抹金色,一群群归巢的鸟儿盘旋其上,唧唧喳喳喧嚣个不停。   天黑了,夜空残月如勾,倒映在水面上,小才华依偎在寒生的脚下睡着了。   才华是应该穿衣服了,整天价光着腚也不行,寒生心中想着,伸手脱下了上衣,然后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唉,无父无母的孤儿着实是可怜啊。   金道长究竟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盗走格达预言?此人心机太深了,回想起在蓝月亮谷里的喇嘛庙,金道长痴呆呆的念叨着那句“何为淞?乃先天之阳精也,若失淞,则佛法不可深入也,贫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的话,看似傻乎乎的,原来都是装的,也难怪,连瞎眼都一扮数十年呢。贾尸冥(假失明),瞧他的名字,完全是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前面是一条江湾,月光下,岸边丘陵起伏,景物似有不同,木筏好像已经飘流出了热带雨林,寒生想。   迷离的月色,一簇簇的凤尾竹,江面上升起了淡淡的雾气,显得静谧与空灵。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的随风飘来了歌声……   寒生倾耳静听,曲调竟然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是老家江西的兴国山歌,他听出来了,那是《打支山歌过横排》,歌声浑厚,乡音浓郁,是个男人唱的:   “哎呀来……   打只山歌过横排,   ??横排路上等妹来,   ??走过了几多冤枉路,   ??却不见妹子好风采……”   紧接着,一个女声和起来,音质极为柔婉:   ??“哎呀来……   ??打只山歌过横排,   ??妹想对歌又无才,   ??琢磨了九天零九夜,   ??想不出好词好句来……”   ??“妹啊妹……   ??傻傻的哥哥痴情满怀,   ??有心想摘花却笨口难开,   ??花飞花谢苦恼徘徊,   ??生怕妹妹你飞出山外……”   ??“哥啊哥……   ??艳艳的玫瑰终将盛开,   ??娇羞的妹妹正向你走来,   ??花儿盛开及时采摘,   ??莫让心上人独自等待……”   寒生静静地听着,沉浸在了无尽的遐想之中,他想到了兰儿,是啊,自从与兰儿结识并定情之后,自己却是与她聚少离多,虽然贤惠善解人意的兰儿从未抱怨过,但自己却让她始终在久久的等待……   月色如水,江面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一张大如竹席般软塌塌的物体自水下悄无声息的升起,灰白色的腹面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吸盘,附在木筏的下面,然后一角悄悄的卷起,伸到寒生的脚下,慢慢的包住了正在熟睡中的沈才华,一点点的朝江水里拽去……   脚边一声轻微的水花响动,沉浸在家乡浓郁山歌回忆之中的寒生猛然间警觉,低头一看,沈才华已不见了,江面惟有几圈涟漪……   “啊!”突如其来的惊吓导致寒生浑身冰凉,蝇眼骤开,视觉中隐约看见了一张巨大的席子卷起了白白的小才华正在向江底缓缓沉去……   “才华……”寒生惊恐的狂叫一声,其音凄厉尖啸,在宁静的夜空里传向远方,随即“噗通”一声,奋不顾身的跳入江中,水花四溅。   歌声停了,一条渔船出现在白雾中,月光下,船头站立着一对青年男女,两人均穿着一身草黄色的军服、带黄军帽,但并无领章帽徽,船头上倚着两支美式卡宾枪。   “阿明,有人落水了。”那姑娘惊讶的说道。   “我听到了,刚才还有人在大声的喊叫,小芹,瞧,那边还有只筏子呢。”男青年阿明目光扫视着江面,发现了寒生他们的简易木筏,他俩讲的都是标准的普通话。   寒生入水后,即刻使出“老牛闭气”来,但是水下漆黑一片,蝇眼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只能是焦急的伸出两手四处乱摸,折腾了好一会儿,什么也都没有碰到,无奈,只得先浮上来观察一下水面的情况。   “哗啦”一声,寒生浮出了水面,木筏已经飘远了,雾霭中出现了一只大木船。   “有人!”小芹高声叫道。   “抓住!”阿明一面喊道,一面扔下一只栓着麻绳的救生圈。   寒生抓住了救生圈,阿明快速的收着绳子,将寒生拖到了船边,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拉寒生上船。   不料伏在救生圈上的寒生摇了摇头,万分焦急的开口说道:“我的孩子还在水里……”   “你先上来,江水是流动的,落水之后不会在原处,在船上找起来方便一些。”阿明说道。   寒生只得拉住阿明的手,水淋淋的一身爬上了木船。   “是‘吸子’……是牠卷走了你的孩子。”阿明听罢寒生对那大张的灰白色生物的描述,惊讶万分的说道。   “什么是‘吸子’?”寒生焦急的匆匆问道。   “缅甸北部的江中有一种叫做‘吸子’的两栖怪物,长得像是一张睡觉的席子,腹面灰白色,生有一百多个碗口大的吸盘,背面则长满了绿茵茵的青苔,遇到人和动物便会将其卷起来用吸盘来吸血,人若遇上,绝无生还的可能,我们九十三师有不少的老兵丧身‘吸子’之手。以我看来,你的孩子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不,不,才华是绝对不会死的!”寒生双手紧抠着船帮,蝇眼来回的盯扫着江面,嘴里语无伦次的喃喃说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唉,人死不能复生,你是从中国来的吧?”阿明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极度的惋惜和善意的安慰。   寒生点点头,仍旧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浩瀚的江面,淡淡的月光下,江水泛着白,丝毫没有沈才华和那怪物吸子的一点动静。此刻,他的心中无比的懊悔,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把小才华装进背囊,背在自己的身上呢?   “吸子卷走了人以后,会游往哪里,牠有巢穴么?”寒生低沉着声音问道。   阿明想了想,说道:“吸子是两栖动物,在水下的时间不会太长,终究还是要上岸来的,这条恩梅开江里的吸子已经被我们消灭的差不多了,都是在陆地上搜捕到的。”   “如何找到牠?”寒生接着问道。   “吸子上岸以后身体便翻转过来,长满绿苔的背部朝上躺在那里,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一块草坪呢,一旦人和动物的脚踏上去以后,牠便立刻翻转包卷起来,将猎物的血吸干,所以我们就沿着江的两岸搜寻,发现后一梭子子弹就把牠打烂了。”阿明解释说道。   “你们讲中原话,是华侨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阿明没有立即回答,深沉的仰望着夜空,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们的父辈是当年中国远征军的一部,已经在缅北的掸邦,泰国的清莱、清迈府及老挝的琅南塔一带生活了几十年,回不去家乡啦。”   “怪不得你们会唱《打支山歌过横排》呢,那是我老家江西的兴国山歌。”寒生恍然大悟道。   “你是江西人?我和小芹的老爹都是赣南人,多少年来与家乡断了音讯,日思夜念,不知你能否随我们回去,给老人们说说老家的情况呢?”阿明诚恳的邀请道。   “是啊,这位小哥就同我们回去吧,俺老爹还不知有多高兴呢。”小芹也在一旁极力劝说着。   寒生摇摇头,悲伤的说道:“小才华找不到,寒生岂有心情随你们而去呢?我要找遍这一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明和小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来安慰他。   “你们走吧,我要再下水中去接着寻找。”寒生叹息了一声,准备再次跳入水中。   “看!那是什么?”眼尖的小芹突然手指向江心,惊呼道。   寒生转过头来,睁开了蝇眼望去……   月光下,江心处,水面上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端坐在一张席子状的物体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揪住席子上面两个碗口大的吸盘,正在乘风破浪的在江面上飚行……   寒生大喜过望,发力的高声叫喊起来:“才华……”   沈才华正在驾驭着吸子兴致勃勃的在水面上滑行,听闻到江面上传来的呼唤声,嘴里嘀咕了声:“寒生爸爸。”于是调头向木船飞驶而来。   此刻,阿明和小芹早已是惊得目瞪口呆了。   待到木船前,小才华擂起小拳头猛击吸子的肉吸盘,那怪物停了下来,“寒生爸爸……”他笑容得意的说道。   “你可把我吓坏了。”寒生惊喜交加的探出身子,将白胖结实的小才华抱上了木船。   阿明此刻方才缓过神来,拽过卡宾枪拉动枪栓就要对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吸子开火。   “我要牠……”沈才华尖声叫道。   寒生挥手止住了阿明,然后关切的对沈才华说道:“你要牠?牠是一个吸人血的怪物啊。”   “我不怕。”沈才华喜盈盈的伸手去水里想拽那怪物上船来。   寒生想想,小才华天赋异秉,能够沉去水底而毫发无损,看来必是能够克制这种生物,就像方才在江面上,吸子简直如同一艘快艇一般,任凭小才华随意摆弄。   “阿明,既然孩子喜欢吸子,就留下牠吧,我愿意同你们一起回去,见见你们的父辈老表。”寒生说道。   阿明放下了枪,机械的点了点头,眼前的这对来自中国的父子令他刮目相看,这孩子太神奇了,寨子里的人们肯定都不会相信的。   寒生正思索着如何将吸子捞起来,这边沈才华招了招手,嘴里蹦出了几个古怪的音阶,仿佛在同怪物说话一般,那浑身长着吸盘软塌塌的家伙竟然自己蠕动着爬上了船,此刻大家才看清,吸子还相对称着生有两只大圆眼睛,一个在腹面,一个在背面。   但见吸子宽扁柔软的身子蜷缩成了一个绿茵茵的长筒,两只黑黑的眼睛,凑到了一块,没有眉毛,也没有耳朵、鼻子和嘴巴。   沈才华高兴的伸出小胳膊搂抱着吸子,那怪物也眨眨眼睛,仿佛同样很高兴的样子。   小芹好奇的伸出手指捅了捅吸子,那怪物似乎有些怕痒,肌肉还颤抖了老半天。   “我们出发了。”阿明摇起了橹,木船调头沿江而下。   “恩梅开江自掸邦高原下来,在密支那汇入伊洛瓦底江,我们在甘拜迪上岸,那是一个小镇,为我们九十三师控制,距离已经不太远了。”阿明解释着说道。   寒生他们并不知道,两日前,蒙拉差翁.炳带着皱皮女婴也正是从那里登的岸。   木船上,沈才华搂着吸子筒对寒生说道:“我要牠。”   “可是吸子这么大只,我们路上根本没法带走牠呀?”寒生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这家伙又软又滑,看样子足足有一百多斤重,绝对是个累赘。   小才华闻言转过头去对着吸子,嘴里面又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但见吸子硕大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扑哧”一声,周身排出了大量的水分,淌了一甲板,随后身子急剧的缩小了,最后竟然瘦成了一把大号雨伞般粗细。   沈才华得意的望着寒生……   寒生奇奇怪怪的事情见得太多,因此也不为怪,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多时辰后,甘拜迪到了,木船靠上了小镇边上的码头,沈才华此刻光着小屁股搂抱着吸子筒睡得正香。   阿明和小芹背着卡宾枪走进码头上的一间木屋内,不大一会儿,便伙同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   “你们在这里等着。”那人说着绕到了房后,须臾,响起了马达声,一辆破旧的美式小吉普冒着黑烟冲了出来。   “寒生,我们上车吧。”阿明招呼船上的寒生。   寒生一手抱着睡着了的沈才华,一手抄起了吸子筒,登上江岸,坐进了吉普车里。此刻,睡梦中的沈才华鼻孔不住的翕动着,仿佛嗅到了什么,但却仍旧没有醒来。   络腮胡子驾驶着吉普车,阿明坐在前面,寒生抱着孩子和小芹在后排,而吸子筒就靠在了门旁。   这辆二战时期的美式吉普车亮着唯一的一只大灯,沿着恩梅开江岸边的土路颠簸的行驶,身后留下一串浓浓的黑烟。   山寨坐落于在靠山面江的一条宽阔的山坳中,四周都是高大茂密的毛竹林,月光下隐约瞧得见有百余栋高脚竹楼,寨子中间是一条小溪,泛着清冷的月光在淙淙流淌着。   吉普车停在小溪木桥的一侧,阿明道谢后与寒生等下了车,那车又折返驶回去了。   阿明家的竹楼就在溪水的边上,高脚竹楼的底层养着几头猪和两头黄牛,楼上透出了油灯光,看来老爹还未睡下。   “谁!”旁边的竹林里钻出来两名持枪的哨兵。   “是我,阿明。”阿明回答道。   哨兵上前确认,看见了怀抱婴儿的寒生,遂问道:“他们是……”   “从中国江西来的乡亲。”阿明愉悦的说道,然后摆摆手,拽着小芹招呼寒生上楼。   寒生手中的吸子筒瞥见了溪水,兴奋的眨了眨眼睛。 第三百三十三章   “江西……”躺在竹席之上的老爹,面容憔悴苍老,他的面颊不断的颤抖着,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中国远征军人背井离乡的凄惨遭遇。   1942年进入缅甸的中国远征军第六军中有一个师,其编号为93师,他们曾在中缅边境地区驻扎长达五年之久,在当地掸邦颇有影响。中国远征军野人山大溃败后,许多其他零星部队也都被编入了93师,所以中缅泰老边境的各族老百姓几乎都知道93师。这部分残军能在缅甸立足,是因为当时缅甸独立刚两年,政府的控制力还没有到达缅北。后来,缅甸政府曾对残军展开过为期两个月的清剿,但由于这些中国远征军人战斗经验丰富,加上破釜沉舟的决心,缅甸政府军最终惨败,不得不与93师议和。达成的协议是,缅甸政府同意残军到靠近泰国边境的“勐撒”驻扎,指挥官段希文、李文焕率领约93师4000余人撤到泰北山区一个叫“湄沙隆”的地方,相邻“勐撒”。     当时,泰国政府允许这支外国部队驻扎在自己的领土上是有条件的,原来,泰国士兵不能打仗,于是泰国政府想借******这支部队来阻断缅共、泰共、老共之间的联系,帮助清剿泰共游击队和泰老边界的老挝******部队。93师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已而答应在别国的领土上为别国政府去出生入死,并以牺牲1000余名士兵生命的代价完成了清剿。从此,93师在缅甸、泰国和老挝之间的金三角地区有了栖身之处,师部驻地在小镇“美斯乐”,这里成了泰国的国中之国,完全由这批中国远征军人所控制。1964年春天,段希文率部向泰国政府投降,改编为“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无论番号怎么变,隶属于谁,当地人仍称他们为“93师”。     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时都没有携带眷属,1949年,随着******夺取了政权,回国的希望彻底的破灭了。那一年又一年回乡的祈盼与绝望,老兵们心凉了,以后便陆陆续续的与当地傣族和苗族妇女结婚成家并定居了下来,至今93师的老兵以及家属后代已有40余万人,分散于整个金三角一带,但是没有任何国籍。   可怜的中国远征军,我们在异域战胜,仍是天地不容,我们在异域战败,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在异域战死,便与草木同朽啊,永远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再也见不到家中的亲人,不能为父母送终……   老爹讲完了心酸的往事,泪水依然是流淌个不停。   寒生心中亦是黯然,这段历史以前从不知道,学校课本中也没有,自从遇到卢太官以后,才得知在原来二战期间,中国竟然还有这么一支军队在异国他乡与日本人浴血奋战,直至今日仍有国难投,有家难归啊,这是一支被当今中国人遗忘了的军队。  “老爹,您病了?”寒生望着躺在竹席上的老人家关切的问道。   “好些年啦,自从阿明母亲去世后,我便瘫痪了,唉,唯一的希望就是临死前能够再回江西兴国老家瞧上一眼啊,看来是无望啦。”老人悲伤的说道。   “让我来看看。”寒生抓过老爹的手腕切下三关。   须臾,寒生放下老爹的手臂,说道:“老爹,您这是脑部血管栓塞引起的,人体十四条经络,就有十三条通过头部,外邪侵入诸阳之首,实为真中风之症,只要设法疏通闭塞的经络,便可治愈。”   “听小老表之言,难道是懂医的么?”老爹疑惑的问道。   “我是一名赤脚医生。”寒生实事求是的说道。   “光脚医生?那是什么郎中?头回听说。”老爹诧异不已。   寒生笑笑,道:“就是乡下土郎中了。”   “哦,咱们江西民间原本是藏龙卧虎之地,唉,这把老骨头若是能动,我爬也要爬回兴国老家去看看,死也瞑目啦。”老人怅然叹道。   “我来试试吧。”寒生思忖着说道。   “真的?俺老爹的病能治好?”阿明兴奋地叫起来。   “天亮后,我就去采药。”寒生说道。   老人家狐疑的望着这个年轻的小老表,似乎不太相信,毕竟瘫痪了这许多年,早已不报任何希望了。   阿明看出父亲的疑虑,忙开口介绍道:“老爹,你可别小看了咱这个小老乡,这可是个异人啊,他的儿子甚是能够骑着吸子在江面上飞跑呢。”   “这是真的,大伯。”小芹也在旁边附和道。   “吸子?这怪物又出现了?”老爹惊讶的问道。   “喏,就在孩子的怀里呢。”阿明一指抱着吸子筒熟睡的沈才华说道。   “那是吸子?”老爹迷惑的望着只有大号雨伞般粗细的吸子筒说道。   阿明点点头,对父亲讲述了恩梅开江上发生在婴儿身上的怪事。   老爹听得目瞪口呆。   当晚,寒生和沈才华以及吸子就借宿在了这里,阿明下楼送小芹回家,离这儿距离不太远,并按照父亲的嘱托,请小芹的父亲明天一同过来会会这位江西来的小老表父子。   寒生躺在了竹楼地板上,思索着老爹的治疗方案。   《青囊经》中曾记载过医治中风的偏方,那是需要上百条的水蛭来协同治疗的,关键的还是药引子,看来华佗医术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千奇百怪的药引子了……  清晨,沈才华和吸子还在熟睡中,寒生爬起身来。   老爹家的竹楼是傣家典型的吊脚楼,楼上堂间的地板上镶嵌着一块大大的方石片,上面燃着薪柴,上方吊着烧水的铜壶,所有的烟与水蒸气都直接升上了天棚,通过气窗逸出。此刻,吊壶内的水已烧开,阿明从炭火中拽出一截竹筒,用柴刀劈开两半递给寒生,竹筒内里是充满着翠竹清香气息的白米饭,再端来一碗腌竹笋,算是早餐。   “孩子醒后吃什么?”阿明一面问道,一面沏上了茶水。   “别管他,才华自己会找吃的。”寒生漫不经心的说着,一面动手吃了起来。   米饭透着一股淡淡的竹香,米粒晶莹剔透,黄黄的腌竹笋味道鲜美之极,寒生整整吃光了那一竹筒饭。   “我同你一起去采药。”阿明背上了卡宾枪,拎着一把砍柴刀说道。   寒生点头道:“还有空竹筒吧,要带盖子的。”   阿明转身下去准备,这里的竹子很多,随时砍上两根方便得很。   寒生下了竹楼,四下里望去,翠绿的大王竹林,初升的阳光,淡淡的薄雾,凉爽的空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尤其是那碧绿色、水桶般粗的大王竹,寒生是第一次看见,尽管婺源也是竹乡,但老家的翠竹与这相比,简直是太渺小了。   “寒医生,你想要採什么药?”阿明恭敬地问道,连称呼都改变了。   “水蛭,不要旱蚂蝗,要水里黑色的那种。”寒生说道。   “哈,这容易,小溪里就有,小时候在溪水里玩耍,经常会爬满身呢。”阿明松了口气说道。   说罢,阿明赤脚下到水中,果然捉到了两只上来,大约有寸许长,黑褐色,在手中扭来扭去的。   寒生摇摇头,说道:“蛭有数种,水里的叫水蛭,也称马蟥,生在山里的叫石蛭,草中的叫草蛭,生在烂泥中的叫泥蛭。短者寸许,长者逾尺,我需要的是即将分娩的大型母蛭,这溪水里的小蛭,不好用。”   阿明挠了挠头,道:“哎呀,那可难找了。”   “我们去小溪的上游,母蛭一般呆在人烟罕至的深水潭里,产下的小水蛭顺流而下,遍布溪水江河。”寒生说道。   两人遂转身溯溪流而上,穿过苍翠的竹林,逐渐的进入了茂密的阔叶和针叶混交林中,一个多时辰后,小溪走到了尽头,却未见有什么深潭,那溪水是从一个山洞中汨汨流淌出来的。   “我们进洞去找找看。”寒生说道。   阿明犹豫了一下,返身去林中找来些松枝,扎成了一只火把,他每日里要做饭,随身一直带着火柴,点燃了火把后,两人走进了山洞。   山洞内的石地上生满了青苔,又湿又滑,两人小心翼翼的前行着,清澈的溪水中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黑色小水蛭在游动着。   “这小溪源头肯定是会有母蛭的。”寒生蹲在溪水边观察着说道。   “母蛭个头有多大?”阿明感觉到有点心虚了。   “也许两三寸吧。”寒生回答道。   前面传来了微弱的水声,越往前行声音越大,最后他俩来到了一处瀑布前,十余股涓涓细流自洞顶和石壁上方泄下,砸落在一个小水潭内,水花四溅。   在闪烁的火光映照下,水潭内有一凸起长满了青苔的大石头,石头的上方爬伏着一对巨型水蛭,个头均约有一米多长,水桶般粗,后背凸起呈墨绿色,五环体节,看似有甲胄一般,每一环体节上都生有一对眼,共有十只眼睛,头尾部各生有一个如脸盆般大小的吸盘。   “啊!太吓人了,它俩看见我们了么?”阿明紧张的握紧了卡宾枪。   “不要紧的,这东西的眼看不到啥,只有触觉很敏感,不去碰它就发现不了我们的。”寒生说道,自己儿时经常在稻田里抓些水蛭喂鸡吃,尽管如此,这么大的水蛭可是闻所未闻,心中也是发怵。   “它们就是母蛭么?”阿明战战兢兢的小声问道。   “嗯,其实水蛭是雌雄同体,但是必须异体交配,所以这两只都可以算作大母蛭了。”寒生解释道。   “这么大的家伙,怎么用于治病啊?”阿明疑惑的问道。   是啊,寒生此刻也犯愁了,《青囊经》上的方法是用百条水蛭在人头部闭塞的经络穴道上轮流吸血,打通十三条经络,可这两个家伙的吸盘就比人的脑袋还要大,弄不好,还不把老爹的脑袋都吸进肚子里去了?   “要不,咱们还是抓些小些的水蛭试试吧?”阿明胆怯的说道。   寒生沉吟不语,《青囊经》上为何一定要即将排卵的母蛭呢?难道说母蛭的唾液内含的成分有所不同么……西医书里说水蛭的唾腺内含有抗凝血物质,名“水蛭素”,可能就是这种液体能够消融脑部血管中已经形成的血栓。华佗的年代虽然不明就理,但结合了中医的经络学说,治疗脑中风的实践上却是成功的,所以将水蛭记载在了经中,当时称作“蛭蝚”。   但是,估计华佗本人也从未见到如此巨大的水蛭,寒生想。    第三百三十四章   沈才华醒了,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口中轻轻的叫了声:“寒生爸爸。”   他嘟囔着爬起了身,小鼻子嗅嗅,伸出双手一使劲儿,抱起了仍在熟睡着的吸子筒,然后蹒跚着走下了竹楼。   清晨,寨子里的高脚楼顶纷纷飘起了炊烟,家家户户都正忙活着做早饭。   小才华站在溪水边,鼻子翕动着,嗅到了寒生的气味,是朝着小溪的上游而去的,他想了想,小手摇晃着吸子筒,直到把牠唤醒。   吸子睁大了眼睛望着沈才华,困顿的眨了眨,仿佛有些不太满意。   沈才华将嘴巴凑过去,对着吸子筒叽里咕噜的念了几个音阶,然后将牠丢进了溪水中。   吸子筒落入小溪后即刻伸展开来,吸足了水,又恢复成了一张席子的模样,灰白色的腹面上满是大小不一的肉色吸盘,小才华一屁股坐了上去,揪着牠向小溪上游快速爬去。   穿过竹林,进入阔针混交林,最后来到了山洞口。   沈才华鼻子嗅嗅,确认寒生爸爸已经进入了山洞内,随即驾驭着吸子沿着溪水也追进了洞中。   石洞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小才华坐在肌肤柔软的吸子身上,因而也不十分胆怯,而吸子本身黑暗亦能视物,在水面上游动起来依旧十分自如。   前面出现了火光,慢慢看清了那是寒生爸爸和那个青年人,小才华一揪吸盘,吸子像是一艘气垫船般,“呼”的一下子跃离水面,“噗通”一声砸落在了水潭里……   “才华!”寒生惊讶道。   “寒生爸爸。”沈才华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心大水蛭!”寒生紧忙大声警告道。   溅起的水花落在了那两条巨型大水蛭的身上,引起了牠们的警觉,不约而同的探出硕大的吸盘,瞄向了水中的不速之客。   沈才华两只黑黑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着,咧开了小嘴,露出两排森森利齿,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寒生一看,糟糕,这小家伙什么都想着要吸。   说时迟,那时快,沈才华赤条条的飞身跃起,歪着小脑袋认准大水蛭吸盘下的部位就是一口……   寒生高声叫了起来:“它没有颈部!”   可是已经迟了,沈才华早已一口咬在了其中一条巨型水蛭吸盘下的青黑色韧皮上,“咔嚓”声响,利齿切入了水蛭又厚又韧的皮囊,但是并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柔软的水蛭忿怒的张开了脸盘大的吸盘凌空罩下,三枚半圆形如菜刀般坚硬锋利的颚片,瞬间朝白白胖胖的小才华切削了下来……  事出突然,谁也料想不到正在咯咯笑着的沈才华竟会瞬间发难,阿明简直惊呆了,就连水中的吸子也吃惊的眨着眼睛愣在了那儿……   寒生蝇眼骤然发动,眼瞅着那只母蛭吸盘如血盆大口般抡起,三枚Y型腭片锋利的切向了沈才华,马上就要血溅当场。寒生身影一晃,快如闪电,刻不容发之极,双手抓住了沈才华猛然间凌空拽了回来……   硕大的吸盘抡空了,砸在大石头上,腭片切碰坚石迸出了火星,声如金属。   沈才华大怒,正欲再次扑上,却已被寒生死死的抱住了。   “才华,这水蛭是冷血生物,脖子上也没有血管,咬它没有用的。”寒生告诫沈才华道。   这时,大石头上的那对巨型母蛭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扭动着肥壮柔软的身子,双双跃起跳入水潭中,水花四溅……   水面下,吸子展开了身躯,灰白色的腹面上百余个大大小小的吸盘严阵以待,“噗通”水声响过,吸子已经将落在身上的这一对巨蛭抱住并卷裹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吸盘按在了母蛭柔韧的黑皮上,它俩挣扎了几下后,便动弹不得了。   “这……”阿明哆哆嗦嗦的指着水里的粗大的吸子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寒生松了口气,对沈才华说道:“能让吸子把它们运回寨子里去么?”   沈才华点点头,走到潭水边上,纵身跃起骑在了吸子筒上,然后嘴里叽里咕噜了一下,吸子筒眨眨眼,浮在水面上,沿小溪顺流而下。   “我们也走吧。”寒生与阿明举着火把,跟在沈才华身后向洞外走去。   沈才华兴致勃勃的骑着一身绿苔毛的吸子筒顺溪漂流而下,穿过树林和毛竹林,一路奔寨中而来。   小溪两侧岸边洗衣汲水的人们瞧见如此怪异的情形,无不诧异之极,“那是吸子!”终于有人认出并惊呼起来,同时抄起了****。   “别开枪!那是我们驯服的吸子,不会伤害人的。”阿明扯开喉咙不住的喊叫着。   一群孩子们跟在沈才华的身旁跑动着,既紧张又好奇,个个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一直跟到了阿明家的竹楼下。      岸边,吸子懒洋洋的伸展开来,露出躺在腹面上的两条巨蛭,众人惊讶的发现,巨蛭的浑身上下布满了针孔,原本粗壮肥腴的身体已经干瘪瘪的只剩下了两张皮,它们的体液已经被吸子的那一百多个吸盘全部给吸光了……   两条巨型母蛭已经死了。   寒生呆呆的愣在了那儿,这可是要找来治病的呀,望着吸子喝得鼓鼓的灰白色腹部,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阿明伸手拎起了巨蛭瘪瘪的皮囊,无可奈何的问寒生道:“朱医生,你看这……”   “唉,白费工夫了。”寒生沮丧的说道。   “呏呏诃唵吽……”沈才华摆动着小手叫道。   吸子闻言开始排水,但是由于吸多了巨蛭体液,用力的卷起也还是比才华的腰粗了不少,达不到昨晚如雨伞般的苗条了,吸子眨眨眼睛,示意也只能这样了。   “才华,你有办法要吸子参加老爹的治疗么?只需要牠动用几只最小的吸盘即可。”寒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沈才华闻言俯身对吸子又是一顿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的奇怪音阶,吸子一个劲儿的晃动着身子,仿佛不愿意似的,后来在沈才华的一再坚持下,末了只有眨眼表示同意。   沈才华目光转向寒生点了点头。   “好吧,带吸子上楼。”寒生吩咐道。   吸子筒伸缩着跟着沈才华爬上了楼梯,身后留下一行水渍,竹楼下,那群孩子们高兴的扯着巨蛭皮囊跳到溪水中嬉戏玩耍去了。   小芹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们,屋内席地而坐着一个黝黑清瘦、六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拉着阿明老爹的手说着江西土话,他是小芹的父亲,也是位中国远征军的老兵,地道的赣南老表。   寒暄过后,寒生开始准备治疗,首先吩咐阿明取来剃刀,命其将老爹的头发全部刮光。   “老爹,我要从您的身体上取下一些‘神阙泥’作为药引子。”寒生说道。   “‘神阙泥’……那是何物?”老爹不解的问道。   “嗯,这么说吧,人的肚脐眼儿是任脉的神阙穴,任脉为阴脉之海,与督脉相表里,肚脐又为冲脉循行之地,冲脉为十二经脉之海,所以,神阙穴可称得上是经络之总枢,经气之汇海,内联五脏六腑,外达四肢百骸、五官九窍。这‘神阙泥’就是肚脐眼儿里的垢。”寒生解释道。   “这东西难道也是药么?”小芹爹惊讶不已道。   寒生笑笑,一面伸手翻开仰卧在竹席上老爹的内衣,露出了干瘪的腹部和那个起皱的肚脐眼儿。   “人的肚脐形状反映了身体的健康状况,凡向上生、顶端三角形的肚脐眼儿,必是胃胆胰有病,向下则患胃下垂、顽固性便秘、慢性肠胃炎以及妇科病,海蛇形状表明患有肝炎以及肝硬化等病变。肚脐眼儿偏左坏胃肠,偏右得溃疡,凸出为腹部积水或卵巢囊肿,凹陷则肠粘连或结核性腹膜炎,若是神阙浅且小,必是激素分泌失当,据说人妖的肚脐眼儿就是如此。”寒生说道。   “那正常的呢?”阿明认真的请教道。   “圆形如满月,女人得此良脐,卵巢功能极佳,儿女满堂,男人若是,则精满益寿。”寒生解释道。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了老爹的肚脐眼儿上,但见其皱褶内已被蓝黑色的污垢填得满满的,早已分不出形状与深浅了。   “请递我一只小碗。”寒生对阿明说道。   “老爹,请您忍住。”寒生吹了吹右手食指的指甲,条件不允许,也就免去消毒了。   众目睽睽之下,寒生的指甲用力剜入了老爹的肚脐眼儿内,硬生生的抠出来一大块蓝黑色柔软的泥垢,然后以手指搓成长条,凑到鼻子下闻闻,带有一种浓郁的内臓臊臭气味儿,一松手将其扔进了碗中,接下来又仔细的将肚脐皱褶内附着的泥垢全部搜刮了下来。   “似乎还是少了点。”寒生踌躇着说道。   “我有。”阿明一拽上衣,露出圆圆的肚脐眼儿,内里竟也存有厚厚的泥垢。   “是满月形的。”小芹在一旁欣喜的自言自语道。   “不行,只能使用病人自己的‘神阙泥’。”寒生摇了摇摇头道。   “那怎么办呢?”阿明放下了衣襟。   “看来只能补充些脚板皮了。”寒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脚板皮?”老爹疑惑道。   “人的脚板会有一些老茧老皮,涌泉穴乃是足少阴肾经起点,具安神、醒脑、通关开窍的要穴,此处通关皮屑与任脉之‘神阙泥’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作为补充药引。”寒生边解释着边拽过老爹的脚丫,果然那脚底板老皮甚多,又厚又黄。   “递我剃刀。”寒生要过剃刀,不管三七二十一,脚板下面用碗接好,“唰唰唰”便刮了起来,脚板皮屑纷纷扬扬的落入了碗中,最终,两只脚共刮下来了半碗黄白色的脚板皮。   “调以温酒服下。”寒生吩咐道。 第三百二十五章   “要把它喝下去?”阿明吃惊的望着寒生。   “这两味药引子必须服下。”寒生认真的说道。   小芹皱着眉头盯着那半碗脚板皮和肚脐垢,胃里已经泛起了酸水。   老爹哈哈一笑,朗声道:“中国远征军军人什么没经历过?阿明,温酒来。”   阿明只得温了一壶烧酒,倒入小碗中,用筷子不住的搅动着,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脚汗酸臭和内臓的骚味儿。   “老爹,你可是有脚气呢。”阿明提醒说道。   小芹爹扶起老爹上身,阿明将碗端至口边,老爹一仰脖,“咕嘟咕嘟”两口喝干,舌头一卷,将糊在门牙上面薄薄的两块脚板皮拽下扯进了嘴里。   “哈哈,没啥怪味儿嘛。”老爹信任的对着寒生点了点头。   “好啦,才华,告诉吸子用小吸盘刺入这几处穴位,少许吸血的同时再注回去。”寒生一边说着,一边从石板上的火烬中扒拉出一小块黑黑的木炭,在老爹光秃秃脑袋上的百会、通天、承灵、本坤以及左右太阳穴等十三条经络各取一穴,画上黑色的小圆圈儿。   “这么多啊。”阿明惊讶着道。   “人体共有365个穴道,我这里只取了13个。”寒生回答道。   沈才华对着吸子鼓捣了半天,吸子总算明白了意思,伸出一些小触手吸盘,一一按住了老爹脑袋上的黑圈,西盘内细细的硬针刺入老爹的穴道内,先是吸血,然后将具有麻醉作用的生物酶和溶血功能的水蛭素缓缓注入穴道内的毛细血管中,从老爹的面目表情上来看,并没有丝毫的痛苦。   已经喝下的神阙泥和脚板皮内含的开窍通关生物磁场信号,在温酒的作用下迅速的沿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任、督、带、冲、阴阳维 、阴阳跷经络上升至诸阳之首,引导着水蛭素溶解毛细血管内的血栓,一点点缓缓的打通着闭塞多年的经络。   “孩子,你是江西赣北的?”小芹爹亲切的问寒生道。   “赣北婺源。”寒生回答道。   “唉,少小离家,如今老大却无归,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故土,暗自伤神落泪啊。知道兴国么?”小芹爹唏嘘不已道。   “知道,那里的客家人很多,而且兴国山歌很好听。”寒生说道。   “你也喜欢听兴国山歌?会唱么?”小芹爹和蔼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嘴里随即哼起了一首熟悉的兴国山歌:“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雨(里格)绵绵,(介支个)秋风寒。树树(里格)梧桐,叶落尽,愁绪(里格)万千,压在心间,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突然寒生停住了嘴,他意识到这是一首歌颂红军的歌曲,而小芹和阿明的爹爹都是白军啊……   “怎么不唱了?还是家乡的客家山歌好听啊。”小芹爹望着寒生说道。   “这……那是红军的歌……”寒生支支吾吾的说道。   “唉,”小芹爹笑了,朗声道,“管他妈的是红军还是白军呢,只要是咱家乡的山歌,我们就喜欢,再说咱们是抗日的中国远征军,孩子,你就唱吧。”   寒生深为中国远征军人豁达的胸襟所感动,于是含泪接着小声哼了下去:   “几时(里格)人马,(介支个)再回山。   三送(里格)红军,(介支个)到拿山,   山上(里格)包谷,(介支个)金灿灿,   包谷种子(介支个)红军种,   包谷棒棒,咱们穷人搬,   紧紧拉住红军手,红军啊,   洒下的种子,(介支个)红了天。   七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五斗江,   江上(里格)船儿,(介支个)穿梭忙。   千军万马(介支个)江畔站,   四方百姓泪汪汪,恩情似海不能忘,   红军啊,革命成功,(介支个)早归乡。   九送红军,上大道,   锣儿无声鼓不敲,鼓不敲,   双双(里格)拉着长茧的手,   心象(里格)黄莲,脸在笑。   血肉之情怎能忘,红军啊,   盼望(里格)早日,(介支个)传捷报。   十送(里格)红军,(介支个)望月亭,   望月(里格)亭上,(介支个)搭高台。   台高(里格)十丈,白玉柱,   雕龙(里格)画凤,放呀放光彩,   朝也盼来晚也想,红军啊,   这台(里格)名叫(介支个)望红台。”   兴国山歌哼完了,此刻小芹爹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噗”的一声,阿明老爹放了个响屁,随即手指动了动,屋中满是鲍肆之香。   小芹的脸一红,阿明急视之,“爹,你能动啦!”他惊呼道。   众人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老爹的身上,果真他的手指同脚趾都在缓慢的蠕动着。   “嗯,血栓已经在打通了,闭塞多年的经络也在开窍,屁乃先兆。”寒生搭过老爹的手腕,脉搏慢慢的恢复正常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青囊经》真是百试不爽啊。   沈才华嗅了嗅,赶紧捂住了鼻子,皱起眉头打了个大喷嚏。   “我爹还要多久能够站起来?”阿明万般景仰的问道。   “一个时辰吧。”寒生估摸着回答道。   “小老表,你从哪儿学来如此神奇的医术?”小芹爹赞叹不已的说道。   寒生笑了笑,心想《青囊经》还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于是脸一红,搪塞道:“我家祖传的。”   “了不起,咱们江西自古以来就是藏龙卧虎之地,就拿我们兴国来说,乃出一代堪舆宗师杨筠松,字救贫,实为中原风水学之旷世奇才啊。”小芹爹说道。   “杨筠松?”寒生心想不知此人与刘伯温相比如何。   “相传唐末年间,统辖虔州(今江西赣州)的诸侯是卢光稠,自立为王,请杨筠松为其卜天子地。卜得后,卢光稠问杨筠松是否还另有天子地?杨公答道:一席十八面,面面出天子。卢光稠不愿别人也得到天子地,于是在杨公酒中下毒,以绝后患。杨筠松回家途中问弟子曾文秥,此处何地?曾文秥说是‘药口’。杨公叹道:药到口必死矣!   杨筠松在临死之前叮嘱曾文秥,去告诉卢光稠杨救贫的遗言:在赣州磨车湾安装水碓,十字路口开凿一口水井,则世世代代为天子矣。杨公实则在风水上破了赣州的“天子气”,制煞卢光稠。不久,卢光稠果真背长痈疽,疼痛难忍,自缢身亡了。”小芹爹接着叙述道。   “这都是真的么?”寒生对风水之类的传说总是兴趣十足。   “我就是杨公后人杨慕贫。”小芹爹正色道。   “哦……”寒生见其凝重的神态,自己也随即严肃了起来。   “你可知道《青囊经》么?”杨慕贫问寒生道。   寒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凛。  “据闻是三国名医华佗写的一本医书,已经失传了。”寒生支吾道。   杨慕贫摇了摇头,道:“不对,《青囊经》乃是一本堪舆奇书,为秦末汉初时的黄石公所著,你知道什么叫做堪舆术么?”   寒生干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堪舆两字,最早出于淮南王刘安所写的《淮南子》一书,谓‘堪天道也,舆地道也’,堪破天地之道,也就是今天的风水学。黄石公是张良的老师,但《青囊经》并未传给他,后来就下落不明了。辗转到了晋代,据说郭璞得到了此书,结果被其学生偷了去,还没等读又不小心被火烧了,后人只能从郭璞的著述中探到些蛛丝马迹,得知有这部书,至于流传于后世的《青囊经》,实为清朝的蒋大鸿补撰的。”杨慕贫解释道。   “怎么又是火给烧掉了?”寒生松了一口气,原来说的不是那本华佗的《青囊经》。   杨慕贫没有留意到寒生话语间的意思,接着说了下去:“先祖杨公却是见到了这本残缺不全的奇书,私下称之为《葬尺经》。”   “郭公葬尺?”寒生一个不留神,脱口而出道。   “你听说过‘郭公葬尺’?”杨慕贫惊讶的望着寒生。   “听一位百岁老婆婆说过,她人已经过世了。”寒生叹息道。   “哦,不错,这部残缺的《青囊经》,也就是《葬尺经》如天文般深奥难懂,先祖杨公尚未破解完便已毒发身亡,可惜历代杨家后人资质鲁钝,竟无一人能够瞧出一丝端倪。”杨慕贫叹息不已。   “难道书上写的不是汉字么?或许是因为残缺不齐的缘故?”寒生试探着推测道。   “此书烧剩下的几页纸中并无一字,只是画了些古怪的手势,唉,传到我这一辈看来也就到头了,杨家后人已再无天赋奇秉饱学之士了。”杨慕贫望着寒生说道。   “这本书在您手中?”寒生疑惑的问道。   杨慕贫点点头,说道:“传家之宝放在屋头不放心,三十多年前,出征缅甸时,我就带在了身上,我若战死,就决心与它一同在世间上消失了。”   寒生有点不安的问道:“杨叔叔,我们今天初次见面,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儿呢?”   杨慕贫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一板一眼的郑重说道:“小老表,你出自杏林世家,为人老实忠厚,能有如此神奇医术,必是聪慧绝顶之人,今天又救了我的亲家,杨某无以为报,愿以半部《青囊经》相赠,日后若是能够堪破经中秘密,作为杨家后人,也总算是圆了一桩数代人未了的心事了。”   “我……”寒生吃惊不已,脸一红,甚为刚才自己的撒谎而内疚了起来。   杨慕贫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的打开,里面是一个细细的小竹筒,拔出筒盖,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倒出个纸卷来。   屋里的人都默默地看着小芹爹轻轻的展开那几张带着焦痕的黄褐色的纸片,那上面果然是未见一个字迹,只是画了些奇奇怪怪的手势。   人们愣愣的望着,俱是迷惑不解。   只有小才华看见这些图画后,高兴的咧开了小嘴……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夜深了,绵绵细雨也停歇了,乌云裂开了一道缝隙,清凉的月光洒向了密支那小城。   首长信步走出了领事馆大门,身后跟着冯生。   自从在中甸直接调入首长的这个神秘的部门后,冯生便随同着悄悄地潜入了缅甸,连夜从仰光乘火车赶到了密支那,对外的口径是商务考察。   今天首长悄悄吩咐他,半夜随他一同去接待一个神秘的人物,冯生知道秘密工作原则,领导不说的,一概不要过问,具体做什么,首长到时候自会有指示。   “密支那,1942年,中国远征军在这里苦苦支撑着缅甸战局,与日军殊死搏斗,使盟军赢得了北非的控制权,而十万远征军几乎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啊。”首长望着夜色中朦朦胧胧的远山,不无感慨的说道。   冯生闻言,琢磨着首长不过是感叹抒怀而已,自己还是不方便答话。   “冯生,你了解这段历史么?”首长发问道。   “首长,不十分了解,国内群众大都认为******蒋介石政府在抗日战争中不放一枪,躲在峨眉山上摘桃子,抢夺胜利果实。”冯生小心翼翼斟酌着说道。   “那些只不过是对老百姓说说的,群众不关心也没有必要知道得太多。”首长嘿嘿冷笑着,绕过了领事馆的侧墙。   月光下,眼前是一片黑黢黢的灌木林,林中有一块空地,四周静悄悄,看不到有人。   冯生警惕的抽出腰间的手枪,当下保护首长的安全是第一要务。   首长站在空场上,抬起腕表,时针正好指向半夜12点钟。   “道长,你应该已经来到了吧?”首长平静的声音说道。   “唰”,轻微的衣袂声响起,丛林中闪出一个瘦长的黑影,悄无声息的站立在了首长的面前,负手而立。   淡淡的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冯生一愣,禁不住的脱口而出:“金道长!”   金道长锐利的目光射向了冯生,心中也是暗自吃惊,狐疑的目光瞥向了首长,他俩怎会在一起?   首长微微一笑,道:“冯生已经调来我手下工作,你们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所以今晚特意将他也带来了。”   金道长面上似有不快,但是也并无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格达预言探听到了么?”首长切入正题。   “已经搞到了,不过都是些数字而已,十分深奥,破解难度极大。”金道长回答说道。   “哦,快拿来我瞧瞧。”首长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来。   金道长瞄了一眼冯生,自口袋中掏出一张羊皮来,郑重的递给了首长。   月光下,羊皮上的字迹隐约可辨,首长惊喜的默念着上面的数字,但他没有注意到,这张羊皮虽然看似陈旧,但却微微散发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是一张做旧了的新羊皮。   领事馆街对面的那栋民房拉着厚厚的窗帘,外面看上去室内漆黑一片。   屋里窗帘缝隙的后面架设着一台星光夜视仪,视频电缆连接在一台高分辨率的监视器上,荧光屏上绿莹莹的,闪烁着灰白色的噪波点。   小尾坐在椅子上,通过监视器观察着对面的中国领事馆。   “目标终于出来了。”小尾神情紧张的盯着屏幕,他认出来了那个长着国字脸,很有来头的人。   “奇怪,深更半夜的,这两个人要干什么去呢?”矢村掐灭了烟头,望着监视器屏幕诧异的说道。   “他们拐到领事馆墙后了,赶紧报告川岛领事吧。”小尾说道,眼睛仍始终盯在了屏幕上。   矢村摸起了电话机,拨了号码,话筒里传来川岛领事含糊的声音:“怎么,有情况?”   “是的,国字脸出来了,现在绕去了领事馆的围墙背后。”矢村报告道。   “有多少人?”川岛问道。   “带了一个随从,总共只有两个人。”矢村回答道。   “继续观察,我马上通知黑泽先生。”川岛放下了电话。   黑泽和黄建国的房间猛然间的推开了,川岛急匆匆的将监视到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他这是要去接头了,肯定是和今天留下标记的那个金道长会面,嗯,贾尸冥原本应当是与寒生在一起的,突然深夜与首长碰面,此事非常的蹊跷,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寒生还未露面,难道金道长是个中间人么?建国,你岳父会不会通过金道长与寒生达成某种交易?”黑泽一面穿衣一面推测说道。   “按理说,寒生生性倔强,是个不识实务,一条道上跑到黑的人,他应当不会轻易妥协的。”黄建国分析道。   “如此说来,情况肯定是起了某种变化,川岛君,立刻命令你的人跟踪观察,千万注意别暴露,明白么?”黑泽吩咐道。   “是,黑泽先生。”川岛转身跑出去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教主。”黄建国问道,私底下,他已经尊称黑泽为教主了。   “我们也要去凑凑热闹,叫上几个人,带好武器。”黑泽冷笑道。   黄建国一听,紧忙从床铺上爬下来,穿戴停当与黑泽一起走出了房门。   此刻,矢村和小尾已经接到了川岛领事的电话指示,迅即带上手枪和一台手提式定向测听器,溜出那栋民居,从另一个方向朝着中国领事馆的背后包抄了过去。   他俩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悄悄的躲在了丛林后的一座小山包上,打开测听器的抛物面反射聚音扇,揿动电池开关,将定向拾音话筒瞄向了80米开外的林间空地上,放大了的音频源源不断的传进了耳机中。   定向测听器的有效距离是150米,可以将远处的说话声放大千倍,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效果异常的清晰,可惜目标那三个人讲得都是中文,矢村和小尾都听不懂,无奈只有全部录音了下来。 首长借着月光,反复的琢磨着羊皮上的数字,半晌,仍是不得要领,一头的雾水。   “八三四一……不错,正是寒生被催眠时透露出来的那组数字,目前能够联想到的,只有中共中央警卫团的部队番号,老百姓称其为首都警卫师,哼,京城的御林军啊。”首长自言自语道。   “首长,您也捉摸不透这些数字的含义么?”金道长淡淡的说道。   “是啊,格达预言原来竟是写在破羊皮上面的几组数字……哦,对了,道长,你已经下手除掉寒生了么?”首长突然间急切的问道。   金道长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没有。”   “为什么?”首长犀利的目光。   “他救过贫道的命,贫道委实下不了手。”金道长坦然的回答道。   “也好,也好,‘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江湖中人本色嘛,嘿嘿……”首长桀桀笑道。   金道长愣了愣,说道:“首长不怪贫道?”   “怎么会呢?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十分出色,为党和国家立了大功,”首长夸奖着说道,“不过……”   金道长的目光望向了首长。   “不过,格达预言深奥难懂,恐怕一时难以破解,我想可否劳烦道长再跑一趟,将寒生带来我这里来,也许丹巴喇嘛告诉了他如何解迷的方法,当然,我保证不会伤害于他。”首长的话虽婉转,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寒生肯定已经对我起疑,贫道不但偷走了格达预言,而且还杀了老祖。”金道长皱着眉头,感到十分为难。   “你杀了老祖!”冯生惊讶的叫了起来。   首长嗓子头嗔怒了一声,扭头以极严厉的目光乜了冯生一眼。   冯生咽下了一口唾沫,默不做声了。   “老祖发现贫道窃取了旧羊皮,要贫道跟她回去向寒生道歉,贫道实属不得已才出手杀了她。”金道长平静的说道。   “干革命嘛,死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件事,道长处理的完全及时和正确。”首长一语定性道。   金道长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冯生。   “嗯……那么你什么时候去找寒生?”首长拖长了声音说道。   “贫道这就去,他目前可能还在雨林之中没有走出来。”金道长回答说道。   首长点点头,不经意的说了句:“道长没有见到蒙拉差翁.炳么?”   金道长一愣,吃惊的问道:“那个泰国降头师蒙拉差翁是首长的人?”   首长颌首微笑不语。   “他被我打伤了,逃进了丛林。”金道长说道。   “哦,那就随他去吧,无所谓。”首长挥了下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嘘……林中有人,待贫道去看看。”金道长警觉的将手指按在了嘴唇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闪身进入了丛林里。    第三百二十七章   小尾带着耳机,手持定向测听器,疑惑的说道:“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那里不对劲儿?”矢村一惊,紧忙问道。   “我听到‘嘘’的一声,不会我们被发觉了吧?”小尾忧心忡忡的说道。   “应该不会吧,相距起码有近八十米之遥,”矢村将望远镜凑到眼睛上,“咦,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还有一个呢?”   就在这时,丛林里发出轻微的树叶“哗啦”声,疾风突至,月光下,一个瘦长短发老人,面无表情的负手立在了两人的面前,来人正是金道长。   “你们是什么人?”金道长冷冰冰的开口说道。   小尾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测听器,压低声音急促的说道:“矢村,抄枪!”   矢村迅速的自腰间抽出手枪来,瞄向了那人。   “哦,原来是日本人,贫道那可是留你们不得。”金道长边说着两掌挥出,两道无形的天罡真气分别射向了小尾和矢村。   小尾霎时感到胸前被一口无形的大锤击中,耳内仿佛听得到内臓破裂、鲜血四迸的声音,在其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他听闻到了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矢村刚刚来得及扣动扳机,那股强大的天罡真气就已经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颈骨“喀嚓”一下硬生生的折断,只觉眼前一黑,便已迅即倒地身亡。   那枪口火光骤闪,一粒子弹朝着道长的头部疾射而来,静谧的夜空里枪声显得异常的清脆,传出很远。金道长手疾眼快,紧忙脑袋一偏,子弹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火辣辣的划出了一道浅沟,道长伸手摸了摸,并无流血,炙热的弹头烙住了皮肤上的毛细血管。   金道长除掉了这两个偷窥的日本人,眼瞅着地上其中一具尸体手中紧握着的那个圆锅型物体,他不明白那是什么玩意,索性上前一脚踏烂,然后倾耳注意听了听,丛林附近已再无其他异常了,于是纵身跃下了小山包,回到了领事馆背后的空地上。   冯生紧张的握着手枪,正卫护在首长身子的前面,望着枪声传来的方向。   “道长,你受伤了?”首长平静的望着金道长的面颊说道。   “是日本人。”金道长不屑一顾的淡淡回答。   “哦,是黑泽么?”首长略显惊讶道。   金道长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他的手下。”   首长点点头,道:“小日本的嗅觉倒是灵敏,我们这次秘密潜入缅甸的行动看来已经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道长,你找到寒生后,直接带回国内吧,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这里了。”   “带他到京城么?”金道长问。   “不,打那个秘密内线电话,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地点。”首长回答道。   “如此,贫道告辞了。”金道长拱拱手,飘然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密支那是个不大的小城,日本领事馆距中国领事馆只相隔着一个街区,此刻,走在街上的黑泽、黄建国以及川岛领事和他的几名下属都清楚的听到了枪声。   “出事了。”黑泽皱了皱眉头道。   “快!绕到中国领事馆的后面去。”川岛命令手下快步前进。   丛林的边缘,黄建国嗅了嗅鼻子,突然压低声音对黑泽说道:“我闻到了新鲜尸体的味道。”   “带我去看看。”黑泽吩咐道。   月光下的小山包上,躺着小尾和矢村的尸体,两个人的嘴角边仍在缓慢的滴淌着鲜血,看得出来是刚刚死亡不久。   黄建国的轻轻的俯身下来,大口在空气中吞吸着尸气,眼睛瞟向了黑泽。   黑泽摇了摇头,示意万万不可,若是被川岛领事等人看见,报告给了外务省,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什么?”黑泽手指着小尾手边破碎了的测听器问道。   川岛领事看了看,回答说:“这是领事馆装备的定向测听器,”他从地上拾起残破的仪器检查着,并从中取出来一盒微型磁带,接着说道,“看来他们已经录了一部分音。”   黑泽望着磁带,点点头道:“等一下回去听听。”   “川岛先生,四周边没有发现其他人。”一名下属报告说。   “他们一定是回到了中国领事馆。”黑泽恨恨的说道。   一名领事馆随员捡起了地上的手枪,将枪口凑在了鼻子下嗅了嗅,说道:“川岛先生,矢村的配枪有新发射的痕迹,火药味儿很浓。”   “黑泽君,您看我们是否要向中国领事馆提出抗议……”川岛领事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你有什么证据么?”黑泽严厉的目光瞪向了川岛,鼻子哼了一声,断然的说道,“马上返回领事馆,把尸体都抬上,叫馆内的医生连夜检查一下死因,还有,我们日本人的遗体是一定要带回国去的。”   川岛领事急忙点头,吩咐手下照办。   “我来背一个。”黄建国不由分说的将小尾的尸体扛到了肩上,跟随走在队伍的后面。   川岛领事内心发出由衷的赞许,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位黄建国君无惧脏累,勇于吃苦的精神真的是难得啊。   黄建国身子向上耸了耸,小尾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在他的右肩上,口中仍旧在滴淌着鲜血,他见无人注意到,于是便轻轻的撅起嘴巴,探出舌头舔了舔小尾口边的血渍,咸滋滋的有股极新鲜的肉香,顿时勾起了腹中“咕噜噜”的食欲来。   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一次只能是望尸兴叹,解不了馋了。      密支那日本领事馆川岛领事的办公室内,黑泽、黄建国和川岛领事三个人在听着录音。   “再放一遍。”黑泽端坐在椅子上命令道。   川岛将定向测听器上的那盘微型磁带倒回去,重新揿下了放音键。   “八三四一……不错,正是寒生被催眠时透露出来的那组数字,目前能够联想到的,只有中共中央警卫团的部队番号,老百姓称其为首都警卫师……”   黄建国闻言确认道:“这是我岳父的声音。”   “首长,您也捉摸不透这些数字的含义么?”这是另一个人的冷峻话音。   “是啊,格达预言原来竟是写在破羊皮上面的几组数字……哦,对了,道长,你已经下手除掉寒生了么?”   “没有。”那个人的声音听着十分耳熟。   “这是金道长。”黑泽记起了那天夜里,金道长潜入了自己位于京城的寓所房间交还“天业云剑”时对话的声音。    接下来,黑泽等人安静的听完了第二遍的录音。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金道长窃取了寒生身上的旧羊皮,格达预言就记载在这张羊皮上面,是几组数字,现在羊皮已经在首长手上了,但截止到目前,他们仍然还无法破解。”黑泽分析道。   川岛领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无权过问此事。   “我岳父真是老奸巨猾,不但在寒生身边安插了卧底,而且连那个蒙拉差翁.炳都是他派去的。”黄建国有点不寒而栗的说道。   “川岛先生,结果出来了,小尾死于内臓破裂,矢村的颈椎折断了。”门外走进来那位领馆随员,将一份验尸报告递给了川岛领事。   “那是金道长的天罡气功干的。”黑泽说道。   川岛领事恭敬地问黑泽道:“黑泽先生,请指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嗯,首长既然已经得手拿到了格达预言,而且发觉和杀死了我们的跟踪监视人员,因此势必不会久留,很有可能明天一早就会乘火车离开密支那。川岛君,继续派人监视,另外带我去机要室,我要立刻与仰光领事馆通话,提前做下一步的安排,”黑泽吩咐川岛领事说道,同时对黄建国一笑,“建国君,我们连夜驱车赶在他们前面,在仰光恭候你岳父的大驾。”黑泽吩咐川岛领事说道,同时对黄建国一笑,“建国君,我们连夜驱车赶在他们前面,在仰光恭候你岳父的大驾。”   “是的,黑泽先生。”黄建国应道。   黄建国看着他两人出门后,随即溜到了走廊里,悄悄地向停放小尾和矢村尸体的房间摸去。   停尸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桌子上并排躺着两具赤裸裸的尸体,剖开的腹腔还未缝上,内臓零散的撂在了里面,血水淌了一桌子。   黄建国轻轻的回头望望走廊,见不到一个人影,于是迅速的偷了个心脏和两片紫红色的肝叶装进了塑料袋,想了想又扯下了一段十二指肠放进去,然后揣进怀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悄悄地藏进了背囊之中。   这下路上可有宵夜吃了,他想。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望着金道长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首长深深地嘘出了一口气,十多年的布局,今日终于得到收获了。   “冯生。”首长没有转身,抬脸望着云间的一勾残月说道。   “是,首长。”冯生赶紧应声答道。   “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首长依旧默默地仰望着天空。   “首长,请指示。”冯生挺直了胸膛。   “嗯,刚才的枪声肯定会引人注意的,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走领事馆正门。”首长说罢,转身独自走近领事馆的后围墙,轻轻一纵身,越墙而过……   冯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首长竟也是身怀莫测武功之人,望着高高的砖墙,他摇了摇头,没有梯子,自己是爬不上去的。   绕回大门处,四周留意观察了一下,未发现有异常动静,于是朝院内的警卫点点头,走进了领事馆内。   首长端坐在王领事的办公室内,正在对其布置工作。   “欢迎首长下次再来指导工作。”王领事脸上堆满了笑容,真诚的说道。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叫冯生进来。”首长面带微笑望着王领事走出了办公室。   “首长。”冯生直挺挺的走进来站立着。   “嗯,冯生同志,你的党龄已经有十来年了吧?”首长问道。   “是的,首长,十二年。”冯生回答道。   首长点点头,继续说道:“说说你对金道长的看法。”   “这……”冯生心下清楚金道长明明是首长的卧底,必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此刻突然问到对其的看法,无非是要考验自己罢了。虽然自己原本对金道长并无恶感,但是此人为盗取寒生的羊皮居然杀死老祖,单凭这一点,便是一个大奸大恶的小人,自己本是一名公安战士,中共党员,决不能为讨好首长而违背良心的说话,想到这儿,他腰杆一直,朗声说道,“金道长是一个阴险小人。”   首长闻言一时间沉默不语,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冯生……   “嘿嘿,冯生同志好一双锐利的眼睛,好,说的不错,金道长的确是一个阶级异己分子,此人正邪难辨,不可信任啊。”首长冷笑道。   冯生一愣,首长的态度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首长看出冯生眼中的疑惑,于是接着说道:“冯生同志,你我都是******员,我们所从事的都是解放全人类的崇高革命事业,组织上完全信任你,因此要交给你一个秘密的任务,你有决心完成么?”   “请首长放心,冯生保证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冯生胸脯一挺,坚毅的说道,“请指示。”   “击毙金道长。”首长平静的说道。   冯生脸上的肌肉凝固了,身上一阵寒意袭来,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首长交代的任务是要自己去除掉金道长,杀人灭口……   “有问题么?”首长的脸色铁青,犀利的目光盯着冯生说道。   “首长,方才,您为什么不直接要我解决掉他呢?”冯生定了定神儿,然后轻声问道。   “那要等他找到寒生以后,现在,只有金道长才知道寒生在雨林中的什么地方。”首长冷冰冰的说道。   卷入政治漩涡了,冯生想,自己若是不干,十有八九也会被灭口的,当然,开平老家随后会接到一张烈属证,以后老爹老妈买菜就不用排队了。   “我到哪里去找他?”冯生挺直腰板,一脸赴汤蹈火的刚毅神色。   首长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和蔼的说道:“婺源,那里是中国最美丽的乡村了,明天一早,我们乘火车到仰光,然后搭机返回京城,你即刻前往江西的婺源,先去当地的县委招待所住下来,在那里等待着金道长和寒生,记住,绝对不要与当地政府部门联系,我会为你另外准备一套证件的,明白么?”   “明白,然后呢?”冯生问道。   “和我保持电话联系,听候指示。”首长说道。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冯生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好啦,你可以去休息了。”首长站起身来,走过来拍拍冯生的肩膀。   是夜,冯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起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那个什么格达预言,究竟预言了什么?寒生啊,寒生,你究竟搅进了一个多深的政治漩涡啊。   天亮以后,首长和冯生以及数名警卫人员乘上了密支那通往首都仰光的火车。   缅甸的火车线路还是当年英国统治时期建成的,由于车轨老化,再加上蒸汽车头动力不足,行进的速度非常慢,甚至有时候上坡都很艰难,不住的喘着一股股的水蒸气。那些沿线的‘爬客’就在火车上坡的时候纷纷从窗子口爬了进来,也不买票,只是给火车上的管理人员一点零钱就可以了。   数名警卫人员紧紧地贴靠在首长周边,威慑的目光使得那些山民躲得远远的,秘密出访,声势不宜张扬,所以也只能将就了。   冯生望向了车窗外,山峦间郁郁葱葱,时不时的见到一些尖顶的基督或是天主教堂,大约都是20世纪初的建筑,充满着异国情调。   车厢内,有两个掸邦装束的矮个汉子坐在了远处的角落里,不时的冷眼瞟着他们,这两个人是川岛领事派来一路跟踪监视的特工人员。   仰光是缅甸联邦最大城市,素有“和平城”之称,地处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是一座充满浓郁东方民族色彩的古老城市,传统的白尖顶、黑柏油漆的木屋交错排列,街道多狭窄,佛塔、寺庙遍布其间,到处是鲜花和热带常绿植物。市民多着色彩美艳的纱笼和拖鞋,随处可见当地人敬畏的神鸟——乌鸦,过往的车辆也要为其让路。偶尔见到些英国式建筑,令人忆起殖民地时那逝去了的时光。   1945年5月1日,孙立人将军率领中国远征军新一军占领仰光,缅甸全境光复。   黄昏时分,首长在警卫的簇拥下匆匆的走出了仰光火车站,身后的人群中紧跟着那两个日本特工。此刻,一抹夕阳正好映照在市北圣山高高的大金塔上,溢彩流金、熠熠生辉。   “缅甸素有‘佛塔之国’的称谓,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信仰小乘佛教,那座大金塔与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塔和柬埔寨的吴哥窟一起被称为东方艺术的瑰宝。”首长手指着城市最高处那座雄伟的大金塔说道。   冯生是第一次出国,见什么都感到格外的新奇,于是兴致勃勃的问道:“首长,我们还有时间参观么?”   首长沉吟道:“今晚,你同我去大金塔见一个人。”   “首长,您到啦,请上车吧。”中国驻仰光领事馆的总领事走上前来,热情的与首长握手。   首长一行人坐上了领事馆的几辆红旗牌小轿车,一路奔领事馆而去。   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两个掸邦打扮的日本特工目视着远去的车队,转身朝着广场灯塔方向走去,与接应的人碰上了面,其中的一人被带到了一辆挂着黑纱窗帘的丰田面包车里。   “你们一路上有发现什么吗?”黑泽坐在后座上问道,旁边坐的是黄建国。   “没有异常,只是刚才竹上君听到目标说准备今天晚上要去大金塔见一个人。”一名特工汇报说道。   “肯定么?”黑泽严肃的问道。   “竹上君懂汉语,听得很清楚。”那人给予肯定的回答。   黑泽沉吟着说道:“嗯,今晚有好戏上演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日暮之后,黑泽已经在仰光北茵雅湖畔的圣丁固达拉山上大金塔内外布置好了人员,守株待兔的等着首长入瓮,任务是设法夺取首长的那张旧羊皮,由于格达预言的重要性使然,首长不可能不带在身上的。但是有条一原则,就是绝不可以伤害到他的性命,黑泽可不愿意引起国际纠纷而导致外交上的麻烦,尤其是中日建交刚刚才三年多,中国政府又高姿态的免除了战争赔款,两国正处于蜜月期间。   大金塔,缅甸人将它称作“瑞大光塔”,“瑞”即“金”之意,“大光”是缅甸的古称。据佛教传说,释迦牟尼成佛后,为报答缅甸人曾赠蜜糕为食而回赠了八根头发。佛发被迎回缅甸,忽显神力自空中降下金砖,于是众人拾起金砖砌塔,至今已有千余年的历史。塔高110米,表面涂有72吨的黄金,塔顶由近3000克拉的宝石镶嵌而成,全塔上下通体贴金,4座中塔、64座小塔,在塔顶的金伞上,还挂有1065个金铃、420个银铃,上端以纯金箔贴面,顶端镶有5448颗钻石和2000颗宝石,简直是价值连城。   大金塔与柬埔寨的吴哥窟、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一起,被誉为“东南亚三大古迹”,再加上中国的万里长城和印度的泰姬·马哈尔陵,统称为“东方五大奇观”。   大金塔建于18世纪, 主塔四周环墙,开南北东西四处入口。南门为主要入口,东南角有一株菩提树,相传是源自印度释迦牟尼金刚宝座前的圣树苗。   黄建国头扎当地人喜爱的素色裹巾,也叫“岗包”,身穿白色对襟布褂,灯笼裤,扮成了本地人模样,在菩提树下转悠,不时有途径的缅甸姑娘向他报以微笑。   黄建国也朝着那位身着白色蝉翼纱上衣和红色纱笼裤,赤着双脚的漂亮姑娘笑笑,一个饱嗝忽地涌上来,口中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那是昨夜生食那两叶肝脏和那段十二指肠的味道,而黑泽只吃掉了一颗心便饱了。   那姑娘赶紧捂住了鼻子,匆匆跑开了。   黄建国心中暗自发笑,哼,这姑娘的肝肠味道肯定会更鲜美一些的,以后有机会定要多多的品尝。最近几天来,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不但精力日益充沛,而且浑身血脉时刻贲张,仿佛有股力量在蠢蠢欲动,他猜测,那很可能就是秃头老妇的祝由神功。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首长带着冯生以及警卫们出现了。   大金塔四周灯火通明,夜晚凉爽宜人,前来参拜的游人络绎不绝。首长兴致勃勃的登上70余级大理石阶梯,抵达大塔台基之上,他转过身来,眺望着仰光城市夜景,清风拂面,显得意气风发。   “已经快二十年了,又来到了这‘和平之城’,真是岁月催人老啊。”首长感慨的叹息道。   周围有很多人跪坐着,向大金塔朝拜,其中有僧人、尼姑和一些普通的老百姓,缅甸人拜佛不烧香,有双手合什者,有手拿念珠祷告的,还有的在轻声吟诵着佛经,旁边有几位赤脚的妇女争先恐后地在为一尊汉白玉佛像洒水沐浴,夜空中回荡着清脆的铜钟声。   冯生的目光审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瞥见了方才立于台基下菩提树旁的那个英俊的缅甸青年,虽然此人的装束和大多数的本地人并无二致,但总是感觉到此人有些怪怪的,究竟是哪儿不协调呢?   那青年正沿着阶梯缓缓的走上来,扎着素色裹巾,白色的对襟褂子,灯笼裤,黑亮亮的皮鞋……对了,是皮鞋。当地人不论男女平时很少穿鞋袜,不是光脚,就是穿拖鞋或有孔的凉鞋,据说政府官员也只是在接待外宾时才穿鞋的,再看附近的其他青年男子,除了光脚就是拖鞋……   冯生默默地注视着那个青年,从事公安工作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令他对任何不协调的现象都能引起足够的警觉。   “冯生,我们要赤脚了。”首长说着脱掉了脚上的皮鞋,交给了身后的警卫,然后踩着光洁的大理石板朝着佛堂的一侧绕去。   冯生最后望了一眼那个青年,也匆忙脱下了鞋扔给了子警卫,然后紧随了上去。   大金塔的东南角上,有一座中国式的小庙宇,匾额上写着“福寿宫”三个大字。   首长站在了庙门口,吩咐冯生说道:“这是清光绪年间由华侨捐款建造的寺庙,你守在门口,我进里面去会一位老朋友。”   “是。”冯生回答道,站在了庙门一侧,警惕的盯着来来往往的游人香客。   首长走进了大殿,红色的烛光映照着释迦牟尼庄严宝像,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华侨夫妇正跪在蒲团上叩拜,口中默默地祷告着,佛像旁边一位中年和尚正在“梆梆”的敲着木鱼。   首长从怀里掏出钱包,夹出两张纸币塞入了功德箱中。   “师父,请问安息长老可在?”首长轻声问道。   和尚打了个稽首,说道:“安息长老正在僧房,请问施主尊姓,来自何处?”   首长微微一笑道:“请转告安息长老,故人红孩儿前来拜访。”   “施主请稍后,待小僧前去禀告长老。”那中年和尚双手合什,转身入了内堂。   首长转过身来,仔细的扫视了一下大殿,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佛还是那座佛,香还是那柱香,可是人世间早已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了。”   “物是人非,全在施主一念之间……”身后传来了苍老的说话声。   首长转过身来,见一年迈的老僧站在大柱子旁正笑咪咪的望着他,那个中年和尚则在一旁搀扶着他。   “安息长老,别来无恙……”首长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了老僧的双手。   “红孩儿,二十年了,还记得来看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僧?”那老和尚说道,话语之中明显的中气不足。   首长搀扶着老僧入内坐定,中年和尚奉上香茗后躬身退出。   “红孩儿,听闻你在中原做了大官,怎么得闲来到缅甸老僧这座小寺庙里?”安息长老问道。   “什么大官,还不是一样的为人民服务么,上次与长老分手一别二十年了,今番故地重游,只是想见一见老朋友。”首长品了口香茗说道。   安息长老微微一笑,道:“说吧,找老僧有什么事儿?”   首长点点头,说道:“长老依旧是法眼如炬,不瞒你说,此番前来是特意让您老看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值得特意千里迢迢的从中原远道而来找老僧呢?”安息长老不解的问道。   首长从怀里掏出那块旧羊皮,恭敬地递到安息长老的手中。   “这是什么?”安息长老疑惑的问道。   “请您老法眼瞧上一瞧,这上面的数字都代表了什么意思?”首长诚心请教道。   安息长老翻来调去的看了看旧羊皮,狐疑的问道:“此羊皮从何而来?”   “这块羊皮是四十多年前香巴拉的一位噶玛噶举派活佛记载下来的,据说里面的数字隐含着中国未来百年之内中原兴衰的预言。”首长郑重的说道。   安息长老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红孩儿,你上当了。”   “您说什么?”首长不解的问道。   “此羊皮血腥气十足,宰杀绝对未出月余,怎可能是四十多年前的东西呢?”安息长老严肃的说道。   首长呆愣住了,浑身冰凉,许久,才干着嗓子缓缓说道:“长老,您肯定?”   “当然,你难道闻不出来那股新鲜的血腥杀气么?”安息长老淡淡的说道。   首长默然道:“这么说,这是一块被人特意做旧了的新羊皮。”   “正是如此,所以,你说的那个四十多年前的活佛预言,是不可能记载在这块羊皮上面的,那时候,这只羊还没有出生呢。”安息长老说道。   “贾尸冥!”首长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第三百三十章   “目标一个人进了福寿宫?”黑泽沉思着说道,密支那领馆的特工曾偷听到首长将要去大金塔会见一个人,因此自己事先已经做了布置,福寿宫是中国庙宇,自然列为重点监视之列。   “通知一号点行动!”黑泽下达了命令。   站在黑泽身后的是缅甸总领事馆的水语先生,喉头处贴着块膏药,似乎受了风寒般,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内阁调查室的一位驻外情报官员,缅甸区特工组织的负责人,此次配合黑泽先生的行动。   水语伸手摸着颈部的那块膏药,揿动开关,轻轻的嘟囔了一声,嗓子头发出一个日语单词:“行动。”然后朝着黑泽点了点头。   其实他脖子处贴着的那小块膏药内里粘着一只微型无线喉头受话器,可以灵敏的感受到音带的震动并发射出无线信号。   福寿宫内跪在蒲团上祷告的那一对老年华侨居士,两个人的脖颈处都粘着同样的一块膏药,同时耳朵孔里也各自隐藏了一只微型无线接收器。两人同时接收到了水语的行动命令后,随即自蒲团上站起身来,双手合什,虔诚的走向了仍在敲打木鱼的那个中年和尚。   那位女居士走到了和尚的背后,掏出一包吸有哥罗芳麻醉剂的湿纸巾,扯开聚乙烯封皮,然后突然将其捂住了和尚的口鼻,男居士则紧紧地抓住其手臂肩膀和那只木槌,中年和尚用力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男居士将和尚拖向供桌的帘后藏起来,而那女居士一反老态龙钟的模样,身子极其敏捷的向内堂悄悄摸去。   木鱼声一停,安息长老停止了谈话,将手中的那块假羊皮撂在了桌子上,留意倾耳静听,须臾说道:“红孩儿,你有尾巴了。”   首长一怔,立刻警惕起来。   此时,内堂门口出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年老女居士,手中拿着一包还未开封的湿纸巾,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大慈大悲的师父啊,求您为我的孩儿超度吧……”那老妇凄凄楚楚的说道。   安息长老平静的目光看着她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但可详细道来。”   “我的孩儿,你死得好冤枉啊……”那妇人眼睛瞥了首长一眼,然后快速的扫过桌面上的那张旧羊皮,“师父,请受老婆子一拜。”随即弯下腰来。   “免了。”安息长老伸手去拦老妇。   就在此刻,内堂的电灯光刹那之间全部熄灭了……     骤然一股疾风扫向桌面,安息长老手臂暴涨,十指如勾一把抓去,入手软绵绵并带有温热之感,似妇人胸前之物……长老大惊,紧忙缩手,内力随即往回一收,随着“嗤”的响起裂帛之声,那老妇竟重重的倒撞在了自己的怀中。   病中的长老骨瘦如柴,体重还不到九十斤,尽管武功极高,但佛门慈悲,怎可对老妇人施以重手?正在犹豫之间,那妇人沉重而肥腴的身子已经将长老压在了床榻之上,两坨软绵绵、滑腻腻的肉抵在了自己的面孔上。   “哎呦……”随着一声娇嗔,吐气如兰,长老如触电般脑中一窒,有生以来竟然第一次有力不从心之感。   与此同时,端坐在椅子上的首长耳中忽听衣袂之声,黑暗中一个物体已窜至身前,鼻子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儿,他迅即意识到,那是麻醉剂哥罗芳的味道,化学名称是氯仿或三氯甲烷。   首长双脚蹬地,身体连同椅子一同向后飘出,“咣当”一声靠在了墙上,没想到后脑勺竟然磕在了电灯开关上,这是一种室内外都可控的双路开关。   煞那间,电灯亮了……   那位老华侨装束的男居士手中握着撕开了包装的湿纸巾,双目直勾勾的呆愣在了那儿,首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个老年女居士正爬在了安息长老的身上,居然袒露着双乳压在了长老的脸面上,而长老高举的虎爪手竟然还扯着半块撕裂的绣花衣襟……   “你们是什么人?”首长端坐在椅子上,依旧是犀利的目光,平静的语气。   安息长老此刻丝毫不敢乱动,与妇人肌肤相接触,乃是佛门之大戒,只得屏住呼吸,闭住双眼口中默诵佛号,以消除孽念。   老妇人“嘿嘿”笑将起来,慢慢抬起身子,雪白的乳房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油亮亮的,原来竟是一中年丰满女子。   “长老,你乃佛门高僧,为何对妇人痛下死手?”女居士柔声的质问道。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安息长老嘴里不停地叨咕着,还是不敢睁开眼睛看。   “长老,以后可不能擅动邪念啦。”那女人捂着扯破的胸襟,悄悄地将旧羊皮塞了进去,然后站起身来,满面羞怯的朝门口走去。   “死鬼,还呆愣着干嘛?走啦。”经过男居士身旁时,屁股一扭顶了他一下,口中嗔怒着说道。   “哼,站住,你们这么就想走了么?”首长冷笑着说道。     那女人手摸着脖子下面粘着的那块膏药,嗓子眼儿里嘟囔了一句日语:“速接应!”然后转过身来袒胸露乳的冲着首长莞尔一笑,道:“呦,怎么又是一个老色鬼。”   首长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把东西留下。”   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腰肢乱颤,说道:“长在身上的东西怎么能留得下来呢?”   首长勃然大怒,二话不说纵身跃起,屈指如勾的凌空朝着女居士胸前抓来,招式竟与安息长老并无二致。   “快拦住他!”那女人急促的喊道,然后撒腿便往外跑,迎面与冲进门来的冯生撞了个满怀,双双摔倒在了内堂门外边。   原来守在福寿宫庙门口的冯生突见几个缅甸本地人装束的男子急速的朝着这边奔来,马上觉察到有异,于是赶紧冲进庙来报知首长,不料在内堂门口与匆匆而出的女居士撞了个正着,摔倒下去的瞬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首长的身影,于是大叫了一声:“有情况!”   屋子内,男居士挺身拦住了首长,“噗”的一声,首长的虎爪竟硬生生的插进了那人的前胸皮肉之中。   “啊……”的一声惨叫,男居士脸色骤变,低下头不敢相信的望着自己的胸前,然后腿一软,缓缓的倒下了。   首长亦是一愣,在缅甸神圣的大金塔搞出人命来可不是闹着完的,于是急忙抽回手来,灯光下,五指已经殷红滴血。   那女人摔倒在地,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庙去,却不知一撞之下,那块旧羊皮竟然无意之间滑落到了地下。   冯生捂着胸口,这撞击的力量实在太大,差点连骨架都撞散了,好在那个女人较胖,有些弹性,否则不堪设想。他边想着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手下压住了个什么东西,抬开手掌一看是块旧羊皮……   格达预言!冯生大惊失色,不错,正是昨天夜里在密支那的丛林间,金道长交给首长由寒生处盗取来的那块旧羊皮,他还记得那上面的第一组数字“八三四一”。   冯生有些明白了,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这块旧羊皮有关,老祖也是为其而死的。   寒生,是自己全家的恩人……   冯生悄悄的将旧羊皮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首长,您不要紧吧?”冯生冲进了内堂,手中握着手枪。   首长没有回答,目光望向了桌面上,那块旧羊皮已经不见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安息长老依旧躺在床榻上,高举着那块破碎的绣花衣襟,口中不住的念叨着。   “长老,起来吧,那女人已经走了。”首长一脸无奈的说道。   安息长老一骨碌爬起身来,睁开了眼睛,四处望了望,心有余悸的看了下手中的花布片,如烫手般的叫了一声,扔到了地上。   “那女人偷走了旧羊皮。”首长铁青着脸说道。   安息长老一愣,喃喃道:“红颜祸水啊。”   “首长,这人已经死了,”冯生蹲在那男居士的身旁摸了摸他的颈部说道,同时狐疑的摸了摸那块隆起的膏药,一使劲儿扯了下来,竟然发现膏药内面粘着一个微型的仪器,上面还甩着一根短短的金属导线,不由得惊奇的说道,“这是什么?”   首长接过那小小的仪器看了看,哼了声道:“这是特工专用的喉头受话器,通过音带的震动调制音频信号无线发射出去,这根金属丝就是天线。”   冯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巧的特工器材,啧啧称奇的说道:“这个特工像是个中国人,难道是台湾派来的?”   “不,是日本人,竟然穷追不舍的跟到了这里。”首长联想到昨天夜里密支那发生的事儿,确定是黑泽一伙人干的。   “这具尸体怎么处理?”冯生皱了皱眉头,在异国杀了人,善后工作可是比较棘手呢。   首长转过身对安息长老抱歉的说道:“长老,事出突然,给您添麻烦真的是过意不去,此人是一名日本特工,黑泽绝不会扔下不管的,他不想引起缅甸警方的注意,导致一场外交上的麻烦,所以只要我们一走,日本人随即就会来弄走尸首的。”   安息长老淡淡的苦笑道:“红孩儿,当年你那当红军的父亲把你送来我这儿时还是个娃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天赋很高,如今果然做了大官,可是红孩儿,你一定要记住万事以慈悲为怀,切忌再杀生啊。”   “长老,对不起,方才是我误伤于他,五六年春天那次来缅甸,您已经教诲过红孩儿了。”首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红孩儿,世间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循环,你好自为之吧,阿弥陀佛……”安息长老说着送首长走出内堂,经过供桌的时候,鼻子嗅嗅,弯腰伸手自布帘下将中年和尚拖了出来。   “他是吸了哥罗芳,很快便会自己醒过来的。”首长凑近前看了看说道。   “首长……”福寿宫庙门外,那几名警卫拎着鞋子匆匆跑过来了。   “长老,红孩儿告辞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首长颇有些伤感的说道。   安息长老已经打坐于蒲团上,双耳不闻,默默地诵起了“地藏经”,超度那位死去特工的亡灵。   首长叹息一声,一摆手,在警卫们的簇拥下走出了福寿宫,紧接着迅速的离开了大金塔。 第三百三十一章   披头散发、袒胸开怀的女居士疯也似的冲出了福寿宫,一路狂奔至大金塔一侧的拐角处,被小门里走出来的黑泽和水语等人拦住了,大家默默地望着她。   “东西到手啦!”那女人兴奋地叫道,一面喘着粗气。   “美智子,拿来。”水语伸出手来,淡淡的说道。   美智子伸手入怀,摸了摸,突然身子一颤,仿佛僵住了,众人的目光全部盯在了她的双乳之间。   “不见了……”美智子脸色煞白,支支吾吾的嗫嚅道。   “不见了?八嘎!”水语怒目相向道。   “我,我想是摔了一跤,那块羊皮滑出去了。”美智子哆哆嗦嗦的说道。   黑泽走进美智子,直视着她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缓缓的说道:“在哪里摔了一跤?”   美智子语无伦次的说道:“内堂门口,相撞……一个男人,都倒了,一定是他拿去了!”   “水语先生,目标匆匆离开了福寿宫,共有六七个人。”这时,水语塞在耳朵眼儿里的微型耳机发出了监视哨仓促的喊声。   “黑泽先生,目标离开了,六七个人,需要跟踪拦截么?”水语对黑泽说道。   黑泽叹了口气,道:“来不及了,我可不想在大金塔来场血战,招来缅甸警方,走,我们去福寿宫看看。”   福寿宫大门外的阴影处,黄建国闪身出来。   “建国君,你都看见什么了么?”黑泽问道。   “那个叫什么冯生的守在了庙门口,我没能进到里面去。”黄建国回答说道。   大殿内,安息长老仍在闭目念着经文,中年和尚躺在了他的身旁。   黑泽一摆手,众人在美智子的带领下走进了内堂,发现了倒卧在地上的那名化装成老华侨的特工,胸前血迹斑斑。   “中岛已经死了。”水语蹲在地上看了一眼道。   黑泽的脸色苍白,没有吱声,冷冷的对美智子说道:“你再重复一下现场的情形。”   于是,美智子讲述了当时自己如何麻醉了中年和尚,摸进内堂,看见了桌子上的那块旧羊皮,中岛配合关闭电门,自己趁着黑暗抢到了羊皮并已经塞进了怀里。此刻,不料电灯突然又亮了,于是一切都乱了,老和尚扯碎了自己的衣服,冲出门时又与人撞了个满怀,旧羊皮就是那个时候掉的,至于中岛如何被人杀死,自己就完全不知道了。   “相撞在什么位置?那是个什么人?”黑泽问道。   美智子摇了摇头,只是指着门口处。   “是冯生,那个公安部的侦察员,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岳父的那个人,我亲眼看见他冲进了庙里。”黄建国在一旁说道。   黑泽点点头,说道:“水语先生,马上将中岛的尸体弄走,绝不能让缅甸警方介入,引起不必要的外交麻烦,明白么?以后再设法将中岛君的骨灰送回国内。”   “那老和尚知情,要不要一同处理掉?”水语请示道。   “算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庙里发生血案,他巴不得我们弄走尸体,放心吧,那老和尚是绝对不会声张出去的。”黑泽冷笑道。   特工们拆下床上的被套,合力将中岛的尸首塞了进去,然后扛起溜出了庙门。   “走吧。”黑泽一挥手,众人鱼贯走出内堂。   “老师父,不好意思,房间就麻烦您自己打扫啦。”黑泽朝着安息长老鞠了个躬,然后大踏步的迈出了福寿宫。   日本驻缅甸总领事馆。   “建国君,冯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黑泽问道。   “他原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干部,在吉林省农安县发生的一起谋杀案中,与寒生结识并结伴南下,巧的是寒生无意之中救了他的父亲,因此感激莫名,视其为全家的恩人,后来曾多次出手帮助寒生,大概也是出于感恩之心吧。但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又到了我岳父的手下做事,看样子好像还是忠心耿耿的呢。”黄建国说道。   黑泽沉思了片刻,然后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你认为冯生若是得到了那张旧羊皮,而且也知道那是恩人寒生的东西,那他是会交给首长呢,还是会想法子交还给寒生?”   黄建国想了想,回答道:“冯生此人很重义气,我想,如果我岳父并不知道那块羊皮在冯生手里的话,那他还是会交给寒生的。”   “嗯,我明白了,建国君,目前是我们离格达预言最近的一次了,旧羊皮很可能仍然还在冯生的手里,所以我们不能放弃,盯住冯生,下手就会容易得多。”黑泽说道。   “你的意思是,先不回日本了?”黄建国讪讪的说道。   “不错,建国君,拿到了格达预言,我们再回日本替你做移植手术,放心吧,我保证为你换上最强壮的黑人****。”黑泽安慰他说道。   “唉,那你能不能搞到黑人运动员的蛋蛋?”黄建国无奈的说道。   “能。”黑泽满口答应。   次日清晨,监视福寿宫的人员报告说未发现异常,老和尚也没有出门去。   吃早饭时,有关中国总领事馆方面的情报也来了,首长已经定了中午由仰光直达北京的中国民航国际航班,乘客名单中还有冯生以及那几名警卫。   “嗯,很好,派人随机跟踪,另外赶紧给我和建国君订两张其它航空公司的飞机,提前赶到北京。”黑泽吩咐道。   领事馆为黄建国准备了一份新的日本护照,名字颇具深意,叫做“婺源太郎”。   上午九点,黑泽与“婺源太郎”身着黑色西装,白衬衣,腥红领带,带着墨镜登上了一架斯里兰卡航空公司的波音飞机,直飞中国首都北京。   四个多小时之后,首长一行人也登上了中国民航飞往北京的国际航班,由于领事馆事先做了安排,因此****也顺利的带上了飞机。   飞机上,首长始终脸色阴沉,一句话也没有说,冯生知道那是因为丢失了旧羊皮的关系,所以自己也就小心翼翼的不吭声。   黄昏时分,夜幕中的京城首都国际机场,首长与冯生等人通过专用通道匆匆走出了候机楼,那儿已经有几辆轿车在等候着了。   一名穿中山装的人走到首长面前,交给了他一个信封。   首长点点头,招呼冯生到身旁,说道:“冯生,你直接乘坐飞往广州的夜班飞机,在南昌下来,然后秘密前往婺源,严格按照着我随后的电话指示行事。”   冯生一愣,随即答道:“是,首长。”   “这是你新的身份证件、机票和出差经费。”首长将信封递给了冯生,匆匆钻进了汽车里,车队迅速离开,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冯生呆呆的望着远去的车队,心想,首长已经急了。   “咕噜噜”冯生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他走回了候机楼,在餐厅的椅子上坐好,点了一份鸡丝面,竟然要五块钱,实在是太贵了。   信封内装着一个新的工作证和持枪证,姓名还是冯生未变,照片好像是由档案中翻拍的,工作单位却是一家军队医院的保卫干事。除此而外还有一张介绍信,内容是前往江西婺源押解一名叫做朱寒生的精神病人进京。信封里装着一沓钱,都是十元一张的旧钞,估摸着足有两千元之多,这可是一笔巨款啊,自己的工资每月才有屈屈六十二元五角而已。   机票是夜间八时四十五分,时间还早,他吃完了那一大碗面,信步朝着安检通道走去。证件和介绍信都很好用,顺利的通过了安检,“同志,确认您是到南昌,请您妥善保管好****。”负责安全检查的那位女同志郑重的叮嘱道。   他的身后紧贴着一位中年男性旅客,侧起耳朵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飞机起飞了,京城的万家灯火渐渐的远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同志,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坐飞机,心里有点紧张。”旁边座位上是一位年轻的女同志,梳着两根小辫,蓝色的上衣,胸前别着一枚毛主席像章,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在羞涩的望着他说道。   她很漂亮,这是冯生的第一印象。   “不要紧,起飞和降落时,耳膜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那是因为空气压力的变化而导致的,等会儿平飞就好了,同志,你是到广州去吗?”冯生热情的解释道,心中对其颇为好感。   “不,我去南昌。”那姑娘回答道。   “哦,我也是到南昌,咱们是一路。”冯生高兴的说道。   “你家住在南昌么?听口音不像是江西人啊。”那姑娘似乎也不讨厌冯生。   “不是,你猜猜我是那儿的人?”冯生有意的多套套近乎。   “嗯……京城?”那姑娘说着自己又摇了摇头。   “我是唐山老呔儿。”冯生告诉她说道。   “老呔儿?”那姑娘莞尔一笑。   她笑起来的模样更加好看,冯生心里说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这几张陈旧的纸片上记载的正是祝由神功第九式至第十五式的手法招式,鬼婴沈才华不识字,但体内的郭公葬尺磁场却即刻做出了反应,那些图画通过他的视网膜印进了脑海中,一招一式清晰可辨。   “咯咯咯……”沈才华竟然神经质的大笑了起来。   寒生急忙拽住了他,疑惑的问道:“才华,你怎么啦?”   沈才华慢慢的停止了笑声,眼睛滴溜溜一转,望着小芹说道:“我要穿衣服。”   杨慕贫、阿明和小芹闻言都乐了,寒生也不禁莞尔,微笑着说道:“看来我们的小才华长大了,也知道害羞了。”   “芹儿,去给他找两身小衣服来。”杨慕贫吩咐女儿道。   “来,小才华,跟阿姨去找衣服来穿。”小芹拽起沈才华的小手,朝着门外走去。   沈才华扭头望着那几张纸片,恋恋不舍的跟着出去了。   此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原来阿明老爹正在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   “爹,你能起来了!”阿明激动的大声喊叫了起来。   寒生急忙按住老爹的肩膀,道:“老爹,你的肌肉都已经有些萎缩了,千万不要急着起来,给骨骼增加太大的压力。”   老爹噙着泪花,感激的目光望着寒生,呜咽道:“想不到我一垂死之人,竟然还能重新站立起来,小老表,你是俺家的救命恩人啊……”   寒生心里头也是热乎乎的,每当以《青囊经》上的医术治好一个病人,他都会由衷的发自内心一种愉悦感,这大概就是医者的济世情怀吧。   “老爹的病已经无碍了,过得几日便可以下地,我们也该要走了。”寒生说道,   “小老表,你还要去那儿?不如就在寨子里多盘桓些日子,也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杨慕贫诚恳的说道。   “不了,我们还要去寻找一个女婴。”寒生回答道。   “啊,也是你的孩子?”老爹惊讶的望着寒生说道。   “不是,是位老前辈的遗孤,被一个泰国来的降头师给抓走了。”寒生解释道。   “小老表,你知道他们跑去哪儿了么?这里可到处都是杳无人烟的原始密林呢。”杨慕贫问道。   “密支那,他们可能会经由密支那取道仰光,然后去曼谷。”寒生说道,他也吃不准黑泽的话是否靠谱,但除此而外别无选择。   “我可以集合上十几个弟兄,带上枪同你一块去。”阿明插话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人多了反而没用,况且老爹也需要人来照顾,若是方便的话,就送我们到密支那吧。”   中午吃过饭以后,那辆破烂的美式吉普车冒着黑烟来到了山寨前,阿明和小芹背着卡宾枪护送前往密支那。   临行前,寒生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那半部黄石公的《青囊经》,小心的将竹管藏进了贴身的尸衣里。   沈才华喜盈盈的扎着白布头巾,身穿一身掸邦对襟小布褂,足蹬一双黑布鞋,灯笼裤却没有开裆,撒尿可能会不大方便,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已经瘦下来的吸子,端坐进了吉普车里。   杨慕贫站在竹楼上挥着手,吉普车渐渐驶远了,消失在了茫茫的丛林之中。 甘拜迪到密支那的山道崎岖蜿蜒,而且大都是穿行在原始丛林之中,黄昏时分,他们终于驶出了山口,远远的望见了沐浴在夕阳下的小城。   “那儿就是密支那了。”阿明手指着前方对寒生说道。   “你们怎么开始寻找呢?还是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吧。”小芹望着打着瞌睡的沈才华,关心的说道。   进入密支那小城的路有一个三岔路口,一面向北通往掸邦山区,可至胡康河谷及野人山一带,东面的一条则到甘拜迪,也就是寒生他们一路行来的方向,这两条道路在这里交汇后便向南进入了密支那。   三岔路口有一座草棚,这是方便路人遮阳避雨休息的简易场所,有两条长长的木凳和一口水井。   木凳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听闻到吉普车的马达声后缓缓的坐了起来。   汽车近了,那人的相貌也渐渐的清晰了。   “金道长……”寒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口中轻轻说道。   “你认识这人?”阿明疑惑的问寒生道。   “我有笔账要跟他算……”寒生咬着牙说道。   阿明望着寒生愠怒的脸色,明白这人肯定是寒生的敌人,于是将卡宾枪一顺,口中吩咐那络腮胡子司机停车,枪口瞄准了那个流浪汉模样的人,小芹见状也抄起了卡宾枪。   此人正是金道长。自从那夜与首长分手后,他并没有离开密支那,他知道,寒生是绝不会呆在雨林里几天不挪窝的,如此浩瀚的原始森林,想要找到寒生无异于大海里捞针,既然知道寒生要来密支那堵截蒙拉差翁.炳,救回皱皮女婴,那么自己索性就在这条入城的三岔道口守株待兔好了,只要寒生走出了雨林,必定要经过这个地方。   他已经在这座简陋的草棚里守候了三个昼夜,今天终于等到了。   吉普车停了,金道长首先看见的是两只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他,心中吃了一惊,随后见寒生跳下车来,站在了那儿冷冰冰的望着自己。   “寒生!贫道总算是等到你了……”金道长惊喜交集的大叫了一声,眼中泪花闪烁。   “你杀了老祖。”寒生切齿说道。   “老祖死了?”金道长疑问道,“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么?”   “你偷了我的那块旧羊皮。”寒生目光直盯着他。   “不是贫道。”金道长急忙摆手分辨道。   “那是谁?”寒生冷冷的质问道。   “是蒙拉差翁。”金道长回答。   金道长向寒生讲述了那天夜里所发生的情况。   大约丑时,篝火旁边的金道长迷迷糊糊的突然醒转,发现了蒙拉差翁.炳正俯身在寒生的衣服内摸索着什么,当时他正要出言喝止,却发现浑身筋骨酸麻,嘴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寒生的贴身内衣里找到一块旧羊皮,然后匆匆忙忙的逃进了雨林之中。   金道长估计自己是被这个泰国降头师下了降头,于是暗地里运行天罡气功来驱降,而令他惊奇不已的是,就在这时,篝火对面的老祖却挺身而起,悄悄地尾随蒙拉差翁.炳追进了丛林里。老祖虽说功力深厚,但也未必在自己的天罡气功之上,她怎可能不中毒呢?那么可能就是蒙拉差翁.炳并没有给她下降,或是她对这次的降头具有了某种免疫力。   金道长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直到寅时方才驱除了降毒,见寒生和婴儿沈才华正在熟睡之中,于是便没有惊扰他俩,而是径直追进了雨林里。他凭着自己多年“假失明”练就的敏锐感觉,在黑暗中夜行的速度也是很快的,黎明时分,终于在一条大江的边上追上了蒙拉差翁.炳,遂进行了一场恶斗将其击伤,夺回了旧羊皮。   “你说夺回了羊皮?”寒生听完了金道长的叙述,惊讶的问道。   金道长微微一笑,自怀中拽出那块陈旧的羊皮,递给了寒生说道:“现在物归原主,贫道在此地已经足足等了你三天三夜了。”   寒生迟疑的伸出手来接过了羊皮,仔细的看了看,正是丹巴老喇嘛给他的那块旧羊皮,上面的数字一字不差。   “贫道方才听你说,老祖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金道长诧异的问道。   “老祖死在了雨林里,内臓已被震碎,是极刚猛的气功所至,难道不是你干的?” 寒生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但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儿,没有提及老祖在其身上留下的血书。   金道长沉吟了片刻,说道:“天下刚猛的气功不止全真教天罡气功一家,南北少林、峨眉乃至武当都有传世的硬气功,若是让我看一下老祖的尸体,当能辨别得出来。”   寒生想,老祖已经安葬在了雨林深处,别说是难以找到,而自己心里也实在不愿意再去打扰她了。   “你说已经击伤了蒙拉差翁.炳,那为什么不将皱皮女婴带回来呢?”寒生仍旧是满腹狐疑的问道。   “没有看见老祖的女儿呀?”金道长惊奇的说道。   “什么?墨墨没有和蒙拉差翁.炳在一起?”寒生大吃了一惊。   寒生默默地望着金道长,脑海中浮现出老祖胸腹之上那个血淋淋的“金”字……   老祖是死于一种刚猛之极的气功,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中原气功流派甚多,直接认定就是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致,的确证据稍嫌不足。可如果她不是被金道长所杀,那她为什么要在临死之际向自己示警呢?她究竟在告诉着自己什么?   若不是金道长所为,而其所叙述的也都是真实的,那么,蒙拉差翁.炳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尸衣内藏有格达预言的呢?难道说那晚在篝火旁自己对道长讲起旧羊皮的事儿,被蒙拉差翁偷听去了么?以金道长敏锐的听觉,应该是不难发现的。还有,如果道长没有看见皱皮女婴,那么孩子去哪儿了……   话说回来,若是金道长撒谎,他的目的必是为了格达预言,他究竟是什么人?日本人那边,不是,他杀了村上武夫和犬伏师。京城首长那伙人,也不像,因为他们一旦得到格达预言,不但会杀自己灭口,岂还有送回之理?   金道长在这里苦等了三天,要交回旧羊皮,莫非他真的是无辜的?   寒生沉吟着,百思不得其解。   “这人鹰鼻凹眼,一脸的奸诈,决不是好人,寒生老表,让我们结果了他吧。”阿明一拉枪栓,枪口对准了金道长的脑袋。   寒生摆摆手,道:“道长是自己人。”   金道长松了口气,对寒生说道:“寒生兄弟,我知道你心中对老祖的死耿耿于怀,贫道又何尝不是呢?无论是什么人杀害了老祖,你放心,贫道一定查个水落石出,替她报仇。”   寒生望了望天色,夜幕已经降临,于是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蒙拉差翁.炳,追查祖墨的下落,不知他是否还会途径密支那。”   “他两次为贫僧所重伤,肯定走不到密支那,会停留在雨林的某处养伤,贫道带你去追寻他。”金道长说道。   “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在密支那住下,明天一早再启程动身吧。”寒生说道。   “也好。”金道长应道。   寒生转身对阿明和小芹说道:“我和道长还要再进入雨林里,你们就先回去吧,好好照顾老爹,将来若是有机会返回江西老家,可以来婺源南山镇南山村来找我。”   “你要回婺源?”金道长突然在一旁问道。   “那儿才是我的家。”寒生幽幽说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密支那的一家小客栈。   “寒生爸爸,他在骗你。”半夜里,沈才华悄悄爬到寒生的床上轻声的说道。   入住客栈时,寒生拒绝了金道长提出的同住在一起,好随时保护寒生的要求,而是分别开了两个房间,理由是小才华自己一张床,才不会影响大家的休息,道长见寒生如此说,也就不好再勉强了,于是自己住进了隔壁的房间,“有情况喊我。”他反复叮嘱道。   “你说什么?”寒生蓦地睁开了眼睛,惊奇的望着爬到身上来的沈才华说道。   “他是骗子。”小才华附在寒生的耳朵边说道。   “谁是骗子?”寒生问道。   “金道长。”小才华小声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寒生疑惑的看着他。   “墨墨和坏人一起到了水边上,我闻出来了。”小才华肯定的回答道。   “哦……”寒生相信鬼婴的嗅觉,蒙拉差翁.炳和皱皮女婴既然在恩梅开江岸边留下了气味儿,说明他俩是走水路顺流而下,如此说来,金道长见到蒙拉差翁的事儿就有可能是杜撰的,当然也不排除蒙拉差翁因为某种缘故又回到了岸上重返雨林。   “我知道了,你去睡吧。”寒生将沈才华抱回到床上,替他拉上被子。   沈才华很快的便搂着吸子筒睡着了。   一切走着看吧,寒生想。   次日清晨,寒生带着沈才华、吸子和金道长先在密支那小城转了转,吃了点早餐并采购了一批食物和其它用品,统统塞进了背囊,反正卢太官给了不少的美元,足够用的了。   他们沿着恩梅开江北上,在热带雨林中走了两天,就在第三天的早上,他们发现了异常情况。   一道清澈的小溪从密林深处汨汨流淌注入恩梅开江,金道长发现有几块零碎的动物毛皮顺着溪水飘下,于是警觉的捞起来瞧了瞧。   “寒生,这动物皮毛有刀割过的痕迹,看来是人类所为。”金道长沉思着说道。   “会是蒙拉差翁.炳么?”寒生目光盯着金道长,仿佛是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你们在这儿休息,我去看看。”金道长说着转身便行。   “我们还是一起去吧。”寒生抱起了小才华,一手拎着吸子筒,迈步沿小溪朝着上游走去。   他们走了大约两里路左右,看到前面有一个山洞,洞内冒出一缕炊烟,静静地漂浮在空气中。   果然是有人……难道真的是躲藏在这深山里养伤的蒙拉差翁.炳么?寒生心中遂忐忑不安起来,若是如此,金道长便没有撒谎,杀死老祖的也许另有人在。   他们悄悄地向石洞口摸去,鼻子中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气,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说话,似乎还不止是一个人。   当他们出现在洞口时,眼前的景象令寒生大吃了一惊。   石洞内的地面上铺着几张兽皮,明月乜着眼睛斜倚其上,慈爱的目光看着一群猴崽子围绕在她的身旁爬上爬下,猿木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翻烤着架在篝火上面滋滋流油的兽肉,脂香四溢,好一幅家庭天伦之乐的融融景象……   寒生和金道长呆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有沈才华紧紧地盯住了那些小猴崽子,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猿木发现了他们,警惕的目光扫射过来,面上显露出一种明显的敌意。   “木头,竟然是你们啊……”寒生意外之中感到十分的惊喜,向前走了两步。   金道长负手而立,冷冷的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猿木愠怒的眼神儿瞅着寒生,恨恨的警告道:“不要过来。”   寒生止住了脚步,手指着那些小猴崽子问猿木道:“木头,牠们是……”   “木头有了女人,就有了小木头,这是秃头婆婆说的。”猿木抓过一只小猴,温柔的抚摸着牠褐红色的颈毛说道。   “啊!这是明月生的?”寒生惊愕之极,才分手不过十数日而已,怎么可能?而且这些宝宝可都是些地道的猴子呀。   “牠们是我抓来的。”猿木充满着爱意说道。   “抓来?”寒生眨了眨眼睛。   “牠们的妈妈死了,我去把牠们抓到了洞里,牠们是小木头。”猿木得意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猿木是从山中收养了这些小猴子,倒是做了件善事,再看明月的神情,似乎还没有从血降头之中恢复,神智仍旧是傻呵呵的。   “木头,明月所中降头已经好些天了,请相信我,让我替她医治好吗?”寒生对猿木商量道。   “不行!”猿木断然的拒绝了,同时忿忿的说道,“木头就喜欢现在这样的女人。”   寒生心想与这个不通人性的拉玛古猿是讲不清道理的,但是自己绝对不能眼睁睁的放任明月被糟蹋,于是狠了狠心,眼光瞟向了金道长。   道长立刻明白了寒生要自己动手的意思,更是二话不说,纵身扑上,左手一掌侧面佯拍猿木的脸颊,待得其侧身闪避,右手食指闪电般的偷袭了猿木腰间位于第4腰椎棘突下凹陷的阳关穴……   “噗”的一声,金道长坚硬的手指戳中了猿木腰间的阳关,按理说,腰阳乃是人体要穴,以道长的功力必可导致其下半身麻痹而失去知觉,不料那古猿与人类经络腧穴毕竟还是有些许偏差,猿木疼得暴吼一声,一把抱住了道长,“喀嚓”就是一口奔着他的鼻子咬了下去。 这一下完全出乎金道长的意料,原本以为制服一头猿猴简直是易如反掌,不曾想那家伙竟然对点穴无动于衷,而且瞬间反噬,仓促之下,无奈只得歪过脑袋躲避,耳边响起猿木强壮有力的牙齿咬合声。猿木疯狂的连连下口,道长左闪右避,一个不留神儿,但觉耳朵钻心一疼,右侧的耳垂竟然被猿木一下子给咬去了。   金道长勃然大怒,刹那间天罡气功暴涨,“砰”的一声,将猿木二百多斤的身体重重的弹起,向石壁上倒撞而去。   寒生见大事不妙,蝇眼骤开,把沈才华和吸子往地上一丢,整个身子如影随形扑上,就在猿木的脑袋即将撞上坚硬的石壁瞬间,硬生生的将牠拽了回来,摔在了地面上。   洞内顿时一场大乱,小猴崽子们尖声大叫,四处乱窜。   沈才华大喜,趁着人们不注意,捞起一个小猴崽子悄悄地溜出了山洞,躲在小溪旁的草丛中,认准其脖子下的血管便是一口咬下,利齿切断了猴宝宝的颈动脉,鲜血贲射,他忙不迭的将小嘴凑上,如饥似渴的吸起血来。   山洞内,金道长扯下了衣襟,捂在了耳朵上,怒气冲天。   寒生一探猿木的鼻息,牠只是昏厥了过去,拉玛古猿比人类要强壮的多,并无性命之忧。   明月呆呆的坐起身来,疑惑的望着洞内所发生的一切。   寒生叹息了一声,望着明月伸出手臂,将原来结疤的伤口一使劲儿揭开,丝丝鲜血渗涌出来,然后将其按在了明月的口唇之上。   明月懵懵懂懂的舔了舔,吃下了几丝含有白陀须的血液……   不消片刻,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解除了。   明月睁着清澈的眼睛,万分吃惊的望着寒生、金道长和躺倒在石地上的猿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寒生,你们……这是在什么地方?”明月终于恢复了神智。   “明月,你中了血降头,神志不清已经有十余天了。”寒生说道,遂将前一段发生在明月身上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明月望了望地下的猿木,喃喃说道:“原来我被猿木掳到了这洞中,你们杀死了牠么……”   “没有,猿木受了些内伤,不过牠的体质极好,很快便会痊愈的。”寒生说道。   “你们这是要到哪儿去?”明月缓过神儿来问道。   “寻找皱皮女婴,老祖已经死了,我一定要救回她的遗孤,将其抚养成人。”寒生一面说着,脸上呈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老祖死了?”明月惊讶不已,须臾说道,“那我同你们一起去。”她内心由衷的感激寒生,也希望能够助上一臂之力。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我出来的时候,兰儿和山人叔叔都不知道,而且一时之间也返回不了蓝月亮谷,我希望你能去到谷中,告诉兰儿,请他们大家放心。”   明月想了想,遂点点头,说道:“好吧,反正我最终也是要回到塔巴林寺的,可是蓝月亮谷怎么去呢?我不知道路。”   金道长捂着耳朵插话道:“从塔巴林寺一直朝着梅里雪山前行,那儿有一个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湖边入谷的道路只有在农历十五子时一刻才会在浓雾中出现,持续的时间也不很长,若是错过了,就要再等待一个月了。”   明月“哦”了一声,紧接着问道:“不知今天已是农历多少?”   寒生盘算了一下,说道:“今天大约已是初二、三了,要抓紧的话,可能还来得及在十五前赶到。”   “那我就要出发了。”明月目光瞥向了地上的猿木。   “我也要去。”躺在地上的猿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十分急切的说道。  明月长久的注视着猿木,最后叹了口气,道:“好吧,木头,不过我要告诉你,明月此去将在塔巴林寺出家为尼,出家你懂吗?”   猿木点了点头,眼眶中竟然充盈着泪水。   明月转身对寒生幽幽说道:“木头是世上仅存的最后一只拉玛古猿,牠已经没有其它的同类了,我与牠多少也算是祝由同门,就带上牠走了,免得牠孤苦伶仃的日夜在雨林中游荡。”   “你还要再出家?”寒生迟疑的问道。   “是的,明月命苦,受此劫难,惟有长伴青灯古佛,忘却尘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明月怅然叹息道。   寒生默默地将背囊递给了明月:“这里面有一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你带上吧,有木头与你同行,应该不会迷路的,自己保重。”   明月再没有多说什么,搀扶起猿木,说道:“木头,我们走吧。”   猿木感激涕零的说道:“明月,木头永远追随自己的女人,我们的小木头也需要一同带走。”牠说着扛起一根长长的木棍,招呼那些小猴崽子攀挂其上,然后与明月一道走出了山洞。   寒生听得猿木口中在嘟囔着点数:“咦,怎么好像少了两个小木头呢?”   明月和猿木走远了,清风吹过,空中窸窸窣窣的飘落下来些枯叶,令人油然而生起些淡淡的伤感。   “道长,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寒生说道。   “血已经止住了,不碍事,沈才华怎么不见了?”道长诧异的说道。   寒生四下里一望,果然不见了沈才华,心下顿时一惊,急忙冲出山洞寻找。   “贫道听得小溪那边有动静。”金道长警觉的说道。   寒生与道长奔至小溪旁,看见草丛里躺着一只小猴崽子的尸体,颈部血迹斑斑,沈才华卷着裤腿正站在溪水里洗手和漱着口……   寒生叹息着摇了摇头,上前抱起小才华,与金道长返回了山洞。   吸子筒眨动着两只圆圆的眼睛,舒适的伸展开自己的身体,在牠那灰白色的腹面上,躺着一只被吸干的猴宝宝……   “道长,我们还是吃些东西上路吧。”寒生自篝火木架上取下已焦黄的兽肉说道。   道长点点头,两个人随即饱餐了一顿儿,剩余下来的肉则可以带在路上吃。   鬼婴依旧是嗜血成性,那吸子筒也是一丘之貉,唉,可惜了那两只猴宝宝了,寒生想。    第三百三十四章   怒江河谷,峭壁千仞,水流湍急,杳无人迹。   卢太官松了一口气,高声叫道:“军士们,你们看,对岸就是你们魂思梦牵的祖国了。”   赤裸着臂膀,下体系一块兽皮的戴秉国少尉等五名中国远征军将枪一甩,“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呜呜的抽泣起来。   “三十四年啦,家中二老在上,不孝儿终于回来了……”少尉捶胸顿足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俱下。   “狗儿他娘,你还在等着俺么……”湖南邵阳籍的那名军士更是双手抠入了泥土中,满头斑白的发丝在风中飘散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扎木筏,准备渡江!”卢太官发出命令。   众人迅即动手,没用多久便已扎好了一只大木筏,推入了江水中,大家抬着秃头老妇的遗体登了上去,那河童身体已痊愈,索性跳入怒江之中,推动着木筏前行。   “戴秉国少尉。”卢太官面色凝重的叫道。   “是,长官。”戴秉国应声答道。   “少尉,你们不能再带着卡宾枪返回家乡了,那样将会是万分的危险,二十六年前,战争就已经结束了,因此,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卢太官严肃的说道。   “遵命,长官,我们早就不想再打了。”戴秉国少尉高声叫道,然后举起卡宾枪扔进了怒江里。   其他几名远征军士兵也随即纷纷解下腰间的子弹带,将****,****和一些手榴弹丢入了江水中。   上了岸,就已经是云南省腾冲地界内了。   横穿过连绵的高黎贡山,烟霭中远远的望见了一个小镇,卢太官的保镖们奉命前往镇上买了些衣物、布鞋以及剃刀之类的东西回来。   “老板,我们藏在树林里面的越野车还在,不曾有人发现。”一名保镖报告说。   “很好,我们将分头而行。”卢太官满意的说道。   戴秉国少尉等五个人统统剪去了披头长发和刮净了胡须,换上了新装,无非是些蓝灰颜色的衣裤,那个年代十亿人都穿这个。   “好啦,这样就没人怀疑你们的来历了。”卢太官满意的打量说道。   “长官,我们巴不得即刻回到家乡。”戴秉国少尉说道。   “不行,你们还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安全回家的。”卢太官说罢,吩咐手下的两名保镖带着中国远征军的五个人直接朝着东南临沧、红河的方向走,穿过广西直奔广东,然后在大鹏湾一带下海偷渡香港,先躲到港岛半山卢府别墅,静候卢太官回来。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卢太官和另一名保镖抬着秃头老妇,带着河童及白眉长臂猿来到了藏车的地方,将老妇的遗体塞进了后车厢,然后一路奔湖南方向疾驶而去。   不日,他们终于已经遥遥的望见了桃花江。  “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卢太官站在了秃头石人山上,脚下是雾霭茫茫的山峦深涧,想起了婶娘留给自己的那首偈语,再低头望着如今她那单薄干瘪的尸身,感慨不已的叹息道。   “老板,这么深的山涧,我们如何下得去呢?”保镖探着脑袋望着下面云山雾罩的峭壁,胆战心惊的问道。   “你回到江边的车上去等我,河童可以背着婶娘的尸体攀下去。”卢太官吩咐道。   “是,老板。”保镖应声答道,匆匆沿着来路返去了。   河童确实是比人类灵活的多,扛着秃头老妇的尸首攀下悬崖依旧是十分的轻松,那长臂猿更是潇洒自如,双臂交替甚至拽住了藤条打起了秋千。   卢太官深吸一口气,拉住长藤缓缓坠下峭壁。   点燃了火把,沿着山洞中的甬道前行,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伏匿穴处”。   “击剑长吟,遥想贾生对策;落帆小憩,闲寻屈子书台。天问无声,屈子当年留石鼓;舟行有幸,鲰生今日访渔矶……咦,来者可是返乡的吴家子弟耶?本提督已经在此恭候太久了。”石门内突然传出颤巍巍的说话声。   石厅的石棺内露出了一个硕大的光秃秃脑袋瓜子,灰白的瞳仁望向了这边,面上的皱纹仿佛更加多了,咧开了的阔嘴巴,露出里面一大堆参差不齐的黄牙。   “老爷子,我是太官啊,羞山64名吴家子弟的亡魂已经带回来了。”卢太官紧忙上前屈膝跪在了石棺前。   “哦,太官,咱吴家的媳妇秃头老妇死了?本提督已经嗅到了。”吴老爷子鼻子翕动了几下,然后叹息着说道。   “禀明老爷子,婶娘不幸已经去世。”卢太官黯然道。   “你告诉老夫,她是怎么死的?”吴老爷子追问起来。   卢太官恨恨道:“婶娘在石化期内被一阴险狡诈的小人吸去了全身精气而亡。”   “啊!气煞老夫也……那恶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吴老爷子愤怒的哇哇叫道。   “恶人名字叫黄建国,江西婺源人士,现在投靠了日本人。”卢太官大致讲述了一下当时所发生的情况。   “他竟然懂得吸尸大法?”吴老爷子诧异的喃喃说道。   河童轻轻的放下了秃头老妇干瘪瘪的尸身,然后拉过白眉长臂猿的手臂,双双跪拜在了石棺前。   “主人,河童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老婆。”牠对着石棺发出了意念。   “唔,我看这只长臂母猿温雅贤淑,与河童倒也是般配,好,老夫今晚就为你们主婚,但是上次那个姑娘呢。”吴老爷子转动着灰白色的瞳仁,盯着长臂猿点头说道。   “明月姑娘被一只雨林中的拉玛古猿抢走了。”卢太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禀老爷子,婶娘临终前要太官劈开她的脑壳,取出封存着64名吴家子弟亡魂的祝由舍利,太官实不忍心,便千里迢迢将她的尸体带回来了,请老爷子定夺。”卢太官说道。   “好,太官,吴家子弟就应当有如此孝心,老夫如今业已功成圆满,该出棺了。”吴老爷子说着缓缓的自石棺中站起身来。   橘黄色的火把亮光映照下,咸丰年一品大员、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赤裸裸的迈出了石棺,自脖子以下已然见不到皮肤,全部长满了绿茵茵的长毛青苔……   卢太官此刻惊讶得合不拢嘴巴了。   “这具石棺乃是极佳的养尸地,如今老夫已经修炼百年,成为当今世上头号‘飞僵’了,哈哈哈……”吴老爷子尖声狂笑了起来,石厅内回荡着刺耳的啸声。   “老爷子,那您就是传说中眼睛长在头顶上面的‘魃’了?”卢太官惊呼道,在雨林中时,寒生曾经说过,飞僵亦为‘魃’,双目长在了头顶上,行走如飞,历代官府和民间谓其大害虫,均在乡野之间四处搜寻其踪迹,捕获后以火焚之,化为灰烬。   “不错,小子倒是有些见识呢。”吴老爷子赞赏着低下头来,果然在光秃秃的脑瓜顶门上,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单眼皮,黄色的眼珠,露着四白。   老爷子走到秃头老妇的身边,伸出手来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秃脑壳,口中喃喃说道:“你是吴家百年来的好媳妇,老夫也不忍心劈开你的脑壳,这样吧,老夫带你今夜登上羞山之巅,释放吴家子弟回家。”   “禀老爷子,婶娘临终有遗言,要太官将其遗体葬于江西鄱阳湖谷她师父的身边。”卢太官说道。   “好吧,就依她。”吴老爷子应允道。   河童为了晚上的婚礼,先是跳入石厅内的水潭内进行沐浴,不但将浑身的褐毛一根根的清洗干净,甚至剥开了三个****反复的揉搓,除去了陈年污垢,立时顿感清爽无比。浴后,伸手拽过墙上挂着的一条鱼篓,潜入了潭底游至桃花江中,不多时便抓了些江鱼、螃蟹和大虾回来,作为新婚晚宴时的大餐。   “待老夫也前去搞些吃的回来。”吴老爷子说着身子一闪,如疾风一般,瞬间冲出了“伏匿穴处”石门不见了。   “果真是行走如飞啊。”卢太官啧啧赞叹道。   吴老爷子回来时,肩上背着一只大包袱,解开后发现里面不但有烧鸡、咸鸭和卤猪头等熟食,而且还有几瓶烧酒。   “老爷子,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您还能吃这些油腻的食物么?”卢太官疑惑的说道。   “当然能,老夫刚刚洗劫了一家小铺,虽然已经百年未曾进食了,但眼瞅着就馋,实在忍不住了,今晚你我祖孙要大大的痛饮一番。”吴老爷子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吴老爷子就已经憋不住了,急急忙忙的蹲在了“伏匿穴处”石门外,“扑哧扑哧”的拉起稀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月夜当空,桃江县城西北15公里处的桃花江北岸,临江一面,躺着错落有致的七个山峰,这就是羞山,也是《史记》中所记载“黄帝南巡登熊湘”的湘山。   夜色中远眺,如一浣纱女子斜倚天幕,线条分明的下颌高高翘起,青云般的长发软软地飘垂,一双粉臂舒展地张开,匀称的长腿,两膝微微弯曲着,双脚浸入清清的江流之中。尤其是腰间的泉眼,就是传说中的“羞女泉”,少女喝了它,肤色白里透红,丽若天仙,所以四乡八村的姑娘们,春夏都争相饮用羞女泉。羞山下的女子,肤色确实比十里外的女子美,所以,“桃花江是美人窝”,断然不虚的。   吴老爷子与卢太官登上羞山之巅,皓月当空,微风轻拂,山林间飘出一丝淡淡的野花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唉,百年之后又见羞女峰,太官,其实此山暗合了易经风水之‘兑女’局,八卦之中,坤为老妇,巽为中女,兑则是少女,山川拔地起势,俨然竟如汲水浣纱女子之形,实乃天地之造化耳。”吴老爷子唏嘘道。   卢太官睹物思情,回想自己前半生戎马生涯,远征缅甸,几乎埋骨异乡,临死之际,亏得婶娘相救,变为一具血尸,至今仍是孤寂孑然一身,心下不免有些黯然。   望着月光下躺在羞山之巅的秃头老妇,太官心中油然而生出一丝悲壮来,十余年间夜夜徘徊于热带雨林中,寻找着远征军的亡魂,其情其苦可堪,如今那64个吴家子弟终于回到了家乡,而婶娘她却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婶娘,太官一定将你带到鄱阳湖谷。”卢太官发誓道。   “子时已到,本提督即将释放出吴家子弟的魂儿,太官,待老夫取一口羞女泉水来。”吴老爷子身子一纵,沿着峭壁扑下,绿毛飘逸,潇洒竟如足踏平地一般。   须臾,吴老爷子回来了,口中含满泉水,腮帮子鼓鼓的,但见他就地抓了两把黄土,撒在秃头老妇的脸上,然后“噗”的一声,将羞女泉水喷了上去……   咸丰年的长江水师提督双手下垂,站在秃头老妇的脚下,让清凉的月光照在自己的后背上,淡淡的影子投射重叠上了她的身体……   须臾,卢太官的耳边若隐若无响起了轻轻的抽泣声……似风吟,又似窃语,一声、两声,越来越多,高高低低,抑扬顿挫……闻之令人浑身皮肤发紧,颈后凉风嗖嗖。   此刻,惨白的月光似乎笼罩上了一层血红的面纱,风吟萧萧,鬼影憧憧,空中隐约传来了一阵苍凉悲壮的吟唱声:“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一呼同志逾十万……昂然含笑赴沙场……”  卢太官看不见那些魂灵,但却依稀感受得到吴家子弟们就在身边,鼻子一酸,热泪夺眶而出,他默默地抬起手臂,向着迷离飘渺的夜空庄严的行了个军礼……   许久,许久……吟唱声渐杳,几近不闻,惟有清风徐徐飘过羞山之巅。   “他们回家了。”吴老爷子怅然若失的喃喃说道。   “老爷子,您今后做如何打算?还要回去‘伏匿穴处’长居石洞之中么?”卢太官轻声问道。   “老夫听秃头媳妇说当今大清皇帝早已经退位了,本提督算了算,这世上恐怕已再无旧日相识,百年过去了,不知现在的官府是否每年还在四处的搜捕飞僵?”吴老爷子问道。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道:“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什么僵尸鬼魂了,认为都是迷信,纯属无稽之谈,所以并无搜捕飞僵之说。”   “哦,那太好了,本提督倒是愿意到处走走,领略一下当今世上中原各地的美女,看看都长成什么模样了,比之老夫当年带回桃花江的八位美人如何?”吴老爷子兴致上来了。   “老爷子,不如就随太官去香港好了,那儿每年都举行香港小姐的选美比赛,佳丽如云,保管您大饱眼福,乐不思蜀呢。”卢太官说道。   “嗯,这个提议不错,看来吴家后辈儿还是蛮有孝心的,太官,你说的香港,就是道光二十年皇上在《南京条约》中答应给予英国红毛的那个南海渔村么?那小村里竟然会有美女?”吴老爷子狐疑的说道。   “老爷子,那里现在可不是个小渔村了,而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反正一下子也说不明白,您去看了就知道了,黄白棕黑,各种肤色的美女应有尽有。”卢太官解释道。   “那好,本提督就依你,去香港渔村去参加小姐选美比赛。”吴老爷子满意的说道。   卢太官看了看吴老爷子身上的绿毛,小心翼翼的建议道:“老爷子,您这一身绿毛能否剪掉?还有,您的脑袋上长着一双眼睛,得找个帽子遮盖住才行。”   “嗯,绿毛嘛是不可以剪掉的,穿上件马褂不就可以遮住了么?帽子倒是可以戴上一顶,但上面要留两个洞眼。”吴老爷子通情达理的回答道。   卢太官无奈的说道:“好吧,太官先要送婶娘的遗体回鄱阳湖谷,老爷子可以一起同行了。”   两人商议妥后,飞僵吴老爷子扛起秃头老妇与卢太官下了羞山,在桃花江边找到了那辆等候着的越野吉普车。   “这是汽车,跑得比马要快。”卢太官向惊异不已的老爷子解释道。   “它吃草料么?”飞僵吴老爷子疑惑的问道。   “不吃。”卢太官回答道。   “它会屙屎么?”老爷子又问。   “不。”卢太官耐心的说道。   “我要屙。”吴老爷子捂着肚子蹲到车后去了……  (小小的改动一下,冯生的乘机时间为晚上六点钟)      两日后的下午,越野吉普车终于找到了鄱阳湖谷。   飞僵吴老爷子头戴一顶草绿色的确良军帽,上面抠了两个洞眼,只是每次视物时需低下头来通过孔洞看出去,十分的不方便,一副宽边墨镜架在了鼻梁上,将灰白色的双眸藏在了镜片后面。他想要的长袍马褂早已经过时买不到了,而且有拒绝穿衬衣或是背心,惟有将就着套上了一身蓝色的毛料中山装,纽扣系得紧紧的,偶尔身体活动时会有少许绿毛自衣缝中露出,但基本上已不为他人所注意了。由于穿不惯牛皮鞋,又找不到合适的马靴,便随意的蹬上了一双上海产的白色高腰回力鞋,感觉到既柔软又舒适,老爷子从来都没有穿过如今有弹力的橡胶鞋,笑咪咪了一整天。   但见他从容不迫的迈下了车子,黄帽蓝衣白鞋,挺起了胸膛,煞是威风凛凛,如同当年的提督大人一般。   “依照明月所描述的,这里应当就是鄱阳湖谷了。”卢太官望着谷口思索着说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吴老爷子扛起秃头老妇,一溜烟儿似的跑得不见了人影儿,他原本就是个急性子武将。   卢太官来到了那三间空荡荡的茅草屋前,然后沿着灌木丛中的小路找到了三座无碑坟冢,明月曾说那里埋葬的是王婆婆的师父和寒生的两位亲人。   “就在这里开挖吧。”卢太官指着旁边的那座老坟身后说道。   保镖自茅屋内取来锄头,日暮时分,墓穴已经掘出,卢太官轻轻将秃头老妇的遗体放了进去。   “婶娘,仓促之间未及备好棺木,只有简陋一些了,好在您师徒二人相依为伴,了却了您最后的心愿。”卢太官屈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   坟丘堆起,高度略低于前面的墓冢,卢太官摆上途中买来的香烛和纸钱,慢慢的点燃,长跪在了墓前。   许久,吴老爷子不耐烦了,催促卢太官道:“好了,好了,本提督的肚子又饿了,今晚到哪儿用餐?”   “老爷子,我们今晚赶去南昌滕王阁处请您老人家吃大餐如何?”卢太官陪着笑脸说道。   “大餐?正合老夫之意。”老爷子高兴的说道。   鄱阳湖谷安葬事毕,吉普车一路奔南昌而去,那是南下广东必经之路,大约晚上八点多钟,才终于赶到了赣江边上人称“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   飞僵吴老爷子迫不及待的冲进了阁楼脚下的一家挑着四个幌的大饭店,一入门便高声叫道:“小二,快给本提督预备一桌上等酒菜。”   旁边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对男女,闻言好奇的抬起头来……   那是冯生和他在飞机上新结识的那位漂亮的邻座女同志。    第三百三十六章   望着这位突然闯进来的,头戴黄军帽,身穿蓝色中山装,足蹬白色回力鞋的老年顾客,两名女服务员面面相觑,然后低声骂了句:“神经病。”   卢太官赶紧上前,和颜悦色的说道:“同志,我们是来吃饭的,这位老爷子喜欢开玩笑。”   “坐下吧。”服务员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啪”的一声扔下一本菜单。   卢太官忙拉着吴老爷子坐下,低声道:“老爷子,这已经不是咸丰光绪年了,称谓都已经改变,以后对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必须喊‘同志’。”   “同志?别嘴之极。”老爷子嘟囔着,低下了脑袋,眼睛从帽子上的孔洞里瞟向了邻桌的那位女青年。   “嗯,此女甚美,不施脂粉,天然去雕饰,尤其是齿白而具光泽,”他把脑袋伸到桌下一望,随即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是一双大脚。”   “老爷子,齿白是刷牙的关系,另外现在流行大脚,过去的那种三寸金莲早已经被淘汰了。”卢太官解释道。   “同志,点菜。”卢太官翻开菜单,点了一些江西特产美食,如庐山三宝的石鱼石鸡石耳、豫章酥鸭、竹筒粉蒸肠、鄱阳湖狮子头和灯芯糕。   “我们饭店的滕王阁红酥肉口碑不错,要不要来点?”服务员介绍说道。   “好,来一大盘。”卢太官点点头。   “贵溪雄石镇龙兴铺的灯芯糕么?那可是乾隆年间的贡品呢。”老爷子啧啧道,口角边流下些许涎水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想当年王勃作《滕王阁序》时年仅二十六岁,竟描绘出如此美景,写下不朽之传世佳句,只可惜次年落水溺亡,真是天妒英才啊。”卢太官望着窗外夜幕中的阁楼,不由得心生感慨。   “哼,落霞者,飞蛾也,当地土人谓之‘霞蛾’,孤鹜者,野鸭是也,所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实乃野鸭飞啄蛾虫而欲食,所以齐飞。”吴老爷子不屑一顾的说道。   “啊……”卢太官怔怔的望着这位老祖宗。   “这位老同志的诠释倒是别有新意呢?”邻桌的那个男子微笑着对老爷子一笑,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冯生,请问老同志贵姓?”   吴老爷子低下头,从帽子孔洞中打量了一番这个说话的男子,然后朗声说道:“老夫乃是长江水师提督,官居当朝一品,羞山吴有榜是也。”   冯生闻言一愣,他身旁的那位漂亮姑娘倒是“咯咯”的笑起来了,胀鼓鼓的胸脯一颤颤的,上面别着的那枚毛主席像章在灯光下微微晃动着,就像是闪着金光。   “那是谁的人像?”吴老爷子诧异的指着像章问道。   “毛主席呀,老同志您不知道?”那女同志笑着说道。   “就是当今的皇上。”卢太官附在老爷子的耳边小声道。      冯生饶有兴致的望着老爷子,凭借他多年来从事公安工作而养成的敏锐洞察力,已然感觉到这老同志与普通人有异,但是可以肯定不是神经上有毛病。   “吴老,您很会开玩笑,老年人保持一种乐观的心态对身体健康是十分有益的。刚才您说落霞不是指天空中的晚霞,孤鹜也不是大雁,这是您自己臆测的吧?”冯生微笑着问道。   “非也,老夫是有根据的,要理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个句子,对当地的风物人情不可不知,对此,宋代吴曾在其《能改斋漫录 ·辨霞鹜》中说道,‘落霞非云霞之霞,盖南昌秋间有一种飞蛾,若今所在麦蛾是也。当七八月间,皆纷纷堕于江中,不究自所来,江鱼每食之,土人谓之霞,故勃取以配鹜耳’。《礼记·曲礼下》之疏引李巡注释曰,‘凫,家鸭名;鹜,野鸭名’。因而,此句千古绝唱,其实就是野鸭在吃飞蛾,这满朝文武都知道的。”吴老爷子见冯生文质彬彬,于是耐心的给予解释道。   “吴老真是博学啊。”那姑娘赞许道。   冯生自从在飞机上结识了中国国际旅行社的刘佳之后,得知她是由京城来江西考察旅游资源的,遂极力推荐其前往婺源考察,说那里的徽派建筑和田园风光构成了中国最美的乡村。不曾料想,宋佳非常痛快的便答应了下来,足令冯生激动不已,这么俊俏的对象要是带到唐山家中让老爹老妈见见面,那该是多有面子的事情啊,他想。   “这位姑娘,不知是旗人还是汉人?芳龄几许?”吴老爷子和蔼之极的对那姑娘说道。   宋佳一愣,随即嫣然一笑,目光瞥向了冯生,嘤嘤道:“吴老叫我小宋就可以了,我是汉族人,今年二十四岁。”   “可曾婚配?”老爷子刨根问底。   宋佳目光再次望向了冯生,那冯生正紧张的盯着她,姑娘脸一红,摇摇头道:“还没遇见合适的呢。”   冯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荡。   “让开!”服务员端着几只大盘子搁在了饭桌上,汁水溅出少许,沾到了吴老爷子的蓝色中山装前襟上。   “对不起。”服务员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不要紧。”老爷子伸手抹了抹衣襟,不小心露出了一撮绿毛。   冯生和宋佳惊奇的目光盯住了那撮柔软的绿毛上……      卢太官见状紧忙伸手将老爷子衣襟处露出的绿毛塞了回去:“你看看,老爷子的绿毛背心都露出来了,”随后扭头对冯生和刘佳二人说道,“我们家老爷子腰寒,一年四季都穿件绿毛背心。”   吴老爷子低头瞧了瞧,夹起一块灯芯糕放入口中,随即啧啧道:“不愧为乾隆爷喜欢吃的点心,味道甜软香浓如同老夫那八位小妾啊。”   刘佳莞尔一笑:“吴老您有八位……小妾?”   “都已经死了,惟有老夫在世。”吴老爷子伤感的回答道。   冯生听到现在,心下也不敢确定这老头究竟神经是否正常了。   “老爷子,您不是饿了么?还是少说话多吃菜。”卢太官对冯生歉意的笑笑,劝慰老爷子道。   这时,饭店门口突然走进来一男一女两名身穿蓝制服的民警和几个带着红袖标,挎着半自动步枪的民兵。   “同志们,注意了,现在开始检查证件,凡是有工作证和介绍信的,都摆在桌子上。”男民警高声叫道。   “警官,出了什么事儿?”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警官?你是什么地方的人?证件拿出来我瞧瞧。”那警察诧异的望着卢太官,中原从来没有人称呼民警叫做警官的。   卢太官和保镖各自掏出了港澳同胞回乡证。   “哦,原来是香港同胞啊,没事了,”民警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埋头大嚼滕王阁红酥肉的老爷子身上,说了声,“喂,你的证件。”   吴老爷子依旧低着头没有理睬,两只眼睛却透过帽子上的小孔打量着那位女民警,约有四十多岁,面糙色黑且板着脸。   “警官,他是我们家老爷子,人有点痴綫。”卢太官赶紧赔上了笑脸解释道。   “你,摘下墨镜。”民警不为所动,坚持命令道。   吴老爷子慢慢的抬起头来,鄙夷的说道:“你们是南昌府那座衙门的?竟敢在本提督面前大呼小叫。”   男民警闻言一愣,心道这装扮古怪的老头,看来精神是有毛病,于是目光犹豫的望向了那位女民警。   “他真的是有精神病么?”那女民警语气沉稳,像是个领导。   “是真的。”卢太官伸手取下老爷子的墨镜,露出那两只灰白色呆板的瞳仁……   “哦……”女民警恶心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他也是香港人么?回乡证呢?”   “他……是从老家山沟里接出来到省城医院瞧病的,眼盲又没见过世面,请多多包涵。”卢太官编了个理由解释说道。   “奇怪,府台衙门里竟然还有相貌如此丑陋的女捕快?”吴老爷子摇着脑袋叹息道。   “你说什么?”女民警愠怒了。   男民警狐疑的盯着老爷子的双眸,轻声的对女民警道:“所长,我怀疑这老头有问题,你说他双目已瞎,怎么还能够看清楚人的长相呢?”   “你……”女所长虽然长相难看,但是毕竟无人敢于当面提及,如今自己的下属有意无意的讽刺自己的容貌,不禁心中恼怒之极,于是命令道,“要是拿不出证件和介绍信,就带去所里审查。”   “是。”民兵们围拢了过来。   “放肆!”吴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脸色一沉,喝道,“你们谁敢碰本提督?”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旁边的饭桌上,冯生一面小酌着,一面看热闹。   刘佳对这位夸过自己美貌的老爷子心存好感,这是所有女孩子都乐意听的,只是在当时的年代,男人们都比较矜持,极少有如吴老这般敢于直面坦言者。   “这瞎老头挺可怜的,我们应当怎么帮帮他才是。”刘佳小声问冯生道。   心仪的姑娘但有所求,岂能坐视不理,冯生慢慢的站立起来。   “同志,这是我的证件。”冯生踱到女民警的面前,掏出自己原先的那本公安部刑侦局的工作证来。   “啊,公安部刑侦局……”女民警所长吃了一惊,七十年代期间,得见京城公安部的人可是不容易的。   “请您再看这个。”冯生又递过去首长交给他信封里的那张介绍信。   “前往江西婺源押解一名叫做朱寒生的精神病人进京……”女民警所长念道。   “不错,这老头就是朱寒生,婺源县南山村人,公安部与解放军总部医院联合对其开展一项秘密研究。同志,您贵姓?”冯生言之凿凿的说道。   “我姓秦,是滕王阁派出所的所长。”那女民警赶紧回答道。   “秦所长,你们的革命警惕性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以及认真负责的精神非常之好,我会向南昌市局领导进行反映的。嗯,这样吧,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继续其他工作。”冯生摆起了架子说道。   “好的,那就谢谢冯生同志了。”女所长满脸笑容说道,随即招呼手下人员离去了。   “你认识婺源县南山村的朱寒生?那位年轻的赤脚小神医?”卢太官惊讶的问冯生道。   “是呀,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们家的恩人,你们也知道他?”冯生诧异的说道。   刘佳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可是你这介绍信上怎么说的是押解精神病人朱寒生进京呢?”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说来话长,既然大家都是寒生的朋友,不如一起小酌几杯如何?”冯生建议道。   “此主意甚佳,老夫也要喝上几杯。”吴老爷子高兴的叫道。   冯生和刘佳一起坐了过来,卢太官招了招手朝服务员要酒。   “老爷子,您想喝点什么酒?”卢太官问老祖宗道。   “老夫听闻清光绪年樟树满洲街一家有‘娄源隆’,这酒‘亮似钻石透如晶,芬芳扑鼻迷逗人,柔和醇甘无杂味,滋身清神类灵芝’的四大特色,南宋陆游盛赞其‘名酒来清江,嫩色如新鹅。’”老爷子说着口涎已经滴下来了。   那女服务员已经瞥见这几人大有来头,于是态度已经好了许多,随即往桌前一站背起了台词:“这位老人家真是会喝酒啊,您说的就是咱们江西清江的‘四特酒’,是以大米为原料,小麦曲,大贡作糖化发酵,汲取深井泉水,固态地窑发酵,久贮陈酿,精心勾兑而成,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了,1959年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在品尝四特酒后,赞誉它‘清香醇纯,回味无穷’呢。”   两瓶四特酒上桌,吴老爷子自己赶紧抢到手里一瓶,“咕嘟咕嘟”的先灌进了肚子里大半瓶,“好酒!”他啧啧赞不绝口。   三杯落肚,桌上气氛顿时融洽起来,卢太官和冯生各自讲述了与寒生认识的经过,两人顿感酒逢知己,相见恨晚。   吴老紧挨着刘佳坐,鼻子不停地翕动着,时不时的低下脑袋,从帽子小孔中偷窥着她……      “但凡美女,乃有九点至为紧要,当年咸丰光绪两帝选天下之秀女,莫不若此。其一,须得乌发蝉鬓,发黑似乌云一般,两鬓薄如蝉翼。其二,云髻雾鬟,发束于顶,状若云雾,方显其颈修长,脸型尺寸得当,盖因中原人脖短面平之故,此法源自女娲,大成者为古时四大美人之一赵飞燕。其三,蛾眉青黛,此乃化妆之术,即剃去眉毛,而以青黑色颜料勾画出宛如新月之眉是也。其四,明眸流盼,明眸便是眼睛大而明亮,流盼乃为怒目而视,一双美目充满着哀怨恨意,男人绝对难以抗拒。其五,乃是朱唇皓齿,你想想,红唇加白齿,相得益彰,诱人之极。其六,玉指素臂,手指纤纤且软,手臂白皙、圆润富弹性,令人爱不释手。这七,便是细腰雪肤了,腰肢幼细如柳,肌肤雪白似凝脂,吹弹得破。八,红妆粉饰,红妆乃女子衣着得体,腮上微熏胭脂红晕,那胭脂本是匈奴发明之物,汉时传入中土,粉饰为在脸上涂白粉,以掩瑕疵。其九,肢体透香,须是天然体香,闻之心旷神怡,不能汗臭秽气,令人掩鼻而去。”吴老爷子如讲经布道般,侃侃而谈,唾沫星子四溅。   “哇,原来美女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刘佳啧啧道。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一条。”吴老郑重其事的说道。   “那是什么?吴老,您快点说。”刘佳催促道。   “便是一双莲足。”吴老严肃的回答道。   “就是三寸金莲啊。”刘佳哈哈笑了起来。   吴老正色道:“明正德年间,中原流行‘莲足会’比赛,也称‘赛足会’,当以山西、直隶两地为甚。五月五、六月六和八月十五中秋节,庙会墟市之上,士女云集,或围于空场,或坐于车中,在家则坐在门槛上,蒙上盖头遮住脸,然后亮出双足,当然是穿着鞋袜的,供游人品足点评,优胜者身价百倍,媒婆盈门。确切的说,山西的小脚要胜过直隶京畿,所以民间才有‘晋优于燕赵’之说。”   “吴老,方才闻您对《滕王阁序》见解非凡,怎么说起封建裹足陋习来,却也是崇尚又加呢?”冯生被老爷子的高谈吸引了,遂笑着说道。   “非也,虽长长之裹脚布内,脚趾形畸,肉折骨断,但外观小小金莲,却是令人遐想联翩,男人们蜂簇蝶绕,如痴如醉,每每入神之处,当可文思泉涌,妙语连连呢。可惜,自道光二十年,欧风汉渐,西俗东来,中原的男人们居然喜欢上了丰乳肥臀,高鼻阔嘴,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吴老说道后来,竟自叹息不已。   “吴老,您看我可否算个美女呢?”刘佳很有自信的说道。   冯生竖起了耳朵,留心吴老对刘佳的评价。   “《诗》云:素以为绚兮。人以白最难得,俗话有‘一白遮九丑’之说,肌肤白皙细嫩的女子被争相迎娶,而肤黑粗糙者遭嫌弃。你肤白肉细,已实属难得。古人说,女子眼细长,其性必柔;眼大且粗,其心悍妒;流盼灵活黑白分明者,大多聪慧,呆滞无神白多黑少者,大都愚蠢;手嫩者多聪,指尖者多慧。老夫观你相貌,乃是一尤物是也。”吴老说道。   “请教吴老,何为尤物?”冯生心下欢喜,遂诚心实意的请教道。   “尤物者,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使人心旌摇荡是也。”吴老喃喃道。   我的心早就摇荡个不停了,冯生心想。   “好女子必爱干净,其妆必淡,其衣不贵精而贵整洁,不贵华丽而贵淡雅,不贵与出身地位相配,而贵与身材面貌相称,尤其是下装,应淡而不侬,纯而不杂。”老爷子抄起了酒瓶子,对嘴又灌了几口。   “你,额尖露背并蛇形,早年必定落风尘,假使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吴老爷子微微一笑道。   刘佳闻言脸色骤变。      “何为‘屏风后立人’?”刘佳冷冷道。   “《鬼谷巷妇人歌》有云:‘有威无眉精神正,行不动尘笑藏齿,无肩有背立如龟,此是妇人贞洁体。有媚无威举止轻,此人终是落风尘,假饶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後立人。’若本提督没猜错的话,你本是风尘中人。”吴老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刘佳怒形于色,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起身便行。   “小刘,你上哪儿去?”冯生见此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拉。   “厕所!”刘佳愠怒道,随即甩袖而去。   卢太官大窘,忙歉意道:“冯生,老爷子神经不太好,口无遮拦,请勿见怪。”   冯生淡淡一笑:“没关系,吴老玩笑一句,我怎会介意呢。”   “老爷子,您老人家可别再胡说一气了,太官求您了。”卢太官央求道。   此刻,吴老爷子正在埋头品尝起庐山三宝之中的石鸡,这是产自庐山林涧溪水之中的一种林蛙,据说营养价值极高。但见吴老将盘中的四五只石鸡的脑袋统统的咬下来,塞入了口中,然后以参差不齐的大黄牙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对卢太官的话恍若不闻。   卢太官摇了摇头,对这位吴家的老祖宗,一品提督大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可想。   刘佳从厕所里走出来,悄悄的溜到服务台前,轻声说道:“同志,我要挂个长途。”   她拨打113长途台,告诉了接线生一个京城的电话号码,迅即接通了。   “我是刘佳,现在南昌,冯生准备去婺源,我们在南昌这里碰上了一个叫作卢太官的香港人……”刘佳小声说道。   电话听筒里传来了黑泽冷冰冰的声音:“卢太官?哼,他是不是和另外五个老年男人在一起?”   “只有一个老年男人,他是个瞎子。”刘佳回答道。   “瞎子?不对呀,远征军的那五个人呢?嗯,这样吧,你还是给我死死盯住冯生,找到那块旧羊皮,我相信还在他身上,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白么?我马上派人过来增援你,记住,他的名字叫做婺源太郎,十分熟悉当地的情况,随时保持电话联系。”黑泽吩咐道。   “是,黑泽先生。”刘佳恭敬地回答道,然后放下了电话,按照计价器付了长途通话费。   “刘佳,你回来啦,吴老脑筋不正常,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冯生关切的说道。   刘佳嫣然一笑,柔声说道:“我才不会介意呢,吴老是个爱说笑的人,不是么?”说罢,将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冯生见此遂放下心来,夹起一大块滴着汁水的滕王阁红酥肉放进了刘佳的碗里,体贴的说道:“你一定是饿坏了,多吃点,明早我们还要赶路去婺源呢。”   “冯生,你能肯定寒生会回到婺源来么?”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是的,我相信。”冯生回答道。   他心里寻思着,首长要金道长重返雨林找到寒生,之后便会命其带着寒生返回婺源,但是他又指示自己在婺源枪杀金道长灭口,押解寒生返京,回到京城后,说不定自己也会被灭口……   唉,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场什么样的血腥阴谋之中了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是夜,众人住进了滕王阁旁边的一家旅社。   店堂之上悬挂着明代进士陈冠《滕王阁送张宪使之云南》的名句“清秋霁晓豫章城,滕阁留欢送客情”匾额,道出了滕王阁是当年豫章城中一处迎来送往的理想之所,宴客饯别,迎宾洗尘,主效阎公,客慕王郎。   皓月当空,清凉一片,赣江如带,往事如烟。   吴老爷子兴致颇好,接连去了两次厕所,睡意全无,索性站在了阳台上,在月光下眺望那座已经颓败的1300多年前的江南名楼滕王阁。   滕王阁始建于唐永徽四年(公元653年),为唐高祖李渊之子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所创建,尔后历经宋、元、明、清几个封建王朝,迭经兴废,直到民国十五年(公元1926年)终毁于兵燹。   “想当年,赫赫有名的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如今竟只剩下些残垣断壁,真是令本提督扫兴。”老爷子忿忿道。   “老爷子,您老人家今晚如此贬损冯生的女友刘小姐,是不是有些过于唐突了?”卢太官埋怨道。   “唐突佳人?非也,此女绝非善良之辈,其眉松散早已破瓜,双目汪水,春风鼓荡,风浪乱显,额头尖狭,飞贪即贱,俗话说‘颧骨高,杀夫不用刀’,虽是尤物,却是会害了你那位朋友的。”老爷子振振有词道。   卢太官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老祖宗,我看刘小姐倒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呢。”   “太官,难道你怀疑本提督的眼力不成?老夫一生阅女无数,甚至连军机大臣穆彰阿和兵部侍郎曾国藩都来向老夫请教呢。”老爷子勃然怒道。   卢太官无奈的摇摇头,退回房间里,跟这个老祖宗是分辩不出道理的。   “嘘……”老爷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悄悄说道:“你不信?好吧,本提督就让你见识一下,现在这贱女人已经在叩你朋友的房门了。”   “你又如何得知?”卢太官摇摇头,似有不信。   住店时,总共开了四个房间,卢太官怕老爷子会生事,所以便主动与其共住一间房,保镖单独一间,冯生和刘佳分别各要了一间,沿着走廊相邻。   “老夫已是飞僵,岂有不知?”老爷子咧开了嘴巴,露出一口黄牙。   “太官,你随本提督去瞧个究竟。”老爷子阴险的一笑。   “这样不好吧,偷窥青年男女之事,让人发现岂非为老不尊?你我颜面何存?”卢太官犹豫着说道。   老爷子正色道:“老夫这是现场传授‘相女学’,以后你便不会上当受骗,唉,吴家子弟怎么竟是些迂腐之辈?”   “好好,老祖宗,我们千万别被发现了,朋友面上会很尴尬的。”卢太官无奈的说道。   “若是能被人觉察,那还算是什么‘飞僵’?”老爷子嗤之以鼻道。      江南的老房子是砖木结构的,二楼走廊里是木地板,吱吱嘎嘎很易发出声响。   “伏在本提督的身上。”老爷子吩咐道。   卢太官依言爬在了老祖宗的后背上,中山装的内里是厚厚的绿毛,软绵绵很是受用,只是鼻子中感觉到有股淡淡的腥气。   老爷子背着卢太官来到了阳台上,“嗖”的一声窜上了屋顶,尽管布瓦已经破旧不堪,但老爷子走在上面却是悄无声息,月色迷离,四下里万籁俱寂。   老爷子轻声道:“抓住。”然后脚黏在了屋檐上,身子慢慢的倒挂了下去,此间屋子正是冯生的房间。   窗户是面向赣江和茫茫田野的,没有挂窗帘,一抹清凉的月光斜斜的照进了房间内,视物清晰可辨,冯生正走向了房门。   门开了,刘佳面红耳赤的站在了外面。   “我……有点害怕……”姑娘羞涩的低语道。   冯生虽说已届而立之年,但却从未与异性同处一室过,更何况是漂亮的女子,他心中禁不住的打起鼓来,一时间支支吾吾的手足无措起来。   “你不想让我进屋么?”刘佳幽幽道,语气哀怨之极,令人顿生怜悯。   冯生心中一热,后退两步说道:“那……请进来吧。”   刘佳转身关上门,仿佛不经意般的顺手划上了门插销。   冯生毕竟是名老公安干部,多年来养成的良好道德觉悟促使他还是伸出手来欲去开灯,不料刘佳身子靠在墙上,挡住了开关。   刘佳晃了晃脑袋,两根辫子散落开来,她夸张的甩了甩头发,一股清新的香皂味儿隐约向冯生袭来,沁人肺腑,冯生忍不住深吸了两口。   “是留兰香型的,好闻么?”刘佳姿势优雅自然的捋了一下乌黑的发丝。   “好闻。”冯生机械的答道,自己洗头从来都是使用廉价的肥皂,既便宜又下头油,只是味道差了许多。   “注意看,勾引男人第一步‘挠首弄姿’。”窗户外面,老爷子悄声告诫说道。   月光下,刘佳俊俏的面庞距冯生近在咫尺,吐气如兰,只见她伸出了舌头,下意识的舔着嘴唇,先舔下唇,然后是上唇……   老爷子尖细的的声音径直传入卢太官的耳鼓内:“第二步,‘引舌出洞’,可是火候稍欠不足,应以舌尖而非大片的舌头,会适得其反的。”   “你口渴了么?一定是晚餐时喝了白酒之故,我去给你倒杯水。”冯生见状走去桌边倒水。   刘佳嫣然一笑,扭动着腰肢来到床边,“鞋带怎么开了?”她边说着弯腰撅起了臀部,慢慢的系着鞋带,但是却未有蹲下,而是将圆润的屁股举起对准了冯生,并隐约的在摇晃着。   “此为第三步,‘笑脸相迎’。”老爷子肯定道。   可是此脸非彼脸啊,卢太官心里叨咕着。   “女子之肥臀最易撩人,令你的朋友想入非非,心中欲一探究竟。”老爷子似乎猜到了卢太官心中的疑惑,进而解释道。   冯生果然手中端杯,偷偷的在乜着眼睛盯着那翘臀。   系好了鞋带,刘佳直起身来,此刻外衣襟不知何时散开,露出里面薄如纱的白色背心来,丰满的双乳高耸起,乳晕微微凸起,若隐若现……   冯生浑身燥热起来,目光竟有些挪移不开,握着水杯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看看,第四步来了,叫做‘嗷嗷待哺’,激人忆起年幼时母乳相饲之臆想,令人充满孩提嗷嗷吸食母乳之渴望也。但老夫观之,此女左乳大右乳小,主淫,并乳以子暴起者,春心荡漾,其贱尤甚。”老爷子语音竟然也有些微微发颤。   刘佳望着冯生“咯咯”的笑了起来,其音甚怪,冯生大窘。   “太官,老夫教你,女人淫笑有六,娇声浪语而笑,渺目流眄作态而笑,无缘无故而笑,道望天而笑,回身忸怩而笑,掀唇露齿而笑,皆为轻浮淫贱之征兆。”老爷子谆谆教诲道。   那这笑可能就是第五步了,卢太官想。    刘佳伸手拿过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突然一把抱住了冯生,嘬起嘴巴按在了他的双唇上,一只手竟然径直的抓向了冯生的裆部……   “啊!”老爷子惊愕的叫了一声,几乎双脚滑下了屋檐,晃了两晃,才没有摔下去。   “怎么越过了六七八九步,直接就上手了呢?”老爷子诧异之极的喃喃说道。   都什么年代了,你那早已是过去的老皇历了,若是去了香港,没准儿会把你这提督老爷子吓死呢,卢太官心中说道。   冯生此刻再也把持不住了,两人一同滚落到了床上,一时间,衬衣裤衩袜子横飞,两条白花花的肉体纠缠在了一起……   “老爷子,再看就不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卢太官附耳悄悄地说道。   “没劲儿了,本想好好传授些有用的东西与你,不曾料到此女下手如此之早,唉……”吴老爷子沮丧的直起了身子,背着卢太官返回了房间内,然后闷闷不乐的爬到了自己的床上,赌气的背过身去蒙上了被子。   卢太官望着老祖宗憨憨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心道,但愿回到了各色女人充斥的香港后,老爷子千万别惹出点什么乱子来。   戴秉国少尉他们再有几天就可以偷渡到达香港,之后还要召开记者会,以后的事情会应接不暇的,还是早点睡吧,卢太官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冯生虽年龄已不小了,但却是初识巫山云雨,几番点拨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折腾了一夜,直到天明,竟仍未合眼。   刘佳原本想几战之后,冯生必定丢盔卸甲,如同死猪一般,自己便可趁机下手搜查其衣服,盗取旧羊皮。不料冯生却越战越勇,充分体现了其不屈不挠的职业精神,最后刘佳反而自己不知道何时睡过去了,当她睁开眼睛之时,天已经大亮了。   此刻,冯生已然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第三百三十九章   刘佳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冯生,面颊绯红,口中轻轻说道:“你真的是好厉害啊。”   冯生没有说话,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被子下酥体半掩的她,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   “咚咚咚”的敲门声,冯生打开了门,门外站着卢太官和吴老爷子。   “冯生,我们前来辞行,即刻动身南下了,”卢太官面露诧异的打量着冯生,关心的说道,“咦,你的眼圈怎么都黑了,走路有在打晃呢?”   冯生面露尴尬之色,赶紧遮掩道:“是么?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失眠了。”   “见到寒生,待我问候他,今后你若是有机会来香港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卢太官递给了冯生一张名片。   “那是一定。”冯生身子堵在门口说道。   卢太官与吴老爷子转身离去了,两人一路上抿嘴偷偷的笑着。   越野吉普车驶出了南昌城,一路马不停蹄的南下奔韶关而去。   早餐过后,冯生与刘佳乘上了长途汽车,前往婺源。   南昌一带地势平坦,东行一段路之后,渐渐进入了丘陵地带,山间景色层次也逐渐丰富多彩了起来。极目之下,远山呈一抹黛色,翠绿的茂林修竹之间隐约露出飞檐翘角,青砖白墙布瓦,小桥流水人家,已是徽派建筑风格了。   青山绿水修竹之间出现了一块块的油菜花地,淡淡的黄花络绎不绝,一直连绵到地平线上,村庄里升起了袅袅炊烟,牧童背着斗笠,悠闲地坐在水牛背上……   “真美啊……”刘佳瞪大了眼睛,贪婪的望着那如画般的田园景致,连连发出感叹。   “所以人们说,婺源是中国最美丽的乡村。”冯生说道。   中午过后,长途客车缓缓驶进了婺源县汽车站。   婺源县委招待所,前服务台。   “没有结婚证,男女不能同住在一个房间。”柜台后面的接待员检查了工作证和介绍信后,严厉的说道。   “我们已经快要结婚了,麻烦您通融一下。”刘佳涨红着脸辩解道。   “不行。”接待员断然拒绝道,她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中年妇女。   无奈,只得开了相邻的两间房,招待所也是徽派建筑,院落整洁而清净,服务员拎着两只热水瓶带他俩走进了房间。   “我有点累了,想小睡一会儿。”冯生说着打起了哈欠。   “都怪你昨晚太凶猛了。”刘佳瞥了他一眼,嗔道。   冯生疲惫的爬到了床上,拉过被子蒙在身上。   “冯生,你先睡吧,我到街上随便转转,一会儿就回来。”刘佳关好了房门离去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冯生一掀被子跳下地,悄悄的尾随在刘佳的身后跟踪而去。   婺源县城很干净,只有一条十字街,商业店铺也都集中在街口处,有百货公司、供销社、餐馆饭店和剃头铺,除此而外,还有一所邮电局。   刘佳漫步在大街上,两侧的平房也都是徽式建筑,高高的马头墙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行人不太多,但是很悠闲,如同冬日的阳光般,懒洋洋的。她回头瞧了瞧,然后匆匆走进了县邮电局。   冯生悄悄地贴着墙边溜过来,透过窗户看到了刘佳正在打长途电话,于是躲到了一家杂货铺内监视着邮电局的大门。   不多时,看见刘佳从门内走出来了,然后漫无目的的闲逛,溜达进了百货公司。   冯生一闪进了邮电局,对着那位梳着马尾辫子的长途服务台女接线员笑了笑,掏出公安部刑侦局的工作证给她看了看,说道:“嘘……我是公安部的,刚才那位年轻的女同志要的是哪儿的长途?”   “京城。”女接线员紧张的回答道。   “号码是多少?”冯生记了下来,然后说道,“请给我也接一个京城的长途。”他报了公安部总机的电话号码。   公安部总机接通后,他要了刑侦局的一个分机。   “喂,我是冯生啊,对,我在外面,赶快给我查一个京城的电话是哪儿的,我在线等。”冯生报过去了刘佳打过的那个电话号码,有些人还不知道他的工作关系已经调到首长那儿去了。   “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馆的一个非公开号码。”须臾,电话听筒内传来了话音。   “知道了,谢谢。”冯生放下了话筒。   他的猜测没有错,自从昨晚在滕王阁下的那家旅店里,刘佳在高潮到来之际,极度兴奋时喊出了“呦西(よし)”的日语,他就立刻警觉了。   “呦西”这个词,经常出现在抗日影片当中,如《小兵张嘎》、《地雷战》等等,是“很好,非常之好”的意思。冯生的推断就是,刘佳是日本人,看来是与缅甸大金塔的日本人是一伙的,目标不用说,还是那张旧羊皮。   冯生清楚,组织纪律规定,在明知道对方是敌人时,仍与其发生性关系,等于通敌,而且知道了刘佳是日本间谍还继续与之发生性关系,就是卖国了。当然,经过领导批准的例外。   可是在当时,自己已经完全难以自制,就是杀了自己,也决意不想下来了……   冯生又要了京城的另一个电话号码,须臾,话筒里传来了首长浑厚的男中音。   “我是冯生,已经抵达婺源,住进了县招待所,房间号是107,请首长下达指示。”冯生没有将刘佳的事情上报,这等通敌卖国的所为,只有瞒得一时算一时了,况且他寻思着,只要没被发现,他今晚还要继续的干下去。   “知道了,下一步行动听候电话通知。”首长撂下了电话。   冯生松了一口气,付了长话费,走出了邮电局,抄近路赶回招待所,刘佳还未回来,自己则依旧转进了被窝里,假装睡着了。   几乎与此同时,在京城的日本总领馆内,刚刚放下话筒的黑泽又接到了江西南昌来的长途电话,这是婺源太郎,也就是黄建国打来的,他是搭乘早班飞机从京城起飞前往南昌的。   “黑泽先生,我已经到了昌北机场。”黄建国说道。   “小水流佳子刚刚打来电话,她和冯生已经抵达婺源,住在了县委招待所,房间号是108,冯生的房间是107,紧挨着。”黑泽说道。   “哈,县委招待所,我再熟悉不过了。”黄建国轻轻笑道。   “你的任务是配合小水流佳子,不惜一切代价盗出格达预言,得手后迅速以电话通知我。”黑泽命令道。   “不惜一切代价,当然可以杀人吸尸喽?”黄建国“嗤嗤”的淫笑着。   “可以。”黑泽放下了电话。   江西赣东北一带,黄建国太熟悉了,搭上了长途汽车,很快于日落时分,赶到了婺源县。   望着熟悉的街道、房屋,恍惚有隔世之感,去年离开时,是爸爸和自己一同上的车,可如今下车之人却自己孑然一身了。   看看天色仍早,一种强烈的思家念头袭上心来,于是悄悄地沿着小河边绕到了自家深宅大院的后面,然后瞅瞅四下里无人注意,便趁着夜幕走上石阶,轻轻的扣着门。   “咣当”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看门的警卫是一位名叫黄阿狗的远房亲戚。   “建国!你回来啦,主任也回来了么?”阿狗惊喜的叫喊起来。   “没有,爸爸还在京城呢,他很忙。”黄建国搪塞说道。   来到客厅里,领袖像依旧挂在中堂之上微笑着望着他,太师椅上落坐了下来后,扫视着厅内摆设,睹物思人,竟不自觉的潸然泪下。   “建国,你先坐着,我去弄晚饭。”阿狗说着跑去了厨房。   晚饭后,等到夜深亥子交更时分,黄建国悄悄的走出了房门,来到后院的围墙下,爬上了一株李子树,然后轻松的扒上了围墙,跳了出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了些功力,如此高的围墙,以前是从没有胆量上去的,心下不由得一喜,加快脚步朝着县委招待所而去。   招待所大门已关,黄建国不想惊动任何人,于是来到了围墙下,再准备越墙而入。下了下决心,双足一蹬地,身子猛地窜起,竟然搭住了墙头,然后不费力轻轻的翻了过去。   月光淡淡的斜射在了院子里,东西厢房里传出各式各样的鼾声,除此而外,没有任何其他异常的动静。   黄建国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小水流佳子住的108号房门前,轻轻的推了推门,门是虚掩着的,他闪身进了房间,床铺上空空如也,屋内并没有人。   这时隔壁的107号房间内传来了喘着粗气的声音…… 第三百四十章   金道长悄无声息的出手了,寒生根本就未加以防备,但觉后腰连续酥麻三下,随即整个腰部如入冰水之中,其凉无比,他迅即意识到自己奇经的带脉三穴(带脉、五枢、维道)已被重手封闭。   寒生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目光诧异地望着道长。   金道长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寒生,对不起,贫道这是为你着想,封了你的带脉,不要再在这茫茫的雨林中漫无目标的去寻找皱皮女婴了,否则雨季一来,大家必将葬身于瘴气之中,包括沈才华。”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寒生冷冰冰的说道。   “带你走出雨林,回蓝月亮谷去,贫道答应兰儿下个农历十五月圆之夜,会将你平安送回到她的身边,可是贫道也知道,找不到皱皮女婴你是决计不会回头的,无奈只有出此下策。”金道长解释说,脸上显得有些木然。   寒生知道,带脉是人体奇经,与督脉、任脉、冲脉、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合称奇经八脉,它们同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有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   带脉横行腰间一周,如腰带而得名,此奇经共有三穴,即带脉穴、五枢穴和维道穴,如今均已为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封闭,虽下身冰凉,但却不影响行走,只是双腿无法配合蝇眼快速移动。看起来金道长似乎只是怕自己逃跑,似乎并无伤害之意。   “寒生,你是知道的,带脉被封,行走起居并无大碍,到得蓝月亮谷,贫道即刻替你解开穴道,然后负荆请罪。”金道长歉意的笑了笑。   寒生看了金道长一眼,此人心机甚深,做事决断,眼下自己穴道受制,难以逃脱,何况还有婴儿沈才华在身边,万一此人发起飙来,恐伤及孩子,那惨死的老祖便是前车之鉴。   “好吧,我跟你走,不过回谷以后,我还是会再出来继续寻找皱皮女婴的。”寒生假装无可奈何的叹息说道,心中却想走一步算得一步,自己还需要点时间来想出自行解穴之道。   沈才华愣愣的瞅着寒生,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才华,带上吸子筒,我们上路吧。”寒生轻轻的抱起了沈才华。   “寒生,孩子挺重的,不如交给贫道来背着吧。”金道长关心的说道。   “不必了,孩子跟我已经习惯了。”寒生婉言谢绝道,无论如何,小才华在自己手里,心中才觉得稍微踏实些。   金道长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带上那些剩余的烤肉,熄灭了篝火,迈开大步,三人遂向北而行。   既然是要将自己送回蓝月亮谷,这金道长为什么要避开明月和猿木呢?寒生隐约的感觉到,这金道长可能是另有所图。   数日后,金道长、寒生及小才华终于走出了缅甸北部的原始森林,渡过了怒江,回到了中国境内,然后穿越高黎贡山,不日来到了腾冲。   腾冲位于滇西边陲,西部与缅甸毗邻,称之为“极边第一城”,从缅甸克钦邦首府密支那到腾冲的距离约为217公里。   古城外随处可见拔地参天的大树杜鹃和秃杉、银杏等热带高大乔木,艳丽多姿的云南山茶花比比皆是,与老家婺源的水乡景色迥然不同。   道路旁有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包,山下一条清澈的河流,绿树丛中一座高大的纪念墓碑显露出来,尽管风吹雨淋显得颓败不堪,但仍旧不失其挺拔悲壮。   途人告诉寒生,这是腾冲国殇墓园,建于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占地近百余亩,是腾冲各族百姓为纪念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攻克腾冲阵亡将士而建立的陵园。1944年夏,为了完成打通中缅公路的战略计划,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以六个师的兵力向占据腾冲的侵华日军发起反攻,收复腾冲城,日军藏重康美大佐联队长以下6000人全部被歼,我军亦阵亡少将李颐、覃子斌等将士9000余人,战死美军将士19名。   “他们还好,死在了自己的国土上,清明寒食日终归有人祭扫,可野人山那五万多远征军亡灵至今仍徘徊在茫茫的热带雨林里,已经被人们彻底的遗忘了……”寒生望着树林间那一块块低矮的墓碑,幽幽说道。   “寒生,你这人心地太过善良,兰儿是个好姑娘,可惜此生跟了你未必就是幸事啊。”金道长叹息道。   寒生惊异的抬眼望了望道长,疑惑的说道:“金道长,此话何意?”   金道长正色道:“寒生,你身怀青囊医术,当可安身立命,虽无锦衣玉食,倒也吃穿不愁,那兰儿秀外慧中,持家有方,两人何不安守田园,过一世平平安安的日子呢?可是你却犯险涉足江湖,卷进了一场格达预言的无谓之争,亲人为你日夜寝食难安,自家性命朝不保夕,这又是何苦呢?”   寒生闻言默默不语。   “以你的心机秉性,怎敌得过那些血腥残忍的政治势力?听贫道一句劝,放弃吧,做一介草民固然命贱,但却不比那些达官贵人寿短。”金道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我已经放弃了呀,格达预言丢失了,寒生也没有再去找,现在只要救回皱皮女婴,我和兰儿抚养这两个婴儿长大,就已心满意足了。”寒生分辩道。   “是啊,寒生,所谓的格达预言数字,丹巴喇嘛就没有告诉过你破解之法么?”金道长问道。   “没有。”寒生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金道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寒生的眼睛,他明白,寒生并没有说谎。   腾冲和顺古城,旧名阳温暾,明洪武年间军屯戍边而建,至今已有600多年历史,有人口4000余人。全镇住宅从东到西,环山而建,渐次递升,一座座古刹、祠堂、明清古建筑疏疏落落围绕着这块小坝子,清溪绕村,垂柳拂岸,是座很有特色的滇西小镇。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金道长望了望落日余晖笼罩下的古城说道。   寒生似乎正在苦思冥想着什么,听闻道长问话,先是一愣,然后机械的点点头,他终于想出来了一个破解自己带脉穴位被闭的方法。   古城内的居民大都是佤族、傈僳族和阿昌族人,黄昏时,户户炊烟袅袅,米饭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令人饥肠辘辘。   他们在城中心处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寒生,我们先上街去吃饭吧,唉,已经多日没有饮酒了,都快要憋死了。”金道长嗓子头里嘟囔着。   寒生点点头,一手牵着沈才华,一手拎着吸子筒,跟随着金道长走出了那家小客栈。   “这孩子白胖胖的真是乖巧。”身后的那位佤族老板娘不住的赞叹道。   暮色降临,天空中飘起了朦胧细雨,穿着打扮各异的乡民们匆匆返回家中,碎石铺就的巷道上行人渐渐稀少,临街的商铺稀疏的亮起了油灯。   “几位是要吃饭么?”昏暗的小饭馆内有人招呼金道长,口音听起来却不是本地人。   金道长走进饭馆,四周打量了一下,“有酒卖么?”   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沧桑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无领短上衣,下着青色大裆宽筒裤,红色的布包头,手腕上带着两只大银镯,胸前佩有竹饰,听闻道长之言咧开嘴巴笑了笑,露出黑黑的牙齿,自豪的说道:“有阿佤山上好的水酒,若是要烧酒的话,和顺古城可就只有我这里才能喝得到。”   “嗯,听老板口音却不似本地人?”金道长问道。   “我是汉人,解放前来的这儿。”那老板回答说道。   “把烧酒拿出来吧,贫道只喝烈酒。”金道长呵呵一笑道。   “请靠窗坐吧,”老板望着寒生又道,“这位小哥和娃子也喝点什么么,有小红米泡酒。”   寒生摇了摇头,拽着沈才华坐下了,吸子筒斜倚在了身后的土墙上。   山村小店,简陋而粗犷,盛酒直接用的是粗磁大碗,菜肴也是阿瓦山土菜,鸡肉烂饭和酸竹笋、臭豆豉粑粑。那老板又摸出几颗槟榔,放在了桌子上。   “小哥,尝尝槟榔,这是佤族人最喜欢的零食。”老板对寒生说道,口中的牙齿十分整齐,但却是乌黑的颜色。   “黑齿蛮……”寒生脱口而出。    “小哥,你是途径此地的异乡人,也知道‘黑齿蛮’?这是我们佤族非常普遍的一种嗜好,男女老少几乎每个人都随身携带槟榔袋或是槟榔盒,劳动后休息时或平日谈话时,口中都含一块槟榔。这并非是树上的果实槟榔,而是用麻栗树叶和石灰煮成的,人人都会做的。这种槟榔嚼得时间久了牙齿就会逐渐变黑,且经久不褪色,不仅能将牙齿染黑,还能保护牙齿不被虫蛀。所以这里人以牙齿黑,唇红为美,牙齿越黑越讨人喜欢,像汉人的白牙齿,在这里女人是嫁不出去的,男人就会打光棍。”老板解释说道。   “那你的黑齿……”寒生问道。   老板嘴唇缩起,显露出来乌黑的牙齿,口中道:“我就是入乡随俗嚼槟榔变黑的。”   “好酒,老板你这烧酒烈如火,入口先辣后甘,透百骸,爽煞贫道了。”金道长半碗落肚赞不绝口。   “老板,你是汉人,怎么来到高黎贡山这偏远之地?”寒生一面吃着鸡肉烂饭问道。   “在腾冲这里说说不打紧,本地人对远征军一直都是感恩的……”老板轻声说道。   “你是中国远征军?”寒生惊异的问道。   “我姓雷,原籍本是河南确山,1944年5月随中国远征军二十军李颐将军强渡怒江,血战滇西,在攻克腾冲的战役中负伤,后来就留了下来。”昏暗的油灯光映照在雷老板饱经风霜的脸上,淡淡的话语显得那么久远与悲凉。   “请您说说远征军。”寒生放下碗筷,静静地听着。   “记得那一年,怒江边上挤着无数的佤族、傈僳族以及阿昌族难民,没有粮食,生死垂危。我押着一队往前线运送馒头的卡车在途中抛锚了,遭到已经饿了几天的饥民的哄抢,我爬上车顶对百姓留着眼泪喊话:这是送到前线给攻城将士的口粮,你们若是抢走了,几万远征军将士空着肚子如能与日军血战?那些难民们立即停下来,并把手中抢到馒头统统又放回到了车上。一个佤族小女孩把已经吃了一半的馒头交还给我,说‘留给前线的叔叔吃吧’。   战役结束全歼日军以后,我带了一包缴获的肉罐头和糖果军官来寻找这个小女孩,然而找到她时,小女孩已经静静地躺在了一株无花果树下饿死了……”雷老板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寒生沉默不语,就连沈才华也静静地倾听着。   第三百四十一章   “我负伤后留了下来,一直做国殇墓园的看守,不久便娶了那小女孩孤苦伶仃的母亲,现在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多年了。”雷老板苦笑着说道。   “那你河南老家还有什么亲人么?”寒生问道。   雷老板摇了摇头,戚戚然道:“都没了,我是参加******军队的人,若是回到内地恐怕是活不到现在的,远征军只有在腾冲这个地方,反而会被当作抗日英雄来尊重的,沧海桑田,人事难料啊。”   “嘿嘿。”金道长蓦地笑了起来。   寒生诧异的望着金道长,疑惑道:“道长,你何故发笑?”   金道长怅然叹道:“英雄也罢,狗熊也罢,胜王败寇,古往今来,莫不如此,想你我一介草民,如砧板之肉,至于刀操谁手,又有何分别?”   “这位道长所言极是,雷某如今已更名为‘岩帅’,过去的事如同过眼云烟,今天若不是这位小哥问起,我已经多年未再提及了,多少中原远征军同乡埋骨滇西,而我苟活至今,终年长伴卧床病妻,来日看已是无多了。”雷老板面露痛苦之色,走回柜台为自己也倒上了一碗烧酒,回到了桌前自饮了起来。   “老板,你的妻子身患何病?”寒生问道。   “多年来不知何故一直昏迷不醒,有时会说胡话。”雷老板叹息道。   “那是中邪了。”金道长呷了一口酒说道。   “不错,族里的‘魔巴’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遍请过高黎贡山地区的好几个知名的‘魔巴’来驱邪,但都还是束手无策。”雷老板无奈的端起了酒碗。   “有没有请过中原正宗玄门道士?”金道长问道。   “唉,这里地处蛮荒边陲,哪里得见中原正宗道家高人呢?雷某曾向过往商旅客人打听过,都说道教全真第一丛林京城白云观乃是中原最正宗玄门,可是此去京城山高路远,病妻已是寸步难行啊。”雷老板摇头说道。   “如此,待贫道瞧上一瞧。”金道长脸色微醺,借着酒兴说道。   “啊,那敢情好了,不知道长仙府何处?”雷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   “京城白云观住持贾尸冥。”金道长朗声说道。   “啊!”雷老板闻言脸色大惊,瞠目结舌的说道,“您,您就是中原全真道教的住持……”   金道长微微一笑,谦虚的回答道:“不才贫道正是。”      雷掌柜双膝跪倒,眼泪巴巴的望着金道长,仰天长叹道:“中原道教高人今天终于被雷某盼来啦……”说罢老泪纵横。   “待贫道酒足饭饱之后前去为你病妻驱魔。”金道长爽快的说道。   “不知道长有什么忌口之物?我再去炒上几样小菜。”雷掌柜诚恳的说道。   “贫道只忌食五荤三厌,其余一概不忌。”金道长回答道。   “请问道长这‘五荤三厌’指的都是哪些东西?”雷掌柜小心翼翼的虔诚询问着。   “五荤,即大蒜、小葱、韭菜、兴渠以及香菜,三厌乃是天地水三物,就是大雁、鸽子、牛、狗、鳗鲡和龟蛇。”金道长说道。   “道长稍候,小菜就来。”雷掌柜一头扎进了厨房里,随着锅碗瓢盆一阵乱响,不一会儿,几个热气腾腾的小菜便端了上来。   金道长一连又喝干了几大碗烧酒,随即一抹嘴,站起身来说道:“现在就请带贫道前去驱魔吧。”   寒生对疑难杂症向来兴趣十足,今日有幸一观全真教一代宗师亲自下手驱魔,自是兴趣十足,于是悄悄对沈才华耳语道:“你和吸子筒呆在这里,我去看看就来。”   沈才华点点头,将吸子筒搂在怀里,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冲着寒生微微一乐。    雷掌柜的妻子就卧病在小饭馆的里间内室里,雷掌柜领着他俩走进来,轻轻的点亮了桌子上的菜籽油灯。   靠墙有张床,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年妇人,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   雷掌柜满眼柔情的望着妻子,伸手轻轻的捋了捋她额头上的几丝乱发,口中喃喃说道:“俄真,你终于有救了,中原来了驱邪高人,你可要快点醒来啊。”   金道长目光炯炯,犀利的眼神盯在了俄真的脸上,然后轻轻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搭在她的眉心上,暗运一丝天罡真气,缓缓输入其印堂穴。   寒生站在道长身后,见之心中暗暗吃惊,印堂乃是经外奇穴,位于督脉之上,主治中邪惊风,但自古以来,很少有医者善用此穴,通常以人中穴更为见效,而那些江湖术士们倒是经常以印堂明暗色泽之变化来相面推断吉凶,甚为灵验,盖因眉心头骨内乃是伏矢魄之所在,亦称“天目”。   看来,这老道的道行果真不浅呢,全真教能够历经千年而不衰,必是有其过人绝技。寒生看得心中痒痒的,但是金道长不说,外人怎么好意思开口询问人家道中之秘技呢?   这时,但见金道长手指回缩,口中断喝一声:“还不速速醒来!”   雷掌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了……   俄真的嘴巴轻轻的动了动,慢慢的张开,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八嘎!”   金道长一愣,迷惑不解的望着依旧是双目紧闭的俄真,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八嘎”就是日语“混蛋”的意思。   “她又在说胡话了,道长莫要在意。”雷掌柜赶紧解释说道。   寒生心中突然一动,莫不是……   “待贫道天罡气功配以全真教大罗秘咒灭此外魔,雷掌柜,速取清水一盆,白米数斤。”金道长乜起眼睛吩咐道,并以凝滞的余光罩向俄真,口中发出阵阵冷笑。   雷掌柜闻言迅速跑出内室,到厨房里取道长所需之物。   “道长,你这是……”寒生在一旁问道。   金道长鄙夷的说道:“此妇人身体虚弱,为恶灵所侵,竟然以日语嘲笑辱骂贫道,简直是不知死活,贫道要用重阳祖师爷灭魔重手将其诛杀。”   “可是俄真已经卧床多年,经络阻滞,血脉不畅,肌肉萎缩,臓器羸弱,不知她的身体能否经受得住?”寒生从医学角度提出异议。   “贫道下手时自会斟酌的。”金道长哼道。   雷掌柜取来了应需之物,撂在了床前。   金道长先将白米倒入桶中拌湿,然后捧出水淋淋的米粒堆盖在了俄真的脸上,只露出口鼻。随即左手结印,右手食指定住其人中,运起天罡气功,口中念念有词道:“起眼看青天,重阳师尊在面前,大罗网魔阴阳界,诛杀邪灵一指间。一收青衣野鬼,二收素衫游魂,三收三界邪怪,四收四方恶灵,右手挽冲,左手脱节,口中念咒,嘴吐鲜血,叫他邪灵三步一滚,五步一跌,左眼流泪,右眼流血,三魂丧命,七魄消散,押入万丈井中,火速受死,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说罢,一股强劲天罡真气发出嘶嘶的声响射入俄真督脉人中穴……   “道长,小心!”寒生轻呼道。   此刻,那些湿漉漉的白米之上忽然升腾起白色的雾气,水分竟然凭空在逐渐的蒸发,白米粒也在渐渐的变色,先是发黄,进而粉红,最终慢慢的变成了鲜红色。   寒生忍不住叫道:“道长不可!俄真气血将绝……”   “可是恶灵还没出来。”金道长愠怒道,手下仍在源源不断的注入真气。   寒生大急,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拉开道长的手臂,大声叫道:“住手!”   金道长猝不及防,手指离开了俄真的人中穴,气恼的望着寒生说道:“再有片刻,恶灵便会被诛杀了,如此,功亏一篑。”   寒生涨红了脸道:“那样,俄真的性命也会随之而去!”   雷掌柜呆呆的望着他俩,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俄真脸上堆着的那些白米鲜红的颜色渐渐的褪去了,寒生松了一口气。   金道长皱着眉头说道:“奇怪,按理说全真教的秘法擒拿诛杀一个附上人体的鬼魂应当是一击便诛,怎么这么长时间竟还未果?”   寒生想了想,说道:“也许俄真的体内并非是只有一个鬼魂……”   “嗨。”俄真深陷在白米中的嘴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寒生和金道长冷不丁吓了一跳,雷掌柜缓过神儿来赶紧解释说道:“俄真又开始说胡话了。”   寒生凝神注视着这个附体的女人,轻声对她说道:“你想说什么?”   “帰国します。”俄真的口中又冒出来一句日语。   “对不起,我听不懂日语,也不知你是谁,你会说中国话么?否则我不知怎样才能帮你……”寒生俯下身轻轻的问道。   俄真不吭气了,寒生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俄真又开口了:“哇达西达(われわれ),陸军56师团,帰国します。”   寒生仍旧是听不太明白,但是“哇达西达”这个词在电影中,鬼子军官对老百姓喊话时倒是经常说起过,是“我们”的意思。   “他是说,他们是日军第56师团的,想要回国。”金道长在一旁突然说道。   “金道长,你懂日语?”寒生惊讶道。   金道长微微一笑,解释说道:“白云观经常有来华短期修道的日本人,因此略知一二。”   “那太好了,你问问他们总共有多少人在俄真体内?都是1944年阵亡的吗?”寒生闻言高兴的说道。   接下来,金道长磕磕巴巴的讲了一通发音极不标准的日语,最终那俄真倒也是听懂了,于是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的话。   金道长面露惊奇的对寒生说道:“他们是昭和19年在腾冲战死的日本陸军第56师团6000多人的亡魂,十余年前,也就是在雷掌柜与俄真看守国殇墓园的时候,陆陆续续进入了俄真羸弱多病的体内,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通过俄真之口,向外传递出想要回国的愿望,真是太邪门了,6000多人竟能挤进一个弱女子的体内!怪不得连王重阳祖师爷的灭魔大法都无以奈何呢……”   若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寒生想。   “有办法了,我可以将他们这些人的亡魂收入祝由舍利之中,俄真也就能清醒过来了。”寒生说道。   “他们可是6000多人啊。”金道长谨慎的提醒寒生。   寒生沉吟道:“秃头婆婆曾说,祝由舍利理论上讲可以收魂无数,今次便可以验证一下,若无问题,日后我还要重返野人山,将那些远征军将士们都带回来呢。”   “那你准备如何来做?”金道长问道。   “这事还要借助小才华方可。”寒生说罢走出内室。   “咦,才华呢?”寒生猛然间怔在了门口。   大堂内,原先端坐在饭桌旁边的沈才华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天空中飘着朦胧细雨,昏暗的街巷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孩子的身影……   “奇怪,你们这里有拐卖孩子的事情么?”金道长疑惑的问雷掌柜道。   “没有,我们这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雷掌柜肯定的回答道。   寒生走回到饭桌旁,仔细观察了一番,吸子筒也不见了,桌子上的饭菜,小才华一口也没动。   “寒生,是否有什么人偷偷的抱走了沈才华?”金道长狐疑的问寒生道。   寒生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极小,也不看看鬼婴沈才华是什么人?鬼婴发起飚来还不将拐走他的那个人给吸血了?对了,吸血,小家伙一定是饿了……   坏了,寒生想到这儿,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可别伤了什么人。他冷静的思索了一下,忽然问雷掌柜道:“你家里有没有养动物?”   “动物?”雷掌柜迷惑不解。   “比如鸡鸭鹅狗之类的。”寒生解释道。   “后院里只有两头大肥猪。”雷掌柜回答道。   “在哪儿?快去看看。”寒生催促道。   从柜台后面的侧门里走出去,大家来到了院子里,墙角处有一土坯垒成的猪圈,里面铺着稻草。朦胧的夜色下,沈才华正扒在一头黑毛大肥猪身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揪住猪毛,小嘴则死死的咬在了猪脖子上,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裤,弄得像个血人似的。   猪圈的角落里,蠕动着一个巨大的绿色球状物体,无数根长毛在簌簌抖动着,并发出“嗞嗞”的吮吸声,那是吸子包裹住了另一头肥猪,正在吸血进食。   “啊!这是……”雷掌柜揉了揉眼睛,根本不敢相信面前看到的景象。   寒生松了一口气,没出大事儿就好,两头猪无非赔个几百块钱也就行了,反正卢太官分手时给他的美金还没用完。   “才华,行了,吃太多会撑坏的。”寒生跳进猪圈里把小才华拉了下来,再瞧他的小肚子早已经滚瓜溜圆了。   吸子慢慢而舒适的展开了腹面,那只肥猪已经被吸光了体液,体型干瘪又猥琐,静静地躺在吸子的怀里。   “雷掌柜,对不起,这两头猪我赔给你钱。”寒生万分抱歉的说道。   “不,不,不要了……”雷掌柜战栗着说道,他已经几乎吓傻了。   “今天夜里子时,若是云开月出,我便可以替俄真医治了。”寒生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夜空说道。   雷掌柜战战兢兢的重新热了饭菜,给金道长又倒上了烧酒,并陪着他对饮,要等到夜半子时,还有近两个时辰呢。   寒生脱下沈才华身上的血衣丢掉,烧了些热水,将小才华放入盆中泡上,慢慢的搓洗他的身子。   雷掌柜则不时的跑出门去,心急如焚的祈祷着云开雾散,他已经对道长和这个青年人崇敬之极,尤其是吸血的婴儿和那个长着一身绿毛状如席子一样的怪物,他们可能就是老天爷专程派来拯救妻子俄真的。   亥时中,天上的乌云渐渐的向西方退去,须臾,一缕淡淡的月光飘撒下来,沉睡的古城沐浴在了一片清凉的冷辉之中。   “太好了,月亮终于出来了。”雷掌柜像个孩子般兴奋的叫喊起来。   子时到,寒生吩咐将俄真抬到门外的巷子道路中央,让月光直接照射在她的身上。   寒生从贴身的尸衣口袋中掏出那枚王婆婆留下的祝由舍利,托在手掌心儿中,默默地祈祷道:“婆婆,寒生没有舍得把它吃下去,原本是想用它来带回葬身在野人山的那数万远征军魂魄,没料到却要先收进6000日军的亡灵。婆婆,请你原谅寒生,战争是不义的,但那些来自东瀛的士兵都已经死了,他们也有父母、妻子和儿女,他们想回家,这愿望同远征军将士一样,都是出自人的本性,寒生又怎能够拒绝呢?婆婆,请你保佑寒生吧。”   雷掌柜和金道长都默默地望着寒生,谁也没有说话,洗完澡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依偎在寒生的身旁,他知道又要该轮到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6000名日军亡灵,但愿收得进来,”寒生望着雷掌柜,接着说道,“雷掌柜,家中若是有镜子的话,不妨找两面来。”   雷掌柜连声说“有”,迅速回店内取来两面梳妆用的小镜子。   寒生又吩咐金道长:“请道长用日语问一下俄真,务必请他们配合出窍,前往祝由舍利之中,切记不要拥挤和吵闹喧哗。”   金道长怅然若失的仰天长叹道:“白云观修道数十年,却不知世间竟有这等降魔除妖之法,贫道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说罢俯身对着俄真用日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套。   雷掌柜等人的举动惊醒了左邻右舍,街坊邻居们有不少人披衣出门,围观近前来看热闹。   俄真的语速很快,寒生还是一句也听不懂。   “老雷老婆又在说胡话了。”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几个外乡人是雷掌柜请来驱魔的巫师。”也有人言之凿凿的断定。   金道长转过脸来对寒生转述说道:“他们说出来可以,但是要求保证送其回到日本国。”   寒生点点头,说道:“请道长转告,寒生答应他们便是。”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不等寒生吩咐,口里面已经叨咕起祝由巫咒来了,寒生知道,这是第二式“移花接木”,前不久,老祖的亡魂便是由此而收入祝由舍利之中,想到这里,他望了金道长一眼。   寒生先将祝由舍利放在俄真的额前印堂之上,然后双手各持一面镜子,将反射的月光投射在了绿莹莹的祝由舍利上面。   金道长点点头,心中暗想,晋葛洪在《抱朴子》中言道:万物之老者,其精系,能记人之形惑人,唯不能易镜中之真形。故道士入山,以明镜径九寸以上者背之,则邪魅不敢近,自见其形,必反却走转,镜对之视,有踵者山神,无踵者老魅也。   “寒生,此乃民间的普通小梳妆镜子,既非八卦阴阳镜,也非道家符咒镜,更不是九寸直径的大明镜,不知其能有什么作用呢?”金道长疑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能肯定其作用究竟有多大,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镜子具有吸收、反射、分解、倒影、投影和转换的作用,我将月光中的阴气分解出来,投影转换到祝由舍利之中,加强舍利吸收月华之速度,6000人的亡魂可是不少,自然阴气越盛越好,若慢了则子时将过,况且天上仍有浮云,万一遮蔽了月光,岂非前功尽弃?但愿所推测的无误。”   沈才华的小嘴里像是蹦豆般一遍遍的念着祝由巫咒,那还是在石洞里无意之中偷听到的,当时秃头老妇传授给明月共有八式巫咒,那咒语激发了鬼婴体内的祝由神功,故此而无师自通,首次使用便成功的收了老祖的亡魂。   小才华越念越快,到最后竟然光着腚手舞足蹈起来,姿势十分的苍劲古朴……   寒生疑惑的望着小家伙的样子,蓦地想起这动作与芹儿父亲杨慕贫给他的那半部《青囊经》上的图画十分相像,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月光下,那枚核桃般的祝由舍利升腾起了一片白色的雾气,并且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声响,震撼着寒生的心房,仿佛是无数人的谐振脚步声,他想,那一定是日军亡魂在列队进入祝由舍利之中……   那声音慢慢的消失了,最终归于沉寂。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寒生长舒了一口气道。   那边,小才华跳上了瘾,仍然撅着小屁股围绕着俄真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动作。   “可以了,才华。”寒生上前揪住了他的小胳膊。   夜空中,又有浮云飘来,月光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岩帅,是你么?”俄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雷掌柜“哇”的一声嚎啕痛哭了起来。   四周围观的老街坊邻居们“噼噼啪啪”的鼓起掌来,俄真已经昏迷了十余年,今夜终于清醒了,几位佤族老婆婆禁不住的以手背抹着眼泪。   俄真挣扎着起身,寒生急忙劝阻住,说道:“婆婆多年卧床,切不可贸然起身,以免伤及筋骨。”   雷掌柜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给寒生跪下了,痛哭流涕的说道:“神仙魔巴,我岩帅此生都不知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寒生赶紧上前拽起雷掌柜:“掌柜的,不敢当,我不是什么神仙魔巴,我只是一名乡村医生,快请起来吧,真正救了你老婆的是小才华……”说罢将才华推到了雷掌柜的面前。   雷掌柜望着这个能够生吸大肥猪的婴儿,再联想到他刚才在月光下的奇异舞蹈,跳得比佤族的那几位魔巴还要神秘莫测,尤其是小嘴里念诵的巫咒,那发音更是诡异无比,“感谢神仙小魔巴救命之恩……”说罢,雷掌柜虔诚的给沈才华跪了下去,郑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此刻,金道长板着面孔孤自站在了一旁,目光冷若冰霜。   “乡亲们,今晚大家都别睡觉了,我岩帅杀了两口大肥猪,请老街坊们一齐欢聚,来他个一醉方休如何?”雷掌柜站起身来高声喊道。   “好哇……”人们哄然响应,奔走相告,更有勤快者冲进厨房里便忙活了起来,不多时,炖肉的香气便飘了出来。   佤族人热情好客,人们纷纷前来向雷掌柜道喜,其实主要还是想一睹中原来的“神仙魔巴”的丰采,当他们见到寒生边上的这位光着屁股、白白胖胖的小魔巴,却又都各个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金道长被几位剽悍的佤族青年簇拥着一碗碗的连干着烧酒,纵使内力再强,慢慢的也顶不住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醉倒在了桌子下面。   巷子中间有人燃起了篝火,男人们一面饮酒一面围着火堆跳起了“拉木鼓”,佤语“克鲁克罗”,动作古朴、粗犷,风格浓郁,表现出佤族人剽悍的气质和团结的精神。女人们则有节奏的摇起了长发,跳着“甩发舞”,柔中带刚,如波浪翻滚,婀娜多姿。   寒生望着热闹的场面,心想,是时候了,我该开始回客栈房间去自行解穴了。   正在此刻,雷掌柜恭恭敬敬的闪开身,但见一个高大的中年人,四五十岁模样,红布包头,身穿黑色无领长袖布褂,左衽银扣,黑布裤则短而肥大,裤腰卷了起来,脖子上戴着一个银项圈。   “哪一个是中原来的魔巴?”那人语气颇有不屑的尖声问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屋里的人们即刻安静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和酒碗,默默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雷掌柜轻声对寒生说:“小哥,这位就是咱们古城乡佤族生产队的大队长西古散,也是滇西高黎贡山一带最大的魔巴,”随即恭恭敬敬的对西古散道,“西古队长,是中原来的小魔巴驱除了俄真体内的邪魔。”   “咦,”西古散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沈才华的身上,似有不信道,“这不过是个小娃子嘛。”   “是的,别看他是一个小娃子,可确实是厉害无比,单就他念诵的经咒,就如同天书一般。”雷掌柜解释道。   “哼,以我看来,如此小小的一个娃子,能从俄真身上引出邪灵,那他很可能自身就是一个魔娃,他叫什么名字啊?”西古散锐利如刀的眼神儿盯着沈才华说道。   “沈才华。”寒生语气平静的说道。   “好吧,这个沈才华小魔娃既然来到了阿瓦山,我们政府便不能放过他,要将他体内的邪魔驱除掉,也算是为民除害吧。”西古散颌首嘿嘿笑道。   “对不起,沈才华是个健康正常的婴儿,我们起早便要启程离开你们这里。”寒生站起身来不客气的回答说道。   西古散拍了下手掌,门外走进来两名背着老式火铳的民兵。   “看住他们,是不是魔娃,要等我问过了‘木依吉’才知道。”西古散命令道。   “这……”雷掌柜为难的央求道,“他们是途径小店的客人,又是俄真的恩人,请西古队长放他们走吧。”   西古散把脸一板,冷冷说道:“岩帅,你是在和政府讨价还价么?况且我这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团结着想啊,县革委会要是知道了也会完全赞同这样做的,总之,我们不能放走任何邪魔去破坏社会主义革命生产建设的大好形势。”   寒生审视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其他一概不论,只要自己穴道解开,发动蝇眼,抱起沈才华就跑,任凭谁也甭想追上了。   “寒生爸爸,”沈才华轻轻的拉着寒生的衣襟,小声说道,“我才不怕呢。”   寒生点点头,看了看伏在桌子上面沉醉不醒的金道长,又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半夜三点,得抓紧时间解穴了。   “我们需要回到客栈休息,小孩子也困了。”寒生对西古散说道。   “不行,你们就在这店里歇着吧,鸡鸣三遍,我就去问‘木依吉’,一切听从它的旨意。”西古散拒绝了寒生的要求。   “‘木依吉’是谁?”寒生不解的问道。   雷掌柜悄悄给寒生解释说道:“我们佤族崇敬的鬼神很多,有树鬼、火鬼、水鬼、谷子鬼、山鬼等等,但在诸鬼神之中最崇拜的就是‘木依吉’了,它是创造万物的神灵,天、地、火和地震神都是它的儿子,阿佤人生活的一切事情,刮风、下雨、打雷、粮食丰歉、生、老、病、死、六畜衰旺等样样都管,每个村寨都有一片神林,林中建有供奉木依吉的小草棚。”   咦,吸子呢,寒生望了望沈才华。 沈才华鼻子嗅嗅,咧开了小嘴儿笑了,站起身来拽着寒生的手往内室里走去。   “你们上床好好休息吧,天就快要亮了。”雷掌柜说道,随即轻轻的带好房门,回到邻居们的中间,俄真斜倚在一张竹椅上,已经能和大家进行交谈了。   西古散挥了挥手,那两个民兵抱着火铳蹲在了内室的房门外。   “喝酒。”西古散端起酒碗大声嚷道。   魔巴是佤族巫师,也是群众中最有文化知识和威信的人,在当时的那个年代里,正府基层干部往往也都是从魔巴中选任,百姓习惯上也乐于服从。   寒生和沈才华呆愣在了内室里,原来俄真的那张大床已经撂下了蚊帐,借着昏暗的油灯光,可以瞧见吸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蚊帐内熟睡……   它也怕蚊子叮咬么?寒生心中想。   沈才华“咯咯”的轻笑着,光着小屁股爬上床钻到蚊帐里,躺进了吸子温暖的怀中。   “才华,寒生爸爸现在需要你帮个忙。”寒生坐在了床边,把头探进蚊帐里对沈才华认真的说道。   沈才华眨了眨眼睛,懂事的点了点头。   “寒生爸爸这里,”寒生指了指自己腰间周遭的带脉三处穴道说,“你让吸子的吸盘专门吸这里,一定要用力,吸通经络,明白么?” “知道啦。”沈才华说着眼睛一眨,便使劲儿的摇晃着吸子,直到其醒来,然后对它讲了一大通古怪的咒语。   “吸子说它吃饱了,不想再吸了。”小才华告诉寒生道。   “你一定要说服它再吸点,这事儿真的是非常的重要。”寒生催促着说道。   沈才华翻身骑到了吸子身上,双手又抓又挠的,那吸子最终无奈只得同意了。   寒生脱去了身上的衣裤,最后轻轻的除下尸衣,那尸衣乃是护身辟邪之物,若是不脱下来,恐怕吸子非但不能近身,而且还会有性命危险。他赤裸裸的躺在了吸子的腹面上,示意的指了指腰间带脉、五枢、维道三处穴位,吸子柔软的肚子缓缓的卷曲起,将寒生腹部以下部位包裹住了。   寒生感觉到那吸子认穴奇准,已有三只吸盘牢牢的吸附在了那三穴之上,滑腻腻的有点痒。正寻思之间,穴道上突然仿佛被针尖轻刺了一下,然后感觉像有三只大嘴一般在用力的吮吸着自己的腰部皮肉。   “再用力……”寒生敦促着说道。   吸子的抽力在慢慢的加强,寒生觉得带脉奇经的三处穴道深处渐渐暖和了起来,他知道经络在一步步的疏通着。   江湖上的一般点穴手法大都是以坚硬之物(如点穴橛,或是练得极硬的手指)重击穴道,达到闭塞经络的目的,而金道长则是以天罡气功点穴,通俗讲,就是朝穴道内输入了一个密度极高的“真气栓”,阻挡经络的正常循环,封闭了寒生的带脉,就像血栓阻碍血管内的血液流通道理一样。   吸子缓缓的将三枚“真气栓”吸出,但由于那“真气栓”的密度极高,在穴道内尚受到人体内压的包裹,还可维持着原状,一旦出了人体来到常压下,便会因压力的骤然减轻而体积膨胀。   吸子的身体渐渐的肿胀了起来…… 寒生从吸子的怀里爬了出来,带脉内的三枚“真气栓”被吸子吮吸进了自身体内,寒生倒是解穴了,但是吸子的腹面却在不住的膨胀着,灰白色的表皮撑得渐渐透明,越来越薄。   小才华惊恐的望着吸子像气吹起来的身子,他也知道出事了。   寒生的脑中急速的搜寻着各种解救的方法,一时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膨胀的是气体,那肯定是金道长的天罡真气了,任凭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吸子的身子很快就要爆裂了,想不到让它来帮助自己解穴反倒是害了它,寒生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寒生爸爸,救救吸子!”小才华可怜巴巴的拉着寒生的手央求着,眼中闪烁着泪花。   人类体内的气体一般是以放屁和打饱嗝的形式排出,一个正常人每天平均放屁十至十五个,其中不少在屙屎时于不知不觉间抒泄。一般人有响屁,也有闷屁,还有一种屁响腹中的“闷雷”,屁的化学成分为氮59%、氢21%、二氧化碳9%、甲烷7%及氧4%,臭屁之中是渗进了硫磺,来源为食物,而硫磺混和氢所产生的硫化氢,其味最臭。甲烷易燃,氢则是响屁之源,亦导致屁气自胯间上浮,使他人均可以嗅到。有人善憋屁,一忍便没有了,其实它们已在体内爆炸,形成“闷雷”,其危害尤甚,有毒气体被肠壁吸收溶于血液,输送至各部器官,成为了很多不明病症的根源。   这些西医道理寒生不甚明了,但他知道,中医称放屁为“泄下气”或“放气”,于身体是有利的,以吸子目前的情况来看,惟有放屁才能够彻底排出体内的天罡真气。世间上好些动物都会放屁,如大黄狗笨笨就经常放屁,但惟有鱼类不行,否则鱼缸便自动充氧了,那吸子算不算鱼类的一种呢?寒生绞尽脑汁的想着促使吸子“泄下气”的法子。   “赶紧找找吸子的肛门在哪儿?”寒生翻来调去的找,也没发现吸子长有肛门。   此刻,吸子如同个大气球般,把个蚊帐撑得鼓鼓的,它十分痛苦的对着小才华眨动着眼睛,竟然落下几滴泪水下来。   “李代桃僵!”寒生猛然间想起了自已与明月在缅甸丛林里为老祖驱除鬼冢“尸僵”之毒之事,顿时灵机一动,急切的对沈才华说道,“使用祝由神功第五式。”   小才华愣愣的望着寒生,他一时间还理解不了寒生爸爸此话的含义。   寒生匆忙穿好衣裤,说道:“才华,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寻找替代之物。”说罢,拉开房门,蝇眼骤然发动,如闪电般的冲了出去。   外面的的人们个个醉眼朦胧,只感觉到面前“嗖”的疾风一吹而过,甚至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我出来找什么呢?寒生茫然的望着空空如也的巷子问着自己……   抬头眺望着夜空,月亮穿梭在云彩里时隐时现,高耸的高黎贡雪山已是朦胧一片。   解铃还需系铃人……寒生想到了金道长,天罡真气是他发出的,理当由他收回,关键是,他练的全真教天罡气功,完全可以将吸子体内的天罡真气消弭并存储于自己的气海之内,因为那真气本身就是他自己的,参数一致。   寒生打定了主意,瞬间又折返回到小饭馆里,出现在了饭桌旁。   “我要带道长回房休息。”寒生微微一笑,抱起了浑身酒气睡熟了的金道长,走回了内室。   西古散诧异的瞪圆了眼睛,惊讶的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出来的呢?   内室里,寒生将金道长放在了床上,紧贴着肥胖的吸子躺下,道长此刻仍旧是未醒,发出阵阵的鼻鼾声。   “小才华,我不知道你究竟懂得多少祝由神功?我要你知道,第五式叫做‘李代桃僵’,可以救吸子,你会么?”寒生急切的问道。   小才华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最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只是可能需要咬破舌尖,以血雾喷洒在吸子和金道长的脸上方可。”寒生想起了在丛林中,明月曾咬破了舌尖,以血雾喷在了河童和长臂猿的面孔之上,于是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么小的婴儿如何敢于咬自己的舌头呢?   “我撒尿也是一样的。”小才华睁着两只黑黑的瞳仁,认真的说道。   “童子尿?”寒生吃了一惊,的确,童子尿是极好的药引子,自己就曾多次使用过,取得了匪夷所思的效果。   “哗……”未等寒生同意,小才华已经迫不及待的朝着金道长的面孔上撒起尿来了……   金黄色的童子尿浇在了道长的脸上,沉睡之中的道长伸出长长的舌头舔来舔去,并浮现出一种富足感的表情。   “还要留些给吸子,别都浪费了。”寒生苦笑着提醒道。   沈才华闻言扭过小屁股,拽着小鸡鸡把剩余的童子尿全部淋到了吸子的腹面上。   沈才华站在床上的角落里,双手摆出了诡异的姿势,口中则念起了那些听起来十分古怪的音阶。   寒生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由于金道长的天罡真气乃是玄门正道,非毒邪之气,因此不必再使用尸衣协助驱毒了。   童子尿果然有效,眼瞅着吸子胀鼓鼓的腹面渐渐瘪了下去,而与此同时,金道长的小肚子却逐渐的凸起来了。   金道长虽然还处在无知觉的沉醉之中,但其体内自行觉察到了缓缓移入来的天罡真气,周身奇经八脉立刻运转循行起来,将外来的属于同种类的真气一丝丝的收入进了丹田气海之内。   片刻之后,直到吸子的全部真气转移完了,金道长也不过是小腹微凸而已。   大功告成!寒生一把抱起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诚心实意的夸奖道:“小才华,你可真了不起呢。”   床上,吸子感激的望着他俩,一面厌恶的抖去身上的尿液…… 天亮了,金道长幽幽的醒转,感觉到嘴巴里咸滋滋的,睁开眼睛瞧了瞧,看见寒生和怀抱吸子筒的沈才华正站在地上笑嘻嘻的望着他……   “哦,贫道喝多了。”金道长颇有些尴尬的说道。   门推开了,西古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两名身背火铳的民兵。   “时间到了,我们一同去见‘木依吉’。”西古散说道。   古城外有一片茂密的大树杜鹃林,高高的乔木树伞上盛开着紫红色的杜鹃花,十分的艳丽和壮观。   “那座小木棚里就供奉着佤族人的神灵‘木依吉’。”雷掌柜在寒生耳边悄悄说道。   西古散扯去头上的红布包巾,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其脑后还残留着一小撮头发,身披一件黑色大氅,上面绣着两扇红色的大门,代表其是看守司岗大门的巫师魔巴。   西古散魔巴口中念诵起了“司岗里”,这是佤族古老的巫咒,共有几十万字,包罗万象,但今天只是向“木依吉”问卜,则诵出有关请示神谕的那部分即刻。他一边念叨着,缓缓的走进了小木棚内,而所有的佤族村民们都围在了树林外,安静的等候着“木依吉”神灵的谕示。   不久,西古散魔巴终于走出了小木棚。   “乡亲们,‘木依吉’神谕,中原来的小魔巴体内是否藏有邪灵,可以令其‘上刀山下火海’一验究竟。”西古散魔巴大声宣示道。   人群中立时哄然,大家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什么是‘上刀山下火海’?”寒生淡淡的问雷掌柜道。   “‘上刀山’就是爬刀杆,这本是古代傈僳族的一种祭祀仪式,用一根约20米长的粗大木杆上绑有36把锋利的长刀,形成刀口向上的刀梯,然后由傈僳族的光脚勇士,双手握住刀口,两脚踩着刀刃爬上刀杆顶。后来佤族魔巴根据‘木依吉’的神谕,将其用于驱魔仪式,双脚割破流血者,便是体内有邪灵俯身。‘下火海’则是光脚走过烧红的炭火,脚板烫伤着,也是有邪灵作祟。”雷掌柜详细的对寒生解释道。   看来是到了该要发动蝇眼,抱起沈才华逃跑的时候了,寒生心中想道。   “岂有此理!”身旁的金道长愤愤不平的说道。   “抬出刀杆。”西古散魔巴高声吩咐道。   立刻有几个精壮佤族青年扛来带孔的长木杆和一捆长刀,将刀一把把的插进木杆中,刃口朝上,一共三十六把,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刀光闪闪,寒气逼人。   “才华,抱好吸子筒,我们要开始准备逃跑了,明白我的意思么?”寒生悄悄对小才华耳语道,至于金道长,就不用管他了,以他的武功当可全身而退。   “我能行的。”沈才华稚声稚气的望着那些刀说道。    沈才华未等寒生答话,便将吸子筒望寒生怀里一塞,自己则挺起了小肚子、光着腚蹒跚的走到了场子中间。   “小魔巴,你可要看清楚了,不要等一下割出血来连哭带叫的,现在后悔嘛还来得及,只要承认邪灵就藏在你的身体之内,然后由本魔巴替你清除即可,你明白么?”西古散恶意阴笑着说道,这个小婴孩竟然驱除了俄真身上依附了十余年的恶魔,使得他这个高黎贡山佤族最有名的魔巴颜面无存,说得堂皇一点,就是让政府的威信扫地了。   鬼婴沈才华根本未理睬他,扭过头瞅着寒生咧开了嘴巴一乐,然后手舞足蹈,摆出了一些奇特诡异的姿势来。   这与半部《青囊经》上的图画一致,寒生想,看来小才华已经深得祝由神功之髓了,这套把式,恐怕连王婆婆也不会呢,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已做好了准备,实在不行,抢上前去抄起才华就跑。   沈才华口中念念有词,发音极其古怪,连西古散也从未听见过。   寒生催动意念,睁开了蝇眼,他惊奇的发现木杆上面的那些原本锋利的刀刃口上竟然出现了异样,仿佛有一层极薄的气垫隔住了刀刃,当然,普通人的肉眼是绝对看不见的,即便是金道长也是一样。   “呼”的一下,沈才华一扭腚,已然窜上了木杆,双手抓住刀口,两只小脚丫踩在刀刃上,一层层的往上爬去。   人们吃惊的望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好些妇女都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这一幕,太残忍了,那些锋利的钢刃若是划进孩子的嫩肉,岂不是鲜血横流,五马分尸了?   寒生遂放下心来,饶有兴致的观望着小才华的表现。   “哗……”,正当人们惊恐万状之际,小才华已然攀上杆顶,站立在上面,傲然的挺起了小肚子,双手掐住小鸡鸡,朝下面撒起尿来了,淋了西古散一身。   围观的人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就连金道长也不禁莞尔。   “看,小魔巴没有邪灵附身,他是一个真正的神仙魔巴啊。”雷掌柜大声叫喊了起来,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西古散又急又恼,心道这小家伙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魔法?   “哼,还要看他能不能过得去‘下火海’这一关。”他声嘶力竭的叫道。   人们已经对这个中原来的小魔巴信任了,有些妇女禁不住爱怜的伸出手来摸摸小才华白嫩嫩的肌肤,金道长沉思不解,而寒生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炭火取来了,在地面上厚厚的铺了一层,足有一米多宽,四米多长,红色的炭火冒着淡淡的青烟,相距数尺仍可感觉到热力炙人。   “小魔巴,你那白嫩嫩的脚丫子烫坏了岂不可惜?很痛的啊,还是别逞能啦,快点承认吧。”西古散为挽回自己的名誉进行着最后的劝说。   鬼婴沈才华又依葫芦画瓢跳起了诡异的舞蹈,望着炙热的炭火,仿佛有点胆怯,但是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将脚丫子迈到了炭火之上……   寒生的蝇眼已然看见那炭火上也形成了一个隔热的气垫,因此心中坦然,微笑着望着小才华表演。   鬼婴沈才华双脚踏在了炭火之上,感觉有点温温的,一点都不烫脚,顿时心中大喜,竟然在上面跳来跳去的玩耍起来。   “要停下在那里才算数!”西古散气急败坏的叫道。   沈才华闻言一乐,索性蹲在了炭火上,随着“噗嗤嗤”几声响,白色的雾团包裹住了婴儿,并传来“咝咝”的水汽蒸发声。   “好臭……”有人翕动着鼻孔说道。   原来沈才华正在大便……   寒生走上前去,高声对西古散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这就是真正的中原小魔巴,”然后转过身朝着沈才华轻轻一笑,“才华,来,寒生爸爸给你擦擦屁股。”   热情的佤族妇女走上前来,纷纷掏出布帕来抢着替才华来揩屁股,能够为真正的小魔巴服务,保存下来一点其身上的遗留物,说不准日后会有用呢。   西古散垂头丧气的悄悄溜走了。   “我们也要启程了,这是赔给你的猪钱。”寒生对雷老板说道,随即取出了一沓美元散钞递给他。   雷老板百般推辞道,佤族人决对不能收小魔巴的钱,否则是要遭到“木依吉”神谴的,更何况自己的妻子卧病十余年,一朝为小魔巴所搭救,感恩还不来及呢。   寒生见其如此坚决,也只得作罢。   小魔巴走了,出和顺古城很远,回身望去,古城门还站着那些恋恋不舍的佤族男女老幼们。   “寒生,你收了那6000名日军的亡魂,难道真的要送他们回日本么?”金道长边走边问寒生道。   寒生踌躇了片刻,说道:“既然已经承诺了那些亡灵,就应该有诚信,尽管他们是日本人。”   “中原到日本相隔着茫茫的黄海,你又没有护照签证,如何得去?”金道长提醒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这恐怕要找香港的卢太官帮忙了。”   金道长沉吟良久,突然说道:“寒生,贫道听闻你去年曾有价值4000万元人民币的香港银行本票被婺源县政府给冻结了?”   寒生点了点头,承认确有其事。   “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啊,这些钱完全能够在你的家乡南山村建一所专门医治疑难绝症的医院,发挥你神奇的青囊医术,解救远道而来的天下贫苦百姓,如此一来,岂不是遂了你今生悬壶济世的夙愿?要知道,天下之大,你寻病人不易,而他们慕名前来南山村找你却容易得多了。”金道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可是,政府扣下了那笔巨款不给,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寒生愁眉苦脸的说道。   “我能帮你拿出来。”金道长微微一笑道。   “你……”寒生惊讶的望着金道长,“这怎么可能呢?”   “我贾尸冥对重阳祖师立誓,此话绝无戏言。”金道长严肃的说道。   若是这样当然好了,金道长的建议提醒了自己,4000万可以在南山村建一所大大的医院,收留中原各地缺医少药的贫苦百姓,免费给他们医治疑难绝症,而且食宿都可以不要钱,兰儿和山人叔叔、耶老和老翠花他们都可以来医院帮忙。最关键的好处是,钱花完了,自己就随时再去卧龙谷阴蝠洞里抠出点宝石来卖给卢太官,医院就能永远办下去……真是个好主意呢,寒生想着想着,嘴里竟轻轻的笑出声来。   “寒生,你还是不信贫道么?”金道长问道。   “我相信道长,那么我们先回去一趟婺源如何?”寒生思忖着说道。   “也好,贫道就与你先去婺源,替你取出那笔巨款。”金道长应允道。   于是二人带着沈才华和吸子筒转向东北方,直奔江西婺源而去。   而此时,金道长并不知道寒生穴道已解。 第三百四十五章   蓝月亮谷中的人们发现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丢失了。   吴楚山人和兰儿召集了所有人进行寻找,包括喇嘛寺僧人和阴蝠首领夫妇率领着众阴蝠们搜遍了谷中的每个角落,一天一夜过后,仍旧是音讯全无。   惟有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嗅到了婴儿们的一丝踪迹,是位于谷中一条深涧的峭壁之上,这也是两个孩子被喜马拉雅山鹰拽上天空的地方。   “他俩肯定已经不在谷中了。”吴楚山人推测道。   兰儿红肿着眼睛抽泣着说道:“会不会落入山涧冲出谷了……”话未落音,已是泪流不止。   吴楚山人叹息着自怀中摸出了三枚铜钱合于手心,心灵系于一线,抛洒出去。   “水山蹇卦,易经第三十九卦,看来事情有些棘手啊。”吴楚山人皱了皱眉头说道。   “爹爹?”兰儿焦急的催促道。   “艮下坎上,高山积水,‘大雪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难,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随心且耐烦’,行人未至,投向无门啊。”吴楚山人默默说道。   “山人,你就别卖关子啦,小才华和皱皮女婴究竟是生是死,跑到哪儿去了?”耶老不满意的大声叫了起来。   吴楚山人解释道:“从卦象上看,利西南,不利东北,****爻动,‘往蹇,来连’,意思是说,奔赴危难,该联合其他的力量,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解救危难。”   “什么意思嘛?”耶老愠道。   吴楚山人沉思道:“第一,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应该还活着,但是遇到了险阻。其二,他俩若是往西南方向则有利,往东北方向却是大大的不利,会有危险。第三,迅速联合他方的力量,才能找到他们。”   “那我们还等什么?出谷去找吧。”耶老揉了揉鼻子说道,哼,找到这俩小家伙,一定要讨回金丁香,那宝贝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丢失了的。   “好,大家收拾好东西,这次出谷寻找恐怕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了。”吴楚山人说道。   “我也去。”兰儿哀伤的说道。   “好吧,跟爹爹在一起。”吴楚山人爱怜的望着女儿。   第三天,吴楚山人、兰儿、耶老和老翠花告别了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带着大黄狗笨笨一家离开了蓝月亮谷,兰儿背着竹篓,里面盛的是阴蝠首领夫妇一家人,外出寻人,动物们的感官往往比人类要灵敏许多。   根据吴楚山人的意见,众人先沿着雪山冰川峡谷,围着梅里雪山附近寻找,并同时向山里的藏民探听,可是连续寻觅了多日,仍旧不见两个婴儿的下落。   冰天雪地的,他俩能在哪儿呢?吴楚山人感觉到这两个小家伙可能已经远离了雪域高原。   直到这一天,他们在山路上遇见了明月、猿木和那一群小猴子。   “你说在缅甸的丛林里遇到了寒生、金道长还有小才华?寒生说老祖死了?”吴楚山人听完了明月的叙述,当下吃惊不已。   “那小祖墨呢?”兰儿急切的问道。   明月摇了摇头。   吴楚山人望着面容憔悴的明月,叹息道:“明月,如今你意欲何往?”   “塔巴林寺。”明月幽幽说道。   “你要出家?”兰儿惊讶的说道。   “那是一个龙的年,有僧尼远自东土而来,邪恶将会降临塔巴林寺。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明月凝视着天际尽头的梅里雪山,口中喃喃的念叨着,“明月原本就是比丘尼,受到引诱而误入红尘,历经磨难,如今已应允格玛上师皈依藏密,自会重新回到卡瓦格博,现尘世间的心愿已了,该是归去的时候了……”   明月说完一言不发,孤独的转身离去,身后跟着猿木和那群猕猴,朝着远方那座蓝色的雪山走去。   许久,兰儿在吴楚山人的身后说道:“明月一个人孤苦伶仃,真的是可怜啊。”   “可怜?老衲在辽塔里一呆就是千年,要吃没吃,要喝没喝,那才叫可怜呢?好不容易积攒下一枚金丁香,却还被人偷了,害得老衲这面皮如今仍还是这般干瘪。”耶老摩挲着脸颊不满的反驳道。   “嗑瓜子磕出个臭虫来——啥仁(人)都有。”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揶揄的说道。   “爹爹,缅甸在什么地方?我们赶紧去找寒生吧。”兰儿望着父亲焦急的催促道。   吴楚山人苦笑了一下,说道:“唉,兰儿,那茫茫的热带雨林绵延千里,漫无目标的到哪儿去找啊……”   “老衲不想回蓝月亮谷了,当年就是因为那儿不好玩才跑出来的。”耶老在一旁尖着嗓门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道:“奇怪,孟家父子和黄乾穗都已经死了,可是那黄建国却每每都避过劫难,莫非是太极阴晕内出了什么异常么?可当时是让他们倒埋黄老爷子的呀?”   “太极阴晕?要不老衲帮你去瞧瞧?”耶老闻言兴趣盎然的主动建议道。   “是该回去看上一眼了,如今婺源这几个恶人已去,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为难我们了,兰儿,我们马上回一趟江西。”吴楚山人看守太极阴晕数十年,知道这龙穴护持力非同小可,当年朱元璋就是凭借着太极阳晕而每每绝处逢生,尤为险恶的是与陈友谅的鄱阳湖大战,反败为胜,最终一举登上龙庭。在南山村的那天夜里,万一黄乾穗并没有按照自己和吴道明的“倒栽法”,头下脚上的埋葬黄老爷子,而是正埋,岂不真的对黄建国产生了护持之力,若果真如此的话,那十年之后……   吴楚山人忧心忡忡,但愿还来得及出手制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吴楚山人一行走了半天的山路,来到了中甸县城,由于他们带着一群狗和一篓蝙蝠,长途汽车司乘人员坚决不许动物们上车。无奈,最后找到了一辆空载返回四川的解放牌货车,兰儿坐进了驾驶室内,吴楚山人和耶老以及笨笨夫妇一家、阴蝠首领一家都坐在了车厢上,好在卡车上苫有篷布,可以略挡风寒。   出云南入四川,两天后在途中又换乘了一辆前往江西景德镇去拉瓷器的货车,一路沿川湘赣公路颠簸了几日,终于在一天的深夜来到了婺源。   卡车在公路边停了下来,大家疲惫的下了车,兰儿打开了竹篓的盖子,将阴蝠们放了出来,牠们多日关闭在了篓中,肯定是十分难受的。   “吱吱……”小阴蝠们在阴蝠首领夫妇的带领下,欢快的飞起盘旋在晴朗的夜空中,然后开始寻找捕捉蚊蛾等昆虫进食。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则安静得多,领着狗宝宝们端坐在马路台阶上,等待着主人的号令。   “兰儿,饿了吧?已经是将近午夜时分了,我们去找找尚未打烊的小食摊,顺便给笨笨牠们也弄点吃的。”吴楚山人带领着大家往城里走去。   中心街上,县委招待所的大门前有一个卖馄饨的还未收摊,那摊主老头打着哈欠等待着最后的顾客。   “太好了,可以喝上热乎乎的馄饨。”吴楚山人高兴的走上前,说道,“老表,还有多少,一锅统统都煮了吧。”   摊主见来了主顾,高兴的煽起了火炉,把剩下的馄饨一股脑儿的倒进了锅里,空气中飘起了面和肉的香气,令人饥肠辘辘,垂涎欲滴。   耶老仍旧是不食人间烟火,老翠花估计已经睡了,半天没有了动静,吴楚山人和兰儿可是“呼噜”的喝起了馄饨汤,笨笨夫妇和宝宝们也都各自分得了一些,随即一扫而光。   “看来还是要安居下来才是,狗宝宝们也才能够吃得饱,俗话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们若是能在南山村隐居,也算是知足了。”吴楚山人说道。   耶老闻言赞许道:“中原毕竟还是要繁华得多,雪山蓝月亮谷虽好,却总是太寂寞了,不然,一千年前,老衲干嘛要逃跑呢?所以老衲赞成山人此说,我们一同隐居起来,当然最好是‘隐于市’,那样热闹些。”   “‘志士栖山恨不深,人知已是负初心。不须更说严光辈,直自巢由错到今。’当年南宋陆放翁认为,人世间所知的那些隐士、高士、处士,乃至神道高僧,均不是真正的隐士,而是故作莫测高深,怀抱‘孔明情结’,摆出看破红尘的清高,需官家三顾茅庐方才勉为其难出山,济困解厄。或是以‘终南山心态’,虽然隐居于野,却又不时的放出风声来,以方便‘求才若渴’者登门拜访。而如今,山人我早已是心灰意冷,甘愿隐于山野,长伴亡妻足矣……”吴楚山人长叹一声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嘿咻,嘿咻……”黄建国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听到了隔壁107房间内男人用力的喘气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含糊不清的呻吟,这种声音他是颇为熟悉的,东东的****与其如出一辙。只有明月不同,黄建国回忆起他和明月相拥在野草从中,天上繁星点点,月色迷茫,蝉儿鸣叫,每当自己喘起粗气时,明月总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硬挺着,这也可能就是佛门弟子的矜持吧。   隔壁房间的男人肯定就是冯生了,而那女人则应该是小水流佳子,这个日本女人真浪啊,可惜自己还没尝试过日本娘们的滋味呢。   “啊、啊……”耳朵里传来女人一连串声嘶力竭的叫声,黄建国禁不住伸手入裆,可是手中除了那一条软踏踏的****之外,阴囊里瘪瘪的……他妈的!都是明月干的好事,他越想越气,等自己装上了黑鬼的蛋蛋,一定要把明月先奸后杀。   “你好厉害啊……我已经不行了,我们还是睡觉吧……”隔壁那女人嗲声嗲气的央求道。   “干事业就要认真,就要一丝不苟,呼哧……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一往无前的革命精神,注意,要出来啦……”冯生气喘吁吁的说着。   “放屁!”黄建国嘴里骂道,这个冯生也太不知廉耻了,这算是什么革命工作?太恶心了,实在受不了了,我也要出去了。   黄建国气呼呼的出门而去,看样子与小水流佳子的接头只能等到天亮了,这对狗男女,他心中恨恨道。   “汪汪!”一条蹲在招待所门口街边的大黄狗猛然间朝着他狂吠着扑了上来。   黄建国大惊,身子本能的往起一窜,竟然轻松的闪避开了,谁知甫一落地,一条大黑狗悄无声息的在旁边偷偷下口了,顿时觉得脚踝一疼,遂往回一抽腿,“喀嗤”裂帛之声响起,裤角已被扯破了。   黄建国大怒,体内自发涌出一股内气,他举掌朝着黑狗用力劈去,突然破空之声忽至,一双筷子疾射而来,击中了他的手腕,手臂一麻,举起的手掌无力的垂了下来。   黄建国惊视之,路边的馄饨摊旁,一个清癯高瘦的男人负手而立,犀利的目光正在冷冷的盯着他……   “吴楚山人!”黄建国脱口而出。   “汪汪汪汪……”一群狗宝宝不知从何处冒出,纷纷伸出稚嫩的小牙,使劲儿的啃着他的脚面。   “吱吱……”天空中一片黑云呼的罩将下来,为首的正是阴蝠首领,牠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潜入卧龙谷中毒杀阴蝠们的仇人,顿时怒火中烧,恶狠狠的凌空扑下。   黄建国感觉到头上脸上如针刺般的痛楚,紧接着一阵冰凉,自己刚刚长出不久的毛发胡须和眉毛,瞬间已被阴蝠群给拔光了,最后鼻孔内一酸,两只年幼的小阴蝠扯了他几根鼻毛跑掉了…… “黄建国,你这个阴人,你不是投靠日本人了么,想不到竟然跑回到婺源来了。”吴楚山人冷冷的说道。   “你们……”黄建国深知吴楚山人武功极高,自己惟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眼睛一瞥,看见了在一旁的兰儿和耶老,口中说道,“哦,兰儿姑娘和黄龙府辽塔里的老神仙也都在啊,我这次回婺源来,只是想给爷爷上坟来着。”   “哼,你还有脸再见黄老爷子么?你们黄家父子丧尽天良,竟然活埋亲爷爷,天理难容,山人我今天为民除害,拿你交政府法办。”吴楚山人心中寻思道,自己既然有心想与寒生和兰儿仍回到婺源来隐居,便且不可亲自动手杀人,如今反正黄乾穗死了,恶势力已除,这小子里通外国,将其擒住即可,政府自会去审判法办的。   吴楚山人想到此,纵身跃起,变掌为爪闪电般的抓向了黄建国。   但是出乎山人意料的是,原本不会武功的黄建国竟然于刻不容缓之际轻易避开了这一抓,吴楚山人不由得就是一愣……   黄建国体内的祝由功力于危急之时自行迸发了出来,由于他还不懂得如何使用,因此并无法与山人直接对抗,可是用于逃跑还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吸食了诸多的尸体,尤其是鬼冢教主的陈年尸气,甚至皮肤上都已经开始生长出淡淡的浅色尸斑来了,若是假以时日,吴楚山人绝非敌手。他当时感觉到身子莫名其妙的一轻,便已然飘到了兰儿身旁,于是手忙脚乱的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就势掐在了兰儿的喉咙处。   “不要过来!”黄建国喊道,由于紧张,他的脑瓜皮上沁出了冷汗,并混合着毛囊中渗出的血滴,沿着鼻梁两侧缓缓淌下。黄建国是何等聪明之人,只需脑瓜一转,便已知道自己体内积攒的那些东西开始萌动了,只是他尚不能好好加以利用而已。   吴楚山人投鼠忌器,于是止住了脚步,惊讶的看着黄建国,这小子真的是奇了,几时学的武功?如何又能精进如斯呢?   “你这小秃驴,快放开兰儿姑娘,不然老衲与你没完。”耶老上前两步,气呼呼的说道。   黄建国突闻一股纯净香浓的尸气扑鼻而来,心中不由得为之一荡,这可是极难得的千年尸气啊,于是暧昧的朝着耶老一笑:“老神仙,你可真是个尤物啊,竟能够吐气如兰,建国与你相见恨晚,日后必会找你一聚。”   黄建国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局势,自己目前最首要的任务是与小水流佳子接头,盗取到旧羊皮交给黑泽,暂且不宜与吴楚山人纠缠,以免夜长梦多。想到此,手下用力的将兰儿猛的朝山人那儿一推,然后撒腿就跑,几个起伏便已不见了踪影。   吴楚山人呆呆的望着黄建国消失在了巷子尽头,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看其怪异的背影,此人已绝非当日的黄建国,他已经完全变了,令人如此难以置信。   “爹爹……”兰儿揉着自己的喉咙,想着方才的事情,仍旧是心有余悸。   不利东北……山人想起了所占之“蹇”卦,婺源正是位于蓝月亮谷的偏东北方向,看来以后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兰儿和耶老,你们在此稍候,黄建国半夜从这家招待所里出来,里面必有蹊跷,也许里面住着他的同党,待我进去查探一番。”吴楚山人说罢,纵身跃进了院墙之内。   月光下,白墙黛瓦,竹影摇曳,花丛暗香,几声蝉鸣,淡淡的鼾声,除此并无异常。   吴楚山人站在院中负手而立,月下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嘎吱……”一声门响,吴楚山人望过去,月光斜斜的照射在房门上,门牌号为107室。   一个男人披着外衣,穿着大裤衩子,脚跟不稳,跌跌撞撞的奔墙角而去。   旧式的徽派建筑,茅房均设在院子侧后方的角落里,眼见着那男人的身影左右望望,然后就近转入了一丛湘妃竹的后面,随即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感觉此人身形似乎有些面熟,遂向前走了两步,注意观察着。   那男人小便完了,自那丛湘妃竹后转出,清凉的月光撒在了他疲惫的脸上……   “冯生,别来无恙啊。”吴楚山人轻轻笑道。   冯生一愣,目光盯住了院子中央站着的这个瘦高男人,轻声惊呼道:“吴楚山人!”   山人点点头,说道:“冯生,你不是回唐山了么?怎么又会来了婺源?而且步履虚浮,莫不是病了吧?”   冯生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唉,一言难尽啊,进屋里来说吧。”   冯生朝着山人招了招手,然后推开了108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吴楚山人稍稍一犹豫,方才明明看见冯生自107房出来,现在却走进了隔壁的108室,还有,黄建国深夜来此处,莫不是与冯生有什么瓜葛?   “快进屋来呀。”冯生招呼着山人。   吴楚山人浑身警觉起来,含气于臂,随时准备出手,然后小心翼翼的跟进了房间。   冯生开了房间内的灯光,然后轻轻的带上房门。   吴楚山人扫视了一下屋内,一张床,简单的桌椅,并无任何可疑之处,遂放下心来。   “我见你从隔壁的107房间里出来,怎么又进了108房呢?”吴楚山人狐疑的问道。   冯生尴尬的笑了笑,小声说道:“山人,那屋里还有个女的。”   吴楚山人心下豁然明了,微笑着说道:“怪不得见你步履虚浮呢,看来刚刚行了房事吧?”   冯生脸一红,点头默认了。   “方才我见黄建国从这家招待所里走出来……”吴楚山人缓缓说道,一面留意冯生面目表情。   “黄建国!你看清楚了么?”冯生吃惊道。   “准确无误,我还与他交谈了呢。”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哦……我明白了。”冯生醒悟道。 第三百四十七章   “你明白什么了?”吴楚山人锐利的目光盯在了冯生的脸上。   “他是来和刘佳接头的,就是隔壁房间内的那个女人。”冯生领悟道。   “这是怎么回事?”吴楚山人狐疑的问道。   冯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道:“刘佳是个日本女人。”   “你搞了日本女人?”吴楚山人惊讶不已。   “一言难尽啊,山人,你是寒生的岳父,而寒生又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能瞒你,这些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寒生手中的一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冯生压低声音解释道。   吴楚山人闻言一惊,默默地望着冯生,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同时竖起了耳朵,聆听着房间外面的动静。   冯生正要开口讲话,吴楚山人突然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隔壁房间。   果然,107室的房门响了一下,然后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音响起。   冯生点点头,赶紧关闭了电灯,悄悄拉开了房门,抢先迎了出去。   “冯生啊,嘻嘻,上个厕所要这么久么?我看你大概是不行了吧……”小水流佳子披着外套格格笑道。   “谁说我不行?不过是暂时休整一下而已。”冯生朗声答道,但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怎么从我的房间里出来?”小水流佳子疑惑的问道。   “唉,迷迷糊糊的竟然走错了房间。”冯生尴尬的笑笑。   “是么?我进来瞧瞧……”小水流佳子不容分说,一把推开了108室的房门。   黑暗中,吴楚山人出指如风,点中了小水流佳子胸前的膻中穴,她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山人的怀里。   “放到床上来。”冯生急匆匆的说道,走进了107房间。   吴楚山人轻手轻脚的将小水流佳子放在了床上,冯生紧忙拉过被子盖住了她那半裸的身体。   “你点了她的穴道?”冯生明知故问。   “嗯,下手不重,你只要在她胸前按摩半个时辰,她就会醒来,现在我们可以接着讲了。”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我想问一下,寒生和金道长是否也已经到了婺源?”冯生问道。   “寒生?你说他也会来婺源么?”吴楚山人疑惑不解。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我要告诉你,金道长原来是首长派在寒生身旁的内奸,他还亲手杀害了老祖。”冯生严肃的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楚山人异常冷峻的问道。   “我也是首长身边的人。”冯生叹息着回答说道。 冯生把自中甸分手后,如何被筱艳芳击伤脑部,住进了县人民医院,首长亲自与其见面,并将其调离公安部,归 到自己管辖的秘密部门里,紧接着便一同来到了缅甸密支那。那天夜里,他与首长见到了金道长,道长汇报说盗 取了格达预言并且出手杀了老祖,以及后来首长要他再回到热带雨林之中去找寒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要他去杀人灭口?”吴楚山人冷冷道。   “不是,那块旧羊皮上面的格达预言根本无法破解,所以首长才要金道长再回去生擒寒生,带返国内。”冯 生答道。   “那么金道长抓到寒生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还不得而知,首长命令我赶来江西婺源,在这里等候他俩,然后……”冯生解释道。   “然后如何?”吴楚山人急切的追问道。   “命我开枪射杀金道长。”冯生低声道。   “嗯,”吴楚山人点点头,沉吟道,“又是灭口……那么对寒生要如何处理呢?”   冯生摇了摇头,说道:“首长没说,一切要等他电话指示行事。”   吴楚山人明白了,首长一定是以为世间只有寒生才能够破解旧羊皮上面的数字,所以才留了活口,如此说来 ,自己这次赶来婺源是对了,看来也许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那黄建国和这个日本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吴楚山人接着询问道。   “黄建国和日本总领馆的黑泽等人追踪到了缅甸密支那,后来在仰光大金塔福寿宫内,日本人设计从首长手 中夺去了那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冯生述说道。   “格达预言在日本人手里?”吴楚山人不无惊讶的说道。   “不,在我这里,那个化妆成华侨老太婆的日本特工出门时摔了一跤,旧羊皮滑落下来被我捡起来了。”冯 生面色有些得意的说道。   “你没有交给首长么?”吴楚山人追问道。   “当然没有,我要把它交给寒生,物归原主。”冯生轻轻的笑道。   “这么说,日本人猜到了格达预言在你的手里,所以这个女人以及黄建国都来到了婺源。”吴楚山人心下已 是明了。   “山人分析的极是。”冯生说道。   吴楚山人想了想,还有点不解的问道:“公安系统纪律森严,你和这日本女特务睡在了一起,岂不是很严重 的错误,触犯了党纪国法了么?”   “唉,为了革命事业,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唯有牺牲自己了……”冯生苦笑道。   吴楚山人嘿嘿一乐,不无揶揄的说道:“说的也是,为革命事业,你都快要累的虚脱了。”   冯生面色颇为尴尬,念头一转,急忙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了那块旧羊皮,递给山人看。   “这是假的。”吴楚山人手中拿着那块旧羊皮,反复的看了看,然后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假的?”冯生愣住了。   “真的格达预言,那是一块极古老破旧的羊皮,寒生给我看过,而这块则明显的不一样,这是一块刻意做旧了的新羊皮。”吴楚山人解释说道。   “可这就是金道长交到首长手里的那块啊……难不成,是金道长掉了包,送了块假羊皮给首长?”冯生自言自语道。   “绝对是金道长耍了首长,这是块假羊皮预言,我认得出来。”吴楚山人将手中的羊皮甩给了冯生。   “那真的呢?”冯生说道。   吴楚山人沉思着说道:“寒生天性淳朴,不会作假,我想真的格达预言应该还在金道长的手中。”   冯生面色有些难看,显得十分气馁,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   “寒生大概会什么时候到呢?”吴楚山人问道。   “我在等首长的电话。”冯生回答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嗯,看来婺源难免将会有一场生死之战了。”   “山人,你准备在哪儿落脚?”冯生问道。   吴楚山人笑了笑,道:“我会在暗中关注你的,告辞。”说罢,山人悄然出门而去。   “唉,竟然是假的……”冯生恼火的将旧羊皮塞进了衣袋内,口中嘀咕道,“该给刘佳解穴了。”他甩掉披着的外套,扑到了她的身上,双手在其胸前奋力的揉搓着。   半个多时辰过后,刘佳的穴道解开了,幽幽的醒转,而冯生此时却脑袋一耷拉,鼾声响起,沉睡如死猪一般了。   小水流佳子见之大喜,唉,这个中国公安也太厉害了,昨天整个晚上,今天又是半夜,简直就是个“铁人”,可惜日本国内太缺少这样子的男子汉了,要不是各为其主,真的就想嫁给他算了。   她轻轻的推了推冯生,见他并无反映,于是赤裸着身子跳下床来,开始搜查冯生的衣服以及随身物品。   她终于找到了那块旧羊皮。   小水流佳子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蹑手蹑脚的穿好了自己的衣裳,将旧羊皮小心的踹进了怀里,然后拎着自己的小肩包,回过头望了望熟睡中的冯生,歉意的在其嘴唇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悄悄地溜出了房门。   月光清凉,夜色溶溶,空气清新,沁人肺腑。   小水流佳子来到了大街上,空旷的巷子里见不到一个人影,任务终于已经完成了,还是抓紧离开婺源吧。   “小水流佳子。”巷子口突然转出一人,轻声说道。   “你,你是谁?”小水流佳子大吃了一惊,厉声喝问。   “婺源太郎。”那人平静的回答道。      原来黄建国逃跑后并未走远,婺源县的地形他是非常熟悉的,绕过了两排民居后又悄悄地潜伏了回来。   他偷偷的躲在了一所老宅门洞的暗处,远远的观察着兰儿和耶老他们的动静。不久后,他看见了吴楚山人从招待所大门里走了出来,心中顿时起疑,当山人一行与那馄饨摊儿的老头一起离去了多时后,他才敢从阴影里慢慢的走出来,决定再次进招待所内查探一番。   就在此刻,他看见了一个女人,正从招待所里急匆匆的走出来,小水流佳子,他猜想着,随上前试探着问道。   “你是婺源太郎?”小水流佳子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英俊潇洒的男青年。   “黑泽先生派我来接应你,怎么样,东西拿到了么?”黄建国问道。   “刚刚到手,我们必须赶紧离开婺源,冯生若是发觉了,肯定会追上来的。”小水流佳子急切的说道。   “可是半夜三更的,汽车站早已经没有班车了。”黄建国皱起了眉头。   “你对此地很熟悉吧?哪儿有汽车可偷?”小水流佳子问道。   黄建国想了想,说道:“那当然是县政府了,车多而且看管也松。”   “好,那我们就去县政府。”小水流佳子果断的说道。   “好吧,跟我来。”黄建国带着她穿过了几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了婺源县政府。午夜已过,大铁门早已关闭,只有旁边的传达室里还亮着灯光。   黄建国先走了过去,拍拍传达室的小门。   “谁呀?咦,这不是建国么,听说黄主任在京城治病,好些了吧?”夜间看守传达室的张师傅是政府的老退休工人,认出了黄建国,于是请他进到屋里说话,小水流佳子也紧跟了进去。   “建国,这么晚了,你们可有什么事么?”张师傅热情的问道,眼睛瞥了瞥身旁的这个年轻姑娘。   “这个嘛……是这样的……”黄建国支吾着,考虑如何撒谎。   “还费什么事来啰嗦?”小水流佳子不耐烦的说道,上前照着张师傅的脖子后面的颈椎骨上就是一掌,将其击昏,昏倒在了地上,特工训练中,这是很基础的一课。   黄建国愣了愣,遂将张师傅抱到了小床上,盖上了被子,伪装成熟睡的样子。   政府办公楼两侧停着数辆草绿色的北京212吉普车,这是那一时期普遍配备的公务用车。   小水流佳子拉开一辆吉普车的车门,伸手自仪表盘后用力拽下点火开关后面的三根点火线,坐上驾驶位,挂入空挡,将三根线一碰,“嗤”的火花一闪,脚下一给油,车子发动着了。   黄建国大喜,进忙取下传达室墙上挂着的钥匙开了大铁门,然后跳上了汽车。小水流佳子熟练的驾驶着吉普车,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很快便驶离了婺源县城,一路向北疾驶而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冯生自从知道了原来那是一块假羊皮,连日来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这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才醒了过来,伸手一摸,刘佳已经不在了身边。   他坐起身来,发现刘佳的行装也不见了,再翻开自己的衣袋,那块假羊皮也已经被盗走了。   刘佳,这个日本娘们,果然是冲着格达预言来的,算了,反正是个假的,拿去吧,毕竟她也被自己给奸污了,作为补偿也罢……只可惜我冯生积攒了三十年的童子之身,最终没能给予自己的同胞,反而被日本人攫取去了,俗话说,“肥水不留外人田”,此事万万不可让组织上知道,否则肯定会受到严厉处罚的。   冯生感觉到这一觉醒来,浑身精神格外抖擞,除了腹股沟一带仍略有酸麻之外,脚下已然有力了许多,接下来需要吃上一顿高蛋白的丰富早餐了。   “108室的冯生同志,有长途电话。”这时,忽听院子里有服务员喊他的名字。   冯生匆匆来到了前台,抓起了电话听筒。   “我是冯生。”他说道。   “刚刚接到金道长电话,他们已经到了婺源,住在利群旅社201房。”听筒里传来了首长浑厚的声音。   “我知道了,请首长指示下一步的任务。”冯生严肃的说道。   “你先去与他们碰面,暂且不可妄动,上次金道长交给我的旧羊皮是一份赝品,你要设法查探真羊皮究竟在谁的身上?然后设法弄到手,确认无误后干掉金道长,将寒生带回京城见我,明白了么?”首长的声音十分冷酷。   “是,冯生明白。”冯生干脆的回答道。   “嗡……”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忙音,首长挂线了。   冯生手里握着听筒,呆呆的愣在了那儿,原来首长早已经发现了那是一块假羊皮,但是其却不动声色,真是太阴了。金道长是首长放在寒生身边的内奸,而且杀害了老祖,绝对不是一个好东西,自己开枪射杀他替老祖偿命也不算为过,可是接下来,首长一旦得到了真羊皮,自己离被灭口也就不远了。   冯生心情复杂的走到了大街上,巷子两侧的杨柳树已经抽芽冒出了新绿,春天到来了。   前面有一家早点铺子,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刚刚出笼,他要了一屉,稀里糊涂的吃了下去,也无心琢磨其中高蛋白的含量了。   一路朝途人打听着,拐了两条巷子,最后来到了利群旅社门前。 婺源县邮电局内。   金道长放下了听筒,刚刚与京城的首长通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了寒生,并且已经带回了婺源。首长非常高兴,命他暂且住在旅社里,等候他派人前来与其联络,并许诺回京后,一定要重重的嘉奖于他。   金道长四下里望望,清晨邮电局里面的人不多,亦无任何人留意到他,于是轻轻的对柜台内的长途接线员又报了一个京城的秘密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方拿起了电话,但是并没有说话。   “主任,我是贾尸冥,在江西婺源。”金道长压低声音说道,语气十分的谦恭。   “说吧。”对方的口音带有浓郁的江西地方味儿。   “预言已经找到,全部都是数字,无法破解,贫道正在想办法。现在请安排解冻一张香港中国银行开具的本票,持票人朱寒生,现被无理扣押在婺源县中国银行。”金道长说道。   “票面金额?”对方问道。   “4000万元。”金道长回答道。   “4000万……”听筒里沉默了。   “这对破解格达预言极为重要,况且票据来源合法,手续正常。”金道长急切的说道。   “好吧,如果票据本身没有问题,今天就可以处理好,”对方应允了,紧接着继续说道,“金道长,预言要尽快予以破解,时间不多了。”   “是。”金道长回答道。   对方放下了电话。   金道长舒了一口气,付了长话费,走出了县邮电局。   金道长和寒生是昨天晚上赶到的婺源县,见天色已晚,于是便就近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了。今晨,婴儿沈才华抱着吸子筒还在睡觉,他让寒生留在了旅店内照顾着,自己走出来打电话。   前面拐角处有一家面食店,里面热气腾腾,金道长皱着眉头心事重重,便不经意的随便买了几笼菜肉包,包好后捧着朝利群旅社走去。   旅社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引起了金道长的注意,他迅即认出来,那人正是冯生……首长的动作好快呀,看来冯生一定是先于自己来到的婺源,在此地候着他和寒生。道长心里想着,脚下加快了步伐。   201房间的门推开了,坐在床上的寒生惊讶的发现冯生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冯生!怎么是你?”寒生高兴的叫道。   “说来话长呢,咦,这是沈才华么?数月未见,都长这么大啦。”冯生笑着说道。   “可不是,快坐,坐下说话。”寒生站起身来,拉过板凳请冯生坐了下来。   “寒生,你要小心,金道长是首长派在你身边的内奸!”冯生急匆匆的抢先说道。   “金道长是内奸?”寒生尽管对其已经有所怀疑,但是蓦地从第三者的口中听到,仍旧是吓了一跳。   “他说的不错。”金道长从门口走进屋来,怀里捧着热乎乎的肉包子,平静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默默无言的望着金道长,身背后脊骨感到阵阵的凉意。   “冯生,你不也是首长身边的人么?密支那的夜晚至今不过十余天,首长让你也赶来了婺源。”金道长嘿嘿冷笑道。   寒生越发惊愕了,冯生竟然也会是首长一伙的?   此刻,刘今墨的话音重又在耳边响起:“寒生,江湖险恶……”   冯生脸一红,遂点了点头,对寒生承认道:“我是新近才加入的。”   金道长看了他俩一眼,将包子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一只热包子咬了一大口,然后边吃边说道:“饿了吧?先吃了包子再说话吧。”   冯生道:“我已经在街上吃过了。”   寒生确实是饥肠辘辘,心想管他江湖如何险恶,先填饱了肚子再说,于是抓起一个塞进了口中,原来是猪肉韭菜馅的,味道鲜美可口。   “道长,韭菜不是五荤三厌之中的五荤么,你现在又不忌口了?”寒生突然想起来问道。   “唉,那些都是在白云观中骗骗小道士的,人在江湖,哪儿有那么多的讲究。”金道长满不在乎的说道,齿缝间已经夹塞着一段墨绿色的韭菜叶了。   “道长,你究竟是什么人?”寒生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寒生,听贫道一言,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已经替你解决了那4000万元本票的事情了,我想大概明天你就可以到银行支取了,然后去实现你悬壶济世的志向去吧。记住,若想和兰儿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有关贫道的一切,千万不要再问了。”金道长表情十分的诚恳,随后又叮嘱道,“你已经卷入了一场极其危险的政治漩涡中去了,贫道实在是不忍心见你就这样白白送命,可惜了那一身的青囊医术。”   “老祖是你杀死的么?”寒生的犟劲儿上来,完全不理会金道长的好言相劝。   金道长的面色渐渐的阴沉了下来。   冯生悄悄地将手伸进了裤袋,抓住了手枪冰凉的枪把。   “吱嘎”一声,门轻轻的推开了,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响起:“寒生,不要多问了。”   寒生一愣,随即难以置信的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吴楚山人……   “山人叔叔!”寒生一时语塞,双眼热泪盈眶。 吴楚山人昨夜离开县招待所后,便与兰儿和耶老连同笨笨一家及阴蝠们连夜赶回了南山村,先将他们领到了村北头朱彪的家中暂且落脚。   “兰儿,查探太极阴晕一事等爹爹回来再去,你和耶老先拾掇一下这所房子,我们可能需要逗留一段时间。”吴楚山人吩咐女儿说道。   “爹爹,你要去哪儿?”兰儿问道。   “爹爹现在要返回县城,可能这两天寒生会回到婺源来,爹爹担心他也许会有危险。”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我跟爹爹一起去。”兰儿急切的说着。   “不,你和耶老留下,这样爹爹了无牵挂,做事就方便了。”吴楚山人安顿好后,连夜回返,于黎明前赶到了县城。   天亮后不久,吴楚山人便发现了冯生一个人走出了县招待所,于是便远远的尾随在了后面,等到冯生走进了利群旅社后,他欲跟进去时,却无意之中看见了手捧着包子的金道长。   看来寒生也已经来到了婺源,山人想。   他跟在了金道长的后面,悄悄地上了旅社的二楼,躲在201室的门外偷听到了屋内的谈话,在关键的时候推门而入。   “寒生,金道长说的不错,江湖上的事情深不可测,所以有些事情却也不必一定要刨根问底。”吴楚山人郑重其事的说道。   “山人,此话至理,依贫道看,蓝月亮谷虽是世外桃源,但对寒生、兰儿和婴儿们来说,却也不是久居之地。如今你们的仇家已去,惟有黄建国在世,但已经无甚威胁了,你们最终还是回到家乡生活为好。贫道现已解冻了寒生的巨款,日后当可用于建上一所民间医院,救治四方百姓,以圆寒生济世之志。”金道长说道。   吴楚山人闻言,目光炯炯的盯在了金道长的脸上,缓缓道:“如此说来,京城首长那里,金道长可以保证无虞了?”   金道长沉思着说道:“时间已所剩无多,贫道自会尽力而为,一旦那件大事过去,自然便会雨过天晴了。”   “什么大事?”寒生忍不住又问道。   金道长笑了笑,手指竖起向上一指,含蓄的说道:“天大的事。”   “山人明白了,寒生,就别问了。”吴楚山人摆了下手,阻止住了寒生继续说下去。   金道长点了点头,对寒生说道:“来,贫道替你解开穴道。”   吴楚山人诧异的望着金道长,又看了看寒生,并未吭气。   “不必了,穴道我已经自己解开了。”寒生淡淡的回答说道。   “哦,”金道长惊讶的盯着寒生,须臾,长叹一声道,“寒生,果然是青囊传人,贫道惭愧之极。”   寒生心里想,那可是吸子筒干的。   “道长,四十年前一个活佛的预言导致了江湖上无休止的血腥争斗,令寒生家破人亡,避走他乡,我们本是一介草民,根本无心介入到政治漩涡中去,‘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是想凭借一身青囊医术,为穷苦百姓治病而已,金道长的苦心,山人心领了,不知道长可否告知,龙年过去后,劫难应否可解?”吴楚山人诚心的请教道。   金道长低声叹息道:“龙年,中华民族的本命年,自古以来皆不顺,山人精通易数,当可明了。”   “多谢道长指点,寒生,我们可以走了,兰儿还在南山村等着你呢。”吴楚山人说道。   “兰儿也来了?”寒生欣喜的说道。   吴楚山人向金道长告辞,冯生站起身来,想与寒生一起离去。   “冯生,你不要走,贫道要同你研究下一步的工作。”金道长淡淡的说道。   寒生抱起还在熟睡中的沈才华和吸子筒,默默地走出房门,与山人离开了利群旅社,一路赶往南山村。    第三百四十九章  “首长让你来杀贫道灭口的么?”金道长眯起了眼睛,漫不经心的说道。   冯生心中一紧,仓促之下竟然有点张口结舌:“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首长得到了格达预言,贫道便已经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而有用的人是寒生,因为首长认为他是唯一有可能破解羊皮预言的人,是这样的么?”金道长问道。   “我还是不明白。”冯生坚决否认道。   “是么?”金道长嘴里叨咕着,却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了,一指戳中冯生右锁骨上窝中央的缺盆穴。   缺盆穴,又名尸盖穴,胃经的地部经水在此溃缺流散并输布人体各部,此处受制,直接导致冯生的颈阔肌、肩胛舌骨肌和锁骨上神经中支麻痹,右手完全不能动弹了。   金道长端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从冯生右裤袋里掏出了那把手枪,看也不看的塞到屁股底下,然后搜出来那张介绍信,瞥了一眼,开口说道:“冯生,介绍信上注明你押解着寒生两人返京,贫道此时应该已经被你干掉了吧?”   “这是首长原来的指示,当他后来发现你给他的是假羊皮时,便让我与你接触,探听真的格达预言在哪里,然后……”冯生见事情已被揭穿,索性和盘托出。   “然后枪杀贫道,带着寒生返京,到京后再杀你灭口,寒生无论是否能够破解预言,最后也仍然逃脱不了被灭口的命运,因为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金道长打断了冯生的话头,冷笑着说道。   “结局可能就是这样。”冯生叹息道。   “首长是怎么知道那块旧羊皮是假的?”金道长想,自己制作的赝品应该是能够以假乱真的,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是今天早上,首长在打给我的电话中说的,我还一直以为那是真的,结果给日本人偷去了。”冯生说道。   “日本人?这是怎么回事?”金道长警觉的问道。   冯生于是将缅甸仰光大金塔发生的事件以及在飞机上遇见刘佳,一同来到婺源,昨晚突遇吴楚山人,刘佳今晨不辞而别,并盗走了那块假羊皮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但是隐瞒了自己与刘佳的肉体暧昧行为。   “这么说,吴楚山人也看出了羊皮上的破绽?贫道的手艺还是不精啊。”金道长自嘲着说道。   “记载着格达预言的那块真正的旧羊皮还在你手里么?”冯生问道。   “在密支那,贫道已经还给了寒生。”金道长回答道。    “老祖真的是你杀的?”冯生迟疑的问道。   “不错。”金道长回答。   “你为什么要杀她呢?”冯生追问道。   “此人头脑简单,又不听劝告,一味的穷追不舍,坏贫道计划,实属不得已而杀之。”金道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原来如此,”冯生点点头,然后平静的望着金道长说道,“现在你也要杀我么?”   金道长嘿嘿的乐了,摇头说道:“不,贫道不会杀你,而是要你配合贫道来演一出戏。”   冯生愣愣的望着他:“戏……什么戏?”   “日本人盗走了真正的格达语言,准确的说,是首长的女婿黄建国。”金道长轻声阴笑起来。   “说说看。”冯生迷茫的望着这位中原道家的一代宗师,不知又在搞什么名堂。   金道长咽下了一口包子,缓缓说道:“整个事件的过程是这样子的,格达预言确实是记载在一张旧羊皮上,丹巴喇嘛临死前交给了寒生,而江湖经验老道的刘金墨替寒生仿制了一块假羊皮,在缅甸丛林中为贾尸冥所盗,也就是贫道交给首长的那块了。后来在缅甸仰光的大金塔被日本人设计夺去,但黑泽马上发现了羊皮是赝品,所以从仰光开始便加强了对首长的监视,一直到京城。在首都机场时,他们监视着你竟然直接折返去江西,于是立刻派了个日本女特工刘佳在飞机上假装与你结识,并一路相伴来到了婺源,同时另派对婺源的人文地理情况异常熟悉的黄建国跟踪而至,这一段过程的描述应该是比较合情合理吧。”   冯生点点头,没说什么。   “贫道在缅甸的雨林中找到了寒生,发现了真羊皮仍然还在寒生的手里,便点了他的穴道,挟持其来到了婺源,考虑到寒生已是瓮中之鳖,所以并未急于下手拿取那块羊皮,依旧在寒生的身上。在旅社里,你与贫道接上了头,在得知真羊皮的下落后,你便按照首长的指示果断开枪射杀了贫道贾尸冥,准备带寒生和那张记载着格达预言的真羊皮一同返京,不料此时事情却又突然发生了变故。”金道长侃侃而谈。   “什么变故?”冯生已为金道长编织的故事所吸引,禁不住问道。   “黄建国,首长的女婿和那位受过训练的女特工刘佳先下手了,”金道长看了看冯生,接着说道,“女特工先以美色来勾引你,在旅馆中脱去裤子提出与你交媾……”   “啊……然后呢?”冯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没想到你根本不为女色所动,革命意志十分的坚定,接连严厉的叱责刘佳的这种下流行为,考虑到这女人的下身赤裸着,而你身为革命干部不便眼观,于是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可是就在这时,你突感颈骨一阵剧痛,瞬间便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发现刘佳和寒生都不见了。你忍着脖子处的麻木,趁着黑夜处理掉了贫道的尸体,然后打电话向首长进行了汇报。”金道长叙述完,轻呼了一口气。   冯生想了想金道长编织的故事,明白其真实的用意是想既保护寒生,又替自己与冯生开脱,这个老道可能从此以后便会隐姓埋名了,可是,所有的这些,首长会相信么?   “如何让首长相信这些是日本人的所为呢?”冯生迟疑着说道。   “嗯,你在临昏迷之际,眼光瞥见了门口的黄建国。”金道长补充说道。   “枪声难道不会引起旅社里人的注意吗?”冯生狐疑的说道。   “这很简单,你这把马牌枪口径不大,用枕头包住声音会很小。”金道长说罢自屁股下抽出冯生的那把手枪,拽过床上柔软的枕头裹住对墙开了一枪,发出了低低的沉闷声响,就好像是茶杯落到了地面上一般。   冯生吓了一跳,这老道说开枪就开枪,杀人肯定也是个连眉头都不会皱的人。   “你……既然已经死了,京城白云观肯定不会再露面了,以后要去哪儿呢?”冯生支吾着问道,心想贾尸冥此人看来背景很深,决不仅仅是首长一个卧底这么简单。   “蓝月亮谷,那是当今世上仅存的一处世外桃源了,贫道将在谷中倾心钻研噶马噶举派的经藏,与我全真教道学融会贯通。”金道长回答道。   哼,鬼才相信呢,若是有心遁世,又何苦费心如此布局呢?可惜自己老爹老娘有一大家子,无法一走了之,否则跟着寒生去闯荡江湖是何等的惬意啊。   “贫道现在为你解穴,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金道长说罢出指如风,在冯生的右肩胛处连点了两三下。   冯生整条的右臂渐渐的恢复了知觉。   “冯生,要不要贫道给你脖颈上来一下子?”金道长认真的说道。   “不要,不要……”冯生紧忙拒绝道,筱艳芳的那一脖拐至今仍记忆犹新,再打颈椎肯定要折断了。   “哈哈哈……”金道长大笑起来,随手抓起了两只肉包子,出门扬长而去。   房间内,冯生呆呆的坐在床上,唉,政治漩涡实在是进去不得啊,这个金道长来了个金蝉脱壳,把我冯生给甩下了,接下来的故事可就完全要靠自己来圆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臂,走到墙边查看,一粒小小的子弹头嵌入在了砖缝里。冯生用力抠下来这枚黄色的弹头,揣进了衣袋里,手枪重又放回裤袋里,洞穿的枕头压在被子下,四处检查了一下,见无其他异常,便低下头匆匆的走出了旅社。   京城的电话明天才能挂,那现在做什么去呢?对了,寒生和吴楚山人他们不是去南山村了么,自己干脆也赶过去聊聊,以后还不知道能否再有机会了呢。   冯生打定主意后,向路人问清楚前往南山村的道路后,匆匆的追赶了上去。   途中,冯生的脑海里始终徘徊着刘佳娇羞缠绵的身影,唉,以前常听到老人们说起“朝鲜姑娘,日本娘们”是最温存的,看来果真是不假呢。 第三百五十章   远眺南山村,竹林雾气蔼蔼,农舍炊烟袅袅,好一幅钟灵毓秀的乡村景色,寒生禁不住的看呆了,游子远行归来,方感家乡山水之亲。   “寒生终于回来了。”他热泪盈眶的喃喃说道。   大黄狗笨笨和黑妹亦是雀跃不已,“呜呜”哀鸣着率先带领着一群狗宝宝们朝着村东头老宅旧址跑去了。   站在自家门前,望着周围四下里景物依旧,唯有脚下一片残垣断壁,世事沧桑,物是人非,心中倍感凄凉。   “山人叔叔,我想重新在原来的地方盖三间茅草房,同以前的一样,再将爹爹和荷香婶婶的遗骨接回来安葬,这儿才是寒生和兰儿的家。”寒生凄楚的说道。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道:“虽是布衣粗茶淡饭,自古以来,平平安安就是福啊。”   寒生想了想,又道:“金道长说的要是真的,我就想取出银行里的钱,在南山村盖一所医院,老百姓都可以免费前来看病,穷苦人家食宿都不要钱。”   吴楚山人赞许的点点头:“我和兰儿都一起帮你打理。”   “对了,山人叔叔,在旅馆里,你为什么不让我接着询问金道长的一些事情呢?”寒生不解的说道。   “唉,”吴楚山人望着寒生,叹息道,“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自明,金道长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很深的政治漩涡,善良的人躲避唯恐不及,稍微不慎便会成为其牺牲品,老祖之死便是。这个贾尸冥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城府之深不可测,他能够装拌成瞎子掩人耳目这许多年,其中之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格达预言是某些政治势力梦寐以求的东西,为了得到这张旧羊皮,他们是不惜牺牲无辜人性命的,所以,金道长不想让你搅进去,应是一番好意。”   “可是他毕竟杀了老祖……”寒生心中之结难解,眼前不时的浮现出老祖赤裸着的胸腹上,那个血淋淋的“金”字。   “这就是政治的血腥和冷酷……孩子,今年是龙年,世间必有大事发生,年初周总理辞世,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呢。”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会有天灾呢还是人祸?”寒生自言自语道。   “自古以来,天灾与人祸往往都是结伴而来。”吴楚山人凝视着天际,怅然不已道。   “我还要赶紧把墨墨找回来,这是老祖的遗愿。”寒生沉思着说道。   “东南亚茫茫雨林之中,你又如何寻找呢?”吴楚山人眉头紧锁起来。   “卢太官,他曾说可以在香港组织一只雇佣军,配备直升飞机来搜索。”寒生忽然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   “也好,暂时离开这是非之地,当龙年大事已了,一切必将雨过天晴。”吴楚山人幽幽说道。   “寒生……”兰儿站立在朱彪家的房门口,泪水扑簌簌的滴落下来。   寒生亦是百感交集,一时间无语凝噎。   “寒生兄弟,猜猜我是谁?”兰儿背后突然传出说话声来,之后耶老突地一下子蹦了出来,摇头晃脑的大声叫道。   “耶老,你也来啦。”寒生微微一笑道。   兰儿一把拽过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欣喜的说道:“才华,你可把大家吓坏了,你是怎么跑出谷的?还有祖墨呢?”   “我要墨墨。”沈才华眼噙着泪水委屈的说道。   “墨墨被泰国降头师抓走了。”寒生不无歉意的对兰儿说道。   “啊……”兰儿大吃了一惊。   “我会把她找回来的。”寒生安慰着兰儿。   耶老的目光落在了吸子筒的身上,歪着脑袋左右打量着,惊奇的说道:“咦,这是个什么东西?”   沈才华紧紧地抱住了吸子筒,爱抚的摩挲着它身上的绿毛,轻声道:“它是吸子。”   “寒生,我们这次出谷,一是为了寻找你和孩子们,另外是想来探查一下太极阴晕。昨晚,我们在婺源遇见了黄建国,现在此人与原先已大不一样了,似乎身怀着一种诡异的功夫,山人已是拿他不住了。我怀疑黄老爷子的葬法没有错,吴道明和我都错估了这位黄乾穗主任,他们很可能还是按照‘正葬法’,头上脚下的活埋了黄老爷子,所以,黄建国才能够借助太极阴晕的发力,屡屡化险为夷,万一是这样的话,历经磨难的黄建国十年之后便真的会入主中原,带来一场浩劫。”吴楚山人心事重重的说道。   “山人叔叔,那你想怎样来做?”寒生问道。   “今晚子时,我们前去太极阴晕,挖开一瞧究竟,若是果真如此,麻烦可就大了。”吴楚山人摇着头说道。   “那么可以将黄老爷子的尸身移走么?”寒生轻轻说道。   “来不及了,黄老爷子是肉身活葬,且先饿了数日,排去肠中秽物,然后又沐浴剃净了毛发、刮去老皮,舍弃棺木而裸身下葬,其发力定胜过朱元璋母亲葬入的太极阳晕,关键是头五日,若无变故,五行便将与地磁力融合,我们恐怕很难再扭转大局了。”吴楚山人不安的解释道。   “既然有十年时间,老衲完全可以去杀掉黄建国,毁其肉身,看他凭什么来入主中原?”耶老在一旁忿忿的插话道。   “恐怕现在已经杀不死他了……”吴楚山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夜,月白风清,吴楚山人和寒生带上了手电筒和锹锄,兰儿抱着熟睡着的沈才华,耶老捧着吸子筒直奔南山脚下灵古洞而去,那冯生已于黄昏时分找到了朱彪家,遂兴致勃勃的跟上了同行。   笨笨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黑妹则留下在茅屋内哄着宝宝们睡觉,阴蝠首领系着骑马布,威风凛凛的带着阴蝠们傲然盘旋在夜空里。   “嘎嘎……”毛竹林里的乌鸦依旧朝着他们伸出脑袋胡乱的吼了几声,便不再言语了。   众人依次钻进了灵古洞前面的灌木丛中,来到了太极阴晕前。   月光下,光秃秃的太极阴晕上,五色土环依旧排列整齐,清晰可辨,盖因大地磁场之故,不会因土壤掘散而改变其有序的色环。   “月下孤魂何徘徊?灵古洞前故人来。青田遗梦六百载,世间谈笑一挥间。谁信高洁朱门里,芳草萋萋十年期。堪留千古无限愁,唯有斯人知其哀……”吴楚山人月下负手而立,轻轻的低声吟道。   “山人叔叔,我们从那儿开始挖?”寒生手握着铁锄问道。   吴楚山人思索着说道:“我听王婆婆说过,太极阴晕的外围埋葬了吴道明和无名师太以及台湾来的那些人,这边则是我与朱医生一起亲手埋葬的朱彪和沈菜花,我们就不要去再惊动他们了。寒生,你可直接在太极阴晕的中央开挖,黄老爷子是直立下葬的,占据的范围不大,注意别伤到老人家。”   寒生按照山人手指的位置,举起锄头刨了下去。   太极阴晕里的土质干燥松软,挖掘起来较为轻松,寒生小心翼翼的刨着,其余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紧张的注视着墓坑里。   “妈妈……”沈才华不知何时睡醒了,小鼻子不停地翕动着,发出了轻轻的呼唤声。   兰儿紧紧地搂住小才华,爱怜的望着他。   “深浅应该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黄老爷子的尸身呢?”吴楚山人望着逐渐深下去的墓穴,有些疑惑的说道。   “尸体会不会已经腐烂了?”冯生眼睛盯着墓穴道。   吴楚山人摇了摇头,说道:“太极阴晕乃是承载天地之灵气的龙穴,肉身在其磁场的护佑下,绝对是不会腐烂的,而且面目应该仍旧是栩栩如生,就像熟睡了一般。”   “有了。”寒生惊呼了一声,扔下了锄头,直接用手轻轻的刨起土来。   月光下,阴晕的深处白光闪动,随着扒去四周围的土粒,竟然露出了一个光秃秃的头盖骨……   吴楚山人大惊失色,忙叫寒生继续往下扒着。   不多时,一具双腿盘着的完整白森森的骷髅渐渐的裸露出来,在清凉的月光下默默地打坐着……         (第五部完)    尺子寄语:   休息几天,开始写第六部,也就是《青囊尸衣》最后一部,每日在本帖下持续更新,争取在2008年底前结束。   有关两个婴儿的故事,若是筒子们喜欢看,明年另开新贴继续~~~~~~~~ 第六部 第三百五十一章   《心得要旨》曰:“万物同归一太极,一物各具一太极,况地理乎?故点穴重认此晕,人知藏之土内,而不知见于土外亦有此晕。其晕常仿彿,不可为象,有影无形,隐隐隆隆,晕外微起似砂非砂,晕内微凹,似水非水,足其见于微者,明唇暗晕浅窝微突是其见于显者,乃天地生人生物本然之根,是真葬口也。”   吴楚山人默默地望着墓穴内端坐着的那具白骨骷髅,半晌说不出话来。   “山人叔叔,黄老爷子的肉身会否被什么虫子啃食了呢?”寒生小声的问道,但随即又迷惑了,“那他又怎会自己盘腿打起坐来了呢?”   “死人是不会自行变换姿势的。”冯生在一旁肯定的说道。   吴楚山人仍旧没有做声,仰天凝视着夜空,许久,才缓缓的说道:“这不是黄老爷子。”   寒生闻言惊讶之极:“不是黄老爷子?那是谁?”   “我不知道……”吴楚山人自言自语道。   冯生揿亮手电筒,纵身跳到了墓穴里,蹲在那具骷髅的旁边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这是具女人的骷髅。”冯生说道。   “女人?”寒生越发吃惊了起来。   “是的,”冯生较为详细的解释说道:“我在部里曾经进修过法医学,人体共有三百六十五根骨头,这与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相吻合,当尸体腐烂后,男人的尸骨呈白色,而女人的骨头却是暗黑色的,因为女人生前行经,血液流散入骨所以发黑,其颜色与服砒霜毒而死之人的骨头差不多。另外,男人从头顶到耳部和脑后共计八片脑颅骨,惟有河南省驻马店地区的汝南县,古时称作‘上蔡’的地方那儿的男人有九片,多了一片。男人的脑后有条横缝,从这条横缝的中点往下至发际,又有一条直缝,而女人的头骨只有六片,脑后虽有一条横缝,但却没有其中的那一条直缝。还有左右肋骨也有所不同,男人两边各十二根,其中八长四短,女人两边则各有十四根。男人的尾蛆骨和脊椎骨相连的地方稍凹,两边有尖瓣,象菱角,四周有九个小孔,而女人的尾蛆骨和脊椎骨相连的地方平直,周围有六个小孔,大小便的地方各有一个孔。根据以上特征,我敢断定,这具骨骼是女人的。”   “荫尸沈菜花?”寒生轻声惊呼道。   “沈菜花的年龄有多大?”冯生问道。   “二十多岁。”寒生回答道。   “不对,人的年纪越大,牙齿也越是磨损的厉害,13~23岁的人,齿尖刚开始磨损,再到35岁,齿尖磨耗,露出黑色的齿质点,而这具骷髅的齿质全部磨损并暴露出来了,所以年龄起码应该在六十岁以上,因此,她绝不可能是你说的那个年轻的沈菜花。”冯生肯定的说道。   “冯生,可以准确的推断出来这个女人的身高么?”吴楚山人问道。   “这个老太婆身材较矮,绝不会超过一米五十的。”冯生计算了一下,然后肯定的回答说道。   “如此说来,她也不会是无名师太了。”吴楚山人盯着月光下的骷髅自语道。   “可是听闻老爹说,人体不是有204块骨头么?外国洋人有206块,他们的第五脚趾骨比我们多了一块。”寒生疑惑的说道。   冯生笑了笑,解释道:“我进修法医时最先接触的启蒙教科书就是《洗冤集录》,是南宋时期提刑官宋慈所著,刊于宋淳祐七年(公元1247年),是世界上现存的第一部系统的法医学专著。由于印象深刻,一着急便脱口说了出来,其实在七百多年以前,中国的法医学还处于萌芽阶段,其中谬误不少。譬如书中记载世上一年有365日,人骨便有365节,而近代解剖学发现人体实有骨头只有206块而已,辨别男女骨殖只需辨别骨盆即可。一般男性骨盆腔高而狭窄,形似漏斗,女性骨盆低而宽阔,呈圆桶状,其上面入口和下面出口也较宽大并呈圆形,是胎儿娩出的通道。所以可以断定,这是一个老太婆的骷髅。”   寒生偷偷的睁开了蝇眼,借着淡淡的月光,仔细的观察着那具无名尸骨。   “这个老太婆看上去倒是有些怪异呢?”寒生轻声自语道。   “寒生,你看出有什么怪异之处?”吴楚山人见寒生出言蹊跷,知其必有所发现,于是紧忙问道。   “毛尸……土中毛隐,月明子时见风毛生,每个时辰长一寸,至鸡鸣时分生三寸,能言,可倒退而行,世所罕见。”寒生默忆着《尸衣经》上对十八种尸变的记载,小心翼翼的回答说道。   “这骷髅是具毛尸?”吴楚山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的,她已经开始生长茸毛了。”寒生手指着骷髅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冯生笑着将手电筒光照在那具白森森的骷髅上,一面伸出手去摸了摸,不由得惊叫了一声,“果真有毛茬!”   兰儿瞪大了眼睛,紧张的望着墓穴,怀中抱紧了小才华。   小才华深邃的双眸也盯在了骷髅上,瞳孔不停地缩放着,小舌头悄悄探出来,舔了舔嘴唇。   只有耶老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望着骷髅,心里想,这具女毛尸不知长的比老翠花如何?   “寒生,毛尸出世,不知是祸是害,还是赶紧掩埋恢复原状吧。”吴楚山人虽听闻过十八种尸变,但对毛尸的特性确实一点不知,因此颇为担心的说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毛尸只可夜间活动,虽无内脏,但喜欢雄性蟋蟀,抓到后便吞落口中收藏于胸腔内,由于浑身已被密密的毛所包裹,所以蟋蟀也逃不出去,积攒多了,便能以胸腔发出简单人语,其音甚是清亮。”   “如此怪异,还是先掩埋了吧。”吴楚山人吩咐道。   月光下,毛尸骷髅已经生出了白白的一层茸毛,寒生和冯生两人将一锹锹的土盖在了她的身上,直至将太极阴晕填平。   “好了,”吴楚山人松了口气,他的目光望着默默沉思着的寒生,接着问道,“寒生,你在想什么?”   “我在寻思,那黄老爷子跑哪儿去了呢?”寒生迷惑不解的回答说道。   夜色迷离,万籁俱寂,众人踏着月光回到了南山村。   兰儿在朱彪的屋里找了些面粉,手工赶点面条给大家宵夜。   “黄老爷子下葬时,我和吴道明、师太就候在帐篷外,这尸首怎么就变了呢?而且还是具毛尸。”吴楚山人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有一群金头鼋曾在太极阴晕内做窝,那母鼋的阴气极重,曾伤了山人叔叔您的一条手臂,难道黄老爷子的尸身变化与它们有关么?”寒生疑问道。   吴楚山人摇摇头,道:“下葬时,并未见那些金头鼋,据吴道明说,金头鼋曾经把咱们准备毁掉太极阴晕的那头死猪连骨头几乎都吃光了,后来他和师太曾用阴阳锥和发丝封闭了它们颈部穴道,那些金头鼋们于是就离开了太极阴晕,不知所踪了。”   寒生猛然间想起了在湘西天门客栈之时,朱彪曾经告诉过自己,孟祝祺派民兵孟五等两个人将其押至卧龙谷中准备杀人灭口,凑巧为金头鼋所救,两个贼人均被金头鼋们所吞噬。   “它们去了卧龙谷。”寒生点头说道,并把朱彪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众人做了诸般的猜测,但到后来仍旧是一头的雾水,不得要领。   次日清晨,冯生要回婺源县城去,寒生便和吴楚山人与其同行,准备到县银行去试试看,原来冻结的那张香港银行本票是否真的像金道长所说那样已经解冻了。   来到县城时,银行已经开门营业了,寒生找到了原先认识的那位主任。   “哎呀,小神医,真是太绝了,我按照你的方法,只服用了不到两斤‘活师’,就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主任望了望柜台后面的那几位女营业员,然后压低声音兴奋的说道,“现在每夜可以干上一次,不但腰不酸了,而且特别能打持久战。”   寒生苦笑了笑,说道:“房事仍需节制,药补替代不了精亏。”   “那是,那是。”主任忙不迭的点着头。   “什么‘活师’?”冯生轻声问道,如此好的壮阳药物,自己将来或许也可能用到呢。   “就是蝌蚪,蛤蟆的幼虫,大脑袋小身子,特像巨型的男人精子。”主任神秘兮兮的说给冯生听。   蝌蚪?冯生脑海中思索着,嗯,外形以及运动时的姿态,与精子的确惟妙惟肖,难怪中医用药善于“以形补形”呢,这简直发挥到了极致嘛……   “神医,好消息,我们接到省行的通知了,你去年拿来兑换的那张香港中国银行4000万元的本票,已经解冻可以使用了,你是想存定期呢,还是活期?”主任痛快的说道。   “活期,随时可以提取。”寒生淡淡的说道。 第三百五十二章   寒生办理了一本两个人名字的活期存折,他与吴楚山人都可以单独提取款项,并各自留下了签名。   “山人叔叔,我要去一下香港,找到卢太官,请他帮忙一同寻找祖墨的下落,您可以用这些钱来在南山村建造一所医院。”寒生把存折塞给了吴楚山人,郑重其事的说道。   吴楚山人表情有些庄重和深沉,点头说道:“寒生,你放心吧,早去早回,兰儿和我等着你平安归来。”   “沈才华须和我一同去。”寒生接着说道。   “要带着婴儿?那样会很不方便。”吴楚山人颇为不解。   “沈才华有能嗅到祖墨踪迹的特殊能力。”寒生解释说道。   冯生在一旁叹息着道:“寒生,说心里话,若不是担心连累唐山家中父母双亲,我冯生定会辞职陪着你同行,做你的警卫。”   寒生笑了笑,拉着冯生的手说道:“你还要与首长周旋,那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呢。”   “我这就去打电话到京城,告诉首长已经射杀了金道长,真正的那块旧羊皮预言被黄建国那伙日本人抢走了,而你已经下落不明,我正在努力寻找你的下落,你和山人在邮电局门口暂且等我一下。”冯生说道。   寒生和吴楚山人依言等在了十字街口,县邮电局的大门外,冯生则匆匆走进去挂长途电话。   “黄建国?”话筒里首长的声音显然颇为吃惊。   “是的,我临昏迷的一刹那,瞥见了黄建国的身影。”冯生以绝对肯定的语气说道。   “唔……金道长的尸体处理好了?”首长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是的,连夜绑上石块沉入了河里,尸体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数月后即使浮上来,也只是一具无名腐尸而已。”冯生汇报道。   “目前有没有关于日本人和寒生的线索?”首长询问道。   “还没有,我是否可以从婺源这里开始寻找和追踪调查线索?并随时向您报告进展情况。”冯生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话筒里沉默了一会儿,首长又缓缓说道:“去一下黄建国的家里看看,这小子既然回到了婺源,也有可能私下跑回家去过。”   “是。”冯生答道。   “你再描述一下那个叫做刘佳的女人情况。”首长命令道。   冯生于是又说了一遍自飞机上遇到刘佳以后所有的情况,着重描述了刘佳的体貌特征。   “她色。诱你了么?”首长轻描淡写的问道。   “是的,”冯生承认道,他明白完全予以否认是不明智的,“但是,首长,我没有上当,参加公安工作已经十多年了,对敌人的糖衣炮弹还是有一定的免疫力的。”   “真的么?”首长冷笑道。   “这……报告首长,真实的情况是,由于要射杀金道长,因此精神压力异常的大,我……当时根本就硬不起来了……”冯生装作十分的尴尬,嘴里支支吾吾的回答着。   “废物。”首长挂断了电话。   冯生满意的放下了电话,废物?哼,废物就废物,如此一来,释去了首长的怀疑,至于身体状况嘛,只有自己和刘佳才知道。   “你好像挺高兴似的。”寒生望着一脸轻松之色的冯生说道。   “嗯,一切顺利,我可以陪你去香港了,不过我们要先去一趟黄建国的家里找找线索,你们可知道地址么?”冯生问道。   “当然知道,我带你去。”寒生道。   转过几条小巷子,来到了那所粉墙黛瓦的徽式深宅大院门前。   寒生默默望着那两扇紧闭着的朱红大门,门前的那对大石狮子虽然依旧是横眉怒目,但仿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吱嘎”一声门开了,阿狗自门内探出头来,警惕的瞅着这三位不速之客。   冯生赶紧走上台阶道:“我是黄建国的朋友,约好来婺源的家中见面的。”   阿狗闻言,面色渐渐和缓了,口中连忙说道:“建国前天回来的,不知道啥时候又走的,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担着心呢。”   冯生皱着眉头思索道:“唉,这个建国也真是的,约我大老远跑来,自己又不见面,还算什么好朋友?”   阿狗瞧了瞧冯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同志,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你听不出我这唐山老呔儿味儿么?”冯生和善的笑了笑。   “他们两位呢?”阿狗努嘴撇了撇站在树下的寒生与吴楚山人。   “哦,我一外乡人不认得路,这两位老乡挺热心肠,带着我引路到这里来的。”冯生大声解释道。   阿狗闻言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对冯生悄声道:“昨天,县政府来人找建国了。”   “哦……”冯生狐疑的看着阿狗。   “有人诬陷建国和一个女人前晚半夜三更的跑到县政府偷了一辆吉普车,你想想,这不是恶意造谣诋毁黄主任的名誉么?建国的爸爸是咱婺源县的一把手,儿子能去政府大院里去偷车?笑话,呸……”阿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嗤之以鼻道。   “是啊,以我对建国的了解,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嘛。”冯生亦是忿忿不平的说道。   “可是建国自前晚就一直没有回来,要不然可以去县里解释的。”阿狗嘴里嘀咕道。   冯生明白了,黄建国和刘佳盗取了自己身上的旧羊皮后,便去县政府偷了一辆吉普车逃之夭夭了,时间已经过去一天多了,估计现在他们早都已经渡过黄河了。   冯生走下台阶,来到大树下,“我们走吧,黄建国偷了辆吉普车逃离婺源了。”他对寒生和山人说道。   “这小子越来越鬼了。”吴楚山人说道。 寒生和冯生启程了,吴楚山人、兰儿和耶老送至村东头。   “我想在原来的宅基地上盖三间茅草房,与爹爹再世时的一样。”寒生怀抱着沈才华,手里拎着吸子筒,站在自家的那片残垣前黯然说道。   他的心中充满了怅然和悲凉,旧时的那三间茅草房留下了太多的儿时记忆,过去的日子是那样的温馨,寒生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母亲喃喃的哼着儿歌,父亲在外面捣药,那声音悠长而缠绵……   “山人,你和兰儿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寒生的。”冯生身背行囊,右手摸了摸裤袋里那只马牌手枪,朗声说道。   “寒生,老衲还能不能再长出一片金丁香来呢?”耶老撅着干瘪的嘴巴,悄悄的问寒生道。   “你原来的那片金丁香呢?”寒生颇为奇怪的问道。   “老衲在蓝月亮谷里已经放入鸡蛋壳中去孵化了,可是不小心被人盗走了。”耶老委屈的说道。   “谷中有谁会去偷耶老的鼻屎呢?”寒生越发感到奇怪了,同时又忍俊不已。   “沈才华和祖墨,是这两个小家伙干的。”耶老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   “皱皮女婴……”寒生自言自语道,他这下终于明白祖墨的皮肤为何会变好了,之前还一直以为与那个泰国降头师蒙拉差翁.炳有关呢,原来是金丁香起的作用。   “你那片金丁香乃是鼻腔垢历经千年而化成,眼下是生长不出来了。”寒生如实的回答道。   耶老面现痛苦之色,令人多有不忍,须臾,又忽然见其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他拽过寒生到了一边,然后低声悄悄的问道:“寒生兄弟,你说那具女毛尸的鼻腔里会不会长有金丁香?”   寒生笑笑,敷衍道:“若是有足够的年头,也许吧。”   耶老闻言心中暗自窃喜不已。   兰儿恋恋不舍的拉着寒生的手,泪珠在眼眶中转着,竟无语凝噎……   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带领着一群狗宝宝围绕在寒生的脚下,厮磨挲蹭个不停,口中“呜呜”鸣叫着。阴蝠首领昨晚已经领着全家飞回了卧龙谷,未及赶来送行。   寒生已经提取了一些钱,分别带在了自己和冯生的身上,以便途中之用。   离开了南山村,寒生一行在婺源县城登上了南下的长途汽车,傍晚时分到了省城南昌,然后乘夜班火车一路前去广东。   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了南海边,隔着雾气茫茫的大鹏湾,终于可以眺望到香港岛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深夜,大鹏湾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团团的雾气,湿漉漉的并略带有咸涩味儿。   小渔船上,冯生的双手紧张的抠着船舷,目不转睛的盯着漆黑的大海,寒生已经偷渡过一回了,因此心情较为平静与放松。   “最近海上查的很严,前几天何老五送人过去香港,还没到中线,就被边防巡逻艇发现了,小船想尽快冲过中线到达香港水域就安全了,谁知道一顿冲锋枪,把人都扫到水里去了,何老五跟那些人一道喂了鲨鱼,家中留下了孤儿寡母,真的是可怜啊。”那船家汉子啧啧叹息说道。   寒生是出了高价才雇到的渔船,比去年整整翻了两三倍之多,即使这样,也还是有很多渔民不愿带他们出海。   冯生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愿可别碰上那些边防巡逻艇,自己本身是公安出身,又携带有枪支,若是被抓住了,肯定会被当成叛国投敌者对待,到时候真的是有口难辩了。   “快到香港水域了么?”冯生注意的聆听着海面上的动静,一面焦急的问道。   “还要一会儿。”船家汉子用力摇着橹说道。   “突突突突…...”海面上传来了轻微的马达轰鸣声,逐渐越来越响,好像是冲着他们直驶过来的。   “不好,是边防巡逻艇!”船家汉子顿时惊慌起来。   “这么大的雾气,他们也能看见我们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巡逻艇上装有雷达,天再黑雾再大也一样能发现渔船的。”船家汉子匆忙解释道,手下疯狂的摇着橹,朝着对面的香港水域冲去。   探照灯光骤然间亮起,虽然有着浓雾的遮掩,小船还是若明若暗的暴露在了光亮之下。   “前面的渔船听着,我们是中国边防巡逻艇,命令你们立刻停船进行例行检查!”浓雾中传来扩音器的喊话声。   “完了,这回是彻底的完了……”船家汉子手一松,一脸沮丧的蹲在了船板上,小渔船停在了水面上,随着波浪漂伏着。   冯生一时间也手足无措了,摸了摸裤袋里的手枪,可是自己怎么能够和边防军对抗呢?   寒生亦是叹息不已,看来这次南下出师不利啊,万般焦急之中低头望了望沈才华……   沈才华咧开了小嘴儿乐了,伸出小手轻轻的拍了拍吸子筒,口中叽里咕噜的说了点咒语,但见吸子筒黑漆漆的圆眼睛眨了眨,纵身跃进了海中,缓缓的伸展开来,足有一张席子大小……   寒生心中一热,匆匆对冯生说道:“赶紧坐到吸子上去!”   冯生犹豫的目光望着寒生,寒生微微一笑,起身迈过了船舷,踩在了吸子柔软的腹面上,把手伸向了冯生。   这时,沈才华光着腚纵身跃起,稳稳的落在了吸子身上。双手揪住了两只大吸盘。   冯生背着行囊小心翼翼的跨到了吸子的腹面上,踩了踩,发觉挺稳的,并无下沉的情况。   “坐下。”寒生吩咐道。   “不准跳海逃跑!否则开枪了!”雪亮的探照灯光照射在了他们的身上,浓雾之中露出了巡逻艇灰色的身影,上面站着几名荷枪实弹的边防军人。   “才华,快开船!”寒生大声叫道。   沈才华用力扭住吸盘,见其未动,于是举起小拳头砸了两下,吸子身体一晃,水花四溅,从容的背负着三个人,飞也似的去了,海面上甩下一条白色的水线……   “小才华,方向搞错了!”寒生大叫道。   亮如白昼的探照灯光下,小才华雪练似的一身白肉,满头大汗的揪着吸子在海面上飞驰,可是方向却是冲着巡逻艇而来……   站在巡逻艇上的边防官兵们瞪大了眼睛,痴痴的望着这个光着屁股的婴儿驾驶着一张席子如同腾云驾雾般的而来,顿时面面相觑,作不得声。   “吸子是水中生物,有趋光性!”冯生猛然间恍然大悟,急切的朝着寒生喊道。   寒生也迅即明白了,猛地扑到沈才华身边,伸出双手捂住了吸子的两只眼睛,同时对才华叫着:“调头!赶紧调头!”   吸子感觉到眼前一黑,明亮的光线不见了,沈才华两只小手正用力的扳动着吸盘转向,于是,它遵循着指示在海面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重新调整确定好了方向,朝着香港水域飞驶而去。   “小朋友,快停下!海中十分的危险……”扩音器里传来了急切的喊叫声。   沈才华撅起了小屁股,身子向前弓起以便减少风的阻力,两只小手猛拉吸盘,吸子如箭射般的腾起,在海面上跳跃式的前进,每当落下时,冰凉的海水四溅,巡逻艇的喇叭声渐渐不闻,探照灯光亮也越来越远,最后隐没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真的是不可思议!寒生,你们在哪儿弄来这么个好东西?”冯生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缅甸的恩梅开江,是小才华的宠物。”寒生自豪的说道。   “它是淡水生物,怎么也能在咸水中生存呢?”冯生颇为不解的问道。   寒生略一思索,开口解释说道:“吸子生活在淡水中是不错,但它也是一种两栖生物,可以用肺部直接吸取空气,只要它不下潜到海里,以腮过滤咸水呼吸的话,就不会有问题的。”   “是这样啊……但它又是如何跑得如此之快呢?”冯生坐在吸子的后部,俯身仔细的观察并自语道,“哦,原来它体内生有两道吸水腔,前头吸入海水,肌肉快速压缩从尾部喷射而出,利用反作用推力前行的,而下面的那些绿毛一同摆动,便可以控制行进的方向,真是太神奇了,就像喷气式飞机一样。”   寒生一行乘坐着吸子越过了中间线,驶入了香港水域,浓雾渐渐的散去,远处已经看得见灿烂的灯火,那就是香港岛了。   沈才华可能也感觉到危险已经过去,手上的力度慢慢的减弱,吸子也随之降下了行进的速度,寒生松开了捂住吸子双眼的手掌,吸子目前不再需要导航,趋光性引导它自动的朝着香港岛的方向前行。   大鹏湾(英文名Mirs Bay,故又叫马士湾)是一个位于香港和广东大鹏半岛之间的海湾。   吸子载着寒生等人沿着香港东部海域航行,绕过火石洲、果洲群岛和东龙洲,黎明前在石澳郊野公园登陆上岸了。   “我们要直接去卢太官的半山别墅。”寒生说道。   沙滩上,吸子慢慢的收拢起身子,不一会儿又变成了雨伞般大小的一个筒子,小才华怜爱的将其抱在了怀里。   寒生和冯生脱下衣裤拧干,吸子在海面上跳跃时,海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重新套上后又凉又黏,十分的不舒服,但也只有将就了。   他们在石碑山附近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时,天已经大亮了。一小时之后,的士终于来到了港岛的半山富人区,在山顶道900号门前停了下来,寒生付了几十块美元,然后下车揿响了卢宅的门铃。   侧身向911号吴道明的那栋别墅望过去,院子大门紧闭着,显得了无生气,唉,吴道明和师太都已经死了,那个女佣王妈也不知还在不在了。   “先生,请问你们找谁……咦,这不是寒生神医么?”开门的保镖认出了寒生,惊喜的说道,这人上次曾一同去过缅甸丛林。   “卢太官在家中么?”寒生微笑着问道。   “在,刚刚起来,他一直惦记着你呢。”那保镖热情的说道,赶紧把寒生等人让进了院子里。   大门台阶上的藤椅中坐着一个身穿蓝色中山装,头戴黄军帽,足登白色回力球鞋的老人,正低着头,两只眼睛透过了帽子上面的两个窟窿在打量着他们……   冯生一见便乐了,这正是在南昌滕王阁饭店里见过面,那位自称“官居一品大员,长江水师提督”的精神病人吴老爷子。   “哈,吴老,想不到您也到香港来啦?”冯生笑着打起了招呼。   “哦,是你呀,你那位颧骨高高的大脚尤物呢?没与你同行么?”吴老爷子嘿嘿说道。   “大脚尤物?”冯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位“提督大人”指的是刘佳。   “唉,真是个黄毛雏儿,那大脚尤物勾引你也才只用了五步,你就缴械投降了,简直是废物。”吴老爷子极为不满的教训道。   “什么五步?我不明白……”冯生面色微红,不解的说道,废物?这疯老爷子说话怎么和首长一个腔调。   吴老爷子怒道:“哼,‘挠首弄姿’、‘引蛇出洞’、‘笑脸相迎’、‘嗷嗷待哺’和‘鸡头牛后’,只五招而已,你就轻易献身了?简直丢尽了我大清男人的脸面……”   “我还是不明白。”冯生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气死本提督了,”吴老爷子忿忿不已的解释道,“所有女人勾引男人的第一招都是‘挠首弄姿’,便是伸出葱葱玉指抓脑皮,头发甩来甩去的,引起你的注意。第二招‘引蛇出洞’则较为含蓄,她伸出舌尖舔自己的樱唇,引诱你的舌头在嘴巴里骚动不已、霍霍欲试,可是那天夜里,姓刘的那个尤物吐出的是整片舌头,如吊死鬼一般,明显的属于火候不足,怎么可以露出舌苔呢……”   “你怎么会……”冯生闻言心中暗自吃惊不已,奇怪,这老爷子说得活灵活现的,就好像是亲眼看见了一般。  “接下来的第三招‘笑脸相迎’最撩人了,老夫见你那时早已经目不转睛,垂涎欲滴了。”吴老爷子接着挖苦说道。   “笑脸相迎?”冯生迷惑不解。   “就是屁股,那尤物假装系鞋带,撅起硕大的屁股在你眼前不停的晃来晃去……”吴老爷子冷笑道。   “那是‘笑脸’?”冯生诧异的说道。   “正是,人有二脸,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阳一阴,各具其妙,以臀勾人者美名谓之‘笑脸’,青楼女子多善用此技。”吴老爷子耐心的给予解释道。   “那下一步是什么呢?”冯生显然是听起了兴趣,急切的追问道。   “第四步就是‘嗷嗷待哺’这一损招了,大凡成年男子,莫不臆想年幼时母乳相饲而嗷嗷待哺时,但却常不自知,此招乃是利用较大只的双乳以勾起其心中之渴望来达到目的,显然,你中招了。”吴老爷子惋惜道。   冯生闻言脸颊绯红,轻声问道:“‘鸡头牛后’呢?”   吴老爷子正色道:“鸡头者,乃小而洁的鸡喙是也,牛后,便是脏兮兮的牛屁眼儿,这一招实在是狠辣之极啊,本提督看见那尤物嘬起嘴巴按在了你的口唇之上,而手却直捣你的牛后附近一带……”   冯生大窘,正待出言辩解之际。   “哎呀,原来是寒生兄弟!恕卢某迎接来迟了。”卢太官大步从房门内跨出,笑呵呵的说道,身后跟着戴秉国少尉和其他的几位远征军人,依旧是长须蓬发。   客厅里坐下后,卢太官命人准备早餐。   “寒生,你怎么突然来到了香港?这位冯先生原来竟是你的旧识,我们之间在南昌滕王阁还有过一面之缘呢。”卢太官热情的说道。   寒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冯生和自己此番香港之行的目的。   “嗯,找寻老祖女儿的下落,没问题,我可以组织一只精干的雇佣军,配上一架直升机,前往东南亚缅甸和泰国北部山区一带搜索,”卢太官即时便爽快的答应了,他接着又说道,“请给我几天时间准备。另外今天上午十点,我将在香港召开一个很大的新闻发布会,会上要庄严的向全世界宣布,在缅甸的原始热带雨林之中,发现了二战期间仍存活至今的中国远征军五名士兵,他们茹毛饮血,坚持了整整三十四年!戴秉国少尉等五名军士将出现在全世界人的面前,而且还保留着原来蓬头长须垢面的模样,那将是何等的震撼啊……中国远征军人将感动这个世界,唤起和平的良知,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保障的安全返回大陆。”      ~~~~~~~~~~~~~~~~勿忘国耻9.18~~~~~~~~~~~ 第三百五十四章   茫茫夜色之中,一辆吉普车仓皇的行驶在婺源至安徽南部的公路上,车后扬起一片尘土。至天亮时分,车子驶进了皖南古池州城。   池州,东连铜陵,南接黄山,西邻江西,北濒长江,旧县志载:“池州之城,临瞰大江,为金陵上游之地,当吴越之冲。”是一座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   “我们目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乘此地的汽车轮渡过江,再或是继续东行进入江苏,经由南京长江大桥北上。”黄建国说道。   “婺源君,你估计他们会沿途追踪我们么?”小水流佳子不安的问道。   黄建国想了想,安慰道:“暂时不会,门卫张师傅醒来后,县政府也会设法先与我老爸取得联系后才能处理,政府目前还不知道他已经过世了。这样吧,我们先在池州吃点东西,然后挂个长途电话报告黑泽先生。”   小水流佳子点点头,将吉普车停在了城内孝肃与牌坊街道之间的青石路面上,各自喝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大肉馄饨,加进了好些的胡椒粉,两人吃的浑身暖乎乎的,甚是舒坦。   早饭后,他们找到了当地的邮电局,要通了京城的长途电话。   “黑泽先生,我是小水流佳子,已从冯生身上取得了您要的那块旧羊皮,我和婺源太郎偷了一辆车,现已到了池州,准备渡江北上,争取明日天黑前赶到京城。”小水流佳子报告道。   “嗯,很好,不过你们不要直接赶来京城,而是继续东行去上海,明白么?”黑泽掩饰不住兴奋的心情说道。   “上海?为什么去那里呢?”小水流佳子不解的问道。   “旧羊皮被盗,冯生定然会马上向京城上司报告的,北上将十分的危险,我会通知上海领事馆给婺源太郎订一张直飞东京的机票,你把旧羊皮交给他,要他即刻回日本来,我将在东京与婺源太郎碰面,现在请把电话交给婺源太郎。”黑泽命令道。   “遵命。”小水流佳子应允道。   “建国啊,你们任务完成的很好,你岳父得到格达预言丢失的消息后,定然会在京城布控,当然也会密切监视我的动向,所以你们不能北上返京,而是东行去上海,然后上海领事馆会送你登上飞往日本国的航班,你带着那块旧羊皮,我将在东京羽田机场迎接你。”黑泽吩咐道。   “直接飞到日本?”黄建国吃了一惊。   “怎么?你不是很想要一副黑人的睾丸么?”黑泽嘿嘿笑道。   “啊,谢谢黑泽教……先生。”黄建国大喜过望。   “我今天就飞回东京,在日本恭候建国君。”黑泽撂下了电话。   吉普车离开了池州,一路东行,次日中午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中原最大的都市——上海。   黄建国怀揣着那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美滋滋的登上了上海飞往日本东京的夜间航班。   数小时后,波音飞机缓缓的降落在了东京羽田机场,婺源太郎终于踏上了日本国土。      黑泽特意在东京银座四丁目中央通大街上的一家豪华的酒店内为黄建国接风,尽管已近深夜,街上亮丽的华灯依旧是五颜六色,衬托着银座如同天上的银河,满街上红男绿女、各种肤色的游人熙熙攘攘,暖风熏人,纸醉金迷,不愧是世界上著名的销金窟。   “建国君,今天晚上为了庆祝我们终于拿到了格达预言,我特意为你准备了最具大和民族风情的晚宴——金粒餐。”黑泽满面春风的拽着黄建国的手,走进了一间豪华的日式包房。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伊拉下伊马赛)。”两位身着和服的漂亮姑娘向他俩深深地鞠躬,欢迎客人的到来。   在榻榻米上席地坐下后,黄建国掏出怀中的旧羊皮,双手恭恭敬敬的奉与黑泽。   黑泽颤抖着手轻轻的接过来,睁大眼睛盯在了旧羊皮上面,“八三四一……”他的口中缓缓的念出了几个数字,随即又警惕的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伺候的日本女人,小心翼翼的折起羊皮揣进了内衣口袋,点头说道,“今晚与建国君痛饮一番,这个嘛回去再看。”   “可以上菜了。”黑泽拍了下巴掌,示意道。   两位和服姑娘搀扶起黑泽和黄建国来到一张大圆桌旁旁坐下,桌上竟然摆放着一张木凳,凳子的中央开着一个圆洞,其下接着一个白色的瓷碟。   “这是……”黄建国诧异的问道。   黑泽微微一笑,道:“中国是一个有着悠久饮食传统的国家,八大菜系各领风骚,但却是十分的保守,发展前途堪忧啊,远不如我们日本人的创新精神,可以将吃文化发挥到极致,发明出‘人体盛’和‘金粒餐’,今晚,我就请建国君品尝一下日本国奉献给全世界至高无上的美食——金粒餐。”   “金粒餐?”黄建国第一次听说这种菜肴名。   就在这时,屋子一侧的拉门轻轻的开启,一位全身赤裸、皮肤光滑照人的美丽少女轻盈的走了出来,看上去约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她还是处女。”黑泽轻声解释道。   女孩冲他俩微微一笑,迈步上了圆桌,优雅的坐在了木凳之上。   黄建国惊讶的问黑泽道:“她要干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黑泽微笑着说道。   黄建国的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女孩儿,欣赏着她那光滑的皮肤、还未发育好的两只青涩小乳房以及圆圆的臀部……   “噗嗤”一声,在无任何的征兆下,女孩屙屎了,一条冒着热气,黄颜色、拇指般粗细且软硬度适中的屎落入了白色的瓷碟之中,紧接着又是一条,总共屙出来了四五条之多,最终以一声屁响结束了排便过程。   奇怪的是,空气中闻不到一丝臭味儿,那黄色的粪便竟然散发出一股哈密瓜的芬芳清香,仿佛带来了田野里的春天气息……   黄建国看得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黑泽哈哈笑道:“金粒餐,也叫做‘仙女蛋’,制作过程冗长而复杂,必须是精选出来的十二三岁处女,不许乱吃东西,每天严格按照详细制定的程序,进行运动、饮水、吃饭和起居,数个星期之后,餐厅派人选取她们中最符合要求的排泄物作为原料,再佐以各种名贵的调料锅蒸油炸,之后按照严格的工艺标准进行造型,做成各式大便的形状,最后再裹上食用金粉就可以食用了。”   “……那不是吃屎么!”黄建国惊呼了起来。   “正是,此屎非彼屎,我们今天定制的是哈密瓜风味的,这个女孩儿两个月内什么都不吃,只食用新鲜的哈密瓜,从源头上把握住了‘原料’的卫生。现在,厨师会将新鲜的大便拿去腌制,经过油煎炸后再蘸沾着特制的佐料食用,不但能滋补强体,而且是一种回归大自然的文明体验,很多港台明星和富豪们都大老远坐飞机前来品嚐,俱是大快朵颐,赞不绝口。”黑泽啧啧解释道。   女孩儿屙完屎后,屁股也没擦,轻盈的站起身,对着黑泽和黄建国一鞠躬,端着盛有大便的白色瓷碟走进侧门内,送厨房加工去了。   黄建国呆呆的问道:“这菜很贵吧?”   “当然,差不多合人民币50万元吧。”黑泽回答道。   “50万!”黄建国大吃一惊。   “为了庆祝我们取得格达预言,这是值得的,现在我们可以喝清酒啦。”黑泽点头说道,示意身后的和服女人倒酒。   酒过三巡,“金粒餐”终于端上来了,雪白色的瓷盘里面盛着金黄色的几坨大便,香气扑鼻。   “建国君,请用吧。”黑泽说道。   黄建国伸出筷子,轻轻的夹下来一小块,熏沾着佐料,轻轻的放入口中,顿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清甜与脆香刹那间充斥着自己全部的味蕾,无以伦比的快感自口腔缓缓而下至胃中,然后返至大脑中枢……太好吃啦……他神情恍惚的喃喃说道,随即竟然流下了两滴热泪来。   “可惜我们中原为什么就创造不出来这么好吃的东西呢?”黄建国万般痛苦的说道。   “中国人自以为文化源远流长,目空一切,故步自封,不思进取,试想想,一个东亚病夫怎配享有这等天赐美食呢?”黑泽鄙夷的说道。   “对对,到中国的厕所里闻闻就知道了,他们的屎都是恶臭的,哪有如此香甜可口的日本大便呢?”黄建国说着,忙不迭的朝着嘴里塞着“金粒餐”,这几块就价值50万元呢,可得多吃点。   当黄建国将最后一粒大便渣也舔干净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实在是太舒坦啦……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的移植黑人的蛋蛋了,他想。    第三百五十五章   位于中环半山的总督府,是历任港督的官邸和办公室,建于1855年,米白色的外观保留了昔日的英国传统,而府内的炮塔是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日本占领香港时留下的。   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的新闻发布会于上午十时在总督府举行,总督麦理浩爵士亲率辅政司等港府高官坐在了头排,他们的脸上都抑制不住亢奋的心情,一个震惊全世界的历史时刻就要到来了。   来自全球的主要媒体几乎都到齐了,如美国的CNN,英国的BBC,法新社,日本的朝日新闻与读卖新闻,中国的新华社,角落里坐着台湾中国时报和联合报的记者,主席台下层层叠叠的架着各式配着长焦镜头的相机,以香港丽的电视台为首的本地媒体更是阵容强大。   十时正,香港第25任总督麦理浩爵士严肃的走上了主席台,爵士在市民中的威望很高,他于两年前在香港成立了总督特派廉政专员公署,有效地打击了官员以及警界的贪污腐败行为。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今天在这里,我怀着悲伤和崇敬的心情,要向诸位宣布一件震惊世界的新闻。二次世界大战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默默地被人们淡忘了,可是,在缅甸的热带原始雨林中,却还有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仍然在坚持着抗战,他们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他们不知道二战早已经结束了,依旧默默地等在丛林里三十四年……”麦理浩爵士的眼圈红了,声音颤抖着。   台下静止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海浪般的惊叹之声……   当人们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台上站着的人已经是太平绅士卢太官JP了。   “他们今天来了,是我亲自走进了东南亚的丛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找到了他们,传达了中国远征军第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将军的命令,告诉他们,三十四年前,战争就已经结束了,日本投降了,他们可以回家了……”两行热泪自卢太官的面颊缓缓流淌下来,随即悲愤的大声说道,“戴秉国少尉,你们出来吧。”   灯光的聚焦下,五个蓬头垢面,须发及肩,赤脚裸着上身,胯间围以兽皮的野人挺起了胸膛来到了台前……   整个台下顿时沸腾了,镁光灯不停地闪烁着,人们纷纷站起身子向前拥来,啧啧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那几名台湾媒体的记者也从最初的惊愕之中恢复过来,拼命的朝前挤去,其中联合报的那位女记者甚至摔倒在了地上,高跟鞋甩脱了,裙子撕破了,却仍然奋不顾身的朝前爬去。   一位怀抱婴儿的年轻男士伸手搀扶起了她,女记者感激的望了他一眼,那人正是寒生,还有鬼婴沈才华。   “请问,中国远征军就只剩下你们五个人了么?”有记者问道。   “你们在热带原始雨林中吃什么?一直光着身子么?”还有的记者问道。   “你们的家乡在哪儿?三十四年前你们都还是年轻人,现在已年过半百,请问你们的家中还有亲人了么?”更有记者问道。   卢太官张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同时高声叫道:“安静!安静!请一个一个的提问。”   渐渐的,记者们的提问主要围绕起戴秉国少尉五个人的去留问题上来了。   “戴秉国少尉,你们是中国远征军,是当年的国军,请问你们是否准备归队前往台湾?”台湾中国时报的记者追问道。   戴秉国少尉痛苦的看着另外四名士兵,然后仰天悲愤的叹息说道:“我们想要回家!”   “我老爹老娘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了……”一个老兵悲伤的嗫嚅着。   “孩儿他娘,还有儿子,我好想见你们啊,呜呜…….”另一个忍耐不住,竟轻声抽泣起来。   望着当年浴血奋战在缅甸丛林、而今垂垂苍老如野人般的这几位中国老兵,各国的记者们无不唏嘘叹息不已。   台下身着深色中山装的香港新华分社记者急急忙忙跑出来打电话向领导请示,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啊……竟然有这等事?记住,暂时不做任何表态,分社马上向京城请示后再说。”上司说罢匆匆挂断了电话。   新闻发布会仍在继续,缅甸的丛林里发现了五名仍在坚持抗战的中国远征军人的震撼新闻,通过电波迅速传遍了整个世界。   台湾行政院迅速做出了反应,这五名中国远征军人是国军的楷模,是二战英雄,命令他们立刻返回到台湾,并予以褒奖晋升以及抚恤云云。   卢太官和戴秉国少尉焦急的等待着来自中国方面的讯息。   就在新闻发布会行将结束的时候,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梁威林满头大汗的赶到了总督府,匆匆走上了主席台,紧紧的握住了戴秉国少尉的手,热泪盈眶的说道:“你们受苦了,欢迎回家……”   卢太官终于松了一口气,五名远征军士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俱失声恸哭了起来。   台下,寒生的眼眶也同样的湿润了。   卢太官的府邸。   吴老爷子不停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嘴里不住的叨咕着:“哼,都走了,本提督真是无聊的紧。”   由于考虑担心暴露身份,冯生也没有跟着寒生一起去总督府新闻发布会,而是留在了家中陪伴这位疯疯癫癫的吴老爷子。   “总督是个什么官儿,难道还大得过本提督么?”吴老爷子忿忿道。   “香港总督是英国人,在香港是官儿最大的了。”冯生解释说道。   “道光辛丑年正月初五,先帝对英国开战,翌年夏,战败签《南京条约》,割了香港岛,老夫曾上书咸丰帝,愿亲率麾下长江水师与红毛一战,却始终未能如愿,唉,最后也只有带着八个江淮美女告老还乡啦。”吴老爷子忆起往事叹息不已。   “八个美女?老爷子艳福不浅呢。”冯生打着哈哈说道,心想这老爷子疯的着实不轻呢,可能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花痴。   “说起艳福,还得咱们的咸丰帝,宫中美艳当属汉女‘四春’,牡丹春、海棠春、杏花春、陀罗春,还有‘天地一家春’,就是叶赫那拉.兰儿了。”吴老爷子嬉笑道。   “你说的叶赫那拉氏不就是西太后老佛爷么?”冯生说道。   “什么西太后老佛爷?她是叶赫那拉氏惠征之女,乳名兰儿,也唤作杏儿,端的是秀外慧中,胆子挺小的,羞于见生人。”吴老爷子疑惑的说道。   冯生心中暗道,这老爷子疯的可以,慈禧太后胆子还算小?那中国就没有胆子大的人了。   “咸丰帝最喜欢的是一位寡妇曹氏,山西人,长得简直是妖艳至极,脚甚纤小,喜欢在鞋履上缀以明珠,本提督当年见过一面,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呢……”吴老爷子谈起女人来简直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好了,别胡诌百年前的事儿了,我问你吴老,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刘佳在滕王阁旅馆房间里面的事情的?”冯生猜测这老爷子不是偷看了就是有特异功能。   “这个嘛……”吴老爷子心中暗道不好,偷看人家男女苟且之事,岂是当朝一品大员所为?想了想,于是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不行,本提督一定要去会会那个什么总督,比试一下到底是谁的能耐更大。”说罢,随即推门大咧咧的走出去了。   冯生笑笑没有作声,心想自己也不必同一个疯子计较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吴老爷子推门而出,走至院子里踱着步,心中盘算着如何与那香港红毛总督会上一会,两只眼睛自帽子顶上的窟窿里望出去,铅灰色的天空中阴沉沉的,仿佛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院子门口大铁门旁徘徊着保镖的身影,吴老爷子寻思着,红毛总督不知武功如何,自己须得偷偷的与之比试,切不可当众折了大清武将的颜面才是。   他瞧瞧绕至卢宅房后,见左右无人,足尖点地,身子“嗖”的应声而起,翻过了院墙,落在了半山上的灌木丛内。红毛总督会在什么地方呢?吴老爷子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朝着山顶高处而去,于是身子轻轻纵起,竟踩着灌木树梢奔走如飞,须臾已至一座小山包上。   飞僵吴老爷子低头四望,山下远处是维多利亚海峡,对岸的九龙半岛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灰色烟霭之中,白色的海鸥点点在海面上翱翔。   这时,山坳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刀剑格斗声,不时的有人连连惨叫……   吴老爷子足下发力,直奔山坳而去,拐过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他瞥见了灌木丛中的一处空场内,有一伙人正在厮杀,刀光剑影,喊声阵阵。几名身穿黄马褂的宫中侍卫正手忙脚乱的挥舞着腰刀护卫着一位头戴暖帽朝冠、身穿明黄龙袍之人,而四周围攻上来十余名江湖人士,各执刀枪剑戟,看来情形已是岌岌可危。   待得近前细瞧,老爷子却是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他数了数,中间站立之人黄袍背面绣有五条金龙,下摆水脚如浪,他明白,五条金龙代表着九五之尊,天下只有一人能穿这件袍子,那就是当今的皇上。   “住手!何方大胆刁民、山野蟊贼,竟敢刺杀当今皇上,本提督在此,还不乖乖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吴老爷子大怒,纵身跃起,潇洒的落在了场子中间……   现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迷惑的望着这个身穿蓝色中山装,头戴黄军帽,足登白球鞋的盲眼老人,个个面面相觑的怔在了那里。   老爷子转过身来,冲着黄袍之人单膝跪下,口中惶恐的说道:“皇上,恕下官救驾来迟。”   黄袍之人愣了愣,笑了起来,随即对大伙使了个眼色,口中说道:“平身,朕怎么想不起来了,你是谁呀?”   “下官是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吴老爷子诚恐诚慌的回答道。   周围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嘿嘿的笑出声来了。   “停!哪儿冒出来个痴线?把他赶走,我们拍完了这段戏才能收工。”站在一株树下的摄影机后面,蓄有长发、身着浅色西服的导演皱着眉头挥了下手说道。   身穿龙袍饰演清朝皇帝的演员走到了导演的身旁,轻声说道:“胡导,我看这个老头虽是眼盲,举止怪异,但是身手却是矫健利落,演技纯朴自然,我们可以再试一下他,若是可能的话,修改和增加部分剧情,给他个角色,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卖点呢。”   胡导望了望眼前的这位主角,这可是邵氏影业公司的红人,他在香港市民中的票房号召力非同小可,即使自己身为导演,对这样的明星大腕的建议也是不能不加以考虑的。   “好吧,先让咱们的武术指导试试他的功夫如何再做定夺。”胡导允诺道。   这是一部近代清宫武打灵异剧,饰演皇帝的就是当下香港最红的小生郑少春,是本港乃至台湾地区女性市民的偶像。   “吴家榜提督。”郑少春把面孔一板,厉声喝道。   “下官在。”吴老爷子一惊,紧忙喏道。   “朕命你与这帮刁民中的武功高手比试一下,你可愿意?”郑少春问道。   “下官愿意。”吴老爷子连声应允答道。   一个身着对襟土布衫,四五十岁的虬髯大汉走上前来,他是这部戏的武术指导,在剧中客串江湖豪侠,其本人倒是有真实功夫的,是武当山太极拳的嫡传高手,人称张太极。   吴老爷子眼眶内的双瞳灰白呆滞,但见他冲着来人低下了脑袋,嘴里说道:“大胆蟊贼,速速报上名来,本提督不杀无名鼠辈。”   张太极忍俊不已,眼睛瞥向了站于树下的胡导,胡导也乐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陪着这个怪人玩玩。   “请问提督大人为何不穿官服,而是一身‘表叔’的打扮呢?”张太极微笑着说道。   “表叔?本提督怎么是你的表叔呢?”吴老爷子大惑不解。   “你这个所谓的‘水师提督’是泅海而来的大陆偷渡客吧?”张太极有些愠怒,于是加以讥讽道。   “废话少说,老夫念你是晚辈,就先让你三招如何?”吴老爷子不屑一顾的说道。   “既然表叔托大,我也就不客气了。”张太极说罢双掌伸出,一阴一阳,单腿提起,一招“白鹤亮翅”,稳稳的摆了个post,立时迎来了观战人群的一阵掌声。   吴老爷子仍旧低着头,两只眼睛透过帽子上窟窿偷偷的观察着。   太极拳讲求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发力,常常以“后发先至”来迅速制服敌人,但是老爷子站在原地仿佛以逸待劳般,无奈只有逼得张太极率先出手了。   “掤捋挤按须认真,上下相随人难近,任他巨力来打我,牵动四两拨千斤,引进落空合即出,跟随沾粘不丢顶。”张太极口中念叨着《太极十三式打手歌》,一面慢慢的近身贴了上来。   吴老爷子依旧是纹丝不动。   “呼”的一声,张太极左右手“野马分鬃”在老爷子眼前虚晃一招,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唰唰唰”三招“单鞭”抓向了老爷子的前胸。   吴老爷子说好让三招就让三招,因此整个身子还是不动。   那化掌为爪凌厉的三招“单鞭”瞬间扯去了老爷子中山装上面的前排纽扣,衣襟顿时敞开了,露出了掩藏在里面的绿色长毛……   吴老爷子勃然大怒,身子一晃,那件蓝色的中山装“呼”的一声飞上了半空,此刻众人无不惊讶之极,这老人家赤膊的上身竟然生满了绿毛。   张太极一愣,咦,此人身上的道具甚是奇特,难道是公司聘请来的特约演员么?正在惊愕之中,老爷子已经纵身跃起一丈多高,浑身绿毛飘逸,自半空里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的猛扑过来,双手青筋暴露,一副威风凛凛的虎爪径直的抓向了他的脑瓜顶……   张太极大惊,好在多年勤于练功,身手尚算敏捷,含胸、拔背、裹裆、护臀、提顶、吊裆、松肩、沉肘一气哈成,一招“转身摆莲”,以柔克刚,欲化解头顶上的巨大下行冲力。   “嗤嗤”裂帛之声响起,张太极感到周身上下一凉,定睛一瞧,才发现自己除了一条三角短裤之外,土布外褂、羊毛衫、衬衣背心和外裤等统统被那双虎爪给扯碎了,如天女散花般的撒落了一地。   现场的所有人霎时间都已是目瞪口呆,痴痴的望着老爷子。   吴老爷子头戴黄军帽威风之极的稳稳站立在地上,清风微拂,绿毛飘逸,大有金刚泰山的伟岸雄姿。   “太棒了……”郑少春带头鼓起掌来,口中说道,“吴家榜听旨。”   吴老爷子正欲乘胜追击,一举歼灭这个蟊贼,忽听皇上口谕,急忙转身,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朕命你参加这部戏的拍摄,现在可以脱下你身上的毛背心给朕瞧瞧了。”郑少春笑着说道。   “回皇上,下官这不是毛背心,绿毛是身体里长出来的。”吴老爷子解释道。   郑少春走前几步,身手摸摸老爷子上身的绿毛并且用力的拽了拽,惊奇的发现那毛果真是由体内自己生长出来的,“大陆毛人……”他自言自语道。   众人纷纷的凑了上来,伸手又拽又扯的,无不啧啧称奇。   郑少春走到胡导跟前,说道:“胡导,你看见了吧?这位吴先生的功夫简直是匪夷所思,一跳就有好几米高,武功极好,拍摄时都用不着钢丝绳和蹦床了,我看剧情中可以加上一个绿毛老怪,作为清宫中豢养的一个武功诡异的僵尸,我断定他绝对能一炮而红。”   “嗯,我同意,不过这事还需要和邵逸夫先生说一下才行,剧本也要做大的改动,今天先收工吧。”胡导很是兴奋的说道。   “吴家榜提督。”郑少春转身说道。   “下官在。”老爷子答道。   “你的衣服扣子掉了,去道具那儿换件外套,同朕一道去文华酒店喝酒。”郑少春笑着调侃说道,随即也换上了休闲便装。   “下官遵命。”吴老爷子受宠若惊的回答道。   坐上郑少春的杏黄色跑车,老爷子高高兴兴的随同下山,一起前往位于港岛中环干诺道中的香港文华大酒店用膳。   而此刻,文华大酒店的中餐厅正在举行宴会,香港总督麦理浩爵士为凯旋归来的中国远征军将士接风,作陪的有港府高官,新华社香港分社梁威林社长以及卢太官、寒生和沈才华等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杏黄色跑车“嘎吱”一声停在了香港文华大酒店的门口,郑少春跳下车来,早有知客门童迎上前来,这位香港演艺圈的大明星是这家酒店的常客,人人都认得的。   吴老爷子坐在车里低着脑袋四处张望着,如此金碧辉煌的大厦令他目不暇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吴家榜,下车了。”郑少春招呼他道。   “喳。”吴老爷子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了门厅前,那身奇特的装束立刻引起了人们的瞩目,他头戴黄军帽,足登白球鞋,而身上却是一袭花花绿绿的无领大襟束腰的行袍,四面开着衩,两块一品五官麒麟方补缀于胸前,足有八成新。这件朝服是老爷子在道具车上找了半天才发现的,当时一见便惊喜过望,与他一品水师提督的身份正好匹配,于是乐呵呵的套在了身上。   进入前厅,大理石的地面亮如镜面,客人们衣着光鲜,熙熙攘攘,更有几位金发红毛美女半露酥胸,怀着惊奇的目光擦肩而过,扭动着硕大的屁股姗姗而去,香气钻鼻而入,老爷子不由得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好大的“笑脸”啊……他寻思着。   中餐厅的门楣上横着一红色横幅标语,上书:热烈欢迎抗战英雄回到祖国的怀抱,落款是,新华社香港分社。   吴老爷子老远便望见了餐厅中央的一个巨大圆形餐桌上,坐着卢太官和那五个茹毛饮血的野人,寒生抱着婴儿也在座,另一侧落座的是几位男士女宾,大都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其中有一位穿着红色苏格兰裙裤、腰配长剑的年轻英军军官,身旁那个身材魁梧的金发高鼻子洋人老头,正在举杯敬酒。   郑少春认出那老头是港督麦理浩爵士,身旁的军官是驻港英军指挥官丹尼斯少校,还有辅政司、律政司以及警务处长等港府高官。   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梁威林他也是认识的,座位紧挨着麦理浩爵士和太平绅士卢太官。   吴老爷子那身奇怪的装束一进来立刻引起了中餐厅不小的轰动,轻轻的笑声在四周矜持的响起。   卢太官一眼望见了老爷子,顿时大吃一惊,坏了,这老祖宗怎么偷偷跑出来了?于是赶紧站起身来,匆匆朝他走过去。   “老爷子,你怎么出来了?还这身花哨的打扮。”卢太官皱着眉头说道。   “太官,你见了当今皇上怎么还不跪?”吴老爷子愠怒道。   卢太官一愣,演艺界大腕郑少春他是很认识的,其以饰演清朝皇帝而闻名香江,他遂念头一转,似乎明白了,老爷子肯定是误认郑少春为清廷的哪位皇帝了。   “卢先生,你们认得?”郑少春感到有点意外。   “太官是我重孙儿。”吴老爷子抢先回话道。   “这……”郑少春越发迷惑了。   “老爷子是我祖宗。”卢太官无奈的承认道。   港督麦理浩爵士端着酒杯笑盈盈的走上前来,郑少春拍摄的清宫灵异剧是他最钟意的影片,从中可以学到许多鲜为人知的中国民间文化知识。   “郑先生,这位老先生是哪部影片里的角色?是清朝僵尸么?”麦理浩爵士会说一些粤语,一面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老爷子灰白色的瞳孔。   “哦,是的,这位吴先生是邵氏影业新拍摄清宫僵尸剧中的绿毛老怪,作为今夏票房的主打影片,”郑少春随即笑着对老爷子介绍说道,“吴提督,这位就是香港总督麦理浩爵士。”   “香港总督!”吴老爷子惊讶的嘟囔道,紧忙低下脑袋,通过黄军帽上的两只窟窿眼儿偷偷观察着,发现此人鹰鼻凹眼,满面红光,看来许是内家高手。   “哈哈,原来是绿~~毛~~僵尸,我这杯里盛的是西印度群岛著名的辟邪朗姆酒(rumhullion),据说僵尸喝了就会现出原形呢。”麦理浩爵士伸手示意老爷子不必多礼,一面乐呵呵的半开玩笑说。   哼,想要试探于我,在大清皇上和吴家后辈儿面前切不可丢失颜面……说时迟,那时快,吴老爷子裂开嘴巴,露出参差不齐的一口大黄牙,嘴唇一嘬,“吱”的声响,竟然将总督杯子里面的酒液凌空全部吸进了口中,“咕噜“一声咽下……   麦理浩爵士愕然不已,眼睛直勾勾的瞅着手中的空杯发愣。   “好功夫!”郑少春惊赞道。   “老爷子,别闹了,快回家去。”卢太官担心这老祖宗会惹出漏子来,急忙挥手招呼自己的保镖过来。   麦理浩爵士缓过神儿来,简直是又惊讶又敬佩,转身对着圆桌旁的诸人大声的说道:“中国民间的奇淫技巧如同魔术一般,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啊,竟能够凌空吸酒,这太神奇了。”   寒生是作为戴秉国少尉等五名远征军士兵的私人医生而就座于总督一桌上的,此刻闻言微微一笑,心道,这“旱魃”老爷子的功夫可远远不止这点呢。   “爵士,您被蒙蔽了,人类的嘴巴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吸力,这是违反物理学原理的。”丹尼斯少校嗤之以鼻的说道,普通话讲的有些生硬。   吴老爷子见那佩剑的红毛洋人贬损于他,登时恼怒不已,掉过头来,张大嘴巴“呼”的一吸,竟然隔着一丈多远,硬是把丹尼斯少校面前酒杯里的酒液凌空一条线般的也吸入了口中,就在众人惊愕之中,听得老爷子喉头“咕噜”一响,嘴唇嘬起“吱”的射出一股水线,将酒液又原封不动的吐回在了丹尼斯少校的杯中,可以明显的看出酒杯里的酒已经混浊不清了,表面漂浮着一层黄色的牙垢……   丹尼斯少校大怒,霍的站起身来,面色胀的通红,右手习惯性的按在了佩剑的护手内。   丹尼斯少校是蝉联两届的英军重剑冠军,在英伦三岛被人们称作“苏格兰第一剑客”,他所配的重剑90厘米长,770克重,精钢铸成,出手速度与频率极快,可在一分钟内连刺140下,平均每秒钟出剑近2.4下,无人可挡。   吴老爷子低着头,满不在乎的揶揄道:“红毛将军听好了,吾乃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官居当朝一品,怎可能在当今皇上面前蒙骗与人呢?看你腰挂配剑,长手大脚的,可敢与本提督比试比试?”   麦理浩爵士闻言甚感有趣,于是拍手笑道:“好哇,丹尼斯少校香港岛大战中国僵尸。”   在座的港府高官都知道这位香港第25任总督喜爱中国灵异文化痴迷,所以也都危襟正坐的瞧热闹,并无人加以劝阻。   “唰”的一声,丹尼斯抽出了佩剑,握在手中颤了颤,钢质柔软,寒光刺眼。   卢太官见状大急,忙拽住老爷子的衣袖,急切道:“老祖宗,你还是安稳点吧,万万不可伤人啊……”   “卢先生,请你放心,我不会伤其身体的,无论他使用何种武器,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击落在地,在亚洲,丹尼斯绝无敌手。”丹尼斯少校傲慢的说道。   “不是的,我是怕他伤到你呀。”卢太官赶紧解释道。   “哈哈哈,笑话,一个瞎眼睛的中国老头会伤到我?”丹尼斯少校将手一摊,耸了耸肩,不屑一顾的说道。   “皇上,请准本提督与其一战,驱除红毛,震我大清国威。”吴老爷子躬身请示道。   “你们这是台词么?”麦理浩爵士笑着问郑少春道。   “嗯,”郑少春也进入了角色,口中朗声道,“吴提督,朕准了,你去好好杀杀洋人的气焰,让其见识一下我大清武功的厉害。”   “喳。”老爷子得令,转身面向了丹尼斯少校。   “僵尸一般用什么武器?”麦理浩爵士笑嘻嘻的问道。   吴老爷子头一低,朝圆桌之上瞄了一眼,上前伸手掰下了那盘清蒸大花蟹的两只大前螯,也学着张太极般伸展双臂,单腿提起摆了个pose……   “喀嚓……”已有候在一旁的媒体记者揿动了相机快门,拍下了这一有趣的镜头。   头戴黄军帽、身穿清代朝服、足登白球鞋的中国盲眼老头姿势潇洒至极,以至于引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与笑声。   丹尼斯少校恼羞成怒,这简直是对英国皇家军人的极端羞辱,禁不住口中骂了句:“pig!”一剑如闪电般刺出,在座的众人发出了惊呼。   “咔嚓”一声轻响,吴老爷子手中的一只花蟹前螯死死的咬住了钢质剑尖。   丹尼斯少校用力回撤重剑,但却是纹丝不动,而此刻,老爷子的金鸡独立英姿依旧未变,张开另一只手握着的花蟹大螯,也“咔嚓”一声咬在了剑身上,竟然齐刷刷的切断了精钢剑身……   镁光灯闪烁个不停,港府高官瞠目之下露出会意的微笑,惟有丹尼斯少校呆若木鸡般的怔在了那儿。   麦理浩爵士带头鼓起掌来,啧啧赞道:“中国僵尸,厉害啊,快请二位入席,坐在我的身边。”   吴老爷子将花蟹大螯连同半截剑身扔在了地上,对郑少春行礼道:“下官幸不辱命,教训了红毛洋人。”   “免礼,吴提督果然好身手,来,陪朕一同入席吧。”郑少春逗着老爷子说道。   丹尼斯少校面红耳赤,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独自喝起了闷酒。   吴老爷子一入席,桌上的气氛立刻活跃了起来,众人纷纷向所谓的“僵尸”敬酒,警务处长偷偷的问郑少春,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个活宝。   老爷子从来没有喝过洋酒,感觉味道不错,于是频频举杯,一时性起,索性解开了左衽,敞开了朝服,露出胸前性感的绿色长毛。这使得坐在对面的港府卫生司司长叶刘淑芬女士大跌眼睛,禁不住的赞叹道:“好漂亮的绿毛背心啊。”遂起身走至老爷子的身边。   “这是驼毛的么?”挚爱时装的叶司长轻轻的摩挲着那毛茸茸的绿毛,爱不释手。   已有记者按下了快门,抢下了这一幕极富温情的镜头。   卢太官急忙拦阻道:“抱歉,老爷子有点喝多了,当众袒胸实有不雅。”一面赶紧替老祖宗系上朝服的左衽衣带。   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梁威林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说道:“尊敬的麦理浩爵士,今天我们在这里,是为在缅甸丛林里坚持了三十四年,英勇抗战的五位志士凯旋归来接风。中国汉代有一个苏武牧羊的典故,中郎将苏武出使匈奴,在塞外北海(今贝加尔湖)被流放了一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头发胡须皆白,可民族气节永存。戴秉国先生等五位志士正是秉承了中华民族这种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是值得全中国人民敬佩的。   当年苏武出使时四十岁,正值壮年,回到长安已经是年逾六十的垂暮老人了,整个长安城万人空巷,看着他手中仍持着当年出使时用的,而今已是光秃秃的旌杆,无不为其高尚的民族气节所感动落泪。苏武的事迹不知道激励了历代多少中华热血男儿啊……戴秉国等五位抗日志士,入缅作战时还是二十左右岁的青年,可今天也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他们在丛林里整整坚持斗争了三十四年啊,他们最宝贵的人生都奉献给了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他们的民族气节堪比苏武!欢迎你们回来,回到祖国和人民的怀抱,回到养育了你们的家乡。”   卢太官率先鼓起掌来,人们眼噙着热泪,极其崇敬的望着戴秉国少尉等人。   郑少春手拿筷子缓慢的敲着酒杯,口中轻声的哼唱了起来,其音甚是苍凉:   “苏武留胡节不辱,   雪地与冰天,穷困十九年,   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   心存汉社稷,旄落犹未还,   历尽难中难,心比铁石坚,   时听塞上,笳声入耳痛心酸。   转眼北风吹,群雁汉关飞,   白发娘盼儿归,红妆守空帏,   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   宁海枯石烂,大节定不亏,   欲使匈奴,惊心碎胆,常服汉德威……”   蓬头垢面、发须及肩的五位中国远征军士兵心中悲苦,竟自低声抽泣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夜幕降临了,九龙尖沙咀一带灯火辉煌,红男绿女,游人如织,夜生活开始了。   一家粤菜酒楼的二楼上,靠窗座位有两个人在饮酒,面前摆着几盘海鲜和一份《星岛晚报》,报纸的头条新闻配以半版的图片刊登了今天在香港文华酒店的新闻发布会。   “这老头是一具僵尸。”那位身着一袭青色对襟开衫,脚穿一双黑布鞋,年纪约有五六十多岁的男人,手指着报纸图片上那位手握蟹螯、金鸡独立的吴老爷子影像肯定的说道。   “哦,茅师傅如何能这般肯定?”坐在对面的张太极啜了一口烧酒,感兴趣的问道。   “贫道在港台以及新马泰捉鬼数十年,可算是火眼金睛了,断然走不了眼的。”茅师傅自信的回答道。   张太极翻开晚报,指着吴老爷子那张敞着朝服,胸露绿毛的图片问道:“据说僵尸通体白毛,可这老家伙怎么是生绿毛的呢,我怀疑那毛可能是染过的。”   “太极,这你就不知道啦,僵尸其实分为八种,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和不化骨。你说的是电影里面的僵尸,白毛遍体,目赤如丹砂,指如曲勾,齿露唇外如利刃,还能接吻嘘气血腥贯鼻,走起路来膝盖不能打弯,那只是还未发育好的僵尸。”茅师傅揶揄着说道。   “僵尸也要发育么?”张太极诧异的问道。   “当然,人死以后,被埋葬的尸体如果魄依然依附在肉体上,暂时就不会腐烂,体毛和指甲也会继续生长,就会发展成僵尸,周身长毛,并能走动跳跃,力大无穷,大都会喝血和吃人肉,但也有素食的,他们普遍都关节僵硬动作不灵活,这是初级阶段的僵尸。 接下来,僵尸的毛色逐渐变白,那叫‘白毛~~僵尸’,动作已经较为敏捷了,能攀高钻低,功力明显大增。白毛~~僵尸惧怕紫外线,对付他们的办法是让太阳一晒就马上完蛋了。若是在极佳的养尸地,僵尸岁久则通灵,形成飞僵,亦称‘旱魃’。飞僵旱魃已经不再惧怕阳光紫外线了,如人类一般,但闪电雷火和枪炮子弹还是足以对付消灭他的,报纸图片上的这个老头便是了,虽说其功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一般的僵尸,但还是不及‘不化骨’。”茅师傅解释道。   “哦,那又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张太极好奇的问道。   “茅山道家有太阴炼形之法,尸体葬数百年后,期满便会复生,是为‘不化骨’,端的是无比厉害。”茅师傅吞吞吐吐的说道。   “如何厉害呢?”张太极兴趣盎然的追问道。   茅师傅摇摇脑袋,闷头喝起酒来,似乎不愿再说下去了。   张太极端起酒杯,敬道:“茅师傅,今天太极就是想请您老人家出手,除掉这个飞僵旱魃,他不但当众羞辱了我,恐怕因此还会打破了太极的饭碗呢。”   “这不消你说,我茅一噬为民除害理所应当,尤其是飞僵百年难得一遇,断然是不能放过的。”茅师傅饮干杯中酒爽快的说道。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名叫吴家榜的僵尸竟然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的朋友,晚上就住在港岛半山的卢家公馆之内,地址是山顶道900号。”张太极恨恨说道。   “我知道了,今晚农历十五了,子时的时候,那僵尸会出来到月下的,你早点去到卢宅的外面监视着,届时我要降魔除妖,造福香江一方百姓。”茅一噬吩咐说道。   “需要预备一些桃木剑、黑狗血之类的辟邪之物么?”张太极提醒道。   “那些东西是对付不了飞僵的,我自有办法。”茅一噬不以为然的说道。   “如此,那我先去了。”张太极起身告辞,途经前台时结了帐,然后匆匆离去。   茅一噬望着手中的酒杯,口中喃喃吟道:“悠悠千古事,惶惶几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难解忧……”说罢一饮而尽,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小姐,打包。”茅一噬招呼女侍应生过来,吩咐其将未吃完的佳肴装进了饭盒,然后拎着下了酒楼。   出门站在了大街之上,望着尖沙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流,茅一噬心底深处那禁不住的孤独与苍凉又悄然冒了出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世人因何就看不透呢?茅一噬拎着残羹剩肴,一面想着边漫步在人行道上。   一个乞讨的老头颤颤巍巍的向路人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不少衣着光鲜的男女均绕道而行,老人的双眸中充满了失望的眼神儿。   茅一噬将打包好的食物轻轻的放在了老头的面前,然后默默地走开了。   夜空中的阴云慢慢的散开了,清凉的月光洒了下来,港岛笼罩在一片迷离之中,半山山顶之上,茅一噬负手而立,他在等待着子时的到来,他将除掉这具飞僵旱魃,为民除害。   月光笼罩在了他的身上,脚下却没有影子……他是一具清代雍正年间的“不化骨”。   月下子时,山顶道900号卢宅二楼的窗户“吱嘎”一声推开了,里面露出一个头戴黄军帽的老头,飞僵吴老爷子出现了。   十五的月亮如银盘悬挂在夜空中,清凉的月色洒满了港岛半山,维多利亚海湾升腾起淡淡的雾气,这是一个迷离的夜晚。   老爷子喝多了洋酒,醉的迷迷糊糊被卢府保镖们抬上汽车先送回来睡下,一觉直至子时方醒。他依旧身着一品朝服,起来悄悄推开窗扇,伸手摘下了黄军帽,光脑瓜顶上的那两只大大的眼睛眺望着明月,是要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吸取月华阴气了,这是打自出“伏匿穴处”后的首个月圆之夜,以后的每个农历十五,他都需要月华的滋养。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的人们都已经睡熟了,隐约听得到轻微的鼾声传出。   卢宅外面人行道上生长着一株高大的夏威夷坚果树,张太极端坐在树杈上,看见了月光下立于窗前的飞僵吴老爷子。   “嗖”的一声,张太极手指弹出,一粒翠绿色的坚果射向了飞僵老爷子。   吴老爷子忽闻破空之声突至,于是咧开了嘴巴,露出黄齿大牙,轻轻的咬住了那枚夏威夷坚果,“咔嚓”一声咬破,尝了尝果肉,竟也鲜脆清香。   张太极手指连弹,“嗖嗖”又是两粒射出,然后纵身跃下大树,撒腿朝着半山的山巅上跑去。老爷子大怒,横身自窗户口飞出,一路追赶了上去。   隔壁房间一张大床上躺着寒生和沈才华,鬼婴的怀里依旧紧搂着熟睡的吸子筒。   轻微的响动瞬间惊醒了寒生,蝇眼瞥见了窗外有人影一晃,他迅即扑到窗前,远远的望见吴老爷子追赶另一个人的身影在朝半山上面跑去。   有情况!寒生推开窗户,决意跟上去瞧个究竟,但回过头来望望已经睡着了的小才华,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历经多次危难,婴儿再也不容有失了。想到这儿,回到床前一把抄起沈才华和吸子筒,意念催动“癔症神功”,全身放松,身子缓缓的飘出了窗外。   张太极弯着身子,两手两脚着地如骏马一般的向山巅跑去,速度竟是奇快,吴老爷子跟在后面暗暗称奇,这是那一路的轻功呢?饶是张太极轻功再好,又岂能快得了旱魃?老爷子不紧不慢的紧贴在后面,看看这小蟊贼想要搞什么名堂。   太极原始十三式,亦称“十三丹法”,是由太极宗师张三丰的弟子——武当金蟾派代表人物甘凤池所传,共模仿13种动物的独特本领和形体动作:狮、蛇、雀、猿、虎、鹤、熊、蟾、龙、凤、鸡、猫、马,故又称“仿生十三形”。张太极当下奔跑的姿态,正是马形。   “茅师傅,飞僵来了……”张太极扯开嗓门喊叫了起来。   月光下,一人负手而立,口中发出一阵桀桀冷笑:“想不到在香江还能见到中原罕见的飞僵。” 吴老爷子愣住在了原地,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气自脚板底下缓缓升起,此人竟能够一语道破自己身份,而且出言颇有不屑,音如蟾鸣,清越至极,这是什么人呢?   “飞僵,据说你叫吴家榜,还是官居从一品的长江水师提督?”茅一噬晃动着手中的《星岛晚报》,揶揄道。   “正是本提督,你又是何人?”老爷子朗声问道,但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哼,吴提督难道没有听说过雍正年间江湖之上有一个‘江南大侠’的么?”茅一噬仰面望着天上的明月,鼻子哼道。   “啊!你是甘风池……咦,不对,雍正七年甘风池已为浙江总督所捕杀了呀……”吴老爷子面露惊愕的说道。   “那是我的恩师,当年师父曾与吕四娘、白泰官一道刺杀了暴君雍正,我茅一噬就是他老人家的嫡传大弟子。”茅一噬昂起头说道,声似鹤啼,余音袅袅。   “那已经是两百五六十年前的事了,”吴老爷子盘算着,忽地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也是飞僵啊。”   “呸,老夫岂是尔等害虫?自光绪甲午年始,老夫便在江湖上行走,为民除害,像你这样的飞僵,丧命在老夫手里的不下十余个,原以为民国初年就已经完全剿灭了飞僵旱魃,没想到今日在此地竟然又遇到一个,吴提督,落到了老夫的手里,算你倒霉,你逃不掉的,干脆自裁了吧。”茅一噬话未落音,已经杀气毕现。   “此人与你是什么关系?”吴老爷子指着一旁的张太极说道。   “他是武当太极门的徒子徒孙,也权当是老夫的后辈吧,不过此前他并不知道这层关系。”茅一噬傲慢的解释道。   “你能杀得了本提督么?”吴老爷子怀疑的说道。   “当然,先杀你再以烈火焚之,啧啧之声,血涌骨鸣,永绝后患。”茅一噬冷笑道。   “本提督纵横沙场,杀敌无数,岂非怕你不成?来,放马过来,老夫与你血战到底。”老爷子低下脑袋,怒目横视,大声叫道。   “喔喔喔……”茅一噬嘴巴嘬起,竟然发出公鸡般的啼鸣之音,先高而后低,渐而不闻,转变为次声波,那超低的音频一波波针刺般的灌入老爷子的耳鼓之内,令其双目颤抖、头痛欲裂。   清代袁枚《子不语》中曾说道,“鬼闻鸡鸣即缩”,揭示了鬼怕鸡鸣一说,这茅一噬的“鸡鸣摄魄功”端的是了得,那次声波越来越强烈,老爷子的耳鼓剧烈的跳动起来,产生了谐振,马上就快要胀破了。   事不宜迟,吴老爷子暴喝一声,双手一挥,将身上的朝服甩到了一边,赤裸起上身,绿毛乍起,探出两只虎爪,纵身跃起竭尽全力朝着茅一噬凌空抓去……   茅一噬心下也是兀自一惊,这具绿毛飞僵与过去轻易剿灭的那些民间普通僵尸不同,身上有着一种久经沙场武将的雄浑气魄,看来“鸡鸣摄魄功”难以制服他,必须痛下杀手。   眼见飞僵双爪已近,茅一噬身形一晃,双掌勾屈成猫爪,口中“喵……”的大叫一声,腰一弓,一阴一阳两只猫爪竟朝着飞僵的虎爪上抓去,“嗤嗤”两声,后发先至,硬生生的挠裂了飞僵的手背。   吴老爷子大怒,浑身绿毛颤抖着“簌簌”作响。   茅一噬忽的朝地上一躺,整个身子柔若无骨,竟于毫厘之间极灵活的游动至老爷子的身后面,此乃太极蛇功,随即看也不看的反手“嗖嗖嗖”七枚枣核闪电般的射向了飞僵的后背……   这七枚枣核乃是茅一噬的成名暗器,是当年恩师甘风池传给他的,曾经诛杀过数具飞僵,《子不语》中记载“枣核七枚,钉入尸脊背穴,使其废”,只要击中僵尸背穴,必可制住这老东西。   吴老爷子后背近在咫尺,躲避已然是来不及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身后绿毛瞬间绷直,只得硬挺这一夺命暗器了。   老爷子但觉背后绿毛梢微微一动,于是把眼睛一闭……咦,怎么没有任何的感觉呢,他慢慢的转过身来。   茅一噬反手射出夺命七钉,便已然成竹在胸,世间是绝对没有人能够躲过如此近距离闪电一击的,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但是却没有听到飞僵惨叫倒地的声音。   两个人遂转身相对而立,一时面面相觑,各自诧异不已。   两丈开外,月光下,寒生垂手而立,掌中捏着七枚枣核,身旁站着浑身一丝不挂的鬼婴沈才华,胖胖的小手拄着吸子筒,一双乌黑的眼睛正在严肃的注视着他……   茅一噬暗自吃惊,莫非这旱魃僵尸还有同伙?   “你是何人?”茅一噬喝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吴提督是个老实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这位茅一噬先生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呢?”   茅一噬冷笑道:“我看你是个人,何故为一具僵尸说话?”   寒生略一沉吟,学着刘今墨的江湖口吻说道:“这世上人有坏人,尸也有好尸,若是不加以分辨,一味予以诛杀,岂不有悖江湖道义?”   “哼,黄毛小儿,口气倒是不小,你身旁的这个胖小子身上鬼气袭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长大必将遗祸一方,老夫今天就将其一并除去了吧。”茅一噬仰天桀桀冷笑,随即小心翼翼的除去了身上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的地上,然后赤条条的站在了月光下…… 第三百五十九章 尺子写着写着就忘记分章节了,上两段茅一噬站在港岛半山之巅之后开始应为第三百五十九章,特此知会大家~~~~~~~~~~         茅一噬赤裸的身体瘦骨嶙峋,微微泛着青光,腹部肚脐下有一枚铜钱般大小的圆点,半是乌黑,另一半则是雪白,这是“太极点”,据说当年太极宗师张三丰和雍正年间的江南大侠甘风池身上曾有过,此乃太极功力已臻化境时才会出现。   茅一噬缓缓抬起双臂做抱月式,挺起腹部将太极点对准了那轮明月,寒生好奇的看到,此人的腋窝处和胯下均无一根毛,民间称之为“白虎”,甚为不吉。   吴老爷子低着脑袋,两只大眼睛颇为奇怪的瞅着茅一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清凉的月光照射在了那金钱大小的太极点上,生出黑白两色咝咝的雾气,与此同时,茅一噬浑身的肌肤变得透明了起来,最后得见体内的骨骼,包括一条条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不化骨?”寒生惊愕道,刘伯温在《尸衣经》内曾记载,各种尸变中怨气最大的是荫尸,然而功力最强者当属“不化骨”,具有不死不坏之身,肉质透明得见其骨,非自然而形成,乃是道家旁门太阴炼形之术百年而成就的,亦正亦邪。其体肤、津液、呼出之气均不得碰,沾之即溃烂,化作白骨,任凭你武功再高也没有用,这东西端的是厉害,天下恐惟有辟邪圣物人毫才能够克制于它。   “哦,黄毛小儿也竟然知道‘不化骨’,你究竟是谁?”茅一噬说话之声仿佛蟾鸣一般,音质清越之极,余音袅袅。   “江西婺源南山朱寒生,是农村赤脚医生。”寒生如实的回答道。   “哦,一个乡下郎中啊,老夫见你谈吐尚属文雅礼貌,而且武功也不错,竟能收去夺命七钉,因而不忍杀你,奉劝你远远的躲到一边去,别赔上了小命,至于这个绿毛老僵尸和这个鬼娃娃,今天就一并剿灭了,为民除害。”茅一噬嘿嘿一笑道。   “呸!你这个不长毛的白虎老怪物,本提督今天就为大清社稷将你擒下,交与皇上发落。”吴老爷子忿忿道。   “啊,老匹夫竟敢骂我是白虎,老夫今天岂能饶你?呸……”茅一噬恼的一口唾沫飞出,落在了地面老爷子的那身一品官服上,“咝咝”的冒起了白烟,瞬间烧了个大窟窿。   吴老爷子见心爱的朝服被毁坏了,顿时气的哇哇大叫,浑身绿毛发抖,“呼”的一声窜起丈多高,飞身朝着茅一噬恶狠狠的扑去。   “不可!”寒生急叫一声,骤然蝇眼发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住老爷子的双脚往回拽,饶是这样也已经来不及了,茅一噬冷笑着对准飞僵哈出一口白森森的气体,喷在了老爷子的前胸上…… “咝咝”白烟飘过,寒生闻到一股焦臭味儿,定睛细瞧,这位清朝水师提督的前胸以及腹部上面的绿毛已被烧糊了一片,露出了里面微微烫红的白肉皮。   吴老爷子感觉胸前先热后凉,探摸触胸,倒吸了口冷气,一时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哼,绿毛老僵尸,还想跟‘不化骨’茅一噬斗法?今日你的死期到了!”茅一噬口中桀桀笑道,突然身形一矮,四肢扑地,腰部弓起,又瘦又尖的屁股扭来扭去,像只发情的母猫似的,嘴里面连连叫出如婴儿般的啼哭,其音无比凄厉,腹部一起一伏,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寒生警惕的睁大了蝇眼望去,发现茅一噬透明的身体内部靠近腹部的地方有液体在波动并反射着月光,他知道那个地方是膀胱。   茅一噬突然半抬起一条腿,胯下探出一根半透明的小鸡鸡来,转动角度瞄准了站在两丈开外的沈才华……   不好!寒生立时警觉了起来。   “吱……”的一股明晃晃的水注喷向了沈才华,同时自茅一噬的口中发出一连串“喵喵”的母猫叫春声音。   原来茅一噬见寒生站在了飞僵吴老爷子的身旁,此刻,那个鬼娃娃落了单,于是便来个声东击西,突然向沈才华发难,施展太极十三式中的猫功,迅雷不及掩耳的将腹中的尿液挤射了出去,准备一下子就要那鬼娃娃化成一堆白骨。   寒生大急,那液体简直比硫酸还要厉害,自己如何能挡得住呢?可是无论如何也要救出沈才华,不然他那白嫩的肌肤岂能经受得了……寒生顾不上多想,随即冲上去,欲在尿液溅上才华的身体之前,将其抢出。   就在这危难之际,吸子筒突然间暴张开来,赶在尿液溅上小才华之前罩住了他……   “咝咝咝……”吸子筒的后背上冒出一阵白色的浓烟,伴随着难闻的皮肉焦臭气味儿。   寒生此刻已经站在了吸子的身边,定睛看去,吸子后背上如草坪般的绿毛都已经化为了灰烬,皮肉溃烂,烧了些大大小小的窟窿眼儿,孔洞内还在向外零散的蒸发着一丝丝的热气,而这时的吸子已经疼得浑身止不住的打颤,两只圆圆的眼睛万分痛苦的望着沈才华。   鬼婴沈才华登时勃然大怒…… 第三百六十章   吸子筒是小才华最珍爱的宠物,如今深受重伤并眼泪巴巴垂怜的望着它的小主人,岂能不叫鬼婴怒火中烧?瞬间他体内潜伏着的野性被勾起,同时狂怒之下,祝由神功蓦地呈现在脑海之中,嘴里下意识的默默念起了巫咒……他并不知道,突然涌入脑海的这句巫咒乃是祝由神功的第十式——“无毒不丈夫”。   “茅一噬,你竟然对一个婴儿下此毒手!看来‘不化骨’也并不是什么善类……”寒生更是义愤填膺,随即扯下外套,脱尸衣在手,“你这种东西留在世间才会祸害百姓呢。”   沈才华此刻已是二话不说,双瞳如火炙,小嘴全部咧了开来,露出里面白森森的两排利齿,身子腾空飞起,一头撞向茅一噬……   “万万不可!”寒生大声喝止,他知道那‘不化骨’的身子是沾不得的,于是蝇眼一闪,自己抢先扑在了前面。   “哔哔啵啵……”瞬间成片的白色毫光闪烁了起来,在迷离的月色下显得异常的诡异。茅一噬突觉周身一凉,皮肤毛孔紧缩,太极之气内敛,皮肤表层瞬间被角化,变得混沌不堪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小才华愤怒的两排牙齿已经咬到,他毕竟还是个婴儿,思维中认为即然是此人的小鸡鸡害了吸子筒,就必须首先除掉它,于是径直咬向了那儿。   茅一噬大惊,方才的骤然爆出的白色静电竟然一下子封闭了周身的毛孔,破坏了表皮,这可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啊。眼见着这个鬼气森森的婴孩一口朝着自己的下体咬来,方才还直挺挺的小鸡鸡忙不迭的吓得往回缩,不料神经系统完全无动于衷,但闻“喀嚓”一声,顿时感到刹那间胯下传来一阵剧痛,仔细一看,连同包皮在内的小鸡鸡已经被咬去了大多半个……   祝由神功第十式“无毒不丈夫”专门赋予施术者攻击对手最难以启齿之所,先令该部位神经系统麻痹,以便一击成功,说白了,就是男人为其命根,女人则是……   沈才华“呸”的吐掉那块坏肉,转过头来又朝着茅一噬的颈部扑去。   茅一噬急切之下就势躺倒,身子扭曲如蛇形,负痛向圈外迅速的游动了起来。   寒生紧忙拉住小才华,那‘不化骨’的鸡鸡内若是残留着尿液,恐怕会腐蚀才华的口腔的。   月光下,寒生急切的审视着小才华的嘴巴和牙齿,发现他的小嘴唇已经开始肿胀起来了…… 飞僵吴老爷子此刻揪着张太极的肩胛骨走了过来,原来那张太极发现茅一噬竟然受伤败下阵来,感到大事不妙,便悄悄四肢着地施展马功向山下逃去,刚刚跑了十余丈,便被老爷子抓了回来。   “大胆刁民,山野蟊贼,竟胆敢在本提督的眼皮底下逃走?说,这个‘不化骨’与你有什么阴谋?当年他的师父甘风池纠集吕四娘刺杀了雍正帝,今日午前你又带着一群暴民围攻当今皇上,妄图犯上作乱,若不是本提督刚好及时赶到救驾,岂不是让你们得逞了么?还有,今晚你诱骗老夫至此,欲与‘不化骨’茅一噬联手行刺朝廷命官,已是死罪,还不将你们的阴谋计划速速的从实招来?”吴老爷子恨恨说道。   这一番慷慨陈词,听得张太极是莫名其妙,他眨着眼睛磕磕巴巴的说道:“什么围攻皇上?哪个是皇上?那不过是在演戏啊……”   “大胆狂徒,还敢狡辩?那个穿明黄色龙袍的就是当今皇上,虽说是瘦了点,但本提督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老爷子手下用力,疼得张太极“哎呀哎呀”的叫喊起来。   此刻,“不化骨”茅一噬已经游行至数丈之外,今天算是遇上了世外高人,自己非但不仅全身皮肤被角化了,而且连命根亦被那鬼娃娃给咬了去,真的是一败涂地,算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站住!”轻轻的一声断喝,月光下,那位江西来的郎中手拎着那条能够发光的丝背心蓦然站在了自己的前面挡住了去路。   “小郎中,难道你决计不放过老夫么?”茅一噬缓缓的从地上站立起来问道。   寒生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不化骨’世所罕见,乃是太阴炼形数百年所致,亦正亦邪,但我见你做事凶残狠辣,极是邪恶诡祟,如此放过你,恐怕才会真正的为祸人间呢。”   “哼,虽然老夫受了点伤,但仍旧是不死不坏不化之身,你是杀不了我的。”茅一噬冷笑了一声。   “难道天下辟邪圣物‘人毫’也不行么?”寒生清澈的目光望着他。   “你……手中的就是传说中自天蚕内生出的‘人毫?’”茅一噬脸色骤变,口中惊呼道。   “正是,‘不化骨’茅一噬,你的死期到了。”寒生平静的说道,刘今墨和山人叔叔始终埋怨自己做事太仁慈,以至于善恶不分,如今是要开始改变了。   茅一噬闻言不由得仰天长叹道:“原以为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原来世上果真有此物存在啊,怪不得一出手便将老夫的周身皮肤角化掉了……”   寒生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吱声,其实究竟如何用人毫来杀死‘不化骨’,他自己的心里也没数,《尸衣经》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反正抓住尸衣往茅一噬身上抡就是了,他这样想。 “哇哇……”沈才华站在吴老爷子的脚下,颤抖着伸出小手抚摸着肿胀的嘴唇,仰着脸咧开了嘴巴嚎啕大哭了起来。   吴老爷子手上掐着张太极的肩胛骨用力下压,迫使其蹲在了地上,然后弯下腰来,低下了脑袋,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小才华。他瞅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婴儿啼哭的原因,惊讶婴儿的嘴唇肿得如此肥大,于是关切的轻声安慰道:“以后千万可不要乱吃东西了。”   哭声骤然停止了,月光下,沈才华乌黑的眸子转了转,口中蓦地冒出了一些奇怪的音阶来……那是祝由神功的第五式“李代桃僵”。   张太极肩胛骨受制,蹲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瞅着这个胖胖的小男孩走到近前,扭动着小屁股摆了个奇怪的姿势,然后“哗”的一声,撒了一泡尿在自己的面孔上……   张太极愠怒之极,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任由温热的尿液顺着自己的面颊缓缓淌下……须臾,觉得口唇之处又热又胀,如同火燎一般,遂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除了轻微的尿臊味儿之外,发现自己的口唇已经膨胀了起来。   聪明的鬼婴沈才华利用祝由神功成功的自救了。   这边,寒生早已抡起了尸衣,劈头盖脸的朝着“不化骨”一遍遍的招呼着,静电“哔哔啵啵”作响,白色的毫光不住的闪烁,茅一噬赤裸的身体上冒起了阵阵白烟,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有机体烧糊了的焦臭味儿。   不多时,茅一噬浑身焦黑,躺在月光下不再动弹了。   寒生松了一口气,终于杀死了这个邪恶的“不化骨”,算是为人世间除去了个大祸害。   “才华,你怎样了?”寒生方才听见了他的哭声,无奈一时分不开身,解决了茅一噬,这才匆匆返身回来探看。   “寒生爸爸,我没事。”沈才华平静的说道。   借着清清的月光,寒生仔细的检查了才华的嘴巴,惊奇的发现肿胀已经完全消退了,浑身上下也都没有其他异常。   “呜呜……”蹲在地上的张太极手捂着下颚,发出阵阵的抽泣之声。   寒生此刻才看清楚,张太极的双唇已经肿胀得如同水牛的两片嘴唇般大小。   寒生明白了,鬼婴沈才华一定是使用了祝由神功里面的“李代桃僵”之术,将自己身上的毒转移到了张太极的身上,这孩子如此小就已经能够触类旁通,懂得自我保护了,唉,只是有点太那个了……   “寒生爸爸,救救吸子筒……”沈才华眼泪汪汪的央求着。   “好,好,我们要先将吸子筒抱回屋子里再设法救治。”寒生安慰他道。   “今夜皇上也不知道在哪儿临幸,本提督是不是要将此蟊贼先斩后奏呢?”吴老爷子拎起了张太极,望着夜空愁眉苦脸的自语道。   寒生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人不同于“不化骨”茅一噬,别让老爷子真的玩出人命来,于是上前劝说道:“此蟊贼已身中剧毒,活不了两个时辰了,放他去吧。”   吴老爷子仔细看了看张太极的嘴巴,点头称是道:“确实是中毒颇深,如此,本提督就卖你寒生个面子,允他自生自灭了。”说罢,松开了手,这个寒生郎中方才曾经救了自己,大丈夫恩怨分明,面子是不可不给的。   寒生悄悄的对张太极低声说道:“速速去医院治疗吧。”   张太极感激的连连点头,捂着嘴巴一溜烟儿的跑下山去了。   寒生重新穿上了尸衣和外套,弯腰从地上抱起重伤的吸子筒,一手牵着沈才华,与飞僵吴老爷子一道朝着半山上的卢宅走去。   许久,淡淡的月光下,茅一噬的身子轻微扭动了两下,“咯咯咯……”焦黑的表皮崩落了,里面露出来半透明的新生肌肤,他慢慢的站起身来,阴险的桀桀一笑:“‘不化骨’是永远杀不死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淡淡的月光,寒生抱着吸子筒,牵着小才华回到了卢宅门口,吴老爷子怒气冲冲的捧着那件损毁的一品朝服,大声吼道:“太官,快给老祖宗开门!”   两声过后,一名保镖匆匆跑出来,见是老爷子便急忙开了门,将他们让了进去。   卢太官和冯生听到动静也都从房间里走出。   “老祖宗,这是怎么回事?”卢太官盯着老爷子被烧得光秃秃的前胸惊讶的问道。   “哼,竟敢烧坏本提督的朝服,即是对朝廷不满,此乃大逆不道的死罪,理应满门抄斩。”吴老爷子忿忿不平的嘟囔着。   “卢先生,老爷子大概得罪了什么人,结果半夜来了一具‘不化骨’,十分的厉害,把老爷子的绿毛烧掉了不少,还伤了才华的吸子筒。”寒生回答说道。   “不化骨?”卢太官疑惑道。   寒生点点头,道:“嗯,这是世间极其罕见的一种僵尸,自称叫做茅一噬,现在已经被我杀死了。”   “尸体在哪儿?可别引起警方和媒体的注意。”卢太官谨慎的问道。   “山顶道一直往前走到一个拐弯处,有个小山包,就在那儿。”寒生说道。   “好,你们先回房休息,我去处理一下善后。”卢太官说罢带上两名保镖手执铁锹和麻袋匆匆出门而去。   寒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先将浴缸里注满了冷水,然后把受了重伤的吸子筒轻轻的放了进去。   吸子后背上溃烂的窟窿里不住的向外冒着气泡,浑身瑟瑟发抖,仿佛很疼似的,沈才华含着眼泪以小手默默地摩挲着它,吸子眨眨眼睛,显得很是通人情。   寒生望着水中的吸子沉思了起来,“不化骨”的尿液腐蚀性极强,按化学成分来说不外乎酸碱,吸子本身是一种无骨的软体生物,也可以等同人的酸碱烧伤来治疗。记得小时跟随爹爹出诊,也碰到过几例烧伤患者,酸烧伤,爹爹以苏打水和肥皂水进行清洗,碱烧伤,则用硼酸水和米醋,说是酸碱可以中和,告诫自己千万别弄错了,会适得其反的。   可是“不化骨”的尿液是酸性还是碱性呢,为什么他自己不会受到腐蚀呢,如尿道和膀胱等等,也许这是一种游离于酸碱之外的另一种物质也说不定。   寒生拧开水龙头,继续放着冷水,不管怎么样,稀释总是有利的。   “吸子会死么?”沈才华噙着眼泪问道。 寂寥的山包之上,清风微拂,月光下茅一噬缓缓的穿上自己的衣服,胯间仍旧传导过来那一阵阵的剧痛……命根没了,将来撒尿都成了问题,他恨死了那个人不大,心却如此歹毒的鬼娃,还有那个江西郎中,我茅一噬对天发誓,此血仇必报!   山顶道上突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扭头望去,月下有三个人影正沿着山顶道向这边跑来,手中还拎着铁锹和麻袋。   茅一噬负手而立,冷冷的望着来人。   卢太官和身后的两名保镖止住了脚步,站在了丈许开外。   “你是谁?”卢太官警惕的问道。   茅一噬没有理睬他们,兀自抬起脸来,眼睛凝视着天空中那轮白森森的月亮,口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悠悠千古事,惶惶几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难解忧……”   “你是‘不化骨’茅一噬!”卢太官惊呼道。   茅一噬猛然回过头来,眼中精光直射,寒气逼人。   “你们怎么晓得老夫?哦,原来是那个飞僵旱魃的同伙,还有个叫作寒生的江西乡下郎中,是吧?”茅一噬桀桀冷笑了起来。   卢太官心下暗自吃惊不已,寒生说已将这个僵尸“不化骨”杀死了呀,怎么又复活了呢?看来有大麻烦了。   “我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请问茅先生从何而来,是香港居民么?”卢太官只有亮出自己的身份,侥幸敷衍着。   茅一噬也是一愣,香港太平绅士可是有地位的社会名流,而且大都是仗义疏财行善的富豪,民众口碑甚好,一般最好不去招惹他们。咦,卢太官?莫不是……   “原来你就是在缅甸丛林里救出五名中国远征士兵的那个人,实在是令国人敬佩不已啊……”茅一噬语气诚恳的说道。   “正是卢某。”卢太官点头道。   “哼,只是可惜老夫今晚不得不除掉你们了。”茅一噬盯着卢太官和那两名保镖,鼻子一哼,语气瞬间变得异常冷酷的说道。   “为什么?”卢太官心中一凉,但嘴上却故作迷惑不解的说道,“难道你仇视那些远征军人?或是与卢某有什么过节?”   茅一噬冷冷的说道:“因为你是飞僵旱魃和那个鬼娃娃是同党。”   卢太官自知危险临近,惟有拼死一搏了,于是眼睛一瞥,示意保镖们立刻动手。   “唰”的一下,两名保镖扔下铁锹和麻袋,各自从怀中掏出了手枪……    “咯咯……”茅一噬突然身子一矮,双手扑地,昂首发出两声蟾鸣,一张嘴,吐出两团白花花的口涎,闪电般的击中那两名保镖持枪的手腕。   “啊……”保镖们发出两声惨叫,手枪落地,手上“咝咝”的冒起了白烟。   “哼,还想跟老夫动枪?说,那个江西郎中和小鬼娃究竟是什么来路?”茅一噬站起身来,恶狠狠的逼问卢太官道。   看来自己这方绝不是这具“不化骨”的对手,今番休矣,“那么,你究竟又是何方神圣?”卢太官怅然道。   “老夫原本中原人士,只不过那里搞什么文化大革命,弄得到处乌烟瘴气,连个落脚之地都没了,所以这才跑到香港来,现在跑马地‘红毛坟场’,任职夜间看墓人。”茅一噬傲慢的说道。   卢太官点了点头:“原来阁下出自于跑马地的‘猛鬼三角区’啊,”既然已经逃脱不掉了,也只有拖延时间,看看有什么转机了,“嗯,那儿有印度坟场、波斯坟场、香港坟场、天主教坟场以及回教坟场。你说的‘红毛坟场’也就是香港坟场,那是香港最古老的墓园了,大约建于公元1839年-1841年之间,原本的英文名称是殖民地坟场的意思,又名英国坟场、基督教坟场,这一带面向跑马地,本应是旺益后人的极佳风水阴宅之所,但也因此聚集了不同人种的阴气滞留在了跑马地一带,形成了猛鬼三角区。在那里,夜间经常会听到有鬼婴夜啼,也有夜班巡警目睹八人大轿抬着‘新娘子’出嫁的送亲队伍。你知不知道体育路那两棵百年老榕树?当年马场为拓宽跑道,决定把老榕树砍掉,奇怪的是,只要工人们开动电锯切树,就有鲜血溅在他们的脸上,当地市民们都说是老榕树精在作崇,后来那些工人都被吓跑了。香港马会没有办法把老榕树砍掉,迫于无奈,只有请老榕树搬家,前后用了三年多时间,把树根切断并用钢板造了巨型的花盆塞进树下去,才恭恭敬敬的移动两位‘老人家’,现在这两棵老榕树就耸立在黄泥涌道上,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住嘴!够了,你想同老夫打哈哈么?那个寒生和鬼娃究竟是什么来路?你若是还不说出来的话,老夫就先杀了你身后的那两个。”茅一噬明显的不耐烦了。   “干嘛不直接问我本人呢?”忽听得有人说道。   茅一噬突然感觉到眼睛一花,面前蓦然多了个人,清澈的目光正在平静的注视着他……   来人正是那个江西郎中寒生。 原来寒生在房间里思前想后,考虑到既然那具“不化骨”茅一噬的体内能够贮存腐蚀尿液而不自伤,其中必有玄机,俗话中“毒草三步之内必有解药”,爹爹曾解释过,毒草与解药都是相生相克的,譬如说毒蛇的巢穴附近肯定会生长有专门克制其毒性的草药。   “才华,你在这里守着吸子筒,我去找把刀将那具‘不化骨’解剖了,看看里面有没有可用之物。”寒生吩咐沈才华呆在房间里,自己下楼进了厨房,找了把锋利的菜刀,提在了手中,一路奔山顶道的那座小山包而去。   寒生远远的瞅见了茅一噬,心中大吃一惊,蝇眼骤开,身形闪动,瞬间站到了茅一噬的面前。   茅一噬更是暗自惊讶,这克星怎么又回来了?   “你还没死?”寒生诧异的打量着他说道,心中不由得犯了嘀咕。   “哼,孤陋寡闻,难道你不知道‘不化骨’是杀不死的么?哦,还带来了把切菜刀,干嘛?”茅一噬冷冷的嘲笑道。   寒生脸一红,将菜刀背到身后去了。   茅一噬心下盘算着,这个江西郎中莫测高深,在其世间辟邪圣物“人毫”的面前,自己绝对是讨不了好处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此人的来历,“知己知彼”,方能防范于未然。   “寒生,你刚才说老夫不明之处可以直接问你,此话当真?”茅一噬脑筋一转,计上心来。   “当然,只不过有个条件,你问我一句,我也要问你一句,都不得撒谎,你同意么?”寒生说道。   “一言为定。”茅一噬心中暗喜。   “你问吧。”寒生让茅一噬先问。   “好,够义气,如此老夫便不客气了。寒生,老夫问你,你师父是谁?你的那件‘人毫背心’从何而来?”茅一噬发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你这是两个问题,我只先回答第一个,我的师父有两个,一是华佗,二是刘伯温。”   “胡说,那华佗是三国时候的名医,刘伯温是前明的开国军师,岂能是你的师父?”茅一噬根本不信。   “尽管我没见过他俩,但华佗的医书《青囊经》在我家祖坟之内隔代相传,刘伯温的《尸衣经》也为寒生所得,因此他们是我的师父断然不虚。”寒生回答道。   茅一噬闻言作不得声,中原自古以来,师父以武功秘籍隔代相传后世徒儿的事情屡见不鲜,因此寒生所言是有根据的。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寒生微微一笑道,“吸子为你的尿液所伤,如何得解?”   茅一噬答道:“七童子尿可解。”   “什么意思?”寒生疑惑的问道。   “找到七个童子,连续七日,于每日的黎明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将宿尿洒在患处即可,只不过必须是宿尿,一夜未撒过的才行。”茅一噬解释道。 第三百六十二章   寒生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好,现在我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此首偈语出自我师父刘伯温之口,‘人毫’乃是由天蚕内自然生成,后经我妻兰儿之手将其织成了背心,来历便是如此。”   “如此说来,江西婺源倒是人杰地灵,藏珍聚宝之地呢。”茅一噬感叹道。   “该我提问了,你为什么非要诛杀飞僵吴老爷子,甚至连个小小的婴儿也不放过呢?”寒生问道。   茅一噬嘿嘿一笑,解释说道:“你听说过‘尸解’么?《云笈七签》曰,‘夫尸解者,尸形之化也。本真之炼蜕也,躯质遁变也,五属之隐括也。’尸解不是真死,而是托死化去,且尸体下葬后经太阴炼形,仍可白骨再生,不仅可以复活,容貌、体质也可胜于昔日。茅山道谓使死者炼形于地下,爪发潜长,尸体如生,久之成‘不化骨’,不死、不坏、不化,遂长生矣。”   “原来也是一种尸变。”寒生说道。   “你话虽不错,但自南朝齐梁道士陶弘景祖师创茅山派以来,凡练成‘不化骨’者寥寥可数,而且太阴成形以后,体内便有了一种以剿灭天下尸变为己任的宏伟志向,踏遍九州,不辞劳苦,欲杀之而后快,为民除害,高风亮节,就如法海和尚死打乱缠蛇仙白娘子一般。所以,老夫从报纸上认出了这个飞僵旱魃之后,便义不容辞的来了,那个小鬼娃虽不是尸变,但其身上鬼气森森,日后也必是祸害。而这位大名鼎鼎的太平绅士卢太官呢,老夫一早便看出他是个血尸,是飞僵的同党,因此都要一并除之。”茅一噬语气坚决的说道。   寒生苦笑了一下,好言劝慰道:“世间尸与人一样,孰好孰坏,不能一概而论,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统统加以诛杀,则有悖于为民除害的本意。除害,应该是除去害人的尸,像吴老爷子,尽管是飞僵旱魃,但他从不去害人,而且还想方设法的从缅甸野人山寻回那些葬身异国的家乡子弟亡魂,有情有义,比起那些‘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国家首脑们来说,倒是善良了许多。”   茅一噬长叹了一声道:“‘不化骨’职责所在,老夫也是无奈,除非……”   “除非什么?”寒生追问道。   “除非老夫真的死掉了。”茅一噬回答道。   “那好,现在该由我先来提问了,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的告诉我。”寒生说道。   “说吧。”茅一噬大方的答道。   “如何才能杀死你。”寒生平静的问道。   “惟有‘中阴吸尸大法’才能吸去‘不化骨’的太阴之形,置老夫于死地,可惜早已经失传了。”茅一噬桀桀一笑道。   寒生点了点头,不错,刘伯温在《尸衣经》中曾提到过,“中阴吸尸大法”业已失传千年,自南宋始,金人南下,江湖中的阴人大都纷纷逃亡,东渡扶桑去了。   “老夫也有一个最后的问题。”茅一噬说道。   “请说。”寒生道。   “你是老夫成形以来所遇到过惟一能够克制‘不化骨’的人,可否诚实的告诉老夫,你本人的姓氏、籍贯、亲人以及家居何处,日后老夫当去拜访。”茅一噬说道。   “当然可以,我叫朱寒生,江西婺源人,是一名乡下郎中,家住南山村,父母双亡,家中有一未过门的妻子,名唤兰儿。”寒生实事求是的说道。   茅一噬点点头,对寒生道:“好,朱寒生,够义气,能够结识你这位江湖性情中人,老夫甚感心慰。老夫答应你从今往后不与飞僵、鬼娃和血尸太平绅士为难,今日暂且别过,日后必定前往登门拜访,告辞了。”说罢,茅一噬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走去了。   望着“不化骨”远去的背影,卢太官忧心忡忡的悄声问道:“寒生兄弟,今日若不设法除掉他,恐怕是纵虎归山,他日必有后患啊。”   寒生思忖着说道:“我看这个茅一噬亦正亦邪,并非是不守信用之人,况且目前对决咱们也无胜算,天道循环,还是顺其自然吧。”   卢太官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寒生走过到两名受伤的保镖面前,仔细查看了一下他们腕上的伤口,与吸子筒的情形相同,均为液体灼伤。   “你俩是童子么?”寒生突然问道。   “什么童子?”保镖们一愣。   “就是处男,你二人可是处男?”寒生解释说道。   “处男?”两人忍着疼痛笑起来了,“别开玩笑了,香港现在哪儿还有处男?”   “唉,七个童子,要到哪儿寻找呢?看来只有去幼儿园里想办法了。”寒生禁不住叹息道。   “寒生,别着急,戴秉国少尉他们几个人身处丛林三十四年,其中不知道还有没有处男了。”卢太官突然提醒道。   “好,我们赶紧回去问问,鸡叫三遍就要开始救治吸子筒和你的保镖了。”寒生对卢太官说道。   “对了,而且必须还得是宿尿。”卢太官说着加快脚步往山下走去。   回到了卢宅,走进门厅,卢太官匆匆直奔一楼拐角的会客室,戴秉国少尉等人就睡在那儿的几只大沙发上。   “吱嘎”一声,一名远征军士兵睡眼惺忪的从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边走边打着哈欠。   “你是处男么?”卢太官抢上一步拽住了他。   “要干什么?”士兵猛然间一愣,遂抓紧了内裤警惕的问道。     “长官,我当兵前在家乡时生过一个儿子。”那士兵认清了面前的卢太官,忙不迭的立正回答道。   卢太官摆摆手,走进了会客厅内,揿亮了电灯,大声问道:“你们都谁还是处男之身?”   “我们都是,长官。”沙发上的人忽的都坐起来高声回答。   “都是?”卢太官怀疑的扫视着他们说道,“是这样,现在紧急需要处男的尿液来治病……”   “报告长官,那个……手淫算不算?”一名军士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支吾道。   “手淫不要紧,只要没有男女阴阳结合破了身的就行。”寒生迈步进门解释说道。   戴秉国站到地上,朗声道:“报告长官,我们四个当兵前都是未婚,在热带丛林里也都从来没有遇见过女人,因此都是处男,请长官放心。”   “太好了,我和沈才华,加上你们四个,就已经有六名童子了,现在还需要再找到一个就可以了。”寒生说道。   此刻,冯生听到动静,穿着裤衩从房间走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寒生。”他问道。   “我们在这里统计一共有几名处男,用他们的童子尿来疗伤,”寒生解释着,然后又试探着问道,“冯生,你是么?”   “我……唉,早个几天还是呢。”冯生沮丧着回答说。   这时,卢太官面红耳赤的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是。”   “你?”寒生惊讶的望着卢太官。   “血尸是没法那个的……”卢太官嗫嚅道。   寒生明白了,遂高兴地说道:“好了,七个人都齐了,请大家注意,每天需要一个童子的宿尿,具体的做法是……”   寒生向大家详细的说明了治疗的流程以及注意事项。   “轮到谁,这一晚上就不许撒尿,给我憋着,明白了吗?”卢太官命令道。   “明白了,长官!”军士们齐声吼道。   鸡叫三遍的时候,治疗开始了,第一日的处男是寒生本人,他先解开裤裆纽扣,捉住自己的阴茎将尿液轻轻的滴在了两名保镖手腕上的伤口处,然后再把其余的全部撒在了吸子筒的身上,临了,抖净最后几滴,方才小心的塞回了裤子里。   “以后六天里的黎明时分,就这样照做吧。”寒生对身后的诸人吩咐说道。   出来房间,寒生拉住卢太官。   “在东南亚的原始密林里,想要寻找老祖的遗孤祖墨十分困难,我想还是组织一只专业的搜索队。”寒生踌躇着说道。   卢太官请寒生坐到了沙发上,自己思索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我现在开始筹备,十日后便可组建一只十余人的雇佣军,从美国和泰国退役的陆战队士兵中招募,要求具备热带丛林作战经验,配备一架直升机和最先进的电子通讯与侦查设备,武器么,我马上从军火黑市订购一批以色列的乌齐式折叠冲锋枪,火力绝对无人能及。”   “我和才华随着一同去。”寒生说道。   “嗯,这样吧,数日后,中国方面将要派人来接走戴秉国少尉他们几位远征军人,返回各自的家乡,此事一了,十天之后,我和老祖宗与你一道随雇佣军出征。”卢太官肯定的说道。   寒生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小声的问道:“卢先生,你有没有办法在这几天里,能够让我偷偷去趟日本?”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东京的上野公园原来是德川幕府的家庙和一些诸侯的私邸,1873年改为市民公园,每年春天樱花盛开的时节,上野赏樱,是东京市民的传统踏青节目。   清晨,上野公园内雾气朦朦,樱花树才刚刚抽芽,离赏花季节还早,游人寥寥。大忍池内,几只野生的黑天鹅在雾气中忽隐忽现,野鸭悠闲地漂浮在水面上,时而潜入水中觅食小鱼,留下一串串的涟漪。太阳缓缓升起,水面上的白雾渐渐的消散了。   “瞧,那是什么?”早起晨练的几位老人望见了水面上静静漂浮着一个黑色的物体。   “好像是个人……”一个白须老者肯定的说道。   不久,接到报案的上野警察署的警员赶到了现场,两名警员划一只小木船接近了漂浮物,发现果然是尸体,是一具男性黑人的尸体。   上野公园内发现了一具外国人的尸体,案件照例由日本警视厅刑事部特殊搜查班SIT接手了,调查官河野一郎警视负责此案,很快的带领着勘查技术人员赶到了现场。   上野警察署在大忍池岸边拉起了警戒线,把一些围观的游人挡在了远处。   “河野先生,在尸体身上找到了护照,身份可以确认,死者名字叫马里安?恩古瓦比(Marien Ngouabi),乌干达国籍。”一名警员过来报告说道。   “唔,死亡原因?”河野叼起香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霭,然后问道。   “他杀,尸体马上送往东京大学医学部解剖。”警员说道。   “好吧,看来这周又没得休息了。”河野一郎恨恨的说道。   东京大学位于东京都内文京区本乡,是日本国最高学府,它的前身是明治时期创办的东京开成学校和东京医科学校,历史悠久,其医学部的外科水准在世界上首屈一指。   河野一郎站在法医解剖室的外面,虽然从事司法警察工作已经十多年了,可是每当看见尸体时却还总是感到恶心,看来已经不适合再干这一行了,尽管自己才刚刚满三十岁。   “河野先生,想请您一起过来瞧瞧,尸体丢失了某些器官。”斑白头发的老法医渡边推开门招呼他道。   唉,又要恶心了,河野皱皱眉头,走进了解剖室。   “丢了什么器官,又是肝脏或是肾脏么?”河野走到了解剖台前问道,国际刑警组织曾经通报过,贩卖人体器官的有组织犯罪在世界上的活动仍较猖獗,主要目标是人体的肝肾脏器。   “是睾丸。”渡边医生嘿嘿一笑说道。   位于东京樱田门的日本警视厅(MPD)本部。   刑事部搜查第一课成立了“马里安.恩古瓦比案特搜组”,组长由河野一郎警视担当,并即时召开了案情分析会,中村课长也参加了。   首先由组长河野一郎介绍案情,他翻动着案卷说道:“死者马里安.恩古瓦,男性,今年二十三岁,持有乌干达护照,昨日傍晚19时30分,他一个人乘国泰航班由香港抵达东京,准备参加两日后的东京国际大学生室内田径锦标赛,这方面已由警视厅外事第三课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联系乌干达方面得到了证实。马里安 ?恩古瓦今晨被发现于陈尸上野公园大忍池内,经法医鉴定,其死于钝器击中脑部,即时毙命,时间大约为昨天晚上22点左右,确系为他杀。”   “杀人动机是什么?”中村课长问道。   “这一点颇令人费解,死者的钱包与护照完好,里面有一张美国运通卡和两百多美元零钞,经查,运通卡中还有两千多美金,看来不像是抢劫杀人。有一点,也可能是本案的关键之处,就是死者的两只睾丸不见了。”河野一郎说道。   “以前就没有了么?像中国的太监。”中村课长疑惑的说道。   “不,是昨天晚上遇害后刚刚割去的,创口是新留下的,这点已经得到了东京大学医学部渡边法医的证实,这里是鉴定报告。”河野一郎将卷宗推到中村课长的面前。   中村慢慢的合上了卷宗,抬起眼睛问道:“河野君,你有什么看法?”   河野一郎望了望与会的SIT特搜班的警员,然后缓缓说道:“马里安.恩古瓦是第一次来日本,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他在日本一个熟人也没有,他的遇害很可能与丢失的那对睾丸有关,也许是贩卖人体器官的国际犯罪组织干的。死者刚下飞机不久,就直接赶到了上野公园,然后被害,肯定是被犯罪组织老早就盯上了,也许从东京羽田机场一出来,也许自香港就已经开始了。”   警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最后中村课长望着河野一郎,探询着问道:“河野君,你的中文很好,我看还是由你去一趟香港吧。”   河野一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今晚就飞去香港,其他人继续围绕机场、出租车以及通往上野公园沿途线路进行调查,寻找目击证人。”   河野一郎的父亲是地道的日本人,是东京大学医学部的外科教授,而母亲却是台湾人,早年在东京大学留学时,与一郎的父亲河野教授相恋,最终结成连理,生下了一郎。一郎自幼随母亲学习中文,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当晚,河野一郎乘坐日本航空公司的班机直飞香港。   香港启德机场,河野一郎随着人流走出了海关,两名身着香港皇家警察制服的警员迎上前来。   “日本警视厅河野一郎先生么?”一名警员用英语问道。   河野一郎点点头,注意看了看那警员的徽章上嵌着一粒花,是一位见习督察。   “我是河野一郎,请多关照。”河野一郎说的普通话很标准,令两名警员颇为惊讶。   “原来河野先生懂中国话,这样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我是见习督察林,这位是李沙展,您还没吃宵夜吧?我们一起去铜锣湾避风塘吃海鲜宵夜吧。”林督察热情的介绍说道。   “谢谢,我已经在飞机上吃过了,不好意思,现在能否带我去启德机场的香港入境事务处查阅昨天国泰公司飞往东京航班的乘客名单?”河野一郎问道。   林督察和李沙展面面相觑,面色微红的说道:“当然可以,河野先生的工作精神实在是令人感动啊,走吧。”   香港入境事务处负责对经海陆空三路出入香港的人士施行管制,很快便提供了一份有关马里安.恩古瓦入境和出境的登记以及国泰航班的乘客人员名单。   出入境资料显示,马里安.恩古瓦三天前由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飞来香港,逗留近两天时间后飞往了东京。   “现在,我们可以去吃宵夜了,我请客。”河野一郎微笑着说道。   港九的避风塘有铜锣湾、油麻地、香港仔西、官塘、鲤鱼门三家村等十多处,当以自1883年就落成的铜锣湾避风塘历史最久,也最有情调。在这里,不仅可以领略到繁华都市中难觅的水乡村野情趣,饱餐艇家在“海上厨房”里即时烹煮的海鲜美食和“艇仔粥”,而且可以随兴点唱几支广东音乐小曲,诗情画意。   “听说香港的‘避风塘炒蟹’很有名气?”河野一郎坐在铜锣湾避风塘的一家食肆内,询问林督察道。   “那是当然,‘避风塘炒蟹’选用越南出产的大肉蟹,非两斤重的不用,否则肉味便不够鲜甜爽口。店家用自制的调味料直接炒入蟹中,蒜茸和豆豉都要用油浸一天,才可以同肉蟹、姜葱、云南野生指天椒一并落锅,先将蟹斩件炸香,再加辣椒油回镬,令蟹肉格外冶味。上席时,油色红艳,蟹肉金黄澄亮,焦香、蟹肉香、蒜香、椒香混于一体,香味四溢,那可真的是令人食指大动啊……而且炒制的辣蟹,有微辣、小辣、中辣、大辣、巨辣之分,适合所有人的口味。河野先生,您是要微辣的呢,还是小辣?”林督察讲起美食来头头是道,唾沫星子满天飞。   “巨辣。”河野一郎答道,心底下却不由得暗自称奇,看来中国警察个个都是美食家呢。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林督察和李沙展分头对国泰航班乘客名单和马里安.恩古瓦落塌的酒店进行排查,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ABCD,大头绿衣,捉人唔到,猛吹BB……”河野一郎想起流行于香港市民之中讽刺皇家警察办案效率的口头禅,那大意是:香港警察,抓不到人,就会吹银笛子(哨子)。   第三天的清晨,林督察和李沙展热情的将河野一郎送上了返回东京的航班,并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   这是一架港龙航空公司的波音飞机,河野一郎心情沮丧的坐在了座位上,系好了安全带。   靠窗的年轻的乘客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那人便是寒生。 第三百六十四章   数日前,卢太官动用了港府上层关系,终于在两三天的时间里替寒生搞到了一份英国国民海外护照(BNO)和一份沈才华的香港出生证明文件,并准备找个懂日语的人陪同寒生及婴儿一同前往日本。   “不必了,我和沈才华下了飞机释放完祝由舍利内的日军亡灵后就马上返回。”寒生婉言谢绝了,带沈才华同行,是因为届时需要祝由功力加以协助。   卢太官也没有再勉强,遂命人定了寒生与沈才华的往返机票,并将他俩送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了,寒生怀里的鬼婴感觉到耳膜有异常,遂睁大了眼睛,伸出一双小手捂住了耳朵,漆黑的双眸警惕的四处张望着。   “不要紧,飞机爬升到一定高度平飞以后就好了,你们是第一次乘飞机么?”河野一郎面露微笑的看着寒生和婴儿说道,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实在是讨人喜欢,可惜自己三十岁了还是个单身,父亲要自己娶日本女人,可母亲却说还是台湾姑娘好,弄得自己都无所适从了,所以青春光阴就这样一年年的虚度过去了。   “您是中国人?”寒生疑惑的问道,此人虽说普通话,但他的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而中原的男人是只用雪花膏的。   “我是日本人,我妈妈是中国人。”河野一郎回答道。   “怪不得普通话说得这么好呢。”寒生赞道。   波音飞机上升至九千米高度平飞,已经进入了巡航状态。   “我要撒尿。”沈才华放下了小手,趴在寒生耳边悄悄说道。   河野一郎打了个手势,帮助叫来了空姐,带着沈才华去厕所,寒生则跟在了后面。   河野一郎仰靠在座位上闭起了眼睛,香港之行一无所获,回去还得面对中村的白脸,想想就恼火,刑事部搜查一课中村雄二课长的坏脾气在警视厅里可是臭名昭著的。   “所有的旅客注意了,我们是日本赤军,这架飞机已经被劫持了,请大家都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机舱内突然间站起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大声喊叫着,先说的是英语,然后又以日语和粤语重复了两遍,他们手中握有短枪,身材均不高,年龄大约都在20多岁的样子。   顿时,机舱内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这是一架波音737-200型客机,载有110名乘客和六名机组人员,大都是去日本旅游的香港人,其中也有为数不多的日本人,头等舱则坐着两个鹰钩鼻子的洋人和三个衣冠楚楚的日本人。   河野一郎睁开了眼睛,冷静的打量着他们。   哼,原来是日本赤军……河野一郎知道,日本赤军的原称是日本联合赤军,是在60年代反对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的“日本红卫兵”学生运动失败之后,一部分日本青年开始学习毛泽东的游击战争理论,开展武装斗争。他们的纲领和目标是:建立世界革命的根据地,实现革命的武装斗争,打破西方敌对势力对红色中国的反动包围圈,同时支持巴勒斯坦人民和一切革命的和正义的斗争。   赤军多次阻截过日本首相的飞机,劫持大型客机甚至占领大使馆,抢劫银行、猎枪店和警察配备的武器,由于得不到日本国民的支持,并迫于日本政府的严厉打击,最后只有逃到了中东,直至今日还在为着巴勒斯坦人民的解放而战,被当代西方国家称为极端恐怖主义。   这次,赤军又不知道准备要挟日本政府什么事情了,河野一郎摇了摇头。   那名女赤军握着手枪警惕的监视着机舱内的旅客,两个男的则持枪冲向驾驶舱,撞开门后,逼住了港龙航空的两名机师,命令180度调转航向,直飞中东。   头头模样的那个男青年握着一只左轮手枪,来到了头等舱的那三个日本人面前,傲慢的打量着他们,然后对着那位斑白头发的老年男子,操着日语傲慢的说道:“大岛茂议员先生,我是黑岛,从现在起,您已经是我们日本赤军的俘虏了。”   “你们劫持民航客机,目的是什么?”大岛茂议员平静的问道。   “目的?很简单,要求三木武夫首相立即释放关押在东京监狱的所有在押赤军成员,否则……”黑岛冷冰冰的说道。   “否则怎样?”大岛茂议员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议员先生,您会受到日本赤军革命法庭的审判,可以肯定的说,您将被判处死刑,而且是立即执行。”黑岛嘲弄的转动着手中的左轮手枪。   “即使首相本人同意了,参众两院的自民党和社会党的议员们也通过不了。”大岛茂议员的额头上冒起了细细的汗珠。   “哼,那就走着瞧吧。”黑岛恨恨的说道。   河野一郎的座位就在头等舱的后面不远,舱间的帘子早已拉开,所以很清楚的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全部谈话,心中暗道,这下坏了,赤军的这种要求,态度强硬的日本政府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看来自民党的这位资深议员,下届首相可能的提名候选人大岛茂性命堪虞了。唉,自己虽是一名警视厅的司法警察,可是在这将近三万英尺的高空,又有能有什么作为呢?况且还有这满满一飞机的无辜乘客,无论如何不能机毁人亡啊。   河野一郎正寻思之间,厕所门开了,寒生抱着沈才华从里面走了出来。      寒生一走出来就发现不对劲了,整个机舱内的乘客一个个噤若寒蝉,呆如木鸡般的正襟危坐在座位上,神情异常的紧张。   站在通道上的那个女人挥动着手枪,恶狠狠的逼迫着寒生回到座位上。   “出了什么事儿?”寒生悄悄地问河野一郎道。   “劫机。”河野一郎简短的回答道。   “劫机?”寒生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在天上飞着也会被人劫持?“他们要干什么?”他眼睛望着那女人接着问道。   “闭嘴!不许交头接耳……”赤军女人大声吼道。   “嘘……”河野一郎示意寒生止住话头,尽可能的不要激怒劫机者。   此刻,香港启德机场空中管制控制中心的雷达屏幕上已经发现了这架KA876航班的航线异常情况,塔台随即发出紧急呼叫。   “告诉香港地面控制中心,KA876航班已经被日本赤军劫持了。”守在驾驶舱的男人将手枪抵在机师的头上说道。   “香港地面控制中心,我是KA876航班,飞机现在已经遭到日本赤军的劫持,被要求飞往中东。”机师按照劫机者的要求通了话。   顿时,启德机场的指挥控制中心如同炸了锅一般,总值班调度惊出了一身冷汗,一面告诉底下人员向上报告,一面迅速安排这一带空中航线上的所有飞机进行规避。   时间不长,KA876航班驾驶舱内的通话器响了起来:“我是香港启德机场地面控制中心,香港政府要求与劫机者对话。”   黑岛站在驾驶舱门口,挥了挥左轮手枪,说道:“告诉他们,日本赤军声明,限日本政府一小时之内释放所有羁押在东京监狱内的赤军成员,否则将处决飞机上的日本参议员大岛茂。”   香港政府惊愕之余立即与日本政府取得了联系,通报了KA876航班的劫持事件,很快的,日本国内的媒体也得到了消息,并迅速的进行了播报。   日本政府迅即召开内阁紧急会议研究对策,最后做出了决议,明确日本政府不可能向恐怖主义低头,但可以就其它条件进行谈判。   “告诉他们,没有丝毫的谈判余地,日本政府不接受释放赤军成员的这一条件,我们就要处决大岛茂议员!”黑岛气急败坏的咆哮道,将手枪指向了端坐在座椅上的议员。   大岛茂议员脸色十分苍白,额头上不断的沁出冷汗。   “喂,你不能在机舱内开枪,飞机现在高空飞行,万一洞穿机身,气压外泄,大家就都完蛋了……”眼看着形势紧急,河野一郎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是谁?”黑岛上前两步恶狠狠的盯着他叫道。   “日本警视厅河野一郎警视。”河野一郎平静的回答,目光却是毫不退让。   黑岛沉思了片刻,阴笑道:“那好,我们就先杀掉你这个警视厅的人质,算是对三木武夫的警告。”他边说着,伸手拽过一块座椅靠垫,顶在左轮枪口上,然后瞄准了河野一郎的心脏,迅即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子弹穿透了厚厚的靠垫,射向了河野一郎……   机舱内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惊呼之声……    第三百六十五章   寒生本不想多管闲事,免得惹是生非,虽说河野一郎以日语所说的话,他并不明白,但从其焦急的表情上却能够看出事态的严重和紧迫。   枪声响起,坐在河野一郎身边的寒生蝇眼瞬间骤开,眼瞅着那枚弹头缓缓的飞来,于是一伸手将弹头抓了过来,手掌心里一疼,表皮被炙伤,冒出一丝青烟,散发出些许的焦糊味儿。   黑岛计划先杀掉一名日本人质,证明赤军绝对不是在恐吓,进一步逼迫三木政府屈服低头,他何尝不知飞机高空失压的后果,因此枪口蒙上了厚厚的靠垫,这样子弹头的力量便会减少一部分,而最终留在了人质的身体内。   寒生摊开手掌,那枚弹头静静地躺在掌心中……   此刻,黑岛瞪大了眼睛,迷茫的望着自己射出的那枚子弹,大脑仿佛刹那间失去了思维,整个人完全的傻了。   河野一郎更是惊愕之极,痴痴的呆愣住了。   这是人世间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个中国男人竟然以一只肉掌抓住了飞行之中的子弹头!   寒生微微一笑,轻轻跃起至黑岛面前,劈手夺去其手中的左轮枪,回身递给了河野一郎。   河野反应过来了,其他的暂不去多想,迅速的站起身来上前将左轮枪顶在了黑岛的太阳穴上,“叫他们放下武器!”他命令道。   黑岛眨了眨眼睛,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驾驶舱内的那名持枪男子和机舱内过道上的女人也都愣在了那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开枪!为了革命事业同归于尽……”黑岛突然声嘶力竭的狂叫起来。   驾驶舱内的男子犹犹豫豫的将手枪缓缓的移向了机师的脑袋……   寒生身形一闪,“呼”的一声窜进了驾驶舱,一把从那个赤军手中夺下了手枪,然后轻松的转身回来。   机舱内,沈才华伸出小舌头舔了下嘴唇,小屁股一拧,赤裸裸的从座位上跃身而起,小脚丫蹬在了一名男乘客的秃头上借了力,然后猛地扑到了持枪女人的身上,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女人惨叫一声,手枪掉落在了地上,两只手用力的推掐着沈才华的腰和屁股,无奈鬼婴死死的咬住不松口,“喀嚓”一声,颈动脉被利齿切断了,鲜血迸射,仰面倒在了通道上,那小家伙仍旧扒在她的身上,光光的小身子不住的在扭动着,竟然“咕嘟咕嘟”狠命的喝起血来。   瞬间的平静之后,整个机舱内终于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寒生紧忙跑到小才华的身旁,用力的将他扯了下来,顺便用袖口替他揩净了嘴巴上的血渍,然后抱着他回到了座位上。   机师迅即将这一变故通知了香港的地面飞行控制中心,启德机场飞控中心内响起了一片欢呼的掌声。   香港方面随即通知了正在等待消息,焦急万分的日本政府,一场棘手的危机终于度过了。   根据国际法,飞行之中的航空器为所属国家的领土外延,航空器上面的犯罪属于香港管辖,据此,日本政府迅速照会港英政府,请求KA876航班按照原定计划继续飞往东京,引渡那三名日本赤军劫机犯。   港英政府立即表示同意,麻烦事当然是越少越好,只要航班安全,就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两个多小时后,KA876航班终于顺利的抵达了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羽田国际机场出港厅的外面人山人海,东京各主要媒体如NHK日本放送协会、TBS电视台以及《读卖新闻》和《朝日新闻》等众多的记者聚集在了大厅的门口,两辆转播车在进行现场新闻实况直播,镁光灯闪烁个不停,焦点都对准了那名怀抱婴儿有些腼腆的,来自香港的青年男子寒生,站在他身旁的河野一郎粗暴的推开那些神情亢奋的记者和围观的人群,拉着寒生匆匆的钻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新宿自己的家中驶去。   河野一郎和父母同住在新宿原町的一栋独立别墅中,紧靠着东京女子医科大学,是一处高尚住宅区。   “是你救了一郎,实在是太感谢了。”河野一郎的母亲林美云朝着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客厅内的电视机里正在重复播放着羽田机场的画面,两名赤军男子带着手铐、蒙着黑布头套被一群警察押上了警车,紧接着有一副担架抬了出来,上面蒙着白布,上面躺着的是那名女劫机犯的尸体。   著名的TBS电视新闻主持人小谷正在口沫纷飞的描述着KA876航班上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斗:“来自香港的中国男子朱寒生竟然用手抓住了每秒钟达400米高速飞行的手枪子弹!大家知道,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是每秒钟340米,可这位名叫朱寒生的乘客出手的速度竟然超过了音速!太不可思议啦……”   院子里有汽车在停泊,然后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我回来啦。”一个戴着黑色宽边眼镜慈祥的老者走了进来,林美云紧忙走过去,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好,我是一郎的父亲,原来就是你在飞机上救了我的儿子,多谢了。”河野教授说着不太标准的国语,也向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寒生略带羞涩的笑了笑,淡淡的说道:“老伯不必客气。”   “这就是广播中说的那个光着屁股的传奇婴儿么?”河野教授吃惊的打量着沈才华道。   “真是太可爱了,可是他怎么不穿衣服呢?”林美云爱怜的摸着沈才华光滑的皮肤,诧异的说道。   “爸爸,寒生说他不愿意接受采访,所以我就带他俩回到家里来了。”河野一郎解释道。   “太好了,就在咱们家住下吧,可能招待有所不周,还请多多包涵。”河野教授高兴地说道。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大岛茂议员的身影,微风吹拂着他那斑白的发丝,只见他眼噙热泪,正面对着镜头慷慨激昂的说着:“我代表日本国民万分感谢拯救了KA876航班全体乘客和机组人员,这位来自香港的,英勇的朱寒生先生,我将提请国会颁发勋章……”   “朱先生,您真的用手抓住了子弹?”河野教授吃惊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摊开了手掌,那块烧灼的痕迹历历在目,河野教授端详了半天,喃喃自语道:“这完全违反了当代物理学的原理啊……”   “朱先生,你和孩子到日本是来旅游的么?可以让一郎陪你好好的逛逛。”林美云热情的说道。   “不,我已经订了明天的返程机票。”寒生回答说道。   “唔,这么急?那你是来日本办什么事情的吧?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么?”河野教授惊奇的问道。   “东京的青山墓园在什么地方?我要去一下。”寒生说道,这是卢太官打听到的,二战时的日本军人亡魂灵牌一般都祭奉在一个叫做“靖国神社”的地方,包括那些发动了侵华战争,导致数千万中国平民死亡的甲级战犯东条英机、土肥原贤二以及南京大屠杀的刽子手松井石根等人。   “不能到那儿,舍利中的那些日本士兵的亡灵只是想回到家乡去。”寒生当时这样对卢太官说道。   卢太官告诉他说,东京市中心有一个平民的墓地,叫做“青山墓园”,是东京最大的,安葬的平民约有近十万人。   河野一郎诧异的问道:“你有亲人安葬在那里么?”   寒生摇了摇头,但是并未说什么。   “朱先生,日本人称墓园叫做灵园,青山灵园已经具有100多年的历史了,占地26公顷,是东京最大的公园墓地,河野家的祖先也都安葬在那里,你何时去,可以让一郎陪着你。”河野教授介绍道。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河野一郎上前拿起了听筒。   “河野君吗?我是中村,好呀,听说你在KA876航班上为救大岛茂议员挺身而出,生死置于度外,并白手夺枪亲自制服了赤军劫机罪犯黑岛,为警视厅赢得了声誉,现在整个‘樱田门’都哄起来了,咱们搜查一课可露脸了,春田警视总监特意打来电话要嘉奖你呢。”听筒里传来刑事部搜查一课中村课长热情洋溢的话语。   “哦,课长过奖了,其实我……”河野一郎解释着。   “不用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把那个叫做朱寒生的香港人带到哪儿去啦?是不是去你家了?春田警视总监特意交代,一定要请他来到‘樱田门’警视厅总部作客,这事就落在你河野君的身上了,哈哈哈……”中村课长笑着撂了电话。   河野一郎苦笑着放下了听筒。   “爸爸,还有妈妈,我们一起陪着朱先生去青山灵园吧,顺便可以祭祀一下河野家的先人。”河野一郎询问道。   “不行,我前两天刚刚做了一例复杂的睾丸移植手术,还在观察之中,实在是脱不开身啊。”河野教授为难的说道。   “你说什么?”河野一郎立刻警觉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三楼的一个单间病房内,化名婺源太郎的黄建国躺在病床上猛然间抬起身来,两只眼睛呆呆的盯在了电视屏幕上。   “怎么是他……”黄建国口中喃喃说道。须臾,他抓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拨了东京市内的一个号码。   “是黑泽先生么?我刚刚在电视上看见了朱寒生!”黄建国急切的叫道。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真是天赐良机啊,这些天来,我们的人对羊皮反复进行了研究,结果还是无法破译,最后才发现这是一张假羊皮……”听筒里传来黑泽疲惫的声音。   “什么?假的……”黄建国大吃了一惊。   “不错,这是一张做旧了的假羊皮,格达预言是假的,我们上当了。”黑泽冷冷的说道。   黄建国手握话筒痴痴的愣在了那儿。   “建国君,不知什么原因,朱寒生竟然来到了东京,而且还在飞机上制服了几名赤军的劫机者,现在成了全日本媒体共同关注的焦点。哼,既然来了,他也就别打算再回去了,这是上天赐予我们截尸教的礼物啊。”黑泽得意的笑道。   “那我们赶紧去抓住他呀。”黄建国焦急的说道。   “当然,我们已经开始在监视他了,不过这小子被KA876航班上一名警视厅的河野警视带回了新宿自己的家里面,而且目前媒体关注的紧,需要计划周密才能下手。你准备一下,需要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黑泽说道。   “为什么?我在这里感觉还可以。”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为你主刀的河野教授就是那位警视厅河野警官的父亲。”黑泽解释说道。   “什么时候转移呢?”黄建国也紧张了起来。   “马上,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黑泽放下了电话。   片刻,病房内走进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推着一辆担架车径直来到了黄建国跟前。   “婺源太郎,你的是?”其中一人操着生硬的中国话问道,同时目光盯在床头的姓名牌上,确认无误。   黄建国点点头,说道:“是黑泽先生派你们来的?”   “是的,讲话的不要,请按照我们说的去做。”两个人架起黄建国放在了担架车上,并迅速的收拾了一下衣服等杂物,然后匆匆的推着他出了病房。   电梯里,一名女护士诧异的望了他们一眼,但也没有多问。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两人扶着黄建国坐进了车内,然后跳上驾驶室,飞快的驶出了医院大门。   数分钟后,河野教授父子驾驶着一辆丰田私家车赶到了附属医院,匆匆来到了三楼外科病房。   病房内已经是人去床空,婺源太郎不见了。   河野教授焦急的喊来值班护士,愠怒道:“那个婺源太郎哪里去了?”   女护士战战兢兢的回答道:“不知道,河野教授,实在对不起,我们都在值班室看劫机的新闻……”   “八嘎!”河野教授怒斥道。   河野一郎伸手摘下床头上的姓名牌,沉吟道:“婺源太郎?这个名字好奇怪……爸爸,请将婺源太郎的病例拿给我看看,此人很可能与上野公园的谋杀案有关。”   河野教授叹了口气,说道:“睾丸移植手术目前在世界上做的不多,主要是没有供体的来源,在日本,年轻人意外死亡,家里是不会同意献出睾丸用于医学移植的,而且只能冷藏保存24小时,而后便会坏死。婺源太郎这个病人入院时,用于移植的睾丸是一起带来的,由于时间紧迫,只有先手术然后再办理有关的手续。”   “可是,爸爸,医院方面就没有询问和怀疑过睾丸的来源么?”河野一郎狐疑的问道。   河野教授面色苍白,支支吾吾道:“因为是八尾诊所送来的,所以……”   “八尾诊所?”河野一郎警惕的问道。   “是的,八尾雄二是爸爸在昭和时期东大的同学,与医学部素有往来,所以,我就破例先做了手术。”河野教授面色显得十分的难看。   “我明白了,”河野一郎似有所悟,然后又接着问道,“爸爸,八尾诊所送来的这对睾丸是否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河野教授闻言点点头,说道:“这对睾丸形体巨大,可以肯定源体不是亚洲人种。”   这时,有护士送来了婺源太郎的病例,河野一郎接过来随手翻阅着。   病例上面记载着,婺源太郎,男性,23岁……   “爸爸,这上面怎么记录的怎么如此简单,家庭住址,社会医疗保险号码等等都没有呢?”河野一郎诧异的问道。   “八尾电话中说,详细的登记与前期检查结果都在八尾诊所内,随后便会送来,可是几天过去了,还没送到,我正准备打电话去催他呢。”河野教授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先别催了,告诉我,八尾诊所的地址与电话。”河野一郎说道。   “就在东京目黑区佑天寺庙门前马路的斜对面,有挂牌子,到那里一眼就会看到的。”河野教授说道。   “关于这个婺源太郎,有没有发现过他有什么异常之处呢?”河野一郎询问道。   “此人面目清秀,但是奇怪的是从来不曾开过口,似乎也听不太懂医生护士的话,我甚至怀疑他不像是日本人。”河野教授疑惑的说道。   “不是日本人?”河野一郎惊奇道。   “河野教授,我看见了两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半小时之前用担架车推着婺源先生进了电梯。”一位女护士匆匆走进来说道。   “半小时?就在我们刚刚到来前不久。”河野一郎自语道。   “你认识他们是医院里的人么?”河野教授急切的问道   女护士摇摇头回答道:“从来没有见过。”   “爸爸,车钥匙给我,我马上赶去八尾诊所。”河野一郎接过车钥匙,匆匆下楼,驾驶着丰田房车离开了医院,直奔目黑川方向而去。   河野一郎驾驶着丰田车驶过了日黑川河,来到了位于中目黑的祐天寺,他将车停泊在寺门前,眼睛朝着马路对面望过去,在一家7-11便利店的隔壁,他看见了八尾诊所的牌子。   他没有下车,坐在了座位上静静的观察着。   这是一家私人诊所,门面不大,监视了一会儿,未见有人出入。   河野下了车,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朝着诊所走去。   “八尾医生么?”河野推门进了诊所,望见了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脖子上架着听诊器的胖男人,约有六十多岁,与自己父亲的年龄相仿。   “我就是,请问您有预约么?”八尾雄二医生疑惑的望着他问道。   河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但我想先来咨询一下。”   “坐下吧,请问尊姓,哪儿不舒服?”八尾指着椅子说道。   河野一郎看着八尾医生,欠了欠身子说道:“我是河野一郎,患有阳痿已经几年了,想来咨询一下八尾医生,麻烦您了。”   “哦,是这样,你是不能够勃起呢?还是早泄?”八尾医生透过镜片盯着河野问道。   “小时候睾丸受了伤,当时还不懂事,也就没有理会它,成年以后,才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完全不能够勃起,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个人。”河野愁眉苦脸的说道。   八尾医生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需要检查一下,”他朝着里间屋子喊了一声,“良子,请带河野先生进行一下性功能的例行检查。”   “是,”从里间屋子里应声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护士,朝着河野轻轻一鞠躬,然后微笑着说道,“请跟我来,河野先生。”   河野一郎跟随着走进了里间,发现有一条长走廊,走廊的两侧有三四间病房,经过时,他注意的看了看,房间内都是空无一人。   “请坐,这儿是一本画册,请你从头看起,我会掐时间的,一旦有了反应,请立刻告诉我。”良子妩媚的一笑,柔声说道。   看来婺源太郎并不在这里……河野一面寻思着,随手翻开了画册,一幅女人性感的全裸照出现在了眼前,他做做样子接连翻了几页,发现图片越发的淫秽不堪了。就在这时,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胯下开始发热了,而且正在轻轻的膨胀着。   “感觉怎么样了?”八尾医生走进来和蔼的问道。   “好像已经有了反应……”女护士良子指着河野微微隆起的裤裆悄声说道。   “没有用的,马上就不行了。”河野一看要穿帮,于是合上了画册,掩饰着说道。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良子嫣然一笑,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河野说道。   “不,我想要移植睾丸。”河野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犀利的目光直视着八尾雄二。   八尾一愣,镜片后闪过一丝警惕的目光,然后缓缓说道:“我们是小诊所,做不了那种移植大手术,您得去大医院,而且还要有供体。”   “我听说八尾医生有办法搞到供体睾丸,钱不成问题。”河野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   “谁说的?这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八尾的神色有些慌张。   “婺源太郎。”河野突然说道,给了八尾一个措手不及。   八尾医生的脸色骤变,半晌,缓缓的开口说道:“你是谁?”   “东京警视厅河野警视。”河野一郎冷笑着回答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八尾雄二医生惊愕的望着河野一郎,面色一凛,冷淡的说道:“原来是警察,失敬了……河野警官,既然你不是来看病的,那么请你出去。”   河野鼻子“哼”了一声,继续追问道:“八尾雄二医生,婺源太郎在哪儿?”   “我不认识这个人。”八尾断然否认道。   “东京大学医学部的河野教授,你不会不认识吧?提醒你一下,他是你帝大昭和时期的同学。”河野一郎嘲弄的说道。   八尾雄二一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在颤抖着。   河野扭头出门,穿过走廊,来到诊所存放病例的隔板架前,伸手翻动着那些卷宗,口中说道:“八尾医生大概是忘记了要将婺源太郎的病例送去东大医学部的附属医院吧。”   “不要乱动病例!对不起,病人的隐私受日本法律的保护,你有地区检察官的搜查令么?没有,请你马上出去!”八尾雄二大声的喊叫了起来。   “哼,那好,我用下电话。”河野放下卷宗走向柜台,那上面撂着部电话机。   “对不起,河野警官,机子坏了。”女护士良子软绵绵的身体靠在了柜台前,挺起高耸的乳峰迎着河野晃动着,乜起的眼睛里秋波荡漾。   河野一郎愠怒的瞪着良子,良子微微一笑,蔑视的眼光瞥向了河野警官的裤裆,口中嗲声嗲气的说道:“警官,那本画册就送给你了,好么?”   河野气的扭头推门而出,来到隔壁的7-11便利店内,“我是警视厅河野,请借电话一用。”他忿忿的说道。   河野一面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盯着八尾诊所的门口,一面拨打了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中村的电话。   “我是河野一郎,我找到了上野公园凶杀案的嫌疑犯,现在目黑区祐天寺对面的八尾诊所,请求立刻增援。”河野匆匆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你等着,我即刻通知中目黑地区一带的巡警,我带特搜一课的警员随后就到。”中村课长兴奋地说道,撂下了电话。   河野刚刚走出了便利店,便听到远处已有警笛声响起,不一会儿,两辆警车风驰电掣般的疾驶而来,“嘎吱”一声刹停在了八尾诊所的门外。   “是河野警官么?”巡警跳下车问河野道。   “我是警视厅河野,请跟我来,立即拘捕八尾雄二医生。”河野说着重又推门走进了八尾诊所。   诊所内,八尾雄二躺在了地板上,面无血色,嘴角淌出长长的口涎,两只死鱼般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河野感到胃中一阵恶心,几乎要呕,急忙走出诊所扶着墙壁大口的喘息起来。   “河野警官,这人已经死了,他的脖子被一股外力给扭断了。”须臾,一名巡警出来报告河野。   “那女人呢?”河野喘了口气,问道。   “女人,什么女人?”巡警迷惑不解。   “八尾诊所的女护士良子。”河野说道。   “没有,所有的房间都看过了,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巡警报告道   良子不见了?河野心下吃惊不小,急忙回到诊所内仔细搜查了一遍,最后在走廊尽头的屏风后,发现了一道暗门,地上摆放着那本画册,翻开的正好是河野看到淫秽不堪的那一页,他明白,这是良子在嘲笑他。   打开了暗门,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后巷,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良子的踪影。   中村课长带着一批特搜班SIT的警员赶到了八尾诊所,技术人员立刻开始了痕检工作,并立即封存了隔板架上所有的病例卷宗。   “婺源太郎?嗯,这个名字的确是有点奇怪呢,婺源……这应该是个地名吧?”中村思忖着说道。   “中村课长,请立刻跟进调查八尾雄二和这间诊所以及女护士良子。”河野提出建议道。   中村点点头,然后以十分和蔼的态度说道:“河野君,春田警视总监请你务必带着香港的朱寒生明日中午来樱田门,参加为他举行的记者招待会,大岛茂议员届时也将到场。”   “那位朱寒生先生表示过不愿意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河野有些为难的说道。   “哦,难道他是在担心赤军同党的报复吗?”中村表示理解的说道,“那么,麻烦河野君带我亲自去和他谈一谈。”   河野只得点头道:“好吧。”   中村立即布置下属开始对八尾诊所进行全面的调查,安排完以后,带上一辆警车,跟随着河野一郎的丰田车来到了新宿的原町。   “是中村先生来了,请进。”河野一郎的母亲林美云客气的招呼他们进屋。   “朱寒生先生,幸会,”中村对着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惊奇的望着坐在榻榻米上正在玩耍的沈才华说道,“这就是那位飞机上智勇双全的传奇婴儿吧?”   河野将中村的话翻译成汉语,讲给了寒生听。   寒生腼腆的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中村的目光盯在了寒生的手中,啧啧道:“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朱先生当真用手抓住了子弹么?”   “这是我亲眼所见。”河野给予证实道。   “河野君,请代为转达日本警视厅春田警视总监的问候与敬意,同时邀请他明日中午到警视厅本部参加记者招待会,那个小孩子也一同前往。”中村遂请河野翻译过去。   “我们是明天的返程机票,我和孩子还要回香港。”寒生回答道。   “不不不,机票可以退掉,朱先生无论如何也要面对一下日本国民,接受他们的感激之情,况且大岛茂议员也要当面向朱先生道谢呢。”中村急忙摆手道。   寒生坚持不愿意出席所谓的招待会,中村急得直挠头皮,无奈,只能说回去向春田总监报告。   “中村课长,我听父亲说,那个婺源太郎似乎不像是日本人。”河野用日语对中村说道。   “婺源太郎不是日本人么?难怪这个名字听着别扭呢。”中村恍然大悟道。   “河野先生,你们在谈论婺源么?”寒生听到他俩日语的交谈中,两次提到了“婺源”这个词,于是诧异的问道。   “你知道‘婺源’?”河野惊讶的问道。   “那是我的家乡,在中国的江西省。”寒生解释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有一个名叫‘婺源太郎’的人在东京大学医学部进行了睾丸移植手术,我们怀疑他不是日本人,日本人的名字中没有听说过‘婺源’这个姓氏。”河野惊讶之余向寒生解释说道。   “换蛋蛋?那人多大年龄,长的什么模样?”寒生心下也暗自警觉起来。   “蛋蛋?哦,我明白了,正是换蛋蛋,据说婺源太郎人长的比较清秀,23岁……”河野回忆着护士们介绍的体貌特征,认真的描述道。   “是黄建国!”寒生禁不住脱口而出。   “你认识这个婺源太郎?”河野大吃一惊。   寒生点点头,道:“这个坏蛋竟然跑到日本来换蛋蛋来了,他叫黄建国。”   “你都知道些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么?现在婺源太郎牵涉到一桩涉外谋杀案里,他是重大的嫌疑犯。”河野面色异常严肃的说道。   寒生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与他有过一段江湖恩怨,那都是在中原发生的事了,后来他投靠了日本人,不,是你们日本的坏人,名字叫黑泽,是日本驻中国的副总领事……”   “你说什么!现任日本国驻中国的副总领事?”河野越发惊愕了。   “嗯,还有几个人,名字叫鬼冢、小冢和老鬼的……”寒生说道。   “慢,”河野止住了寒生的话头,面孔严肃的转过脸去,用日语对中村说道,“中村课长,朱先生认识这个婺源太郎,他的确是个中国人,真实姓名叫做黄建国,他的犯罪同伙里竟然有我们日本国驻中国的副总领事黑泽……”   “竟有此事?”中村瞪大了眼睛,惊讶之极。   河野面色凝重的对中村道:“婺源太郎在KA876航班抵达东京一小时后突然逃离医院,说明他们已经从电视新闻中得知了朱先生来到日本的消息,所以才匆匆忙忙的撤离。由于黑泽的出现,我感觉到这个犯罪组织的幕后有着极强大的背景,马里安.恩古瓦谋杀案只是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看来,朱先生有危险了。”中村若有所悟的自语道。   “是的,也许连我的家都可能已经被监视了。”河野说着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向外望了望。   “河野君,”中村严肃的说道,“我立刻安排人手来这里保护朱先生,但是最好还是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会比较安全些,我马上回去当面向春田总监报告,你们暂时不要外出,明白吗?”   “明白,中村课长。”河野回答道。   中村匆匆的坐上了警车,向樱田门警视厅本部疾驶而去。   “妈妈,将大门锁好,朱先生请你抱着孩子远离窗口。”河野迅速的吩咐着,同时从自己房间的抽屉里取出一支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拎着回到了客厅里。   “河野先生,你是担心黄建国,也就是婺源太郎他们会来这里么?”寒生诧异的问道。   “朱先生,现在我们面对的不只是一个婺源太郎和八尾医生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一个有着极深厚背景的犯罪组织,或许已经渗透进了日本政府的上层。”河野忧心忡忡的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河野先生,谢谢你的帮助,我和才华还是离开这里吧,免得给你们惹上麻烦。”   “不,中村课长已经回去向春田总监汇报,警视厅会将你和孩子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确保你们的安全。”河野解释说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不要紧的,我和孩子完全能够自保。”   “叮咚……”这时,外面有人揿动了门铃。 第三百六十八章   “嘘……”河野站起身来,握着手枪示意母亲和寒生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悄至客厅的窗户边上向外观察着。   门铃固执的继续在响着,河野来到了门后,从窥视孔中望出去,看到了一个手里端着快餐食盒的年轻人,帽子上印有“出前でまえ”字样。   “谁?”河野低声问道。   “原町出前でまえ。”门外的年轻人大声说道。   “哦,一郎,是妈妈方才叫来的寿司外卖。”林美云走过来对儿子解释道。   河野点点头,将手枪背到身后,轻轻的开了门。   “这是河野家么?刚才有位太太定了四份金枪鱼寿司、稻荷寿司、什锦饭团和油炸豆腐饭卷是么?”年轻的送货员问道。   “是的,辛苦你了。”林美云收下了食盒,付了钱,河野重新将门关上了。   “妈妈,您什么时候订的外卖?”河野疑惑的问道。   “哦,原町的稻荷寿司味道很好呢,想让香港的朱先生尝一尝,我原以为中村课长会一起留下来吃,所以就打电话订了四份,结果他还走了。”林美云一面打开食盒,一面招呼寒生前来用餐,已经是午后了,大家都饿了。   “请不必客气,”林美云殷勤的招呼着一郎和寒生坐在桌前,并问道,“小孩子也可以吃么?”   “不,他现在不吃。”寒生说罢望着仍在榻榻米上玩耍的沈才华摇头说道,心想,也不知道这鬼婴喝了那个女赤军的多少血,看上去他的小肚子已经不瘪了。   大家心中各自有事,于是默默无言的吃完了寿司和饭团,然后回到了沙发上准备饮清茶。   “一郎,妈妈有点不舒服,先回房去休息一下,朱先生,招待不周,实在是不好意思。”林美云歉意的打着招呼,晃晃悠悠的朝自己的卧室走去,刚刚行了没几步路,便身子一歪,“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板上。   “妈妈……”河野惊叫一声站起身来,不料脑袋一晕,口中刚刚来的及说了声,“寿司有毒……”便一头扎在沙发上昏迷了过去。   寒生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日本生鱼片寿司和绿芥末,感觉味道甚是鲜美,且辛香无比,此刻正在回味之中,忽然看见河野母子先后倒下,顿时大惊。   “寿司有毒?”他重复着河野的话,伸手搭上河野的手腕三关。   “寒生爸爸,有人来了,很多人。”沈才华坐在榻榻米上突然小声发出了警告。   寒生竖起耳朵倾听,须臾,果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咣当”一声响,大厅房门被撞开,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壮汉抬着担架闯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八尾诊所的女护士良子。   冲入屋内的良子见到寒生好端端的坐在沙发上,不由得楞住了,身后的那几个人也都面面相觑。   良子回过头去,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日语,随后走上前来一个中年男人,开口对寒生说道:“朱寒生,你的是?”发音生硬。   寒生平静的回答道:“我是朱寒生,你们是谁?”   “我们的,来接你。”那人说道。   “是你们在送来的寿司里面下的毒?”寒生问道。   “普通麻醉药的,两小时,自己醒来的,你的,寿司吃的没有?”中年人疑惑的问道。   “没有。”寒生回答道,江湖险恶,自己应该随时保持警惕,看来对这些人还是不要说实话的好。   “哦,是这样……”那人转过头向良子解释说,朱先生没有吃寿司,因而没有昏迷。   “抓走他和那个小孩儿。”良子挥了挥手命令道。   “朱先生的,老实的,跟我们走,你的明白?”中年人对寒生说道。   “到哪儿去?”寒生问道。   “有人的,要见你。”那人嘿嘿一笑回答道。   “是黑泽先生还是婺源太郎?”寒生淡淡的说道。   中年人一愣,脸色微变,随即摆了下手,身后的几名壮汉一哄而上,有奔着寒生来的,也有冲着小才华去的。   “慢,我跟你们走。”寒生喝止住那些人,然后站起身来走到榻榻米旁,伸手抱起了沈才华。   黑泽要见自己,无非是为了格达预言,包括自己与黄建国之间的恩怨,这些最好都别连累到河野一家人,自己身怀癔症神功,随时都可以带着小才华逃之夭夭的。   “走吧。”他率先朝着门口走去,壮汉们扛着担架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良子歪着脑袋看了看斜卧在沙发上昏迷着的河野一郎,口中嘿嘿淫笑了两声,然后伸出手来,隔着裤子在他的胯间摸了两把,嘴里嘀咕道:“可以肯定没问题嘛。”   院子外面停着一辆中型灰色的日产面包车,车门打开,中年人客气的请寒生抱着孩子上车。   街角突然传来警笛声,数辆警车呼啸着疾驶而来,转眼已至跟前。中村课长跳下车来,一眼望见寒生抱着婴儿正要登上那辆面包车,而且河野并不在身旁,立刻敏锐的感觉到出事了,于是赶紧挥了下手,命令道:“赶紧拦住那辆车!”   坐在驾驶室内的良子一看形势不对,忙不迭的连连叫道:“开车!快开车!”   穿白大褂的壮汉们来不及带走寒生,自顾自的纷纷钻进了车里,沿着另一条巷子落荒疾驶而去。   中村课长命令两辆警车追踪那辆面包车,自己匆匆的走到寒生面前,连说带比划着询问出了什么情况。   寒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自己不会说日语,只能转身率先匆匆走回院子里,引中村课长来到了客厅,见到了昏迷之中的河野一郎。   “河野君!”中村惊讶不已,迅即抓起电话急呼救护车赶来。   急救车很快的赶到了,医护人员将河野一郎母子抬上了车,一路鸣笛拉去了东大医学部附属医院。   警视厅公安部的外事第二课紧急派来了一名中文译员。   河野的寓所内,寒生讲述了自中村离开后所发生的事情。   “对方下手真快啊。”中村揩了揩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说道。   “是我们的到来给河野先生一家人添麻烦了。”寒生过意不去的说道。   “朱先生,请跟我们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住,好么?”中村课长诚信的劝慰道。   “好吧。”寒生同意了。   寒生和沈才华乘上了一辆没有警方标识的黑色小卧车,出原町沿着新宿大久保路西行,然后左转上了明治路南下,绕过涩谷,钻进了小巷子里兜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以后,又拐上了青山路,最后驶入了乃木神社附近一栋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乘坐电梯直接来到了三楼的一套隐密的公寓内。   这是东京警视厅专门用于保护证人的一处秘密房屋,即使在警视厅内部,也均是以代号称谓,此间的代号为“鬼屋”,因其西面数百米之外便是东京市最大的公园墓地——青山灵园。   “觉得条件还满意么?”中村课长问寒生道。   寒生自幼生长于江西乡下,从来没见过如此现代化的奢华房间,一点也不亚于香港吴道明和卢太官的别墅内设施。   “很好,请问河野先生怎么样了?”寒生急切的问道。   中村抓起电话打给了附属医院,对方告知说河野警官和他的母亲都已经醒转,再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我会请河野警官过来陪你们的,另外要通知朱先生,大岛茂议员今天晚上要请你和孩子以及河野警官赴宴,表达对你们的感激之情,春田总监和我本人也会去的。”中村通过译员告诉寒声道。   “请问,您知道东京青山灵园在哪儿么?”寒生询问道。   “为什么要找青山灵园,朱先生可是有什么事儿么?”中村听了译员的翻译惊讶说道。   “哦,是这样的,河野和他的母亲想要去青山灵园祭奠先人,问我是否愿意一同前往。”寒生回答道,有关祝由舍利的事情,他不愿意告诉别人,免得又节外生枝。   “青山灵园离这不远,往西不到一公里便是,但恐怕没有时间去了,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中村回答道。   半夜子时,我自己会去的,寒生心中如是想。   傍晚时分,河野一郎来到了“鬼屋”。   “是我连累了你们家。”寒生深表歉意的说道。   “不,是我太疏忽了,那寿司不应该吃的,有点奇怪的是,朱先生吃了怎么没有问题呢?”河野疑惑的问道。   “也许中国人的肠胃耐受力要强些吧。”寒生支吾道。 第三百六十九章   电话铃声响了,河野抓起了听筒。   “河野君么?我是中村啊,大岛茂议员要跟你通话。”中村课长匆匆说道。   “我是大岛茂议员。”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议员声音,比在KA876航班上的语气明显的自信了许多。   “议员先生,您好,我是警视厅河野一郎。”河野恭敬的回答道。   “河野警官,我已经在新宿的歌舞伎町‘目黑’酒店订了酒宴,请你和香港的朱先生父子前来赴宴,警视厅春田总监和中村课长也会来,时间定在七时正,请务必准时莅临。”大岛茂议员哈哈笑着撂下了电话。   河野转身对寒生说道:“朱先生,大岛茂议员请我们今晚七点去赴宴,当面致谢。”   “我不想去。”寒生说道。   “警视厅警视总监春田和中村课长也要参加……”河野面露为难之色。   寒生望着他,心想河野和他的母亲毕竟是受自己的连累才中了毒,而且他的上司们都到了场,若是坚持不去恐怕会对河野的仕途造成不好影响。   “好吧,那就去吧。”寒生想,吃个饭也不会很久,只要子时来得及赶回到青山灵园就行。   “自民党的大岛茂议员很有可能会接替三木武夫出任下一届的日本首相,所以春田总监才会如此的上心吧。”河野自言自语道。   新宿的歌舞伎町是东京有名的红灯区,酒肆和招待所林立,招待妇(妓女)亦是传统的和服服饰,入夜,来自世界各地寻花问柳的男性游客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目黑酒店的一间豪华包房内,大岛茂议员以及春田总监、中村课长等人已经到了,晚宴是属于私人性质,所以并没有记者媒体参加。   当河野警官带着寒生和沈才华走进包房时,大岛茂议员站起身来朝着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说道:“朱先生,实在是太感谢了,您在KA876航班上的英勇之举震惊了世界,尽管您是中国人,但是却体现了我们大和民族的传统武士道精神,太难得了,值得日本国全体国民的尊重。”   春田总监也上前笑着说道:“朱先生,我是警视厅春田,这是大岛茂议员特意备下的私人晚宴,没有记者和女人参加,想请您领略一下我们地道的日本国风情,晚宴就是一道菜——‘食人宴’。”   河野翻译给寒生听,寒生脸上表情微变:“‘食人宴’?”   中村课长嘿嘿的解释道:“日本国极富声望的三大名宴,‘人体盛’、‘金粒餐’和‘食人宴’,只有这‘食人宴’最能反映出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朱先生身手不凡,一定是中国传统功夫的高手,完全够资格享受这道大菜。”   听罢河野的解释,寒生心中暗想,唉,要是刘今墨在场就好了,中原江湖险恶,这国际上的江湖似乎更加的险恶啊。   “上菜。”春田总监拍了下巴掌高声叫道。   一只特大型的木托盘抬了上来,轻轻的撂在了长餐桌上,上面蒙着白布,看上去那木盘就如同手术台一般。   白布缓缓的撤去,一具年轻的女性尸体毫无生气的静静躺在了托盘内,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皮肤细腻光滑,微微泛着油光,双乳高耸,小腹下生着稀疏的黑色阴毛,像是刚刚发育成熟。   寒生楞住了……   沈才华眼睛一亮,伸出了小舌头,不住的舔着嘴唇……   大岛茂议员望着寒生窘迫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伸手拽过一把餐刀,递给寒生说道:“朱先生,您是喜欢品尝女人的哪一部位呢?是乳房、生殖器还是内脏?”   寒生缩回了手,警惕的望着这些日本人,目光最后狐疑的转向了河野一郎。   谁知河野一郎竟然笑着说道:“请不必客气。”   大岛茂议员看着寒生,笑着摇了摇头,故作叹息着说道:“还是由我这有日本武士血统的后代来动手吧。”话未落音,已经手执餐刀,自女孩的前胸刺入,向下划开她的肚皮,鲜血汨汨渗出,露出了里面的内脏……   “请大家自便吧。”春田总监亟不可待说着,一只手戴上了薄膜手套,探入女孩的腹腔,抓出子宫来放入瓷盘内,然后用餐刀割破子宫壁,竟然露出一个粉红色的胎儿来。   “我就不客气了,”春田总监抓住胎儿的脑袋,“喀嚓”一口咬去了半边,一面咀嚼着,一面叫道,“味道真的是好极了。”   大岛茂利落的剜下女孩的一只乳房,放入碟中,熏上佐料,也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河野一郎望着寒生的窘迫模样,微微一笑,伸手自女孩的体内拽出心脏来递给寒生,说道:“放心吧,朱先生,这具女孩的尸体是假的,是日本厨师用各种原料精心制作的,几可乱真,这些内脏也都是猪的内脏,烹调好以后放进去的,至于鲜血,则是一种红色的基本佐料,来,试试看。”   寒生起初见这是一具年轻女人的裸体,未有正视,在他的心里,根本想不到世间上竟然会有厨师模仿女尸来做菜,而且如此的逼真,所以一时间没有去往仿制这上面去想,否则,一早便会发现的。   寒生小心翼翼的试着咬了一口“女孩”的心脏,其味道和中原熟食卤猪心的味道差不了多少。   此刻,大岛茂议员、春田警视总监以及中村课长都望着寒生哈哈笑了起来。   小才华见寒生爸爸动了口,于是自己再也忍不住了,纵身跃起,扒到了“女尸”的身上,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脖子……   大岛茂议员带头鼓起掌来,口中连连称赞道:“好好,传奇婴儿竟然如此小小年纪就已经具有了武士道精神,难得啊。”   沈才华狠命的扭动着小屁股,可是吸了半天,只是弄了一嘴红色的佐料汁,感觉到味道极差,于是慢慢的松开了口,被寒生硬是给拽了下来。   “朱先生,请您尝尝手工酿制的日本福井梵清酒,这是过去专供天皇饮用的,产量极低,原料为山田锦的大米,而制作时只使用每颗米内部的30%,十分的不易。”大岛茂议员举起了酒杯说道。   寒生也不便推辞,于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口味偏甜且十分柔和,口感凉凉的甚是舒服。   “日本清酒独特的清淡口味,彰显原材料的自然气息,这是日本酒的魅力所在,越淡度数反而越高,与中原酒截然有所不同。”河野解释道。   酒过三巡,大岛茂和春田等人兴致高涨,拍手叫进来一名艺妓,令其表演助兴。   艺妓(げいぎ,Geigi),艺妓并非妓女,是一种在日本从事表演艺术的女性。除为客人服侍餐饮外,很大一部份是在宴席上以舞蹈、乐曲、乐器等表演助兴,在昂贵的餐厅和茶舍里,谈论生意的男人们喜欢请一位艺妓相伴,为他们斟酒上菜,调节气氛,而这最少也要花费1千美元以上,所以只有上层社会有钱有势的男人才享受得起。   寒生惊讶的望着身着大红和服,浓妆艳抹并脸上涂满了白粉艺妓,好像是白骨精转世,他想。   河野介绍说道:“艺妓是日本独特的文化,最初的艺妓全部是男性,他们在妓院和娱乐场所以表演舞蹈和乐器为生,18世纪中叶,艺妓职业渐渐被女性所取代了。她们一般从10岁开始,要在5年的时间内完成从文化、礼仪、语言、装饰、诗书、琴瑟,直到鞠躬、斟酒等课程,很是艰苦。16岁学成可以下海,先当‘舞子’,再转为艺妓,一直可以干到30岁,年龄再大便要降等,只能作为年轻艺妓的陪衬。艺妓普遍善谈,无论是国际新闻,还是花边消息,她们都了如指掌,而且必须懂得如何迎合男人的自尊心,善于察言观色,了解男人的情绪,使男人们得到彻底地放松。”   “可能就像是戏文中秦淮歌妓李香君和侯朝宗的故事一样。”寒生突然想起了《桃花扇》的故事,于是说道。   一首《樱花》的清唱声中,那名艺妓缓缓的跳起舞来,姿势很是优美,在场的日本人纷纷击掌和唱了起来。   这时,寒生突然感到胸口处发烫,伸手摸了摸,原来是祝由舍利子,看来封闭其中的那些日军亡魂也感应到了家乡的气息。   一首曲子唱完,大岛茂议员唤那艺妓伺候寒生饮酒。   艺妓浑身飘香,盈盈跪在了寒生的身旁,轻轻的斟满了酒杯,双手捧至他的口边。   “还是我自己来。”寒生腼腆的说道。   “君が好きだ。”艺妓轻启樱唇,温软的身子依偎到寒生的肩膀上,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她说她喜欢你。”河野在一旁翻译道。   艺妓双目火辣辣的瞥了河野一眼,没有理睬他,反而身子一靠,张开了红红的樱唇往寒生的嘴唇上贴去……   寒生大吃一惊,同时感到艺妓的嘴里面产生了一股极强的吸力,甚至可以感觉到空气的漩流。   河野脑海之中突然意识到那火辣辣的目光似曾相识,“良子……”他禁不出的脱口而出。 第三百七十章   “你是八尾诊所的良子!”河野大喝一声,双手抓向了艺妓。   那艺妓的身子猛地一震,白森森的脸上肌肉扭曲着,腾的站起身来,伸手抄起沈才华,另一只手掀翻了餐桌上的木托盘,那具假女孩尸体染着鲜红色的佐料迎头朝着寒生同河野扣将过来。   寒生此刻心中正在诧异这日本艺妓,红红的嘴巴距自己尚有寸许,何故会产生如此之大的抽吸力呢?莫非便是《尸衣经》中,刘伯温提到自南宋东渡扶桑的阴人吸尸之术么?正思索之间,那艺妓忽的暴起,木盘倒撞,女孩尸体张开了手臂凌空抱来……寒生一惊之下,蝇眼骤然发动,身子一矮,伏在地上轻轻的避过,而此刻河野却躲闪不及,被那假尸抱住了,鲜红的汁水淋了一身。   寒生随即纵身跃起,目光瞥见那艺妓已经夹着沈才华进入了一日式木格拉门之内,并又随手关拉上了。   寒生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门拽开,瞥见艺妓的身影又钻入另一拉门内,反复几道之后,便已来到了“目黑”酒店的后巷子里。有两辆黑色的日产小卧车拉开了车门正在等候着,三四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纷纷掏出手枪逼住追过来的寒生。   化妆成艺妓的良子力大无比,腋下死死的夹住了婴儿,尽管沈才华的手脚乱蹬一气,仍是丝毫的不予放松,而且还照着孩子白白胖胖的小屁股使劲的扇了两巴掌,留下了红红的掌印。   沈才华屁股一疼,顿时咧开大嘴哭了起来。   寒生大怒,顾不得瞄着自己的枪口,合身扑上。   “止まれ!”良子喝止道,同时两根手指掐在了沈才华的脖颈上,长长的指甲陷入了皮肉中。   寒生不敢贸然出手,只得停住了脚步,怒目相视,他也认出来了,这个艺妓就是今天带人冲进河野家的那个女护士。   “你要怎样?”寒生问道。   那女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日语,寒生一句也听不懂。   其中一个持枪男子抄着生硬的汉语说道:“朱先生的上车,不然,我们的,带走小孩子。”   良子此刻已经抓着沈才华坐进了前面的那辆卧车,马达声响起,寒生无奈,只得弯腰钻进后面的那辆卧车,两车迅速驶离这条狭窄的后巷。   当河野警官跌跌撞撞的追到后巷时,两辆黑色卧车已经驶远了,在巷子尽头的花园神社门前拐上了靖国路。   东京新宿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令人眼花缭乱,后面的卧车内,寒生焦急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前面的那辆车。   “朱先生,你的放心,我们,小孩子的不要伤害,你和孩子,要去见一个人,你的明白。”那个懂些汉语的汉子说道。   寒生知道,黑泽他们要的是格达预言,因此暂时还不会为难婴儿。   “现在是什么时间?”寒生问道。   “夜里九点十分。”那人回答道。   唉,离子时已经不足一个时辰了,寒生想。   良子回头望着寒生上了后面的卧车,满意的松开了掐在沈才华脖颈上的手,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目光落在了婴儿的身上。   “小宝贝,别哭啦,阿姨给你揉揉屁股。”良子哄着沈才华,一面轻轻的摩挲着婴儿细嫩红肿的臀部。   咦,这孩子有些怪异啊……良子凝视着婴儿的面孔,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体内存在着某种能量,惊讶之余,竟然禁不住的撅起了嘴唇朝孩子小嘴儿贴了上去,同时,口腔内生出一股强大的抽吸之力。   沈才华停止了哭泣,见到这个打扮妖艳怪异的女人要亲自己,又羞又怕,刹那间激发了体内的祝由神功,“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他的口中默念起第二式“移花接木”的巫咒来了。   坐在后座上的良子浑身突然一颤,目光渐渐的变得迷离了起来,将沈才华甩在了一边,探出双手搂住前面座位上的那名壮汉,硬将其脑袋拧转过来,然后深情的朝着他的两片厚唇上吻去……   那壮汉惊讶之中慢慢的变得异常的享受,先是口腔里的涎水“滋滋”的被吸进了良子的双唇内,然后是食道内的黏液和残渣,最后是胃中还未完全消化掉的宿食,主要是些小八爪鱼以及韭菜豆芽之类的。   两辆卧车先后驶进了信浓町的一所树木荫荫的大院落里,“嘎吱”一声,停在了台阶下。   “朱寒生,欢迎你来到了日本。”黑泽穿着睡衣,足登木屐站在台阶上,双臂张开,热情的招呼道。   寒生下了车,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前面那辆车跟前,猛地拽开了车门,“吱溜”的一下,光着身子的小才华一头窜了出来,扑进了寒生的怀里。   车内,良子和壮汉还在嘴对嘴的热吻着,发出稀里呼噜的吮吸声……   黑泽的脸色一变,默默地走下台阶,来到卧车前惊讶的望着良子两人。   “分开他俩。”黑泽命令道。   立刻有人上来分别揪住良子和那男子的头发用力将他们扯开,良子的牙缝和嘴角处还残留着黏液和两根长长的绿色韭菜。   直到此刻,良子才终于清醒过来,迷茫的望着黑泽,嘴巴动了动,将韭菜叶吃回到口中。   “寒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请进屋吧。”黑泽换上了一副笑脸,发出殷勤的邀请。   寒生抱着沈才华来到了客厅内,坐在了沙发上。   “寒生啊,听说你在KA876航班上勇斗赤军劫机者,还救了自民党的大岛茂议员,真是令人钦佩有加啊。”黑泽啧啧称赞不已道。   “黑泽先生,婺源太郎就是黄建国,对么?”寒生淡淡的问道。   “嗯,这名字起的不错吧?你是想见见你的老乡吧,他就在这里。”黑泽说罢打了个手势,客厅旁边的一道门开了,里面推出一辆轮椅,黄建国坐在上面抬起了手掌,热情洋溢的向着寒生打招呼。   “寒生,他乡遇故知,我们真的是有缘分呐……”他耸耸肩故作感慨状。   寒生打量着黄建国,冷冷的说道:“听说你移植了蛋蛋,还是外国人的?”   黄建国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准确的说,那是黑人运动员的蛋蛋,雄性十足,比咱们中国人的蛋蛋整整大了一倍不止,我黄建国今天才算知道了什么叫做‘东亚病夫’……”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道,“我现在就已经有了反应。”   寒生惊讶的发现,黄建国的眼神儿里火辣辣的,目光发烫,令人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寒生瞅着黄建国厌恶的说道:“可惜明月当时手下留情,只是给你去了势,结果却白白的害死了一个无辜的黑人,还不如那时杀了你,免得日后危害世人。”   “明月手下留情?哼,瞧她那模样,阴里阴气的,身体就像是一只鸡光子,软塌塌的,连点肌肉和汗毛都没有,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说心里话,寒生,你到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妙人呢……”黄建国眼波如水,面颊绯红,腼腆的说道。   寒生闻言大吃一惊,定睛望去,感觉到黄建国的身上似乎生出了一股子阴柔的妖气……   寒生想起《青囊经》中曾说,世间分阴阳五性人,曰太阴、少阴、太阳、少阳和阴阳平和之人。其,太阴之人,贪而不仁,好内而恶出,多欲而寡信,不务于时也。少阴之人,小贪而贼心,见人有亡,好伤好害,见人有容,乃反愠怒,心疾而无恩。太阳之人,志高运平,好言大事,无能而虚说,志发于四野,举措不顾是非,事虽败而常无悔。少阳之人,是谛好自责,有小官则高自宜,好为外交而不内附。惟有阴阳和平之人,居处安静,无为惧惧,无为欣欣,婉然从物,或与不争,与时变化,尊则谦谦,谭而不治,是谓至治。   黄建国父子原本都属于太阳之人,纵有入主中原之志,但是阴阳失衡,性格上的缺陷导致其只是一厢情愿,遂难成就大事。可是今日所见,这黄建国竟然又透出了太阴之身的特征。   世间上,极端男性之刚,如武松般的阳刚男人,极端女人之柔,如林黛玉式的阴柔女人,在芸芸众生之中是少见的。大多数男女,是介于刚、柔之间的过渡类型。南方男性多柔质,北方男性多刚硬,北方女性多暴烈,而南方女性多温柔。所以人们的性心理,也在这两极之间,或左或右,或倾向于男性,或倾向于女性,或男女性皆有之。   “你现在对明月还存有一丝旧情么?”寒生试探着问道。   “哈哈哈,明月算什么东西?还不及黑泽先生令人心动呢?”黄建国说完捂住了嘴巴,做出一副妩媚的羞怯之态来。   寒生惊讶的合不拢嘴来,就连坐在一旁的黑泽闻言竟也目瞪口呆的愣住了,迷惑不解的望着黄建国。   “建国君,你说什么?”黑泽十分愕然的说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君子,淑女好逑……”黄建国红着脸吟起了诗经里面的诗句,尽管篡改了主语而不自知。   黑泽与寒生面面相觑…… 第三百七十一章   寒生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怀中抱着小才华,望着婴儿屁股上的红掌印,简直是怒不可竭。   “呀……这孩子的屁股是谁打的,怎么能如此的狠毒呢?”黑泽皱着眉头说道。   寒生忿忿道:“黑泽先生,你把我们抓来,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有事要办呢。”   “好,快人快语,寒生,只要你交出那张格达预言的旧羊皮,我保证绝不会为难你和孩子。”黑泽面色十分诚恳的说道。   “听冯生说,那块旧羊皮不是已经被黄建国偷去给你了么?”寒生淡淡的回答道。   “那是一张假的赝品,尽管仿造的几可乱真,可是却逃不过我黑泽的敏锐的眼睛。”黑泽冷笑道。   “丹巴喇嘛给我的那块旧羊皮,在密支那的丛林里已经被金道长盗走了,我就只有这么一块,难道说,丹巴老喇嘛原本就是给我了一张假的?”寒生皱起了眉头,假装思索道,“也许他的目的是要转移你们的视线……”   黑泽嘿嘿笑了起来,道:“这不可能,你离开了雍和宫以后不久,丹巴喇嘛就死了,他并没有再与外人接触。”   “金道长、柳教授和筱艳芳可都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啊。”寒生提醒道。   黑泽摇了摇头:“若是在他们手上,这些人也就不会苦苦的缠着你了。”   黄建国此刻面红耳赤,发烫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寒生,开口柔声劝道:“寒生,那预言对你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如给了黑泽先生,然后你我共居一室,秉烛夜谈,回味家乡婺源的风土人情,把酒言欢,忘却人世间的烦恼,岂不甚好?”   寒生鄙视的瞥了黄建国一眼,冷笑道,“黄建国,你真给婺源人丢脸,”然后抱起沈才华缓缓的站起身来,对黑泽说:“对不起,黑泽先生,我帮不了你,告辞了。”   黑泽嘿嘿冷笑起来,鼻子一哼,说道:“朱寒生,我见识过你跑得很快,可是也未必就拦不住你……”说着,他垂下在沙发一侧的手指轻轻的揿了沙发上面的一个暗钮。   寒生坐的那张单人沙发的下面,悄无声息的弹出一根手指头粗的牛筋,闪电般的缠住了寒生的两只脚踝……   寒生怀抱着婴儿,根本就没注意脚下的机关,被那牛筋绳一勒之下,身子失去了平衡,站立不稳,膝盖一软,重又坐回到了沙发上。   “哈哈哈,寒生啊,”黑泽嘲弄的笑道,“我黑泽既然知道了你的超能力,又岂能不加以束缚?如今你的飞毛腿跑不起来了,我就可以慢慢的让你说出真话。”   寒生双脚用力的扭动了几下,无奈那牛筋反而勒得更紧了,深陷于肉中。   江湖险恶,防不胜防……寒生此刻终于体会到了。 黑泽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到寒生的面前,左右打量着他,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开了腔:“朱寒生,你今天落在了日本截尸教的手中,你是不可能隐瞒住任何秘密的,我想,你可能还不是十分的了解截尸教吧?”   寒生定下神儿来,一面在心中盘算着如何脱困,一面以揶揄的口吻说道:“鬼冢不就是你们的教主么?什么截尸教,无非是一帮阴人而已。”   “接着说……”黑泽点了点头,道。   “你们这些阴人以吞食尸气为生,源自中原,专门夜间出来活动,盗掘坟墓,食腐烂尸气,民愤极大,因此历朝历代的朝廷与民间江湖之上均加以捕杀,自南宋以后无法在中原立足,这才东渡逃到了日本。黑泽先生,你解开衣服,让我瞧瞧那些只有死尸身上才会有的尸斑。”寒生平静的说道。   黑泽微笑着依言解开了自己睡衣,露出了丰腴的一身肥肉,胸前果然生有两朵如梅花般的浅青色斑痕,包围着黄豆粒大小的两个褐色乳头,若隐若现。   “看来你的功力远不及教主鬼冢,可惜鬼冢一死,竟然被你们分而食之,真的可以算是当今天下第一邪教了。”寒生鄙夷的说道。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黑泽得意的点着头,然后脸色一变,语气颇为激昂的说道,“可是你并不知道,截尸教真正的教主是我黑泽,鬼冢只不过是前台的傀儡而已。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婺源太郎,也就是你的老表乡亲黄建国,已经荣任截尸教中国教区的堂主了,而且我们将借太极阴晕的力量,助他十年后入主中原,你大概不会懂的,我们离乡背井了700多年的阴人,即将重返中原……”   “黄建国?他能入主中原,简直是痴心做梦。”寒生想到太极阴晕内那具盘腿打坐的女性白骨,不禁莞尔。   “你不相信太极阴晕的能量?”黑泽疑惑道。   寒生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不是不相信太极阴晕,而是那里面埋的根本就不是黄老爷子。”   “你胡说!”黄建国闻言大吃一惊,忙不迭的对黑泽表白道,“是我亲手把爷爷活埋的,而且填土的过程中,他还跟我说着话呢。”   黑泽狐疑的目光投在了黄建国的脸上。   “黑泽先生,您别相信他,葬入太极阴晕的真是我爷爷,那个香港风水师吴道明和吴楚山人还设计欺骗我爹,说要将爷爷倒着下葬,幸亏被我们及时识破了,还是头上脚下正着埋下去的,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千真万确的。”黄建国涨红了脸分辩道。   黑泽铁青着脸,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寒生说道:“你说太极阴晕里面埋葬的不是黄建国的祖父,你有什么凭据?”   “哼,前些天,我和山人叔叔特意去掘开了太极阴晕,根本没见到有黄老爷子的尸体,只有一具多年前的女性白骨,盘坐在五色土下面,要知道这太极阴晕乃是天地磁场交汇之所,千年难觅的龙穴,尸体是永远不会腐烂的,若是黄建国说的不假,那黄老爷子的尸首哪儿去了?”寒生清澈的目光迎着黑泽说道。   黑泽知道寒生此人向来是不会撒谎的,“难道被人给偷偷的给掉了包?”他眉头紧蹙,自言自语道。   “那具女性白骨是什么人的?”黑泽和颜悦色的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和山人叔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爷爷埋下去以后,舅舅就一直亲自看守着,等阴阳五行完全融合了以后才撤哨的。”黄建国在一旁晃着脑袋喃喃叫着。   黑泽一面思索着,一面沉吟着说道:“这件事情的真伪,看来必须回去实地看一看。”   “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太极阴晕那儿,挖出来瞧瞧不就知道了。”寒生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你不能去,寒生,你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黑泽晃着脑袋冷酷的说道。   “你想杀死我么?”寒生平静的问道。   “嗯,”黑泽阴笑了一声,说道,“我怎么能够杀死日本国民心目中的KA876航班上的英雄呢?”   “那你想怎样?”寒生不解的问道。   “建国君,你的吸尸大法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火候吧?你们是老表乡亲,又都是中国人,所以寒生就交由你来吮吸,准备工作要充分,耳朵、鼻子、肛门和尿道都要用棉球一一塞好。”黑泽面对着黄建国,尖声尖气的吩咐道。   黄建国闻言大喜过旺,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面颊上涌起了两朵红晕,眼中春波荡漾,望着寒生健硕的身子,口中嘤嘤说道:“我想……先奸后杀。”   黑泽淫笑着点头应允,遂转身严厉的质问寒生道:“朱寒生,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丹巴托付给你的旧羊皮真的不肯交出来么?”   寒生倔劲儿上来了,脑袋一扭,不再理睬他,可心中却是焦急如焚,尽管蝇眼可以发动,可双脚迈不开步子,如何才能够逃脱呢?   这时,沈才华瞪着乌黑的眸子,伸出双手搂着寒生的脖子,趁人不备,悄声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寒生爸爸,要我帮着咬断你脚上的绳子么?”   寒生望着他,心中一热,以目光示意他即刻就干。   小才华悄悄地从寒生的身上往地上滑下来,同时咧开了小嘴,露出了那两排白森森锋利的牙齿……   黑泽大喝了一声:“良子!”   依旧是艺妓装束,已经恢复了神智的良子本就站在寒生的身后,闻言迅即伸手一抓,揪住了婴儿的一只胳膊拎了起来,顺手恶狠狠的就是一巴掌,全力的扇在了小才华细嫩的屁股上。   “哇”的一声,沈才华疼得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四溅。   “怎么能这样欺负我们的传奇婴儿呢?”这时候,门口外脚步声响起,同时传来了严厉的呵斥之声。 第三百七十二章   转眼间,说话之人已至屋内,此人白发斑驳,气宇轩昂,威仪慑人,正是自民党大岛茂议员。   寒生心中暗喜,目光朝着门外望去,心想既然见到了议员先生,那么河野警官也应该赶到了。   “黑泽君,对小孩子嘛要有爱心,这个婴儿在飞机上的表现,可以说是智勇双全,希望可以把他留在日本接受教育,将来也必是我们截尸教一代栋梁。”大岛茂议员说道。   黑泽嘿嘿一笑,道:“大岛茂君,你可不知道,别看这婴儿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可那鬼心眼儿却极多,连大人都会上当被他耍,绝对要当心呢。”   大岛茂闻言颇不以为然,但还是点点头,然后颇为得意洋洋的说道:“通过今天发生的这起劫机事件,自民党的支持率又上升了十五个百分点,我本人作为党的下任总裁候选人,由于在KA876航班上表现出了临危不惧的武士精神,在党内支持率一举超过了山田美雅子,哼,女人怎么能领导大和民族呢?只要接下来的大选仍是由自民党执政,我就会稳稳当当的出任下届日本首相。”   “恭喜大岛茂君,但是希望你不要忘记,尽管成为了日本首相,可你永远都还是截尸教的人。”黑泽面无表情的说道。   大岛茂议员闻言脸色骤变,忙说道:“黑泽君,不,教主,请您放心,我怎么能忘了呢?是教主除掉了党内的几个绊脚石,这才使我大岛茂的前程一帆风顺的呀。”   “没忘就好,”黑泽的脸色柔和了,和蔼的说道,“你从歌舞伎町的‘目黑’酒店赶来这里,有什么要事么?”   “是这样,警视厅春田总监已经开始动员整个东京都警力,部署进行搜救朱寒生父子的行动,而且我听到说,教主您已经被列入了嫌疑人名单,这里已经是不安全了,所以特地赶来通知你马上转移。”大岛茂故作神秘的附耳说道。   “哦,”黑泽一愣,遂扭头看着寒生,冷冰冰的问道,“寒生,是不是你对警方说出了我的名字?”   寒生清澈的目光望着黑泽,承认道:“不错,我是说过的。”   “良子,把婴儿和寒生统统捆绑起来,马上转移。”黑泽厉声命令道。   “教主,那我先告辞了。”大岛茂议员匆匆的离开了。   几分钟以后,沈才华白胖的小身子被良子恶狠狠的用麻绳捆了好几道,甚至都勒进了肉里,婴儿的眼睛里闪动着屈辱的泪花。   寒生也被五花大绑了起来,黑泽命人将他抬起来运送到院子里的面包车上,心想只要不放开双脚,他就跑不掉。   “黑泽先生,请允许我来看住他,好么?”黄建国主动请缨,柔声柔气的说道,黑泽点头应允了。   面包车上,寒生与沈才华并坐在一起,身边是黄建国和另两名持枪男子,黑泽跳上了副驾驶座位,在几辆卧车的前后护卫下,缓缓的驶出了院子。   夜色下的东京,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游人如梭,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时的从车窗外闪过,车队穿过了明治纪念馆和神宫外苑一直向南行驶着。在越过了青山路不久后,右前方出现了一片葱郁的树林,静静的隐匿在了月色下,黑暗中可以隐约的瞧见点点绿色的萤火在林间飘浮游荡着。   寒生知道,那是鬼火,人死后的尸骨分解出来的磷气体,透过土壤中的缝隙溢出到了地面上以后,遇到空气而产生的自然现象,在缅甸的野人山丛林中,他见到了很多。   “那是坟地?”寒生问道,他已经感觉到了胸前的舍利子在发烫。   “东京青山灵园。”黑泽头也未回的说道。   寒生闻言一喜,接着又问道:“现在几点钟了?”   黑泽看了看手表,回答说道:“夜里11点正。”   子时到了,寒生心中想着,遂俯在才华的耳边悄声说道:“才华,爸爸想要释放舍利子里面的灵魂,你用祝由咒语帮帮我。”   “我怎么帮呢?”鬼婴弱弱的小声问道。   寒生寻思着,沈才华毕竟是太小,体内的功力还不能以意念加以驱使,完全是靠情绪自行激发而不能自己,就如同被良子扇了屁股,光顾着哭,什么都忘记了一样。   “才华,等一下,你的眼睛看着祝由舍利,心里想着那里面有很多人想要出来,得由你来开门,懂了么?”寒生循循善诱道。   沈才华懂事的点点头。   寒生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对坐在身旁正色迷迷的瞅着自己的黄建国说道:“我胸口内衣里有一枚骨质舍利在发烫,很不舒服,你把它拿出来。”   黄建国嫣然一笑,受宠若惊般的轻轻的探出手指,颤颤巍巍的伸进了寒生的内衣里,先在他结实的胸大肌上摸了两把,然后才捏住那枚热乎乎的祝由舍利抽出手来。   “这是什么东西?”黑泽扭过头来,望着黄建国托在掌心中的舍利子,疑惑的说道。   “这是人的骨质舍利。”寒生敷衍道,眼光悄悄地瞥了沈才华一眼,看到婴儿的双瞳正在努力的盯着舍利子。   “哇,挺烫手的呢?”黄建国惊讶的说道。   “一种结石类的东西怎么会有温度呢?”黑泽狐疑的伸出手说道,“拿来给我看看。”   快呀,小才华……寒生心中急切的呼唤道。   “你的,诺言的遵守,我们的,谢谢你……”这时,寒生的冥冥意识之中听到了一句生硬的中国话,随后一阵由轻而重,整齐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鬼婴沈才华的小嘴里正在不停地吐出一连串的古怪音阶……   寒生的意念感觉到了那震动,谐振的频率越来越强,头骨如针刺般欲裂,蝇眼缓缓的张开,看到了车内已经弥漫着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空气仿佛都窒息了,最后车窗玻璃承受不住内压,“哔哔啵啵”的纷纷爆裂了……   面包车骤然间失控了,一头扎进了道路边上的护陵河里。   在蝇眼中,那车则是缓缓的朝着河水里驶去,因此寒生仍有时间采取措施,意念一动,及时移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座椅上面的小才华。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面包车头朝下猛的扎入了水中,冰凉的河水从空荡荡的车窗里一股脑儿的倒灌进来,几圈涟漪之后,便迅即沉进了水底。   寒生使出了癔症神功的第一招“老牛憋气”,由于双手双脚均已被牢牢捆住,只有张开嘴巴咬住了沈才华身上的麻绳,将他叼起来推出了车窗外,随即睁大了蝇眼在暗中搜寻那枚祝由舍利,那里面还有老祖的灵魂,可不能弄丢了。   那枚祝由舍利嵌在了座椅的角落里,寒生费了半天劲儿,才将自己的脑袋探进去用嘴将其含住,随即扭动着身体,从车窗口飘了出去,眼光一瞥之下,看到了黄建国和黑泽正在张嘴喝着水,冒出了一串串的气泡。   在数米深的水中,寒生情急之下只得将口中的那枚祝由舍利子咽下,然后继续用牙齿叼着鬼婴,拼力摆动着捆绑在一起的双腿,如同海豚一般,向远处游去。   公路上,紧跟在后面的两辆卧车瞧见了面包车失控落入河水中,急忙刹车停下,手忙脚乱的高声叫着,其中有几个会水的,纷纷纵身跳落水中,潜到水下去救援困在车内的黑泽等人。   而此刻,数十米开外的岸边上,一块隐蔽的树丛下,寒生用牙齿将沈才华拖上了岸。   “醒醒,才华,醒醒……”寒生焦急的轻声叫道。   “我没事儿,寒生爸爸。”沈才华睁开了乌黑的眼睛,接连吐出来好几口河水,然后咧开了小嘴儿笑了。   寒生心中一热,抬眼看了看那边正在忙碌着的截尸教徒们,然后低头问沈才华道:“你现在能咬断我身上的绳子么?”   鬼婴自信的点了点头,寒生将身体上面的绳索靠近了婴儿的口边,小才华探出白森森锋利的牙齿“喀嚓”一口,手指头般粗细,湿漉漉的绳子应声而断……   寒生大喜,双手终于能够活动了,于是迅速的解开自己脚踝上的牛筋,再将婴儿身上的麻绳统统扯去了。   月光下,寒生抱起了鬼婴,默默地站起身来。   “寒生爸爸,我要墨墨……还有吸子筒。”沈才华依偎在寒生的怀里,仰脸望着他,甚是凄楚的说道。   “好吧,我们回去带上吸子筒,一起去找寻墨墨。”寒生说道,在他的目光中已然透出来一股刚毅的眼神儿,就像许多老江湖一样。 第三百七十三章   清凉的月色,静静地照射在南青山二丁目青山灵园的大门上,这里安葬着日本许多的政治家、学者和作家等名人,如大久保利通、国木田独步、吉田茂等等。   入夜以后,本地人大都不敢打这儿经过,据说东京都的灵异事件大多发生于此,报纸经常披露在深夜十分,的士司机载客到墓园后准备收钱时,却发现客人不见了。   志贺是一名年轻的出租车司机,此刻刚送完几名女孩至圣心女子大学后返回新宿,脑海中始终盘旋着方才车上一位漂亮姑娘的身影,等他警觉过来的时候,出租车已经越过了西麻布来到了南青山。   志贺的后脑皮有些发麻,唉,这条路只能打青山灵园的大门口经过了,但愿自己什么事情也别遇上。   可是他还是看见了……   青山灵园的大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水淋淋的男人,正在向他招手打车,待到近前,看清楚了那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光子身子的婴儿……坏了,一定是一大一小两个溺死鬼!志贺吓得几乎灵魂出窍,眼睛直勾勾的,双手紧抓着方向盘,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快点,再快点,脚下油门一踩到底,车子如风驰电掣般的疾驶。   车门“啪”的一声响,骤然一股凉风袭入,后视镜中赫然望见后座上多了那两个溺死鬼……妈呀!志贺心中惊叫了起来,脖颈凉嗖嗖的,差点昏了过去。   前面青山路口灯火通明,有警察设置了路障,手里挥动着红色的stop停车警示牌,示意他靠边停车。   志贺猛然一脚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不等车子完全停稳,志贺便推开了车门跳了出去,一面声嘶力竭的尖叫道:“鬼呀!有鬼呀……”   警察们持枪迅速的将车子团团围住。   出门开了,寒生抱着沈才华迈步下了车,身上的衣服仍旧是湿漉漉的,刚才的急刹车,导致小才华有点反胃,“呃”的一张嘴,吐出了一尾小鱼,落在了警察的脚下,还在活蹦乱跳着。   警察们望着婴儿口中吐出了活鱼,俱是大跌眼镜,面面相觑,难道真的遇见鬼了?   “どいうつもり?(你是什么?)”有警察鼓起勇气问道。   寒生听不懂日语,想了想从衣袋里掏出已经浸湿了的机票,递过去给警察看。   “KA876……”那警察吃惊的叫道,“Zhuhansheng!”   警察们顿时兴奋起来,有人迅即向警视厅报告,已经找到了来自香港的朱寒生父子。   不久,几辆警车呼啸着急速驶来,中村课长同河野警官到了。   “你说什么!”河野警官脸色煞白,喃喃的说道,“大岛茂议员和黑泽、婺源太郎是一伙的?”   “他们都是截尸教的。”寒生补充道。   “截尸教?”中村课长眉头紧蹙的听完了河野的翻译后,神情变得异常的紧张。   “课长,您知道‘截尸教’?”河野看出上司的神情有些不对,于是轻声问道。   中村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相传足利氏的室町幕府末期‘应仁之乱’期间,有来自中原的阴人参加了暴乱,一直延续到安土时代。织田信长在本能寺之变中自杀身亡,但经织田家重臣丰臣秀吉认定,那就是阴人‘截尸教’的所为,因此而下令开始全面的捕杀阴人,自江户时代以后,整个日本列岛再也没有关于阴人的消息了。当然,这些都是传说,究竟历史上有没有这个‘截尸教’组织的存在,史界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朱先生,您能确定他们就是‘截尸教’?”河野疑惑的问道。   “肯定,他们一般在夜间活动,挖掘坟墓,吸食尸气,非常的邪门。”寒生点头说道。   “他们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特征么?”河野问道。   “有,阴人的身体上生长有尸斑,功力越高色泽越是鲜艳。”寒生解释说道。   “河野警官,你把朱先生父子带回鬼屋去吧,朱先生的话做好笔录,并请他签上字,列为绝密级。另外,有关大岛茂议员与截尸教的事情,跟谁都不要说,懂了么?”中村课长叮嘱道,随即沉吟自语着,“如果此事属实,难保‘截尸教’不会渗透进警视厅。天呐,下届日本国首相竟有可能是安土时代就已经存在着的‘截尸教’,这太可怕了……”   河野警官心情沉重的带着寒生与沈才华回到了乃木神社旁边的“鬼屋”,而中村课长则带着人马直奔青山灵园,抓捕黑泽以及婺源太郎一伙人。   当他们来到了寒生所说的坠河现场,依稀看得见公路上散落着许多汽车玻璃碎片,但已经没有了黑泽一伙人的踪迹。   “下到水里面去看看。”中村课长命令道。   两名水性好的警察脱去了身上的衣服,先后潜入了护陵河中。   “报告,发现水下有一辆面包车!”一名警察从水中冒出头来说道。   “看看还有没有人在里面。”中村吩咐道,同时命下属用车载无线对讲机通知本部,即刻派事故拯救吊车前来现场。   面包车内没有人,吊车伸出吊臂,缓缓的将其提出了水面,然后移放在了一辆卡车上,准备拉回到警视厅进行严格的检验,采集指纹痕迹和查出车主。   “通知本部,立刻派几个蛙人来,进行水下搜索,一寸水底都不要放过。”中村接着命令道。   “是。”下属应声答道。   看来这可能是真的了……中村课长的心沉了下去。   “鬼屋”桌子上面的电话响了,河野抓起了听筒。   “失事的面包车在青山灵园旁边的河里果然找到了,看来朱先生所说的情况是真实的,目前黑泽等人在逃,我已经请示了春田总监,明天将他们送上飞机回香港吧,在东京多呆一天,危险就增加一分。至于‘截尸教’以及牵涉到大岛茂议员的情况,我还要好好考虑一下,暂时不宜透露。记住,经过KA876航班上的事情以后,朱先生父子在日本人的心目中就如英雄一般,若是出了问题,警视厅无法向国民交代。”中村课长忧心忡忡的说道。   “是。”河野回答道。   “记住,偷偷的送上飞机,不要乘坐原先已经预定好的那班返程班机,以防黑泽他们或是赤军的破坏。”中村叮嘱道。   “我明白了。”河野点头道,他深感上司处事的深谋远虑。   熄灯后,小才华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已是疲惫不堪,早呼呼的睡去了。寒生合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明天就要回去香港了,接下来还有更加艰巨的事情在等待着他,那就是将要重返印度支那丛林,寻找墨墨的下落。   河野更是夜不能寐,自从登上了KA876航班伊始,到现在尽管还不到24个小时,可是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简直是惊心动魄。这‘截尸教’,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啊,竟然将下届日本首相候选人都卷进去了。   想来想去,他的精神越发的亢奋,索性披衣下床,来到了客厅外的阳台上,默默地站立在黑暗里,让清凉潮湿并略带咸味的东京湾海风吹拂在脸颊上,精神振作起来,开始思考天亮以后的行动步骤。   河野不知道,在距他不到两公里的一座普通楼房的屋顶上,趴着一名阻击手,手持着一支美国巴雷特50毫米口径的阻击步枪,10倍的夜视瞄准仪中清楚的将他套在了镜头内。   被称之为“死亡之吻”的巴雷特大口径阻击步枪(Caliber 50 Sniper Rifle),威力惊人,即使只击中手臂,其弹头的力量也会将整个人体撕成碎片,有效射程为2000米,几乎可以百发百中,在美国的市场上,每支售价可达到两千美元。   “鬼屋”当初在选择时,就考虑到了窗户前面必须没有建筑物,防止被人窥视,此窗距最近的楼房也有近两公里了,所以被确认为是绝对安全的。可是谁也不曾料想到,大洋彼岸的美国,竟然发明出如此远射程的阻击步枪。   当大岛茂议员得知寒生竟然从黑泽手里逃脱了,顿时大惊失色,因为寒生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必须迅速的予以除掉。于是通过内线查到那个曾通过话的“鬼屋”秘密电话号码,找到了鬼屋的地址,派了一名冷静的阻击手,务必干掉香港人朱寒生。   这次巴雷特阻击步枪使用了挪威生产的Raufoss多用途子弹,可以穿透装甲并爆炸起火,甚至可以击毁直升机和轻型装甲车,枪手自信,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其枪口下逃生的。   寒生听到河野走动的声音,于是也轻轻下了床,来到了阳台上,两人聊起了天,寒生向河野解释了有关“截尸教”的一些知识。   两公里开外,伏在屋顶上的阻击手将巴雷特阻击步枪夜视仪轻轻的移动了一下,将寒生稳稳的套在了里面,然后扣动了扳机…… 第三百七十四章   寒生根本没有留意到两公里外的那栋楼房顶上有微弱的火光一闪,仍旧同河野在说着话。   Raufoss超音速弹头出膛后,大约六秒钟后击中寒生,杀手在夜视仪阻击镜中观察着,咧开嘴笑了,“死亡之吻”阻击步枪向来都是一击毙 命,无须第二枪。   寒生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但是眉心颅骨内的伏矢魄却于几秒钟后感受到了那枚飞近的弹头,蝇眼骤然发动,甚至看见了弹头与空气摩 擦时产生的辉光……   寒生猛地将河野的身子朝边上一推,自己一个急闪,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一炙,那是Raufoss超音速弹头掠过脸颊时,瞬间挤压空气时发出来的热量。   子弹头高速飞过敞开的阳台门和客厅,穿透了木质房门,钻入了对面一户人家的墙壁,最后在其室内爆炸,发出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火花四溅。走廊中的两道内墙壁轰然倒塌,熊熊火光映红了“鬼屋”。   火光下,沈才华光着身子,睡眼惺忪的站在了屋中央……   两公里外,那个职业杀手从阻击步枪夜视仪上的阻击镜内,惊讶的发现目标竟然刹那间闪身躲开了子弹,随即浅绿色的取景器内爆发出一团刺眼的亮点,瞬间覆盖了整个镜头。杀手知道,夜视仪消隐线路消除光噪,起码要30妙以后,他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他抓起撂在身旁的无线对讲机,通知停靠在马路边上等候着的汽车,“行动失败了,目标没有清除掉。”他沮丧的说道。   寒生一把拽住河野冲入屋内,然后抄起了小才华跳过断壁,准备沿着走廊跑下楼去。   河野此刻缓过神儿来,嘴里不停地骂道:“八嘎,一定是‘截尸教’干的。”   过道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她是对面屋子里的住户,被爆炸的冲击波掀到了走廊里,口中冒着血沫,轻轻的呻吟着。   寒生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去一看,原来这女人的一条腿已经被炸断,鲜血喷射而出。   “动脉破裂,需要先止住血。”寒生边说着,扯断女人睡袍上的布带,在她的断肢上方用力的扎紧。   “马上会有救护车赶到的。”河野焦急的说道,现在保护朱先生是最最紧要的。   “等救援已经来不及了,”寒生迅速的为其止住了血,然后说道,“我们可以走了。”   他们跑到了地下停车场,坐进河野的那辆没有标识的警车,快速驶离了“鬼屋”的这栋大厦,来到了大街上,这时消防车和救护车的拉着尖利刺耳的笛声呼啸着迎面而过。   “朱先生,看来情况是越来越危险了,我们还是悄悄地赶到羽田机场,你们父子俩乘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香港吧。”河野焦虑的说道。   河野拦了一辆的士,然后三人乘车来到了羽田空港,一打听,最早一班飞往香港的航班也要七点十五分,是台湾中华航空公司的飞机。   河野拿着寒生的护照购好了机票,亮出警视厅的身份,送他俩进入了贵宾候机室,并要来毛毯包着沈才华,睡在沙发上。   “那不就是KA876航班上的那对香港父子么?”机场的夜间值班人员指手画脚的窃窃私语道。   七点十五分,台湾中华航空公司CI611航班准时由日本东京羽田机场准时起飞了。   这是一架波音737客机,早班飞机上的乘客并不多,只有六七十名,寒生在空姐的帮助下,抬起扶手,让小才华横躺在了一排座椅上睡觉,并给盖上了毛毯。   飞机驾驶员何国富是华航最有经验的老机师了,苗栗县人,曾经服役于台湾空军,驾驶过F104鬼怪式战斗轰炸机。   波音737客机在9000米巡航高度正常的飞行着,下面是烟波浩渺的大海,何国富查了下飞行坐标,已经越过了黄海,进入了东中国海。   “CI611航班,这里是台湾松山飞行控制中心,在你们的正前方,有一大块雷雨云,请你们偏东20度绕行。”这时,无线电里传来了台北松山机场地面指挥中心的呼叫。   “CI611明白。”何国富回答,随即操纵飞机轻轻向左侧身,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机舱内发出了一声闷响,随即整架客机的机身剧烈的抖动起来……   飞机货仓内发生爆炸时,寒生正和小才华在厕所里,鬼婴可能肚子着凉了,竟然在拉稀。   先是沉闷的爆炸声,随即机身剧烈的摇摆,之后便听到了“咝咝”的空气啸叫音。出什么事了?寒生心中一紧,等婴儿拉完了,迅速的擦净小才华的屁股,然后伸手去拉厕所门。谁知厕所门纹丝不动,寒生急切的在门上敲了敲,以为外面有人抵住了。就在这时,“呼”的一下,客机仿佛失速了一般,倾斜着向海面上扎去,寒生身体硬撑在厕所的墙壁上,尽力保护着婴儿。   驾驶舱内,副驾驶正声嘶力竭的对着无线电连连呼叫:“紧急!紧急!CI611航班上发生了爆炸,压力急剧下降,松山,松山……”   客舱内,座位上面的氧气面罩都已脱落下来,人们紧张并尖叫着扣上面罩,个个面如土色,有乘客向窗外望去,惊奇的发现,机腹下面朝着空中甩出了大量的皮箱行李背囊之类的物品,甚至还有一辆婴儿车……   何国富戴上了氧气面罩,但仪表反应氧气以及机内的压力都在急剧的下降,他心里十分清楚,机身已经破损,供氧设备遭到了破坏,压力在外泄,事不宜迟,他推动操纵杆压下机头急速的降低飞行高度,希望在飞机完全失压之前,能够下降到有足够氧气的3000米高度以下,否则所有人都会因窒息而死。   “老何,我们会死么?”年轻的副驾驶大口的喘息着,万分惊恐的问道。   何国富苦笑了一下,尽可能平静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通知地面做好准备,我们要迫降。”   随着尖啸声越来越响,寒生的心吊了起来,失重的滋味可是不好受,他听得见厕所外面人们的尖叫声渐渐微弱下来,最后则一点儿也听不到了。   波音737客机上面的厕所密封很严,尽管客舱内的压力在急剧的下降,但厕所内只有少量的空气在逸出,由于内外压力悬殊,厕所门依旧是拉不开。   沈才华感觉到心脏在下坠,十分的不舒服,于是干脆双手一撑,撅起屁股,头下脚上的倒立起来,表情似乎显得很自在。   台北松山机场空中管制中心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面关闭空港,并通知这一带空域的飞行器紧急避让和转飞其他机场,同时即刻疏散跑道周边的飞机,调动全部机场消防车辆在跑道上喷洒数百米长的防滑降温泡沫,医务救援人员整装待发。   CI611航班急速的下降着高度,机师何国富感到呼吸困难,扭头一看,年轻的副驾驶已经昏厥过去了。何国富双眼始终盯着仪表盘上的高度仪,6000米、 5500米、5000米、4500米、4000米,快!快!他的肺部就像要爆炸了一般,双眸渐渐凸起,大脑中的意识仍在不停的呼唤着……   在他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肺中缓缓的吸进来一丝清凉的空气,随之头脑也慢慢的清醒起来,他吐出了一口气,客机终于下降到了3000米以下了。   “乘务员,请报告客舱内乘客的情况。”他有气无力的对着无线电对讲机叫道。   无线电通话器内没有反应……   高空大脑缺氧,可能已经无人幸免,他沉痛的想着。   寒生再一次的试着去拉厕所的门,谁知道竟然轻松的就开了,他抱着沈才华走出了厕所,来到了客舱的过道上。   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儿充斥着客舱,座椅上的人们东倒西歪的昏厥过去了,每个人的口角边都吐着一堆白沫,大小便失禁,裤裆处水淋淋的,恶臭难挡。   “寒生爸爸,他们都屙裤子了。”小才华惊奇的说道。   寒生来不及答话,抱着沈才华急匆匆的沿着过道朝驾驶舱走去,拽开门一看,一个驾驶员脑袋歪在了一旁,只有那个中年驾驶员仍是清醒的。   “出了什么事儿?”寒生松了一口气,遂问道。   “客机货仓内爆炸,”何国富机械的回答着,突然一个机灵,扭头望着抱着婴儿的寒生,吃惊的问道,“你是乘客……其他人怎样了?”   寒生摇摇头道:“都昏死过去了,大小便失禁。”   “乘务员呢?”何国富接着问道。   “都一样。”寒生答道。   “那你和孩子怎么会没事儿?”何国富诧异的说道。   “我们在厕所里刚刚出来。”寒生告诉他道。   何国富一想,随即明白了是厕所内的空气救了他俩,于是口中叹息着说道:“还是你们幸运啊。”   “CI611航班,你现在距松山机场160公里,已经做好了迫降的准备,请报告飞机损毁情况。”无线电里传来台北地面指挥中心焦急的询问。   “CI611回话,飞机仪表操纵系统正常,起落架失灵,所有乘客和乘务人员都因缺氧而昏迷,请准备好急救。”何国富沉重的回答道。   十分钟后,庞大的波音737客机在空中将油箱放空,然后晃晃悠悠的朝着松山机场的跑道降落,地面上的人们可以清晰地望见机身下部被炸开了一个数米宽的大洞,铝合金蒙皮撕裂并翻卷着……   客机起落架被炸坏了,何国富试了几次无果,无奈只有在充满了泡沫的跑道上机腹擦地迫降,飞机摩擦着地面,一直朝前面滑去,最后滑到草坪上,终于停了下来。   地面上的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机舱门打开了,寒生牵着光着小屁股的婴儿出现在了舱门口…… 第三百七十五章   台北松山机场停车场的旗杆上,飘扬着一面青天白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这在寒生的眼里甚是稀奇,以往只是在战争电影里见到过的。出机场沿敦化北路前行不远,位于民权东路路口的一家“青叶”酒吧里,CI611航班机师何国富请寒生吃饭,这里烧得一手好台湾本地菜。   “朱先生,我早就认出来了,你就是KA876航班上勇擒日本赤军劫机者的那对香港父子。”何国富端起酒杯敬佩的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未可置否。   “你真的用手抓住了子弹?”何国富满脸狐疑的问道。   “实际上,那把老掉牙的手枪射出的子弹已经没有力了,又穿过靠垫,等于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寒生遮掩的说道。   何国富又疑惑的看了看一身白肉的沈才华,道:“报纸上说,你的儿子竟也赤手空拳制服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女赤军分子,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寒生笑着摇了摇头,把话头岔开道:“何先生,你才是真正的英雄,整个飞机上的人都昏厥了过去,只有你坚持了下来,最后安全的降落,是你救了所有的人。”   何国富叹了口气,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道:“朱先生,你不知道,机上的乘客大脑由于较长时间的缺氧,已经受到了永久性的损害,估计都会痴呆的,包括我的副机师,他还不到三十岁,留下妻女,那真是可怜呢。”   “其实世上所有的病都是可医的,只需找对路径……”寒生默默地望着身边的沈才华,自言自语叹息道。   华佗在《青囊经》中开篇就说道:世上诸症,相生相克,无不可医之症,惟不可知其方也。   何国富笑笑,心道,此人有些怪怪的,遂不经意的说道:“你是医生么?”   寒生点点头,承认道:“我是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何国富第一次听说当今世上还有这样叫法的医生。   寒生解释说道:“痴呆之症乃是五行木气孱弱之表象,若是亥子交更之时,将人侵入潭中,以水生木,再喂食以太极卵中的木蚕,当可治愈。”   “蚕?台南养殖桑蚕的农户很多,还是当年郑成功收复台湾时,由中原引进的……”何国富插话道。   “不是吐丝的那种蚕,而是产自太极阴晕五行土卵内的青色蚕虫,台湾肯定是不会有的。”寒生解释道。   “太极阴晕?好像听说过。”何国富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你听说过太极阴晕?”寒生好奇起来。   “嗯,我想起来了,是表叔去年前往香港临上飞机之前,也是在这间‘青叶’酒吧,曾提到过要去大陆寻找太极阴晕。”何国富回忆道。   寒生闻言吃了一惊,忙问道:“你表叔是谁?”   “台湾赫赫有名的国宝级地理堪虞大师……”何国富颇为自豪的说着。   “何五行!”寒生脱口而出。   何国富疑惑的望着寒生说道:“你认识我堂叔何五行?”   “他死了。”寒生说道。   “你说什么?堂叔何五行死了!”何国富大吃一惊道。   寒生点点头,道:“据说是和台湾来的人火拼身亡,尸体就埋葬在了江西的婺源。”   何国富闻言怔住了,半晌未言语,眼中含着泪水。   “堂叔离开台湾以后,音讯皆无,原来他是遭遇到了不测……”许久,何国富喃喃道,泪水终于流下了面颊。   寒生默默地坐着,不知如何安慰他才是。   青叶酒吧的老板娘走过来,望着流泪的何国富欲言又止。   “什么事?”何国富拽过纸巾,揩了揩眼角问道。   “老何,航空公司的电话找你。”老板娘低声说道。   青叶酒吧是机师们最喜欢来喝一杯的地方,徐娘半老、善解人意的老板娘也最会放松他们紧张的心情,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何国富每次执行完航班飞行任务之后,必会来青叶酒吧小酌。   中华航空公司CI611航班事故调查组请何国富马上赶到机场的会议室,行政院的高官也在场。   “我们也要换乘飞机回香港了。”寒生告诉何国富。   “别急……”何国富赶紧说道,“我想请你去见一个人。”   “谁?”寒生惊奇的问道。   “我表叔的师父‘客家嬷嬷’。”何国富回答道,神情显得十分恭敬。   客家嬷嬷是王婆婆的小师妹,祝由门中,王婆婆和秃头老妇都已经死了,惟有客家嬷嬷尚在人世,也好,顺便可以告知她有关王婆婆和秃头老妇的死讯。   “好吧。”寒生应允道。   “我们先回机场吧,等我完事后一起去苗栗。”何国富的精神恢复了许多。   寒生抱着沈才华静静的坐在机场华航办事处的会客沙发上,何国富被领进了里间的会议室。   “首先,我代表中华航空公司对何国富机师在CI611航班上的卓越表现表示衷心的感谢,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行政院主管交通运输事务的林水扁副院长……”头发斑白的中华航空公司的董事长首先发言。   “我带来了经国先生的褒奖口信……”林水扁副院长热情洋溢的说道。   会议室外,寒生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讲话声音很热烈,不时的传出鼓掌声。   “我要墨墨……”沈才华轻声说道,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我知道,才华,等这儿的事情一了,我们马上就去找墨墨。”寒生紧紧的搂住了鬼婴。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一名秘书模样的人走近前来,客气的问道:“是香港的朱先生么?”   寒生点点头,答道:“是的。”   “请您来一下可以么?想询问您几个问题。”那人微笑着说道。   寒生站起身来,抱着沈才华走进了会议室。   一个坐在椅子上,身着灰色中山装,戴金丝眼镜的老者微微欠身,然后操着一口湖南口音,颇为惊讶的说道:“我原本以为是位老医生呢,没想到这么年轻啊…… 我是台湾三军总医院神经科的黄主任,身旁这位是台医大的李教授,我们听何机师说,朱先生是一名赤脚医生,能够有办法医治因环境性缺氧而引起的不可逆转的脑损伤,可据我们所知,‘赤脚医生’只是大陆农村里面的……”   “乡下郎中。”寒生坦然回答道。   “哦,乡下的土医生……听说你和你的儿子凑巧在厕所里,侥幸躲过了与其他乘客同样的命运,哈哈……”黄主任不禁发笑道。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们都忍不住的笑将起来了。   寒生微微一笑,没有吱声。   “你知道吗,人的大脑长时间的缺氧将导致不可逆转的脑损伤,甚至脑死亡,目前在世界医学领域还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解决这一难题。看来我要给在座的诸位补上一些有关方面的知识了。大家知道,氧气如同食物和水,是人体代谢活动的关键物质,是生命运动的第一需要,营养物质必须通过氧化作用,才能产生和释放出化学能。缺氧是指氧气缺乏症,即空气中缺氧或氧气缺乏状态的总称。大自然为每个人提供了基本生存条件,然而,如果处在一个缺少氧气的特殊环境,或者虽然环境当中不乏氧气,但由于自身原因不能摄入足够的氧,或者对吸入的氧气不能充分利用,人体就会发生机能、代谢和形态上的变化。这种状态总称就是缺氧或低氧。因此,医学界把缺氧的原因分为环境性缺氧、病理性缺氧、生理性缺氧和运动性缺氧,CI611航班上的情况就属于第一种高空环境性的缺氧。   缺氧的一般表现为头晕、头痛、耳鸣、眼花、四肢软弱无力,继之有恶心、呕吐,呼吸浅快而弱,心跳快而无力,随着缺氧的加重,会渐次出现意识模糊,全身皮肤、嘴唇、指甲青紫,血压下降,瞳孔散大,昏迷,最后因呼吸困难、心跳停止、缺氧窒息而死亡。”黄主任侃侃而谈。   何国富难为情的看着寒生,寒生抱着沈才华默默地听着,表情很平静。   黄主任的目光傲视一周,然后接着说下去:“正常的氧代谢是从呼吸系统的通气、气体交换开始的,呼吸过程的任何一个环节发生障碍,都会造成气体交换不充分。由于神经反射作用或血气的直接作用,可以使呼吸深度增加,继而呼吸频率加快。如果代偿性的反应不能满足机体的需要,就会出现缺氧,动脉血氧分压低于正常值,同时由于二氧化碳积聚造成的二氧化碳分压高于正常水平,这种现象总称为呼吸功能不全。如果动脉血氧分压低于60mmhg,或二氧化碳分压高于 50rnmhg,就称为呼吸功能衰竭。神经系统对于缺氧最为敏感,即便轻度缺氧也有可能出现智力和视觉的功能紊乱。”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人们静静地倾听着。   “在座的都知道,脑是人体各器官中对氧的需求最大的器官,脑的重量只占体重的2%~3%,而脑的耗氧量占人体总耗氧量的20%~30%,心脏输出血量的 15%都供给了脑。但是,脑组织本身几乎没有一点点供能物质储备,全部依靠脑循环带来新鲜血液里面的氧气来维持生存和执行正常的生理功能。所以,脑组织对缺氧(缺血)的耐受能力最低。脑部的供血供氧完全中断,在8~15秒就会丧失知觉,6~10分钟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持续的缺氧将导致心力衰竭,直至呼吸停止,CI611航班正是在六到十分钟的时间内,由高空下降到了有着足够氧气的3000米以下,如果再慢一点,何机师也将失去知觉,客机必将坠毁,无人生还,包括还在厕所里面的朱先生父子。”黄主任揶揄的说道。   这次大家都没有笑,都在品味着黄主任的话,实在是太悬了,CI611航班差一点就机毁人亡,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华航董事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飞机是保住了,可是六七十名乘客如今成了痴呆,这巨额的赔偿也是逃不掉了……”他沉重的望向了寒生,抱着捞最后一根稻草的心态,试探着问,“朱医生,你有办法攻克这世界上的难题,治愈这些脑损伤的乘客么?”   “当然。”寒生清澈的目光望着他,肯定的说道。 第三百七十六章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人们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寒生的脸上,许久,华航董事长发出了颤抖的声音:“你,你真的能治好他们吗……”   黄主任鼻子一翘,鄙夷的哼了一声。   “你们听说过‘伏矢魄’么?就是三魂七魄之中的一魄。”寒生问大家道。   众人面面相觑,均摇摇头。   “伏矢魄,即末那识,在魂魄中是主管思想意识的魄,CI611航班上的乘客由于大脑供氧阻断,没有氧气也就是相等于经络不通,伏矢魄受到了损伤,人的意识与思维被禁锢住了,释放不出来,所以就痴呆了。”寒生解释说道。   “胡说八道!”黄主任冷冷的笑了起来。   台医大的李教授忍俊不已,咳嗽一声缓缓说道:“江湖中医,妖言惑众,混肴视听,不值一驳。”   “完全是迷信,诸位,现在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拜托啦。”黄主任嗤之以鼻的叫道。   “请再说得详细些。”惟有华航董事长鼓励寒生接着说下去。   寒生微微一笑,冲他点点头继续说道:“世上诸症,相生相克,无不可医之症,惟不可知其方也。”   “哼,这是谁说的?”黄主任仍旧不屑一顾的哼着。   “东汉末年神医华佗。”寒生答道。   “哈哈哈……”黄主任笑起来了,目光瞥向了李教授说道,“两千年前的死人懂得什么?他知道氧气么?知道大脑左右半球么?听说过hippocampal formation海马脑垂体么?”   李教授捋着自己长长的眉毛,咬文嚼字的说道:“中医药神,欺世盗名,古人蒙昧,时代局限啊。”   “朱先生,此事关系到华航和政府数十亿台币的赔偿问题,请不要信口开河,若是能医,请说出详细的治疗方案,政府会召集岛内外的有关医学专家学者们共同进行研讨。”行政院副院长林水扁郑重其事的提醒着寒生。   寒生点点头,缓缓说道:“伏矢魄损伤导致大脑痴呆,症状表象乃是五行木气之孱弱,眼下正是肝木逢春当令,可于亥子交更之时,将人侵入潭中,以水生木,再喂食以太极木卵青蚕,当可治愈。”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鄙人不明白,请朱医生说得通俗一些。”华航董事长结结巴巴的说道,但已经下意识的称寒生为朱医生了。   “春天时节,木气正旺,人的脑袋五行属木,于子夜时分将患者浸入天然的潭水之中,以寒水为药引,然后喂食太极木卵里面的青蚕,必可修复损伤的伏矢魄,重启意识之门,患者自然就好了。”寒生解释道。   “什么太极卵?从来没听说过,你有么?拿来我们瞧瞧。”黄主任讥讽着说道。   “我当然有……不过没带在身上。”寒生回答道。   “在哪儿呢?你马上去取来放到这儿来让诸位看看。”黄主任一味儿的追问道。   “放在大陆了。”寒生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哈……我什么也不想说了,此人纯粹就是个江湖骗子嘛。”黄主任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了。   “江湖术士,无稽之谈,哗众取宠,令人作呕。”李教授掏出纸巾,吐了口痰在里面,揉成了一团,补充着说道。   “朱先生,请你不要开玩笑,CI611航班事故震惊了世界,现已初步认定是一起严重的恐怖袭击事件,经国先生十分的愤慨。我希望你说实话,这六七十名乘客的大脑损伤究竟有没有方法医治,若是没有,请你们父子出去吧。”林水扁严肃的盯着寒生说道。   寒生沉思半晌,最后朗声说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医治,但是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快请说。”华航董事长紧忙催促道。   “发上属火,须下属水,皮毛属金,眉横属木,属土之毫,腋阴脐腹,”寒生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人的头发生长于头部之上,属心,五行属火;胡须生长在颜面下方,属肾,五行属水;周身的汗毛属肺,五行属金;腋毛、阴毛以及脐部腹部的毫毛属脾,五行属土,只有眉毛横长在面部,属肝,五行则属木。须发毫毛以它所生的部位不同而分属于五脏,在中原易学万物类象理论中,阳木为头部,为毛发,具体的说,就是眉毛,此物春季勃发,可提升孱弱之木气。伏矢魄内生于眉心颅骨内,外滋长于双眉,因此古人言‘眉长多智,眉短多愚,无眉则癫’就是这个道理,大家可以验证,这些乘客的病情若是发展下去,其眉毛将会渐渐稀疏,不久后纷纷掉光。”   “请快接着说。”华航董事长满怀期望的看着寒生。   寒生微微颌首,接着说道:“我只说出方法,至于是否采纳就是你们的事了。”   “请讲。”林水扁点头道。   “请向社会上征集一些人的眉毛,每位脑损伤的乘客须要十人之量掺入艾绒做成药灸,然后于亥子交更之时,将患者浸入寒潭药引内,以人持眉毛药灸点燃,灸其眉心,木气直透伏矢魄,通经活络,一个时辰可愈。”寒生解释道。   黄主任闻言正欲反驳,华航董事长伸手阻止了他,口中说道:“中国医学源远流长,民间不泛藏龙卧虎,况且如此简便易行的方法,花钱又少,不妨一试。”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行政院林水扁副院长的身上。   “这样……真的能行吗?”林水扁狐疑的说道。   “绝对是无稽之谈,政府若是同意这样做的话,必将遭到全世界的耻笑!”黄主任面色涨红,义愤填膺的叫了起来。   “那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呢?”华航董事长问道。   黄主任站起身来,目光环视一周,然后说道:“三军总医院和台医大是中华民国顶尖的现代医疗机构,我们愿意腾出条件最好的病房,配备最优秀的医护人员,进行最人性化的治疗,不管多少年,我们都不会放弃。”   “当然喽,华航和政府的资金也就会源源不断的流入你们的口袋,而且不知要多少年,是吗?”华航董事长不满的抢白了他几句。   “此事先不忙急于结论,待我向经国先生汇报后再做定夺。”林水扁最后说道。   “凡是人的眉毛就都可以用吗?”华航董事长显然支持寒生这个不花钱的方案。   “可以,眉中生有白色长毫的效果最佳。”寒生望着台医大的李教授说道,此人浓眉之间就生有着数根白色的长毫。   华航董事长也望见了台医大李教授眉间的白色长毫,禁不住的打趣道:“李教授,我看你是不是拔掉那几根白毫作为药用呢,身为医学教授,救死扶伤,为人师表嘛。”   李教授眼皮一耷拉,嘴里嘟囔道:“二十生毫,三十死,三十生毫,四十死,四十生毫遇贵人,我是四十以后才生的毫,还等着遇贵人呢。”   散会了,斑白头发的华航董事长拉住了寒生,热情的邀请他今晚一起共进晚餐。   “董事长,朱先生提出的方法,是否可以先在我的搭档,副驾驶小陈身上试一试,如果成功了,岂不是解决所有的难题了么?”何国富轻声建议道。   “好主意,如果成功了,经国先生肯定会支持和褒奖我们的,可是到哪儿去弄十个人的眉毛呢?人要是没有了眉毛,可不是一般的难看呢?”董事长有些为难的说道。   “美容店里有啊,好多小姑娘都愿意刮光了眉毛,然后画上两道弯弯的人工眉,认为好看。”何国富灵机一动建议道。   “不错,何机师,你下午赶紧去弄十个女孩的眉毛来,请朱先生制作药灸,我去找小陈的家属,说服她同意后,今晚子时咱们就动手。”老董事长开心之极,乐哈哈的说道。   “水潭可以去我的老家苗栗找,狮子山下就有一口冷水潭,叫做‘狮潭’,小时候经常下去洗澡的。”何国富说道。   接下来,寒生父子被安排住进了机场宾馆休息,何国富驾车前往台北市的一些美容店,黄昏时带回来了一包眉毛和一些艾绒。一切准备停当后,几辆豪华卧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连夜驶往了苗栗县。   副驾驶小陈已经完全痴呆了,傻乎乎的连人都认不出来,陈太太坐在他的身旁,搂着丈夫一路抽泣着,神情凄楚,令人唏嘘不已。   苗栗县旧名“猫里”,为古时候居住苗栗地区原住民道卡斯族巴利社(Bari)社名之音译,意为平原之乡,清光绪15年(1889年),猫里改为近音雅字之苗栗。   驶过四十公里的山路,车队于亥时终于来到了苗栗县南庄的狮子山下。皎洁的月光下,一泓碧潭静静地躺在了茂林修竹之间,水面静谧如镜,倒映着一弯清月,初生雾霭,若隐若现,恍如空灵仙境。   “这就是狮潭,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何国富望着儿时曾嬉戏过的地方,心中陡然生就一番感慨。   “亥子交更了,请将陈机师放入水中。”寒生见时辰已至,遂吩咐说道。   何国富熟悉地势,自己先行下水试探了一块水浅平坦之处,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小陈搀扶着浸入了水中。   寒生点燃手中的眉毛药灸纸筒,交与何国富,吩咐他对准陈机师的眉心灸烤,热力穿透皮肤和颅骨,木气直达伏矢魄…… 第三百七十七章   残月如勾,清凉似水,山林间一片静谧,人们凭住了呼吸,默默地望着浸在“狮潭”内紧闭着双眼的陈机师,他端坐在潭水里,水面上只露出了个脑袋,身旁的何国富正一丝不苟的按照寒生的要求,为其灸着眉心。   小才华睡醒了,站在寒生的脚下看热闹,许久,感觉无甚趣味,遂溜出了人群,跑到树丛边撒尿。   “你是谁?”树丛中突然传出问话声,发音极为怪异。   小才华吓了一跳,赶紧尿完,眼睛朝着黑暗的林间望去。   “你是谁?”那声音又问。   “你是谁?”沈才华壮着胆子,反问道。   “我是嘟嘟,你是谁?”那怪声回答说道。   沈才华乌黑的瞳孔不断的伸缩着,小鼻子嗅阿嗅的,他终于看见了,在树杈上蹲着一只巨大的鸟,羽毛在月光下泛着宝石蓝色,向下弯曲的喙露着半月形的黄色裸皮,两只聪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沈才华白光光的身子。   “我叫才华。”沈才华好奇的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牠。   “男的,女的?”那怪鸟又问道。   “男的。”才华一面回答着,突然间小屁股一拧,竟然没有丝毫征兆的纵身跃起,朝着那蓝色大鸟猛地扑了上去。   那怪鸟躲避不及,被抓了个正着。   “放开我!”大鸟叫道。   沈才华兴高采烈的将牠抱了下来,双双落在了地上,怪鸟竟然比自己还高出了一头。   寒生听到动静回过身来定睛望去,月光下,发现了婴儿沈才华白白的小身子正搂着一只蓝颜色的巨大鹦鹉……   寒生吃了一惊,忙来到了树林前,他也头一次见到如此巨型的蓝色大鹦鹉。   “才华,你从哪儿抓来这么大的鹦鹉?”寒生惊讶的问道。   “放开我!”那鹦鹉忿怒的说道。   沈才华此刻高兴地不得了,小手不停的摩挲着鹦鹉漂亮的羽毛,小嘴凑上去亲吻那只坚硬的大弯喙。   “嬷嬷,救命啊……”大鹦鹉挣扎躲避着,并扯开了嗓子叫喊起来。   狮潭前的人们听到呼救声都围了过来,看到这只巨型鹦鹉,无不啧啧称奇。   华航董事长仔细的端详着,十分惊讶的说道:“咦,这是一只蓝紫金刚鹦鹉,产自巴西,是世界上体型最大的鹦鹉,性格温和友善近人,非常稀有,一只雏鸟都能卖到两万美金呢,华航开通巴西里约热内卢航线时,我见过的,台湾怎么会有这种鸟呢?”   “放开牠!”夜空中响起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语,飘入人们的耳朵。   清凉的月光下,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身材十分矮小,头顶包着一块黑头巾,长袖对襟短上衣,红色斜纹围腰,下穿单式片裙缀有黑色前遮阴布,脚上还打着绑腿,胸前配戴着一串人牙和黄铜小铃,满面寒霜的望着他们。   “你是什么人?”华航董事长厉声喝问道。   “客家嬷嬷。”老太婆森森说道。   “奶奶……”沈才华突然心里一热,脱口而出的叫道。   鬼婴沈才华乍见客家嬷嬷的那一刻,蕴藏于体内的祝由功与老太婆的磁场感应在了一起,瞬间引起了谐振,脑中一阵迷茫,心里觉得温暖无比,口中不由自主的喊出了“奶奶”两个字,随即抱着大鹦鹉,蹒跚着朝客家嬷嬷走去。      老太婆的心头也是一震,一种从未有过的热流刹那间涌遍周身,既亲切又幸福,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个光着腚、白胖的小男孩颤颤巍巍的朝着自己走过来。      “你叫什么?”客家嬷嬷柔声问道。      “沈才华。”才华用细细的声音回答着。      “好孩子……”客家嬷嬷伸出手臂将他揽入怀中。      一搂之下,却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孩子的体内充盈着浑厚的祝由功力,其程度竟然远远的超过了自己!      客家嬷嬷抬起了眼睛,犀利的眼神儿迎面遇上了寒生清澈的目光。      “这孩子是你的?”客家嬷嬷疑问道,她一瞥之下便已瞧出这个年轻小伙子还是个童子。      寒生脸一红,微微笑道:“阿婆,您就是客家嬷嬷?”      老太婆点了点头。      “鄱阳湖谷的‘客家圣母’王婆婆和羞山桃花江秃头阿婆是您的师姐吧?”寒生说道。      客家嬷嬷身子猛然一凛,失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王婆婆和秃头阿婆的朋友,江西婺源南山人,叫朱寒生。”寒生回答道。      “她俩都还好吧?”客家嬷嬷叹息了一声,轻轻问道。      “她们都已去世了。”寒生回答说道。      “死了?是啊,岁月不饶人啊……”客家嬷嬷怅然道。      “王婆婆是传功给徒弟,油尽灯枯而死,秃头阿婆则是被恶人吸去内精而身亡。”寒生惋惜不已的说道。      “什么恶人竟能吸去二师姐的内精?”客家嬷嬷狐疑道。      “黄建国,此人心毒手狠,如今加入了日本截尸教,成了一名阴人。”寒生答道。      “阴人?当今世上竟还有阴人存在?阴人的吸尸大法……难怪能吸去祝由神功呢,二师姐也太不小心了。”客家嬷嬷自语道。      “秃头阿婆是在石化期内,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着了道的。”寒生解释说道。      “太可恶了,这个阴人现在何处?”客家嬷嬷怒道。      “还在东京,目前正遭到日本警方的缉捕。”寒生告诉她。      “这个孩子是谁的,他体内怎么会有祝由神功呢?”客家嬷嬷搂紧了沈才华,缓缓问道。      “说来话长,沈才华本是一荫尸过胎而生,我也是刚刚知道他会祝由神功不久,但却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寒生回答说道。      “天意啊,看来我客家嬷嬷身后终于有了传人了。”老太婆的眼睛湿润了。      “请问嬷嬷,您不是还有个徒弟叫做何五行的么?”寒生问道。      “愚鲁之人,难以成才,不如或无。”客家嬷嬷叹息着说道。      “他死了。”寒生道。      “谁死了?”客家嬷嬷一下子没缓过神儿来。      “何五行,您的徒弟。”寒生说道。      寒生准备将王婆婆、秃头老妇以及何五行的情况详细的讲给客家嬷嬷听,但是刚一开口,就被老太婆制止了。      “你跟我回家说吧。”客家嬷嬷压低声音道。      “还要等一会儿,我正在救治一个病人。”寒生说道。      “就是浸在狮潭里面的那个人么?他怎么了?”客家嬷嬷指了指水潭问道。      “他是一名飞机驾驶员,由于高空缺氧导致了脑损伤。”寒生解释道。      “你是医生?”客家嬷嬷惊奇的望着寒生。      “是赤脚医生。”寒生脸一红,回答道。      客家嬷嬷大惑不解道:“赤脚医生?那是个什么名号?”      寒生摇摇头,微笑着告诉她:“就是中原乡下的土郎中。”      就在这时,狮潭里突然传来陈机师的喊叫声:“你们是想要淹死我啊……”      众人闻言一惊,急忙围拢到了水潭边,但见陈机师一把推开了何国富,浑身颤抖着爬上岸来,口中不住的说道:“好冷啦,快给我找件干的衣服来……”他一抬头,瞥见站在月光下的华航董事长,顿时惊讶不已,“啊,董事长,怎么是您?”      陈机师的妻子“嗷”的一声痛哭起来:“老公啊,你终于醒过来了……”遂上前,紧紧地搂住了水淋淋的丈夫。      “哈哈哈,华航终于有救啦!”董事长仰天长笑,斑白的发丝不住的颤抖着,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淌下。      何国富领着陈机师来到寒生面前,激动地说道:“小陈,是香港的朱医生救了你。”      “扑通”一声,陈机师冲着寒生跪下了,口中不住的道谢。      寒生赶紧将其扶起,救人的滋味儿很是令人舒坦,因此老爹常说这是世间上最高尚的职业了,自己已经不止一次的体会到了。      “朱医生,请您开个价,要多少钱都不是个问题。”老董事长激动万分的拉着寒生的手说道。      寒生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我不要钱,想问一下,飞香港的机票不会作废吧?”      董事长爽朗的笑起来:“我派一架专机,亲自送你回香港。”      “董事长,其他的乘客都可以这样抓紧治疗,免得他们的家属忧心如焚。”寒生叮嘱道。      “朱医生请放心,我即刻返回台北,大量搜集眉毛,不够就买,一定要让那些痴呆的台湾和香港的乘客尽快的恢复健康,你跟我一起返回台北吗?”老董事长诚恳的说道。      “不,我和孩子在这里有事,你们先走吧。”寒生说道。      “那好,”董事长看了一眼客家嬷嬷,没有再勉强,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寒生,“什么时候拨打名片上的电话,我都会派车来接你。”      “朱先生,客家嬷嬷也见到了,我要回去配合CI611航班事故调查组的工作,不能陪你了,我们回到台北时再见吧。”何国富恋恋不舍的说道。      车队离去了,山林间恢复了静寂。      月光下,只剩下了客家嬷嬷、寒生和沈才华,婴儿同大蓝紫金刚鹦鹉已经混熟,那鸟再也不胡乱喊叫了,而是与才华在一旁悄悄的窃窃私语着。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一弯清凉的月亮,悬挂在苗栗南庄的上空,春夜乍寒,冷风习习,沉睡的村庄听不到一点声音,静谧之极,甚至显得有一丝的诡异。   “乍暖还寒时节,怎么能不给孩子穿衣服呢?”客家嬷嬷不满意的责备道。   “嬷嬷,前不久在缅甸,才华是穿了衣服的,他感到极不舒服,所以就不再要了。”寒生尴尬的解释道。   “奶奶,我就喜欢光着身子。”沈才华躺在寒生的怀里抱着大鹦鹉说道。   夜色中,穿过窄巷,最后来到了一黑漆大门的院落前。   “等嬷嬷给你们开门。”客家嬷嬷纵身跃起,如黑鸟一般悄无声息的飘过了墙头,与王婆婆的身法如出一辙。   门开了,寒生走了进去,院子里漆黑一片。   堂屋里掌上了灯,昏暗的油灯光映照着中堂下面供着的的灵位,旁边贴着十三张红色的朱砂符咒,尽管符图中呈圈状、点状、线条状、直线、竖线、S 线和口字不等,但可以看出,每张符上都画有一字,总共是十三个形体各异的“鬼”字。   “嬷嬷,您为什么不使用电灯呢?我在巷子里看见了有电杆电线啊。”寒生不解的问道,同时放下了沈才华和大鹦鹉。   客家嬷嬷摘去黑色的包头巾,披散开满头的白发,瞥了寒生一眼,只是简单的说了句:“电磁场会干扰祝由术。”   寒生走到灵牌前,仔细的辨认着上面的字迹,见木牌中间刻着“亡夫李地水之灵位”,这大概是客家嬷嬷去世的丈夫了。寒生顺手自香案上取了三支香,用搁在旁边的火柴点燃,三鞠躬后插入了香炉。   “这是俺家那死鬼,都坐在那里十几年了。”客家嬷嬷恨恨道。   “坐?”寒生心中一惊,不解的问道。   客家嬷嬷没有回答,指着椅子示意寒生坐下,然后开口说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那个不成器的徒弟何五行是怎么死的?”   寒生点点头,于是讲述了在香港期间,何五行和台湾来的髯翁道长受卢太官所聘,前往安徽庐江盗取孙立人将军的生父骨殖,并葬于江西婺源太极阴晕以及后来同台湾军情局特工火拼,并两败俱伤而死于非命一事详述了一遍,这些事情,都是王婆婆后来私下里告诉他的。   听完寒生的叙述,客家嬷嬷沉默了许久,寒生则在一旁默默地望着她,也再未开口。   “何五行,是嬷嬷晚年尊老鬼的遗言收的徒弟,这人满脑子的小聪明,诡计多端,难以继承祝由衣钵,所以并未倾囊传授于他……哈,想不到这小子临死之前竟将孙立人将军生父之遗骨葬进了太极阴晕,这也算是为中国远征军将士们做了件好事,虽死犹荣吧。如此看来,老太婆倒是有点走了眼啊。”客家嬷嬷苦笑道。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古来如此……”寒生若有所悟的自言自语道。   此刻,沈才华被蓝紫金刚鹦鹉说了句俏皮话引得“咯咯”的笑了起来。   客家嬷嬷目光投在了鬼婴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爱怜,嘴里幽幽的说道:“你看他和嘟嘟玩的有多开心,就把他留在嬷嬷这里吧,我将正是收他为徒,传授五式祝由绝世神功。”   寒生一愣,连忙摆手道:“嬷嬷,才华还小,不能留在台湾,我马上就要带他回大陆去的。”   客家嬷嬷把脸色一沉,冷冰冰的说道:“嬷嬷的两个师姐都已经死了,我也时日无多,祝由门庭如此冷寂,郭璞祖师若是泉下有知,吾等有何脸面?不必多说,你又不是他的生父,不要多管闲事了!”   寒生一听,心下暗自寻思道:怎么祝由门中人一个个的都是蛮横不讲理呢?莫非凡是修行祝由神功者都会心智大变,不近人情的么?要真是这样的话,小才华宁可还是不要修习此功为好。   “你不愿意么?客家嬷嬷的话迄今还无人敢不听的。”身材矮小的老太婆,说出的话来却是咄咄逼人。   寒生正色道:“沈才华还是个婴儿,需要和同龄的孩子们在一起生活玩耍,他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伴,名字叫墨墨,现在失散在了东南亚的丛林里,小才华做梦都想与她重逢,所以,我们回到香港后,就要马上前往缅甸去寻找。”   “我也是‘嬷嬷’(墨墨)呀,况且这里还有大鹦鹉嘟嘟,我们会很开心的,这点你不必多虑。”客家嬷嬷断然说道。   “嬷嬷,寒生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去找一个人品好的成年人来当徒弟呢,也有正常的思维理解能力,接受事物起来也要方便好多。”寒生婉言说道。   客家嬷嬷摇了摇头,说道:“寒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台湾律法甚严,未成年人到嬷嬷这里来学艺并吃住在一起,他们的父母或监护人是不会同意的,世俗观念都是上学读书挣大钱,况且祝由术向来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迷信巫术,没人愿意相信的。”   “那完全可以找成年人啊。”寒生说道。   “台湾的成年人哪里还能找得到童子啊?”客家嬷嬷意味深长的瞄了寒生一眼,嘿嘿说道。   “修习祝由功还需要童子之身?”寒生脸一红,不由得疑问道。   “当然,修习祝由神功需要下阴、入魔、上咒和肢舞四种入门基本功,‘下阴’是一种独门入静的功夫,‘入魔’则是高度入静后的奇门观想,‘上咒’即是念诵巫咒,‘肢舞’就是结身体印,类似于佛门结大手印一般。祝由秘术必须是童子或女人方可修行,否则便会走火入魔,性情大变,甚至会吃人的。”客家嬷嬷耐心的解释道。   “沈才华若是修习了祝由神功,将来岂不是不能结婚成家,要当一辈子光棍了么?”寒生大吃一惊道。   “正是。”客家嬷嬷点头称道。   “那他就绝不能入祝由门!”寒生斩钉截铁的说道。   客家嬷嬷闻言桀桀的笑起来了,银色的发丝不住的颤抖着,诡异的眼神一闪,狡诘的说道:“你会同意的。”   “我不同意。”寒生断然道。   老太婆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渐渐的弯曲了,心中默念起祝由巫咒第三式“行尸走肉”,左右手的无名指悄悄的指向了寒生的胸口……   “你同意将沈才华留下在苗栗么?”客家嬷嬷微笑着问道。   “不同意。”寒生回答道。   老太婆赶紧在心中又补了两遍咒语,无名指稳稳的指着寒生。   “你现在同意将孩子留下了吧?”她得意的问道。   “我还是不同意。”寒生奇怪的看着客家嬷嬷道。   老太婆额头上渗出汗珠,双臂直伸,左右无名指都快要顶到寒生的胸前了,嘴巴中的咒语也几乎念出了声。   “你还不同意吗?”她大声喊道。   “我就是不同意!”寒生的倔劲儿上来了,紧接着追加了几句,“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坏了,祝由神功第三式“行尸走肉”竟然失效了!客家嬷嬷呆愣在了那儿,愁眉苦脸的望着寒生,她不知道寒生曾吞服过王婆婆的祝由舍利,心中寻思道,这个赤脚医生竟能克制这天下第一奇术,见鬼,看来倒是不可小觑他了。   寒生开始时已经发觉了客家嬷嬷在捣鬼,要以祝由术来对付自己,因此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施展“癔症神功”抢出沈才华,逃出苗栗南庄。他想,这老太婆一大把年纪,肯定追不上自己的“蝇眼”奔跑速度的,如果小才华实在舍不得大鹦鹉的话,就捎带着一同抢走,无论如何,不能让婴儿留在这儿学祝由术,将来打一辈子光棍。   “寒生,”老太婆可怜兮兮的哀求道,“天赐我祝由门,这孩子体内天然生就祝由内精,浑厚之极,可是他不懂祝由上咒和肢舞,你就让我好歹点拨他几天,教会他五式的巫咒和肢舞,然后你再带他回香港,嬷嬷也算有了个传人,好不好。”   寒生认真的对客家嬷嬷说道:“嬷嬷,我想沈才华的亲生父母是希望他将来如一个普通的孩子般成长,长大后也会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庭,平安就是福。可是祝由神功不但会毁了他的正常人生,更有可能会导致他的性情变化,嗜血成瘾,也许真的会吃人呢。嬷嬷,我不能同意。”   客家嬷嬷叹息着走到供奉着灵牌的香案后面,猛地伸手拉开了厚厚的布幔。   一个赤裸裸肥胖的秃顶老头,盘腿端坐在一个木制的莲花托盘上,胯下系着一块黑色的遮阴布,呆滞的目光直洞洞的望着前方,额头、面颊、鼻梁上以及满身的肥肉褶内渗出了亮晶晶的汗水……   “汗尸!”寒生惊呼道。 第三百七十九章   客家嬷嬷惊讶的看着寒生,啧啧赞叹道:“你懂得的还真不少嘛。”   《尸衣经》中记载的十八种尸变中,汗尸是极为罕见和独特的一种,即使连刘伯温也没有见过。汗尸是处于中阴身状态时为某种巫术所控制,不死不活,始终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汗尸的特征是较肥胖,浑身上下的肥肉褶内会逐渐渗出晶莹的青色汗液,名为“汗青”,是断肢再生的良药,无论手臂腿脚切断,只要涂抹上“汗青”便可重新生出新肢,端的是神奇至极。   “嬷嬷,他是您的丈夫么?”寒生望着灵牌上李地水的名字问道。   “还能是谁呢?当然就是这老鬼了,民国三十八年夏,我随他一起由大陆撤离渡海来到了台湾,最后定居在了苗栗南庄,民国五十五年春天,他就死了。”客家嬷嬷叹息道。   “那您为什么不让他入土为安呢?”寒生疑惑的问道。   “因为他想葬回大陆东北松花江边的老家去。”客家嬷嬷答道。   “哦,那嬷嬷就把他制成了一具汗尸,已备有朝一日送他回东北去。”寒生望着那些祝由符箓,心中已是明白。   “是啊,反正也是废物利用嘛……寒生,你是医生,知道这老鬼身上冒出来的汗水是什么东西么?”客家嬷嬷盯着寒生的眼睛问道。   “汗青。”寒生回答说道。   “知道其用途么?”客家嬷嬷愣了一下,接着又问道。   “断肢再生。”寒生道。   老太婆瞪圆了眼睛,感觉到越发惊奇了,没想到这小伙子竟然什么都懂。   “寒生,据你所知,当今世上,无论中医西医,还有其它能够令人断肢再生的灵丹妙药么?”客家嬷嬷洋洋自得的微笑着。   “没有。”寒生摇摇头,实事求是的回答。   “就是嘛,断肢再生是普天之下任何一个医生都梦寐以求的医术,将可以一举扬名天下,你难道没有这样的想法么?可是当今世上除了我客家嬷嬷的丈夫是一具汗尸外,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了。而且,这‘汗青’灵药分泌的极少,你别看老鬼的身上汗津津的,但是却只能在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五日中秋月圆的子时,那汗才能流淌下来,如今,嬷嬷已经积攒了十多年,总共才有一斤多点。”老太婆从木莲花托盘下面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青花瓷净瓶来,轻轻的晃了晃,里面传出了液体流动的声音。   “这里面装的就是‘汗青’?”寒生问道。   客家嬷嬷得意的点点头,说道:“想要么?”   “当然想要,能够治病救人的良药,寒生是求之不得。”寒生真心的说道。   “拿孩子来换。”客家嬷嬷显得格外大方的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还是摇了摇头。   沈才华牵着大鹦鹉站在寒生的脚下,惊奇的望着那具肥胖的汗尸,瞳孔不住的收缩着,最后伸出了小舌头,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客家嬷嬷满是柔情的目光在婴儿的身上舍不得移开,轻轻问道:“沈才华,你喜欢嘟嘟么?”   沈才华点点头,将大鹦鹉揽入怀中。   “你别回去了,留下来陪嘟嘟好么?”客家嬷嬷的声音慈祥温柔到了极点。   沈才华摇摇头,细细的声音回答说道:“我要嘟嘟,要吸子筒,还要找墨墨。”   老太婆闻言脸色一板,扔下一句话:“孩子困了,送房间里睡觉去吧。”然后气呼呼的走出去了。   “好啦,才华,该睡觉了。”寒生举着油灯,哄着他到了旁边的房间内。   进屋后,四下里望去,却发现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床,地中间撂着一口大棺材,油漆已经陈旧,棺材盖抽过一半,棺材的里面铺着一床被褥。   奇怪,房间内怎会没有床呢?难道客家嬷嬷一直就睡在棺材之内的么?   “嬷嬷的床。”嘟嘟翅膀一扇,跳到了棺材上面说道。   “你是说,嬷嬷平时就睡在这棺材的……里面?”寒生惊讶的问道。   大鹦鹉嘟嘟点了点头,纵身跳进了棺材里,嘎嘎叫道:“才华,快来睡觉呀……”   沈才华“咯咯”笑着爬进棺材,搂着嘟嘟钻进被窝里去了。   寒生摇了摇头,轻轻的替孩子掖好被子,然后回到了堂屋,放下油灯,信步走到了院子里。   残月如钩,星河西斜,已是四更天了。   客家嬷嬷去哪儿了呢?寒生感到了事情似乎有些蹊跷,略一踌躇,遂意念发出,双手放松垂下,使出癔症神功,身子慢慢的飘起来,悄悄地落在了房顶上。   月色清凉,淡淡如水,南庄笼罩在一片静寂之中。   客家嬷嬷的惟一徒弟何五行死于非命,当今世上,整个中原祝由门也只有明月一个传人了,所以老太婆执意要收沈才华为徒,其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今回想起来,这祝由门的确是有些邪门,否则古仙尽管爱王婆婆,却始终未有娶她,应是必有其因的。再看祝由门中,阴婆阳公、荆太极、何五行等人均非善良之辈,惟有明月,原本心地纯洁,但也曾为黄建国所利用,几乎成为其帮凶。   最为重要的是,祝由神功须得女人与童子方可,如此便会毁了沈才华的一生,想那朱彪同沈菜花,以及沈天虎夫妇都绝不会同意的……   月光下,西南方向的山头上似乎有什么光亮突然一闪,寒生警觉起来,睁开了蝇眼,定睛望去,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寒生施展癔症神功,身轻如燕,像秋风吹拂着落叶一般,飘过了栉比鳞次的屋顶,落在了那座小山头上。   月光下,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赤裸着身子,与客家嬷嬷相对而立,双臂做报月式,隆起了腹部,将肚脐下铜钱大小黑白相间的太极点对准了月亮,咝咝的升腾着黑白两色的雾气,周身的肌肤透明可见体内的骨骼,包括那一条条的肋骨……   “不化骨茅一噬!”寒生惊讶至极的说道。   “咦,朱寒生,怎么你这个小郎中也在这儿?”茅一噬眨了眨眼睛,迷惑不解的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反问道:“你来台湾这儿做什么?难道又是来诛杀尸变的么?”   茅一噬知道寒生的厉害,同时也敬佩其为人,于是肚皮收了回来,讪笑道:“老夫是来找客家嬷嬷求药来了。”   “求药?不化骨不是不死不化的么,难道也会生病?”寒生不解道。   茅一噬脸一红,说道:“还不是你那个鬼娃咬掉了老夫的半拉命根,老夫没有办法这才跑来台湾苗栗南庄,找客家嬷嬷索要几滴‘汗青’疗伤,谁知老太婆口气忒硬,死活不肯给,所以才交起手来。”   “嬷嬷与你并无交情,凭什么你要我就得给?”客家嬷嬷傲气的说道。   “哼,客家嬷嬷,你在家里面藏着个汗尸,这么多年下来,少说也有十来斤‘汗青’了吧,老夫不去剿灭这具汗尸,只需要几滴‘汗青’而已,难道这样你还不满意么?”茅一噬忿忿说道。   寒生终于听明白了,这茅一噬的命根被沈才华咬掉了,想来客家嬷嬷这里索要“汗青”疗伤,重新再生长出一个新的鸡鸡来,客家嬷嬷不愿意给他,因此两人动起手来。   “嬷嬷,方才您刚一出屋,就遇见了不化骨茅一噬了么?”寒生疑问道。   客家嬷嬷此刻感到寒生这小伙子越来越不可思议了,竟然连江湖鬼道上大名鼎鼎的不化骨都认得,而且看样子还颇有交情似的,自己可要小心了,别让他俩联手讹我……   “我听到了外面的夜行之声,才出门瞧瞧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个蛮横无理的家伙。”客家嬷嬷道。   “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口。”寒生对茅一噬说道。   茅一噬不大情愿的将阴部暴露在了月光下,寒生定睛望去,这才注意到他的命根处竟然还缠着纱布……   “嬷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给他几滴‘汗青’又若何?”寒生转过脸来劝慰客家嬷嬷道。   “可他又不是‘人’呀……”老太婆依旧不依不饶。   茅一噬闻言怒火又起,突然身形一矮,四肢扑地,腰部弓起,又瘦又尖的屁股扭来扭去,像只发情的母猫似的,嘴里面连连发出“喵喵”的声音,如婴儿啼哭,其音甚是凄厉,腹部一起一伏的,透过皮肉可以看见其充盈的膀胱……   太极猫功,搞不好这不化骨又要开始撒尿了,寒生想。   客家嬷嬷望着茅一噬奇怪的姿势,自是不敢怠慢,双掌竖立,沿水平方向在胸前移动,口中默念祝由第一式“鬼打墙”巫咒,做好了防御。   “喂,茅一噬,你那儿还缠着纱布呢。”寒生嬉嬉一笑,说道。 第三百八十章   茅一噬颇为尴尬,缓缓的站起身来。   寒生开口说道:“嬷嬷,不化骨茅一噬乃是雍正年间江南大侠甘风池的传人,亦正亦邪,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几滴‘汗青’而已,您就给了他吧。”   客家嬷嬷嘿嘿一笑道:“寒生,嬷嬷说过的话难道你忘了么?婴儿留下,‘汗青’归你,你愿意给谁与嬷嬷再无瓜葛,如何?”   寒生还是摇了摇头,叹道:“事关沈才华的一生,寒生不能答应。”   “哼,”客家嬷嬷脸色一变,冷冷说道,“那就对不起了,恕嬷嬷不奉陪。”说罢,老太婆纵身下了山头,朝庄内穿房越脊而去。   茅一噬气的一跺脚,恨恨道:“既然如此,休怪老夫不留情面,诛杀那具汗尸了。”   “茅一噬,其实不化骨命根的长短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吧,只要不影响排泄功能就行了,难道你还有行男女之事么?”寒生疑问道。   “唉,寒生,命根一短,尿功十去八九,大打折扣,世间上尸鬼横行,不化骨除魔职责所系,实属任重道远啊……”茅一噬遗憾的解释道。   寒生点点头,思索道:“其实客家嬷嬷也并非吝啬之人,她是想以‘汗青’作为条件要挟,迫我同意将婴儿留给她为徒,你若是再和气的好言相求嬷嬷,或许会有所转机。”   茅一噬答应了,遂将叠在地上整整齐齐的衣服,逐一有序的穿戴起来,与寒生一同回到了庄内。   堂屋内,客家嬷嬷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寒生和茅一噬走进屋来,未发一言。。   “你们再好好谈谈,我去看看孩子。”寒生转身走进了侧屋之内。   屋子中间的那口大棺材仍在,不过厚厚的棺材盖板已经合上了……   “才华!”寒生大惊,急忙用手去推那棺材盖板,不料却纹丝不动,定睛细看,整个棺材浑然一体,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缝隙!   “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寒生冲进堂屋,对着客家嬷嬷急道。   微弱的油灯下,客家嬷嬷淡淡的说道:“沈才华已经睡进了祝由灵棺里了,你还是带着这瓶‘汗青’与你的朋友不化骨一起离开苗栗吧。”   “祝由灵棺?”寒生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嘿嘿,”老太婆桀桀笑道,“没有嬷嬷的巫咒,那祝由灵棺是无法打开的。”   “没有空气,孩子会窒息的!”寒生焦急道。   “这点请放心,嬷嬷岂会憋死自己的爱徒呢?你们赶紧走吧,若是惹得嬷嬷不高兴了,宁愿将这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在灵棺内变成一具小‘汗尸’,多少年来,嬷嬷的话从来没人能够违抗的。”老太婆脸色铁青,越发显得狰狞起来。   “江湖险恶……”,刘今墨金属般尖刺的声音又在寒生的耳边响起。   寒生心中黯然不已,这世间上,江湖中,人性的善与恶,往往介乎于一念之差……自古以来,谁又能分得清呢?   寒生原本清澈的眼睛渐渐的蒙上了一层阴翳,默默地盯住了客家嬷嬷……   “哈哈,寒生,别来无恙啊……”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寒生闻言心下一惊,撤身闪出房门,月光下赫然站立着一人,身着黑色西装,扎着一条猩红领带,面如潘安,玉树临风,正微笑着望着他……   “黄建国!”寒生愕然道。   “准确的说,应该是婺源太郎,寒生老表,恭喜你没有在飞机上丧生,这才给了我们再次见面的机会。”黄建国洋洋自得的笑道。   “这么说,CI611航班上面的爆炸是你和黑泽干的了?”寒生淡淡的说道。   “不,怎么会呢?你要是死了,对我们的损失可就太大了,是那个大岛茂找人做的,我事先并不知道。”月光下,敞开的院子大门外,黑泽边说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良子和几名农夫打扮的汉子。   “寒生老表,直到CI611航班安全着陆了,黑泽先生和我的心里才一颗石头落了地,于是赶来台湾,马不停蹄的找你,这不,天道酬勤,我们乡里乡亲的又见面了。”黄建国的面目表情显得诚恳之极。   寒生的心可是一块石头沉到了水里,小才华被困祝由灵棺之内,自已空有癔症神功,虽说手脚快,可总不能扛着棺材跑啊?想那黑泽黄建国之流有备而来,自己又不能舍弃沈才华于不顾,去独自逃生,着实是两难。尤为可恨的是那个客家嬷嬷,竟然如此的冥顽不灵,若是黑泽捉我走,她肯定乐于顺水推舟,自然而然的留下了沈才华,这次看来是真的有麻烦了。   黑泽走近前来,笑眯眯的说道:“寒生,还真看不出来,你和婴儿的手脚已经缚住了,却竟然还能在水下逃脱,着实不简单呢,所以我这次特意带来了左右护法和几名伊贺忍者,奉劝你一句,最好别反抗,还是乖乖的跟我们走吧。”   “寒生,他们出言不逊,与你是有过节吧?”不化骨茅一噬从屋子里面出来,鼻子轻微的翕动着说道。   “很深的过节。”寒生点头承认道。   此刻,黄建国的身子突然间剧烈的战栗起来,鼻孔中吸进了一股陈年老尸的浓郁气息,立马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贪婪的目光直勾勾的盯在了不化骨茅一噬的身上。   “你……你竟然是百年老尸?”黄建国脸颊绯红,面呈羞怯并惊喜万分的说道。   茅一噬“呸”的一口,鄙夷的骂道:“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寒生,就让老夫将其诛杀了如何?”   寒生突地一个机灵,赶紧说道:“茅兄,此人会吸尸大法,千万当心。”   茅一噬自从香港交手以后,甚感寒生这个乡下小郎中行事颇为江湖侠义,早就想以兄弟相称,见寒生唤自己为“茅兄”,心下欢喜,于是大叫了一声:“放心吧,寒生老弟,这‘中阴吸尸大法’早已失传,此人妖无非会些雕虫小技而已,奈若我何?”   不化骨边说着,开始一层层的除去身上的衣物,小心的叠好并放在了一边的地上,然后挺起瘦骨嶙峋的身体,傲然的站立在了月光下……   黑泽拿眼睛瞟了一下月光下一丝不挂的这个骨瘦如柴的老男人,嘴里面阴笑道:“寒生,你竟然还请来了帮手?”   “江湖之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吾辈之本分,况且老夫以剿灭妖魔鬼怪为业,今日让你们见识一下前朝不化骨的厉害。”茅一噬义正词严的说道。   “不化骨?”黑泽心下兀自一惊,身为截尸教主,本身又是个中国通,他对中原历史传说、江湖民间轶事可说是了如指掌,知道“不化骨”乃是功力奇高的一种尸变,且不可小觑了,于是回过头来,用日语对良子吩咐了几句,要她和忍者们协助婺源太郎,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嗨!”良子遵命道。   “哈哈,原来是些东洋来的倭寇啊,拿命来吧……”茅一噬不屑一顾的说道,腹间太极点上“咝咝”射出了黑白阴阳之气,随即身形一矮,如猫般四肢扑地,腰部弓起,尖瘦的屁股一拧,口中发出“喵”的一声,身体即刻变得透明可视起来。   “纱布!纱布!”寒生连声叫道。   “多谢老弟提醒。”茅一噬口中应着,一把扯去了胯间的纱布,然后朝着黄建国和良子等一群人缓缓的抬起了后腿,露出半截子鸡鸡……   良子一见勃然大怒,遂一摆手,身后那三名农夫装束的伊贺忍者“忽”的一声席地滚将过来。   月光下,寒生眼见那三名忍者各执六角手里剑、吹矢和忍杖等奇形怪状的兵器攻了上来,这些东洋兵刃,寒生从未见过,也不知其名称,但却令人眼花缭乱。   寒生情急之下,蝇眼骤开,清晰地望见忍者脱手了一只六角形镖,旋转着切向了茅一噬的脖子,一把忍杖直戳他那尖削的屁股,而另一名忍者,则从一只小竹笛中吹出一根细细的毒针,无声无息的射向了茅一噬的前阴部……   寒生身形一晃,抢到茅一噬的前面,劈手从忍者手里夺下忍杖,并顺手自空中接下六角形镖以及那枚毒针,然后瞬间撤回到了原地,在众人的眼中,只不过见到寒生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而已。   六角形镖也称六角手里剑,是伊贺忍者的主要兵器,重约40余克,在空中会围绕几何中心旋转,轨迹稳定,依靠锐利的毒角杀伤敌人,十码之内可以百发百中。忍杖是竹制,两头包铜,专门用于打击对手的穴道,类似于中原武林中常见的点穴橛。   正当寒生缴下忍者兵刃的同时,不化骨茅一噬的膀胱猛烈的收缩起来,一股极具腐蚀性的尿液喷洒了出去,原本射出的是水柱状,由于鸡鸡被鬼婴咬去了一截,射程大受影响,如同莲蓬头般的淋在了三名伊贺忍者的脸上。随着一阵“咝咝”的白烟,忍者的眼睛立时被灼瞎,颜面皮破肉烂见骨,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然后接连倒地身亡。   黑泽和良子见到如此惨状,不由得毛骨悚然。   “你的身子实在是太瘦了……”黄建国媚眼流盼,打量着茅一噬尖削的臀部,怯生生的说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茅一噬听到黄建国麻酥酥的软侬话音,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定睛细瞧这厮……   黄建国自从入了截尸教,习得吸尸大法,阴差阳错的吸食了石化期秃头老妇的八式祝由神功和阴人鬼冢的内精,另外还有许许多多死尸的尸气,夯实了天下至阴至邪巫术的基础,加之此人聪明异常,融会贯通亦是迟早的事。现在每天清晨醒来后,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功力又长进了一截,八式祝由神功就已经比王婆婆和客家嬷嬷多了三式,只是运用还不熟,虽自行悟出了一些咒语,但招式的名称却不知道。那鬼冢也是截尸教内的阴人第一高手,其内精对黄建国的阴功催化也是极大,所以,他自信,若假以时日,自己必将成为中原第一高手。   在日本东京,他终于移植了梦寐以求的黑人运动员的硕大睾丸,甩掉了“东亚病夫”的帽子,从此可以雄起中原了。不料,这对睾丸的主人却是非洲赫赫有名的变态人妖,潜移默化的导致了黄建国性思维取向和人格的扭曲,这一点,黄建国本人觉察不到,但黑泽以及良子都已看的十分清楚,反正无关紧要,索性就由得他去了。   “寒生,跟我们走吧,难道还惦记着你的那个丑婆娘兰儿么?”黄建国说罢,神情腼腆的伸手去拽寒生的衣袖。   “可恶的人妖,呸!”茅一噬嘴唇一抿,微微露出一丝缝隙,舌尖猛顶牙床,一股细细的口涎水如银线般射向了黄建国清秀的面孔。   “曷曷拏,阇羯奣奣叵……”黄建国嘴巴蠕动起来,发出了轻柔的嘤嘤之声,双掌竖立做水平状移动着。   那丝口涎在空中距黄建国咫尺之遥便停滞不前了,簌簌乱颤如没头苍蝇般,竟始终挨不到他的皮肉之上……   茅一噬大惊,心道,这人妖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的厉害,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挡住了自己的“化骨涎”。   “住手!”客家嬷嬷大喝一声跃出了房门,狐疑的望着黄建国道,“你是什么人?竟然会使我祝由门的‘鬼打墙’?”   “‘鬼打墙’?哦,这一招原来叫这个名字啊。”黄建国恍然大悟的说道。   祝由巫咒蓦地一停,那“化骨涎”便乘虚而入,瞬间已至黄建国面前,黑泽不由得“啊”的惊呼了一声。   黄建国鼻子微一翕动,猛然间张开了大嘴巴,将那一丝“化骨涎”吞落进口腔里,喉咙处“咕噜”一响,便生生的咽了下去。   “好口味儿……”他咂了咂嘴巴,颇为满意的说道。   阴人吸尸大法,专喜食腐尸之气,但往往连涎水黏液以及腐烂的内脏一并吃了进去,因为阴人体内生成有一种特殊的消化酶,对腐蚀性液体极具耐受力,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视酸碱腐蚀物为美味的恶癖。   “嬷嬷,此人就是吸食你二师姐秃头婆婆的恶人黄建国。”寒生用手一指高声说道。   客家嬷嬷闻言双眼圆瞪,犀利怨毒的目光反复打量着黄建国,缓缓说道:“原来就是你这个衰人害死了嬷嬷的二师姐。”   黄建国鼻子“哼”了一声,阴笑道:“是又怎么样?回想起来,那秃头老太婆的嘴巴里还有些口臭呢,你得告诉我,祝由八式都叫哪些名字?”   “八式?”客家嬷嬷惊讶道。   “嬷嬷,秃头婆婆在雨林里坐了十年的‘中阴禅’,又新悟出了三式祝由神功,可惜都被这奸人盗取了。”寒生在一旁解释说道。   “实在是太可恶了!”客家嬷嬷暴叱一声,猛然伸手拽断颈上悬挂着的那串人牙铜铃,三十二颗白森森的牙齿飞起在空中,立时膨大了数倍,然后按照切牙、尖牙、双尖牙、磨牙和智齿的顺序排列形成一只张开的大嘴,虎视眈眈的对着黄建国。   “叮铛……”客家嬷嬷手中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那些大牙“喀嚓、喀嚓”的咬合着,显得异常的诡异。   “沙沙沙……”,铜铃突然发出金戈铁马般的杀伐之声,空中的白牙大嘴“呼”的一下朝着黄建国的脑袋咬去。   黄建国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口中念念有词,自发使出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但其自行悟出的巫咒有一字之错误,而且还不能以意念来导向,那瞬间已至近前的白牙大嘴仍在他的脑袋上咬了一口,血淋淋的扯去了一块头皮,然后被“移花接木”,朝着身后的良子脑袋上咬去……   良子大惊,迅速的后撤步,饶是如此,头顶上高高的发髻仍是被大牙啃断了,结果变成了个小平头,一口冷气倒吸,花容失色。   她根本想不到,那白牙大嘴因从没见识过日本女人的“文金高岛田”式高耸的发髻,故此才咬了个空,未伤及皮肉,若是当代普通中原妇女那种低矮的发型,她的脑袋恐怕就已经难保了。   “沙沙沙……”铜铃急促的响着,乱了方向的白牙大嘴“呼”的一下又奔黑泽而去。   “左右护法何在!”黑泽声嘶力竭的吼道。   “嗖嗖”两声,夜空中飞来两只钢钩“苦无”,利爪分别抓住了大嘴的上下两排白牙……月光下,东西墙头上各站着两个矮小的中年人,不但相貌一样,而且都是梳着同样的武士发髻,一身黑色紧身上衣,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一些火药、缝衣针以及毒药和金创药膏之类的物件,一条白色细长的兜裆布自脖子缠到胯下,最后绑在了腰际,这是典型的伊贺忍者的装束。   他俩是截尸教的阴人左右护法,而且是孪生双胞胎。   “苦无”是忍者的一种爬墙工具,钢爪有18厘米长,铁环系着长绳,此刻,左右护法同时发力,绷紧了绳索猛拽那两排大牙。白森森的牙齿在奋力抵抗着,试图咬合在一起,无奈左右护法力大无比,拉得白牙大嘴变了形,“嘎嘣嘎嘣”直响。   黄建国趁此机会捂着头上的伤口,退到了圈子外,见大家都在仰脸看着钢钩和大牙较力,自己则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屋子里。中堂上供着香案灵位,后面则挂着布幔,见不到有其他人,于是准备扯下一条布幔来包缠住自己流血的脑袋,突然间,他嗅到了什么……   黄建国伸手拉开布幔,骤然间眼睛一亮,一座木质莲花托盘上端坐着一个肥胖的男人,浑身赤裸着满是白肉,一动不动并且汗津津的,肉香扑鼻,原来是一具尸。   黄建国大喜,奋不顾身的窜了上去,扒在“汗尸”的身上,激动得浑身发颤。他迅速的扯了几条幔布,蒙住了尸首的眼睛,并塞紧了其耳朵、鼻子、肛门以及尿道,然后迫不及待的撅起了嘴巴,舌尖挑开男尸厚厚的双唇,发现其口腔内并无牙齿,直接暴露出黄色的牙床。黄建国做了下深呼吸,然后捧住尸体的脑袋,“吱吱吱”的一顿狂吸……   月光下,钢爪“苦无”与两排大牙在苦苦的较着力,左右护法心有灵犀,“闷哼”一声,力量同时爆发,但听得“嘎嘣、嘎嘣……”一阵连续的脆响,那些白森森的大牙终于受不住了,一个个的爆裂破碎了,空中飘下来一团白色的牙屑粉末来……   “哎呀!那是李地水的大牙啊……”客家嬷嬷惋惜的大叫起来。   “唰唰”两声,这对身材矮小的阴人护法跃下了东西墙头,落在了圈子里。   “干得好!”黑泽鼓励左右护法道。   直到此刻,黑泽和良子才借着月光仔细的看清楚了客家嬷嬷的尊容,五短身材,银发披肩,满脸皱纹,长袖对襟短上衣,红色斜纹围腰,下穿单式片裙并缀有黑色前遮阴布,脚上打着绑腿,是一副台湾土著泰雅人的装束。   “老人家,您就是客家嬷嬷?”黑泽微微一鞠躬,客气的说道。   “你们是日本人?竟敢来到苗栗南庄来撒野,还毁了我丈夫李地水的一副大牙,嬷嬷绝不轻饶你们!”客家嬷嬷忿忿不已,随即又手指着茅一噬骂道,“你这个不化骨,竟然赤身裸体的跑到嬷嬷家来撒尿,你难道是条狗么……”   此刻,黑泽权衡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对比,感到胜算不大,本以为来到台湾追捕寒生,可以手到擒来的,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不化骨和祝由门的老太婆,并出手干掉了三名阴人忍者,不免有些丧气,但是却能够看出来,这老太婆与不化骨之间似乎有隙,或许能够加以离间,分化对方的力量。   “老人家,我们到此绝无冒犯您的意思,只是想带寒生走,希望行个方便。”黑泽恭敬地说道。   客家嬷嬷其实也感觉到了危机,尤其是那个黄建国,竟然用“移花接木”避开了大牙的噬咬,此人若是真的得了八式祝由神功,自己恐怕也不是敌手。   “你们与寒生的过节与嬷嬷无关,请便。”客家嬷嬷说道,心中寻思着,这样抓走寒生最好,自己就可以留下那个婴儿沈才华了。   黑泽闻言大喜:“太好了,老人家真是深明大义,黑泽谢过嬷嬷,”他冲着老太婆鞠了一躬,然后眼睛一扫,惊讶的说道,“咦,婺源太郎呢?”   这时,众人才留意到,黄建国不见了。   就在此刻,屋子里传出了轻微的“吱吱”吮吸之声…… 第三百八十二章   众人正在惊愕之中,黄建国已然出现在了房门口,口唇湿漉漉的,舌头不住的舔着嘴角,啧啧有声,一只手还揉着隆起的小腹,面露得意之色。   “婺源太郎,客家嬷嬷已经同意我们带走寒生了,并表示不与我们为难,如此,我们就不打扰嬷嬷了,就此告辞,”黑泽大声的说道,心下寻思着,赶紧见好就收,免得夜长梦多,随即用日语厉声命令道,“左右护法,擒住朱寒生!”   那对孪生的左右护法同时抛出钢爪“苦无”,呼啸着自左右两面抓向了寒生……   寒生心想,沈才华仍被困“祝由灵棺”之内,自己在院子里与截尸教和客家嬷嬷周旋,尽管伤不着,但却也无法取胜,得想个法子,发挥自己蝇眼的长处,调虎离山引开这些日本人,然后再偷偷绕回来解救小才华。   主意已定,寒生便不等钢爪“苦无”落下,撒腿就往院子大门外面跑去,同时他有意控制了自己的速度,只是略高于常人数倍而已,引着截尸教一伙在身后追赶着。   寒生沿着庄内的巷子一路朝庄口跑去,黑泽黄建国等人在后面紧追不舍,若即若离,却始终追不上。   鸡叫三遍,黎明时分,东方地平线上已现鱼肚白。   南庄外的三叉路口上,朦胧中站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婴儿,正是沈才华……   鬼婴的手中抱一瓷瓶,上面绘有青瓷花一朵,正是客家嬷嬷盛“汗青”的那个瓶子,孩子的身旁还站着那只蓝紫金刚大鹦鹉。   “才华!”寒生又惊又喜,急忙三步并两步的近前,搂住了鬼婴,急切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寒生爸爸,这是你喜欢的……”小才华得意的高高举起瓷瓶说道。   “这是……”寒生望着“汗青”瓷瓶,一时间惊诧不已。   “是我偷的。”小才华咯咯笑着说道。   “站住!”出庄的路上,黑泽等人气喘吁吁的边喊着赶了上来。   寒生仔细的看了看,沈才华浑身上下同往常并无二样,遂放下心来。   “哈哈,传奇婴儿竟然也在啊,这下好了,左右护法听令,只要控制住了婴儿,朱寒生就得乖乖的跟着我们走啦。”黑泽松了一口气,阴笑不已。   良子脑袋上顶着参差不齐的头发,恶狠狠的冲着沈才华一瞪眼睛,挥了挥手掌,做出了打屁股的手势,吓得沈才华紧紧地抱住了寒生的大腿。   寒生瞥了一眼,没有理睬他们,伸手轻轻的摩挲着小才华的头,柔声的说道:“别怕,才华,那女人绝对不敢再打你了,告诉寒生爸爸,你是怎么从棺材里跑出来的?”   沈才华毕竟年龄还是太小,眼睛胆怯的偷偷瞅着良子,事情描述的也是结结巴巴,但寒生最后还是听明白了。   沈才华搂着嘟嘟钻进了棺材内的被褥里,很快的就睡着了……   祝由灵棺是客家嬷嬷练功的地方,棺材内还保留有一定的祝由磁场,这对鬼婴沈才华来说,能够抛砖引玉的激发其体内蕴藏而又不得要领的葬尺内功。   梦中,鬼婴体内的祝由神功沿着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渐渐的循行起来,耳边响起“曷曷拏,阇羯奣奣叵……”一连串的梵音巫咒。开始时,睡梦中的小才华用心在刻意辨别着,那是五句不同的古怪咒语,有的似曾相熟。后来,脑海深处隐约传来一些更加古怪的音阶,声音越来越响,如大海的潮水一般,致使全部的经络和五腑六臓都震动了起来.   “醒醒,醒……醒。”沈才华的耳边突然响起几句沙哑的声音,于是那些梵音如同退潮一般的渐渐消失了……   沈才华睁开了眼睛,面前漆黑一片,伸手一摸,耳边唤醒他的原来是大鹦鹉嘟嘟。    “才华,听到外面……打,打起来啦……”大鹦鹉嘟嘟在他耳边磕磕巴巴的说着。   “是寒生爸爸么?”鬼婴急问道。   “是……是的。”嘟嘟回答道。   沈才华闻言大怒,猛地往起一站,“嘭”的一声脑袋瓜顶在了棺材盖板上,“这是什么地方?”他眼冒金星,惊讶的说道。   “祝,祝由灵棺,嬷嬷的床……床上。”嘟嘟告诉他道。   “我要出去。”才华说道。   “出,出不去,嬷嬷才,才可以。”大鹦鹉嘟嘟原来是个结巴。   沈才华急了,眼圈一红,咧开嘴巴刚要哭,口中却冒出了一连串古怪的梵音:“唵唵曷,囊羯刹那怛伽诃啰……”,两只胖胖的小手,不由自主的食指冲天竖起。   沈才华不知道,他已经使出了祝由神功的第九式“天门洞开”,那厚厚的棺材盖板又如何抵挡得住?但听得“噗噗”两声,木板被洞穿了,随着婴儿的小手做圆弧状划动,棺材盖板竟然被切割出一个大洞来……   嘟嘟大喜,用坚硬的喙一啄,圆板掉落棺材内,透进来一丝微弱的油灯光。沈才华轻轻的从洞口跃出,站到了屋子的地面上,紧接着嘟嘟也跳了出来。   “才华才华,厨房天……窗。”大鹦鹉嘟嘟不由分说,用大弯喙拽着鬼婴经过堂屋朝后厨房拖去。   沈才华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我。”他一面说着,光着脚丫钻进布幔之内,踮着脚抓住那只盛有“汗青”的瓷瓶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里。   厨房间的天棚上有一个透气的大天窗,嘟嘟让沈才华拽着牠的一条腿,然后用力扑打着翅膀,带着他从天窗口飞了出去。   “你,你好……重啊。”嘟嘟喘着粗气嘀咕道。   “我们下去吧。”沈才华说道。   “不行,你,你偷东西,嬷嬷会……生气。”嘟嘟不敢落下,带着鬼婴在南庄上空绕行了一大圈,最后发现了地面上,寒生在往庄外迅速奔跑着,于是翅膀一扇,先行降落在了庄外的道路口上。   客家嬷嬷叹了口气,一跺脚进了屋,发现布幔已经拉开,原本端坐在莲花托盘上的老鬼李地水竟然塌下身来,眼睛被布条蒙着,耳朵和鼻孔都给堵上了,皮肉已然不见了往日的丰腴,呈一片干瘪的褐黄色,厚嘴唇列歪着,口角边还残留着几滴口涎……   客家嬷嬷大惊失色,一手撩开丈夫胯下的遮阴布,肛门内塞着布条,阴茎的龟头处已被细带勒得变成了棒槌形。   “天杀的恶人啊……”老太婆顿时凄厉的嚎叫了起来,老泪纵横,她明白了是那个溜进屋子里来的家伙吸食了老鬼的尸气,一时间捶胸顿足的恸哭道,“我怎么就疏忽了呢?那姓黄的恶人曾经吸死过二师姐呀……”   再定睛细看,莲花托盘下盛有“汗青”的青花瓷瓶也不翼而飞了……   老太婆气的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来到了卧室,祝由灵棺上面露出了一个大圆洞,探头望去,不但灵棺被毁,连婴儿也不见了。   客家嬷嬷急火攻心,一头摔倒在地,昏过去了。   此刻,南庄路口,寒生听完了沈才华的叙述,“哈哈哈……”痛快淋漓的大笑了起来,这是发自内心的宣泄,他的情绪已经压抑的太久太久了。   黑泽、黄建国、良子以及左右护法已经将寒生和婴儿包围住了,“寒生,笑够了么?该上路了。”黑泽说道一摆手,左右护法手一扬甩出了两枚烟幕弹,“砰砰”的在地上爆裂开来,随着火光一闪,迷烟四散,接跟着两人合力漫天撒下一大片蚕丝渔网迎头罩下……   “快跑……”大鹦鹉嘟嘟此刻也不结巴了,狂叫一声随即拍打着翅膀升空,未及数下,便一头自半空里倒栽了下来。   此时,寒生的蝇眼早已睁开,见那毒烟散开,便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了,他一把抄起沈才华,一手抓住瓷瓶,斜刺里窜了出去。   “嘟嘟……”沈才华急叫道。   寒生纵起的身子疾射,一口咬住跌落的鹦鹉翅膀,在那蚕丝渔网罩下之前,闪电般的冲了出去,并以200倍的蝇眼最快速度消失在了晨曦之中。   寒生对苗栗地形不熟,慌不择路的沿着一条西向的小河飞奔了下去。   沈才华被夹在寒生的腋下,但闻耳边呼呼风声,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嘟嘟……”他口中喃喃的叨咕着。   寒生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他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   沈才华蹒跚的站到了地上,睁开眼睛迷茫的望着雾霭茫茫的水面。   大鹦鹉嘟嘟此刻已经清醒了过来,扇了扇翅膀说道:“这,这是……台湾海峡。” 第三百八十三章   “哦,这是台湾海峡……”寒生若有所思的说道。   “台,台湾海峡,约200公里宽,平均水,水深60米,属于东,东海大……大陆架浅海。”嘟嘟介绍道。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知识?”寒生诧异的问道。   大鹦鹉嘟嘟瞥了寒生一眼,腼腆的说道:“我,我原来是台,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首……首席鹦鹉。”   “首席鹦鹉?”寒生更加不解了。   “因,因为博物院只……只有嘟嘟一只鹦鹉,所以是首席。”嘟嘟自豪的回答道。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又到了客家嬷嬷的手……手里了呢?”寒生被嘟嘟搞得自己也有点结巴了。   “三……三年前,嬷嬷把我偷,偷了出来,经常饿,饿我……”嘟嘟含着眼泪委屈的说道。   沈才华难过的搂住嘟嘟的脖颈,轻轻的亲吻着牠那蓝色的羽毛。   寒生面对着烟波飘渺、一望无际的海峡,皱着眉头说道:“我们不能再坐飞机了,在天上出事,有劲儿也使不上。”   “乘,乘渔船渡海。”嘟嘟说道,随即振翅飞上了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又降落了下来。   “南,南边有……有个渔村。”嘟嘟说道。   白沙屯是苗栗县凌霄镇西北的一个淳朴的小渔村,有百来户人家,渔港内停泊着几艘破旧的渔船,村中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拱天宫,内里供奉着妈祖神像,当地人昵称“白沙屯妈”。   寒生怀中抱着沈才华,肩膀上蹲着大鹦鹉嘟嘟,来到了村中央的拱天宫前。   这座庙宇有三层,正殿主祀的是软身妈祖圣像,左右分祀注生娘娘、土地公、土地婆。殿内木梁雕工、金龙画柱皆十分精致,尤其是屋顶上面的金黄色琉璃瓦,沐浴在朝阳中显得金碧辉煌。   屋顶上落着几只黑灰色的喜鹊,叽叽喳喳个不停,嘟嘟突然翅膀一扇箭似的扑了上去,张开巨大的弯喙“嘎嘎”作响,吓得那几只喜鹊落荒而逃,嘟嘟站在屋脊的琉璃瓦兽吻之上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其音质十足就像是一个老头。   “什么……去对岸的大陆?不行不行,”一位渔民装束的汉子闻言急忙摇摇头,说道,“政府的‘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和‘戒严令’你们不知道么?通匪是要坐牢的。”   嘟嘟从空中飞来下来,落在寒生的肩膀上,凑着他的耳边说道:“给,给钱,多……给钱,最,最好是美圆。”   寒生翻了翻口袋,只摸出了近一千美圆,离开香港飞日本时,原计划到了东京后就返回,所以拒绝了卢太官的馈赠,就只随身带了这么多。   那渔民汉子摇了摇头,走开了。   寒生无奈,索性牵着沈才华朝那几艘破渔船走去,挨个的询问过去,结果没有船家愿意为一千美圆冒险横渡台湾海峡的。   停靠在最边上的一条机帆渔船,打听之下,船家阿伯竟然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   “一千美圆,虽说是少了点,不过可以让你们搭顺风船到香港,至于怎么回内地,我就不管了。”船家说道。   寒生闻言大喜,自己正好是要回香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什么时候开船?”他急切的问道。   “不急,这艘船被人包了,你们只是乘顺风船,要不怎会这么便宜呢?等雇主到了才能开船。”船家数着手上的美圆说道。   无奈之下,寒生只有抱着沈才华先上了船,然后坐在舱内慢慢等待着那渔船真正雇主的到来。   日上三竿时分,船家突然喊道:“雇主来了。”   寒生将头探出船舱,抬眼望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匆匆的朝着渔船而来,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那雇主正是不化骨茅一噬。   “茅兄,我们又见面了。”寒生微笑道。   “啊!”茅一噬一惊之下,脸上随即绽出了笑容,“哎呀,是寒生老弟啊。”他的眼睛望见了船舱内正在与大鹦鹉玩耍的鬼娃沈才华,面色一红,显得颇有些尴尬。   “那可恶的老太婆气晕了……”茅一噬告诉寒生道,自他们离去以后,老太婆进屋看见了汗尸被吸,灵棺被毁,一时急火攻心便晕倒在了地上。茅一噬进屋仔细的搜查了一遭,没有找到“汗青”,于是只有沮丧的返回了白沙屯渔港。   寒生闻言亦是唏嘘不已,客家嬷嬷毕竟是王婆婆的师妹,此番重挫受辱,搞不好是会大病一场的。   “茅兄,请入舱来,我用‘汗青’来为你疗伤。”寒生自怀中取出了那只青花瓷瓶道。   茅一噬愣了愣,随即大喜,高声叫道:“船家,启程。”   船舱内,茅一噬正准备脱下全身的衣服,然后整齐的叠起。   “茅兄,不用那么复杂啦,解开裤子就可以了。”寒生笑着说道。   鬼婴的牙齿的确是厉害,茅一噬的阴茎被直刷刷的切掉了三分之二,创面平整光滑。寒生小心翼翼的拔出瓶塞,在断处截面上倒了几滴“汗青”液,然后轻轻涂抹,让药力渗透进入残余的海绵体内。   “好了,几日之内,便会生长出新的阴茎来。”寒生塞好瓷瓶,点点头说道。   “多谢寒生老弟,愚兄鲁钝,那客家嬷嬷怎么会舍得给你一瓶‘汗青’的呢?”茅一噬颇有不解的问道。   寒生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瞥向了沈才华,叹息着说道:“是婴儿偷来的。”   “哈哈,这个鬼娃真是太有趣了,行事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小小年纪就如此的有心机,将来必成大器啊。”茅一噬啧啧称赞道。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寒生想。   是夜,一弯清月,东海之上风平浪静,雾霭茫茫。   甲板上,茅一噬与寒生席地而坐,两瓶金门高粱酒,一只卤鸭,那是船家阿伯在白沙屯村里的小店里买来的。   “悠悠千古事,惶惶几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难解忧……”茅一噬呷了一口火辣辣的高粱酒,怅然若失道。   “茅兄,据我所知,不化骨乃是中原一十八种尸变当中功力最强的,具不死不坏不化之身,为什么还要怕什么‘中阴吸尸大法’呢?”寒生问道。   茅一噬沉吟片刻,缓缓的说道:“中原一十八种尸变,惟有‘不化骨’是道家‘太阴炼形’所致。你是郎中,应该知道的,男子精在肾,以下丹田为气穴,女子血在肝,以中丹田为气穴。一般练功,男子渐法下手,首先是炼精化,一旦炼成‘白虎降’,就能变为童身,后天精液便不再泄漏。女子渐法下手,开始是炼血化气,一旦炼成‘赤龙斩’,就会月经闭绝,乳峰回缩,恢复十三岁之前的童身。当年江南大侠甘风池师父传我‘太阴炼形’之术,实则茅山道家镇山之秘,为男炼女丹的‘邪术’,江湖上所知者寥寥。”   “你师父甘风池也是练就的‘不化骨么’?”寒生问道。   “不是,师父当年暗恋吕四娘,后来吕四娘死后,他不愿独自一人活在没有四娘的人世间,所以他没有去尝试过‘太阴炼形’。”茅一噬解释说道。   “请茅兄接着说。”寒生点点头,也呷了一口金门高粱酒。   “我尊师嘱,为练‘不化骨’而习‘太阴炼形’之术,此术说起来颇为尴尬……”茅一噬微微一笑道。   “说吧,我不会笑话的。”寒生饶有兴趣的说道,刘伯温的《尸衣经》里从未曾详细的记载过这门邪术。   “入室安坐,闭目存神,息心静虑,凝神于乳溪,双手交叉捧乳,设想自己为妇人,轻揉三百六十下,将气从下丹田微微吸上二十四口,依然双手捧乳,返照调息。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便能真息往来,开合自如,神气充沛,真阳旺盛,肾精自绝,乳头回缩。此刻只要凝神于乳溪,便会觉得一点灵光,从下丹田上升至泥丸宫,再降至喉管,归于中丹田,如此这般,气渐化神,再炼神还虚,完成整个‘太阴炼形’的过程。最后躺在棺材里埋入土中,不死不坏不化,丹田之处‘太极点’渐显,百年之后破棺而出,成为一具‘不化骨’。”茅一噬详细的解释说道。   “据说太极宗师功力达到极致时,也会生出‘太极点’来。”寒生说道。   “不一样,不化骨的‘太极点’可吸收月华,身体随意念可以变得晶莹透彻,功力更强。”茅一噬说道。   “那么‘中阴吸尸大法’呢?”寒生接着问道。   茅一噬眼望着茫茫大海,轻声问道:“老弟,你知道什么是‘中阴身’么?”   “‘中阴身’是指人处于‘前阴已谢,后阴未至,中阴现前’的濒死阶段,约有七七四十九天,此间因其还有意识,虽已为鬼魂但仍有饱饿之感,但只能食气味以滋养其身,故儿女祭祀时要摆供品和燃香。中阴身所食用的并非是子女们所供的饭菜,而是吸取酒茶饭菜以及焚香之气味,因此中原各地素有为死者做‘七’之风俗。”寒生说道。   茅一噬点头称是:“不错,‘中阴吸尸大法’就是借鬼魂吸食气味之法,可凌空吸取男女活人之阳气和鬼魂死尸之阴气,可谓是吸遍人鬼两界,端的是无比厉害。”   “黄建国用的就是此术么?”寒生不无担心的问道。   “不是,他目前使用的阴人吸尸法还属于较低级的,只能嘴对嘴,并且还要塞紧眼耳鼻以及阴部诸窍方可,主要猎物还局限于死尸,他若是会‘中阴吸尸大法’,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好在这种旷世邪术在千年以前就已经失传了。”茅一噬笑了笑,说道。   寒生闻言沉默不语,心下想道,有着太极阴晕的庇佑,那黄建国未必就得不到“中阴吸尸大法”。   “茅兄,小弟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寒生沉吟着说道。   “什么事?”茅一噬问道。   “你知道‘太极阴晕’么?”寒生说道。   茅一噬摇了摇头,回答道:“略有所闻,愿听其详。”   “太极晕是地理堪舆学所说的风水龙穴,蕴藏五色土,先人葬入此穴,后人可黄袍加身,当年朱元璋活葬其母于太极阳晕,其发力超过了陈友谅家祖坟‘双凤朝阳’的风水,不久,鄱阳湖大战,朱元璋便战胜了陈友谅,十年后入主中原,建立了明朝。”寒生说道。   “哦,竟有此事?”茅一噬听的是津津有味。   寒生接着说道:“太极晕秉天地精气造化,只要生,便就是一对,所以,还有一个‘太极阴晕’在世。”   “在哪儿?”茅一噬兴致勃勃的问道。   “江西的婺源县。”寒生答道。   “咦,那不是你的老家么?”茅一噬惊讶的说道。   寒生点了点头,道:“不错,就在我的老家婺源南山村灵古洞口不远,可惜的是,去年已经被人给占用了。”   “哦,岂不是又要出皇帝了?”茅一噬吃了一惊。   “占用之人为了速发,竟忍心亲手将自己的祖父活埋进了太阴阴晕之内。”寒生说道。   “啊!天下竟有如此卑鄙之恶人,这家伙是谁?”茅一噬怒道。   “黄建国。”寒生平静的回答道。   “啊!怎么是他?这厮若是当了皇帝,岂不是……”茅一噬惊愕不已。   “但是,太极阴晕里出了怪事。”寒生接着叙述道。   “怪事?”茅一噬眨了眨眼睛。   “原本黄老爷子垂直立葬的尸体不见了,竟然变成了一具盘腿端坐着的女性白骨……”寒生将自己同山人叔叔的发现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茅兄,你见多识广,能够解释这是为什么么?”   茅一噬沉吟了半晌,缓缓说道:“我可以去现场看看吗?”   “当然可以。”寒生回答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几天之后,约在中午时分,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岛屿。   “快看呐,香港蒲台群岛!”船家兴奋的喊叫了起来。   渔船经宋岗、螺洲,最终在赤柱湾的春坎角靠了岸,茅一噬和寒生以及鬼娃沈才华、大鹦鹉嘟嘟登岸后,乘上了一辆出租车,绕过浅水湾、寿臣山直奔港岛半山而去。   揿响了山顶道900号的门铃,寒生领着茅一噬走进了卢宅。   “寒生,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我们吓坏了。”卢太官惊喜的大声叫着,紧紧地抓住了寒生的手。   “这位是……”寒生笑着回头介绍着。   “他是不化骨!寒生,这是怎么回事?”卢太官认出了茅一噬,不由得惊诧之极。   “说来话长,待我慢慢的说给你听。”寒生和茅一噬坐在了沙发上,已有下人奉上茶来。   这时,冯生从楼上跑了下来,手里晃动着报纸急切的说道:“寒生,你已经上了报纸……”   翻开星岛日报,头版头条刊登着一幅大岛茂的照片,黑色的粗框内写着:日本自民党议员大岛茂昨日自杀身亡。   “大岛茂死了?”寒生惊讶道。   接下来刊登的图片里有寒生和沈才华走出东京羽田机场出港厅时的照片,走在他身边并挥手粗暴的推开记者的那人正是河野警官。   “寒生,从得知你乘坐的那架KA876航班被劫机开始,我们就不停地看新闻,大家都为你捏了一把汗呢,快说说这些天来你们的情况……”冯生急切的说道。   寒生喝了一口茶,开始讲述起这次惊心动魄的东京之行。   沈才华从进屋后的时候起,就已经带着嘟嘟上楼找吸子筒去了。   “牠……牠是谁?怎么如……如此丑陋?”大鹦鹉嘟嘟惊奇的问道,一面炫耀的抖动着身上漂亮的蓝色羽毛。   “牠就是吸子,我的朋友。”沈才华亲昵的上前搂住了泡在浴缸中的吸子筒,小手摸了摸,发现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吸子见到小主人,更是悲喜交加,恍若隔世,眨了眨眼睛,泪水扑簌簌的滴落了下来。   “你,你很喜欢……牠么?”嘟嘟酸溜溜的问道。   “是呀。”沈才华回答道。   “牠……牠是女的么?”嘟嘟难过的说道。   “我,我不知道。”沈才华楞住了,这一点,他从来都没想过。   “让……我,我来看看。”嘟嘟探出脑袋,上上下下琢磨了半天,最后脸色渐渐的松弛了下来,晃动着小脑袋说道:“牠,牠是一种热带两栖生物,没,没有发现生……生殖器官……”   “吸子,嘟嘟,你俩都是我的好朋友。”沈才华高兴地搂着牠俩说道。   卢太官指着《星岛日报》说道:“寒生,报上说,大岛茂议员参与了华航CI611航班上的爆炸案,飞机虽然最终没有坠毁,但是已经导致了六七十名乘客和机组人员高空缺氧损伤了大脑,世界舆论一片哗然,日本在野党群起攻之,看来下届日本大选自民党要落败了。”   “大岛茂议员是截尸教的。”寒生说道。   “‘截尸教’?报上好像没提到过,”卢太官翻了翻报纸说道,“但据台湾新闻消息,CI611航班上面的脑损伤乘客和机组人员,使用了一位来自香港医生的古老偏方,已经全部治愈了,据悉此人仍在台湾岛内,所有的新闻传媒以及警方都在寻找他,这个医生的名字媒体并未透露,我猜想,寒生,这位神医肯定就是你吧?”   寒生微微一笑,未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卢先生,戴秉国少尉他们呢?”寒生问道。   “他们五个人昨天已经被专机接回京城去了,据说大陆方面还举行了盛大的欢迎酒会,他们有联合国的官员陪同着,尽可放心,不日便可以返回各自的家乡了。”卢太官回答道。   “那太好了,三十四年啊,他们的大半生都耗在了缅甸的热带丛林里,其实挺可怜的。卢先生,另外,我们准备前往东南亚寻找墨墨的搜索队筹备怎么样了?”寒生急切的问道。   “嗯,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你回来,随时可以出发,”卢太官点头道,接着又具体的介绍说道,“突击队一共九个人,两名美军特种部队人员,其他的人有前南越士兵,泰国、缅甸人和一名大陆人,我已经派他们先行前去泰国东北部的乌隆(Udon Thani)待命了。”   “泰国乌隆?”寒生疑问道。   卢太官微笑道:“越战时,泰国乌隆是美军在东南亚的空军基地,现在越战结束了,我的人在当地买到了一架美国贝尔公司的休伊UH-1D运输直升机,足有八成新,可载员十五人之多,已经停在了丛林里候命。”   “太好了,多谢卢先生,那我们就早点出发吧。”寒生高兴地说道。   “好的,寒生,你和沈才华今天好好休息,明早的航班与我一道直飞曼谷,在此之前,冯生也办了张假护照,他坚持着要一同前去。”卢太官说道。   寒生感激的望了望冯生,没再说什么?   “茅兄,你打算何时动身前去婺源呢?”寒生问身旁的茅一噬道。   “老夫明日出发,寒生老弟的事儿,就是茅一噬的事儿,你放心吧,老夫定会查出那具白骨的来历。”茅一噬拍拍胸脯道。   寒生想了想,叮嘱着说道:“茅兄,我那未过门的妻子和岳丈现在南山村内,他们自会带你前去太极阴晕的。另外,还有一个耶老头,他是一具千年前的皮尸,人很顽皮,心地善良,希望茅兄千万不可伤害于他。”   “寒生老弟,但可放心,老夫知道了。”茅一噬保证道。   飞僵吴老爷子躲在客厅拐角酒柜的旁边,耷拉着脑袋偷偷的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自从上次与不化骨交过手,方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这句古语所言不虚,因此远远的望着茅一噬,不敢过去逞能了。   沈才华抱着吸子,牵着嘟嘟,走下了楼梯,准备到院子里去玩耍。   “不……行,我,我是联合国世界珍稀类濒危保护动物,不能乘飞……机的。”嘟嘟听到了次日一同乘坐飞机的计划后,连忙晃着脑袋大声抗议道。   “嗯,鹦鹉说的有道理,海关很可能会认定我们在走私南美洲蓝紫金刚鹦鹉。”卢太官点点头说道。   “那怎么办呢?这鸟可是才华最讨人喜欢的宠物了。”寒生为难的说道。   卢太官想了想,下决心道:“我们乘坐私人飞机走。”   次日,卢太官、一品水师提督吴老爷子、冯生三人加上寒生,沈才华和吸子筒、嘟嘟一行离开了卢宅,一路驾车直奔启德机场而去。   在7号停机坪上,停泊着一架小型螺旋桨飞机,机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是太平绅士卢太官老爷子么?”那名胖胖和气的机师走上前来问道。   “是我。”卢太官点点头。   “霍老板已经告诉我了,一切均听从卢先生的安排,现在就请登机吧。”机师拉开了舱门,望着这一行人颇感有趣,尤其是这个服装怪异的盲眼老头,光着屁股的婴儿,还有那只体型无比巨大的鹦鹉。   螺旋桨旋转起来,机身微微颤抖着,卢太官坐在机头驾驶员旁边,其他人统统挤进了机舱。   “卢先生,我们的目的地是泰国么?”胖机师翻看着航空日志,一面轻声的问道。   “泰国北部的乌隆,那儿有一个旧的美军机场,你听说过么?”卢太官说道。   “当然,去过几回了。”机师咧嘴笑了。   卢太官知道,自从一年多以前,美军全部撤离了东南亚,紧接着北越便一鼓作气,迅速攻克了南越而取得统一,战争结束了,美军在东南亚遗弃了大量的军火,精明的商人抓住了这个机会,用以谋取暴利,自己的那架UH-1D运输直升机,就是从霍老板手中买下来的。   机师接到了塔台的命令,沿着侧面的小跑道滑行,最后飞离开了地面,融入了香港上空低矮的云层之中,调转机头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而此刻新界的罗湖,不化骨茅一噬正在出关,依约前往大陆的江西婺源。 第三百八十五章   自从寒生与冯生带着鬼婴沈才华离开村庄,南下香港去找卢太官以后,吴楚山人按照寒生的意愿开始重起那三间茅草房。村里的百姓对朱医生一家都有好感,所以人人都来帮忙,日子不长,那屋子也就盖起来了。   在这期间,每逢夜深人静之际,耶老都忍不住的抓耳挠腮,寒生站在太极阴晕前面所说的话,激起了他无穷的遐想:“毛尸……土中毛隐,月明子时见风毛生,每个时辰长一寸,至鸡鸣时分生三寸,能言,可倒退而行,世所罕见。”这简直是太神奇了,太极阴晕里面的这具老太婆白骨,原来是个世上罕见的“毛尸”。想想自己是千年“皮尸”,皮如败革,若是能长点毛出来该有多好……   寒生还说,“毛尸”除了会长毛以外,还可在夜间出来活动,无有内脏,但喜欢雄性蟋蟀,抓到后便吞落口中收藏于胸腔内,由于浑身已被密密的毛所包裹,所以蟋蟀也逃不出去,积攒多了,便能以胸腔发出简单人语,其音甚是清亮。   耶老禁不住自已“嘿嘿”的笑起来了,用蛐蛐来说话,自己还从未听过这般离奇之事呢,另外,真的好想问问那具“毛尸”老太婆的来历,她是谁?怎么会钻进太极阴晕里面来了?还有,那个活埋的黄老爷子的尸首怎么会不见了……   这些天来,吴楚山人盯得紧,自己找不到机会下手,所以一直忍了下来,谁知越忍越揪心,耶老简直都快要憋疯了。   机会终于来了,吴楚山人今天去景德镇买一些大件物品,傍晚还没有回来,估计今夜也许就住在城里了。   等到大约亥时末,耶老听到兰儿已经睡下了,于是自己蹑手蹑脚的拎着铁锄溜出了房门,大黄狗笨笨伏在院子里,以诧异的眼神瞄着他。   “嘘……”耶老伸出手指撂在唇上,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包子来,这还是他前两天偷偷藏起来,准备晚上行动时贿赂笨笨用的。   笨笨叼起包子,摇着尾巴钻进狗窝中与黑妹分享美味去了。   月儿弯弯,风儿轻轻,耶老高兴地扛着锄头一路奔灵古洞口而去。   耶老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行走如风,毛竹林里的那几只乌鸦睡眼惺忪的抬头望了望,遂又打起了盹。此刻,山林间寂寥一片,偶而听得见蟋蟀在草丛中孜孜不倦的求偶鸣叫声。   清凉的月光下,耶老脱去了上衣,露出了干瘪的胸膛,站稳在太极阴晕之上,用力刨下了第一锄土。子时中,耶老估摸着深浅差不多了,于是蹲在了土坑中开始用手轻轻的扒着土,不一会儿,土壤中露出了一个黄白色的骷髅头。   “哈哈,”耶老兴奋起来,轻声呼唤着:“毛尸,毛尸,别来无恙乎?”   那具“毛尸”老太婆的白骨沐浴在了清凉的月华下,显得端庄而矜持,耶老索性坐在了坑底,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脑海中揣摩着她生前的相貌,“应该比老翠花漂亮……”他自言自语道。   月光下,白森森的骨架上渐渐的生长出一层灰白色的茸毛,随风而长,一个时辰下来,已达寸许,而且还在不停地生长着。   “嗯,好极了,寒生说到鸡鸣五鼓时分,可生三寸,如此便可行走了,山高沟深,漫漫长夜,惟有耶老相对痴情到天明……”耶老试着想吟出两句抒情诗来,但挖空心思也想不起来古人是怎么说的了。   耶老盯了一会,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忍不住困意袭来,身子向后一靠,斜倚在了坑壁上睡着了。   睡梦中,耶老突然感到脖子处一紧,而且寒凉彻骨,不由得惊醒了。   月光下,一个浑身生有灰白色长毛的骷髅正俯在他的身上,披着白毛的双手指骨正恶狠狠的掐在了他的脖子上……此刻,耶老的耳边也听闻到了山下村里的鸡鸣之声。   哦,原来是鸡鸣五更天,“毛尸”终于可以活动啦……耶老用力的掰开了白毛手指,站起身来,此刻那具毛尸也站立起来,身材果然不高,只及耶老的胸部。   “你为什么要掐我的脖子呢……哦,明白了,你是把我当成了好色之徒了吧?我耶老绝非是轻浮之辈,我,我是可怜与你,想要救你出阴间苦海……”耶老脸色绯红,支支吾吾的对“毛尸”述说道。   那毛尸的脑袋上也长满了白毛,深陷的眼窝内,鼻骨里统统向外滋生着柔软的茸毛,在耶老的眼中,这些漂亮的白毛才充分体现了女性的婀娜多姿,与自己黄褐色的干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欢迎你回到了人间,我们上去吧。”耶老说罢,一只手贴在“毛尸”的腰间,腿部用力一蹬,双双的窜到了墓坑之上。   “接下来,耶老要替你去抓蛐蛐了,让你尽快能开口说话,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呢。”耶老感慨万端的说道。   此刻,天空中骤然暗了下来,月光仿佛也失色了。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耶老心中寻思着。   耶老朝着灵古洞旁边的石壁草丛中走去,那儿传来有蟋蟀的鸣叫声,毛尸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不过她是倒退着走的,面孔永远都是瞅着后面的。   石壁缝隙中传来了蟋蟀清脆响亮的鸣叫,嗯,这只蛐蛐定是雄浑有力,耶老悄悄地接近了石缝,猛然一伸手,轻轻的捏住了那只蟋蟀的两根长触角,硬是将其从洞中拖了出来……哈,好大只啊,黝黑发亮,耶老高兴地赶紧递给了毛尸。   那毛尸骷髅头下部嘴巴处白毛赫然一分,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白牙,轻轻的张开,将这只雄性大蟋蟀吸了进去,“唧唧唧……”那蟋蟀在毛尸的胸腔内仍旧鸣叫个不停。   “唉,不知道这美妇单靠一只蛐蛐是否能与我说话耶?”耶老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自言自语道。   “皮尸,皮尸……”毛尸的胸腔发出来一阵清脆古怪的声音,貌似人语,音质单调。   “我是皮尸耶老哎……”耶老身子一颤,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颤颤巍巍的说道。   “你是胡人?”毛尸问道。   “对对对,老夫是胡人,大辽耶律氏。”耶老连忙回答道。   “你是鳏夫?”那毛尸又问。   “不不不,人家还是个童子呢。”耶老红着脸分辩道。   “皮尸……”毛尸问。   “耶老在。”耶老忙接上茬说道。   “你喜欢我?”毛尸突然一针见血的指出。   耶老悲壮的点了点头,缓慢而煽情的侃侃说道:“耶老千年以来,孑然一人,多少个春夏秋冬,独坐于塞外辽塔之中,风干了表皮,失去了鲜活的肤色,如今婺源南山之巅,皮尸终于见到了毛尸,俗话说的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自古以来,毛依附皮而生存,二者是密不可分的。毛尸,请你但可放心,耶老既然英雄救美放你出来,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唧唧唧……咯咯咯……”毛尸闻言笑将起来了,浑身的白毛一阵乱颤。   “你笑什么?老夫是认真的。”耶老急道。   毛尸止住了笑声,遂冷冷的问道:“你身后背着个睡觉的老太婆是谁?”   耶老一想,这毛尸好厉害啊,连附在我体内睡觉的老翠花都能一眼瞧得出来。   “哦,她呀,是个丑陋的老侏儒,老夫见她孤苦伶仃怪可怜的,于是就收留了他,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栖身之地,你要是不喜欢的话,老夫即刻可以赶她走。”耶老拍着胸脯说道。   “赶她到哪儿呢?”毛尸柔声说道。   “吴楚山人,”耶老想了想,突然说道,“对,吴楚山人,他没了老婆,长夜绵绵总得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吧?”   毛尸一听,骤然间厉声尖笑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耶老怔在了那儿,脸上陪着傻笑。   毛尸“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皮尸,你三魂虽在,但七魄早已散去,那个老太婆若是离开了,你以为你还能够自由活动的么?”   耶老一惊,支支吾吾道:“老夫的关节是不够灵活,任凭谁盘腿坐在那儿上千年,总会有些麻木的嘛,况且,自从入关以来,天气渐暖,老夫感觉灵活的多了,不信你瞧……”耶老卖弄的举起了双臂,奇怪的是仍旧是直挺挺的,肘关节回不了弯。   “皮尸,你喜欢听戏么?”毛尸胸腔之内发出了一阵轻笑。   “喜欢,当然喜欢,尤其是黄龙府的二人台。”耶老忙道。   “你现在想听么?”毛尸问。   “当然想听。”耶老伸长了脖子,急切的说道。   毛尸身上的白毛“簌簌”的抖动了起来,骷髅头下面茸毛分开两边,露出好看的白牙,随着两排白牙的一张一合,胸腔内先是“唧唧唧唧”的鸣叫了几声,然后竟然唱起了东北小调:“   哎……   叫声皮尸听我言,   细数耶老大不惭,   自从离开农安县,   一路千险又万难。   早知你耶老是个负心汉,   张飞骗马你是哪一件啊,哎咳哎咳哟呀……   耶老唉……   既然来了别着慌,   老牛拉车你要稳当。   前朝有个陈世美,   今世又出皮尸狼,   耶律本是胡人家,   南下插葱装大象。   你这又是耍的哪一桩啊,哎咳哎咳哟呀……   劝耶老,想一想,   黄龙府,辽塔边,   有个伙计王永昌,   擀得白面赛雪片,   搁刀一切一条线,   下到锅里团团转,   挑到碗里莲花瓣,   回头拿过紫皮蒜儿,   一扒扒了七八瓣儿,   一捣捣了个稀巴烂。   面拌蒜,蒜拌面,   一吃就是一身汗。   再来一支叶子烟,   凡人抽了不犯困,   又赶风来又赶寒,   脚趾盖子都舒坦,   迷迷糊糊赛神仙。   耶老唉……   人心长在人身上,   马魂扣在马跟前。   人得真心吃饱饭,   马得真魂能撒欢那,哎咳哎咳哟呀……”   听到此刻,耶老早已是热泪盈框了……   “老翠花……”他望着毛尸喃喃的说道。   “嗖”的一声,老翠花又跳回到了耶老的身上。   “耶老,还是回东北老家去吧,江南并不适合我们。”老翠花扒在耶老的后背上说道。   耶老点了点头,含着热泪道:“我好怀念关外那北风怒号,大雪纷飞的时节,耶律家在松花江边围猎,对着火炉饮酒吃肉的日子……”   老翠花柔声道:“耶老,天快亮了,这具毛尸可能受不住阳光的照射,我们还是将其埋到土里去吧?”   耶老想了想,说道:“老翠花,咱俩自从入关以后,始终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若是能查清这具毛尸的来历,也算是为寒生做了好事一桩……我们还是先问问她究竟是谁?从何而来?”   耶老盯着毛尸,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毛尸毛尸,你是谁?”   毛尸浑身的白毛抖了抖,胸腔内传出:“唧唧唧唧……”的鸣叫来。   “你不能够说话吗?”耶老接着又问道。   “唧唧……”毛尸发出的仍旧是蛐蛐的叫声。   老翠花摇摇头:“耶老,不行的,看来真是要如寒生所说,多抓一些蛐蛐来给她吞下后方可人语。”   “天还未亮,那我们先送她回村,等捉到足够的蟋蟀,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以及黄老爷子的下落了。”耶老和老翠花商量妥后,带着毛尸回到了村东新盖的那三间茅草房里。   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带着那群狗宝宝们躲在狗窝里,探出脑袋偷偷的瞅着倒退着走进来的毛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她就是‘毛尸’?”兰儿战战兢兢的探出手指轻轻的触了触白毛说道。   “兰儿,今晚帮耶老一起去捉蟋蟀好么?早点让她开口说话,解开寒生心中的疑问。”耶老劝兰儿道。   兰儿点点头,表示同意,只要是对寒生好的事,她都会去做的。   中午时分,吴楚山人从景德镇回来了,而且还给兰儿带回来一台上海产的蜜蜂牌缝纫机,可把兰儿高兴坏了。   耶老拉着山人来到了西屋,“老夫给你看一个人……”他一边说着顺手拽开了大衣橱门。   橱内,毛尸怯生生的转过身去,藏在了衣服的后面……   “毛尸?”吴楚山人大吃一惊。   “对了,就是毛尸。”耶老得意的回答道。   “哪儿来的?”山人急忙问道。   “是老夫从太极阴晕里抠出来的。”耶老笑着说道。   “啊……”吴楚山人愕然道,“你怎么把她给抠出来了呢?此物来历不明,甚是蹊跷,可别惹出祸事来了。”   耶老哈哈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一具毛尸而已嘛,你看她还害羞呢,老夫今晚就去同兰儿多捉些蟋蟀来,让她开口说话,这样我们不就可以知道她是谁了么?黄老爷子究竟到哪儿去了?”   吴楚山人无奈的皱了皱眉头。   “喂,你出来,让山人好好看看你。”耶老掀开衣服热情的说道。   毛尸战战兢兢的倚在衣橱的角落里,身上的白毛瑟瑟发抖,牙齿“咯咯”的战栗着。   吴楚山人出手如电,“唰”的一下,点中毛尸前胸的华盖穴,以防不测。   “唧唧唧唧……”毛尸的胸腔内发出了鸣叫声。   吴楚山人不由得一愣,目力如炬盯住了毛尸。   “老夫已经放进去了一只蛐蛐。”耶老在一旁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吴楚山人闻言遂放下心来,开始仔细的观察着毛尸,并不时的以手扯扯白毛,最后分开毛尸骷髅头下部的茸毛,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   “咔嚓”一声响,那毛尸竟然张开嘴巴去咬山人伸出的手指。   “哈哈,百年毛尸还会咬人呐。”耶老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不,她绝不是百年毛尸……”吴楚山人瞧得仔细,惊讶的说道。      吴楚山人默默地将橱门关好,取出一把小挂锁,将衣橱门锁住。   “你说什么?她不是百年毛尸?你又不识得她,怎么会知道呢?”耶老不解的问道。   “牙齿……”吴楚山人解释道,“上次在太极阴晕时,由于天黑光线不清,冯生说这具骷髅的牙齿齿质全部磨损并暴露出来,所以推断年龄应该在六十岁以上,可是我刚才看清了,毛尸的牙齿完全是一套瓷制假牙。”   “假牙?”耶老惊呼道,一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那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   吴楚山人沉思着说道:“这具毛尸是经过了现代牙科矫形的,瓷质假牙是不如真牙耐磨损的,一般假牙只消用过十年,就恐怕就已经赶上真牙六十年的磨损程度了,所以这具毛尸可能死于十年前,推断其家庭经济情况应该是不错的,一个普通乡下农民家里的老太婆是不会有人舍得去更换满嘴假牙的……”   耶老怔怔的听着山人的分析,末了,禁不住的打断了他的话:“山人,你就别卖关子了,这毛尸究竟是谁?”   吴楚山人摇了摇头,道:“我也猜不出来,看来只有问她自己了,这样吧,今晚天黑以后,我随你和兰儿一起去捉蛐蛐,以便早点让她开口说话。”   “好哇。”耶老开开心心的去准备笼子,那些雄蟋蟀可是要多多益善呢。   “蟋蟀最喜食花生了,我们干脆就去村北的花生地里捕捉。”吴楚山人吩咐道。   黄昏时分,兰儿早早的做好了饭,天黑以后,三个人带着手电筒和蛐蛐笼子直奔南山而去。   蟋蟀,又名促织,北方俗名叫蛐蛐。喜欢栖息在土壤稍为湿润的山坡、田地、乱石堆以及石壁草丛之中,跳跃能力很强,不易捕获。   “记住,两只尾巴是公的,三只尾巴是母的,公的叫声是这样的‘唧唧、唧唧……’,一旦遇见了母的,叫声则是‘唧唧吱、唧唧吱……’。”耶老不厌其烦的跟兰儿解释道。   “那母的怎么叫呢?”兰儿问。   “母的不会叫,与女人可是大不相同。”耶老回答说道。   他们走过了村北朱彪那三间空空的屋子,来到了一片花生地里,笨笨和黑妹也带着一群狗宝宝跟着来凑热闹。   细听之下,那地里果真传来了一阵阵的蟋蟀叫声,此起彼伏,宛如大合唱般。   众人立刻散开,循着鸣叫声开始捉起蟋蟀来。   与此同时,南山灵古洞口,月光下,有几个黑影悄然的站在了太极阴晕旁,惊愕的望着掘开的土坑……    第三百八十七章   夜,静极了,一弯清月在几片薄云中穿行,时隐时现的淡淡月光洒在了南山之上。   “不可能!我爷爷的尸首呢?”黄建国揉了揉眼睛,惊恐的叫了起来。   良子站在坑边兀自冷笑着,身材矮小的左右护法警惕的守护在灌木丛的外面。   黑泽冷冰冰的说道:“建国君,你祖父的尸首不见了,寒生在日本曾说过有一具女性白骨,如今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教主,你要相信我,确实是我和爸爸亲手将爷爷活埋下去的。你仔细瞧瞧,这土坑可是新近掘开的,”黄建国蹲下身子,抓了一把土搓了搓,急切的分辩道,“土还是潮乎乎的呢,我敢肯定这是一两天的事儿。”   黑泽眉头蹙起,沉思着点了点头,狐疑的说道:“那会是什么人来刨你黄家的祖坟呢?”   “寒生,一定是寒生!他不但知道太极阴晕的隐秘所在,而且还百般阻挠我入主中原的计划,没错,就是他。”黄建国近乎咆哮道。   “如此说来,他从苗栗逃脱了以后,是直接走水路渡过了台湾海峡,赶回江西来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台湾的机场出现过。”黑泽思索道。   黄建国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竟敢刨我黄家的祖坟,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大逆不道!”   “建国君,”黑泽微微一笑,说道,“你的祖父被人盗走了,这一切绝对是与寒生有关。我身为截尸教教主,看人断然不会走眼,我相信你的话,你的祖父当初的确是埋在太极阴晕之内,这就可以解释你为何屡次大难不死,化险为夷的原因了。但是后来,尸首却被寒生或知情人盗走,目的是阻碍你的发迹,我说的对么?”   “教主,你阐述的完全正确。”黄建国急忙说道。   “可是寒生也是多次的逢凶化吉,甚至是匪夷所思,难道说他家的祖坟风水比起太极阴晕不相上下么?想想看,你和寒生都是独子,且自幼丧母,去年之内,你二人的父亲又都是相继死于非命,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些呢?”黑泽盯着黄建国缓缓的说道。   “这……”黄建国倒是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   “建国君,你眉清目秀,一表人才,而那朱寒生却是憨头憨脑,一幅愚鲁样,实在是难以想象你俩之间会有什么血缘关系……”黑泽嘿嘿说道。   “我和他?这绝对不可能!”黄建国叫道。   黑泽想了想,仰天唏嘘道:“中原的‘道’实在是太博大精深了……”   一块云彩遮住了月亮,大地朦胧一片。   “建国君,你知道寒生家的祖坟在什么地方么?”黑泽突然间开口说道。   “知道,我舅舅曾指给我看过,朱医生家的祖坟离这太极阴晕只有几十米的距离。”黄建国拍拍脑袋,回忆着说道。   “只有几十米?”黑泽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是的,就在竹林边上。”黄建国回答道。   “马上带我去看看。”黑泽吩咐道。   “是,教主。”黄建国应了声,带着黑泽等人钻出了灌木丛,来到了灵古洞口前面不远处的竹林边上。   “挖开它!”黑泽站在寒生曾祖的墓穴旧址上,口中发出了桀桀瘆人的阴笑。   寒生家的祖坟也是风水学上有名的吉穴,名为“虾须蟹眼”,蟹眼乃真穴之节泡,真穴必形如蟹眼,是为气足,虾须向内抱穴。蝉翼则是真穴旁虾须护穴之硬砂,形似蝉翼牛角,曲内护穴,龙止气蓄。想来,寒生祖父选择此穴,诚然是希望后辈人衣食无忧,富贵平安。但是,“虾须蟹眼”对后代的发力,是远远不及太极晕了,太极晕乃天下第一穴口,发力达到极致,世间难寻。   中原地理名家都知道,葬穴还要根据命理,若非贵极之命,贸然葬入龙穴,唯恐承受不起,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之理。   但是,“虾须蟹眼”却有着一个鲜有人知的怪异之处,就是可以“偷气”,蟹脚横行方向百丈之内的吉气,会在地底下悄悄偷来为己所用,因而不必担心“高处不胜寒”之忧。   寒生的祖父出自杏林世家,深晓易理,自忖朱家后人非大贵之命,决不能葬入太极阴晕,倒不如以“虾须蟹眼”为葬口,悄悄偷来点太极阴晕内的五行之气,为己所用而来得实惠些。   由此推断,祖坟下面的那座千年古墓的主人,更是谙于此道的高手了。   黑泽虽非地理名家,但截尸教向来以掘墓为生,扶桑墓葬寻龙觅穴择风水大都仿自中土,故对堪舆理论也多少一知半解。他迟疑的打量着坟墓的地势,心中隐约感觉到此穴口亦是有些不简单,但地表去年已经被寒生迁墓时所毁,因此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摆了摆手。   如侏儒般的左右护法抽出随身携来的小战锹,猫腰迅速的掘起土来,竟如同鼹鼠打洞一般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土堆高耸,地面上就已经掏出了一个大洞。   黑泽俯身抓起一捧土,土壤中夹杂着一些破碎的棺材木屑,呈褐黑色,他凑至鼻子下面嗅了嗅,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腐朽气味儿,“奇怪,这棺材竟是已经遇空气氧化过的,喂,你们见到尸骨了么?”他疑惑的冲着洞内喊道。   “教主,没有尸骨,这是一座空穴,土壤松软,可能是已经移葬了的。”两护法在洞穴深处抄着日语叫道。   黄建国听不懂他俩说的是什么,否则定然会一下子联想到整个灵古洞前的老坟,去年已经由镇革委会下令全部都给搬迁走了。   “哦,是这样,你们再找找看,若是没有新的发现就上来吧。”黑泽用日语命令道。   左右护法扔掉了手中的小战锹,索性用手指上套着的“手甲钩”在土壤中扒拉起来了,这是忍者的一种工具和兵刃,精钢铸就,相当于手指甲护套。   月亮自云中露出了头,清风习习,万籁俱寂。   “八嘎!”这时,土洞之内突然传来了左右护法惊恐至极的吼叫声……   黑泽大吃一惊,急忙揿亮手电筒,光柱射进土洞之内,血红色的光晕下,看见了洞底左右护法已经被一撮撮疯长的白色菌丝团团包裹住了,而且仍在不断的层层缠绕着,他俩的身躯在无力的挣扎蠕动着,口中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呻吟声。   “有股怪异的甜味儿。”良子鼻子一动,急切的提醒道。   “快,下去拉他们上来!”黑泽扭头命令黄建国道。   黄建国吓得脸色煞白,两腿打颤,站立不稳。   “快下去!”黑泽猛地用手一推,黄建国身子一晃,竟然惊慌失措的一头栽进了洞里……   “不好!”黑泽惊呼了一声,他突然想起教内的一篇文献中曾记载,中原古墓中有一种剧毒的红色“尸瘴”,即使是截尸教中的高手也抵御不了,不过在日本还从未遇见过。   洞内的白色菌丝正是“白陀须”,那左右护法扒开了千年古墓破损的棺材盖板,红色尸气逸出。由于截尸教的人经常掘墓食气,故比当年寒生的抵抗力要强了许多,两护法不知不觉手脚渐软,当白色菌丝缠绕上来时,他们已经无力逃脱了。   黄建国倒栽葱扎在了一团菌丝之中,本来他已经吸食过鬼冢尸气和秃头老妇内精,基本抵挡得住剧毒的红色“尸瘴”,但由于突如其来的惊吓,竟然瞬间闭气休克过去了,那些雪白的菌丝也迅速的将其包裹了起来,并继续向上攀援着,已经几乎就要爬到了洞口。   这时,洞内发出了“嘭嘭”两下沉闷的爆炸声,光亮一闪,一股刺鼻的火药夹杂着皮肉焦糊气味儿冲出了洞口,黑泽心下一凉,他明白这是左右护法不堪忍受痛苦,引爆了身上的“火雷弹”,自杀殉教了……   黑泽仰天叹道:“他们全都完了,”随即狠狠地一跺脚,命令良子道,“统统的掩埋起来吧。”   良子闻言迅即用力将堆积在洞口边上松软的土一股脑儿的推进了洞中,很快的填平了洞穴,左右护法、黄建国连同那些白色的菌丝都被掩埋在了里面。   “唉,人算不如天算,竟然会前功尽弃……”黑泽捶打着胸口,含着眼泪万分痛苦的说道。   “教主,既然太极阴晕已破,婺源太郎也已无法入主中原,死就死了吧,我们还是要先设法抓住寒生,找到真正的格达预言才是啊。”良子在一旁劝慰道。   “话虽不错,但是为了给婺源太郎换睾丸,我们惊动了日本警方,不但暴露了我和大岛茂议员的身份,导致议员自杀身亡,而且现在连老巢都让人家给端了,代价实在是太大啦……”黑泽恨恨不已的说道。   许久,良子轻声问道:“教主,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黑泽痛定思痛,咬牙说道:“找到寒生的家,伺机捕获他,严刑逼出真的羊皮预言,动作一定要狠要快。”   “是,教主。”良子应声道。   月亮隐匿进了云里,天地又是朦胧一片,两人悄悄地向村里走去,竹林中的乌鸦伸出脑袋来,冲着他俩“嘎嘎”厌恶的干嚎了两声。   子时时分,埋在土洞下面的黄建国身子动了动,苏醒了过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四下里一片漆黑,黄建国感觉到身体,尤其是脚上面有着沉重的重压,他试着呼吸了一下,竟然还有些许清凉的空气自头下方土壤空隙之中透出,因此还不至于太憋得慌。   这是哪里呢?他绞尽脑汁的回忆着,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被黑泽推了一把,然后头上脚下的栽进了土洞内——寒生家的祖坟。坏了……自己是被活埋了!想到此,黄建国惊呆了……   许久之后,他开始试图扭动着身子,还好,土壤并不密实,手臂也可以做小幅度的活动,但是单凭自己的力量,绝对是出不去的,再者,地底下空气有限,用不了多大一会儿,恐怕就会窒息而死。   什么他妈的太极阴晕?什么入主中原?爷爷被活埋了,父亲被毒死了,自己又步了爷爷的后尘,难道这天下至高无上的龙穴,葬下去的结果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么……   一丝丝清凉的气息徐徐透上来,黄建国精神一振,地底下怎么会有空气呢?这下面一定是有溶洞暗道之类的隐秘!   求生的欲望迫使他双手向下探去,手指触及到了软绵绵的人体,鼻子闻到了一股皮肉的焦糊味儿,他想起来了,这是掘洞的那两名左右护法的尸体。手继续下探,突然一下子摸空了,下面果然有空洞。   黄建国大喜,尽皆全身气力继续扭动身体,双手扣住木制的硬物,是不是棺材板子也不去多想了,慢慢的向下钻去……最后,他成功了,落进了一个宽敞的棺材里。   他躺在平平的棺材底板上,喘息片刻后,开始伸手四面敲击着,越敲越着急,汗水顺着毛孔渗出,最后他已经敲遍了每一寸木板,一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了他,这是一具棺材,根本没有任何溶洞和暗道,只有身边躺着一个腐朽的尸骨,不知是朱寒生家哪一代的祖先。   黄建国终于绝望了……   白陀须是世所罕见的菌类植物,是一种寄生在腐尸身上的真菌孢子,此物生长极为奇特,须在密封和恒温的环境下缓慢发育并处于休眠状态,遇见空气则迅速生长。此物的弱点是见不得热,在摄氏35度左右即停止生长,一旦超过了40度便会死亡。   伊贺忍者的“火雷弹”是使用黑色火药制成的, 一硫二硝三木炭,爆炸时的温度可达到1000度,左右护法各自引爆了一枚自杀身亡,但他们始料不及的是,火药燃烧时的高温同样的杀死了这株千年白陀须。   所以,当黄建国醒来时,整个墓穴内的白陀须菌丝一根都不见了,爆炸时产生大量的硫和炭黑中和了部分“尸瘴”,残余的红色尸气对黄建国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咝咝清凉的空气尽管十分细微,但仍可呼吸到,棺材四周并无任何空洞,那它们又是从何而来的呢?黄建国想破脑袋也悟不出来。   这就是“虾须蟹眼”在暗中悄悄偷来的气。 黄建国截然猜想不到,躺在他身边的这具生有白陀须的腐尸,并非是朱寒生家的先祖,更不是东汉建安十三年许昌大牢里的那个牢头,而是西晋赫赫有名的一代易学术数宗师郭璞!   郭璞,字景纯,河东闻喜县人,中原祝由术之集大成者。   西晋末年,荆州将军王敦欲谋反,请郭璞卜筮吉凶,郭璞告诉他“无成”,王敦又问若起事的话,自己能够活多久?郭答:“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寿不可测。”告诉他不可以起兵造反,方可命久。王敦大怒,问道:“卿寿几何?”,郭璞算了下自己的命,说道:“命尽今日日中。”果然盛怒之下的王敦当天就把他杀了,是年,郭璞49岁。   王敦起事后两个月不到战败愤惋而死,一一都被郭璞说中。郭璞后人载其灵柩离开了荆州,从此消失在了茫茫史海记载之中,无人知晓其埋骨之地。数年后,晋明帝在南京玄武湖畔修建了郭璞的衣冠冢,名“郭公墩”,保留至今。明朝大画家沈周在其《咏风水》一诗中写道:“气散风冲哪可居,先生埋骨理何如?日中尚未逃兵解,世人今犹信葬书。”便是说的此事。   当年华佗死后,牢头偷偷携《青囊经》返回了吴徽州府婺源南山。魏黄初七年,瞩其家人将经书同葬,不知何故,此奇书并未就此遗落荒冢,而是于数十年后为郭璞所得。西晋末年,郭家后人根据郭公生前遗愿,私下载其灵柩来到了婺源南山村,悄悄地葬在了灵古洞口前面的“虾须蟹眼”之内,与神秘的太极阴晕咫尺之遥,随葬物品除了郭公葬尺之外,就是那本《青囊经》了,至今已逾1400余年。   不久后,郭璞之子郭骛被封为临贺太守,盖因“虾须蟹眼”偷气之故。   棺材内较为宽敞,丝丝凉气自土壤中逸进,因此黄建国尚不觉憋闷,只是伸手不见五指,也无法站起来活动,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找来食物果腹了。   黄建国伸手到棺材盖板的破损口外,用力的拽进来一名护法的大腿,迅速的脱去他的鞋子和臭袜子,一口咬去了其两根脚趾,津津有味的大啖起来。人体内的组织70%是水分,埋在土中又不易风干,因此蛋白质、脂肪和水分都有了,两名护法虽然矮小了点,但是毕竟可以维持相当一段的时间。   黄建国啃掉了尸体的一只脚掌后,已经感觉很饱了,但是紧接着腹中咕噜一响,顿生排便感,无奈只得除去衣裤,光溜溜的侧躺着屙屎。   “噗”的一声,粘稠的粪便夺肛而出,整个棺材内恶臭无比,而且臭味无处可散,复又吸回黄建国的肺里。   棺材内万一屙满了怎么办?他沮丧的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建国又一次的醒来,脑袋里面寻思着,既然被困在了寒生家的祖坟内,就绝不能让他朱家的祖宗安稳了,干脆将其尸气吸干,一报挖坟之仇。想到此,他一翻身趴在了那具腐尸的身上,一只手摸索到其口唇处,尽管面部已经朽烂,无法蒙眼塞窍,但他还是用力的掰开了骷髅头上的牙齿,将自己的嘴巴伸了进去,然后狂吸起来。   当年郭璞曾提前算到过自己的阳寿将至,因此事先将毕生的祝由功力全部注入了郭公葬尺之内,不然纵使荆州将军王敦兵将再多,凭借着祝由神功亦可逃出生天。而他最终被杀,皆因体内祝由神功已失。正因为如此,吸食过秃头老妇祝由八式的黄建国,与郭璞的这具尸体之间丝毫没有产生任何的祝由磁场感应。   可是这刚一吸,黄建国就立时感觉不对劲了,尸体的口腔内突然生出一股反抽力,竟然反吸起黄建国的体内元气来了……   黄建国大惊失色,急忙拼力挣扎着,双手按住骷髅头,想要把嘴巴缩回,可是那腐尸吸力无比的大,根本抽不回来。他体内的元气,包括祝由功力、鬼冢的阴人内精以及汗尸等各类气息源源不断的被抽出,体内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越来越空虚,最后终于昏厥了过去。   腐尸吸光了黄建国体内的精气后,开始一点点的回吐反哺……   易数祖师郭璞,对于术数地理风水无所不精,涉猎极广,尤其是身怀中原两大旷世奇术,一为祝由神功十八式,二是中阴吸尸大法。后来郭公感到这“中阴吸尸大法”太过阴损,会折其阳寿,于是便设了一个“咒锁”,立誓永不再用,所以直到为王敦所杀,也没有再次启用过,而是永远的封闭在了身体内,死后埋葬在了地底下。   凡是“咒锁”必有开启其的“咒钥”,这咒钥便是自己死去后,有人与其口唇相接,如此破了“咒锁”,激发释放出令江湖闻风丧胆的“中阴吸尸大法”来。   此刻,“咒锁”已破,腐尸先将黄建国体内的杂气吸干净,然后回哺“中阴吸尸大法”,一点一滴的渗入其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中,需耗时七七四十九天,最后的一刻,再将吸出的杂气吐回,加起来的时间,正好是一个中阴身存活的期限。   漫漫的四十九天里,黄建国将与腐尸嘴对嘴的咬合着,打通着一条条的经脉,功成圆满之日,一个绝世阴人将重现江湖…… 第三百八十九章   黑泽同良子摸黑进了南山村。   “婺源太郎说过,朱寒生的家是在这个小村庄的最东面,以前是三间茅草房,后来被火烧掉了,政府替他父子又重起了瓦房,我们去找找看。”黑泽说着望了望夜空,辨明了方向,与良子径直奔村东而去。   月光下,他俩站在了三间新茅草房的前面,向院子里看去,三间屋子都是黑灯瞎火的,没有一点声音。   “村东这一片未见有瓦房呀?”良子狐疑的说道。   黑泽心下也是兀自疑惑,他们包括黄建国都并不知道那徽式庄院已经被刘今墨纵火焚毁了,也更不晓得吴楚山人新近盖了这三间草房,刚刚才竣工没几天。   “不管了,我们进去看看,注意,千万要小心,据婺源太郎介绍,朱寒生的老岳丈吴楚山人武功奇高。”黑泽谨慎的提醒道。   “明白了,教主。”良子应声道。   院子以及堂屋的大门都是虚掩着的,于是,两人蹑手蹑脚潜进了院子里,悄悄地蹲在了窗户下,注意倾听着屋内的动静。   “教主,屋子里面没有人。”良子听不见有任何人的呼吸之声,遂轻声的说道。   “嗯,进屋里面去搜搜看。”黑泽说着率先跨进门去。   东西屋内都没人,黑泽伸手探了探堂间灶台,尚有余温,沉吟着道:“这个房子肯定是有人在住的。”   良子在西屋紧靠墙壁的衣橱前停了下来,鼻子快速的翕动着,“教主,这个锁住的衣橱内有古怪。”她说。   黑泽闻言走了过来。   “我闻到了一股尸气。”良子压低声音悄悄说。   “打开它。”黑泽吩咐道。   良子伸手扭住锁扣稍一用力,将其拉断,打开了橱门。   黑泽的手电筒光射出,照见了蹲在衣橱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个白色毛人……   黑泽默默地盯着,此人身材不高,浑身灰白色长毛覆体,奇特的是那些毛并非长于皮肉之上,而是直接自骨头中生出,骷髅头上有眼眶但无眼球,鼻窝内伸出些灰白色的茸毛,透过嘴巴上白毛的缝隙,可以看见那两排整齐的白牙,当然是没有嘴唇的。   “你是谁?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黑泽用中文问道。   那白毛人晃了晃脑袋,发出了几下“唧唧唧”的鸣叫声。   “你是哑巴?”黑泽惊奇的再次问道。   “唧唧唧唧……”白毛人似乎在述说着什么。   “教主,它不是人,是尸。”良子说道。   “嗯,中原民间尸变种类繁多,这家伙也不知是那一种。”黑泽点头说道。   “教主,让我把它吸了吧?”良子搓了搓手掌,霍霍欲试。   “不,能够在屋子的衣橱内藏有尸变的人家,必是朱寒生的家,既然他将这个白毛尸锁在这里,必是有什么用途,良子,我们抓走它做为人质,或许是与寒生谈判时的一个重要筹码呢。”黑泽嘿嘿阴笑道。   “可现在我们到哪儿落脚呢?”良子问道。   “这我已经考虑好了,太极阴晕旁边不是有一个灵古洞么?及隐蔽又方便,走,带上白毛尸,去那个山洞,寒生回来后发现它不见了,嘿嘿……”黑泽摆了摆手,跨出门去。   “开路的!”良子拽起了仍在浑身瑟瑟发抖的白毛尸,硬是拖出了屋子。   “站住!”院子里传来一声低喝声。   月光下,一个瘦高清癯的人负手而立……   月色迷离,耶老兴致勃勃的带着兰儿伏在花生地里,循着“唧唧唧”的鸣叫声四下里搜捕着蟋蟀,笼子里已经捉了有数十只之多。   吴楚山人方才心思微悸,感觉哪里有些不妥,于是吩咐他俩继续捕捉,自己先行回去家中瞧上一瞧。   “耶老,已经捉了不少了,我们也回家去吧。”兰儿举起笼子说道。   “嘘……”耶老止住了兰儿话音,悄声道,“你听,那边大树下有一只叫声异样的响亮。”说罢,蹑手蹑脚的轻轻拨开了花生秧,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鸣声方向摸去。   “唧唧唧……”树后面的草丛中,蟋蟀的鸣叫声响过原先捉到的那些好几倍,耶老心中痒痒的,迫不及待的拨开了半人高的蓬蒿,朝那发声之处望去……   斑驳的月光下,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正四肢伏地,头部昂起,嘴唇撮成一线发出“唧唧唧”的鸣叫声……   耶老惊愕的闭不拢嘴,呆怔在了那儿。   “你,你是在干什么?”半晌,耶老缓过神儿来支吾着问道。   “嘿嘿……”那人身体一弹,站直了身体,犀利的目光盯住了耶老,口中冷冷道,“你这尸,竟然在月夜捉蛐蛐吃,老夫还是顺道剿灭了的好。”   耶老愣愣的说道:“你是谁?干嘛在这里装神弄鬼,哄骗老衲?”   “哼,老夫茅一噬,遇尸杀尸,遇鬼杀鬼,江湖不化骨难道没听说过么?”茅一噬冷笑道。   “不化骨?那是个什么玩意,老衲怎么不知呢?”耶老想了想,确认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没听说……”茅一噬不满意的说道,“听你口音好像是关外的满人吧,难怪不知道中原不化骨的名头,废话少说,老夫正好要试试新长出来的家伙好不好使呢。”说罢,茅一噬开始脱衣服了。   “耶老,你在跟谁说话?”兰儿从花生地那头走过来了。   “你叫耶老?”茅一噬惊讶道,同时将脱了一半的裤子又提了起来,“黄龙府辽塔里面的千年老皮尸……”   “老衲就是耶老,怎么了?吓到你了么?”耶老见此人居然听说过自己的名头,禁不住的有些自得。   “婺源南山名医朱寒生你知道么?”茅一噬问道。   “寒生?他怎么啦?”兰儿近前急切的问道。   “你是……兰儿?”茅一噬打量着这个乡村模样的女孩,恍然大悟道。   兰儿惊奇的望着他,点头道:“我就是兰儿,你是谁?你见过寒生?”   茅一噬不好意思的重新穿戴整齐,说道:“是寒生让老夫来南山村的……”随即,他将来意叙述了一遍。   “这里就是南山村了。”兰儿告诉他道。   “那具毛尸还埋在太极阴晕之内么?”茅一噬问道。   “不,在家中的壁橱里锁着呢,是老衲把她给抠出来的。”耶老得意洋洋的插话道。   “带老夫去看看。”茅一噬点头说道。   “我们走吧,我爹爹已经先回家了。”兰儿领着茅一噬,后面跟着耶老,三人踏着月光匆匆朝村东而去。 黑泽打量着这个冷峻的瘦高之人,隐隐感觉到了一股凛冽之气,这是个武学高手,他心中想着,口中说道:“来人可是吴楚山人?”   吴楚山人微微一怔,冷冷道:“你是谁?”   黑泽嘿嘿一笑,微微一鞠躬,道:“我是朱寒生的朋友,日本国驻中国副总领事黑泽。”   吴楚山人听了不由得心下暗暗吃惊,寒生曾经说到缅甸丛林之行与黑泽鬼冢截尸教之间的过节,而且黄建国也投靠了他们,前不久在婺源县城时,他已经领教了黄建国那怪异的身法,如今黑泽现身南山村,肯定是他给带来的,目标当然是冲着寒生。   黄建国在哪儿呢?吴楚山人环顾左右,没有发现周围隐匿有人。   “黑泽先生深夜潜入我家有何见教?”吴楚山人依江湖规矩问道。   “嘿嘿,我们与您的女婿朱寒生在日本和台湾碰面后相聚甚欢,还有些未了之事,所以特意赶来再次与他聚首,可否请他出来一见?”黑泽说道,语气彬彬有礼。   吴楚山人闻言兀自一凛,寒生到过日本和台湾?他不是到香港找卢太官,然后去东南亚寻找老祖的女儿祖墨去了么?这里面果然蹊跷之极……   “寒生没有在家。”吴楚山人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哦,既然如此,夜深了,我们不便打扰,先行告辞,请转告寒生,我们择日再来拜访。”黑泽说道。   吴楚山人心中疑问重重,但又不便明言,口中只是淡淡的说道:“留下毛尸,你们请自便。”   “不,不,这个白毛尸是我们的人质,必须先跟我们走,只有见到了寒生,我才可以放它。”黑泽仍旧是极有礼貌的说道。   “那山人倒要见识一下你们的手段,看有没有能耐带走她。”吴楚山人冷笑道。   “您说笑了,我们哪能跟寒生的岳丈动手呢?中原有句俗话,叫做‘不看僧面看佛面’,请务必转告寒生,我会再来的。”黑泽一面说着,一面掏出一支手枪对着吴楚山人。   山人略一踌躇,权衡再三,这两个日本人身怀邪术,又有枪支在手,自己难以取胜,再者,黄建国始终还未露面,不知在搞什么鬼……   “黄建国在哪儿?何不叫他出来露个脸呢……”吴楚山人平静的说道。   “你是说建国君么?他此刻正在进行着地下活动呢,哈哈……”黑泽咧开嘴阴笑了起来。   地下活动?吴楚山人心中一紧,狡猾的日本人不会是声东击西呢?这里缠住自己,而黄建国带人去偷袭兰儿,若是抓住兰儿为人质可就麻烦了……   冷汗自山人的额头上沁出,他咬牙说道:“你们落脚何处?山人自当前去拜访。”   “吴楚山人客气了,我们自己会来的,”黑泽又鞠了一躬,一摆手用日语命令道,“良子,我们走。”   吴楚山人眼睁睁的看着黑泽和良子带着毛尸走出了院子,叹息了一声,然后猛地一跺脚,身子纵起,飞跃过院墙,朝着村北那片花生地一路疾奔而去。 第三百九十章   “慢……”茅一噬突然止住了脚步,伸手示意道,“有武功极高的夜行人来到了。”   月光下,出现了一个黑影,正急匆匆的朝这边赶来。   “爹爹。”待到近前,兰儿看清了这人是自己的父亲。   吴楚山人警觉的望着茅一噬,急切说道:“兰儿,他是谁?”   “老夫乃是江南大侠甘风池的徒弟茅一噬。”茅一噬抱拳唱了个肥喏答道。   吴楚山人见兰儿并未遭挟持,遂放下心来,于是也抱拳说道:“在下吴楚山人,敢问江南大侠甘风池是否240年前协助吕四娘刺杀雍正皇帝的那位江宁武术名家?”   “正是恩师。”茅一噬恭敬地说道。   “那……茅先生今年高寿?”山人狐疑的问道。   “两百五十岁。”茅一噬答道。   “常人如何能活这么久?难道说茅先生也是尸变?”吴楚山人追问道。   “不错,老夫乃是‘不化骨’。”茅一噬承认道。   吴楚山人吃了一惊,疑惑道:“听闻‘不化骨’是道家‘太阴炼形’之物,在下今夜有幸亲眼得见,但不知先生前来此地有何贵干?”   “是江西婺源名医朱寒生派老夫前来调查毛尸真相一事的。”茅一噬说道。   吴楚山人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相邀道:“那么请至家中详谈。”   一行人回到了村东茅屋内,兰儿点上菜子油灯,并生火烧水沏茶。   “我的毛尸呢?”耶老捧着盛蟋蟀的笼子,呆呆的立在了敞开的衣橱前,惊愕的说道。   吴楚山人叹息了一声:“是日本人黑泽他们劫走了毛尸。”   茅一噬闻言一愣,急切的问道:“黑泽他们也来了南山村?”   吴楚山人瞅了茅一噬一眼,诧异的问道:“茅先生也认识黑泽么?”   茅一噬点了点头,答道:“我和寒生在台湾苗栗曾与这伙日本截尸教干了一场……”他遂将在苗栗南庄客家嬷嬷那儿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回到香港后,老夫前来江西,寒生则和卢太官太平绅士乘飞机到泰国去寻找婴孩了。”   “原来如此。”吴楚山人回想起黑泽说过的话,渐渐明白了。   “那具毛尸被劫,你知道他们现在会去什么地方么?”茅一噬问道。   吴楚山人摇了摇头,道:“尚且不知。”   耶老拉着脸,垂头丧气的跑到火塘前,对兰儿说道:“完了,完了,蛐蛐白捉了。”   兰儿莞尔一笑,安慰耶老道:“那就先将蟋蟀养起来,等爹爹他们找到毛尸,我们再喂给她吃。”   耶老闻言眉头舒展了开来,心情一下子开朗了,于是朝兰儿要了块白菜帮,然后小心翼翼的抱着笼子回到了西屋,开始喂他的那些蛐蛐。   毛尸能被抓去哪儿呢?耶老挠着脑瓜皮在想。   黑泽在前面走着,良子押着倒行着的毛尸,一路奔南山灵古洞而去。   乌鸦听到竹林里的动静,从窝里探头乜了一眼,仍旧睡去了。   灵古洞内漆黑一片,黑泽和良子亮起了手电,一直朝着洞深处走去,他们需要寻找一处干爽隐蔽的地方,最好还要有水源。   手电光照去,石壁上孔隙很多,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地质上属于石灰岩溶洞地貌,潮湿而温暖,黑泽和良子带着毛尸继续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山洞越来越宽敞,黑漆漆的洞顶出现了一双警惕的红眼睛。   再往前走,黑泽猛然间蓦地一惊,抬头望去,黑暗中出现了无数双火红色的圆点,这是什么东西?正诧异之中,忽听“吱……”的一声唿哨,其音甚是尖厉,洞内骤然疾风突起,一阵狂飙袭来。   黑泽刚刚拔出手枪,忽觉头顶上传来剧烈的刺痛感,紧接着,鼻子下面平日里修剪整齐的人丹胡须被连片的拔起,不由的疼得发出“啊!”的一声惨叫,耳边听到了数不清的翅膀的拍打声,“吱吱”欢快的啸叫声,紊乱的气流……惊慌失措之间,手枪和手电筒滚落到了地下,躲无处躲,藏无处藏,伸手摸去,头顶上已是光秃秃、黏糊糊,满脑袋都是血污。   良子长长的发髻在苗栗时便已经被客家嬷嬷祭出的“白牙大嘴”啃去了一大截,如今的参差不齐的小平头瞬间更是被拔了个精光,眼皮突地一阵哆嗦,眉毛也没了。黑暗中两只红眼小阴蝠偷袭过来,但觉鼻子一酸,鼻孔内稍长一点的鼻毛被硬生生的拽了去,眼泪都淌了下来。几只年轻的雄性阴蝠朝着她的下体攻去,但由于有厚厚的裤子相隔,终未得手,只得怏怏离去。   一群阴蝠向毛尸袭来,那毛尸动作却是极为敏捷,白毛飘起,双腿倒跃着一下下的朝着洞深处迅速的跳去,纵是如此,背上的白色长毛还是被一绺绺的扯去了。   黑泽泪眼模糊,但他还是忍着剧痛,从地上拾起手枪和手电筒,狂吼一声追了上去,良子泪流满面的紧随在了后面。   “吱吱吱吱……”脖子上系着骑马布的阴蝠首领发出了胜利撤退的号角,但仍有两只经验丰富的阴蝠发现了黑泽两耳中竟然还生有几根长毛,于是索性一并拔掉了。   黑泽和良子仓惶的追赶着毛尸向前疾奔,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定睛细瞧,原来已经出了山洞。   月光下,一条静谧的山沟,溪水潺潺,茂密的樟树林,一间简易的土坯草房,他们来到了卧龙谷中。   毛尸大概跑也累了,手扶着一株大樟树喘着粗气,胸中发出了“唧唧唧”的鸣叫声。   “这是什么地方?良子,去看看草房内有没有人住。”黑泽气喘吁吁的吩咐道。   良子打起精神迈步进了屋子,里面空无一人,到处积着一层尘土,手电随处照过去,“教主,这房子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你看不但有简易的木床,还有盏破油灯,厨房内薪柴炉灶锅碗一应俱全呢。”她惊喜的叫着。   “很好,我们就住在这里了。”黑泽满意的说道。   良子点亮了油灯,迅速的打扫了一下房间,然后找到了一根麻绳,出门去把毛尸捆在了树上。   “奇怪,这山洞里竟然有如此凶恶的拔毛蝙蝠,下次可要小心了。”黑泽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良子痛苦的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那上面一根毛都没剩下,“教主,这叫我如何有脸面去见人啊。”   黑泽也同样的摩挲着头顶和鼻下,怅然说道:“警视厅和外务省肯定已经通知了驻中国领事馆,我们暂时绝对不可以露面了,看来你我需要在这条山谷中休整一段时间了。” 京城,华灯初上。   一间简洁而又不失豪华的办公室里,写字台后面的黑皮座椅上,首长疲惫的望着桌子上的内参和两份海外报纸,自言自语道:“朱寒生竟然出现在了日本的东京和台湾,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身穿一套藏蓝色中山装的秘书直挺挺的立于桌前,小心谨慎的说道:“首长,据悉朱寒生使用的是香港身份,看来这里头甚是蹊跷,他的背后一定有着某种西方敌对势力的支持。”   首长抬起眼睛望了下他,沉思着问道:“有冯生的消息么?”   “还没有,首长。”秘书回答道。   “这小子不太可靠,准备随时处理掉他。”首长皱了皱眉头说道。   “是,明白了。”秘书应道。   首长站起身来,走到了落地窗前,眺望着夜色中的长安街,许久,转过身来吩咐说道:“通知我们在港英政府的内线,务必查出朱寒生的香港身份是如何获得的,若是持单程证赴港,究竟是那个省公安厅签发的,以及彻底查清他在香港的落脚点和关系人。”   “我马上就去办。”秘书答道。   “目前,黑泽正在被日本警方通缉,国际刑警组织也已经发出了全球红色通缉令,我们的人如果在中国境内发现了他的踪迹,就立刻密捕他,而且绝不能够被公安系统知悉和插手,记住,黑泽不能引渡回日本的,他必须在中国无声无息的蒸发掉,你明白如何去做了么?”首长冷冷的说道。   “是,是,我明白。”秘书应道,额头上微微冒汗。   “你去吧……”首长说罢,目光又移回到了窗外的长安街上,注视着那一辆辆飞驶而过的车辆,自言自语道,“多事之秋的龙年啊……”   “首长,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东东来过几个电话催您了。”秘书临出门时再次回头提醒首长道。   “知道了。”首长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个任性的东东,已经告诉她多少遍了,黄建国父子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一起英勇的牺牲了,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忘不掉那个小白脸,最近给她介绍过几个部队的青年军官,她就是一个也看不上,真是令人烦心,唉…… 第三百九十一章   螺旋桨飞机在云层下飞行,下面是浩瀚的南海,绕过了海南岛的最南端三亚后,飞机转向西行,直奔越南中部山区。   “越战刚刚结束还不到一年,战争造成的破坏很严重,目前那一带还没有雷达监测网,我们从宣化进去,大约二十分钟后便可飞越长山山脉,进入老挝的甘蒙高原了,然后跨过湄公河,到达泰国东北部的呵叻高原的乌隆。”机师对卢太官解释着飞行路线。   寒生感觉到坐小飞机更惬意些,舷窗望下去青山绿水村庄历历在目,尤其是小才华扒在窗上目不转睛,口中喃喃道:“墨墨……”大鹦鹉嘟嘟也将脑袋挤了过去,偏着眼睛向地面瞄着。   乌隆府是泰国东北部地区的工商业中心,距首都曼谷564公里,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山峰林立,绿海婆娑,河网纵横。在位于普潘山脉和宋干河之间有一块平原,就是越战期间最重要的美国空军基地,驻扎着包括B-52战略轰炸机在内的各种战机,一度成为轰炸越南的主要机场。1976年初,美军全部撤走了,乌隆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这里却成为了走私者的天堂。   螺旋桨飞机在一条偏僻的跑道上降落了,滑到了旁边的灌木丛中,那里有几个身着迷彩服,手持以色列乌齐式折叠冲锋枪的汉子围拢过来。   机舱门打开了,卢太官走下了飞机。   “Mr.Lu。”为首的是一个高个子白种人,向卢太官行了个军礼,微笑着用美语招呼道。   “马丁少校,大家都好么?”卢太官也讲起了英语。   “当然,弟兄们都等不及了。”马丁少校嘿嘿道。   寒生抱着沈才华,肩膀上蹲着嘟嘟,手中提着吸子筒出了机舱门,后面跟着冯生,最后昂首阔步走出机舱的是飞僵吴老爷子,头戴草绿军帽,足登白球鞋,身穿那袭花花绿绿的无领大襟束腰、当朝一品武官麒麟方补的朝服,尽管前胸被不化骨茅一噬烧去了一个洞,但重要场合下他是非穿不可的。   马丁少校愕然的望着这几个人,惊讶的说道:“卢先生,他们是马戏团的么?”   “不,亲爱的马丁队长,他们都是突击队的成员,参加我们这次丛林救援行动。”卢太官微笑着回答说道。   寒生放下了仍是光着腚的沈才华,望着他说道:“才华,寻找墨墨的救援行动终于开始了……”   宋干河边的一栋简易房屋内,墙上挂着一张中南半岛的军用地图,上面包括了缅甸、泰国、老挝、越南和柬埔寨五国的山川地形,救援突击队的全部人员围坐在一张简易木桌旁。   “我们这次救援任务的行动代号为‘爱丽丝’,它取自于19世纪英国的一部小说《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面的女主人公名字,这次搜寻行动的目标也是一个小女孩,中文名字叫‘墨墨’,年龄不到一岁,于数月前在缅甸北部的热带雨林中被劫持而下落不明。卢先生,可否请你详细的向大家介绍一下女婴的有关情况。”马丁少校站在地图前首先发言说道。   卢太官点点头,对寒生道:“寒生兄弟,请你介绍一下有关女婴墨墨被劫持的背景情况,以便大家有所了解,我来用英语翻译。”   寒生站起身来到了地图前,目光扫视了一周。   方才卢太官已经让大伙相互认识了一下,马丁少校和另一位美国人布莱尔都是越南战争期间的美军特种部队人员,布莱尔还是直升飞机驾驶员。另外有一名南越士兵,三名泰国人,两名缅甸北部掸邦人和一名中国人。外国人的名字很难记住,只有那名年轻机灵的中国人好记,他自我介绍说是原国民党九十三师的后代,原籍湖南衡阳,名字就叫‘雁城小子’。   “女婴墨墨是被一个名叫‘蒙拉差翁.炳’的泰国降头师劫持走的……”寒生向众人简述了当时在丛林中发生的事,并描绘了降头师和墨墨的相貌。   “蒙拉差翁.炳是我们泰国皇室旁支的一个古老的姓氏,据说来自中国。”一个泰国籍的突击队员说道。   “在泰国,降头师很多,最有名的基本都在寺庙里,有些不起眼儿的山区小庙里的老和尚,往往都是极厉害的降头师,要想打听到降头师蒙拉差翁.炳,就应该到寺庙里去问,可是泰国总共有三万多座寺庙,谈何容易啊。”另一名泰国人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   “据说蒙拉差翁.炳是东南亚最厉害的降头师。”寒生提醒道。   马丁队长闻言眼睛一亮,说道:“那好,我们就去泰国最大的寺庙里去问那里的老和尚,你们知道那一座寺庙是最大的么?”   “暹京嘉愿纳瑟沙拉南佛院。”三名泰国队员异口同声道。   马丁少校皱了皱眉头,道:“真是的,竟然有这么拗口的名字,难道就没有个简称么?”   “曼谷玉佛寺。”大鹦鹉嘟嘟在小才华的怀里突然冒出来了一句英语。   那几名突击队员惊奇的目光盯在了嘟嘟的身上,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Oh,my God!你会说英语?”马丁夸张的抬起了双臂。   “我来自美洲。”嘟嘟白了他一眼。 马丁队长考虑了一下,对卢太官说道:“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曼谷玉佛寺,打听降头师蒙拉差翁.炳的下落,一路留在基地,在乌隆府一带的山区小寺庙和民间寻找,同时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卢太官同意少校的意见,自告奋勇的要去曼谷,带着寒生、婴儿沈才华和冯生。   “本提督也要去。”吴老爷子翻着白眼,拍着桌子高声叫道。   “好好好,老祖宗,别闹了,我带您去。”卢太官赶紧好言劝慰道。   马丁队长派一名泰国籍,名字叫乃颂差的队员一路陪同卢太官前往首都曼谷,有本地人毕竟方便一些,况且此人又是华人后裔,懂得一些汉语。   卢太官一行乘上一辆美式大吉普车,由换上当地便装的乃颂差驾驶着离开了乌隆基地,一路穿过呵叻高原南下,五百多公里足足颠簸了了十来个小时,半夜时分终于来到了泰国首都曼谷,住进了一家豪华酒店。   次日早餐后,乃颂差驾车拉着众人前往玉佛寺。   玉佛寺位于首都曼谷大王宫东北角,是大王宫的组成部分,全称“嘉愿纳瑟沙拉南佛院”,又称护国寺,是泰国最著名的佛寺,寺内藏有一尊价值连城的泰国国宝——玉佛。该玉佛是由整块翡翠雕成的,高度有66公分,宽度有48.3公分,是十五世纪泰北昌盛时代的艺术品,公元1784年拉玛王朝一世王特意建了这座大雄宝殿,专门从吞武里王朝的首府把玉佛请到了此地。玉佛大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正殿中央重重迭迭地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金塔、金华盖和适佛像,大殿四壁画有佛祖成道和生前应化的事迹,前后殿门外有六只大铜狮守护着。每年的夏季、雨季和凉季,由国王亲自给玉佛换上由黄金和珠宝做成的不同季节的锦衣,为泰国朝野和百姓最神圣和最受尊敬的佛像。   “玉佛寺在大王宫之内,是泰国唯一的一座没有和尚居住的寺庙,我们可以直接向殿内负责接待和清洁的僧人们打听,他们都是白天来寺内,晚上就要离开的。”乃颂差介绍说道。   叻达纳大金塔的下面,有一位身穿黄袍僧衣的老年和尚,手持扫帚正在清扫着石阶,乃颂差走上前去合掌行礼,然后用本地方言相询。   老和尚闻言后摇摇头,说了些什么。   “卢先生,老和尚说他不知道,叫我们去问崇笛.虎大师。”乃颂差回来说道。   “崇笛.虎…..名字很怪。”寒生在一旁说道。   “凡是名字前冠以‘崇笛’二字的,可都是僧皇级的和尚,在中国就是佛门得道高僧,我们泰国人喜欢以生肖当名字,可能这位老和尚是属虎的吧。”乃颂差笑着解释道。   卢太官点点头,道:“那么,这位崇笛.虎高僧现在何处?”   “我已经问过了,他就住在湄南河边上的水寮中,那是一种在河面上搭建的房子,地板下面就是湄南河。”乃颂差回答说道。   此刻,玉佛大殿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吵杂喧哗,隐隐约约听到有吴老爷子忿怒的叫骂声…… 第三百九十二章   卢太官寒生等人赶紧匆匆的走进玉佛大殿。   此刻,旭日东升,宝殿金墙闪亮生辉,但观玉佛,通体苍翠,隐约泛出神秘的绿光。飞僵吴老爷子正站在人群中间,身着一品大员官服,手指着玉佛,唾沫星子满天飞:“化外番邦暹罗国王胆敢私下藏起如此宝贝,竟然不向当今皇上纳贡,简直是气煞本提督也……”   周围几名身着黄色僧袍的和尚拉扯着老爷子,好说歹说的请他出殿,无奈语言不同,老爷子硬是纹丝不动。几名老年华人在一旁抿嘴偷乐,悄悄地议论着:“哪儿来的这么个活宝,你瞧他身上的那袭前朝官服,戴军帽穿球鞋,讲国语,一定是中原跑过来的文革受害者。”   冯生也在劝说着老爷子,但他根本不听,反而振振有词道:“哼,你知道这暹罗国的来历么?”   冯生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吴老爷子趾高气昂的说道:“就是隋唐时期的‘赤土国’,前朝洪武八年,朱元璋赍诏及印赐之曰‘暹罗国王之印’,始称暹罗。永乐元年,明成祖诏谕其国,赐《烈女传》百册,彰显我中华淑女风范。”   冯生越听越迷糊,诧异的问道:“烈女传?”   卢太官匆匆挤进人群,焦急的说道:“老祖宗,你这又是怎么啦?”   “本提督要求面见暹罗国王。”老爷子挺起了胸膛傲然说道。   “干嘛?”卢太官惊讶不解道。   “要他将这尊玉佛纳贡给皇上。”老爷子理直气壮的答道。   旁边的一些华人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了。   这时,一名老僧走近前来对着卢太官合掌施礼,卢太官见状急忙还礼。   “远方的施主,这尊两千多年前的玉佛,是1434年间在暹罗清莱府的一座佛塔中发现的,当时玉佛全身涂了一层石灰,人们以为是一尊泥塑佛像,后来佛像鼻尖上的石灰剥落,这才发现是一尊世所罕见的玉佛。此后它便成为了印度、斯里兰卡、老挝、缅甸和我们泰国之间的争夺对象,几经战乱迁徙,在老挝境内就曾供奉了226年之久。1778年暹罗军北伐,征服万象,才又将玉佛迎回。拉玛一世王朝在曼谷建立新都后,玉佛于1784年被请至玉佛寺供奉至今。1949年5月11日,暹罗更名‘泰国’,这尊玉佛饱含着一部暹罗悲壮的历史,是泰国人的民族图腾与骄傲。”老僧以汉语平和的向卢太官说道。   卢太官微微躬身行礼,恭敬道:“大师,请原谅,卢某受教了,请原谅我们的鲁莽与不敬,这位老爷子的精神有些问题。”   老僧微微一笑,道:“听说你们要见崇笛.虎大师,请他领你们去吧。”遂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小沙弥。   卢太官道谢后,拽着恋恋不舍的吴老爷子出了玉佛大殿,众人跟上那个小沙弥,驾车一路直奔湄南河,去见崇笛.虎大师。   湄南河,又称昭披耶河,泰文意为“河流之母”,源于泰国西北部的掸邦高原,上游由两条自北向南的河流——宾河、难河在那空沙旺汇合后,始称湄南河,于曼谷附近流进了曼谷湾,注入太平洋。   湄南河穿过曼谷市区,河面上可见摇着船桨来回穿梭的小贩,有的船卖水果蔬菜,有的卖手工艺品鲜花串,也有卖泰国菜的船上餐馆。载着观光客的小船和这些水上摊贩局促地挤在水面上,虽然水似乎就要漫到船缘上来,但船主与买家还是可以隔著船身就交易起来,船家揽客的吆喝声、观光客或附近居民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落,热闹非凡。   河畔是连绵不绝的伸向水面而建的小木屋,幢幢大小样式不同,颜色风格各异,有的刚刚刷上鲜亮的油漆,而有的已看出年久失修。每座小木屋前的平台都用木栅栏围了起来,留下一条通往水面的木板路,屋门前开满了鲜花,长长的花枝越过木栅栏上垂向水面,就像一面面花墙。木栅栏上晾着许多洗净的衣服,宛如万国旗随河风飘扬,有妇人在洗衣捞鱼,也有人懒散的躺在竹椅上晒着阳光,十分恬适。   小沙弥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幢很大的木屋前,高高的栅栏,院内种满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有的枝头上开着艳丽奇异的花朵,都是中原难以见到的,寒生知道,这些都是一些罕见的珍贵药材。   一位清瘦戴着眼镜的敦厚老者正蹲在地上为花草剪枝,见有人至,缓缓立起身来。   “崇笛.虎大师,有远方客人到访。”小沙弥恭敬的施礼道。   大师柔和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微微一笑用泰语说道:“请入内。”   乃颂差翻译过后,带着卢太官等人随着老者走进了木屋里。   一只斑斓猛虎蹲伏在木板地面上,目光炯炯的盯着来人。   “大师,这……”卢太官吃惊的望着崇笛.虎大师,身后的冯生轻轻的按住了腰间的手枪。   “她的名字叫做‘友’,虎友……”大师微微一笑道,“久远以前,有国王太子名摩诃萨埵,在山野竹林见一母虎,饥饿耗弱,奄奄一息。太子生起大慈悲心,以尖锐荆棘刺腕淌血,供母虎舔噬,五只幼虎围绕母虎,如稚嫩小儿,嗷嗷待哺,一时间感动得大地震动,天雨众华,这是释迦牟尼佛前身修行菩萨道的本生故事。”   “如此说来,大师伏虎在侧,乃是不忘佛祖舍生成仁之意。”卢太官虔诚的说道。   “然,佛祖舍身饲虎,生命的真谛在于,人身难得,此生已得,当行利他以自利,这才是舍身的意义之所在。人之于死,悲痛难舍,是人不了解法,故为情所困,以为有我与我所拥有是真实,因而生出贪爱执着烦恼痛苦。凡夫眼里惊天动地的舍身,菩萨所思所行,却只是滴水入海,而为一味……”崇笛.虎大师循循解释说道。   “我要‘虎友’……”鬼婴沈才华光着小屁股,蹒跚的朝着那只硕大的孟加拉虎走了过去。   孟加拉虎昂起硕大的脑袋,虎视眈眈的盯着走上前来的婴儿,但随即目光渐渐的变得柔和了,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沈才华一下,引得鬼婴“咯咯”的笑个不停。   寒生明知道小才华不会有事,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紧张和忐忑不安。   “才华,才华,千万不要过去!牠是害虫……”嘟嘟在一旁拍打着翅膀尖叫了起来。   飞僵吴老爷子低着脑袋,眼睛从黄军帽上的两个窟窿眼儿里不住的打量着崇笛.虎大师。   大师微微一笑,说道:“今天老衲有幸见到来自中原的僵尸,实属有缘。”   卢太官闻言一惊,知道瞒不过这位得道高僧,于是承认道:“这老爷子是在下的先祖,清朝同治年间的人。”   “大清水师提督,官居当朝一品,羞山吴家榜是也。”吴老爷子见卢太官说不清楚,索性自我介绍了起来。   崇笛.虎大师双眼微睨,不动声色的问道:“今日诸位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乃颂差将大师的话翻译给卢太官。   “蒙拉差翁.炳。”卢太官说道。   大师的眉毛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口中说道:“蒙拉差翁.炳?东南亚最邪恶的降头师,你们问他做什么?”   “降头师蒙拉差翁.炳劫持了一名不满周岁的中国女婴。”卢太官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哦,有这等事?”崇笛.虎大师望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此人原本皇室远亲,隐居雨林数十年,自创一种极厉害的‘血降头’,堪称东南亚第一降,无人可解,行踪飘忽不定,亦无人可知。”   寒生上前一步施礼道:“大师,方才听您说起释迦牟尼佛舍身饲虎的本生故事,深受感动,我们受那被劫持的女婴母亲临终所托,一定要找到孩子带回中原,您是一位正直的高僧,请您无论如何给予指点。”   崇笛.虎大师看了看寒生,沉吟着说道:“那蒙拉差翁.炳的血降邪恶异常,泰国的降头师们无人敢去招惹他,你们强行与其对敌,老的老,小的小,恐怕反遭血光之灾啊。”   吴老爷子闻言勃然大怒,猛地一跺脚,朗声说道:“本提督久经沙场,斩长毛无数,有万夫不当之勇,老夫就不信,一个暹罗巫师,怕他作甚?”   崇笛.虎大师微微颌首,对卢太官缓缓说道:“这位僵尸祖宗可有能够克制‘血降头’的奇特法术么?”   乃颂差将原话翻译过来。   卢太官想了想,遂问老爷子:“老祖宗,您身怀最厉害的是那种功夫?”   “相女学。”吴老爷子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第三百九十三章   崇笛.虎大师愣了一下,开口问道:“不知这‘相女学’有何妙用?”   卢太官赶紧摆手制止,但吴老爷子早已如数家珍的自行报起招式来了:“第一招‘挠首弄姿’,第二招‘引舌出洞’,一般人大都会倒在第三招的‘笑脸相迎’上,再加上‘嗷嗷待哺’和……”   “老祖宗……别胡说了。”卢太官面红耳赤的截住了老爷子的话头。   “没有胡说,这些都是本提督自己悟出的。”吴老爷子涨红了脸争辩道。   冯生心下明白,暗自发笑,随即想起了小水流佳子,唉,真是个尤物啊。   崇笛.虎大师含蓄的一笑,只道是卢太官不愿向外人泄露,于是说道:“中原的飞僵自是有功力的,但仍然还是敌不过血降头,你们其他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寒生站出来说道:“在下曾与蒙拉差翁.炳交过手,他抖出的血蚤对我不起作用。”   大师吃惊的望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诧异的问道:“你知道‘血蚤’?敢问你是中原何门何派,学的什么道术?”   寒生摇了摇头,道:“我没学过什么门派,在下只是一名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崇笛.虎大师不明就里,面现疑问之色。   寒生笑了笑,解释道:“就是乡下土郎中。”   “哦,原来是个中医,你对泰国的降头术了解多少?”大师和颜悦色的问道。   “所知甚少,请大师明示。”寒生实事求是的回答。   崇笛.虎点点头,说道:“降头术虽然种类繁杂,但不外乎四大类,是:用术法、用药术、役鬼法和药术法。用术法,如牛皮降、爱情降、拆散降、红丝扣降头术、烛阴术和偷魄法等;用药术包括失音降头术、麻疯棉和降头药油;役鬼法有拘捕新魂法、拘捕旧鬼术、降头唤魂术和畜养鬼物术等等;药术法则主要是使用尸油了。   降头术是一种可害人,也可以救人的法术,如果修炼得当,便可成为一位德高望重的降头师。成功的降头师,因他己成正果,所以他的良心是永不泯灭的,从不作害人的行为,且专心救人,为人医病,隐居深山,难得一见。也有的降头师,因善恶一念之差,就变成了‘丝罗瓶’,日夜四出修炼害人的降头术。他会在三更半夜寻觅那家死了人,就在白日跟踪,看尸体埋葬何处,原来当人临死时,尸体里就有臭味冒出,冲入云霄。当‘丝罗瓶’半夜其魂出游时,一嗅到死人的气味,便会降下头来,查明丧家住址,于白天出葬时,跟踪墓场地扯,偷挖坟洞,到夜里便潜去吸食死尸的脑髓,心脏,如系童男女,便偷取其头连肠肚回家,用符咒炼成‘人头附肚童神’,养在家里以供驱使。”   “岂不是有点类似于中原的‘中阴吸尸大法’了么?”寒生脱口而出道。   崇笛.虎大师惊讶的看着寒生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蒙拉差翁.炳的独门‘血降头’威力远远超过‘丝罗瓶’,也胜过那些深入简出的正道降头师,近年来,东南亚的泰国、缅甸、越南、老挝、柬埔寨以及南洋的印尼、菲律宾等国的正邪两道上,接连失踪了一些降头师,据说都是被蒙拉差翁.炳的血蚤叮了,受控于‘血降头’,供其驱使。”   “那么泰国警方为什么去不抓捕他呢?”寒生不解的问道。   崇笛.虎大师苦笑了一下,说道:“蒙拉差翁.炳曾扬言,若是警方干预,他就将血蚤撒进皇宫之内,举国不得安宁……”   “如此邪恶的坏人,更是要除掉。”寒生恨恨道。   “是啊,老衲猜测,蒙拉差翁.炳定是相中了你们的这个小女婴,继承他的衣钵,准备培养出来一个年轻的旷世女魔头。”大师忧心忡忡的说道。 寒生闻言心中越发着急:“大师,事情紧迫,请您务必告之蒙拉差翁.炳的下落。”   崇笛.虎大师长叹一声道:“罢了,妖魔当世,残害苍生,老衲岂能旁观?如今且随你们同行,死生自是定数。”   卢太官见大师肯愿意同去寻找蒙拉差翁.炳,顿时心释,连忙道谢。   “小郎中,且随老衲来。”崇笛.虎大师招呼着寒生来到了长满奇花异草的院子里。   “你认识这些药草么?”大师问道,乃颂差在一旁翻译着。   寒生仔细的看了看,指着一株浅绿色的窄叶草,回忆着药书中的记载说道:“这好像是鹤子草,其花曲尘,色浅绿,叶如柳而短,夏花,南人称之媚草,采之曝干以代面靥,形如飞鹤,翅尾嘴足,无所不具。此蔓生,至春月生二虫,祇食其叶,越女收虫于妆奁中,养之如蚕,摘其草饲之,虫老不食而蜕,为蝶,亦黄色,妇女收而带之,谓之媚蝶。”   崇笛.虎大师点点头,又指指旁边的一株头如弹,尾若鸟尾,见人两片竟自合拢的的怪草,眼睛望着寒生。   寒生笑了,说道:“大师,这个我知道,名为‘无风独摇草’,在中原称之为‘独活’。”   “请观合拢之叶内。”大师含笑道。   寒生手指轻轻捻开那两片合拢在一起的叶子,发现了里面有一只金色的小甲虫,两根长长的触须在不停地晃动着,甚是机灵。   “此乃‘千里叩头媚虫’,是老衲专门饲养用于追踪血蚤的。”崇笛.虎大师微笑道。   “追踪血蚤?这么说,大师早已经在做剿灭蒙拉差翁.炳的准备了?”寒生惊讶的问道。   “是啊,对付蒙拉差翁.炳必须一击成功,否则让他卷土重来的话,便会累及许多无辜。”大师叹道。   “对付血蚤可以使用‘六六六’粉或者‘敌百虫’、‘敌敌畏’之类的灭虫药吗?”寒生问道。   崇笛.虎大师问明了这是产自中国的杀虫剂后,遂摇摇头道:“蒙拉差翁.炳的血蚤不怕任何化学药品。”   “那怎么办呢?”寒生的蝇眼曾经看见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吸血鬼”,飞散出来形同血雾状,十分可怕。   “老衲养了一些专门克制血蚤的小生物,只不过数量还不够。”大师拉着寒生的手回到了木屋内。   崇笛.虎大师带着寒生走进了内室,看到了一层层的木隔板架子,上面有好多瓦罐。   “你看。”大师轻轻的掀开了一只瓦罐的盖子。   朦胧的光线下,罐子里面有无数个米粒大小白色的小生物在蠕动着……  寒生悄悄地睁开了蝇眼,那些菱形的白色的小生物一下子变得清晰了,它们约有1毫米大小,有三对足,前足细长,其余两对有钩形巨爪,胸腹相连无明显分界,腹部短宽,略似螃蟹,头上生着一根尖尖的口器……   “阴虱!”寒生轻声惊呼道。   “不错,这是阴虱,不过是一种经过特殊培育的阴虱。”崇笛.虎大师颌首道。   寒生知道,阴虱是一种专门寄生在人体阴毛和肛门周围体毛上的小虫子,比头虱和体虱略小,以吸食人的血液为生。在中原卫生条件不好,经常不洗澡的女性身体隐秘处时常可见,畏光喜阴,不但奇痒,而且还可传染回归热和斑疹伤寒等疾病。   “阴虱如何对付血蚤呢?它们的动作缓慢,而血蚤弹跳却是极为灵活……”寒生不解的问道。   大师微微一笑,解释说道:“你是郎中,对中原的易经多少应有所了解吧?万物都分阴阳,同性斥,异性吸,虽同为吸血的寄生虫,但蚤为阳,虱为阴,它们之间不排斥,况且此阴虱乃是以人血喂养,加以‘童胎尸油’,血蚤没理由不上钩的。”   “我还是不明白。”寒生腼腆的说道。   “很简单,血蚤嗅到阴虱的特殊味道,必会蜂拥而上吸食阴虱,然后中毒身亡,”崇笛.虎大师解释道,“只是不知道蒙拉差翁.炳究竟有多少血蚤,阴虱够不够用,事已至此,只有与之一拼了。”   寒生走出内室,对卢太官商量说道:“崇笛.虎大师决定与我们一道同行,他有一些必要的东西要携带上,我们的吉普车坐不下了,看来需要再去搞一辆车来。”   卢太官点点头,随即掏出两沓美元来,命乃颂差速去购买一辆车来,约一个时辰之后,乃颂差开着辆日本产的面包车回到了木屋前。   中午吃过便餐后,众人开始将那些盛有阴虱的瓦罐小心的装箱,并搬进了车内,同时那只名“友”的大孟加拉虎也跳上了面包车伏在了后座上。在小才华的一再坚持下,寒生带着他、吸子筒和嘟嘟坐进了面包车,那鬼婴则笑嘻嘻的依偎在了“虎友”的身旁,他俩竟十分的投缘和熟络。   “蒙拉差翁.炳皇室家族在泰国北部清迈府因他暖山区有一座已有百多年的旧行宫,地点十分的隐秘,他肯定是带着女婴隐藏在了那里。”崇笛.虎大师临上车时方才道出了此行的目的地。   卢太官命令乃颂差的美式吉普车打头,冯生驾驶着面包车紧随其后,先驶往呵叻高原山区的乌隆基地,与马丁少校的雇佣军救援小队会合,然后乘坐UH-1D直升机突袭清迈府因他暖山区的行宫。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曼谷市区,向北方呵叻高原急驶去,“爱丽丝”行动正式展开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天空中云层低沉,一架美制UH-1D直升机沿着泰国与老挝琅勃拉邦的边境山区低空飞行,方向为西北,直奔北部清迈府与缅甸掸邦高原接壤的因他暖山区。   机师布莱尔与马丁少校坐于驾驶舱内,他俩原本是美国陆军第一骑兵师第229直升机突击大队的军官,久经沙场,在东南亚呆了好些年,现在战争结束了,可是两人都不愿意退役后回去自己的家乡,阳光明媚的佛罗里达奥兰多,那儿是有钱人的天堂。香港的卢太官通过经纪人找到了他们,拿出100万美金,要其组织一支雇佣军,解救一名女婴,武器弹药、通讯器材以及直升飞机均由卢太官另外提供。这次任务比起以往经历过的那些与越共之间的厮杀,可以说就是一次惬意的旅游度假,一个民间降头师而已,随便一支乌齐冲锋枪就足以搞定,100万美金得来是轻而易举,等再回到佛罗里达阳光海岸的时候也算是富人了,谁还敢小看他俩呢?想到这儿,马丁少校微微的笑出了声。   “马丁,乌隆到清迈府的达楠岭直线飞行距离约300英里,因他暖山海拔高度8481呎,那个泰国老和尚要我们在Inthanon, Mount滨河边的翁桂附近降落,大约一小时后到达那儿。”布莱尔指着飞行地图坐标说道。   “明白了。”马丁松开座椅上的安全带,抓起地图起身来到了机舱内。   “大师,请告诉我具体的降落地点和您所知道的地面情况。”马丁少校来到崇笛.虎老和尚的面前说道。   崇笛.虎大师低头端详了一下地图,然后指着滨河河谷的一块平坝说道:“就在这儿降落,此地距蒙拉差翁.炳的那座行宫大约还有不到五公里的路程。”   马丁看了看,不禁疑问道:“大师,为什么我们不直接飞到行宫上空然后强行突袭呢?以我们现在的武器装备,进攻一座小城镇都没有问题。”   崇笛.虎大师脸色十分严肃的说道:“清迈在历史上曾经是暹罗国的首府,这座数百年前的行宫藏匿于深山密林之中,据说里面机关重重,外人根本摸不清路径,上百间的房屋里,要想找到一个婴儿谈何容易?直升机目标太大,一下子便暴露了我们的意图,只有先派人潜入行宫,摸清女婴藏匿的地点,伺机救出,然后通知直升机接应,方可成功。”   “行宫内有武装警卫么?”马丁少校问道。   崇笛.虎大师摇摇头,道:“具体的就不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行宫内外一定有守卫,东南亚和南洋失踪的那些降头师们,很有可能被蒙拉差翁.炳所驱使,成为我们的敌人。”   “又是降头师,”马丁少校皱了皱眉头说道,“好吧,降落后再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一小时后,UH-1D直升机降落在了因他暖山区一条宽阔的河流岸边上。   泰国北部山区,连绵起伏的山脉,苍翠的原始密林,清澈的河流,人迹罕至。   “这是美军摩托罗拉PRC-6野战步话机,二十英里内与直升机之间保持通话绝对没有问题。”马丁少校拿出两台手持式无线电步话机,边检查着电池以及频道开关说道。   崇笛.虎大师沉吟道:“此去行宫万分险恶,小孩子就留在直升机上吧。”   寒生闻言安慰大师说道:“沈才华有找到墨墨的特殊嗅觉能力,大师请放心,婴儿跟在我的身边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要骑‘大猫’。”小才华嘻嘻笑着爬到了孟加拉虎的背上,小手揪住了其颈上的长毛说道。   崇笛.虎大师只得无奈的说道:“这只虎友是很温顺的,可以骑。”   嘟嘟振翅飞起,落到了虎友的头上,高声叫道:“爱丽丝,爱丽丝行动开始啦。”   马丁看的直摇头,这哪里还是一次丛林秘密军事行动?简直是扶老携幼的郊游嘛……他苦笑着把目光投向了布莱尔。   布莱尔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悄悄捻着手指做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然后咧开嘴笑了。   马丁少校是这支乌合之众救援队的队长,他凭着多年的丛林作战经验迅速的做出了部署,除直升机上留下机师布莱尔和一名泰国籍和一名南越籍队员作为接应外,其余的六人全副武装,清一色的乌齐式冲锋枪保护着崇笛.虎大师、冯生、寒生以及沈才华等全部动物们步行前往蒙拉差翁.炳的行宫。   马丁少校从直升机上的装备中取出一只事先预备的防水布袋,命队员将那些瓦罐内的阴虱全部倒入袋子中,然后扎进了袋口,背在一名泰籍队员的背囊内。   这些小虫子能有什么用?真正解决问题还是得靠冲锋枪,马丁颇不以为然的想着。   队伍出发了,走在最前面的是马丁少校和老和尚,身后紧随着三名突击队员,寒生和冯生带着孟加拉虎走在了队伍的中间,虎头上站着威风凛凛的绿毛大鹦鹉嘟嘟,背上端坐着怀抱吸子筒的沈才华,余下的两名队员端着乌齐冲锋枪押后,其中就有那名中国籍的雁城小子。   他们沿着灌木丛生崎岖的山路艰难的行进着,不时的有野兔出没于草丛中,偶尔见得到一两只穿山甲慢吞吞的爬过前面的小路。   两个时辰后,他们攀上了一座小山顶,透过茂密的灌木枝叶,遥望山下朦朦雾霭之中,有一个很大的淡蓝色的湖泊呈现在了眼前。水中央有一座湖心岛,岛上座落着一幢兰那王朝时期金碧辉煌的宫殿。   “那就是蒙拉差翁.炳的行宫。”崇笛.虎大师喃喃说道。      马丁少校抄起了望远镜,借着下午的柔和阳光仔细观察着湖心岛上的那座行宫。   镜头内,行宫是一组错落有致的建筑群组成,四周筑有白色的宫墙,庭院内不仅到处都是绿草如茵,而且遍植姿态各异的古菩提树和热带花树,正中央的宫殿雄伟瑰丽,佛塔式的尖顶,鱼鳞状的蓝色琉璃瓦反射着奇异的色彩。   马丁少校发现有数名身着黄色僧袍和白布麻衣的人在婆娑树影间若隐若现,有的人手中还持有弩弓和吹矢筒。少校知道那是一种原始的武器,貌是一种短笛,可以当作乐器来演奏,内藏毒针,用力吹出,可于十米之内伤人。他摇了摇头,咧开嘴笑了,都已经进入到核子武器时代了,这座行宫内竟然还用如此原始的装备来守卫,简直是荒唐得不堪一击,一旦布莱尔的直升机着轰鸣扑下来,这些人还不立刻傻眼了?   马丁少校将镜头缓缓的移向了行宫顶上的塔楼,他面带嘲笑的脸孔慢慢的凝固了……   塔楼上露出一名白色麻衣人,肩扛着一支SA-7便携式防空导弹……   SA-7(萨姆导弹)格雷尔式防空导弹于1968年在苏军服役,为便携式防空导弹系统,是一种极灵便的单兵防空武器,采用红外寻的制导,弹长1.35米,直径7厘米,弹重9.2公斤,最大射程为10公里,最小射程1公里,作战最大高度4公里,最小高度为50米。速度为2马赫,采用单兵肩射,是低空飞行器的致命杀手。   幸亏听了那老和尚的话,没有让布莱尔的UH-1D直升机直接飞过来,否则……马丁少校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妈的!这里怎么竟会有萨姆导弹?”马丁少校嘴里骂道,看来整个行动计划要加以改变了。   “有什么不妥么?”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行宫内装备有苏制萨姆地对空导弹。”马丁少校皱着眉头说道。   卢太官听罢心中也是一惊,整个越战时期,越共游击队曾经使用肩扛式萨姆-7导弹击毁过不少的美军的战机和武装直升机。   “嗯,如此说来,导弹已经对布莱尔的直升机构成了威胁,看来必须靠人潜入行宫了。”卢太官思索着说道。   “可是湖中根本看不见有船,我们的装备里也没有橡皮艇,如何渡过湖面呢?”马丁少校可是犯了难。   卢太官召集大家商议对策,马丁少校提出来自己的见解,只有命令布莱尔飞回乌隆,设法搞到几只橡皮艇,当然,原定的行动计划将延后了。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只怪老衲对行宫周围情形了解的不够。“崇笛.虎大师歉意的说道。   寒生望着虎背上的沈才华,郑重其事的说道:“今晚我们就可以分批借着夜色的掩护潜入行宫。”   “泅水过去么?”马丁少校狐疑的说道。   “不,我们有船。”寒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 第三百九十五章   马丁少校吃惊的望着寒生,疑惑的问道:“船?什么船?在哪儿?”   寒生走上两步,手一指才华怀里抱着的吸子筒,微笑着说道:“就是牠,这位来自恩梅开江的吸子了,牠在水中展开后如同一张席子,每次可载三四人渡湖,无声无息十分隐秘。”   众人俱是惊讶不已,朝着吸子筒围拢过来,纷纷伸出手来抚摩着,原本一路上都还在诧异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哼,嘟嘟要去侦察了。”大鹦鹉嘟嘟见众人盯着吸子的那种惊羡的眼神儿,感到十分的不悦,遂一拍翅膀,“呼”的一下窜上了天空,朝着山下远处的行宫里飞去。   夕阳慢慢的落下,须臾,行宫便已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之中了。   “救命啊!救命……”半空里突然传来嘟嘟惊恐的惨呼声。   众人望去,湖面的上空,那只蓝紫金刚大鹦鹉嘟嘟正在惊慌失措仓惶的朝这边逃来,身后一只巨大凶恶的暗褐色、头顶黑色扇形冠羽的大雕在紧追不舍,口中发出响亮凄厉的号声。   “那是嘟嘟!”沈才华惊愕的从虎背上站立了起来。   嘟嘟看来已是筋疲力尽,散落的羽毛在夕阳中闪烁着宝石般的蓝色,牠最后竭尽全力的呼唤了一声:“才华……”便一头自空中倒载了下来。   小才华的口中禁不住发出“啊啊”的惊叫声。   寒生蝇眼骤开,身形一晃,竟然沿着陡峭的山体闪电般的冲了下去……   当人们看清楚了的时候,寒生已经将坠下的大鹦鹉嘟嘟接在了怀里,那只凶恶的大雕依然不肯放手,两只利爪竟然直奔着寒生的双目狠命的抓下……   寒生的蝇眼反应奇快,身子微晃,一把便掐住了老雕的脖子,那厮双腿乱蹬,口中断断续续的发出恐吓之声,寒生拎着牠回到了山顶上,并把嘟嘟轻轻的放置在了沈才华的怀里。   马丁少校此刻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小伙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简直是匪夷所思,若是在特种部队服役,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优秀士兵。   崇笛.虎大师伸手接过那老雕,惊讶的说道:“这是蛇雕,也称大冠鹫,山民唤作‘捕蛇夫’。”   “哦,原来这就是蛇雕啊。”寒生若有所思道。   “不错,你看牠的脚爪相对粗短,如同钢钳一般,能够牢固有力地抓住滑溜细长的蛇身,跗跖上覆盖着坚硬如盾甲般的鳞片,厚厚的羽毛包裹着身体,使尖细的蛇牙难以穿透,尤其是牠的颚肌非常强大,能将蛇的头部一口咬碎。”大师解释道。   “中原有一种毒鸟名‘鸩’,黑身赤目食蝮蛇野葛,以其羽化酒中,饮之立死,据说便是蛇雕,善食毒蛇,久之其羽含剧毒。”寒生说道。   崇笛.虎大师点头道:“这雕正是你们中原的‘鸩鸟’,不过牠已经中了降头,看来是被驱使作为行宫的空中警卫了。”说罢,大师自怀中摸出一粒乳白色的小药丸,塞进了蛇雕的口中。   “这是什么?”寒生不解的问道。   “尸油丸,是老衲专门配制用于解降头的。”大师微微一笑道,随即将手一送,那雕“扑哧哧”的飞上了半空里,在大师的头顶上盘旋了几圈,欢快的鸣叫了数声,然后朝着远方的深山老林里飞去了。   “嘟嘟……”沈才华小手摩挲着嘟嘟的胸前羽毛,噙着眼泪不停地呼唤着紧闭着双眼的大鹦鹉。   许久,嘟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吃力的说道:“才华,才华,我打探到了好多的情报呢……”   “嘟嘟,你都看到了什么?”寒生问道。   “鳄鱼,湖里好多好多鳄鱼!毒蛇,岸上有好多好多眼镜大王蛇!婴儿,还有好多好多小婴儿!”嘟嘟气喘吁吁的说道。   “好多的婴儿?”寒生惊讶的说道。   乃颂差将嘟嘟的普通话翻译给了崇笛.虎大师听。   大师面色沉重,眺望着黄昏下的行宫,叹息道:“这个邪恶的蒙拉差翁.炳……”   “大家现在开始吃饭,天黑以后,我们就出发。”马丁少校发出了命令。   晚餐是一些越战时期美军的午餐肉罐头,外加巧克力和密封包装的三明治,味道也还是较为可口。   夜幕降临了,月光却是十分的清凉明亮,众人悄悄的下山来到了湖岸边。   寒生将吸子筒轻轻的放进水里,一点点的伸展开如同双人凉席般大小,灰白色的腹面上布满了吸盘,沈才华屁股一拧跃了上去,双手揪住吸子头上的两只大吸盘,只有他才能驾驭得了这只恩梅开江的两栖生物。   马丁少校用脚尖轻轻的试了试,发现十分稳当,并无下沉的情况,于是全副武装的迈了上去,脚下感觉却是很柔软舒适。嘟嘟精神已经基本恢复过来,站在了寒生的肩头上随着登上了吸子腹面,牠胆怯的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依然是惊魂未定,谅牠再也不敢私自飞上天去了。   马丁少校身材魁梧,体重超过两名亚裔人,寒生只得让其他人留在岸上,分批渡湖。   崇笛.虎大师做了个手势,那只名为“友”的孟加拉虎毫不犹豫的跳入水中,大师身子腾空跃起,盘腿坐在了虎背上,原来这老虎会水。   “出发。”寒生吩咐沈才华道,自己招呼马丁少校坐在了吸子的腹面上。   鬼婴小屁股一撅,捶了两下吸子筒,然后一拧吸盘,驾驭着吸子驶离了岸边,那只孟加拉虎也毫不示弱,紧紧地游在了后面。   迷离的月光下,一行人悄无声息的向湖心的行宫泅去。   湖面上漂浮着一段段的“枯木”,渐渐的向他们围拢了过来,待到近前,寒生发现那些黑褐色的“木头”竟然都是一条条硕大的鳄鱼……   “淡水鳄!”马丁少校脸色骤变,双手端起了乌齐冲锋枪,食指紧张的扣在了扳机上。   泰国淡水鳄是一种中型鳄鱼,体长三四米,深褐色鳞甲,肥大而凶猛,主要栖息在湄公河上游的洞里萨湖周围的洪泛森林沼泽地带。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几条鳄鱼突然张开了巨大的吻颚咬向了吸子以及腹面上的人,两排巨齿在月光下闪烁着白森森的冷光。   鬼婴沈才华临危不乱,猛拉吸盘,吸子加速腾空而起,在那些鳄鱼的上方凌空飞过,将其甩在了身后面。   马丁少校差点被甩下到了水里,被已睁开蝇眼的寒生一把拽住了,好险。   鳄鱼们一击不中,便朝着后面的孟加拉虎猛扑了过去。   崇笛.虎大师见状忙自怀中掏出一把“尸油丸”,一个个的丢入了鳄鱼张开的大嘴巴里,那些吞入了药丸的淡水鳄身子一沉便潜进了水中,不再浮上来了。   “危险!”马丁少校突然喊叫起来。   三四只巨大的鳄鱼列成了横排,同时自水中跃起,在月下恍若一堵高墙,更像是排球拦网般,阻住了吸子前进的道路…… 沈才华小手狠扭吸盘,吸子于间不容发之际,向右急转,躲绕了过去……马丁少校的额头上沁出了冷汗,手中的枪方才差点紧张的开火了。   鳄鱼们纷纷围拢起那只孟加拉虎,崇笛.虎大师不慌不忙的朝着那些血盆大口中喂食着“尸油丸”,不多时,湖面上的鳄鱼纷纷潜入水下不见了,几圈涟漪之后,水面上恢复了平静。   湖心岛到了,马丁少校一步跃到了岸上,随即一条腿跪在地上,手中端着冲锋枪警惕的向四周打量着。   “首先要建立桥头堡,掩护后面登陆的队员。”他完全按照美军的教科书上说的在做。   “才华,水中的鳄鱼已经被大师制服了,危险消除了,你去把对岸的那些人接来好么?”寒生轻轻的对沈才华说道,唉,如此艰巨的任务却惟有交给一个周岁的婴儿去做,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小才华二话不说,屁股一拧,开着吸子直奔对岸驶去,身后留下白色的水线。   很快的,吸子运来了第二拨队员,里面有卢太官、乃颂差和冯生,紧接着沈才华又不辞劳苦的朝着湖中返回去。   “大师,那些鳄鱼也是中了降头么?”寒生悄声问崇笛.虎大师道,乃颂差在一旁翻译了过去。   大师点点头,说道:“这些都是普通的动物降,大概是那些被劫持的降头师们下的降,用‘尸油丸’可解,若是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老衲就无计可施了。”   清凉的月光照在了白色的行宫围墙上,看上去足有五米之高,四下里静悄悄的,看来行宫的警卫还没有发觉有人已经偷偷登岸了。   “救援队人员聚齐了以后,我们就要开始翻墙。”马丁少校吩咐说道。   崇笛.虎大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管,揭开盖子,倒出一只金色的小甲虫。   “千里叩头媚虫?”寒生问道。   大师微微一笑,道:“不错,这小东西可以追踪到血蚤的踪迹,只要找到它们的位置,就可以发现蒙拉差翁藏身之所,然后再放出阴虱,只要血蚤被消灭掉了,这个东南亚第一降头师的能量也就去了一半。”说罢,大师手一松,这只千里叩头媚虫落在了地上,长长的触角左右晃动了几下,然后径直朝着宫墙爬去。   半个时辰不到,对岸的突击队员都已全副武装的到齐,那袋子阴虱也背来了。   “才华,你累坏了吧?”寒生伸出手背揩去婴儿额头上的汗珠,心疼的说道。   “寒生爸爸,我嗅到了,墨墨她在这里……”沈才华眼中闪动着泪花,小胸脯一起一伏的紧张说道。   “咝咝……”一种奇怪的声音传了过来。   “眼镜大王蛇!”一名泰籍队员轻声惊呼了起来。   月光下,数十条土黄色的大眼镜蛇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这是地球上最毒的蛇,泰国的眼镜大王蛇,牠与其他种类眼镜蛇唯一的区别,就是在牠的脑后有个很大的王冠图案……”大鹦鹉嘟嘟适时的背诵起了教科书。 第三百九十六章   “小心!大王蛇是世上最毒的眼睛蛇,牠以吞噬各种眼镜蛇为食,积累毒素,而且牠能将神经毒汁喷射而出达四五米远,人的眼睛沾上即瞎。”崇笛.虎大师紧张的警告道。   那些大王蛇已经纷纷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盯着众人,但是并未即刻发起攻击,突击队员们紧张的将乌齐式冲锋枪对准了牠们,僵持在了那儿。   “不要开枪!大王蛇受到了降头师的控制,目的是将我们围住,然后等待牠们主人的到来。”崇笛.虎大师一边说着,从僧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短竖笛,含在口中轻轻的吹了起来。   这是首轻柔的小夜曲,音调委婉而苍凉,充满着一种南亚地区的风味儿,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诡异。   一条大王蛇晃了晃脑袋,随即昂起的上身跟着曲子节拍摇动了起来,紧接着,这几十条毒蛇也纷纷的晃动起身体,随着音调的变化而跳起舞来,在清凉惨白的月色下,如同一群鬼魅一般。   崇笛.虎大师坐在了孟加拉虎背上,一面吹奏着竖笛,一面朝着马丁少校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翻越宫墙了,同时自己骑着虎友径直的绕着高耸的白墙行去,身后紧随着那些舞动的蛇群。   马丁少校见大师已经引开了那些毒蛇,遂松了一口气,僵硬的手指离开了冰凉的扳机,低声命令队员开始攀墙。   机灵的雁城小子自背囊内取出一把带铁爪钩的爬墙索,抡了个弧形抛上了墙头,用力拉紧,让爪钩牢牢的抓住了墙垛,然后手拉脚蹬灵活的伏上了墙头,先是悄悄地观察了一番宫墙内的动静,然后自背囊内又取出一条爬墙索,钩在了墙垛的外侧,摆了摆手,顺着绳索溜进了院内,端枪蹲伏在了墙角下警戒了起来。   马丁少校带领着手下的队员和冯生一一翻过墙去,卢太官本身是血尸,身手十分敏捷,手中绳索轻轻一带,身形跃起,已然飞过了墙头。   寒生怀抱着才华,已经发动了“癔症神功”,身子慢慢的升起,晃晃悠悠的飘到了墙头上,忽见崇笛.虎大师骑着“虎友”正匆匆朝这边跑来,笛声已经停止,身后那些眼镜大王蛇正在愤怒的追赶着他,“咝咝”的叫着,并不时的朝他的后背喷射着毒液……   “大师,快上来!”寒生焦急的喊道。   “大猫快跑!”沈才华在寒生怀中也挥动着小手大声呼唤着。   转瞬,崇笛.虎大师已至跟前,但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猛然一拍老虎的屁股,那虎友竟然一跃而起,径直越过了五米高的围墙……   宫墙内的菩提树下,马丁少校命令雁城小子和那名南越士兵摸去行宫内的制高点——塔楼,消灭SA-7萨姆地对空导弹,解除对布莱尔直升机的威胁。其余的人直捣行宫中心大殿,搜查并救出女婴,必要时可以对那些降头师们开枪。   崇笛.虎大师手里攥着一束如鸟尾般的绿色怪草,寒生认出来那是曼谷大师院子里种的“无风独摇草”。   “千里叩头媚虫正在追寻着血蚤的下落,喏,就在前面爬着呢……”崇笛.虎大师观察着那株“独活”的反应,然后抬起眼睛搜寻着。   月光下,那只金色的小甲虫正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小心翼翼的前行着,两只长长的触角不停地摆动着,金甲反射着月光,十分的显眼。   “Let us go!”马丁少校低声命令道。   就在这时,月光下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大约只有两寸来高的裸体婴儿,“呼”的跃到了“千里叩头媚虫”的面前,小手一伸抓起了甲虫,随即塞进了小嘴巴里,“喀嚓”一声咬碎,吞落于腹中…… 崇笛.虎大师手中的“独活”草叶子“啪”的一声合上了,失去了目标。   众人吃惊的望着那个两寸多高的小婴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婴儿转过身来,眼睛里冒出一股邪恶的绿光,光秃秃的大脑袋瓜上长着几根稀疏的黄毛,较身体不成比例,双手奇大且干枯青筋暴露,如同老者,胯下生有一个尖尖的小鸡鸡。   “小鬼!”崇笛.虎大师轻声惊呼了一声。   “我早说过的嘛,这儿有很多婴儿……”嘟嘟站在寒生的肩上不满的抱怨道。   在东南亚,养小鬼是一种盛行的降头术,当以暹逻为最,而暹逻养鬼术源自于中国大陆西南部的苗疆一带,传到中南半岛以后,融合了当地巫教和印度婆罗门教,逐渐发展成现今的降头养鬼术。   童鬼一般较听话,容易驱使,不会造反,因此沉溺于此道者甚多。首先降头法师必须挑选刚死不久的孩童 ,年龄不得超过十岁,正派一些的法师,一般以高价向家属交换尸体,通常也只有贫穷的家庭才会作此交易。但邪派降头师却通常不愿花大笔钱作此买卖,而是于夜深人静之时,拿着锄头去掘挖孩童的墓,取出尸体后马上进行祭练。一般的方法是,降头法师拿着燃烧剧烈的腊烛棒往童尸的下巴上烧,约二十分左右,孩童下巴开始滴出人油,这时法师手持瓷碗接着人油,边烤边接,一直到滴完为止。然后取出事先预备好的小棺材 (约数公分长),棺材内放置产自东南亚的阴阳树雕成的童像,一面不停的催诵巫咒。连续九十八天後,将调制祭练好的孩童降头人油倒入小棺木中,通常到第七天,小棺木便会冒出一丝丝的白烟……   此时,降头法师立刻将童鬼像与降头尸油装入同一透明的玻璃瓶子内密封好,供于祭坛之上,口中念小鬼出生咒 “渺渺冥冥,散者成气,聚者成灵,南无噗撒托,乌力那哇,阿喀地嬷呀,伊地巴喀呀,汪碰……”那巫咒的意思为:天地灵气,万神皆敬;我发灵气,无中生有;公比父母,鬼神皆厌;生你者我,创你者我;为人子女,服从首要。若有违背,不再供养,我此有令,永远牢记……   小鬼降生出世了,个头约有两三寸高,如同缩小了的婴儿,功力深的法师豢养的小鬼身材会大些,但迄今为止,中南半岛还未发现过有超过四寸身高的。   小鬼通常歹多善少,如替赌徒行童鬼运财,搬光他人钱财,或是帮助降头师行迷魂摄魄术让美男或女子心甘情愿以身相许,满足师父的色欲,进行违反常伦的野合。 通常法力高强的泰国降头师身旁,总有不少年轻女子,如苍蝇扑大便一般黏着,并赚钱养着降头师,便是小鬼在其中作祟。   如今行宫里出现的小鬼,肯定就是那些被劫持来的降头师所豢养的,崇笛.虎大师寻思着。   这时,那名咬死千里叩头媚虫的小鬼突然咧开了嘴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小芝麻牙,发出了一声尖细的唿哨声。   随着“噗噗噗”的声响,树枝上、草丛中接连跳出数十名两寸来长的小鬼,个个赤身裸体,有男有女,甚至其中还有几个黑人和白人小鬼,站在了清凉的月光下,眼中闪烁着邪恶的绿光,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   “这……”马丁少校虽然在越战期间曾经杀人如麻,但此刻面对着这些手无寸铁的小婴儿,却感到无从下手,说心里话,只要自己的大皮靴踏上去,那些孩子肯定会肚破肠流,被踩成一个个肉饼。   队员们眼瞅着马丁少校,正在犹豫之间,小鬼们突然一阵呐喊,张开了利齿,疯狂的掩杀了过来……   马丁少校惊愕之间,忽觉脚尖一痛,低头看去,发现一橘皮皱脸小鬼一脸阴笑的正捧着他的皮靴啃着,尖细的小牙已经咬穿了厚厚的翻毛牛皮靴尖,鲜血渗出到了鞋面上。   马丁大怒,飞起一脚,将小鬼甩了出去,不料那小家伙在空中一个空翻,未等落地又返身扑了上来。   那名南越籍士兵的身上已经扒上了好几只小鬼,其中那个黑色皮肤的小鬼已经咬住了他的脖子,一只大眼睛小鬼伸出坚硬干枯的手指,竟然一下子将他的两只眼球血淋淋的给扣了出来,那士兵摔倒在地上,发出了长而凄厉的惨叫声,眼瞅着已经不行了。   两只露着小鸡鸡的小鬼凌空一跳,呲着小牙朝着寒生扑将过来……鬼婴沈才华大怒,自寒生怀中飞身跃起迎了上去,一把揪住前面的小鬼,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是一口,将其小脑袋瓜咬成了两半,鲜血和脑浆四溅。另一只皮肤雪白的洋人小鬼见事不妙,正想逃开之际,被沈才华一把从身后揪住,一口咬去,硬生生的切去了其一条胳膊,疼得那小鬼眼泪直流……   “杀呀……”大鹦鹉嘟嘟站在寒生的肩上高声大叫着,为众人呐喊助威。这时,一个女小鬼悄悄的凌空跳了过来,准备偷袭寒生,嘟嘟扇动着有力的翅膀,果断的将其击落。   雁城小子将冲锋枪舞得密不透风,抵挡着小鬼的进攻,不料一只涂着胭脂的女小鬼从其身后偷袭过来,一跃竟骑在了他的后颈上,迅即一口咬下,扯去了雁城小子的一块头皮和连同上面的头发。   两名缅甸掸邦兵士擅长用刀,在如此混战之中是不能使用枪支的,避免误伤到自己人,于是他俩抽出短刀,与小鬼们展开近身搏斗,但是那些小东西出奇的灵巧,挥舞着的利刃根本碰不到它们,反而频频的被小鬼们咬伤。   崇笛.虎大师自怀中掏出来一个粗竹筒,揭开了盖子,从里面钻出来一个足有四寸高,长着刚毅的方下巴,身穿红色三角短裤,一脸浩然正气的小鬼……   大师口中念动着咒语,但见那小鬼躬身向他行了个礼后,猛然间纵身跃起,加入到了战团内。   崇笛.虎大师豢养的这只小鬼不但高大威猛,体格健壮,而且出手敏捷,善使泰拳,但见它拳脚膝肘并用,几个刺勾拳,蹬踢加反踢,飞膝带砸肘,小鬼们纷纷倒地……   “嗖嗖嗖”弩声连起,“噗噗噗”吹矢声骤至,数只毒箭和毒针朝着众人飞来,原来是那些穿黄色僧服和白麻布衣的降头师们赶到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马丁少校大吼一声,率先扣动扳机,乌齐冲锋枪9毫米口径子弹狂泄了出去,立时有两三个降头师中弹倒了下去。   枪声一响,队员们纷纷开起火来,又有几个黄袍和白麻布衣人栽倒在了草丛中。马丁少校一面射击着,一面命令雁城小子速去塔楼,那名南越籍士兵已经断气,机灵的中国雁城小子伸手一拽,扯下那只涂着胭脂的女小鬼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将野战皮靴用力碾下,把那小鬼硬生生的踩死了。他定了定神儿,然后一猫腰钻进了树丛里,向着行宫中心最高处的塔楼方向摸去,消灭萨姆导弹是救援队是否能够全身而退的关键,雁城小子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   月光下,冯生叉腿站立,按照公安干警特有的单臂持枪姿势,用手枪正在朝着地面上到处乱跑的小鬼们进行射击,一枪一个,正在兴头上。殊不知,黑暗中两支弩箭已经快要飞至冯生的面前,一支直射颈部,一支奔向了前胸……   寒生蝇眼骤开,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刚刚来得及在弩箭簇头扎进冯生皮肉之前,劈手将其抓住……好险,他和冯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支毒箭插进了一名泰籍士兵的喉咙,那毒液见血封喉,他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喊叫出来就倒地身亡了。   两枚毒针击中了一名缅甸掸邦小伙子的脸,好在刺入不深,但整个脸庞已经麻木了,他没有注意到,一只小鬼突然自草丛中跃起对他偷袭,那小家伙跳起来“啪啪”就是两巴掌击打在了针尾,硬是将那两枚毒针没根而入,全部刺进了他的脑颅之中,小伙子身子一软,慢慢的倒下了。   小鬼一击得手,兴奋地纵起,在空中急转身向另一名掸邦持刀士兵扑去,不料那人刀法极快,冷森森的刃光一闪,小鬼的腰部已经被削中,登时断为了两截。   乃颂差手中的乌齐冲锋枪喷吐着火舌,一连击倒了两名降头师,然后瞄准地上那些乱跑的赤裸小鬼们一阵扫射,直打得它们血肉横飞。   乌齐冲锋枪强大的火力已经把降头师们消灭的差不多了,弩箭和毒针也不见再有射出,余下的几名黄袍和白衣人仓惶的向行宫深处退去,那些幸存的小鬼们也都跑得一个不剩。   马丁少校赶紧清点战况,一名南越士兵、一名泰籍士兵和一名缅甸掸邦士兵阵亡,己方还有自己和乃颂差以及一名被小鬼咬伤的缅甸掸邦队员三人,崇笛.虎老和尚、寒生和冯生都没问题,关键是卢太官安全无虞,这点很重要,因为还有一半的佣金还未支付,它可不能就这样挂了。   “咦,才华怎么不见了?”大鹦鹉嘟嘟在寒生的肩上突然说道。      寒生闻言一惊,急忙睁开蝇眼四处找寻,鬼婴果然不见了。   “老祖宗怎么也没了?”卢太官伸着脑袋四下里打量着,嘴里不满的嘟囔道。   莫不是吴老爷子同小才华发现了墨墨的踪迹,一同追踪前去了?寒生心中焦急万分的想着,于是急匆匆的说了一声:“卢先生,我得先走一步了,你们随后跟上来吧。”   “不要擅自行动!”马丁少校急忙喝止,但话还未落音,觉得眼前一花,寒生早已不见了踪影。   行宫内,雁城小子端着乌齐式冲锋枪在迷宫般的巷子中间摸索着前行。   清迈的皇室行宫带有典型的泰国北方建筑特色,以高脚式的木结构房子为主,屋顶多檐多面,年代久远,古色古香。穿过了几条空无一人的窄巷后,前面终于来到了一座宫殿前,大殿门身和门顶的塔形饰物都漆成可金色,在月下尤为显得庄严肃穆和神秘诡异。这座大殿的屋顶是四重檐、多面式木结构屋顶,上面建有一座四棱锥体尖塔,这大概就是配置着SA-7导弹的塔楼了,雁城小子一面想着,一面小心翼翼的朝大殿潜去。   殿门外左侧黑漆漆的角落里有暗红色的火光一闪,小子知道,那是有人在吸烟,于是便猫腰贴着墙根悄悄的摸了过去。   雁城小子将乌齐冲锋枪背到身后,然后从腰间拔出匕首,纵身扑到了那个白色的人影身后,一把锁住那人的脖颈,锋利的刀刃直抵其咽喉,“别动!”他用傣语低声吼道。   中南半岛几国的语言大致类似,所以有“学会傣族话,走遍东南亚”一说,雁城小子是国军九十三师后裔,自幼生活在缅甸、泰国和老挝交界的金三角地区,傣语十分的娴熟。   那白衣人身材高挑,腰肢柔软,身上透出一股脂粉气,尤其是当小子的手臂挨上其高耸的双乳时,才领悟到这是个年轻的女人。   雁城小子将其从屋檐下的阴影里拖到了月光下,定睛细瞧,果然是一个明眸皓齿,艳丽异常的女人,于是不由得松开了手臂。   “你是谁?”那女人惊恐万状的问道,其音甚是粗犷。   小子又吃了一惊,再一细看,这女人的脖子上竟然生有一个大大的喉结,“你是人妖?”雁城小子疑惑的问道。   女人嫣然一笑,操着公鸭式的嗓子柔声说道:“我是珊妮,你把人家弄疼啦……”随即伸手在雁城小子的胯下摸了一把,竟然嘻嘻的笑将起来。   小子臀部反射性的向后一缩,将匕首一横,怒道:“别乱来,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配置萨姆导弹的塔楼是不是从这座大殿内上去?”   珊妮点点头,身子不敢随意再动。   小子将匕首换到了左手,右手拽过乌齐冲锋枪,命令道:“带我上去,别声张,否则我毙了你!”   珊妮嘴一撅,轻轻的捻灭烟头,然后屁股一挺,扭动着朝昏暗的殿内走去,小子持枪跟在了后面。   大殿内的四侧分别立有四个大力神塑像,半蹲半立,双手高高擎起,一座木楼梯攀援着通向屋顶,天棚上绘着金翅鸟抓蛇的彩色图案,而大殿的山墙上则装饰着毗湿奴骑金翅鸟的浮雕。   随着珊妮的高跟鞋踩在木楼板上的“嘎吱”声响,雁城小子一步步的登上了塔楼。      塔楼顶上,方才行宫内的那一阵猛烈的枪声在夜空中回荡着,一个身穿白麻布衣的降头师抄起了SA-7导弹,紧握射击手柄,双眼紧张的盯着夜空,耳朵全神贯注的聆听着空中是否有飞机的轰鸣声。   “咚咚咚”,塔楼紧闭着的木门传来了熟悉的敲击声。   “是珊妮吗?”白衣降头师操着泰语问道。   “是我,开门啊。”是珊妮娇滴滴的话音。   降头师放下导弹发射架,走过来打开了塔楼木门,月光下,是珊妮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   “把手举起来!往后退!”珊妮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身穿迷彩服,手持冲锋枪的青年士兵,乌黑的枪口直指着降头师的胸口。   “你,你是什么人?”降头师脸色惨白,惊愕的说道。   “废话少说,行宫内总共有多少具萨姆导弹?”雁城小子用傣语厉声问道。   “只有这一具发射架。”降头师听懂了傣语,双目闪烁不定,一面狡诘的回答道。   “别骗我,说实话!”小子上前一步,紧盯着他逼问道。   “我没撒谎,不信你看我的眼睛……”降头师边说着睁大了双眼,那眼神儿迷离而深邃,似乎有点点星火在无尽的黑暗中若隐若现着。   雁城小子突感脑子里一片空荡荡的,两眼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对方双眸,仿佛自已整个身体都要飘进那黑洞洞的眼窝里一般……   那降头师微微一笑,轻轻的走近身前,朝着雁城小子的两只耳朵眼儿里各吹了一口气,然后口中念起了“奇幻咒”。一串串含糊不清的音阶在小子的耳中慢慢的清晰起来,他感觉到十分的亲切,就像是回到了金三角,眼前出现了满山遍野的罂粟花,一个小女孩儿的俏丽身影就站在那粉红色的花丛中……   “小杨梅妹妹……”小子大脑出现了幻觉,儿时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姑娘历历在目,宛如就在眼前。   “咣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他痴迷的慢慢向“小杨梅妹妹”走去,口中喃喃说道:“你不是嫁去了曼谷么……”   珊妮笑盈盈的挺起了胸膛,让丧失了神智的雁城小子将自己紧紧地搂抱住了,然后伸手板起了他的脑袋,硬是将自己的双唇按在了这人的嘴巴上……   “不!”降头师急忙喝止,一把拉扯开他俩,然后手指着塔楼下对雁城小子柔声说道:“往那里看……”   小子眼前的那些罂粟花消失了,他看见塔楼下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儿在向他招手,那女孩正是小杨梅妹妹,她正被两名恶狠狠的大汉正在往一辆汽车里面推……   “小子,救我,我不愿意嫁去曼谷……”小杨梅妹妹哭成了泪人一般,两条腿乱蹬,高跟皮鞋都甩脱了。   “不要怕,小子我来了!”雁城小子迷迷糊糊的跨步迈过了塔楼的木栅栏,两臂张开,一脚踏空,从高高的塔楼上直挺挺的摔了下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清凉的月光洒在了行宫栉比鳞次的屋顶上,一个头戴黄军帽,身穿清代朝服的身影在蹦蹦跳跳的穿房越脊而来,并发现了塔楼顶上迈过栏杆即将坠下的雁城小子,不由得“咦”了一声,然后闪电般的纵身跳将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脚踝……   就在小子失足摔下的一瞬间,他猛然神智一清,张嘴“啊”的惊叫了一声,但是毕竟已经迟了,身子急速的坠下,脖子上挂着的乌齐冲锋枪也甩脱了,于是眼睛一闭,心中想着,完了……忽然身子一沉,脚踝被人拽住了,然后一股大力将他拎了起来,重重的甩在了塔楼的木地板上。   “岂有此理,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殉情跳楼自杀,”飞僵吴老爷子鄙夷的望着珊妮,训斥道,“喂,小子,看来你根本不懂相女学。”   雁城小子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望着这位不起眼的瞎老爷子,原来是他救了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八成是中了降头。   “你又是什么人,胆敢来坏我事?”白衣降头师愠怒道。   “嘻嘻,哪儿冒出来一个瞎眼老怪物,倒像是个唱戏的呢……”珊妮半捂着嘴巴,咯咯笑了起来。   吴老爷子听不懂泰语,用手一指站在旁边的珊妮,对着雁城小子继续说教道:“依本提督所见,此女体态狐媚,多言多笑,肩削下坠,肉滑而冷,发粗浓重,目浊声破,乃十贱之女是也。”   “他是个人妖。”雁城小子告诉老爷子道。   “什么人妖?明明是个妖人!”吴老爷子大义凛然的指出。   白衣降头师方才看见了老爷子敏捷的身手,知道是遇到了江湖高手,不敢造次,还是如法炮制,再次使用“奇幻降头”。他凑近老爷子的面孔,柔声说道:“请看我的眼睛……”   月光下,老爷子两只深陷的眼窝中并无眼仁儿,只是镶嵌着灰白色的浑浊球体,坏了,这老家伙原来是个瞎子。   “小心!他又要使降头。”雁城小子赶紧提醒老爷子,一面伸手去摸地上的那把匕首。   飞僵吴老爷子嘿嘿冷笑道:“降头?岂能迷惑得了本提督?”说罢,把脑袋一低,伸手摘下了黄军帽。   惨白的月光里,可以清楚看见老爷子的秃顶上有一个凹陷,里面长着两只大大的、血红的眼睛,根本没有眼皮和眉毛……   白衣降头师“哎呀”惊叫了一声,连连踉跄的朝后退去,双臂一扬,竟然从塔楼齐腰的栏杆上倒栽了下去,听得“吧唧”一声,摔在了十余米下面的石板路上,骨折筋断,脑浆迸裂。   “妖怪……”珊妮浑身战栗着,惊恐的眼神儿死死的盯在了老爷子的那双怪眼上,哆嗦着倚墙软倒在了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   雁城小子乍见老爷子秃脑瓜顶上竟然长着眼睛,心中也是惊愕万分,“你……你是……”   吴老爷子胸脯一挺,朗声道:“哼,老夫乃当朝官居一品,长江水师提督羞山吴家榜是也,这些小蟊贼根本不在本提督的眼里,小子……”   “老爷子有什么吩咐?”雁城小子赶紧应道。   “这是个什么火器?”吴老爷子指着SA-7导弹说道。   “这是萨姆地对空导弹,对我们直升机的威胁极大,所以马丁队长派我来毁掉它。”雁城小子解释回答说道。   “这东西也是红毛洋枪?嗯,说不定皇上会喜欢呢……”老爷子嘴里嘟囔着,一伸手便将其背在了身上,然后说道,“本提督将这个妖女赏赐给你了。”   “老爷子,他是个男人。”雁城小子苦笑道。   “男人?”老爷子奇怪道,遂弯腰伸手至珊妮胯下隔着裤子一抓,果然有一条软塌塌的阳具,“哦,果真是个不男不女的‘人疴’,待老夫毙了他吧。”说着遂举起了手掌。   “别杀他!”雁城小子赶紧喝止,然后对老爷子解释说道,“我还有些话要问呢,人妖珊妮一定知道蒙拉差翁.炳的下落。”    “蒙拉差翁.炳在哪儿?”雁城小子用傣语问道。   珊妮仍旧是心惊胆战的望着老爷子的秃脑瓜顶,吴老爷子耷拉着头,两只布满了血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恶狠狠的盯住了珊妮。   “别去找大师,去了你会没命的。”珊妮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对雁城小子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快告诉我!”小子发火了。   “他,他在行宫后花院里面的‘西母寺’。”珊妮哆哆嗦嗦的说道。   “西母寺?”雁城小子知道,‘西母’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短毛暹罗猫,身上生满了海豹色斑,叫声如婴儿般啼哭,缠绵悱恻,慑人心魄,旧时只有王宫和大寺庙中才有豢养,民间是极少见到的。   “你给我们带路,前去西母寺。”雁城小子伸手将珊妮拽了起来。   珊妮无奈,只得战战兢兢的在前面引路,下了塔楼,走出大殿。   小子绕过了白衣降头师的尸首,在地上拾起了自己的乌齐冲锋枪,押着珊妮朝行宫后面走去,吴老爷子又扣上了那顶露着窟窿眼儿的黄军帽,肩扛着SA-7导弹,迈着四方步跟在了后面。   一道弯弯的小河横在了前面,水面上有一座小石桥,河对岸遍生着一株株硕大无比的奇花,园子的深处露出了一个圆圆的金色塔顶,在那上面蹲着一个带有蓝色斑点的巨猫雕塑,硕大的眼睛在清凉的月光下反射着两团阴翳,惨兮兮的显得格外的诡异。   “那就是‘西母寺’,是行宫的禁区,冒然闯入者从来没有能够生还回来的,我可不敢过去了。”珊妮在桥头处止住了脚步,悄悄压低声音说道。   雁城小子将珊妮的话语翻译给吴老爷子听了,老爷子嗤之以鼻的“哼”了声,然后义无反顾的走上了那座小石桥。   “你的家在哪儿?赶紧回家去吧。”雁城小子对珊妮说道,然后端起了乌齐冲锋枪,准备跟在老爷子的身后过桥。   “我家在曼谷缅秧叶……”珊妮含情脉脉的一笑,其色甚是凄楚。   小子知道在泰国当人妖都是贫苦人家的男孩子,也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才走的这条路,而且通常寿命都很短暂,因此摆摆手,放他一马。   “你还是速速离开这邪恶之地吧。”雁城小子朗声说道,然后昂首走上了小石桥。   吴老爷子和雁城小子走进了花园,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奇异的恶臭,小子嗅了嗅,发现着令人作呕的臭味是那些奇花散发出来。   月光下,一株株硕大的奇花呈鲜艳的红色,形状似葫芦,张开着的花瓣中央有个黑洞洞的大窟窿,上面还半掩着一片红叶子。吴老爷子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而艳丽的鲜花,中原是绝对没有的。   “如此美丽的大花,这暹罗国王为何不向我大清进贡呢?”老爷子不满的嘀咕着。   “这是‘无蕊之花’,清迈雨林中的食人花。”雁城小子后退了两步,脸色骤然变色。   “沙沙……”花茎下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快看!那是什么?”小子突然惊慌的喊叫了起来。   有数十只大如脸盆的褐色多毛大蜘蛛从无蕊之花的阴影里爬出,并迅速的包围了他俩……  褐色巨蛛们竟然联合起来用那些毛茸茸的长脚扯起了好几面蛛丝大网,抬着向他俩围裹过来,看样子是想以坚韧的丝网将猎物罩住,然后再慢慢的享用。   雁城小子惊慌失措的想要抄起冲锋枪扫射,不料双手软绵绵的抬不起来,紧接着感到浑身上下一阵酥麻,使不上力,而且接连的打起了哈欠。   “这食人花的臭味儿有毒!”小子竭尽全力的喊叫了起来。   飞僵吴老爷子倒是丝毫未受那食人花毒气的影响,他低下头审视了一下形势,感觉不妙,双腿一蹬腾空而起,跃到了圈外。待得回头一看,那个中国小子仍还在巨蛛的包围之中,蛛丝大网已经合拢了正在朝着那小子的身上罩去,巨蛛们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伸出了尖尖的口器,准备刺入猎物的身体内。   此刻,雁城小子已经是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想不到自己参加雇佣军,不但没挣到钱,结果还会像飞蛾投网一样,被蜘蛛们给吸食掉了,最后只能剩下一张人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清长江水师提督侠义之心油然而生,但听得他大喝一声,纵身飞起凌空揪住了雁城小子的衣领,用全力将其甩出,然后自己也跳出了圈外。   雁城小子被重重的抛起,飞了一个弧线形,翻滚着骑在了西母寺圆塔上面的暹罗大猫雕像之上……   巨蛛们到嘴的猎物跑掉了,顿时一个个暴跳如雷,纷纷调转屁股,将腹部的“丝疣”瞄准了吴老爷子……   蜘蛛的腹部有六种腺体,称为吐丝器,各种腺体产生不同类型蛛丝,腺体顶端有喷丝头(丝疣),其上有数千只小孔,喷出的液体一遇空气即凝结成黏性强、张力大的蜘丝。蜘丝由一种丝纤朊蛋白质组成,就其特定的直径来说,蛛丝的抗张强度比钢丝还要大。   褐色巨蛛们正准备射出蛛丝,忽然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小石桥上“咚咚咚”跑过来了一队人,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马丁少校,紧随其后的是骑着孟加拉虎的崇笛.虎大师、卢太官、冯生以及幸存的乃颂差和另一名轻伤的缅甸掸邦士兵。   褐色巨蛛头上生有八只眼睛,四只昼眼,四只夜眼,此刻见又来了如此众多的猎物,顿时大喜,纷纷扯起了丝网,开始拦截新的猎物。   卢太官一眼瞥见花园内的吴老爷子,赶紧扯开了嗓子喊了起来:“老祖宗,你怎么到处乱跑?”   崇笛.虎大师的鼻子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儿,同时看见了那一株株的无蕊食人花,急切的叫道:“小心!这食人花有毒气……”   “好臭……”马丁少校皱起了眉头。   “噗通”一声响,身后已经有人栽倒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混战之中,鬼婴沈才华横空出世,本来他的体型就数倍大于那些小鬼,加之格斗经验丰富,心狠手辣,连连折断几名小鬼的手脚,还咬碎了两个脑袋,双目变得通红,嘴角滴着鲜血,甚是恐怖。   一名女小鬼趁小才华一个不留神儿,绕到他的屁股蛋后咬了一小口,然后急忙转身就跑。沈才华勃然大怒,闷哼一声拔腿就追,忽觉脚下一绊,原来是吸子筒不知何时滚来了自己的脚下,鬼婴一把抱起吸子筒,步履蹒跚的追击了上去。   女小鬼在前面没命的跑,沈才华紧追不舍,他的鼻孔不住的在翕动着,嗅到那小鬼的身上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熟悉气味儿,那是墨墨身上独有的。这只小鬼肯定是与墨墨在一起时沾染上的气味,鬼婴心中一热,遂加快了脚步,追到近前时凌空一跃,劈手抓去……   前面是一条宽阔的小河,绿色的水面倒映着一轮清月,那小鬼一头扎进了水里不见了,水面上冒了一连串的气泡和数圈涟漪。   沈才华和吸子筒也跌落了小河中,吸子见水后迅速的张开了腹面,鬼婴从水里爬上来,眉头皱了皱,方才被那女小鬼咬了一口,屁股有点疼。   月光下,吸子缓缓的在水面上游弋,鬼婴的鼻子一面嗅,一面探头朝水下张望着,河岸上种植着奇花异草,飘来淡淡的臭味儿。   女小鬼始终没有上来,这引起了沈才华的怀疑,想了想,他最终下决心猛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吸子头,潜入了水中。   河水竟然很深,而且光线很暗,感觉冰凉彻骨。鬼婴睁开了眼睛,瞳孔放大,捕捉到了水底有一丝闪烁着的橘黄色光线。于是他操纵着吸子往那丝光亮游去,待到近前发现了一个水下隧道,光线就是从那里面透出的,鬼婴一扭吸盘,径直奔那光亮潜去。   几十米的隧道尽头向上看似一个水潭,仰望水面如镜,橘黄色的光亮正是从那上面投射下来的,鬼婴一拉吸盘,吸子悄无声息的上浮了。   两圈涟漪过后,沈才华的小脑袋悄悄的缓缓伸出了水面,两只瞳孔急剧的收缩着,鼻子中又嗅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四周的墙壁上满是金色的浮雕,木梁上垂下了十余盏油灯,发出来柔和的橘黄色光芒。殿中央是一座两人多高的方形雕花祭坛,四角上各蹲着一只带蓝色斑点的短毛暹罗大猫,面对着水潭的那两只暹罗大猫发现了沈才华,犀利的眼睛恶狠狠的盯住了他,那目光是绿莹莹的,诡异之极。   祭坛顶上是彩色的莲花瓣,中心端坐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女孩,目光凝视,一动不动,她正是老祖的女儿——墨墨。    “墨墨……”沈才华噙着眼泪爬出了水潭,忍着小屁股上的疼痛,蹒跚的朝祭坛走去。   “喵呜……”祭坛四角上蹲伏着的暹罗大猫颈后的鬣毛“呼”的乍起,咧开大嘴呲出白森森的犬牙,发出了如同婴儿啼哭般的惨烈叫声。   沈才华一步步走近祭坛,无所畏惧的向上攀去。   潭面上的吸子眨了眨眼睛,感觉到了危险,于是自水里纵身高高的跃起……   四只暹罗大猫眼中绿芒一闪,瞬间同时发动了攻击,两只奔鬼婴的左右手臂噬去,另两只张开血盆大口去咬他的两条白嫩的小腿。   沈才华痴痴的望着祭坛之上的墨墨,恍若不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吸子水淋淋的从天而降,勇敢的张开腹面挡在了暹罗大猫的面前……   “噗噗噗噗”连续四声响,暹罗大猫们的利齿噬入了吸子的皮肉,同时锋利的尖爪抓进了吸子灰白色的腹面,吸子闷哼不响的忍着剧痛,将腹面围拢过来,紧紧地包裹住了那四只凶恶的短毛大猫,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吸盘按上去,如须的细针刺入了它们的体内,然后一同翻滚着跌落在了地上。   四只暹罗大猫拼命的扭动身体挣扎着,而吸子则竭尽全力的一点点勒紧腹面,“喵……嘶嘶……呜呜……”暹罗大猫慢慢的麻木了,口中的吼叫声也渐渐的变成了哀鸣。   吸子伤的也不轻,腹面已被噬咬和抓破,体液缓缓的流淌出来,但是为了保护小主人,它仍旧是咬紧牙关,浑身瑟瑟发抖的坚持着,两只失神的小圆眼睛对着才华吃力的眨了眨。   沈才华此刻的心中只有墨墨,乌黑的眼睛盯着莲花瓣中端坐着的女婴,爬到了祭坛上。   “墨墨……”鬼婴的口中喃喃的叫着。   女婴的眼睛依旧是茫然的向前凝视着,一点反应也没有,沈才华伸出小手轻轻的摇晃呼唤着她……   这座祭殿正是“西母寺”后堂,清迈行宫内最神秘诡异的地方,是整座行宫任何人都不得接近的禁区。   此刻,西母寺正殿大堂上,站着一个缠头赤足皮肤黝黑的老人,目光向前凝视着,口中含着一支红色的血笛,脚下蹲着一只巨型的暹罗大猫,足有一头三四百斤大肥猪般大小,正虎视眈眈的盯着站立在对面两丈开外的寒生。   大殿墙壁上悬挂着许多盏油灯,橘黄色的亮光映照着寒生双唇紧闭,异常严肃的面孔。   寒生自发现婴儿不见了,便睁开蝇眼,施展起癔症神功,穿房越脊在行宫内搜寻起来,最终找到了西母寺这里,发现了这个缠头赤足的老降头师,他朦朦胧胧的认出来此人便是蒙拉差翁.炳。   “蒙拉差翁.炳,你劫持的那个女婴在哪儿?”寒生厉声喝问道。   蒙拉差翁.炳的目光呆滞,已不似在缅甸丛林里时的一脸狡诘模样,也没有了精光四射的眼神儿,对寒生的问话也无甚反应。   “蒙拉差翁.炳,你把女婴藏在了什么地方?”寒生愠怒的大声喊道。   老降头师机械的伸出手来,扯去了脑袋上的白色布缠头,血蚤如红色血雾般的漫天铺地的飞出。   寒生稳稳的站立在大殿之上纹丝不动,他知道血蚤对他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果然,那些血蚤在空中互相蹬踩着借力朝他飞来,但却没有一只敢于靠近自己的身体,都忌惮的远远避开了,然后翻滚着出了西母寺山门。   这时,西母寺外面的奇花丛中,传来了“哒哒哒……”一连串紊乱的冲锋枪响,期间夹杂着人类痛苦的惨叫声音……  马丁少校惊讶的发现月光下,有好多巨型蜘蛛拉抬着蛛丝大网朝他们围拢而来,遂端起了乌齐冲锋枪,可是此刻却感到浑身极度的疲惫,腿脚发起软来。   “接住!赶紧吃下去……”崇笛.虎大师高声叫道,扔过一粒“尸油丸”来,同时又朝着卢太官以及冯生和士兵们接连抛去几粒。   马丁少校虽没听懂崇笛.虎老和尚的话,但却也看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伸手接住那枚药丸塞进了口中,一股浓烈的人体汗酸味充斥了满嘴,令人作呕,但奇怪的是精神立时为之一爽。   “哒哒哒……”他手中的乌齐冲锋枪开火了,如狂风暴雨般的9毫米弹头无情的撕裂了褐色巨蛛圆鼓鼓的肚子,肢脚横飞,浆液流了一地。   冯生和乃颂差接到并吃下了尸油丸,手中的枪支也对着巨蛛开起火来,而那名原本已受伤的缅甸掸邦士兵在此之前便已倒地,即时便有七八只褐色巨蛛将蛛网罩在了他的身上,随即七八根手指头粗细的尖状口器纷纷刺进了他的身体,注入的毒液在迅速溶解着血肉与内臓,然后一起往回吮吸起来,那兵士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眼瞅着他的身子渐渐的干瘪了……   吴老爷子重又加入了战团,但听得“噗噗”掌声起处,褐色巨蛛纷纷肚破肠流,倒毙于地。   这一场血腥的人蛛大战结束了,数十只褐色巨蛛全军覆没,蛛尸躺满了一地,黄褐色的黏液一汪汪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气。   雁城小子在塔顶上无力的抱着暹罗猫雕像的脖子,尽力不使自己摔下去,“我在这里……”他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就在这时,月光下,一团血雾飘出了西母寺的山门,直朝着惊魂未定的众人飞来。   “血蚤!”崇笛.虎老和尚大惊失色,忙不迭的喊道,“快!快放阴虱!”   乃颂差闻言匆忙解开盛有阴虱的布袋,一使劲儿将其全部倒出来洒了一地,清凉的月光下,白色的阴虱开始缓慢的蠕动了起来。   空中飞行着的数万只血蚤嗅到了阴虱的气味儿,一股脑的扑将下来,争先恐后的扒到阴虱的身上,疯狂的吸食其体液来。   崇笛.虎大师紧张的盯着那些丑陋的小生物们在自相残杀着,“快,快点吸呀……”他嘴里不住的轻声催促着。   大降头师蒙拉差翁.炳培养的那些震慑整个中南半岛的血蚤,最后一个个躺倒在了阴虱的身旁,中毒死去了。   “老衲终于铲除了血蚤!老衲赢啦……”崇笛.虎大师兴奋得张开了双臂,仰望着夜空,高声呐喊着,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放我下来……”暹罗大猫雕像上面,雁城小子微弱的呼唤着,终于坚持不住,从上面一骨碌儿滚落了下来。   吴老爷子“哼”了一声,伸手将其接住,顺手扔在了地上。   “蒙拉差翁.炳一定就在这座寺庙中!”崇笛.虎大师指着血蚤飞出来的那道山门说道。   “包围这所寺庙。”马丁少校一挥手臂,带头冲进了西母寺。    第四百章   “蒙拉差翁.炳,你为什么不说话?”寒生望着他狐疑的问道。   老降头师蒙拉差翁.炳伸手除下白麻布袍,露出半边黑色的纹身上体,然后高扬起双手,口中喃喃诵道:“?????????(晒亚洒)……”   “你说什么?”寒生皱了皱眉头。   “?????? ???????????? ?????? ???? ????(吐匡,吐他昆晒,亚赏,拍,拍)……”蒙拉差翁.炳仰天念道。   寒生惊奇的看到蹲伏着的那只巨型大猫浑身打了个机灵,顿时双眸绿芒暴射,如鬼魅一般,硕大的脑袋昂起,“喵……”的嘶鸣一声,肥胖的腰部骤然弓起,裹挟着一股腥风朝寒生扑来。   寒生的蝇眼望过去,只见那大猫正缓慢的朝着自己扑来,口中还滴着口涎……   “寒生,危险!”西母寺门口传来了惊叫声,寒生回头看了下,见是崇笛.虎大师,身旁站着马丁少校和卢太官等人。   当寒生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大猫的两只大利爪已经近在咫尺了,他赶紧侧身闪过到了一旁。   “友!”崇笛.虎大师一拍孟加拉虎头,那虎友闻言“嗷”的吟啸了一声,冲着暹罗大猫迎上。   “虎友”是一头强壮的孟加拉虎(又称印度虎),体色土黄,身上有一系列狭窄的黑色条纹,黑色耳背,从头至尾身长约3米,体重约有500余斤。   暹罗巨型大猫则像是一头大肥猪,体重也达三四百斤,虽然同属于食肉性动物,但野性则远不及“兽中之王”的孟加拉虎了。   古人云:一吼二扑三剪尾。这“虎友”也不例外,先是狂吼一声,足以震慑心魄,而对面的暹罗大猫同属猫科动物,竟也不甘示弱的吼了起来:“喵……”,气势则逊色了很多。   紧接着两只庞然大物相对着同时一扑,暹罗大猫在下,孟加拉虎在上错身而过,俱自竖起了尾巴,如钢鞭一样“乒乒乓乓”的交起手来。   “虎友”的尾巴明显的又粗又硬,只得几剪,便将暹罗大猫的尾巴骨打断了,然后纵身后跃,倒骑在了牠的后背上,“喀嚓”一口,咬去了暹罗大猫的连着尾巴的半拉屁股……   “喵喵…….呜呜……”这只变异的暹罗大猫终支持不住,轰然倒下了。   马丁少校将乌齐冲锋枪一举,高声喝道:“蒙拉差翁.炳,赶快交出女婴!”   老降头师恍若不闻,依旧不予理睬。   寒生实在气急,上前一把揪住老降头师,却觉手上有异,自己竟然轻易的将其拎了起来,蒙拉差翁.炳的分量还不及鬼婴沈才华重呢。   崇笛.虎大师也似乎看出来有些不对劲儿了,忙近前细瞧,最后瞠目结舌的惊讶道:“他不是蒙拉差翁.炳!”   西母寺内堂,吸子喘息着缓缓的将腹面伸展开来,那四只暹罗猫已经变成干瘪瘪的尸体,牠们的体液被那百余只吸盘榨干了。   祭坛上,沈才华呆望着面无表情的女婴,嗅着那熟悉的体味儿,不明白墨墨为什么不理睬他,自己可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的啊。   “墨墨,我们回家去……”沈才华噙着热泪,张开双臂紧紧地搂抱住了女婴。   女婴伏在才华的肩头,不易察觉的悄悄张开了小嘴,露出来那两排尖厉的小白牙,突然间“喀嚓”一口,咬住了沈才华的脖颈,鲜血顺着她的齿间汨汨流出……   “墨墨……为什么……”惊愕的沈才华依旧搂抱着女婴,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只是感到万分的惊诧和委屈。   女婴的牙齿继续向内咬合着,并用力的在吮吸,温热的血液缓缓的流入她的口中……   大殿之上,寒生正疑惑的盯着拎在手中的老降头师,他不是蒙拉差翁.炳?可是自己明明是认得他的啊……   “大师,您怎么就能肯定他不是蒙拉差翁.炳的呢?”寒生狐疑的问道,乃颂差在一旁做着翻译。   “他是阴相人。”崇笛.虎大师踌躇着说道。   “‘阴相人’?那是什么?”寒生不解的问道。   崇笛.虎大师遂解释道:“这是一种极高深的降头术,据说在吞武里王朝时就已失传,距今已有两百多年了,没想到老衲今日竟然亲眼见到了,这所谓的‘阴相人’并不是真身,但可以替代真身进行修炼。”   “那蒙拉差翁.炳的真身在哪儿?”寒生急切的问道。   “一般要在恰好500公里之外的某个地方,太近受干扰,太远又无法进行控制。”崇笛.虎大师说道。   “真是世风日下啊,小小的婴孩竟然如此的放荡不羁!”就在这时,内堂里突然传出飞僵吴老爷子的怒斥之声。   原来这老爷子见老虎和大猫打架,感觉索然无趣,于是自己信步绕到了大殿后面的内堂,一眼便瞥见了在高高的祭坛上,光屁股的沈才华竟然搂住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婴正在非礼,于是义愤填膺的大声吼了起来。   大殿上的寒生闻言一愣,遂一个箭步冲进了内堂,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大吃一惊……   祭坛之上,雪白的莲花瓣上斑斑血迹,鬼婴沈才华无力的斜倚在墨墨的身上,而女婴却眼冒绿光,凶残的噬咬着小才华的脖子,不住的在疯狂吮吸着,那女婴墨墨的齿缝和嘴角,鲜红的血液正在滴滴答答流淌下来……    “嗖”的一声,寒生纵身跃起,抢到了祭坛上,一把抱起已近昏迷的沈才华落回到了地上,力图将两个婴儿分开,不料,那女婴咬在沈才华脖颈上的嘴巴死死不松口,小身子也跟随着轻轻的飘了起来……   “又是一个‘阴相人’!”紧跟着冲进内堂的崇笛.虎大师高声叫道。    “你说什么?这个不是墨墨的真身?”寒生愕然道。   “不是,你看她同那个假蒙拉差翁.炳一样,身体极轻,没有质量,因此决不是真身。”崇笛.虎大师认真的说道。   寒生将手指插进女婴的口中,硬生生的撑开两排利齿,分开了两个婴儿。   一股鲜血迸射而出,原来女婴的利齿已经切断了沈才华的右侧颈动脉,心脏的压力将血液不停地泵出。寒生大惊失色,赶紧用手指压住颈动脉下部,抵在颈骨上暂时止血。   西医对颈动脉断裂的急救方法只有两种,一是缝合,而是移植血管,可是现在都不可能,怎么办?寒生的手指一直压着鬼婴的右颈动脉,汗珠自额头上滚滚落下。   就在这时,寒生突觉手指钻心似的一疼,低头一看,那个墨墨“阴相人”正在噬咬他的另一只手,指头已经被利齿咬破了,女婴正吮吸的“滋滋”作响。   崇笛.虎大师上前一步,手指尖捏着一粒尸油丸,递到了女婴的面前,“阴相人”墨墨一愣,鼻子嗅嗅,然后松开了嘴巴,朝着尸油丸扑去,解了寒生的围。   寒生甩了甩手指,眼下什么也顾不上了,脑海中迅速的将《青囊经》和《尸衣经》上的疗法招式过了一遍,没有发现对症之法。此刻的才华已经失血过多,处于半昏迷状态,乌黑的双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听得他的口中仍在喃喃的低声呼唤着墨墨的名字。   “小才华,你可不能有事啊……”寒生将鬼婴紧紧地抱在怀里。   突然,胸前的内衣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对了,是那瓶“汗青”!   寒生紧忙腾出一只手摸进怀里,掏出那个青花小瓷瓶,用牙咬去瓶塞,小心翼翼的在沈才华颈部断裂的血管上倒了些许,然后将血管拼接上……   那青色的液体遇见鲜血发出了轻微的“咝咝”声响,冒出淡淡的青雾,钻进鼻子里的是一股汗的酸臭气味儿。奇迹终于出现了,那“汗青”竟然像强力胶水一般,将断裂开来的血管黏合在了一起……   许久,寒生才敢轻轻的松开了手指。 第四百零一章   崇笛.虎大师对寒生讲起了“阴相人”的来历。   1767年12月,披耶达信,原名郑信,祖籍广东澄海县,是年三十三岁,被拥戴为暹罗国王,建都吞武里,史称吞武里王朝,郑信也因此被称为“拍昭恭吞武里”。   原阿瑜陀耶王朝的一个封建主,假和尚枋长老私下反抗吞武里王朝,他的手下有一支臭名昭著的红袈裟军队,名为和尚,却饮酒吃荤,娶妻宿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郑信派披耶披差和汶吗以陆路,自己率水军溯河而上,攻下了那空沙旺城。枋长老见大势已去,便逃到暹罗北部的清迈投靠了缅甸人。   1770年11月,吞武里皇朝统一了全暹罗,将军披耶披差在清迈行宫擒住并处死了枋长老,不过被杀的只是一个阴相人,而枋长老的真身却从此下落不明,失踪了。这是暹罗历史上有记载的最后一个“阴相人”,以后的两百年间,“阴相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整个泰国的降头界,均认为此种法术自吞武里王朝便已经失传了。   “如此说来,这蒙拉差翁.炳竟然懂得两百年前枋长老的‘阴相人’巫术。”寒生若有所思道。   “是啊,若是这样,的确是太可怕了。”崇笛.虎大师忧心忡忡的说道。   寒生想了想,遂又问道:“大师,这‘阴相人’虽是身体极轻,但看上去也是血肉之躯,它们到底还是不是人呢?”   大师苦笑了一下,说道:“它们不是人,而是尸体。”   “尸变?”寒生想起了中原有十八种尸变,这“阴相人”不知是属于哪一类。   “‘阴相人’巫术早已失传,但老衲略有耳闻,据说降头师发现身材相貌相似之人,便将其毒杀,然后七日之内涂抹一种特殊的尸油,并经过入魂、起尸等程序,具体的做法就不得而知了,其后真身可以命‘阴相人’替代自己进行修炼,而真身则于五百公里外遥控。”崇笛.虎大师解释说道。   “大师,据您所言,这‘阴相人’就如同一个替身,那有什么办法能够顺藤摸瓜的找到五百公里以外的真身呢?”寒生焦急的问道。   崇笛.虎大师思索着缓缓说道:“据说‘阴相人’练功时天眼必须望着真身的方向,如此才能进行远距离信息的交流,以现代人来说,大概属于某种磁场遥感作用吧。”   寒生点点头,抬眼望着祭坛上的莲花座,手一指说道:“大师,方才我进来时,女婴的面部是朝着这个方向的。”   崇笛.虎大师看了看,略一沉吟道:“正南面稍偏东少许,五百公里之外……那是曼谷。”    卢太官指着“阴相人”墨墨说道:“这两个假身怎么处理。”   崇笛.虎大师一咬牙说道:“必须处死,否则它们继续练功,会增加真身的邪恶功力,等我们找到蒙拉差翁.炳时,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可是老祖的女儿……”寒生眼睛望着那个酷似墨墨的“阴相人”女婴,不无犹豫的说道,他实在是不忍这样做。   “杀了她,本身她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只有这样才可以避免女婴的真身变成一个邪恶的降头师,请不要再犹豫了!”崇笛.虎大师断然说道。   “阴相人”墨墨眼中闪过一丝狡诘的绿光,随即泪水流淌了出来,万分委屈的目光投向了寒生。   寒生的心不由得就是一酸。   “友……”崇笛.虎大师见寒生仍是优柔寡断的神情,右手猛地一拍孟加拉虎头,发出了杀戮的指令。   “呼”的一声,虎友张开了血盆大口,迅雷不及掩耳的扑了上去……   “阴相人”墨墨见事不妙,惊慌失措的扭头就跑。   “喀嚓”一声,鲜血四溅,女婴已经被咬成了两截……   寒生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小才华,默默地看着女婴的断成两截的尸身,心中酸楚之极。   女婴的上半截身子躺倒在寒生的脚下,但是仍艰难的抬起头来,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极怨毒的眼神儿,嘴巴张开,两排满是血污的牙齿冲着寒生恐吓的张合了几下,然后双唇一闭,死去了。   寒生深深地叹了口气,俯身来到了奄奄一息的吸子身旁,查看它的伤势,那吸子只是无力的眨了眨眼睛。   在吸子灰白色的腹面上露出了四个大洞,旁边还有一道道暹罗猫利爪抓破的伤痕,吸盘也有破损,体液仍在缓缓的渗出。   寒生重又开启了青花瓷瓶,将“汗青”液涂抹在了吸子的伤口处,随着淡淡的青雾冉冉升起,破损的腹皮开始在慢慢的生长愈合着……   “简直太神奇了!”崇笛.虎大师惊叹不已的说道。   “它的伤势太重,恐怕不能再与我们同行了,只有回到它熟悉的家乡恩梅开江里面,还有活命的一线希望,”寒生轻轻的说着,他深知吸子筒绝不能够再在陆地上颠簸了,“需要尽快的送它回缅甸去。”寒生小心翼翼的将吸子卷了起来,也抱在了怀里,吸子感激的眨着眼睛。   众人走出内堂,来到了大殿上,冯生和雁城小子正持枪看守着那个蒙拉差翁.炳的“阴相人”。   “友……”崇笛.虎大师轻声说道,遂一按虎头,那孟加拉虎纵身扑上,同样将那个纹身的“阴相人”咬为两段。   卢太官见行宫内的事情已经解决,于是对马丁少校说道:“马丁队长,可以叫直升机过来了。”   马丁少校点点头,掏出那台越战时期的美军摩托罗拉PRC-6野战步话机,揿下开关呼叫待命于10公里之外的布莱尔,命令直升机立即起飞,直接赶来行宫接应。   十分钟后,夜空中响起了马达的轰鸣声,UH-1D直升机缓缓的降落了。   直升机载上活着的救援队员们起飞了,遵照寒生的意思朝着西北方向的缅甸而去,吸子虽然不是人类,但牠屡次救了才华,有情有义,只要有一线希望,寒生就希望牠能活下去。   “哇,终于脱离危险了。”大鹦鹉嘟嘟松了口气说道。   直升机横穿因他暖山区,越过了泰缅边界的萨尔温江,进入了缅甸境内,然后调头向北朝着密支那方向飞去。   飞机上,寒生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沉思着,怀里紧紧的抱着沈才华和吸子筒。   这一仗,尽管消灭了一些小鬼和降头师,但是卢太官的九名雇佣军中也死了四名队员,最终也没有救出墨墨,甚至连女婴和蒙拉差翁.炳的真身都没见到,这个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终止‘爱丽丝’行动。”寒生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终止行动?”卢太官愣道。   寒生坚毅的说道:“必须终止救援行动,我们的损失太大了,这四名队员也都有家属亲人,不能为救一个婴儿再死人了。”   “寒生,这雇佣军,就是刀口上舔血的工作,要么得到一大笔钱,要么丢命,这一点他们都十分清楚,而且都已经签了合同的。”卢太官解释说道。   “可那四个来自南越、缅甸和泰国的青年都是鲜活的人啊……”寒生愁眉苦脸的说道,“终止吧。”   卢太官踌躇着将寒生的话转达给了马丁少校听,马丁犹豫了下,沉吟着说道:“卢先生,寒生说的不错,曼谷是泰国首都,我们的直升飞机和枪支武器都不能够在那里使用,雇佣军目前在中南半岛的北部山区里还可以偷偷的活动,若是在首都曼谷,那危险性可就太大了。‘爱丽丝’行动可以告一段落了,只不过还有那50%的佣金……”   “马丁少校,佣金我会百分之一百的照付,好吧,我同意终止救援行动。”卢太官想了想,最后也只得无奈的说道。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划过夜空。   驾驶舱里,布莱尔嘴里高声骂道:“妈的,缅甸空军的喷气战机!”   马丁少校闻言大吃了一惊,急忙回到驾驶舱,朝夜空中抬头望去,月光下,一架银灰色的小型喷气式战斗机已经飞到了UH-1D直升机正前上方。   无线电通话器里传来了几句缅甸语,口气严厉。   马丁少校抓过话筒,用英语说道:“请讲英语,请你们用英语通话。”   通话器中传来了生涩的英语命令声:“UH-1D直升机听着,你们已经侵犯了缅甸领空,现在命令你们立即迫降密支那机场,重复一遍,你们已经侵犯了缅甸领空,命令你们立即迫降密支那机场!”   马丁少校揿下按钮平静的回答道:“这里是美军第229直升机突击大队,重复一遍……”   “胡说!越战早已经结束了,美国大兵都滚回了老家,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对方不耐烦的呵斥道。   “我是美国陆军骑兵第一师第229直升机突击大队马丁少校,请你说话注意礼貌。”马丁少校一面说着,一面示意布莱尔降低飞行高度。   “哒哒哒……”对方晃动了下翅膀,几串曳光弹掠过直升机的一侧,发出了警告。   布莱尔望了下马丁,无奈的说道:“马丁,这是一架中国制造的歼6喷气战机,它有三门航炮,两枚空空导弹,航程达两千公里,我们斗不过的……” 第四百零二章   “布莱尔,赶快下降,钻山沟,做机动规避飞行。”马丁少校把牙一咬,匆匆命令道。   布莱尔一推操纵杆,UH-1D直升机一头扎下,直奔一条狭长的山谷飞去。   “UH-1D直升机听着,我们奉命击落你们,嘿嘿……”无线通话器内传来歼6战机机师得意的笑声。   “哒哒哒……”一连串的密集的机关炮自后上方扫射了过来,喷气机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掠过上空。   布莱尔是作战经验丰富的直升机机师,他猛拉操纵杆,直升机向右侧身闪避,躲开了密集的弹雨,饶是如此,仍还是有两发20毫米机关炮弹击穿了直升机的机身,撕掉了左侧的机舱门,寒冷的空气“呼”的灌进了舱内。   “有人被击中了!”冯生尖声吼叫了起来。   寒生急忙将怀中的婴儿和吸子筒递给了冯生,低头查看,身旁的那名泰籍士兵后颈已经被洞穿撕裂,即时已经毙命。   “马丁少校,我们投降吧,不然会机毁人亡的!”卢太官匆匆用英语大声叫喊道。   “大胆!本提督在此,什么人竟敢无此无理?”飞僵吴老爷子拍案而起,将脑袋伸出了机舱门,高声的对着夜空训斥道。   “危险!老祖宗,你快点进来……”卢太官着急的喊道。   “告诉你们,本提督也是有火枪的……”吴老爷子气呼呼的从后背上取下了那支单兵肩式SA-7萨姆导弹,一只手勾住舱门,大半个身子探出,肩扛着发射器,望着掠过的战机,一只手抠着扳机吼道。还没等低下脑袋瞄准,机身忽的一颤,不由得手指一紧,“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炙热的火焰向后喷出,一枚SA-7地空导弹“嗖”的发射了出去……   老爷子吓了一跳,把持不住,那支发射架从肩上弹开,坠落到空中去了。   歼6喷气式歼击机,是仿苏制米格19战机,最大航速1490KM,转弯半径较大。当那位缅甸机师自豪的掠过美制UH-1D直升机的上空,扭头瞥了一眼,发现这架走投无路的UH-1D直升机中部舱门处火光一闪,竟有一枚导弹尾随飞来时,顿时吓得汗毛竖起,急忙猛蹬方向舵,向右急转,然后将油门推到了最大……可是萨姆导弹由双推力固体发动机推动,飞行速度可达2马赫,相当于2448KM的时速,远超米格机,这枚红外制导的萨姆-7导弹很快的追上了它,从尾部钻入了机身,三公斤的战斗部爆炸了,随着一声巨响,整个米格机的机尾被掀掉了,喷气战机迅即进入螺旋状,坠下了夜空。   “Yes!”马丁少校舞动着拳头,兴奋地大叫起来。   布莱尔松了一口气,驾驶着直升机沿着山谷飞行。   “下面就是缅北的恩梅开江了。”布莱尔轻声说道。    清凉的月色下,UH-1D直升机像一只巨大的黑鸟缓缓的降落在了江岸上,布莱尔关闭了油门,螺旋桨停止了转动。   寒生抱着吸子筒跳下了舱门,走到了水边上,轻轻的将吸子筒放在了冰凉清澈的江水中。   “才华,才华,快醒醒,恩梅开江,起源于中国西藏东南部,流经云南称独龙江,是伊洛瓦底江的正源。”大鹦鹉嘟嘟对着鬼婴的耳朵大声叫道。   “墨墨……吸子……”沈才华幽幽醒转,轻声呼唤着。   冯生抱着他一声不响的走到江边。   “吸子,这是你的家乡恩梅开江,谢谢你多次救了我们,可是你和才华必须得要分手了。”寒生说着,眼眶有些湿润。   “我要吸子……”沈才华睁开眼睛,伸出手来。   寒生接过婴儿,蹲在水边,让沈才华的小手抚摸着吸子筒,口中柔声说道:“才华,吸子必须回到恩梅开江里疗伤,等牠完全好了以后,我再带你来看牠。”   吸子缓慢吃力的伸展开腹面,可以看到被那些暹罗大猫咬破的伤口已经长出了嫩肉,但其体液流失太多,仍是非常的虚弱。   鬼婴流泪了,小手摩挲着吸子灰白色的腹面,抓着吸盘久久不松手…….   吸子眨了眨眼睛,似乎也泪水盈盈,最后望了一眼小主人,慢慢的沉入了江中,水面上留下了几圈涟漪,随即渐渐的散去了……   鬼婴十分伤心地“呜呜”哭了。   寒生站起身来,对卢太官说道:“卢先生,你为寒生所做的一切,大恩不言谢,我们就此分手,日后自有相见之日。”   “你……要留在此地?”卢太官诧异的说道。   “是的,才华的伤势禁不起折腾,我会带他去甘拜迪的山寨静养数日,那儿是原国民党九十三师控制的地盘。之后,我会带才华去曼谷寻找墨墨,人少可能会更加方便些。”寒生解释说道。   崇笛.虎大师走上前来,合掌道:“老衲在曼谷等你。”   寒生还礼,恭敬地说道:“有大师相助,那是最好不过了。”   “九十三师?”雁城小子闻言热情的插话说道,“我就是九十三师的,那儿的情况我最熟啦,小子愿意和你同行。”   寒生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了,他转身对冯生歉意道:“冯生,我有件事想请你辛苦一趟。”   “请说吧。”冯生干脆的答道。   “想请你回去婺源一趟,告诉兰儿和山人叔叔,寒生还要到曼谷一行,一旦找到墨墨后就会即刻回家的,让他们别担心。”寒生说道。   “好,我去,然后就在南山村等你回来。”冯生应允道。   “不用等了,你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寒生握住他的手,感激的说道,他不想再让冯生冒风险为自己奔波了,人家毕竟是国家干部,不似自己一介村夫草民。   布莱尔启动了马达,巨大的螺旋桨缓缓转动起来,UH-1D直升机起飞了,载着卢太官的雇佣军朝着泰国边界而去,渐渐的消失在了夜空里。   静寂的山林,清风徐徐,惟见江心月白。   寒生怀里抱着沈才华,雁城小子挎着那支乌齐式冲锋枪,嘟嘟在盘旋在头顶上,一行人默默地沿着恩梅开江岸朝着甘拜迪小镇走去。 黎明时分,寒生一行终于来到了阿明家的山寨。山坳中雾气蔼蔼,高大茂密的毛竹林中有早起的几头黄牛在啃食着刚刚破土的竹笋,晨曦间隐约见到一幢幢的高脚竹楼,寨子中间的那条小溪依旧在淙淙流淌着,令人感到山野间的惬意恬适。   竹楼门“嘎吱”一声开了,阿明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一眼瞥见寒生愣了一下,随即欣喜的叫喊了起来:“寒生大哥!是你呀……”   寒生微微一笑,道:“阿明,你好啊,老爹的身体痊愈了么?”   “啊!是神医老表回来了!”阿明的父亲闻声出门,笑呵呵的望着寒生。   “快进屋来,”阿明高兴地拉着寒生说道,“爹爹全好了,还能上山打猎了呢。”   老爹见到寒生异常欢喜,拉着他的手不放,忙吩咐阿明生火做早饭。寒生摸了摸老爹的手腕,经络血脉十分畅通,身体状态良好。   “这位是……”老爹望着雁城小子说道。   寒生替他们双方介绍了一下。   “我也是九十三师的后代,家住在美斯乐。”雁城小子说道。   “哦,在金三角师部,那里还有一些从家乡一起出来的老表呢。”老爹说着热情的沏上了茶水。   大鹦鹉嘟嘟站在床头上望了望大家,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哦,原来是种鸦片的九十三师啊……”   寒生将沈才华放在了床上,轻轻的盖好被子,让他睡去,然后坐下来,对老爹讲述了此行的来意。   “没问题,这儿就是你们的家,想住多久都没有关系,只是你和孩子只身去曼谷寻亲,不会有危险吧?我可以让阿明叫上一队人马与你同去。”老爹担心的说道。   寒生谢绝了老爹的好意。   时间不长,小芹和她爹杨慕贫也闻讯赶来了。   “小老表,那半部青囊葬尺经有没有研究点端倪出来?”杨慕贫呵呵笑着询问道。   “嗯,”寒生想了想,便如实的说道,“杨叔叔,那半本《葬尺经》我暂时还是看不懂,只能慢慢去琢磨了。”   杨慕贫怅然道:“这也难怪,自先祖杨筠松未破解完便撒手西归,历代恐已不会再有人能解得开了……”   鬼婴沈才华似乎就行……寒生心中寻思着,但是并没有说出口。   接下来的几天里,失血过多的沈才华慢慢的恢复了体能,在此期间,寒生带他到山林间捉了头麋鹿,让其饱饱的吸食了一些鲜血。   鬼婴不能永远这样,他应该恢复正常人的饮食习惯才是,寒生苦苦思索着,用什么特殊的疗法才能做到呢?   这天的清晨,寒生带着沈才华、嘟嘟和雁城小子告辞了阿明父子以及杨慕贫父女,出发前往泰国首都曼谷。 第四百零三章   黑泽等人一直都没有在南山村露面,数日以来,吴楚山人的心始终是忐忑不安,不化骨茅一噬也未有离开,就在新建的茅草房里暂且住了下来。每到夜里,便与吴楚山人把酒言谈,说些个前朝轶事,倒也乐不思蜀。   耶老又去花生地里捉了些体格健壮的蛐蛐,算下来已有数百只之多,每天食量惊人,可是毛尸究竟去哪儿了呢?耶老连日来简直是寝食难安。   是夜,一轮明月高悬,山人与茅一噬坐在院子里赏月饮酒,兰儿则默默地坐在门槛上,眼望着皎洁的明月,一缕淡淡的相思萦绕在心头……唉,寒生,月亮又圆了,可是你现在人在哪儿呢?你和才华找到墨墨了么?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耶老悄悄地坐在了兰儿的身旁,口中低吟道。   兰儿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天空,幽幽叹息道:“耶老,你说他在哪儿呢?”   耶老也是兀自怅然不已:“是啊,毛尸,你究竟跑哪嘎达卖呆儿去了呢……”   “毛尸?”兰儿一愣。   耶老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出了院子,独自一人在月亮地里溜达着。   “我说耶老哎,咱们什么时候回关东啊?”老翠花趴在耶老背上说话了,语气颇为不满。   “老翠花,你又睡醒啦?等老衲找到毛尸,喂她吃了蛐蛐,然后问清楚她是谁?还有,黄老爷子哪儿去了?完了我们就回黄龙府,不然这辈子都要想破脑袋的。”耶老回答道。   老翠花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那毛尸要是再也不来了呢?”   “是啊,”耶老一拍脑袋,急道,“万一那毛尸要是真的不来了,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不行,我得去找她。”   “就是嘛,你拎着蛐蛐笼子,我们去找她问个明白。”老翠花怂恿耶老道。   耶老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溜达着回到屋里,悄悄地将蟋蟀笼子藏在身后,溜出了后门。   “我们到哪儿去找毛尸呢?”耶老挠了挠头皮,又犯了难。   “先去埋毛尸的太极阴晕那儿吧,兴许那毛尸又回去了呢。”老翠花建议道。   “说的也是。”耶老蹑手蹑脚的绕行了半个村子,走上了通往南山灵古洞的那条小路。   寂静的夜空,明月高悬,清凉如水,耶老兴致勃勃的穿过了那片竹林,乌鸦们只是探头瞥了他一眼,未予理睬。   耶老一猫腰,钻进了灌木丛,来到了太极阴晕前。 清凉的月光下,太极阴晕内的土坑仍在,这还是那天夜里耶老偷偷挖毛尸所留下的。   “老翠花,毛尸没有回来。”耶老瞅着空荡荡的穴坑,失望的说道。   “是哦,毛尸没有回来,山人说她是被日本鬼子给抓走了,不会是带去日本了吧?”老翠花分析道,心想最好是这样,如此便可以回关东老家了。   “日本人要毛尸做什么?嗯,肯定是发现了毛尸生的十分俊俏,所以才……”耶老失意的嘀咕道。   “嘘……有人来了,就在山洞那儿……”老翠花悄声提醒说道。   耶老轻轻的拨开灌木丛,朝灵古洞方向望去。   月光下,一个衣衫褴褛、秃脑瓜顶的人正在蹑手蹑脚的从山洞口里走出来,看样子十分的警觉。   “毛尸?”耶老认为在深更半夜出现于荒山野岭之中的,出了毛尸还能有谁呢?而且竟然还穿了件破衣裳……   耶老高高兴兴的举起了蛐蛐笼子,从灌木丛中走出,口中呼唤着:“毛尸……毛尸哎……”   那秃头之人冷不丁见到耶老的突然出现,不由得吓了一跳,遂借着月光仔细的上下打量着身形干瘪的耶老,诧异的说道:“你的,什么尸的干活?”   竟然是女人的声音,毛尸不就是女的么?耶老心中一热,赶紧走上前两步,也反复的打量着秃顶女人,发现她颇有些姿色,虽然此女头发以及眉毛都没有,但是比起老翠花来还是要好看多了。   “咦,毛尸怎么会说话了?好像是日本话呢?老衲知道了,毛尸原来是个日本人!”耶老发出一连串的疑问后,终于做出了肯定的推断。   “我的,毛尸的不是,わたしは 良子です。”秃顶女人正色道。   “笨蛋耶老,她不是毛尸,这个无毛怪女人一定是吴楚山人说的,是和那个日本鬼子黑泽一伙的。”老翠花已经隐身到了耶老的体内,话音直接传到了他的耳鼓里。   耶老半信半疑,但仍旧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女人。   良子的鼻子在轻轻翕动着,她发现面前的这个干瘪老头竟然是一具有陈年老尸,于是腹中立马饥肠辘辘起来。   “你的,很英俊的,什么的名字……”良子看出耶老目光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爱慕眼神儿,结结巴巴的说着生硬的中国语。   “耶老,老衲的名字叫耶老,老衲真的很英俊么?”耶老欣喜的问道。   “她是骗你的……”老翠花在体内善意的提醒耶老道。   “接吻,你的愿意?”良子抛了个媚眼过来,腰姿扭动风情万种的柔声问道。   “接吻?”耶老愣了一下,茫然道,“接吻是什么?”   “就是亲嘴儿,笨死了。”老翠花脱口而出,但随即便后悔了。   “亲嘴儿呀,老衲乐意之极。”耶老闻言顿时感到脑袋里晕乎乎的,懵懵懂懂的迎向了那女人,大有一种慷慨赴难的豪情。   良子心中寻思道,哼,这是你自寻死路,让我得以品尝到这中原的陈年尸气。   耶老难为情的闭上了眼睛……   良子阴笑着将自己的嘴唇用力的按了上去…… “住手!”耶老的身后突然传来了断喝声。   耶老吓了一个机灵,赶紧睁开了眼睛回头望去……月光下站着两个人,正是吴楚山人和不化骨茅一噬。   “老衲,只是……”耶老涨红了脸,扭扭捏捏的嘟囔着。   吴楚山人犀利的目光盯住了良子,诧异的说道:“你们终于出现了,黑泽呢?还有,你的头发和眉毛呢?”   良子气愤的望着吴楚山人,不屑的骂道:“中国的蝙蝠,良心大大的坏了。”   山人闻言哈哈大笑:“原来是阴蝠们干的,如此说来,你们带着毛尸躲进了灵古洞里。”   “这个东洋阴人就是老弟所说的那个劫持毛尸之人么?”不化骨茅一噬问吴楚山人道。   “正是,”山人回答着,随即转向耶老责备道,“耶老,好在兰儿发现你溜出了后门,告诉了我们,否则今夜你命休矣。”   耶老低下了头,嗫嚅道:“老衲以为她是毛尸呢。”   “你想非礼毛尸么?唉,色子头上一把刀啊,千年皮尸亦不能幸免……”老翠花幽幽叹息道。   良子仰起鼻子嗅了嗅,心下寻思道,这新来者又是一具中原的陈年老尸,气味真的是十分的纯正。   想到此,良子于是妩媚的一笑,眼中秋波荡漾,口中嘤嘤说道:“你的,很英俊的……”   不化骨茅一噬兀自解开纽扣,开始脱衣服和裤子。   “茅兄,你这是……”吴楚山人惊讶的问道。   “待老夫剿灭了这东洋阴人。”茅一噬大义凛然的说道。   “且慢,我们先不要杀她,让她带路找到毛尸。”吴楚山人连忙劝阻道。   良子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些人的敌手,于是猛然转身,撒腿就往灵古洞内跑去。   茅一噬身形一弓跃起,口中发出凄厉的“喵喵”叫声,如影随形,从后面凌空掐住了良子的脖子……   “毛尸在哪儿?”吴楚山人上前厉声喝问道。   良子鼻子“哼”了一声,不答。   茅一噬手上加力,良子的颈骨“咔咔”爆响,眼泪水都流了下来,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只得说道:“里边的,山谷里的干活。”   “卧龙谷?”吴楚山人心下一惊,遂说道,“茅兄,原来他们躲藏在卧龙谷中,从灵古洞内穿过去,就可以到达谷中。”   “好,那我们就去将他们一网打尽。”茅一噬傲然说道。   吴楚山人转身对耶老道:“耶老,我和茅兄去卧龙谷一趟,你先回家照看兰儿,天亮前我俩定会将毛尸带回。”说罢,便与不化骨茅一噬押着良子走进了灵古洞之中。   耶老在月光下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行,还是要跟上去,因为蛐蛐还在老衲这里。”他想了想,认为自己的这个理由很充分,于是高高兴兴的走进了灵古洞。 第四百零四章   灵古洞内,红眼阴蝠们发现了又有人经过,遂兴奋地发出了进攻的信号,一瞬间阴风扑面而至,走在头里的不化骨茅一噬首先遭到了袭击。   “何方妖孽竟敢对老夫偷袭?”茅一噬大声呵斥道。   话未落音,黑暗中但觉脑袋以及面上麻酥酥的一疼,用手一摸,竟然毛发皆无……鼻孔内忽的又是一酸,内里面已经生长了百余年的数根长鼻毛也不翼而飞了。茅一噬勃然大怒,匆匆解开纽扣,嘴巴里“喵”的一嗓子,正欲大打出手之际,胸口突地又是一痛,自己引以为豪的那些浓密胸毛也被拽了个精光。   阴蝠们见良子无毛可拔,便冲向了走在后面的吴楚山人,“吱吱……”阴蝠首领认出了山人,遂发出了紧急叫停的唿哨声,纵是如此,还是有两只年轻的阴蝠趁机扯去了他几根头发。   “茅兄,不打紧,蝙蝠都是自己人。”吴楚山人手揉着脑瓜顶,赶紧告知不化骨说道,但是已经迟了。   “自己人?”茅一噬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和胸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些红眼阴蝠最大的喜好就是拔毛,牠们是寒生的朋友,并不会刻意去伤害人的……”吴楚山人着实费口舌的解释了一番,才使茅一噬的怒气渐渐的消了,毕竟这如同猫抓老鼠和狗儿吃屎,是自然现象罢了。   卧龙谷中,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樟树林里散发着淡淡的酯香,真是一个幽静的所在。月光清凉如水,那间土房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儿,与旧时无异,可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吴楚山人忆起了自己与蒋老二在谷中生活的那些年,心中极是酸楚。   林中的一株樟树下缚着一身材矮小的白毛之人,正是被劫持数日的毛尸。   走近那间熟悉的土房,里面传出轻微的鼾声,山人迈步进屋,月光斜撒在床上一熟睡的无眉秃顶人脸上,那人是黑泽。   茅一噬推着良子踉跄进屋,黑泽惊醒睁开了眼睛。   “黑泽,你们原来躲进了卧龙谷……”吴楚山人冷笑着说道。   黑泽坐起身来,瞧清了眼前的情形,盯了一眼良子,眉头紧蹙,但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热情的招呼道:“哈,原来是吴楚山人啊,欢迎欢迎,你是来通知我寒生回来了么?”   “黑泽,黄建国和你的其他同伙呢?”山人问道。   “你是说婺源太郎么?”黑泽脑袋一转,立刻明白了吴楚山人还不知道黄建国已死,于是嘿嘿一笑道,“他们另有任务,怎么,你找他有事么?”   茅一噬鼻子“哼”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老夫是要将你们这些东洋阴人一举剿灭。”   “吴楚山人,这位先生器宇轩昂,颇有武士遗风,他是谁呀?”黑泽脸上显露出谄媚的笑容。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雍正年间江南大侠甘风池首徒,威震江湖的不化骨茅一噬是也。”茅一噬傲然道。   黑泽一愣,心道,又是一具陈年老尸,口中却故作惊叹道:“大侠莫非就是当年刺杀雍正皇帝的侠女吕四娘的挚友甘风池甘大侠的高徒? ”这黑泽对中原历代江湖轶事所知甚多,故竭尽奉承之能事,脑袋里急速的盘算着脱身之道。   茅一噬点点头,哼道:“算你还有些眼力。”   此刻,耶老悄悄地溜出了石洞口,蹑手蹑脚来到了樟树林中,偷偷解开了捆绑着毛尸的绳索,然后柔声说道:“毛尸哎,别出声,老衲前来救你啦……”   月明风清,耶老拽着毛尸沿着溪水向谷外而去,“咱们不走山洞了,那些阴蝠特别喜欢拔毛,见到你身上的这些漂亮白毛,肯定会扯光的。”耶老心疼的对毛尸说道。   “不好,毛尸不见了。”吴楚山人匆匆走进来说道,方才他出屋准备先去将毛尸松绑,不料那樟树下只见扔在地上的一根绳索,而毛尸却踪迹全无。   “这么说,谷内还有东洋阴人。”茅一噬说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遂问黑泽道:“是黄建国干的么?”   黑泽心下也是犯了嘀咕,奇怪,谷内没有别的人了呀?但他口中却十分镇定的说道:“哦,我早已料到山人你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所以就安排了婺源太郎埋伏在林子里,若是形势不对,他们就带走毛尸人质。你是寒生的岳父,我是日本外交官,无论如何也不愿你我之间发生冲突,再说了,驻中国副总领事享有外交豁免权,吴楚山人是个有知识的学者,也不至于为难我,引起两国之间的外交纠纷吧?”   吴楚山人闻言心中寻思着,自己的目的是解救毛尸,搞清其来历以及黄老爷子尸首的下落,不必要真的下手杀掉这个日本副总领事,将来给寒生和兰儿的生活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交出毛尸,我就放了你们俩。”吴楚山人平静的说道。   黑泽眼睛一转,提出建议道:“他们现在已经出谷了,这样吧,明晚子时,我会带上婺源太郎和毛尸前往南山村灵古洞前,届时希望寒生也能在场一会。”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道:“黑泽先生倒是很会金蝉脱壳嘛。”   黑泽嘿嘿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山人若是信不过的话,你们可以把良子带走,也作为人质,明晚见面时用于交换毛尸。”   吴楚山人闻言踌躇着,目光瞥向了茅一噬。   “山人老弟,此阴人的话断不可信,你瞧他目光狡诘,闪烁其辞,还是让为兄的先剿灭了他吧。”不化骨茅一噬说着准备动手解开衣扣。   “茅兄,这个日本人享有外交豁免权,杀了他恐怕日后政府会对寒生不利。”吴楚山人按住了茅一噬的手苦笑道。   “什么外交豁免权?”茅一噬不解的问道。   “就是两个国家之间互相给予对方外交官对等的民刑事责任的豁免,这是各国间的通行惯例,受国际法的保护。”吴楚山人解释道。   茅一噬仍是不太明了,但是山人既然已经说了,自己亦不便反客为主,遂只能作罢了。   “那么好,我们带走这个女人,明晚子时,南山村灵古洞前交换毛尸。”吴楚山人以大局为重,应允了黑泽的条件。   黑泽转过脸,对良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日本语。   “嗨……嗨!”良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虽心有不愿,但是绝不敢违抗教主的旨意,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吴楚山人和茅一噬带走了良子,径直通过山洞内原路返回南山村。   “奇怪,这个毛尸怎么会自己跑掉了呢?”黑泽自言自语不解道。   月色迷离,耶老在前面走着,毛尸身子倒行一跳一跳的跟在了后面,出谷后,沿着一条山路前行。   约摸离开卧龙谷已经很远了,耶老站住了,转过身对毛尸说道:“我们休息一下,开始喂你吃蛐蛐了。”   “唧唧唧……”毛尸的胸腔里的那只蟋蟀竟然还活着。   耶老惊奇的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前听着,然后喜滋滋的举起了竹笼子,道:“你看,这里面有几百只蛐蛐呢。”   耶老轻轻的将手伸进了笼子里,一只只的抓出来塞进了毛尸的口中,眼瞅着她肚子里的鸣叫声越来越响,仿佛像大合唱一般,于是喜不自禁起来。   最后,毛尸吃完了所有的蟋蟀,打了个饱嗝儿。   “你是谁?”耶老终于一本正经的开始问话了。   “唧唧唧……你是谁?”毛尸竟然回答了,其声虽与人类的话音不太一样,但却是极清脆好听,如同虫鸣一般悦耳。   耶老大喜,忙道:“老衲是耶老啊,你的声音比老翠花可是好听多了,生前一定是个美妇吧?”   “唧唧……美妇?嘻嘻……”毛尸咯咯笑起来了,简直如银铃一般动听。   耶老望着她跟着傻笑了起来。   “唧唧,刚成亲的那阵子,十里八村的老表是唤我美妇的……唧唧。”毛尸承认道。   果然是位美女,耶老想,随即心情紧张的开口问道:“美妇,你怎么会埋在太极阴晕里面了呢?那个黄老爷子的尸首又跑到哪儿去了呢?”   “唧唧……太极阴晕?黄老爷子?你在说什么呀……”毛尸迷惑不解的说道。   耶老挠了挠头皮,心想还是先问些简单的吧,于是说道:“美妇,你芳龄几许啊?”   “唧唧……七十有三。”毛尸答道。   耶老板起指头算了算,嘴里叨咕道:“七十三八十四,儿女眼中一根刺,阎王不请自己去……”   “你说什么呐?唧唧。”毛尸不满意了。   “老衲是说孔夫子活到七十三,孟夫子活到八十四,都是命中的槛啊……”耶老赶紧解释道,想了想,然后又继续问下去,“美妇,你还记得你原先葬在哪里么?”   “自己的坟地,当然记得啦,唧唧。”毛尸肯定道。   “是埋在南山村灵古洞的前面吗?”耶老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是,唧唧。”毛尸否认道。   “在哪儿?”耶老紧张万分的追问道。   “文公山下,唧唧。”毛尸回答道。   奇怪,毛尸既然是埋在文公山,又怎么跑到太极阴晕里面来了呢?耶老越发迷惑不解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想。   “美妇,你能带老衲去文公山看看你的坟墓吗?”耶老问道。   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让吴楚山人和兰儿对老衲刮目相看才是,耶律氏乃是名门望族,决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耶老暗下决心。   “走吧,唧唧。”毛尸说罢倒着身子一蹦好远,姿势婀娜,在清凉的月光下,一路奔西北跳去了。 第四百零五章   月夜,冯生风尘仆仆的走进了南山村。   自从在缅甸恩梅开江与寒生分手后,他便与卢太官和救援队等人乘直升机返回到了泰国东北的乌隆基地,次日驱车前往了曼谷,然后由曼谷飞回香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江西婺源。   兰儿见到冯生自是百感交集,一边烧火做饭,一面打听着寒生的情况。   “这么说,寒生和才华都很好,找到墨墨后就可以马上回来了。”兰儿松了一口气,连日来紧绷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北斗西斜,吴楚山人和茅一噬押着良子走出了灵古洞,踏着月光回到了村东家中。   “是冯生!你回来啦,那寒生呢?”吴楚山人欣喜道。   冯生讲述了此行泰缅寻找老祖女儿的惊险过程,并转达了寒生的问候。   “如此说来,曼谷事情一了,他和婴儿就直接返回江西了。”吴楚山人遂放下心来。   “爹爹,你们找到耶老了么?”兰儿问道。   “什么?耶老还没有回来?”吴楚山人闻言大吃了一惊。   兰儿道:“是呀,始终没见他人。”   茅一噬在一旁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千年皮尸头脑简单,处世荒唐,说不定又要惹出什么漏子来呢。”   “如此说来,这个耶老并没有回家来,反而是有可能偷偷的跟着我们到了卧龙谷……坏了,他万一遇见了黄建国,便会有危险了,不行,我得赶紧再返回谷中一趟。”吴楚山人急切的说道。   “我同你一道去。”不化骨茅一噬站起身来。   “不,”吴楚山人沉吟着说道,“兰儿这儿我不放心,拜托茅兄照看,还有这个良子也需要人来看守。”   “山人但可放心,有我冯生在,绝对保障兰儿的安全。”冯生抽出腰间的手枪自信的说道。   “如此也好,冯生定要多加小心。”吴楚山人点头应允道,遂带良子来到西屋衣橱前,出手将其点到,关进了橱内。   吴楚山人和茅一噬匆匆出了院子,直奔灵古洞而去,然后在溶洞内一路疾奔,只消用了半个多时辰,便又回到了谷中。   卧龙谷中一片寂静,林间雾气蔼蔼,不见人迹。   吴楚山人先冲进了土屋之内,那黑泽已经不知去向,很可能是出谷去见黄建国以及毛尸去了。   “茅兄,我们即刻出谷。”吴楚山人匆匆道,随即施展轻功,向谷外一路疾奔,不化骨茅一噬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后面。   卧龙谷口也是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山人脚步略一踌躇,随即沿着那条唯一的山路继续追了下去。   “这是耶老的蟋蟀笼子,”吴楚山人在山路的岔道口发现了那只空空如也的竹笼子,自言自语道,“看来耶老已将那些蛐蛐喂给毛尸吃了。”   不化骨茅一噬俯身在地面上,鼻子贴地嗅了嗅,然后站起身来说道:“老夫闻到了毛尸的特殊气味,是往西北面的路上去了。”   吴楚山人抬头望望东方天际处,急切道:“天色已经快要黎明了,我们得加紧了。”   两人如疾风一般的朝着西北面的山路追了下去。 婺源文公山,原名“九老芙蓉山”,山腰葬有朱熹祖墓,因谥号“文公”而得名。南宋绍兴二十年(1150年)春,朱熹回乡扫墓亲手栽植的24棵杉树,寓意24孝,历经800多年风雨,至今已有三米多粗,三十余米高,仍郁郁葱葱的屹立在半山之上。   黎明前,天色昏暗,毛尸一蹦一跳的走在古驿道的石路上,虽经几百年风霜雨雪,古道仍完好无损,因其修建时采用了倒三角形的方法铺石,借助行人的踩踏,石块越踩越实,越踏越紧,所以保存至今。   耶老望着苍翠的文公山,不由得叹息道:“老衲久居关外,听闻南宋理学家朱熹祖墓穴址择地颇为周折,毛尸哎,你能葬于此山之中,也是不容易啊。”   毛尸闻言停下了脚步,疑惑着说道:“唧唧……文公祖墓如何费周折啦?”   耶老清了清喉咙,然后回答说道:“老衲听吴楚山人说过,南宋朱熹曾祖墓下葬时,乃是一个叫做‘赖布衣’的风水师择的时辰,必要等到四种现象同时出现时方可下葬。”   “唧唧……是什么?”毛尸感兴趣的问道。   “一是鲤鱼上树,二是铁锅当帽,三是瓦片盛饭,四是葛藤束腰,那赖布衣告诉朱家人某日某时将棺木抬至墓穴旁边等待,族人们半信半疑,但还是照做了。时辰接近午时许,见一位农夫手提两条鲤鱼来到路口茶亭旁边,随手将鱼挂于树上,自己则到凉亭内歇息喝茶,这就是鲤鱼上树。须臾,天阴落雨,一人头顶铁锅奔进凉亭,岂不是铁锅当帽了么?因天近中午,几名农妇提着瓦罐前去地里送饭,下雨路滑,一位农妇摔了一跤,送饭的瓦罐打破,腰带也因摔跤跌断了。那农妇心疼米饭,用瓦片将饭盛起,又随手折了葛藤当作腰带系于腰上。此刻族人方才恍然大悟,鲤鱼上树、铁锅当帽、瓦片盛饭、葛藤束腰,四种现象真的同时出现了,不由得连连称奇,于是连忙将棺木下葬于墓穴内,这才成就了一代大文豪朱熹。”耶老很满意自己有机会在毛尸面前炫耀一番。   “唧唧……有意思。”毛尸抿嘴嘻嘻笑了,音质清脆甜美。   “毛尸,你的墓地究竟在哪儿呢?”耶老也陪着干笑了几声,然后抓紧时机问道。   “唧唧……就在这里。”毛尸手一指古驿道旁的一处山坳,那里背风向阳,赫然矗立着一个大坟包。   耶老走近前细观,诧异道:“毛尸,你是哪一年死的?”   “1966年,唧唧。”毛尸回答道。   “那是十年前了,可这却是一座新坟啊……”耶老望着坟包上面的新土狐疑的说道。 “唧唧唧……就是这里,没错。”毛尸肯定的说道。   这是一座新坟,土包上面甚至才刚刚生出些青草来,耶老围着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墓碑,他挠了挠头皮,又接着问道:“怎么会没有墓碑呢?”   毛尸嫣然一笑,解释道:“唧唧,唧唧……外姓人葬坟到文公山上,都是不立墓碑的,几百年了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直奔他俩而来,毛尸害怕的闪身躲在了耶老的身后。   “毛尸,你别怕,有我耶老在此,任何人休想伤害到你。”耶老张开双臂毅然的护住了毛尸。   夜行人的衣袂声转瞬已至跟前,稀疏的星光下,站立着吴楚山人和不化骨茅一噬……   “耶老,你让我们找的好苦。”吴楚山人气恼的说道。   茅一噬走近前来,鼻子不住的翕动着,嘿嘿的开口道:“这具普通毛尸没什么道行,干脆剿灭算了。”   “唧唧,我怕……”毛尸战战兢兢的后缩着。   耶老胸脯一挺,高声叫道:“老衲绝不允许你们伤害毛尸!”   “耶老,你自己这样随意乱跑,是很危险的。”吴楚山人责备说道。   耶老脖子一挺,分辩道:“老衲喂毛尸吃了蛐蛐,她带我来到了她的墓穴,老衲马上就可以解开太极阴晕里面发生的谜团了。”   “这座坟就是毛尸的么?”吴楚山人疑惑道。   “唧唧,是我的。”毛尸躲在耶老身后探出脑袋说道。   “哼,是真是假,挖开便知,”吴楚山人转身对茅一噬说道,“茅兄,方才路过一家农舍,我去找把锄头便来。”说罢,山人身形一晃,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了。   “耶老,老夫一生剿灭尸变无数,你与这具毛尸非亲非故,干嘛要护着她呢?”茅一噬不解的问道。   “人在江湖,行侠仗义,除强扶弱,助人为乐,乃老衲份内之事,岂能袖手旁观,更何况毛尸又是一个受尽苦难的美妇人。”耶老义正言辞的朗声说道。   “美妇人?你又怎么晓得?”茅一噬诧异的说道。   “你听她吴语软侬的话音,行走步态之婀娜,接人待物之娇羞,举手投足之妩媚,老衲岂能分辨不出?”耶老雄辩道。   “哼,不就是一具毛尸么,连肉都没有。”茅一噬鄙视说道。   “呜呜……唧唧。”毛尸伤心地哭了。   “不化骨,老衲不许你侮辱毛尸!”耶老愤怒的冲着不化骨喊叫起来。   脚步声重又响起,吴楚山人手拎着一把铁锄回来了,二话不说,走到那座坟包前便奋力挖掘了起来。   此刻,东方已现鱼肚白,山人也将墓穴掘开了。   一口陈旧的棺材静静地躺在了墓坑里,看样子它已经在泥土中埋了若干年,木质表面大都已腐朽。   “我要开馆了。”吴楚山人说道,然后一锄劈在了棺盖上,“咔嚓”一声,撬起了棺材板。   晨曦下,一个赤身裸体的老头安祥的躺在棺材里,皮肤还未曾腐烂,正是黄老爷子...... 第四百零六章   曼谷,湄南河边,那幢鲜花围绕着的木屋。   “你们终于来啦。”崇笛.虎大师热情的请牵着婴儿的寒生和雁城小子进屋,那只孟加拉虎伸出了长长的舌头,深情的舔了下沈才华的小屁股。   小才华高兴地拽着“虎友”的耳朵,在院子里嘻嘻的打闹起来,嘟嘟则站在篱笆上冷眼旁观着。   “大师,曼谷这么大,如何才能找到蒙拉差翁.炳的下落呢?”寒生焦急的问道。   “寒生,曼谷是东南亚的第二大城市,小乘佛教之都, 称之为‘天使之城’,若是翻译成拉丁文字,长达167个字母,意为‘天使之城、伟大的都市、玉佛的宿处、坚不可摧的城市、被赠予九块宝石的世界大都会、很多富裕的皇宫,住了权威的神,佛祖以建筑之神再兴建的大都会。’1971年合并成曼谷-吞武里都市区,称大曼谷,人口五百余万,约一半人是华裔血统,面积近2000平方公里。在如此大的范围内,要想找到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婴,简直是如同大海里捞针一般困难。所以,自清迈行宫回来后,老衲就一直在琢磨着,蒙拉差翁这个皇族姻亲的姓氏,原本就来自中国,也许他带着女婴就隐藏在唐人聚居区内。”大师说道。   听完雁城小子的翻译,寒生突然问道:“大师,蒙拉差翁.炳是否能够感觉到他和墨墨的‘阴相人’已经被杀了呢?”   “‘阴相人’死了,真身是肯定感应到的,所以,他现在会更加的把自己隐蔽起来。”崇笛.虎大师解释说道。   寒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自己的江湖经验实在是太少了,若是刘今墨在,他一定会有办法逼蒙拉差翁.炳现身的……对了,他既然不出来,我们就逼其现身……   寒生心中有了主意,遂说道:“大师,我想住到华人有影响的聚居区去,您知道有这样的地方么?”   “当然,耀华力路和石龙军路一带,沿着湄南河而建,那里就是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唐人街了。”大师颌首说道。   “好吧,我们就住到唐人街去。”寒生说道,在恩梅开江分手时,卢太官又给了寒生一些美金,足可以用上一阵子了。   “难道呆在老衲家里不好么?为什么要住到唐人街去呢?”崇笛.虎大师不解的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想蒙拉差翁.炳知道我在找他,逼他自己现身出来。”   “哈,这就是中原的‘请君入瓮’之计么?好主意,不过你可是要多加小心才是,这样吧,你记下老衲家里的电话,遇到什么情况老衲会及时赶来的。”大师点头说道。   寒生告辞了崇笛.虎大师,带着沈才华、嘟嘟和雁城小子乘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曼谷唐人街而去。    唐人街位于曼谷市区西部,是城区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长约2公里,矗立在泰京城西,由三聘街、耀华力路、石龙军路三条大街以及许多街巷连接而成,已有近200年的历史。虽然这里的房屋大都比较古旧,但商业却异常繁荣,经营者几乎全是华人,浓郁的潮汕风情,是曼谷唐人街最大的特色。   寒生一行住进了一家历史悠久的旅馆,旁边有一大招牌,上书:China Town of Bangkok(曼谷中国城)。   旅馆老板娘四十多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祖籍湖南,与雁城小子攀上了老乡。入得房来,雁城小子将帆布旅行袋塞进了床底下,那里面装着他的那支乌齐式冲锋枪和几个弹夹。   傍晚时分,寒生一行出来吃饭,走在了店铺林立的唐人街耀华力路上,前面有一家大酒楼,他们拣了二楼靠窗的座位坐下,望出窗外,华灯初上,人们熙熙攘攘,南腔北调的热闹非凡。   “潮汕话是泰国第二语言。”嘟嘟解释说道。   “想见识一下泰国的特色菜么?”雁城小子问道。   寒生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脑袋里盘算着如何找到蒙拉差翁.炳的踪迹。   菜上来了,其中一只白色的瓷盘内,盛着金黄色的鸡蛋,上面撒了一层淡褐色如珍珠般的透明小圆球。   “这是什么?”寒生品尝了两粒,味道鲜美,脆香微酸爽口,遂问道。   “这道菜泰语叫做‘黑木松’,就是一种森林中的大黄蚂蚁蛋。”雁城小子笑着说道。   沈才华鼻子嗅嗅,伸出小手抓了几粒丢进嘴里,咬的“嘎嘣嘣”直响,寒生惊奇的望着他,心道,这孩子看来已经在慢慢的改变了。   雁城小子久居金三角,对泰国风土人情以及饮食习惯知道颇多,他详细的解释道:“这种黄色林蚁,当地土著称‘酸蚂蚁’,个头很大,在高树上筑巢,此蚁性情暴烈凶猛,稍有触动,便会群起而攻之。这里的傣族人用烟熏或用布包住蚁巢,待酸蚂蚁逃跑后,就可以从中取得蚁卵。将蚁卵用清水洗净,晾干,加鸡蛋混在一起炒,美味无穷,是当地的一道名菜。”   服务员送上一道凉菜,白菜、空心菜各一大盘,中间放了一小盘绿色的酱和一盘油煎的绿酱条。   雁城小子示范吃法,他先用白菜,包上松脆的酱条,蘸着绿酱吃,辣、麻、香、脆、酸五味俱全,令人爱不释口。   “这绿色的酱,傣人称为‘萨达贡’,汉语就是蟋蟀酱的意思。北部山区地下,有一种个子很大的蟋蟀,长约10厘米,有成人拇指粗。傣家人把它们从土里挖出来,去掉翅膀、四肢及内脏,然后洗净,入锅内稍煮一会,即捞起来,拌上傣人称为‘勐乃林’的豆子末和‘牛萨贲’,加葱、姜、米、蒜末、香菜、辣椒、胡椒和盐巴等佐料,就制成‘萨达贡’了。而那绿酱条,是蟋蟀酱拌上面粉油煎而成的,比起花生米、腰果之类的要好吃多了,我们在金三角时经常吃的。”雁城小子边吃边介绍说道。   接下来的菜肴,一盘是金黄焦香的炸“蝉”,一盘是凉拌土蜂,白白胖胖的,寒生看了直反胃,而沈才华却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了,大鹦鹉嘟嘟更是毫不客气,伸出弯喙如啄米般的“嗒嗒嗒”风卷残云似的一扫而光。   最后一道菜上来了,叫做油爆“缅秧叶”,一个个的小甲虫,背上还有细小的圆点。   “这不是瓢虫么?中原也有唤作‘花大姐’的。”寒生惊奇的望着盘内,再也不敢下箸了。   “瓢虫,拉丁学名:Coccinellidae,英文名称:ladybird,别名:红娘、金龟子、臭龟子,全世界有超过5000中瓢虫,其中只有七星瓢虫是益虫。”嘟嘟又炫耀的背起了教科书。   “缅秧叶……”雁城小子想起了清迈行宫内的人妖珊妮,记得他曾经说过,他就住在曼谷缅秧叶。 雁城小子问服务生道:“你知道曼谷有个叫‘缅秧叶’的地方么?”   “你是问‘缅秧叶’么?华人叫那里为‘花大姐’,可都是人妖聚居的地方啊。”服务生回答道。   “正是,请问在什么地方?”雁城小子接着问道。   “距唐人街不太远,就在湄南河边上。”服务生掏出笔来,在菜单上勾画出了一个简单的路线图,交给了雁城小子。   “寒生,清迈蒙拉差翁.炳的行宫里面有一个叫做珊妮的人妖,就住在缅秧叶,他曾说离开行宫后会回到曼谷,此人说不定能知道一些有关蒙拉差翁.炳的情况呢。”雁城小子推测着说道。   “好,我们吃完饭就去找找看。”寒生答道,他心中仿佛有一种预感,似乎此行定会有收获的。   沿着湄南河在石龙军路上前行了约有两公里左右,便已经走出了唐人街,前面是一片灯光昏暗的棚户区,路灯下和小巷子口处站着一些浓妆艳抹的拉客“女郎”。雁城小子告诉寒生道,那都是较低级的人妖,接待一些前来泰国寻花问柳找刺激的西方人。   寒生一行走近了,人妖们纷纷迎上来搭讪,大都说的是泰语。   “他们说你生的英俊,只要200泰铢就可以,是最低廉的市价了。”雁城小子翻译道。   “注意,是很容易得性病的。”嘟嘟站在寒生肩头提醒道。   “你们知道一个名字叫做珊妮的么?”雁城小子用傣语问道。   人妖们闻言个个面色紧张,相互瞅了瞅,悄悄地散去了。   雁城小子愣了愣,跑上两步拽住一个看似年龄最小的人妖,和颜悦色的问道:“你们跑什么呢?你肯定知道珊妮,告诉我,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那人妖吓得脸色骤变,赶紧挣脱跑掉了。   浓妆艳抹的人妖们走的一个也不剩,巷子周边空空荡荡了。   “他们为什么害怕提到珊妮呢?”小子不解的说道。   寒生想了想,道:“这个珊妮是蒙拉差翁.炳的人,他们怕的是蒙拉差翁.炳,看来只要找到珊妮,我们就有了希望。”   “难道蒙拉差翁.炳也隐身在这缅秧叶棚户区里么?”雁城小子狐疑道。   “恐怕不会,蒙拉差翁.炳是皇族,在清迈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行宫,我想他是不会和墨墨居住在条件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的。”寒生分析说道。   路灯下,一个年龄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一面不住的扭头四顾,“你们是要找珊妮姐姐吗?”他小声的问道。   “是呀,你是谁?你知道珊妮在哪儿么?”雁城小子赶紧问道。   “我带你们去。”小男孩悄声道。 第四百零七章   小男孩在前面走着,沿着弯弯曲曲昏暗的小巷子走了很远,最后在一间破烂的小木屋前停了下来,耳边依稀听得到水流的哗啦声,他们这是在湄南河边。   小男孩举着自己的颈下拴着的钥匙,踮起脚来颤颤巍巍的开启了木门上的一把小挂锁,然后推开门扇,走了进去,扭开了昏暗的电灯。   寒生的鼻子里嗅到一股血腥气……   房间不大,靠墙摆着一张小床,屋子中央搁着一个大瓦坛子,里面坐着一个无手无脚、披头散发的女人,听见开门声,她无力的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瞧着来人。当她的目光看到了雁城小子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来找我啦……”她气若游丝般的说道。   “你是珊妮!”雁城小子惊呼道。   寒生走近前,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的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此人的手脚均已被人斩去,只剩下一个躯体塞进了坛子里,坛中泡着一种褐红色的药水。   “珊妮,这是谁干的,怎会这般残忍?”雁城小子问道。   “大国师。”珊妮有气无力的答道。   “大国师?为什么?”雁城小子摇摇头道,他第一次见到活人有如此样的惨状,就连金三角的毒枭们都不会这样来祸害人的。   “你们攻占了行宫以后,我就偷偷的跑回了缅秧叶,因为这屋里还有个弟弟需要我来照顾,结果当夜大国师就带人来了,削掉了我的手脚,放在这坛子里展示十天,说是警告所有临阵脱逃的叛徒,十天之后我就会默默地死去了。”珊妮痛苦的说着。   “大国师是谁?你们为什么不报警?”雁城小子义愤填膺的说道。   “大国师就是蒙拉差翁.炳。”珊妮哆哆嗦嗦的战栗说道。   “蒙拉差翁.炳!”雁城小子轻声惊呼道。   “是的,没有人敢碰他的,他是暹罗有史以来最大的恶魔,我和弟弟说,把姐姐锁起来悄悄地死去,而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珊妮连连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接着述说道,“只有一个人例外,那是一个讲傣语的华人小伙子,他也许会来缅秧叶,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却很清楚,他和他的朋友都是大国师的敌人。”   “是的,我这次就是来寻找蒙拉差翁.炳的下落,决意要将其铲除的。”雁城小子大义凛然道。   寒生听完了雁城小子的叙述,深感魔头蒙拉差翁.炳的血腥残忍,联想到崇笛.虎大师介绍泰国上下无人敢于与其对抗,更加坚定了消灭这个邪恶降头师的决心,同时对人妖珊妮的不幸遭遇牵动了医者的恻隐之心。   “雁城小子,你问一下珊妮,我想试着医治她,也许成功,也许失败,她愿意配合么?”寒生说道。   雁城小子诧异的望了望寒生,半信半疑的将话翻译给珊妮听。   泪水渗出珊妮的眼眶,她摇头苦笑道:“我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   寒生掏出盛着“汗青”的青花瓷瓶,说道:“让我们来试一试吧,雁城小子,请你打破瓦坛子……”      雁城小子轻轻的告诉珊妮不要怕,然后拾起门后的顶门木栓,将瓦坛击破,“哗啦”一声响,褐红色的药水流了一地,珊妮赤裸着躯干,手臂齐肩以及大腿根处已被齐齐斩去,尤其令人惨不忍睹的是男性阳具等竟也被利刃剜去,留下一个烂洞,若不是那坛褐红色的药水续命,珊妮肯定早就死了。   “今天是第几天了?”寒生同情的问道。   “姐姐这样已经是第九天了。”小男孩不敢直视珊妮的惨状,身子瑟瑟发抖的回答着。   “晚一天就来不及了,雁城小子,将他抱到床上去。”寒生吩咐道。   雁城小子小心翼翼的双手托起珊妮的躯干,轻轻的撂在了小床上,此刻珊妮已经奄奄一息了,但脸上却仍是对着小子强颜微笑着,令人感到那不尽的酸楚。   寒生拔去瓶塞,万分小心的将瓷瓶内的青色液体一点点的倒在珊妮四肢以及胯下的创面上,随着轻微的“咝咝”声,升起一股淡淡的青色雾气……   “珊妮能活下来么?”雁城小子轻声的问道。   “只要能够生出新的肢体,他就能够痊愈,不过生长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寒生思索着回答道。   “那珊妮将来的性别呢?”雁城小子又问。   寒生沉吟道:“这正是我吃不准的地方,他的男根已经被彻底剜掉了,‘汗青’虽说可以令他重新长出生殖器官,但需要雄性激素的分泌与释放才行。而男性性器官的成熟和维持正常性欲及生殖功能的激素,却都是由睾丸而来,持续分泌睾丸酮(睾酮),而且每天至少需要分泌4~9毫克睾酮方能刺激附睾、前列腺、阴茎、阴囊等男性附性器官的生长、发育以及成熟,同时维持男性第二性征,如骨骼粗壮、肌肉发达、声音低沉浑厚、喉结突出和长胡须等,可是,他的睾丸也没了,就需要服用雄性类固醇类激素才行。”   “珊妮可以成为真正的女人么?”雁城小子红着脸,幽幽说道。   寒生回答:“那就需要有卵巢来分泌雌激素,以促进女性生殖系统的发育,促使皮下脂肪堆积,体态丰满;乳腺增生,可是珊妮也没有卵巢,所以需要服用雌二醇、已烯雌酚等雌性类固醇药物促其长出女性生殖器官。”   “将来可以生孩子么?”雁城小子腼腆的问道。   “生长出来完整的子宫就可以的。”寒生肯定的回答道。   “那就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吧,我想,这也正是珊妮的愿望。”雁城小子面色郑重的说道.   “雁城小子,我们把珊妮和他弟弟带回旅馆去,放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寒生断然说道。   “这样做太好了。”雁城小子闻言迅即扯下了一床被子,将珊妮包裹好,然后背在了身上。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寒生亲切的问小男孩道。   “乃梭,快八岁了。”小男孩说道。   寒生怀抱着沈才华,牵着乃梭的手,肩上站着嘟嘟,走出了珊妮这间家徒四壁的小木屋,雁城小子背着珊妮跟在了后面。   寒生等人走出了昏暗的窄巷,朝着唐人街方向而去,他和雁城小子都未注意到,有一个黑影若即若离的远远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大鹦鹉嘟嘟却机灵的发现了跟踪者,于是悄悄地在寒生耳边说道:“注意,有人在跟踪着我们。”   “是什么样子的人?”寒生小声问道。   “嘟嘟去看看。”大鹦鹉一拍翅膀,飞上了夜空里,寒生等人则继续前行着。   不多时,嘟嘟飞回来了,落在寒生的肩膀上,告诉他道:“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丑陋男人,嗯,四十岁左右,还长着一双罗圈腿呢。”   “好吧,就让他跟上来,只有这样才能引蒙拉差翁.炳出来。”寒生思索着说道。   唐人街上的夜市已经开始了,各种烧烤小食以及卖山竹、榴莲的果摊排开了一大长溜儿,焦烟气混合着热带水果的甜香味儿弥散在了街道上,人们熙熙攘攘,各种肤色的游人摩肩接踵,如过江之鲫,好不热闹。   雁城小子背着珊妮进了房间,将其轻轻的放在了床上,随手将旅行袋从床底下拖出,也撂倒了枕头边,手拍着乌齐冲锋枪柔声对珊妮说道:“珊妮,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你了。”   寒生轻轻的推开了窗户,朝外望了望,然后对大鹦鹉说道:“嘟嘟,你去监视那个罗圈腿,有情况即刻回来告诉我,可以吗?”   “遵命。”嘟嘟愉快的答应了,从窗口飞了出去。   “谢谢你们……”珊妮无力的说道,但脸上已经绽露出了笑容。   寒生安慰他道:“肢体重新长出可能需要数十天,这期间要不间断的服用雌性激素,才能逐渐变为女儿身。”   “姐姐,你真的会变成女的么?”乃梭轻轻的摸着珊妮的脸高兴地说道。   “乃梭,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楼下给你买点东西来吃。”寒生让雁城小子照顾着珊妮,并告诫其提高警惕,自己匆匆下楼到夜市上买了些熟肉之类的食物,迅即又返回到了旅馆房间。   珊妮凝视着弟弟狼吞虎咽的嚼着香气扑鼻的熟肉,热泪一滴滴的涌出了眼眶……   时间过了很久,窗户处终于响起了翅膀拍打的声音,嘟嘟满头大汗的回来了……牠满脸惊慌失措,嘴里结结巴巴的说道:“不好啦,我看见了蒙拉差翁.炳……”   寒生闻言一凛,一把抓住嘟嘟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蒙拉差翁.炳?他现在哪儿?”   嘟嘟喘口气,道:“是……是个老头,光着脚缠着头,和行宫里面的那个‘阴相人’长得一模一样,他还放出一只大冠子老雕来咬我……”   “快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寒生焦急的催促道。   “在……在湄南河口暹罗湾海面上的一个小岛,那里有座宫殿和树林,还有就是那只凶恶的老雕了……”嘟嘟心有余悸的望望窗外,紧张的说道,“还是,还是关上窗子吧。”   寒生将窗户关上了,嘟嘟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看见女婴墨墨了么?”寒生急切的问道。   “没有,那只大冠子老雕太可怕了,差一点就追上我了……”嘟嘟用弯喙边梳理着羽毛说道。   寒生想了想,抓起桌子上面的老式电话机,对雁城小子说道:“你来打个电话,告诉崇笛.虎大师这件事。”   小子按照大师留下的电话号码,请接线员接通了。   “湄南河入海口暹罗湾的小岛?那是吞武里王朝时的一座海上宫殿,还未对游人开放,老衲也从未去过,原来蒙拉差翁.炳竟然就隐匿在那儿啊……”崇笛.虎大师听了雁城小子的叙述后,惊讶不已道。   “告诉大师,我今晚要夜探那座海上宫殿。”寒生吩咐雁城小子说道。   崇笛.虎大师听罢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登岛需要一艘小船,今天已入夜,恐怕来不及了,待老衲先做些准备,明日再设法搞到一条船,带上‘虎友’与你一同上岛,同蒙拉差翁.炳决战。”   寒生闻言示意放下电话,然后沉吟着对雁城小子说道:“蒙拉差翁.炳已经发现了我们,恐怕会夜长梦多,他肯定想不到今天夜里我会偷偷的登岛,给他个错手不及。小子,你在旅店里照顾珊妮姐弟,我带着才华和嘟嘟连夜登岛,如果明日午时我们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就带着珊妮和乃梭赶紧离开曼谷,回金三角老家去吧,在那儿会比较安全的……记住要珊妮按时服药。”   寒生叮嘱完,从身上取出一些美钞交给了雁城小子,并坚持其收下了。   “可是吸子不在,你们又如何渡海呢?”雁城小子提醒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我自有办法。”   夜半子时,寒生与沈才华和嘟嘟乘坐出租车赶到了暹罗湾入海口。   暹罗湾,现称泰国湾,位于南海西南部,中南半岛和马来半岛之间,岸边水里遍布着珊瑚礁和红树林,平均水深约有五六十米,闻得到淡淡的鱼腥味儿。   寒生站在海岸上举目遥望,夜深人静,一轮明月高悬,海面风平浪静,一片清凉寂寥。   “就是那座有几盏灯光的小岛。”嘟嘟示意几海里外的一座孤岛告诉寒生道。   寒生点点头抱起了沈才华,轻声说道:“才华,我们就要见到墨墨了……” 第四百零八章   “看来是偷不到小船了。”寒生眺望着海面,原本想海边肯定会有渔民的,不管租或偷总归是有办法的,可是眼下却看不到任何船只的影子,惟有轻轻的海浪拍岸声。   “罗,罗圈腿就是乘小船过去的,你和才华怎,怎么过去呢……”嘟嘟在一旁叨咕道。   寒生在怒江时曾经使用过癔症神功飘过江面,但这是大海,而且距小岛又太远,他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嘟嘟,你说的那只老雕在哪儿呢?牠个头有多大?”寒生和蔼的问道。   “老大了,极其凶恶和残忍……”嘟嘟气呼呼的说道。   “嘟嘟,我听人传说来自南美洲的蓝紫金刚大鹦鹉都是十分勇敢的,是这样的么?”寒生问道。   “那是自然。”嘟嘟骄傲的昂起了头。   “你能把那只老雕引出来么?”寒生接着又问。   “我……你是说要我再去……”嘟嘟面色又苍白了。   寒生点点头,以商量的口吻说道:“你不需要飞进宫殿里去,就在海面上空大吼大叫引牠来这里,算好距离不至于被牠捉住就行,有把握么?”   “然后呢?”嘟嘟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就落在小才华的身边,我躲在红树林中突然冲出来一下子擒住牠。”寒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好吧,只要能抓住这个恶棍,嘟嘟豁出去了。”嘟嘟话音虽不大,但却显示出来一丝金刚鹦鹉非凡的勇气。   “开始行动了。”寒生一拍大鹦鹉的后背吩咐道。   嘟嘟抬起头来,警惕的瞧了瞧空中,然后双翅一拍冲上了夜空,勇敢的朝着海上宫殿的方向飞去了。   绿毛大鹦鹉嘟嘟飞越了几海里,盘旋在宫殿的外海上空,不停地“嘎嘎”的在叫骂着,声音远远的传到了宫殿内。   月夜下,一只正蹲伏在尖塔上面身形肥硕的大冠羽蛇雕听见了嘟嘟的挑衅声音,不由得勃然大怒,腾的一下窜起来,扇动着两只巨大的翅膀,凌空朝着嘟嘟扑去。   嘟嘟转身就跑,一面降低着高度,拼了老命的奔岸边飞去,口中惊慌的叫喊着:“救命啊……”   岸边已经越来越近了,那只满腔怒气的大蛇雕力大无比,加力拍打着翅膀,裹挟着“呼呼”风声,由高空猛地俯冲下来,两只利爪眼瞅着就要按到了嘟嘟的后背上,金刚大鹦鹉一个翻身,贴着海平面一个侧身,躲过了致命的一击,随即逃上了岸,闪身躲到了光着腚的沈才华身后,瑟瑟发抖的喘个不停。   大蛇雕根本没把月光下的这个小小婴儿放在眼里,伸出如钢钩般的利爪,恶狠狠的扑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寒生疾如闪电的自红树林里射出,凌空探出一只手,掐住了大蛇雕的脖颈……   寒生擒住了这只巨大的蛇雕。   嘟嘟悄悄的绕到近前,伸出坚硬的弯喙,拼命的朝着蛇雕的脑袋“咚咚咚”的啄了起来,嘴里面忿怒的嘟囔着:“咬死你,咬死你……”   寒生拦住了神智已近疯狂的嘟嘟,一只手搂起了沈才华,一只手仍旧掐紧了蛇雕的脖子,意念放松,使出了癔症神功,随即身子一轻便缓缓的漂浮了起来。   巨大的蛇雕颈部被制,无法反抗,只得振翅向空中飞去,身下拖着几无重量的寒生,那婴儿也就只有二十余斤,尚不及一条大蟒蛇重,所以根本不在话下。   明月高悬的夜空里,大冠羽蛇雕带着寒生和沈才华朝着海岛飞去,鹦鹉嘟嘟则兴奋地跟在了后面。   不多时,已经飞临了宫殿的上空,寒生的身子遂慢慢的开始加重,于是大蛇雕承载不起了,只得缓缓的降落下来,最后落在了一块草坪上。   终于进来了,寒生松了一口气,撒开了紧握雕颈的手。   时值深夜,宫殿之内寂静之极,寒生举目四下里观察着,蒙拉差翁.炳和墨墨能在什么地方呢?   “滋滋……”脚下传来了吮吸之声。   “好,好哇……”那是嘟嘟兴奋的喝彩之声。   寒生低头一看,月光下,鬼婴沈才华已经咬穿了大冠羽蛇雕的喉咙,两只小手紧紧地揪着雕颈,正在亢奋的吸着鲜血,眼瞅着那雕的身子渐渐的软了下去,两只爪子无力的痉挛了数下,最后一动不动了……   唉,这孩子还是一味的喜食噬血啊,只有以后再慢慢的设法调理了,寒生心中暗自叹息着。   嘟嘟看着蛇雕已死,最后快意恩仇的上去踹了几脚。   “我们走吧。”寒生抱起鬼婴,朝着亮着灯光的地方走去。   嘟嘟心中彻底的消除了大蛇雕的可怕阴影,于是轻松自如的展翅翱翔在了夜空里,突然牠一个俯冲扎了下来,落在寒生的肩头,低声说道:“看,罗圈腿!”   幽静的石板路上,匆匆走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月色下,可以看出那人的腿上有残疾,行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寒生悄无声息的跟在了那人的后面。   穿过一片黑暗茂密的树林,前面来到了吞武里王朝海上宫殿建筑的中心,那里有一个中央花坛,簇拥着一座大花岗岩石块砌成的高台,台上围绕着一圈燃烧着的火把,照亮了下面数十级石阶。   寒生隐身在树林内,睁开了蝇眼仔细的观察着高台,见那罗圈腿一步步的走上了石阶,来到了高台上,然后跪了下来。   高台上席地而坐着七八个白衣人,相貌呆板,神情诡异,中央打坐的是一赤足缠头的老者,面色黝黑,双目射出精光,口中含着一只血笛,正是蒙拉差翁.炳。 “老家伙还是不肯说么?”蒙拉差翁.炳问道。   “是的,大国师,老东西还是死活不肯透露下落。”罗圈腿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嗯,带走了珊妮的那两个中国人,一定是他们袭击了因他暖山的行宫,杀了我和女婴的‘阴相人’,明天本翁将要亲自出马,将他们擒来,你们做好准备吧。”大国师蒙拉差翁.炳忿忿说道。   就在这时,打坐着的大国师突然身子一个机灵,疑惑的嘟囔着:“奇怪,怎么有生人登岛了?”说着,缓缓的张开了大嘴,从里面慢慢的爬出来了一只拳头大小,身体呈朱红色的巨型血蚤……   这只巨蚤浑身倒长着很多红色的硬毛,半透明的红色皮膜下可以看到牠那柔软的骨架,通身上下有着19个可以自由活动的关节,外形呈扁弓型,腹部宽大共有10节,小脑袋瓜上晃动着两根短粗的触角,一根黑色的口器尖而锐利。   “去吧,把入侵者找出来。”大国师命令道,然后含起了血笛,“呜呜”吹响,如同号角一般。   “嗖”的一下,大血蚤双腿一蹬,瞬间就不见了。   跳蚤这种昆虫起跳时,像是刚刚出膛的枪弹,速度极快,即使用高速摄影机拍摄,也只能拍出牠跳跃时的模糊身影。其它种类的动物若是以如此之快的速度运动,定会因血管崩裂而丧生,但跳蚤却毫无损伤,因为它没有血管,体内充满着一种由氨基酸、蛋白质、脂肪和无机盐组成的营养液,它体内的各种器官就浸泡在这种营养液中得到了缓冲。尤其是牠的心脏像是一串佛珠,从头一直延伸到腹部,心脏的跳动和它本身跳的频率毫无关系,即使连跳千百次,心跳都不会加快。   这只大血蚤连跳几下,站在了树林的边缘上,“哗啦啦”摆动着头上的触角发出信号,牠已经发现了树后面的寒生和沈才华,两只已经退化如白内障般的圆眼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锋利的口器上在缓缓的滴着黏液。   大国师站起身来,对着黑漆漆的树林用泰语说道:“树林里是什么人?给本翁出来。”   寒生睁开着的蝇眼望见了这只朱红色的巨蚤,正在好奇蒙拉差翁.炳竟然能培养出来这种奇异的昆虫,搞不好,这就是那些小血蚤的母本呢。   大国师见林中没动静,于是又用汉语叫道:“林中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偷偷摸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寒生知道已经隐匿不住了,于是抱着沈才华走出了树林,站在了月光下。   “就是他们在缅秧叶带走了珊妮!”罗圈腿登时叫了起来。   “哦,原来是远方来的中国人,请上来吧。”大国师嘿嘿说道。   寒生心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把心一横,从容不迫的登上石阶,来到了高台上。 第四百零九章   大国师打量了寒生好一会儿,才用生硬的汉语缓缓的说道:“就是你在因他暖山的清迈行宫里杀了我的阴相人?”   寒生平静的说道:“不错,是我干的,蒙拉差翁.炳,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劫持女婴,虐杀珊妮,是会遭到天谴的。”   大国师鼻子“哼”了一声,颇不屑一顾的说道:“看起来你是有点道行了,说,你叫什么名字?”   寒生一愣,疑惑道:“蒙拉差翁.炳,怎么你如此健忘?缅甸野人山的丛林里,我们不是有过一面之缘么?”   “哦……”大国师面色一怔,遂傲慢的嘿嘿阴笑起来,“本翁近来练功经常性的健忘,所以只有请你再说上一遍了,否则本翁都不知道自己今夜所杀的是什么人了。”   “那好,我叫寒生,江西婺源的一名乡下郎中,今天特意前来索要被你劫持的女婴墨墨,请你让她出来一见。”寒生于大敌当前,心境语气反倒谦和起来,他心想只要能够见到墨墨,自己纵使不敌蒙拉差翁.炳,要想带着两个婴儿逃跑也还不是太困难的。   “原来是个乡下医生啊,你学的是中原哪一门子的武功?若是要想要回女婴,得有点真本事才行……这样吧,你同本翁的这两个仆人来比试一下,若是你赢了他们,本翁自会让你相见的。”大国师赤足盘腿坐在了石台上,一只手不住的在脚趾间搓蹭,仿佛很是惬意,而那只大血蚤则伏在他的膝盖上,依旧是恶狠狠的盯着寒生,尽管那双眼睛像是患了白内障一般。   寒生冷眼望去,知道蒙拉差翁.炳是患了严重的脚气病。   大国师用泰语叽里呱啦的对着那些坐着的白衣人说了一通,其中一中年人站了起来,白衣飒飒,文质彬彬,因其不懂汉语,便由大国师权当翻译了。   那人道:“远来是客,所以先由我出面来与你文试,我出迷题你作解。”   寒生闻言,暗自里说道不好,自己虽然念了几年初中,但毕竟是在文革后期,根本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知识,若是山人叔叔在这就好了……正寻思之间,那白衣人已经开口出题了。   “请问世间上,人体感到最舒服的事情是做什么?”那人摇头晃脑的提问道。   寒生皱起了眉头,爹爹曾经说过,古人曰,人生有四大喜事,即: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是又不太贴谱,白衣人问的是“最舒服”,可什么才是最舒服的事情呢……睡觉?吃饭?该不会是指男女洞房那事吧……   中年白衣人得意的望着寒生,并将谄媚的目光投向了大国师。   寒生瞥了大国师一眼,突然间脑袋内灵光一闪,于是脱口说道:“人体最舒服的事情是——搓脚气……”      大国师听到答案满意的点点头,手下随即用力的又揉搓了两下,将趾间已溃之烂皮搓掉,露出了粉红色的嫩肉,然后抬起手指凑至鼻下嗅了嗅,口中赞许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的见解实属不易啊,可以说说为什么搓脚气是人体最舒服的事情呢?”   寒生知道自己蒙对了,于是清了清喉咙,继续编造糊弄着说道:“脚趾间是人体末梢神经聚集的地方,经络通肾,适度的糜烂加上由轻渐重的摩擦可使末梢神经兴奋而产生快感,而且一直向上散射舒服到肾,据过来人称道,搓脚气远比男女同房来的还要舒服些,以至于中原许多人患了脚气病后宁愿不治,也要保留这份属于自己的快感。”   “精辟!看来中原文化果然是博大精深啊……刚才是文试,下一场武试可以开始了。”大国师叹息着吩咐说道。   那一圈打坐着的人中“腾”的站起一壮汉,脱去白麻布衣,露出上身虬结凸起的肌肉,双臂一颤,浑身骨节咯咯直响,这是一个龙精虎猛的中年汉子。此人手猛地一指寒生,高声叫道:“中原小子,敢来领教一下天下无敌的泰拳么?”   寒生除了癔症神功之外,对其它武功几乎是一无所知,泰拳更是头一回听说,他在心中寻思着,管它什么拳术呢,反正蝇眼一睁,统统像慢镜头里的人物,自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绝对不会输的。   大国师嘿嘿道:“寒生,这位是泰拳顶尖高手,曾经打得日本空手道和韩国跆拳道落花流水,你需要使用什么武器么?”   寒生略一踌躇,说道:“那我就使用这个当武器吧……”他走到高台的一角拾起了一只小小的香炉,里面有半炉香灰。   “香炉是武器?”大国师不解的看着他。   “才华,有尿么?”寒生蹲下身子问鬼婴道。   沈才华乐了,伸出小鸡鸡撒了些尿液到了香炉里。   寒生端起香炉伸出手指入内搅了搅,然后举起了黑糊糊的食指说道:“可以开始了。”    泰拳( Muay Thai),亦称“奔南”,为暹罗土拳,是泰国的传统搏击技术,特点是可以在极短的距离下,利用手肘和膝盖等部位进行快速攻击,凶狠毒辣,招式包括头撞,口咬,拳打,脚踢,蹬踹,扫绊,肘击,膝顶,肩抵,臂撞,推拽,抓捏,压打,摔跤等无所不有,全身任何部位,可用则用,是一种极狠辣的拳术,堪称格斗技中的极品。   泰拳师见寒生竟然用婴儿小便来当武器,登时勃然大怒,狂吼一声如猛虎般的扑了过来,同时晃动着脑袋,呲着牙齿咬向了寒生的头部。   在寒生的蝇眼之中,拳师的速度则是十分的缓慢,于是伸出手指便在那人的脸上画了起来,几个眼花缭乱的回合之后,寒生断喝一声,站在了丈许开外。   众人再看那凶恶的泰拳师,他的眼睛被涂成了黑眼圈,鼻子下面描上了胡须,甚至在光滑的下巴上,也留了一撇中原人特有的山羊胡……   泰拳师泄气了,方才竭毕生功力的进攻根本连对方的衣襟都没碰着,反而被涂了个大花脸,可见武功相较乃是天地之差。   这时,人群中站起一个白衣老者,骨瘦如柴,面如金纸,太阳穴高高凸起,双目阴鸷寒凉,寒生听刘今墨曾经说过,有此类特征之人必是内家高手,切不可小觑。   “待老夫来会会这位中原高人。”老者竟然说着流利的汉语,不过音质软绵绵的,令人耳朵十分的不舒服。   “好,有太极门的虚道长出手,定获全胜。”大国师欣慰的赞许道。      白衣虚道长身形微屈,双手缓缓抬起,口中念念有词道:“无极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分三才,三才显四象,四象演八卦……”然后左右开合手虚张,静等寒生出招。   他怎么一动不动呢?在寒生蝇眼中,虚道长的影像是静止的,如此一来,寒生反倒不好意思了,这虚道长的年纪超过自己的老爹,无论如何不便像画泰拳师一样的到长辈脸上去随意涂抹了。   “寒生爸爸,抱抱……”这时鬼婴走到寒生的脚下,仰着小脑袋,伸出了双手。   寒生弯腰一手抄起沈才华,这才发觉婴儿的双手姿势怪异,口中在悄然的默念着巫咒…..   寒生抬起头来,惊讶的望见虚道长面色异常的凝重,左右手交叉使出了太极“玉女穿梭”手,竟兀自一根根的拔起颚下的黑须来……那道长双手拈花指如飞,借力打力,如同赣北家乡采茶女般的灵活,眼瞅着黑须纷飞,下巴处血迹斑斑。   众人俱自惊讶不已,面面相觑,作不得声。   鬼婴眼睛弯起,眼神中充满了恶意的畅快,小嘴儿加快了念叨的频率。   但见虚道长缓缓抬起脚来,一招白鹤亮翅,而另一只手竟然伸进了裤裆里,开始拽起阴毛来……   “咯咯咯……”沈才华恣意的大笑了起来。   祝由神功第二式“移花接木”的巫咒一停,虚道长方才神智一清,缓缓的放下腿来,满面羞愧,低着头退下了。   大国师双目如炬,早已瞧得真切,嘿嘿的冷笑不已,开口说道:“原来这个男婴竟然是个小巫师啊……”他伸手点了一下伏在膝盖上的大血蚤,道,“去,陪那孩子玩玩。”说罢口中叼起血笛,发出“呜呜”的号角声。   “嗖”的身形闪动,大血蚤腾空而起,亮着尖利的口器直刺沈才华的臀部。   寒生蝇眼瞥见,暗道不好,忙将香炉侧翻,迎上大血蚤,一把将其扣在了地上,再踏上一只脚,将牠牢牢的踩在了脚底下。   那血蚤“咚咚”的在香炉里跳跃着,无奈就是出不来。   大国师见状脸色骤变,张开了口,一只更大的肉红色超级大血蚤从口腔中缓缓爬了出来,体型竟然有先前的那只两倍之大!血笛声重又响起,这只超级血蚤瞪着两只铜铃般的乳白色“白内障”眼睛,口中发出“嘶嘶”的吼叫声,闪电般的弹起,一根更长的口器从嘴巴里伸出,刺向了沈才华白嫩的小屁股……   寒生见势不妙,急忙抱着沈才华向后退避一丈有余。   超级血蚤肚子浑圆凸起,像是怀孕了,但见牠愤怒的一脚踢翻了扣在地上的香炉,露出被压在下面的大血蚤来,香灰混合童便的黑色稀糊沾满了牠的一身,狼狈不堪。   “嘶嘶……”超级大血蚤发出了攻击的信号,两只血蚤同时朝寒生猛扑过来。   此刻怀抱婴儿的寒生只有左右闪避,一时间险象环生。突然,寒生蓦地心中一动,横下心来,伸出手臂迎着两只大血蚤锐利的口器挡去……   “噗噗”两声,两根口器全都刺进了寒生的手臂肌肉之中,如刀割般钻心的疼痛。   大血蚤在口器刺入的同时一面释放着血降头毒素,一边开始吸血,寒生甚至能够感觉到血液被吸出时的那种液体流动。   大国师以及其他白衣人松了一口气,面上均露出了坦然的笑容,但是随即笑容却渐渐的凝固了。   两只大血蚤软绵绵的从寒生的手臂上跌落下来,摔在了地面上,痛苦的扭动着扁圆的身躯,红色半透明的皮膜渐渐的褪去了颜色,并轻轻的爆裂开来,体液随即渗出,最后变成了两张灰白色的跳蚤皮…… 第四百一十章   大国师“嗷”的大叫了一声,纵身跃至寒生身边,然后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捻起那两张大血蚤的皮膜托在手掌中,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寒生诧异的望着他,颇为不解。   大国师口中痛苦的喃喃说道:“完了,一切都完了……牠们是血蚤父本和母本,你们毁了本翁的希望,这母本已经有了身孕,再有几天就要排卵了,可你们竟然杀死了牠们……”   白衣人都站起来了,脸上充满了愤怒的表情,渐渐的朝着寒生和沈才华围拢了过来。   “危险!快逃吧!”一直盘旋在高台上空的嘟嘟紧张的叫道。   寒生清澈的目光冷冷的望着这些白衣人,蝇眼悄悄睁开,防患于未然,口中平静的对大国师说道:“蒙拉差翁.炳,你豢养了血蚤这种害人的东西,今天也是牠们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了,眼下文武比试我已经全赢,你难道是要反悔么?”   大国师茫然若失,沉吟了片刻,然后对罗圈腿吩咐道:“带他们去见那老东西。”   “什么老东西?我要见被劫持的女婴墨墨。”寒生提醒道。   “本翁知道。”大国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罗圈腿示意寒生跟着他下了石阶,穿过黑暗的树林,走上了一条窄窄的青石板路,绕过花墙,最后来到了一个隐蔽在灌木丛中的小院落里。   这是一栋石块砌成的房子,看似十分的坚固,斑驳的大门上还上着一把大铜锁,门缝里面透出些许微弱的亮光。   罗圈腿从怀中取出一把长柄铜钥匙,插入挂锁孔内,“咔吧”一声将锁打开,然后拉开了厚厚的门扇,走了进去。   寒生心中“砰砰”直跳,历尽了千辛万苦,牺牲了好些人,如今终于就要见到老祖的女儿墨墨了……他抱紧了鬼婴,轻轻的说道:“才华,你嗅到墨墨的气息了么?”   鬼婴鼻子不停地在翕动着,但是却轻轻的摇了摇头。   “老东西,有人要见你。”罗圈腿高声叫道,顺手拉开了一扇白麻布帘子。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石室,四周石壁上悬挂着烛台,上面点燃着白色的粗蜡烛,火苗在轻轻的跳动着。地上摆着一只黄琉璃大缸,缸内浸泡着褐红色的溶液,里面坐着一个面如死灰的老头,两只胳膊已被齐肩斩去,估计两条腿也没了,同珊妮的情况一样。   老头缓缓的抬起了眼睛,片刻看清楚了来人,然后嘴巴张了张,有气无力的说了句:“寒生,你终于来了……”   寒生大吃一惊,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蒙拉差翁.炳…   “你……是蒙拉差翁.炳么?”寒生有点糊涂了。   “我是蒙拉差翁.炳,我们在缅甸丛林里见过面的,”老人目光落在了沈才华的身上,眼神儿中充满了柔情,轻声道,“孩子,你还记得炳爸爸吗?”   寒生到此刻,方才确认此人才是真正的蒙拉差翁.炳,“那么,外面的那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是谁?”他问道。   “他是大国师,说来话长,”蒙拉差翁.炳喘息了一会儿,然后接着叙述道,“大国师名字叫蒙拉差翁.坤巴,是我的表弟,他的真实身份是泰国大王宫里的国师,于十年前罹患胃癌,在弥留之际,我潜进了曼谷医院将其毒杀。”   “他是死人?”寒生惊奇道。   “是的,在他死去的当天夜里,我刨开了坤巴的墓穴,将他的尸首运到了这座海上宫殿里,然后以阿瑜陀耶王朝枋长老遗传下来的秘术将其制成了阴相人,因其相貌与我极其相似,所以就留下在宫殿里做我的替身和仆人……”蒙拉差翁.炳说道。   “慢,那么清迈因他暖山的那座行宫里也有一个与你相貌相同的阴相人,你到底有几个替身啊?”寒生打断了他的话,狐疑道。   “坤巴是我的阴相人,清迈行宫里那个是坤巴的阴相人,”蒙拉差翁.炳苦笑了一下,解释说道,“所谓阴相人,是暹罗两百多年前的一种神秘的降头术,自吞武里王朝之后就失传了,枋长老是当时惟一懂此秘术之人。我年轻时为逃避族人追杀躲进了东南亚的原始雨林,偶然发现了枋长老的墓地,找到了制作‘阴相人’和血降头的方法。制作阴相人,就是找到身材相貌与自己相似之人,以一种特殊的草药将其毒杀,然后七日之内涂抹一种特殊炼制的尸油,并经过入魂、起尸等程序,唤醒复活。开始时,阴相人身子极轻,但每一年会增加原体重的十分之一,十年之后便会恢复到死亡前的样子了。坤巴对我一直是忠心耿耿的,所以我将制作阴相人的方法也告诉给了他,但保留了‘血降头’秘术。”   寒生似乎慢慢的明白了。   蒙拉差翁.炳继续说道:“去年我偏信了首长的话,前去缅甸雨林劫杀你,为徒弟坤威差报仇,不料身受重伤而归,但庆幸的是抱回来一个身赋异禀的女婴,暹罗难觅的奇才,于是下定决心准备培养她成为暹罗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降头师。”   “墨墨……”寒生叹息道。   “我一面养伤,一面要坤巴找了个相貌相似的女婴来制作阴相人,作为替身来修炼降头术,真身留在我的身边,要让她从小学习文化。不料宫殿之内发生了变故,坤巴趁我重伤未愈,竟然强行吸取了我体内多年修炼而成的大血蚤夫妇,并将我囚禁,海上宫殿内的仆人们悉数反叛……”蒙拉差翁.炳忿忿说道。   “为制作墨墨的阴相人,你们竟然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婴?”寒生惊愕的说道。   “为培养吞武里王朝以来最伟大的降头师,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蒙拉差翁.炳亢奋的说道,双眸之中仿佛射出了精光。   “那么,墨墨呢?”寒生冷冷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得意的说道:“女婴是我唯一的传人,自枋长老以来,东南亚乃至南洋降头界,她将是惟一懂得血降头秘术的人了,坤巴绞尽脑汁,砍去我的手脚,想得到女婴的下落,哼,简直是痴心妄想!我早已将她送出岛去了。”   “你说墨墨学会了血降头,可她还是个不足一岁的婴儿,怎么可能懂呢?”寒生诧异的问道。   蒙拉差翁.炳狡诘的一笑,道:“灌头术,这也是极高深的古暹罗秘术,当女婴成年以后,她的大脑中便会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寒生,你应该感谢我,你的孩子一定会成为自枋大师几百年以来最伟大的暹罗降头师的。”   “她在哪儿!”寒生愤怒的喊道。   “她在民间,在中南半岛亿万普通人的中间……没有人能够找到她,没有,就连我炳爸爸也不能!”蒙拉差翁.炳桀桀的狂笑起来。   “妈的!你这个顽固的老东西……”随着怒骂声,门口走进来大国师和那些白衣人。   寒生的心凉了,若真的如蒙拉差翁.炳所说,墨墨已经被藏匿在了东南亚的民间,要想再找到可真是如同大海里捞针一般了。   “老东西,你死活不肯讲,本翁原猜想你也许会告诉这个中原人,不料你还是守口如瓶。”大国师蒙拉差翁.坤巴恼怒的说道。   “哼,不是我不说,而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女婴究竟在哪儿?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住她的性命,等若干年以后,她自然会前来找你算账,为炳爸爸报仇的……”蒙拉差翁.炳瞅着坤巴沮丧的样子,揶揄的说道,“坤巴,古暹罗最神秘的血降头,你永远也得不到,别看你抢去了大血蚤夫妇,但牠们的寿命也是有限的,一旦牠俩死了,你就人财两空,等着我女儿回来收拾你吧,到那时你将死的比我痛苦万倍!”   “大血蚤夫妇刚刚已经被我给杀死了。”寒生告诉他道。   蒙拉差翁.炳坐在大缸内闻言愣住了,狐疑的目光望着寒生……   “他说的不错。”大国师手一扬,那两张大跳蚤皮飘落到了水缸里。   泪水从蒙拉差翁.炳的眼睛里缓缓淌出,“我的宝贝啊…...呜呜……”他望着飘浮在水缸上的血蚤皮,伤心的抽泣了起来。   “寒生爸爸,我要墨墨……”沈才华眼中闪动着泪花,无限委屈的说道。   寒生对蒙拉差翁.炳恨恨道:“你就如此狠心拆散这两个孩子么?简直是禽兽不如!”   蒙拉差翁.炳缓缓抬起头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今生今世是永远见不到她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曼谷唐人街的小旅馆。   “雁城小子,寒生和婴儿夜探海上宫殿,可是那个大国师蒙拉差翁.炳心狠手辣,残忍无比,恐怕此去是九死一生……你走吧,带上冲锋枪,或许能帮得到他们。”珊妮躺在床上噙着眼泪幽幽道。   “可是你……我不放心。”雁城小子为难的说道。   “人生苦短,难遇一知己,尽管相处时间好短,但我看得出这个中国来的寒生,是世上最好的医生,小子,你一定要帮他,别担心我和弟弟,珊妮一定会在这儿等着你回来。”泪水自珊妮的眼中缓缓滴下。   雁城小子微微犹豫着,但望见了珊妮那坚毅的眼神儿,于是把心一横,拎起了帆布旅行袋,走到桌前抄起了电话机,给崇笛.虎大师挂了个电话。   “大师,寒生带着孩子单独前往海上宫殿去了。”雁城小子匆匆说道。   “啊……那怎么行呢?此行实在是太危险了,老衲马上赶过去!”崇笛.虎大师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迅速说道。   “好,我们在海边见。”雁城小子放下了电话。   珊妮赞许的点了点头。   雁城小子走近床边,俯身在珊妮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道:“只要小子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回来的。”说罢挺起胸膛,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姐姐……”乃梭含泪轻轻道。   珊妮柔情的望着弟弟,缓缓说道:“乃梭,姐姐喜欢恩怨分明和勇敢的男人……”   月色迷离,雁城小子拎着乌齐冲锋枪的旅行袋,站立在了湄南河口的岸边上,暹罗湾海面上雾气朦朦,已经瞧不见那座建有吞武里王朝时代宫殿的小岛,也没有任何船只。   远处传来了疾奔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月光下一只斑斓孟加拉虎已至近前,崇笛.虎大师骑在上面正向他招着手。   “小子,本来已经约好了山中的几位高深降头师一起登岛,可是他们明日才能赶到曼谷,来不及了,就我们两个上岛与蒙拉差翁.炳血战吧。”大师苍凉悲壮的说道。   “可是看不到任何船只。”雁城小子眺望着海面焦急的说道。   崇笛.虎大师一拍坐骑“虎友”,嘿嘿一笑道:“上来吧,牠载得了我俩。”   雁城小子从旅行袋中取出乌齐冲锋枪,背在了身上,然后把余下的弹夹揣进怀里,坐到了虎背上,双手抓紧了大师。   “虎友,入海。”大师一拍虎头,孟加拉虎随即跃进了暹罗湾,然后朝着雾中的小岛奋力游去。   “看来,本翁的所下的功夫是白费了……”大国师坤巴愠怒之极,走上前去飞起一脚。   “哗啦”一声响,大缸被踢得粉碎,褐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蒙拉差翁.炳赤裸着身子,无手无脚的在石地上痛苦的蠕动着。   寒生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瓷瓶。   “不好,不好,嬷嬷的‘汗青’就剩下一点了,这是一个大恶人,救恶人就救不了好人了……”嘟嘟站在寒生的肩头上,尖声尖气的强烈反对道。   是啊,汗青实在是太珍贵了,这蒙拉差翁.炳是个大恶之人,尽管医者当以慈悲为怀,但是救了恶人,将来好人就得不到救治了……寒生慢慢的缩回了手。   “哈哈哈……坤巴,如今你连大血蚤夫妇也没了,这最东南亚第一的降头术,你是永远无法得窥其门了……”蒙拉差翁.炳狂笑不已,枯瘦的躯干在地面上一跳跳的颤动着。   “哼,老东西,你是蒙拉差翁家族里的怪胎,你本应当在九岁时就被族里杀灭的,可惜被你逃掉了,今天本翁就按蒙拉差翁家族的族规,处死你这个双性人。”大国师目光炯炯的盯着蒙拉差翁.炳冷笑道。   寒生低头望去,果然蒙拉差翁.炳生有男女两套性器官,他真的是个罕见的双性人。   “我,我已经有了后代传人,此生无憾了,”蒙拉差翁.炳口中泛出白沫,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但愿……”   “但愿什么?”大国师追问道。   “我诅咒,蒙拉差翁家族里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你坤巴,将会绝种在我的女儿手里……”蒙拉差翁.炳终于长嘘了一口气,眼睛一翻,死去了。   寒生也跟着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人世间多少恩怨情仇,都随着一具肉体的逝去而烟消云散了。   “唉……才华,我们走吧。”寒生骤然间感到意兴阑珊,江湖事索然无味,于是幽幽说道。   “想走?你们既然与老东西有缘,本翁就成全你们了,让你们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大国师尖声冷笑道,随即一摆手。   白衣人迅即围上,纷纷自怀中掏出些奇异的法器来,有棺材钉、白虎爪、魂魄容(胎盘小干尸)和符通(开光的金属管),一齐默念着巫咒朝寒生袭来,而大国师则悄悄退到了石屋外,用力的将厚重的木门迅速的关上,并上了锁。   “快跑哇!”嘟嘟尖声叫道,振翅向石屋外冲去,不料一头撞在了木门上,顿时眼冒金星,跌落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寒生的蝇眼骤开,怀抱着沈才华,在那些白衣人中间掠过,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大门已经关上了。此刻,身后突闻破空之声,忙回头急视,但见数根生满了绿锈的棺材钉朝他疾射而来,空气中裹挟着一股腐尸的臭味儿……   “我要墨墨……”沈才华嘴里轻轻的念叨着。   寒生此刻无法分神,也不知那些绿锈棺材钉上是否有什么古怪,因此不敢冒然用手去抓,只能尽力闪避。   一个白衣人“唰”的祭起了手中的那具灰白色的小干尸,小干尸的肚脐处还连着一段长长的脐带,握在那人手中导引着向寒生袭来。小干尸身长虽然只有数寸,且脑颅比例奇大,但其身法却灵活之极。眼瞅着飞近寒生时,大脑袋上突然睁开了那对硕大的眼睛,干瘪凸起的嘴巴上唇还生有稀疏的黄褐色汗毛,两唇微微的张开,朝着寒生的脸上吻来,口气腥臭。   寒生厌恶的闪开,不料那小人儿竟穷追不舍一口口的吻来,整个石屋内的空气越来越浑浊。   “这小人真臭啊……”嘟嘟坐在大门口的石地上,用翅膀捂住口鼻说道,牠撞晕的头刚刚清醒过来。   斜刺里一名白衣人左右手各执一白虎爪从身后偷袭过来,前爪五趾,后爪四趾,锋利无比,带着一种山林之气。寒生同时既要躲避棺材钉的射击,又要避开小干尸的狂吻,还要防止白虎爪的偷袭,加之石屋内的空间十分的狭小,纵是蝇眼速度再快,发挥起来亦受到了极大地限制,时间不长便已经是左支右绌,汗如雨下了。   此刻,他刚刚来得及避开了几枚棺材钉,躲过背后的一记白虎爪,再侧脸一闪,那小干尸的一吻落空,但是却凑巧的亲吻在了正处于悲恸之中的沈才华脸颊上……   鬼婴大怒,张开了嘴“喀嚓”就是一口,竟将小干尸的脑袋给硬生生的咬了下来,“呸”的一口吐掉了。   那小干尸头颅滚落到了冰凉坚硬的石头地上,发出几声凄厉的啼哭声,随即气绝,白衣人凄厉的大叫一声,口中喷出了鲜血,身子软绵绵的倒下了。   沈才华怒气未消,“嗖”的一声自寒生的怀里窜出,闪电般的扑到了手执白虎爪的降头师身上,咬住了那人的脖子,锋利的小牙切进了他的颈动脉,不管不顾的扭动着臀部狠命的吸起血来。   两枚棺材钉飞向了鬼婴白胖的小屁股,寒生身形晃动,及时伸手抓住了通体绿锈的棺材钉,入手感觉冰凉彻骨,随即觉得有一股极阴柔的麻痹感顺着手手少阳三焦经上行。   “尸毒!”寒生头脑中意识道,随即体内立刻反弹出了一种浑厚的肃杀之气,沿着手臂向下径直将那寒凉的尸毒逼了出去,寒生不知道,那就是白陀须解毒的功力。   寒生身形闪动,刹那之间将两枚棺材钉按入了发射之人的胸膛,直刺其心脏,那人顿时浑身瑟瑟颤抖起来,脸色煞白,眉毛胡须凝结起了白霜,突然此人发狂似的跃起,一头撞向了石壁,登时脑浆迸裂了。   “呜啦啦……”最后的一个白衣人吹起了符通,声音怪异之极。   符通是降头师在铝皮或者锌皮上使用法刀边刻写符咒及边诵经(一字一咒),完成后将其卷为一管状压缩,最后经过长时间的加持后开光而成。此物吹响后,如同万人齐诵巫咒,端的是摄人心魄,更令人丧失理智,浑浑噩噩甘愿被驱使的高深法器。   怪异的啸声在石屋内回荡,寒生感到心里一阵烦闷恶心,随即胃中酸水上泛,“哇”的一声狂吐不止,呕出好些个黄蚂蚁蛋、数只花大姐和一坨蟋蟀酱。   鬼婴沈才华亦是身子一震,牙齿咯咯作响,他扔下了白衣人的脖子,望着白衣符通法师,口中也顺势“嗒嗒”的诵起了“移花接木”的巫咒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石屋外,大国师蒙拉差翁.坤巴指挥着罗圈腿、泰拳师以及白衣虚道长搬来了好多捆薪柴堆在了石屋门口,淋上了些油脂将其点燃,须臾,熊熊烈火便吞噬了两扇大木门,呛人的浓烟向石屋内钻去。   “大国师,烧死是不是太便宜了他们?也应该砍去手脚扔进缸里面。”罗圈腿谄媚的笑着说道。   “不,”大国师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那个中原郎中和小鬼娃巫师出手十分怪异,甚至不费吹灰之力便杀死了大血蚤,我们可是不能掉以轻心啊,牺牲几个降头师陪葬,也是迫不得已。”   “是,是,还是大国师想的周全。”罗圈腿赶紧说道。   石屋内,沈才华口中念叨着巫咒正与白衣降头师的“呜啦啦”符通魔音僵持着……   寒生鼻子闻到一股焦味,眼见门缝内飘进来阵阵浓烟,耳边听到门外烈焰的爆裂声,炙热的辐射迅即传导了过来,心中急道,不好,这个大国师竟然不顾石屋内降头师们的性命,想要他们与自己同归于尽。   “快100度啦……”嘟嘟惊慌失措的连蹦带跳跑过来,绿色的羽毛已经被烟熏成了黑兮兮的,对着寒生大声叫道,“大家赶紧想办法啦……”   寒生眼睛望去,鬼婴的祝由神功与白衣符通法师的魔音相持不下,沈才华的表情异常的严肃,鼻尖上微微沁出了汗珠,双手交叉于胸前,嘴里不停地的颂咏着那些古怪的音阶……   情况已是万分的紧迫,自己若当下出手,是否有乘人之危之嫌呢?   刘今墨在场会怎么做?寒生知道,他一定会果断出手的!   寒生不再犹豫,从地上拾起一只五趾大白虎前爪(猫科动物都是前爪五趾,后爪四趾),便朝着白麻衣符通降头师的胸前按去……   “呜啦啦……啦。”符通魔音戛然而止,白虎爪的锐甲已经刺入那人的胸腔内,降头师双手慢慢的松开了,胸前鲜血迸射,金属符通“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寒生低头一看,白虎前爪的五趾已经将此人的心脏血淋淋的给抓出来了……   鬼婴沈才华松了一口气,停止了诵咒,但是随即却被浓烟呛得连连的咳嗽了起来。   “我们都要被烧死啦……”嘟嘟悔恨的说道。   浓烟钻进了寒生的鼻孔内,他意念发动,使出了“老牛憋气”,屏住呼吸,可是才华和嘟嘟不行啊……寒生顿时着起急来,望着烈焰滚滚的石屋木门,准备以自己的身体来进行高速的撞击。   他并不知道在蝇眼的速度下,自己的血肉之躯会不会撞烂掉,但是才华和嘟嘟已经没有时间再坚持下去了,看来只有拼死一击了……   就在这时,石屋外传来了以色列乌齐式冲锋枪爆豆般的清脆扫射声。   “嗷呜……”一声长啸,石屋门板骤然爆裂,火焰四溅,威风凛凛的孟加拉虎一头撞了进来。   “大猫……”沈才华惊喜的叫道,上前紧紧地搂住虎头,“虎友”伸出长长的舌头亲热的舔着婴儿的脸颊。   “哼,有什么了不起,这门就是不撞开,也会烧散架的……”嘟嘟酸酸的嘟囔道。   “寒生,你们还好吧?”石屋外面传来了崇笛.虎大师急切的问话声。   枪声停止了,门口的火光中出现了雁城小子持枪的身影。   寒生抱着沈才华走出了石屋,嘟嘟扇动着翅膀赶紧飞升到了空中,牠现在觉得天上似乎还是要安全得多。   “谢天谢地,总算是赶得及时。”雁城小子见到寒生无恙,欣慰的说道。   “珊妮呢?”寒生问道。   “还在旅馆里,是珊妮坚持要我来的。”雁城小子回答道。   地面上躺着罗圈腿、泰拳师和虚道长的尸体,白色的麻布衣上布满了密密的弹孔。   “寒生,你有没有见到蒙拉差翁.炳?”崇笛.虎大师急匆匆的问道。   “他死了。”寒生回答道。   “蒙拉差翁.炳这个大魔头死了……”大师愣了一下,感到很震惊,于是急切的问道,“你是说他已经被消灭了?”   “嗯,尸体就在石屋内。大国师呢?你们刚才看见那个缠头赤足的大国师了么?”寒生匆匆问道。   “没有啊,只看见这三个人站在石屋外,兴高采烈的说什么烧死中国巫师等等,我和大师猜到了你们已被困在这石屋之内,见情况危急,所以就毫不犹豫的开枪了。”雁城小子回答说道。   寒生转脸对崇笛.虎大师说道:“大师,十年前,泰国大王宫可是曾经死了一个叫做蒙拉差翁.坤巴的大国师么?”   崇笛.虎大师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个大国师,于十年前病故,据说是死于癌症,记得当时老衲也去参加了葬礼。”   “他是被蒙拉差翁.炳毒死的,然后制作成了阴相人……”寒生详细的叙述了蒙拉差翁.炳与其表弟大国师坤巴之间所发生的恩恩怨怨,但是略过了蒙拉差翁.炳已用“灌头术”传授墨墨血降头一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如此说来,蒙拉差翁.炳已经被大国师坤巴所杀,你消灭了大血蚤父本和怀孕的母本,泰国从此不必再担心这血降头了。”大师欣喜的说道。   “蒙拉差翁.炳虽至死也没有教给他表弟修炼血降头的秘术,但是坤巴此人凶残之极,十恶不赦,我们还是要除掉他才是。”寒生对大师说道。   “不好了,”嘟嘟突然从空中急降,匆匆叫喊道,“那个大国师跑啦……坐在一艘汽艇上,我看见的。”   “快去看看!”崇笛.虎大师说道,众人急忙赶到了海边,那汽艇早已经消失在了海面上的朦胧雾气中,但隐约可以听到渐渐远去的马达声。   “唉,晚了一步。”寒生说道。   “不要紧,消除了血蚤的威胁,大国师就成了一只过街老鼠,老衲天亮就去曼谷警察局,请政府在整个泰国境内通缉这个恶棍,他是跑不掉的。”大师让寒生放心。   “唉,可是女婴还是下落不明,不知大师能否设法请泰国警察在全国范围内帮助寻找墨墨呢?”寒生唯一的希望就只有寄托在警方身上了。   “寒生请放心,你帮助泰国消灭了血蚤,泰国一定帮你找回墨墨的。”崇笛.虎大师郑重的保证道。   崇笛.虎大师与雁城小子在宫殿的水中秘道中找到了一艘快艇,于是由小子驾驶,载上寒生、才华和嘟嘟以及大师同“虎友”驶离了海上宫殿,朝湄南河口驶去,一个时辰后回到了耀华力路,小艇停泊在了唐人街的河岸边。   崇笛.虎大师匆匆骑着孟加拉虎先回家去了,他还有许多的善后工作要做,暹罗湾海上宫殿内毕竟还是死了一些人。他临走前告诫雁城小子,请他在天亮前速速离开曼谷,否则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小子!你们回来了……”珊妮见到雁城小子和寒生及婴儿都安全的返回了旅馆,一时间热泪盈眶,扑簌簌的滴落下来。   “珊妮,我杀了几个恶人,你和乃梭愿意跟我回金三角么?”雁城小子热切的望着珊妮说道。   “我与弟弟当然愿意。”珊妮激动万分的喃喃道。   “有点感人呢。”嘟嘟站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瞧着他们说道。   “寒生大哥,谢谢你救了珊妮,天亮前我就要带他们离开了,若是你能一起来到金三角作客该有多好。”雁城小子眼眶湿润了,恋恋不舍得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天亮后,我们还要去警方那儿,小子,一定要记得按时给珊妮服药,我相信他一定会重生的。”   黎明时分,雁城小子背着珊妮,牵着乃梭离开了曼谷。   天亮后不久,崇笛.虎大师来到了唐人街旅馆,领着寒生和沈才华前往曼谷的国家警察总署。因大师是全泰国德高望重的高僧,因此很快的便被总署长昭披耶.坤沙旺警察上将亲自召见了。   崇笛.虎大师向坤沙旺署长详细的讲述了昨晚发生在暹罗湾海上宫殿内的事,并告诉他来自中国的青年医生朱寒生杀死了大血蚤,彻底的清除了蒙拉差翁.炳的威胁,现在诈死瞒名的原大国师蒙拉差翁.坤巴在逃,请求下令全国通缉。   听了崇笛.虎昭大师的叙述,披耶.坤沙旺署长非常吃惊,立刻命令曼谷警察局前往海上宫殿查探。   大师同时请求警方协助搜寻一位被挟持名叫祖墨的中国女婴,坤沙旺署长欣然答应了。   曼谷警察局的一架直升机飞临了暹罗湾海上宫殿,警员们发现了石屋内外的数具尸体,迅速向总部报告了。   “崇笛.虎大师,曼谷警方已经核实了发生在海上宫殿事件,发现了一些降头师的尸体,其中三具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你知道是谁干的么?”坤沙旺署长盯着大师和寒生问道。   “知道,是金三角的人,他们已经回去了。”崇笛.虎大师坦然的回答道。   “我明白了,既然他们已经离开了曼谷,我们也就不便追究了,就当是海岛上发生了火拼吧。”披耶.坤沙旺上将会意的嘿嘿一笑道,他心里清楚,金三角那个三不管的地方,泰国军队都无能无力,何必把事情闹大呢,那样本届政府的面子将会很难看。   “请问朱先生,你又那个失踪的女婴的照片么?”坤沙旺署长问道。   “没有。”寒生答道。   “那么请你描述一下女婴的相貌特征,由警察总署的技术人员为她画一张模拟像,发往全泰国各个警局,好吗?”坤沙旺署长建议道。   寒生点点头,并表示感谢。   当日,失踪中国女婴祖墨的模拟画像便由泰国警察总署发往了全国各地的警局,协查孩子的下落。    第四百一十三章   清冷的月光,淡淡的薄雾,一个黑影悄悄的溜出了灵古洞口,钻进了竹林里。“嘎嘎”两声嘶哑的乌鸦叫声吓了那人一跳,赶紧一低头穿过林子朝南山村走去。   黑泽在卧龙谷中蒙骗了吴楚山人和不化骨茅一噬后,感觉到已经无法继续呆在谷中了,于是等他俩押着良子返回后,自己也远远的跟在了后面,埋伏在村东的山坡上。   时间不久,他发现了吴楚山人和茅一噬走出了草屋,急匆匆的奔着南山灵古洞方折返而去。   黑泽“嘿嘿”的冷笑了,两个劲敌离开了,草房内无非只有兰儿姑娘和那个叫耶老的千年干尸,自己先去将良子抢出来,必要时还可以抓那个小姑娘做人质。   黑泽趁着夜幕,蹑手蹑脚的朝那三间草房内摸去。   “汪汪!”墙角突然窜出一条大黄狗,紧张的盯着自己,随时准备扑上来。   “笨笨,怎么啦?”随着说话声,门口出现了兰儿的身影。   “啊!日本人……”兰儿一眼瞥见月光下的秃着脑瓜门的黑泽,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惊呼。   黑泽“唰”的拔出了手枪,嘴里轻声说道:“小姑娘,别怕,你让这只小狗走开,否则我会一枪打爆牠的脑袋!”   兰儿正在犹豫之间,身后一只有力的手将她猛地拉到了门后,“兰儿,不要出来!”冯生压低着声音说道。   黑泽惊讶的发现兰儿姑娘的身后闪出了一个年轻小伙子,手中竟然也端着一支手枪。   “你是谁?”黑泽吃了一惊,此人并不是寒生。   “黑泽先生,你从密支那到缅甸大金塔,真的是阴魂不散啊。”冯生冷笑道。   黑泽闻言突然嘿嘿的尖笑了起来:“你是冯生!还记得小水流佳子么,对了,她的中文名字是刘佳,她至今对你还念念不忘呢……”   冯生脸一红,那个皮肤白皙、柔情似海的尤物怎能够忘得了呢……自从自己初识云雨以后,不知有多少个夜晚独自梦断巫山,她那淡淡如烟的倩影,清新芬芳的体香,飘飘欲仙的无边风月,令人魂牵梦萦,真的是:梦回淡烟飘风月,但愿长醉不复醒……   “砰”的枪声响了,一缕青烟自黑泽的枪口中冒出。   冯生猛然间清醒了过来,低头望去,左胸前已然出现了一个小洞,一股热血正在汨汨的流淌出来,骤然间,一丝疲倦袭上心头,他感到很累,但是却很甜蜜……   就在冯生缓缓倒下的时候,他手里的枪也响了,一粒子弹飞出枪膛,击中了黑泽的脖颈。   枪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的很远很远…… 文公山下,朦胧的晨曦,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的苏醒了。   “黄老爷子竟然在这里!”吴楚山人惊愕之极,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就是黄老爷子?”耶老歪着脑袋站在棺木旁端详着,伸手摸了摸老爷子的脸颊,冰凉刺骨,于是把手一缩,嘴里嘟囔着说道,“奇怪,怎么他的身上有一层寒冷的白霜呢?”   吴楚山人闻言忙凑近细瞧,并也伸手探了下,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这是尸霜,五行属金,只有太极阴晕才可能有此奇效,看来他只是吸收了阴晕五行当中的金磁场,若是金木水火土中和齐全,便不会出现这种现象了。”   “山人老弟,愚兄看他并未尸变,那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与毛尸互相调换了位置呢?”茅一噬疑惑不解的问道。   吴楚山人踌躇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凡活葬人,阴晕内的五行磁场只需五天时间便可与其相融合了,黄老爷子只埋下去一个昼夜,便被人掉包了,所以,他的体内只融合了金,黄老爷子身上的尸霜便是明证。”   耶老转过身来,望着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毛尸,皱着眉头问道:“美妇毛尸,是谁把你葬在这里,又是谁把你掉了包呢?”   毛尸摇了摇头,胆怯的说道:“唧唧,我不知道是怎么到的南山村,但是我知道,十年前是我儿子把我安葬在文公山下这里的,唧唧。”   “你儿子是谁?”吴楚山人凝神贯注的问道。   毛尸有些害怕了,遂躲在耶老的身后,小声的说道:“我儿子叫孟祝祺。”   “啊!原来如此!”吴楚山人顿时恍然大悟道。   “孟祝祺是谁呀……”耶老茫然道。   吴楚山人面现苦笑,嘿嘿说道:“黄老爷子下葬时,当时有黄乾穗父子和他的小舅子南山镇革委会主任孟祝祺在场,葬完后,黄乾穗要孟祝祺派人在现场看守至少五天,以便黄老爷子与太极阴晕内的五行磁场完全融合。孟家有一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孟红兵,这个孟祝祺为了孟家今后享有太极阴晕的发力,竟然在第二天夜里偷偷的掉了包,黄老爷子被挖出运到了文公山孟家墓地,而将自己的母亲骸骨——也就是毛尸,私下里葬进了太极阴晕之内。”   耶老瞅瞅毛尸,至此,心中方才明白了此美妇的身世来历。   “唉,可叹世间之人,为己直系一脉后人谋利真可谓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啊,其实到头来还不都是水中月、镜中花,黄粱虚幻而已……”吴楚山人望着晨曦之中的文公山,当年朱熹回乡时栽植的那二十四棵巨大的杉树,幽幽怅然不已道。   “当年‘先知山人’赖布衣自赣南而来,为朱熹先祖选择了文公山墓址,终出一代理学大师,不知那孟祝祺怎么也会将祖坟移到了这里,可能是想借点吉气,殊不知这文公山风水已被朱家所用完,倒是沾上了邪气,白骨化为毛尸,必是鸠占鹊巢而导致了尸变……”吴楚山人缓缓说道。   不化骨茅一噬点点头:“山人老弟所言极是,看这墓穴地势,可以肯定这里曾经是野兔的老巢,棺材葬下后,必生诡异之事,眼下这具毛尸如何处理,不如将其剿灭了吧。”   “不行!你们怎忍心伤害一个无辜的良家妇女呢?”耶老挺身而出。   吴楚山人转身问毛尸道:“孟老太太,你儿子孟祝祺和孙子孟红兵都已经死了,你如今做何打算呢?”   毛尸怔怔的望着吴楚山人,急道:“你说什么!唧唧,我儿子和孙子都死了……”   “不错,去年的事。”吴楚山人回答道。   “唧唧……呜呜……”毛尸听罢遂伤心的抽泣起来。   “毛尸,别难过了,有我耶老在,还是可以照顾你的。”耶老不住的安慰她道。   “子孙都没有了,世上到处都是坏人,唧唧……我还是回到棺材里去吧。”毛尸倒退着跳到墓穴里,爬进了棺材中,挨着黄老爷子躺下了。   耶老赶紧上前劝解道:“毛尸,毛尸,棺材里的这个老头长的很丑,你真的不在意么?”   “唧唧,比你可是要富态点,况且我们还是亲家,唧唧……”毛尸侧身安抚了下黄老爷子的尸身,对墓坑上面说道,“填土吧,唧唧。”   耶老垂头丧气的蹲在了地上,身体内传来了老翠花很是开心的嘲笑声。   吴楚山人见天色渐光,时候不早了,遂盖上棺材盖,抄起铁锄填起土来。随着黄土的撒下,棺材内“唧唧唧”的响个不停,须臾,墓穴已经填满,并堆起了坟包,蟋蟀的鸣叫声也终于停止了。   耶老默默地流下了几滴老泪。   当吴楚山人一行快到南山村东草屋时,便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对了, “兰儿……”吴楚山人高声叫着,率先冲进了院子里。   地上躺着黑泽,手枪扔在了身旁,颈部血肉模糊,山人惊愕的伸出手指一探,发现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救我……”黑泽嗓子眼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兰儿……”山人抬头望向了屋内,面现惊恐之色。   “爹爹!”门内传来兰儿的呜咽抽泣声。   茅屋门内,冯生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左前胸一个弹孔,血渍已经凝结成黑色,山人急忙探探鼻息,感觉到还微微有点气息。   “他死了?”兰儿抽泣着说道。   吴楚山人没有回答,立即“啪啪啪”连点冯生胸前神藏、灵虚、库房和期门诸穴,护住其心脉,然后将他抱起放在东屋自己的床上,“兰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轻声抚摸着女儿的肩头问道。   兰儿呜咽着将事情原委述说了一遍。    耶老拉着兰儿走到了一旁,眼圈红红的,呜咽着告诉她说道:“毛尸死了……”说罢,又落下两滴泪来。   兰儿止住了哭泣,揉了揉眼睛,问道:“毛尸找到啦?”   “她竟然愿意陪着那个又枯又瘦的黄老爷子埋在土里,唉……”耶老无限惋惜的叹息道。   吴楚山人走到西屋里,打开衣橱门,解开了良子的穴道,将她拽了出来,带到院子里指着躺在地上的黑泽说道:“你,把他带回日本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良子听明白了山人的意思,弯下身去看了看重伤的黑泽。   “救我……”黑泽依旧是梦呓般的嘟囔着。   “教主,我们走吧。”良子朝着吴楚山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一手拽起黑泽,扔在了肩膀上,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就迈开大步走出了院子。   天亮了,竹林中雾气蔼蔼,几只乌鸦自巢中站起身来伸着懒腰,惊奇的盯着良子与黑泽从林中穿过。   “救我……”黑泽嘴角里冒出一团团红色的血沫。   “教主,我们在这儿歇歇吧。”良子将黑泽放在了地上,前面不远就是灵古洞口了。   良子并未留意到,黑泽的身下就是掩埋了左右护法和婺源太郎的那座千年古墓穴。   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了身上,良子柔情的望着黑泽垂死的面庞,口中喃喃的说道:“教主,你知道良子暗恋你多少年了么?可是你一直只关心截尸教,从不理会我的感受,如今,教主你终于可以躺在良子的怀里了……你愿意听良子为你唱首歌么?那是家乡的歌,大海那边的歌。”   良子清了清嗓子,轻轻的嘤嘤哼了起来:“さくら,さくら,我一直在等待和你重逢的那一天 ,在那樱花飞舞的道路上,向你挥手,呼喊你的名字……樱花,樱花,盛开着, 就现在,明白了自己瞬间即逝的命运……樱花樱花,就这样静静的飘落,相信着那总有一天会到来的,转生的瞬间,来吧……让我们在那里重逢,在那樱花飘落的小路上……”   泪水慢慢自良子的眼中流淌下来,许久,许久……   最后,良子将自己的嘴唇轻轻的按在了黑泽的脖子伤口处,随即狂吸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良子终于吸干了黑泽体内的精气,揉揉肚子,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望着地上的毫无生气的尸体,一往情深的说道:“教主,黑泽君,良子要把你带回到日本去,我知道,你也一定是愿意的。”   良子四周望了望,山谷中升腾起一片白色的雾霭,恍如仙境一般,她点了下头,朝着远处的一片黑松林走去。   来到林间,良子开始在地上拾起干枯的松枝,一捧捧的抱回来放在黑泽的身边,最后看着已经足够多了,便搭起了一个松枝堆,将黑泽抱起平躺在上面,将他的双手交叉在了胸前,并从黑泽的衣袋内摸出他那只随身不离的打火机,轻轻的点燃了松枝。   “黑泽君,良子就要带着你的骨灰回家了,从此永远不再分离。”良子垂着泪说道,嘴里又小声的哼起了那首樱花小调。   一阵浓烟过后,干枯的松枝燃烧起来了,松树的油脂“哔哔啵啵”的爆裂着,熊熊火焰转瞬便吞噬了黑泽,空气炙热逼人,开始弥散着一股焦臭味儿。   地面也烧焦了,热力一丝丝的在向下传导着……   墓穴当时回填的匆忙,土质不但十分松软,而且还留有一些孔隙裂缝,未燃尽的松枝火炭屑滚掉了下去,有火星溅落在埋于土中左右护法的衣服上面。由于土壤裂隙中含有的氧气毕竟太少,所以衣物只是在慢慢的阴燃着,但范围逐渐扩大,温度也越来越高了。   两护法的衣袋内还存有几枚自制的火雷弹,上次自杀引爆火雷弹时,这余下的几枚虽然并未同时爆炸,但弹体已经被炸出了裂缝,里面的黑色火药很快便被阴燃着的衣物点着了,“轰隆”的一声巨响,那几枚剩下的火雷弹同时爆炸了……   正在熊熊燃烧的火堆被地底下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了,着火的松枝、黑泽烧了一半的焦黑尸体、黄色的土壤连同左右护法的残肢断臂瞬间一同抛到了半空中,然后如天女散花般的纷纷撒落了下来……   良子刹那间惊呆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一个赤裸着身子,浑身熏得焦黑的男人从地底下破土而出,裹挟着屎尿的臭气,稳稳的站在了良子的面前……   千年古墓内的朽尸,乃是西晋赫赫有名的一代易学宗师郭璞,其身怀中原两大旷世奇术,一为祝由神功十八式,二是中阴吸尸大法。公元324年暮春,郭璞算到自己阳寿将尽,于是将祝由神功十八式功力悉数注入了那把阴阳尺之内,并给中阴吸尸大法设了“咒锁”,死后一同带入了坟墓。1400余年后,郭公葬尺和《青囊经》为寒生所得,而中阴吸尸大法则被锁在了尸骸之中,直到黄建国被困古棺之内,误打误撞口唇相吻而解了“咒锁”。   郭璞临终前认为,自己深葬于婺源南山脚下,世间无人知晓,即使有人发现了他的尸首,也决不可能会去吻死尸的,所以“中阴吸尸大法”可确保在江湖上永久的消失,不至于泄露出去而危及天下人鬼生灵。   世间事往往阴错阳差,他又如何料得到1400年后竟真的会有人掉入了古墓内,而且去吻了他。   “咒锁”一开,黄建国体内原本具有的元气,包括秃头老妇的八式祝由功力、鬼冢的阴人内精以及诸多尸体的各类气息磁场,都被郭璞腐尸统统吸出,然后向黄建国体内的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进行回吐反哺“中阴吸尸大法”,最后再将原来的那些杂气吐回,总共需时七七四十九天,恰是一个中阴身存活的期限。   若是等到四十九天功德圆满,那黄建国将成为一代绝世阴人,可以隔空吸取阴阳之气,除了郭璞的祝由十八式之外,江湖上恐已再无敌手了。   但恰恰是良子火焚截尸教主黑泽,引爆了墓穴中的火雷弹,将尚且不满四十九天中阴之期的黄建国给炸了出来,导致了其“中阴吸尸大法”未能全部功成,而且他自己原有的杂气也都丢了。当然这一切,黄建国本人却完全不知,甚至也不清楚自己已经身怀“中阴吸尸大法”七八成的功力,足可以横行江湖了。   “良子……”蓦然间,黄建国自己也吃了一惊。   “婺源太郎?你的是,没有死?”良子大吃了一惊,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我当然没有死。”黄建国嘿嘿道,他张大了嘴巴,贪婪的深深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还是地面上舒坦啊。   良子鼻子翕动着嗅了嗅,诧异的说道:“臭味的,那里的有?”   淡淡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了黄建国赤裸的身体上,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已经被火药熏成了烟黑色,胯下阴囊胀的鼓鼓的,像是有两只网球般大小,黑人的睾丸就是比黄种人大气,良子禁不住偷看了几眼。   “臭味?”黄建国伸手一抓,从肛门处抠出来一大块干涸的屎坨来,凑到鼻子下闻闻,说道,“好臭!就是它。”随手随在了草丛中。   良子胃里一翻,差点呕了出来,赶紧道:“小溪的,那边的有,快快洗澡的干活。”   “教主呢?”黄建国问道。   良子闻言眼圈一红,伤感的说道:“他的,被人杀死了。”随即目光在地上搜寻了起来,从草丛中拽出黑泽已经烧焦了的尸体。   “谁?是谁杀死教主的?”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寒生家里的,吴楚山人的,冯生的干活。”良子咬牙切齿的恨恨道。   哦,是这样,黄建国脑袋一转,寻思道,寒生家里只有吴楚山人身怀武功,可能与鬼冢不相上下,自己和黑泽以及良子三个人加起来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看起来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黄建国望着黑泽那焦糊的尸体,鼻子里闻到了一股肉香,于是顿感腹中饥肠辘辘难忍,他记不起来自己已经多久没吃东西了…… 良子惊奇的发现,婺源太郎的眼睛里似乎冒出了绿光,直勾勾盯着黑泽焦糊的尸首,喉头在不住的吞咽着。   “你的干什么?”良子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寒意。   黄建国没有答话,蹲下身来,轻轻摩挲着黑泽薄薄的焦糊肚皮,一丝口涎自嘴角缓缓的滴落下来。   “黑泽君的,不许碰!你的明白?”良子厉声呵斥道。   一惊之下,黄建国畏怯的缩回了手,眼睛瞟向了良子。由于他是蹲在地上的,目光直指良子的腹部,忽的意念一动,眼中似乎看到良子的衣服微微鼓起,一丝温和的气息自她的肚脐眼儿里释放出来,汇成一条气流,缓缓的进入了自己的鼻孔中……   “哇……”黄建国感到那股暖洋洋的气息直沁五脏六腑之内,舒服惬意之极,与过去吸尸的感觉截然不同,简直是飘飘欲仙。   中阴吸尸大法最阴损之处,就是可以于不知不觉间将他人的阳气吸光,而受害人却丝毫不觉得,人的阳气一旦丢失殆尽,也就一命呜呼了。   良子本身是东瀛阴人,善食尸气,比起普通人毕竟不同,须臾,她便已意识到了自己丹田内的精气在偷偷的丢失着,环顾左右,身边惟有婺源太郎一个人……   “你的,吸我的气!”良子大怒道,正欲举掌砍向婺源太郎,却不料竟然浑身酸软,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黄建国一愣,意念遂撤回,那丝气流也骤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会这样?黄建国狐疑不已,明明是自己吸了从良子肚脐眼儿出来的气,可是并未肌肤相接啊,奇怪了,而且这感觉也比以往的好多了。   良子心中骇怕之极,婺源太郎竟然能够凌空吸气,这可是连截尸教的第一高手鬼冢都无法做到啊……   “你的,中阴吸尸大法的会?”良子颤抖着声音问道。   “中阴吸尸大法?”黄建国闻言惊愕不已,自己刚才的凌空吸气竟然就是中阴吸尸大法么……   “哈哈哈……”黄建国脑袋一转,心想,何不就此时机先填饱肚子再说?于是口中发出了一连串桀桀的笑声,“不错,这就是‘中阴吸尸大法’,良子,我要你乖乖的服从于我,明白么?”   “我的明白。”良子脸色惨白,手掌紧紧地捂住了肚脐眼儿,口中连连的答应道。   黄建国微微一笑,二话不说,手指迅即插下,掏开了黑泽已经烧裂的肚皮…… “噗”的一股酸臭热气泄出,黄建国伸手进去将心脏掏了出来,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发觉干涩之极,味同嚼肋,于是再往腔体里寻去,发现大肠倒是油光光、肥腻腻的,甚有食欲,这大概也是他多日未有进食,体内太缺油水之缘故。   “喀嚓”一声,黄建国用力揪断了大肠,尽管挤出来了一些黄绿粘稠之物,但仍旧是一口咬下,自肠子的一头开始吃起,一时间满嘴流油,啖的是啧啧有声,并及时的将塞入牙缝的屎屑用小指甲剔除掉。   “你不饿么?”黄建国嘴里嘟囔着问道。   良子赶紧摆摆手,说道:“我的,不饿。”   黄建国冷眼盯着良子,板着脸道:“不饿你也要吃。”   良子吓得一哆嗦,无奈只得噙着泪水,掰下了黑泽一根手指,放进嘴里吮着。   哼,现在我也可以控制这个日本娘们了,黄建国心中得意的想着。   过了不久,黑泽的一副大肠硬是被黄建国啃吃掉了三分之一,最终,他接连打了几个饱嗝,泛上来又酸又臭的口气。   “现在,我该要去清洗一下身子了。”黄建国揉着肚子站起身来说道。   良子呆呆的望着黑泽残缺不全的尸体,悲从中来,禁不住的失声恸哭。   黄建国独自跳进小溪中,嘴里欢快的哼着兴国山歌:“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同时畅快淋漓的刷洗着身上肮脏的秽物,露出了白皙的皮肉。他手里托着沉甸甸的两只大睾丸,心中寻思着,明月啊,明月,你毁了我的蛋蛋,殊不知黄建国却因祸得福了,等我再找到你,非要让你见识见识这两只巨蛋不可……不过明月的模样也实在是太单薄柔弱了,远不如寒生小老表英俊健壮,颇具男子汉的气质。   黄建国洗净了身子,跳上岸来,良子眼前蓦地一亮,好标致的中国男人啊……   “良子,把你的外套脱下来给我。”黄建国吩咐道。   良子一愣,随即乖乖的脱下来递给了他。   黄建国将外套围在了腰间,吩咐道:“良子,现在把你所知道的‘中阴吸尸大法’一字不漏的说给我听。”   “是,‘中阴吸尸大法’,失传已久的,中原,最厉害的邪术,我们截尸教的,寻找几百年的没有,据说凌空吸气的可以,人的,尸的,鬼的,统统的没有问题……”良子结结巴巴的用中文说道。   “就这些?”黄建国仍是疑惑不解。   “就这些的,其它的不知道,婺源君,‘中阴吸尸大法’,你的会,无敌于天下,完全可以的。”良子钦佩的说道。   无敌于天下?如此说来,我黄建国只要目光看着对手的腹部肚脐眼儿,用意念偷偷吸气就可以了,如此简单隐蔽的“中阴吸尸大法”,难怪防不胜防了,可是我又是何时学会的呢?黄建国百思不得其解。   “婺源君,你的,想什么?”良子诧异的问道。   “我们进南山村去,试一试我的‘中阴吸尸大法’神功。”黄建国桀桀的阴笑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五章   南山村东茅草房,笨笨突然间狂吠了起来,黑妹带领着狗宝宝们也一起吼叫了起来。   一个赤裸着上身,腰间系着外套的年轻男人站在了院子里,身后跟着良子。   “吴楚山人,久违了。”那男人傲慢的高声叫道。   山人和茅一噬闻言冲出了房门。   “哦,原来是黄建国……”吴楚山人诧异的打量着这个几乎已是全裸的年轻男人。   “当然是我,”黄建国扭捏的摇了下臀部,咯咯笑道,“吴楚山人,多日不见,你还是‘徐公半老,风韵犹存’啊。”   耶老在门内对兰儿悄悄说道:“这小子怎么言谈举止像个女人呢?”   兰儿看在眼里也同样是莫名其妙,于是摇了摇头道:“怕是‘花痴’了吧?”   黄建国耳尖,听到了兰儿的话语,不以为然的脆生生说道:“呦,兰儿姑娘,你怎么越发丑了?可惜了寒生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兰儿脸一红,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扭头跑进屋里去了。   “此人非男非女,非人非尸,来者不善啊。”茅一噬低声提醒山人说道。   “黄建国,你是特意前来寻仇来了?”吴楚山人淡淡的说道。   “寻仇?吴楚山人言重了,我不过是来探望一下寒生的,怎么,他不在家么?”黄建国歪着脑袋,瞟着屋内问道。   “你想怎样?”吴楚山人冷冷的盯着他道,心想,这黄建国武功虽然诡异,但毕竟火候尚浅,如今竟然敢来单挑,必是有恃无恐,不知其背地里暗藏着什么阴谋,看来不能掉以轻心。   “嘿嘿,吴楚山人是寒生的老泰山,暂且先放过你,”黄建国把脸一转,面向了不化骨茅一噬,傲慢的说道,“此人倒是面生的很,我就先拿他开刀吧。”   “哼,老夫乃是不化骨茅一噬,山人老弟,让我把这妖人剿灭了吧。”茅一噬对山人说道。   “茅兄小心。”吴楚山人提醒说道,同时目光扫过良子,望去到院外看是否有什么异常。   茅一噬解开了纽扣,开始脱衣服,接着除去裤子,然后将它们一一叠好,放在了旁边的地上……   “你在干什么?”黄建国吃惊的望着茅一噬。   茅一噬赤裸裸的挺直了身子,望上去皮肤泛青,骨瘦如柴,腋窝处和胯下均无一根毛,民间称之为“白虎”,不过肚脐眼儿倒是不小,下面还生有一个铜钱般大小,半是乌黑、半是雪白的圆点……   黄建国禁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如此岂不更加方便于我了么?”   茅一噬没有理睬他,缓缓抬起双臂做抱月式,挺起腹部将太极点对准了天上的太阳,明亮的日光照射在了那金钱大小的太极点上,生出黑白两色咝咝的雾气。与此同时,不化骨浑身的肌肤变得透明了起来,最后得见体内的骨骼,包括一条条的肋骨都清晰可辨,尤其是膀胱,早已经充盈。   黄建国的目光落在了茅一噬的肚脐上,同时开始催动意念来凌空吸气。   不料茅一噬突然翻身四肢伏地,“喵”的尖叫一声,并朝着他缓缓的抬起了一只后腿…… “吱”的一股尿液自茅一噬的胯间射出,不料只喷出了尺许,便无力的散开来落在了地面上。   茅一噬大惊,已然感到自己的腰间一阵麻软无力,这可是自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黄建国并不知道自己的“中阴吸尸大法”只有七八成功力,若是功成圆满的话,则不必对着猎物的腹部肚脐来凌空吸气,而是只需目及之所,意念到处,其气便可随手攫来。尽管如此,以他目前的功力,自茅一噬的后腰部,也已经可以从督脉命门穴吸出丝丝些许精气来了。   此刻,黄建国感到鼻腔以及体内五脏六腑一阵寒凉,自己甚至感到浑身有些战栗,盖因不化骨乃是“太阴炼形”所致,体温比起正常人低了二十多度之故。   这时,茅一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本来若是始终不将腹部暴露给黄建国的话,还可保留大部分精气唬住他,可是他转过身来了,诧异的望着这个妖里妖气的男人。   黄建国直视不化骨的肚脐眼儿,这里乃是任脉的神阙穴,亦称“脐中”,为人体生命最隐秘和关键的要害穴窍,是人体的寿穴。任脉神阙穴与督脉命门穴,两穴前后相连,阴阳和合,是人体生命能源的所在,所以,古代修炼者把二穴称为“水火之官”。   近代人体科学研究证明,神阙穴是先天真息的唯一潜藏部位,母体中的胎儿是靠胎盘来呼吸的,属先天真息状态。婴儿脱体后,脐带即被切断,先天呼吸中止,后天肺呼吸开始,而脐带、胎盘则紧连在脐中,没有神阙,生命将不复存在。神阙穴可称得上是经络之总枢,经气之汇海,内联五脏六腑,外达四肢百骸、五官九窍。因此寒生治疗阿明老爹时,甚至使用了肚脐眼儿内的秽垢(神阙泥)为药引,可见其神奇。   一股涓涓精气自茅一噬的神阙穴汨汨流出,凌空被吸进了黄建国的体内,迅即溶于丹田气海之内,直到此刻,不化骨茅一噬才终于恍然大悟了。   “中阴吸尸大法!”茅一噬瞠目结舌的望着黄建国,身子想挣脱,但是却软绵绵的躺倒,已是奄奄一息了,他惊愕不已的是,这失传了千年的邪术竟然又重现江湖了。   吴楚山人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抱起茅一噬,没想到不化骨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中阴吸尸大法……失传千年的古老邪术,赶紧带女儿逃命去吧……”茅一噬呼出了最后一息,气绝身亡。 “哈哈哈……”黄建国歇斯底里的狂笑不已,迈开脚步走到了茅一噬那摞整整齐齐的衣服前,一件件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虽然略显瘦小了一点,但看得出衣料的质地却都是上乘的。   吴楚山人明白了眼下的处境十分不妙,黄建国练成了“中阴吸尸大法”这一旷世奇术,自己虽然武学造诣也算不低了,可是竟然却看不出他杀死茅一噬的手法,自忖已绝非敌手,可是自己不但要保护兰儿的安全,而且屋子里还躺着一个重伤并且生命垂危的冯生,这可如何是好?   “老衲打死你这个奸人!”就在这时,耶老奋不顾身的从房门内冲了出来,抡起了两只臂膀朝着黄建国砸了过去。   黄建国刚刚提上裤子,猝不及防,竟然被耶老一巴掌掴在了脸上,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几根指印。   黄建国大怒,口中叫道:“好一个千年老干尸,竟敢偷袭我!”目光一扫,盯住了耶老的腹部,遂意念吸尸起来。   耶老身子一颤,感觉到体内精气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失,不觉惊愕至极,“邪门!太邪门了……”他惊恐的叫喊起来。   “嗖”的一声,黑影一闪,老翠花凌空张牙舞爪的朝着黄建国扑去。   可是就在她刚要上黄建国身的时候,突然触及到此人周身的一层怪异气罩,那是一种极可怕的“五黄煞气”。   “哎呦”一声,老翠花上不去身,随即一跤跌落了下来。   自古以来,风水术最忌“五黄煞气”,因其为形、气、声、光、风诸煞中的煞中之煞,所到之处家宅难宁,灾祸连连。   郭璞乃是一代易学宗师,当年在修炼“中阴吸尸大法”的时候,有意的加入了五黄煞气于内,提升了吸尸大法的能量,并起到鬼祟不能侵的护身作用。   老翠花惊慌失措的爬回了耶老的身上,这时发现耶老正在一点点的干瘪了下去……   “耶老!耶老!你可别死啊,咱俩还要回关东黄龙府老家去呢。”老翠花急道。   “黄建国,住手!”一声叱喝,兰儿双手紧握着一支手枪站在了屋门口……   黄建国吃了一惊,收回了意念,目光紧盯着兰儿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他再得意却也清楚的知道,这手枪可不是闹着玩的。   “兰儿,你杀过人么?”黄建国故意装作不屑一顾的轻松神情说道。   兰儿握枪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脸色十分苍白,她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你要是伤害了我爹爹和耶老,我就开枪……”   吴楚山人轻轻的放下了不化骨茅一噬的尸体,朝着兰儿走去,口中说道:“兰儿,把枪给我,爹爹杀过人。”   黄建国眼珠一转,口中急叫道:“良子,你过来。”   良子闻言战战兢兢的来到面前,哆哆嗦嗦的说道:“婺源太郎,你的,做什么?”   黄建国嘿嘿一笑,一把将良子拖了过来,鄙夷的对兰儿尖声道:“有胆量你就开枪啊,丑女。”   兰儿气的浑身直发抖,吴楚山人上前劈手拿过手枪,转过身来……   突然间蓦地一惊,他隐约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真气正在由神阙穴向外迅速的流失着,山人锐利的目光随即发现了黄建国双眼正紧盯着自己的腹部,原来猫腻在这儿!这“中阴吸尸大法”竟是在凌空吸取真气……   事不宜迟,吴楚山人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枪声响了,一颗子弹射向了黄建国……   黄建国见山人举起了枪,便知大事不妙,随即拽过良子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子弹射进了良子的前胸,鲜血迸出,她的身子随之一软,便倚在了黄建国的身上。   黄建国阴笑着揪住良子的身体来挡枪弹,一面加快催动意念,一股浑厚的真气源源不断从吴楚山人的肚脐内被吸了出来,眼见着山人双膝一软,手一松,枪落了地,“兰儿,快跑……”他有气无力的叫道。   “哈哈哈,谁也别想走得掉!”黄建国恶狠狠地开心笑道。   一片云彩飘来,慢慢的遮闭住了太阳,天空中的光线渐渐的黯淡了下去,风儿也几乎静止了。   “兰儿,兰儿……”这时,半空里传来了蓝紫金刚大鹦鹉清脆的喊叫声音…… 第四百一十六章   清风拂过,一个怀抱婴儿的人影蓦地站立在了茅屋门前,寒生赶到了。   泪水自兰儿的眼中涌出,她无力的倚在了门框上……   寒生点了点头,来不及说什么了,迅即将沈才华交给了兰儿,自己双手赶紧搀扶起吴楚山人,口中说道:“山人叔叔,寒生来迟了。”   “小心……寒生,”吴楚山人艰难的喘息说道,“黄建国能凌空吸人真气……”   寒生默默地将山人交给兰儿扶住,自己转过身来,目光扫视了地上躺着的不化骨尸体和奄奄一息的耶老,然后冷冷的打量着黄建国。   “呦,寒生啊,你可终于露面了,让我瞧瞧,怎么这么憔悴呢?人也瘦了许多,怪可怜的……”黄建国面颊微微泛红,柔声柔气的说道,同时手一松,良子的尸身软绵绵的瘫倒在了脚下。   寒生脱下了上衣,走到茅一噬的尸体前,轻轻的盖在了他的腰间,涂抹过“汗青”的创面已经生长出了一根粉红色的新阴茎。   “黄建国,你用‘中阴吸尸大法’杀了不化骨茅一噬?”寒生冷冰冰的说道。   “不错,吃惊么?寒生,你别老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嘛?”黄建国扭动腰肢,嗲声嗲气道。   “中阴吸尸大法已经失传了千年,你从哪儿得到的?”寒生淡淡的问道。   “当然是你朱家祖坟里啦。”黄建国脱口而出,但随即心中亦是赫然一惊,心道,莫不真的就是那具腐尸?他回想起了腐尸嘴巴巨大的抽力吸取了他的精气,然后回哺,再后来自己就昏迷过去了……   “我家祖坟?”寒生狐疑不已,忙追问道,“灵古洞口前面么?”   “就是啦,墓穴中长了好多的白毛。”黄建国描述道。   原来是这样……寒生明白了,千年古墓里的主人不但陪葬有郭公葬尺和《青囊经》,而且还有“中阴吸尸大法”,但是却被这奸人黄建国得到了。而那“中阴吸尸大法”正是不化骨的克星,茅一噬因此而白白的送了命,自己若不是委托他前来调查毛尸的身份,他又何来此一劫呢?是我害了不化骨啊,可惜了他那数百年的道行……寒生内心不禁自责起来,感到无比内疚。   “寒生啊,你别愁眉苦脸的啦,很容易衰老的,让我把这里的人都吸干,然后咱俩远走他乡,双宿双飞岂不快哉?”黄建国的脸颊上浮上来两朵红晕。   寒生面色阴沉,冷冷说道:“黄建国,你这个作恶多端的妖人,你今天难道还想离开这里么?我寒生岂能放过你,让你用‘中阴吸尸大法’继续去残害天下苍生么?”   “嘻嘻……”黄建国阴笑了起来,鼻子一哼,“呦,朱寒生,我是见你英俊健美,唇红齿白,心生爱怜,不忍心伤害于你,但若是如此的不识抬举,可别怪我黄建国辣手摧花,将你们一并收拾了。”   寒生脑子里面急速的转动着,“中阴吸尸大法”乃是中原第一邪术,刘伯温在《尸衣经》中记载虽然只有聊聊数笔,但是说过“天下辟邪圣物人毫,天下至邪之物绿毛”,自己已有人毫绿毛织就的尸衣,应该对抗得了这中阴吸尸大法的。   “黄建国,你恶贯满盈,该到遭报应的时候了。”寒生双眸清澈如水,平静的说道。   “寒生……”耶老有气无力的抬起身子,提醒说道,“他有‘五黄煞气’护体……”听得出这是老翠花的声音。   “五黄煞气?”寒生疑惑道。   吴楚山人站立不闻,在兰儿的扶持下坐在了门槛上,喘息着说道:“寒生,五黄气煞……可用时钟来化煞,时钟为金,可化泄五黄二黑,五黄煞实为鬼煞,最怕被提示轮回时间,见时钟而避,而风水时钟乃以真铜所造,是为真金……我的包袱里有一块铜钟,兰儿快去将它拿来,破去黄建国的气煞。”   黄建国闻言感觉莫名,遂嘲弄道:“临阵磨刀,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吧?”遂将目光射向寒生的腹部,催动意念在脑海中想着寒生的肚脐眼儿。   寒生骤然间感到自己的腹部气血搅动了起来,仿佛开锅一般,似要挣脱出一条通路自神阙穴泄出,但是却被尸衣紧紧地护住而不得出,低头看去,尸衣已在微微起伏摆动着……他明白,人毫绿毛正在全力抵抗着黄建国的“中阴吸尸大法”。   黄建国鼻子翕动着,但出乎意料的是竟然什么也没吸出来,遂加强意念,脸色憋的通红,双眸死死的盯在了寒生的腹部,目光力图透过那件白绿相间的毛背心,看到其肚脐眼儿。   寒生感到丹田内气血翻腾,仁督二脉经气越来越快的循环着,他知道,经络万一哪里出了点问题,汹涌澎湃的内息将会爆开,那样可是就危险了。再低头望去,身上的尸衣已经逐渐鼓起,肚子渐渐胀大了起来,如同一个孕妇般,不行,得赶紧想办法才是。   此刻,黄建国正在全神贯注,没有留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房门口溜到了自己的脚边,当他发觉时,婴儿沈才华已经“呼”的一声跃起,在空中便已经张开了两排白森森的小牙,朝着他的脖颈处咬下……   “好呀!才华太棒啦!”嘟嘟盘旋在半空中为鬼婴啦啦叫好。   沈才华虽然曾吸取了郭公葬尺内的祝由十八式神功,但毕竟是个婴儿,思维领悟能力很低,神功也是半生不熟的,还不能随处灵活运用。小家伙此刻一见寒生爸爸情况危机,于是脑袋一热,便本能的扑上去撕咬,根本就想不起来念什么巫咒,用哪一式的祝由神功了。   “危险!才华……”寒生急呼道,但是体内气血不匀,话音十分的微弱。   “砰”的一声,鬼婴沈才华骤然间倒弹了出去,被“五黄煞气”直挺挺的震落,后脑勺磕碰在了地上,随即“哇”的一声,疼得大哭了起来……   黄建国目光如炬,直视赤裸着身子的婴儿小肚脐眼儿,十成的意念骤然间转移在了沈才华的身上,一股浑厚无比的祝由真气蓦地直冲他的鼻子,呛得他张开了嘴巴,任凭气流灌入五脏六腑……   寒生体内气血骤然平息,瞅见着黄建国竟然张着大嘴对着婴儿下起了毒手,一时间血灌瞳仁,蝇眼都红了,他不及多想,随手一摸,找了件东西便扑上去塞入了黄建国张开的嘴巴中……   那是丹巴喇嘛留下的那串榴辉石精佛珠……   一团淡蓝色的雾自黄建国口中呼出,紧接着他的周身毛孔全部张开了,并轻微的咝咝向外泄着气,须臾他的身子已然笼罩在了浓浓的蓝色雾气之中,与蓝月亮谷里的一模一样……   蓝色迷雾中,“啊……啊……”黄建国连声惨叫着,紧接着在他的喉咙里,声带自行发出了古怪的音阶,“拉嘛夏斯木期,穷拉夏斯木期,雄者拉夏斯木期,夏洼更登夏斯木期……”   寒生抱起了小才华,惊讶的望着这团蓝色的浓雾和雾中传出来的声音,他不知道,那声音乃是密宗噶玛噶举派至上的“退魔咒”。   这串溜辉石精佛珠曾是蓝月亮谷中喇嘛寺的镇寺之宝,当年格达活佛临终前将旧羊皮预言和佛珠一同传给了丹巴喇嘛,而丹巴老喇嘛先将旧羊皮交给了寒生,再托金道长转赠佛珠,其用意可谓深远。   此佛珠实为蓝月亮谷中蓝晶石(溜辉石)地下之石精制成,由噶玛噶举派黑帽系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1204~1283)所持,人称却吉喇嘛,在藏传佛教中是仅次于莲花生大师的具有大神通活佛,被称之为“祝钦”(意为大成就者)。1283年,第二世大宝法王临终前将“退魔咒”注入了佛珠之中,成为噶玛噶举派历代的至圣法器,一直传承了六百多年。1930年,年仅六岁的第十六世大宝法王日必多杰将这串二世活佛加持过的“退魔佛珠”传给了来到雪域高原的美国人类学家约瑟夫.洛克,也就是蓝月亮谷喇嘛寺的主持格达活佛。   这串看着不起眼的青绿色“退魔佛珠”,却内含有第二世大宝法王的“退魔咒”神通,一进入到黄建国口中,便自行克制起中原第一邪术“中阴吸尸大法”来了。   西晋一代易学宗师郭璞号称“中原第一邪术”的中阴吸尸大法亦不是等闲之物,但见黄建国周身的蓝色雾气越来越浓,最后已然瞧不见人形了……   “寒生,这是怎么回事儿?”吴楚山人微弱的声音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丹巴老喇嘛的这串看来绝不是普通之物……”   蓝色浓雾中又传来断断续续神秘的梵音声:“拉嘛夏斯木期,穷拉夏斯木期,雄者拉夏斯木期,夏洼更登夏斯木期……” 第四百一十七章   佛珠本称念珠、数珠或颂珠,是念佛时记录数目的工具,念多少遍即捻过多少颗,目的是使修行功夫不要减退,心念专一,消除杂念,持之以恒。藏区相信念珠乃是天神的宝物,是天降石,为藏密七宝之一。    按藏经的记载:最上品的念珠是一千零八十粒(因其太长,仅为极少数高僧大德或潜修者使用),上品一百零八粒(密宗行者为一百一十粒),中品五十四粒,下品二十七粒。中原净土宗则是三十六粒,禅宗十八粒。一千零八十粒念珠包括十法界的一百零八个数,一百零八粒则是表示一百零八种烦恼,五十四粒,是表示修生住、行、向、地等菩萨乘之阶位之意,二十七粒是表声闻之二十七贤圣。   黄建国吞下的这串佛珠却只有十粒,为十法界之意,600多年前,第二世大宝法王噶玛拔希注入的是“退魔咒”,而不是“诛杀咒”,其本意乃是退去心魔,并非要一味血腥诛杀,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意。   郭璞的“中阴吸尸大法”却没有丝毫的慈悲之心,而是阴损至极,在他看来,既为天下第一邪术,当然是越邪越好,人鬼皆吸,登峰造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直到公元324年,郭璞算到自己阳寿已尽,遂幡然悔悟,感到此邪术实在太过阴损,使用者折寿,于是加上“咒锁”,长埋地下免得危害人间。   此刻,黄建国体内的“中阴吸尸大法”正在与佛珠内的“退魔咒”神通殊死抗争着,梵音亦是时断时续。   须臾,那蓝色的浓雾竟然呼呼的旋转了起来,并移出了院门,如一股旋风般的奔北方而去,渐渐的消失在了山林间。   寒生有心想要追踪上去,但还是赶紧查看山人叔叔和耶老的伤势要紧。   “山人叔叔,你阴阳脉海内的真气损失殆尽,恐怕要调理数月,性命倒是无忧,但武功却是难以再恢复了。”寒生指切吴楚山人的三关,惋惜的说道。   山人苦笑道:“如此说来,武功已被黄建国这阴人所废,罢了,做一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也是挺好,采菊东篱下,悠然南山村,倒也惬意。”   寒生扶起了耶老,口中安慰他道:“耶老,你毕竟是千年皮尸,只要魂在,有老翠花附身,但可放心,死不了的。”   耶老眼圈红红的,有气无力的说道:“江湖险恶呀,连毛尸都回到棺材里去了,我和老翠花也要回去了,还是关东老家好……”   “毛尸?她究竟是谁?”寒生问道。   “毛尸竟然就是孟祝祺的老娘,黄老爷子被偷偷的掉了包……”吴楚山人将文公山下的发现述说了一遍。   寒生闻言吃惊不小,遂说道:“这么说,黄老爷子只在太极阴晕里面呆了一天,其发力就足已令黄建国几次大难不死、绝处逢生,真是神奇啊。”   “不错,活葬只需时五日便可与大地五行磁场融为一体,首日为金,金从革,具肃杀、变革,得土而生,故而惠及黄家第三代的黄建国数度死而复生,戾气日盛。”吴楚山人无力的慢慢说道。   “山人叔叔,那孟红兵也是第三代,为什么他却未能惠及太极阴晕的发力呢?”寒生不解的问道。   吴楚山人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我想盖因孟祝祺的老娘已是白骨之故,太极阴晕活葬五日可五行俱得,尸体葬五十日,骨殖葬则需五百日之久,此时,孟红兵未及发便早已命丧刘今墨之手了。”   这时,兰儿走到了寒生的身边,眼圈红红的幽幽说道:“冯生中枪,恐怕快要死了……” 寒生凝视着躺在东屋床上奄奄一息的冯生,此刻其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不省人事,左胸前一个凝结黑褐色血渍的弹孔。   “冯生已经气胸,需要赶紧动手术。”寒生思索道。   “寒生,子弹击中心脏,我已点了他几处穴道,不知还能救活么?”吴楚山人疑惑的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好在他是一个‘右心人’,心脏长在了右面,因此子弹只是穿透了肺部。”   “右心人?”吴楚山人惊讶的目光望着冯生。   “我看书中的记载,右心人也称‘镜像人’,心脏在右而肝在左,五脏六腑全对调,据说出现的几率是几百万分之一,极罕见的。”寒生解释道。   “要送冯生去医院么?”兰儿担心的问道。   “如果送去医院,枪伤就会引起公安的注意。”吴楚山人谨慎的答道。   “我来给他做手术。”寒生说道,自从上次在湘西天门客栈为残儿成功的开膛做了手术后,他觉得自己是有把握的。   “要去婺源县城才能买齐手术器械和药品。”吴楚山人提醒说道。   “我看冯生的情况还算稳定,待我处理好不化骨茅一噬和良子的尸体,再赶去县城吧。”寒生说道。   “可惜我无力帮你。”吴楚山人懊恼不已的叹道。   “我自己能行。”寒生说罢,让兰儿找出两条麻袋来,到院子里将两具尸体分别装入,良子是女人,体重不到100斤,不化骨茅一噬乃是太阴炼形,相当于骨殖的重量。   “我跟你去。”兰儿说着背起了盛有不化骨的麻袋,顺手抄起了一把铁锄,寒生则扛起了良子的尸体,两人匆匆的朝南山脚下而去。   穿过了竹林,寒生一眼便发现了朱家祖坟的原址已经被掏开了,地面上散落着松枝、黄土以及一些零碎的肢体,土壤中还残留并散发着一股黑色火药的味道。墓穴旁躺着一具烧得焦黑的尸首,肚子已经被撕开,内脏零乱,一颗心被咬了一口落在了地上,旁边是一段未曾吃完的大肠,他认出了那死者是黑泽。   兰儿把麻袋一丢,蹲到一旁便呕吐了起来。   “这一定是黄建国干的,”寒生自言自语道,遂放下麻袋,上前轻轻的拍打着兰儿的后背,安慰她道,“兰儿,别怕,我现在就把他们全都丢到墓穴里面去。”   寒生探头向墓穴深处望去,发现古墓内曾经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已经殃及到了那具千年白毛朽尸。   “唉,老前辈,没想到千年之后,您老人家还遭此一劫,我还是把您埋在土里吧。”寒生叹息着举起了锄头铲土,他以为那朽尸是当年的牢头,殊不知此人正是西晋中原赫赫有名的一代易学宗师郭璞。   最底层的古墓穴填上后,寒生遂将良子和黑泽以及那些残肢断臂统统的扔进了土坑内,然后迅速的将其填平了,风水上的吉地“虾须蟹眼”就这么乱七八糟的给葬满了。   “茅兄,你为寒生而死,无以为报,不如就将你葬入太极阴晕里吧,若是你有后人的话,但愿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点。”寒生无奈的对着麻袋说道。   灌木丛中,太极阴晕的土坑还在,那是耶老偷挖毛尸后留下来的。寒生解开了麻袋,将不化骨茅一噬的尸身轻轻的抱进了墓坑里,让他尽可能以舒服的姿势斜倚坐着。   “茅兄,像你这样嫉恶如仇的江湖大侠,从今往后,社会上就可能再也找不到了,茅兄放心,你不会孤独的,寒生定然常会来看你的,陪你说说话……”寒生心一酸,泪水涌出了眼眶。   太极阴晕也终于填满了,寒生上前拜了几拜,然后拉着兰儿朝山下走去。   是夜,手术前的工作已经准备停当,所有的草药、西药和手术器械等物都是寒生下午去县城大药店里购买来的。麻醉药依然还是使用《青囊经》上的麻沸散,有曼陀罗花、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和炒南星几味草药,寒生傍晚前才匆匆配制出来,随即给冯生灌了进去。   没有电灯,寒生特意多买了几只手电筒,请兰儿父女各执手电从不同角度照过来,倒也蛮清晰的。   “麻沸散,已经失传1700年啦……”吴楚山人不无感慨的叹息道。   “主要是曼陀罗花中的‘东莨菪碱’在起作用……”寒生解释着。   “不要说话,注意消毒。”嘟嘟站在房梁上提醒道。   寒生先用碘酒和酒精消毒皮肤,然后持手术刀轻轻划开了冯生的胸腔……   兰儿赶紧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不敢目视。   冯生的心脏果真是在右侧,没有受损,子弹头从两根肋骨中间穿入,在左肺叶上钻了一个小洞,产生了气胸,没有伤及肺部动脉血管,因此腔内淤血不多,伤势比起残儿来是轻的多了。   “同猪的内脏一样……”嘟嘟歪着脑袋自语道。   寒生小心翼翼的用镊子伸进肺叶上的弹孔内,轻轻的将弹头夹了出来,大家遂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清理淤血和消毒创口,然后仍然用一枚大号缝衣针来进行缝合。西医的器械,寒生仍然还不会使用,倒不如缝衣针来得快些。   不到一个时辰,手术就做完了,此刻吴楚山人已经几乎要虚脱了,赶紧由兰儿扶下去休息。   兰儿做了些宵夜,让寒生和爹爹吃,耶老则一直躺在床上静养,旁边睡着小才华。鬼婴今天不仅受到了惊吓,而且被黄建国吸去了不少的精气,身体十分的虚弱,早早的就睡了。   “墨墨还是没有找到么?”吴楚山人问道。   “没有任何消息,”寒生叹息道,“泰国警察总署的昭披耶.坤沙旺警察上将已经将墨墨的画像交给了全国各地的警察局,但还是音讯全无,他说女婴极有可能已经不在泰国境内了。”   “中南半岛以及南洋一带有不少的国家,找起来怕是十分的困难了。”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老祖惟一惦记的就是她的女儿,寒生若是找不回来祖墨,她是死不瞑目的啊……”寒生痛苦万分地说道。   吴楚山人默默无语,许久,他缓缓的安慰说道:“寒生,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我相信大家只要努力寻找,终究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卢太官已经委托了世界著名的美国平克顿私人侦探事务所调查祖墨的下落。”寒生告诉吴楚山人。   山人眼睛望着窗外的夜空,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担心的是,这大阴人黄建国到底死了没有……” 第四百一十八章   连绵苍翠的大鄣山前,小村庄宛如淡墨山水画卷一般,徽式房屋黛瓦飞檐,修竹与古木点缀于房前屋后,溪流奔泻吐玉,古埠村姑浣纱捣衣,静谧而恬适。   一团蓝色的旋雾自林间冲出,“噗通”一声坠落在了溪水之中,随波逐流的飘向了下游……   小村庄口的石阶上,一个浑身水淋淋的白发怪人,哆哆嗦嗦的爬上岸来。   一群蹲在溪边捣衣的女人们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此人脸孔面皮满是褶皱,层层叠叠,双目瞳孔灰朦朦的,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脖子一周长了十个虬结凸起的淡蓝色肉疙瘩,双手枯槁如鸡爪,张开了嘴巴接连呕水,黄褐色的牙齿参差不齐。   “你是人是鬼?”一个年龄稍大点的村妇站起身来,壮着胆子问道。   此人正是黄建国。   密宗大宝法王的“退魔咒”在他的体内与中原吸尸大法相互较力,密宗谓对应于人脑部三魂有三脉,左脉为天魂天脉,中脉为人魂人脉,右脉为地魂地脉,从头顶百会至胯下的会阴穴,共形成七个脉轮七朵莲花,此七朵莲花的能量差异形成人的七魄。十粒佛珠化为十团虬结的肉球“颈锁”牢牢的锁住了黄建国脖子三脉,切断了其脑部与丹田气海的联系,并着力驱除魔念。   而郭璞的“中阴吸尸大法”则是以中阴身状态,游离于人鬼之间,以此邪功吸人之七魄和鬼之残魂,目视意念皆发自大脑,贮存彼气则藏于气海。如今通道被截断,黄建国大脑中的“退魔咒”神通磁场便与郭璞的中阴功生物磁场相互排斥、影响,最后胶着成一团浆糊了。   若是黄建国在古墓之中反哺足四十九天,得到了郭璞的全部磁场,则未必会输于密宗“退魔咒”,但只有七八成功力,便不足以对抗了。僵持的结果是,黄建国的头发黑色素悉数褪去,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模样,面部皮肉内的胶原蛋白氧化变异,形成了层叠的老褶子,视神经也受到了损害,晶体浑浊,视力半盲,牙齿松动脱落,参差不齐,更重要的是,连大脑思维也糊涂不清了。   黄建国没有回答村妇,两只鼻孔不住的翕动着,一对灰色的瞳仁直勾勾的盯着村妇的腹部,但又似乎看不清楚,眼睑不停地眨动着,嘴巴咝咝的朝内吸着气……须臾,开口说道:“你是女人?”声音苍老嘶哑,并带有“咝咝”的吸气声,像一条响尾蛇。   村妇一愣,手中握紧了捣衣的木棒槌,其他的村姑们也都拎着棒槌围了上来。   “京城在哪儿?”那怪人继续“咝咝”的说道。   “什么京城?赶紧走开!”村姑们举起了棒槌呵斥道。   “是谁在问京城啊?”河岸石径上走来一个白须老头,肩头挑着担子,里面都是一些中草药和自制的狗皮膏药。   “白大叔,就是这个怪老头。”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村里卖狗皮膏药的白一膏见多识广,打量着这个浑身湿淋淋,相貌异常丑陋的老头,开口问道:“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我?”黄建国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我从京城来,到京城去……” 白一膏是个热心的老头子,他歪着脑袋仔细琢磨着黄建国脖子上的肉瘤,关心的说道:“我这里有专拔毒疮的‘红膏药’,古方配制,颇有灵验呢,不然,你这脖子很快就会烂掉的。”说罢,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即刻取出了十张小红膏药。   黄建国捻起一张红膏药,凑到眼睛前,他朦朦胧胧的看见方形的白棉纸中央有一个圆圆的红太阳,他蓦地记起了曾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种东西,“日の丸……”他口中嘟囔出了个日语词汇,那是日本太阳旗。   “你说什么?”白一膏没有听清,不解的问道。   黄建国没有回答,紧皱眉头在苦苦思索着。   “唉,我老白好事做到底,费点事给你贴上吧。”白一膏取出火柴,将红膏药烤化,逐一贴在了黄建国脖子的那些肉瘤之上,如此一来,他颈部便出现了一圈红彤彤的日本小膏药旗。   红膏药乃是《济生》古方,以松香、红矾、乳香、没药和血竭等中草药配制而成,呼脓拔毒,专治诸肿毒疖疮,旧时集市地摊上多有出售。   “好了,我老白正好要去县城赶集,就把你带到县城,那里离京城近点。”白一膏嘿嘿一笑,对着村妇们挤了挤眼睛,带着黄建国扬长而去。   “你有名字么?”路上,白一膏问道。   黄建国闻言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之中。   白一膏叹了口气,心想,原来是个疯子,于是闭嘴不再说话了,他根本想不到,此人就是去年带领着民兵,根据自己汇报的线索,在大鄣山下仙人洞中找到县医院荆院长尸体的那个年轻的政府干部。   集市上,县城关人山人海,提蓝携幼,热闹非凡。途人见到黄建国的怪异面容,无不驻足观看,指手画脚的议论不已。   “他是日本鬼子么?”一个小男孩指着黄建国脖子上的红膏药问娘亲。   “不是。”母亲告诉他。   “那为啥贴这么多的膏药旗呢?”男孩困惑不解的嘀咕道。   白一膏拉着黄建国来到了长途汽车站,手一指说道:“那里的汽车就是去京城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罢跳着担子兀自奔集市上而去。   黄建国懵懵懂懂的走进了汽车站的停车场,随即便被值班工作人员哄了出来,孤零零的站在了马路上。   一阵馄饨的香气飘了过来,黄建国本能的回过身去,路边上有一卖面食的摊子,热气腾腾,有赶集的乡民在呼噜噜的喝着馄饨汤。   黄建国下意识的咽了口吐沫,径直朝摊子走去,从摊子上端起一碗便喝了起来。   “臭要饭的!竟敢来抢老子的馄饨!”一青壮汉子勃然大怒,一巴掌掴在了黄建国的脸上。   不料黄建国却丝毫不在意,硬是呼噜噜的喝干了那一碗馄饨。   那汉子更加恼怒,一脚踹了他一个趔趄,黄建国扭头就跑,那人仍在后面叫骂不已。   前面是一辆刚刚启动的货运卡车,黄建国伸手抓住后车厢板爬上去,一头拱进了车厢里,那车轰隆隆的绝尘而去。   次日清晨,南山村茅草屋内,冯生终于醒过来了。   “寒生,你终于回来啦……”他虚弱的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冯生,多亏你保护了兰儿,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你的体质很健壮,放心吧,很快会痊愈的。”   兰儿在灶间里忙活着做早饭,沈才华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腚蹒跚着走到了兰儿的身后,虚弱的说道:“兰儿妈妈,我饿了。”   兰儿一下子愣住了,吃惊的说道:“你说想吃饭?”   鬼婴点点头。   兰儿掀开笼屉,拿出一个馒头来递给沈才华,道:“你真的想吃?”   小才华接过馒头在手,二话不说“吭哧”就是一口,未及咀嚼,径直就咽了下去,噎的小脸都涨红了。   “才华,才华,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你懂不懂?”嘟嘟站在水缸上叫喊了起来。   寒生闻言从东屋里出来,惊喜的看见鬼婴在啃馒头……   “才华,你能吃粮食啦。”他的眼眶悄然的湿润了。   沈才华是个婴儿,丹田气海容量有限,被黄建国的“中阴吸尸大法”强力的一抽,祝由神功以及荫尸沈菜花的怨鬼之气竟然所剩无几,惟有在他的脑颅内,已经生长出了一颗如蚕豆般小小的祝由舍利。   接下来的数月里,鬼婴戾气没有再出现过,也愿意穿上衣裤了,除了性格上越来越内向,喜欢独自一个人静静地冥想外,其余的与正常婴儿相差无几。   寒生专程去了一趟沈天虎的家里,他的婆娘已经怀孕即将临盆,一听到沈才华的名字脸色都吓得惨白了,那个荫尸过胎的吸血鬼婴,他们是坚决的不要了,万般的恳请寒生自行处理。   寒生一听正中下怀,忙乐颠颠的跑回来告诉了兰儿,说心里话,谁也割舍不下小才华。   冯生和耶老的身体也都已经完全康复了,终于有一天,他们要离开了。   寒生取出十万元钱送给了冯生,耶老则谢绝了寒生的好意,自己不吃也不喝,要钱何用?   “寒生,你生有4弓2反4正箕,是47条染色体综合症,注定无后代,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冯生临行前悄悄对寒生嘀咕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若是天命如此,也就罢了,反正有小才华,我和兰儿今生足矣。”   他们走了,离开了南山村,冯生去唐山,耶老和老翠花   则返回关东黄龙府老家去了。   寒生每隔数日,便会到县城邮电局,挂一个国际长途电话到香港,向卢太官询问墨墨的情况。   “寒生,请你放心,我会委托美国平克顿私人侦探事务所一直追查下去,直到找回孩子为止。”卢太官保证道。   晚上,寒生对吴楚山人说道:“山人叔叔,我可以和兰儿结婚了么?”   “当然。”吴楚山人眼角缓缓滴下了泪水。 第四百一十九章   1976年4月21日,新华社电讯:最近,在我国东北吉林地区降落了一次世界历史上罕见的陨石雨。今年3月8日下午,宇宙空间一颗陨石顺地球绕太阳公转的方向,以每秒十几公里的速度坠入地球大气层中。由于这颗陨石与稠密的大气发生剧烈的摩擦,飞至吉林地区上空时,燃烧、发光、成为一个大火球,于8日15时01分59秒在吉林市郊区金珠公社上空发生爆炸。陨石爆炸后,以辐射状向四面散落。大量碎小陨石散落在吉林市郊区……最大的三块陨石沿着原来飞行的方向继续向西偏南方向飞去……最后一块陨石在15时2分36秒坠地时,穿破1.7米厚的冻土层,陷入地下6.5米深处,在地面造成一个深3米,直径2米多的大坑,当时震起的土浪高达数十米,土块飞溅到百米以外,100多万人听到了那来自天籁的轰鸣……最大的三块陨石,每块重量超过了100公斤,最大的一块重量为1770公斤,大大超过了美国收藏的目前世界上最大陨石的重量(1078公斤)。这次陨石雨,无论是数量,重量和散落的范围,都是世界上罕见的……   4月22日下午,京城中南海菊香书屋,一个身材魁伟的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缓缓说道:“中国有一派学说,叫做天人感应,说的是人间有什么大变化,大自然就会有所表示,给人们预报一下,吉有吉兆,凶有凶兆。天摇地动,天上掉下大石头,就是要死人哩……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赵云死时,都掉过石头,折过旗杆。大人物、名人,真是与众不同,死都死得有声有色,不同凡响噢。”整个下午,他默默地站到窗前,望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很久很久……仿佛那神秘黯淡的天空上,书写了只有他才能读得懂的文字……   在民间,有关陨石雨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私下流传说道:天空落下了三块大石头,意味着中原必有三个大人物要归天了,年初1月8日,周恩来总理逝世了,接下来会是谁呢?人们惶惶不安的猜测着……   同年7月6日,京城里传出消息,朱德委员长去世……   公元1976年7月28日凌晨,整个华北大地在剧烈的震颤,唐山市12公里的地下,仿佛四百枚广岛原子弹猛然爆炸了,唐山7.8级大地震,这是人类二十世纪最惨烈的自然灾害,25万人死亡,伤70万人。   几天后,京城热闹的王府井大街上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拄着一根木棍,白发苍苍黏粘成绺,满脸的褶皱,脖子一周虬结凸起,贴着脏兮兮的红膏药,双手枯槁如鸡爪般,脚下撂着一只破瓷盆,里面扔着几分硬币。   乞丐双目灰蒙蒙、迷茫的望着路人,每逢有极俏丽的年轻女人途经时,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伸手裆下,摸摸自己的蛋蛋,喉咙里咕噜着什么,偶尔有耳尖之人听出来了,那是“明月”两个字……    夜幕笼罩着京城,天空中淅淅沥沥的落下了雨滴。   京西宾馆的套间里,电灯没有开启,黑暗中,首长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如同一具僵尸一般。   门轻轻的推开了,秘书走了进来。   “首长,江西方面有消息,朱寒生已经回去了婺源,银行解冻了那笔资金,据说当地已经同意用那笔钱在南山村建一所乡村医院。”秘书轻声汇报说。   “嗯。”首长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   “这次唐山地震,有关方面证实冯生和他的家人已经全部遇难了。”秘书接着说道。   “也好。”首长又哼了一声。   “原日本驻华副总领事黑泽始终下落不明,也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踪迹。”秘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首长没有吭气。   “首长,有关格达预言,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秘书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此事已经完结,有关档案材料全部销毁,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一样。”首长缓缓的站起身来说道。   “是。”秘书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首长默默地站立在落地窗前,凝视着夜雨潇潇的大街,路人行色匆匆,“唉……龙年,九月九日,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结束了……”他无奈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与此同时,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山西河东黄河风陵渡。   夜色茫茫,古渡口旁的一家小酒馆内,靠窗坐着一个清癯的老者,一袭灰布长袍,目光阴沉,正在默默地饮着酒,窗外,黄河在这里向东转弯静静地流去。     千百年来,风陵渡是为黄河西入秦晋的要津,金人赵子贞曾在《题风陵渡》中道:“一水分南北,中原气自全。云山连晋壤,烟树入秦川。”   金道长自斟自饮着,眼睛瞄了眼墙壁上的日历牌:九月九日。   白天在河东芮城,他给京城挂了个长途电话……   “主任,我是贾尸冥。”金道长说道。   “不要再追查格达预言了。”主任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金道长心中有一丝不安。   “主席今日凌晨去世了,接班人已定,一切都过去了。”主任的声音里充满了哀伤。   金道长缓缓的放下了电话,是啊,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第四百二十章 尾声   龙年的中秋节的那天,在历经了无数风风雨雨和坎坷之后,寒生和兰儿终于成亲了。   第二天的深夜,南山村东茅草屋内新房内,两根大红蜡烛悄悄地滴着烛泪,窗外,一轮明月孤寂的悬挂在夜空里,皎洁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了新房内,寒生和兰儿幸福的相依偎在一起,默默地遥望着遥远的星汉银河。   “寒生,老人们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那是为什么呢?”兰儿在寒生的怀里柔声道。   “小时候听爹爹说过,农历初一新月为‘朔’,农历十五满月为‘望’,满月最圆的‘望’时却又经常是在十六的晚上,嗯……大概世间事没有十全十美的,总是要留有一些缺憾。”寒生回答说。   “也许吧……”兰儿轻轻说道。   “咚咚咚……”叩门声突然响起,“寒生,我知道格达预言的含义啦!”门外是吴楚山人既兴奋又急迫的声音。   寒生与兰儿赶紧披衣下地,匆匆来到了东屋之内。   “寒生,山人好棒啊……”嘟嘟站在桌子上,拍打着翅膀敬佩的说道。   “毛主席生于清光绪十九年,四柱为癸巳年甲子月丁酉日,今日是丙辰年丙申月……”吴楚山人掐指算道。   “爹爹,别咬文嚼字啦,人家听不懂嘛。”兰儿笑着催促道。   “好的,”吴楚山人微微一笑,接着匆匆道,“毛主席是生于1893年12月26日,今天凌晨逝世的,享年83岁,格达活佛与他是在1935年会面的,也正是在那年的遵义会议上确定了毛泽东的领袖地位,至今正好41年……”   寒生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8341!”   “对,8341这组数字的意思,原来竟是指毛主席阳寿83岁,执政41年,寒生,这就是格达预言数字的秘密所在。”吴楚山人得意的说道。   “那么,接下来……”寒生有些不安的说着。   “寒生,快把旧羊皮拿出来。”吴楚山人急切的说道。   寒生回到西屋内,自尸衣口袋内取出那块破旧的羊皮回来,小心的凑在了油灯光下……   八三四一   八七零五   七三零七   八五零八   九三零八   ……零四   ……(最后的一组则完全看不清了)   吴楚山人目光盯在了第二组数字上,嘴里说道:“8705……照前面推算,这入主中原之人阳寿87岁,在位只有5年啊……”   “听广播说毛主席的接班人是华国锋啊。”寒生说道。   “我也听到了,华国锋是1921年出生,今年应该是55岁,如此说来,他还有32年阳寿,应该死于2008年,不过……”吴楚山人掐算道。   “在位只有5年!”寒生与山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作不得声。   许久,寒生开口说道:“为什么只有5年呢?”   吴楚山人吞吞吐吐的沉吟说道:“也许……下台了,但阳寿未尽,还得过日子。”   “那么接下来的是谁呢?”寒生望着后面的一组数字说道。   “7307,此人阳寿73岁,执政7年,会是谁呢?”吴楚山人摇了摇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爹爹,这个东西留在家里,怕是有麻烦吧……”兰儿心惊胆战的说道。   “寒生,毁了它。”吴楚山人严肃的说道。   “毁掉格达预言?”寒生吃惊的目光望着山人。   “对,留着它是个祸害,那些政治人物可能会再次找到你的,关键是天道不可违,若是硬要人为地改变历史进程,恐怕天下从此多事矣……”吴楚山人心情沉重的说道。   寒生想了想,抬头望了望兰儿,兰儿坚决的点了点头。   寒生语气郑重的缓缓说道:“丹巴喇嘛,为了天下百姓平安度日,请恕寒生未能遵您遗愿,永久的将格达预言保存下去,实在是对不起……”说罢,叹息着轻轻的将旧羊皮凑到了油灯上点燃了。   浓烟冉冉升起,一股焦糊的气味散发在了空气中。   格达活佛四十一年前的预言,多少人血腥争夺的这块旧羊皮,就这样渐渐的化为了灰烬……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多年过去了。   每日里,来自中原各地的病人络绎不绝的赶来“南山乡村医院”,吃住治病都是免费,无论世间的任何疑难杂症,在这里基本上都会药到病除,寒生真正实现了自己“悬壶济世”的志向。   墨墨始终没有找到,平克顿私人侦探事务所寻遍了中南半岛和南洋诸国,依旧是音讯全无。   沈才华渐渐的长大了,时常喜欢独自一个人沉思冥想,但从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鬼婴脑颅内的那颗小小的祝由舍利也在一天天的长大……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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