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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台北,“国情局”,“局长”张炎元的办公桌上有一份档案:“中共与苏俄联合科考队在巴丹吉林沙漠神秘失踪,‘狼毒花’不知所踪,据悉,日前曾有人在美国旧金山发现‘狼毒花’行踪……”这份档案的保密等级是:绝密。解密年限:200年。   半个月后,兰利,中央情报局,中情局局长艾伦·杜勒斯手拿一份档案,眉头紧锁:“中苏联合科考队在巴丹吉林沙漠腹地神秘失踪,这支科考队非常可疑,名义上是地质考察,但除了地质专家,却拥有多名中苏两国顶尖的生物、考古、历史、气象、人类学、医学和军工方面的专家,更令人不安的是,科考队还有多名军人和情报人员,这么高水准的科考队,突然神秘失踪,令人感到困惑,台湾方面可能与此有关,亦不排除地外文明的劫持……”这份档案的保密等级是:绝密。解密年限:永远。 第一章 拍卖疑云 时间过去了大约半个世纪! 盛夏时节,一场迟到的春季艺术品拍卖会,正在北京东三环一座五星级大酒店内举行。主办者华宝国际拍卖公司,从199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拍卖法》实行开始,每年举办的春拍,早已成为全国影响最大的拍卖会。华宝国际也一跃成为世界一流的拍卖公司。 齐宁,华宝国际首席拍卖师,名嘴,名眼。说他名嘴,是由于他在拍卖场上,妙语如珠,辩才无碍,总能最大限度地煽动买家的情绪;说他名眼,是因为他眼光犀利,有着极高的古玩鉴赏水平。 下午六点。一位年轻的拍卖师从拍卖台上退下来,走到齐宁身边,恭恭敬敬地说:“齐老师,该您上场了。”齐宁点点头,却皱了皱眉,走向拍卖台。 春季拍卖会为期十天,每天都有一件压轴拍品,放在最后拍卖。只有拍卖压轴拍品时,齐宁才上场去主持。今天是拍卖会的最后一天,这最后一件拍卖品,理应是整个春拍中最珍贵的一件,真正的压轴品。但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齐宁现在的兴致并不高。 “下面是第……第1038件拍品,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从国外流回,非定向拍卖。”齐宁的介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然后宣布:“现在开始竞价,起拍价:80万。” 拍卖厅很大,有488个买家座位。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场春拍,现在拍卖的又是最后的压轴拍品,拍卖厅里挤满了人,很多找不到座的买家,只能站着。这么多人的场合,总难免会有些嘈杂。但就在刚才齐宁上台的时候,嘈杂声便渐渐止住了。而当齐宁宣布开始竞价的时候,大厅里已完全静下来。 五六百人一齐缄口不语。他们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而是来自世界各地三教九流的人,其中大部分人,因为自己颇有资产,早已习惯了不守纪律,但现在他们不仅闭了嘴,似乎连手机都静音或者关机了。大厅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没人说话,自然也没有人开价竞拍。 齐宁眉头皱得更深,再次宣布:“现在开始竞价,起拍价,80万。” 还是没人开价,也没人说话。台下的买家,有的看着齐宁,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的左右张望着,看有没有人开价,有目光对触而过的,无论双方认不认识,都会发出无声的会心一笑。 齐宁脸色尴尬,深吸了口气,第三次宣布:“现在开始竞价,起拍价,80万。” 还是没人应声。这时候,台下的买家都不再东张西望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齐宁身上,看他如何收场。那目光里,有讥笑,也有同情。堂堂华宝国际的首席拍卖师,在全国举足轻重的春拍会上,主持拍卖最压轴的拍品,居然没人出价。这是何其滑稽、何其可悲的一件事? 齐宁脸色涨得通红,正要扔下拍卖锤,转身下台。就在这时,台下突然有人举起牌,大声说:“我出价……” 举牌喊价的,是个坐在第三排中间偏左一点的中年人,这一嗓子把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他得意洋洋地,把手里的牌子转着方向,给周围的人看,大声道:“我出价10万!” 起拍价80万的玉插屏,他只出价10万,这明显是捣乱、恶搞。 齐宁显然认识这个人,保持着礼貌说:“对不起刘先生,您的出价低于起拍价,所以无效。” 那姓刘的中年人哂笑道:“哦,我是看你在台上吆喝,也没人理你,怪难为情的,才想帮你解围。原来还是我做错了,这最珍贵的压轴品,看来华宝国际是要自己留着,根本不准备拍卖出去的。”在说到“最珍贵的压轴品”时,他故意加重了语气,引起来一阵哄笑。 齐宁勉强应付着说:“拿出来拍卖,当然是准备拍卖出去的。” 姓刘的中年人语调转厉,大声质问:“准备拍卖出去,为什么起拍价这么高?它真值80万,够资格做压轴品吗?!” 齐宁说不出话来。 姓刘的中年人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地道:“二十几位古董专家都说它是低等次品,汪世骧老先生更断定它只值10万,难道他们的眼光还能都有问题?你们用低等次品作压轴拍品,只值10万却起拍就要80万,是想倚仗华宝国际的名声,欺瞒买家,诈骗钱财吗?还是故意用低等次品作压轴,制造噱头,欺骗大家的感情,吸引大家的眼球?无论你们的目的是哪个,这种行为都是极度恶劣的。作为拍卖业内人士,我刘华东鄙视你们!华宝国际再大,再知名,也不能肆意玩弄各位买家!而你齐宁,名嘴名眼,鉴赏能力一流,还能看不出物非所值?难道你这顶尖拍卖师眼里只有钱,最基本的职业道德跑哪里去了!” 这番话越说越严厉,从批评拍品,到批判华宝国际,最后转到对齐宁的个人攻击上。说得齐宁双手扶案,脸色苍白,难堪到了极点,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台下买家的情绪也被煽动起来,跟着起哄。有的冷笑,有的鄙夷,有的怒骂,有的三五成群,交流着对华宝国际、对齐宁的鄙视……整个拍卖会,一时混乱到了极点。 第二章 竞价 唐风受金陵大学校长委托,为金大新建的博物馆收集藏品,从春拍会的第七天开始参加竞拍。现在他坐在买家座位的前排上,将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当周围混乱到了极点,刘华东洋洋得意,齐宁全身颤抖得几乎要倒在台上时,唐风终于忍不住,举起手里的牌子,同时大声喊道:“我出80万!” 由于唐风坐在前排,又是放声大喊的,所以虽然周围环境很混乱,齐宁还是注意到了他,顿时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指着他,连声大叫:“这位先生出价80万!这位先生出价80万!” 这下子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唐风的举动,场中又蓦地静了下来。刘华东像被蝎子蜇了一般,站起身来,指着唐风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华宝国际的托儿,一定是!” 齐宁这时已经恢复镇定,严肃地说:“刘先生,请注意你自己在说什么,您这么毫无证据地诽谤,我们完全可以向法院起诉。” 刘华东显然也是个圆滑的人,刚才只是一时失态,当即说道:“我收回刚才的话。”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唐风,说道:“小伙子,你确定要出80万买这件东西?” 唐风从刚才的对话中,已经听出刘华东是另一家拍卖公司的人,对他这种趁机煽动买家打压对手的行为有点反感。此时闻言,斜了他一眼,说:“你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啊?不确定我举牌干吗?” 刘华东被抢白了,低声咒骂了一句,讪讪地坐下了。 唐风听不清他骂的啥,但想来是“白痴”“傻B”之类的话,再看周围买家投来的目光,也差不多都是要表达这个意思。他不为所动,心想:你们觉得我傻B,我还觉得你们傻B呢! 把手里的牌子对着齐宁举了举,齐宁在台上喊道:“这位先生出价80万,还有人出更高价吗……”这话一出,又引起一阵哄笑。但齐宁只能硬着头发,按程序走下去,“80万第一次……80万第二次……80万第……后面那位女士,出价85万!” 厅内买家哄然。唐风早就做好了等着齐宁落锤定音的准备,闻言大奇,向后看去,看见举牌竞价的人,居然是个金发女郎。估计她来得比较晚,连座位都没有,就站在后排,右手举着牌子,中指上戴着一枚外形奇特的祖母绿戒指,很是显眼。 原本没人要的一件拍品,在自己开价之后,居然就有人出来抢了。唐风失笑地摇摇头,把牌子放下来。他刚才出价,只是一时性起,当然不会再争下去了。 “这位女士出价85万,还有没有更高价的?” “好,这位老先生出价90万!”又有人出来竞价了。这次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举牌的手臂,苍白、枯瘦、僵直。 金发女郎和白发老头似乎都对这件玉插屏志在必得,互不相让。在齐宁的主持下,竞价一路攀升。这次春拍的最后压轴品,从起拍价80万无人问津,很快就被抬到了900万的高价。 台下的买家,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到现在已经全部安静下来,看着金发女郎和白发老头激烈地竞价。 当金发女郎报出900万的价格后,白发老头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举起牌子喊道:“1000万!”像这样直接加价100万,显然是想彻底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果然,金发女郎不再像之前那样立即抬价,而是犹豫起来。 齐宁发挥他名嘴的特长,不失时机地问道:“这位女士,那位老先生出价1000万,您还有更高的价吗?” 金发女郎低头不语。 齐宁在台上开始倒计时,“1000万第一次……1000万第二次……” 这时候,唐风看到金发女郎打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取出手机拨打出去。齐宁在台上道:“您再考虑一下,我们可以等您!不过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金发女郎拨通了电话,以流利的英语讲起话来,她的语速极快,唐风坐在前排,离得较远,所以听不清她在讲什么。这时又听到齐宁的催促:“如果您不出价,这件玉插屏,就是那位老先生的了!” 金发女郎挂断手机,又举起手中的牌子,用有些生硬的汉语喊道:“我出……”她还没喊出价来,唐风就听到“叮”地一声,他知道那是拍卖锤敲落的声音,但是金发女郎明明已经举起了牌子,以齐宁身为华宝国际首席拍卖师的眼力和反应,不可能照顾不到。 唐风转头看向台上的齐宁,只见齐宁眼神复杂地从一个方向收回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唐风看到大厅左侧的小门晃动了两下。 齐宁在台上宣布了玉插屏的归属。 金发女郎气愤之下,汉语说得更糟,索性以英语冲齐宁讲起来,指责齐宁为什么明明看到她举牌,还要落锤。齐宁以流利的英语回答,解释说已经给她时间了,再等下去,对其他买家就不公平。金发女郎争辩说,她已经举牌了,而且在她举牌前,齐宁还没有提示“最后一次”呢! 有些人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开始跟着起哄,指责齐宁不公平。但大多数人对此已不感兴趣了,一下午的拍卖,把大家搞得精疲力竭,众人纷纷起身离座,往大厅外拥去,站在后排的金发女郎被淹没在离厅的人群中。 唐风见齐宁要下台走人,叫住了他,问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齐宁面露不解之色。 唐风朝大厅左侧的小门看了一眼,道:“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 齐宁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说:“不……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对不起,拍卖会已经结束了,我要走了!”说着,急匆匆地离开了。 唐风坐在那里,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离开了拍卖大厅。走近电梯时,电梯门正要关闭,他叫了一声“请等一下”,并紧跑两步,来到电梯门口。电梯中的人听到他的呼喊,又将电梯门摁开了。 电梯里的人是个白发老头。唐风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看到他那双苍白、枯瘦、僵直的手臂,马上认出来了,他就是最后拍得玉插屏的那个老头。 电梯下行。老头看了唐风一眼,忽然开口了:“你就是开价80万的那位小伙子吧?” 唐风点了点头。 老头道:“你也对那件玉插屏感兴趣?” 唐风随口敷衍:“还行。” 老头道:“既然感兴趣,为什么不继续竞拍呢?如果不感兴趣,为什么别人都不屑一顾、认为值不了10万的东西,你又肯出80万的价?难不成你真是华宝国际的托儿?” 唐风冷笑道:“如果我是华宝国际的托儿,你还能不知道?” 老头一愣,道:“什么意思?” 唐风道:“你和那个拍卖师不是有勾结的吗?刚才要不是他捣鬼,提前落锤,你能这么容易拍到玉插屏?” 老头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沉默了一下,又说道:“就算继续竞拍下去,又怎么样?1500万,2000万,再多花一点钱而已,玉插屏一样会落在我手里。” 唐风最讨厌这种充阔装B的人,毫不客气地道:“你真不在乎钱,为什么不直接拿钱出来,光明正大地拼过人家,还要作弊这么卑鄙!” 老头摇摇头,说:“不,你弄错了,我没有和拍卖师勾结……这件事有点奇怪,但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小伙子。”说着,他想伸手拍拍唐风的肩膀,但被唐风闪身躲开,只好尴尬地收回了手。 回到宾馆,唐风打开电脑,上网搜索有关今年春拍会的信息,获得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件最后的压轴品的,而与之相关的主要人物是有“京师第一玩家”之称的汪世骧老先生。 汪老先生是著名的文物专家、文物鉴赏家、收藏家,文物界的泰斗级人物。全国每年有大中型文物拍卖会十几个,出于礼貌,都会给汪老先生寄去请柬和宣传册,但汪老先生从未参加过,最多看完宣传册,委托别人去拍下几件文物来。 不料,这次华宝国际的春拍会,居然在第一天,所有拍品进行展览时,汪老先生就到场了。他是冲着那最后的压轴品——玉插屏来的。在仔细看了玉插屏之后,汪老先生只说了一句“太离谱了”,然后就离开了。 后来有记者千方百计采访到他,问起此事,汪老先生缄口不言,被问得烦了,又说了一句“那块玉插屏,能值10万”。 值10万的,属于低等古董。这种货色,当然不足为最后的压轴拍品。但华宝国际偏偏就这么干了。难怪汪世骧老先生看到宣传手册后,会来看拍品展览。看到拍品后,确信自己没看走眼,这件最后的压轴拍品,确实是低等货色。作为忠厚长者的汪老先生,只说了一句“太离谱了”离开,给华宝国际留了面子。 汪世骧的两句话,“太离谱了”“那块玉插屏,能值10万”,再加上记者自己添枝加叶的推测,写成文章,一见于报,立马被无数次转载。华宝国际的春拍会也得到空前的关注,前三天的拍品展览日,全国二十几位文物专家、鉴赏家都来看了那件玉插屏,从专业的角度细致分析,最后一致认同汪老先生的说法:那块玉插屏,能值10万。 唐风是春拍会第七天赶来的,不知道这些事情,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今天下午的拍卖会,会有那么多人参加,为什么齐宁上台主持最后的压轴品拍卖时,场中可以保持一片寂静。原来大家都等着看这件被专家鉴定为次品的文物,被作为压轴品拍卖时,是否会有傻B出来竞价,还是拍卖师像傻B一样喊一通,而却无人问津。 唐风苦笑。看来自己真的当了一回傻B。不过文物是什么?不就是历朝历代留下来的破烂嘛!也许它们有历史价值,有工艺价值,但绝对没有金钱价值。它们的金钱价值,都是被这些有了几个闲钱就烧得慌的傻B买家们哄抬起来的。 唐风一向鄙视这种拿金钱价值来定位文物的行为,但很无奈,在经济社会中,这早已是一种流行趋势了。 参加了四天的春拍会,唐风也拍到了几件古董。第二天吃过早餐,便打车去华宝国际办理相关手续。华宝国际在云宏大厦的顶层,13层。唐风走进大厦的旋转门,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看路,朝旋转门直撞过去。唐风拉了他一把,说:“小心看路!” 那人在旋转门前停住,说了声“谢谢”。 唐风一呆,这才看清他便是昨天拍到玉插屏的那个老头。现在他右手提了个密码箱,左手拎着一摞档案袋,档案袋颜色深暗,又破又旧,袋上印的字母,不是英文,却似俄文。他今天来这里,显然是来接收玉插屏的,估计就放在那个密码箱中了,但这一撂破旧的档案袋又是什么东西呢? 唐风正想搭讪套问一下,这时旋转门已经转了过来,老头跟着走了进去。 隔着玻璃旋转门,唐风看到那老头走向大厦前的停车处。一辆奔驰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孩跳出来,伸手要去接老头的东西。老头没让她接,自己拎着东西坐进了车里。女孩跺了跺脚,坐进驾驶位,驾车而去。 第三章 命案发生 唐风乘电梯上到大厦顶层,在华宝国际的工作人员王凯的接待下,办理了相关手绪,并托付华宝国际将拍下的几件古董运送到金陵大学。交接完毕,王凯热情地邀请唐风到贵宾室休息,唐风正有事情想要打听,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贵宾室里,唐风喝着茶,跟王凯闲聊了几句,忽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刚才上楼的时候,遇到一个熟面孔,好像是昨天拍卖会上那位老先生,他把玉插屏取走了吧?” 王凯道:“对的,那位老先生一大早就来了,我们来上班时,他早就等在这里了。” 唐风点点头,道:“我看他还拿着一撂很破旧的档案袋,那也是一件拍品?” 王凯笑道:“那个不是拍品,好像是跟玉插屏相关的一些资料什么的,具体什么内容,我也不知道。” 唐风问:“那位老先生是什么人啊,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王凯面露为难之色,道:“对不起唐先生,按规距,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身份,请您谅解。” 唐风知道拍卖公司有这条规定,刚才只不过是姑且一试,当下就哈哈一笑,说:“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王凯陪着笑了两声,话题转到了玉插屏上,“唐先生对玉插屏也有兴趣,为什么昨天出了一次价,就没再跟?现在很多人都以为唐先生是我们华宝国际的托儿呢,没人出价的时候就出来喊价解围,有人出价了,就立即停价不争了。” 唐风知道他说的不错,自己昨天的行为确实很像个托儿,刘华东,还有那个白发老头,都曾这么怀疑过。现在面对华宝国际员工的疑问,唐风也不好不解释一下了,“其实我昨天喊价,只是看那个刘华东不顺眼,想帮你们的拍卖师齐宁解一下围,对那个玉插屏倒没什么兴趣,后来看到有人出来争,正好就放手了。” 王凯张着嘴,表情有些滑稽,道:“就……就这么简单?” 唐风哈哈一笑,说:“很多事情都是这么简单,没那么多复杂的。对了,齐宁齐先生现在忙不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他交流一下。” 王凯似乎还没从滑稽的感觉中脱离出来,随口就回答道:“齐宁今天没来上班,那位金发女士来投诉他拍卖作弊,老板打他手机都打不……”说到这里,他才惊觉这种事不应该向一个外人提起,赶紧住口。 唐风知道打听不出来什么了,便起身离开。 刚刚走到大厦门口,唐风突然听到头上一阵风响,有一个物体从天而降,啪地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唐风面前的地面上。 唐风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再仔细观看,落下的竟是一个人! 那人的头颅和身体已经完全扭曲错位,脸斜侧过来,正对着唐风,血肉模糊的脸上,五官依稀可辨,那双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睛,只剩下大片被血水染红的眼白。唐风终于辨认出来,摔死在他面前的人,正是他刚才想找的拍卖师齐宁。 一个活生生的人,摔得血肉模糊,横尸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感觉?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唐风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盯着那扭曲错位的身体、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脖子僵硬得都无法转动一下。他的大脑里,也是一片混乱,成了浆糊。 作为目击者,唐风被带到警局去录了口供。回到宾馆,闭上眼睛,齐宁那张脸就出现在眼前。拍品无人问津时尴尬的脸,被刘华东指责时苍白的脸,被唐风质问时惊惶的脸,摔下十三层楼血肉模糊的脸……这一切似乎都跟那件奇怪的拍品有关,而那件拍品,现在到了那个白发老头的手里。他究竟是什么人? 唐风拿起手机,拨通了王凯的电话。电话接通,王凯“喂”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疲倦,显然,齐宁的死也影响到了他。唐风直截了当地道:“我是唐风。齐宁死了,就摔死在我眼前。” 电话里,王凯沉默了一下,才道:“谁也没想到他会自杀,他是我们华宝国际的首席拍卖师,事业和年龄都正当颠峰。很抱歉唐先生,让您受到惊吓。” 唐风道:“他的死不会那么简单,昨天拍卖会上,因为他的作弊,玉插屏才落到那个白发老头手里的,今天他就死了……” 王凯在电话那边打断他的话,“不,唐先生,您一定是误会了,齐宁不会作弊的,这是拍卖行业的大忌,我们华宝国际是绝不会允许这种行为出现的!” 唐风冷冷地说:“这不是误会,很多人都看到了。你也说过,那位金发女士还去投诉过。我会考虑把这些情况告诉警方,相信对他们破案会有所帮助的。” “不!”王凯惶急地叫道:“不,唐先生,你这么做,是在毁灭整个华宝国际!” 唐风道:“我只想知道真相。要么我告诉警方这些情况,让警方去查;要么你告诉我那白发老头是谁,我自己去查。” 王凯迟疑地道:“公司规定,不能泄露顾客资料……” 唐风道:“那好,让警方去你们公司调资料,就可以不违规了。再见!” 唐风刚刚挂断电话,王凯立马就回拨过来,语气焦急地说:“唐先生,您不能这么做。告诉我您的地址,我这就把资料给您送过去,立刻、马上就送!” 将地址告诉王凯后,唐风离开房间,到宾馆的餐厅去用餐。一份套餐还没吃完,王凯就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急匆匆地赶来了。唐风瞥了一眼夹在他胁下的公文包,道:“还蛮快的嘛!” 王凯道:“您先吃饭,然后去您房间谈?”他虽然努力作出恭敬的样子,但语气僵硬,脸色也不好看。任谁被人胁迫,心情都不会好的,他能做到这样,已足见是个深沉隐忍的人了。 唐风放下筷子,说:“现在就去。” 进了房间,王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桌子上,慢慢推到唐风面前,说: “唐先生,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相比于玉插屏买主的资料,也许一笔钱会对您更有帮助。” 唐风斜眼看着他,说:“我肯出80万买一块只值10万的玉插屏,你觉得我像是贪财的人吗?如果你只是带了这些钱来的话,很抱歉,恕我不能招待你。也许我该去公安局转转了。” 王凯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档案袋,丢在桌子上,恶狠狠地说:“唐先生,记住你的承诺。我们满足了你的条件,如果你还去公安局的话……哼!”撂下这句狠话,他转身就走。 “慢着!”唐风道:“请把你的钱拿走,谢谢!不送。” 王凯拿起桌上装满钱的信封,走出房门前,又说了一句:“奉劝你一句,太多管闲事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好自为之!” 唐风关上房门,将王凯留下的档案袋打开,取出里面的资料。那是华宝国际的买家登记档案的复印件,有买家的基本资料,及一些资产证明。 拍下玉插屏的那白发老头,名叫梁云杰,香港人。唐风虽然不是商人,但对梁云杰也是早有耳闻。梁云杰原籍北京,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到了香港,在香港白手起家,开始创业,从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一步步发展到赫赫有名、资产上千亿港币的跨国集团公司。前些年,梁云杰已将公司的业务交给自己的儿子梁涌泉打理,自己只保留了一个荣誉主席的头衔,退出商界,过起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 资料中显示,这件玉插屏,是梁云杰拍下的唯一一件拍品。 唐风又上网搜了一下梁云杰的其他资料,发现他喜欢跑步、骑马、射击等运动,但并没有收藏古董的爱好。 商人重利,这么一位没有古董爱好的商人,居然肯出高价拍下一件专家公认只值10万的古董次品,确实很耐人寻味。 按资料上的联系方式,唐风拨打了梁云杰的电话,却无人接听,连续两天拨打都是如此。唐风还查到新生集团的公司的电话,打了过去,但接线小姐回复是梁云杰只是名誉主席,已经半年没去过公司了。 第三天,唐风乘飞机赶往深圳,准备去参加那里的一个拍卖会。刚下飞机,就接到了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打电话的人声音苍老,“唐先生你好,我是梁云杰,在北京春拍会上我们见过。我现在在广州,你能否过来一趟,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谈!” 第四章 老K 广州珠江边的一间茶馆中,南国的暑气正盛,唐风独自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品着一壶龙井。在深圳接到梁云杰的电话后,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唐风顾不得休息,立马乘车赶到了广州。 唐风看看手表,晚上八点了,梁云杰还没有出现。窗外下着雨,整个珠江被浓浓的雨雾笼罩着,唐风失神地盯着窗外,慢慢地,慢慢地……窗户玻璃上映出了一张面目狰狞的脸,那张脸——那张脸分明是齐宁摔死时的恐怖面容。唐风使劲揉了揉眼睛,窗户玻璃上的脸消失了,窗外,依旧是黑沉沉的雨夜。 “小伙子,让你久等了。”梁云杰终于赶到了,站在桌旁,伸出了手,手臂还是那么苍白、枯瘦、僵直。 唐风没有理会梁云杰伸来的右手,冷冷地问道:“你是下午从香港赶过来的?” “嗯!在图书馆耽搁了一会儿,所以现在才到。”梁云杰有些尴尬地缩回了右手。 “找我有什么事,说吧!”唐风直截了当地问。 梁云杰在对面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说:“听说那个叫齐宁的拍卖师死了?” 唐风盯着他冷笑道:“你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的才知道?” 梁云杰皱了皱眉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吗?齐宁无缘无故为何跳楼自杀?唯一能让我想到的原因,就是他生前主持的最后一场拍卖会,而正是在那场拍卖会上,因为他的一个反常举动,让你得到了那件奇怪的玉插屏。”唐风故意将怀疑的矛头直指梁云杰。 “你怀疑齐宁的死跟我有关?”一直很镇静的梁云杰开始显得激动起来。 “难道你不值得怀疑吗?” “年轻人,你要有证据,不要随便血口喷人。”梁云杰虽然极力压低声音,但却越发激动。 唐风道:“证据?好,我问你,拍卖会那天,和你一起竞拍的那金发女明明已经举牌了,齐宁也明明看到了,但他还是落锤了,落锤之后,受益人就是你,这你做何解释?还有拍卖会后第二天,你去接收拍品,为什么失魂落魄的,还差点儿撞到旋转门上?那天你走后没多久,齐宁就死了!” 梁云杰吃了一惊,猛地站起来,伸手指着唐风,说:“你跟踪我!你……你有什么目的?” 唐风道:“谁有空跟踪你,我是去办理几件拍品的交接手绪,碰见你的。” 茶馆很静,梁云杰刚刚大声说话,又站了起来,立即引起其他茶客的注意。他坐下来,压低声音,但语气仍然很严厉,“你到底为什么跟踪我?!” 唐风道:“如果我存心跟踪你,你快撞上旋转门的时候,我就不会拉你一把了。” 梁云杰不说话,直盯着唐风的脸。唐风坦然与他对视着。过了一会,梁云杰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问道:“小伙子,你能告诉我,这块无人问津的玉插屏,为什么你肯出价80万吗?如果说你对它有兴趣,但为什么只出了一次价,就不再竞下去了?” 唐风把上次跟王凯说的话,又对他说了一遍。梁云杰听了,脸上全是意外的神色,道:“花80万,就只是为了替一个素不相识的拍卖师解围?” 唐风摇摇头,说:“是替他解围,但同时也买下一件古董。别说那古董只值10万的话,在我眼里,古董是没有什么金钱价值的,它们只有历史价值、工艺价值。以金钱价值来衡量,用80万还是用8百块买下来,它都是不值的。” 梁云杰怔怔地看着唐风,过了一会儿,叹道:“小伙子,我可以相信你吗?” 唐风毫不客气地道:“随便,反正我不相信你!” 梁云杰被噎得一愣,道:“请你相信我,齐宁作弊和自杀,真的都不关我的事。这里面有个大阴谋。” 唐风问:“什么大阴谋?” 梁云杰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会儿,又是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吗?” 要不是看他鸡皮鹤发的苍老模样,唐风都想在他脸上揍上一拳了,冷声道:“你要让我取信于你,首先你得取信于我。” 梁云杰问:“你要我怎么取信于你?” 唐风终于将话题绕到重点上来了,道:“首先我要知道,你这次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梁云杰道:“有一个大秘密、大阴谋,牵连很广,也很严重,严重到超出你的想象。我需要帮助。我想到在拍卖会上,你也对玉插屏有兴趣,就让人查了一下你……别生气,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这个人可不可靠。” 唐风冷冷地道:“结果我不可靠?” 梁云杰摇头道:“不,调查结果我很满意,你是个在当今物质社会中难得还能坚持自己原则的人,包括我的老朋友罗中平,都对你非常欣赏。” 唐风道:“你认识罗中平教授?”罗中平教授是著名的历史学家,学识水平和人品修养在整个学术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唐风虽然跟他仅仅有过几次交集,但他却是唐风真心敬佩的少数几人之一。 梁云杰作了个稍等的手势,取出手机,拨打出去,电话通了,讲了几句,然后将手机交给唐风,道:“罗中平要和你通话。”唐风接过手机,电话那端果然是罗教授的声音,罗教授强调梁云杰是他的老朋友,绝对可信,又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还给梁云杰,唐风看着他一付轻松的样子,道:“你也知道我是个讲原则的人,罗教授相信你,我相信罗教授,但这未必就代表我也能相信你。” 梁云杰脸色一僵,有些错愕,有些想发火的样子,但终于忍住了,沉声道:“小伙子,你还想要怎么样?” 唐风将身子微微前倾,道:“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肯出高价拍下那块奇怪的玉插屏;还有,你接收玉插屏时,得到的那些档案袋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这两个问题一出口,唐风看到梁云杰虽然极力压制但神情还是明显震动了一下,很显然,这两个问题对他内心的冲击很大。他喝了一大口茶,又停顿一会儿,才道:“这些我都会告诉你的,但要在我可以完全相信你之后。” 唐风道:“那等你能相信我之后,再来找我。”说完就站起身来,不理梁云杰的呼喊,大步离开了茶馆。 唐风撑着伞,走在珠江边上。梁云杰所谓的大秘密,他确实很感兴趣,但这并不代表梁云杰就可以随便调查他。更让他气愤的是,梁云杰在调查过他之后,还不完全相信他,还要他再证明自己,他怎能不发发脾气还以颜色?反正梁云杰有求于他,肯定还会再来找他的。 雨依旧下着,已经深夜十点多,这个时间对于夜生活丰富的广州人来说,正是好时候,珠江边的各色酒吧、饭店灯红酒绿,若不是下雨,更是热闹,唐风无心留恋这些,径直拐进了一条僻静的马路,他记得从这条马路穿过去,就可以回到下榻的酒店。 行走在阴暗的路上,突然,唐风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寻声望去,发现路边有一狭窄的小巷,小巷中,两个黑影闪动,但很快,小巷里又恢复了平静,那凄厉的惨叫就是从这儿发出的,唐风壮着胆子,迈步走进小巷,慢慢地,慢慢地……他靠近了,他看见了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唐风俯下身来查看,吃惊地发现躺在地上的人正是满头白发的梁云杰,此刻,梁云杰的胸前有一道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唐风赶忙扶起梁云杰,轻声呼唤:“梁老先生!梁老先生!” 梁云杰吃力地睁开双眼,他看上去十分虚弱,想开口说话,可却听不清他说些什么,唐风将耳朵贴到他的嘴边,这才断断续续地听到:“血咒!……可怕的血咒又……又回来了……图……书馆……七……七十一……”梁云杰最后提高了嗓音,他用尽全身气力,说出最后的数字后,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 刚才还要对唐风说出秘密的梁云杰,此刻,竟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雨巷中,雨水滴落在唐风的脸庞,也滴在梁云杰的白发上,唐风轻轻地合上了梁云杰的双眼,忽然,他想起了另一个黑影,刚才明明看到巷子里有两个黑影,可当唐风走近时,却只发现梁云杰躺在地上,那个黑影呢?想到这,唐风不觉后背发凉,他猛地回头,那头是来时的大街——没有人,再向雨巷另一头看去,那头通向另一条大街,那条大街似乎要繁华一些,不时有车辆疾驰而过,凶手从雨巷那头逃走了? 唐风站起来,慢慢地向雨巷那头挪动,巷子里很黑,唐风拿出手机,作为照明工具,他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特别是巷子两旁的阴影地带,唐风走出了约有三十步,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唐风回身一看,只见一个黑影正趴在梁云杰的尸体上,不知在干什么?唐风看不清黑影的模样,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喝了一声,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朝那黑影快步走去,黑影见势不妙,扭头朝巷子一头的大街跑去。 唐风回到梁云杰的尸体旁,用手机发出的微弱光线照了照,只见梁云杰身上衣服凌乱,梁云杰随身携带的皮包散落在旁边,刚才那黑影似乎是在尸体上寻找什么东西,也许……也许梁云杰身上真的有什么重要东西,被那黑影拿走了?再看那黑影,已经快跑出巷口,唐风见状,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当年上学时,唐风也曾经拿过全校的短跑冠军,一般人还不是他的对手。瞬间,唐风追出了巷口,来到大街上,黑影和唐风,一前一后,在午夜的大街上追逐,借助路灯的光线,唐风看见那黑影穿着一身皮风衣,领子立着,还带了一顶帽子,根本看不清黑影的脸,黑影的速度很快,唐风使出全劲,竟追不上黑影!不过,追了一会儿,唐风也发现,那人并不熟悉这里的道路,黑影慌不择路,竟朝珠江边上奔去…… “我顶你个肺啊!”黑影横穿大街时,根本没看信号灯,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出租车撞了一下,引来出租车司机的咒骂。 但是,黑影被撞,居然没事,马上站起来穿过大街,消失在江边,唐风等信号灯变过来,才穿过大街,等他赶到江边时,黑影早已不见踪影,唐风朝江面上看去,雨雾笼罩下的江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正浮起了一顶帽子,这帽子正是刚才那人带的帽子,唐风不禁暗自寻思——难道那人跳到江里去了? 唐风浑身已被雨水浸湿,他喘着粗气,转过身,向四周张望——路口,停着一辆正在等客的出租车,司机漫不经心地抽着烟,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唐风;路边,停着几辆轿车,唐风看不清车里的情形,他不知道车里是不是也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酒吧里,人们依旧在狂欢;咖啡馆中,几对情侣还在难舍难分;路旁阴暗的角落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此刻,唐风忽然感到四周正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三天前,齐宁摔死在自己面前,而今天梁云杰又被人刺死在雨巷中,如此炎热的天气,自己竟会在午夜的大街上追逐一个戴着帽子,穿着皮风衣的黑影?那神秘的黑影此时又隐藏在哪里? 第五章 犯罪嫌疑人 第二天早晨,迎接唐风的不是明媚的阳光,而是一束刺眼的强光,强光打在唐风脸上,这是他一星期内第二次被带到警局,而这一次他则成了犯罪嫌疑人。 “你是最后和梁云杰接触的人,梁云杰的尸体上又提取到你的指纹,你也承认你和梁云杰曾因为一件珍宝发生过争执,这些对你不利的证据,你怎么说?”刑警队的刑警蒋一民逼视着唐风。 “我已经说过了,是那个黑衣人杀了梁云杰。要是我杀了梁云杰,我还会傻乎乎地来报案吗?”唐风极力反驳着。 “黑衣人?哼,你说的也过于天方夜谭了,还什么穿着皮风衣?你见过这个季节有人穿皮风衣?至于报案,很多案件中的报案人最后都被证实就是罪犯。” “我跟你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也要说!” 唐风被强光照着,索性闭起了眼睛。 这时,审讯室的门响了,蒋一民看看门外,走了出去,唐风背对着审讯室的门,他刚想回头去看,和蒋一民一起审问他的另一名警察厉声喝道:“不要乱动,老实点!” 唐风只得将头扭了回来,他不知道蒋一民去干什么了,他的心里一团乱麻,想理清这一连串的事,可是他越想,大脑里越乱,他想早点洗清嫌疑,从这鬼地方出去…… 过了大约十分钟,审讯室的门开了,但唐风没有见到蒋一民的身影,那名一直看着他的警察反倒也走了出去,唐风心里更加忐忑,就在这时,三名穿着便装的壮汉出现在他面前,就在唐风一愣神的功夫,其中一位开口道:“您是唐风先生?” 唐风诧异地点点头,“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壮汉的口气不容置疑。 唐风不解,怎么警察局里突然冒出来这么几位,而且还要将自己从警局带走,他大声反问:“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带我走?” 为首的那个壮汉冲唐风冷笑两声,道:“难道你愿意在这儿呆着?” 没等唐风回答,那壮汉又正色道:“请您配合我们的行动,我们会保障你的安全。”说完,没等唐风反应过来,另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架着唐风,就往警局外面走去。 警察局的停车场上,唐风被壮汉架上了一辆“雪弗莱”,这辆车的后面车厢和前面的驾驶室被完全隔开,两个壮汉架着唐风坐在后面,根本看不到车厢外的景物,也不知走了多远,唐风估摸着应该出城了,他问那两个壮汉:“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那两壮汉就像两尊没有表情的金刚,腰杆笔直,正视前方,一脸严肃,根本不理睬唐风的问题。 等唐风被两个壮汉架下车时,已是黄昏时分,唐风发现他们来到一处军用机场,停机坪上正有一架“米—171”直升飞机,待命起飞,三个壮汉架着唐风上了这架“米—171”,夜幕中,直升飞机缓缓起飞,一路向北飞去,伴随着发动机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唐风看见他们飞过了一条条河流,还有连绵的丘陵山脉…… 发动机的轰鸣渐渐停息,三个壮汉架着唐风跳下直升机,唐风向四周眺望,暮色中,一栋巨大的灰色建筑出现在自己前方,从外表看,这栋灰色建筑有十多层楼高,完全密闭,没有一扇窗户,灰色建筑顶上,矗立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天线,甚至还有一座正在缓慢旋转的对空搜索雷达,灰色建筑周围,则是一片光秃秃的荒野,看不到其他建筑,再向远处眺望,大片大片的森林,在暮色中,显得深不可测!唐风隐约发现森林的边缘被层层铁丝网包围,这是哪里?秘密军事基地?容不得唐风想清楚,他已经被带进了那栋巨大的灰色建筑中。 步入这座巨大的灰色建筑物,里面出奇的安静,唐风被三个壮汉带着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然后一拐,又走上一道钢板铺成的楼梯,三个壮汉的皮靴踩在楼梯上,在这密闭空间中,发出可怖的回音,唐风好奇地观察着这座奇怪的建筑,一路走来,他没有见到一个人,但他却看见了屋顶可以360度旋转的监视器,他们每拐过一道弯,监视器的探头就会像猎鹰一般对准他们,唐风感觉浑身发毛,四周的墙壁,天花板上像有无数只眼睛,正盯着自己,他也不知自己已经走过了几层楼梯,三个壮汉架着他,又走进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四个人在走廊上站定,那个一直提着行李的人,像是几个人的头,回身对唐风身旁的两个壮汉说:“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两个壮汉“啪”的皮靴一碰,来个立正,然后向他们的头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去,唐风继续跟着那壮汉向前走,此时,他吃惊地发现自己脚下的地板,还有走廊两旁的墙壁竟然也是钢板做的,一座迷宫般的钢结构建筑,前方,看不到走廊的尽头,前面的壮汉要把自己带向哪里? 走廊的尽头,壮汉在一扇大门前站定,微微抬起头,眼睛正视大门上方的位置,一动不动,唐风感到好奇,凑过来,也朝大门上方看去,门上方安装着一个类似监视探头的东西,但又和一般的探头不太一样,唐风纳闷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不要乱动,这是虹膜识别系统。”几个小时来,这个一直保持沉默的壮汉,终于回答了唐风一个问题,话音刚落,他们面前的大铁门自动开了。 这么高级!看来这里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唐风思忖着,跟着壮汉走进了一个漆黑的密室,黑暗中,就听见壮汉突然站定立正,然后,大声报告道:“报告队长,我已奉命将唐风带到。” 话音刚落,密室中的灯全部被打开,刺得唐风眯起了眼睛,队长?这个神秘的队长是谁?他努力适应着密室中的环境,终于看清,密室中,空无一物,只有他们前方摆着一张长条桌,桌子后面站定一人,只见那人,三十五、六岁,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胸前大块的肌肉,将身上一件迷彩汗衫撑得鼓鼓的。这时,那位神秘的队长走到唐风面前,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您就是唐风先生?” “是的。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刚才他们几个没对你说吗?”这位神秘队长的语气很平和,唐风不知为何,对这位队长反而产生了一种天然的好感。 “我一路上问他们,他们一个字也不肯说。” “他们做的很对,因为我们所做的每一项工作,可能都关系到国家的机密,不该说的事,一个字也不能说。” “国家的机密?”唐风一头雾水,听不明白自己跟国家机密有什么关系。 “好吧,你可以叫我韩江。” “韩江,这是你的名字?你就不准备对我多说点。” 韩江走到了唐风面前,道:“我知道你心里面的疑问,既然我们把你请到了这里,就准备告诉你一切,但是,在你知道这一切以前,先要宣誓。” “宣誓?宣什么誓?” “宣誓保守你所知道的秘密,这是保密誓词。”说着,韩江递给唐风一个小册子,小册子封皮上写着“保密制度”四个字,翻开小册子,第一页就是保密誓词,唐风一边看,韩江一边介绍道:“宣誓,就意味着你将知道许多秘密,同时也意味着在那些机密解密之前,你必须一直保守这些机密,如果,你泄露了机密,不论是有意或是无意,记住!只要你泄露了机密,你将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唐风粗粗看了一遍誓词,顿时头就大了,宣誓?还是拒绝!他试探地询问韩江:“为什么非要我宣誓,我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架到这里来,这也属于国家机密吗?” “是的,我们这些人的身份、工作和经历都属于国家机密。”韩江坚定地说道。 “那我不想知道了,可以送我回去吗?”唐风打起了退堂鼓。 韩江皱起眉,背着手,在唐风面前来回度着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最后,韩江在唐风面前站定,盯着唐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子,要是你昨晚没有和梁云杰见面,也许你还可以回去,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什么?原来你们找我来,是和梁云杰的死有关!这么说也和那……那件西夏玉插屏有关了,怪不得梁云杰说玉插屏后面隐藏着惊天的大秘密!”唐风似乎开始有些明白了。 第六章 陷入困境 韩江点点头:“是的!说什么都晚了,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唐风,既然你已经被牵扯进来,想要回去,那是不可能了,现在摆在你面前,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和我们合作,把整个事情搞清楚。” 听完韩江一番话,唐风有些沮丧地瘫坐在长条桌旁的椅子上,齐宁的自杀,梁云杰的被刺,拍卖会上的疑云,跳进珠江的黑衣人……这一切,自己确实特别好奇,但为了满足好奇心,就要加入一个神秘的政府组织,这样值不值得呢?他抬头看看韩江,韩江向他投来信任的目光,他冲韩江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宣誓。” 韩江领着唐风来到密室的一面墙下,一按遥控器,屋顶的投影仪,将一面国旗的图案打在了墙上,唐风在韩江的带领下,举起右手,开始向国旗宣誓…… 宣誓完毕,韩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拉过一直站在旁边的壮汉,对唐风说:“好了,现在我可以解答你的疑问。首先,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事赵永,他曾在海军陆战队服役八年,功夫了得啊。” “队长过誉了,刚才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唐先生原谅!”说着,赵永向唐风伸出了那只孔武有力的大手。 “没关系,你也是执行公务嘛!”唐风客套着,和赵永握了握手。 “下面我就来介绍一下我们的组织,我们是国家安全机关下属的一支特别行动队,我们的代号是‘老K’,所以我们也叫‘老K行动队’,我们行动队的成员不仅仅来自于国际安全机关,还汇聚了各方面的精英,比如赵永,他就是我从海军陆战队选上来的蛙人,在水下取对手性命,对他来说,如探囊取物。” “可我又没什么功夫,又能做什么呢?”唐风看看赵永,疑惑地问道。 韩江指指自己的脑门,笑道:“其实参加我们行动队的成员并非各个都会功夫,但是都必须有我们需要的专长,比如你,我们需要你这儿,你的知识,你的智慧,自从你和梁云杰在拍卖会后相识,你的全部资料就已经储存在了我的电脑里。”说着,韩江又按了下手中的遥控器,唐风的资料和照片都出现在了投影上——姓名:唐风,年龄:30岁,身高:180CM,体重:76KG……下面还包括唐风的从小到大的经历,毕业学校,特长,兴趣爱好,等等,足足有几千字。 唐风心中暗暗吃惊,韩江话锋一转:“凡是加入我们行动队的成员,每人都有一个代号,比如我的代号是K2,赵永是K3,你在队里的代号是K7。” “K7!这么说除了我们三个,还有四名队员?他们都是谁?K1又是谁?难道他比你的职位还高?”唐风感到十分好奇。 “不要忘了我们的纪律,不该问的事不要问。”韩江忽然板起脸小声呵斥唐风,不过很快,韩江又缓和下来,对唐风解释道:“你只要参加我们的行动,就会见到其他队员,不过……”说到这,韩江忽然沉默下来,“不过什么?”唐风追问。 韩江接着说道:“不过,有三位队员连我也没见过,而且他们的资料也是一片空白,特别是那位K1,我也很纳闷……” “什么?连你这个老大也没见过!不,不对,这么说来,那个K1才是真正的老大啊,可你又是队长,我们到底该听谁的?” “当然是听我的,记住,小子,千万别自作聪明,在老K里,不管谁的代号大,也不论谁更有本事,一切行动必须服从我的指挥。”韩江逼近唐风说道。 韩江、赵永和唐风三人在长条桌边坐定,韩江点开电脑上梁云杰的资料,对唐风介绍说:“你一定奇怪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很简单,因为我们一直在注视着梁云杰的一举一动。” “梁云杰怎么了?他不就是个特别成功的商人吗?” “不错!他是个成功的商人,可你知道他的历史吗?他是北京人,五十年代末毕业于北大的俄语专业,就在他毕业的时候,一次意外,改变了他的人生。那时,还是中苏两国的蜜月期,苏联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的一个学术代表团访华,当时他们带来了一件神秘的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喏!就是你和梁云杰在拍卖会上争夺的这件。” 说着,韩江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那件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的照片。 韩江继续介绍:“当时苏联专家说,这件玉插屏是1909年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在黑水城遗址发现的,他们经过多年研究,发现其中隐藏着惊人的秘密,希望组织一支科考队,到西夏故地,去寻访玉插屏背后的秘密。后来,中苏两国便组织了一支阵容强大的科考队,去了西北,而梁云杰当时被组织上选中,担任科考队的翻译。科考队在沙漠中全军覆没,只有两人幸免于难。” “那他就是两个幸存者之一喽?”唐风道。 “是的,他就是当年科考队中方惟一一名幸存者,当年中苏科考队在巴丹吉林沙漠深处遇难后,军队派出很多人深入沙漠寻找,最后只发现了科考队的骆驼和装备,却始终没有发现科考队员,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整个科考队,只有两个人最终获救,其中一个就是梁云杰,他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被发现的地方,是在靠近国境线的巴丹吉林沙漠边缘,距离科考队出事的地点,已经相距有几百公里,我们不知道在没有水,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他是怎么跑到沙漠边缘的。” “再后来呢?”唐风问。 “梁云杰捡回一条命,但正因为他捡回一条命,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的命运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改变,他先是被怀疑为台湾特务,阴谋破坏科考,被隔离审查了两个月,查来查去,也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就把他放了,没过多久,中苏关系破裂,因为他是学俄语的,再加上在那次科考中的表现,他又被戴上了苏修间谍的帽子,组织上给他定的罪名是联合苏修当局,阴谋颠覆国家,事败后,企图穿越国境,逃往外蒙,结果他再次被隔离审查。” “想不到梁云杰的命运这么坎坷。”唐风不禁唏嘘感慨。 韩江又继续说道:“这还没完,审查依然没有结果,三个月后,梁云杰重获自由,但当时的国家安全机关一直在暗中监控着梁云杰,一晃几年过去,‘文革’爆发后,国家安全机关受到冲击,没人再监控梁云杰,也就是在这时候,梁云杰萌生了偷渡香港的念头,他趁当时混乱,于六十年代末偷渡香港,后来也不知他怎么在香港赚到第一桶金,创办了新生集团,并且生意越做越大,梁云杰也就成了香港著名的企业家。这次,梁云杰事隔四十年后重回大陆,从他一下飞机,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所以你们一直暗中监视梁云杰的行踪。难道就因为以前你们怀疑过他?” 韩江摆摆手:“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以前的事,我们跟踪他,是因为最近我们收到了非常可靠的情报。” 唐风又问赵永:“既然你们一直监控梁云杰,怎么又会让梁云杰被人杀了呢?” 赵永一听唐风的话,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有些尴尬地回道:“那都是我的责任,今天早上,队长已经批评过我了,队长一直派我跟踪梁云杰,其实也是在保护他,要不是我的保护,梁云杰可能早就被人干掉了,但是昨天晚上,我却把他跟丢了,你们在茶馆说话时,我就在你们附近的一个桌子,注视着你们。梁云杰匆匆离开茶馆,我心里感到奇怪,便跟了过去,可走过两条街后,我竟然把他跟丢了,我想大概是他发现了我,故意甩掉我,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那你看到那个黑影了吗?” “我也看到了,本来我想露面帮你追那个黑影,可那黑影慌不择路,跳进了珠江,我便没有露面。” “原来如此,可是……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梁云杰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竟然能把你,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甩掉,难道……” “难道梁云杰真是当年的间谍?是啊!我也感到奇怪,以我的身手,是不该发生这种低级失误的,除非那人有很强的反侦察,反跟踪能力。”赵永替唐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后,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韩江看看唐风,打破沉默道:“先别管梁云杰了,我们现在首要任务是抓紧时间,抢在我们对手前面,找到那件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唐风,你是最后一个见到梁云杰的人,我想梁云杰一定对你说了一些关于玉插屏的事。” “是的,我们说起了玉插屏,可他对我并不完全信任……嗯,他临死前,提到了血咒,他说可怕的血咒又回来了。” “什么血咒,纯属胡说八道。我从来就不相信什么血咒……”赵永还想发表一下唯物主义论,却被韩江挥手打断,韩江对唐风说:“唐风,除了血咒,他有没有对你说过其他什么?” 唐风低头不语,忽然想起来了:“梁云杰临死前,断断续续对我说了‘图书馆,七,七十一,’几个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图书馆的存包柜,梁云杰的意思是图书馆第七或是第七十一号存包柜。”赵永凭着职业敏感很快想到了答案。 赵永的想法和韩江不谋而合,一个清晰的想法出现在韩江脑中,就见韩江在密室里来回度了两圈,突然停住脚步,对赵永和唐风命令道:“下面我们分头行动,赵永,你和唐风返回广州,去拿梁云杰留在图书馆的东西,我立即回北京,向总部报告,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三人商量完毕,赵永带着唐风走出密室,当唐风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时,外面已是满天星斗,唐风又坐上了来时的那架“米—171”直升机。在直升机上,谁也没说话,机舱里只剩下发动机的巨大轰鸣声。 第七章 追凶 第二天一早,图书馆刚刚开门,唐风、赵永和蒋一民便一起赶到了图书馆,蒋一民叫来图书馆的管理员,打开了七十一号存包柜,唐风和赵永定睛一看,存包柜内,空无一物,紧接着是七号存包柜,里面依旧空空如也,“难道又让他们抢了先?”赵永狐疑地说道,但马上他又对管理员命令道:“把所有存包柜都打开。”管理员略一迟疑,看了看蒋一民,蒋一民点头道:“全打开!” “啪嗒”一声,管理员打开了所有的存包柜,赵永、唐风和蒋一民逐个检查了每一个存包柜,忙活了半天,没有找到任务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更别说价值连城的玉插屏了。 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多起来,赵永和蒋一民去监控室调看昨晚的监控录像,唐风站在走廊上,回忆着前晚发生的事,每一个情景,每一个细节,仍然历历在目,梁云杰究竟在存包柜里放了什么?难道真会是玉插屏? “唐风,你进来一下。”赵永唤唐风进监控室,打断了唐风的思绪。 唐风跟着赵永进入监控室,屏幕上,一个穿着白色体恤的男子,背着包,正鬼头鬼脑地溜进了存包处,赵永一指屏幕上的白衣男子:“唐风,这个男人在今天凌晨三点二十六分溜进了图书馆的存包处,从七十一号存包柜中,取走了一些东西。” “七十一号存包柜?看来梁云杰真的在里面存放了重要的东西,所以他才在临死时,恋恋不忘。”唐风坚信了自己原先的判断。 “我看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七十一号存包柜离摄像头比较远,这小偷凑巧盗走了梁云杰的重要东西;二就不那么简单了,这小偷事先知道七十一号存包柜里存放了重要的东西,因此,他才会连夜潜进图书馆,取走东西。而且从作案手法上看,这人还是个梁上高手,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是……只是因为七十一号存包柜离摄像头较远,所以看不清这人取走的是什么东西。”赵永不无遗憾地说。 “唐风,你看看这个白衣男子是昨晚那个杀梁云杰的人吗?”蒋一民问道。 唐风盯着屏幕,注视良久,摇了摇头:“不,这个白衣男子不是昨晚那个杀梁云杰的人。” “你看仔细了?”赵永追问。 唐风很肯定地回答:“绝对不是那人,这人身材矮小,那个杀梁云杰的人虽然我没看清他面目,但是身材很高大。” 赵永和蒋一民又盯着屏幕上的那个白衣男子看了半天,这是那白衣男子唯一一个被摄像头捕捉到的面部画面,赵永已经把画面放到了最大,最后,蒋一民拍板道:“不管这人是不是杀害梁云杰的凶手,他肯定从七十一号存包柜里取走了重要的东西,先把他抓到再说,我马上就去布置,就凭这张脸,保证在……在三天之内,给你们抓到这个人。” 蒋一民最后说“三天之内”时,迟疑了好一会儿,唐风和赵永都知道,在广州这样有上千万人口,且人员流动频繁的大都市,想在三天之内,抓到这个人,谈何容易?不过,现在也只能如此了,赵永冲蒋一民点了点头,于是,一张张白衣男子的照片,发到了下面每一个警察手里。 离开图书馆,赵永说要去办点事,让唐风跟蒋一民回警局等他,唐风跟着蒋一民刚回到警局,蒋一民就接到法医中心刘主任打来的电话,电话中,刘主任告诉蒋一民:“梁云杰的家属来领取梁云杰的遗体,要将遗体火化。” 蒋一民一听就急了,冲电话那头的刘主任吼道:“案子还没破,尸体怎么能火化呢?你先稳住梁家的人,我一会儿就过去,一定要等我过来!” 说完,蒋一民就拉上唐风向法医中心赶去。 赶到法医中心,蒋一民急匆匆地冲上了法医中心的楼梯,唐风跟在蒋一民身后,只顾低头走路,不想在二楼楼梯上,竟与一美女撞了个满怀,那美女嗔怪道:“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路!” “对不起!”唐风赶紧赔礼道歉,他盯着面前这美女,除了一个劲地说“对不起”,一时竟然想不出别的词来,美女并不理睬他,轻轻“哼”了一声,扭头下了楼梯。 美女早已走下了楼梯,可是唐风依然站在楼梯上,痴痴地望着那美女消失的地方,他忽然觉得这位美女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你认识这个女孩?”蒋一民提醒唐风,唐风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不!……不认识!” 二人不再说话,一起走进了阴森森的停尸间,找到了法医中心的刘主任,刘主任一见到蒋一民,就说道:“你们怎么才过来,梁家的人刚走。” “那梁云杰的遗体呢?”唐风焦急地问。 “已经火化了!”刘主任很平静地答道。 “我不是让你等我来了再说吗?”蒋一民埋怨道。 “我也没办法,这是上面的意思。”刘医生耸了耸肩,便离开了停尸间。 “梁家的人为何这么急着要将梁云杰火化?”唐风问蒋一民。 蒋一民面色凝重,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两人思虑半天,也没能理出头绪,失望之余,正欲离开法医中心,却在走廊里碰到了急急赶来的赵永,见到赵永,蒋一民先将梁云杰尸体已经火化的情况报告给赵永,赵永听完,紧锁眉头,许久,才缓缓说道:“看来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你什么意思?”唐风和蒋一民问。 “你们来看,这是我们的人,在珠江下游打捞上来的东西。”说着赵永带唐风和蒋一民走进一个房间,向他们展示了一件黑色的皮风衣,和一顶藏青色的帽子。 “这就是昨晚那人穿的衣服,还有这个帽子。现在天气这么热,那人怎么会穿这样一件皮风衣,还戴了一顶帽子,真是怪人!”唐风一眼就认出了这身行头。 赵永皱着眉,说:“所以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你们想,今天凌晨到图书馆取走东西的那个小偷,如果他不是个普通的小偷,是专为七十一号存包柜中的东西而来,那么他是怎么知道存包柜里有重要的东西?只有一种可能,——是昨晚杀害梁云杰的那个黑衣人,叫他来取走存包柜中的东西。” “这么说昨晚那个黑衣人真的跳进了珠江,他人呢?是不是淹死了?”唐风插话道。 “那个杀手的尸体也打捞上来了,但是……但是他并不是淹死的。” “不是淹死的?”唐风和蒋一民同时惊道。 赵永解释道:“我们在尸体腹部发现了一道明显的伤口,现在正对尸体进行尸检,所以我也赶到了这里。” “这么复杂,又冒出来一个杀手?”唐风惊道。 赵永和蒋一民没再说什么,三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刘主任唤众人进入解剖室,只见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解剖台上,唐风注意到此人两鬓已经斑白,年龄至少应该在五十岁以上,果然,刘主任的解剖结果证实了唐风的判断:“死者年龄大约在50岁以上,生前身体十分强壮,无任何疾病;尸体已出现腐败症状,有绿斑,因此我判断死亡时间应该超过十二小时;死者致命的伤口是位于腹部的这处刀伤,系被匕首之类的锐器所伤。” “你确定他不是溺死的?这具尸体是我们从珠江里打捞上来的?”赵永疑惑地反问道。 刘主任看了赵永一眼,道:“这个我还是能判断出来的,虽然死者有溺水的症状,比如,死者眼粘膜上有出血现象,耳膜因水压导致破裂,并伴有出血,但这并不能说明导致死者死亡的原因是溺水,死者的致命伤是腹部的刀伤,然后才溺死的。” “您的意思是……死者很有可能是在水中被人刺了一刀,然后导致溺水而亡?”蒋一民问道。 刘主任微微地点了点头,又道:“这确实有点奇怪,不过,我也只能这么解释。”刘主任顿了一下,又道:“你们现在弄清楚死者的身份了吗?” 赵永摇摇头:“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证件,您在尸体上有什么发现吗?” “哦,对了,你要不提,我差点忘了,我在死者的尸体上发现了这个。”唐风、赵永和蒋一民一起顺着刘主任手指的地方看去,唐风猛地睁大了眼睛,他看见在那个死者耳根处,有一个淡淡的蓝色刺青,“这是什么?”唐风好奇地问道。 “一个刺青,好像是……一匹狼,狼……狼身上还立着一只鹰。”赵永费了半天劲,终于辨出了那刺青的模样。 “这代表什么?”蒋一民大惑不解。 “也许代表他们的组织吧,也可能什么都不代表。”赵永缓缓说道。 刘主任最后说道:“详细的尸检报告过些天才能出来,到时候你们再慢慢研究。”说完,刘主任离开了解剖室。 “到时候再研究?恐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赵永小声嘀咕道。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回事?”唐风感觉自己的脑子就要乱了。 赵永总结道:“让我们把事情连起来,我判断整件事情应该是这样,这个黑衣人昨晚在小巷中堵住了梁云杰,很可能是逼问梁云杰关于玉插屏的事,梁云杰不说,和黑衣人发生了搏斗,搏斗中,梁云杰被黑衣人刺中,随后,黑衣人并没有马上逃走,而是隐藏在小巷中,偷听到了梁云杰对唐风说的临终遗言……” “这个黑衣人杀了人后,还能如此镇定,躲在暗处,又在昨晚那种条件下,跳入珠江,企图游走,可见其身手不俗,心理素质超常。如此看来,这个黑衣人真的很不简单啊。”唐风吃惊地说道。 “是啊!可又是什么人将他刺死在水中呢?”赵永紧锁眉头。 “还有,那个要梁云杰命的组织,为什么会派来这样一个穿着奇特,岁数又这么大的杀手?”唐风怎么也无法把面前这个杀手和他头脑中固有的形象联系起来。 “谁知道呢,一个怪人!”赵永喃喃自语道。 “一个怪人?”唐风盯着那人耳根处的刺青又陷入了沉思。 回到警局,一名警官向蒋一民报告:“我们在解放北路发现了嫌疑人,此人名叫林海,有香港黑社会背景。”这就是行动的命令,蒋一民立即带领几名刑警冲了出去,赵永和唐风也想跟去,蒋一民却回头对赵永说:“抓个小毛贼,就不劳你们大驾了。”说完,蒋一民领着几个同事开着一辆“雅阁”冲出了刑警队。 “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唐风有些失望地问赵永。 赵永笑笑说:“我们老K的人当然不会在这儿干等着,他们不带我们去,我们自己去,你跟我来。”说着,赵永领着唐风小跑着来到附近一条偏僻的马路上,在这里,唐风看见了赵永的座驾——一辆彪悍的H3型“悍马”。 赵永向唐风介绍道:“这辆民用版的悍马,比起军用悍马,只是小玩意了,不过,追个毛贼绰绰有余。”赵永启动悍马,唐风立即感觉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强劲动力。 当唐风和赵永赶上蒋一民的“雅阁”时,蒋一民已经苦苦追了林海小半个广州城,林海驾驶一辆“普桑”,在前面左突右插,横冲直撞,完全如入无人之境,只见前面的“普桑”突然冲进了路旁的一条小巷,蒋一民和众多警车完全没有料到林海这一手,纷纷急刹车,然后调转车头。 赵永见林海如此嚣张,恨恨地说道:“该结束了。”说罢,赵永猛打方向,从另一条近路包抄上去,当赵永驾驶“悍马”冲到巷口时,林海的“普桑”正好一头撞上“悍马”,疯狂的“普桑”终于停了下来,但林海却不甘束手就擒,赵永那头的车门被撞得有些变形,赵永没法打开车门,倒是唐风打开另一边车门,先跳下了车,唐风下车一眼就看见了林海,这小子反应迅速,竟然已经跑上了人行道,唐风不等赵永和后面的警察赶上来,一个人就向林海冲了过去。 林海不顾一切地在前面狂奔,唐风发现他们所在的这条马路,人来人往,地形复杂,而林海却似乎很熟悉这里的环境,只见他肩上挎着一个背包,熟练地穿行于商铺、车辆、人流之间,几次消失在唐风的视野当中,但是每次又被唐风给揪了出来。 唐风追出林海数百米,突然,正在狂奔的林海站住了,唐风也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二人相隔一段距离,几乎同时停下脚步,警觉地向周围观察,身旁的人流熙熙攘攘,十分嘈杂。 “怎么了?”赵永赶了上来疑惑地问唐风。 唐风抬起头,向四周的高楼望去,他忽然意识到了……“刚才有人向我们开枪,周围的高楼上有狙击手!” “什么?狙击手!”赵永一惊,也朝周围的高楼望去,此时,唐风感到,路两旁的楼宇内,一个个窗口,一块块玻璃幕墙后面,似乎都有一双鹰眼在注视着他们…… “但我觉着,那枪不是冲我来的,应该是冲着林海开的。”唐风判断道。 “你是说有人要杀人灭口!”。 “不管他,赶紧抓住林海。”说着,唐风扭头再朝刚才林海停下的地方望去,发现林海再次混进了人流。 林海似乎也觉察出了狙击步枪真正目标就是自己,他一头扎进路旁一个嘈杂的小商品市场,这里人流更加密集,奔跑、紧张,加上恐惧,让林海透支了太多体力,唐风发现林海脚下的步伐已经开始变得凌乱…… 林海不时回头看看追兵,唐风和赵永步步紧逼,林海想加快脚步,可是,双腿似乎已经不听使唤,他跌跌撞撞分开面前的人群,向前继续狂奔,林海的注意力越来越分散,身体不断地碰撞在周围的人身上,突然,他一头撞到了一个身高马大的老外身上,那老外正在摊位前挑选玩具,被林海这一撞,身子一个趔趄,手中的雨伞跌落在地,林海也被撞倒在地。 林海顾不得许多,没理会老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胡乱奔跑,唐风和赵永分开人群,在后面紧紧追赶,又追出几十米,唐风发现林海的一条腿像是抽筋了,根本不能动弹,但林海仍然拖着一条腿,艰难向前逃窜。 眼见唐风和赵永就要追上林海,可就在此时,唐风看见林海猛地拉开了背包的拉链,看了一眼包中的东西,然后一边狂喊着:“都是因为这些没用的东西害了老子,去他妈的,老子不管那么多了!”一边将包里的东西向半空中抛去,市场内,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唐风看见林海扔出来的都是一卷卷的纸,他疑惑地拾起一张看了看,上面全是自己不认识的外文,像是资料或文件。就在唐风愣神的功夫,只见赵永拿出了在海军陆战队练就的擒拿功夫,纵身一跃,将前面的林海扑倒在地,同时用膝盖顶住林海的后腰,令其动弹不得,林海虽然倒地,仍不甘心,拼命挣扎,怎奈他根本不是赵永的对手,林海在赵永身下发出一身声嘶力竭地哀号后,便不再动弹。 “叫你跑!”赵永仍然死死压住身下的林海,唐风赶忙上来夺过林海的背包,但他把林海的背包翻个底朝天,也没发现期望中的那件玉插屏,难道林海将玉插屏转移了?或者……存包柜里,根本就没有玉插屏?想到这,唐风逼问身下的林海:“玉插屏呢?”林海躺在地上,一声不吭。这时,蒋一民等人跟了上来,冲过来的蒋一民刚要拿手铐铐住林海,却突然惊叫道:“他怎么不动了!”唐风和赵永朝身下的林海看去,这才发现,林海此刻就像死人般一动不动,口中还喷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难道是我刚才用力太猛?还是这小子跑残掉了?不对啊!那也不至于口喷鲜血啊!这分寸我还是有的。”赵永狐疑着将手伸向林海的鼻孔,林海此时已经没了鼻息!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怔住了,唐风向四周望去,围观的人群,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流,一张张脸,在他眼前闪过,唐风快速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奔跑、追逐、冷枪……突然,唐风猛地一惊,大叫道:“不好!刚才那个老外。” “老外?”赵永和蒋一民不解。 赵永压低了声音:“既然有人想让林海死,那么就不会只安排一个狙击手,他们一定还安排了其他杀手,刚才那个老外,一定有问题!林海撞到他身上后,一条腿就动不了,我猜想一定是那个老外做了什么手脚。” 众人挤出围观的人群,再去寻找刚才那个老外,人海茫茫,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众人疲惫地回到刑警队,没有时间休息,马上分头行动,赵永去法医中心参加林海的尸检,蒋一民去检验遗留在现场的子弹,然后根据弹道分析,判断当时狙击手所在的位置,而唐风则留下来,开始研究被林海从包中抛出的那些文件资料,这些文件资料已被民警全部收集完整,唐风发现这些文件资料上面的文字全是外文,不是自己精通的英文和法文,而是俄文,好在唐风上学时,曾选修过俄语,后来一直没派上用场,忘掉了大半,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唐风连蒙带猜地看了两个多小时,头都大了,还是没看明白多少内容,他看不明白这些文件资料和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有什么关系?而黑幕之后的那些人,杀死梁云杰,派林海盗走这些文件资料,再杀人灭口又是为何?但就在唐风随手翻过一页文件后,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眼中闪出惊奇的光芒,因为他在其中一份文件的封皮上看到了三个大大的黑色俄文字母КГВ,唐风清楚地知道这三个字母代表着什么?它代表着曾经是全世界最神秘、最庞大、最令人生畏的组织——克格勃。 就在唐风思考这些问题时,赵永和蒋一民各自拿着一叠资料,面色沉重地走了进来。“林海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唐风问。 “哪有这么快!现在只是做了个初步的尸体解剖,得出的结果就已经让我们震惊了。”赵永严肃地回答。 “震惊?林海到底是怎么死的?”唐风诧异地追问。 赵永并不回答唐风的问题,转而问蒋一民:“你那边怎么样了?” 蒋一民翻开面前的文件,开始照本宣科:“从现场遗留的两枚弹头看,狙击手使用的是英国产PM7.62mm狙击步枪,此枪系英国精密仪器制造公司制造,枪长1124—1194mm,枪管长:655mm,枪重:6.5 kg,枪口初速:314~330m/s,可装在箱中,方便携带,凶手竟然使用这么专业的狙击步枪,可见,他们来头不小……”最后,蒋一民判断:“我们通过弹道分析,确定狙击手是在路旁一栋高楼的十一层向林海射击,但是没有射中林海,由此,我们也可以判断出,就在我们追击林海的同时,还有一伙人也在跟踪林海,他们甚至比我们更先进,竟然抢在了我们前面。” “杀手够专业的啊,都用上狙击步枪了。”唐风倒吸一口凉气。 “更专业的在这呢!”赵永翻看自己面前的资料说道。 “快说啊,林海究竟是怎么死的?”唐风和蒋一民都有些等不及了。 赵永脸色更加沉重:“据法医初步检测,林海的真正死因是中毒身亡。” “中毒!”赵永结论一出,唐风和蒋一民大惊失色。 “是的,中毒,而且不是一般的毒,我们在林海大腿上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针眼,针眼内,我们取出了一个直径只有1mm左右的金属珠,这个金属珠内还残存有剧毒物质,具体是什么剧毒物质,我们还要送到北京,做进一步检测,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测出了一种剧毒物质——蓖麻毒素。” “蓖麻毒素?至今还没有解药的世界上最毒物质之一!我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克格勃曾经用这种毒素,作为暗杀工具,暗杀过叛逃者。”唐风的头脑立即联想起来。 “是的,用狙击步枪暗杀,这可能是犯罪集团所为,但是你们想想,能使用蓖麻毒素这种办法杀人的是什么人?一般的犯罪集团有这能力吗?唐风说得没错,这种暗杀办法是特工专用的手段,以前克格勃多次使用过这种办法处死暗杀目标,而且据我所知,他们还为此设计过一种雨伞,伞尖经过了特殊改造,专门用来发射这种金属珠,你们还记得林海撞到的那个老外吗?当时,那个老外手里就拿着一把雨伞。” “你是说林海撞到那个老外时,那人用伞尖刺中了林海的大腿,将藏有剧毒物质的金属珠射进了林海的体内。”蒋一民皱着眉说。 “是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而且当时林海经过长时间奔跑,浑身燥热,血液流动加快,毒素很快随着血液流遍了他全身,于是,不出十分钟,便要了他的小命!”赵永的结论,让唐风和蒋一民在这闷热的季节,感到了阵阵寒意。 蒋一民和赵永介绍完各自的结论,唐风本想接着介绍一下自己初步研究那件文件资料的情况,可是赵永却打断他的话,带着那些文件资料,和唐风离开了警局。回宾馆的路上,唐风不解地问:“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介绍那些文件资料的情况?” “因为纪律,那些文件是梁云杰的,关系到玉插屏背后的秘密,蒋警官虽然是自己人,但是他还没有资格接触到这些机密。”赵永严肃地回答唐风。 唐风再次领略到了铁的纪律,哪怕是和自己并肩战斗的战友,不该说的也坚决不能说。 “不过,你现在倒是可以说说了。”赵永转而又问道。 “现在?在路上?” “是的,就现在,在路上,这样最好,不会有人听见,我们的对手实力不凡,说不定宾馆里也被他们装了窃听器,所以现在说最好。” 唐风点点头,小声介绍道:“我初步看了看,这些资料全是俄文资料,而且有不少应该是以前苏联一些政府部门的绝密文件……” “绝密文件?”赵永打断了唐风的话。 “是的,有几份甚至是克格勃最高级别的绝密文件。” “克格勃?这么高保密等级的文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赵永更加惊诧。 “但是我的俄语水平很差,很多地方我都没看懂,所以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唐风解释道。 赵永看了一眼装着文件的公文包,说:“唐风,在回刑警队之前,我已经向队长简要汇报了今天的情况,队长对我们今天的遭遇也很吃惊,他命令我们明天带着这些文件立即飞回北京,他会请总部的专家解读这些文件。” “飞回北京!那这边呢?” “这边就交给蒋警官他们处理。据队长判断,玉插屏不会在广州出现了。” “玉插屏不在广州,那会在哪里?还有林海盗走的那些文件,梁云杰为什么要把它藏在柜子呢?”唐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赵永看看唐风,眉头紧皱,没有回答唐风的问题,像是陷入了沉思。 回到宾馆,唐风忽然发现桌上出现了一张邀请函,他打开一看:香港新生集团董事局名誉主席梁云杰先生葬礼,定于八月二十日上午九时在香港殡仪馆基恩堂举行,敬请唐风先生出席。下面是地址:香港岛北角英皇道679号香港殡仪馆。 唐风看完,心中大骇,手中的邀请函竟掉在了地上,赵永忙捡起来查看,“他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和梁云杰萍水相逢,之前并无来往,梁家为什么要请我去参加梁云杰的葬礼?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赵永看完邀请函,心里也是一惊,他忙出去找来服务员:“这封邀请函是什么时候放到906房间的?” 服务员回想起来:“是中午我们打扫房间的时候,有位小姐叫我们把这个邀请函放在桌上的。” “小姐?她进房间没有?” “没有!客人不在时,除了宾馆工作人员,我们是不允许外人进入客人房间的。” 赵永返回房间,紧闭房门,然后开始逐个排查,查找窃听器、摄像头,电视机、床底下、浴室里,犄角旮旯全都找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东西。 赵永这才拨通了韩江的电话,向韩江汇报了最新情况。韩江听完汇报后,要和唐风通话,于是,赵永把电话交给了唐风,电话那头,传来韩江掷地有声地话语:“唐风,我们认为这是个好机会,玉插屏现在很可能在香港,所以我们的计划是,你去出席梁云杰的葬礼,顺便摸清玉插屏的下落,你放心,我马上通知香港警方,会有人保护你的。” 第八章 葬礼惊魂 唐风在广州休息了一天,于7月20日清早抵达香港。从香港国际机场出来,“的士”载着唐风直奔位于香港岛北角英皇道的香港殡仪馆,唐风到时,殡仪馆大厅内,挤满了前来参加梁云杰葬礼的政界要人,商界精英,亲朋故旧。唐风不知道自己算是梁云杰的什么人,仅仅和梁老先生两面之交,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但却亲眼目睹了梁云杰被人刺死在雨巷之中…… 基恩堂内,哀乐低回,一张梁云杰的巨大遗像,高悬堂中,唐风随着人流缓缓步入堂内,向遗像致哀三鞠躬,随后,梁云杰的亲属致谢,唐风注意到,站在遗像左首第一位的中年男人,虽披麻戴孝,面带愁容,但掩不住眉宇间的一团英气,看上去便是位事业成功人士,不用问,这必是梁云杰之子,香港新生集团现任董事局主席——梁涌泉。 “节哀顺变!”唐风跟着众人和梁涌泉握了一下手,这是一双孔武有力,但却十分粗糙的手,唐风心里不禁一惊,身为新生集团董事局主席的梁涌泉,平日应是养尊处优,怎会有这般粗糙的双手? 梁涌泉看看唐风,面色平静地向唐风答谢致意。唐风很快便随着人流走出了殡仪馆,来到外面,唐风长吁了一口气,看来到目前为止,此行还算顺利!唐风一边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一边盘算着下一步应该如何去拜访梁涌泉,那件价值连城的玉插屏多半应该还在他手中。 唐风盘算着,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突然,前面闪出一个西装革履、带着墨镜的彪形大汉,挡住了去路。唐风大骇,来人用一口生硬的普通话说道:“唐先生,我们老板想请您去府上做客,希望您能赏光!” 唐风看来人还算客气,定了定神,反问道:“你们老板是谁?我在香港好像没什么熟人。” “去了您就知道了。”说罢,一辆奔驰车疾驰而至,准确地停在唐风身边,从车中又钻出两个大汉,不由分说,架住唐风就要把他往车里塞,唐风使劲挣扎,却感到一个冰凉、生硬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腰,他知道那是——一支手枪,“不要为难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拿枪的人恶狠狠地在唐风耳边叮嘱道。 唐风被挟持上了奔驰车,奔驰车飞快地穿行于香港岛的大街小巷,很快,便驶上了太平山。四天之内,唐风已经被两伙人挟持上车,上次是赵永他们,这次又是伙什么人?是在广州刺死梁云杰,暗杀林海的那伙人?还是……?看样子,不像是赵永他们,如果是那伙人,自己可就麻烦了! 一路上,唐风不停地胡思乱想,直到奔驰车停在太平山上的一座豪宅门前…… 那几人把唐风带进一间书房,便退了出去,唐风再去推书房的房门,发现房门已被反锁。唐风反身观察这间书房,书房很大,装饰奢华,拉着厚重的窗帘,密不透光,两盏台灯,照亮了书桌周围,唐风走到书桌旁,发现宽大豪华的书桌上,除了两份当天的报纸,只有一个相框,他拾起相框端详,相框里是一张少女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女,面容姣好,恬静自然,又不失妩媚,唐风盯着照片上的少女,不禁心驰神往,他忽然对照片上的少女,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唐风放下相框,扯开厚重的窗帘,屋内大亮,他这才发现,站在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前,正可俯视大半个香港岛,唐风知道,太平山上,这样的豪宅价格不菲,绝非一般有钱人所能居住,这栋豪宅的主人是谁?唐风思忖着,这时,书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唐风一惊,回头望去,进来的是一位女佣,女佣给唐风送上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唐风没好气地质问道:“你们主人把我请到这来,为什么又不来见我?……你们主人到底是谁?” 女佣对唐风的问题闭口不答,只将饭菜放好,然后退出书房,又将房门反锁,唐风看看饭菜,正觉饥饿,也不客气,一顿风卷残云,很快消灭了所有饭菜。 吃完饭,唐风站到主人的书架前,书房主人藏书颇丰,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诸如二十四史,资治通鉴等各种中外巨著,唐风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书房主人的藏书,各方面的著作一应俱全,并且主人还将藏书照图书馆的模样,按中图法从A到Z编了号,可见主人定是爱书、博览群书之人,只是……只是唐风在书房主人众多的藏书当中,竟没有发现一本小说! “也许书房主人是位博学的老教授,不爱看小说……嗯?这怎么有本小说?”唐风忽在书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本有些发黄的旧小说,他满腹疑惑地捧出这部小说——《四漆屏》,唐风知道这是荷兰作家高罗佩所著系列侦探小说《狄公案》当中的一本,《狄公案》所写的是中国唐朝名相狄仁杰查情断案的故事,而《四漆屏》正是其中最著名的一本,书房主人众多的藏书,没见其他小说,为什么偏偏出现这么一本《四漆屏》?看书被翻旧的程度,主人肯定经常翻看这本小说,这本《四漆屏》究竟有何独特之处?……唐风仔细地翻了翻这本《四漆屏》,却并没发现这本书有任何特别之处…… 唐风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此时,书房的门再次被打开,唐风忙将手上的《四漆屏》放回原处,扭头一看,这次不是送饭的女佣,来人竟是上午在殡仪馆见到的新生集团董事局主席——梁涌泉! “您好啊,唐风。”梁涌泉走进书房,首先开口。 唐风惊愕之余,很快恢复了平静:“我早该想到是你,在香港,除了您,还会有谁这么想见到我,不过,您作为新生集团的主席,难道就是这样邀请客人的吗?” 梁涌泉并没因唐风的质问而生气,一脸平静地说:“年轻人,开始我们谈话前,我先要纠正你刚才那句话中的一个错误。” “错误?” “是的,很大的错误。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吗?” “我当然处在危险之中,这危险不就是您给我带来的吗?” “不!不!不!”梁涌泉打断唐风的话,“年轻人,你说得不对,你要知道,在香港,不只是我想见你,想见你的人大有人在!” 唐风暗暗吃惊,“大有人在?我在香港没什么熟人啊?” 梁涌泉摇摇头,“当然,那些想见你的人并不一定来自香港,但是他们确实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在上午家父的葬礼上,我已经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所以我这么做,一方面是请你来,另一方面是在保护你。如果刚才下面的人,有什么失礼之处,我会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 梁涌泉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大开,刚才领头将唐风截上奔驰车的大汉,走进书房,摘去墨镜,对唐风赔礼道:“唐先生,刚才有失礼之处,还望包涵。” “这是我最得力的保镖黄大虎,他可是特种兵出身,枪法精准,功夫了得!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商人,生意做大了,总要请几个保镖的。”梁涌泉在一旁介绍道。 此时,唐风心里的怒气,已消去了不少,本来自己就是要来拜访梁涌泉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见到梁涌泉,但唐风还是没有明白梁涌泉刚才所说“想见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梁涌泉看出了唐风的心思,“你可能还在想,那些想见你的人是谁?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来自何方,不过请你相信我,他们是为那件玉插屏而来。” “可玉插屏并不在我手中啊?” “这个我理解,但是那些人并不这么想,他们认为我父亲临死前,把玉插屏交给了你,所以他们也想请你去‘做客’,只是他们那里,可不会像我对你这样友好。” “您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把我弄到了这里。”唐风冷笑道。 梁涌泉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唐风啊,你还是对我心存敌意啊,我实话对你说吧,家父将玉插屏买回来后,一直存放在这里,那件珍宝现在就在我手中,我有什么理由怀疑你拿了玉插屏呢?” “玉插屏果然在你手中!”唐风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吃惊不小。梁涌泉点点头,唐风不解地反问:“既然你不是为了找我要玉插屏,那又为何把我请到这?” “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毕竟你是最后一个和家父有过接触的人。”梁涌泉话锋一转,直逼唐风。 “怎么,你也怀疑是我杀了令尊?” “所有和家父接触过的人,我都有理由怀疑。”梁涌泉用很特别的眼神打量着唐风。 唐风一听这话,刚刚消去的怒气又充满了胸膛,但他还是强忍住胸中怒火,对梁涌泉解释道:“那个杀害梁老先生的黑衣人已经死了,这点你可以去问警方。” “但真正的幕后黑手呢?你不会认为那个黑衣人就是为了抢玉插屏而杀害家父吧?” “你难道怀疑是我和那黑衣人串通一气,然后又杀人灭口?你……你有什么理由怀疑我?你怀疑我,我还怀疑你呢?”唐风再也压不住胸中的怒火。 “哦!怀疑我?难道你怀疑是我害死了家父?呵呵,你怀疑我什么,说来听听。”梁涌泉被唐风这一问反倒气乐了。 “从令尊花不合常理的天价买下那件玉插屏开始,令尊的举动就让我疑惑,还有那个拍卖师齐宁的自杀,对了,令尊在广州遇害后,你们梁家为什么不等警察破案,就匆匆将令尊的遗体火化?” 梁涌泉盯着唐风,很平静地回答道:“因为我不相信警察能在短期内破案,家父的遗体总不能一直躺在冰冷的停尸间里等那帮愚蠢的警察慢慢破案吧!” “你为什么认为这案子短期内破不了?看来梁先生要比我们知道得都多啊!” “不!唐风,我并不比你了解得更多。我和你一样,认为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就是一个阴谋,一个巨大的阴谋,只不过,这个阴谋的制造者不是家父,也不是我,我们梁家是受害者,和你一样被卷了进来,身处其中。面对这样一个巨大的阴谋,唐风,你认为那些警察能在短时间内破案吗?” 唐风听了这话开始迷茫起来,难道自己真的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唐风低着头胡思乱想着,但他根本理不出头绪,最后,唐风又抬起头,看着梁涌泉,缓缓问道:“那您认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害了令尊?又制造了这个巨大的阴谋?” 梁涌泉还没说话,却从书房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何必明知故问呢!” 唐风闻听此言,微微一怔,转头向书房门口望去,他顿时怔住了,来人正是刚才在照片中见到的女孩,眼前这女孩约摸二十五、六岁,皮肤白皙,长发飘逸,明眸皓齿,身材高挑,曲线曼妙,好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这女孩,不是刚才在照片上,是在……是在法医中心的楼梯上!唐风忽然想起,是的,在法医中心的楼梯上,自己曾和这个女孩撞了个满怀! 唐风尴尬地站起身来,有些出神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女孩也毫不示弱地盯着唐风,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小女梁媛。”梁涌泉的介绍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眼前这女孩是梁涌泉的女儿!富家千金,怪不得如此骄横,唐风赶忙向梁媛伸出手:“对不起,梁小姐,上次在广州我不小心撞了你。”梁媛轻轻“哼”了一声,并不领情。 唐风再一次领教了梁媛的大小姐脾气,尴尬地收回了右手,“媛媛,不要没有礼貌,人家跟你道歉呢。”梁涌泉小声呵斥道。 梁媛却嘟着嘴,反驳道:“我不和杀害我爷爷的嫌疑犯握手。” “嫌疑犯?”唐风心里暗暗叫苦,看来梁家的人认定他就是杀害梁云杰的幕后黑手了。 “是啊,我爷爷打出的最后一个电话是给你的,最后一个见到我爷爷的也是你,我不怀疑你怀疑谁,今天正好爹地把你抓了来,我要好好审一审你。”梁媛一脸愠怒。 “这么说那天给我房间送邀请函的也是你喽?”唐风反问道。 “是我送的,我爹地说要把你请来,找你聊聊,但我想正好可以把你抓来,然后好好审问你。”说着,梁媛转向一旁的黄大虎:“大虎,下面就看你的了,他要不老实,就好好教训他。” 黄大虎不知所措,转向梁涌泉:“老板,您看这……” 唐风知道,自己和梁媛说话这会,梁涌泉一直在静静地察言观色,直到黄大虎问他,梁涌泉才喝住梁媛:“媛媛,不得无礼,唐风是我请来的客人,刚才我已经和他谈过了……”梁云杰话没说完,又转而对唐风道:“唐风,其实我只是找你来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帮我查出杀害家父的幕后凶手,刚才那些说怀疑你的话,都是小女说要试试你,所以……” 梁涌泉将刚才怀疑自己的责任一股脑都推给梁媛,唐风也只得缓和下来,他看看一脸怒气的梁媛,又想到了自己来香港的任务,对梁涌泉反问道:“我想梁先生一定已经试出了结果?” 梁涌泉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是的,我现在相信你决不是那个幕后黑手。小女从小被我宠坏了,再加上他爷爷被害,最近脾气很不好,还要请你原谅。” “我理解。”唐风表现得很大度,“那您认为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 “就是我一开始对你说的那伙也想见到你的人,但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不过……不过我真正担心的还不是那伙人,而是……” “还有什么人?还有谁想得到玉插屏?” 梁涌泉并没有立即回答唐风的问题,而是站起身,面朝落地大窗外,背对唐风,长久不语,唐风和站在一旁的黄大虎对视一眼,不知梁涌泉在思虑什么……突然,梁涌泉回过身来,盯着唐风,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说:“而是血咒。” “血咒?”唐风猛地一惊。 “是的,血咒!家父曾经对我说过,凡是企图解开玉插屏秘密的人都将有灾祸降临。” “令尊还对您说过什么?” “家父买回这件玉插屏时,我曾问过他关于玉插屏的事,但是家父似乎讳莫如深,不想让我参与此事,我问多了,他就对我说了‘血咒’。” “看来令尊相信有血咒存在,所以连你也瞒着。” “我想是这样的,这件事一定很凶险,所以家父对我和媛媛都保密。媛媛对玉插屏也很好奇,但是家父也不肯对她多透露半个字。” “是啊!爷爷对我一向是有问必答,但这次他却不肯多说,而且告诫我不要去了解玉插屏的事,我当时就感到很纳闷,现在想来爷爷当时可能就预感到了危险。”梁媛在一旁说道。 唐风听完梁媛的叙述,看看这对父女,忽然反问梁涌泉:“你也相信血咒?” “我本来不相信,但是……家父的死,拍卖师自杀,还有当年科考队的失踪,让我相信这事并不那么简单。”梁涌泉拧紧了眉头。 “不管有没有血咒,我们都已经被卷了进来,想要抓住杀害梁老先生的真正黑手,想要解开这一切的谜团,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唐风坚定地说道。 “什么办法?”梁涌泉将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唐风。 “现在我们需要你手上的那件玉插屏,只有先破解这块玉插屏上的西夏文字……”唐风将他这次来香港的目的一口气和盘托出。 没想到梁涌泉听完唐风的话后,竟大笑起来,唐风皱着眉,不解地看着梁涌泉,待梁涌泉笑毕,道:“我早就猜到了你的心思。”接着梁涌泉转而问梁媛:“媛媛,东西拿来了吗?” 唐风这才注意到梁媛手里一直拎着一个密码箱,梁媛将密码箱递给梁涌泉,梁涌泉打开箱子,从密码箱中取出一个雕工精美的紫檀盒子,然后,梁涌泉小心翼翼地打开紫檀盒子,唐风注意到盒子打开的瞬间,梁涌泉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这就是那件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梁涌泉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激动,将紫檀盒子推到了唐风面前。 唐风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注视这件国宝,这就是那件被附上血咒的西夏玉插屏吗?他感到了自己正在加速的心跳,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但仍然不自觉地伸出手触摸了玉插屏,玉插屏长约30cm,宽约20cm,厚3cm,用整块上好的新疆和田羊脂白玉制成,光滑,冰冷,在这闷热的季节里,玉插屏表面却是彻骨的冰冷,玉插屏的边缘,雕凿出了两圈缠莲纹,缠绕在绿插屏四周,唐风的手指触到莲纹上,不禁唏嘘:这不知是哪位西夏工匠的高超工艺!唐风的手指移到两圈缠莲纹中间,这里镶嵌着一排绿松石、红珊瑚、还有唐风叫不出名字的珠宝,岁月的尘埃,遮盖不住这些珠宝的光辉,八百多年过去了,依旧熠熠生辉!玉插屏的正面,雕刻着一些奇异的符号,这难道就是已经死去的古老西夏文字?几百年日积月累形成的玉沁深入其中,再加上后世的磨损,这些符号已经模糊不清…… “怎么样,没错吧?”梁涌泉打断了唐风的思绪。 “没错,就是这件国宝。”说完,唐风合上了紫檀盒子,很不舍地将盒子推回梁涌泉,但是他却没有将盒子推回到梁涌泉面前,而是将盒子不偏不倚地推到了书桌正中间的位置。 “唐风,你认为这件玉插屏现在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梁涌泉问道。 “这就需要您的帮助了。”唐风不失时机地对梁涌泉说:“警方希望梁先生能先将这件玉插屏交给我们,一是为了破解玉插屏的秘密,我们会邀请国内外最优秀的专家破解;二是为了您的安全,玉插屏现在继续放在您这里,很不安全,不光是为了这件珍宝的安全,也是为了您和您家人的安全。毕竟自从这件玉插屏在国内出现,已经死了好几个人,而且那伙人也可能来到了香港,所以,为了您的安全……” 唐风不再说下去,因为梁涌泉已经独自陷入了沉思……五分钟后,梁涌泉经过深思熟虑,终于点了点:“唐风,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请你来商量这事,既然如此,我愿意把这件玉插屏献出来,希望警方能尽快破案,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唐风心里猛地一沉。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平静地说道:“梁先生,有什么条件尽可以说出来。” “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玉插屏放我这里是不安全,可以给你们带走,但我需要派个人跟着玉插屏,也就是说希望有一个我的人加入你们那支队伍,毕竟这件玉插屏也是我父亲的遗物,而且,如果真的有什么惊人的发现,这东西可能还会增值哦。” “梁涌泉果然是个商人。”唐风心里暗暗骂道。但他仍面带笑容:“梁先生,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证玉插屏的安全,我们只是借用,研究之后,必会归还。只是您这个条件,恐怕……” “怎么,你们不答应?” “不,只是这个我做不了主。另外,您准备让谁跟着我们呢?” 梁涌泉看看垂手站立一边的黄大虎道:“我想派他跟你去,怎么样?” 唐风扭头看着黄大虎,黄大虎面无表情,一脸严肃,“说不定,他还能帮助你们呢!”梁涌泉又对唐风说道。 唐风还没回话,梁媛却突然插话道:“爹地,让我去吧。” 梁涌泉微怒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冒这个险!” “为了抓到杀害爷爷的凶手,我不管吃多少苦,冒多少险都愿意!”梁媛执拗地说。 “胡闹,我就你一个女儿,你妈咪死得早……”梁涌泉和梁媛父女俩争执起来,唐风在一旁看着,心说最好别让这个大小姐跟着一起回去,最好黄大虎也别跟着回去,但要是在这两位中间硬要选择一个,那他还是会选择黄大虎。 梁涌泉和梁媛父女俩最终争执不下,梁涌泉,这个堂堂跨国大公司的董事局主席,竟然争不过他女儿。唐风最后打破父女俩的争执,对梁涌泉道:“梁先生,我可以用一下您的电话吗?我要请示一下……” 梁涌泉明白了唐风的意思,无可奈何地对唐风摊开手:“唐风,让你见笑了,你别看我在外面风光,咱家的事,哎……” 说完,梁涌泉拉着梁媛和黄大虎一起走出了书房,唐风看看偌大的书房就剩下自己,于是拨通了韩江的电话,韩江听完梁涌泉的条件,犹豫片刻,对唐风道:“你可以答应他的条件。” “真让黄大虎加入?” “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另外,你要多加小心,我们得到了一些很不好的消息,赵永也已经赶到了香港。” “哦!赵永来干什么?” “他有他的任务,你只需把玉插屏带回来就行了。” 和韩江通完话,唐风回复梁涌泉:“我们接受你的条件,就让黄大虎跟我一起回去吧!” “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保证玉插屏的安全。”黄大虎立即向梁涌泉保证道。 梁涌泉满意地点点头,可梁媛却撅着嘴,老大不乐意。唐风心里暗暗发笑,但他很快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早走,于是对梁涌泉建议道:“梁先生,既然那伙人已经出现在香港,安全起见,我想还是早点走好。” 梁涌泉点点头,道:“让大虎准备一下,你们吃完晚饭再走。” 吃完晚饭,待黄大虎准备停当,天色已晚,梁媛坚持要送黄大虎和唐风去机场,梁涌泉无奈,只得同意。 梁涌泉送唐风和梁媛走到门口,将装有玉插屏的密码箱,交给了唐风,可梁媛却一把夺下密码箱,抱在自己怀中。 梁涌泉无奈地冲唐风摇摇头,又对黄大虎吩咐道:“你一定要小心。” “老板,您放心。”黄大虎很自信地点了点头。 月光洒在太平山上,远处是灯火璀璨的维多利亚湾,此时此地,美景如画,但唐风无心留恋,他靠在奔驰车后座上,回想起这趟香港之行的遭遇,本只是想见见梁涌泉,问问玉插屏是不是还在他手里,没想到,竟然会顺利地将玉插屏请回去,虽然附带了一个条件,但这趟香港,还是没白来啊! 想到这,唐风瞥了一眼身旁的梁媛,梁媛扑闪着大眼睛也在盯着唐风,唐风忍不住问梁媛:“你现在不怕我这个嫌疑犯了?” “哼!我当然不怕你!” 唐风无奈地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唉!我听你讲话,跟一般香港女孩不太一样啊。” “那是,我小时候,爹地经常带我回内地旅行,我还在北京上过几年学呢,后来我才到美国留学,最近刚回来,爷爷就被害了……”梁媛不禁暗自垂泪。 说话间,奔驰车在山路上拐过了一道弯,道路前方,突然出现一辆皮卡和几个穿着橙黄色制服的施工人员,挡住了大幅路面,看模样是正在道路施工的工人。见此情景,坐在前排唐风立即警觉起来,这条路比较僻静,又是晚上,万一发生意外……司机缓缓停住奔驰车,但手仍牢牢抓住方向盘,以防不测!黄大虎摸了摸西服里的美制鲁格P89式9mm手枪,这把手枪是他一个在美国当警察的朋友临死前留给他的,黄大虎一直带在身边防身,弹匣内满满的,一共十五发子弹,以黄大虎的身手,前面这几个人如果图谋不轨,十五发子弹足够送那些人上西天了! 唐风和黄大虎在车上观察了一会儿,没见任何异常,那几个工人确实正在施工,可却堵住了大半幅路面,也许是自己多疑了!唐风放松了警惕,黄大虎也放松了警惕,他回头看了一眼唐风,然后跳下了车,黄大虎走到车前,对正在施工的几个工人喊道:“有没有搞错啊,这个时候开路,快把道让开。” 其中一个像是头的人,回黄大虎:“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说完,招呼其他人,让开路面,黄大虎更加放松警惕,可是他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黄大虎盯着眼前的这群人,忽然想到——不对!刚才回答他话的那人,说得不是广东话,而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就在黄大虎醒悟过来的瞬间,面前那些人,突然从皮卡上拽出几只带消声器的MP510A3冲锋枪,黄大虎再想拔枪,为时已晚,“哒!哒!哒!哒!……”冲锋枪一阵齐射,数十发子弹射入黄大虎的身体,可怜黄大虎没开一枪,竟被打成了筛子! 奔驰车内的唐风、梁媛目睹这一幕,惊愕无比,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两分钟内,还是司机反应快,赶忙向后倒车,冲锋枪随即对着奔驰车一阵狂射,唐风护住梁媛趴在后座下,司机俯下身子,艰难转动方向盘,好在司机车技娴熟,起动,转弯,掉头,一气呵成,剧烈的刹车声,刺破了宁静的夜空,就在司机调转车头,准备全速向后撤退时,从后面又冲出一辆深蓝色的“宝马”,挡住了奔驰车的退路。 宝马车中跳下三人,拔枪就向奔驰车射击,伴随着梁媛的一声声尖叫,司机身上和脑门上被一颗颗子弹击中,殷红的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一起溅在了破碎的挡风玻璃上…… 宝马车中的人一步步逼近奔驰车,打开车后门,其中一个脸上有三道疤痕,长相凶恶的胖男人,阴笑道:“呵呵,唐风先生,还有这位小姐,我们等候多时了,快跟我们走吧!”说完,另外几人就把唐风和梁媛硬生生拽出了奔驰车,并想夺下梁媛手中的密码箱,梁媛哭叫着,使劲护住怀里的密码箱。 “你们是什么人?”唐风极力保持冷静,质问道。 “三道疤”冷笑着:“什么人?和你们一样,对密码箱里面的东西感兴趣的人。”说完,“三道疤”走到还在哭叫的梁媛身后,一抬手,用手中的捷克制CZ75手枪枪托,猛击梁媛的后颈,将她打昏,然后夺过梁媛手中的密码箱,抱着梁媛上了宝马车,唐风也被押上宝马车,前面皮卡开路,宝马跟在后面,飞快地向山下冲去。 几分钟后,唐风在宝马车中听到车后警笛大作,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可“三道疤”却毫不慌张,回头看看后面尾随而至的警车,冷笑两声,眼中露出一道凶光,他命令司机超过前面的皮卡,然后恶狠狠地冷笑道:“马上就送你们上西天!” “三道疤”说完,唐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剧烈的爆炸,震得他双耳发麻,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却从三道疤脸上的冷笑看出身后的警车多半凶多吉少。 唐风和梁媛被押上了一艘破旧的货轮,货轮缓缓驶离海岸,唐风不知道这伙人要把他们带到哪里?但他知道这伙人一定是冲着密码箱中的西夏玉插屏而来。那个“三道疤”看来是这伙人的头,他布置完甲板上的事,押着唐风和梁媛钻进船舱,“三道疤”拿过密码箱,逼问梁媛:“这个箱子的密码是什么?” 梁媛上船前刚刚苏醒,脖子一动,后颈处钻心的疼痛,她瞪着眼前这个脸上有三道疤的胖男人,嚷道:“密码?本姑娘不知道,你们快放了我们,否则让我爹地知道了,全让你们不得好死。” 唐风一听,都到这个时候了,梁媛还在耍大小姐脾气,真是又急又气,还有点想笑。再看那“三道疤”,一脸淫笑:“小妹妹,你说得好好可怕哦!你爹地是谁啊?是不是梁涌泉啊,哈哈,你爹地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我真的好怕怕哦!”说着,“三道疤”还伸出自己的肥手在梁媛白嫩的脸上摸了一把,梁媛咬着牙,羞愤地低下头,“三道疤”还想在梁媛身上动手动脚,忽然,有个匪徒冒冒失失地闯进船舱:“老大,不好了,后面有船在追我们。” “三道疤”闻听,丢下梁媛,对船舱里的两个匪徒喝道:“我出去看看,你们看好他俩。”说罢,“三道疤”端起一挺AEK999通用机枪,冲出了船舱。 唐风心里重新升起了希望,他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不远处直升机的轰鸣声,还有货轮甲板上那帮匪徒慌乱的脚步声,叫骂声。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们就要开火!……”后面追击的船上传来了一个坚定而有力的声音。 唐风在船舱内听出了这是韩江的声音,他兴奋地小声对梁媛道:“我们这下有救了。”随即,他俩听到甲板上一阵骚动,看来匪徒们已经乱了。随即,甲板上传来“三道疤”恶狠狠地对手下大声命令道:“快!全速前行,只要我们到了公海,就会有船来接应我们,到那时,他们不敢把我们怎样!” 唐风感到货轮正在全速逃窜,他和梁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想着脱身之计,可还没等他俩想出办法,“三道疤”突然冲回船舱,扔下沉重的机枪,掏出一把CZ75手枪,对另一个匪徒命令道:“你架住这女孩,跟我出去!”说完,“三道疤”用粗壮的左臂勒住唐风脖颈,右手持枪顶住唐风的太阳穴,登上了货轮甲板,另一个匪徒,押着梁媛,也跟在后面上了甲板。 唐风感到一阵窒息,甲板上海风徐徐,唐风和梁媛发现,这里已经看不见维多利亚湾的灯火,远处只有零星的亮光传来,看来这里早已远离香港,应该接近公海了。 “三道疤”将唐风带到船尾,冲着即将冲上来的快艇,大声喊道:“你们不要上来,我们手里有人质!”喊完,“三道疤”又心虚地回头看看,看看货轮离公海还有多远?——黑沉沉的海面上,来接他们的船仍不见踪影。 韩江在后面的快艇上看到了唐风和梁媛,他马上用高音喇叭喊道:“你们已经跑不掉了,赶快释放人质!否则……” “否则个屁!你当我傻啊,释放人质?我现在一放人质,马上就会被你们打成筛子!”“三道疤”恶狠狠地打断了韩江的话。 韩江见状,对着步话机小声命令了一番,几艘快艇上的狙击手一起瞄准了“三道疤”等匪徒,随时准备射击,同时,空中一架Z—9直升机迅速超低空飞临货轮上空,“三道疤”头上那不多的几根头发,全被直升机桨叶吹了起来,匪徒们一阵恐慌,纷纷抬头注视空中,生怕特战队员,会从天而降……“三道疤”也惊恐地盯着头顶的直升机,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上面,他举枪的右手,慢慢离开了唐风的太阳穴,颤巍巍地对着空中,勒住唐风的胳膊也不那么紧了……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惟一的机会!唐风打定主意,乘“三道疤”不备,猛地用胳膊肘后击“三道疤”的软肋,“三道疤”一声嚎叫,唐风再一抬手,打掉了“三道疤”手中的枪,唐风迅速拾起那支CZ75手枪,对着绑架梁媛的匪徒就是一枪,这枪并没打中,却把那匪徒吓得不轻,匪徒松开了梁媛,唐风见机,扑上去抱住梁媛,“嘭!——”和梁媛一起跳进了大海。 唐风抱着梁媛终于浮出了海面,一架S—76直升机缓缓悬停在他们头顶,海面上被直升机巨大的桨叶卷起阵阵浪花,直升机放下了缆梯,唐风费劲全力,这才抓住缆梯,他右手拉着缆梯,左手抱着梁媛,艰难地爬上缆梯,梁媛被灌了好几口咸涩的海水,人事不省,可梁媛清醒过来,一见自己竟然被唐风紧紧抱着,不觉羞愤,冲唐风娇怒道:“你放开我,坏蛋,乘机占我便宜。” 但梁媛越喊,她那富于弹性的双乳,越是抵住了唐风坚实的胸膛,让她更觉羞愤,唐风此时又累又冷,哪有闲情占美女的便宜,他对梁媛小声喝道:“不要动,再动我真撒手,你就掉海里了!” “我掉海里也不要你管,流氓!”梁媛还在嘴硬,唐风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是流氓,真想松手,让这个大小姐再尝尝海水的滋味,可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这时,上面的直升机不知何故,猛地晃动了一下,梁媛一阵惊叫,这下倒好,不需要唐风占她便宜,梁媛主动搂住了唐风的脖子,而且还搂得那么紧,紧得让唐风喘不过气来…… 等唐风和梁媛被救上岸来,韩江已经在岸上等候多时了,唐风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问韩江:“你怎么这么快赶到香港来了?” “哼!我再晚来一步,你的小命就交代在这了。”韩江停了一下,转而看着梁媛问道:“这位就是梁媛小姐吧?” “对,她就是梁涌泉的千金梁媛。”唐风替梁媛答道。 “您受惊了。我叫韩江,现在负责你爷爷的案子,也负责整个事件,你对整件事有什么建议、要求或是想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可以对我说。”韩江说着很友好地跟梁媛握了握手。 梁媛看着面前的韩江,忽然大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和你们一起行动,抓住杀害我爷爷的凶手。” “这个……”一向行事果断的韩江也犹疑起来。 “怎么?你不同意!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把玉插屏交给你们。”梁媛任性地说道。 “你看到了吧,这小祖宗才是难缠的家伙!”唐风小声附在韩江耳边说道。 韩江正在为难之际,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他们身旁,赵永提着一个密码箱跳下直升机,向韩江报告道:“箱子已被我夺回,只是不知道那件东西是否完好。” “对!就是这个箱子。”还没等韩江开口,唐风就认出了赵永手中的箱子正是存放玉插屏的那个箱子。 梁媛一把从赵永手中抢过密码箱,直到看到那件玉插屏完好不缺,这才放下心来。她又转头问韩江:“怎么样,韩队长,考虑好了吗?允许我参加吗?” 韩江无奈地摇摇头,但他并没有马上答复梁媛,而是反问她:“梁小姐,你知道企图绑架你们的那伙人是什么人吗?” “我怎么知道!对玉插屏感兴趣的大有人在。不过……不过我怀疑这伙人很可能和杀害我爷爷的人是同一伙人。”梁媛猜测道。 “何以见得呢?” “我的直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呵呵,看来你和我一样,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觉。”韩江的直觉曾使他多次化险为夷,他常引以为骄傲,但他此时更愿意相信证据。 这时,一辆奔驰车停在了警戒线外,韩江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梁涌泉,他冲警戒线的警察挥了挥手,梁涌泉便越过警戒线,向他们走过来。 梁涌泉阴着脸,唐风在他脸上看不出其它的表情,他不知道梁涌泉现在心里是怎么样想的,发生这样的事,他不知道梁涌泉是否会改变主意?就在唐风胡思乱想的时候,梁涌泉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在和韩江握手后,梁涌泉转而逼视着唐风和梁媛,唐风感到了梁涌泉犀利的目光,他开始有些畏惧梁涌泉的犀利目光,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梁涌泉才对唐风开口道:“怎么样?唐风,我早说过,那伙人不会像我那么客气的请你,现在你该对你们面临的危险有清醒认识了吧!” “是的,这帮匪徒确实很强大。”唐风不得不承认。 “还有你,媛媛!”梁涌泉转而对梁媛说道:“你现在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有多险恶了吧,还想和唐风他们一起干?” “想!爹地,现在黄大虎已经死了,你就让我跟唐风他们一起干吧,我一定抓到杀害爷爷的凶手。”梁媛天真地盯着梁涌泉说道。 梁涌泉一听这话,气得哑口无言,他瞪着梁媛,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最后,梁涌泉在狠狠地瞪了梁媛一眼后,悻悻而去。 赵永保护着装有玉插屏的密码箱也跳上了直升机,岸边,只剩下唐风、梁媛和韩江三人。三人各自寻思着下一步的计划,唐风忽然问梁媛:“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爷爷在买回玉插屏后的这段时间内对你说过什么?或者……或者有什么反常举动?” 梁媛想了一会儿,“反常的举动倒没有什么,爷爷喜欢收藏古董字画,得到好的东西就会一个人呆在房间内欣赏他的那些藏品;这次,爷爷买回那件玉插屏后也是经常呆在房间里,像是在研究什么,有时爷爷也出门去拜访一些老朋友,都是爷爷的老熟人,唯一有点反常的,就是爷爷不让我和爹地接触这件玉插屏,我也只是在拍卖会后见过一次玉插屏,除此之外,没发现爷爷有什么不正常的。” “你再想想,真的没有了吗?”唐风依旧期盼能从梁媛口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梁媛思索半晌,忽然眼前一亮,“对了,你要不提我都忘了,爷爷在去广州之前,收到过一封信。” “信?”唐风和韩江同时惊道。 “嗯,就在当天早上,我在邮箱里发现了一封信,信是寄给爷爷的,不过那封信的信封上并没有留下寄信人的地址,我当时就感到奇怪,这年头谁还写信啊,再说又没留寄信人的地址,后来,我就将信交给了爷爷,现在想来,也许爷爷去广州,就和那封信就很大关系。” “那封信现在还在吗?”唐风追问道。 “爷爷看完就那封信,就把信烧了,我向爷爷打听信的内容,爷爷只说要一个人静一会儿,我就退出了书房,爷爷在书房内一个人呆了大约半个小时,等他出来时,就对我们说他要到广州去一趟。我当时说要跟爷爷一起去,但爷爷不让,并说第二天就能回来,可没想到……”梁媛说到这,竟抽泣起来。 “烧了?……看来梁老先生去广州并不仅仅是为了找我。”唐风嘴里喃喃地说道。 “梁媛说的信息还是很重要的,梁老先生去广州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得到那些档案资料,他在得到那些档案资料后,才去找的唐风,后面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韩江分析道。 “那些档案究竟对破解玉插屏的秘密有什么价值?”唐风不解。 “那就要等我们回北京后,才能知道了。”韩江说完,大海上吹来一阵咸涩的海风,虽是夏季,这海风却让三人都感到了一阵寒意。 第九章 七封绝密信件 北京西郊一栋外表普通的小楼内,赵永领着唐风和梁媛,走进一间拉着厚窗帘的密室,密室内,除了韩江,还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坐在轮椅上,正用慈祥的目光打量着他和梁媛,另一位男子和韩江年纪相仿,手拿烟斗,戴金边眼镜,一副学者模样。 唐风和梁媛坐定,韩江开口道:“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首先,我代表总部感谢梁媛小姐和梁涌泉先生献出珍贵的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请梁小姐放心,这件事结束后,玉插屏必当完璧归赵,另外,经总部特批,允许你参加我们的行动。” “哦!韩队长,真的吗?”梁媛有些不敢相信。 韩江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梁小姐,你没听错,虽然你不是老K的正式成员,但我已经把你视为我们当中的一员了。” “呵呵,唐风就不想让我加入,他总是和我作对!”说着,梁媛瞥了唐风一眼,唐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笑毕,韩江一指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对唐风和梁媛说:“这位就不用给你们介绍了吧,著名的历史学家罗中平教授,罗教授多年潜心研究西夏历史,长年深入西夏故地考察研究,是我国西夏学方面的权威。唐风你和罗教授也算老相识了,你还不知道吧,罗教授也是我们老K的成员。”韩江给唐风介绍道。 唐风闻听,十分惊愕,罗中平点点头:“是的,我就是K4,韩队长是赶驴上架,硬把我这把老骨头拖了来啊。”说完,罗教授转而看着梁媛说:“媛媛,我是你爷爷多年的好友,对你爷爷的遇害,我很难过,你要相信韩队长一定能抓到凶手,我们也一定能破解笼罩在玉插屏上的谜团。”梁媛眼噙泪水,使劲地点了点头。 这时,韩江又介绍道:“罗教授学贯古今,不但对历史和古文字学很有研究,还精通几门外语,你们带回来的那些文件,罗教授已经翻译过来,下面就请罗教授给大家解释一下。” 罗教授看了看在座的众人,这才拿出那些机密文件,开始介绍道:“你们带回来的这些俄文档案确实很让人费解,这都是些保密级别很高的文件,我不知道这些文件是怎么流到国内的,但是它确实很重要,对我们破解玉插屏背后的秘密很有帮助,我查看了所有文件,大部分文件是一些苏联学者研究西夏历史的资料,还有一些一般性的文件,但有一份文件十分重要。”说着,罗教授向大家出示了那份克格勃的绝密文件。 众人目光一起聚焦在罗教授手中的绝密文件上,罗教授扶了扶老花眼镜,打开那份封面上印着“КГВ”三个黑色俄文字母的绝密文件……“这份克格勃的绝密文件,其实是七封绝密的信件。” “七封绝密的信件?”众人疑惑不解。 罗教授面色凝重,开始解读这七封绝密的信件:“我已经将这七封信都翻译成了中文,下面大家看一下,看完之后再交回来统一保管。” 第一封是1938年,苏联著名汉学家伊凤阁(阿列克谢?伊凡诺维奇?伊凡诺夫)致当时苏联秘密警察头子贝利亚(拉夫连季?帕夫洛维奇?贝利亚)的信。 拉夫连季?帕夫洛维奇同志: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对于您和您属下对我的指控,这些天,我在狱中经过了反复思考,几十年来,不论是在国内,还是身处国外,我一直竭尽所能忠诚地为国家服务,从未做过任何一件对国家和人民不利的事情,因此,对于您和您属下对我的指控,我始终无法接受。 如果要说这些年来我做错了什么事,那么,能让我想起的,就是对您和国家隐瞒了我的一项研究成果,我之所以向国家隐瞒了这项研究成果,是因为这项研究成果令我十分震惊,在没有得出最后结论前,我不知道该不该将这项成果公诸于世!但是,现在我已下定决心,决定向您“坦白”,因为一旦我死了,这项研究成果将再无人知晓,我即便死去,也将死不瞑目。 这项研究成果是关于一件冬宫珍宝所隐藏的秘密,当然,这件珍宝并不出自冬宫,而是来自遥远的东方。九百多年前,在中国西部曾经诞生过一个由党项人建立,崇尚白色的帝国,汉人将这个帝国叫做“西夏”,蒙古人将这个国家叫做“唐兀惕”,这个白色帝国在中国历史上盛极一时,直到公元1227年被成吉思汗所亡,从此,关于这个白色帝国的一切,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漫漫黄沙中,就像世上从不曾有过这样一个帝国。 几百年后,当世人已经完全将这个白色帝国遗忘时,我国著名探险家科兹诺夫在中国西部进行的一次考察中,意外地发现了一座早已被黄沙湮没的西夏古城——黑城,在这座古城里,科兹诺夫发现了大批珍贵的西夏文献和佛像等文物,其中,有一件十分珍贵的西夏文物,它的名字叫做“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这件珍宝长期不为人知,沉睡在冬宫的文物库房里,就像当年科兹洛夫意外发现黑城一样,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冬宫发现了科兹诺夫从黑城带回的这件珍宝,这些年来,我反复对这件珍宝研究,几次前往中国实地调查,终于发现在这件珍宝之后,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但是,就在我的研究进行到关键之时,却被您请进了监狱。 我并非向您祈求自由,但请您考虑我的请求,不管我犯下了多大的罪过,请您允许我继续我的研究工作,将这个惊人的秘密大白于天下。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毕竟这对您和我们的国家都是有利的事情,也可了却我最后的心愿。 阿?伊?伊凡诺夫 众人读完了第一封信,罗教授看看大家说:“伊凤阁是俄国著名的汉学家,曾多次来过中国,他曾在科兹诺夫从黑城发掘的西夏文献中,发现了一本《番汉合时掌中珠》,这是一本西夏文和汉文的双语字典,正是这本字典的发现,为后人解读已经失传的西夏文字创造了条件,也可以说,伊凤阁是学术界第一位能看懂古老西夏文字的学者。从这封信可以看出,1938年伊凤阁已经深陷囹圄,当时他对西夏玉插屏的研究正好进行到了关键时刻,他不想放弃研究,于是在狱中给秘密警察头子贝利亚写了这封信,信中提及了玉插屏和他所进行的研究,并希望能够重获自由,继续他的研究。” “那后来贝利亚同意了他的请求吗?”梁媛有些迫不及待。 罗教授不急不慢说道:“那就要看第二封信了。” 第二封是半个月后,贝利亚致伊凤阁的复信 1938年 阿列克谢?伊凡诺维奇?伊凡诺夫: 你给我的信函我已看过,对你渊博的学识,我很敬佩,特别是对中国古代那个“白色帝国”的所谓研究。但是,我要明确无误地告诉你,我对你的研究不感兴趣,我相信我们的国家对此也不会有丝毫兴趣,整个苏维埃国家,正在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你的历史研究对我们毫无益处,我们需要的是未来,一个崭新的未来,而不是你的遥远古代!醒醒吧,阿列克,你只有好好反思自己的罪行,向人民坦白,才有可能得到宽大的机会,别无它途!不要奢望靠编造什么东方离奇的历史,来换取自由!好吧,就这样吧,我不想再为你和你那无聊的研究浪费时间,因为还有更多的工作等待着我,我感到了时间的紧迫,而你,所剩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拉?帕?贝利亚 “从第二封信可以看出,贝利亚当时位高权重,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他对伊凤阁的研究没有兴趣,也不相信伊凤阁所说的所谓研究成果,当然也就不会批准他继续研究,他甚至认为伊凤阁是为了求生,编造出了什么东方的秘密。至于以后贝利亚有没有改变主意,伊凤阁有没有再给贝利亚写信,我们不得而知,因为之后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唐风看完第二封信,率先说道。 罗中平教授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这两封信完全符合我所了解的情况,据我所知,伊凤阁和他最得意的学生聂力山都死于那场‘大清洗’,大约就是在1938年,因为伊凤阁等人的死,此后,苏联方面关于西夏黑城文献和文物的研究一度搁置下来,紧接着二战爆发,更没有人去研究那些西夏文献和文物,我推测那件西夏玉插屏此后应该一直躺在冬宫的文物库房里。” “那怎么又会有那个联合科考队呢?肯定是后来有人又开始研究西夏玉插屏。”唐风推测说。 罗教授点头道:“唐风,你说得没错,后来又有人发现了这件西夏玉插屏,并重新开始研究,这个人就是日后成为新一代汉学大师的孟列夫,那年他才二十来岁,正在列宁格勒大学学习,他的老师是当时苏联汉学界的泰斗级人物阿理克,正是他们的发现和努力,才有了后来的联合科考队,下面我们继续看第三封信。” 第三封是1951年,日后成为著名汉学大师的孟列夫(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缅希科夫),写给他的老师,苏联科学院院士,著名汉学家阿理克(瓦西里?米哈伊洛维奇?阿列克谢耶夫)的信 亲爱的老师,您好: 写下这封信时,我能明显感到我的双手在颤抖,您别担心,这不是因为我的身体原因,而是因为昨天我在冬宫令人震惊发现,让我一直激动不已。 上周,我和米沙遵照您的指点,来到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学习,在翻阅研究所那些繁杂的研究资料时,米沙意外地发现了一些伊凤阁写于二、三十年代的研究资料,您知道,查资料,是件枯燥而痛苦的事,但是,伊凤阁的这份研究资料却让我和米沙感到无比激动和兴奋,在这份资料中,伊凤阁提到,二十年代末,他偶然在冬宫发现了一件来自中国西夏王朝的珍宝,这件珍宝的名字叫“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据伊凤阁称这件玉插屏上刻有许多奇怪的符号,伊凤阁对这件玉插屏经过长期研究后,判断玉插屏上的那些奇怪符号,是消失已久的西夏文字,并辨认出了上面的一些西夏文字,通过破译这些西夏文字,他发现这件西夏珍宝背后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可惜,后来伊凤阁死于狱中,没能继续完成他的研究。 看到这里,我和米沙再也等不及了,我俩立即赶到冬宫,在冬宫浩如烟海的文物库房里,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件西夏玉插屏,当我打开装着玉插屏的紫檀盒子时,我震惊了,这是一件我从未见过的绝美珍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语言可以形容我当时的感觉,玉插屏是用整块上好的新疆和田羊脂白玉制作而成,玉插屏的边缘,雕凿了两圈缠莲纹,缠绕在绿插屏四周,两圈缠莲纹中间,镶嵌着一排珠宝,单是这件玉插屏,就已价值连城!但是,我和米沙的兴趣并不在此,我看到了玉插屏上的那些奇怪符号,那也许就是伊凤阁所说已经消亡的西夏文字,虽然上面的符号,我和米沙一个也不认识,但我俩都感到那些无人认识的符号正如伊凤阁所说,一定蕴藏着惊人的秘密。 我和米沙决定继续在冬宫研究这件西夏玉插屏,并要以此为题写出论文,随信附上两张西夏玉插屏的照片,希望能得到老师的帮助和指点。 祝您早日恢复健康! 您的学生 看完第三封信,密室里的所有人都没说话,他们直接翻开了第四封信。 第四封,阿理克致孟列夫的复信 1951年 亲爱的列夫?尼古拉耶维奇: 病中收到你的来信,我很欣慰,不!应该说是兴奋,你的来信让我坚定了信心,是我让你选择了这条研究学术的道路,我知道,对你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整天埋头于档案、书籍、资料之间搞研究,是过于枯燥了,特别还是研究古老遥远的东方文明,但是,年轻人,请你相信我的眼光,我不会看错你,你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只要你能坚持下去,我相信你日后一定可以取代我,超越我。 我很高兴看到你对西夏的文明产生兴趣,你知道,因为科兹诺夫1909年在中国黑城的惊世发现,我们国家掌握了大量第一手研究西夏历史和文化的文献、资料、文物,甚至在这个文明的故乡——中国,都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第一手资料,所以,西夏文明在中国,而西夏学的研究,却在我们这。但不幸的是,自从伊凤阁死后,我们对西夏文明的研究就中断了,我们现在急缺像你这样的年轻学者,进行相关的研究,有朝一日能将西夏学发扬光大。 至于你信中提到的那件珍宝,早年,伊凤阁曾对我提起过,但是后来随着他的离去,这件珍宝逐渐被人们遗忘,要不是你的提醒,我可能到死也不会想起这件珍宝了,凭我多年的经验和直觉,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和米沙对这件西夏玉插屏的研究很重要,通过你在信中的叙述,还有这两张照片,我确信这件西夏玉插屏不但价值连城,而且意义重大,我还不知道它隐藏了什么惊人秘密,但我相信伊凤阁的学术水平,他研究这件珍宝多年,到死还念念不忘,一定是有了什么重要发现。 就写到这,盼与你和米沙面谈,并亲眼得见那件西夏珍宝,最后对你抱怨一句,医院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这里的医生也很讨厌,真希望能早日出去,和你们一起工作。 对了,我忽然想起这样几句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样的:‘黑头石室荒水域,赤面父塚白高河,长弥药人国在彼’(用中文写的)。三十年代末,也就是伊凤阁被捕之前,他曾给我来过一封信,信中,伊凤阁非常兴奋,说他在西夏学研究上取得了重大的突破,但他没说取得什么突破,只是在最后没头没脑地用中文写了这几句诗,我当时的研究兴趣并不在西夏上,所以也没就深究。没想到后来就传来伊凤阁被捕的消息,那封信竟成了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所以在以后的几年中,我时常会找出这封信来看一看,时间久了,也就背下了他用中文写的那几句诗,但我并不理解这几句诗的含义。后来这封信在卫国战争中遗失了,真是可惜!希望这几句诗能对你们的研究有所帮助。 瓦?米?阿列克谢耶夫 看完这封信,唐风道:“第三和第四封信说明,二战后,那件西夏玉插屏和伊凤阁的研究材料,再次引起了阿理克和孟列夫等苏联学者的注意,他们肯定在这方面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他们具体研究到了哪一步,我们不得而知,只能从这两封信中的只言片语,看出一些端倪。” 罗中平教授带着老花镜,盯着翻译过来的这两封信,沉思良久,才开口说道:“关键得看阿理克和孟列夫他们找到了多少伊凤阁的研究材料,从信的内容判断,伊凤阁应该是迄今为止最接近谜底的人,所以,如果伊凤阁的研究材料仍然还在,那么,对于后来孟列夫他们的研究将有重要的帮助,但三十年代那个混乱的年代,很多学者的研究资料都被丢弃,我推测,孟列夫可能只是找到了伊凤阁的部分资料,至于他们后来的研究,取得了什么成果,就不太清楚了。不过,那几句诗……” “是啊!那几句诗是什么意思?”唐风追问道。 罗教授道:“那几句诗一定很关键,只是我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你们注意到没有,在这两封信中,都提到了一个叫‘米沙’的人,这人是谁?”赵永不解地问罗教授。 罗教授摇摇头,解释道:“按照俄国人的称呼习惯,‘米沙’显然不是那个人的大名,只是朋友、熟人之间亲切的‘昵称’,所以我也无法判断这人究竟是谁,不过,从两封信的内容看,这个米沙应该是孟列夫的同学,是他俩一起在冬宫又发现了那件玉插屏……” “还是快看第五封信吧!”没等罗教授说完,梁媛已经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第五封信。 第五封, 苏联主管文化和意识形态的领导人苏斯洛夫(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苏斯洛夫)给阿理克的信 1951年 亲爱的瓦西里?米哈伊洛维奇同志: 前日,您的两位学生向我当面讲述了他们最近的研究成果,请您原谅,关于历史方面的知识,我知之甚少,特别是对于遥远的东方文明,我更是从未涉猎,不过最近,远东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令我们感到欣喜,这种变化,也正为您和您学生提出的要求——到中国去实地考察,创造了必要的条件。 虽然我完全能理解您和您学生去中国考察的急迫心情,也能理解其中包含的巨大研究价值,但是,我仍然不得不遗憾地通知您,您和您学生的请求,在现在,至少是最近还是不可行的,这是中央的最后答复,我十分抱歉! 您知道现在远东正在进行一场可怕的战争,我们的敌人和中国新政权的敌人,都在极力阻止中国的解放和建设进程,你们要去的地区,那里盗匪横行,自然条件极其恶劣,更可能遭到国外敌对势力的破坏,所以,我们经过慎重的研究决定,暂缓你们的科考活动,只是暂缓,待局势稳定,条件成熟,我们会重新考虑你们的建议。 祝您早日恢复健康。 米?安?苏斯洛夫 “从这封信可以看出,阿理克和孟列夫等人为了进一步揭开玉插屏的秘密,他们向当局提出了要到中国来实地考察的要求,由此,我推测他们的研究一定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所以才急于来中国实地考察,只是从这封信上看,当局并没同意他们的要求,至少是在1951年没有同意。”唐风看完信首先开口道。 赵永接着说:“信里提到的‘远东正在进行一场可怕的战争’,指的应是朝鲜战争吧,这与写信的年代吻合,而且当时西北一带确实很不稳定,考虑到安全因素,所以苏联当局拒绝了阿理克等人的提议。” “呵呵,当局拒绝阿理克等人的提议,我看不是因为什么安全因素,多半是阿理克和孟列夫的研究,还是没有打动高层的那些大人物,在没有足够证据的前提下,他们根本不会相信阿理克和孟列夫的提议,只当是那些知识分子的狂想,但要有足够的证据,让当局相信,就必须到实地去考察,所以事情就卡在这了。”罗中平教授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那后来,阿理克到底来没来中国啊?”梁媛问罗教授。 罗教授摇摇头,叹口气道:“很不幸,没有后来了,因为阿理克院士在那一年就去世了。” “啊!死了?”梁媛吃了一惊。 一阵沉默后,罗教授打破沉默:“继续看第六封信吧,第六封信,也是七封信中最奇怪,最神秘,最长的一封。” 第六封写于1958年,但是寄信人和收信人的姓名全被抹去了。 (称呼被涂黑): 前日在列宁格勒参观了冬宫和苏联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在这里,我见到了大量出自我国西北地区的古老文物。这些文物,大多是沙俄时代,被俄国探险家盗掘掠夺而来,其中,有出自敦煌藏经洞的唐人写经,也有出自黑城的西夏文献,这些珍贵文物,过去国人绝少知晓,我可能要算第一个见到这些珍贵文物的中国人了,这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仔细想来,这是我个人的幸事,却是国家的大不幸,中国的珍贵文物流落异国他乡,国人竟毫不知情,此为国之大不幸! 特别是那批珍贵的西夏文物,之前,连我这个所谓的“学者”都从未听说过,世人更是不知世上竟还有这么一批珍宝。在冬宫,苏联学者还特别向我展示了一件十分珍贵的西夏珍宝,据他们称,这件珍宝的名字叫“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苏联学者还对我讲了他们关于这件玉插屏的一些研究成果,我虽没有完全听明白,却可以听出苏联学者对这件西夏玉插屏是非常重视。(下面一行被涂黑) 今日到莫斯科,苏方的高级官员在接见我时,正式向我提出希望派遣一支科考队前往中国西北地区考察,我隐隐感到,此事并不简单,很可能与那件西夏玉插屏有关。但当我询问具体考察内容时,不论是苏方官员,还是苏联的学者,都遮遮掩掩,似有难言之隐……(以下两行被涂黑) (开头一行被涂黑)以弟愚见,苏方单独科考几乎不可能,只有组成联合科考队,此事或可行……(再往下数十行几乎全被涂黑,不可辨识) “这封信怎么这么乱,后面根本没写完啊,而且寄信人、收信人也不知道是谁?”梁媛很快看完信率先发问。 罗教授说:“所以我把这封信定为给神秘人物的信,信中,凡是涉及收信人身份的地方,全都被涂黑了,还有很多内容也被涂黑了。” “您将收信人定为神秘人物,那么,这个寄信人呢?您好像知道他是谁?”唐风问道。 罗教授摇摇头,道:“唐风,我并不能肯定那个寄信人是谁,但是从信中的语气和叙述来判断,寄信人和收信人都应该是中国人,这与其他几封信不同,而这位寄信人据我判断,应该是当时我国一位很重要的学者,同时此人应该还有很高的地位,否则,苏联方面怎么会向他提出派遣联合科考队的事。” “嗯,罗教授说的有道理。这封信确实是封奇特的信件,咦?这封信原来是用中文写的吗?”唐风又问罗教授。 “不!这封信不是用中文写的,也是用俄文写的。” “一个著名的中国学者用俄语写给另一个中国人?这么奇怪。”唐风暗暗吃惊,这个神秘人物究竟是谁? “这至少说明收信的神秘人物也精通俄语,只是我们不知道这位收信人是谁……” 赵永打断了罗教授的话:“我最关心的是这封信为什么被人涂黑?有没有寄出?是寄信人自己涂的,还是收信的神秘人物涂的,或是其他什么人?这封信又怎么跑到了克格勃手里?” “也许这封信根本就没寄出,或许涂改信件的就是克格勃。”唐风判断。 赵永反驳道:“这些都是克格勃的绝密文件,既然已经列为绝密文件了,克格勃根本没有必要涂改信件,如果实在不放心,干脆销毁好了。” 唐风无言以对,这时,梁媛又不耐烦了:“你们不要争论了,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有了那个噩梦般的联合科考队!”罗教授悻悻地说道。 第七封,克格勃主席谢列平(维克多?尼古拉耶维奇?谢列平)致克格勃第一总局局长萨哈罗夫斯基(维克多?米哈伊洛维奇?萨哈罗夫斯基)的信 (这封信没有具体时间) 亚里山大?米哈伊洛维奇同志: “黑城”行动的失败,使我们损失了很多优秀的同志,我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立即中止此次行动。 我们共产党人都是无神论者,不应相信任何妖鬼神魔的传说,但是此次在中国西北的沙漠中,科考队离奇可怕的遭遇让我无法解释,有国外敌对势力破坏的可能,但是在这方面,我们也无切实的证据。那件来自中国西夏王朝的珍宝,所隐藏的秘密,我想只能留给后人去探究了,你我这代人可能再无机会,揭开其中的秘密。 下面是我的命令: 1,立即中止“黑城”行动,撤回所有我方人员,包括各方面的科学家,特工人员,军人,对此次行动失败的相关调查,和对失踪人员的搜寻,也一并终止。 2,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包括科学家,特工人员,军人,不论他们知道多少关于此次行动的内情,一律要求他们重新签署保密书,保证永远不得泄露任何有关“黑城”行动的秘密,否则,将会遭到最严厉的制裁。 3,对于冬宫和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几位最知情的专家,由你亲自安排时间,我要找他们面谈。 4,销毁所有和“黑城”行动有关的文件,由你亲自执行。 5,至于那件来自中国西夏王朝的珍宝,也由你寻找最稳妥的地方封存,记住,是永远封存!没有总部的允可,决不能让这件东西重见天日,一旦这件东西重新出现,必将引起新的可怕混乱,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6,对幸存人员,尽最大力量抢救,至于他以后的安排,我另有考虑。 就这样,一共六点,请你牢记,认真执行。因有关“黑城”行动的保密级别较高,不再下发有关文件,此信看完,亦要销毁。 亚?尼?谢列平 “从谢列平的信中,我们知道克格勃把这次科考,称为‘黑城’行动,而且他在信中也很明确的说了,行动最终失败,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揭开西夏玉插屏背后隐藏的秘密。”罗教授说。 唐风接着说:“这样就跟梁老先生说的情况对上了,梁云杰作为科考队的俄语翻译,也参加了那次科考,结果科考队在巴丹吉林沙漠深处遭遇意外,几乎全军覆没,梁老先生是中方惟一一名幸存者。” 罗中平教授点点头:“是啊,我也是那次科考的知情人,那次科考,我差点就被选中参加科考队,我至今还记得,当科考队名单下来时,我是何等沮丧,而我认识的几个被选上的年轻人是那么兴奋,可是,后来……”罗教授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许久,罗教授才继续说道:“科考队遇难后,我才发现我对西夏的历史越来越感兴趣,我一定要完成科考队未完成的心愿,所以,这些年我多次深入巴丹吉林沙漠,贺兰山,腾格里沙漠,川西等地去考察,寻访消失的西夏文明。” “这么多年坚持下来,您成了西夏历史文化方面的大家了。”唐风说。 罗教授摆摆手:“所以我常常想,当年科考队的落选,对我是幸事?还是坏事?这个问题我始终没有想明白。” “可是,我还是没看明白,既然谢列平的命令中要求销毁所有的有关文件,为什么今天我们还能看到这七封绝密信件?还有他下令要求把那件西夏珍宝永远封存,这个西夏珍宝,应该就是‘玉插屏’吧,如果玉插屏被永远封了存,为什么今天又会重现天日?”梁媛的问题,让大家重又陷入沉思。 “文件可能是克格勃内部流出来的,苏联解体后,克格勃被撤消,很多原来克格勃的机密文件流散出来,而从这些文件内容也可以知道,梁云杰去广州的目的是为了得到这些文件,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至于玉插屏为什么出现,我不知道,也可能像这些文件一样从克格勃内部流散出来,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渠道。”一直保持沉默的韩江推测道。 “嗯,我完全同意队长的判断,不过,还有个最大的疑问,从这七封信中可以看出,苏联的学者一定通过研究这块玉插屏得到了重要的线索,所以才能说动高层同意他们来中国科考,那么他们究竟在玉插屏上发现了什么?”唐风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错,正如唐风所说那几位苏联的学者一定在玉插屏上发现了什么,现在这块玉插屏就在我们手中,我们也要通过这块玉插屏来解开笼罩在它上面的谜团,当然,这就要看罗教授的研究了。” 众人一起向罗教授投去了期望的目光,罗教授干笑了两声,道:“你们可别这样看着我,玉插屏经过这么多年,上面的那些符号,哦,就是唐风说的西夏文字已经斑驳不清,我现在正在配置特殊的药水,你们想看清玉插屏上的那些西夏文字,还需要一些时间,至于清理出来之后,能不能破解那些西夏文字,能不能解开玉插屏的秘密,这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唐风听完罗教授的话,扭头看了韩江一眼,两人心里不约而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是已经接近了谜底?还是离谜底越来越远了呢? 第十章 四扇屏 一周之后,唐风、梁媛、韩江、赵永和罗教授再次齐聚在小楼的密室中,他们面前的桌上,那件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静静地躺着……罗中平教授在经过一周的闭门研究后,已经基本破解了玉插屏表面上的那些神秘符号。 罗教授将四张玉插屏表面的拓片散发给大家,介绍道:“从那七封绝密文件中,我们得知伊凤阁当年在玉插屏表面发现了一些神秘符号,伊凤阁、阿理克和孟列夫,都认为,玉插屏上的神秘符号就是已经消失多年的西夏文字,并进行了一些破译工作,可是唐风带回来的这件玉插屏,因为岁月的侵蚀,再加上后来保存条件不好,上面的神秘符号污秽不清,现在你们看到的拓片,是我用一种特殊药水,重新清洗了玉插屏后,拓印下来的,算是比较清楚了。” 唐风端详着拓片,:“看来梁老先生早就辨认出这上面是西夏文字,他曾经对我说过,西夏文字是一种已经失传的文字,一种已经死了的文字。” “不错,西夏文是一种死文字,现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能读懂西夏文字的人,不会超过二十人,老朽不才,多年学习研究西夏文字,所以有幸能够辨识一些西夏文字。”罗教授说。 梁媛好奇地打断罗教授和唐风的话:“你们俩就别给我们上课了,罗教授,既然您能读懂这些西夏文,就快说说,这上面的西夏文是什么意思?” 罗教授笑道:“媛媛,你别着急,要想破解西夏玉插屏隐藏的秘密,你们,包括韩队长,你们大家还必须听我唠叨唠叨,不说让你们读懂西夏文,至少也要让你们大概熟悉西夏的历史文化,这样,你们才能明白这件玉插屏的价值,和他所蕴藏的文化内涵,所以我先要给你们上课。” “上课?我才从美国完成学业,到这里又要接着上课?”梁媛有些泄气。 韩江一脸严肃地对大家说:“在学术这方面,罗教授是专家,我们都是学生,而且还是小学生,所以必须要先听罗教授给我们讲课,至于唐风,你在这方面当然不是小学生,但是我对你有更高的要求,你必须比我们更认真地听,更认真地学。” 韩江的话,让唐风倍感压力,他开始明白自己在这个团队中的作用和价值,但是,此刻他也并不知道自己能否达到韩江的要求,特别是看懂已经失传的西夏文。 罗教授打开幻灯,幻灯片上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大雪山,雪山下,密林深处,正有一群围着兽皮的人,追逐着野兽,完全一副原始社会的景象。接着,罗教授便开始了他的讲课:“建立西夏王朝的党项人,曾是古老羌人的一支,在远古时代,羌人活跃在青藏高原东部,他们在这里创造了西羌文化,党项人便是西羌部落中的一支,大约在公元四世纪,党项人开始登上中国历史舞台,从此,党项人就没有停止他们迁徙的步伐。南北朝末期,党项人开始活动于黄河上游和川西北地区,也就是今天青海省东南部和四川松潘、黑水、北川、茂县一带 。《隋书?党项传》中记载:党项以姓氏为部落,大者五千余骑,小者千余骑,‘俗尚武力,无法令,各为生业,有战阵则相屯聚,无□赋,不相往来。牧养□牛、羊、猪以供食,不知稼穑’。 这说明,那时候的党项人主要以畜牧、狩猎为生,还不懂得农业生产,处于原始社会末期。后来,党项羌逐渐发展为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米擒氏、拓跋氏八大部落,其中又以拓跋部实力最强。” “那么,‘党项’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呢?”梁媛好奇地问。 罗教授解释说:“‘党项’这个名字是汉语音译的结果,很可能是古代汉族借鉴了西北其他一些少数民族对党项的称呼,比如蒙古人称党项人为‘唐古特’或‘唐兀惕’,大量的汉文典籍上也沿用了这个称呼;而党项人则称自己为‘缅药’或‘弭药’,这个称呼接近藏人对党项人的称呼,在古老的藏族文献里,藏人就把吐蕃时期,已经迁徙到青藏高原东北部的党项人叫做‘弭药’。” “也就是说这个时期党项人已经从川西北迁徙到了青海湖一带?”唐风追问。 “是的,这个时期,在青藏高原上,吐蕃王朝崛起,对外扩张,党项各部落为了躲避吐蕃的侵扰和奴役,纷纷向另一个新崛起的王朝——大唐迁徙,唐朝接纳了他们,党项人便迁徙到河西走廊和甘南地区,安史之乱后,党项人又迁徙到了陕北、河套一带,并逐渐在这里定居下来。” 唐风接过罗教授的话:“后面历史我就知道了。” “那下面就由你来说吧。”罗教授正要考考唐风。 唐风介绍道:“党项人定居在陕北、河套地区后,迅速发展壮大,唐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党项人的杰出领袖拓跋思恭,带领党项人不断扩充自身实力,并在镇压黄巢起义中,立下大功,被唐朝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封爵夏国公,并赐‘嵬名’姓,所以,史书上也称西夏皇族为嵬名姓,此后,党项人逐步据有银、夏、绥、宥、静五州之地,遂成一方诸侯。宋朝建立后,施行削藩政策,宋太宗时,拓跋思恭的后代嵬名继捧,继任定难军节度使,不久,党项贵族内部发生争夺权位的斗争,宋朝乘机诱使嵬名继捧率族人投附宋朝,并献出了夏、绥、银、宥、静五州之地,由此,党项民族内部引起分裂,几近衰亡。这时,在不愿归附宋朝的党项人中,有一个人登高一呼,率领族人逃入夏州东北300里的地斤泽,自立为王,对抗宋朝,这个人就是西夏王朝的奠基人——拓跋继迁。 此后二十余年,党项人在拓跋继迁的领导下,四处征战,开疆拓土,崛起大漠,不但恢复了原有的五州之地,还攻占西北重镇——灵州。到了拓跋继迁的儿子拓跋德明执政时期,党项人一面周旋于宋、辽两强之间,一面征战吐蕃、回鹘,向西扩张,控制了丝绸之路上的命脉——河西走廊,逐步奠定了后来西夏国的版图,并在贺兰山下建立起未来西夏王朝的都城——兴庆府。 公元1038年,拓跋德明的儿子元昊经过长期准备,去唐、宋皇帝的赐姓,自称嵬名氏,正式称帝,建立了以党项人为主体的王朝,国号大夏,后世一般称这个王朝为“西夏”。西夏王朝最鼎盛时,东以黄河为界,西至西域,控制丝绸之路,南与宋朝以萧关对峙,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大体上包括今宁夏、甘肃全部及陕西、内蒙古、青海、新疆一部分地区。元昊称帝后,建立一整套的典章制度,还创立了独特的西夏文字。” 罗教授听完唐风的叙述,微笑道:“唐风,你刚才说的西夏历史很正确,既然你提到了元昊创立西夏文字,那我下面就来谈谈这已经失传的西夏文字。”罗教授在投影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对大家讲道:“幻灯片上这几个奇特的文字,就是西夏文字,党项民族在元昊称帝前,并没有自己的文字,早年,党项人游牧于青藏高原上时,因党项语言接近藏语,曾借用藏文字母拼写语言,而西夏文字的创立,标志着党项民族的文明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宋史》载:‘元昊自制番书,命野利仁荣演绎之,成十二卷,字形体方整类八分,而画颇重复。教国人纪事用蕃书,而译《孝经》《尔雅》《四言杂字》为蕃语。’宋人沈括在他的《梦溪笔谈》中说:‘元昊果叛,其徒遇乞先创造番书,独局一楼上,累年方成,至是献之。’这两段文献记载,是说元昊建立西夏王朝前,命令其手下大臣野利仁荣创造出了西夏文字,令国人使用,元昊还把许多汉文典籍,也翻译成西夏文。其实,以我之见,西夏文字并不是某个人所造,而是在民间逐步形成,最后由野利仁荣搜集整理而成。”罗教授一口气介绍完了西夏文字的创立。 梁媛盯着幻灯片上的几个奇怪的西夏文字,忽然发问:“教授,我怎么觉着这几个西夏字有点像汉字啊,但是我就是一个也不认识?” “呵呵,媛媛,你观察的不错,西夏文字就是借鉴了汉字,演化而成的,你们看,西夏文字,在结构上,很像汉字,也是方块字,也像汉字一样由点、横、竖、撇、捺、拐、拐钩等笔画组字,就连书体也和汉字一样,有楷、行、草、篆、隶五种书体,常使初见西夏文的人,误以为汉字,其实完全是另一种文字。西夏文字到目前,一共发现了五千多个字,虽像汉字,却无一字与汉字相同,这反应了党项人强烈的民族意识。我们再看这几个西夏文字,笔画繁琐,多斜笔,特别是撇、捺笔画比较多,所以才有史书上说西夏文‘类符箓’,意思是说西夏文笔画繁琐,晦涩难懂,这也为西夏灭亡后,西夏文字迅速消失埋下了隐患。 西夏被蒙古人灭亡后,西夏文字也迅速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几百年来,无人知晓,直到清朝嘉庆年间,甘肃学者张澍回乡养病,在武威一座寺庙中,发现一间紧闭的小房间,问僧人:房内为何物?僧人说:房内是一块碑,此碑碑文怪异,恐为妖孽,所以才封闭于房中。张澍在外为官多年,见多识广,不信妖孽之说,要求僧人打开房门,见识一下是何妖孽,僧人无奈,只好给张澍打开了房门,张澍发现房内果有一碑,碑文竟是他这个大学者都不认识的文字,顿时大惊失色,当他小心翼翼地转到碑后面时,才发现这块碑后面刻着是汉字,字数与前面的文字一样多,张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碑前面的文字是已经消失的西夏文!这块碑就是著名的“凉州重修护国寺感应塔碑”,现在还保存在武威市博物馆中。 从此之后,西夏文逐渐开始为学术界所重视,1909年,俄国探险家科兹诺夫在额济纳旗境内的黑水城遗址,盗掘出大量写有西夏文的文献,科兹诺夫将这些西夏文献一起运到了彼得堡,俄国汉学家伊凤阁在科兹诺夫运回的西夏文献中,发现了著名的《番汉合时掌中珠》,这是一本西夏文和汉文的双语字典,由西夏学者骨勒茂才编著,伊凤阁通过这本字典,解读了不少古老的西夏文献。我国开始系统研究西夏文字的是著名学者罗振玉和罗福苌父子,1913年,罗振玉和罗福苌父子,从伊凤阁那里得到了一部分《番汉合时掌中珠》,在经过多年研究后,罗福苌用传统的汉字“六书”法,即象形、指事、形声、会意、假借、转注法去分析西夏文字,使人们对西夏文字构造的认识大大提高。其后,从事西夏文字的学者越来越多,但因西夏文字消失多年,已无实用价值,再加上西夏文笔画繁琐,晦涩难懂,所以直至今日,能掌握西夏文字的学者仍然寥寥无几。” 听完罗教授的长篇大论,大家对西夏的历史和西夏文字都有了一定的认识,众人无不赞叹罗教授渊博的知识,接着,罗教授还用幻灯片给大家看了一些西夏文字,并对照汉字翻译给大家看。 就在众人对古老西夏文字啧啧称奇的时候,韩江却盯着眼前的那块玉插屏,一声不吭,这玉插屏上面究竟刻得什么内容?竟会有如此离奇可怕的经历?那么多人为此丧命,可怕的血咒!……玉插屏上的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真是一本天书,不!应该说是死书!想到这,韩江忽然开口:“教授,那下面我们就来解读一下这块玉插屏上的神秘死书吧。” “死书?”大家听到韩江嘴里蹦出的这个词,都是一惊,罗教授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错,韩队长说得不错,这确实是一本死书。” “死书!难道教授您也不认识吗?”唐风惊问。 罗教授沉吟半晌,道:“我前面说过,西夏文字和汉字一样,有楷、行、草、篆、隶五种书体,但是,迄今为止,楷、行、草、篆四种书体的西夏文,我都见过,惟独隶书的西夏文,从未有人见过,而这块玉插屏上的文字,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既不是楷书西夏文,也不是行书西夏文,更不是草书,篆书西夏文,所以我初步判断,玉插屏上的西夏文字应该是世人从未见过的西夏隶书!” “啊!这么复杂,既然从没有人见过,那也就没人认识了?”梁媛难掩失望之情。 “呵呵,你们先不要急嘛!虽然我初看这些文字,也没认出来,但是毕竟只是书体不同,文字还是西夏文字,要是楷书或行书这样常见的西夏文书体,我个把小时就可以翻译过来了,之所以我闭门一周,就是因为这样的隶书书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还好,通过我这一周的研究,连蒙带猜地大概翻译出了玉插屏上的文字,只是我也不能完全肯定……”说到这,罗教授欲言又止。 韩江向罗教授投来信任的目光:“教授,不管正确与否,说来听听。” 罗教授点点头,开始翻译玉插屏上的文字:“玉插屏上的文字,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面这部分字比较小,有点像是整篇的序言,我初步翻译过来,这篇序言全文是:子孙有难,四屏合一,千山万水,九死一生,瀚海宓城,耐长生天庇佑,可得复国之资,复国之人,非我子孙,必受血咒。一共四十四个字,原文没有标点,中间的标点符号是我后加的,这只是我初步的翻译,心里也没底,特别是‘瀚海宓城’那几个字有点磨损,很不清楚。” “教授,这四十四个字说得是什么意思呢?”唐风说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 罗教授面色凝重,似乎顾虑重重,大家等待许久之后,才听罗教授说道:“这四十四个字,据我初步的推断,关系到西夏王朝一个惊人的秘密……” 罗教授接着说道:“下面我一句句来解读,第一句‘子孙有难’,我推测这个‘难’,应该是指西夏王朝遭遇大难,比如有亡国之患的时候,也就是说后世子孙,如果遇到大难的时候;第二句‘四屏合一’,这句我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后来我分析完了全文,返回头,再看这句时,才似有所悟,所以我们暂时不看这句,往下看;下面两句是‘千山万水,九死一生,’这两句从字面上并不难解释,是在说艰难、危险,什么艰难和危险呢?我想应该是指路途艰险,要经过千山万水,九死一生;再看下一句‘瀚海宓城’,瀚海宓城,是什么意思呢?我开始也想不明白,但我将这句和前面两句联起来看时,似乎明白了,经过千山万水,九死一生,是为了去哪里呢?是为了去瀚海宓城。” “瀚海宓城?这是个什么地方,要千山万水,九死一生才能到?够神秘的啊!”梁媛问罗教授。 罗教授摇摇头:“我一辈子研究西夏历史,也从没听说过有瀚海宓城这个地方。” “会不会是这个意思,瀚海是一个地方,宓城是一个地方,‘宓城’听起来像是一个城市的名字。”梁媛猜测说。 唐风也猜测说:“瀚海,我看没有什么特别意思,指的就是沙漠,瀚海宓城,合起来说得是沙漠中的一个城市,叫宓城。” 罗教授听了唐风的分析,微微点点头:“这点我赞同唐风的看法,宓城很可能是一座隐藏在沙漠中的城市,我们再往下看,下句‘耐长生天庇佑’,这句应该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就是祈求长生天保佑的意思,中国古代,北方许多游牧民族,如蒙古、契丹、党项等民族都崇拜长生天,出征、打猎,凡有重要的活动,必要举行仪式,祈祷长生天的保佑。下面两句,‘可得复国之资,复国之人’,据我推测,意思是说,经过千山万水,九死一生,找到瀚海宓城,就可以得到复国之资,复国之人,‘复国之资,’还好理解,就是财富,能够复国的财富你们想想得有多少!” “我有点明白了,怪不得几百年来,那么多人想得到这块玉插屏,原来不光是为了这件珍宝,还是为了那笔惊人的复国之资!”唐风的话,让众人都恍然大悟。 大家眼前豁然开朗,似乎这一连串的事件,已经理出了头绪,但罗教授却依然眉头紧锁:“你们先别高兴,这事不仅仅是为了争夺一笔巨大的财富,那么简单。‘复国之资’,好理解,可是‘复国之人’又该如何理解呢?” 复国之人!难道是一支军队?这怎么可能,大家全都陷入了沉默。罗教授接着说道:“好!我们暂时不去管这个‘复国之人’,再看最后两句,‘非我子孙,必受血咒。’” 当“必受血咒”这几个字从罗教授嘴里读出来时,密室里,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颤,血咒!可怕的血咒!竟然就刻在玉插屏上。 “‘非我子孙,必受血咒。’这两句虽然可怕,却也好理解,这是当时制作这块玉插屏的人发出的诅咒,若外人得到玉插屏,找到了瀚海宓城,必要遭到血咒。”罗教授解释完,再看众人,各个心事沉重,就连从不信鬼神的韩江和赵永也是一脸阴沉。 还是梁媛先问道:“那我们也会遭到血咒的诅咒吗?” 罗教授笑道:“其实,这多半是古人用来吓唬人的。” “教授,您也许还不知道,这半个月来,除了梁云杰,已经有数人为了这块玉插屏而死于非命。”韩江终于开口。 韩江的话,让罗教授也是一惊,沉默了一会儿,罗教授才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说:“大家不用担心,据我多年来研究,西夏王朝灭亡后,许多党项人加入了蒙古大军,蒙古人将这些党项人称作‘唐兀惕’军,其中有一支后来便以‘唐’为姓,在内地定居下来,所以这么说起来,唐风,你倒很有可能是党项人的后代啊!既然是党项人的子孙,也就不必担心什么血咒了,呵呵。” “什么?我是党项人的后代!罗教授,你就别安慰我们了。”所有人都知道罗教授是编出个理由,来安慰大家,偏偏唐风还是揭穿了罗教授。 “好了,不要再在‘血咒’上纠缠了,我们既然加入了老K,就不会害怕什么血咒!”韩江的话语掷地有声。 韩江扫了一遍屋中的人,严肃地说道:“揭开玉插屏隐藏的秘密,是很凶险,但是我不相信什么血咒,难道几百年前的人,还能复活,为难我们?只有我们那些贪婪、凶残的对手,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罗教授,您还没解读第二句是什么意思呢?” 罗教授看看韩江,又继续解读道:“我前面说了,开始我也不明白第二句‘四屏合一’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在解读完全文后,返回头,再看第二句时,似乎开始理解四屏合一的含义了,四屏合一?我推测应该有四件玉插屏……” “四件玉插屏?”罗教授此言一出,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是的,四件玉插屏,只有将四件玉插屏合在一起,才能知道瀚海宓城的确切位置,你们看……”说着,罗教授带上白手套,将玉插屏翻到背面,指着背面一些凹下去的地方,说:“大家看,后面这些凹进去的线条,据我推测,玉插屏背后是一幅阴刻的地图。” “地图?” “准确地说是通往瀚海宓城的地图。” “那岂不是一幅藏宝图?”梁媛惊问。 罗教授笑笑:“你要这么说也可以,但是光有这一幅是不够的,要把四件玉插屏集齐,拼在一起,才能看清通往瀚海宓城的地图。” “哦!原来如此。”梁媛点点头。 “同样的道理,玉插屏正面上的西夏文字,除了我们已经破解的第一部分,下面字比较大的正文部分,我推测说得就是四件玉插屏所存放的地点,也可能还有一些其他关于瀚海宓城的信息,下面我们来看玉插屏上的正文部分,正文部分的文字,比前面的序言部分的文字明显要大,经过我的初步翻译,这块玉插屏的正文部分译成汉字是‘黑头石室荒水域,赤面父塚白高河,长弥药人国在彼。” 罗教授念到这,没声了,梁媛催促道:“教授,你怎么不往下念了。” “完了,我已经念完了。” “什么?正文部分就这么几个字。”众人十分泄气。 “是的,这块玉插屏的正文部分就这二十一个字。” 唐风听了这罗教授翻译的这几句西夏文,忽然惊道:“这……这几句话我好像在哪听过,对了,就是那七封信,阿理克院士给孟列夫的信,在那封信的结尾,阿理克突然加了一段话,说是当年伊凤阁临死前曾对他提到几句诗,就是这几句。” “对!唐风,我翻译过来这几句时,也是很震惊,这说明当年伊凤阁已经破解了这几句诗,可惜他后来死了,没有进一步研究下去。” “那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呢?和玉插屏又有什么联系?”唐风问。 “一般学术界认为,这首诗的前三句叙述得是早期党项人生活的地方,‘白高河’,我认为指得就是今天四川西北部的白河流域,这里是党项人早期的聚居地,而‘黑头石室’,结合我对玉插屏的研究,和多年积累的知识判断,黑头石室,很可能就是存放另外三块玉插屏中某一块玉插屏的地方,如果我的推断都正确的话,那将改写整个西夏历史,学术意义非常重大。”听得出来,罗教授说到这时,明显提高了声音。 “这么说来,找到黑头石室,就是我们下一步的目标了!”赵永说着向韩江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大家都看着韩江,韩江没说话,倒是唐风开口了:“诸位,我不是怀疑罗教授的研究水平,但是仅凭现在这点证据,就推断有四块玉插屏,并说什么‘黑头石室’存放着另一块玉插屏,我还是不能相信,再说,我们也不知道这个‘黑头石室’的具体位置啊!怎么去找?” 罗教授听了唐风的疑问,很平静地说:“我说过,这一切都只是我个人的推断,不过,你这一问,我倒想起来了,玉插屏上还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我的推断,你们可能还不知道玉插屏上还有一个汉字。” “哦!玉插屏上有个汉字,我怎么没看到?”唐风满腹疑惑。 罗教授将玉插屏侧过来,指着玉插屏一侧的侧壁,对大家说:“诸位请看,这里有个很小的汉字。” 大家围拢过去,仔细观看,果然,大家都看见了,在玉插屏一侧的侧壁上,有一个小小的“白”字。 “这个‘白’字,又能说明什么?”唐风不解。 “说明什么?这个‘白’字其实就是这块玉插屏的名字!” “名字?”唐风满头雾水。 “我已经说过,我推测一共有四块玉插屏,只有把四块玉插屏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完整的知道玉插屏上写着什么,才能看清玉插屏背后的地图,那么,当初这四块玉插屏的制作者,在制作玉插屏时,一定为这些玉插屏编好了号,这个用汉字写的‘白’字,就是这块玉插屏的编号,或者说是它的名字,这块玉插屏的全称应该是——‘白’字号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 “‘白’字号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那其它几块又编了什么号呢?”唐风问。 “诸位,请听我慢慢道来,大家知道,‘西夏’这个名称是汉文史书中的称呼,并不是党项人自己起的国名,党项人自己起的国名,在学术界有各种不同的说法,比如很多学者都认为,党项人自己称呼自己的国家为‘大白高国’,或‘白高大国’,但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党项人将自己的国家称为‘白高大夏国’,这个名字,是俄国西夏研究学者克恰诺夫,根据瑞典斯德哥尔摩人类学博物馆所藏《西夏文大藏经》逐字翻译成汉字所得。我个人比较认同这种说法,再说我们面前这件玉插屏,从上面所刻文字判断,这块玉插屏应该是四块玉插屏的第一块,因此,对应‘白、高、大、夏’四个字我推测,另外三块玉插屏分别是“高”字号玉插屏,“大”字号玉插屏和“夏”字号玉插屏。”罗教授的推断,让大家信心大增,似乎已经越来越接近事情的真相。 罗教授接着继续说道:“我再补充一点,如果我们真的找到瀚海宓城,那里会有什么呢?宝藏,这个当然会有的,而且会有很多很多珍奇异宝,但我对宝藏并不感兴趣,1908年,科兹诺夫发现了一个黑城,就出土了数以万计的西夏文物,我想这个瀚海宓城,只会比黑城更大,更重要,更壮观,我不敢想象,那里将会埋藏着多少令世界震惊的文化遗产,也许会有一套完整的西夏文《大藏经》,也许会有无数精美的佛像,比伟大的敦煌更加辉煌,也许还有许多我们想也想不到的奇迹……”罗教授难掩兴奋之情,已经完全陶醉在了他的瀚海宓城中。 最后,韩江站起身来,对众人总结道:“我认为,罗教授的推断是合情合理的,在西夏王朝被成吉思汗灭亡之际,党项人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复国,再现白高大夏国的辉煌,将四块藏有瀚海宓城秘密的玉插屏,由四批人带到了四个不同的地方,几百年过去了,党项人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机会复国,但瀚海宓城,仍然牵动着许多人的神经。现在我们可以肯定,我们面前这块玉插屏是俄国探险家科兹诺夫在黑水城遗址发现的那块,再根据罗教授对这块玉插屏的破解,我们知道,很可能有一支党项人,带着另一块玉插屏,又回到了党项人最初走出的大山,这是我们现在惟一的线索,所以,找到这块玉插屏,就是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我们必须赶在我们的对手前面,找到四块玉插屏,破解瀚海宓城的秘密。” “但是,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行动呢?”唐风问韩江。 韩江没回答,罗教授却开口说道:“要想找到黑头石室那块玉插屏,我倒想起一条线索来,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活跃于川西地区的美国探险家洛克,在他晚年撰写的一篇文章中提到,他在结束川西北贡嘎雪山的考察后,因为一场可怕的泥石流,曾误入一处世外桃源,那里山清水秀,民风纯朴,当地人崇拜佛教,但又保留了大量原始宗教的遗风,当地的头人和喇嘛热情接待了洛克,最后又将他送出了那个世外桃源。洛克在中国生活多年,深谙中国文化,他发现那里生活的人和川西其他地区的居民在风俗习惯和长相上有很大的不同,因此他认为那里的居民是从其他地方迁徙而来的,进而洛克又大胆推测那里的居民是几百年前为逃避蒙古铁骑追杀,迁徙到川西地区的党项人后裔。” 唐风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反问罗教授:“我也听说过在川西地区有党项后裔的说法,不过,我印象中,那好象指的是木雅地区?洛克就曾经到过那里。” “对,洛克,还有其他一些探险家都曾经到过木雅,洛克也曾经认为木雅人就是党项人的后裔,但他后来去了那个世外桃源后,却改变了看法,认为那儿的居民,才更像是党项人的后裔。可惜,之后洛克还想去寻找那片世外桃源,但他踏遍川西北一带的山川峡谷,却再没有找到那片世外桃源,于是,洛克便将那个地方称为 ‘最后的香格里拉’,成为他终身的遗憾。” “洛克难道没有留下照片之类的东西?”唐风问道。 罗教授摇了摇头,“没有,他自称他在进入那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前,曾遭遇了一场可怕的泥石流,他和通行的其他人失散了,他携带的相机等设备也被泥石流冲走了,所以没能留下照片等资料,关于那次误入,他只留下了简短的文字记载。以往并没有把这当真,可我却忽然想起来,洛克在文章中还特别提到当地人崇拜附近的雪山,并说雪山上的山洞中,存有他们的圣物!这也许和‘黑头石室’的传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您是说‘黑头石室’很可能就在那里?”梁媛惊道。 罗教授微微地点了点头,道:“这种可能性很大,如果真像洛克所推测的那样,那里生活着党项人的后裔,那么,当地人所说的山洞很有可能就是所谓的‘黑头石室’,而我个人是十分认同洛克的,他是一位很严谨的探险家,同时也是一位学者,我想他的话可信度应该是比较高的。” 唐风似乎明白了罗教授的意思,“罗教授,您的意思是要我们去寻找这个被洛克称为‘最后的香格里拉’的世外桃源,找到那里的党项人后裔,也就能了解到关于‘黑头石室’的情况?” “是的,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并且我坚信那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罗教授很坚定地说。 唐风看看罗教授,又看看韩江,想听听他的意见,韩江沉思半晌,这才说道:“我相信罗教授的判断,找到洛克曾去过的世外桃源,就是我们的目标。”韩江又看了一遍在座的众人,用命令的口吻道:“这次我们的行动要在保密的状态下进行,所以由我和唐风来执行,其他人留守这里,我不在,这里的工作由赵永负责。” 说完,韩江转而向赵永交代道:“我走后,要随时和我保持联络,并做好保障支援……”韩江正说着,梁媛却打断了韩江,不满地问道:“为什么这次行动不带我?” 韩江扭头看看梁媛,一脸严肃地说:“我们这次行动,很可能要深入雪山峡谷,还可能遭到敌人的攻击,你一个女孩,怎么能去!” “那我干什么呢?” “你就在这照顾罗教授,等我们回来。” 梁媛还想争论,韩江不再理睬她,和赵永一起走出了密室,只留下梁媛撅着嘴,傻傻地站在门口……唐风看见梁媛这幅样子,忍不住偷笑,正被梁媛看见,梁媛恶狠狠地瞪了唐风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就笑吧,不让我去,我也一定会去的,哼!从小到大,就没人能拦住本小姐。” 唐风收起笑容,也学韩江的样子,一脸严肃地对梁媛说:“梁小姐,这里可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气的地方,我看你还是留下来照顾罗教授吧。” 梁媛被唐风这一气,推着罗教授的轮椅,气呼呼走了,密室里,只剩下唐风。唐风站到窗边,掀起厚厚窗帘的一角,远处,群山静寂,唐风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十一章 紧急迫降 公元1227年,兴庆府,西夏王朝的最后时刻,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已经将这座孤城围困数月,成吉思汗趾高气扬,端坐大帐之中,检阅着这支跟随他横扫欧亚大陆的铁骑……突然,一个白衣少年,从天而降,手持宝剑,刺破大帐,向成吉思汗的面门袭来,成吉思汗侧身躲过一剑,刚要拔刀反击,少年回手又是一剑,直刺成吉思汗胸口,剑如疾风,成吉思汗无处躲闪,中剑倒地,待帐外诸将拥进大帐,白衣少年纵身一跃,飞出大帐,绝尘而去……再看成吉思汗,这位欧亚大陆的霸主,已经奄奄一息,就在这位巨人弥留之际,他,孛儿只斤?铁木真,草原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汗,强支残躯,以长生天的名义指天发誓:以死之,以灭之,以绝之!于是,西夏王朝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来临了…… 兴庆府城破之夜,蒙古铁骑遵照成吉思汗的临终遗言,对党项人展开血腥屠杀,男人身首异处,女人惨遭凌辱。白衣少年,手持宝剑,只顾杀敌,他且战且退,退入了一座深宅大院,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只看见满地死尸,血流成河,忽然,他看见两个蒙古兵正欲强奸一妇人,白衣少年冲上去,手起剑落,结果了那两个蒙古兵,少年问妇人:“这是哪家的府第?” 妇人并不回答,而是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少年:“快!快带着包袱离开这!” “这里面是什么?”少年不解妇人何意。 妇人强忍悲愤,冲白衣少年撕心裂肺喊道:“这是我们党项人的希望,快带包袱离开这,走得越远越好……” 言毕,妇人撞柱而亡,白衣少年擦干泪水,背好包袱,冲出大门,门外除了党项人的尸体,就是已经杀红了眼的蒙古骑兵,白衣少年刚出现在街上,就见一个蒙古骑兵,挥舞弯刀,向他冲来,少年见状,并不惊慌,横剑立定,只待蒙古骑兵向他袭来,蒙古骑兵离他越来越近,少年已经可以看到弯刀上滴下的血水,就在那个蒙古骑兵冲到少年面前的一刹那,少年侧身躲过,紧接着街上闪过一道剑光,再看那个蒙古骑兵,栽落马下,一命呜呼,白衣少年紧跑几步,腾空而起,跃上蒙古骑兵的黑马,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径直向兴庆府南门冲去,城门前,蒙古人乱箭齐射,白衣少年伏在马背,冲出了城门。 黑马一路狂奔,草原、沙漠、戈壁、峡谷、森林,少年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这匹黑马,要把自己带往哪里,他的耳畔只有风声……突然,坐下黑马一声长鸣,前蹄高高跃起,便裹足不前,白衣少年一惊,定睛观看,这才发现,前方一座巍峨的大雪山,拦住了他的去路!而后面,他已经可以听到追兵的马蹄声,何去何从?回马与追兵大战一场,还是跃过雪山?后面追兵越来越近,前方雪山高耸入云,这真是一块死地…… “死地!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唐风在一声惊呼后,终于苏醒过来,他发现周围并没有追兵,也没有雪山,是一群正用诧异眼光打量自己的乘客。 “你没事吧?”唐风的惊呼,也惊醒了身旁闭目养神的韩江。 唐风摇摇头:“没什么,刚才做了个噩梦。”说完,唐风又倒在椅背上,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扭过脸,看见了舷窗外的云层,他终于想起来,自己正在飞往成都的一架客机上。 唐风看不清云层下的世界,他的脑中全是刚才那个奇怪的噩梦,那个白衣少年是谁?成吉思汗是他刺死的?他又去了哪里?唐风回忆起这几个月来,发生的种种离奇可怕的事件,血咒,玉插屏的秘密!自己现在怎么会身处飞机上?因为——两个月前,罗教授破解出了玉插屏上的西夏文字,他和韩江此行的目标——川西北、甘南、青海东南部的广袤区域,找到另一块玉插屏。而这片广袤的地域横跨四川、甘肃、青海三省,幅员几十万平方公里,地形复杂,气候多变,深山、峡谷、草原、雪山,各种地形都有分布,杂居着汉、藏、羌、回等十几个民族,在如此广袤的地域,如此复杂的环境,寻找一块小小的玉插屏,难度可想而知!而他们现在仅有的一条线索——就是罗教授根据洛克简短记载推测出的“黑头石室”。 这两个月来,唐风接受了超负荷的训练,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跟着赵永负重跑五公里,吃过早饭,还有一大堆各种体能锻炼,按照韩江的说法就是要把唐风当特种兵那样训练,接着是韩江给唐风教授各种枪械原理,吃过中饭,就是实弹射击,下午三点,赵永教授野外生存,包括在野外没有食物和药品的情况下,如何生存,最让唐风受不了的就是,在野外生食野味,这种野味的滋味,唐风实在是不敢尝试,赵永曾逼着唐风生食了一条蛇,就是这条蛇,让唐风吐了一整天,赵永只得无奈地放弃把唐风训练成海军陆战队蛙人的打算。 这还不算,晚上,唐风还要跟着罗教授学习西夏文,面对这种已经消失七百年的文字,唐风原来自认为的那点语言天赋,全都不管用了,两个月高强度,填鸭式的教学,唐风也只掌握了一些常用的词汇。就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两个月后,唐风和韩江一起坐上了北京飞往成都的班机。 登机前,唐风曾不解地问韩江:“为什么这次就我们两个人,那么大的区域,要找到什么时候,我们完全可以调集大部队寻找玉插屏啊?我们为什么要坐民航客机,使用军方的飞机,不是更安全,更快吗?” 韩江摇摇头,叹道:“你小子毕竟不是干这行的,欠火候啊,你想想,从我们前段时间的行动看,我们的对手实力不凡,我们大部分的行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所以我们俩就像普通游客去那里,是寻找玉插屏最好的方式,越普通越好,动静越小我们越安全。再说,这玉插屏有没有还不一定,只是罗教授的推测,上级是不会批准调集更多人马的。” “所以我们这次除了一些户外旅游的装备,其他什么也没带,让我练了半天枪,结果这次也不让我带枪出来。” 韩江瞅了一眼唐风,笑道:“不光你没带,我的枪也没带。” “什么?你没带枪!”唐风惊愕,“那我们遭遇匪徒怎么办?” “唐风,你要知道,真正好的特工,是不需要带任何武器,需要武器的时候,任何东西都可以是我的武器,哪怕是一把水果刀。你也可以用敌人的武器,所以我们特工人员训练的时候,不光要会使用我们装备的枪械,各个国家的枪械都要会用。” “怪不得你和赵永都对各种枪械了如指掌。” “其实这次行动,你大可不必那么紧张,毕竟我们是在国内,我想那伙匪徒还不至于太嚣张,再说,我们随时可以得到当地公安机关和国家安全机关的支援,包括武器,所以这次我们就像户外旅游爱好者一样去那里,放松点。” “但愿如此,如果这真是一次愉快的旅行就好了!” 唐风盯着舷窗外的云雾看了许久,忽然转过脸,小声抱怨道:“现在实在不是好的旅游时节,十月份去高海拔地区。” 韩江睁开双眼,小声说道:“是啊,现在确实不是最佳的旅游季节,不过好在现在还没到冬天,所以我们要在冬季到来前,完成……” 韩江话没说完,却没了声音,唐风诧异地向韩江看去,只见韩江正专注地盯着他左前方的那排座椅,“怎么了?”唐风好奇地问。 韩江朝左前方的那排座椅,微微努了努嘴,小声道:“你看,前面那两个人。” 唐风朝前面那排座椅看去,那是两个外国人,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看年纪怎么地也有六十多了,也许应该有七十了,但却腰板绷直,精神矍铄。另一个是棕色短发的女子,那女子约有三十多岁,风姿绰约,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杂志,“怎么,你看上那个美女了?”唐风半开玩笑地问。 “跟你说正经的,我看那两老外不像一般人?” “有什么特殊的?不就俩来中国旅游的?” “就像你刚才说的,现在可不是旅游的好季节。” “也许人家不像我们去海拔高的地方,就在成都附近转转,什么青城山呐,乐山大佛啊!” “反正我看这二人不简单,你要相信我的直觉。” 韩江和唐风小声嘀咕,似乎惊动了前排的那个外国美女,美女面无表情地回头和韩江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韩江一见到那美女的目光,便紧张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鹰一般自信的眼神一向是他引以为骄傲的,可今天却……韩江将头扭向别处,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中,“梁媛?!”韩江吃惊地叫道。 韩江这一叫,把唐风吓了一跳,唐风蹦起来,顺着韩江的视线看去,果然,梁媛从走廊那头款款而来,唐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梁媛,这时,一身旅行者打扮,背着一个绿色大背包的梁媛已经走到了唐风和韩江近前,没等唐风和韩江开口,梁媛首先冲唐风笑道:“怎么样?唐风,我说这世上没人能挡住本小姐吧。” “你……你是怎么上来的?”唐风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就这么上来的啊!”梁媛一脸天真地说。 唐风和韩江互相看看,面对梁媛这样的女孩,他俩也是毫无办法,韩江看看梁媛解下的背包,问道:“这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的什么啊?” “都是必要的装备,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梁媛答道。 “重要的东西?” “玉插屏!”梁媛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什么?你怎么把玉……”唐风惊得喊出了声,幸亏被韩江一把捂住他的嘴,才没喊出声来。 “你怎么能把玉插屏带来呢!”唐风压低声音质问梁媛。 “哼,玉插屏是我爷爷买下来的,我愿意带着,你管不着。”梁媛理直气壮地回答唐风。 唐风无奈地摇摇头,道:“玉插屏是你们家的,但是现在它已经不仅仅属于你们家了,因为它要发挥更大的作用,它真正的价值可不仅仅是六千万。” “行了!行了!跟你开个玩笑,瞧你紧张的,玉插屏我是带来了,但不是我擅作主张,我可没那么大胆,我知道玉插屏的重要性,是罗教授叫我带来的,教授说你们这一路探险,很可能需要玉插屏,我也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我是向罗教授请示过的,于是教授就叫我把玉插屏一起带来了,说不定还真能派上大用场呢!” “这个罗教授,一定是上了你这个丫头片子的当了!”韩江笑道。 “才没有呢!罗教授并没怎么阻止我来。”梁媛还想争辩。 唐风的脑袋都大了,这一路还不知会遭遇什么艰难险阻呢,这又来个拖后腿的,真是……唐风一想到这,就是一阵心烦意乱,但是当他看到梁媛那张天真可爱的脸庞时,又不忍心再说梁媛什么。 韩江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冲唐风摇摇头,不再说什么,慢慢地,他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飞机剧烈晃动了一下,韩江猛地睁开眼睛,他看看身旁惊恐的唐风和梁媛,又看看舷窗外,他看到客机左侧的一台发动机已不知去向,另一台发动机也停止了工作,左侧机翼划破蓝色天空,拉出了长长的黑烟…… “这是怎么回事?”唐风惊恐地问韩江。 “飞机出事了。”韩江紧张地答道。 “出事了?机械故障?还是……?”唐风惊愕不已。 “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不是飞行员!” 机舱内一片嘈杂,不论乘务员们如何保持镇定的笑容,也无法安抚惊慌失措的乘客,因为所有人都感到了飞机正在急速下降。韩江将视线移向驾驶舱的大门,他不知道那里面的飞行员能否应付这个情况,他忽然有了一种闯进驾驶舱的冲动,他相信在这种危机时刻,自己应该是机上所有人中,最有经验应付这种危险情况的。 “我们该怎么办?”唐风显然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况。 “我不能看着飞机就这样掉下去,我想我们应该能做点什么。”韩江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驾驶舱快步走去,唐风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跟着韩江向驾驶舱走去。 飞机仍在急速下降,韩江向驾驶舱门口的乘务员出示了证件,然后说道:“让我来试试,也许能有用。”于是,乘务员将韩江和唐风引进了驾驶舱,驾驶舱内,机长和导航员手忙脚乱,试图控制飞机。 …… 飞机和指挥中心的联络中断了,不管机长如何呼叫,再也没有任何声音,飞机现在只有一侧的发动机在工作,高度在不断下降,机长和导航员一脸焦急,韩江冲机长说道:“我曾经驾驶过飞机,也许我能帮你们。” 韩江还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但是当他坐到机长的位置上后,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的那点驾机经验,根本无法应付这种特殊情况,几分钟后,韩江的额头就渗出了一层细汗…… “让我试试吧!”韩江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生硬的声音,韩江、唐风、机长和导航员一起回头望去,驾驶舱门口,站着一个头发灰白的外国老头,老头身后,还站着一位褐色短发的外国美女,韩江和唐风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人正是刚才机舱中的那两个外国人。韩江和那老者四目相对,只见眼前老者,高鼻深目,头发灰白,看年纪不会小于七十,但却双目入炬,身体壮实如牛,一句生硬的中文,不似请求,更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这人果然不是一般人!”韩江进一步证实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韩江还在迟疑的时候,那个外国老头掏出了自己的护照,对众人自我介绍道:“我以前在军队服役时,驾驶过飞机,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故障,你们不如让我试试。” 唐风注意到这个外国老头护照上的信息:“伊万?彼得罗维奇?马卡罗夫,俄国人……” 韩江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盯着马卡罗夫,他在飞快地判断,将飞机交给一个外国人控制?……自己虽然学过驾驶飞机,但却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他转而看看机长,这位年轻的机长,恐怕也从未遇到这么危险的情况,看来只能冒险一试了,想到这,韩江像是下定了决心,让出机长的位置,对面前这个叫马卡罗夫的俄国老头道:“下面就看您的了!” 韩江坐到导航员的位置上,回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安抚一下乘客,让他们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唐风等人退出驾驶舱,驾驶舱里只剩下了马卡罗夫和韩江,此时,处于失控状态的飞机已经完全偏离航线,倾斜着向西北方向坠落下去…… 马卡罗夫在了解了飞机的所处高度和各种参数后,果断地说道:“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没有机场可以降落,就只有找块地方迫降了。” “找块地方?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韩江觉得马卡罗夫的意见完全不切实际。 马卡罗夫看了韩江一眼,道:“我当然知道,现在飞机已经偏离原航线,向西北方向坠落,我们下面是岷山山脉,这里山势险峻,峡谷幽深,沟壑纵横,确实很难找到一块适合迫降的平地,但是,用你们中国的一句俗语,叫‘天无绝人之路’。” “你有什么办法?” “先控制住飞机,往西北方向飞,那里应该会有适合迫降的地方。” 韩江摇摇头,也只能如此,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后,马卡罗夫和韩江竟然奇迹般地重新控制住了飞机,飞机明显放缓了坠落的速度,但是,他们知道飞机不可能支撑太久,他们必须马上找到适合迫降的场地。 飞机继续在下降, 3800米, 3700米,3600米,3500米,3400米……飞机穿过云层,突然,韩江猛地瞪大眼睛,叫道:“前面有座山,快,快拉起来,拉起来。” 马卡罗夫几乎同时也看到了前方的山峰,他猛地拉起操纵杆,飞机一侧的机翼和尾翼迅速调整着方向,机身向左侧倾斜,几乎是贴着山脊,飞过了山峰。 韩江长出一口气,叹道:“刚才真是惊险。” 马卡罗夫一言不发,依然十分镇定,不过,韩江还是看到了马卡罗夫额头渗出的细汗,忽然,马卡罗夫奇怪地干笑了两声,韩江不解:“你笑什么?” “我说过天无绝人之路,你看前面是什么?” 韩江向舷窗前方望去——一片高山草甸!他马上明白了马卡罗夫的意思:“你准备在这儿迫降?” “还有比这更适合的地方吗?”马卡罗夫反问。 韩江点了点头,“不错,这里可以迫降,只是……” “什么?” “只是……你注意到没有,以我们的角度看过去,这片高山草甸,前高后低,后面是灌木丛,再往下是原始森林,如果我们在草甸上迫降,很可能会冲进森林里,要是没控制住,撞到大树上,后果……”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油料快用完了,只有在这冒险一试,你去叫机长他们帮助乘客做好防护措施,三分钟后,开始迫降。” 机长带领机组人员帮助乘客做好了防护措施,一切准备就绪,马卡罗夫紧盯前方的那片高山草甸,他决定不放下起落架,直接用机腹着地,这样做,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左侧的起落架已经损坏,只用另外两个起落架迫降,飞机反而不稳,二是为了增大摩擦力,尽可能在短距离迫降成功,避免飞机冲进森林。 韩江大概估计了一下,草甸适宜迫降的距离只有两百米不到,接下来是一百多米的灌木丛地带,再往下就是森林了。马卡罗夫操纵飞机准确落在了这条斜坡式的草甸跑道上,“吱——哧——哧!”机腹和草地剧烈摩擦着,幸好草甸里有些水分,避免了剧烈摩擦可能引起的火花。 但是,草甸还是太滑了,不到两百米的草甸根本无法使飞机停下,飞机径直冲进了灌木丛,尘土,沙石,枯木,树枝,一起被卷了起来,一些低矮的灌木,减缓了飞机的速度,但同时也和机腹擦出了明亮的火花,左侧的机翼不堪重负,一声巨响,左翼被折断了,机身猛然向左侧倾斜,机舱内,乘客们被震得七零八落,惊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驾驶舱内,韩江已经按照马卡罗夫的要求,趴了下来,马卡罗夫坐在机长的座位上,仍然极力控制着飞机,希望飞机不要冲进森林。飞机的速度越来越慢,但离森林也越来越近了,马卡罗夫瞪大眼睛,他的瞳孔在急速放大着,他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迎面而来的那颗参天大树…… “咚!——”又是一声巨响,飞机还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那棵大树,好在撞上树时,飞机的速度已经大大减缓,撞上大树后,飞机终于停了下来。驾驶舱内,就在机头撞上大树的瞬间,一根碗口粗的树干撞破舷窗,直向马卡罗夫刺来,马卡罗夫躲闪不及,被树干划破了肩膀,血流如注。 一切都安静下来,发动机的轰鸣声,机腹和大地的摩擦声,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此刻都消失了,在这荒凉的原始森林中,只剩下机舱里传出的哭泣声和狂风呼啸的声音。 不知过了过久,韩江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他的左臂也被划出了一道血口,但他顾不得这点伤口,韩江扑到马卡罗夫身上,唤道:“你没事吧?” 马卡罗夫费力睁开眼睛,挤出一丝笑容道:“我还活着。”说完就又昏迷过去。 马卡罗夫还活着,韩江舒了一口气,可他很快发现马卡罗夫的肩膀上还在汩汩向外淌血,韩江站起身,说道:“你别动,我出去给你找点药。” 剧烈的撞击,让驾驶舱的门完全变了形,韩江费劲全力,好不容易才把门撞开,客舱内,乘客们东倒西歪,有的在呻吟,有的在哭泣,只有唐风和机组人员,还有那位和马卡罗夫同行的美女爬了起来,韩江一面让唐风和机组人员安抚乘客,一面找来一把斧子,猛劈飞机的舱门,舱门开了,一股寒冷的新鲜空气灌进机舱,给所有绝处逢生的人们,都带来了新生的希望。 韩江率先跃出机舱,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黑沉沉的森林,望着这片黑色森林,韩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新生的希望,还是继续可怕的噩梦? 所有乘客都被救出了客机,机长清点人数,加上机组人员一共四十八人,没有一人死亡,这在航空史上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但是却有十几名乘客,伤势比较严重,如不能得到及时治疗,这十几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在唐风、韩江和梁媛的帮助下,那位棕发美女将昏迷的马卡罗夫抬出了机舱,安置在一棵背风的松树下,马卡罗夫睁开眼,看看韩江和唐风,又看看那位棕发美女,嘴里喃喃地说道:“叶莲娜,我没事,不要为我难过。” 马卡罗夫的话中夹杂着中文,韩江和唐风这才知道这位和马卡罗夫同行的棕发美女名叫叶莲娜,叶莲娜听了马卡罗夫的话,点点头,拭去眼角的泪珠,返回飞机,从飞机上取出一些药品和纱布,给马卡罗夫清理伤口,然后又做了包扎,韩江和唐风也守在马卡罗夫身旁,收集树枝,点燃了一堆篝火,山上的温度才四、五度,只有篝火才能给大家带来些许温暖,待叶莲娜给马卡罗夫包扎完伤口,韩江试着用英语问道:“你是医生?” 叶莲娜瞥了韩江一眼,没有回答,韩江以为这位冷美人听不懂英语,于是看了唐风一眼,唐风心领神会,又用法语问了一遍。 唐风问完,还不见叶莲娜回答,刚想开口,再说一遍,谁料,叶莲娜却抢先用流利的中文答道:“是的,我是医生。” 韩江和唐风大感意外,几乎同时惊道:“原来你中文说得这么流利?” “你们俩又是干什么的?”叶莲娜反问道。 韩江抢先自我介绍道:“我叫韩江,职业是警察。”然后一指唐风:“他叫唐风,是大学老师,我的朋友,我们俩是来四川旅行的。” “哦?会开飞机的警察?你们中国的警察都这么厉害?”叶莲娜根本不相信韩江的自我介绍。 韩江暗叫不好,自己原本反应灵敏的大脑,好像在这位外国美女面前失灵了,说什么警察,刚才说是航空公司的飞行员,不就行了!现在,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我过去在部队服过役。” “空军?” “不!海军。” “海军航空兵?” “嗯!是的。”韩江越扯越不靠谱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大脑,刚才是不是在迫降的时候,撞出毛病来了。 韩江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身份,他僵直地站在叶莲娜面前,如临大敌,生怕面前的外国美女再提出什么刁钻的问题,揭穿他的真实身份。 “把衣服脱了。”叶莲娜突然命令道。 “什么?”韩江没想到美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叫你把外衣脱了,给你包扎伤口。” 韩江这才明白过来,于是,他脱去外衣,露出一身坚实的肌肉,任由叶莲娜消毒、清理、包扎左臂上的伤口,叶莲娜替韩江处理伤口时,唐风一直在旁边暗暗偷笑,韩江扭头,狠狠瞪了唐风一眼。 “叶莲娜小姐,我冒昧地请问您是哪国人?”韩江问道。 这时,叶莲娜已经替韩江包扎完伤口,听到韩江这一问,叶莲娜傲慢地盯住韩江,反问道:“警官先生,您是想检查我的护照吗?” “不!……”还没等韩江开口,叶莲娜就从随身的小包中,掏出了护照,“啪”的一下,揣到韩江手中,韩江没料到叶莲娜来这一手,怔了一下,但随即还是翻开了叶莲娜的护照——叶莲娜?伊万洛夫娜?马卡罗娃,果然是俄国人,入境时间是三天前,北京。 看姓名和年龄,叶莲娜似乎是马卡罗夫的女儿,韩江合上叶莲娜的护照,还给她,又问道:“那这位老者,又是你什么人?” 叶莲娜对韩江的问题很不满,仍然是一副傲慢的表情,盯着韩江,可这时,斜靠在树下的马卡罗夫苏醒过来,看上去他的精神要比刚才好了许多,马卡罗夫直了直腰杆,对韩江和唐风说:“你们就叫我马卡罗夫吧,伊凡?彼得罗维奇?马卡罗夫,按你们中国的习惯,你们也可以称呼我‘老马’,这是我的小女儿叶莲娜。” “马卡罗夫先生,这次多亏了您,如果没有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韩江感谢道。 马卡罗夫摆摆手:“我在部队干了一辈子,遭遇过各种危机的情况,没想到退休了还遇到这么一次。” “您也在部队服过役?”韩江问。 “是的,我为国家服务了四十多年,直到退休。”说到这时,马卡罗夫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悲凉。 “是在空军?” “是的,空军,飞行员,功勋飞行员。” “那你一定驾驶过苏—27喽?”唐风好奇地问。 “呵呵,年轻人,苏—27,米格—29,几乎所有米格家族和苏霍伊家族的飞机我都飞过,还有图—160战略轰炸机,那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您太牛了,飞过那么多飞机!怪不得你能成功迫降!”唐风赞叹道。 “那不算什么,我还驾驶过美国的飞机呢!”马卡罗夫沉浸在对往昔峥嵘岁月的回忆中。 “那么依您看,我们的飞机是怎么出事的?”韩江的请教,打断了马卡罗夫的回忆。 “看样子像是机械故障,导致发动机空中停车,不过,也不能排除其它可能性。”马卡罗夫判断道。 “其它的可能性?”唐风惊道。 “您是说可能有人破坏?”韩江也很吃惊。 “不!我只是说不排除任何可能,导致飞机迫降的真正原因,只有等权威部门检测后才会知道。” “如果是有人破坏的,那就太可怕了!”梁媛惊恐地向四周望去。 唐风也向四周望去,他忽然发现离他们不远处,有两个男人有气无力地倒在另一棵松树下,唐风关切地上前问他俩:“你们没事吧?” 其中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气色还不错,正惬意地抽着烟斗,中年男子起身对唐风道:“我还好,就是那位在飞机迫降时从座位上摔了下来。” “你们俩是一起的吗?”韩江也走了上来。 中年男子摇头道:“我跟他是飞机上认识的,我俩的座位正好靠在一起,他叫史蒂芬,是从美国来的,我嘛,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关照!” 说着,中年男子从包中翻出了一沓名片,毕恭毕敬地给唐风和韩江递上了名片,唐风一见这名片就是一皱眉,只见那张比普通名片大出一号的名片上印着——牛津大学理学博士,帝国理工学院工学博士,耶鲁大学历史学博士,哥伦比亚大学商学博士,莫斯科大学教育学博士…… 唐风拿着名片,看得直发晕,心说如此奇才,怎么自己从未听过,他将目光迅速移向这一连串头衔最后,“徐仁宇?徐博士!”唐风喃喃地读出了头衔后面的姓名。 “正是在下。”徐仁宇满脸堆笑地说,但他马上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忙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唐风,尴尬地解释道:“哦!刚才那张是我以前的名片,太张扬了,太张扬了,因为那时我不懂一个道理——做人要低调,一定要低调。” 唐风接过徐仁宇递过来的新名片,只见这张名片上徐仁宇只剩下了一个头衔——秦平防务公司董事长徐仁宇博士。 “秦平防务公司?做军火的?”韩江问道。 “不!不!只是做点小玩意,小玩意,橡皮子弹,催泪瓦斯,有时也做一些枪械,诸如此类的。我们主要的服务对象是保安公司和警方。”徐仁宇解释道。 “这么说来,我应该是你的服务对象喽,会玩枪吗?”韩江笑着问徐仁宇。 “会点,不过玩得不好,我主要是负责研制产品。” “博士,咱们国内好像还没有这样的公司吧?”唐风又问徐仁宇。 “所以我们的公司是在美国注册的,常年在新加坡办公,呵呵!”徐仁宇解释道。 “那你这次是来……”因为这场意外,韩江对每个人都提高了警惕。 “我这次主要是要去成都拜访几个朋友,没想到这……这就出了事!你看,现在手机也打不通,我那几个朋友还准备给我接风洗尘呢!”徐仁宇一幅着急的样子。 “接风洗尘?推迟几天也不晚,最起码你的小命保住了!”韩江说完,俯下身,查看起史蒂芬的伤势,史蒂芬紧咬牙关,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但韩江检查后,发现史蒂芬的伤势并不重,除了一些皮外伤,就是左胳膊脱臼了,韩江笑着对史蒂芬道:“我看你长得一副中国人模样,怎么起了个外国名字?” 说着,韩江乘史蒂芬不备,猛一用力,只听“嘎达”一声,史蒂芬脱臼的左胳膊瞬间恢复了正常,韩江站起身,拍拍手道:“没事了,起来活动活动。一看你就是缺乏锻炼,这点小伤能疼成这样?” 史蒂芬似乎并不领韩江的情,他盯着韩江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用右手支撑着坐了起来,开口道:“史蒂芬?马,美籍华人。” 史蒂芬说完这句话,便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睛,不再理睬众人。“美籍华人?这么说他姓马?”唐风小声对韩江嘀咕道。 韩江没说什么,他又瞥了一眼史蒂芬,便和唐风一起回到了马卡罗夫和叶莲娜身旁,这时,梁媛好不容易从飞机残骸中找到了自己的背包和行李,唐风看看梁媛拖着背包和行李的狼狈样子,笑道:“叫你不要来,你非要跟来,这下你该后悔了吧?” “我才不后悔呢!本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最坏了,这个时候还挖苦我……”梁媛虽然强忍着泪水,可说着说着却要哭出声来了。 唐风看着梁媛这副摸样,忽然响起了梁涌泉分别时的嘱托,不觉有些不忍,忙替梁媛拭去脸颊上的泪珠,说道:“别难过了,我刚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我主要是担心你包里的东西。” 梁媛脸上的灰尘加上眼泪,把她原本漂亮的脸蛋弄成了一幅大花脸,他和唐风检查了包中的玉插屏后,这才放下心来,破涕为笑。 唐风、韩江、梁媛、马卡罗夫和叶莲娜五个人聚在一起,点燃了一堆篝火,唐风招呼坐在另一棵松树下的徐仁宇和史蒂芬过来,徐仁宇倒是挺高兴地就要奔过来,可史蒂芬却不愿过来,他坐在树下,看着唐风他们,纹丝没动,徐仁宇走出几步,回头发现史蒂芬没动,只得很尴尬地冲唐风他们摆了摆手,又坐回到史蒂芬身旁,史蒂芬和徐仁宇也升起了一堆篝火,和唐风他们遥遥相对。 “真是个怪人!”梁媛小声抱怨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不可强求!”唐风说道。 “我们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尽快出去!”韩江忽然说道。 韩江的话,让众人一起陷入了沉默,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四周望去,可是四周除了森林,还是森林……韩江抬头看看天,天快黑了,云层很低,看来今晚会有降雨,他开始后悔自己过分的自信,不管怎样,真应该听唐风的话,带上武器,说不定,危险已经在向我们逼近,但愿平安能熬过今晚。 可怕的夜幕降临了,山上的气温,急剧下降到零度左右,已经极度疲劳的乘客,大都围着篝火昏昏睡去,唐风看看身旁的韩江和梁媛,两人传出了均匀的鼻息,那对俄国父女似乎也已沉沉睡去,唐风直起腰,向徐仁宇和史蒂芬那边望去,可是他只能看见一团摇曳的篝火,却看不清徐仁宇和史蒂芬,他想走过去看看,但转念一想,何必打扰别人,于是,唐风又重重地靠在身后的树干上,他想着白天的事,没想到一出发,就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想着想着,唐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半睡半醒间,唐风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唦——唦——唦!”他猛地睁开眼睛,警觉地坐起身,睁大双眼,朝周围望去——原来是一只不安分的松鼠,虚惊一场! 时间已是深夜,唐风又睁开了眼睛,盯着漆黑的夜空,他一直没有睡着,虽然迫降,救治伤员,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但白天可怕的遭遇,夜晚森林中的寒冷,都让他无法入眠,他缓缓坐起身来,却惊醒了身旁的韩江,“你没睡着啊?”唐风问韩江。 韩江苦笑一声,道:“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睡着啊。” “我也是一直没有睡着……”唐风揉着眼睛说。 “嘘!”韩江向唐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跟自己到旁边的一个小山凹去说话,以免吵醒其他人,于是,二人起身,蹑手蹑脚地向小山凹走去。 来到小山凹中,唐风首先开口:“你对白天的空难怎么看?” “空难?这有什么好问的,飞机发动机出了故障,结果迫降了呗!”韩江白天只顾救人,根本没有时间多想。 “难道就这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有人搞破坏?”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着,唐风往马卡罗夫和叶莲娜那儿望了望。 “不好的预感?我看你现在比我还多疑了。”韩江摇着头道。 “没办法,被你带出来的呗!你再看这飞机上的乘客,一个个也是来历不俗啊!”唐风又向史蒂芬和徐仁宇那儿看了看,但是唐风所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史蒂芬和徐仁宇。 “你是说马卡罗夫和叶莲娜?” “还有那个史蒂芬,我最烦中国人起个洋名字。” “人家从小可就是美国人。” “另外,那个徐仁宇,怎么看怎么像个贩军火的!” “行了,不说他们了,我们还是谈谈下一步该怎么办?”韩江打断唐风说道。 韩江拿出一份随身携带的1:50000军用地图,用手电筒的光柱指着地图上一小片区域,说:“首先,我们先要确定现在所处的方位,根据GPS显示的经纬度,我们现在应该是在这片区域。” 唐风借着电筒的光柱,看到了韩江标注的位置——川西北松潘附近,这里全是三、四千米的高山,这里森林广袤,沟壑纵横,人烟稀少,唐风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从迫降之后,一直没有信号,更可怕的是山上的气温还在下降,唐风打了个寒战,道:“北川,松潘,这里是古代羌人的聚居区,史学界普遍认为,党项人的祖先就是从这里向北迁徙的。” “嗯,这正是我们想要寻找的地区,飞机迫降竟然落到了这里,真是命中注定。”韩江叹了口气,接着又说:“现在,我们俩在这干等,不是办法,我们要走出去,离开这儿。” “离开这儿?飞机出事后,不是发出了求救信号,为什么不等人来救援?” “等人来救援?不错,飞机出事后,是发出了求救信号,但是这里全是连绵大山,你再看这天气,云层这么厚,一旦降雨,山上肯定云雾缭绕,救援人员很难发现我们,乘客当中,有十几人伤势较重,如果不得到及时治疗,会有生命危险,山上的气温这么低,缺医少药,我不敢想象,如果耽搁几天,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所以,我们俩要先走出去,向外界报告这里的情况。另外,也是为了完成我们的计划,所以我们要赶紧走出这片大山,不管是从哪方面看,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唐风听完韩江的分析,完全赞同,但他还是不无顾虑地问:“可我们该往哪里走呢?这四周全是茫茫的原始森林,万一我们在山里迷失了方向……” 唐风没有说下去,韩江紧锁眉头,思索半晌,道:“我想我们往东走,应该可以找到公路。不用担心,咱们还有地图和GPS,总会找到路的。” 韩江和唐风商定,回到篝火旁,看见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仍然熟睡,没有惊动他俩,轻轻叫醒了梁媛,然后三人又来到飞机残骸旁找到了机长,韩江对机长述说了他们的计划,并向机长交代了各项事宜,韩江要求机长对他们三个的离去暂时保密,组织好乘客在原地等待救援,待明天天亮后,再对所有乘客宣布他们出去寻找救援的消息。 向机长交代完一切,韩江对唐风说:“把包里没用的东西,全部留下,只带GPS,地图,电筒,指北针和手机,虽然手机现在没什么用!” 唐风迟疑道:“难道不带点吃的?” “不带,把所有食品和药品都留给其他乘客,我们是学过野外生存的。” “那水总可以带一瓶吧?” “不带,渴了喝溪水。”韩江斩钉截铁地说。 唐风一听,就晕了,“可野外生存,总要有武器吧,比如匕首之类的。” 韩江还没答话,机长走过来,递给韩江一个黑乌乌的铁家伙,韩江一摸,竟然是一把手枪,一把84式7.62mm微型手枪,机长解释道:“这是机上乘警的配枪,是专门在飞机上对付恐怖分子的,不一定适合你们,但我想你们也许用的到,记住,弹匣里只有六发子弹,你们要省着点用,下面全靠你们了。” 韩江本想对机长说把枪留下来,应付可能的突发情况,但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因为他十分清楚,他和唐风这一路可能更加危险。 凌晨时分,山上下起了大雾,唐风、梁媛和韩江收拾停当,一头钻进大雾,乘着夜色的掩护,开始向东北方向行进,他们要翻越面前的重重大山,然后尽可能快地找到任何一个居民点,或者找到最近的公路。 漆黑的大山深处,再加上茫茫大雾,树林中没有一丝光亮,唐风只能凭着GPS和指北针指示的方向,在没有人烟,没有道路的原始森林里艰难穿行,寒冷,湿气,包裹着他们三人,还有饥饿,干渴,内心的恐惧……只有偶尔传来的鸟儿鸣叫,让他们还能感觉到一丝人间的气息。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声响,唐风和韩江立即拉着梁媛俯下身,隐蔽在树后,“那是什么?”梁媛在身后惊问。 唐风也看不清前方:“不知道,也许是野生动物。”三人在树后隐蔽许久之后,只见一头健硕的马熊穿过雾气,慢悠悠出现在三个人近前,唐风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马熊,一头,两头,三头,四头,紧接着又有一大二小三头马熊出现了,领头的马熊东张西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最后,选择了一条被踩出的小径,向山下走去。 “原来是马熊一家四口!”梁媛吁了一口气。 “马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实物啊,它可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这片大山是野生动物的天堂,生活着数十种珍稀野生动物。”唐风介绍道。 “你们看,这里有条小路,是通往山下的。”韩江指着刚才马熊向山下走去的道路说。 唐风观察了一会儿,道:“我看这条小路不像是人走出来了,倒像是这些野生动物踩出来的,这条小路通往山下,这里两山对峙,山下一般是峡谷溪流,那几头马熊很可能是到山下喝水的,你们看,现在天也快亮了,正是野生动物下山喝水的时候。” 韩江看看天,是啊,虽然周围仍是重重雾气,但天色已泛白,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了四、五个小时。 “既然马熊到山下喝水,我们也到山下去喝点水吧。”梁媛提议道。 唐风查看了方位,点点头,于是三人顺着马熊走过的山间小径,慢慢向山下走去,约二十分钟后,唐风听到了水声,峡谷底部,果然有条从高山上流下的溪流,溪流潺潺,已经饥渴难耐的唐风,看见溪水,就想冲上去,一饮痛快,韩江一把拉住他,:“你忘了野外生存法则了?” “没忘,这溪水绝对干净,不会有问题,你看那几头马熊刚在这喝完,他们没事,我们也可以喝。”唐风指着溪边一团散乱的动物脚印说。 韩江看看脚印,确是马熊的脚印,他又上前,捧起溪水,仔细观察了半天,这才和唐风、梁媛一痛狂饮。 唐风喝足后,感叹道:“唉!这甘甜的溪水,要是此时再来点野味,就全了。” “你想得倒美!休息一会儿,马上继续赶路。”说着韩江拿出地图,边看地图,边感慨道:“这里全是崇山峻岭,你在地图上看不远的一段路程,走起来却要翻过几座大山。” “是啊,所以我们要走出去,绝非易事。”唐风叹道。 韩江又掏出GPS和指北针,对照着地图:“不过,好在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方向还算正……”韩江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唐风惊问:“你怎么了?” 韩江眉头紧锁,嘟囔道:“这是怎么搞的,GPS接收器在这里竟然接收不到信号。” “这怎么可能?GPS是接收卫星信号的,应该不受地形、环境影响。”唐风反驳道。 “是很奇怪,但确实没有接收到卫星信号。” “那我们岂不是走错路了,完了,在这大山里迷路,后果不堪设想啊。”梁媛望着周围连绵的大山,和山中升腾起的阵阵雾气,有些绝望地说道。 “不要乱说,我们走的方向应该是对的,GPS刚才还有信号。”韩江说这话时,自己都没了底气,虽然他久经大敌,经历过各种复杂的环境,但是在这样的险境中,GPS收不到信号,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但愿指北针还起作用!”唐风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指北针上。 韩江盯着指北针,点点头,说:“没错,我们走的方向没错,按照指北针的指示,溪流的上游是西南方,溪流下游是东北方,我们只要沿着这条溪流向下走,就能走出去。” “只能这样了,至少沿着溪流走,还有水喝。”唐风同意韩江的意见,于是,三人继续向溪流下游走去…… 此时,天已大亮,唐风、梁媛和韩江都经历一个漫长的不眠之夜。 第十二章 骨道森森 唐风、梁媛和韩江三人沿着溪流在峡谷底部缓慢前行,峡谷两边,壁立千仞,山峰隐藏在云雾之中,昨夜下的大雾还没散去,笼罩着整个峡谷,五米开外,便不见人,不知走了多远,空中淅淅沥沥掉下了雨点,道路更加泥泞,有些地方根本没有道路,只有淌水而行。 梁媛抱怨道:“又下雨了,真是倒霉。” 韩江没有抱怨,却像是若有所思,唐风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条溪流会通往哪里?唐风,你注意到没有,现在溪流比刚才要宽多了,水比刚才也要深。”韩江道。 “这不是很正常吗,溪流越往下游,水面就越宽,水也会越深。”唐风回道。 “我感觉这里海拔低多了,我们应该已经到了峡谷底部,可能我们就快走出大山了。”梁媛插话道。 “但愿如此,……这儿又没路了,唉!还得下水。”说着,唐风率先淌进了溪里,可他刚一下水,身子就是一个趔趄,好悬摔倒,唐风咒骂道:“妈的!想不到这里比刚才深多了。” “想不到你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竟也会骂人,呵呵!”跟在唐风身后下水的梁媛嘻嘻笑道。 唐风脸一红,道:“你别总盯着我啊!队长脏话才多呢!他一急,就会骂娘!” “哎!你们俩斗嘴,别扯到我啊!管我什么事。”韩江说着,也淌进了水中,唐风在前,梁媛在中,韩江在后,三人鱼贯而行,慢慢淌着溪流向前走去,前方升腾起阵阵雨雾,能见度更差了,两、三米之外,便是一片白茫茫,韩江替梁媛担心,走到了梁媛身旁,二人紧随唐风身后,一再叮嘱唐风小心,“嘘!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韩江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三个人在重重雨雾中,面面相觑。 “不就是水声吗?”唐风满不在乎继续向前前行,突然,韩江大叫道:“小心,前面有瀑布!” 韩江的提醒,为时已晚,就在韩江喊出“小心”的同时,唐风脚底一滑,顺势滑到,原本平静的溪流,突然变得湍急起来,唐风被湍急的水流,带着往前滑去,唐风猛地睁大了双眼,因为他已经可以看到前方的瀑布了,唐风在水中拼命地挣扎,试图站起来,但是,他的力量,比起湍急的水流,实在是太渺小了,唐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湍急的水流裹挟而去,前方的瀑布越来越近了…… 韩江叫梁媛站在原地别动,自己则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就在唐风被水流推下瀑布的一刹那,他用粗壮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了唐风的左臂,另一只手则死死拽住水中的一块巨石。 唐风的身体悬在了半空中,他朝下面望了一眼,脑中顿时一阵眩晕,下面云峥雾缭,根本看不清下面有多深!也许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坚持住!”韩江冲唐风大叫道。 “我……快坚持不住了!”唐风感到自己的左臂已经麻木。 “另一只手,用另一支手抓住什么东西,树枝,石头,什么都行……” 唐风拼命在空中挥舞着右手,他想抓到什么东西,那也许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啊!——”唐风一声惨叫,韩江一闭眼,心里随之猛地一沉,梁媛更是哭出了声,就连唐风也以为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待韩江重新睁眼,这才发现,唐风用右手抓住了一条从岸边伸过来的荆棘,荆棘扎进了唐风的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唐风的右手缓缓滴下来。 韩江用脚抵住大岩石,腾出另一支手,两只手一起拽住唐风的左臂,“我们俩一起用力。”韩江喊道。 唐风冲韩江点了点头,于是,二人一起用力,一个使劲往上拽,一个拼命往上爬,五分钟后,韩江终于将唐风拉了上来。二人精疲力竭,双双躺到在岸边的草地上。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命。”唐风盯着云雾缭绕的天空,喘着粗气说。 “说什么谢!如果换了是我掉下去,我想你也会竭尽全力的。” 二人在草地上躺了二十分钟,才算是恢复过来,唐风望了一眼已经看傻的梁媛,道:“看傻了吧!非要跟我们来,换了是你,你的小命就交代在这了,到时候,你父亲会多伤心!” “你又这么说我,我刚才一直为你担心呢!”梁媛带着哭腔冲唐风喊道。 “你们俩就别吵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既然来了,谁也不能丢下谁!”韩江大声吼道,吼完,韩江又小声嘀咕道:“我才是倒血霉了,遇到危险不说,还要照顾你们,另外,还要替你们当和事老!要团结!明白了吗?” 韩江说着说着又加重了语气,唐风和梁媛互相看看,不再说什么。韩江升起一堆篝火,把他和唐风的衣服烤干,又替唐风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忙完这一切,已接近中午时分,山谷中的雾气,开始渐渐散去。 三人腹中空空,韩江在附近转了转,仅用随身携带的一把瑞士军刀,便捕到了一只下山喝水的小松鼠,韩江熟练地将松鼠清理干净,架在篝火上烤起来,韩江边烤松鼠,边笑着对唐风道:“你现在梦想成真了,野味也有了,来,你先尝一块。” 说着,韩江割下一块松鼠肉递给唐风,唐风尝了一口,皱着眉道:“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得了吧,有的吃就不错,还没叫你生食呢!”韩江笑道。 唐风一听韩江说出“生食”二字,又想到了赵永逼自己生食的那条蛇,胃中又是一阵翻滚。 虽然味道不佳,但韩江和唐风还是大口吞下了松鼠肉,只见梁媛默默地注视他俩,却不吃一口,韩江见状,关切地问:“你怎么不吃啊?” 梁媛皱着眉摇摇头,“我从来不吃这些小动物,你们太残忍了。” 韩江一听,无奈地摇摇头。唐风又犯起了书呆子脾气,对梁媛冷笑道:“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你不吃鸡,不吃鸭啊!还小动物,太残忍,你这是还没到真正饿的时候,等你饿急的时候,你就什么都吃了,什么蛇啊,青蛙,小壁虎啊……”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太恶心……”梁媛打断唐风的话,叫起来。 “嘘!别说话!”韩江突然对唐风和梁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唐风压低声音问韩江。 “有人!” “有人?” “你听,溪流上游有动静……” 三个人静下来,仔细倾听,果然,从溪流上游隐隐约约传来树枝压断和凌乱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有人说话的声音。 韩江冲唐风和梁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躲到附近的草丛中,自己则拔出了那支84式微型手枪,退到草丛边,警觉地注视着溪流上游。 “从山上下来的人,会不会是飞机上的人?”唐风附到韩江耳边,小声提醒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我没听错,是两个人!” “两个人?马卡罗夫和叶莲娜?” “万一不是飞机上的人呢?”梁媛忽然惊恐地问道。 唐风回头看看梁媛,他没有回答梁媛的问题,因为他不敢想下去,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中,除了飞机上的乘客,还会有什么人?唐风瞪大眼睛,望着前方,前方山谷中雾气还没有散尽,那两个脚步已经越来越清晰了,他的心脏随着那两个脚步跳动着,但是他仍然没有看见那两人的真面目,焦急地等待了五分钟后,唐风终于看清了那两个走出迷雾的人,竟是徐仁宇和史蒂芬。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刚才唐风一行走过的路,走了下来,几乎就在唐风和韩江发现他们的同时,徐仁宇和史蒂芬也发现了他俩,徐仁宇一见唐风和韩江,就高喊起来:“我说你们肯定是顺着这条路走下来的,史蒂芬还不信。” “你们俩怎么不在原地等待救援,跑到这里来?”韩江严厉呵斥道。 徐任宇竟被韩江的呵斥搞得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倒是史蒂芬冲韩江翻了一下白眼,不温不火地回道:“韩警官,我们又不是你的犯人,你们能下山,我们怎么就不能下来。” 这下轮到韩江语塞了,唐风忙插话道:“我们不是管你们,我们是担心你们俩这样下来的安全,这里环境复杂,荒无人烟,很容易发生意外,你们还是呆在山上,等待救援安全些。” “呆在山上?等待救援?”史蒂芬抬头看了看天,道:“山上与外界的通信全部断了,就这种鬼天气,你指望有人会发现我们?别做梦了,呆在山上,要么被冻死,要么活活饿死,也可能成了野兽的晚餐!不想死,就只有自己走出去。” “不错!这天气是很恶劣,救援人员很难发现我们,所以,我们几个才下山去寻找外界的救援。”韩江冲史蒂芬解释道。 史蒂芬愣了一下,道:“那是我们错怪你了,我还以为你们全跑了呢?” “全跑了?什么意思?”韩江不解。 “那对俄国父女也不见了!”徐仁宇插话道。 “什么?马卡罗夫和叶莲娜也不见了?”唐风吃惊地盯着面前的史蒂芬和徐仁宇。 徐仁宇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觉醒来,发现你们那堆篝火旁,一个人都没了,我以为你们五个人一起下山了,史蒂芬说你们肯定不是一起下山的,果然,被史蒂芬说对了,你们不是一路的。” “我早说过那对俄国父女不简单。”韩江小声嘀咕道。 “是啊!那个驾驶飞机的老头,肯定不是一般人。”史蒂芬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你又是来中国干什么的呢?”韩江话锋一转,直逼史蒂芬。 史蒂芬又是一愣,怔了好一会儿,史蒂芬才缓缓说道:“看来您对我也很感兴趣。” “是的,我对周围所有的人都感兴趣,特别是飞机坠毁后。”韩江盯着史蒂芬说道。 “好吧!如果您感兴趣,我可以告诉你,我这次来中国都是为了我父亲,我父亲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他一直想从国内请一尊佛像回去,他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所以这次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史蒂芬平静地说着。 韩江没有从史蒂芬和徐仁宇的话中听出任何破绽,五个人又重新围坐在篝火旁,史蒂芬和徐仁宇尝了韩江的烤松鼠,徐仁宇则将自己包中带的一些食物,分给了梁媛。 五个人休息停当,准备继续出发。唐风望着脚下的瀑布,为难地说:“前面是瀑布,溪流两边也没路可走,我们怎么下去?除非有绳索这样的攀岩工具。” “不要想攀岩工具了,还是看看两边的山上有没有路可走吧。”韩江紧锁眉头,向两边的大山望去。 众人一起朝山上望去,“这里人迹罕至,哪来的路?”唐风嘴里喃喃道。 “你看,那是什么?”韩江突然指着左侧山梁上的一片密林喊道。 唐风顺着韩江手指的方向望去,惊奇地发现,左侧山梁半山腰的位置有片平地,一片郁郁葱葱中,隐约露出了一些奇特的灰色,似乎还有一缕炊烟从那儿升腾而出,“那里好像有栋房子!也许是猎人的房子。”唐风猜测。 “但愿那有人住,有人带路,我们很快就可以走出大山了。”韩江说道。 众人疑惑地互相看看,然后开始朝半山腰进发,一路上,唐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大家都尽量将声音压到了最小,半个小时后,当他们爬到半山腰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什么猎人的房子,而是一组全部用灰色石块垒砌而成的宏大建筑,整栋建筑的外墙被许多藤蔓遮盖着,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在这人迹罕至的大山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而刚才在山下还隐约可见的炊烟,此刻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梁媛惊愕万分。 唐风观察几分钟后,十分肯定地说:“羌寨!一组规模宏大,但是……但是似乎已经废弃多时的羌寨。” “羌寨?” “是的,羌寨!羌人的古老民居,这是座非常典型的羌寨,依山而建,气势恢宏,主体建筑有四层,主体建筑两边,各伫立着一座碉楼,就是那两个像大烟囱的方形高塔。”唐风说着指给众人看。 韩江点点头,“可人迹罕至的大山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座规模宏大的羌寨?” “也许是古人留下来的,后来荒废了吧!从这座羌寨的形制看,这座羌寨还不是一般的羌寨,而是一座经过精心设计建造,规制完整的官寨。”唐风推测道。 “官寨?是不是以前西南地区土司的府邸?”史蒂芬忽然问道。 唐风点点头,道:“是啊,从元朝开始,中央朝廷在西南的民族地区设立土司,由当地部族首领统领所属部族,并可世袭,明、清两朝沿用土司制度,从清朝的雍正皇帝开始,清廷推行‘改土归流’政策,由朝廷派遣的官员,逐步取代世袭的土司,不过,这些土司在西南地区依然很强大,朝廷的‘改土归流’推行并不顺利,一直到民国时期,西南地区还有不少土司,土司制度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才最终消亡。我们眼前这座羌寨形制规整,建造精美,历经多年仍然保存完好,再看羌寨所在的位置,山下溪流,现在水量不大,若在夏季,溪水奔流,下面是瀑布,悬崖,羌人就喜欢把羌寨建在这样的无路悬崖边,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所以我判断这曾经是一座羌族土司的官寨。” “那这座羌寨建于何时?又是何时荒废的呢?”徐仁宇好奇地问道。 唐风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也许只有到里面去,才能看出蛛丝马迹。” 众人继续向羌寨走去,忽然,草丛里的一块石头,吸引了唐风的注意,唐风指着那块石头,对众人说道:“你们看,这块石头,像是人为打磨过。” “哦!”众人都是一惊,唐风抹去石块表面的尘土,并没发现异常,他观察良久,说道:“我可以肯定,这是一块石碑,原来就应该伫立在附近,后来被推到,成了块断碑。” “那碑下面应该有文字喽?”徐仁宇问唐风。 唐风点点头,道:“应该有的,但是这面看上去不像有文字的样子,也许有文字的那面被压在了底下。” 说着,唐风俯下身双臂用力,将断碑翻了过来,众人围上来仔细观察,但令人失望的是残碑的另一面仍是一片空白,丝毫没有人为刻字地痕迹。 “唐风,你是不是判断错了?”韩江疑惑地问唐风。 唐风也开始有些动摇,他盯着地上的残碑,嘴里喃喃道:“难道这是一块无字碑?” 唐风蹲在地上,还端详着那块残碑,韩江站起身,观察四周,发现他们正站在羌寨前方的平地上,众人分散开来,又在附近的草丛中寻找了半天,不见残碑的其它部分,“看来我们只有进去一探究竟了。”韩江嘴里喃喃自语。唐风默不做声,他再次凝视前方如迷宫一般的羌寨,心头被疑云笼罩,韩江则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把84式微型手枪…… 唐风一行来到羌寨近前,唐风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羌寨,对众人介绍道:“一般羌寨的第一层并不住人,主要用来圈养牲畜,二楼才是主要的生活区,也是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三楼也是生活区,但一般用来贮藏粮食等物品,四楼一般是一个平台,也是主要采光的地方,你看这座羌寨非常完美,每一层的窗户都不一样,一层的窗户叫‘地窗’,二层和三层的窗户是叫‘花窗’,花窗旁边那小窗户叫‘斗窗’,四层平台上那种外形奇特的窗户,像羊角一样,故名‘羊角窗’,平台上还有一种‘升窗’,就是我们俗称的天窗,羌寨中心部分的采光就全靠这升窗。” “羌寨那边的碉楼又是做什么的?” “羌寨不同于一般民居,就在于它具有很强的军事防御功能,古时候,这些边疆地区并不太平,为防止敌人的攻击,羌寨都修筑有碉楼,碉楼和四楼的平台,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瞭望敌情,防御敌人的进攻。” 韩江仰头朝东、西两侧的碉楼望去,完全用石块垒砌的碉楼高耸入云,这是什么样的鬼斧神工,竟能让古羌人用简陋的工具,修筑成如此高大的碉楼,突然,韩江的眼睛被一道亮光晃了一下,韩江惊道:“唐风,你看,东侧的碉楼上好像有人?” 唐风心里也是一震,赶忙向东侧碉楼望去,可他什么也没看见,唐风望着被云雾遮盖的碉楼顶上,摇头道:“不可能,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不可能有人还住在这羌寨里,再说碉楼里面都是木制楼梯和木板,这么多年风吹雨淋,早已腐朽,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爬到碉楼上面去。” 韩江快步走到二楼羌寨大门前,侧身一推,“吱呀”一声,被铁皮包裹的厚重木门,自动开了,二楼大厅内,一片漆黑,只有屋顶正中的洞口直射下来一缕刺眼的阳光,照在支撑整个羌寨的中心柱上。唐风跟在韩江身后,来到二楼大厅中央,抬头盯着屋顶上的那个洞口,端详半天,然后,他的眼光顺着这根粗壮的中心柱,慢慢移动下来。 “那个洞口就是你刚才说的‘升窗’?”韩江问唐风。 “嗯!很巧妙的设计。”唐风的目光慢慢移到了中心柱底下,他的眼睛忽然一亮,指着柱子底下对众人说道:“你们看,这根柱子下面好像有字。” 借着升窗射进的光线,众人发现在中心柱底下果然刻着一排文字,唐风俯下身去仔细查看,这是一排汉字,唐风慢慢读出了那排文字:“大明洪武二十七年,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是汉字?”梁媛不解地问。 唐风思忖半天,推测道:“我想这应该就是这座羌寨建筑的准确年代,据说西夏灭亡后,曾有一支党项人,为了躲避蒙元政权的追杀,逃回到党项人起源的地方,就是川西北的这片大山中,整个元朝,他们都不敢抛头露面,所以直到洪武二十七年,也就是明朝建立几十年后,这群党项人才知道元朝已经灭亡,外界也才了解这群人的存在,明朝大概就是这时册封这群党项遗民的首领为‘土司’,他们才建起了这座规模宏大的羌寨。” “这是历史,还是你的推测?”徐仁宇问唐风。 “既是历史,也是推测,因为这段秘史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唐风说完,又望着这根中心柱喃喃道:“我们竟然找到了一座这么古老的羌寨!” 韩江打开手电,环视四周,大厅周边是七扇紧闭的大门。 “这些门都通向哪里?”韩江小声问道。 “只有打开了,我们才会知道。”唐风若有所思地说。 唐风话音刚落,从他们左手第一个门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清脆声响,众人立即警觉起来…… 唐风做了个手势,示意梁媛、徐仁宇和史蒂芬留在二楼大厅的锅庄旁,自己则拔出手枪,和韩江来到左手第一个门旁,唐风发现这道门也没有锁,听门里十分安静,没有一点声音,这时,韩江冲唐风伸开手臂,横向摆动了两下,唐风明白,这是特种部队使用的手语,来之前,韩江曾经教过他特种部队使用的各种手语,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进入”。 唐风冲韩江做了个“明白”的手语,韩江用手势倒数三下,唐风一脚踢开大门,韩江端枪率先冲了进去,唐风紧随其后,可等他们冲进门里一看,里面并没有人,只有一只黑猫,坐在通往楼下的旋转木质楼梯上,刚才就是这个家伙发出的声音。 “这里怎么会有只猫?”唐风长吁了一口气。 韩江依然保持着警惕,小声道:“我看这猫的眼神很奇怪。” “猫的眼神?有什么奇怪?” “不知道,这条楼梯通向哪里?” “应该通向一楼,也可能通向碉楼。” “跟我下去看看,你要是不想当靶子的话,最好把手电关掉。”韩江的提醒,让唐风惊出一身冷汗,他忙关了手电。 黑暗中,二人轻手轻脚,沿着楼梯摸黑向下,可他俩走出不到十步,突然,身后又传来“嘭!”的一声巨响,“不好,门被关上了。”唐风这次反应倒快,迅速打开手电,射向大门,大门被关上了,那只黑猫也不见了。 唐风的心脏被提到了嗓子眼,他回头看着韩江,韩江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回到门后,又如进门时,如法炮制,一、二、三,门开了,客厅内,一切如常,只是——梁媛、徐仁宇和史蒂芬三人不见了。 “他们人呢?”唐风惊道。 韩江打开了手枪的保险,警觉地注视周围,羌寨的大门被关上了,周围所有的房门都被关上了,韩江举着枪走到刚才梁媛等人站立的锅庄边上,突然,从左手第二扇门里,传来了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唐风,我在这儿,快来救我们——” 唐风和韩江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梁媛的呼救声,韩江一个箭步,冲到那扇门前,他用尽全力,猛地撞向那扇门,但是厚实的木门竟纹丝没动,韩江因为用力过猛,反倒被木门弹了回来。 韩江心中诧异,凭自己的力量,竟撞不开面前这扇木门?他再次用力,想去撞那扇门,但唐风却叫住了他:“等一下,你看这里,有个木质的门扣。” 韩江这才注意到在木门边上有个突出的木质门扣,这时,门里面又传来了梁媛的呼救:“我和徐博士被关在门里面了,我们怎么也打不开这扇门。” 韩江盯着那木质门扣,疑惑道:“看来是这门扣挡住了门,让梁媛他们推不开这扇门。可我们应该从外面能打开啊!” 唐风也是大惑不解,但是他很快想到了什么,唐风伸手摆弄了一下那个木质门扣,门扣一下被摁了下去,唐风见状,冲门里面的梁媛喊道:“你们再试试,推这扇门!” “吱呀”又是刺耳的一声,门开了,梁媛和徐仁宇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梁媛一头撞在唐风的怀中,唐风盯着梁媛那充满恐惧的眼眸,问道:“你们怎么会被关在里面?” “你们……你们进入那道门后,徐博士和……史蒂芬去推其它的门,我跟着博士进来后,就……出不去了!”梁媛断断续续地说道。 韩江和唐风探头看了看门后的空间,两人不禁暗暗吃惊,原来这第二道门后,和左手第一道门内的景象一模一样,也是一个木质的旋转楼梯,木梯一直蜿蜒向下,不知通向何处。再看那扇门,正如唐风所预料的,在门框内侧果然还有一个门扣,正是这个门扣让韩江费尽全力,也没能推开大门。 “奇怪的门?为什么要在内外搞两个门扣?”韩江疑惑道。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正体现了当初建造羌寨的古人智慧,厚重的木门,内外两个门扣,如果敌人从外面攻进来,关上大门,可以增加一道防线,阻止敌人,如果敌人从羌寨大门攻进来,则可以退守到门后的楼梯中,关上这道门,乘机逃走,这是何等巧妙的设计。”唐风感叹道。 “可刚才是谁把内外两个门扣都扣上了呢?” 韩江的问题让唐风也是一惊,他摆弄了两下木质的门扣,解释道:“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门扣松动了,厚重的木门一关,因为震动将两个门扣都震了下来。” 韩江听了唐风的解释,没再说什么,他又看了一眼门内的旋转楼梯,回过头来,质问徐仁宇:“史蒂芬呢?我叫你们站在原地,你们为什么乱跑?” “我哪知道你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徐仁宇嘴里嘟囔道。随后,徐仁宇指了指右手第一扇门,道:“我看见史蒂芬进了那扇门,也许……也许他这会儿也被关在里面呢。” 众人来到右手的第一扇门前,这道门与左手的第一扇门正好相对,韩江刚想推门进去,梁媛却惊叫起来:“这门外并没有门扣啊?” 众人皆是一惊,门外没有门扣,这么长时间,史蒂芬却没有出来,难道……大家不敢再想下去,一起推开了这扇木门。 光线从一扇花窗上照射进来,这里没有旋转楼梯,而是一个完整的房间,房间内,空无一人,也无任何家具摆设。 “史蒂芬呢?”唐风也小声质问徐仁宇。 徐仁宇摸摸脑袋,狐疑道:“我刚才明明看见他进了这道门,梁媛也看见了。” 唐风还嫌屋内的光线不够,又打开了电筒,照向屋内四壁,可除了年久失修脱落的墙皮外,他什么也没发现,唐风的脚步慢慢移向花窗边,突然,韩江冲唐风大叫一声:“注意脚下!” 唐风惊得往后退了半步,低头看去,他这才发现,靠近花窗边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要不是韩江及时提醒,自己就要陷落其中。 众人围拢上来,顺着电筒射出的光线向下看去,一米见方的黑洞深不见底,一股潮湿腐败的气息从洞里弥散而出,“难道史蒂芬掉了下去?”徐仁宇一脸惊恐。 “你是说史蒂芬掉到了这个洞里?”梁媛反问道。 徐仁宇点点头,道:“你们看,这木板断裂处的痕迹是新的。” “也就是说这地板是刚刚折断的。”唐风道。 “史——蒂——芬!”徐仁宇冲洞口大声喊道,但是洞内并没传出史蒂芬的声音,只传来了可怖的回声。 “这洞有多深?怎么史蒂芬掉进去这么快就……就完了!对了,洞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比如怪兽!”梁媛瞪着一双惊恐万分的大眼睛看着唐风。 “我看你是恐怖电影看多了!这地方怎么会有怪兽!”唐风对梁媛的胡乱猜想嗤之以鼻,但当他再一次从这个不大的洞口往下望去时,还是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 唐风再一次用电筒扫射这间奇怪的屋子,道:“我感兴趣的是,这个房间为什么建在一个洞口上?” 韩江仔细查看这个黑洞后,推测说:“不是这个房间建在洞口上,而是有意在地板下建了这个洞。我仔细看过了,这个洞是人工用石块砌筑的,也就是说在建造这座巨大羌寨的时候,就已经建造了这个洞。” 梁媛仍然惊魂未定,怯怯地问道:“这座羌寨好神秘啊,为什么要在房间下面建这个洞?” “是啊!其它房间说不定也是机关密布,这个羌寨更像是一个机关重重的迷宫。”徐仁宇感叹道。 唐风冥想片刻,解释道:“我估计这座羌寨建成这样,都是出于军事防御的需要,羌寨本来就不同于一般的民居,它更像是一座军事堡垒,只不过我们所见到的这座羌寨比其它羌寨更加注重军事防御功能,整个二楼大厅机关重重,下面,以及上面几层,还不知会有什么?” “如此说来,我们在这里面,岂不是很危险?”梁媛惊道。 “唐风,你说的也太过了吧,就算是机关重重,几百年了,还能发挥作用,再说,这当初也是住人的,整这么多机关,万一伤到自己人呢?我看这个洞口只是一个逃生通道,结果,史蒂芬……”韩江反驳唐风说道。 唐风也不争辩,他回到大厅中,又逐一检查了二楼的其它房间,却没发现其它几个房间有何异常,四个人回到大厅中央的锅庄边,韩江用手电照了照楼上的木板,忽然问道:“咦?真是奇怪,怎么没有看到通往楼上的楼梯?” 唐风查看了一遍,解释道:“这很正常,一般羌寨里没有固定的楼梯,上下楼都是用活动的木梯子。” “那左手前两扇门里怎么是固定的旋转楼梯?”韩江反问道。 “那两道旋转楼梯确实很奇怪!一般来说,羌寨的一楼都是圈养牲畜,堆放杂物的地方,不会修那么好的梯子。总之,这座废弃的羌寨内,充满了谜团。”唐风也无法解释这座羌寨中诸多的奇特现象。 唐风话音刚落,忽然发现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左手第二扇门边,唐风用手指了指那只蹲在门边的黑猫,韩江也注意到了那只黑猫,他高抬腿,轻落足,向那只黑猫走去,可他刚一靠近那只黑猫,黑猫一转身,瞬间就消失在了门里。 “真是一只奇怪的猫!”韩江嘴里轻声嘟囔道。 “也许这只猫会带我们解开谜团。”说着,唐风竟追了上去,跟着猫走进了那扇门,韩江不敢再留下梁媛和徐仁宇,于是,三人跟着唐风也走进了那扇门。 旋转楼梯蜿蜒而下,唐风打着手电走在前面,梁媛和徐仁宇紧随其后,韩江警觉地回头望了望那扇木门,还是跟着唐风他们走了下去。 旋转楼梯一圈,一圈,唐风也记不清他们究竟转了多少圈,他每迈出一步,旋转楼梯就会发出“吱呀”一声,这声音让唐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张了开来,唐风用手电朝前面的楼梯下照去,引领他们来到这里的那只猫又神秘消失了, 唐风的双脚终于走下了木质的旋转楼梯,前方出现了一条用石块堆砌的地道,地道呈拱券型,最高处不到两米,地道内,蛛网密布,显然,已经多年没有人来过这里,唐风向前走了两步,他忽然觉着头顶有亮光,唐风猛地抬头看去,发现自己此时竟伫立在一座高大的碉楼之下,那亮光是碉楼上小窗映入的光亮,梁媛、徐仁宇和韩江来到了唐风身边,一起朝头顶望去,梁媛好奇地问唐风:“我们怎么走到了这个大烟囱底下?” 唐风无奈地看看梁媛,道:“这不是什么大烟囱,是我们在羌寨外看到的碉楼,碉楼一般是羌寨的制高点,起到瞭望和防御的作用,我们进来时,在外面看这座羌寨,一共有两座碉楼,一左一右,位于羌寨的两边,这就是其中的一座碉楼。我想如果能爬到碉楼上面,从那小窗望出去,应该可以看到附近方圆数十里的情形。” “可怎么爬上去呢?这碉楼里面根本没有梯子啊!”徐仁宇观察了一遍碉楼内部,疑惑道。 “跟二楼大厅里的情形一样,原来的梯子不是固定梯子,这么多年,早就没了。”唐风推测道。 “我更关心这条地道通向何方!”韩江用手电照着前面的漆黑的地道喃喃自语道。 密布的蛛网,被扬起的厚厚灰尘,还有突然出现的拐弯,让手电的强光似乎在这条漆黑的地道中失去了作用,走在前面的唐风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怪兽?还是陷阱? 胆小的梁媛紧紧跟在唐风身后,头顶突然震落的少许灰尘,惊得梁媛一把拽住了唐风的衣襟,前方出现了一堵墙壁,这并不是地道的劲头,仅仅是一个转弯,唐风和梁媛率先转了过去,唐风忽然发现面前的地道似乎变得宽了一些,而脚下的路,从这里开始向下倾斜,一直向越来越潮湿的地道深处延伸去…… 梁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地道,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了一步,忽然,她的脚下传来“咔嚓”一声怪响,惊得梁媛赶忙倒退了半步,唐风也听到了那声音,他拿手电朝梁媛脚下照去,两人看到了一节黑色的“棍子”,梁媛疑惑地伸手拿起那根“棍子”,仔细查看,她慢慢地抹去了一节“棍子”上的黑色淤泥……突然,梁媛瞪大了眼睛,尖叫起来,手中的“棍子”也掉落在地,因为她清晰地看到了——在黑色淤泥下,露出地是可怖的白色,唐风和梁媛都认出了,那是一根骨头,一根人类的骨头。 梁媛的尖叫,引得韩江和徐仁宇也赶了上来,“出什么事了?”韩江紧张地追问。 梁媛惊魂未定,说不出话来,唐风没有回答韩江的问题,而是将电筒朝脚下照去,这时,所有人都惊恐地发现,脚下向地道深处延伸的坡道上,出现了一具具被淤泥覆盖的骸骨,这些骸骨几乎铺满了整个坡道,而且,无一例外,所有的骸骨都是面朝下,趴在地上,头朝着地道口旋转楼梯的方向,似乎,他们都是在一瞬间,遭遇到巨大的危险,为了求生,他们不顾一切地朝地道口跑去,可是——可是就差这么一点,他们全都被封闭在了这阴暗潮湿的地道之内,他们为什么来到这地道之中?又是什么东西使他们如此恐惧惊慌? 唐风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想起了帝王陵墓的地宫,一条斜坡墓道,通往深不可测的地宫,传说某些皇帝在下葬前,封闭地宫,将修陵的工匠活埋在地宫里,那些工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们拼命地朝地宫入口奔去,或许就是眼前这幅情景! “太可怕了,我们回去吧!”梁媛首先打起了退堂鼓。 徐仁宇摸了摸额头渗出的细汗,看着韩江和唐风,他的心中是胆怯的,但又不想放弃寻找史蒂芬的努力。韩江和唐风都明白徐仁宇的意思,他们也不想放弃,但是……韩江也犹豫起来,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斜坡地道,对众人说道:“今天时间不早了,大家也累了,我们不如暂时回到二楼大厅内休息,明天再来这里一探究竟。” 徐仁宇表示同意,唐风没说什么,四人这就要掉头回去,可是一个东西,忽然跳到了唐风手电的光柱前,又是那只猫!唐风又看见了那只黑猫,黑猫正蹲在斜坡地道的一堆白骨上,静静地注视着唐风,“不行!我们还是应该下去看看,万一史蒂芬还没有死……” 说着,唐风也不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径直走上了斜坡地道,梁媛看见唐风走了下去,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一把拽着唐风,走下了地道。唐风拉着梁媛,小心翼翼地踩在一具具骸骨上,向坡道下走去,越往下空气越潮湿,呼吸也越发困难,同时,“咔嚓”、“咔嚓”一声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通过耳膜,传进大脑,刺激着两人脆弱的神经。 韩江和徐仁宇也跟了上来,走了大约二十米后,众人来到了斜坡地道底下,原来拱券型的地道,在这里变成了穹庐型的正方形地下空间,唐风粗粗估算了一下这个正方形空间,约有七八十平米,这是什么地方?唐风正狐疑之时,韩江忽然靠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道:“唐风,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黑头石室’?” 闻听韩江的话,唐风猛地一惊,“黑头石室”?难道这就是黑头石室,唐风从走进地道的那刻,就马上想到了黑头石室,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推测,他不相信自己误打误撞,这么容易就能找到黑头石室,但是韩江此时这一问,又让他不得不重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这个宽大的地下空间,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黑头石室”? 唐风压低了声音,回韩江道:“必须找到充分的证据,才能证明这个推断。” 唐风说完,走到了墙边,他借着手电的强光,仔细查看,一条白色的,略微发黄的水线,出现在墙壁四周,唐风一拍面前的墙壁,对众人道:“你们看,这里有长期积水的痕迹,说明这里以前曾长时间浸没在水中。” “怪不得下面这么潮湿,斜坡地道上有那么多淤泥!”梁媛喃喃道。 韩江忽然想到了什么,“这里会不会曾经是水牢?坡道上那些尸骨,很可能是曾经关押在这里的犯人,因为这里发生了某种变故,比如水位上升,于是,他们拼命想逃出去,但最后还是被大水淹没了。” “我看你可以编小说了!”徐仁宇对韩江冷笑道。 唐风却道:“韩江说的合情合理,完全有这种可能,只是这的水位为什么会突然提高呢?” “那你就要进那道门里去看看了。”说着,韩江指了指侧面墙壁上出现的一个洞口。 唐风点了点头,又一头钻进了那个洞口,里面仍然是一条拱券顶的地道,但是,当唐风逐渐适应了这条地道内的光线和气味时,他再次被震撼了,因为他闯进了一条人骨地道,在手电光柱的照射下,一排排摆放有序的白骨惊现在众人面前。 地道两边的墙壁底部是一排整齐的头骨,头骨上面贴着墙壁一层层整齐地堆放着根根白骨,白骨越堆越高,直到接近券顶的地方才停止了堆积,在地道券顶的最高位置,也就是在众人的头顶上,还悬着一排头骨,唐风不明白这些头骨是如何被固定在券顶上的,他仰起头,仔细观察,当他的眼睛几乎与头顶那个头骨空空的眼眶贴在一起的时候,他终于发现,在券顶的头骨上,都有一根粗大的,已经发黄锈死的铁钉,牢牢地把这些头骨钉在了券顶的砖石中,看到这里,唐风眼前忽然一阵眩晕。 “真是太恐怖了!这么多白骨,而且……而且还被人有意摆成了这个样子!”梁媛惊恐地说着。 徐仁宇狐疑地说:“我以前在欧洲曾见过人骨教堂,没想到国内的大山里,竟然有这么一个人骨地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韩江也乱了方寸。 唐风极力克制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但是面前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知识储备,但唐风还是给出了他自己的解释:“有两种可能性,一种这些尸骨是羌寨主人的骸骨,这个地道类似于一个墓室;另一种可能这些尸骨是敌人的尸骨,堆放在这里,彰显着羌寨主人的武功,也对水牢中的犯人以威慑;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解释。” “为什么?”韩江不解。 唐风压低声音道:“据我所知,不论是羌人,还是党项人,一般都不是这样的葬俗,而你刚才水牢的猜测,还有斜坡地道上的骸骨,倒是符合第二种推测。” 韩江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独自向前,走在了众人前面,唐风跟在韩江身后,缓步走在这阴森幽长的地道中,韩江走了大约八十步后,终于停住了脚步,唐风跟上去,惊奇地发现,前方的路被堵住了,而堵住这条地道的,竟是堆积如山的累累白骨! 四个人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了,过了好一会儿,唐风才缓缓说道:“这么多白骨把前方的地道给堵住了!看来我们该回去了。” 韩江似乎并不甘心,他上前用手电仔细查看面前堆积如山的白骨,前面的路确实被堵住了,韩江无奈,退了回来,可是当他的手电无意中照到地上时,他忽然发现在一堆白骨上,杂乱地摆放着几块大小不等的石块,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面前的白骨吸引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脚下这几块碎石块,韩江指着那些碎石块,问唐风:“这是什么?” 唐风这才注意到脚下的这些碎石块,他俯下身仔细查看这几块隐没在累累白骨之中的石块,慢慢地,慢慢地,唐风在这几块石块上发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文字…… 第十三章 喋血羌寨 唐风仔细辨认着石块上文字,五分钟后,他难掩兴奋之情,对众人说道:“这是西夏文字,太不可思议了,在这川西北的大山中,竟然会出现西夏文的石碑!” “西夏文字?这地方会有西夏文字?”韩江又惊又喜,但是又不敢相信。 “是的,我不会认错的,这是一块已经断裂的西夏文残碑。”唐风肯定地说道。 “残碑?我们在羌寨外见到那块无字残碑,是不是也是这块碑上的?”梁媛问道。 唐风点头道:“应该是的,只是……只是我不明白那块残碑怎么跑到了羌寨外面!”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这几块残碑怎么跑到了这幽深的地道中!”韩江忽然插了一句。 唐风闻听,先是一怔,而后说道:“是的,也有这种可能性,碑本来也可能是在外面的!” “别管碑在哪儿了?快说说,这碑上刻的是什么?”梁媛催促道。 唐风将几块残碑拼凑在一起,仔细辨认,他把脑中所能记得的西夏文字翻了个遍,一个个比对残碑上出现的西夏文字,唐风时而眼露兴奋之情,时而又摇头叹息,韩江、梁媛等得不耐烦了,又催促唐风,唐风这才指着这通残缺不全的石碑,解释道:“虽然这儿有好几块残碑,但这通石碑还是残缺不全,所以我无法见到全部的碑文,还有一些文字,我不敢确定,但是仅就这块残碑上我已经辨认出来的西夏文字,就已经发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哦!说说看!” “碑上的文字时从左到右,竖排的,第一列虽然字迹不全,但我大概看出了这句的意思,翻译过来是这样,‘王朝倾覆,党项衰微,我族人……奈长生天庇佑,返回故土,从贺兰山出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第二列缺损的比较多,我只认出‘翻越雪山’几个字,第三列后面两个字是‘大峡谷‘,而‘大峡谷’前面两个字,我不敢确定,可能是这个峡谷的名字,叫‘纳摩’,再往前面那两个字是‘穿越’或者‘穿过’的意思。第四列到第六列的大概意思是‘奈长生天庇佑,得返故土,驻寨为城,……’之后是记述了这座羌寨主人与临近一些敌人作战的情况,再往后是一长串明朝皇帝册封土司的官职,其他的就看不到了。”唐风详细地解释了碑文。 “这说明了什么?”徐仁宇忽然问道。 唐风看看徐仁宇,不知道是否应该当着他的面说出自己的判断,韩江给唐风使了个眼色,唐风心领神会,对徐仁宇说道:“这块碑记载了这座羌寨主人创建羌寨以及定居此地后的一些活动情况,还是有很高价值的。” 徐仁宇听了唐风的解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时,梁媛提议道:“既然前面走不通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么说史蒂芬就死定了!”徐仁宇看看前面堆积如山的白骨失望地说道。 韩江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史蒂芬掉下去那个洞很可能和这个地道是相通的,甚至离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近,但是前方的通道完全被挡住了,我看史蒂芬确实已经凶多吉少。” 韩江说完,谁也没有再说话,四个人依旧瞪着好奇和惊恐的眼睛,盯着地道内排放有序的累累白骨,然后慢慢向后退去。 四个人退出了可怖的人骨地道,又爬上了那条铺满尸骨的斜坡,重新回到来时地道中,唐风走在最前面,转过一道弯,又是一道弯,唐风凭着记忆断定,这应该是地道中的最后一个转弯了。可当他转过这道弯时,脚下的大地忽然颤抖了一下,从地道券顶上掉下来了一些灰尘,落在唐风头上,唐风诧异地掸了掸头上的灰,又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券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他又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他已经隐约看见了碉楼上露出的一丝亮光,但就在这时,唐风感到整个羌寨似乎都晃动了一下,几乎同时,他听到了一声沉闷的闷雷,唐风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本能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唐风回头招呼韩江和徐仁宇:“刚才羌寨晃动了一下,快离开这儿!” 韩江和徐仁宇跟了上来,四个人又来到碉楼下,唐风本能地仰头朝碉楼上面看去,这一看,羌寨又在惊雷声中微微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从碉楼顶上,几十块大小不等的巨石从天而降,直向站在碉楼内的唐风等人砸来。 唐风大叫“不好!”一把扑倒还傻在原地的梁媛,两人顺势一起朝前扑去,躲过了从碉楼上砸下的巨石,但却被灰石压了一身。过了好一会儿,梁媛清醒过来,晃晃脑袋,回头一看,压在自己身上的唐风竟还人事不省,梁媛大惊失色,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趴在唐风身上,使劲晃着唐风,唐风还是昏迷不醒,梁媛害怕了,她开始使劲捶打唐风前胸,嘴里喊着唐风的名字,“唐风——你别吓我啊!” 梁媛的声音拖着哭腔,眼见梁媛的眼泪就要落下来了,一旁才站起身来的韩江和徐仁宇也围上来,韩江查看了唐风全身,并未见明显外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韩江一把背起唐风,然后冲梁媛和徐仁宇道:“先上去再说!”于是,四个人又回到了二楼大厅的锅庄边。 徐仁宇期盼着能在锅庄边再见到史蒂芬,但是这里和他们离开时一样,没有史蒂芬的身影,徐仁宇失望之余,这才发现,羌寨外,此时已是乌云密布,暴雨如注。 大约十分钟后,唐风躺在梁媛怀中,总算是慢慢苏醒过来,梁媛见唐风醒了,赶忙抹净眼泪,对唐风嗔怪道:“你也太不经摔了吧,这么半天才醒过来。” 唐风看看周围,自己竟然躺在梁媛怀里,脸微微有些发热,唐风努力回想起了刚才的事,一下从梁媛怀中蹦起来道:“我的大小姐,刚才好像是我救了你吧,你还对我这么凶!” “你是救了我,但你刚才还把我吓得不轻呢!” 梁媛的话,一下把唐风噎住了,韩江和徐仁宇不禁一阵发笑,唐风瞪了梁媛一眼,坐到锅庄边,问韩江:“你们刚才看到从碉楼落下的那些巨石了吗?” “看到了,幸亏你提醒,大家才逃过一劫!”韩江道。 “你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只听到刚才打了个闷雷,然后碉楼顶上的那些巨石就掉了下来,我估计是碉楼被雷劈中了,导致碉楼顶上的那些石块坠落。”韩江分析道。 “这也太巧了,偏偏我们在里面的时候,被雷劈了!” “得了吧,你应该感谢运气好,后来我看了一眼那地道,地道已经完全被掉下来的巨石堵住了,要是我们晚出来一步,那可就被困在里面了,一面是巨石,一面是累累白骨,我现在一想起来,还后怕呢!”韩江心有余悸的样子。 天完全黑了下来,羌寨外的雨越下越大,韩江想在羌寨的锅庄上点一堆篝火,但却苦于没有木柴,四人只得将徐仁宇包里的食物分食而尽,权当是晚饭,而徐仁宇又点燃了他的宝贝烟斗,很惬意的陶醉其中。 寒气一阵阵从门缝外袭来,为了节约电池,谁也没开电筒,漆黑的羌寨中,四个人默默围坐在锅庄边,徐仁宇叹了口气,道:“什么都做不了,怎么才能熬过这寒冷的长夜?” “睡觉!”韩江冷笑道。 “睡在这鬼地方?我可睡不着!”徐仁宇道。 “是啊!今晚我肯定不敢睡!”梁媛也附和道。 “也不知道史蒂芬怎么样了?难道他真的就这么摔死了!连呼救声都没有。”唐风喃喃道。 “别想了!我看那洞深不见底,可不一定就是跌到地道里那么深,洞底下还不知通到什么地方呢?就算史蒂芬摔下那个洞,是和地道相通的,那里面会有什么?怪兽?机关?哪怕是有点积水,他也完蛋了!哎!所有人都逃过了空难,史蒂芬却死在了这古人建造的羌寨中!”徐仁宇叹息道。 “还有那个马卡罗夫和叶莲娜,他们俩如果也下山来了,恐怕……”梁媛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没有继续说下去。 唐风望着一旁沉默不语的韩江问道:“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韩江道:“我在想左手一扇门内的旋转楼梯通向哪里?第二扇门内的旋转楼梯通到地道的水牢里,那么,第一扇门的楼梯会通向哪里?” “怎么?你还想进去看看?”徐仁宇惊道。 “还有,那只黑猫呢?我们跟着黑猫进入最后那段人骨地道后,就再没见到那只黑猫?”韩江没有回答徐仁宇的问题,继续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那猫肯定被堵在了地道内!”徐仁宇肯定地说道。 “也许……也许黑猫可以穿过那些骨骸之间的缝隙,继续向地道内前进。”唐风忽然喃喃地说道。 韩江点点头,“我比较倾向于唐风的说法,黑猫的身形,很可能能穿过那些骨骸的缝隙,继续向地道内走。” “再往里走,会是什么?”梁媛问。 “可能是史蒂芬掉下去的那个深洞,也可能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堵墙,谁知道呢?”韩江顿了一下,又道:“总之,这里出现一只猫就是很奇怪的事。” “奇怪吗?不就是一只野猫?”梁媛不解。 “野猫,也不会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里!”韩江道。 韩江的话,让唐风心里一惊,“你是怀疑这里还有人居住?” “啊!——这里还有别人!”梁媛惊得从地板上蹦了起来,惊恐地望着周围,仿佛周围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韩江挥了挥手,示意梁媛坐下来,待梁媛冷静下来,韩江才缓缓说道:“这里没有一点有人生活的痕迹,而且在这与世隔绝的大山里,也是无法生存的。”韩江伸了一个懒腰,又道:“大家都不用瞎猜了,明天我们再从左手第一扇门内的旋转楼梯下去看看,如果没发现什么,雨一停,我们就继续赶路,我们的目标并不是解开这里的谜团,而是尽快走出大山,营救落难的乘客,至于这里,还有史蒂芬,等救援人员来了,把那些尸骨搬开,就能真相大白。时间现在对我们很宝贵,大家赶紧抓紧时间休息,不要说害怕睡不着,睡不着也得睡,明天还要赶路。” 说完,韩江又逐一检查了羌寨大门,和二楼大厅内的每一扇门,将所有门关紧,韩江这才放心地躺了下来,唐风、梁媛和徐仁宇也躺了下来,说是睡不着,不敢睡,结果,梁媛和徐仁宇一躺下便进入了梦乡,唐风还在回想着白天遭遇的事,但是他根本理不出头绪来,大脑内,一团乱麻,唐风索性不再去想,很快他也进入了梦乡。 “啪”的一声,漆黑潮湿的地道中,亮起了一道光柱,唐风推开手电筒,独自行走在地道内,他的身旁是摆放整齐的累累白骨,人骨地道?!唐风又来到了人骨地道的尽头,这里,堆积如山的白骨,挡住了他的去路。 唐风静静地看着前方的一排排尸骨,他似乎忘却了恐惧,这些尸骨是什么人?他们从何而来?又为何被堆砌在此?想到这,他不知不觉地伸出了手,轻轻地触到了一个头骨的天灵盖,又是一个,还有一个,一个有一个,唐风触摸着遥远的灵魂……突然,当唐风的手触到其中一个头骨时,他面前那堆积如山的骨骸,不知被什么力量,从中间分了开来,那力量带着唐风一直向前,向前走进了更深的地道,唐风的耳畔,脸旁,身边,全是白色的尸骨,只有前方闪出了一道狭窄的通道,那神秘的力量一直向前,推动着唐风,越来越快,唐风感到呼吸困难,他睁不开眼睛,但是他极力使自己睁开眼睛,他必须要看清前方,前面会是什么?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出现? 那个神秘的力量消失了,唐风来到了地道的尽头,他猛地向前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住,他看见了前方阴影中站立着一个人,他是谁?唐风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那人也向前迈了一步,唐风看见那人身上的衣服是——是史蒂芬! “史蒂芬?!”唐风惊喜地喊道,可是,当那人的头部从阴影中完全显现出来时,唐风惊呆了,那——那不是史蒂芬的脸,而是一个可怖的白色骷髅! 唐风向后退去,那骷髅却向前走来,唐风一步一步向后退却,可是他忽然觉得后背靠在了什么东西上,唐风猛地回头,发现身后的地道又被封闭了,身后——身后竟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骷髅!唐风无路可退,他回过头来,又看着面前这具正朝自己走来的骷髅,骷髅伸出了恐怖的右手,一把抓住了唐风的脖颈,唐风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他的瞳孔在急速放大,他感到了窒息,他想呼救,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不!放开我!”唐风大喊一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的喊声惊醒了梁媛和徐仁宇,徐仁宇忙问唐风:“你怎么了?” 唐风抹了抹额头的细汗,道:“做了一个噩梦!” “你真是不成熟啊!还做噩梦!”梁媛埋怨道。 唐风没有反驳梁媛,他突然发现,“韩江……韩江怎么不见了?” 梁媛和徐仁宇也惊慌起来,就在三人不知所措之时,忽然,他们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啪!——啪!——啪!,”那声音规律而有节奏,唐风仔细辨别,他听出来了,那是木头互相撞击的声响,像是从大门那边发出来的,他坐了起来,打开手电筒,向大门看去,只见虚掩的大门,一下又一下,被门外的什么东西顶起,然后又拍了回去,啪!——啪!——啪,这声音是门拍到门框发出的声音。 “那是怎么回事?”徐仁宇小声惊道。 “我去看看。”说着唐风站起身,朝羌寨的大门走去,可奇怪的是,当唐风刚一迈步,大门重重地撞在门框里,便不再动了,那奇怪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唐风怔在了门后,就在这时,唐风突然感到门外有一种不可遏止的巨大力量推开了大门,那力量从吹开的大门内,向自己扑来,唐风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这股力量面前,变得弱不禁风,他一连后退了六、七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手中的电筒也滚出了很远。 风!那股巨大的力量是一阵狂风,羌寨的大门开了,坐在地板上的唐风,感到一股阴风直灌进自己的裤管,他瞪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门外的木质走廊上传来了“咚!咚!咚——”坚实而有规律的脚步声。 又是一阵寒风,唐风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向后退去,身后的梁媛和徐仁宇更是瑟瑟发抖,惊恐万分,一个又高又长的影子映在门口的地板上,紧接着,伴随着那恐怖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门口,唐风的右手胡乱地在地板上划拉着,终于,他又抓到了自己掉落的电筒,他颤抖着举起电筒,照向门口,同时嘴里含糊地质问道:“谁——” “别照了,是我!”就在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唐风也看清了门口的黑影,竟是韩江。 “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吓人啊!”唐风怒道。 韩江走进门来,关上大门,道:“我在给你们警戒,在这样的地方,如果我们四个都睡了,万一遇到危险,那可就全完了。” “警戒?那你跑到外面干嘛?” “外面雨下小了,我在门口转了转,不过,除了听到几声奇怪的鸟叫,什么也没发现!”韩江解释道。 梁媛和徐仁宇这才缓过神来,一起埋怨起韩江来,最后,韩江不耐烦了,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都怪我多此一举,你们赶紧睡吧!” 梁媛、唐风和徐仁宇又重新躺下,一刻钟后,梁媛和徐仁宇再度入睡,而唐风却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梦,一个奇怪的噩梦!半个小时后,唐风还没有睡着,他一翻身,却被坐在旁边的韩江轻轻踢了一下,韩江附在唐风耳边,小声道:“还没睡着?没睡着,就跟我过来聊聊!” 说着,韩江又起身蹑手蹑脚向大门走去,唐风不解其意,只好跟着韩江出了大门,来到门外,韩江拍拍唐风的肩膀道:“我刚才就想找你单独聊聊,没想到你竟然也睡得那么香!” “废话,都走了一天了,昨夜也没怎么睡,谁不困啊!” “行了,别抱怨了,我找你就是想问你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最关键的问题?什么问题?” “这儿是我们要寻找的黑头石室吗?”韩江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唐风沉思了片刻,回道:“依我看不像,虽然我们在这儿发现了西夏文的石碑,但是,根据玉插屏上的几句诗,我认为传说中的‘黑头石室’,应该是党项羌人早期在川西北一带具有神灵崇拜性质的一处建筑,也有可能是山洞,那要古老得多,应该是在党项羌人没有向北迁徙之前,隋唐时,青藏高原上的吐蕃人崛起,当时还很弱小的党项羌人开始向北迁徙,也就是说‘黑头石室’的年代应该在隋唐之前;而这里的羌寨,它的建筑年代我们已经很明确了,最早应该是在明朝初年,在年代上差了几百年,所以我认为这里并不是所谓的‘黑头石室’。” “难道这儿只是一个羌寨?” “这儿当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羌寨,仅凭那块西夏文残碑,就足以说明这座羌寨和党项遗民的关系,这里的建造者是西夏灭亡后,迁徙回川西北的党项遗民,这不正和罗教授的推测对上了吗?” “也就是说这里即便不是黑头石室,我们也已经接近我们的目标了?” “我想是的,但我又觉得黑头石室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我们找到!”唐风说到这,顿了一下,又说道:“对了,你要不提到黑头石室,我差点忘了,我们在地道尽头看到的那块残碑上,第一列就出现了‘黑头石室’几个字,在后面也出现了一次。” “哦!你当时怎么没说?” “因为徐博士,他还不是我们的人,对吗?” “对!你做得很对,有些事他是不能知道,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一些,而我们现在又不可能丢下他,这也是我为难的一件事,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遭遇什么。”韩江长叹了一口气。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明天就按你说的办,我们当务之急,还不是黑头石室,是要赶快走出这里。”唐风反倒安慰起韩江来。 两人说话的时候,雨又下大了,韩江和唐风回到大厅中,整个后半夜,唐风和韩江轮流担当警戒,直至东方破晓。 第二天一早,大家醒来的时候,羌寨外的雨已经停了,一直未出现的阳光洒在了羌寨门前,唐风走到羌寨大门外,发现山谷中的那条溪流,一夜之间,水量暴涨,昨日险些要了唐风小命的瀑布,竟形成了蔚为壮观的瀑布群,从高处一泻而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唐风回到羌寨内,见韩江等人已经准备就绪,“怎么?按你的计划,去第一扇门里看看?”唐风问韩江。 “我定计划,一般是不会改变的。”韩江坚定地说道。 “你见到那只猫了吗?”唐风忽然问韩江。 韩江对唐风这个奇怪的问题感到惊讶,他怔了一下,道:“自从在那个人骨地道中最后一次见到那只黑猫就再没见过了,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唐风摇摇头,“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说完,唐风也背上背包,做好了准备。 这次,韩江走在了前面,四个人打开左手第一扇木门,和昨天见到的情形一样,一座老朽的木质旋转楼梯,一直通向下面,韩江打开手电,在旋转楼梯上绕了约有三、四圈就来到了一个密闭的小屋内,韩江用手电扫了一遍这间小屋,小屋内出现了两扇一模一样的小门,韩江疑惑道:“这道旋转楼梯,看来就到这里。” 唐风也很奇怪,“这里是羌寨的一楼,看来这座旋转楼梯就是通到这里,而昨天我们走的那座旋转楼梯转了很多圈,应该是通到了羌寨地下,这大概就是两座楼梯的差别。” “所以当年建造羌寨的人修了两座旋转楼梯。”徐仁宇道。 “还有一个洞,或者叫竖井!”梁媛的这句话,让大家又想起了史蒂芬。 “让我们来看看,这两扇小木门都通向哪里?”韩江说着,走到一座小门前,用手推了推,木门没动,看来是锁上了。于是,韩江又转到另一座小木门前,用力推了一下那道小门,小门开了,韩江警惕地走进了小门内,唐风三人也紧跟进来,小门内,是一个不大的空间,但是当四个人抬头望去,唐风不禁惊叹道:“我们进入了另一座碉楼里面。” 是的,他们走进了羌寨的另一座碉楼内,不过,唐风他们并不担心这里会有巨石从天而降,因为在这座高大的碉楼内,他们看见了一座更为庞大的旋转木梯,木梯蜿蜒而上,一直通向碉楼上面。 韩江也惊叹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这里的楼梯还保留着。” “是啊!这样我们就可以上去了。”说着,唐风已经急不可待地走上了碉楼内的旋转木梯,在这座庞大的旋转木梯上转了四圈之后,唐风走到了旋转楼梯的顶端,但是唐风在仔细观察后,指了指头顶的木板,对其他人说道:“旋转楼梯就通到这里,但是上面应该还有空间,这碉楼高得很,但是我们看来是没办法再往上爬了。” 韩江看看这里,道:“看来是这样,但是你们看这儿。”说着,韩江一指墙壁上出现的一道木门道:“这里还有一道门。” 韩江上前,使劲推开了这道门,一缕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韩江依旧保持着警惕,率先走出了这道门,门外,是一个露天大平台,唐风来到平台,对众人说道:“这就是我昨天跟你们说过四楼顶上的大平台,看来我们直接跳过三楼,来到了这里。” 唐风仔细查看这座大平台,靠后墙建有一溜五间打通的屋子,左右最边上两间砌有石墙,石墙上各有一扇羊角窗,中间三间屋子,没门没窗,完全敞开,只靠两根柱子支撑,正对露天大平台,唐风站在大平台上,陶醉地深吸了一口这里的新鲜空气,极目四望,青山逶迤,绿水潺潺,不禁心旷神怡道:“这里稍微装修一下,就是个很不错的休闲度假别墅啊!” “哼!那以后你就搬到这来住。”韩江在四楼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当他伫立在大平台正中时,猛地抬头,忽然看见在后墙顶上,一块白色的石块高高耸立,在阳光直射下,显得那么刺眼夺目。 “那是什么?”韩江指着后墙上的白色石头问。 “那石块叫白石,是羌人的天神,也叫白石神,羌人崇尚白色,对白石的崇拜由来已久,传说古时羌人在与敌人作战时,屡战屡败,后来,在一个寒冷的夜晚,羌族首领牟芯偶然得到了白石神的谕令,白石神告诉他,第二天决战,用坚硬的白云石和木棍作武器,便可打败敌人,羌人按照白石神的谕令去做,果然战胜了敌人,从此,羌人便把白石神奉为天神!所有羌族的建筑上都会放置一块白石,以此祈求天神庇佑,你看,两座碉楼上也各有一块白石。”唐风解释了一番白石的来历。 说完,唐风双手合十,对白石暗暗祷告,梁媛和徐仁宇也学着唐风的样子,对白石神祈祷了一番,韩江将目光再次移向碉楼,他眯着眼,看了看右侧的碉楼,右侧碉楼顶上的部分已经坍塌,看来这就是昨天差点砸到他们的那座碉楼,韩江又转向左侧的碉楼,左侧的碉楼完好无损,是的,韩江看到,在左侧碉楼的顶上,也有一块白石,它高耸云端,蓝天,白云,神圣的白石神,不可思议的力量……突然,碉楼上的那块白石晃动了一下,是风?还是……?韩江猛地睁开眼睛,大叫道:“碉楼上有人!” 唐风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韩江一把将唐风三人扑倒在地,紧接着,便传来“哒!哒!哒!”一阵枪响,慌乱中,韩江掩护众人撤进靠后墙的那排屋子里,枪声这才停了下来。 空气似乎凝固了,碉楼上的人没有再射击,韩江和唐风都明白,他们是在等着“猎物”再出现,现在,在四楼的大平台上,只剩下山间呼啸而过的风声。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后,韩江听到了碉楼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露出一丝老练的微笑,小声道:“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好!一共来了六个。唐风,梁媛,博士,你们先躲到屋角那个隐蔽角落里,马上打起来,我可顾不上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我也许能帮上你。”唐风道。 “是啊!说不定我们能帮你!”徐仁宇虽然惊慌,但很快镇静了下来。 “不必了,六个家伙,我一个人对付的来,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叫你们的。”韩江斩钉截铁地说。 “可你的枪里只有六颗子弹。”唐风忧心忡忡。 “就是没枪,我也可以对付这几个毛贼!当然,有枪还是用枪,六颗子弹,正好一人一枪。”唐风还想说什么,韩江打断他:“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说话了,用手语,你们一定要看好梁媛,不要让她叫出声来。” 梁媛听韩江这么说,颇不服气,刚想开口争辩,就被唐风一把捂住嘴,拽到了屋角隐蔽的角落里,旁边正好有一堆落满灰尘的杂物,可以用来遮挡,韩江则隐蔽在一颗柱子后面,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六名匪徒,跃出碉楼,落在四楼大平台上,六人分成两列纵队,手持德制MP510A3冲锋枪,步步逼近,走在前面的那名匪徒向后一伸手,所有匪徒都停住脚步,再见那名匪徒举枪对靠后墙的那排屋子,一阵狂射,一时间,屋子内外,砖石横飞,尘土飞扬。 韩江隐蔽在柱子后面,几颗子弹就从柱子边上擦过,他却一动没动,他知道,这是匪徒们的试探。韩江听到了匪徒换弹匣的声音,接着,匪徒继续向前,离他的位置越来越近了,韩江已经可以看到那几个匪徒的影子了,他看了一眼墙角里的唐风,唐风也正在看他,那眼神似乎是说可以动手了,韩江轻轻动了动食指,那意思——再等等! 终于,领头的黑衣人,已经走到了韩江藏身的柱子边,韩江打定主意,只要那小子再往前半步……那小子还一点没有察觉,又往前挪了半步,脚还没落下,这小子忽然发现不对,身旁有人,可为时已晚,他刚想转身,举枪朝韩江射击,怎奈如此近的距离,他已经丧失了机会,就见韩江伸出钢铁一般的左臂,勒住这小子的喉咙,将这小子一把揽入怀中,右手迅速举枪,对准这小子的太阳穴,扣动扳机,“砰”的一枪,结果了这小子,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超过五秒钟。 其他五个匪徒,还没反应过来,韩江已经侧身出现在他们面前,“砰!砰!砰!砰!砰!”五声枪响,匪徒们没开一枪,便已是四死一伤,受伤那位,见势不妙,掉头就往平台边上跑去,韩江的84式手枪,已经没了子弹,他扔掉手枪,拾起一名匪徒的冲锋枪,冲着已经跑到平台边缘的那名匪徒,就是一梭子弹。“啊!——”匪徒中弹,站立不稳,一头栽下了平台! 这一切都太快了,碉楼上的其他匪徒还来不及反应,六名同伙就丢了性命,韩江乘机将几名匪徒身上的弹匣全都取了下来,重新退回屋里,屋外,屋顶,随即枪声大作。 “接着!”韩江将一把匪徒使用的冲锋枪扔给了唐风,唐风接住枪,从墙角站起来,问:“你让我也用这个?” “是啊,敌人在左侧的碉楼上,刚才我发现通往平台的那道门被关上了,我们现在无路可退,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先干掉左侧碉楼里的敌人,我有个想法,等会你掩护我,我爬到左侧的碉楼里。” “主意虽好,可这样你太危险了,现在根本没有攀岩工具。” “所以需要你的掩护,我冲出去后,你就要不停地向左侧碉楼上射击。我会尽快绕到左侧碉楼的背面,不要再争了,现在只有这个办法。” 唐风想想,也只得点头同意,一共十个弹匣,韩江只带了两个,其他全留给了唐风,韩江略作准备,将枪背在身后,一切准备停当,屋外的枪声也停了,韩江贴着墙,一小步,一小步,慢慢接近左侧的碉楼。 但是,韩江的意图很快就被碉楼内的匪徒识破了,于是,左侧碉楼里,枪声再次响起,唐风斜倚在门框边,一看碉楼上的匪徒向韩江射击,立即还以颜色,“哒哒哒哒!——”唐风一口气打完了一个弹匣,压得碉楼内的匪徒根本没有机会再对韩江发动有效射击,唐风算过,只要韩江能成功的绕到碉楼背面,就算把八个弹匣全打完,也无所谓。 唐风稍停,碉楼内的匪徒又向韩江射击,唐风继续还以颜色,碉楼内的匪徒大概觉察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乱作了一团。 左侧碉楼,是由打磨整齐的石条、石板和各种大石块垒砌而成,韩江踩在石条和石板的间隙,艰难地爬上了碉楼,就在他爬上左侧碉楼的同时,右侧碉楼上的匪徒便发现了他。一梭子弹打在他的身旁,韩江保持着沉着,冷静,仍然按照计划一步步向左侧碉楼背后移去。 一刻钟后,韩江的手磨出了血泡,他也终于绕到了碉楼背面,这里风景宜人,也没有匪徒的枪击,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韩江看看脚下,掉下去那可将是万劫不复…… 那头,唐风已经筋疲力尽,他没想到,自己一文人,竟然一口气开了数百枪,打掉了整整七个弹匣,他见韩江已经转到了碉楼背面,总算出了口气,决定留点子弹自卫了,于是,唐风一翻身,躲进了屋子里。 一步,两步,三步……韩江艰难地向碉楼上方爬去,终于,他又向上爬了六、七米后,碉楼上出现了一个窗口,韩江纵身一跃,跳进窗口,里面是木制的楼梯板,看样子很新,是最近才铺的,韩江四下张望,未见匪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碉楼的哪一层,不管那么多,继续往上走,韩江走上狭窄的楼梯,他刚爬到上面一层,一露头,就发现上面有两个匪徒,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窗口,并未注意到后面,韩江蹑手蹑脚,露出了大半个身子,然后举起枪对准那两个匪徒,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好了,我准备好了。” 两个匪徒听到身后传来陌生的声音,大骇,刚一扭头,还没看清韩江容貌,就被韩江结果了性命,枪声惊醒了上面的匪徒,韩江迅速地又上一层,这层没人,但他刚一站稳,就从上面一层下来三、四个匪徒,韩江一阵狂射,干掉了两个,另两个刚露个大腿就又跑了回去! 韩江知道,上面一层就是匪徒的老巢了,他不慌不忙,换了一个弹匣,冲上面的人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下来投降!” 回应韩江的,是一排从上面击穿地板射下来的子弹,韩江后退了两步,朝地板上的弹孔看了看,他并不恼怒,提枪也对着上面的地板连开数枪,伴随着枪声,是“啊!——啊!——”两声惨叫,韩江知道,又报销了两个,他继续冲上面喊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数三下,这是你们最后的时间。” “一!”楼上没有声音。 “二!”又是一梭子弹穿过地板,射到韩江脚下,韩江又向后退了两步。 韩江继续喊道:“三!”话音刚落,楼上,六个匪徒,屁滚尿流地溜下了楼梯,纷纷丢掉武器,乞求饶命!韩江看了看这些人,问道:“刚才我喊数时,谁对我开的枪?” 六个匪徒中,五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中间一名小个子匪徒,韩江看看那小个子,笑道:“你刚才一共冲我开了十八枪,多么好的数字。你们六个,把裤带解下来,给我做十八个俯卧撑,不要耍花样。” 韩江乘这几位做俯卧撑时,上去检查了一遍,楼上确实没人了,韩江下来,把六个人绑好,问道:“你们的头呢?” 小个子催头丧气地说:“你上来之前,他就跑了。” 大平台上,枪声渐息,碉楼上的匪徒都哑火了。唐风慢慢步出藏身的屋子,他知道韩江一定是得手了。 左侧的碉楼里,韩江补充了弹药,一路下去,追击逃走的匪首。这一路,韩江又击毙了几名躲在暗处,企图袭击自己的匪徒,他一口气下到碉楼底下,一推门,又进入了上来时的那间小屋,这里一团漆黑,韩江打开手电,发现那道刚才没有推开的小门,此时却虚掩着,韩江不再犹豫,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门里,是个很大的空间,堆放着一些东西,像是一个仓库,韩江忽然想到唐风曾经说过,一般羌寨的一层都不住人,而是用来圈养牲畜,可是这里现在怎么成了仓库?韩江走过去,那些东西,上面盖着墨绿色的帆布,韩江掀起帆布,下面竟是十余箱武器和弹药,韩江大惊失色,这里怎么会存有这么多武器和弹药! 韩江惊骇之余,感到脑子有些混乱,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韩江身后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我的朋友,把枪扔过来,然后双手抱头。” 韩江没有动,那人大怒道:“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说着,一梭子弹在韩江脚边开花,韩江无奈,扔了枪,慢慢举起双手。 “把枪踢过来!” 韩江照办,就在那人俯身捡枪时,韩江猛地回过身来,盯着那人,可让他失望的是,那人带着黑色头套,看不清脸,“谁叫你转身了!”匪徒喝道。 “我就是死了,有几件事也要问清楚,否则我会死不瞑目的,你们是什么人?” “你需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你已经没有机会审判我们了,哈哈!”那人一声狂笑。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韩江依旧不依不饶。 “你问得太多了,我没时间再陪你玩了,现在我就送你上路!看好了,你死在这枪下,也算对得起你这人了,等会儿,你就会变成筛子了,哈哈哈哈——”说着,那人阴笑着举起了手中彪悍的俄制AEK999通用机枪,就要扣动扳机,这千钧一发之际,韩江闭上了眼睛,他开始回忆那些遥远的往事,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再能打扰他,忽然,一个遥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变成筛子的人应该是你!” 这是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难道是另一个世界,不!不是,韩江猛地睁开眼睛,“叶莲娜!竟然是她!”叶莲娜扔出的匕首,刺中了那人的手腕,那人惨叫一声,支撑着用单手冲叶莲娜开了几枪,叶莲娜匍匐在地,那人再也支撑不住,于是丢了枪,撒腿就跑,韩江本想去追,又担心叶莲娜,只得放弃那人,跑到叶莲娜近前,叶莲娜并没事,站起来对韩江喊道:“韩!你为什么不追那坏人?” “我不是担心你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没事!我和父亲,看你们走了,也偷偷跑出来了!” “我已经知道了,但是你父亲他可有伤!” “别管那么多,快去追那匪徒,走,我知道这里有个门。”说着,叶莲娜拉着韩江从另一道门跑了出来,出了羌寨,韩江这才发现,原来在羌寨后墙的后面,有条小路,怪不得正门前面没路,那伙匪徒一定是从这条路进出的。 韩江和叶莲娜追出没几步,就看见了那人,那人失血过多,还带个头套,一路跌跌撞撞,没走出多远,又摔了个跟头,便再也没爬起来。 韩江用膝盖抵住那人后腰,这时,叶莲娜,唐风和马卡罗夫、梁媛,徐仁宇等人都赶了过来。韩江摘下那人的头套,只见那人一脸横肉,脸上还刻着三道清晰的疤痕,唐风一见此人,顿时惊叫道:“这个人不就是在香港绑架我和梁媛的匪徒吗?他脸上三道疤我太熟悉了。”不错,这人正是几个月前,在香港捡回了一条命的“三道疤”。 韩江质问道:“快回答我的问题,说,你们是什么人?幕后老板又是谁?” “三道疤”在韩江身下,连连哀求,“长官,你们这样压着我,我也没法说啊,我受了伤,快不行了,你们让我起来,喘口气……” 韩江一想反正这家伙是跑不掉了,便把“三道疤”提了起来,让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说,于是,韩江和“三道疤”开始了你一句,我一句挤牙膏式的问答。 “是我的老板派我来的,其实,撞上你们只是意外收获……”“三道疤”刚说到关键之处,突然没了声,因为此时他的眉心中了一枪。 “有狙击手!”众人大骇,赶忙隐蔽在路旁的灌木丛里,四下观察,“不!不是羌寨里,是对面的山梁上!”唐风率先发现了对面山梁上有人。 唐风话音刚落,一枚火箭弹也击中了羌寨一层的弹药库,“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大山都微微颤抖了一下,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羌寨瞬间化为了一堆瓦砾! 唐风看见珍贵的羌寨瞬间化成瓦砾,无比愤怒,举起他手中的冲锋枪,冲对面山梁一阵狂射,韩江制止道:“唐风,没用的。那边太远了,这枪根本打不到!” 唐风放下枪,盯着对面山梁上,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两个人,提着两个大箱子在快步疾走,唐风嘴里不禁喃喃道:“要是带着军用望远镜就好了。” “喏!试试这个。”马卡罗夫突然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不锈钢酒壶递给了唐风。 “这是什么?” “我退休后无聊,自己做的小玩意。” 唐风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小酒壶,是一个酒壶形状的望远镜,唐风用马卡罗夫的酒壶望远镜看了看,虽然比不上高倍的军用望远镜,但他从望远镜中清晰地看到了,对面山梁上,有两个正在疾步行走的人,但是距离实在太远,用马卡罗夫的这台酒壶望远镜也看不清那两人的面貌,很快,那两个人消失在对面的山梁上…… 唐风举着望远镜,久久不肯放下,“我们还是快离开这吧,最好能赶在天黑前走出大山。”叶莲娜提醒韩江。 唐风将望远镜还给马卡罗夫,说:“有您这种退休爱好的人,退休前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说完,唐风沿着脚下的山路,快步向前走去。 叶莲娜想天黑前就走出这片大山,但事情总是事与愿违,他们在大山中走了大半天,直到日暮西山,也没能走出这片大山。 众人只得在一条小溪边宿营,徐仁宇和马卡罗夫点起篝火,韩江、唐风和叶莲娜费尽全力,才打来了一点野味,众人围坐的篝火边,开始享用这不多的晚餐。 徐仁宇吃罢晚餐,兴奋地从背包中掏出两把手枪,两颗手雷,还有数匣子弹,递给韩江和唐风,道:“这是我在羌寨一楼的库房内找到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枪械。” 韩江拿起枪,摆弄了一下道:“居然是国产的九二式手枪,但是……枪号都被抹去了!” 韩江收起了手枪,却见唐风愁眉不展,韩江知道唐风是在为羌寨被毁而难受,也许,寻找黑头石室的一些线索就此断了,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韩江拍了拍唐风的肩膀,道:“别难受了,我们还是有些收获的。”唐风明白韩江的意思,冲韩江点了点头。 韩江转而看看叶莲娜,又看看马卡罗夫,这一路上,他心里一直在嘀咕:“这对父女是什么来历?竟有如此不凡的身手?” “你老盯着我看,干嘛?”叶莲娜忽然质问韩江道。 “因为我一直想向叶莲娜小姐请教一个问题。”韩江面带微笑对叶莲娜说道。 “哦!说说看!” “我想问叶莲娜小姐,你们俄罗斯的女医生是否都像你这样漂亮迷人,还有一身飞刀绝技?” 叶莲娜并不慌张,只见她微微一笑,反问韩江:“你们中国的警察不也会开飞机吗?” “我已经说过,我以前在部队干过。” “那我就实话跟您说,我这点飞刀绝技,是我父亲教我的一点小小的防身术,专门用来对付坏人的。” “哦!这么厉害的女子防身术?如此说来,马卡罗夫先生,不但会开飞机,更是功夫一流啊!”说着,韩江将话题扯向了马卡罗夫。 “以前在部队学过一点功夫!所以教给了叶莲娜,叶莲娜从小跟我在部队长大,不但会飞刀,枪打得也很准。你知道,这些年俄罗斯的治安一直不好,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我把我会的基本上都教给了她。”马卡罗夫很平静地说道。 韩江心里还在犯疑,但是马卡罗夫的回答让他抓不到任何破绽,韩江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唐风出来打起了圆场:“行了,我们还是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继续往前走,现在大家赶紧抓紧时间睡觉!”韩江说着,就直挺挺地躺在了草丛中。 “晚上天这么冷,咱们睡在这儿,恐怕明天都该感冒了。”徐仁宇嘀咕道。 “是啊!怎么睡啊!”从小娇生惯养的梁媛哪受过这苦。 马卡罗夫却笑道:“当然不能像韩这样睡了,我有个小办法,从小溪里先找些鹅卵石来。” 众人不解其意,除了韩江没动地方,其他几人从溪流中搬来了许多鹅卵石,马卡罗夫对众人说道:“先将这些鹅卵石在火上烤,同时,我们每人在地上挖出个和我们体形差不多大小的坑,然后将烤热的鹅卵石放入坑中,再用溪边的细沙盖在鹅卵石上,这样躺在坑中睡觉,会暖和很多。” 大家按马卡罗夫的办法如法炮制,果然,要暖和许多,韩江无奈,也只得按马卡罗夫的办法,给自己做了一个坑,然后躺进去,这才安然睡去。 所有人都太累了,这一夜,唐风、韩江、梁媛和徐仁宇都睡得很香,第二天一早,唐风率先醒了过来,伸伸懒腰,唐风叹道:“想不到在野外也能睡得这么……” 唐风的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他吃惊地看着面前两个浅坑,突然大叫道:“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不见了?” 唐风的叫声,惊醒了韩江、梁媛和徐仁宇,韩江睁眼一看,叶莲娜和马卡罗夫果然失踪了,他检查了一下各自的装备,属于他们的东西一样没少,而叶莲娜和马卡罗夫的东西则全没了,“我早看出他们俩有问题!”韩江喃喃自语道。 “看样子,他俩是自己离开的,应该才走没一会儿!”唐风判断道。 “那我们要不要去追他们?”徐仁宇问道。 “人家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我们还去追他们,犯贱啊!”韩江怒道。 大家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梁媛才怯怯地问韩江:“我们该怎么办?” “不管他们,继续赶路!” 四人整理停当,再次上路,又是一整天的山路,夜幕降临之前,他们翻过了最后一座大山,终于看见了山下的点点亮光,“似乎是个小镇。”唐风惊喜道。 “我们终于走出来了!”徐仁宇一下瘫坐在山梁上。 四个人继续向山下进发,一个小时后,他们走上了一条公路,他们想拦一辆车,但是公路上却不见一辆车驶来,四人只好继续靠两条腿向前走,走了一百来米,韩江忽然发现,路边有一块牌子,他兴奋地用电筒照上去,可只此一眼,他的心情就降到了冰点,只见那块牌子上写的是——“山洪路毁,正在抢修!” 众人一见这块牌子,顿时泄了气,徐仁宇长叹道:“好不容易走出来,居然路又被毁了,我真是受不了了!” “快看看手机是不是有信号了!”唐风失望之余,还保持着冷静。 可等众人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所有人的手机这会儿全都没电了。又饿又渴又累,再加上巨大的失望,韩江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使劲指了指公路前方闪出的点点亮光,于是,大家继续埋头向前赶路,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不过,总算是有人烟了,随着那亮光越来越清晰,众人心中还是燃起了一些温暖的信心,脚下的步伐也不觉加快了。 第十四章 郎木寺 夜幕降临,唐风一行终于看清了山下那个宁静的小镇,公路边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块牌子,上书“郎木寺”三个大字。 “郎木寺,这是什么地方?”韩江盯着那块牌子问道。 唐风疑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郎木寺,是位于川甘交界处的一个小镇,本无什么名气,不过,前些年一群外国背包客来此游玩,被此地独特的高原风光,羌藏风情折服,惊为世外桃源,遂称郎木寺为‘东方小瑞士’,于是,郎木寺小镇一下成了国内外背包客,趋之若鹜的旅游目的地,每当旅游旺季,国内外的驴友们便会蜂拥而来。可是现在怎么会这么冷清?” “这有什么奇怪,现在是旅游淡季呗!”徐仁宇盯着前方小镇隐约闪烁的灯火说道。 “郎木寺?这里有寺庙吗?”梁媛好奇地问唐风。 唐风解释道:“这里所说的‘郎木寺’,并非寺名,只是一个地名,但此地确有寺庙,还有两座,一座是位于甘肃一头的“安多达仓郎木寺”,“郎木”为藏语“仙女”之意,因其附近峡谷山洞中有石婷婷玉立如少女,故名,另一座寺庙是位于四川一侧的“格尔底寺”,两寺同在一镇,同为黄教格鲁派寺院,却又分属两省,可谓奇观。” “看来咱们可以顺便在此游玩一番了。”梁媛笑道。 “得了,现在哪有心情玩!”唐风说道。 韩江看着前方的小镇,又问唐风:“我只是奇怪,我们怎么走到了这里?” “别想那么多了,进了镇,咱们就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系了,我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一番,快点走吧!”唐风催促道。 韩江没说什么。他又看了一眼前方小镇闪出的点点灯火,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众人走进了小镇,小镇显得异常冷清,一条弯曲的街道穿镇而过,街道两边的店铺大都关门歇业,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地伫立在街边,唐风他们在街上走了十多分钟,竟没有看到一个人,韩江正在疑惑之时,梁媛忽然发现前方的街角边有一家店铺还亮着灯,正在开门营业。 “看上去像一家咖啡馆?”唐风狐疑道。 说完,已经精疲力竭的唐风、梁媛和徐仁宇也不请示韩江,径直闯进了这家名唤“莎莎”的咖啡馆,韩江背着一个大包,无奈地跟在三人后面,也走进“莎莎”咖啡馆,走进店门,韩江立即用犀利的眼神很快扫视了一圈这家咖啡馆,咖啡馆不大,墙上一张大大的世界地图,上面贴满了世界各地驴友的留言,想不到小小的咖啡馆,竟有如此知名度,不过,此时,咖啡馆里倒是生意冷清,除了老板,和他们四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只有一位女游客,坐在角落里,独自喝着咖啡。 韩江坐到女游客对面,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女孩,这女孩看上去和梁媛差不多大,却要比梁媛成熟许多。韩江想到这,对面的女孩也发现了他,率先开口问道:“你们从哪里来?” “从北京来。”韩江答道。 女孩仔细打量了韩江和唐风、梁媛等人后,不冷不热地说:“看你满身名牌,一定都是有钱人,看来我们不是一路人。” 韩江没想到女孩这么说,尴尬地不知如何回答。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你看我浑身脏兮兮的,哪像有钱人的样子!” “这恰恰说明你们是有钱人,所以你们不爱惜,能把名牌穿成这副尊容,也只有你们干得出来。” 韩江不想对这个刚认识的女孩说出他们一路的遭遇,只好无奈地摇着头,说道:“看来我是说不过你了,最起码我不是有钱人,你看,我那几个朋友是,特别是那小子。”说着,韩江一指不远处的唐风,道:“这小子曾在一场拍卖会上,为了一件艺术品一掷千万!” “哦?果然是个有钱人!”女孩平静地说着,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唐风。 韩江用敏锐的眼神观察着对面的女孩,特别是他故意说道唐风在拍卖会上一掷千万时,但是对面女孩的反应让韩江找不到任何破绽!韩江笑了笑,又道:“你看这小子最近还撞上了桃花运,他旁边那个女孩,居然倒追这小子。” “哼!”韩江对面的女孩轻轻地哼一声,又道:“不过,你朋友看上去倒是不错。” 这下轮到韩江“哼”了,他心说唐风这小子,怎么这么有女人缘,是个女的都看他不错!韩江镇定一下,又问对面的女孩:“还没请教你的芳名?” “我叫周楠楠,从上海来,你就教我楠楠吧!”楠楠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叫韩江。”韩江做完自我介绍,唐风和梁媛也走了过来,自我介绍了一番,当然他们把该隐去的都隐去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五个人,这就算是认识了。 四个人在小咖啡馆里填饱了肚子,又听楠楠说了一大堆独自旅行的见闻,梁媛一脸羡慕地说:“我真羡慕你,一个人从上海走到了这,去了那么多地方。” “你也可以走啊!” “我一个人可不敢走这么远!” “你不是有这么高大帅气的男朋友保护吗?”说着,楠楠看了唐风一眼。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恨不得把我甩掉呢。”梁媛一脸无辜的表情。 两个女孩谈得特别投机,全然不顾一旁唐风的感受。韩江依然保持着警惕,注视着每一个进出咖啡馆的人,甚至包括每一个从门口路过的人,他并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可他却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也许是自己太多心了。”他想,但是,他愈是这么想,那种感觉反而愈发强烈了。 “你们知道这的天葬台吗?”楠楠突然一问,把韩江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什么天葬台?”韩江好奇地问。 楠楠说:“我来郎木寺,除了参观这儿的寺庙,就是为了来看看这儿的天葬台,这的天葬台很有名的。” “天葬,是藏族人一种独特的葬俗,就是在人死后,将尸体放在天葬台上,经过天葬师的处理,然后让秃鹫来把尸体吃掉。”唐风解释了一番。 “这么吓人?”梁媛和徐仁宇同时惊道,引得在吧台内的店主朝他们这儿瞥了一眼。 “是啊!汉族人一般理解不了天葬,汉族人认为保存尸体完整,才符合孝道,但藏民认为,人死后,灵魂和肉体已经分离,肉体没有用了,贡献给秃鹫食用,而秃鹫是一种神鸟,它们在食用了死者的肉体后,会飞向高空,将死者的灵魂也带向天堂,因此天葬也被成为‘鸟葬’,在藏民看来,天葬是极其神圣的。”楠楠的解释让梁媛稍稍理解了天葬。 “这里也有天葬台吗?”唐风问楠楠。 楠楠点点头:“这里有一座远近闻名的天葬台,据说是安多地区最大的一座天葬台。” “可我以前去西藏时,那里的天葬台是不允许参观的。”唐风又问。 “西藏的天葬台是不允许参观,不过,这里的天葬台是允许参观的,当地人似乎并不忌讳这些,而且你们来的很巧,明天早上,天葬台上,就会有一场葬礼。” “啊!这么说,我们可以目睹天葬了。”徐仁宇惊讶之余,忽然感到胃里一阵翻腾。 “是啊!所以明天一大早,我就准备上天葬台。”楠楠很坚决地说。 梁媛有些害怕,“楠楠,你胆子真大,我可不敢去。” “没什么好害怕的,你们要把天葬看作是神圣的仪式,要知道,不是哪里都能看到天葬的,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你们能看到,算你们运气好。”楠楠还有些稚气的脸上,一脸自信。 唐风虽然有些反胃,不过对神秘天葬的好奇和兴趣,远远超过了内心的恐惧,唐风决心明天一早跟楠楠上天葬台,一窥究竟!梁媛见唐风要去,也壮着胆子,表示要去,徐仁宇也对去天葬台,大感兴趣。四个人又看看韩江,韩江手一摊,笑道:“你们这帮小孩都没问题,我更没问题了。” 于是,五个人商定,第二天早上,去天葬台一窥究竟! 楠楠把唐风他们带到了她住的小旅馆,但等他们赶到时,小旅馆竟然已经关了门,楠楠敲了敲小旅馆的门板,可是里面却没有动静。 “这里现在怎么这么冷清?”唐风忽然好奇地问周楠楠。 “因为现在早过了旅游旺季,这儿毕竟是山区,一过九月份,气温就会急剧下降,来这儿的游客就很少了,游客少了,原来在这儿做生意的人也大都撤离了。”周楠楠解释完,又使劲敲了敲了小旅馆的门板,可是里面仍然没有反应。 “也许老板出去了?”徐仁宇猜测道。 徐仁宇话音刚落,小旅馆内忽然传出了脚步声,不大一会儿,一个打着哈欠的老头打开了门板,那老头看模样,应该有六十多岁,穿着一身老式的蓝布中山装,老头探出脑袋,向外张望,他疑惑地逐一扫视门外的几个陌生人,当老头看见周楠楠时,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开口道:“这么晚了,我不见你回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怎么会呢,你看我又给你带了几个客人来。”周楠楠指着唐风他们说道。 “欢迎,欢迎啊!”老头有些生硬地招呼起唐风他们来。 唐风看了看这间小旅馆的环境,然后问那老头道:“能用一下你们这儿的电话吗?我们的手机都没电了。” “电话?你们来得真不巧,这几天,我们这儿的电话线路出了故障,电话总是时好时坏的,你试试吧!”此刻,老头刚才脸上的那一丝笑容已经消失了。 唐风疑惑地看看老头,径直走到服务台,拨通了电话,果如老头所说,电话那头,一阵忙音。唐风放下电话,冲韩江无奈地摇了摇头,韩江眉头紧锁,小声道:“刚才在那咖啡馆我已经试过了,电话也打不通,真是奇怪!” “好不容易走出来了,竟然还是联系不上!我们可真够倒霉的啊!”徐仁宇抱怨道。 “楠楠,你能把手机借我们用一下吗?”唐风转而向周楠楠求助。 谁料,周楠楠两手一摊,道:“很遗憾,我这次出门半路上手机就丢了,我还想问你们借呢!” 唐风无奈地看看韩江,韩江也毫无办法,只得先开房间,回屋休息,顺便给手机充电,韩江和唐风同住一屋,徐仁宇单独一屋,梁媛本想和楠楠同住一屋,但韩江考虑到梁媛包中的东西,还是单给梁媛开了一间客房。 唐风进了房间,观察一番,对韩江道:“这里可够奇怪的,旅馆这么早就关门了。” “这也不奇怪,没什么人,当然就早点关门喽!”韩江道。 唐风走进卫生间,忽然有些兴奋地冲韩江说道:“你别说这偏僻的小旅馆,还挺干净,还有热水,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我提醒你,那些旅客还在山上忍饥挨冻呢。”韩江一脸严肃地对唐风说道。 “可这里还是无法和外界联系,我们能怎么办呢?”唐风顿了一下,又安慰韩江道:“这几天过去了,说不定救援人员已经找到了他们,反倒是我们几个,可能被列为失踪人员了。” 韩江想想,唐风的话也不无道理,本来是希望自己能找点走出来,报告飞机出事的地点,尽快去救援,没想到,这一路竟生出这么多事来,说不定真如唐风所说,他们几个反倒成了失踪人员,史蒂芬?倒霉的史蒂芬!还有马卡罗夫和叶莲娜,他俩还好吗?韩江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不知怎地,总是浮现出叶莲娜的音容相貌来。 半夜时分,韩江忽然被窗外楼下的一阵争吵惊醒了,韩江从床上蹦起来,侧耳倾听,那声音就在窗外,但又似乎离着很远,韩江努力想听清争吵的内容,可是他却根本无法听清。 韩江看看正在熟睡的唐风,从枕头下摸出了手枪,他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走廊上一片漆黑,再听那个声音,这会儿却不见了,整个小旅馆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韩江感到了一丝寒意,他附在徐仁宇的房门上,侧耳倾听,里面传出一阵均匀的鼾声,韩江又贴在梁媛的房门外,屋内一片寂静,不过,韩江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梁媛轻微的鼾声,“看来是自己多心了!”韩江狐疑着收起手枪,朝楼下的服务台看看,没有人,没有任何动静。 韩江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躺在床上,他再没有听到那个争吵声,慢慢地,慢慢地,困意又向他袭来,韩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当唐风醒来时,已是十点多钟,一旁的韩江竟还在呼呼大睡,这可不像韩江一贯的做派,也许是昨天太累了!唐风唤醒韩江,“奇怪!昨天怎么睡得那么死?”韩江晃晃脑袋,感觉头昏沉沉的。 “快准备一下,昨晚我们跟楠楠说好要去天葬台的,这会可能晚了。”唐风提醒韩江。 谁料,韩江一听唐风的提醒,“蹭”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猛敲隔壁梁媛的房门,唐风不解其意,也跟了出来,韩江一边敲门,一边小声对唐风嘀咕道:“昨晚太不正常了,我不该睡那么死的。”他又想起昨夜在窗外楼下那个奇怪的争吵声。 “也许是你昨天累了。” “不可能,我现在心跳得厉害,我担心梁媛会出事。” 唐风一听,也紧张起来,两个人一起猛敲梁媛的房门,等了半天,梁媛的房门也没开,倒把徐仁宇吵醒了。韩江的耐心渐渐失去,就要破门而入之时,梁媛的房门开了,梁媛睡眼惺忪地看看门口这三个大男人,笑道:“叫我起床,也不用这么大动静吧?” 韩江不理梁媛,径直闯进了她的房间,拉开梁媛的背包,见到那件西夏玉插屏完好无缺地躺在包里,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这么半天才开门,你可吓死我俩了。”唐风埋怨道。 “你们不用担心,我睡觉都抱着我的包包,不会丢的!”梁媛还是一脸天真,忽然,她又想想起了什么,叫道:“糟了!糟了!你们怎么这会才来喊我,昨晚跟楠楠约好,今天一大早要上天葬台的,楠楠,可能等急了。” “楠楠?”韩江嘀咕着,对唐风和梁媛说:“我去找周楠楠,你们俩准备一下,等会就出发。” 韩江来到周楠楠的房门前,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应,韩江跑到楼下服务台,询问昨晚见到的那老头,老头依旧是一身粗布中山装,听韩江问周楠楠,老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看见那个女孩子一大早就出去了。” “您知道她去哪了?” 老头摇摇头,“他没说。不过……” “什么?” “不过,她昨天问过我关于天葬台的事,我猜她大概一大早上天葬台去了。”老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韩江点点头,正欲离去,忽又问了老头一句:“这个女孩是什么时候住到你们这的?” 老头想了想,回答说:“是前天,前天晚上她一个人来的。” 韩江思忖着,回到梁媛房中,对她和唐风道:“那老头说楠楠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可能是一个人去了天葬台。” “楠楠怎么没叫我?昨天我跟她说好的,今天一起去。”梁媛埋怨道。 “也许你睡得太死了。”唐风道。 “不可能,她要敲我门,我一定会醒的。” 梁媛还想说什么,韩江却斩钉截铁说道:“先不要埋怨了,一切都等上了天葬台,找到周楠楠再说。” 四个人各做准备,韩江打开充了电的手机,发现手机竟然还是没有信号,他无奈地看看唐风,小声问道:“你昨夜听到窗外楼下的争吵声了吗?” “争吵声?没有,怎么,你听到了什么?”唐风不解地反问韩江。 韩江紧锁眉头,喃喃自语道:“怎么就我听见了?难道是我的梦?” “究竟怎么了?”唐风一头雾水。 “总之,我的感觉很不好,总觉着这个地方有些诡异。”韩江盯着唐风说道。 “我也觉着这里有些奇怪,不过,咱们还是赶紧去找周楠楠吧!” 唐风说完,梁媛和徐仁宇也做好了准备,于是,唐风向那老头问清了道路,四人便朝天葬台出发了。 到了街上,唐风才发现,今天是个阴天,北风呼啸,行人稀少,郎木寺小镇显得更加冷清。 四人顶着寒风,走了一段,山路愈发泥泞,唐风抱怨说:“偏偏赶上这么个糟糕的天气。”没有人接茬,四个人继续埋头走路,天葬台越来越近了,唐风已经看到了山坡上那凌乱的白色经幡,他知道,那里就是天葬台。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海拔高的缘故,唐风感到越往上爬越是寒冷,风呼啸着,撕过四人的脸庞,可是,四个人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唐风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在吸引着他们,总之,天葬台离他们是越来越近了。 前方,草坡上出现了一道铁丝网,不过,这只是一道象征性的铁丝网,它的大门洞开,并不能阻止任何想进入天葬台猎奇的人们。四个人都知道——天葬台到了,梁媛看看四周,不见一人,并没有楠楠的身影,前方的经幡,被大风一吹,发出了奇怪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梁媛害怕了,他胆怯地指着铁丝网上悬挂的八个红色大字——“游客止步,谢绝参观。”像是找到了下坡的台阶:“你们看,这里不让进,我们还是回去吧,说不定,楠楠已经回去了。” 徐仁宇也同意,韩江有些犹豫,他看看周围,还是点了头,三人一起盯着唐风,唐风没有说话,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天葬台,转身就要下山,可唐风刚走了两步,突然发现空中飞来一群黑色的秃鹫,秃鹫在天葬台上盘旋,久久不肯离去,唐风抬起头,盯着空中盘旋的黑色秃鹫,若有所思,秃鹫在空中盘旋数圈后,落在了天葬台上。 已经转身下山的梁媛,催促唐风:“你看什么呢?快点走啊!” 唐风盯着天葬台上的秃鹫,又回头看看韩江、梁媛和徐仁宇,突然,唐风大叫道:“不行,我要进去看看。”说着,唐风径直闯进了空无一人的天葬台,本来就犹豫的韩江紧随唐风也朝天葬台的大门走去,徐仁宇和梁媛无奈,只得也跟了上来。 四个人经过一片经幡,血腥的气味,让唐风和梁媛连连作呕,经幡在风中摇曳着,虔诚的藏民,将六字真言写在经幡上,风每吹过一次,就意味着死者诵念了一遍六字真言,藏民们相信,这是死者为自己和家人的祈祷。经幡周围,摆放着许多石刻的经板,唐风在这些经板前,默默祈祷,梁媛也学着唐风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既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死去的爷爷能早日升入天堂,此刻,刚才的恐惧感忽然消失了,在这苍茫的天地间,一种神圣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绕过这片经幡,四个人来到一片铺满大石的空地前,这里杂乱的堆放着一些东西,有斧子,有衣物,还有一些人骨和分辨不清的残骸,唐风小声道:“这就是天葬台了,死者的尸体就是在这经过处理,分成小块,砸碎骨头,给秃鹫来食。” 韩江皱着眉看了一眼,徐仁宇和梁媛捂着嘴,四个人为了不打扰天葬台上的灵魂和那些秃鹫,沿着天葬台边上,快速向山坡那头走去,大约走出了一百多米,突然,韩江发现在山坡那头,正有一群秃鹫伫立在草坡上,用力撕扯着什么东西…… 四人心里不约而同升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唐风紧赶几步,冒着被秃鹫攻击的危险,冲到了那群秃鹫所在的位置。 秃鹫四散飞开,唐风、韩江、梁媛和徐仁宇赶到近前,四个人都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惊呆了,紧接着四个人,包括韩江,一阵剧烈的呕吐,因为——因为就在秃鹫们散开的地方,他们看到了周楠楠的尸体,楠楠的衣服已经被秃鹫撕扯的不成样子,身体半裸着,血肉模糊,不成人形,最可怖的是周楠楠的脸,两只空空的眼眶,没了眼珠,后脑被完全击碎,脑浆撒了一地,一只不愿离去的秃鹫,还在那儿吮吸着周楠楠的脑浆…… 梁媛不由自主地倒在唐风怀里,哭了:“是谁杀了楠楠?昨天她还好好的呢!” 唐风抱紧梁媛,眼角也湿润起来,没想到昨天还那么健谈的楠楠,竟然死在了天葬台上!唐风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但他的大脑还是极力搜寻着可能的凶手。 “会不会是楠楠遭到了秃鹫的攻击,所以……”徐仁宇猜测道。 “不可能!秃鹫一般只吃腐肉!”唐风大声否定了唐风的判断,他话音刚落,突然从远处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传来一个声音:“唐风,你说得不错,周楠楠是我杀的。” 四人又是一惊,八只惊恐的眼睛,环视四周,没人,空空的天葬台,没有一个人!唐风、韩江和徐仁宇不约而同拔出了随身携带的九二式手枪,打开保险,警觉地注视着四周。 那个声音又响了:“唐风,韩江,收起你们的枪,你们不用担心狙击手,我不会在这里伤害你们。” 唐风努力判断着这个声音,汉语,男中音,普通话,标准的普通话,听不出任何口音,就像电视里播音员在播新闻,但他很快便断定这是经过处理的声音,这是谁?他藏在哪里? 这时,一直倒在唐风怀里的梁媛,不知哪来的勇气,冲着那个声音嚷道:“你是谁?为什么不敢出来?你为什么要杀害楠楠?” 梁媛还没嚷完,那个声音便狂笑道:“哈——哈!我的梁大小姐,不要这么生气,为什么杀周楠楠,你以后会知道的;至于我是谁,呵呵,你以后也会知道的。不过,有一点,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知道,周楠楠的死,是因为你,因为你身上带的那件东西。” “西夏玉插屏?”梁媛心里一惊,把背包抱得更紧了。 唐风和韩江闻听此言,也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凶手的来路!唐风跑上背后的山坡,四下张望,还是不见一人。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梁媛,你要是听话,下午五点,就把我要的东西,装在你的背包里,然后放在格尔底寺大经堂前的石狮子旁,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但是你们要是耍花招,你们就会比周楠楠死得更惨!哈哈——哈哈!记住!下午五点,格尔底寺大经堂前的石狮子旁。” 说完,那个声音不再响起,唐风独自站在山坡的最高处,他的耳畔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唐风伫立在山坡最高处,他还在努力搜寻着,突然,唐风似乎发现了什么,在远处山坡下的小山凹中,有两个红点,一闪一闪,他迅速判断出,那是两个人!看上去像是两个喇嘛,唐风向那两个喇嘛飞奔过去,可是,等他追上那两个喇嘛,那两个喇嘛,除了一脸惊骇,什么也不知道! 唐风只得无奈地往回走,当他精疲力竭地倒在草地上时,韩江走过来,扔给他个东西,唐风接过来一看——一台录音机! “刚才和我们说话的,就是这个。”不用韩江解释,唐风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妈的!这些家伙太猖狂了。”唐风恼怒地将录音机重重砸在草地上。 “是啊!太猖狂了,他们好像对我们的底细了如指掌,而我们却对他们一无所知。”韩江疑惑地说。 唐风微微点头,“对!我们一定在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让对手步步占先。”唐风陷入了沉思,不过,没过一会儿,唐风又道:“现在还不是总结经验教训的时候,下午五点,格尔底寺,还有一场恶战。” “也许他们只是虚张声势,现在,镇上的游人不多,他们要真敢在格尔底寺露面,还怕抓不住他们!”韩江恨恨地说道。 唐风站起来,弯腰又拾起了已经被他砸坏的录音机,道:“不管他们下午露不露面,我们都要有所准备。”唐风边说边把录音机的磁带取出来,对韩江晃了一下,说:“我们一定要冷静,这个磁带带回去研究,可能还有用。” 韩江点头道:“是!我们一定要冷静。不过,这里……” 韩江似乎很为难,他在考虑如何处理周楠楠的尸体。唐风无奈地朝周楠楠的尸体看了看,道:“我也不知道!等能跟外界联系上了再说吧!我们要全力应对下午可能出现的情况。” 唐风说完,瞥了一眼一直伫立在旁的徐仁宇,他忽然发现徐仁宇此刻正盯着梁媛的背包出神,他顺着徐仁宇的目光发现,梁媛背包的拉链不知何时开了,里面的紫檀盒子竟掉了出来,而粗心大意的梁媛拖着背包,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背包的变化。 唐风看到这里,赶忙上前拾起那个紫檀盒子,他冲上去一把拾起掉在草地上的紫檀盒子,可不知怎地,盒子上的扳子竟然开了,唐风一拿紫檀盒子,玉插屏顺势滑了出来,一旁的韩江见状,赶忙上前,迅速地将玉插屏装到盒子里,然后又重新揣进了梁媛的背包中。 “怎么这么不小心!”韩江小声呵斥道,同时,他又瞥了一眼徐仁宇,玉插屏安然无恙,韩江心里放了心,但是却让徐仁宇这个外人窥见了玉插屏,韩江又不免心悸,他扯了扯还怔在原地的徐仁宇,道:“咱们先回去吧!” 谁料,徐仁宇却一把挣脱了韩江,冲韩江和唐风嚷道:“不!我不能再跟你们一起走了。” “为什么?”唐风反问道。 “因为你们包里的那件东西!”徐仁宇又嚷道。 徐仁宇的话让唐风等人心中大骇,唐风愣了一会儿,才反问徐仁宇:“怎么?你见过那件东西?” “不!我没见过,但是我现在知道了,咱们这一路所经历的一切,羌寨!还有这儿,甚至还包括飞机失事,这一切可怕的遭遇,都与你们包里的那件东西有关,刚才那个录音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史蒂芬,周楠楠,也许还有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他们都成了牺牲品,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徐仁宇在空寂的天葬台上大声嚷道,他的声音惊起了成群的秃鹫。 韩江走过来,盯着徐仁宇道:“博士,请听我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不否认这一切遭遇都与梁媛包里的那件东西有关,但是我要提醒你,你现在离开我们,可能会更危险。” “更危险?算了吧,跟着你们才更危险,我可不想把小命搭在这儿!”徐仁宇摇着头说道。 唐风不知该怎么劝说徐仁宇,韩江来回在徐仁宇面前踱了几个来回,他在思考,该怎么应付这个局面,最后,他在徐仁宇面前站定,对徐仁宇严肃地说道:“好吧!博士,你如果执意要离开我们,我们也不会强留你,但是请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你现在离开我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离开这里,还有一条是留在这里,等待通讯恢复;不论你选择哪条路,我都希望你能在和外界取得联系后,及时报告飞机失事的情况,还有我们的情况,我给你一个号码,你可以打这个电话。” 说着,韩江掏出徐仁宇给他的那张名片,在名片背后的空白处,写上了一长串数字,然后递给徐仁宇,徐仁宇看了一眼,道:“这是电话号码?好奇怪的号码!” “是电话号码,你一定要打这个号码,说清飞机失事和我们一路上的情况,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然后,就会有人来保护你,为你安排好一切。” “保护我?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徐仁宇问道。 “如果我们有缘,以后你会知道的,但是有一点请你坚信,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你值得信赖的朋友。”韩江诚恳地说道。 徐仁宇揣起那张名片,道:“朋友?可能是吧!你们放心,我会打这个电话的。”说完,徐仁宇头也不回,独自朝山下走去,韩江望着徐仁宇远去的背影,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唐风、韩江和梁媛看着徐仁宇慢慢消失在视线中,也开始向山下走去,一路上,三人时不时回头朝天葬台望去,天葬台上的经幡依旧在风中摇曳,已经嗅不到血腥的气味,三人在山坡下立定,最后看了一眼山上的天葬台,那里有周楠楠的尸体,昨晚,周楠楠还兴致勃勃地要来天葬台观看天葬,没想到,今天,天葬台竟成了她的归宿,也许是她打扰了逝者的宁静,也许她只是个牺牲品,周楠楠的尸体,正在天葬台上任由秃鹫撕咬,愿那些秃鹫,能将她的灵魂带向远方,带入天国。 中午时分,天空中阴霾散去,出现了难得的一缕阳光,三人回到镇上,发现小镇比早上热闹了一些,三人随便找了家川菜馆吃午饭,唐风和梁媛还没从天葬台的阴影中走出来,看到饭菜,没有一点食欲,但是,在韩江的坚持下,他俩还是勉强填饱了肚子。 回到旅馆,徐仁宇已经退了房间,韩江动用特殊手段,进入周楠楠的房内,检查了一番,但除了从周楠楠包中翻出一叠百元大钞外,并没发现其它可疑之处,韩江将钱放回包中,退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韩江对唐风和梁媛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快撤吧。” 三人退了房间,一路步行,很快来到了格尔底寺。格尔底寺并不像内地常见的汉族寺庙,用一道围墙将整个寺庙围住,格尔底寺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大大小小的殿宇,散布于山间。唐风、韩江和梁媛背着包,像普通游客一样,从山脚下,一间殿宇,一间殿宇,慢悠悠地向山上参观,一路上,除了正在转寺的虔诚藏民,他们没有碰到一个外地游客,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唐风和梁媛也学着藏民的样子,在长长的经廊内转了一遍经,“转经可以让人忘去烦恼!”唐风对梁媛说,可是梁媛却怎么也忘不掉上午在天葬台上看到的血腥一幕。 在参观完格尔底寺几座最尊贵的银顶佛殿后,唐风三人来到了格尔底寺的大经堂前,唐风看看表,已是下午四点半,大经堂内,梵音悠长,喇嘛们的诵经声低沉婉转,层层叠叠,传向远方,大经堂前的广场上,除了一些当地人,倒是三三两两聚集了十来个外地游客,还有两、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游客。 “这是要干嘛?聚了这些人?”韩江问唐风。 唐风也不知,好奇地询问一位游客,游客说:“听说这儿马上有活动,我们过来看看。” 唐风观察了一遍大经堂,果然,经堂两侧各有一尊不大的石狮子,三人商定,将玉插屏装在唐风的背包中,然后,将一些没用的物品,装入梁媛的绿色背包,放在右侧的石狮子旁。 一切准备完毕,唐风和梁媛装成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坐在离石狮子不远的地方,卿卿我我,韩江则独自混入围观的人群,用他那如鹰般敏锐的眼睛,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时针离五点越来越近,大经堂前的人越聚越多,可能是时差的原因,下午五点,天空仍然大亮,韩江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他一会儿看看石狮子旁的绿色背包,一会儿看一眼不远处的唐风和梁媛,一会儿又扫视一遍围观的人群,特别是那些好奇的游客。 离五点还差几分钟,忽然,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韩江视野中,叶莲娜!是叶莲娜——在人群中!韩江站起身,沿着广场边缘,朝叶莲娜现身的地方快步走去,唐风和梁媛见状,跟了上来,唐风急问:“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叶莲娜!我看见了叶莲娜!” “什么?这怎么可能!她也到了这里?”唐风扭头朝人群中张望,可却没看见叶莲娜的身影。 韩江走到刚才叶莲娜现身的地方,那里站着几个架着照相机的游客,没有叶莲娜的身影,韩江凝视四周,忽然,韩江在对面的人群中又发现了叶莲娜的身影,他想快步穿过大经堂前的广场,但就在这时,时针指向五点,大经堂前的黑色幔帐被风轻轻拂起,经堂内诵经的喇嘛,突然蜂拥而出,顿时,广场上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等韩江分开众喇嘛,走到对面时,叶莲娜不见了,放在石狮子旁边的绿色背包竟然也不见了!韩江无比恼怒,可又无可奈何,他回身朝大经堂前的广场望去,喇嘛们,有的击掌,有的提问,有的念念有词,——一场宏大的辩经开始了。 唐风和梁媛赶过来,发现绿色背包不见了,唐风首先开口道:“背包被谁拿走了?” “我不知道!刚才喇嘛们出来,场面一乱,我什么也没看到。”韩江难掩胸中的愤怒。 “难道是叶莲娜?” “她肯定出现了,但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她拿了包?” “如果是她,那就太可怕了!楠楠难道是他们杀的?我真不敢相信!”唐风紧皱眉头。 “什么不敢相信!他们的来路你清楚吗?” “可我看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不像是坏人,更不像是那么残忍的人。” “屁!他们如果是为了玉插屏而来,一定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不过,他们也太小看我了,我为了达到目的,也是有手段的。”韩江这时恨得牙都痒痒了。 “好在东西还在!”梁媛安慰韩江道,韩江检查了唐风的背包,看见玉插屏完好无损,点点头,稍稍宽了心。 “下面怎么办?” “继续找,我可以肯定,叶莲娜他们一定也来到了郎木寺。”韩江肯定地说道。 三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偌大的格尔底寺乱撞一通,一无所获,唐风指着山坡顶上的一座“山神箭堆”,道:“我们去那儿看看,那里可以俯瞰整个格尔底寺。” 于是,三人又朝山坡上走去,爬到半山腰时,天色已晚,梁媛打起了退堂鼓:“天黑了,上去也看不到什么了,我们还是先回镇上,找个旅馆住下吧。” 梁媛话音刚落,忽然,唐风像是发现了什么:“你们看,前面那座佛殿地上是什么东西?” “像是纸片……” 好奇心促使三人向那座偏僻的佛殿走去,一阵阴风吹来,佛殿地上的那些纸片被吹到了半空中,几张小纸片还飞到了唐风身上,唐风不禁浑身一颤,因为这些白色的纸片,让他想起了……“纸钱!全是纸钱!”梁媛的惊叫,划破了寺庙的宁静。 唐风大着胆子,拾起一片“纸钱”,仔细观察,这才发现,佛殿周围的纸片并不是什么纸钱,上面印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佛教图案和藏文佛经,这是什么东西?这座偏僻的山坡上,怎么有座佛殿?唐风决定到那座佛殿前,一窥究竟。 三人来到佛殿正门前,大门紧闭,唐风抬头看看这栋建筑,这是座略显破败的佛殿,里面一片漆黑,看上去很久没有人住了,“大门上好像画着什么东西?”韩江提醒唐风,唐风也注意到了门上的图案,他打开手电,朝门上照去。 随着光柱缓缓投在大门上,三人隐隐约约看见了门上的图案,门上绘着一位面目狰狞的恶煞,右手持剑,左手上拿着一个东西,唐风看不清楚那个东西,当他把手电打在恶煞左手上时,梁媛顿时失声惊叫,唐风亦是吓得将手电掉在了地上,就连韩江心里也是重重一颤,因为他们同时看清了恶煞左手上的东西——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惊吓过度的唐风和梁媛,慌不择路,匆匆掉头,顺着来时的佛殿围墙,正欲离去,不料,走到围墙拐角出,斜地里,猛地转出一个穿着宽大藏袍的人来,又把梁媛和唐风着实吓了一跳,两人后退几步,正碰上后面的韩江,韩江还算镇定,看看迎面来人,是一位正在转寺的藏族老人。 老人面对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外地人,也是一惊,不过,老人很快镇定下来,瞥了唐风和梁媛一眼,然后眼帘一垂,继续向前转寺,韩江忙追上老人,问道:“请问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老人看看韩江,没有言语,晃晃脑袋,然后低头绕过韩江,继续向前,走进了茫茫夜幕。“真是个怪老头,这么晚了还在这儿转寺!”唐风走过来说。 “而且还不说话,刚才那样子真把我吓坏了。”梁媛抱怨道。 “也许人家听不懂汉语呢。”说着,韩江弯腰拾起地上的手电,又朝大门照去,他也分不清门上画着是什么?一边一个,恶煞?门神?还是金刚罗汉!这会儿再看,没有刚才那么恐怖了,只是两幅画而已,可是这时,佛殿的门突然开了…… 佛殿门里也射出一道手电,比韩江的手电要亮,直刺韩江的双眼,韩江被晃得睁不开眼睛,他本能地拔出腰间的九二式手枪,直扑门里那道光柱而去,韩江使出了全力,那人见势不妙,向后退去,韩江步步紧逼,直到那人倒在一根柱子上,退无可退!韩江左臂顶住对方咽喉,右手用枪指着那人的太阳穴,与此同时,他嗅到了一股谈谈的清香,一种女性才会有的味道。 “叶莲娜!”唐风在后面轻轻喊了一声。 韩江这才知道,被自己顶住的人竟然是叶莲娜!要在以往,韩江肯定会很绅士地放开叶莲娜,然后赔礼道歉,但是这次,韩江没有松手,他冲叶莲娜吼道:“说,周楠楠是不是你们杀的?” “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太……太野蛮了。”显然,叶莲娜被韩江弄疼了。 不过,叶莲娜也不是等闲之辈,她见韩江还不放手,脚下飞起一腿,直击韩江要害,韩江无奈,只得松开叶莲娜,向后退了一步,但他的枪口仍然指着叶莲娜,一动不动。 唐风和梁媛跟进院中,马卡罗夫没有立即上来制止韩江和叶莲娜的打斗,而是探出头在门外张望了一会儿,将门关好,才回到院中,五个人怔怔地站在不大的院中,对方是敌是友,谁也不知道。 最后,还是叶莲娜率先打破了沉默:“韩江,你身在巨大的危险当中,还浑然不知!” “危险?哼!不劳你操心。”韩江哼了一声。 “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进屋再说。”马卡罗夫开口圆场,韩江看看院中这座不大的佛殿,殿内一团漆黑,韩江暗道:好男儿浑身是胆,管它是龙潭虎穴,也要一闯!说完,韩江跟着马卡罗夫,大踏步走进了佛殿。 佛殿内,一团漆黑,没有电灯,只有供案上的两盏酥油灯,发出昏黄的光线,韩江借着这点光亮,环视殿内,除了摆放酥油灯的供案,其他地方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联系到佛殿的破败环境,看来这里是很久没有人住了。再看供案前的地上,被打扫出一块地方,放着两个睡袋,韩江寻思,这里大概就是叶莲娜和马卡罗夫的安身之所了。 唐风、梁媛和叶莲娜紧随韩江,步入佛殿,马卡罗夫又是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殿门,才转身道:“韩江,想不到你们也来到了这里!” “哼!当然。有你们俩在,我们当然不会缺席。”韩江敌视地看着马卡罗夫。 “不!不!韩江,你误会我们了,我们对你们没有恶意。”马卡罗夫极力向韩江解释道。 “没有恶意?好吧,那你说说,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难道是这儿的风光?” 马卡罗夫干笑了两声,道:“坦率地说,这个小镇真是太美了,用你们中国的一个成语,应该叫‘世外桃源’,但是,命运偏偏不让我有这种机会……” “中国人是好客的,如果你们仅仅是来旅游,我们欢迎,但你们却不是!”韩江打断了马卡罗夫的话。 “是的,我和叶莲娜不是来旅游的,但请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做危害你们的事,至于我们此行的目的,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没有时间了,正如叶莲娜刚才所说,你们和我们现在都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危险之中?难道今天上午天葬台上的恐怖一幕,不是你们所为?”韩江还是咄咄逼人。 “天葬台?韩,我不知道你说得是什么,从昨天下午,我和叶莲娜就一直藏身在这,除了刚才叶莲娜出去买了点吃的。” 听马卡罗夫如此一说,韩江又观察了一遍这间不大的佛殿,心里已有几分相信马卡罗夫,“这么说,周楠楠不是你们杀的?” “我们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我为什么要杀她?”马卡罗夫争辩道。 “那么,下午五点,在大经堂石狮子旁的绿色背包是谁拿的?”唐风也质问道。 “什么绿色背包?韩,我明白了,你看我在大经堂前出现,便怀疑我!”叶莲娜终于明白了韩江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难道不是你?那你五点钟为什么出现在大经堂前!”韩江又提高了嗓音。 “我到哪去,还需要向你报告吗?”叶莲娜昂着头,毫不示弱。 “韩,我刚才说了,叶莲娜出去只是买点吃的,她在大经堂出现,可能是想在那探听些消息,没想到被你给碰到了。”马卡罗夫又出来打圆场。 “好吧,就算如你们所说,可你们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出去住旅馆,要藏身于此?”韩江转脸又质问起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面对韩江的质问,毫不生气,颔首微笑道:“韩,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我和叶莲娜昨天一早来到这个小镇,本来我们是想住旅馆的,但我们在镇上转了一圈,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们,那是一些高手,我们用尽了各种反跟踪手段,却还是甩不掉那些人,在这小镇上,不管我们走到哪个角落,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可我们就是发现不了那些人!” “你们也有这种感觉?”马卡罗夫的话,让韩江又回忆起了昨晚刚到小镇时的那种感觉。 “看来你也感觉到了,你知道那是伙什么人吗?”马卡罗夫皱起了眉。 “我不知道,今天上午,和我们住在同一旅馆的那个女孩,被人杀死在天葬台上。我一直弄不明白,现在是旅游淡季,镇上游客不多,小镇上的居民都是淳朴山民,外地人应该很容易分辨出来,那伙人怎么能藏身其中,而不被发现?”韩江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马卡罗夫答道:“我说过了,这伙人都是高手,他们人不多,却各个身怀绝技,绝非我们在羌寨碰到的那伙匪徒可比!” “所以你们就藏到了这里?”唐风反问道。 “嗯!我想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但是,藏在这里也非长久之计,那伙人肯定知道我们还在小镇上,他们迟早会找到这来,也许刚才你们已经把他们引到了这里。”马卡罗夫说完,紧张地朝殿外看了看,殿外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不过,犬吠很快停止了,外面又恢复了平静。 “那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韩江问马卡罗夫。 “摆脱那伙人。”叶莲娜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们来看!”说着,马卡罗夫在供案上摊开一副发黄的羊皮老地图,对唐风、韩江和梁媛说道:“这是我们在供案上发现的羊皮地图。” “哦!就在这!”唐风惊道。 “是的,就放在供案上,羊皮地图被厚厚的灰尘遮盖,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说着,马卡罗夫指了指供案上。 唐风顺着马卡罗夫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在破败的供案上,有一块地方没有灰尘,和周围厚厚的灰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卡罗夫又说道:“这份地图上的标示,似乎是比较古老的藏语,我和叶莲娜都看不懂,不知你们能看懂吗?” 韩江看着唐风,他知道唐风学过一些古代的文字,也许能看懂,唐风倒是跟着罗教授学过一些古藏文,但也只是会一些皮毛,他接过那副古老的羊皮地图,仔细观瞧,地图上面绘制着连绵群山,在群山有一小镇,旁边的标示,唐风很快认了出来,“郎木!我们现在就在这儿。” 但是地图上其它的标示,就没那么好认了,黑暗的佛殿中,唐风用手电一点一点照遍了地图上的每个角落,他看见了群山间蜿蜒而出的几条河流,可他无法辨别河流旁的标示,他还看见在群山环抱中,有一处大湖,唐风估计那是一处海子,但是他仍然无法辨别海子旁的标示。唐风手中电筒的光柱又回到了郎木寺附近,他忽然发现在“郎木”那个标示附近,有一条峡谷,峡谷旁有一个小小的标示,唐风的眼睛几乎就要贴在地图上了,他努力辨认这那个用古藏语标示的名字——“纳——摩!”唐风终于念出了那个名字,他忽然觉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说过…… “纳——摩?”唐风极力在自己脑海中搜索着这个模糊的名字,但他的大脑却是一团乱麻,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唐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念出的这个发音是否正确,“纳——摩?”他又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唐风,你是在说纳摩?”梁媛忽然反问唐风。 唐风点点头,道:“是的,你看这副地图上显示在郎木寺附近有条峡谷,如果我没读错的话,上面的标注似乎是叫‘纳摩’。” “纳摩大峡谷!我们在羌寨里发现的那块断碑上,不就有这个名字吗?”梁媛提醒唐风道。 唐风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那块西夏文断碑上破解的文字,“可是……可是那是西夏文,而这幅地图上标示的是古藏文,难道西夏文和古藏文对这个地名的发音竟是一致的?” 大家沉默下来,因为没人能够回答唐风这个疑问,佛殿内,一阵死寂。韩江看看马卡罗夫和叶莲娜,又看看唐风,他忽然一把将唐风拉到了佛殿的角落里,反问唐风:“这说明了什么?是不是这个纳摩峡谷跟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关?” “我想应该是的!”唐风说道。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们就去纳摩峡谷,从这幅羊皮地图上看穿越纳摩峡谷后,便可以到达玛曲县,即便我们找不到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至少也可以先到达玛曲。”韩江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韩江转身对马卡罗夫和叶莲娜道:“怎么样,和我们一起走吧,咱们就从纳摩大峡谷走,穿过这条峡谷,就可以到达玛曲。” 叶莲娜又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终于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一切问题,都等走出大峡谷后再说,现在我们五个人就是一个团队,要一起走出去!” 五人商定,韩江忽然问马卡罗夫:“你们有武器吗?” 马卡罗夫摇摇头,笑道:“韩,我们只是两个来中国旅游的游客,哪来的武器?” “是啊!难道韩警官要给我们发武器?”叶莲娜也笑了。 韩江却冷笑一声,道:“得了吧,你们父女俩就别跟我演戏了,在羌寨的时候,你们俩都有所缴获吧?” 此言一出,马卡罗夫和叶莲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马卡罗夫才拍拍韩江的肩膀说:“韩,你是位出色的特工,我们的小动作,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说着,马卡罗夫从腰间拔出一把德国造的瓦尔特P5式9mm手枪,接着说道:“这是在羌寨缴获的,还不错,德国货,弹匣里有八发子弹,另缴获装满子弹弹匣五个。” 韩江又将目光移向叶莲娜,叶莲娜“哼”了一声,解开风衣纽扣,向韩江一敞,露出傲人的身姿和黑黝黝的枪管,道:“美制英格拉姆M10微型冲锋枪,弹匣内有子弹32发,包里还有装满子弹弹匣三个,不过,所有枪的枪号都被人抹去了。” 韩江点点头,摸出自己的九二式手枪,检查了弹匣,言道:“事不宜迟,既然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出发吧。” 第十五章 纳摩大峡谷 夜幕笼罩下的郎木寺小镇,一片死寂,只有牧民家养的藏獒,偶尔发出一两声嚎叫,今晚的月亮完全被乌云遮蔽,没有一丝月光洒向大地,夜晚的气温急剧下降到零下,韩江、唐风、梁媛、马卡罗夫和叶莲娜,五个人从废弃的佛殿鱼贯而出,贴着佛殿的红色外墙,匆匆向纳摩大峡谷进发。 临行前,韩江明确了每个人的任务,韩江前面开路,马卡罗夫和叶莲娜断后,唐风的任务则是跟紧队伍,保护好梁媛,当然也包括保护好那件珍贵的玉插屏。 费了半天劲,众人才摸到峡谷的入口,韩江在前,刚入谷口,便被眼前一幕给怔住,停下了脚步,后面的马卡罗夫和叶莲娜不知遇到什么突发情况,疑惑地上前查看,只见众人前方,巨大的彩色经幡在风中摇曳,一位身着厚重红袍的喇嘛,盘坐于经幡前,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天冷的缘故,还是喇嘛的习惯,这喇嘛用厚厚的红袍,将自己的头整个包裹住,只露出一张脸,背对着众人,众人心中大惑不解,深更半夜,这喇嘛怎么坐在此地诵经? 韩江试探地向前迈出几步,喇嘛没有反应,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忽然,那喇嘛右手一扬,向空中抛出一叠小纸片,韩江见状,心中一惊,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也伸进后腰,摸到了腰间的手枪,待韩江立定,这才发现,这些小纸片和刚才在佛殿外看见的小纸片,一模一样,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藏语经文,随着纸片在空中漫天飞舞,喇嘛的念经声,响彻整个谷口,在峡谷里传来了悠长的回声…… 马卡罗夫凑到韩江耳边,小声道:“也许这喇嘛在做法事,不管他,我们走我们的。”韩江点点头,领着众人向峡谷内进发。 众人尽量压低声音,从喇嘛身后通过,喇嘛就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到来,依旧盘腿打坐,念念有词,但当唐风走过喇嘛身后时,那喇嘛突然扭过脸,瞥了众人一眼,唐风心里一惊,回头向喇嘛望去,那喇嘛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喇嘛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唐风心中不禁一颤,可当他想看清喇嘛的脸时,才发现喇嘛的脸完全隐藏在阴影中,他根本看不清喇嘛的脸。 唐风落在了队伍后面,他还想看清喇嘛的面容,可叶莲娜却上来拉住他,不由分说将他带进了大峡谷。 纳摩大峡谷内,道路曲折,一条小溪蜿蜒其中,这条不起眼的小溪,便是白龙江的源头,溪流从峡谷缓缓而出,在若尔盖大草原上汇集壮大,从川西北的崇山峻岭中奔腾而出,直至最后汇入长江;再看峡谷两边,山崖耸峙,怪石嶙峋,山崖两边形态各异的怪石,在夜幕笼罩下,显得更加狰狞。众人快速通过仙女洞、虎穴等景观,二十分钟后,一片大草坪出现在众人面前,梁媛体力不支,瘫倒在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央求韩江休息片刻,马卡罗夫上了年纪,还有伤在身,这一路跑下来也是气喘吁吁,韩江看看谷口方向,一切正常,于是,放松了警惕,同意大家休息片刻。 大家谁也没有说话,坐在草地上,各想心思,突然,唐风站了起来,对众人大叫道:“不对!这里面有问题。” 寂静的峡谷中,众人猛然听唐风这一叫,心头都是一震,韩江惊问:“有什么问题?” 唐风说道:“问题,问题就出在刚才在谷口碰到的那个喇嘛!” “喇嘛怎么了?”众人更加诧异。 “那个喇嘛一定有问题,我刚才经过他身后时,那喇嘛偷看了我一眼,就是这一眼,我当时就觉得那双眼睛有问题,可我不敢相信……直到我刚才看到叶莲娜的眼睛,这才想起来,那双眼睛不对,不是黑眼珠,那眼睛是双蓝眼睛,就像叶莲娜你的眼睛。”说着,唐风转而注视着叶莲娜的眼睛。 “什么?你是说刚才那个喇嘛不是中国人?是个……”叶莲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是个外国人!”韩江接着叶莲娜的话说道。 唐风点点头,又道:“你们想想那个喇嘛的反常举动,这么寒冷的夜晚,却出现在谷口,这本身就很反常,还有,他为什么用僧袍将头裹住?为什么对我们的出现,视而不见?更重要的是,我在经过他身后时,听到了他的诵经声……” “怎么,他念的经有什么问题?”马卡罗夫追问。 “我曾经学过一些藏文,也略通佛经,现在想来,刚才我听到那喇嘛的诵经,根本就不对,他念得根本就不是藏语,更不是佛经,所以,我由此判断,那个喇嘛根本就是个假喇嘛!” “什么!假喇嘛?”众人大骇。 “那人不是喇嘛,会是什么人?”梁媛扑闪着大眼睛惊恐地问。 唐风扶着梁媛双肩,言道:“这还用说吗?化妆成喇嘛,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你说会是什么人?” 梁媛眼中瞬间闪出了惊恐的眼神,“是在羌寨袭击我们的人,也是杀害了楠楠的凶手!” 这时,峡谷上方,有一只秃鹫从空中掠过,峡谷中的草地上,一片沉寂,五个人互相对视着,韩江的脑中快速思考着他们目前的处境,忽然,叶莲娜开口问他:“韩,既然那人是我们的敌人,他却对我们的出现,视而不见,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是的!我猜他是在等他的同伙,他一人的力量不够对付我们,所以,他暂时隐而不发。” “这么说来,我们应该回去干掉那人。”说着,叶莲娜就想掏枪。 韩江拉住了叶莲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他们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此时,在峡谷谷口,八个头戴红外夜视仪的高大黑影,端着M4A1突击步枪,快速向峡谷内搜索而来。 唐风焦急地催促韩江:“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韩江趴到地上,将耳朵贴在草地上,他听到了——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他站起身,对众人言道:“来者不善,八到十人,步伐整齐而有规律,显然接受过长时间的特种作战训练,他们的装备,不用说,肯定十分精良,硬拼,我们没有红外夜视仪,肯定不是他们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撤!” 五个人快速向峡谷深处行进,峡谷逐渐变得狭窄起来,地面布满乱石和荆棘,越发难走,梁媛速度最慢,即便有韩江和唐风两人连拉带拽,还是拖了大家后腿,韩江向身后望去,那伙人的脚步越来越清晰了,唐风拽着梁媛拼命往前跑,突然,唐风手里一滑,接着,就听见梁媛的一声呻吟,唐风回头一看,原来梁媛在慌乱中,被地上一块乱石绊倒,腿上又被荆棘划破,“唐风,我实在跑不动了。”梁媛此时,早已没了一点大小姐的脾气。 唐风见状,无可奈何,只得一把背起梁媛,继续向前跑,不大一会儿,众人又来到峡谷中一块宽敞的草地,唐风将梁媛放下,累得瘫软在地,韩江看看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团队,摇摇头,道:“不能再这样跑了,老的老,小的小,梁媛又摔了一跤,再这么跑下去,肯定会被那伙黑衣人追上,为今之计,叶莲娜,你保护梁媛和你父亲先跑,我和唐风在这儿抵挡一阵,或许能为你们争取出时间。” “我也留下,凭我们几个,也许可以干掉那伙人。”叶莲娜要求留下和韩江并肩战斗。 “不!那边也需要你。”韩江拒绝了叶莲娜的好意。 叶莲娜还想说什么,但唐风冲叶莲娜摆摆手,道:“来不及了,就这么办吧,到前面再会合。” 叶莲娜看了看韩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马卡罗夫拔出手枪,前面开路,叶莲娜则背起梁媛,紧随其后,三人渐渐消失在峡谷深处……草地上,只剩下唐风和韩江。 唐风和韩江拔出枪来,分别隐蔽于峡谷两侧的大石下,那伙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唐风甚至已经可以听见那伙人用英语喊出的简短口令!他们一定没想到这里有人在等着他们,否则,他们就不会用语言下达命令,而会用手势来下达命令。 想到这,唐风多了几分信心,他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只等那伙人出现,可是,当他朝夜空望去时,心头不免又笼罩了一层愁云,因为今夜空中乌云密布,没有一丝月光,而他们的敌人,却带着红外夜视仪,唐风知道,这将是一场艰苦的非对称战斗! 唐风和韩江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那伙黑衣人果然没有料到,在这里会遭到阻击,峡谷两侧形成的交叉火力,将这伙黑衣人挡在了峡谷中,不过,这伙黑衣人确非乌合之众,一听枪响,八名黑衣人,迅速在草地上散开,匍匐于地,开始还击。 黑夜中,缺乏夜视装备的唐风和韩江,根本无法准确击中黑衣人,只能依靠火力压制敌人,拖延时间,但好景不长,黑衣人们大致弄清了情况,利用夜视装备的优势,和强大火力,很快便压制了唐风和韩江的火力,两人隐蔽在大石后,只要一冒头,必有一梭子弹擦过他们头顶,打在岩石上,崩起些许碎石。 唐风已经打完了三个弹匣,他估摸着韩江的弹药也打得差不多了,敌人的火力越来越强,唐风清楚地意识到,在这样下去,他俩必要葬身于此,唐风刚想到这,就见空中飞来两个东西——手雷!唐风见势不妙,一个侧身鱼跃,“轰!——”只听刚才藏身的大石后,响起两声巨响,大石被炸得七零八落,再看唐风,躲过了手雷的攻击,却被碎石砸得够呛! 唐风抬起头,晃了晃脑袋,抖落满身的碎石,刚想起身再战,就听韩江那边,又是两声巨响,唐风心里猛地一沉,忙向韩江那边匍匐过去,爬到韩江近前,唐风这才发现韩江也被碎石崩了一身,唐风替韩江掸去身上的碎石,小声道:“敌人上来了。”是的,那伙黑衣人见手雷攻击得手,弯着腰,快速朝这边推进过来。 “妈的!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了。”韩江咬着牙蹦出这句话,唐风不解其意,只见韩江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手雷,笑道:“这玩意我也有,不过仅此两个。” “你怎么也有这个?” “多亏了徐博士,都是他从羌寨里带出来的,不过这家伙本来想自己留着手雷防身,被我发现了,才送给我。” “这么好的东西,你不早拿出来。”唐风责怪道。 “好东西要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叶莲娜他们应该走得差不多了,怎么样,等敌人上来,咱们俩一人一个,扔完就撤!”没等韩江把话说完,唐风拿起一个手雷,就朝那伙黑衣人扔了过去,“啊——”黑衣人那边传来一声惨叫,随即火光冲天,枪声大作,韩江见状冲唐风怒道:“你怎么不等我就扔了。”说完,韩江也只得匆匆扔出最后一个手雷,又是“轰”的一声,这下黑衣人没了声音,黑衣人们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遭到如此顽强的反抗,他们再不敢轻举妄动。 唐风和韩江乘机溜进了峡谷后的灌木丛中,消失在夜色中,但是,那伙黑衣人很快醒悟过来,为首的匪首,用英语恶狠狠地命令道:“追!快给我追!” 黑衣人全线压上,向唐风和韩江追上来,韩江拉着唐风在没有道路的荆榛野莽中穿行,峡谷越来越狭窄,两边的山崖也愈发陡峭,突然,唐风惊道:“糟糕!前面没路了!” 两道山峰重叠交错,突兀在前方,脚下的羊肠小道戛然而止,峡谷似乎在此到了尽头,唐风和韩江绝望地抬头向头顶山峰望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峡谷两边的山峰,削得笔直,突兀的危峰之上,人迹罕至,只有两只秃鹫屹立其上,骄傲地注视着峡谷中发生的一切,而后面,追兵已近……“这难道就是我们的绝地吗?”唐风嘴里喃喃自语道。 “不!唐风,叶莲娜他们一定走过了这里,说明这里应该是有路的。”韩江冲唐风喊道。 唐风猛然醒悟,“是的,看羊皮地图上,纳摩大峡谷不会就这么短,这里还远不是峡谷的尽头,可是路在哪里?” 就在唐风和韩江不知所措之时,突然,在前方险峰的半山腰处,有一人冲他俩喊道:“韩,唐,前面有路,你们快走。” 唐风和韩江闻声忙抬头望去,山腰处屹立之人正是马卡罗夫,他身旁还站着叶莲娜和梁媛,来不及多想,韩江拽着唐风,穿过灌木丛,来到两座危峰之下,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在两峰之间,有一条只有一米多宽的狭窄山口,不到近前,根本无法发现,唐风和韩江快速通过这条狭窄山口,山口内,地形豁然开朗,又是另一派天地。 唐风回望山峰上,不解地问韩江:“马卡罗夫和叶莲娜站在上面要干什么?他们怎么还没走远?” 韩江仰望片刻,道:“你难道没看到山腰上那两块巨石?” 唐风再次观瞧,他发现在山腰上,马卡罗夫和叶莲娜面前正有两块巨大的岩石,他已经明白了马卡罗夫和叶莲娜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此时,就见山腰上,马卡罗夫、叶莲娜,还有梁媛一起用力,将两块巨石推下了山,大地颤抖起来,巨石夹杂着无数碎石,排山倒海般倾泻而下,不偏不倚,正好滚落在狭窄的山口中。 马卡罗夫、叶莲娜、梁媛见巨石堵住了山口,迅速下山,与唐风和韩江汇合,等五人汇合一处,再听山口那边,传来了黑衣人们无可奈何的叫喊声。 没有时间说话,众人继续向峡谷深处进发,大峡谷时而雄浑壮丽,时而曲径通幽,每行一步,皆有不一样的美景,只是黑夜中,大家匆匆赶路,谁也无心欣赏此等美景。不知走了多久,地势似乎越来越高,前方,危峰耸峙之间,一条绿色大道,由低到高,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真是太壮美了。”唐风见此美景情不自禁感叹道。 大家都太累了,听听身后,早已没有追兵的声音,众人那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五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这绿色大道上,大口呼吸着这里的新鲜空气,此刻,天地之间,万籁俱静,再没有什么人可以打扰他们享受这里的神奇壮美。 缓过劲来,韩江率先打破宁静,自言自语道:“我们应该已经走出大峡谷了吧?” 唐风坐起身,看看四周,摇摇头说:“我不能确定我们是不是已经走出了峡谷,但我可以肯定,这里应该快到峡谷的尽头了。” “那伙人还会不会追上来?”梁媛一脸担心。 “我想我们应该是甩掉了那伙黑衣人。”叶莲娜道。 马卡罗夫却道:“叶莲娜,不要太乐观了,那伙黑衣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两块巨石只能挡住他们一时,也许,他们很快就会炸开巨石,赶到这里。” 马卡罗夫的话让大家心里都是一紧,唐风追问:“那我们在这里岂不是很不安全?” “是的,从这伙人的装备和素质看,他们确实比之前在羌寨遇到的那些匪徒要厉害得多,这里还不是安全的地方。”叶莲娜答道。 这幽深的峡谷中,寂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毛,一个个恐怖的景象,闪现在众人脑中,梁媛依偎在唐风身旁,颤抖地问:“这里会不会有狼?” 狼?唐风站起身,四下张望,道:“这里……应该不会有狼吧……”说到这里,唐风眼望远方,忽然没了声音。 众人好奇地站起来,朝唐风凝视的方向一起望去,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从远方传来,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唐风站在绿色大道上,心跳开始加速,他的心脏,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这压力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什么重物压迫着自己的心脏上,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 终于,唐风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看见了黑压压,无边无际的秃鹫,从山峰那边盘旋而来,“快!快跑!”唐风大声喊道,但是,为时已晚,成群的秃鹫向众人俯冲袭来,五个人来不及反应,只能各自逃命,唐风根本辨不清方向,他的心中此时只有一个信念,摆脱这些该死的秃鹫。当然,他始终没有忘了梁媛,他紧紧拽住梁媛的手,朝绿色大道坡上跑去,梁媛中途数次摔倒,唐风一次次冒着被秃鹫抓咬的危险,救起梁媛,两人没命地往前跑,看不清道路,也不知道方向,双腿已经麻木,只有耳畔呼啸的风声,和被秃鹫利爪抓破皮肤那瞬间的钻心疼痛,提示着他——我还活着。 绿色大道一路向上,它通向哪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唐风和梁媛不知道,他们来到了绿色大道的尽头,一座突兀的山峰,直刺云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是真正的绝路,没有曲径通幽的山口,身后,成群的秃鹫,还在源源不断向他们袭来,慌乱中,唐风看见了绿色大道另一侧——这是一个陡坡,足有60度的坡度,陡坡下面是什么?唐风看不见,但是,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唐风回头大声问梁媛:“敢下去吗?” 梁媛这时异常勇敢,坚定地冲唐风点点头,“敢!要死咱们也死在一块。” 唐风也点点头,抱紧梁媛,一闭眼,两人一起向陡坡下面滚去…… 不知过了多久,唐风终于睁开眼睛,他晃了晃脑袋,发现梁媛正静静躺在自己怀中,他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穿越纳摩大峡谷,敌人的追杀,秃鹫的攻击,自己和梁媛一起滚落陡坡……想到这,唐风心里一惊,梁媛现在怎样了?他刚一想坐起来,便感到浑身钻心的疼痛,他也分不清哪是秃鹫抓咬的伤,哪是滚落陡坡时的摔伤,唐风强忍伤痛,坐了起来,轻轻呼唤梁媛,过了好一会儿,梁媛才缓缓睁开眼睛,梁媛忽闪着大眼睛,怔怔地看看唐风,忽然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啊?” 闻听此言,唐风心里一惊,梁媛这是怎么了?失忆了?他忙提醒梁媛:“我们刚才遭到了秃鹫的攻击,我们俩一起摔下了陡坡。” 梁媛这才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我们穿越峡谷,遭到了黑衣人的追杀,然后又被秃鹫攻击……”唐风见梁媛一切正常,这才长出一口气,关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谁料,梁媛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没事,刚才就像是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好很多。”唐风仔细看看,梁媛果然没事,除了衣服被划破了两条口子,腿上一道划伤,既没秃鹫的抓咬,也无摔伤的痕迹。 唐风心里这个气,“你说得轻巧,睡了一觉?我可是九死一生啊!”说着,唐风紧咬牙关,支撑着站起身,身上的伤,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唐风抬头看看四周,他这才发现,那可怕的秃鹫已不见了踪影,自己现在正身处谷底的一片草地上,四周除了刚才滚下来的陡坡,全是壁立千仞的绝壁山峰,山峰绝壁间,有条小径,隐约可见,他忽然想起了其他人,韩江、叶莲娜、马卡罗夫呢?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几个也应该滚下了这个陡坡,唐风和梁媛在谷底的草地上搜索着,没多久,他们在草地上发现了一个身影,唐风紧走几步,上前一看,那人正是韩江,唐风唤醒韩江,再看韩江,虽然浑身是伤,但显然这些小伤,对于健硕的韩江来说,还算不得什么! 三人又在草地在搜索,突然,从一块巨石后,闪出一个黑影,唐风和韩江没看清黑影的相貌,却都看见了黑影手中的枪,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他俩! 两人向后退了一步,那黑影向前走了两步,逼上来,韩江和唐风这才看清,举着枪的黑影正是马卡罗夫!马卡罗夫见到唐风和韩江,长吁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枪,唐风发现此刻马卡罗夫也是遍体鳞伤,不过最重的还是肩膀上的旧伤,又被秃鹫抓了一下,血流如注! 韩江替马卡罗夫简单处理了伤口,止住了血,四个人继续在谷底寻找叶莲娜,可是直到东方破晓,他们也没见到叶莲娜的身影…… 遍寻不见叶莲娜,马卡罗夫失望地瘫坐在草地上,唐风只得安慰马卡罗夫:“也许叶莲娜从别的路逃走了?” 马卡罗夫摇摇头,“唐!你就别安慰我了,我在上面看得清楚,根本没有别的路,前面是高耸的山峰,两边全是悬崖峭壁,只有这个陡坡,滚下来还有希望!叶莲娜一定是遭遇了意外,她要么受伤,昏迷不醒,还在上面,要么她慌不择路,往回跑了,不管那种情况,对于叶莲娜,都是死路!” 大家听了马卡罗夫的分析,心头也是一沉,韩江快速思考了一番,对马卡罗夫道:“我看这样,你们呆在这里,都别动,我上去看看。” 唐风抬头盯着头顶那块狭窄的天空,顿觉自己成了井底之蛙,他问韩江:“这四周全是绝壁,即便是我们滚下来的陡坡,没有攀岩工具,你能爬上去吗?” 韩江抬头看看四周的绝壁,也没了底气,叹了口气,道:“只能试试了!” “韩!还是让我上去吧,毕竟叶莲娜是我的女儿。”马卡罗夫捂着伤口说道。 “你身上有伤,怎么能爬上去!” “可是……”马卡罗夫还想争辩,唐风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他俩的争论,唐风又用手指了指上面,四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上面来人了! 四个人隐蔽到绝壁下,这是在上面看不到的死角,不大一会儿,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一个声音用英语咒骂道:“见鬼!追了大半夜,那帮人难道消失了吗?” 没有人回答,接着,又是一阵嘈杂声,随后,众人头顶,传来一阵枪声,“哒!哒!哒!哒!——”一梭子弹打在谷底的岩石上,谁也没有动,因为大家都清楚,这是那伙黑衣人的试探。 又过了一会儿,头上的声音逐渐远去,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从绝壁下走出来,马卡罗夫对韩江言道:“韩!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上去了,叶莲娜肯定已经不在上面,我估计,她多半被那伙黑衣人抓住了。” 韩江不知为什么,怎么也不肯接受这个推测,他摇着头,冲马卡罗夫小声反驳道:“不!叶莲娜不会那么轻易被黑衣人抓住,他一定从别的路走出了峡谷。” “韩,不要再管叶莲娜了,如果她被那伙人抓了,凭我们现在的力量,也是无能为力,如果她成功逃脱,凭她的满身本事,一定能走出大峡谷,现在我们要研究的是我们,我们怎么走出大峡谷,假设最坏的情况,叶莲娜被黑衣人抓住,我们解救她的最好方法,也是赶紧走出去,所以,现在不要再想叶莲娜了……” 韩江再也听不下去,他冲马卡罗夫吼道:“叶莲娜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面对韩江的指责,马卡罗夫并不生气,他拍拍韩江的肩膀:“韩,你还不了解叶莲娜,你要相信她是能应付的。” “哼!我是不了解叶莲娜,也不了解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这儿为了什么?”韩江怒气未消,质问马卡罗夫。 “我们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现在并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需要保持理智!”马卡罗夫也冲韩江吼道。 韩江和马卡罗夫顶了半天牛,最后还是唐风出来打圆场,对韩江说:“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是现在需要的是理智,我觉得老马说得还是有道理的,为今之计,我们得赶紧走出去。” 韩江瞪了唐风一眼,但最后,理智还是在他脑中占了上峰,他点了点头,说:“好吧!就听你们的,现在怎么走?” 马卡罗夫一指绝壁间的那条小径,“我不知道这能通到哪里,不过现在只有从这试一试了!” 韩江也注意到了这条小径,他亦决定一试,于是四人开始向绝壁间的小径进发,绝壁间的小径,宽处不过两人并行,最窄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真是标准的一线天,很快,众人穿过数百米长的小径,来到一处内似天井的平地,前方一面绝壁,挡住了去路,梁媛见状,惊道:“难道这是一条死胡同?” 一阵沉默后,马卡罗夫忽然指了指“天井”角落里被灌木丛遮盖的一角,说道:“不!这不是死胡同,你们看,这有个洞口!” 唐风向前查看,果然,扒开繁茂的灌木丛,一个两米见方的幽深洞口,惊现在众人面前,洞内,阴风习习,一股淡淡的白烟,从洞口升腾而出,唐风打开手电,向洞内照去,一条向下的坡道,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处,唐风问马卡罗夫:“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进洞?” 马卡罗夫点点头,“既然已经到这了,为什么不进去一探究竟?” 四人商量一番,都把心一横,决定进洞一探究竟,马卡罗夫率先走进了黑洞,韩江紧随其后,也进了洞,然后梁媛,最后是唐风,唐风进洞前,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此时,天空已经完全大亮,当清晨的阳光射进这阴冷的“井底”时,唐风也义无反顾地走入了一个更加阴冷的世界! 第十六章 绝杀地下湖 在漆黑的洞里,行进一刻钟后,四个人逐渐适应了洞内的黑暗,他们来到坡道底端,这是一个不大的平台,这里又出现一条向下的坡道,再往下走,坡道越来越窄,越来越难走,地面尽是碎石和从洞顶坠落下来的小块钟乳石,梁媛开始恐慌起来:“我看这个洞根本没有人来过,里面不知会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早说过不带你来吧,就知道你会拖我们后腿,现在害怕了吧!”唐风埋怨梁媛。 梁媛一听唐风的埋怨,立即反驳道:“我才不会拖你们后腿,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洞会通到哪里,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再说,我们也没带必要的装备啊,就这么贸然探洞……” “回去?那帮黑衣人说不定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呢……”唐风还想说什么,却被韩江打断:“梁媛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看样子,这是个挺深的喀斯特溶洞,继续走下去,可能后面会出现垂直的竖井或洞口,也可能会有地下暗河或地下湖,如果没有绳子和潜水设备,再在洞里迷了路,我们可就要被困在洞里了!真没想到,从外面看,很不起眼的一个小洞,里面竟会如此……” 韩江说到这,突然没了声音,因为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狭窄坡道的尽头,绕过一堆碎石,前方豁然开朗,一座恢宏的椭圆形大厅,惊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个有足球场那么大的溶洞大厅,地面上的巨型石笋,巍然屹立,足有两三人高,大家仰头朝椭圆形大厅顶上望去,足有十层楼高的大厅顶部,四、五米长的巨型钟乳石,比比皆是,如古希腊神话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众人头顶,在手电的光照下,形状各异,光怪陆离,梁媛盯着洞顶的钟乳石,紧张地问:“这些巨型钟乳石不会掉下来,砸到我们吧?” 大家经梁媛提醒,再仔细观察洞顶的钟乳石,这才发现,有些钟乳石看上去还挺结实,有些则似乎已经摇摇欲坠,唐风指着地面一些碎石,说:“我们头顶这些钟乳石,看上去很脆弱啊,你们看,地上这些碎石,都是洞顶坠落的钟乳石。” 韩江用枪托敲了一块洞壁的岩石,观察一番,点头同意唐风所说:“这的岩石很脆弱,钟乳石长大了,就容易坠落,大家要格外小心。” 四人在椭圆形大厅内转了一圈,椭圆形大厅的另一端,他们又发现了一个洞口,一条幽深的甬道不知通向何方?韩江盯着这条甬道,嘴里喃喃道:“这个洞到底有多深?” 马卡罗夫看了一眼眼前的甬道,说:“据我观察,这个溶洞空间会很大,你们感觉到这儿的风了吗?” 马卡罗夫一提醒,大家都感到了从甬道那头缓缓吹来的气流,气流吹在脸上,还挺舒服,马卡罗夫接着解释道:“还有洞口升出的白色烟雾,这都说明洞内空气流动性比较好,也就说明溶洞里的空间会很大。” “既然溶洞空间很大,我们很难走出去的,还是从原路回去吧?”梁媛又劝众人回去。 这次,唐风不再反驳,韩江陷入了沉思,就连最坚决的马卡罗夫也犹豫起来…… 就在四人犹豫不决之时,突然,从他们来时的坡道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家立即警觉起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四人一闪身,隐蔽在甬道口的一堆碎石后面,随时准备从这条甬道撤离…… “会是叶莲娜吗?”唐风小声问。 “不!来的不止一人。”马卡罗夫答道。 “不是叶莲娜,就是那伙黑衣人喽?”唐风睁大了眼睛。 唐风话音刚落,椭圆形大厅那头的坡道中,传来两声英语抱怨:“疯了,让我们到这么可怕的洞里来,他们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送死!” 很快,六名全副武装带着红外夜视仪的黑衣人,端着M4A1突击步枪,出现在椭圆形大厅内,“怕什么就来什么,我们快撤吧!”唐风小声建议道。 “撤?来不及了!我们跑不过他们。你看,他们六个,我们四个,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我们为什么不在这里干掉他们!”说着,韩江看了一眼椭圆形大厅顶上那些摇摇欲坠的钟乳石。 唐风和马卡罗夫心领神会,冲韩江点了点头,三支手枪一起对准了洞顶的巨型钟乳石,这六名黑衣人显然也从未来过这里,看得出来,他们十分紧张,每个人都保持着高度戒备;他们端着突击步枪,缓缓地在椭圆形大厅里搜索,一步,一步,终于,他们来到了椭圆形大厅的中心,他们头顶正是两根三、四米长的巨型钟乳石,两根已经摇摇欲坠的钟乳石…… “砰!砰!砰!——”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三人手中三支枪,一起冲大厅中心顶上的那两根巨型钟乳石射击,“啊——”其中一根钟乳石应声坠落,正砸中一名黑衣人,黑衣人的惨叫声,震得整个大厅毛骨悚然! 但是另一根钟乳石,就没那么听话了,虽已摇摇欲坠,却迟迟不肯落下,待到韩江一枪,终于将这根钟乳石打落时,其他黑衣人反应迅速,早已躲开。随后,隐蔽起来的黑衣人,开始疯狂地报复射击,子弹如雨点般落在唐风他们藏身的这堆碎石上,他们根本无力还击。 这时,韩江已经有了几分悔意,他又一次低估了这伙黑衣人的素质和实力,原以为自己以暗打明,应有几分胜算,可一打起来,韩江才发现,他们几人的手枪,在火力上完全处于下风,在昏暗的洞穴中,又无夜视装备,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处境。 不能硬拼了!韩江冲唐风和马卡罗夫小声命令道:“你们先带着梁媛走,我在这儿抵挡一阵,再过去和你们汇合。” 唐风和马卡罗夫没说什么,这种时候,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三人弯着腰,贴着一侧洞壁,从甬道中快速撤退,他们不知道这条甬道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将会在这里遭遇什么?但是,他们现在心里都清楚,从原路返回,已是不可能了!只有往前走,或有一线生机。 唐风拉上梁媛弯着腰,贴着洞壁,撤向甬道深处,好在这条甬道是弯曲的,唐风他们弯着腰转过一道弯,敌人的子弹便打不着他,唐风直起身,拉着梁媛快步奔向前方,身后,不明情况的黑衣人,一通猛射,紧接着,便是韩江反击的枪声。 唐风拉着梁媛拼命地在甬道中狂奔,这是一条弯曲的,但很平坦的甬道,甬道内,通风良好,甬道顶上的钟乳石并不发达,完全不必担心,会有钟乳石突然落下,唐风狂奔十多分钟后,后面枪声渐渐远去,他不知道韩江现在怎么样了?开始还能在密集的枪声中听到韩江的反击,可现在……唐风放慢脚步,喘着粗气,注视着前方,此刻,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巨型大厅——石瀑大厅。 唐风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壮观一幕,在这个大厅北面(如果指北针还没失灵的话),洞壁上方,有一个椭圆形的巨大洞口,洞口内,漆黑一片,他看不清洞口内是什么,却看到在洞口下面,那足有三、四十米宽的壮观石瀑,从洞口一直垂到大厅的地面上,石瀑上,不知是渗出的水珠,还是分布的矿藏,闪着晶莹夺目的亮光。 就在唐风沉浸在这奇景的时候,忽然从身后的甬道中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唐风和马卡罗夫立即警觉起来,两人拔出枪,关掉手电,躲在石瀑大厅入口处的岩石后,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终于,一个黑影跑进石瀑大厅,唐风和马卡罗夫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黑影的太阳穴,但是唐风和马卡罗夫很快便意识到——是韩江! 手电重新亮起,韩江扭头一看,拿枪对着自己的是唐风和马卡罗夫,他惊道:“我在那边坚持了七、八分钟,你们怎么才跑到这。” “我们在等你,还有……还有这里实在是太壮观了!”唐风收起枪说道。 “什么壮观不壮观,那伙人马上就会追过来,你们不要命……”韩江说到这,忽然没了声音,因为他面前的景象确实太壮观了,连见多识广的韩江,也不得不为之折服。 倒是唐风,经韩江一提醒,他的头脑很快清醒过来,这里太危险,绝非欣赏美景之处,他环视石瀑大厅四周,哪有通道?他看见在石瀑大厅南面,也就是正对着石瀑的方向,有一个扁圆形洞口,和石瀑上方的那个巨大洞口极其相似,只是小了一圈。 唐风一指这个洞口,冲众人喊道:“快!从这走。”说完,唐风领着大家钻进了扁圆形洞口,他们刚钻进扁圆形洞口,后面就传来了追兵的脚步声。 唐风一手持枪,一手握着手电,快步在这条扁圆形隧洞中穿行,这条隧洞不像刚才那条甬道蜿蜒曲折,而是笔直向下通向前方,不停地往前,不停地向下,越跑这个扁圆形隧洞越深,越跑地面越潮湿,有的地方,甚至已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股股涓涓细流,很快,唐风在洞壁上发现了明显的水线。 “这是什么?”梁媛停下来好奇地问。 不等唐风开口,马卡罗夫便气喘吁吁地解释道:“这是水线,水线出现在这里,说明这里曾经长时间有过积水,但是现在水退了。” “是的,我们跑了这么深,很可能会出现地下暗河或者地下湖了?你们看,这里已经有水出现了!”唐风忧心忡忡地说。 “后有追兵,前面要出现地下湖,那可怎么办?”梁媛惊道。 韩江还保持着镇静:“不管怎么样,走到头再说,车道山前必有路。” 后面追兵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唐风领着大家继续向前奔去,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隧洞尽头,一个长条形的地下湖,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该死,果然有个地下湖。”唐风站在湖边咒骂道。 唐风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地下湖,湖面宽十来米,长……看不到尽头,湖面平静如镜,在手电的照射下,泛着翡翠般美丽的绿光,“这地下湖真是太美了,像一块绿色的翡翠。”梁媛惊叹着。 “我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个大厅会形成壮观的石瀑,在远古时代,流水从大厅上方的那个洞流出,落在大厅里,千万年日积月累,不断冲刷,最终形成了壮观的石瀑,而流水落到大厅内,又流进了这个扁圆形的隧洞,一直流到这个湖里,最终形成了这个地下湖。”唐风解释道。 韩江对他的分析毫无兴趣,怒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想想我们该怎么办吧!” “看来我们只有背水一战了。”马卡罗夫居然还知道“背水一战”这个成语。 唐风没有说话,他借着电筒的光亮,直直地望着地下湖看不到边际的那头,地下湖到底有多长?游到那头是不是可以重新上岸?这里空气流通依然良好,湖那头应该还有路,再看湖水,并不怎么深,唐风打定主意——游过地下湖。 当唐风说出自己想法时,众人都是一惊,就连韩江也吃惊不小,唐风问梁媛:“你会水吗?”梁媛点点头:“我水性好着呢,只是从没在这样的地下湖里游过,这里面不会有什么水怪吧?” “你放心,这里面连鱼都没有!这么说,大家都会水,那就游过去,我估摸着湖不会太长。”唐风坚定地说道。 马卡罗夫试试水温,冰冷刺骨,他皱了皱眉,道:“水很冷,大家一定要坚持住,还要互相照应着,我先下。”说完,马卡罗夫从自己包里翻出几幅军用的战术护目镜递给大家,韩江怔了一下,他狐疑地看看马卡罗夫,才接过马卡罗夫的护目镜带上。 唐风和梁媛在前,韩江和马卡罗夫在后,四个人脱下外衣,装进包中,戴上护目镜,先后跃进冰冷的地下湖中,等他们向前游出十多米后,岸上,追兵也到了,黑衣人见状,立即举枪向水中疯狂射击。 岸上的黑衣人,见对水中射击无效,立即有两名黑衣人打开背包,取出两套潜水装备换上,手持P11水下手枪,跟着跃入地下湖中。 地下湖清澈见底,水中的能见度极高,唐风游出二十米后,惊奇地发现,地下湖水底,生长着许多巨大的白色石笋,有的刚刚生长出来,有的已有三、四米高,还有几棵巨型石笋,竟高达五、六米,顶端已经接近湖面,蔚为壮观,湖面下,俨然就是一片水下森林。 唐风回身看了看紧随其后的韩江和马卡罗夫,韩江水性极好,自不必说,马卡罗夫虽然年已七旬,且有伤在身,但在这寒冷的地下湖中,仍畅游无阻,他不得不佩服马卡罗夫的身手;再看看身边的梁媛,动作异常缓慢,显然,她还无法适应这冰冷的湖水……不好!梁媛的左腿突然抽搐起来,她痛苦地在水中挣扎着,唐风见状,忙上前托住梁媛,但唐风一人的力量显然不够,韩江快速游上来,和唐风一起,将梁媛拖出水面,紧接着,唐风和韩江也一起钻出了水面,“梁媛,你怎么了?”唐风关切地问。 梁媛面色铁青,大口地喘着气,韩江替她答道:“抽筋了呗,水温太低了。” “那怎么办?现在也没办法上岸休息。” “怎么办?不想死,就坚持到底!”韩江咬着牙说道。唐风回头已经可以看到后面那两个尾随而至的“黑影”了,唐风焦急地问梁媛:“梁媛,你还行吗?” 梁媛使劲点了点头,又潜入水中,唐风看看韩江,没说什么,重新游到梁媛身旁,又向前游了十来米,可是梁媛游得实在太慢了,唐风心里愈发焦急,这小小的地下湖怎么还没游到边,如果还不能摆脱后面的追兵,后果将不堪设想! 唐风心里着急,不觉加快了速度,独自游在最前面,他想看看前面究竟还有多远才能上岸,可是突然,他发觉身边的水流有些不大对劲,他在水中睁大眼睛,发现前方一团漆黑,绿色的地下湖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唐风跃出水面,他看不清前方,但他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身边水面不再平静,水流忽然变得湍急起来,唐风的大脑急速运转着,判断着,前方是什么?突然,他眼前一亮,一个判断像箭一样,穿过他的脑海——前面是瀑布,真正的瀑布,不是石瀑大厅里的石头瀑布,他开始明白,这下面跟石瀑大厅一样,水流从这洞口流下,冲出一个新的石瀑,只是石瀑大厅内的石瀑多年已经没有水流流过,而这里,水流正湍急…… 一股湍急的水流,不可逆转地将唐风向前推去,唐风猛地一惊,奋力向后游去,他拦住了还在艰难往前游的梁媛,又冲韩江和马卡罗夫用手势示意,四人浮出水面,唐风指了指前方,小声说道:“瀑布!”几个人都明白了,惊恐的表情写在每个人脸上,前有瀑布,后有追兵,瀑布掉下去,必死无疑,追兵追上来……现在是到决断的时候了。 心急如焚的唐风,一个猛子又潜入水中,他看到了湖底密密麻麻的石笋,忽然,他发现在不远处,靠近洞壁的湖底,有两棵巨型石笋,一个略大些,有四、五米高,另一个略小一些,有三、四米高,在这两棵巨型石笋周围,还生长着其它小型石笋,这些大大小小的白色石笋,构成了一组石笋林,看到这,唐风心中有了主意。 他浮出水面,示意大家潜入水中,然后指了指那两根巨型石笋,带着大家朝那片石笋林游过去,众人游到石笋林边,重新浮出水面,韩江急不可耐地问:“你肯定有主意了?” 唐风抱着那棵最大的石笋,大口喘着气,答道:“对!你们看到这两棵巨型石笋了吗?等会儿,那两个家伙游过来,我们就抱着这两棵石笋,潜入水中,有这片石笋林掩护,我们应该能躲过一劫,如果没有躲过,那就只好舍命一博了。” 马卡罗夫听了唐风的主意,狡黠地一笑,“我明白了,一箭双雕之计,既救我们一命,又除掉那两个家伙。” “你这俄国老头,怎么会这么多中国成语,但是,你说错了,这次是借刀杀人!”唐风看看后面,那两个家伙已经追了上来…… 韩江查看了地形,完全同意唐风的主意,他最后嘱咐道:“这是对我们最严重的考验,大家要把这口气憋足,下水后就不能再换气,我数三下,一,二,三!”韩江说完,和马卡罗夫深吸一口气,抱着这棵最大的石笋,一起潜入水中,唐风和梁媛游到那棵稍小一点的石笋旁,唐风问梁媛:“准备好了吗?” 梁媛点点头,“准备好了。”两人也学着韩江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面对面抱住了那棵巨型石笋。 唐风仍然极力睁着眼睛,观察着湖中的动静,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唐风感到,此刻,每一秒对于他们都是如此漫长,如此重要,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他看看韩江和马卡罗夫,又看看梁媛,“梁媛,你一定要挺住啊!”唐风在心中暗暗祷告,他生怕梁媛坚持不住,暴露了大家。 但还好,一切都还算正常,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他感到自己身体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耳朵和眼睛明显开始感到不适,肺部承受着难以承受的压力,唐风极力坚持着,如果连自己都如此艰难,那梁媛会怎么样?唐风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再看梁媛…… 终于,那两个家伙在水中出现了,唐风清晰地看到了他们手中拿着的东西——是德国制造的P11 7.62mm水下手枪,唐风心里是又惊诧,又有些庆幸,惊诧的是,这伙黑衣人装备竟是如此先进,如此全面,竟然连水下手枪都配备了,庆幸的是,他们幸亏没有回去和这两个家伙硬拼。 那两个家伙显然并没有发现唐风他们,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这石笋林里能藏下几个大活人,他们只知道往前追,竟很快游过了这片石笋林…… 唐风注视着这一切,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只要再坚持十多秒,等那两个家伙栽下瀑布,他们就可以浮出水面,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突然,唐风发现游在前面的那个家伙,在水中拼命挣扎起来,看来他是发现下面的瀑布了,但是一切为时已晚,那个家伙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就被湍急的水流,裹挟下了瀑布,没有惨叫,没有呼救,甚至听不到那家伙掉下去的动静,那个家伙就这样不声不响消失了——难道前方的瀑布深不见底? 再看游在后面的那个家伙,发现同伴掉了下去,知道大事不好,拼命想往回游,但是他越想往回游,湍急的水流,愈是把他往下冲;不过,这些黑衣人,个个都不白给,这家伙,也是力量惊人,经过一番挣扎,愣是摆脱湍急的水流,游了回来! 唐风暗道不好,原本以为这两个家伙都掉下去,就可以浮出水面,好好透透气,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游了回来,唐风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坚持多久了。 就在唐风痛苦万分的时候,身边一片水花泛起,梁媛钻出了水面,她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唐风见状,也浮出了水面,他大口呼吸着并不新鲜的空气,再看梁媛鼻血直流,人事不省。 唐风和梁媛既然已经暴露了,马卡罗夫和韩江也没有必要再坚持了,两人一前一后,先后浮出水面,他们折腾出的动静,让水中那个家伙很快发现了他们,但还没等水中那家伙反应过来,韩江果断地拔出在羌寨缴获的一把军用三棱匕首,直向那个家伙冲了过去,那家伙刚才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更没有想到韩江竟会主动出击,手忙脚乱间,竟没能开一枪,眼睁睁看着韩江冲到了近前。 唐风焦急地呼唤着梁媛的名字,可梁媛毫无反应;唐风又担心在水中搏斗的韩江,只见韩江从后面用左臂擒住此人,将此人压入水中,紧接着,韩江右手的匕首,使劲一划,割断了那家伙的输氧管,一阵气泡在水中翻滚起来,那家伙顿时感到呼吸困难,瞪大了眼睛,惊恐万状,在水中拼命地挣扎,手上的枪,也已脱手,他极力想钻出水面,可韩江偏不让他浮出水面,韩江使出全身气力,一个猛子,将那家伙拖入了更深的水下…… 唐风和马卡罗夫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但是他们无法看清水下的世界,马卡罗夫抽出匕首,也想上去帮忙,可就在此时,湖中恢复了平静,原本清澈的湖面上,泛起一片殷红,血,人的血,血腥的气味在湖面上迅速弥漫开来,这是谁的血?是那个家伙的血,还是韩江遭遇了不测? 就在唐风和马卡罗夫迟疑之时,一个黑色的东西浮出了水面,那黑色东西随着水流的移动,向前漂浮过去,前方,水流变得湍急起来,那个黑色东西,很快消失在湍急的水面上,唐风和马卡罗夫知道,那个家伙被韩江干掉了,但是韩江却迟迟没有露出水面,两人心中又不禁一沉! 终于,在一片血水中,韩江浮出了水面,缓缓向他们这边游过来,唐风和马卡罗夫的心这才放下。韩江游回来,发现梁媛还昏迷不醒,不管唐风怎么呼唤,掐人中,梁媛就是没有反应,韩江看了看,对唐风道:“不要掐了,没用,赶紧做人工呼吸。” “什么?你是要我给梁媛做人工呼吸?”唐风反问韩江。 “废话,不是你,还让我做啊!你的任务有一条就是保护好梁媛。” “可没说要人工呼吸啊?” “得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快点!” 马卡罗夫过来拍拍肩膀:“小伙子,不要害羞嘛!”说完,马卡罗夫和韩江游开,去寻找别的出路;靠在岩壁上,唐风看看怀中的梁媛,面色惨白,在这光怪陆离的洞穴里,此时,唐风已经无所顾忌,他深吸一口气,慢慢靠近了梁媛的嘴唇,梁媛的唇是那么冰冷,似乎没有一丝温度,唐风心里一紧,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梁媛感到担心,他把梁媛抱得更紧了,他要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梁媛终于慢慢苏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正在唐风的怀中,接受着唐风的“人工呼吸”,苍白的脸上不觉泛起了一丝红晕,唐风看梁媛醒过来,刚想松手,可是梁媛却用力抱住了他,紧紧地,不肯松手,就这样,两人一直依偎在岩壁上,久久不曾分开,仿佛在这幽深的地下,只有他们两人…… “行了,行了,这里不是亲热的地方,刚才还扭扭捏捏,现在都舍不得分开啦!”不知何时,韩江和马卡罗夫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唐风和梁媛依依不舍地分开了,韩江对他俩道:“刚才趁你们亲热的时候,我和老马去探了探路,我们这才发现,就在离这片石笋林不远的地方,水下洞壁上有一个两米见方的开口,我游进去看了看,里面是条很窄的白色通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从通道游出去?”唐风问。 韩江点点头,“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这条通道有多长?通向哪里?我们都不知道,而且,你看梁媛,她……”唐风这会看梁媛的眼神都变成了怜惜的眼神。 “唐风,给人家做了一次‘人工呼吸’,就这么关心梁媛了。” “保护好梁媛,这是你下达给我的任务!这是您说的。” “不要跟我贫了!”韩江转而又问梁媛:“我大概估计了一下,那条通道可能有二十多米长,游过去,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怎么样?你身体行吗?” 有爱情的力量支撑,梁媛精神反而比刚才好了许多,冲韩江坚定地点了点头,答道:“我还能坚持!” “好!小姑娘精神可嘉。”韩江鼓励完梁媛,一马当先,扎进了水中,唐风保护着梁媛也潜入水中,很快,他们来到了那条很窄的白色通道内。白色通道内,没有地下湖中的那样的巨型石笋,只有一些刚冒出头的石笋雏形,说明这里成形年代较晚,还没生出那么巨大的石笋,白色通道比预想的要短,并没有二十多米长,大约游出十五米后,众人来到了另一个地下湖中,这个地下湖不大,水不深,也没有那些白色石笋,只是个完全封闭的小湖,大家又游了几分钟后,终于看到了陆地! 上了岸来,四个人浑身颤抖,瘫倒在岸边,大口地呼吸着洞内的新鲜空气。过了好一会儿,梁媛先开口道:“刚才真是太险了,要是从瀑布掉下去,我们现在可就全完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梁媛自我安慰着。 唐风却道:“其实,我们应该感谢我们的运气,现在是枯水季节,你们想过吗,要是在水量充沛的夏季,那个地下湖会有多长?不要说地下湖了,就包括我们现在坐的地方,夏季都应该是被水淹没的。” 马卡罗夫感叹说:“这个溶洞真是太神奇了,里面居然还有瀑布,而且竟然是多级瀑布,瀑布下面还不知道会通到哪里?我在俄罗斯,从未见到如此神奇的洞穴。” “是啊!这个洞我也从未听说过,看来我们是第一批发现它的人,要是能出去,我们就……”说着,唐风就想脱下身上的湿衣服,韩江忙制止他,“先别脱衣服,这里还不是休息的地方,我们得走远点,到安全的地方再休息。” “难道我们在这阴冷的溶洞里,就穿着湿衣服走?我看我们不被那伙黑衣人打死,倒要发烧烧死!”唐风抱怨。 韩江摇摇头:“唐风,不要抱怨,克服一下!”说着,韩江站起身,看看身后漆黑的通道,说:“回是回不去了,只有这条路,从这走吧。” 四个人又走进了一条隧洞,韩江在前面,打着手电,他不禁暗自庆幸幸亏手电是防水的,没有被水泡坏。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他们来到了一个更加辉煌的大厅——橙色大厅,这是比椭圆形大厅和石瀑大厅更大、更壮观、更不可思议的大厅,整个大厅洞壁上,有无数个小洞,橙色、还有红色和黄色的流石,从无数个小洞中流淌、喷泄而下,覆盖住几乎所有洞壁,形成了独特的奇异景观。 就连韩江也惊叹道:“这个大厅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唐风、梁媛和马卡罗夫完全忘了身上的寒冷,个个微张着嘴巴,瞪大了眼睛,沉浸在这壮观的奇景中。 过了许久,唐风才感叹道“这究竟是哪里?我感觉完全是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是啊!虽然被人追杀,但是这一趟我们没白来。”梁媛还有些兴奋。 韩江围着橙色大厅看了一圈,然后打开背包,翻出指北针和GPS,“但愿这两个东西还没坏,看上去似乎一切正常,不过……这是怎么回事!”韩江突然惊叫起来,众人围拢过来,韩江指着GPS和指北针,道:“这里接受不到卫星信号,还算正常,可你们看,这指北针,是怎么回事?” 大家这才发现,从外观看,指北针没有任何损坏,可是指北针此时却在乱跳不止,根本无法辨清哪边是北,哪边是南?“难道这里地球磁场都不起作用了吗?”唐风也大惑不解。 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马卡罗夫说道:“我在军队服役时,曾去过阿富汗,有次我指挥一个班特种兵追击一伙游击队,游击队把我们领进了大山中的一处山洞,那个山洞里洞连着洞,岔路很多,我们进去不多久,就在山洞里转晕了,当时我们的指北针也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找不到方向,我见形势不妙,立即指挥大家顺原路撤退,但是最终我们还是迷路了,在洞里,我们不断遭到游击队的伏击,最终,只有我一个人逃出了山洞。回去后,我百思不得其解,向上级汇报了这个情况,后来的一次行动中,我们在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完全占领了那座山洞,上级请了专家来洞里检测,检测的结果是那个洞里有磁铁矿的矿脉,所以……” “你是说指北针在这里失灵,也是因为这里有磁铁矿的矿脉?”韩江打断马卡罗夫的话惊问。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除此之外,我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马卡罗夫道。 “那这么说,我们现在完全失去了方位,在这巨大的洞穴中迷路了。”唐风为自己的这个结论惊出一身冷汗。 “这可怎么办啊?我们要是永远走不出去,可就……”梁媛说着都要哭了。 “不用担心,小姑娘,我们大不了在这过野人生活,在洞壁上画上岩画,记录下我们的英雄事迹,多少年后,当探险家发现了这里,我们的事迹将会传遍天下,到那时,我们都成名人了,呵呵!”马卡罗夫到这会儿,还不忘调侃一下。 “我才不要当这死名人!我还年轻呢!”梁媛非但没有被马卡罗夫的调侃逗乐,还真掉下了几滴眼泪,惹得唐风又是一阵怜惜。 “行了,还是快点找条出路吧!”唐风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可众人在橙色大厅内找了一圈,除了来时的那条隧洞,竟没有找到其它通道,难道这里就是洞穴的终点? 大家都紧张起来,找不到出口怎么办?总不能顺原路返回吧!“不!不可能没有出口,一定还会有出口。”韩江推测道。 一片焦急中,唐风忽然在橙色大厅一个角落里大喊道:“这儿有个洞口!”众人跑过去,一起观看,原来是一个向下的圆形洞口,准确的说,这应该叫做竖井! “这没有工具,怎么下去?”韩江望着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竖井问。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办法,忽然,唐风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只见他俯下身,用手电从头到尾,顺着洞口照了一圈,韩江有些不耐烦地说:“不用照了,根本看不到底!” 唐风却道:“不!我不是要看到底,我是在找绳子。” “你疯了,这里哪来的绳子?” “你们看,这是什么?”众人俯身仔细观看,在唐风手电的照射下,大家看见在竖井一角,竟然悬着一条尼龙绳!这根绳子一直从竖井延伸出来,顺着绳子,大家发现在离竖井两米远的岩石上,被人牢牢打进了两个大铁钉,铁钉周围还缠绕着一大团尼龙绳。 “这怎么会有绳子?难道在我们之前还有人进来过?”韩江一脸惊诧。 “看样子是这样!看来我们并不是第一批进入这个溶洞的人。”马卡罗夫不无失望地说。 “不!这不可能,如果有人进来,为什么外界从不知道这个洞穴的存在?”韩江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马卡罗夫脸上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说道:“那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在我们之前,所有进来探洞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马卡罗夫说出了让众人毛骨悚然的结论,所有进洞的人都死了!大家不肯相信这个结论,但又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反驳。 唐风拿起竖井边上的一大团尼龙绳,看了看:“这绳子留在上面的部分还挺长,不知道下面会有多长?”边说,唐风边向上拽竖井里的尼龙绳,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唐风手里的尼龙绳越拽越长,众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因为——因为这条看似普通的尼龙绳,竟然拽个没完,不算唐风手中原来就在竖井上的那团,单是从竖井中拽上来的尼龙绳就已有近五十米长,唐风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这根没完没了的绳子,究竟有多长?这个竖井究竟有多深?终于,唐风提起了最后一截尼龙绳,大家瞬间惊呆了,这最后一截尼龙绳竟然被齐刷刷截断了…… 这是什么东西,竟齐刷刷割断了尼龙绳?大家惊恐地注视着眼前的绳子和竖井,韩江仔细观察了很长时间,推测道:“从这绳子的样式和质地看,很有年头了,绝不是最近一、二十年的东西。” “嗯,我看这条绳子的历史至少有四十年以上,甚至更长。”马卡罗夫同意韩江的判断。 韩江又道:“从原来悬在这个竖井中的绳子长度判断,这个竖井至少有五十米深,绳子断了,说明这个竖井还远不止五十米深。” “是啊!这个竖井究竟有多深呢?”唐风问。 “要想知道有多深,就得下去看看!”韩江斩钉截铁道。 “什么?你要下去!”唐风面露惊异之色。 韩江蹬了蹬绳子,点点头,对众人道:“这绳子虽然有年头了,不过,还挺结实,现在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只有下去一探,或有转机。另外,你们感觉到气流了吗?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么深的地方,空气还很好,竖井下有气流升上来,证明竖井下应该有很大的空间,我现在真不敢想象,这个溶洞内的空间究竟有多大!” 韩江说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看看这个深不见底的幽深竖井,谁也不知下面会有什么危险?韩江检查了一下那两个大铁钉,大铁钉不知是何人何时打进去的,仍然牢牢地嵌在岩石中,十分结实。韩江看看众人,笑道:“不要都哭丧着脸,我们这不还好好的吗?我先下吧!好歹以前我学过绳降,你们拽着点绳子,我要遇到什么危险,或是要你们把绳子拉上去,就会使劲蹬绳子。” 大家互相看看,谁也没说什么,机械地冲韩江点了点头。韩江将绳子一头拴在自己腰上,进入了竖井,很快,韩江的身影,便消失在竖井中…… 虽然有铁钉的固定,但大家还是紧张地抓着绳子,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一刻钟……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家的心跳在加速,手心已被汗水浸湿,绳子一点点从大家手中滑过,五米,十米,二十米,三十米,四十米,一切似乎都还正常……突然,大家手中的绳子像是失去了控制,快速向竖井里滑落,竖井中,传来一阵可怕的声响,五十米,六十米……大家猛地反应过来,使出全力向上拉绳子,可绳子仍然快速向下滑落,唐风感到自己的手心就要被绳子磨破了,但是,他们仍然无法控制住绳子,竖井下,是一股不可名状的巨大力量,那是什么?凶猛的怪兽?还是……马卡罗夫双手拉着绳子,一脚蹬在岩壁上,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他来不及多想,冲着脚下的竖井大喊道:“韩!韩!出了什么事?” 竖井中只有幽长的回音传来,没有韩江的回答,连那个可怕的声响,也听不到了。终于,绳子停止了滑落,竖井上的三个人精疲力竭地瘫倒在竖井边,但是,他们来不及休息,立即又扑到竖井边,呼唤韩江,没有回音,唐风赶忙向上拽绳子,可他的手刚触到绳子,就惊叫起来:“不好!” “怎么了?”梁媛和马卡罗夫关切地问。 唐风没有回答,只顾向上拽绳子,几分钟后,唐风拽上了最后一段绳子,原来绑在绳子这头的韩江消失了!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每个人眼中都写满了惊恐,一片沉默中,梁媛哭出了声:“这下面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梁媛,不要哭!我没死!哈哈!这下面真是太美了!”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竖井下传来,梁媛立即止住了哭声,因为她听出这个声音,正是韩江! “你怎么样了?”梁媛冲着竖井大声问道。 “擦破了点皮,没什么,能看到如此美景,死了也值啊!”韩江的声音在竖井中嗡嗡作响。 “你还有这闲情,刚才到底怎么了?把我们吓死了!”唐风问道。 “呵呵,不要问了,我没法用语言来表达,你们下来就知道了,梁媛,你第二个下,然后唐风,最后委屈老马了,竖井最下面一段是个陡坡,有很多碎石,你们要小心,刚才我就是在那儿摔倒了,呵呵,这下面真是太壮观了。”竖井下传来韩江的傻笑声。 “我看他是把脑袋摔坏了,我从未见过他会这样。”唐风嘟囔道。 “也许下面真的很美呢!”梁媛说。 “再美的美景,现在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唐风说到这,下面又传来了韩江的声音:“忘了提醒你们,竖井中有两个吓人的东西,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吓人的东西?什么东西!唐风、梁媛和马卡罗夫面面相觑,不知韩江何意,再问韩江,下面却没了声音。 唐风替梁媛绑好绳子,慢慢地将梁媛放了下去,开始一切都很正常,但当绳子放到大约五十米时,幽深的竖井中,突然传来梁媛的尖叫声,唐风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梁媛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让唐风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大声对着竖井呼唤梁媛,可是竖井中,只传来梁媛的哭泣声,看来梁媛还没有生命危险,绳子继续向下,但没过多久,竖井中,再次传来梁媛的尖叫声,唐风再也受不了了,刚想往上拽绳子,竖井下,传来韩江的声音:“唐风,不要拽绳子,梁媛已经安全了。” 梁媛究竟在竖井中碰到什么让她恐惧的东西?唐风带着满腹疑惑,将电筒绑在自己手臂上,第三个下了竖井。来之前,唐风在老K也学了一些攀岩、绳降的技巧,很快,他下降了三十多米,竖井里面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唐风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大约四十米处,唐风的脚触到了洞壁,这里不再是刚才的悬空状态,竖井在这里出现了一个陡坡,唐风的脚可以踩在陡坡的岩石上,慢慢下降,不过,这里并没因为陡坡的出现而变得好走,陡坡上布满了碎石,旁边的岩壁怪石嶙峋,似乎随时都会有岩石崩落,唐风的心提了起来,刚才梁媛就是在这……突然,唐风脚底一滑,站立不稳,险些滑倒,幸亏身上绑着绳子,带着他悬在了半空中,唐风的身体在半空中来回晃悠,他看准了一块地方,腰部一使劲,猛地一蹬,双脚重又站到陡坡上,可唐风刚一站稳,就发现正对自己的岩壁上,呈现出一副面目狰狞的白色骨架,在电筒的照射中,骨架闪着点点幽光,甚是恐怖,唐风很快认了出来——这是一副人类的骨架。 在这阴森森的地下竖井中,遭遇一副可怖的骨架,窒息的感觉笼罩着唐风,他想喊,但是喊不出声,他大口喘着粗气,调整着自己的状态,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这时,他明白了梁媛为什么会尖叫,也明白了韩江所说的吓人东西,就是这幅骨架!不!韩江说有两个吓人的东西,这么说来,下面还会有——一副骨架? 果然,当唐风下降到大约六十米时,这里又惊现一副骨架,只是这幅骨架已不完整,散落一地,这次唐风还算平静,很快,他又下降了十多米,便来到了陡坡底端,在这里,他看见了韩江和梁媛,也看到了这一生最不可思议的一幕,这是一个白色的大厅,一片白色的童话世界,足有十多层楼高,两个足球场大的溶洞大厅内,岩壁上,甚至地面上,到处都生长着形态各异,晶莹夺目的白色石膏,仿佛给整个溶洞,穿上了白色外衣,大厅顶上,数十根巨型的白色柱状透明石膏,如巨大的吊灯照耀着整个大厅,唐风顿时惊呆了,他仰着头,环视这不可思议的地下世界,嘴里喃喃自语:“真是太美了!”然后痴痴地傻笑了两声,他也和韩江一样“摔坏了脑袋!” 不大一会儿,马卡罗夫也下来了,粗略欣赏完这地下美景后,马卡罗夫拿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手枪,对大家道:“这是我刚才在竖井里第二个骨架旁,捡到的家伙,德国1935年制造的瓦尔特7.65mmPPK手枪,不过已经锈死,多半不能用了。” 韩江接过手枪,看了看,“已经锈成这样了,有年头,看来这把枪的主人就是竖井里的那幅骨架,再联系前面我们推测,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在我们之前,当然不是最近,是几十年前,曾有一伙人进入过这个洞穴。” “这伙人为何会到这么偏远的洞穴里来呢?难道只是来考察?”唐风问。 “我看不这么简单,如果只是简单的科学考察,怎么会带枪,要知道,瓦尔特7.65mmPPK手枪,当年可是抢手货,在中国,我想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马卡罗夫从枪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韩江点点头,“这伙人一定不简单,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非常值得怀疑的。” 唐风忽然想到了什么,惊道:“这里会不会就是黑头……” “我们来找找这伙人还在这里留下了什么。”韩江果断地打断了唐风的话,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唐风,唐风知道,黑头石室,那是他们的机密,是不能让马卡罗夫知道的。 大家在白色大厅内转了一圈,发现了两个箱子,和一堆木柴,打开箱子,其中一个箱子竟然是满满一箱蜡烛,另一个箱子,是个制作考究的皮箱,锁已锈死,撬开一看,里面除了几颗已经生锈的子弹,空无一物! 唐风疑惑地看着皮箱:“这个箱子里,原来肯定是装着东西的,而且还是挺重要的东西,否则不会费那么大劲,带到这么深的地下洞穴中。” 马卡罗夫比对了箱子中那几颗生锈的子弹,言道:“这几颗子弹就是瓦尔特7.65mmPPK手枪的子弹。” “这么说来,这个箱子的主人,应该就是手枪的主人,也就是竖井中的那副骨架喽。”唐风说。 韩江肯定道:“应该是这样。先不管这些了,既然前人已经给我们准备了蜡烛和木柴,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把身上的湿衣服烤烤干,我想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白色大厅内,通风依然良好,点燃蜡烛不成问题,只是那堆木柴,在这阴冷潮湿的洞中存放多年,大部已朽不可用,但还有一些竟然还能点燃,于是,韩江点燃一堆篝火,总算给大家带来了一丝温暖。 大家先让梁媛把衣服烘干,其他几位回避走开,马卡罗夫看似陶醉在白色大厅的美景中,其实他心里一直在为叶莲娜担心;而韩江却把唐风拉到一边,两人表面上也在欣赏着洞中美景,但转到僻静处,韩江立即小声问道:“玉插屏还好吧!” 唐风回头瞥了一眼篝火旁半裸的梁媛,自己的背包就在梁媛身边,他小声回答韩江:“你放心,没问题,我刚才检查过了,玉插屏完好如初。” 韩江的心稍稍放下,忽又想到刚才唐风的那句话,“你刚才怀疑这个溶洞就是我们所要寻找的‘黑头石室’?” 唐风微微点头,道:“很有这个可能,在川西北高原上,出现喀斯特溶洞,本身就很少见,更何况是如此辉煌壮观的喀斯特溶洞,所以,我推测,一千多年前,生活在这里的党项羌部落,很可能发现了这个溶洞,并在这个洞穴中生活过,就像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游牧民族——鲜卑族,起源于东北大兴安岭密林深处的嘎仙洞一样,鲜卑人后来南下中原,建立北魏王朝,但鲜卑人一直没有忘记曾是他们民族起源地的嘎仙洞,曾多次派人回去祭祀,因此,如果我前面的推断成立,这里真的就是我们寻找的‘黑头石室’,那么,在西夏王朝灭亡后,很可能有一支党项人,携带着其中一块‘玉插屏’,回到了他们民族起源的‘黑头石室’,也就是这个洞穴。” “如此说来,第二块块玉插屏就在这里喽?” “很有这个可能。” 韩江听完唐风的推断,思虑良久,最后,还是摇摇头:“唐风,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我们在这里,还没有发现任何古代人类生活的痕迹,更不用说那支党项人曾经来过这里。” “是啊!所以刚才我所说的都只是我的推测,关键还是要找到相关的证据,才能证明这就是‘黑头石室’。” “嗯,先走出去再说吧。”韩江顿了一下,又问唐风:“你对绳子,枪,蜡烛和那个皮包,也就是曾经来过这里的那伙人怎么看?” “我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过,从这些物品判断,曾经进入这个洞穴的那伙人,来头不小,肯定不是当地山民;从年代上看,多半是在解放前,很可能是上世纪四十年代,不大可能是解放后,因为如果是解放后,政府或科研单位组织科考,一定会留下详细的档案记载;至于这伙人来这儿的目的,有可能是为了探奇,也可能是不为人知的科考,但我总觉着,这伙人的目的并不简单,很可能他们的目标也是‘黑头石室’。” “你的判断和我想的基本一致,那伙人在这——白色大厅里发生了意外,可这会是什么意外呢?枪杀?地下洪水?还是遭遇了野兽攻击?” “野兽攻击?怎么可能,这么庞大的喀斯特溶洞里,是不可能有大型生物存在的。” “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的心里却还是惴惴不安。”韩江说到这,看马卡罗夫向他们这边走过来,又对唐风小声道:“好了,就谈这么多,你记住,没有我的许可,我们刚才所说的一切,都不能对其他人说。” 唐风明白,这是针对马卡罗夫和叶莲娜的(如果还能见到叶莲娜的话),但他还是反问了一句:“对梁媛也不能说吗?” 韩江沉吟片刻,答道:“是,暂时也不要对她说。” “韩!我不得不说,这趟我们没白来,这里确实太美了。”马卡罗夫走了过来,赞叹道。 三个人又合计了一下接下来的出路,便回到了篝火旁,此时,梁媛已经烘干了衣服。 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一边烘烤衣服,一边整理随身携带的装备,枪械子弹完好,GPS接收不到信号,指北针失灵,手机全被泡坏,包里携带的一些食品,也被泡得不成样子,但大家为了填点肚子,还是勉强吞下了这些难以下咽的食物。 最后,韩江失望地发现,自己的军用防水防震手表竟然也不走了,不用说,其他人的手表也肯定全玩完了,在洞里又走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时候了?还要走多久,才能重见光明呢? 大家一夜未眠,又是一路被人追杀,实在太累了,没多久,韩江、唐风、梁媛和马卡罗夫,围着篝火竟都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唐风浑身一激灵,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了,他坐起来看看四周,一片漆黑,蜡烛灭了,篝火也灭了,不觉心里一紧,自己睡了多长时间?真是太不应该了,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中,怎么能睡觉呢?他一摸身上,自己的枪还在,韩江,梁媛,马卡罗夫呢? 唐风赶紧又摸出两根蜡烛点亮,一看,马卡罗夫、梁媛还在呼呼大睡,韩江倒是被自己的动静吵醒了,唐风问韩江:“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韩江侧耳倾听:“没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唐风站起来,在白色大厅内,走了一圈,刚才那个奇怪的声音,此时不见了!整个白色大厅内,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难道刚才是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唐风摇摇头,回到蜡烛旁,叫醒马卡罗夫和梁媛,四人一合计,还是得走,只有走出去,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能放心休息。 于是,四人开始收拾装备,抛弃一些没用的东西,带上大厅内的蜡烛,还有那把生锈的手枪,韩江特地把竖井下多出来的绳子截断,带在包里,以备不时之需,整理好东西,四人重新上路,但是,他们马上就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白色大厅除了那个竖井,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出口,其实就是一大一小两个黑幽幽的隧洞,究竟该走哪个隧洞呢?四人犯起了愁。 唐风一指大的这个隧洞:“走大的,如果不通,再回来。” 韩江点点头,“不过,从这儿开始,我们要做点标记。” “标记!用什么呢?” “标记要醒目。”韩江忽然转向梁媛:“梁媛,你带口红了吗?” 梁媛立即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翻出了一根口红,递给韩江,唐风看着梁媛那个小包中的化妆品,无奈地摇摇头,韩江却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女孩不管到哪,都会带着化妆品的。” 四人钻进了那条大的隧洞,隧洞内,虽然洞顶密布形状各异的钟乳石,不过,脚下的路,却是一马平川,而且路越走越宽,这让众人看到了新的希望!走着,走着,走在最前面的唐风,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因为他在隧洞中,又听到了刚才那个奇怪的声音,这次,他可以肯定,这绝不是自己的幻听! 第十七章 神秘柱厅 四个人都停住了脚步,唐风瞪大眼睛,心跳开始加速,望着隧洞幽黑的前方,这是什么声音?他无法用语言形容此时听到的声响,诡异的声音,恐怖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响,似乎正在向他们扑来,幽深的隧洞里,那个声音,被成倍的放大,谁也分不清,多少是那个声音,多少是被放大的回音! “那会是什么?”唐风终于憋出一句话。 “不管是什么,准备战斗吧!梁媛,你退后。”说着,韩江拔出九二式手枪,双手托枪,眼露坚定的目光,直逼前方,但他的脑中,却是一团乱麻,他想到了死在白色大厅内那两具骨架,一个个恐怖的画面在自己眼前闪过,白骨?洪水?野兽?…… 梁媛退到了后面,唐风在中,韩江在右,马卡罗夫在左,三支手枪,严阵以待,那个声音逼近了,越来越响,震耳欲聋,四人都感觉自己的耳膜要被震破了,梁媛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而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则强忍刺激,随时准备击毙来犯之敌,但是,当那个东西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的手臂却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乌泱泱,黑压压,几乎填满了半个隧洞,鸣叫着,快速向前,扑面而来,还是韩江率先反应过来:“蝙蝠!快往回跑!” 是的,那是上万只蝙蝠,浩浩荡荡,在这幽深的隧洞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道路,子弹?“砰!砰!”慌乱中,唐风冲前方放了两枪,但那对于几万只蝙蝠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蝙蝠大军仍然有条不紊,快速向前推进,韩江、马卡罗夫放弃了抵抗,掉头往回跑去,唐风的心理防线,此刻也崩溃了,他拉起不知所措的梁媛,一路狂奔,几只蝙蝠飞过了他们头顶,唐风回头望去,蝙蝠大部队,已经迫近,他已经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蝙蝠露出的狰狞牙齿了。 快!——唐风拉着梁媛拼命狂奔,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被蝙蝠大部队赶上,他俩就会像竖井中的人一样,成为一堆白骨了!终于,在唐风和梁媛就要崩溃的瞬间,他们看见了美丽的白色大厅,又跑回来了,他们跑进白色大厅,一拐,躲进了旁边那个较小的隧洞口。 唐风和梁媛瘫倒在洞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过了好一阵,两人才缓过劲来,“看来想看到美景,也是要冒风险的。”唐风叹道。 “是啊!有时甚至要为此付出生命。” “我现在明白那两个骨架是怎么死的了!” “啊!你是说他们也遭到了蝙蝠的袭击。” “多半是这样,遭到成群蝙蝠的袭击,摔下竖井而死,也可能就是直接被蝙蝠攻击而死。” “真是太可怕了!幸亏我们在白色大厅休息时,这群蝙蝠没出现,否则,我们就真……”说到这,梁媛头皮一阵发麻。 “想想都后怕!”唐风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这数万只蝙蝠在他们熟睡时,冲进白色大厅,会是怎样的情景。 黑暗中,梁媛睁大眼睛,望着四周,问唐风:“我们现在这是在哪啊?”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现在我们在那个较小的隧洞中。” “那我们岂不是还很危险,我们得赶紧离开这。” “是啊!韩江他们也不知跑到哪?”唐风看看周围,一片漆黑,再一摸,自己的手电筒不见了,怪不得没有一丝亮光!他这才回忆起,刚才一路狂奔,自己的手电筒多半是掉那条隧洞中了,梁媛闻听这个噩耗,哭出了声,唐风也绝望起来,因为他们明白,在这复杂、庞大的地下洞穴中,失去了光明,也就意味着死亡。 唐风替梁媛擦了擦泪水,安慰道:“不要哭,我们还有希望,只要找到韩江他们,我们就有希望。” “可是他们跑到哪去呢?” “我想他们应该也跑到这条隧洞来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出路,可能他们也正在找我们。” “嗯,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唐风和梁媛互相搀扶着,摸黑在这条隧洞中前行,所幸蝙蝠大军没有跟随过来,两人大约走出几十米后,唐风感觉他们走出了隧洞,来到了一个较大的空间,这条隧洞这么短?唐风狐疑着,在黑暗中环视四周,突然,他在另一方向发现了一丝光亮,唐风对梁媛大声喊道:“看,那有光亮!” 可是话音刚落,那点光亮,忽然消失了,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唐风心里“咯噔”一下,那光亮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手电?还是——地下的鬼火? 那点光亮转瞬即逝,如果不是韩江,那会是什么?唐风和梁媛,怔怔地站在原地,谁也不敢挪动半步……就这样,两人伫立良久,直到那道光亮再次出现,唐风壮着胆子,冲发出光亮的方向大喊道:“谁?” “是唐风吗?”唐风终于听到了韩江的声音,也终于看到了光明,他激动地和梁媛紧紧拥抱在一起。 那个亮光近了,韩江和马卡罗夫出现在他俩面前,韩江关切地问道:“你们俩怎么不开手电?” “刚才被蝙蝠追时,手电跑掉了。”唐风沮丧地说。 “我也一直在找你们,幸亏我们又碰到了一起,否则……”韩江没有再说下去。 “是啊!要是碰不到你们,我和梁媛就完了,我想你们也一定跑进了这条隧洞,所以就摸黑走了过来。” “好啦!我这还带着一个备用的电筒,你拿着吧。” 唐风打开手电,环视这里,这像是一个十字路口,除了自己摸黑走过来的隧洞,还有三个洞口,其中一个似乎已经坍塌,只剩一左一右两个洞口。唐风问道:“现在我们该走哪条路?” 韩江介绍道:“刚才我们已经探了探这两个洞,左边这个洞比较直,似乎通到很远的地方,右边这个洞里面蜿蜒曲折,有的地方,还有塌方,所以我倾向于走左边这个洞。”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 四人钻进了左边的隧洞,梁媛好奇地张望隧洞,担心地问道:“这次我们不会再走错路吧?” “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吧!”马卡罗夫又蹦出一句中国成语。 四人走了数百米,这条隧洞到了尽头,一个不大的厅,地面高低不平,尽是碎石和潮湿的烂泥,仰头望去,厅顶上并无壮观的钟乳石,而是一根根如钢筋粗细的“石头管子”。 梁媛好奇地指着那些“石头管子”问:“那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很神奇啊?” 唐风观察后,解释道:“这种‘石头管子’叫‘鹅管’,正式的名称叫做‘麦秆状钟乳石’,它是钟乳石的雏形,也就是钟乳石没有完全形成时的状态!” “这么说来,这个‘鹅管厅’比较年轻喽?”韩江问。 “也可以这么认为,下面我们都要小心,这里的地质构造也许很不稳定。”唐风顿了一下,一指正前方的一个向上的坡道:“这是个‘之字形大楼梯’,直接攀爬,坡度太大,大家按照‘之字形’走,这样会方便些。” 众人按照“之字形”踩着碎石和烂泥鱼贯而上,登上“之字形大楼梯”后,所有人都再一次瞪大了双眼…… 四人登上“之字形大楼梯”,又是一座恢宏的溶洞大厅,虽然这座大厅内,满是坍塌的岩石,形状也很不规则,但是这些都不能掩盖这里的美丽,这是一座五彩的大厅,岩壁上,密布着浅黄色的石膏块,一座还没形成的石瀑上,覆盖着红色和橙色的流石,白色的霰石束,生长在岩壁上,如同岩壁上开出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还有形态各异的穴珠,坍塌的巨型石笋,更有不可思议的五彩亮光,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点缀着整个大厅。 四人叹为观止,他们被眼前不可思议的美景所征服,只能缓慢地向前挪动脚步,因为每一步都有不一样的美景,每一步都是一个新的世界!前方传来滴水声,这是洞顶钟乳石上滴下的水珠,坠落水中的声音,唐风疑惑地将手电对准前方,他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前方竟是一个水面宽广的地下湖,平静的湖面,泛着幽幽的蓝光,当唐风走进时,湖水却又呈现出翡翠般美丽的绿色, 难道这是一个变色湖? 唐风蹲下来,将手电照向远处,幽深的洞穴中,湖面看不到尽头,这个湖究竟有多大?它的边际在哪里?就在唐风胡思乱想时,身后传来梁媛的惊叹:“这里真是一个五彩的世界,太美了!” “是啊!美得令人窒息。”唐风接道。 “我也从未见识过如此美景。”见多识广的马卡罗夫也不禁由衷赞叹。 “你们看,岩壁上那些黄色的是什么东西?”梁媛好奇地指着岩壁上密布的浅黄色石膏问。 唐风走到岩壁近前,观察片刻,便道:“这是硫磺,自然状态下的硫磺。” “怪不得我一走进这个大厅,就闻到一股硫磺味。”说着,马卡罗夫又嗅了两下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 “硫磺?”梁媛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惊道:“大厅内,如果有这么多硫磺,岂不是会燃烧?” 梁媛的话,让所有人眼前都浮现出一副整个五彩大厅陷入火海,熊熊燃烧的恐怖场景,“不可能!”韩江站起来说道:“你们看,这里根本没有火烧的痕迹。” “是啊!如果这里被大火烧过,我们就见识不到如此美景了。自然界的硫并不容易燃烧,另外,你们感觉到没有这里虽然有这么大的空间,可是空气却要比刚才稀薄很多。” 唐风这一提醒,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里的空气确实比之前都要稀薄,“怎么会这样呢?”梁媛有些惊慌地问。 唐风再次环视四周,发现大厅内,除了来时的“之字形大楼梯”,和眼前看不到边际的地下湖,大厅周围并没看到其它出口,心中不免慌张起来。这时,唐风还未说话,马卡罗夫却先惊道:“这里怎么一个出口都没有?怪不得空气如此稀薄。” 唐风言道:“不要过早的下结论,这个大厅跟我们前面经过的几个大厅都不一样,可以看出,这里虽然五彩缤纷,但是地质构造却脆弱而复杂,不像我们前面见识的几个大厅那么简单,这里洞中有洞,洞中套洞,你们看,整个大厅的形状很不规则,平面像个葫芦形,我们现在处在整个大厅的前部,也就是葫芦的下半部分,说不定我们再往后找找,就会发现新的出口。” 唐风话音刚落,五彩大厅顶部一棵已经摇摇欲坠的钟乳石,突然坠落在梁媛身旁,梁媛的尖叫,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韩江和马卡罗夫,不知是何情况,不约而同拔出了手枪,警觉地注视四周,但是周围什么情况也没发生。 “好了,好了!什么也没有,就是一棵钟乳石掉下来了。”唐风安慰惊吓过度的梁媛。 梁媛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四人不敢在此久留,唐风领着大家来到五彩大厅的后部,也就是“葫芦”的上半部分,这里空间要比刚才小得多,大家各自拿着手电,向周围照射,寻找着可能的出口,但是,他们除了看到漂亮的岩壁,一无所获,唐风失望地说:“难道这里真的没有出路?要是这样,我们就得退回去了。” “你想过另一个出路吗?”韩江反问。 “什么?”唐风马上想到了韩江的意思,“你是说地下湖?” “呵呵,算你聪明!” “那地下湖根本看不到边际,那边是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出路,老天保佑,我们千万不要再下水了。” “是啊!我也不想下水了,我现在已经感觉我要感冒了,但是,谁知道会怎么样呢?”韩江一脸无奈。 大家在“葫芦”上半部分绕了大半天,终于,来到了整个“葫芦”最狭窄的“葫芦嘴”位置,唐风手中的电筒,对准了前方,一道光束射进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你们看,这里有条路。”唐风惊道。 众人一起看去,这才发现,在“葫芦嘴”的位置,惊现出一条幽深的通道。“从这里走吗?”韩江问。 “试试看吧!除了这,还能从哪走呢?”唐风无奈地摊开双手。 “那好,这次,我在前面,唐风,你保护梁媛跟在最后,老马殿后吧。”韩江命令完,便率先走进了狭窄漆黑的通道,走出七、八米,这条通道就窄的只能容一人通过,而前方,仍然看不到尽头。 唐风又想起了纳摩大峡谷,不禁叹道:“我们逃离了地上的大峡谷,这又来到了一个地下的峡谷。” “而且峡谷还这么窄!”马卡罗夫抱怨道。 这条地下峡谷蜿蜒曲折,很快他们便在峡谷内转晕了方向,不知走了多久,峡谷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地下峡谷却像没有尽头……四人来到一条向上的“楼梯”前,拾级而上,又是一条向上的“楼梯”,再上,上面总算开阔了一些,但这两条“楼梯”也把四人累得够呛,特别是梁媛,喘得比谁都厉害,马卡罗夫看着梁媛红扑扑的小脸,笑道:“小姑娘,还是缺乏锻炼啊!” 要在以往,心高气傲的梁媛,必要反驳马卡罗夫两句,可这会梁媛靠在岩壁上,只剩下喘气,唐风见梁媛似乎有些不对劲,便上前摸了一下梁媛的脑门,这一摸,把唐风吓了一跳,惊道:“梁媛,你怎么了?脑门这么烫!” “没什么,就是浑身没劲……不过,我还能坚持。”梁媛确实要比原来坚强了许多。 唐风这一惊一乍,韩江注意到梁媛是跟刚才不太一样,无精打采,一副病怏怏的模样,韩江也摸了摸梁媛的脑门,又观察了一下,道:“不要大惊小怪的,她发烧了,这也难怪,一个小女孩,在这么寒冷的地下,走了这么长时间,又冷又饿,还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不生病,反倒不正常了,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赶快走出去,给梁媛治病。唐风,你多照顾照顾她,大家都再坚持一下,我想我们这就快要走出去了。”韩江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鼓励大家,支持他观点的惟一证据,就是他们这一路,确实在往上走,也许已经接近地面了,可是,没过多久,一条向下的“楼梯”又出现在韩江面前…… 韩江面对这条向下的“楼梯”,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别的出路,只得顺从地“下楼梯”,就这样,四个人在狭窄的“地下峡谷”中,上上下下,七拐八绕,就在大家已经麻木的时候,前方豁然开朗,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更壮观的美景,还是摆脱黑暗的出口?都不是,众人还来不及兴奋,就失望地发现,这里既没有壮观的美景,也没有摆脱黑暗的出口,四周的洞壁平常无奇,出口?只有一条比“地下峡谷”还窄的通道。 “这算什么?地缝吗?这么窄,我看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唐风无奈地说。 “就算是地缝,我们也要过去。”韩江坚定地说。 望着那狭窄阴湿,没有尽头的地缝,大家望而却步,谁也不知道一旦进去,在里面会遭遇什么?韩江从背包里,拿出在竖井截断的那根绳子,系在自己腰上,然后对众人说道:“大家都把这根绳子系在腰上,我先进去,要有什么不测,你们可得给我拽住喽!现在咱们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不要哭丧着脸,在外面,我们根本看不清这地缝里面是什么,说不定,地缝不长,钻出去一看,那边别有洞天。” “也可能我们在地缝里钻了半天,最终没路走。”唐风说道。 “没路了,就出来!不要尽说丧气话。”韩江总给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不过,经此一劫,现在谁心里都清楚,韩江也有害怕的时候,有时他的信心只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大家把绳子都系在了自己腰上,跟随韩江钻进了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地缝,里面的空气愈发稀薄,死寂的地缝中,只能听见几个人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四人在里面艰难前行百余米后,既没见到韩江所期盼的别有洞天,也没遇到唐风所担心的死胡同,黑暗的地缝,没有尽头,也没有出口,大家都要窒息了…… 突然,走在前面的韩江不动了,就在众人诧异之时,前方传来韩江瓮声瓮气的声音:“这里被一块巨石挡住了去路。” 众人闻听,心里都是一沉,唐风抱怨道:“我说是死胡同吧!这下糟了,走了这么远,还得再回去。” “不!不是死胡同,这块巨石上又出现一条裂缝,比地缝还宽点,人可以过去,只是人得趴在里面,慢慢挪过去。” “晕!居然还有这样的路。” 待唐风、梁媛、马卡罗夫来到这条裂缝前,韩江已经爬进了裂缝,在里面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几个人全看傻了,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唐风、梁媛和马卡罗夫,也只得钻进这条裂缝,靠胳膊撑着岩石,往里挪动身体。 四个人挪动了几十米,早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韩江还在前方鼓舞大家:“坚持住,这里还有空气流动,说明前面一定有路。” 大家又挪动了二十多米后,唐风感到身下的岩石似乎正在向前倾斜,他已经看不到韩江的身影,但他从腰间的绳子知道,韩江在前面一定也停了下来,谁也没说话,大家都趴倒在岩石上,呼呼喘气,忽然,一阵清风吹来,唐风听到了流水声。 四人都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唐风腰间的绳子微微一动,唐风马上清醒过来,他知道韩江又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了,岩石愈发倾斜,地缝不再像刚才那样狭窄,唐风用绑在手臂上的手电,照向前方,却看不到韩江的身影,他担心地大声提醒韩江:“韩江!你要小心,前面是什么?我听到了流水声?” 韩江没有回答,狭窄的岩缝中,只有唐风的回音,突然,唐风感到腰上的绳子被重重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向前滑去,不好!唐风暗自叫苦,韩江在前面一定是遭遇了意外,唐风伸出双手,拼命在身下的岩石上乱抓,希望能抓到救命的稻草,可是那个力量太强大了,唐风的身体还是被拖向前方,唐风明白,如果自己再被拖下去,凭身后梁媛和老马的力量,是不可能拽住自己和韩江的,只有自己坚持住,再加上梁媛和老马的力量,才可能把韩江拽上来!可是,现在自己也失去了重心,正被那股无名的力量拖向未知的深渊…… 就在唐风要滑进深渊的一刹那,他的手,触到了岩石上的一条缝隙,真是救命的稻草,唐风的双手使劲抠住那道岩石缝,扭头冲身后的梁媛、马卡罗夫喊道:“韩江发生了意外,这儿有条裂缝,你们抓住这道缝隙,一定要抓住!” 梁媛和马卡罗夫死死抠住这道石缝,前方,那股未知的强大力量还在拽着三人,唐风的手指渗出了点点鲜血,他的双手已经开始麻木,梁媛和马卡罗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他俩也无可奈何,他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延缓向前坠落的时间。 唐风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坚持多久了,他不但双臂麻木,神智也开始恍惚起来,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死神降临的时刻,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齐宁从楼顶纵身一跃的情景,紧接着是梁云杰身上深深的伤口,还有羌寨的无底深洞,天葬台上周楠楠的尸体,不!我还不能死,唐风想到这,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面前的岩壁,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是谁让自己陷入了这可怕的漩涡?唐风挣扎着,坚持着,他想再呼唤韩江,可他已经喊不出声音,忽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遥远的年代,那个可怕的夜晚,噩梦,可怕的噩梦!还有白衣少年,大屠城,血咒,……一个又一个的噩梦,他这一生全部的噩梦,此刻,竟都浮现在他的面前,唐风整个身体已经完全麻木,正在慢慢地失去知觉,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突然,唐风的耳畔传来一个声音——“我还活着,这下面有一个大瀑布!”是韩江的声音,“我踩到了一块岩石上,现在安全了,你们可以慢慢地挪下来。”又传来韩江的声音,听到韩江这句话,梁媛和马卡罗夫长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归位,而唐风,那双已经完全失去直觉的手,此时,也终于从石缝中松了下来。 徐徐微风,吹醒了昏迷的唐风,他和梁媛、马卡罗夫,小心翼翼地挪到地缝边缘,这不是死路,此刻,终于又可以呼吸久违的新鲜空气,三人趴在岩壁上,贪婪地吮吸着这里的新鲜空气。 缓过劲来,三人慢慢爬到了地缝外面,脚踩在岩石上,耳畔传来“哗!哗——”的水流声,震耳欲聋,韩江已经爬到地缝下的平台上,唐风、梁媛和马卡罗夫也踩着韩江的足迹,来到平台上面,四人这才看清,他们正身处一道巨大的瀑布后面,从高处直泄而下的流水,落在平台前的一个深潭里,溅起点点水花,直扑众人面目而来,大家谁也没有闪躲,都在享受着这难得的清新时刻。 “真是太神奇了,洞穴里,居然会有如此壮观的瀑布!”梁媛惊叹道。 唐风点点头,也赞叹道:“确实太神奇了,特别是这水,水是从何而来呢?而且现在应该是枯水期,水量还如此之大,要是夏季,我不敢想象,这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象!” “我不关心这些,我关心的是水帘前面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韩江说着,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更多的水花,溅在他身上,但他眼前的水帘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缝隙,可以让他窥见水帘那边的世界。 “这个瀑布让我想起了中国四大名著《西游记》中的花果山水帘洞。”众人一起向马卡罗夫看去,没想到这俄国老头竟还读过中国的四大名著。 唐风笑道:“我看这瀑布可比《西游记》里的水帘洞神奇多了,水帘洞是瀑布后面有个洞,而这瀑布竟然整个在溶洞里面。” “是很神奇,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快点转到水帘前面去,那里的世界一定更精彩。”说着,韩江向平台一头走去,不能直接穿过水帘洞,只好从旁边试试,看看有没有路。 韩江领着大家从平台一侧的岩石绝壁下,围绕着深潭,走了大半圈,总算来到了瀑布正面,几把电筒一起朝瀑布上面照去,靠近大厅顶部的岩壁上,一个巨大洞口中,正有股股清流倾泻而下,“原来水是从那个洞里流出来的?”唐风喃喃自语道。 “这洞里的水又是从何而来呢?难道是……”韩江欲言又止,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我们曾经游过的那个地下湖,那里的水不管在复杂的洞穴里如何奔流,最终都从这里飞流直下,落入潭中,这可能也是整个洞穴中最壮观的一个瀑布。”唐风说出自己的推断,他知道这也是韩江的判断。 韩江完全赞同唐风的推断,并大致判断出,从洞口到深潭,这个洞中瀑布的落差高达四、五十米,这是个惊人的数字!不过,韩江和唐风还来不及细想,站在深潭一边的梁媛忽然又发出了一声尖叫,把众人吓得不轻,唐风走过去,戏谑道:“我的大小姐,又怎么了?不要总是大惊小怪的。” “你看那儿,有个人……人!”梁媛指着靠深潭边上的水面上,惊恐万分地叫道。 唐风蹲在潭边查看,那确是一个人,一个死人,那具死尸背朝上,脸朝下浮在水面上,从那人身上的穿着打扮,唐风可以断定,这是他们在地下湖干掉的那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个。 “看来我们的推测完全正确,这人就是从地下湖瀑布掉下去的其中一个。”身后传来韩江的声音。 “是啊!现在可以证实这个洞穴完全是相通的,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家伙从地下湖被冲到这里,走了多长的路?” 说罢,唐风和韩江一起将尸体翻了过来,掀开那人潜水服上的面罩,一股血水,伴着白色的脑浆,流了出来,旁边的梁媛一阵作呕,唐风和韩江仔细辨认,这是个金发碧眼、身材魁梧的外国人,翻遍全身,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其身份的东西,就在韩江准备放弃的时候,唐风突然指着那人的脖颈处,惊道:“你看,这有个刺青!” 韩江顺着唐风手指的方位看去,只见在那人脖颈处,靠右边后耳根的位置,有一个黑色的刺青,很小,很不显眼,刺青的图案是一匹正在嚎叫的狼,狼身上还立有一只雄鹰。 韩江不解地问唐风:“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刺青,有什么特殊之处?” 唐风压低声音,对韩江耳语道:“你还记得,在广州刺死梁云杰的那个杀手吗?我们后来在珠江里捞起那人的尸体,也发现了一个这样的刺青……” 不等唐风说完,韩江马上想了起来,“也是这样一匹狼,还有一只雄鹰?” “是的,我至今清楚地记的,那匹狼就是这个样子,仰着头嚎叫,而那只鹰则立在狼身上,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看来这一切都串到了一起,杀害梁云杰的凶手和这伙追杀我们的黑衣人是同一伙人。”韩江微微点头,略有所悟。不知何时,马卡罗夫不声不响站到了他俩身后,也看到了那人脖颈处的刺青,就这一眼,马卡罗夫突然瞪大了眼睛,惊道:“怎么会出现这个!” 唐风和韩江回头望去,马卡罗夫一脸惊恐,紧张地向后退了两步,他俩从结识马卡罗夫以来,不论遇到多么危险的情况,还从未见过马卡罗夫如此惊恐,唐风心想,“这里面一定有事?”于是,追问道:“老马,你见过这个刺青?他代表什么?” “不!不!我没见过这个标记。”马卡罗夫虽然极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可唐风和韩江都看得出,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但不管唐风和韩江怎么问,马卡罗夫就是一口咬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标记。 唐风不便再追问下去,他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段,绕过一根坍塌的巨型石笋,唐风用电筒朝面前的大厅照去,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才是整个大厅的主体,——一个足有五个足球场那么宽敞的大厅。 与以往经历的溶洞大厅不同,这座大厅内,并没多少美丽夺目的地质奇观,甚至连洞里的钟乳石都很少,四壁全是很平整的石灰岩,但这些都不能影响这座大厅的价值,因为此刻,在众人眼前,惊现出一根根排列整齐的方形石柱,从上到下,如擎天立柱,支撑着整个大厅,“好一座宏伟的柱厅!”唐风嘴里喃喃说道。 四人徘徊在这个辉煌的柱厅里,马卡罗夫说道:“这让我想起了埃及尼罗河畔的卢克索神庙,那也是一根根石柱,支撑着巨大的神庙!” 马卡罗夫的话,让唐风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指着一根石柱,对众人道:“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这些石柱都是人工雕凿的,上面还留有当年工匠雕刻的痕迹,而且,我还可以断定,开凿的年代至少有几百年以上。” “你是说整个大厅都是古人开凿出来的?”韩江惊道。 “不!不是整个大厅,而是古人利用原有的溶洞,扩大修整出来的,古人是善于就地取材的,你们注意观察,这个大厅并不是非常高大,但是面积却很大,说明古人按照自己的需要扩大了大厅原有的面积。” “古人为什么要开凿这么巨大的柱厅呢?” 梁媛好奇地问。 唐风摇摇头,“现在我还不清楚,也许就如老马所说,这是一座神庙吧!” “你这就扯了,怎么可能古埃及的神庙建筑跑到中国的大山洞里。”韩江不屑一顾。 “我现在感兴趣的还不是这个大厅的用途,而是这个杰出建筑的作者!”唐风道。 “是啊!我也在想这问题,在古代,工具落后的年代,在大山里开凿这么宏大的建筑,肯定是一项巨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可我从未听说过历史上有这方面的记载。”韩江疑惑地说。 “不要说你们了,我好歹也算饱读诗书,可也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工程。”唐风顿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压低声音对韩江说:“这会不会就是我们寻找的‘黑头石室’?” 韩江将唐风拉到一边,“我现在也越来越倾向于你的推测了,这里确实很像,修建的年代,地理位置,历史记载,越来越接近我们要寻找的‘黑头石室’,但是,在没有见到确切证据前,我还是不能轻易下结论的。” “证据?证据很快就会有的。” “可是这里,只有这些柱子,上面也没发现什么文字,证据从何而来,我需要的是强有力的证据,最直接的证据!” “强有力的证据!最直接的证据!你放心,我会给你找到的。”唐风把电筒对准了大厅拐角处的几根石柱,“你看!你要的证据这就来了。”唐风的话语中,难掩兴奋之情。 韩江跟着唐风来到大厅拐角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这里密密麻麻整齐地摆放着几百只落满灰尘的瓷罐,“这就是你说的证据?”韩江指着瓷罐问唐风。 唐风笑道:“这就是我的专业了,我老远一看这些瓷罐,心里便已八九不离十,基本可以证实我的判断了。” “不要吹!你有这么神?” “呵呵,不是我吹,我一眼就可以断定,这些瓷罐都是典型的西夏仿磁州窑黑白瓷。磁州窑是宋元时期,北方地区的一大窑系,黑白瓷是磁州窑的代表作,说来也奇怪,当时,中原窑口众多,比如耀州窑的青瓷,定窑的白瓷,景德镇窑的影青瓷等等,可是西夏的党项人,偏偏喜欢磁州窑的黑白瓷,也许是因为这种黑白瓷最能反映党项民族粗犷、质朴的本质吧。于是,党项人开始大量仿烧磁州窑的黑白瓷,久而久之,这种黑白瓷便成了西夏最著名,使用最广泛的一种瓷器,上到达官显贵,下到黎民百姓,西夏全国上下,都喜欢使用这种瓷器。” “哦!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那你说,这些瓷罐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呵呵,如果我没说错,这些瓷罐都是骨灰罐!” “什么?骨灰罐!”韩江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几百个骨灰罐,像是看到了几百个尘封已久的灵魂! “你说得真的,还是跟我开玩笑?”韩江还是不相信唐风的话。 “古时,汉族人讲究土葬,但是其他少数民族却还保留着他们古老的葬俗,比如我们那天在天葬台上见识的天葬,还有在北方游牧民族中很普遍的火葬,据史书记载和考古证明,西夏社会中,贵族大多建造豪华的陵墓,实行土葬,比如今天在宁夏贺兰山下的西夏王陵,而一般的党项人,则选择火葬,火葬后的骨灰往往就存放在这样的瓷罐中,便于随身携带。” “带着骨灰迁徙?” “是的,这也是很多游牧民族的习俗。” “真够神奇的,可是这些瓷罐如果真是党项人的,怎么会存放在这里?” “呵呵,这不就证明我的推断了吗?我现在已有七、八成把握,这些瓷罐中的灵魂,就是那支在西夏王朝灭亡后,又回到党项民族起源地的党项人,这里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黑头石室’,他们把那块玉插屏藏在这里,又将自己的灵魂寄托于此……你再看,这些瓷罐上面还有文字。” “文字?”韩江顺着唐风手电照射的地方看去,只见一排酷似汉字,却又不是汉字的奇怪文字,“你是说这几个怪字?” “不是怪字!这就是西夏文字。”唐风此刻颇有些得意。 韩江恍然大悟:“嗯,我们在羌寨地道内见到的那块残碑,上面就是这种文字,还有玉插屏上,这上面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没——藏——德——富!”唐风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出了一个瓷罐上的文字。他又将电筒的光线照向另一个瓷罐,“没——藏——羽——林!” “什么意思?”韩江等得有些着急。 “都是人的姓名,没藏是党项姓氏,是党项八大家族之一,后面是瓷罐主人的名,从这些姓名可以看出来,后来的党项人名字逐步汉化,但仍保留着党项人的姓,也算是个番汉合一的姓名。” “这个‘没藏’,我好像前段时间看西夏史书时,有些印象,但是现在想不起来了……”韩江努力回忆着。 “呵呵,这个‘没藏’当然有名喽,西夏开国皇帝嵬名元昊的皇后,就是没藏家族的女人,她儿子后来继承了皇位,她的哥哥没藏讹庞把持朝政二十余年,没藏家族一度权倾西夏。”唐风介绍道。 “对!对!就是这个没藏家族,难道这些瓷罐都是没藏家族的后代?难道他们就是那支回到党项民族发源地的党项人?”韩江为这个发现感到震惊。 这时,柱厅另一头传来马卡罗夫的呼叫:“这里怎么有这么多瓷罐?”韩江和唐风忙赶过去,发现梁媛和马卡罗夫在柱厅另一头的角落里,又发现了几百个黑白瓷的瓷罐,这些瓷罐和他们之前发现的一模一样。随后,众人又在柱厅其它几个地方,发现了相同的瓷罐,唐风粗略估计,柱厅内的瓷罐全部加起来,已有三千多个,三千多个瓷罐,也就是三千多个逝去的灵魂!四人望着这宏大的柱厅和神秘的瓷罐,不禁陷入沉思,究竟是什么人修建了这宏大的柱厅,而那些瓷罐中的灵魂,又为何会长眠于此?真的就是那支消失于史书记载的党项人? 幽深的地下世界,几千个逝去的灵魂,四人身处其中,既好奇,又恐惧,梁媛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在这潮湿阴冷的地下世界坚持下去,梁媛靠在一根石柱上瑟瑟发抖,唐风见状,怜惜地搀扶住梁媛,关切地问:“梁媛,你还能坚持吗?” 梁媛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但她还是固执地点了点头,可韩江却摇头道:“我看她坚持不了多久了,先别探究这里的谜题了,等我们出去,再请专家学者来研究这神秘的柱厅,现在我们首要的任务是出去。” 可让众人诧异的是,他们沿着柱厅走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出口,唐风若有所悟地说:“怪不得这些党项人会长眠于此,这里除了那条地缝,还有瀑布上的那个水洞,没有任何出口,这样,就不会有人进入这里,打扰他们的灵魂!” “屁话!按你这个说法,当然是好,可你也不想想,没有出口,那些人又是怎么进来的?总不会他们也是从地缝里钻进来的吧?”韩江反问唐风。 唐风一时语塞,是啊!没有出口,那些人又是怎么进来?马卡罗夫也是一头雾水,这时,躺在唐风怀里的梁媛,忽然断断续续地说道:“水……水……水……”唐风看看梁媛发白的嘴唇,安慰她说:“梁媛,你再坚持一下,等我们走出去,就有水喝了。” 可梁媛还是颤颤微微地伸出右手,指着瀑布下的那条地下暗河,“河……河水……” 唐风回头望着韩江:“这个水能喝吗?要不我先试试?” 韩江看看眼前的地下暗河,又看看梁媛,忽然,一拍后脑,惊道:“我明白了,梁媛并不是要喝这河水,她的意思是,那些开凿柱厅的先人是通过这条地下暗河进来的!对!一定是这样,这条地下暗河,肯定通往洞外,你们看,这里的空气流动要好得多!这个小姑娘,真是太聪明了。” 梁媛听完韩江的话,终于使劲地点了点头,韩江立即下水,测试了水深,靠岸边水不深,才到韩江的脚踝处,于是,韩江吩咐道:“唐风,老马,我们三个把绳子系在腰上,以免下水后走散,这次我们还像前几次一样,我还在前面,老马你在最后,唐风,要幸苦你了,你背着梁媛走在中间,大家一定要互相照应,不能有一个人掉队。” 吩咐完,韩江一个人背着两个大背包,率先下了水,唐风背着梁媛跟在后面,马卡罗夫最后摸下了水。 很快,四人就进入了地下暗河的洞穴中,柱厅,瀑布渐渐消失在身后,四周又是一片漆黑,只有手电射出的亮光,指示着前行的方向,韩江走在前面,看似一切顺利,他渐渐恢复了在黑洞中几次失去的自信,说道:“我现在越来越坚信这条地下暗河,是通向洞外的,你们看,这河里没有我们在地下湖中见到的石笋、石柱,都是些很平常的石块,而且水也不深,我们可能很快就会走出去……” 韩江刚说到这,突然,他的身子猛地一个趔趄,险些栽倒河中,唐风在后面问道:“你怎么了?” 韩江站稳,看看脚下,回道:“没什么,你们到这儿要小心,这里水比较深,水没到我的膝盖了。” 众人继续向前走,可是韩江却惊恐地发现,从刚才那个地方往前,地下暗河越来越深,自己每往前走一步,水位便会升高一节,膝盖——大腿——腰,韩江刚刚恢复的自信,此刻,又一点点地开始丧失,但他仍然壮着胆子,在往前摸索,直至河水没到韩江胸前时,他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唐风在后面大声呼喊:“这是怎么回事?水怎么越来越深,这条地下河到底通向哪里?” 韩江不知如何回答,他怔怔地看着黑漆漆的前方,河水“哗!哗!——”的从他胸前流过,时不时还有几条已经白化的小鱼,围绕在他身边,这条地下暗河究竟通向哪里?现在,自己该怎么办?……忽然,一阵清风迎面而来,韩江浑身一激灵,他打定了注意,走到靠近洞壁的地方,这里河水稍微浅一些,韩江卸下背包,解开系在腰上的绳子,然后将两个大背包系在绳子上,回头冲唐风和马卡罗夫喊道:“你们就站在原地,别动!我到前面去探探路。” 唐风和马卡罗夫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眼睁睁看着韩江游进河里,慢慢消失在他们眼前……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过去了,唐风仍然没有看见韩江的身影,漆黑寂静的洞穴中,除了流水声,就只剩下几人的心跳和喘息声,梁媛已经在唐风背上,处于半昏迷状态,忽然,梁媛在唐风背上轻轻呻吟一声,梁媛似乎是醒了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唐风:“我们这是到哪了?” 唐风忙安慰梁媛:“我们就快走出去了,再坚持一会儿。” 听了唐风的话,梁媛又昏迷过去,“快走出去了?”唐风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禁发笑,这地下河越走水越深,还不知道会通向哪里?走出去,多么遥不可及的想法!韩江此时怎么样了呢? “唐风,老马,我看到亮光了,这条河是通向外面的,我们的判断没有错。”前方突然传来韩江兴奋地呼喊,唐风和马卡罗夫闻听一阵惊喜,随即,又听见韩江的声音:“你们靠洞壁走,那里水不深,不要忘了那两个包。” 唐风和马卡罗夫遵照韩江的指点,沿着洞壁慢慢往前摸索,马卡罗夫拿起了韩江和唐风的背包,唐风背着梁媛,他们顺着地下暗河的方向,拐过了一道弯,在漫长的十分钟后,他们终于又见到了久违的亮光…… 第十八章 鹰狼不食 旭日初升,温暖的阳光洒在一片宁静的海子上,海子在阳光下呈现出不同的色彩,五彩斑斓,如诗如画,海子四周是层层叠叠的大山和原始森林,目光所及,看不到边际,再远处,是一座巍峨的大雪山,雪山上,云雾缭绕,峰顶隐藏其间,不显真容,凡是看到这样美景的人,都有一种恍如仙境的感觉。 而此时,唐风、韩江、马卡罗夫,当然还有趴在唐风背上,昏迷不醒的梁媛,就置身在这仙境中,从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到温暖的海子,水是一样的水,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三个人沐浴在温暖的海子中,忘记了潮湿阴冷的地下洞穴,忘记了曾经被人追杀,他们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美景征服。 “这真是太美了!” 韩江嘴里喃喃自语道。 “是啊!这里让我想起了中国古代关于世外桃源的传说。”马卡罗夫接道。 “不!这不仅仅是世外桃源,是人间仙境!”韩江又道。 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梁媛,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三人这才意识到,他们的难题,并没有因为美景而解决,梁媛需要得到及时的医治,而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是哪里?是否已经安全?也许,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唐风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个黑幽幽的洞穴,地下暗河的河水,从洞中缓缓流出,汇入脚下的海子,再见了,惊艳而又可怕的溶洞!唐风一指洞穴边上的岩壁,对韩江和马卡罗夫说:“不要废话了,管他世外桃源,还是人间仙境,我们都要快点走出去。顺着岩壁往前走,我想应该很快可以上岸。”韩江和马卡罗夫点点头,跟着唐风,淌过一段水面,绕过一道水湾,很快,他们上了岸。 这是一大片松林,唐风轻轻把梁媛放下,靠在一棵向阳的松树下,自己也瘫倒在梁媛身旁,大口喘道:“我们这就算是走出来了?” “我想应该是的,只是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韩江张望远方,希望能看见一、两个人影,但四周只有寂静的群山。 “我们在洞里走了多久?”唐风又问。 “现在是早晨,这么算来,我们在洞里应该走了一天一夜!”马卡罗夫看着天说道。 谁料,韩江却道:“说不定是两天两夜,也可能是三天三夜!”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唐风和马卡罗夫只当韩江是在戏谑。 “先别管我们走了几天几夜,现在我们虽然走出了溶洞,却还没到达安全的地方。”说着,韩江看看梁媛,又忧心忡忡道:“梁媛必须马上得到医治,否则……” 唐风也道:“是啊!我怕梁媛坚持不了多久,可是这周围都是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我们该往哪走呢?” “得先找条路,否则我们会在山里迷路的。”韩江点头道。 “最好能找几位当地人问问。”马卡罗夫提议。 “可这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说到这,刚才还很大声的韩江没了声音,忽然,韩江一指对面的山崖,冲唐风和马卡罗夫喊道:“你们看,那上面有人!” 唐风和马卡罗夫一齐向对面的山崖望去,对面的山崖上,也就是那个黑洞上方的悬崖峭壁上,正站着两个人…… 隔着太远,唐风他们看不清那两人的模样,韩江和马卡罗夫慌忙到背包中,翻找望远镜,马卡罗夫忽然惊道:“会不会是我们在羌寨山上看到的那两个人?” 唐风闻听,心脏猛地一紧,难道那两个人又尾随而至?还是这里根本就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圈套?也许……也许自己已经被他们的狙击步枪锁定?韩江很快找出自己的军用望远镜,隐蔽在一棵大树后,朝对面山崖望去,可他却失望地发现,自己的军用望远镜竟然进了水,镜片上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对面山崖上,有两个人。 “从穿着上看,不像是我们在羌寨遇到的那两个人?”这时,马卡罗夫端着他那酒壶望远镜说道。 韩江看看马卡罗夫手中的望远镜,咒道:“妈的,还是老毛子的东西皮实!” “是一男一女,穿着一种奇特的服饰,像藏族人穿得那种袍子,可又有很大的不同。”马卡罗夫边看边介绍道。 唐风听得不耐烦,说了声:“借我使一下!”一把夺过马卡罗夫手中的酒壶望远镜,朝对面山崖上望去,马卡罗夫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果然如马卡罗夫所说,对面山崖的一块峭壁上,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从两人的穿着打扮上看,确实比较奇怪,粗看,很像是藏袍,但仔细观察,却发现他们穿得服饰既不像藏族人穿的藏袍,也不像羌族的传统服饰。这对男女手牵着手,望着下面的海子……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对面松林中的四人,唐风这时已经可以断定,对面山崖上的这一男一女绝不是在羌寨见到的那两人!只是,他不知道,这两人站在山崖上,想干什么? 突然,唐风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这尖叫是从山崖那儿传来的,但不是站在山崖上的那对男女,唐风在望远镜中看到,山崖上的一男一女听到尖叫,扭头向左边的山崖望去,唐风赶忙将望远镜调向左侧的山崖——只见在左侧山崖上,悬崖峭壁间,有一条蜿蜒的小径,一个少女哭喊着,正朝山崖上那对男女奔跑,少女的穿着打扮,和山崖上那女的相仿,唐风听不清那少女在喊什么,这几个人是什么人?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唐风疑惑之时,身旁忽然传来韩江和马卡罗夫的失声惊叫,唐风心里一惊,等他再将望远镜对准山崖时,山崖上,那对男女已经在望远镜中永远消失了,紧接着,山崖下的海子上,溅起两簇水花——那对男女跳崖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令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错愕不已!三人嘴巴微张,一脸惊愕,谁也没想到,他们刚刚走出恐怖的溶洞,在这么美丽的地方,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竟会遭遇这么可怕的一幕! 唐风的眼前,又浮现出几个月前,齐宁从楼上摔下来的恐怖一幕,只是,这一次更令他不寒而栗…… 对面的山崖上,只剩下后来的那个少女在独自哭泣,唐风放下望远镜,对韩江和马卡罗夫道:“我想过去看一下,最好能找到那个女孩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罢,唐风又拿起望远镜朝对面山崖望去,想进一步确定方位,可这时,刚刚还在山崖上哭泣的少女,竟然也从望远镜中消失了!这又是一瞬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平静的海子依旧在阳光下,变幻着美丽的色彩,远处的群山依旧寂静无声。唐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眨了眨眼睛,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难道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不!韩江和马卡罗夫也看到了,“那个女孩不见了,你还过去吗?”身后传来马卡罗夫的声音。 “真是奇怪,刚才那女孩还在山崖上,怎么这一会就不见了呢?”唐风疑惑地说。 “我在想,那几个人是什么人?”韩江问道。 “郎木寺附近的地区应该都是藏族人,可问题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在哪?”唐风说道。 韩江摇头道:“是很奇怪,郎木寺附近应该是草原,可这里怎么是这样的地形,完全不像郎木寺附近的地形,寂静的群山,美丽的海子,倒像是……像是我曾经去过的九寨沟。” “这不可能,九寨沟离郎木寺有几百公里远。”唐风道。 “我知道这不是九寨沟,只是这里太奇怪了。”韩江喃喃道。 “还是检查一下装备吧,说不定这里会接收到GPS信号。”马卡罗夫提醒唐风。 是啊!如果能接受到GPS信号,不就知道这里的准确方位了吗?唐风找出背包里的GPS接收器,接收器里进了水,屏幕上有些模糊,但他仍然惊喜地发现,这里可以接收到GPS信号,只见GPS接收器上显示出一组模糊的经纬度,韩江也看到了那模糊的经纬度,立即找出军用防水地图比对,可当他按照GPS接收器上显示的经纬度,在地图上找到相应位置时,他和唐风顿时惊呆了,马卡罗夫也惊呆了,因为按照GPS显示的经纬度,从地图上看,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竟然是在郎木寺西南方向上百公里之遥的白河上游地区! “我们怎么会走了这么远?”韩江怎么也不敢相信。 “难道我们在洞中,真的走了不止一天一夜?”马卡罗夫陷入了沉思。 唐风再仔细观察地图,希望地图上能有所标记,指出一条道路,可他看了半天,按GPS显示的经纬度,这片地区在高比例的军用地图上,竟然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标记!“难道这里从没有人来过?”唐风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样!肯定是这个GPS接收器被水泡坏了。”韩江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GPS接收器上显示的经纬度肯定有问题。”马卡罗夫同意韩江的意见。 唐风点点头,“嗯!只有这么解释了,我想马上到对面的山崖上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碰到刚才那个女孩,你们俩谁更我去。” “那当然是我喽!”韩江摸了摸腰间的枪说。 “可梁媛需要有人照顾。” 说完,唐风将目光投向韩江,又从韩江身上转到了马卡罗夫身上,韩江也扭头看着马卡罗夫,马卡罗夫双手一摊,道:“你们放心去吧,这个小姑娘交给我了!” 唐风又看了看韩江,他心里对马卡罗夫这个俄国老头仍然心存疑惑,他需要得到韩江的肯定,韩江微微点点头,唐风这才对马卡罗夫道:“那就拜托你了。” 三人商定,唐风和韩江带上枪,便向对面的山崖寻去。 唐风和韩江走上了山崖上崎岖的小径,小径隐没在草丛中,不仔细寻找,根本发现不了这条小径,小径下,便是悬崖峭壁。唐风和韩江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悬崖峭壁边缘,两人谁也没说话,也没有心情停下来欣赏周围的景致,只顾埋头赶路。 小径在山崖边蜿蜒曲折,不断的根据山势改变着路径,每当拐弯时,走在前面的唐风,总是不由自主地担起心来,担心拐弯处会突然窜出一个人,挡住去路!眼前山势一变,小径又是一个拐弯,唐风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又开始担心那儿会有一个人突然窜出,如果真有一个人,他希望是刚才看见的那个少女,可当他拐过了这道弯,空寂的小径上,仍然空无一人,耳畔只有风略过树梢的声音。 唐风和韩江已经可以看见刚才那对年轻男女跳崖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突出的大石,悬在海子上,大石表面平整光滑,在阳光下,呈现出奇异的光泽。唐风和韩江站到大石上,这就是刚才那对年轻男女跳崖的地方,两人环视四周,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用望远镜看看对面松林中的马卡罗夫和梁媛,一切如常,再用望远镜瞭望远方,镜头中,只有层层叠叠的山,再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忽然,唐风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放下望远镜,惊讶地发现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飘来一大块乌云,遮住了阳光,整个天空都阴沉下来,树林中,狂风大作,吹得唐风和韩江睁不开眼,少顷,狂风渐停,唐风才叹道:“好诡异的天气!” 言罢,他和韩江壮着胆子,一步步挪到大石边缘,探出头向下望去,唐风只觉一阵眩晕,险些栽倒,他忙收回身子,回头再看韩江,不知何时,竟然瘫倒在大石上,捂着心口,面色惨白,一脸痛苦状,唐风从未见过韩江如此模样,忙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待韩江脸色稍好,才答道:“没什么,有点不舒服。我也不知为什么,从底下看,这儿并不高,上来才发现这里离水面很高啊!” “嗯!”唐风又试着探出头,向水面看去,突然,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看到在海子的水面上,正漂浮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刚才在阳光下五彩斑斓的海子,此刻,却成了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色,似乎深不见底,唐风又感到了一阵眩晕。 韩江也看到了这一切,两人撤回身子,都无力地瘫倒在大石上,唐风不解地说道:“按说咱俩也是久经考验了,死尸见过无数,悬崖也没少爬,怎么站在这大石上反应就这么强烈呢?” 韩江喘着粗气,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一路,从飞机迫降,到羌寨,郎木寺,又到纳摩大峡谷,大溶洞,再到这里,我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我十多年积累的经验,似乎现在都不灵了。” 唐风站起身,看看周围,来时的小径,到这里就断了,看来小径就是通到大石上的,除此之外,这里别无他路。唐风更加疑惑:“这里只有来时的那条小路,刚才在这里哭泣的女孩去了哪里呢?” “难道那女孩也跳下去了?”韩江反问道。 韩江的话让唐风浑身一颤,他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唐风狐疑地站起来,再次移步大石边缘,向下看去,水面上,确实只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没有第三具尸体,他和韩江仔细搜寻了大石附近的草丛树林,全是密密麻麻的原始森林,从没有人走过的痕迹,两人回到大石边,韩江忽然指着大石边缘下方的一块岩石道:“那会不会有路?” 唐风走近,查看一番,断言道:“不可能,石壁上怎么会有路呢?就算有路,也是极其艰险的悬崖峭壁,只有猴子能在上面行走!”韩江也点点头,两人在大石上一无所获,只得顺原路返回,令他俩奇怪的是,等他俩从山崖上下来,笼罩在海子上空的乌云消散了,阳光重新普照在海子上,水面依旧呈现出各种美丽的色彩。 松林里,一切正常,梁媛仍然昏迷不醒,唐风用手摸了一下梁媛的脑门,似乎不那么烫了,此时的梁媛更像是睡着了一样,马卡罗夫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找到那个女孩了吗?” 韩江摇摇头:“我们只看见那对跳崖男女的尸体,却没见到那个女孩。” “一切都太奇怪了,那女孩跑哪去了呢?这里太安静了,似乎除了我们,就没有其他人,可我们又分明见到了那些奇怪的人。”唐风道。 “不过,这一趟也并非毫无收获,我们在山崖上看到,这个海子水域广阔,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海子的下游,上游看不到头,还不知这个海子究竟有多大。”唐风介绍道。 韩江却道:“上游看不到头,下游也看不出来这海子的水究竟流向哪里?下游的水似乎消失了!” “难道这只是一个封闭的湖泊?……又是一个奇怪的湖!”马卡罗夫叹道。 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阵,忽然,从湖面上传来一阵声响,“终于有人来了?”三人忙隐蔽到湖边的一块巨石后,向水面望去,水面上的声响越来越大,像是有人在敲锣打鼓,不大一会儿,三人发现,水面上,不知从哪儿冒出几条船来,船上真的有人在敲锣打鼓,还有人在大声呼嚎,奋力划船,几条小船快速地驶到了山崖下停稳,唐风用望远镜看去,“真是一帮奇怪的人,看穿着打扮和跳崖的那对男女差不多。” “可能这就是当地人的服饰吧!”韩江推测道。 “他们在干什么?”被唐风抢走望远镜的马卡罗夫焦急地问。 “在从水面上打捞尸体,可是他们却在敲敲打打。”唐风从望远镜中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这是什么意思?死了人,怎么不悲痛,反而在敲敲打打。”韩江大惑不解。 “我说了,这儿一切都很奇怪……他们捞起了两具尸体,开始返回,还是在敲敲打打,看不出一丝悲伤!”唐风继续解说道。 唐风举着望远镜长时间的沉默,让韩江和马卡罗夫焦急万分,韩江憋不住问道:“你倒是说话呀!又看见什么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就像是看了一幕不可思议的电影。”唐风缓缓地说道,然后放下了望远镜。 “怎么回事?那伙人去了哪里?”韩江追问。 “如果我没看错,他们一定是划到了一个离我们这儿不远的小港湾里,那里有可能是当地人的村落,也可能是……我想我们应该去哪儿问问,也许会问出点眉目!”唐风顿了一下,转而对韩江道:“怎么样?咱俩再走一趟!”说着,唐风拔出了手枪,检查了一遍弹匣。 韩江点点头,也拔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枪,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穿梭于松林中,很快,他俩便消失在松林深处。 唐风和韩江在松林中,快步前行了约摸半个小时,海子边,一块巨大的石碑惊现在他们眼前,唐风走上前,慢慢地读出了碑上的四个大字——七色锦海! “七色锦海?看来这就是这片海子的名字。”韩江说道。 “这名字起得真是贴切,七色锦海,你看,湖面在阳光下,真的闪出七种颜色。”在唐风指引下,韩江看见,从这个角度看去,海子时而呈现出淡绿色,时而又是一片碧蓝,时而如翡翠般墨绿,时而又是一片迷人的金黄,时而泛起神奇的紫色,时而又火红如火,当然,还少不了那令人生畏的黑色! “果然是世外桃源,太神奇了。”韩江不由自主地赞道。 两人又沿着湖边向上游走了一段,果然,他们发现在一道峡湾里,坐落着一个村落,村子里的房屋都是用打磨过的石块垒砌而成,很像羌族人的民居,再看村子外面的广场上,聚集了数百人,男男女女,围在一座木制的高台下,有说有笑,载歌起舞,好不热闹。 “总算是见到人了!”韩江稍稍放宽了心。 “他们在干什么?”唐风好奇地问。 “像是在庆祝什么节日!”韩江猜测。 “可是这里刚死了人?难道这里有这种风俗?” 韩江白了一眼唐风,道:“屁话!你见过中国哪里死了人,还庆祝的?你要想知道原因,就过去看看!”说着,韩江收起手枪,走近了人群。 唐风赶忙尾随其后,跟了上来,两人站到人群后面,向人群中间望去,只见在人群中,有一高达一丈的木架,木架下堆满干柴,而木架之上,躺着二人,二人全身用五彩丝绸包裹,丝绸外又裹白毡,唐风仔细观看,这才发现,躺在木架上的的二人,正是跳崖自杀的那对男女,他的心中不禁一惊,这些人把尸体放在木架上,是要干嘛?更奇怪的是,这些人没有一个面露悲伤,竟在载歌载舞,击鼓饮酒? 就在唐风诧异之时,人群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壮汉,拿着一根点燃的火把,走到木架下,抬起手臂一挥,众人全都安静下来,长者对众人言道:“大喇嘛正在为女栅上的灵魂祈祷!” 唐风听出长者说得就是汉语,可是从这长者口中说出的汉语却成了一种奇怪的语言,让唐风感到奇怪,他听不出这是哪儿的方言,也没有听明白长者的话,他回头看看韩江,韩江更是一头雾水,没有明白长者的话语。 “看来这长者是这群人的头。”唐风想到这,再看那长者,言毕,举起火把,点燃了高高的木架,嘴里同时高声喊道:“飞——升——天!” 木架被点燃,在熊熊的火光中,木架旁的人们像着了魔一样,高擎双手,跟着那长者一遍遍大声喊着:“飞升天!飞升天!——” “飞升天?这是什么意思?”唐风和韩江盯着眼前的熊熊火光,疑惑不解,忽然,两人几乎同时醒悟过来,他们这是要烧了那对男女的尸体啊!死了人,这些人不报警,竟然就这样草率地将尸体火化!说不定,这对男女的死,并不是自杀那么简单! 唐风和韩江立即扑了上去,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再看唐风站到木架下,对周围的人大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死了人,不报警,竟然私自就将尸体火化!”言罢,唐风和韩江竟不顾大火,拾起树枝,扑打火苗,企图扑灭这熊熊大火。 木栅周围的人目睹了唐风和韩江的举动,全都怔住了,他们愣愣地注视着唐风和韩江,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助唐风和韩江,他们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唐风和韩江,还是那个上了年纪的壮汉,最先反应过来,他对唐风和韩江的举动怒不可遏,一挥手,从人群中闪出几个彪形大汉,彪形大汉一拥而上,还没等唐风和韩江有所反应,便将他俩放倒在地,要在以往,这几个彪形大汉根本不是韩江的对手,但现在是虎落平阳,韩江又饿又累,身体极其虚弱,被两个大汉压在身下,竟动弹不得!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快把火扑灭!”韩江虽然已经束手就擒,嘴里还很不服气。 是啊!他和唐风都有理由不服气,他俩都曾久经大敌,没想到,这次竟然栽在这么几个山野村夫手上,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那几个彪形大汉从唐风和韩江身上搜出两把手枪,交给了为首的长者,长者掂量了一下两把手枪,冷笑着,对唐风和韩江说了一通话,唐风没有听懂这人的话,他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反问那长者:“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 “你问我们是什么人?我倒要问问你们俩是什么人?”那长者忽然变了腔调,变成了唐风能听懂的语言,可仍然让唐风感到别扭。 “我们是游客,迷了路,才来到这里!”唐风辩解道。 “游客?哼!有带枪的游客吗?”长者嘴里还是那发音别扭的汉语。 “枪?我的职业是警察,带枪只是用来防身的!”韩江也分辩道。 “我不想跟你继续废话了,因为我也不指望从你口中得到实话!”长者的语气威严,不容质疑。 唐风还在极力争辩,“不!我没骗你,我说得都是实话,我们误入了一个溶洞,在溶洞里,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顺着一条地下暗河走出来时,就来到了这里。” 唐风不说还好,那长者一听溶洞,顿时跳了起来,“你们进了溶洞?” “是的。”韩江点点头。 “那你们闯入了神圣的柱厅?”长者追问道。 唐风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长者的问题,但是,那长者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回答。 只见长者对众人大声说道:“看来他们是闯进了神圣的柱厅,又破坏了这场庄严的葬礼,真是魔鬼,十恶不赦的魔鬼!” “是!魔鬼!十恶不赦的魔鬼!”所有人都跟着喊叫起来。 长者又使劲一挥手,全场安静下来,只听长者缓缓发落道:“既然他们是魔鬼,那么我们就要用对付魔鬼的办法,来对付他们!”全场一阵欢呼。 唐风和韩江互相看看,一脸的无奈与迷茫,他们不知道,这是伙什么人,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怎么样残酷的惩罚。而此时,木架上的火焰已经渐渐熄灭,躺在上面的那对男女,也早已化作青灰,随风飘落到了七色锦海上。 那长者和四个彪形大汉趾高气昂地押着唐风和韩江离开了村子,向树林里走去,唐风不知这伙人要把他们带到哪里?他一路都在胡思乱想着,可是走着走着,唐风就发现这伙人押着他和韩江正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这是要把我们押到哪?唐风寻思着,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他已经看见了靠在树干上昏迷不醒的梁媛,还有也沉沉睡去的马卡罗夫。 没看到马卡罗夫之前,唐风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马卡罗夫能救他和韩江,可当他看见马卡罗夫靠在树干上竟睡着了,便已彻底绝望,他和韩江被堵住了嘴,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彪形大汉,拿着绳子一步步靠近还在熟睡的马卡罗夫,然后猛地扑向马卡罗夫,等马卡罗夫惊醒过来,为时已晚,不论他如何反抗,绳子已经结结实实地将他捆在了树干上,马卡罗夫还在拼命地挣扎,可他越是挣扎,身上的绳子勒得越是紧,他无助地大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绑……” 马卡罗夫没有喊完,突然怔住了,因为此时,他也看见了唐风和韩江。长者趾高气昂地来到马卡罗夫和梁媛面前,冷笑道:“哼!魔鬼,又来了两个魔鬼!还有一个竟然是女魔鬼!” 说完,长者大笑起来,然后对其他几个彪形大汉吩咐道:“我看这里就很合适,干脆就这吧!” 那几名彪形大汉点点头,将唐风、韩江和梁媛也都绑在了树干上,然后,拿起带来的铁锹,便开始在几人面前的地上刨土。随着铁锹快速地飞动,唐风他们面前,很快出现了四个又大又深的土坑,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全都惊呆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他们将要面对的一个死法——活埋! 三人的心跳,跟着铁锹的挥舞急剧跳动着,唐风再也不能忍受,他冲那伙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让我们死也死个明白!” 那伙人看看唐风,并不理睬他,依旧机械地挖着土坑,一刻钟后,四个大坑挖了出来,几个彪形大汉慢慢退到远处,这里只剩下那个长者,还有被绑在树上的四人,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不明白,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只见长者站到第一个坑边,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他在干什么?”韩江问对面的唐风。 “不知道!”唐风摇摇头。 “这还不明白,是给我们做临死前的祷告呗!”马卡罗夫道。 韩江苦笑道:“你以为这跟你们一样,临死前,还要找牧师念段圣经?这是在中国!” “嘘!”唐风忽然示意韩江和马卡罗夫静声,韩江和马卡罗夫不解其意,不过,还是闭上了嘴,一起盯着唐风,看他有什么高论,只见唐风眉头紧锁,认真听着老者在坑边的“念念有词”,慢慢地,唐风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长者在第一个坑旁絮絮叨叨念了一通,又依次在其他三个坑旁念了一通,念完后,长者看了看唐风四人,不置可否,韩江受不了了,冲老者嚷道:“你要把我们怎样?来个痛快,不要默默唧唧!” 老者笑道:“我不想把你们怎样,今晚你们就在这儿呆着吧,山里的狼群和猛兽,还有空中的雄鹰,会决定你们的命运。” 说完,老者不再理会韩江,带着那几个彪形大汉离开了松林,寂静的松林中,又只剩下唐风他们四人,当然,这时四个人都已被结结实实绑在树干上,动弹不得! 等那几人走远,夜幕已经降临,马卡罗夫叹道:“真是奇怪,他们挖好了坑,怎么没活埋我们?”没有人回答。 一阵沉默后,马卡罗夫又问唐风,“刚才你们往上游去,发现了什么?又怎么被那伙人抓住的?” 于是,唐风便把他和韩江这一路的遭遇对马卡罗夫说了一遍。马卡罗夫听完,眉头紧锁,嘴里喃喃道:“真是伙奇怪的人。对了,唐风,刚才那个老头在坑边念念有词,你听出他说得是什么吗?” 韩江也追问道:“是啊!你到底听明白没有?” 唐风思索半晌,才道:“刚才那个老者在坑边,像是在诵读某种咒语,具体是什么,我听得也不是很清楚,总之,这是个神秘的地方,还有一群奇怪的人。” “废话,我也知道这是伙怪人,死了人,还唱歌跳舞庆祝,费半天劲挖了坑,我以为是要活埋我们呢,结果……也不知他们要干什么……”韩江嚷道。 “好了!我们还是赶紧休息,保存体力,等明天天亮再说吧!”唐风打断韩江的话。 这时,远处的群山中忽然传来一阵恐怖的声响,唐风浑身战栗,惊道:“这是什么声音?” “是狼嚎!还不止一匹,是一群狼!”马卡罗夫依然保持着镇定。 “你确定这是一群狼?”韩江反问马卡罗夫。 “当然,因为我曾不止一次听过。”马卡罗夫自信地道。 “啊!这儿真得有狼!那我们被绑在这,要是被狼发现了,岂不是束手待毙?”唐风惶恐地说道。 “听天由命吧!”韩江随口说了一句,然后背靠树干,合上了眼。 夜幕降临,松林中的气温急剧下降,韩江和马卡罗夫都已沉沉睡去,唐风则被冻得瑟瑟发抖,难以入睡,他又担心狼群会不期而至,不得不睁着双眼,惊恐地注视四周,狼群并没有出现,周围只有漆黑寂静的松林。但唐风实在是太累了,身体的寒冷和心中的惶恐,最终都没能阻挡住他合上双眼。 凌晨时分,远处大山深处,又传来一阵凄厉的狼嚎,唐风浑身一激灵,惊醒过来,他警觉地环视四周,寂静的松林,一片漆黑,突然,他发现在黑色的森林里,闪出了点点绿光,那是什么?唐风脑中迅速闪过几个念头,狼?还是别的什么野兽?唐风本能地想站起来,但是他刚一动,绑在身上的绳子,便勒得他生疼,唐风无奈地靠在树干上,他盯着绿光的方向,和那绿光久久对持着,但是唐风不知道如果那绿光真的逼近自己,自己又能如何?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 唐风不敢想下去,就这样,怔怔地和那绿光对持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寂静的夜空中,忽然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马卡罗夫头顶掠过,唐风仰头望去,那是什么?像是一只鹰,这么大的鹰,唐风从没有见过,就在唐风诧异之时,那个巨大的黑影又迅速消失在了夜空中,唐风吃惊地望着遥远的天际,当他回过神,再向森林里看去时,刚才还闪动的点点绿光,此刻又不见了! 唐风长吁一口气,又靠在树干上,重新闭上了眼……  第十九章 湖畔修行者 东方破晓,温暖的阳光依旧洒在海子上,也洒在了唐风、韩江、马卡罗夫和梁媛的脸上,四人都经历了一个难熬的夜晚,唐风醒来,发现身旁的梁媛,还是昏迷不醒,不禁悲从心生,梁媛本已病倒,再经这么一折腾,看来梁媛是凶多吉少,唐风看见韩江和马卡罗夫也醒了过来,冲他俩喊道:“你们有办法把这绳子弄开吗?” 不用唐风问,韩江和马卡罗夫已经在那儿用力,企图挣脱身上的绳子,可他俩越是挣脱,身上的绳子就越紧,勒得两人胳膊生疼。 “不要徒劳了,不管你们有多强壮,也是挣脱不了这个绳子的。”远处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众人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昨天绑他们的长者,还有那几个彪形大汉。 长者继续说道:“这种绳子是用附近山上一种神树的树皮制成,制作工艺极其复杂,完全靠手工完成,先将神树的树皮割下,洗净,去除杂质,然后晒干,割成细条,再泡在这七色锦海中,捞上来,编在一起,在太阳下暴晒七七四十九天,制成之后,还要喷上药水,因此,这种绳子极其牢靠,就是用最锋利的刀来割,也不一定一下就能把它割断,所以,不管你们如何用力,都是徒劳的。” “神树?……放开我们!”韩江怒目而视。 “你们不用急,我会放开你们的,不过,你们还要再忍耐片刻。” “你会放我们走?”唐风似乎看到了希望。 长者不再回答唐风的问题,他又走到昨天挖的那四个土坑前,念念有词,唐风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这一幕,这是要干什么?昨天念完经,今天又跑来念一遍!他忽然想起了刚才长者的那句话,会放开我们?还要再忍耐片刻?这……这是什么意思?唐风的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内嗡嗡作响,他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急速放大着……因为他想到了——放开我们?忍耐片刻?这——这是马上要活埋我们!看来昨晚没被狼吃了,今天还是少不了这一刀,唐风盯着老者的嘴,那张嘴还在念念有词,喋喋不休,他感到那张嘴里念出来的,就是唐僧的紧箍咒,他再也不能忍受……但是唐风听着听着,慢慢地听出了一些名堂,他闭上眼睛,仔细倾听那长者念的咒语,忽然,他若有所悟…… 这时,已经无法忍受的韩江冲长者咆哮道:“要活埋我们就快点,不要再念了!” 长者并不理睬韩江,依旧我行我素,唐风听到韩江的咆哮,猛地睁开了眼睛,对韩江大叫道:“不!他不是要活埋我们。” “那他这是在干什么?” “在驱鬼,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他念得是几部古老的西夏咒语《见顺鬼》,《魔断要语》和《百字咒诵顺要语》!他们把我们当成了鬼,按照西夏旧俗,驱鬼时,在地上挖坑,在坑边念诵咒语,鬼便被送入了坑中,这样即可消灾……” 唐风说到这,正在坑边念念有词的老者,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紧走几步,冲到唐风面前,抓住唐风前胸,盯着他,质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还要问你呢,你们又是什么人?”唐风也毫不示弱地盯着长者。 长者慢慢松开唐风,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看来我说的都是对的喽!”唐风昂着头,不免有些得意。 “不错!你说得都对,从昨天你们几个闯入七色锦海,我们就把你们视作魔鬼,所以在这里挖了坑,念诵咒语,以此驱魔!你还知道多少?” “我还知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天那对跳崖自杀的男女是殉情而死,而你们非但不悲,反而跳舞、喝酒,这也是西夏旧俗,西夏历史上,党项男女私奔殉情而死,党项人非但不哭,反而要在死者的葬礼上击鼓、舞蹈、饮酒。” “我不知道什么西夏,什么党项,不过,你说得很对!我们这里的人,自古就是这样,男女之乐,无需悲悼,他们只是升入了天国,有什么好哭的!年轻人,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对我们了解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昨天你们虽然抓了我们,但并没有想要我们的命,不过,你们挖的这几个坑,可是把我们吓坏了,快给我们松绑吧,我们这边还有位病人。”唐风说道。 长者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梁媛,又冲着唐风冷笑两声,道:“年轻人,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不过,你有一件事却说错了!我们在这挖坑是为了驱魔,确实不是要活埋你们,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想要你们的命!” “什么?你还是想杀我们?”唐风浑身一颤。 “不!不!不!你说错了,不是我来杀你们,我也不会杀你们,昨夜我把你们绑在这,就是想让这儿的狼群,还有天上的雄鹰,尝尝你们的味道,如果你们四个都成了狼群,或是鹰的食物,那么我这几个坑也就没有白挖。” “你是说要把我们被狼和鹰吃剩的残骨埋在这几个坑中。”想到这,唐风就觉着不寒而栗。 “是的,我原以为今天一早过来,看到的将是你们被狼吃剩下的一堆骸骨。” “那我们让您失望了?” “你们是让我失望了,你们居然还活着,真是鹰狼不食的魔鬼!连恶狼和雄鹰都不敢靠近你们,所以我刚才又念了一遍驱魔咒语。” “驱魔咒语有什么用!你们究竟要把我们怎样?”唐风问长者。 “你们是狼和鹰都不敢靠近的魔鬼,我已经没有权利决定你们的命运,我将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你们的命运将有这个人来决定!” “什么人?”唐风和韩江同时惊问。 “大喇嘛!我们这儿至高无上的智者大德。”说完,长者吩咐那几个彪形大汉将四人解下大树,押着他们向七色锦海上游走去。 众人沿着七色锦海,向上游走去,他们路过了水湾旁的村庄,村里的当地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唐风他们。 唐风原以为那位大喇嘛的住处,应该离村庄并不远,可是走出村庄,他就发现,继续沿着海子向上游去,全是崎岖的山路,他和韩江轮流背着梁媛,在这悬崖峭壁上前行,走出半个小时,大家已经气喘吁吁,那位长者也累得够呛,于是,众人停下来休息,唐风站在山崖边缘,俯瞰脚下的七色锦海,依然宁静美丽,而远处的群山,则更加壮美。 唐风喘着气回头问那长者:“我们还要走多远?” “不要多问,跟我走就是。” 休息片刻,众人再度上路,脚下的路,渐渐离开了海子边的悬崖峭壁,唐风感觉他们正在往山里走,果然,他们翻过了两道山梁后,已经完全看不到美丽的七色锦海了,周围全是层层叠叠,无边无际的黑色森林,长者提醒他们道:“你们要跟紧点,不要掉队,也不要试图从这逃跑,几百年来,误入这片大森林的人,几乎都迷失在里面,再也没有出来。” 唐风不时向四周张望,黑森森的原始森林,让他不寒而栗,逃跑?他根本没有想过!长者走在前面,领着众人又拐过一道弯,唐风惊奇地发现,地上出现了一条碎石路,而他们也走出了森林,他又看见了海子,这条碎石路一直通向七色锦海边,目光所及,尽头,在七色锦海边的山崖上,一座精致的木屋,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幽静的一座小屋,大喇嘛就在这修行?”唐风问长者。 长者没有回答,倒是韩江接道:“好一个湖畔修行者,在这么美丽幽静的地方修行,必是高人,我倒要见见这位世外高人。” “嗯!确实很神奇,你们发现了吗?海子在这里似乎是拐了一道弯,站在这,已经看不到下游的海子。”经马卡罗夫一提醒,唐风和韩江也走到山崖边观看,果然,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海子的拐弯处,从这看不见下游的海子,往上游看,也看不见上游的海子从何而来,不过,这里自有一番不同的风景。 他们来到木屋前,木屋看上去挺宽敞,建在海子边的山崖上,不过,这的山崖并不十分高峻,离水面也就三十余米,木屋后,就是连绵的群山,站在木屋前的平台上眺望,视线所及,尽是郁郁葱葱。 “太美了!——”唐风感到自己已经完全置身水墨画卷中,山、水,此刻,离自己竟是如此之近,一切美景,都是触手可及。 “嘘!”长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唐风的感叹,然后小声告诫他们:“你们见到大喇嘛一定要毕恭毕敬,要完全服从、尊重大喇嘛的意见,我再说一遍,你们的命运掌握在大喇嘛手里。” 掌握我们命运的大喇嘛?在这美丽画卷中修行的湖畔静修着,他究竟是位怎样的大僧高德?唐风暗自思忖着,走进了木屋。 木屋的一间佛堂内,阳光充足,一位披着僧袍的喇嘛,背对着众人,在佛龛前盘腿打坐,一位少女侍立在侧,唐风一见那少女,顿时怔住了,这……这少女不就是昨天上午在山崖上神秘消失的少女吗? 唐风仔细打量这位神秘的少女,少女身着一袭白袍,胸带佩戴绿松石和红珊瑚璎珞,一头长长的黑发,在头上打了一个奇怪的结,然后又自然地垂在身后,少女注意到唐风在看她,竟没有丝毫羞涩,也忽闪着眼睛,凝视唐风。 唐风一向自认为自己的眼睛可以洞察别人的内心世界,可是此刻,他却被面前的少女,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只得避开了少女的眼神。 喇嘛转过身来,唐风又是一惊,好一个大喇嘛!只见喇嘛面陈似水,须发皆白,端坐榻上,双目微闭,手上握着一串可怖的人骨念珠,俨然是一位修行多年的智者大德,押送唐风的长者和那几个彪形大汉一见喇嘛,全都双膝跪下,匍匐于地,喇嘛并未睁眼,也没说话,只是轻轻抬了抬拿着人骨念珠的右手,那些人便站了起来,长者毕恭毕敬地用唐风听不懂的语言对大喇嘛说了几句,言毕,长者将唐风他们携带的物品,包括三支手枪,一起放到了大喇嘛面前,然后又凑到大喇嘛耳边,耳语了几句。大喇嘛听完,依旧微闭双目,没有说话,也没有检查众人的物品,只是微微点头,然后挥了挥手,长者便领着那几个彪形大汉退了出去。 佛堂内,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唐风望着眼前的大喇嘛,又回头看看佛堂的大门,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还在门外?如果这里只是这个大喇嘛,还有那个少女,或许……就在唐风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喇嘛忽地睁开了双目,盯着面前四位不速之客,那眼神不怒自威,凛凛不可侵犯,唐风心里暗自称奇,想不到看上去已经垂垂老矣的老喇嘛,竟有如此有神的双目! 大喇嘛注视良久,又垂下了眼帘,缓缓问道:“那位姑娘为何昏迷不醒?” 大喇嘛的普通话很标准,略带西北口音,这令唐风和韩江都大感诧异,唐风赶忙答道:“她病得很重,需要马上医治,恳请大喇嘛放了我们,再给我们指条明路……” 唐风还想说下去,却被大喇嘛一抬手打断了,“把她扶到我这来。” 大喇嘛的话语简短明了,不容置疑,唐风只得把梁媛扶到大喇嘛近前,大喇嘛一番察言观色,又翻了翻梁媛的眼皮,对侍立一旁的那位少女吩咐道:“黑云,把我上次从山中采回的草药端来。” 等了一会儿,那个叫“黑云”的少女,端着一碗墨绿色的药汤走了进来,佛堂中顿时弥漫开一阵奇异的清香,唐风看着那碗墨绿色的药汤,有些疑惑地问道:“这药能行吗?” 大喇嘛并不回答唐风的疑问,而是对唐风吩咐道:“把她嘴打开。”唐风忙捏着梁媛的两腮,想撬开梁媛的嘴,可梁媛牙关紧闭,无论唐风怎么用力,都无法撬开梁媛的嘴巴。大喇嘛见状,轻轻叹了一声,挥挥手,示意唐风闪开,再看大喇嘛放下那串人骨念珠,一手托碗,一手轻轻张开,放在梁媛两腮上,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念经,又像是在对什么人说话,可唐风却根本听不清大喇嘛嘴里说的是什么,两分钟后,奇迹出现了,谁也没看到大喇嘛用力,梁媛的嘴巴竟自己张开了,大喇嘛很轻松地便将那碗草药给梁媛灌了下去。 给梁媛喂完药,大喇嘛又对黑云吩咐道:“把她扶到你房中,她需要好好静养。”安排好梁媛后,大喇嘛又扫视了一遍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说:“你们也都过来,我来替你们看看伤。” 马卡罗夫大第一个走了过去,大喇嘛查看了马卡罗夫肩上的伤,给了他一粒黑色的药丸;接着是唐风,唐风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推动着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唐风并无大碍,只觉四肢无力,身上有多处擦伤,倒是因为被绑了一夜,胳膊上有些淤血,还隐隐作痛,大喇嘛在他胳膊上,来回推拿了两下,他感到有点麻,再低头一看,淤血竟然瞬间消失了,唐风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大喇嘛也给了他一粒黑色药丸,他狐疑地吞下药丸后,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十足。 最后只剩下韩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喇嘛问道:“年轻人,你不需要我看看吗?” “不!我不需要。” “那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吃的,我已经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韩江回答的一本正经,让大喇嘛发出了一声干笑:“好!好!黑云,赶紧给他们拿吃的来。” 很快,一桌丰盛的大餐摆了上来,大块的牦牛肉,羊排,腌肉,土豆糍粑,玉米粑,金裹银饭,麦稞酒,韩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几天没吃东西了,反正是饿坏了,他和唐风,还有老马三人,席地而坐,一顿风卷残云,十分钟内竟消灭了满桌的美食,最后,黑云又给他们上了一碗白色的浓汤,味道极其鲜美,唐风喝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做的汤,竟如此美味?” 黑云微微笑道:“七色锦海中只有一种鱼,这种鱼味美异常,是我们这儿的特产,这汤便是用那种鱼做的。” 唐风点点头,又问少女:“你是叫‘黑云’吗?” “嗯!大家都叫我‘黑云’。”黑云点点头。 “昨天上午我们见过你。”韩江忽然插话道。 “昨天上午?你们见过我?”黑云原本还阳光明媚的脸忽然黯淡下来。 “是的,在下游的山崖上。”韩江继续说道。 “对!……那是我!”黑云低下了头。 “那对跳崖的男女一定是你的亲人吧?” “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你的亲人,你也不会那么撕心裂肺地呼喊,不顾一切地在山崖上狂奔。”韩江盯着黑云说道。 “嗯!跳崖的那个姑娘是我的妹妹。”黑云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妹妹!好可怜的女孩,这么年轻就……她和那男孩是殉情自杀的吗?”唐风问黑云。 黑云点点头,“是的,我们两家的长辈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所以……” “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会有这种事!”韩江怒道。 韩江的愤怒,惹来了大喇嘛的一阵干咳,众人看看大喇嘛,都闭上了嘴,佛堂里的空气顿时凝固了起来。 “生命真是脆弱!”唐风的唏嘘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韩江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黑云:“后来我们上去找你,却没碰到你,你藏到哪去了?” “我……”黑云支支吾吾,还没回答,却传来大喇嘛洪亮的声音:“既然你们都吃饱喝足了,身体也没啥毛病,现在,我该认识一下你们了。” “是该认识一下了。”唐风仍然抱着很强的戒备心理,不等大喇嘛说话,他抢先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有什么权利绑我们?” 面对唐风一连串的质问,大喇嘛毫不生气,耐心地听完,然后反问道:“我们是什么人,这不重要,是你们闯了进来,打破了我们宁静的生活,所以我有权知道你们的情况。” 大喇嘛的话语威严不可侵犯,唐风看看面前大喇嘛,又瞥了一眼旁边的黑云,迅速分析了他们所处的环境,面前的喇嘛是什么人?跟追杀我们的那伙人有关系吗?唐风又一想,他们就两个人,一老一小,我们现在完全有能力逃脱,只是……只是不知道屋外,那几个彪形大汉还在不在? 唐风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还是看看情况再说,想到这,他回答道:“我们只是普通游客,误入了一个溶洞,然后就走到了这里。” “普通游客?普通游客会带枪?而且,我看这几把枪还都很不错!” “我是警察……”韩江忙抢先回答道。 韩江还想辩解,大喇嘛厉声打断他:“还是说实话吧,我的时间不多,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唐风和韩江对视一眼,把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就相信大喇嘛一次:“好吧!我说实话,我们正在被人追杀!” “哦!追杀?……”大喇嘛沉吟半晌,默不做声,屋中出奇得安静,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的心里惴惴不安,不知下面将会有怎样的遭遇! 大喇嘛思虑良久,终于开口了,“好吧!我决定放你们走,等那位姑娘身子好了,我就派人送你们离开这,在此之前,你们就住在我这,切忌不要随便走动,只可在木屋附近活动,再有,离开这里后,千万不要对外人说起你们在这儿看到的一切,一定要记住,否则,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都会有灾祸降临!” 听完大喇嘛的话,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看来大喇嘛并无害人之心,但大喇嘛的话却让三人有些失望,唐风憋不住大声质问道:“你怎么不问了,为什么不问问我们为何被追杀?又是被什么人追杀?” 大喇嘛闭上眼睛,摇头道:“修行之人,早已看破红尘俗世,你们为何被追杀?被何人追杀?与我何干!” “你刚才不是还对我们很感兴趣?”韩江反问。 “我只需要你们的实话,你们既然说了实话,我就不必再问了。”大喇嘛平静地解释道。 “那好,你不问我们了,我们还想问你,你们又是什么人?”韩江继续问道。 “不该你们知道的事,我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该你们知道的,我刚才已经都说过了。”大喇嘛说完,嘴里开始朗声诵读经文,不再理会三人。 唐风三人怔怔地站在佛堂之中,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黑云走过来,对他们三人说:“你们跟我来吧,我来给你们安排房间。” 三人看看黑云,又看看大喇嘛,只得无奈地退出佛堂,可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大喇嘛突然又喊住了他们。 “等一下,我还有件事要问你们。”大喇嘛的召唤,让唐风三人心中一颤,大喇嘛又想起了什么?三人回到佛堂中,焦急地等待着大喇嘛的询问。 大喇嘛依旧垂着眼帘,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们在溶洞里,进入了那个柱厅?”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大喇嘛所问何意,又该如何回答,谁也不知一旦答错话,将有怎样的惩罚降临!韩江一推唐风,把唐风推到了大喇嘛面前,唐风站立不稳,险些滑倒,惹得身后的黑云,捂嘴暗笑,唐风无奈,只得鼓足了勇气,回答道:“是的,我们看到了那个柱厅。” “那里面的灵魂都还好吗?” “你是说那些瓷罐?” “不!那不是普通的瓷罐,是贮藏先人灵魂的灵匣!” “对!灵匣,那些灵匣保存的都很好。那些人是你们的……” 唐风还想再问什么,却被大喇嘛打断:“那就好!你们可以出去了,属于你们的东西,可以拿走,至于那几把枪,还是由我先替你们保管几天。” 三人摇着头,拿着各自的背包走出了佛堂,黑云领着三人参观了整座木屋,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木屋,里面还别有洞天,整个木屋除了佛堂,还有七、八个房间,厨房、厕所也一应俱全;大门前,还有一个可以俯瞰七色锦海的大平台,唐风站在大平台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不禁叹道:“这就是一个度假别墅啊,还有这么大一个观景台,惟一的遗憾是,这里没有现代化的设备,一切都是原始的,自然的。” 唐风的感慨,又惹得黑云“咯咯”直笑,“你有什么好笑的?”唐风不解地反问黑云。 “我笑你刚才的样子啊!”黑云盯着唐风说道。 “哎!黑云,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叫黑云,可你姓什么啊?”韩江忽然问道。 黑云迷茫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据说我生下来,是大喇嘛给我起的‘黑云’这个名字,从我记事起,大家就一直喊我黑云,从没有人喊过我的姓。” “什么?你竟然没有姓?那你父母呢?”唐风惊道。 “我没有父母,是大喇嘛把我养大的。” “那你妹妹叫什么?” “白云。” “黑云?白云?好有诗意的名字,又好奇怪的名字!”唐风感叹。 唐风看看面前的黑云,一双眸子清澈无暇,可他却无法从这清澈无瑕的眸子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黑云,能跟我们说说你们吗?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大山中?” 黑云又是摇头,“不!我不能说,刚才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大喇嘛不允许我对外人说起我们的事。”黑云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就算我想告诉你们,我也不知道多少,大喇嘛……他身上似乎有无数的秘密,我也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比如我的父母是谁?可是……大喇嘛却从来不肯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反对我妹妹的婚事……” “你是说你妹妹殉情,是因为大喇嘛反对她和那个男孩结婚?”唐风惊诧道。 “嗯!不但大喇嘛反对,男孩他们家也反对这门亲事。”黑云默默流下了两行热泪。 “也就是说其实你妹妹是被大喇嘛给逼死的?”唐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不!不!你不能这样说,大喇嘛抚养我们长大,他肯定是为我们好,他不同意妹妹的亲事,一定有他的理由。”黑云完全不能接受唐风的结论。 “我看你是被大喇嘛给洗脑了,还这么护着他!”唐风盯着紧闭的佛堂大门说道,心中开始重新判断——这大喇嘛究竟是个怎样的怪人? 黑云回到屋中,给三人准备房间,平台上只剩下韩江、唐风和马卡罗夫,唐风环视四周,发现押他们前来的那帮人不见了,“看来那帮人是回去了?” 韩江更仔细地扫视了一遍,那帮人确实不在了,他把唐风拉到一边,小声道:“嗯!现在这里除了我们,只有大喇嘛和黑云,要不是大喇嘛答应送我们走,我现在就想……” “嘘!你想逃走?”唐风惊道。 “现在暂时不想了,先住下来,看看情况再说!” “你认为我们能走出去?” “这里一定有路通向外面,我不相信这些人能不靠外面,在这世外桃源过不知秦汉,无论魏晋的男耕女织生活,你难道没注意到他们使用的器具吗?” “器具?” “比如我们吃饭的瓷碗,还有木屋中的许多陈设,那些可都不是这里能生产出来的,这说明,这里并不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肯定有路通向外面。” “说的有理,不过,也许这条路很难走呢?” “再难走的路,既然他们能走,我们也就能走!”韩江很坚定地说。 “我看,现在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看看大喇嘛怎么安排我们出去,如果他食言,我们再作计较。”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你怎么看这里的一切?特别是这些人?”韩江转而问起唐风的看法。 唐风略思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也说不好,本来我听到那个长者在坑边念驱鬼咒语,判断这是西夏旧俗,在加上其他一些证据,比如柱厅的发现,于是,我开始相信这些人就是当年西夏灭亡后,回到党项民族发源地的那支党项人,可那个长者却说他不知道什么西夏,什么党项,我路过他们村子时,也仔细观察了他们村寨,并未发现其它的异常,村民们的穿着打扮虽然有些奇特,但和川西地区藏族的穿着打扮,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有可能是藏族的一支?” “完全有这种可能,也有可能是羌族的一支,因为我观察了他们的建筑,和我们见过的羌寨很像,也是用石块垒砌的房屋。” “哦!还这么复杂?” “是啊!确实难以判定,就算当年那支党项人来过这里,几百年过去了,他们可能已经迁徙往别处,比如川西南横断山脉中的木雅,很多学者都认为,那里的木雅人才是迁回故地的党项人,也有可能他们已经完全被同化进了附近的汉、藏、羌等众多民族当中。” “也就是说党项人可能已经完全消失了?” “嗯,学术界早就认定党项人消失了,就算这里的人有党项人的血统,可能也不会保留多少党项人的风俗。” 韩江思虑良久,对唐风道:“看来能帮我们破解谜团的,只有一个人。” “你是说……大喇嘛?”唐风很快想到了这点。 “对!大喇嘛!从我见到大喇嘛那一刻起,我就觉着我们可以从大喇嘛身上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韩江答道。 “是的!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唐风和韩江聊完,看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马卡罗夫,走过去,问道:“老马,你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在这么个神秘的地方,遭遇了那么多事,你居然什么都没想,这可不像个老兵啊!”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想战胜你的敌人,需要聪明的大脑,但我在部队服役时,养成了一个习惯,当你想不明白面对的难题,干脆就什么都不考虑,什么也不想,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好我眼前的事就行了,这也是我的一条生存之道!” “这倒是很实用的生存之道。” “正如你所说,我们这一路走来,除了遭遇追杀,还遭遇了一个又一个谜题,现在,各种问号充满了我的大脑,已经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我老了,远不如年轻的时候了,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考虑。” “那总要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需要想,那位大喇嘛不是已经给我们指明了道路,在这安心住着,好好吃,好好休息,等那小姑娘康复了,他会把我们送出这里,这不挺好,我们正好可以在这里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假期。” “你倒是想得开!”唐风被马卡罗夫说的无话可说,他转而注视着远处的大雪山,大雪山还是那样宁静巍峨,和他们昨天清晨第一次看到雪山时一样,雪山的峰顶隐藏在云雾中,不显真容,看着看着,唐风忽然有了一种置身云雾之中的感觉。 三人在平台上享受了午后难得的阳光,夕阳西下,黑云又为他们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吃饭时,他们没有见到大喇嘛,唐风问黑云:“大喇嘛不一起来吃吗?” “大喇嘛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唐风心中又是一阵起疑。吃完晚饭,黑云领着三人来到各自房间,然后对他们说道:“那位姑娘就住我房间,我会照看好她的。” 最后,黑云告诫他们:“这木屋内,里面哪都能去,就是那件佛堂不能进去,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进入佛堂。”三人不约而同地又瞥了一眼那间佛堂,神秘的佛堂,谜一样的喇嘛! 唐风睡觉前,去黑云的房间看了看梁媛,梁媛虽然还没苏醒,但是脸上重新有了血色,唐风这才稍稍安心,回到了自己房间。在这山间木屋,一切都像回到古代,没有电灯,没有娱乐,黑夜能干什么呢?躺在床上睡觉,大脑却被无数的谜题纠缠着,辗转反侧,折腾良久,唐风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十章 神秘地下室 夜幕下,坐落在山崖上的木屋一片死寂,忽然,木屋的一扇后窗开了,一个黑影从后窗跳了出来,黑影起身将后窗虚掩,拍拍身上的尘土,拿起背包,朝木屋前的碎石路走去。 碎石路一直通向黑漆漆的森林,黑影走到碎石路上,回头看看木屋,又望望前方可怕的黑森林,观望良久,似乎有些犹豫,当黑影犹豫着,刚向前迈出一步,森林里传来一阵凄厉的狼嚎,黑影又停下了脚步,他游移不定,在碎石路上徘徊反侧,几分钟后,那个黑影似乎是拿定了主意,离开碎石路,走进了山崖边的荆棘中。 身旁就是陡峭的悬崖,脚下是没有道路的荆棘,黑影深一脚,浅一步,在悬崖上的荆棘中艰难前进,没走出多远,黑影一个趔趄,险些被脚下的乱石绊倒,黑影站直身子,突然,他发现在前方的悬崖边,正伫立着一个壮汉,正面对着他,黑影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夜色掩藏了他内心的惊慌,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这是谁?他想干什么? 黑影壮着胆子,向前挪了半步,正巧一缕月光洒在了对面那人脸上,黑影惊得瞪大了双眼,——啊!对面那人竟是韩江! 不错,拦住黑影去路的正是韩江,韩江在月光下,发出了两声冷笑:“老马,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那个黑影浑身一颤,赶忙向后退去,谁料,后面又闪出一人,拦住他的去路,马卡罗夫认出了身后的人——是唐风!唐风打开手电,手电的光束直射在黑影脸上,唐风也看清了那个黑影的面孔——马卡罗夫!马卡罗夫见无路可走,只好对唐风告饶道:“唐!算你们厉害,东西就在这。” “我早该料到,你会有问题!可……还是韩江对我说你今晚会有所动作,我才怀疑到你,白天我问你在想什么,你说什么都不想,其实你早就盘算好了!”唐风冷笑着,走到马卡罗夫身旁,拉开他的背包,包里是那个熟悉的紫檀盒子,打开盒子,精美的玉插屏,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绿光,不错!正是梁媛带来的那块玉插屏,唐风盖上盒子,收入了自己包中。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今晚会盗走玉插屏?”马卡罗夫费解地问。 “呵呵,你和叶莲娜的身份,功夫和眼神,特别是你们俩的眼神,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你和叶莲娜早就盯上了我们的背包,从飞机迫降开始,你们就盯上了我们的包,昨天……昨天清晨我们沿着地下暗河走出溶洞时,我们几人的背包都交给了你,你乘我们不注意,偷偷翻看了我们背包,我没说错吧?老马。”韩江也走到马卡罗夫面前说道。 “不错,还是没有逃过你的眼睛,我和叶莲娜在飞机上见到那个小姑娘时,就怀疑你们的包里,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昨天早上,机会终于来了,我发现了那件玉插屏,正是我们要找的那件,但是,昨天一直没有机会……” “今天晚上机会就来了,呵呵……你现在离开,就不怕被这儿的狼群吃了?不怕在这悬崖边一脚踩空,摔下万劫不复的深渊?”唐风打断马卡罗夫的话。 “哈!哈!”马卡罗夫闻听,一声大笑,笑毕,对唐风说道:“唐,你太小瞧我了,我既然来到这里,就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即便是真的遭遇危险,我也会把恐惧深深地埋在心底,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曾经历了无数次的危险,我已经是死过几次的人了,我的许多同事、战友,都早已离开了我,我活到今天,已是万幸!”马卡罗夫慢慢又恢复了以往的镇静。 韩江向前走了两步,逼近马卡罗夫,冷冷说道:“老马,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了。” 马卡罗夫冲韩江和唐风点了点头,道:“是的,事到如今,我也觉得很有必要了!我不得不承认,到目前为止,我和叶莲娜的中国之行,已经糟糕到了极点!我也没有必要再对你们隐瞒什么了。” “好!那我问你,你和叶莲娜究竟是什么人?”韩江追问道。 马卡罗夫看看唐风和韩江,然后很平静地说道:“我退休前曾长期在克格勃工作,苏联解体后,我以少将军衔退休;至于叶莲娜,她是联邦安全局的王牌女特工!” “哦!克格勃?!”唐风和韩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被他们破译的七封克格勃绝密信件。 唐风略思片刻,又反问马卡罗夫:“想不到你还是一位将军,马卡罗夫少将。这么说来,叶莲娜也不是你的女儿喽?” 马卡罗夫已经多年没听过有人称呼他为“将军”,他轻轻冷笑了一声,道:“将军,哼!我早就退休了。叶莲娜,不错,她确实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曾是我的学生,但我现在却视她为我的亲身女儿。” “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也是为了这块玉插屏?”韩江质问道。 “不错,这就是我和叶莲娜的任务。”马卡罗夫答道。 “你又是怎么盯上我们的?” “我和叶莲娜碰到你们,既是巧合,又是命运的安排,三个多月前,彼得堡冬宫丢失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就是这件西夏玉插屏,这件玉插屏关系重大,于是,总部便委派叶莲娜和我来到中国,追查玉插屏的下落,从北京到香港,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北京的那场拍卖会,我们迟到了一步,否则我就会阻止拍卖,后来,我们又到了香港,同样是晚了一步,结果,我们在香港目睹了那场血腥的争夺。”马卡罗夫解释道。 “香港?那次你们也在?”唐风又回忆起一个多月前在香港的那场惊魂噩梦。 马卡罗夫点点头,“不错,我们刚到香港,就目睹的那场血腥争夺,我和叶莲娜感到吃惊,因为我们没有料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对玉插屏感兴趣!之后,关于玉插屏的消息似乎就消失了。但就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我们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说在中国,在这里,可能还有另一块玉插屏,于是,我们判断,得到这块玉插屏的人,一定会来这里寻找另一块玉插屏,所以……” “所以你们就来了。”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得到这块玉插屏的人竟然是你们!好吧,我该说的都说了,要怎么处置我,你们看着办吧,是把我直接推下悬崖,还是先给我一刀,我看,你们还是干脆直接把我推下悬崖,这样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也省得我这把老骨头再受罪!”马卡罗夫慷慨陈词,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什么?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人?”韩江怒道。 “什么人?开始我看到你时,还真相信了你的鬼话,来旅游的中国警察和大学教师,呵呵,现在看来,你们不过是一伙也想得到玉插屏秘密的人,你们和那帮匪徒没有区别!” “放屁!我实话告诉你吧,反正你已经在我手中了,我也不怕你泄密,我们是为我们的国家在寻找玉插屏,揭开玉插屏背后的秘密,也是为了那些因为玉插屏而死的冤魂,‘老K’,你听说过吗?……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马卡罗夫看看韩江一脸严肃的样子,有些明白了,他紧锁眉头,回忆着:“‘老K’!我去莫斯科总部时,好像曾有过耳闻。” “好吧,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就该知道什么是我们该做的,什么是我们不会去做的。你企图盗走玉插屏,居然还恶人先告状,怀疑我们,我还怀疑你呢?羌寨?天葬台?纳摩大峡谷?甚至飞机失事,这一路我们的离奇遭遇,你都给我解释清楚!”韩江咬着牙逼近马卡罗夫说道。 “你怀疑我?凭什么怀疑我?我和叶莲娜的任务就是取回玉插屏,其他的事都与我们无关。”马卡罗夫争辩道。 “取回?玉插屏是属于中国的。”唐风插话道。 马卡罗夫转而对唐风说:“是中国的艺术品,但是,它很早就到了俄罗斯,一百多年来,这件玉插屏一直属于冬宫,只是前不久,才从冬宫被盗。” “不错,我们也知道这件玉插屏是从俄国回流的,不过,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我劝你还是说实话吧!整件事,你们到底知道多少?你们对玉插屏究竟了解多少?”韩江继续质问马卡罗夫。 “我不能说,这是我们的机密。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知道玉插屏并不止一块,至于其他的,我们知之甚少,即便知道,也是不能说的机密。” “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能说,好吧,我来问你,叶莲娜去了哪里?这你总该知道吧!”说着,韩江伸出青筋暴起的铁臂,抓住了马卡罗夫的前胸。 马卡罗夫瞪着韩江,怒道:“叶莲娜去哪儿了?你不都看见了吗,她失踪了,多半是被那伙黑衣人抓住了。” “你别装了,叶莲娜是被黑衣人抓了吗?她可是你们的王牌特工,我们几个都逃脱了追杀,她身手那么好,怎么就会被抓呢?再看看你的表现,叶莲娜失踪了,你一点也不着急,我要上去找她,你反倒阻止我,哼,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韩江,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很简单,我怀疑叶莲娜是故意离开我们,她去了哪?她去指挥你们的人了,给你们的人通风报信去了,纳摩大峡谷中的那伙外国黑衣人,根本就是你们的人!我瞎了眼,居然相信你们的鬼话,仔细想想,就该明白,那么厉害,那么专业的黑衣人,会是一般的犯罪集团吗?不!绝不是,他们是你们的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 马卡罗夫听完韩江的话,怒不可遏,一把也抓住了韩江的前胸,吼道:“你这是污蔑,无耻的污蔑,我不知道那伙黑衣人是什么人,但是我可以发誓,这次来中国,只有我和叶莲娜两个人,我也在为叶莲娜担心,叶莲娜虽然不是我的亲身女儿,但现在,她比我的亲身女儿还要亲,我不许你污蔑她,如果你硬要这么指证我们,那么,请你拿出证据,拿出证据来。” “我觉得老马说的都是实话,这一路上,那么多艰险,那么多生死考验,我们都一起出生入死,我相信老马不是那样的人。”唐风开始动摇起来。 韩江没有搭理唐风,和马卡罗夫两人一直对视着,两人经过这一来一往的交锋,虽然心里都已经软下来,可谁也不愿先让步,呼啸的风声吹过他们耳旁,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韩江先软了下来:“你这个倔老头,那好,我就再相信你一回!” 韩江松开了马卡罗夫,马卡罗夫也松开了韩江,韩江揉揉前胸,又道:“还有一个问题?” “你有多少问题,都说出来吧,只要我知道的,能说的,我都告诉你。” “你们克格勃难道没人可派了吗,怎么就派了你们两个,一个女的,还有您这么一位退休老头?” 马卡罗夫听韩江这么一问,怔住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唐风和韩江,渐渐地,马卡罗夫的眼眶有些湿润,唐风和韩江都大感诧异,这是怎么了?从未见老马流泪啊,只听马卡罗夫断断续续哽咽道:“这就要从头说起了,我早已退休,本该在家颐养天年,可没想到……没想到,我唯一的儿子,竟然……竟然因为这件玉插屏被人杀害了,凶手至今未能抓到,而我儿子又蒙受不白之冤,我不能容忍我儿子的声誉受损,所以,我发誓要找回冬宫丢失的玉插屏,还我儿子清白,还要抓住杀害我儿子的凶手……”说到这里,马卡罗夫的眼前浮现出了一扇门,一切都是从他打开这扇门后开始的。 …… 马卡罗夫焦急地翻遍全身,颤抖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他想对准锁孔,却怎么也对不准锁孔,马卡罗夫的手抖地更厉害了,他极力使自己保持镇静,他定了定神,再次用双手对准锁孔,钥匙终于进入了锁孔,“咔哒”一声,面前的大门打开了。 马卡罗夫小心翼翼地走进门后的黑暗空间,一片漆黑,他伸出手去摸门边的电灯开关,但灯却没亮,马卡罗夫心中的感觉愈发不妙,“难道停电了?”马卡罗夫狐疑着,摸出了身上的手电,一柱强光打在墙壁上,这是哪里?一条走廊?马卡罗夫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摸索着,又来到一扇门前,他推开了门,里面又是一间漆黑的房间,他看到了房间内猩红色的沙发,那颜色让马卡罗夫胸中一阵恶心,他赶忙退出了这个房间,走廊,长长的走廊,又是一扇紧闭的房门,马卡罗夫伸出手,用力去推那道门,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电筒的光柱扫遍了这个房间每一个角落,一张床,床头柜,橱柜……床上有些凌乱,马卡罗夫的心脏猛地紧了一下,他慢慢地,慢慢地,一步步退出了这个房间,还是这条走廊,又是一个漆黑的房间,紧接着,还是没完没了的走廊…… 终于,马卡罗夫来到了走廊的尽头,面前是一扇虚掩的门,他苍老的右手剧烈颤抖着,马卡罗夫伸出了手,可当他的手刚刚触到面前这扇门时,门竟然自己开了,马卡罗夫立刻就嗅到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曾无数次嗅到过这种气味,他颤微微地用电筒照去,眼前是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一个男子赤身裸体地躺在浴缸内,浴缸内的半池水,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而那男子喉管上的鲜血则完全变成了黏稠的令人作呕的血浆。 “维克多,维克多,我的儿子……”马卡罗夫嘴里喃喃自语着,独自一人伤心欲绝地瘫坐在那猩红色的沙发上,周围的世界似乎已经静止,警察进进出出,拍照、取证,甚至儿子的遗体被人抬走,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夏天,自己抱着儿子,在美丽的涅瓦河上泛舟嬉戏,儿子最喜欢吃涅瓦大街上冷饮店卖得草莓冰激凌…… “您是伊万?彼得罗维奇?被害人维克多?伊万洛维奇?马卡罗夫的父亲?”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马卡罗夫的回忆。他抬起头,失神地看着面前这个彪形大汉,点了点头。 “这个案子现在由我负责,我是联邦安全局的瓦连京?谢尔盖洛维奇?伊凡洛夫少校。”来人自我介绍道,并向马卡罗夫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马卡罗夫一听面前这人是联邦安全局的特工,立即警觉起来,他知道,联邦安全局的前身就是鼎鼎大名的克格勃,怎么儿子的死,会引来联邦安全局特工的注意?他环视四周,刚才那些还在拍照、取证的警察,都已不见了踪影,空荡荡的房间里,此刻,只剩下了他和面前这个叫伊凡洛夫的特工。 “少校,竟然惊动了你们!难道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马卡罗夫尽量使自己在伊凡洛夫面前保持镇静,摆出一副老前辈的模样。 伊凡洛夫搬了把椅子,坐在马卡罗夫对面,他盯着马卡罗夫许久,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说道:“首先,我对您儿子的遇害感到很遗憾……”伊凡洛夫说到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沉吟半晌,才又对马卡罗夫说道:“我直说了吧,之所以由我们来调查这个案子,是因为我们认为您儿子的死,牵扯到了一桩重大的文物盗窃走私案件,您知道,我们联邦安全局不光是搞情报,所有重大的案件都与我们有关。” “重大的文物盗窃走私案?我儿子只是个开装潢公司的商人,和文物有什么关系?”马卡罗夫知道克格勃的传统,喜欢大包大揽,恨不得什么案子都要插手。 “是的,我们的情报不会错,冬宫丢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文物,而您儿子的公司最近参加了冬宫的一项改造工程,因此,我们怀疑……” “冬宫?”马卡罗夫很快想到了几个月前,儿子曾兴奋地对自己说起这事,冬宫,昔日的沙皇皇宫,今日的艾尔米塔什博物馆,与伦敦大英博物馆和巴黎卢浮宫齐名的世界三大博物馆,俄罗斯的骄傲。冬宫珍藏着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文物珍品,难道维克多真的干了什么傻事,趁着给冬宫干工程的机会,盗窃了冬宫的文物?“不!我儿子绝不会干违法的事!”虽然儿子已经死了,但马卡罗夫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儿子的名声。 伊凡洛夫还想说什么,可马卡罗夫已经听不下去,他猛地站起来,冲伊凡洛夫嚷道:“你的上司是谁?如果我没猜错,是伊留金吧!带我去见他!这小子当年还是我的学生,现在竟然爬到我的头上来,现在竟然敢这样对我……”马卡罗夫怒不可遏,根本不再理睬伊凡洛夫,径直冲出了房门。 马卡罗夫怒气冲冲来到公寓楼下,他朝停在街边的几辆出租车看了一眼,然后,不顾停在前面的几辆出租车司机招呼,径直坐进了排在最后面的一辆老式“拉达”出租车里。 “去联邦安全局大楼。”马卡罗夫向司机吩咐道,司机并不开车,而是疑惑地回头看着这个倔头。 “你没听见吗?去联邦安全局大楼。”马卡罗夫催促道,司机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发动汽车,向彼得堡联邦安全局大楼驶去。 拉达车停在了联邦安全局楼下,马卡罗夫不等车停稳,就跳下了车,朝大楼走去,司机见状,也跳下车,追着马卡罗夫叫道:“先生,您还没付车费呢?” 马卡罗夫回过身来,挤出一点笑容,对司机说:“对不起,我离家时走得匆忙,忘带了钱包,不过,我想你回去只要对伊留金报上我的大名,他会给你报销这点车费的,记住,我叫马卡罗夫,伊万?彼得罗维奇?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只身闯进了安全局大楼,大楼内几层安保防线,立即紧张起来,两个穿制服的警卫冲上来:“对不起,先生,这是联邦安全局,您要找谁?请先登记。”马卡罗夫根本没把这两个警卫放在眼里,只见他轻舒猿臂,用左手将一名警卫的手扭到身后,再伸出如铁棍般坚硬的右臂,轻轻一推,瞬间,那名警卫应声倒地,痛苦万分;另一名警卫见此情景,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马卡罗夫通过第一道防线。 来到楼上,刚才还杀机重重的大楼,顿时安静下来,马卡罗夫毫无阻挡地来到伊留金的办公室,伊留金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见到马卡罗夫,伊留金便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亲爱的老师,您今天怎么会到我这来。” 马卡罗夫并不理会伊留金这一套,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伊留金,已经有十多年没见,伊留金的外表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和以前一样的瘦小枯干,梳着分头,唇上留着一撇小胡子,只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此人的精明和强干。 马卡罗夫直接质问道:“你有什么证据怀疑我儿子盗窃了冬宫的文物,我决不允许你们玷污我儿子的名声。” “亲爱的老师,您别激动,我们当然是有证据的。”伊留金依旧堆着满脸的笑容。 “什么证据?” “我想伊凡洛夫没有对您说清楚,并不是您儿子盗窃了冬宫的珍宝,而是您儿子在冬宫发现了珍宝。” “发现了珍宝?” “是的,您儿子在给冬宫做装修时,在一间已经封闭了几十年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珍宝,但是很遗憾,您儿子没有将珍宝交出来,而是据为己有,将珍宝偷偷带出了冬宫,我想也正是因为他把这件价值连城的珍宝据为己有,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马卡罗夫听了伊留金的话,顿时怔住了,伊留金的解释合情合理,难道儿子的死,真的是这样?“那是件什么样的珍宝?”马卡罗夫定了定神,又问道。 伊留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已经发黄的黑白照片,递给马卡罗夫:“喏!就是这一件,我也不知这东西该叫什么,我请教了艾尔米塔什博物馆的专家,他们说这是一件来自中国的珍宝,距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叫……叫什么……” “它的名字叫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是一件来自中国西夏王朝的珍宝。”没等伊留金说完,马卡罗夫已经缓缓地说出了照片上那件珍宝的名字,再看马卡罗夫,盯着手中的照片,整个人瞬间呆住了,原来有神的双眼,忽然变得浑浊而恐惧。 伊留金听马卡罗夫报出了照片上珍宝的名字,十分吃惊:“你认识这件东西!”随即,又追问马卡罗夫:“看来你肯定在你儿子那儿见过这件珍宝,我们搜查了你儿子的公寓,没有找到这件珍宝,你是不是知道它的下落?” “不!没人知道它的下落,所以企图得到这件珍宝的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血咒……可怕的血咒!”马卡罗夫嘴里一个劲地喃喃自语。 “您在说什么?”伊留金似乎看到了破案的曙光,眼中放出两道寒光,逼近马卡罗夫。 稍微回过神来的马卡罗夫,有气无力地说:“你就不要再徒劳了,这件案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劝你尽量远离这个案子,看在我们师生一场,我是为你好。” “笑话!这案子眼看就要破了,我为什么要放弃!我知道,您为了以前的事还在记恨我,这次的案子,又牵扯到你儿子,所以你不想看到我破案。”伊留金依旧对破案满怀信心,根本听不进马卡罗夫的忠告。 马卡罗夫摇摇头,冲伊留金说道:“你不听我的话,是要吃亏的,这样吧,你给我接通莫斯科的电话,我自会让你知道事态的严重。” 伊留金闻听此言,先是一愣,接着笑道:“我亲爱的老师,你是老糊涂了吧,你以为您还可以直接给总部打电话?就是我也不敢随便给总部打电话。” “我知道没有资格给总部打电话,所以才要麻烦你给我拨通总部的电话,我再说一遍,这件事很严重,如果因为你耽搁了,那你这个局长也就当到头了。”马卡罗夫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伊留金心里暗自寻思,这老头想干什么,打电话到总部告我?或许是爱子心切,儿子的死让他精神失常,老糊涂了?他老糊涂,我可不能跟着他糊涂,想到这,伊留金收起笑脸,严肃说道:“够了!老师,我对你已经一忍再忍,你私闯联邦安全局大楼,打伤警卫,就够你上法庭的了,我劝你还是配合我们调查,不要胡搅蛮缠,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马卡罗夫摇着头,叹道:“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你问我怎么认识这件珍宝,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关于这件珍宝的过去,半个世纪前,中苏两国曾经组织了一个联合科考队,名义上是科考,其实是为了揭开这件玉插屏的秘密。” “秘密?”伊留金大为好奇。 “是的。但是科考队后来出了事,几乎全军覆没,这件玉插屏也从此不知去向,……今天,这件珍宝在消失半个世纪后,重见天日,绝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 伊留金听了马卡罗夫这一番话,心里也开始活动起来,万一要真如老家伙所说,事情比我预想的严重?那……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听从马卡罗夫的意见,拨通了莫斯科总部的红线电话。 彼得堡郊外一处军用机场,一架从莫斯科飞来的伊尔—76军用运输机降落在跑道上,正缓缓地滑向停机坪。 马卡罗夫、伊留金和伊凡洛夫三人站在跑道边已等候多时,“这究竟是什么案子,竟然派一架这么大的伊尔—76来,而且动作还如此迅速,我从没见过这阵势。”身后的伊凡洛夫小声对伊留金嘀咕道。 马卡罗夫也是一头雾水,他猜测着这架伊尔—76巨大的机身内,肯定带着一些特殊的装备,还很可能运载着一支装备精良的特种突击队,领导这只特种突击队的会是谁? 伊尔—76在停机坪上停稳,缓缓地放下后舱门,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后舱门,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后舱门内,并没有伊留金猜想的特殊装备运出,也没有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出来,众人焦急地等待了五、六分钟后,突然,一辆极为彪悍的乌阿斯军用吉普车,几乎是跳跃着从后舱门“飞”了出来,“乌阿斯”在停机坪上一个急拐,发出剧烈的刹车声,然后向伊留金他们站立的方向急驶而来。 “竟然是——她!”马卡罗夫身后传来伊留金的惊叫声。 “谁?头,你说她是谁?” 伊凡洛夫问。 “叶莲娜!”伊留金的嘴还没合上,含糊地说道。 “叶莲娜!她就叫叶莲娜吗?她姓什么……” “没有人知道她姓什么,更没有知道她的全名,甚至连‘叶莲娜’是不是她的真名,也没人知道。”伊留金说完这些话后,终于闭上了嘴巴。 “乌阿斯”越来越近,却没有丝毫要减速的意思,眼见就要撞上伊留金,惊得伊留金做出了要跑的准备,马卡罗夫也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随着“吱!——”一声长长的刺耳刹车声,只见“乌阿斯”在马卡罗夫面前一拐,稳稳地停了下来。 叶莲娜跳下车,首先来到马卡罗夫面前:“您好,亲爱的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你是……”马卡罗夫努力回忆着。 “您还记得您的最后一届学生吗?……叶莲娜。虽然您只教过我们一年,但我一直很尊敬您。” “叶莲娜!你是叶莲娜!”马卡罗夫简直不敢相信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今天竟然亭亭玉立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听说您儿子不幸遇害,而且还牵扯到了这个案子中……我也很难过。”就在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互诉师生之谊时,伊留金和伊凡洛夫也在后面打量着叶莲娜,只见叶莲娜一身飞行员打扮,虽已三十多岁,身材却依然保持完美,一副墨镜架在棕色的短发上,脸上略施淡妆,遮盖了岁月留下的少许皱纹,“真是天生的尤物。”伊凡洛夫看得有些心猿意马。 “你最好清醒点,据我所知,追她的男人可以排成一个连了,可她一个也没看上,到现在还孤身一人,这世上的男人,没几个她瞧得上的。”伊留金小声告诫伊凡洛夫。 “怎么这么大的飞机,就下来她一个人?听您这么说,她还是女人吗?” “来她一个就够你受的了!她本来就不是女人,她心理变态,另外,我还要告诉你,她的功夫很厉害,你千万不要惹她。”伊留金越说越起劲。 二人正在小声嘀咕,叶莲娜已经来到了伊留金的面前:“您好啊,伊留金上校,又在说我坏话。” “我哪敢啊,您可是总部的红人啊,您在我心目中,就是完美女神的化身,看您这身打扮,您刚才是自己驾驶的飞机?”伊留金在漂亮的女性面前,从来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 “是啊!事情紧迫,我只好亲自驾机。” “啊!亲爱的叶莲娜,您真是太了不起了,您现在在我心中,不仅仅是女神,还是天使,有翅膀的天使。”伊留金的吹捧越来越肉麻,听的马卡罗夫和伊凡洛夫浑身起鸡皮疙瘩。 叶莲娜听完伊留金的吹捧,露出了少有的笑容,随后,伊留金向她介绍了伊凡洛夫,介绍完毕,叶莲娜收起了笑容,严肃地对众人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要听我的指挥,包括您,伊留金上校。”说着叶莲娜将目光投向了伊留金。 “那是当然,都听您的吩咐,您看下面我们去哪?是不是先休息……”没等伊留金的话说完,叶莲娜打断他的话,对众人命令道:“你们三位跟我立即去冬宫。” 夏季的彼得堡,迎来了美丽的白夜时节,日落余晖映照天际,短暂的黄昏后,晨曦再现,地平线上,露出了红色、绿色、黄色,各色奇异的光芒,赶走黑夜,在这没有黑夜的季节,年轻人占据着冬宫前的广场,音乐震天,彻夜狂欢,整个彼得堡,变成了一座不夜城。 马卡罗夫和叶莲娜无心逗留,他们穿过冬宫入口出的阿特拉斯巨神群像,进入冬宫,在冬宫的御座厅里,他们遇到了前来接待他们的远东艺术馆的年轻学者季莫申, 季莫申领着众人来到了冬宫下面一间刚刚被清理出来的地下室,这是一间不大的地下室,三面封闭,一面和外面正在装修的文物库房相连,因为装修,外面的文物库房已经被完全腾空。 季莫申指着被打开的地下室大门,介绍道:“这里原来被一道砖墙封闭,从外表看很难发现这个地下室,所以我们原来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地下室,地下室是在这次装修过程中才发现的。” 叶莲娜查看了现场,转过脸注视着面前这个瘦高,带着眼镜的年轻人:“你们从不知道这个地下室的存在吗?” 季莫申扶了扶眼镜,点头答道:“是的,我们从不知道这儿还有个地下室,后来我们问了一些已经退休的老同事,一位已经九十多岁高龄的老同事回忆起来,卫国战争时,为了抵御德国法西斯的空袭,当时确实挖过这么个地下室,是做防空洞用的,可是后来,这个地下室是何时封闭的,为什么封闭,里面又藏了什么东西,他就不知道了。”季莫申一五一十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了。 马卡罗夫一直静静地听着,但此刻,他的大脑却如一部高速运转的雷达,从季莫申的话语中,捕捉着一切有价值的信息,这是他多年职业生涯养成的习惯,季莫申说完,马卡罗夫插话道:“既然你们不知道这个地下室的存在,那又怎么知道这间地下室里藏有那件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 季莫申解释说:“是这样,我是第一个发现地下室的博物馆工作人员,之前,这个地下室是被施工的工人打开的,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在一个月前,也许两个月前,也可能更早,施工的工人,用帆布遮挡了地下室的入口,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发现地下室,直到一周前,当我发现地下室后,立即叫施工队停止施工,我进去查看了地下室,在地下室里,我发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保险柜,可当我打开保险柜时,却发现保险柜里已经空空如也,仔细查看,保险柜明显有被人撬开的痕迹,我猜测保险柜是被施工的人打开的,后来,我又在保险柜旁的一堆碎石中间,发现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就是那件珍宝,照片后用中文和俄文写着这间珍宝叫‘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我想这大概是盗宝之人匆忙间,遗落在保险柜旁的。” 马卡罗夫走到地下室后墙边,俯下身查看,后墙根底下果然散落着一些碎石和厚厚的灰尘,碎石边,便是那个保险柜,保险柜的门已经打开,马卡罗夫发现蹲在保险柜前,仔细检查了保险柜,果然是一个很有年头的保险柜,保险柜的门很明显是最近被人撬开的,但是马卡罗夫还是不能相信季莫申的话,他反问季莫申:“凭一张照片,你们就能确定那件珍宝是博物馆的?” 季莫申摇头道:“当然不止这一张照片,后来,我们又有了更惊人的发现。” “更惊人的发现?”众人一起惊道。 “是的!更惊人的发现,以我的学识,我断定这件中国玉插屏十分珍贵,若是拿出去拍卖,必定价格不菲,可我在博物馆工作多年,竟对这件珍贵的玉插屏毫无印象,于是,我发动同事们一起查找博物馆的老档案,看看有没有这件玉插屏的登记。奇怪的是,我们在比较新的藏品目录中,没有发现这件玉插屏,却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藏品目录中,查到了这件玉插屏,再往前查,四十年代,三十年代,二十年代,甚至十月革命前的藏品目录中,都有这件玉插屏的登记,偏偏在五十年代末以后的目录中,再也找不到这件玉插屏的登记。” “这可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以前的目录都有登记,而从五十年代末的目录中,这件玉插屏神秘消失了呢?”伊留金和伊凡洛夫也大惑不解。 马卡罗夫和叶莲娜则沉默不语,许久,叶莲娜才开口问身旁的伊留金:“案发后,你们询问过施工队的工人吗?” 伊留金忙回道:“博物馆报案后,我们对每个参与这项工程的工人都做了笔录,无一例外,所有参加这项工程的工人,都承认了地下室是他们在数月前发现并打开的,但是,同样无一例外,所有工人都否认他们盗取了保险柜中的珍宝,甚至将照片给他们看时,他们都不知照片上是何物,由此,我们基本排除了那些工人的嫌疑。” “也就是说,按照你们的调查,维克多的嫌疑最大喽?”叶莲娜反问伊留金。 “是这样,工人们都听他的,只有他最有可能……” 还没等伊留金把话说完,马卡罗夫就打断他的话,怒道:“那些工人否认他们盗取了珍宝,你相信了,难道维克多就承认了珍宝是他盗走的?” “亲爱的老师,您别生气呀!我们当然有我们的理由,我们对工人的审查是很严格的,工人们不可能有机会串供,那么多工人都众口一词,不由我们不信,所有当日在场的工人都指认哪天打开地下室后,是维克多最先进去的。而且,当时有工人提出要报告博物馆发现了地下室,但却被您儿子以‘没有必要,博物馆早就知道这个地下室,保险柜里根本没有东西!’给拒绝了。” “你这些?” “还有,那些工人看到照片时,没有一人见过照片上的东西,更不知那是何物,而你儿子就不同了,我们也曾询问过他,当我把这张照片拿给他看时,虽然他也矢口否认,但凭我多年的断案经验,我还是在您儿子眼中看到了他掩饰不住的惊异之情,我可以断定,您儿子,一定见过这件玉插屏。”伊留金一口气解释了一大通。 “我需要的是证据,不是你的推测和臆断!”马卡罗夫显然对伊留金的解释很不满意。 伊留金还想说什么,却被叶莲娜果断制止,就听叶莲娜说道:“诸位,现在我说一下我的推断,种种证据表明,这件地下室建于四十年代卫国战争期间,封闭于五十年代末,封闭时,里面存放了一个保险柜,而保险柜里应该就藏着照片上那件珍贵的玉插屏,此后几十年,无人知道这个秘密,地下室一直封闭至今,直到这次被施工队无意中打开了地下室,并发现了那件珍宝,我想这些推断应该是合情合理的,至于究竟是谁盗走了珍宝,珍宝又流向哪里,还需要我们进一步调查,现在下结论,我认为为时尚早!” 众人听了叶莲娜的推断,频频点头,唯有马卡罗夫陷入了更深的思索——这间神秘的地下室为何在五十年代末突然封闭?地下室里面除了玉插屏,还封闭着什么秘密?而杀害儿子的凶手,又在哪里?半个世纪前的噩梦还将重演吗?冬宫的神秘地下室——一个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马卡罗夫感到自己的大脑就要被撑破了。 …… 马卡罗夫折腾了半天,也累了,特别是一想到死去的儿子,让他身心具疲,他无力地瘫倒在一块大石旁,看着远处寂静的群山出神……唐风和韩江这时已经搞清了叶莲娜和马卡罗夫的身份,以及玉插屏在拍卖会之前的身世,他俩现在基本已经打消了对马卡罗夫的怀疑,两人不忍打扰马卡罗夫,正欲离去,忽然,马卡罗夫喊住了他们,他俩不知何事,回到马卡罗夫身边,这才发现马卡罗夫竟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唐风想不到这么个从不落泪的铁汉,竟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只得安慰马卡罗夫道:“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些。” 马卡罗夫拭去脸颊的老泪,渐渐平静下来,对唐风和韩江又说道:“总部之所以派我来中国,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也不该说,但是,今天在这里,我要说,我相信你们,我相信你们会保守这个秘密。” “秘密?” “是的!总部之所以派我来中国找回这块玉插屏,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我是唯一曾经见过这件玉插屏的人。” “啊!”唐风和韩江大惊,唐风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这件玉插屏在冬宫的地下室中封存了几十年,你怎么会见过?” “不错,这件玉插屏是在冬宫的地下室中封存了几十年,但我却在大约半个世纪前,见到过这件玉插屏!” 唐风和韩江此时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马卡罗夫接着缓缓说道:“你们既然在调查玉插屏的秘密,大概也听说过半个世纪前的那个中苏联合科考队吧?” “啊!半个世纪前?你难道就是那次中苏科考队幸存的那位苏方队员?”唐风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这个惊人的事实。 马卡罗夫眼睛也是一亮,“看来你们知道的已经很多了,对!我就是当年那名幸存的苏方队员,当年科考队在巴丹吉林沙漠深处全军覆没,只有我和一位中国翻译幸存下来,那位中国翻译是我在科考队最好的中国朋友,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姓梁,叫……叫梁云杰!”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你知道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是谁?”唐风惊道。 “是谁?” “是梁云杰的孙女,她叫梁媛!” “不!这怎么可能……”马卡罗夫不敢相信自己竟在这儿见到了梁云杰的孙女,“那……那她爷爷现在怎样了?” 唐风和韩江一听老马问道梁云杰,都沉默下来,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唐风低声说道:“梁老先生就在一个多月前,被人杀害了。” “啊!被人杀害了?什么人干的?”马卡罗夫追问。 “案子至今未破,不过,我们现在基本可以认定,就是这伙黑衣人杀害了梁云杰。”唐风顿了一下,又道:“梁云杰的死跟这件玉插屏有莫大关系,你知道后来这件玉插屏回到中国,在拍卖会上是谁买下了它?” “梁云杰?” “嗯,梁老先生花六千万买下了这件玉插屏,没想到却引来杀身之祸。” “这么说来,梁,他一直在关注着玉插屏,关注着当年科考队的下落。可……可他怎么就死了呢?我还想见他一面,说说当年的事,哎!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啊!可怕的血咒,它又灵验了,凡是企图得到玉插屏的人,凡是想揭开玉插屏秘密的人,都会受到诅咒!”马卡罗夫说到了血咒,寂静的黑夜,在这空旷的悬崖上,唐风和韩江都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怎么?你也听说过血咒?”唐风问。 “是的,当年在科考队,这是谁也不能说的禁忌,我开始并不知道,但是当最后一天,可怕的末日即将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私下谈论着血咒,最终,它灵验了!”马卡罗夫原本有神的双眼,此刻,又变得浑浊起来。 唐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马卡罗夫道:“现在看来,从玉插屏重新出现以来,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不仅仅是你的儿子和梁云杰……” 于是,唐风从拍卖会开始,原原本本地将整个事件对马卡罗夫说了一遍,也包括梁云杰后来的遭遇,当然,他还是省去了罗教授对玉插屏的研究成果。 马卡罗夫听完,唏嘘不已,他大致搞清了事件的经过,也明白了现在只有唐风和韩江才是值得依靠的人,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唐风和韩江说道:“我已经说过,命运对我是不公平的,半个世纪前,我的人生因为这块玉插屏而改变,半个世纪后,我的儿子和朋友又因为这块玉插屏,死于非命!不过,现在我不再相信命运,我要在有生之年,揭开玉插屏背后的秘密,抓住幕后的黑手!” “对!让我们一起合作吧!”唐风率先向马卡罗夫伸出了手,紧接着,马卡罗夫,韩江也伸出了手,三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二十一章 最后的党项人 一夜无话,当唐风醒过来时,窗外已是一片银白世界,唐风吃惊地推开房门,看见韩江和马卡罗夫正站在木屋的大平台上欣赏雪景。 韩江回头看看唐风:“怎么样?休息好了?” 唐风怔怔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了韩江,依旧一副惊愕的表情,“真是太美了!这……”唐风半张着嘴,吃惊地注视着眼前银装素裹的一切,白色的海子,银白色的山峦,远处的大雪山,更加庄严肃穆…… “想不到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雪,这大概是今年这里的第一场雪。”韩江望着远处的雪山像是在喃喃自语。 “是啊!真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马卡罗夫道。 “你们看——”唐风突然指着远处大雪山惊叫道,韩江和马卡罗夫顺着唐风手指的方向望去,“你们看,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韩江不解地问。 “雪山,大雪山的峰顶,雪山的峰顶终于露出来了。”唐风兴奋地惊叫道。 韩江和马卡罗夫几乎同时也看到了,原本一直云雾缭绕,不显真容的雪山峰顶,终于显露出了它的真容。 “太壮观了,这座雪山叫什么名字?”韩江也禁不住赞叹。 “她叫阿尼玛卿!”众人身后忽然传来黑云柔和的声音,大家回头看去,只见黑云款款而来,唐风更加惊诧:“你说这座雪山叫什么名字?” “阿尼玛卿!”黑云又重复了一遍。 “阿尼玛卿?你是说阿尼玛卿!这里竟能看见阿尼玛卿雪山?太不可思议了!”唐风马上想到了远在青海境内的阿尼玛卿雪山。 黑云见到唐风惊愕的样子,“咯,咯”笑道:“你虽然能在这儿看见阿尼玛卿雪山,但其实雪山离这儿很远很远。”黑云停了一下,又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一座神山,每当有人看见这座雪山,就会被她的圣洁、美丽所征服,据老人们说,能窥见阿尼玛卿雪山全貌的人,将会一生幸福,好运会常伴他左右,于是,虔诚的人们总是久久伫立,等待云雾散去,希望得见阿尼玛卿的真容,然而,虔诚的人们总是一次次失望,因为阿尼玛卿,她像一位坏脾气的少女,生气时,喜欢将自己隐藏在云雾中……” “这么说我们很幸运喽!”唐风打断了黑云的话。 “是的,你们是很幸运,才到这里就看到了阿尼玛卿的真容。”黑云点点头说道。 “幸运?呵呵,从我卷进这个事以后,‘幸运’这个词就离我而去了,遭遇这场大雪,我看只会让我们更加倒霉。”一直沉默不语的马卡罗夫忽然开口。 “你是说大雪封山,我们更不容易出去了?”唐风疑惑地看看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沉重地点了点头,唐风和韩江的心里也是一沉。 三人回到木屋中,路过那间佛堂门口时,唐风发现,佛堂的大门仍然紧闭着,大喇嘛呢?他还在里面吗?唐风满腹狐疑地吃完了黑云为他们准备的早饭,然后,便来到了梁媛的房间,昨天大喇嘛给梁媛的药果然管用,梁媛的烧已经退去,只是她仍然昏迷不醒。 唐风呆在梁媛的屋中,等待着梁媛苏醒,可是他没等来梁媛的苏醒,却等来了大喇嘛的召唤。唐风惴惴不安地跟着黑云,又走进了那间神秘的佛堂,佛龛前,大喇嘛依旧在盘腿打坐,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另一边,韩江和马卡罗夫早已等候多时了。 待唐风坐定,大喇嘛忽地睁开双眼,双目如炬,威严地扫视了一遍佛堂中的人,然后又垂下眼帘,转动那串人骨念珠,念了一段经文,佛堂内,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疑惑地互相看看,不知接下来大喇嘛要做什么? 一段经文念毕,大喇嘛终于开口问道:“诸位,能对我说说昨夜的事吗?” “什么?”“昨夜的事?”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心中都是一惊,昨夜的事?大喇嘛指的是昨夜三人在悬崖边争夺玉插屏的事吗?可……可他一直呆在这密闭的佛堂内,怎么会知道悬崖边的事? 唐风定了定神,试探地问道:“昨夜的事?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直睡得很好啊。” “年轻人,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吗?你要知道,在这里,你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昨夜,悬崖边……” “是!我承认,昨夜我们在悬崖边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不过,现在我们都已经解决了。”唐风见大喇嘛已经知道昨夜之事,没等大喇嘛说完,便抢先说道。 “你们三个不是一路的。”大喇嘛的话语掷地有声。 “不错,我们本来并不是一路的,不过现在我们都被人追杀,所以……” “更准确地说,你们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才走到了一起。”这回轮到大喇嘛打断唐风的话了。 三人心里又是一惊,唐风心想:看来大喇嘛已经洞悉了一切,再隐瞒下去已无必要,反倒令大喇嘛心里起疑,对已不利,想到这,他看看韩江,韩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唐风对大喇嘛说道:“不错,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为了一件西夏王朝的珍宝而来!” 当大喇嘛听到“西夏”两个字时,他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这是一个细微的举动,但却被唐风看在眼里,此刻,他几乎可以断定,大喇嘛一定知道些什么?而大喇嘛所知道的,一定是他们感兴趣的。 唐风接着说道:“那件珍宝是一件来自一千年前西夏王朝的珍宝——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 唐风说到这,大喇嘛再次睁开了如炬的双眼,直射唐风的眸子,吓得唐风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西夏玉插屏?这样说来,你们被人追杀,也就毫不奇怪了。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们的包里就有一块玉插屏吧!”大喇嘛依旧死死盯着唐风。 唐风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说:“是的,我们手里有一块。” “你们还想得到其它几块?”大喇嘛一语中的,惊得三人无话可说。 大喇嘛又接着说道:“让我来说说吧,你们手上的这块玉插屏是科兹洛夫在黑水古城挖到的那块,在四块玉插屏中,只有这块最有可能被你们得到。” “您是怎么知道的?”唐风惊问。 “因为只有这块玉插屏曾经在世上出现过。” “这么说来,其它三块玉插屏从没有离开它们原来存放的地方?”唐风好奇地问。 “不!据我所知,还有一块也已经离开了它原来存放的地方。” “哦!是哪一块?”韩江追问道。 “具体是哪一块,我并不知道。”大喇嘛说到这,顿了一下,环视屋内众人,才压低声音又说道:“你们听说过黑喇嘛吗?” “黑喇嘛?什么黑喇嘛?你们喇嘛还有白喇嘛、黑喇嘛之分?”韩江摇摇头迷惑地看着大喇嘛。 “您是说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曾经威震西北大漠的那个土匪头子——黑喇嘛吗?”学识渊博的唐风忽然想起他曾经读到过斯坦因,斯文?赫定等人的西部探险传记里都曾提到过这个黑喇嘛。 “不错,我说的就是这个黑喇嘛,据说,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继俄国人科兹洛夫在黑水古城发现一块玉插屏后,又有人发现了另一块玉插屏,那块玉插屏是在哪儿被发现的?怎么被发现的?具体情形,现在已不可考,但是有传言说,后来这块玉插屏落到了黑喇嘛手里。” “落到了黑喇嘛手里?以黑喇嘛当时的实力,完全有这种可能,不过,我记得黑喇嘛因为一直与外蒙当局对抗,后来被外蒙政府和苏联派出的特工人员打死了,如果黑喇嘛手中有一块玉插屏,那黑喇嘛死后,他手中的这块玉插屏又去了哪里呢?” “后来,那块玉插屏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有人说被黑喇嘛的部下带走了,也有人说被苏联特工得到了,还有人说,那块玉插屏被黑喇嘛藏在了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藏宝之地,他暴死之后,也就不会再有人知道那块玉插屏的下落了。” “可有人认为黑喇嘛并没有死,被外蒙政府打死的那个人,并不是真正的黑喇嘛,而是一个替身。”唐风继续问道。 “是的,那次外蒙当局对黑喇嘛的突袭行动,虽然很成功,但很多人仍然相信黑喇嘛并没有死,死的那人,只是一个替身,如果是那样,那么,黑喇嘛很有可能带着那块玉插屏远走高飞,永远消失了,总之,从那以后,关于那块玉插屏的一切消息和传说,都戛然而止了。” “想不到竟然如此复杂。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您,一个出家之人,怎么了解这么多?”韩江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大喇嘛被韩江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先是一怔,继而大笑道:“好吧,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我们今天不妨就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说清楚。” 大喇嘛放下手中的人骨念珠,叹了口气,转而问众人:“在我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说出来前,我先要问问你们,你们知道我们这些人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唐风吃惊地看着大喇嘛,不明白大喇嘛什么意思。 “你们是藏族人?”韩江猜测道。 大喇嘛摇摇头。 “羌族人?”马卡罗夫也猜道。 大喇嘛还是摇摇头。 “蒙古族……”韩江越发没有自信。 大喇嘛笑了起来,笑罢,大喇嘛缓缓说道:“其实,你们那位小兄弟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说着,大喇嘛轻轻一指唐风。 唐风惊得半张着嘴巴,含糊地说道:“你们是党项人?” “对!最后的党项人!”大喇嘛一脸严肃地答道。 “不!这太离奇了,党项民族早就消失了,我虽然看出了你们的习俗,但无论如何还是不敢相信,你们竟然……竟然是党项人?”唐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我们就是八百年前,西夏亡国后迁徙到这里的党项人,最后的党项人。作为党项人的后裔,我想我有权利请你们把那块玉插屏请出来,容我一睹真容。”大喇嘛的话语,不容置疑。 唐风的双手像是不再属于自己,不由自主地从包中取出了那块玉插屏,毕恭毕敬地放在大喇嘛面前的条案上。韩江看出,大喇嘛捧起玉插屏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仔细端详了很长时间,又小心翼翼地将玉插屏放在条案上,通过大喇嘛这一系列的动作,韩江很快判断出大喇嘛应该也没见过玉插屏,至少没有见过这块玉插屏。 大喇嘛放下玉插屏,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早就料到,命中注定,会有这么一天,下面我就来说说这玉插屏的历史,这一切都要从我们党项民族的历史说起,我们党项人正如你们已经知道的,起源于黄河首曲,白河之滨的草原、森林中,后来,党项人不堪吐蕃人的进攻,选择了艰难的迁徙之路,我们的祖先翻越了圣洁的阿尼玛卿雪山,一路向北,一直迁徙到了宁夏平原,方才停下迁徙的脚步,逐步定居下来,后来,在我们民族伟大的首领昊王率领下,也就是你们所熟知的元昊,经过几代人的流血和牺牲,终于建立起了威震朔漠的白高大夏国,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西夏。” “这些都是我们已经知道的历史,您就直接说这块玉插屏吧。”韩江有点心急。 大喇嘛并不理会韩江,还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的先祖生活在众多部落、民族间,草原、大漠上的民族信奉的是狼的法则,弱肉强食,你不强大,就会被别人吞噬,于是,在与其他部落和民族的争斗中,党项人养成了勇武好斗的习性,党项人如与人结仇,必要杀仇人而还,否则,便无脸活于世间,但也正因为党项人勇武好斗,致使党项人一直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被人利用,自相残杀,是昊王!是昊王率领党项勇士东征西讨,所向披靡,用鲜血将勇武好斗的党项人凝聚到了一起,使党项人成为一个民族,一个强有力的拳头。 党项人作战,常常是全民皆兵,正是这样的一支军队,使昊王在好水川、三川口大败宋军,又在地斤泽击退契丹,威名大振,使宋、辽不敢小觑西夏,但同时,因为连年征战西夏国力消费过大,这使昊王在晚年改变了国策,停止战争,休养生息,崇尚佛教,另一方面,昊王利用掌握丝绸之路的便利,对来往商旅,苛以重税,这一系列措施,使西夏在昊王晚年,出现了一派富足景象,各地珍宝奇货汇聚而来,富足后的党项人,特别是那些在战争中立下大功的功臣勋贵,逐渐开始贪图享乐,原有的勇武好斗,被骄奢淫逸取代。” “是啊!所有那些从草原大漠崛起的强悍民族,在南下中原,打下江山后,都丧失了他们身上勇武好斗的狼性,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曾经辉煌帝国来去匆匆的原因。”唐风不禁唏嘘道。 大喇嘛颔首微笑,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唐风,“不错,就连一身戎马的昊王,在晚年也开始骄奢起来,他的骄奢也为他晚年爆发的那场夺去他性命的宫廷政变,埋下了祸根,但是,昊王毕竟是昊王,据我们祖先世代相传的那个传说,昊王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似有不祥的预感,他已无力彻底改变那些骄奢的党项贵族,为了王朝的长治久安,他暗使亲近大臣默藏额庞报告说,西北边界有战事,于是,昊王便派了一员大将,领着精心挑选的数万雄兵向西北开拔,但令人奇怪的是,这支人马除了骁勇善战的武士,还有大批从四方征集来的工匠,以及许多将士的家眷。” “西北边界有战事?据我所知,昊王在位时,西夏的西北方向是比较稳定的,没听说有什么战事啊,当时,西夏的主要敌人是东北方向的契丹,东南方向的宋朝,西南方向的吐蕃和西面的回鹘,可谓四战之地,但偏偏西北方向是没有什么敌人的。”唐风疑惑道。 “年轻人,不要忘了西夏是怎么亡国的?”大喇嘛反问唐风。 唐风闻听,略一思索,竟惊得目瞪口呆:“您是说……您是说蒙古人,西夏最后是被由西北隔壁而来的蒙古人打败的!可……可这怎么可能,昊王那时,蒙古草原上还是四分五裂,根本没有力量进攻西夏,昊王怎么会预知一百多年后的事……难道昊王可以未卜先知!” 大喇嘛摇摇头:“具体情形,我也不十分清楚,总之,我们的祖先世代流传的那个传说就是这么说的,当时很多人都感到奇怪,于是,便有了各式各样的传说,据说,那支人马走时,秘密带走了许多大箱子,很多人认为那些大箱子里装得都是昊王的财宝,这支人马也不是去作战的,而是替昊王在沙漠深处的绿洲,秘密营建一座新的城市,这座城市里贮藏着昊王的珍宝,那支人马后来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但是,这个传说却留了下来。” “那玉插屏呢?”韩江急不可耐地问。 “玉插屏据说有四块,当年,当昊王萌生那个奇怪念头时,正巧西域向他进贡了一大块上等的和田美玉原石,于是昊王下令,请天下最好的玉匠制作四块玉插屏,在玉插屏的反面,刻上了一副通往沙漠绿洲,瀚海宓城的地图,只有当四块玉插屏合在一起时,才能窥见地图全貌,而在每一块玉插屏正面,昊王都命人刻上了四十四个字,也就是你们手中这块玉插屏前面那部分的文字,这四十四个字,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昊王为防子孙有难,预先在沙漠中的宓城准备下了一笔惊人的财富,另外,还有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驻守在那里。” “昊王在宓城埋下宝藏,这个好理解,可是在那驻守一支军队,这句我们怎么也无法理解?”唐风问道。 “这只有长生天知道了。”大喇嘛无奈地叹道,随即又对唐风说:“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们这块玉插屏正面所刻的党项文字,并不是昊王当初刻上的。” “什么?您的意思……这块玉插屏是块赝品?”唐风惊得目瞪口呆。 大喇嘛摇摇头,缓缓道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块玉插屏是真是假,我也无法判定,因为我从未见过真正的玉插屏,我之所以说这块玉插屏上的党项文字并非昊王当初所刻,是因为昊王下令刻这四块玉插屏时,并没有将这四块玉插屏送到不同的地方贮藏,而是一直将四块玉插屏珍藏宫中,所以他当然也就不可能在玉插屏上刻出每一块玉插屏所藏的地方,还有一点,昊王最初刻的也不是党项文字,而是汉字。” “汉字?那依您看,玉插屏上的这部分字体较大的党项文字究竟说得是什么?是像我们判断那样,表明第二块玉插屏所藏的位置?”韩江一旁插话道。 大喇嘛端起玉插屏,端详良久,颔首道:“我的看法和你们是一样的,如果我判断不错,每一块玉插屏上面依次刻着下一块玉插屏所藏的位置,你们手上的这块玉插屏就应该是四块玉插屏当中的第一块,它上面的文字透露出了第二块玉插屏所藏的位置,以此类推,第二块玉插屏肯定刻着第三块玉插屏所藏的位置,应该就是这样。” “那按照您的说法,现在玉插屏上的文字又是何时,何人所刻呢?”唐风继续问道。 “要弄清这个问题,那就得接着我前面所说的西夏历史讲起了。昊王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强娶了自己的儿媳,也就是西夏王朝的太子妃,本来,这对于党项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党项人生性豪放,崇尚自由,男欢女爱,对于党项人来说,完全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伦理道德的束缚,昊王血管里流得是党项人的血液,他爱上了那个姑娘,他不认为有什么可以阻止他的感情,但是,太子宁令哥却是从小在儒学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他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宁令哥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奇耻大辱,也是对整个王朝的奇耻大辱,仇恨已经冲昏了他的大脑。 而在这时,一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等待机会的人物出现了,这个人就是当时的国相没藏讹庞,他也是昊王晚年最信任的大臣,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让没藏家显贵的时机。现在,他认为最好的时机到了,于是,没藏讹庞极力煽动太子宁令哥,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宁令哥,再也无所顾忌,一天晚上,他潜入宫中,刺杀了昊王,而他自己,却在事后被没藏讹庞以弑君的罪名处死。”大喇嘛一口气说完了这段刀光剑影的历史。 唐风唏嘘道:“昊王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本人并不信奉儒教,但是却仰慕中原文明,极力在国内推崇儒学,结果,完全在儒学熏陶下长大的儿子,最后杀了他,看来所有从草原大漠上崛起的民族,都逃不了这一劫,他们仰慕中原文明,学习中原文明,但是中原文明却和他们固有的生存方式难免发生冲突,一旦他们有意识或是无意识地被汉化了,身上原有的那种狼性也就丧失得差不多了。” “行了!行了!你的那些长篇大论留以后再讲吧,现在我关心的是玉插屏的历史。”韩江打断了唐风的话,转而盯着大喇嘛问:“元昊死了,太子也死了,后来谁继承了皇位?” 大喇嘛继续讲道:“谅祚!嵬名谅祚!西夏王朝的第二代皇帝,昊王殡天时,他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孩子,他之所以能当上皇帝,全是因为一个女人,他的母亲没藏氏,说起这个没藏氏,她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她是没藏讹庞的妹妹,本是昊王手下大将野利遇乞之妻,野利遇乞骁勇善战,在和宋朝的战争中,屡建奇功,再加上野利家族当时势力强大,久而久之,野利遇乞功高震主,遭到了昊王的猜忌,而宋朝欲除此人久已,宋朝副帅范仲淹于是设下反间计,派人盗走野利遇乞的宝刀,宣称野利遇乞准备投降宋朝,以此刀为证,消息传到西夏,本来就对野利家不满的昊王大怒,正借此事杀了野利遇乞,也就是在这时,昊王发现了野利遇乞年轻美貌的妻子——没藏氏;为了掩人耳目,昊王先将没藏氏送入戒坛寺削发为尼,然而,昊王却时常来戒坛寺与没藏氏私会,正是在戒坛寺,没藏氏生下了谅祚。就在谅祚出生没多久,便发生了没藏讹庞教唆太子宁令哥刺杀昊王的事,于是,没藏讹庞立不满周岁的谅祚为帝,他的妹妹没藏氏也就成了皇太后。”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没藏讹庞要鼓动太子杀死昊王!都是可怕的权利!”马卡罗夫也听出了些端倪。 “是的,都是为了权利,之后,没藏家族便独掌朝纲十余年,西夏政令皆出没藏家,但随着谅祚的长大,他对本属于自己的权利旁落没藏家族越来越不满,于是,他联合了其他一些大臣,除掉了没藏讹庞,谅祚本想有一番大作为,怎奈谅祚短命,二十岁就死了,于是继承皇位的又是一个孩子——嵬名秉常,秉常的母亲梁太后家族掌握了朝政,从昊王死后,西夏似乎跌进了外戚干政的怪圈,从没藏氏到梁氏,再到后来的任氏,全是如此。” “后来怎么样了呢?”马卡罗夫似乎对西夏的历史越来越感兴趣。 “就这样,一直到了西夏末年,北方草原上的蒙古人崛起,屡屡进犯西夏,从第一次进犯到最后西夏亡国,前后六次,持续了二十余年。其中,蒙古铁骑第一次进犯西夏是为了追击败军之将桑昆进入了西夏境内,这次蒙古对西夏的侵扰并不严重,但却对西夏的统治者敲响了警钟,当时在位的西夏皇帝是桓宗嵬名纯佑,纯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下令重修被蒙古铁骑破坏的城堡,大赦全国,并把都城兴庆府改名为中兴府,从这些举动可以看出,纯佑本想重振朝纲,成为一代中兴之君,怎奈那时的党项人,已不再是当年跟随昊王开疆拓土的党项人,纯佑事与愿违,就在第二年,纯佑的堂弟嵬名安全和罗太后合谋,废了纯佑,自立为帝,正是这次宫廷政变,彻底改变了西夏的历史,从此,西夏一蹶不振,在和蒙古人的战争中,屡战屡败,最终亡国。” “可是,你讲的这些西夏历史和玉插屏有什么关系?”韩江急于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玉插屏上刻上了现在所看到的文字。 大喇嘛微微笑道:“不要急,我这就要讲到了,就在嵬名安全废了纯佑,自立为帝后不久,北方草原狼烟再起,蒙古铁骑卷土重来,成吉思汗再次征讨西夏,嵬名安全联金抗蒙,侥幸度过这一劫。但是来年,成吉思汗大军又至,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党项人虽拼死抵抗,也不敌蒙古大军的铁骑,蒙古铁骑直抵都城兴庆府城下,所幸昊王当年所筑兴庆府固若金汤,成吉思汗久攻不克,恼羞成怒,竟引黄河水灌兴庆府,长生天庇佑,黄河之水非但没能淹没兴庆府,反倒险些淹了蒙古人,成吉思汗无奈,只得下令退军,退军途中,成吉思汗命俘获的西夏太傅讹答回去招降嵬名安全,讹答回去后,早已被蒙古大军吓破胆的嵬名安全,立即同意将自己的女儿献给成吉思汗,还定期向蒙古称臣纳贡,并断绝同金的联盟,转而替蒙古攻打金国。 就是这样一个无能的昏君,在民族危难之际,忽然想起了昊王留下的那四块玉插屏,于是,他将整个民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几块玉插屏上,嵬名安全精心准备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准备去寻找瀚海中的宓城,这是一次悲壮的出征,被选出的都是最优秀的党项勇士,嵬名安全一直在为由谁领导这支队伍犯愁,一般人他不放心,这四块玉插屏甚至比玉玺还让他牵肠挂肚,而他所信任的宗室贵族,旧臣勋贵,个个贪生怕死,不肯前去,正在此时,宗室贵族中有一人挺身而出,自愿率领这支队伍前往,此人系宗室齐忠武王之后嵬名遵顼,遵顼早年曾考中状元,在宗室中,算是有才能之人,很有人望, 嵬名安全本身皇位来路不正,自然对遵顼这样宗室中有才能的人,心存芥蒂,但此时实在无人可派,也只得命遵顼率领这支队伍前往。” “后来他们找到瀚海宓城了吗?”唐风插话道。 大喇嘛摇头说:“没人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瀚海宓城,这支队伍先来到了北方重镇黑水城,从昊王时代起,这里就是黑水镇燕军司所在地,是王朝在西北方唯一的军事重镇,遵顼他们来到时,黑水城刚刚遭受蒙古铁骑的洗劫,已经破败不堪,他们在此稍作休息,便离开黑水城,继续向瀚海深处进发,也就是从这之后,再没有人知道这支队伍的下落……” “不对啊!我记得这个嵬名遵顼后来取代嵬名安全,做了西夏的皇帝啊!”唐风反问大喇嘛。 “不错,这支队伍有一位幸存者,就是嵬名遵顼,但他有没有真的找到瀚海宓城,谁也无法肯定,当他回到兴庆府时,身中数箭,身后正被一队蒙古骑兵追杀,奔进城来,遵顼已经奄奄一息,待他苏醒,对兴庆府的官民百姓宣称他发现了瀚海宓城,那里有昊王留下的无数奇珍异宝,足可解决西夏面临的财政危机,那里还有一个勇武善战的党项部落,足可抵御蒙古铁骑的来犯,只是路途遥远艰险,途中,又屡遭蒙古人的追杀,所以,他没能带回那些奇珍异宝,本来有当地部落的一名武士和他一同回来,但在回来途中,又遭蒙古铁骑追杀,那名武士和其他人都已战死,只有他一人逃了回来。” “他的这些话,就让党项人相信了?也许是他胡编的!”韩江质疑道。 “嵬名遵顼拿出了一串人骨念珠,他说这是那名武士临死时交给他的,以此为证,兴庆府的官民百姓确信当时西夏没有这种人骨念珠,于是对他的叙述深信不疑。” “人骨念珠,就是您手上这串吗?”唐风忽然问道。 大喇嘛闻听唐风这一问,双手合十,看着手掌中的那串人骨念珠,道:“不错,当年嵬名遵顼带回来的人骨念珠就是我手中这串。他不但带回了这串人骨念珠,还背回了那四块玉插屏,再加上他九死一生的经历,和带回来振奋人心的消息,嵬名遵顼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急剧上升,嵬名遵顼乘机向国人许诺,如果大家支持他当西夏的皇帝,他就会带领国人取回瀚海宓城的宝藏,击败蒙古人的入侵,本来,党项人已对无能的嵬名安全不满,面对遵顼的美好许诺,党项人没有理由不选择他,于是,遵顼很轻松地废掉了嵬名安全,自己当上了西夏的皇帝。” “又是一场政变!”马卡罗夫叹道。 “那嵬名遵顼当上皇帝后,兑现了他当初的许诺吗?”韩江问。 “遵顼当上皇帝后,彻底改变了嵬名安全联金攻蒙的方针,主动修好蒙古,倒也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但他知道这种和平只是短暂的,所以他一刻没有停止寻找瀚海宓城的行动,可他派出了几路人马不是无功而返,就是了无音讯,消失地无影无踪。没过多久,蒙古人也知道了瀚海宓城的秘密,几次派使者来兴庆府,一方面要求西夏出兵攻打金国,一方面索要玉插屏,搞得西夏朝廷上下人心惶惶,遵顼几次拖延搪塞了过去,但是,蒙古和西夏的矛盾最终还是爆发了。成吉思汗西征前,派使者来到西夏,索要玉插屏,并要求西夏派兵助战,西夏已经不堪蒙古强加的重负,还没等遵顼回答蒙古使者,他手下大臣阿沙敢不就直接拒绝了蒙古人的要求;使者回去复命后,成吉思汗果然大怒,率大军前来,遵顼无力抵抗,只得乞和,成吉思汗当时正忙于西征,便同意了西夏的乞和,领兵退去。 蒙古人的这次征讨,严重打击了遵顼,无奈之下,他只得让位于次子嵬名德旺,德旺年轻气盛,再次联合金国,企图对抗蒙古,这又引来了蒙古第五次征伐西夏,当时,成吉思汗还在西征途中,所以这次蒙古人的征伐只不过是教训一下西夏,真正的惩罚还在后面,西夏因此又得以残喘度日,这时,整个帝国上下弥漫着末世的氛围,谁也不敢再对那个茫茫大漠中的宓城抱希望,就在这样的末世氛围中,党项人等来了最后的末日。” “那就是公元1227成吉思汗最后一次征伐西夏喽?”唐风言道。 “嗯,那是党项民族历史上最黑暗的一章,当蒙古使者来到兴庆府宣布最后通牒时,阿沙敢不再次说出了大话,成吉思汗被完全激怒了,他抱病亲征西夏,并发誓道:‘以死之,以灭之,以绝之!自唐兀惕百姓之父母直至其子孙之子孙,尽殄无遗矣!’,白色帝国的最后一年初春,成吉思汗大军包围了兴庆府,这时,年轻气盛的德旺已经暴卒,他的侄子嵬名睍被国人拥立为西夏最后一任皇帝。此次都城被围,不同以往,这次蒙古人已经攻下了除兴庆府外,所有的西夏城镇,帝国的力量已经损失殆尽,除非有神兵天降,否则,西夏亡国无疑,全城上下,妇孺老幼,他们知道不会再有救兵来救他们了,除非是昊王当年埋伏下的那支人马……可是他们望眼欲穿,也没能等来一兵一卒,嵬名睍拿出了那四块玉插屏,他决计哪怕城破,也不让这四块玉插屏落入蒙古人手中,于是,嵬名睍命人寻遍全城,才找到城里仅剩的一位玉器工匠,他让工匠抹去玉插屏正面原先刻下的汉字,重新用党项文字,而且是用较少使用的党项隶书刻上昊王原先那段话,再在每块玉插屏上刻上另一块玉插屏所藏的位置,秘密派了四批人,带着四块玉插屏冲出兴庆府,去向那四个秘密存放玉插屏的地方。” “用党项文字,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辨认出玉插屏上的内容?”唐风问。 “是的,嵬名睍正是此意!” “那后来这四批人是否都按预定地点到达了呢?”韩江问道。 “这就没人知道了,因为从这之后,四块玉插屏,便天各一方,再没聚齐过,也再没人知道四块玉插屏都存放在何处?……就这样,兴庆府一直被围到了盛夏。也是这年盛夏,在六盘山养病的成吉思汗身体每况愈下,最终死在六盘山,有传言说,成吉思汗是被一个穿白衣的党项少年刺死于大帐之中。” “什么?穿白衣的党项少年?”唐风忽然想起了在飞机上的那个奇怪的噩梦。 “不论怎样,成吉思汗,这位世界征服者,最终死在了西夏的土地上,这便是党项人的噩运,成吉思汗死后,蒙古人遵照成吉思汗的遗命,秘不发丧,只等西夏君臣前来投降,再杀尽城内所有党项人,那是兴庆府历史上最血腥的一夜,一个大屠城之夜!兴庆府内,无论男女老幼,悉数被杀,侥幸活下来的党项人寥寥无几……”说到此处,大喇嘛停止了叙述,口中念起了一段晦涩难懂的经文。 佛堂内忽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皆默默无语。  第二十二章 大屠城之夜 沉默了很长时间,唐风见大喇嘛停止了念经,才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默:“那……那后来你们这支党项人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们的祖先就是在西夏亡国之前,携带玉插屏逃出兴庆府的那四支人马中的一支?”韩江插话道。 大喇嘛轻叹一声,道:“不!我们的祖先并不是嵬名睍最后派出的那几支人马,我们家族的祖先就是我前面提到的没藏讹庞。” “啊!怪不得我们在柱厅内看到的那些灵匣上,很多都写着‘没藏’二字,原来你们就是没藏氏的子孙。”唐风对这个惊人的发现吃惊不已。 “不错,我们都是没藏家族的子孙,没藏家族在没藏讹庞死后,便已失势,皇帝是不会再信任没藏家的,为了避祸,没藏族人迁到了贺兰山中,直到帝国的最后时刻。这么多年来,我们家族世代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就在兴庆府被蒙古大军攻破时,有一位白衣少年,背负着一个包袱逃到没藏家族所住的村庄,族人这才从白衣少年口中得知,兴庆府已经被蒙古人攻破,那是一场血腥的大屠杀,蒙古人一直就有屠城的传统,不过,对于投降的城池,蒙古人一般会网开一面,但是,这次党项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嵬名睍为了城中百姓能够幸免于难,率众打开城门,投降了蒙古人,他这时不知道成吉思汗已死的消息,当他率人到达蒙古大营时,才知道原来成吉思汗已死,但这时后悔为时已晚,蒙古人不会像以往那样,饶恕投降之人,因为成吉思汗是死在了西夏,不管是不是被党项人杀死的,蒙古人发誓要为成吉思汗报仇,因此,蒙古人首先杀了嵬名睍,然后便对党项人大开杀戒,那天夜里,兴庆府内,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白衣少年杀开重围,这才逃了出来。” “少年的包袱里装的是什么?”韩江追问。 “是一块玉插屏!据白衣少年讲,嵬名睍命人带玉插屏出城的四支人马,已被蒙古骑兵冲散,其中有一支人马被迫返回城中,城破之时,有一妇人将一件包袱托付给白衣少年,白衣少年背着包袱逃到贺兰山中时,背后身中数箭,后面还有蒙古骑兵追杀,好在没藏家族所在的村庄隐蔽于贺兰山峡谷之中,蒙古骑兵一时未能找到没藏家族的村庄,当白衣少年打开那个包袱时,众人才发现里面是一块玉插屏。等到晚上,追杀的蒙古骑兵退去,族长便决定带着这块玉插屏举族离开贺兰山,离开美丽富饶的宁夏平原。” “从此,你们这支党项人就踏上了回家之路。”唐风不禁唏嘘。 “不错,回家!贺兰山,宁夏平原是我们的家,但那里已不属于我们,就像当年党项人为了生存,离开故土,迁徙到这儿一样,为了生存,我们这支党项人再次踏上迁徙之路,这就是游牧民族的命运,黄河首曲,白河之源,这是我们党项人最初的故乡,回家的路遥远而漫长,许多族人抛尸荒野,在翻越阿尼玛卿雪山时,又遭遇了暴风雪,就在全族人要被冻僵之时,他们在冰川下的山坳中发现了一个山洞,不,准确地说,那是一个石室!” “‘黑头石室’!”唐风和韩江都惊叫起来。 大喇嘛似乎也难掩激动之情,明显提高了嗓音,“黑头石室,我们祖先的发祥之地,全族人都拥进了石室,外面冰天雪地,石室内却是温暖如春,石室救了全族人的性命,这时,族长和白衣少年才想起来那块玉插屏,那块玉插屏上写的是什么?白衣少年拿出玉插屏,大家仔细辨认,发现玉插屏上刻的是几句晦涩难懂的诗句,族人都不明白,这几句诗是什么意思,只有白衣少年读出了诗句的含意。” “这块玉插屏的第一句诗是不是‘长弥药人国在彼’?”唐风忽然想起罗教授之前做出的判断。 “玉插屏上究竟刻得是什么诗句,我根本不可能知道,总之,白衣少年辨认出了玉插屏上诗句的含意,并声称:‘这块玉插屏本来就是应该存放在黑头石室的,我们因为躲避暴风雪,来到了黑头石室,这是长生天的召唤,神的旨意。’族人听罢,皆伏地跪谢长生天的庇佑,从此,这块玉插屏便安放于黑头石室中。” “那后来呢?”马卡罗夫问。 “后来我们翻过阿尼玛卿雪山,一路南下,回到了这里,也回到了川西北的大山中,隐姓埋名隐居下来,就这样,过了一百多年,隐居在大山中的族人才听说已经改朝换代,蒙元王朝早已灭亡,于是,族人陆续走出大山,和当地的羌、汉、藏各族杂居在一起,明朝皇帝还册封我们这支党项人为土司,一直延续到民国初年,后来,因为战乱,再加上人口减少,我们放弃了经营多年的羌寨,全部来到这里,七色锦海,我们的世外桃源,党项人最后的乐土。” “这样一说,所有事就都对上了,我们在大山中见到的那座羌寨就是你们遗弃的,怪不得还保存那么完好。”唐风道。 “羌寨?你们去过那座羌寨?那座羌寨还好吗?我的童年就是在那儿度过的。”说着,大喇嘛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唐风欲言又止,他实在不忍心说出那座羌寨已经被追杀他们的人炸毁,大喇嘛一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只得搪塞道:“哦!那座羌寨……还好!就是年久失修了。”唐风忽然又想起了羌寨中的那条地道,好奇心促使他向大喇嘛请教:“您还记得羌寨底下的那条地道吗?地道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尸骨?” “地道?尸骨?我小时候曾听长辈说过,那些尸骨是我们族人战胜敌人后,收集的敌人尸骨,至于为什么那样做,我想也许是为了显示战功吧!”大喇嘛解释道。 “我们在地道中,看见那些尸骨堆积如山,堵住了地道,您知道地道的尽头有什么吗?”唐风又问道。 大喇嘛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族内的长者说地道的尽头,和一个竖井相连,除此之外,我就再没听说什么了。” “竖井?”唐风脑中马上浮现出史蒂芬跌落竖井时的恐怖一幕。 这时,大喇嘛对三人缓缓说道:“我所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了你们,你们要发誓为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听完,互相看看,他们谁也无法保证,因为要去黑头石室找到第二块玉插屏,就难免会让外人,特别是那些追杀他们的人知道这个秘密,说不定那些人很快就会找到他们,唐风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唐风不知如何回答大喇嘛,韩江却开口问道:“可我们还有件事不太明白,我们在溶洞中见到了两具白骨,根据他们留下的物品判断,这两具白骨似乎是上世纪四十年代进入洞中,然后发生了意外,死于洞中,关于这两个人,您能提供一些线索吗?” 大喇嘛听完韩江问题,冥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惊道:“难道是他们阴魂不散!” “什么阴魂不散?”韩江追问。 大喇嘛极力保持着镇定,缓缓说道:“这么多年来,也有一些误入七色锦海的外人,但他们大多是旅游者,或是附近的猎人,在发誓替我们保守秘密后,我们都把他们安全地送出了这里,这些人也都遵守了他们的誓言,没有说出我们的秘密,所以我们才能平静地生活到今天。不过,几十年前,曾经也有几个人像你们一样,为了玉插屏而来。” “什么?您……您是说洞中那两具白骨也是为玉插屏而来?”唐风惊讶万分。 “是的,如果我判断不错,洞中的白骨就应该是他们,但他们不是两个人,而和你们一样是四个人,四个男人。这四个不速之客,是在一天傍晚来到我们这里的,他们四人不像你们从洞中而来,而是翻山越岭,历经艰险才找到这里,四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举止谨慎,对族长和我的师傅毕恭毕敬,他们自称是旅行者,误入此地,并向我们献上了兽皮、人参、烟草等礼物,甚至还有两根金条,于是,我们便留他们住了下来,打算过几日,再送他们出去。可是,这几人似乎并不急于离开这,他们每天吃饱了饭,便四处转悠,还不停地找族人问这问那,打听消息,其中,他们就提到了玉插屏……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族人的怀疑,如果他们是不小心误入的旅游者,怎么会随身携带那么多的礼物,更何况,当时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谁还有心思来这么偏远的地方游山玩水,再加上他们在这里的种种反常举动,族长便将几人找了来,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到底为何而来?这次,那四人也不隐瞒,直截了当说,他们是为西夏王朝的玉插屏而来,四人当中最年长的男人,还向族长出示了他的证件。” “证件?他是什么人?”唐风问。 “那个最年长的男人是四人的头,约摸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岁的样子,证件上显示他的身份是保密局上校,另外三个男人,一个约摸三十多岁,另两个很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其中一个年轻人和年长的男人长得有几分相像,这三人没有出示证件,他们的身份我们并不知道,但我猜测,他们跟那个保密局上校应该是一伙的吧。” “保密局上校?您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本来已经解开的疑团,又复杂起来,让唐风大感意外。 “时间过得太久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那上校表明身份后,立即变了一个腔调,不再像先前那样文质彬彬,而是对我们下达了最后通牒,他声称自己是奉国民政府之命,前来搜寻玉插屏,要求我们交出那块玉插屏,说完,他还给族长看了一份国民政府的公函。族长对公函真伪将信将疑,但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不管公函是真是假,在此兵荒马乱的岁月,决不能将祖宗传下来的珍宝交出来,于是,族长断然拒绝了他们的无理要求,并派人将四人先软禁起来。” “后来那四人怎样呢?”马卡罗夫关切地问。 “这四人并未抵抗,老老实实被我们软禁了起来。族长和头人们商议如何处置这四人,有人建议送他们出去,也有人建议杀了他们,送他们出去,害怕他们卷土重来,到那时,后悔莫及;杀了他们,万一他们真是政府的人,保密局追究起来,那……那也不保险;最后,还是我的师傅,出了个主意——师傅和族长假装在关四人的屋外说话,言语中,透出玉插屏就藏在海子边的那个山洞里……果然,第二天凌晨,四人全都逃走了,我们不知道他们最终去了哪里?总之,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用问,那四人肯定听信了你们的话,到溶洞里去找玉插屏,结果在洞中遭遇了意外,把小命丢在了洞里。”唐风推测说。 “可还有两人呢?我们只看见两具白骨。”韩江的话,让大家又陷入了沉思。 整个上午,唐风都在思索溶洞中未出现的那两具白骨,韩江推测说:“可能那两人死在了别的地方,只不过我们没看到,也可能他跑出去后,再也没回来,那兵荒马乱的岁月,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风思索一番,摇了摇头,他不相信事情会那么简单。中午吃午饭时,梁媛终于苏醒过来,黑云又给她喝了一碗药,梁媛面色有了红润,看上去已与健康人无异,唐风欣喜之余,迫不及待地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对梁媛简要说了一遍,听得梁媛一惊一乍,直呼不可思议。 吃完午饭,众人各自休息,可唐风躺在木屋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洞中的白骨究竟是谁?下一步该怎么办?唐风满脑子都是问号,辗转反侧多时,也没能入睡,索性起来,来到大平台上,他抬头向远处的雪山峰顶望去,早上还清晰可见的峰顶,此刻,再度被厚厚的乌云笼罩,而且整个天空也都随之黯淡下来,唐风心中瞬间被阴霾覆盖。 就在唐风诧异之时,大喇嘛又把众人叫进了佛堂,大喇嘛像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对众人言道:“我已经考虑好了,现在就送你们离开这。” “现在?这么快?”唐风有些诧异。 大喇嘛道:“其实,我上午便有此意,但看那位姑娘还没苏醒,就没……现在,你们的身体都已恢复,是该离开的时候了,这里不宜久留。” “为什么呀?我还想多住几天呢?”梁媛看着窗外的美景,恋恋不舍。 大喇嘛并不回答梁媛,而是又默默念起了那段晦涩难懂的经文,那像是某种咒语,马卡罗夫心中随着大喇嘛的诵经声,又升起了那种不祥的预感。这时,韩江开口了,打破了这庄严肃穆的诵经,“谢谢您的款待,并告诉了那么多关于西夏玉插屏的事,但我还是有一件与玉插屏无关的事,需要向您请教,您为什么反对黑云她妹妹的婚事?” 大喇嘛看了一眼韩江,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这是为了党项,为了党项人最后的净土。我上午已经说过,西夏灭亡后,川西北,是许多党项人逃亡的首选之地,不仅是因为对故土的感情,也是现实的选择,这是一条最便捷的道路,所以,不光是我们这支党项人来到了这里,还有许多党项人逃到了川西,可以说,这里是西夏灭亡后,最大的一块党项人聚居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川西的党项人越来越少,究其原因,除了战乱,疾病,艰苦的生存环境,还有就是和异族通婚……” “可黑云妹妹和那男的都是你们这儿的人啊?”唐风插话道。 “请不要打断我的话,你说得没错,他俩都是本地人,他俩血管里流的都是我们党项人的血,所以他们才会选择用那样壮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们……他们这些年轻人已经厌倦了大山里的生活,厌倦了像我一样苦行僧般的生活,所以不断地有年轻人要求离开这里,走出大山,那小伙子几年前,偷偷走出了大山,这次回来,就想和白云结婚,然后带着她去见识外面的世界,所以……” 唐风总算弄明白了黑云妹妹跳崖的原因,他不禁对大喇嘛的不通情理有些愤怒:“怪不得你要反对他们的婚姻,而且还不让族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世,可这是没办法的事,随着历史的发展,许多民族永远消逝在历史长河中了,其实,党项人并没有消亡,他们已经融进了汉、回、羌、蒙等各民族中,这是历史的趋势,不是你一个人能改变的。” 大喇嘛听了唐风的话,忽然激动起来,竟冲唐风吼道:“不!我不能容忍你刚才的话,我毕生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保持党项民族的延续上,这也是我的恩师毕生追求的,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你……你不能就凭几句话否定我的一生!” 众人,包括黑云都被大喇嘛失态的吼叫怔住了,唐风知道,他刚才的话,刺到了大喇嘛的痛处,他刚想向大喇嘛赔礼道歉,韩江却理解错误,拉住他小声耳语道:“别整那没用的,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 韩江拉住唐风,自己开口对大喇嘛说:“对不起,我们无意干涉你们平静的生活,我们接受您的忠告,尽快离开这里,不过,我还想向您打听一些关于‘黑头石室’的情况。” 恢复了镇静的大喇嘛,缓缓说道:“关于‘黑头石室’?你不用问我,因为我也从未去过‘黑头石室’,我说过,那只是一个传说,黑头石室,是不是真的存在,那都是个问题,虽然我们党项人对此深信不疑,并且我们这支党项人还肩负着保卫黑头石室的重任,但这么多年来,谁也没有找到过黑头石室,谁也不知道黑头石室究竟在哪?阿尼玛卿,那也许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唐风听了大喇嘛的话,有些失望,他忽然想起了怀里那幅在郎木寺破佛殿里得到的羊皮地图,也许大喇嘛认识那张地图,也许那张羊皮地图上就标明了黑头石室的位置,想到这,唐风掏出了怀中的那副羊皮地图,递给了大喇嘛,谁料,大喇嘛的回答更让他泄气,大喇嘛仔细端详了羊皮地图后,道:“我认识一些古藏文,不过,这只是一幅普通的古地图,年代并不十分久远,上面既没有标出黑头石室,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唐风没有从大喇嘛口中再得到关于“黑头石室”的情况,不免失望,他转念一想,既然问不出什么?不如早走,于是,唐风点点头,问大喇嘛:“那好,我们接受您的安排,什么时候走?” “马上!”大喇嘛斩钉截铁。 “马上?为什么不等明天一早。”唐风不解。 “因为我感觉到了危险。” “危险?” “是的,我让黑云带你们离开这,你们对她可以放心。”大喇嘛说到这,转向身旁的黑云又道:“黑云,咱们现在就开饭吧,你们吃完饭,可以早些上路。” 屋里沉默下来,能干的黑云很快准备了一桌饭菜,但大家似乎都没了食欲,唐风硬逼着自己咽下几口饭菜,抬头看看大喇嘛,又看看默默吃饭的黑云,有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唐风边吃饭,边整理起他随身携带的物品,大喇嘛已经将三人的手枪放在了桌上,唐风拿起自己的九二式手枪,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只是——弹匣里的子弹只剩下四颗了,他又看了看韩江的手枪,比自己稍好!里面有七颗子弹,还是马卡罗夫经验丰富,他的瓦尔特P5式9mm手枪还有满满一匣子弹,唐风暗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唐风检查完装备,看看韩江,又看看沉默的大喇嘛,忽然反问道:“您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得到这件西夏玉插屏的?” 大喇嘛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用问,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哦!您怎么知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唐风大感诧异。 “因为可怕的血咒!每一件玉插屏都被附上了血咒!”大喇嘛的话让众人都停下了咀嚼。 “您也知道血咒?”韩江惊奇地问。 “当然,略微了解玉插屏的人,都会听说过血咒,相传太子宁令哥刺杀昊王时,一刀砍在了昊王的鼻子上,昊王虽受重伤,但威严不减,他瞪着宁令哥,质问他为何弑君杀父?宁令哥大骇,吓得连再次举刀的勇气都没了,只得仓皇逃出宫去,结果为没藏讹庞所杀。昊王血流不止,但一时还没咽气,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深爱的没藏氏,和襁褓中的谅祚!当然,更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帝国的未来!临死时,陪伴他的只有没藏氏和没藏氏怀中的谅祚,还有他最信任的大臣没藏讹庞和嵬名浪遇,昊王弥留之际,在交代了其他的事情后,最后强忍剧痛,对在场的几人说出了关于玉插屏的全部秘密,说完,昊王口喷鲜血,这才龙御归天!据说昊王那最后一口血正喷在了玉插屏上,于是,关于玉插屏被附上血咒的传言不胫而走,所有知道玉插屏的人,都相信这几块玉插屏上沾上了昊王的鲜血,便附上了昊王的血咒。”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唐风感叹道。但他马上又想到了什么,问大喇嘛:“您上午提到的那个白衣少年后来怎么样了呢?” 大喇嘛解释道:“听祖上的人说,那个白衣少年并没有留下来,他后来又去寻找其余几块玉插屏,期盼有一天,可以找到沙漠中的宓城,能够完成复国大业,重振昊王当年的雄风,从这之后,就再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了,也许他早就死在了寻宝的路上,也许他最后放弃了这条艰难的道路,隐居山林,总之,那个白衣少年,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消失了?”唐风嘴里喃喃自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见这个八百年前的西夏少年。 大喇嘛说完这一切,似乎如释重负,转而对身旁的黑云说道:“黑云,我思前想后,觉着对不住你,我没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就为你指一条明路吧!你如果愿意离开这,这次出去后,就不用再回来了,他们几个都是好人,相信我,我是不会看错的,如果你出去后,有什么困难,他们会帮助你的。” 黑云双眼噙着泪花,哽咽起来:“不!师傅,我不会离开您的。” “傻孩子,你也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大喇嘛安详地说。 “可……可我走了,谁来照顾你。”黑云脸颊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 大喇嘛摆摆手,道:“你不需再照顾我了,我感到我的大限将至,最后的党项人……从此,世上再不会有党项人了!” 大喇嘛说最后两句话时,声音明显高亢起来,颤抖起来,众人惊愕不已,就在众人惊愕之时,一阵沉闷的枪声,撞进了每个人的耳膜。 枪声,是刺耳骇人的枪声!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都没有听错,他们马上意识到——真正的危险来了! “砰!砰!砰!……”一颗颗子弹穿透木屋的墙壁,射进了佛堂,佛堂内的陈设,桌上的盘子,没吃完的饭菜,被密集的子弹打得七零八落,韩江和马卡罗夫本能的趴在地板上,唐风也很快反应过来,他见身旁的黑云怔在原地,一把将黑云拉了下来,压在自己身旁。 而那头,梁媛的惊叫声,和大喇嘛的诵经声响彻整个佛堂,唐风听得出,大喇嘛此刻诵读的经文,正是今天大喇嘛一再诵读的那段晦涩难懂的经文。趴在地上的马卡罗夫见身旁的梁媛惊慌失措,抱头乱叫,一跃而起,将梁媛摁倒在地。 枪声更加猛烈,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迹象,韩江回头望去,大喇嘛端坐榻上,镇定自若,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韩江转过身,匍匐着来到大喇嘛近前,冲他喊道:“你不要命啦!趴下来!趴下来!” 可大喇嘛回答他的,只有更加虔诚的诵经声,韩江刚想伸手去拉大喇嘛,“砰!”一颗子弹擦韩江的手背而过,射进了大喇嘛的身体内,紧接着,“砰!——砰!”又是两颗子弹,大喇嘛红色的僧袍上浸透了鲜血,韩江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僧袍本来的颜色,哪些是大喇嘛的鲜血? 大喇嘛身中数弹,仍诵经不止,韩江无奈,他一眼瞥见桌上的三把手枪,于是顺势拾起三把手枪,将两把手枪抛给了唐风和马卡罗夫,他握着自己的手枪,匍匐到佛堂的木窗前,此时,梁媛停止了尖叫,大喇嘛的诵经声亦不再响亮,外面的枪声似乎也逐渐停了下来。 韩江向窗外瞄了一眼,五、六名带着黑色头套的黑衣人举着枪,一步步逼近木屋,他冲唐风和马卡罗夫做了个手势,唐风和马卡罗夫马上明白了韩江的意思,韩江要求他们做好准备,慢慢向佛堂外撤离,唐风和马卡罗夫冲韩江点点头,马卡罗夫拉着梁媛,唐风拉着黑云,匍匐着向佛堂外退去,黑云还想去拽已经奄奄一息的大喇嘛,但被唐风强摁了下来,唐风捂住黑云的嘴,黑云使劲挣扎着,哭泣着…… 唐风硬把黑云拉出了佛堂,韩江、马卡罗夫和梁媛也撤了出来,佛堂外的走廊是一处射击死角,几人都站起身来,韩江小声道:“看来我们被包围了。”然后,韩江转而问黑云:“这里有别的出路吗?” 黑云抽泣着答道:“平台……平台下面,靠近悬……悬崖边有条隐蔽的栈道,一般人不知道。” 黑云说话的当口,唐风还紧张地拽着黑云的手,生怕她一激动,又跑回佛堂,梁媛见状,一把抓过唐风的手,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盯着唐风,唐风知道,梁媛这个大小姐又吃醋了。 这时,韩江小声命令道:“看来我们只有这条出路了。你们先呆在这,我去看看平台上有没有敌人?” 说完,韩江哈着腰快步来到木屋门前,朝门外的平台望去,悬崖边的平台上没有人!看来这伙黑衣人并不知道栈道的存在,没有包抄过来,韩江冲身后的众人挥挥手,大家齐聚到门后,韩江小声命令道:“唐风,你带着梁媛和黑云,先从栈道走,我和老马掩护。” 唐风还想说什么,但韩江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唐风把话又咽了回去,他一手拉着梁媛,一手牵着黑云,只等韩江破门而出。 “咚——”一声,韩江踹开屋门,一个飞跃,落在门前的平台上,他刚一落稳,密集的枪声随即再度响起,韩江顺势打了个滚,靠在一块岩石后,还以颜色,与此同时,马卡罗夫利用大门为掩护,向黑衣人射击,唐风则拉着梁媛和黑云,三人哈着腰快步冲出屋门……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惊得梁媛和黑云尖叫不止,好在有韩江和老马的掩护,唐风拉着梁媛和黑云跑到了悬崖边,跳下一块岩石,子弹已经打不到这里,唐风直起腰大声问黑云:“你说的栈道呢?” 黑云拨开悬崖边的一丛灌木杂草,一条狭窄的栈道出现在悬崖边,果然有条栈道!唐风心里暗自称奇,只见这条栈道在悬崖峭壁间蜿蜒盘旋,直往悬崖下通去,“这条栈道通向哪里?”唐风又大声问道。 “通道悬崖下面,海子岸边,那有条小船,你们跟我来。”黑云说完,率先走上了栈道。 黑云的话,让唐风眼前一亮,他回头望望岩石上方的平台,枪声渐渐停止了,他知道韩江和老马的子弹都不多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想冲上去,他仅仅攥着手里的枪,这里面只有四颗子弹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胸中的冲动,跟着黑云和梁媛,奔上了只容一人通行的栈道。 来到栈道尽头,这里果然有一只木船,黑云和梁媛跳上了船,唐风却还站在岸边,苦苦等待韩江和马卡罗夫出现,突然,他又听到一阵急促的枪声,唐风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韩江……唐风拔出了自己的手枪…… 枪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唐风猛然看见栈道上跑下一人,是——韩江!没看见马卡罗夫!韩江跑到近前,唐风焦急地问道:“老马呢?” 韩江回头看看,气喘吁吁地说道:“老……老马刚才还在后面,这会……我……我也不知道。” 唐风让韩江先上船,自己留在岸边接应,不大一会儿,马卡罗夫也出现在栈道上,马卡罗夫看上去,已经跑不动了,毕竟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唐风疾走两步,上前扶住马卡罗夫,几乎是连拉带拖,终于把马卡罗夫弄上了船。 五个人上了船,那伙戴着黑头套的黑衣人也赶到了岸边,五、六支枪口同时冲着小船发起了扫射…… 这是一只没有动力的小船,一切都要靠人力来推动,唐风、韩江、梁媛和黑云四人,拼出浑身气力,终于将船渐渐划离岸边,“哒!哒!哒!……”密集的子弹射在船舷边的水面上,溅起阵阵水花。 已经累得瘫倒在船上的老马,也都帮着一起划桨,众人冒着枪林弹雨,总算是把船划到了海子中间。枪声渐渐停息了,五个人都累得瘫倒在小船上,任由小船顺着水流缓缓向下游漂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瘫倒在船上的唐风忽然喃喃自语起来:“我现在总算知道,那天黑云是怎么消失在山崖上的了?原来是这条……”唐风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了起来,惊叫一声“不好!”这一叫,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注视着唐风,唐风急问黑云:“村里的那些人呢?他们岂不是要遭殃了?” 黑云一听韩江问的是这事,稍稍平静了一下,答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昨天师傅就叫族人们撤离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走远了吧。” 黑云的回答,让众人吃惊不小,唐风反问:“大喇嘛昨天就预知了今天的灾祸?难道他真能未卜先知?” 提到师傅,黑云的眼中又有些湿润,抽泣道:“昨天,师傅就知道你们包中装着那件玉插屏,他对我和族人说,既然你们为了玉插屏已经来到这里,那么,这里的宁静就已经被打破,血咒……血咒必会灵验,厄运将再次降临在我们头上,于是,师傅叫族人们赶快撤离这里。” 唐风听到这,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黑云,我一直想问你,你们这出山的路,一共有几条?你们那些族人撤离,不会是从我们来时的那个洞里走得吧?” “当然不是,我们这里进山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你们来时的那个山洞,另一条要翻过数道大山,才能出去,两条路都不好走,族人们撤离,是走的那条山路,不管哪条路,必须由熟识道路的人带领,才能走出去,否则,稍一偏差,便会迷路,最后不是被狼群叼去,就是体力耗尽而死。你们能从洞里走出来,已是万幸。” “听起来这么可怕!那我们现在应该走哪条路?”唐风问。 “现在,我们走那条山路,已经不可能了,只有走山洞那条路。”黑云答道。 “什么?还要进那个洞?”梁媛惊道。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虽没惊叫,但一听还要进洞,头都大了一圈,那个可怕的洞,已经让他们吃尽苦头!但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再次进洞,或有一线生机。 说话间,小船已经漂到了下游的那个山洞前,望着黑漆漆的洞口,众人的心里骤然一紧。 第二十三章 再入黑洞 当最后一点亮光消失在身后,唐风知道他们再一次进入了这个幽深可怕的黑洞,木船逆水而上,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唐风左右看看,问黑云:“海子里的水是从山洞里流出来的吗?” 黑云道:“嗯,不过不光是这个山洞,还有周围岩缝中的地下水,以及雪山上的融水汇聚而成。” “我们现在应该安全了吧?”梁媛看后面没有追兵,长吁了一口气。 “不要掉以轻心,我们的对手可不简单!你们想想,我们在一进洞的时候,就甩掉了他们,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韩江依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是啊!这里只有两条进山的路,他们……”唐风心中疑窦重重。 没有人再说话,山洞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流水的声音。又往前艰难地划行了十多分钟,韩江发现水越来越浅,木船似乎搁浅了,他又使劲摆动了两下船桨,船桨已经触到了地下河河底的鹅卵石。 “船搁浅了,我们该下船了。”还没等韩江发话,黑云率先对众人说道。 大家跳下了木船,整理好行装,淌着水又向前走了五分钟,那座气势恢宏的柱厅便展现在众人面前,唐风一指柱厅内那几十根大石柱,对黑云道:“这些就是你们祖先的杰作喽?” 黑云仰视恢弘的柱厅,说:“不!我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我们祖先的事,以前师傅并没有对我们说起关于党项人的情况,他只是反复地对我们说过‘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人?我看没什么不一样!大喇嘛为了延续党项民族,这样对你们是不公平的,你们也应该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唐风说道。 黑云听了唐风的话,沉默不语,倒是韩江瞪了唐风一眼,“人都死了,你还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我们需要赶紧出去,抢在我们的对手前面找到黑头石室,拿到第二块玉插屏。”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大瀑布前面,唐风打着手电还想继续去柱厅里看看,黑云却叫住了他,“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那些逝去的灵魂了。” 黑云的声音忽然变得浑厚而威严,像是不可侵犯的女王,众人一起朝黑云投去诧异的目光,黑云自己也感到了自己声音的变化,满脸惊异,唐风惊道:“黑云,你刚才声音怎么变了?” 黑云惊恐地摇摇头,“不!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会……”这会儿黑云的声音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好了,黑云,我们现在该往哪走?”韩江问黑云。 黑云一指瀑布,对众人解释道:“我刚才说过,进山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山路,一条就是这个山洞……” “难道我们又要像来时那样穿过那么多洞?”梁媛想到这,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我不知道你们来时是从哪走的,不过,我带你们走的这条路,比起那条山路,是一条近路,只是为了不打扰我们祖先的灵魂,平时基本上没有人从这儿走!”说着,黑云已经带领众人绕过了大瀑布,来到瀑布背后。 唐风站在瀑布后面,瀑布发出的巨大声响,猛烈撞击着他的耳膜,他看着眼前的水帘,忽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时,绕过瀑布,他们走进了党项人最后的净土,现在,他们回到了瀑布后面,将要离开这里,唐风不禁感到一阵失落…… 就在唐风胡思乱想的时候,黑云俯下身,摸到了身旁一棵看似普通的石笋,就见黑云使劲扳动那棵石笋,奇迹发生了——“轰隆隆”一声巨响,水帘之后,众人面前,一道石门凸显而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惊现在大家面前。 众人皆吃惊不小,梁媛惊得站在原地,傻呵呵地喃喃自语道:“想不到这里竟有一道石门,看来我们不用再穿山洞了。” 韩江将自己的手电递给黑云,黑云拿着手电率先走进了狭窄的洞口,这是一条隧洞,唐风用手电照了照隧洞的洞壁,说道:“洞壁上明显有人工打磨的痕迹,看来这又是党项人的杰作。” 韩江听了唐风的话,轻轻“哼”了一声,心说这家伙的书生气又犯了,这时候还不忘研究考证,他现在关心的是:“这个隧洞有多长?” 黑云回道:“不长,但也不短,你们跟着我走就是。” 大家跟在黑云身后,鱼贯而行,这条隧洞时宽时窄,脚下也是高低不平,没见岔路,通风良好,这说明那头一定有个大洞口,可是,众人走了约摸半小时,还是没看到那头的洞口,倒是出现了一条岔路,黑云毫不犹豫地走上了岔路,并对身后的众人说道:“大家跟紧我,我们就要出去了。” 走上岔路,唐风明显感到脚下的路再往上走,隧洞也越来越宽敞,又是一条岔路,黑云领着大家再次走上岔路,这条岔路明显比刚才的隧洞狭小,有的路段,大家需要哈腰前行,这条隧洞中,空气流通也十分不好,大家都喘起了粗气,感到呼吸困难,唐风疑惑地问黑云:“不对吧,刚才那条路,越走越宽,空气流通也好,这条路怎么越走越窄,空气也很差!” 黑云答道:“没错,刚才那条岔路是迷惑误闯进来的陌生人,你知道那条岔路会通向什么地方吗?” 唐风摇摇头,黑云很平静地解释道:“那条岔路,如果一直走下去,就是吸血蝙蝠的老巢。” 唐风、韩江、梁媛和马卡罗夫脑中立即浮现出他们来时在一条隧洞中遭遇成千上万蝙蝠的场景,唐风惊道:“你是说那些蝙蝠是吸血蝙蝠?” “是的,他们是这山洞的精灵,成群结队,成千上万,凡是误入山洞的人,几乎都难逃他们的攻击。” 听黑云这么一说,众人一阵后怕,恐惧,疲劳,再加上呼吸困难,众人的脚步都慢了下来,可黑云所说的洞口还没有出现,黑云倒是速度不减,越走越快,大家也只好强打精神,跟紧黑云。 隧洞越走越狭小,唐风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他使劲拉着虚弱的梁媛,以免梁媛掉队,他感到了窒息,是的,窒息的感觉!他觉着自己就要……,他回头照了照梁媛,梁媛的脸因为缺氧,已经变了颜色。就在这时,一阵凉风袭来,夹杂着清新的空气,送进了隧洞中…… “洞口!是洞口!”唐风惊喜万分,一个被枯木和杂草掩盖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冲出了隧洞,瘫倒在柔软的松枝和苔藓上,贪婪地大口吮吸着清新的空气。 外面已是满天星斗,唐风躺在松软的松枝和苔藓上,看着松林缝隙偶尔露出的星斗,他想就这样躺下去,一直躺下去,永远躺下去,可是恢复供氧的大脑,告诉他——不行!这是哪里?有没有危险?理智催促着他,唐风猛地坐起身,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森林,棵棵雪松,不知在这儿生长了多少年,遮天蔽日,粗壮的树干,最小的也需三、四人才能合抱,昨夜下的雪,在这里并没留下多少痕迹,这是哪里?这难道就是黑云所说的出路吗?为什么这里没有积雪? 黑云看出了唐风心中的疑惑,解释道:“我们现在应该已经翻过了海子边的一道大山,看这里,昨夜并没有下雪。” “可这原始森林里,哪有出去的路呢?”唐风问。 “你们不用担心,有路,只是现在天黑,你们看不见,我看大家都累了,不如先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再出发。” 还很虚弱的梁媛正有此意,马卡罗夫的身体也不足以支撑他继续走了,但唐风和韩江却有些担忧,唐风警觉地看看四周,不无忧虑地说:“我看这里还是不安全啊,万一……” “不用担心,那伙人绝对找不到这来!这里应该是安全的。”黑云的回答最终说服了唐风和韩江,虽然他俩的心里仍不踏实。 黑云又继续解释说:“外面现在很冷了,我们不能生火,所以只能选择这,选择这个洞口休息,大家都进洞里睡觉,一定要休息好,明早出发后,就没有机会再睡觉了。” 大家听黑云说得在理,于是,没人再说什么,五个人又回到洞中,依次蜷缩在洞口,合衣而眠。 韩江睡前又看了看自己的枪,下午的枪战,已经耗尽了他仅有的七颗子弹,他知道,马卡罗夫的枪里也没子弹了,现在,只有唐风,只有唐风的枪里还有四发子弹,他要过了唐风的枪,放在自己身边,唐风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危机的时刻,这仅有的四发子弹,掌握在韩江手中,应该是最合适的。 连续的奔逃,让所有人都感到疲惫,但是韩江强忍疲倦,对唐风说道:“我们五个人不能都睡,万一遇到危险,我们被人报销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所以,唐风,我决定我们俩轮流负责警戒,谁值守,这把枪就放谁身上,前半夜,你,后半夜,我!有意见吗?” “没有!”唐风坚定地点点头。 “好!那就这样安排……”韩江话还没说完,马卡罗夫就插话道:“为什么没有我?韩!你难道还不信任我吗?” 韩江看看马卡罗夫,要是以往,他对面前这个俄国老头还有几分不信任,不过,现在这种不信任已经打消了,他担心的是马卡罗夫的身体!于是,韩江直言不讳地说:“你的身体……行吗?” “我的身体是不如你们了,不过请相信我的经验和能力,如果我们三人轮流担任警戒,每个人就都可以多睡一会儿,明天可再没机会睡觉了!如果你对我的身体不放心,可以让我值守前半夜,我想这会儿那些家伙还不会发现我们吧!”马卡罗夫的牛脾气又上来了。 韩江想了想,觉得老马说得也有道理,于是,重新分派道:“那好,前半夜由老马担任警戒,后半夜,唐风,我值中间一段,大家没意见吧!” 大家互相看看,谁也没说话,“那好,就这么办吧!”说着,韩江将那把仅剩四发子弹的九二式手枪递给了马卡罗夫。 黑森林寂静无声,隧洞中,黑云、梁媛已沉沉睡去,唐风和韩江似乎也已经睡着了,马卡罗夫关了手电,因为手电里的电池已经快要耗尽,必须节约点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死一般寂静,突然,那久违的狼嚎再次传来,而且……而且这次就在附近的森林中,这狼嚎是如此凄厉,如此骇人!由远及近,让人毛骨悚然。 马卡罗夫在黑暗中警觉地握着手中的钢枪,只有这样,他焦躁不安的心中,才能感到一丝安慰,这是军人的本性,在残酷的战场上,往往坚强的战士置身死地,孤身作战,没有补给,没有方向,没有战友,没有支援,只有自己,在那一刻,全世界,都已不值得信任,绝望、迷茫、孤立无助,只有手中的钢枪,才是战士最值得依靠的朋友,哪怕它只有四颗子弹。 马卡罗夫想着现在自己的处境,不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想起了当年的科考队,那时,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科考队的安全,经常在晚上担任警戒任务,特别是在科考队出事的那个夜晚,就是自己担任警戒,那个可怕的夜晚……这么多年了,每当马卡罗夫一想到那个夜晚,浑身便会感到不寒而栗!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今天,早已退休的他,又一次在这离奇、恐怖、寒冷的夜晚,担当起了警戒任务。 可怖的狼嚎还是一阵阵传来,马卡罗夫凝望着洞外的黑森林,忽然,他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太冷了,我看今晚我是睡不着了。” 这是唐风的声音,马卡罗夫一看,唐风揉了揉眼睛,从隧洞中爬了出来,马卡罗夫也跟了出来,“怎么,睡不着?” 唐风点点头,道:“不如我来陪陪你,顺便再请教你点问题。” “请教我问题?什么问题?”马卡罗夫大感诧异。 “如果你方便能跟我讲讲你是怎么加入克格勃的吗?我听你前日在七色锦海边所说的话语中,似乎你加入克格勃,和这件玉插屏有莫大的关系,是这样吗?”唐风问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听唐风这一问,缓缓地靠在了一棵松树下,长叹了一口气,才对唐风说道:“是的,就是这件玉插屏改变了我的命运,我本来在贝加尔军区的第39集团军侦察营服役,军衔只是个连军官都算不上的小小准尉,我们驻扎的地方靠近中苏边境,一次,上级说要选拔三名身手好,野外生存能力强的军官,执行一项特殊任务,那时我年轻气盛,喜欢出风头,便报名参加选拔,最后,我和另外两名战友被选中,参加了那次特殊任务。” “特殊任务?就是联合科考队?”不知何时,韩江也走出隧洞,出现在了马卡罗夫身后。 马卡罗夫看了看韩江,道:“是的,正是在那次任务中,我见到过这件西夏玉插屏的照片,也正是因为这次任务,我的人生发生了彻底改变,才加入克格勃。”说着说着,马卡罗夫的思绪不觉又回到了半个世纪前的那次可怕的旅程! …… 从中蒙边境被救起,马卡罗夫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身体的伤痛虽然已经平复,但是,可怕的噩梦却时时纠缠着他,一觉醒来,马卡罗夫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自由,病房门口全部换成了克格勃的特工,原本经常来看望他的战友,和满脸笑容的首长,再也不见了,周围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马卡罗夫,这个当年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快要压抑疯了。 难熬的一周后,马卡罗夫被送到了莫斯科,他坐上一辆高级的“吉尔”轿车内,两旁是穿着黑风衣,一脸严肃的克格勃军官,“吉尔”载着他们穿过莫斯科的大街小巷,马卡罗夫心里惴惴不安,他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一个犯人,这是要把我送到哪?监狱?军事法庭?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只是执行上级的命令,为什么会是这样? 渐渐地,一栋黄色的大楼出现在马卡罗夫视线中,这是哪里?……马卡罗夫扭头看了一眼路牌,前方是——卢比扬卡广场,啊!恐怖的卢比扬卡广场11号,克格勃总部,马卡罗夫的心跳开始加速,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想起了贝利亚,想起了三十年代的“大清洗”,许多无辜的人被带进这里,就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其中也包括贝利亚自己!卢比扬卡广场上的那尊捷尔任斯基塑像,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高大,威严,对敌人毫不留情,这就是捷尔任斯基,这就是克格勃!马卡罗夫忽然发现,身旁的克格勃军官,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这冷笑让他毛骨悚然。 “吉尔”从后门驶进了卢比扬卡,停在院内,让马卡罗夫诧异的是,自己并没有被立即“押”下车,只见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那个军官,下车向大楼疾步走去,马卡罗夫望着军官的背影,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怎么的命运? 不大一会儿,那个军官回到车上,对司机命令道:“去克里姆林宫。”司机对军官的命令感到诧异,反问道:“克里姆林宫?” “是的,克里姆林宫。1号不在总部,他说过他要立即,马上见到我们的客人。”说着,军官回头看了一眼马卡罗夫。 “吉尔”驶出卢比扬卡,向不远处的克里姆林宫驶去,马卡罗夫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克格勃的心脏转了一圈,这么快又出来了,但是,他却没有绝处逢生之感,因为下一个他要去的地方,更令他心跳加速,——克里姆林宫,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进入这里,1号是谁?他为什么那么急于见到我?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马卡罗夫他们在经过数道检查后,来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后来马卡罗夫才知道,这个大厅就是著名的乔治大厅,是经常举行重要国事活动的地方。足有一千平米的大厅内,空空荡荡,只有马卡罗夫和那三个克格勃军官,三个军官坐在椅子上,腰杆笔直,一动不动,静静地等待着大人物的出现,马卡罗夫则好奇地向大厅四周张望,大厅屋顶的九盏巨型水晶吊灯,让马卡罗夫叹为观止,再看大厅四面的墙壁上,金光灿灿,刻着许多文字,马卡罗夫仔细观瞧,好像是一些人的姓名,他好奇地问那个为首的军官:“这墙上刻得都是什么人?” 军官瞥了一眼马卡罗夫,没动地方,坐在原位说道:“乔治大厅墙上的姓名,是1812年俄军击败拿破仑大军入侵时,牺牲的将士姓名……” 军官没说完,乔治大厅一侧的门开了,三名军官见到走进来的人,“唰”地一下,全部笔直地站了起来,马卡罗夫知道——大人物出现了。 马卡罗夫也站了起来,对面走来的“大人物”,看上去似乎只有四十出头,身材消瘦,但却透着精干,这个“大人物”的形象,和马卡罗夫脑中想得那些大腹便便,垂垂老矣的大人物,相去甚远。 马卡罗夫觉着眼前的“大人物”有些眼熟,可能是在报纸上,或是画像上见到过,可是却想不起是谁?在部队,马卡罗夫并不是那种关注领袖,关注莫斯科动向的人,他只想把自己的事做好,对得起母亲,不辜负在卫国战争中牺牲的父亲。 “大人物”走到了几个人面前,面前的大人物似乎神圣不可侵犯,马卡罗夫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抑,“你好,马卡罗夫同志,我是谢列平。”大人物的话语平静而和蔼。 谢列平!马卡罗夫马上想到了面前的人是谁?全苏联最能干,最有权势的一个人,他二十四岁便已步入政坛,四十岁成为克格勃的掌门人,他还是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不管是在斯大林时代,还是在赫鲁晓夫时代,他始终平步青云,在一次次权利交锋中,谢列平至今保持着完胜的纪录,人们私下送了一个“铁腕人物舒里克”的绰号给他,许多人都相信他将是未来的最高领导人,这样一个人物,却要急着见我? 马卡罗夫有些不知所措,敬了一个不够标准的军礼,道:“贝加尔军区第39集团军侦察营准尉伊凡?彼得罗维奇?马卡罗夫前来报到。” 谢列平摆摆手,“不用这样,我并不是你的上级。”顿了一下,谢列平又说道:“你跟我来。”说完,谢列平丢下那几个克格勃军官,领着马卡罗夫,走出了金碧辉煌的乔治大厅。 马卡罗夫跟着谢列平穿过道道走廊,来到一间办公室,谢列平示意马卡罗夫坐下,待二人坐定,谢列平首先开口:“不要怪我们的人,那都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保密,你的身体好了吗?” “基本上已经康复了。” 谢列平点点头:“你也许还不知道,这次‘黑城’行动,是我极力主导的,所以我特地把你请到莫斯科来,想让你给我谈谈整个行动的过程,特别是最后出事时的情况。” “为什么是您亲自和我谈?”马卡罗夫大惑不解。 “因为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次行动,下面请你谈谈吧。” “过程?其实,我只是一个军人,我和我的两个战友被上级选中,任务只是去保护科考队的安全,所以科考队那些专家教授,这一路发现了什么,做了什么研究,我并不清楚,甚至我连这次行动的目的也不知道。” “那你总该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吧?” 马卡罗夫摇摇头,“即便我听到一些科学家在一起的交流,也听不懂,一是我并不懂他们专业上的东西,二是我不懂中文,去之前我学了点中文,但只是一些简单的用语,所以……” “你真是个老实人,只知道自己的任务。”谢列平无奈地露出一丝笑容。 “是的,我在部队接受的教育就是服从命令,完成自己的任务,和我无关的事,不要去随便打听。” “那这一路,除了最后一天发生的可怕事情,前面有没有什么异常?” “前面……”马卡罗夫陷入了回忆,“前面那些天基本上都比较正常,但是……”马卡罗夫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但是我个人感觉,只是我的个人感觉,从我们一出发,似乎就有双眼睛时刻在注视着我们!” “一双眼睛!那你没发现什么?” “我曾和另一个战友,在科考队后方埋伏,也曾在夜晚宿营地附近昼夜巡逻,按说如果有人跟踪我们,我一定可以发现,但是我却什么也没发现。” “哦?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疑的情况?” “还有就是出事前的那个晚上,那天晚上我们是在一片胡杨林里宿营的,因为白天很累,所以那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下了,担负那晚营地安全是三位中国军官,睡到半夜,我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了,那声音开始并不大,我跑到帐篷外面,没有看到执勤的中国军官,却发现卡佳,就是列宁格勒大学那位研究历史的博士,我们都喊他‘卡佳’,他和两个中国同志在离营地较远的一棵胡杨树下,争论着什么……” “他们说了什么?”谢列平打断马卡罗夫的话追问道。 “他们是用中文在争论,卡佳好像冲那两个中国同志说了句‘不!我不需要!’,我就听明白这一句,其它的,我就听不懂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卡佳看到我来了,就回帐篷了,那两个中国同志也回帐篷睡觉了,我不放心营地的安全,就在营地四周转了转,结果,我还是没发现应该执勤的那三名中国军官,而那个奇怪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了。” “那是什么声音?” “我无法形容,总之,非常奇特,像猛兽的吼叫,又像是从遥远地方传来的人喊马鸣,第二天,我曾问卡佳,卡佳说他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但他却说,那声音只是大风吹过沙丘和胡杨林的风声。我怕走远了迷路,便返回营地,继续睡觉,要在以往,我找不到那几名中国军官,一定会为营地的安全担心,睡不好觉,可奇怪的是,那晚我回到帐篷后,竟然睡得很好,一觉已是第二天天明。” “那第二天,你见到那三名中国军官了吗?”谢列平问。 马卡罗夫皱着眉,摇摇头:“没有,第二天醒来,其他人都在,就少了那三名中国军官,但是,更奇怪的事发生了,一大早起来,大家发现用来装水的两个大桶,竟然同时漏了,等我们发现时,里面的水早流干了,本来,我们携带的水,已经消耗大半,这下整个科考队都没水了,在酷热的沙漠戈壁中,失去了水,就意味着死亡,悲观的气氛,迅速在科考队中散播开来。科考队取消了当天原定的行程,派出五拨人出去,既为寻找水源,也为寻找失踪的中国军官,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所有出去寻找的队员都配发了步枪和子弹,我还教了几位科学家如何使用AK—47,大家约定不管找没找到,太阳落山前,所有人都要返回营地。” “你那天一直留在营地?后来那五拨人都回来了吗?” “是的,那天白天,我一直留在营地,担负营地警卫任务,并没发现什么其它的异常,黄昏时分,所有出去寻找的五拨人都按时回来了,可令大家失望的是,五拨人既没有找到失踪的三名中国军官,也没有带回水,有位中国的地质学家,直呼不可思议,他说他曾经到过这里,明明记得附近是有水源的,而且还不止一处,可是就是没找到。大家都感到了绝望,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各自回帐篷睡觉,准备明天继续出去寻找,我主动承担了晚上营地的警戒任务,还有一位中国同志,也要求跟我一起执勤。” “一位中国同志?你认识他吗?” “他算是我最熟识的一个中国人了,我记得他姓梁,是科考队的俄语翻译,他俄语说得很流利,所以我闲暇时经常和他聊天,我觉得他为人很不错,所以,很乐意和他一起执勤。” “这天晚上科考队就出事了?”谢列平压低了声音。 马卡罗夫沉吟半天,又回想起了那天可怕的一幕幕:“是的,就是那个恐怖的夜晚,那天晚上,当地时间大概十点多钟,我正和梁在聊天,突然,我们再次听到了前一天晚上听到得那个奇怪声音,而且这次声音越来越大,似乎离我们也越来越近,科考队所有人都被这声音惊醒了,大家走出帐篷,直挺挺地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我至今记得他们的眼睛,那是一双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太可怕了!我极力使自己保持镇定,我提起我的AK—47,招呼我的两个战友,跟我一起去声音传来的地方看看,可是他们已经吓破了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奈之下,我只能只身冒险,这时,梁说愿意跟我一起去,于是,我俩提着枪,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你们俩发现了什么?” “我们俩跑出很远,大概有四、五公里,却什么也没发现,更奇怪的是,那个怪声也听不见了,梁说,说不定那只是风声,根本没什么。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和梁掉头回营地,可等我俩回到营地,更恐怖的事发生了!” 马卡罗夫继续说道:“等我和梁回到营地,我俩惊奇地发现,营地里竟然空无一人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谢列平的眼睛也睁大了。 “是的,营地里空无一人,但是骆驼,还有科考队携带的各种装备,甚至大部分人的私人物品都还在,只有少数私人物品,有匆匆翻动的迹象,一切都像是大家刚刚离开,那个刚才向营地袭来的恐怖声响也消失了,就在我和梁惊恐万分,不知所措之时,突然那个声音又来了,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我无法形容当时我的心里感受,也无法说清那恐怖的声音,如万马奔腾,又如猛兽咆哮,更像是鬼哭狼嚎,营地附近,伴随着恐怖声响,狂风骤起,掀起了巨大的沙丘,甚至将胡杨树连根拔起,我和梁趴在地上,匍匐前进,拼命逃出营地,回头再看,一股黑烟卷着黄沙,冲进营地,又向我们袭来,那声音也越来越恐怖,像是——像是有无数人在哭泣。” “那是什么?沙尘暴吗?” “不!是魔鬼,可怕的恶魔!梁举起了枪,绝望地冲着那股黑烟扫射,我也向着黑烟射击,但我俩打完了弹匣里所有的子弹,也无济于事,我们彻底绝望了,我当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 “于是,你沿着边境向东跑了几十公里,直到晕倒。” “什么?我跑了几十公里!不!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方向,也不知跑了多久,只是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我一直跑,想不到,我……竟然跑了几十公里。” “是的,我们找到你时,医生都认为你不可能有救了,但是你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 “请告诉我,卡佳,梁,我的战友,还有科考队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马卡罗夫激动地站了起来。 谢列平遗憾地摊开双手:“很不幸,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况,科考队除了你和那个梁,其他人都失踪了,他们应该都已经遇难了,我们失去了很多优秀的同志,包括你的战友……” “不!——怎么会这样,那可怕的魔鬼,吞噬一切的魔鬼!”马卡罗夫失态地叫道。他的叫喊,惊动了门外的警卫,两名警卫闯进办公室,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马卡罗夫,谢列平冲警卫挥了挥手,警卫退出了办公室。 待马卡罗夫平静下来,谢列平平静地说道:“下面我们来谈谈你吧,你的前途和命运?” “我的前途和命运?” “嗯!伊凡?彼得罗维奇,你应该知道,外面很多人,对我们克格勃有诸多非议,我不想完全否认,因为那确有很多是事实,作为我个人,是不愿意来决定某个人的前途和命运的,但是,你,很不幸,因为这次‘黑城’行动,我不得不来决定你的前途和命运,请你不要怪我,这都是为了国家,当然,你并不是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会给你指出两条道路,供你选择。”谢列平的眼中闪出一道寒光,咄咄逼人。 “两条道路?不!我只想返回原来的部队。” 谢列平摇摇头:“返回部队,这不现实,你现在只有两个选项,一,我们要限制你的人身自由,比如送你去监狱或者某些医院。” “为什么?我犯了什么罪?”马卡罗夫绝望地叫道,他似乎又感到了那个恐怖夜晚的绝望,他盯着谢列平的眼睛,就听谢列平继续说道:“你先不用这么紧张,听完下一个选项,再做选择,二,你加入我们。” “什么?加入克格勃!”马卡罗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克格勃的一员,第一个选项是失去自由,加入克格勃,就会有自由吗?他不知道,他的脑中陷入了一片混乱。 “难道就没有第三个选项了吗?”马卡罗夫沉吟半晌问道。 谢列平摇了摇头,说:“这不是我个人的决定,是国家安全委员会开会讨论,集体通过的。”马卡罗夫面露惊异之色,谢列平又说道:“不过,就我个人是很希望您能加入我们的。” “为什么?” 谢列平翻开办公桌上一卷厚厚的档案,说道:“我们对你的情况,做了很详细的了解,我认为你完全具备一个优秀特工的潜质——在侦察部队服过役,身手好,反应敏锐,勇敢,有责任感,警惕性高,更重要的是你诚实可靠,服从命令,不该问的事不问,不该说的话不说,这很好!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对你的看法,很多人并不这么看……”谢列平说到这停住了。 马卡罗夫不解地问:“那些人怎么看我?” 谢列平盯着马卡罗夫看了许久,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瓦西里大教堂上洋葱头模样的屋顶说道:“国家安全委员会里有些人对你能够侥幸逃生,表示怀疑,他们认为科考队的遇难,是遭到了国外敌对势力的陷害,否则,那么强大的一支科考队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而你,马卡罗夫同志,则成了他们怀疑的对象。” “怀疑我?怀疑我什么?”马卡罗夫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无法容忍对自己的污蔑。 “别激动,伊凡?彼得罗维奇,我从不相信他们的怀疑,我虽然还不知道这次行动失败的原因,但是我绝对不怀疑你对国家的忠诚!”窗外天色已晚,瓦西里大教堂的洋葱头屋顶,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奇异的光芒,谢列平转过身来,又接着说道:“你可以有一周的考虑时间,这一周,你把参加‘黑城’行动的全过程,完完整整地写出来,越详细越好,写完之后交给我,并告诉我你最终的选择,不过,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天不早了,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你就坐我的车,回卢比扬卡吧。” 暮色中,马卡罗夫坐着谢列平的车,再次驶进卢比扬卡广场11号的克格勃总部,从此,他日后全部的生活都和这个地方联系起来。 …… 马卡罗夫回忆到这,感觉自己像是钻进了一个黑洞,越走越深,越走越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他太累了,马卡罗夫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他轻轻靠在树下,竟昏睡了过去。 唐风和韩江听完马卡罗夫的回忆,心里豁然开朗,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差不多都搞清楚了,马卡罗夫所说的情况,和他们已经掌握的那七封克格勃绝密文件,正好可以互相印证。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马卡罗夫惊醒过来,已是黎明时分,他惊坐起来,周围是他熟悉的身影——唐风和韩江,马卡罗夫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从隧洞出来,自己自告奋勇要求担任前半夜的警戒任务,自己又回忆起了往事,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马卡罗夫的大脑里一片空白,难道自己后来睡着了?执行任务时睡着,这……这可是不能原谅的错误,这是一个老特工的耻辱!更何况,昨晚还是自己主动要求的任务!马卡罗夫不觉脸上发烧,他问韩江:“我昨天夜里是不是睡着了?我记得我对你们说了我加入克格勃的往事,说着说着,我好像……” 韩江还没回答,唐风先回道:“这没什么,毕竟您年纪大了吗?” “不!不!这是不可原谅的错误。”马卡罗夫懊恼不已。 韩江瞪了一眼唐风,然后安慰马卡罗夫说:“其实,这没什么,我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韩,你不用再哄我了,我知道我犯了错,但是,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马卡罗夫的倔脾气上来了。 韩江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什么,这时,梁媛和黑云也醒了,韩江看看幽黑的隧洞口,又望望周围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他知道这里不宜久留,追兵随时可能出现,昨夜的休息,已是难得的奢侈。 五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各自收拾行囊,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每个人都清楚他们现在的处境,也知道下面他们将要做什么。 当清晨的晨曦透过厚厚的树梢,刺进原始森林时,大家出发了,整整一天,除了山路,还是山路,黑云带着大家走了整整一天山路后,黄昏时分,大家终于看到了一片大草原,这是一片河网密布的草原,黑云建议在森林边缘过夜,第二天再赶路。 韩江问黑云:“走过这片草原,要多长时间?” 黑云略思片刻,答道:“至少要走半天。” “这条道你熟吗?我的意思是晚上你能带我们走夜路吗?”韩江又问。 黑云听韩江这么问,吃了一惊,但随即答道:“可以走夜路,但要有你们的手电,而且速度会很慢。” 韩江检查了一下手电,还有两节备用电池,至少可以保证一只电筒使用一夜,韩江对大家分析了他们的处境后,果断地否决了黑云在这儿过夜的建议,要求大家走夜路,在第二天黎明走出这片草原。 唐风认为韩江这是疯了,坚决不同意韩江的疯狂举动,但马卡罗夫却站在韩江一边,唐风无可奈何地咒骂道:“你们俩果然是一对疯子!” 天黑之前,大家再次上路,临行前黑云特别嘱咐众人:“大家一定要小心,这片草原上有很多沼泽,大家一定要跟紧我,为了防止有人陷入沼泽,我们要手拉着手前进。” 黑云领着众人在夜色中缓慢前行,不知是黑云的功劳,还是幸运之神的眷顾,他们并没有遭遇可怕的沼泽,当红日再次跃出东方地平线时,他们在草原上看见了一条河流,一条清澈的河流,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饥渴难耐的众人全都冲到河边,跪在河边,俯下身体,贪婪地饮下这清澈的河水,就像婴儿在吮吸着母亲的乳汁。 大家喝够了,全都瘫倒在河边,只有唐风还跪在河边,痴痴地望着远方,忽然,唐风举起双臂高声喊道:“黄河!这是伟大的黄河。” “黄河?”其他人都吃惊地看着唐风。 “是的,如果我的判断正确,这就是黄河,她是汉民族的母亲河,也是党项人的母亲河,是中国历史上许多民族的母亲河,我们已经走出来啦!”唐风兴奋地喊着。 “那也就是说我们沿着黄河走,就会看到城镇。”韩江依然保持着冷静,他此时想着的是——方向。 “是的,你看!”说着,唐风手指远方,“九曲黄河在这里因为阿尼玛卿雪山,拐了一个弯,一个大大的弯,这便是所谓的‘黄河首曲’。‘黄河首曲’,这里曾是党项人向北迁徙的必经之路,我们只要向北走,就可以到达玛曲县城。”唐风为大家指明了方向。 “向北走?就像历史上的党项人,这就是党项人迁徙的道路?”梁媛虽然对唐风所说不甚明白,也似乎听出了一些道道。 黑云点点头,最后肯定了唐风所指的方向,五个人又上路了,这次他们没走出多久,便看见了一条公路,公路边一块大大的路牌,箭头指向北方,箭头上写的两个汉字,正是——玛曲。  第二十四章 玛曲 几辆汽车从唐风身旁疾驰而过,唐风知道他们终于走了出来,几人瘫坐在公路边,大口呼吸着外面熟悉的空气,虽然这空气中夹杂着一些汽油的味道。 忽然,从玛曲方向缓缓驶来一辆白色的“切诺基”越野车,“切诺基”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停在了众人身旁,唐风以为是哪位路过的好心人来帮助他们,可谁料,从“切诺基”上跳下来的竟是徐仁宇。 徐仁宇见到众人,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儿出现,在这儿已经等了你们两天,我以为还要等上十天半个月呢,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这是……”唐风、梁媛和马卡罗夫吃惊地看着一身旅行者打扮的徐仁宇,只有韩江心里已经有了底。 “你们刚离开郎木寺,第二天,被洪水冲毁的公路就修通了,郎木寺也恢复了和外界的联系,我拨打了韩江给我的那个号码,然后……” 马卡罗夫闻听此言,有些懊恼地说:“真是倒霉,要是我们在郎木寺再等一天,就不会遭遇那么多危险,叶莲娜也不会……” “想开点吧!那样,我们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收获了!”韩江劝解道。 “这么说那些被困在山上的乘客也得救了?”唐风忽然问徐仁宇。 徐仁宇点点头,道:“是啊!所有乘客都得救了,只有……只有史蒂芬,……我听救援人员讲,如果再晚一点,有几位伤势较重的乘客就不行了。” “看来你是立了大功喽!”韩江冲徐仁宇笑道。 谁知,徐仁宇一本正经地冲韩江道:“那都是您领导有方,多亏你给我的那个号码!……” “好了,其他的事到县城再说吧!下面就看你安排喽!”韩江打断徐仁宇的话说道。 徐仁宇明白了韩江的意思,载着众人来到了玛曲县城,早到多时的徐仁宇已经为众人安排好一切,休息了整整一白天,大家才渐渐恢复过来。 吃过晚饭,徐仁宇来到唐风和韩江的房间,韩江看见徐仁宇,开门见山就问:“附近有我们的人吗?” 徐仁宇先是一怔,随即回答道:“附近有四名赵永带来的特战队员,不过,按照总部的要求,我们不能与他们接触,他们只负责我们在玛曲的安全。” 徐仁宇的回答,让唐风一头雾水,“队长,徐博士,这……这是……” 韩江冲唐风笑道:“呵呵,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徐博士已经是我们的人。” “已经是我们的人了?”唐风疑惑地看看徐仁宇。 徐仁宇道:“是的,我现在是K8。” “K8?你怎么……”唐风无比惊诧。 韩江介绍道:“我在郎木寺给徐仁宇的那个号码是个特殊的号码,如果仅仅是让徐仁宇报告飞机失事的情况,我没有必要给他那个号码。按照我和赵永的约定,使用那个号码和他联络的人一定是我们的人,或是我认为可靠的人。” “也就说你向总部推荐了徐博士。” 韩江还没回答,徐仁宇反倒埋怨道:“你这是变相绑架了我,你对我说只要打这个号码,把事情说清楚,就会有人来保护我,好家伙,我刚一打完电话,五个小时后,赵永带着十几个特战队员,居然就把这小小县城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直接找到我,把我带到这宾馆内,对我又盘问了半天!” “呵呵,当时你吓坏了吧?”唐风笑道。 “是啊!我当时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我被要求呆在房间内,哪都不能去,第二天下午,我靠,更让我惊讶的事发生了,赵永居然带着一大堆材料找到我,把我的简历调查了个底朝天,甚至连我谈过几次恋爱,他都知道!然后,他就提出,希望我能为老K工作,我别无选择,只得……” “看来你跟我一样啊,都是被这样拉进来的!”唐风戏谑道。 韩江却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俩要清楚,不是我们硬要拉你们加入老k,而是你们已经卷入了这个事件,你们已经没有退路,唐风,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们,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还有徐博士,你不加入我们,恐怕你现在已经见不到我们了!” “可我之前并不了解你们的事啊!那伙人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徐仁宇一脸无辜地反问韩江。 韩江冷笑了两声道:“你要这么想,就太天真了,你也许是不了解多少内幕,但是那些黑衣人可不这么认为,所以,你已经别无选择。” 韩江的话让徐仁宇后背冒出一阵阵寒意,屋内陷入了一阵沉默。唐风打破沉默,问徐仁宇:“博士,你的那个公司呢?” 徐仁宇苦笑道:“公司?我已经交给我的副手打理了,本来我的公司生意就不好,现在……” 韩江拍了拍徐仁宇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加入老k并不代表你们成为国家安全机关的正式成员,老k只是一个临时的机构,一旦任务结束,你们都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博士,说不定你将公司交给副手打理,公司的生意会蒸蒸日上呢。” 徐仁宇没再说什么,只是苦笑了两声。 韩江又对徐仁宇大致叙述了他们一路上的遭遇,听得徐仁宇嘴巴张得老大,竟将他的宝贝烟斗掉在了地上。 第二天上午九点,唐风、韩江与总部的赵永和罗教授视频连线,唐风先简要的叙述了他们的遭遇,赵永和罗教授对唐风、韩江的一路遭遇也是惊讶不已,罗教授首先恭喜唐风和韩江能取得如此重要的发现,然后兴奋地说道:“你们的发现很重要,这证实了沃克的记载,也为我们下一步行动指明了方向。” “您是说阿尼玛卿雪山?”唐风问。 “嗯,你们已经找到那么多证据,足以证明黑头石室应该就在阿尼玛卿雪山。”罗教授十分肯定地说道。 赵永无不遗憾地说道:“这些天,我们也没闲着,搜寻了那一带的大山,但是至今还未找到你们所说的那座羌寨,不过,我们对周楠楠的死进行了调查。” “哦!你们发现了什么?” “据我们掌握的证据显示,周楠楠出现在郎木寺,绝非那么简单,她多年前就已离开中国,去美国留学,但是她在美国时,染上了毒瘾,被迫辍学,从这之后,她就失踪了。” “失踪了?”唐风大惊。 “是的,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总之,她没有回家,出入境部门也没有她这些年回国的记录,而她这次却神秘地出现在郎木寺,所以,我怀疑……” “你怀疑周楠楠的出现和我们的行动有关?”韩江打断赵永的话反问道。 赵永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认为周楠楠很有可能在国外因为吸毒,导致生活窘迫,前途迷茫,被某些特殊的组织收买了,这次将周楠楠派来,必有他们的目的,我估计他们是想让周楠楠结识你们,然后再打入我们内部。而郎木寺恰恰是最适合的地点,如果你们在荒郊野外碰到周楠楠,必然会怀疑她的来路,而在郎木寺,你们很自然的就认识了。” “原来事情竟然这么复杂?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唐风唏嘘道。 “还有,你们注意到周楠楠包里遗留的那些钱了吗?那就很能说明问题。”赵永提示道。 韩江点点头,喃喃道:“我早该想到这一点,可是周楠楠又为何被杀了呢?” “这个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因为他们内部发生矛盾,或是周楠楠不愿意执行此次行动,所以那伙黑衣人便杀了周楠楠。” 韩江听赵永这么一说,忽然又想起了在郎木寺那晚半夜听到的那奇怪争吵声,难道那个声音就是周楠楠?韩江思虑良久,又问赵永:“你负责调查的那几宗案子,有进展吗?” “有了一些新的发现,而且有些发现我认为还很重要,不过,现在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赵永回答。 “我明白,我们暂时还不能回去,我们现在的目标已经很明确,下一步就是尽快找到‘黑头石室’,拿到第二块玉插屏。所以,如果你的发现和‘黑头石室’无关,还是等我们回来,再详细分析!”韩江说出了下一步的计划。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们现在不能分心,一切为了拿到第二块玉插屏,我和罗教授分析认为,如果我们先获得了两块玉插屏,整个事件就会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赵永答道。 “不错!我想也是这样,但到那时关于玉插屏的争夺,肯定将会更加激烈。”韩江镇定地说道。 “你现在想好这次去阿尼玛卿雪山的人员了吗?”赵永忽然问。 “我还在考虑,这是个难题啊!我料到这次任务将会比以往更加艰难,所以谁去谁不去,我要好好考虑一番,当然,我和唐风应该是少不了的。”韩江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完全赞同你们下一步的行动,但我……其实……有些担心……”赵永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韩江见赵永作为军人,竟这幅模样,大为诧异:“有什么就说,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我担心这个季节去高寒地区,你们能行吗?毕竟现在已经是十月下旬。”赵永说出了他的担心。 韩江面陈似水,思虑片刻,坚定地说道:“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个季节已经比较冷了,雪山高寒地区更是寒冷,但是,不行也得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也没有时间了!正因为冬季要到了,所以更是要加快速度,我想我们的对手也一定意识到了这点,我要求你以最快的速度给我们准备好必要的装备,包括攀登雪山的装备。”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会给你们配备最好的装备,至少不会比我们的对手差!具体的事宜,由我和徐仁宇负责,你不用操心,不过,我需要你准确的人员名单,要不,我不好准备。” 韩江低头沉思,好一会儿,才对赵永说:“这样吧!最迟今天晚上九点,我给你准确的人员名单。” 赵永点点头,这时,屏幕上又出现了罗教授的身影,罗教授不无忧虑地对韩江和唐风说:“你们虽然确定了‘黑头石室’在阿尼玛卿雪山,但是,‘黑头石室’究竟在哪儿?你们还是不知道,现在已是十月下旬,阿尼玛卿那样的高海拔地区已经很冷了,你们总不能进山了,一点一点去寻找吧?” 唐风和韩江听完罗教授的话,心里都是一沉,是啊!不能像无头苍蝇那样,进山里乱转,总得有个比较具体的区域,才好去搜寻。唐风想到这,反问罗教授:“那您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罗教授想了想,说:“我们首先要根据你们已经掌握的资料,大致推断出黑头石室的方位,然后再想想其他办法,唐风,你把那个大喇嘛说的传说再说一遍,特别是关于阿尼玛卿雪山的那部分?” 于是,唐风又将大喇嘛所说的那个传说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他说到西夏灭亡后,没藏家族和那个白衣少年,带着一块玉插屏向川西北迁徙,翻越阿尼玛卿雪山,突遭暴风雪袭击时,罗教授立即打断了他的叙述:“唐风,你注意到了没有,大喇嘛所说的这个他们世代相传的传说,提到西夏灭亡后,他们为了回到川西北,翻越了阿尼玛卿雪山,在遭遇暴风雪时,他们在一处山坳中找到了‘黑头石室’。” “是的,可是罗教授,这又能说明什么?”唐风不解地问。 “说明我们搜寻的目标应该在阿尼玛卿雪山的东段,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阿尼玛卿雪山东南部分的山脉。为什么这样说,你只要查一查有关阿尼玛卿雪山的资料,就会知道,阿尼玛卿雪山是一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大山脉,横亘在青藏高原东部,黄河因为它拐了一个大弯,就是所谓的‘黄河首曲’;阿尼玛卿雪山和西藏的冈仁波钦、云南的梅里雪山和玉树的尕朵觉沃并称为藏传佛教四大神山;这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山脉,西北方向高,主峰玛卿岗日,海拔6282米,便是在阿尼玛卿西北部分,而东南部分相对比较矮一些,我认为,当年党项人在西夏亡国后,向川西北迁徙,翻越阿尼玛卿雪山,他们翻越的路线一定是雪山的东南部分相对矮一些的地方,一是因为这里相对好翻越,再有,你看看地图就明白了,党项人从宁夏、甘肃等地向川西北根本没有必要舍近求远,翻越阿尼玛卿雪山西北部分的大雪山,所以,基于以上判断,我认为我们应该把搜寻范围定在黄河以西,阿尼玛卿雪山的东南部分。” 唐风和韩江翻看了一下地图,完全同意罗教授的推断,韩江冥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对赵永说:“你赶紧找国土部门,调阅所有关于阿尼玛卿雪山东南部分的地质资料,我估计应该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赵永点点头,“这个没问题,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这样吧,晚上九点,我们再次连线,你告诉我最后确定的人员名单,我把你需要的地质资料传给你。” “好吧!就这样定了,晚上九点见!”说完,韩江结束视频连线,独自一个人走出了房间。 唐风见韩江一个人默默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自己不便打扰,便去了梁媛和黑云的房间,这个年龄相近的女孩,虽然从小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但此时却已经聊得很投机了,唐风进屋时,看见梁媛正在给黑云梳头呢! 看两个女孩相安无事,唐风回到他和韩江的房间,可左等不见韩江,右等也不见他回来,唐风心里起疑,韩江一个人去了哪里?他去徐仁宇和马卡罗夫的房间问:“看见韩江了吗?” 徐仁宇倒反问他:“你不是和他一个房间?我可没见他!” 唐风走出了他们所住的小旅馆,这已经是这个县城最好的一家旅馆,唐风来到玛曲的大街上,这座坐落在草原腹地的小城,自古便是内地通往藏区的必经之路,城里大都是藏民,玛曲是藏语“黄河”的意思,不大的县城,不用多久,就可以走遍全城,城外,视线所极,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片辽阔的玛曲大草原,藏族牧民亲切地称她为——香巴拉! 美丽的香巴拉,牧民的极乐世界。唐风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城,他完全被包围在了无边的草原中,他忽然看到在一个山坡上,坐着一人,一动不动,那人独自凝视着远方,隔着远,唐风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心里起疑,便向山坡上走去,走到近前,他才发现原来坐在山坡上的人正是韩江。 韩江依旧一动不动,丝毫没有理会唐风的到来,直到唐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一个人跑到这,欣赏风景啊?” 韩江这才注意到唐风的到来,他干笑两声,“欣赏风景?呵呵,我现在可没有这个心情啊!” 唐风倒是还沉浸在美景当中,“放松一下,不用那么紧张,你看我们面前这无边无际的玛曲大草原,自古盛产‘河曲马’,被誉为亚洲最美的草原,要是在夏季……那简直就是绿色的海洋。” “你现在还有这番闲情雅致,我看你的心理素质比我好啊,我这个队长应该让你来当!”韩江瓮声瓮气地说。 “我是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想不了那么多事!你嘛,能者多劳呗……你紧锁个眉头,究竟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整个事件,我刚才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哦!那你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很多,这么长时间来,我们都没有好好反思一下整个事件,今天我想了很多,不过,我们还是首先把眼前的事定下来。” “眼前的事?” “嗯!究竟由谁来执行这次去阿尼玛卿雪山的任务。” “这还用想,当然少不了我俩。” “那除了我俩呢?”韩江问道。 唐风一下也没了主意,“除了我俩,梁媛和黑云,两个女孩就算了,老马年纪大了,……徐仁宇?徐博士倒是可以和我们去!” 韩江摆摆手,“加上徐仁宇才三个人,力量不够,要是赵永在就好了,而且我对徐仁宇这个人,心里没底!” “什么?你对徐博士心里没底!”唐风十分诧异。 韩江看看唐风,苦笑了两声,默默无语,他眼睛直视前方,那是山坡下的大草原。 韩江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反问唐风:“唐风,你觉得在整个事件中,我们判断的方向对吗?” 唐风听韩江这么一问,心里“咯噔”一下,这也是他心里一直想思考,却又不愿去思考的问题,他晃晃脑袋,不知如何回答。唐风又想起了那场至今令他耿耿于怀的拍卖会,要不是那场反常的拍卖会,要不是拍卖会上出现这件神秘的西夏玉插屏,自己现在也不会在这,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的事!想到这,唐风嘴里不禁喃喃自语道:“我……我不知道,也许……也许我们的调查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哦!你具体说说?”韩江显然对唐风的话来了兴趣。 唐风解释道:“那天听了老马的叙述,再把整个事串起来想,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我觉得我们似乎一直在被我们的对手牵着鼻子走,在拿到这块玉插屏前是这样,拿到这块玉插屏后,也是这样,甚至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我们的对手究竟是什么人。” “不错,你的感觉和你一样!在整个事件中,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我们都一直处于被动的处境,我越来越觉着我们的对手似乎对我们了如指掌,我们到哪里?他们就必定出现在那里!原先我的这种感觉并不强,但是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韩江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的意思是……我们当中有内鬼?”唐风反问。 虽然韩江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他听唐风说出“内鬼”二字时,心里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他扭过脸,看着唐风,唐风也在注视着他,唐风从没有见过韩江这个样子,韩江的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种迷茫和不知所措,这和以往那个精明强干,充满自信的韩江判若两人。 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刻,韩江也始终保持着自信,此刻,他这是怎么了?韩江低下了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当他再抬起头时,唐风发现韩江的眼里似乎重新找回了些许往日的自信,只听他平静地说道:“说实话,我并不相信我们内部有内鬼,不过,我们可以来分析一下所有牵扯其中的人。让我们把整个事件回到广州,也就是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加入老K时,我曾对你说过算上你老K一共是七个人,现在加上徐仁宇是八个人,我是K2,赵永是K3,罗教授是K4,徐仁宇是K8,你是K7,除了我们五个,还有三个人,我们先来分析这三个人。” “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也不知道这三位是什么人?”唐风疑惑道。 “是的,K1,K5和k6,这三个人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你当时还曾怀疑K1是老K真正的头。” “是啊!可是你说老K的头是你,当时,我心里就嘀咕:既然你是队长,怎么还有一人代号在你之前?” “你的这个疑问,我也曾有过,你想想,当我被任命为老K的队长时,首长却告诉我,我的代号是K2,在我前面还有个K1,我心里能不起疑吗?就这个问题,我曾多次问过首长,可首长反复强调叫我不要有顾虑,我就是老K的头,老K的行动都由我说了算!但是,首长就是不肯告诉我K1是谁?” “K1会不会就是你的这位首长?”唐风猜测。 “不可能,我也曾这么想过,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首长工作很忙,并不具体负责玉插屏这个事,而所有加入老K的人,一定都是直接参与这个事件的;另外,如果首长就是K1,他也没有必要对我隐瞒啊。”韩江否定了唐风的猜测。 “那就奇怪了,老K里你是老大,怎么还会有人比你官大?” “所以,我后来换了一种思路,这个K1比我官大官小,我不知道,但是我认为他之所以排在我前面,并不是因为他的职务比我高,也不是他的级别比我高,而是因为这个神秘的K1,他比我更早介入到玉插屏这个事件中,甚至他比我们都更接近整个事件的核心。” 唐风听了韩江这番分析,想了想,点头道:“也只有你这样分析才说得通,可是既然他比我们更早介入,更接近整个事件的核心,为什么不帮助我们呢?哪怕他不露面,也可以帮助我们呀!” “嗯!这是个问题,我们从一开始,千难万险走到今天,基本上都是靠了我们自己的分析和努力,没有得到什么额外的帮助,上面也没有给我们提供什么有价值的资料、线索,所以,我实在想不通K1的作用何在?” “那K5和K6呢?”唐风问。 “关于这两个人我知道的就更少了,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且理不出一点头绪,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比我要晚,比你要早进入老K。” “是啊!他们加入老K,应该就在我之前;真实怪哉!他们的作用又是什么呢?” “他们一定有他们的作用,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韩江无奈地摊开手。 “可是这样问题就来了,首长说,你是老K的头,老K的行动都由你指挥,可你连你手下队员是谁,干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指挥呢?还有,那三个人肯定有他们的作用,但是我们走到今天,并没有和这三个人发生任何关系,这又如何解释?真是不可思议!本来我们这一路上的遭遇就够不可思议的了,想不到我们自己内部竟然也如此让人捉摸不透,真是……”唐风说到这,忽然觉得好笑。 可韩江却一脸严肃,“也许首长有首长的用意吧,他们加入老K,都是由首长亲自吸收的,包括宣誓之类的程序,应该都是由首长亲自主持的。” “可你刚才说首长并不亲自指挥行动,那这三位的行动,又由谁指挥?”唐风顿了一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道:“会不会除了我们,还有一支单独行动的队伍,他们也在寻找玉插屏,可能他们正在寻找其他两块玉插屏!那个K1就是他们的头,虽然都是老K,但其实是两支队伍!” 唐风的推测不可谓不让人震惊,韩江也是被这个推测惊得说不出话来,但是,韩江很快恢复了理智,摇着头,道:“不可能,你仔细想想完全不可能,他们要是单独一支队伍,他们的线索从何而来,玉插屏可在我们手上,还有罗教授这样的学术权威也在我们这边。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首长完全没有必要对我隐瞒这个事实,因为这样可能造成我们重复行动,浪费我们本来就很宝贵的资源,所以,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什么有两支队伍同时寻找玉插屏,如果要有,那支队伍就是我们的老对手!” 唐风想想,确实不大可能,两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理出这三个神秘人物的头绪,韩江最后只得说道:“总之,关于这三个神秘人物,我们现在只能肯定他们是存在的,是知情的,是有作用的,是会帮助我们的,也许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至于,他们三个中有没有内鬼,我想这不是我们能做决定的,这就要靠首长了,回去后,我会再对首长说出我们的疑问,下面该说说我们五个人了。” “我们五个?你是怀疑我们这些人中有内鬼?”唐风觉得自己后背在冒冷汗。 “我说过我现在并不怀疑我们中的任何人。下面我具体分析一下我们五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六个,还有梁媛。”韩江道。 “嗯,我怎么把这大小姐给忘了,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你同意让梁媛加入我们,我看她只会拖累我们。” “这不是因为梁涌泉的要求吗?玉插屏属于他们梁家,梁媛执意要参与,我们也没办法!” “胡说!这件玉插屏是冬宫被窃的文物,属于走私文物,根据相关国际法,拍卖走私文物,是违法行为,也就是说那场拍卖是不合法的,拍卖不合法,自然那件玉插屏也不应该属于梁家。”唐风的书生气又上来了。 “那按你这么说,警方应该追缴这件玉插屏,将这件中国的珍宝归还俄国人喽?” “这……这……”韩江一句话,让唐风哑口无言。 “你还不知道吧,冬宫和俄罗斯有关方面已经要求中国警方追缴这件文物,只不过我们跟他们打了个太极,拖着没办!一是因为梁涌泉很小心谨慎,没有声张,外人并不知道是梁家买下了玉插屏,所以我们也装作不知;二是因为我们需要这件玉插屏,这个就不用我解释了,你该明白;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这件珍宝是属于中国的,虽然在他们那儿放了这么多年,但我们现在没有义务还给他们。” “所以他们就派了叶莲娜和老马来,想夺回玉插屏!”唐风马上联想到了老马的中国之行。 “嗯!不错,事情就是这样,只不过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叶莲娜和老马是单纯的例行公事,还是另有更大的企图。不去管他们,我们还是回到刚才话题,来分析一下我们六个人。”韩江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我们六个人?首先,我们俩就可以排除……”唐风说到这,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韩江正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自己,唐风被韩江盯得不寒而栗,“你……你不会怀疑我吧?” 韩江收起了那异样的目光,挤出一些笑容,安慰道:“对你!我还是很放心的,我吸收你进老K前,曾详细调查过你,确信你不会有问题。” 韩江的话,终于让唐风长出一口气,韩江接着说道:“我们俩排除了,赵永也可以排除,他是我从海军陆战队直接挑来的,之前他一直在部队服役,和外界接触比较少,在部队表现优异,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罗教授嘛,是我几次上门请来的,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腿脚也不方便,名誉,地位,什么都有了,早已不愿多管这个闲事,人家纯属来帮忙,无欲无求,所以罗教授根本不会有问题。” “那就剩下梁媛和徐仁宇了?我先谈谈我对梁媛的看法,我觉得她也可以排除,她就一富家小姐,什么都好奇,什么都不懂。” 韩江笑道:“呵呵,我发现爱情的力量真强大,你们认识才几天啊,现在就已经开始维护她了。” “什么爱情?谁说我喜欢她了?是她老缠着我!”唐风还在嘴硬。 “你分析得不错,她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但是你不要忘了她父亲!” “你是说——梁涌泉?你怀疑他?”唐风惊道。 韩江看看唐风,反问道:“梁云杰对玉插屏那么投入,不惜重金!难道梁涌泉就对玉插屏一点不敢兴趣?” 唐风想了想,韩江的疑问很值得推敲,“是啊!虽然我只跟他见过两面,但梁涌泉给我的感觉是他对玉插屏丝毫不感兴趣,甚至是避之不及。” “这反倒可疑?” “但这也好理解,他父亲因为玉插屏而死,再加上黄大虎的死,梁涌泉当然不敢再保留玉插屏,他有他的事业,我看过他们公司的报表,业绩一直很好,现金充裕,他完全没有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更重要的是,他远在香港,没发现他和梁媛有什么不正常的联系,再者,梁媛虽然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但并未参加决策,很多事她并不知道啊!” 唐风一口气说了一大通,韩江点头笑道:“你为梁媛还挺卖力,不错!你说的我都想到了,赵永和我其实一直在监控梁涌泉和梁媛之间的联系,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特别是梁媛跟我们一起行动以来,条件所限,梁媛和梁涌泉之间很少联系,而且,我还发现梁媛现在变成熟了,她刚来的时候,什么事都要跟梁涌泉说,为这事我还曾批评过她,现在,她除了问问父亲的身体,很少谈她自己的事了。” “呵呵,咱们这儿还是很锻炼人的嘛!”唐风笑道。随即他又收起了笑脸,问韩江:“如果梁媛也排除了,那就只剩下徐仁宇了?” 韩江听唐风提到徐仁宇,叹了口气,道:“他?!我心里真的是没底。” “既然你对他不放心,为什么要拉他进来?”唐风不解。 韩江解释道:“为什么拉他进来,一是因为他跟我们一起行动,已经知道了不少他不该知道的事,二,也是为了保护他,不管他知道了多少,那伙黑衣人是不会放过他的,三是因为他这个人,也许你还不知道,赵永详细调查过徐仁宇,徐博士在国外多个大学留过学,精通多门外语,获得过多个学位,他确实是一位武器方面的专家,会鼓捣不少我们需要的小东西;另外,他曾经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大学和莫斯科大学都留过学,精通俄语,在那边人脉很广,而我们下面很可能少不了要彼得堡方面的配合,所以就把他拉了进来。” “原来如此,看来他那个名片还不都是唬人的!” “还有一点,并不是我叫徐仁宇打那个电话号码,赵永他们就听我的把徐仁宇拉了进来,徐仁宇按我说的给赵永打了那个电话,只是说明我认为这人也许可用,接下来,赵永还要全面调查了解这个人,然后,首长批准,才能让徐博士加入老k!” “那如此说来,徐博士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啊,你怎么还说对他心里没底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直觉。本来我对他,对老K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怀疑,不就是因为这段时间来的遭遇,让我……也开始疑神疑鬼嘛!”韩江摇摇头,感觉头脑里一片混沌。 “如果徐博士没问题,你觉得老马和叶莲娜呢?” “他俩?”韩江一想到叶莲娜,心中猛然一沉,韩江思虑片刻,道:“他俩本来我是很怀疑的,但是那天夜里在七色锦海边,我们和老马摊牌后,我基本上已经不再怀疑他俩,就算他们跟我们不是一路的,他们跟那伙黑衣人,也不是一伙的。” “我俩分析了这么一大通,说来说去,所有人的嫌疑都排除了,什么结论都没有啊!”唐风不无遗憾地说。 “不!还有一个!”韩江忽然说道。 “还有谁?”唐风猛然一惊。 “史蒂芬!” “史蒂芬!?他不是在羌寨里掉进那个竖井中了吗?”唐风脑中顿时又出现了那个黑幽幽深不见底的洞口。 “可我们既没看见史蒂芬掉下去,也没有见到他的尸体!这要等赵永他们找到那个羌寨,然后把倒塌的羌寨清理干净,才能将史蒂芬的尸体找到。” “也许那时,他的尸体早变成了一具白骨,成为飘荡在那人骨地道中的灵魂。”唐风说到这,略微顿了一下,又道:“史蒂芬在羌寨就失踪了,后面并没跟我们一块行动,所以我认为也可以排除他。” “这个我也考虑过了,在史蒂芬身上,我也没发现什么,所以……所以我说这是个难题啊!到现在我们对我们的对手几乎一无所知,而他们,却对我们了如指掌。我真不敢想下去……”韩江忽然感到了一阵深深的寒意。 唐风倒还清醒,对韩江说:“不敢想也得想啊,有什么事都得回去以后再说,现在先要把去阿尼玛卿雪山的人员定下来,即使我们此行又会遭遇那些黑衣人,也无所谓了,我们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他们,只要我们足够小心,我想是可以应付的。” 韩江听唐风这一说,竟吃惊地打量起唐风来,“看不出,你小子现在很有主见嘛!临危局而不乱,处险境而无所畏惧啊,可以独挡一面了!” 唐风笑道:“队长现在说话水平也见涨嘛,都文言起来了!呵呵。” “行了,行了,我们俩就不用互相吹捧了,下面我来说说我的打算,首先,我们要先分析一下我们的对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们的对手?那伙黑衣人?” “对!就是那伙黑衣人,依据我的判断,这伙黑衣人与我们在香港和羌寨遇到的那帮乌合之众不同,他们显然更加专业,接受过长期严格的特种作战训练,所以我一度把他们误认为是老马和叶莲娜的人,但现在看起来,他们背景很复杂。” 唐风不解地问韩江:“那伙黑衣人怎么复杂了?说来听听!” 韩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感觉他们的实力明显超过了一般的犯罪集团,但又不像是某些国家的特种部队,为什么这样说,一是我这么多年来的经验,二是我们的情报网络显示并没有哪个国家的特种部队最近有类似的行动,所以,我判断这伙人是一伙训练有素,但又不隶属于任何国家的神秘组织。他们中的很多人应该都有在特种部队和情报部门服役的经历,只是……只是我们对这样一个组织竟一无所知。” 唐风忽然想起了什么,惊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在广州刺杀梁云杰那个杀手身上的刺青,和我们在溶洞瀑布下发现的那具死尸的刺青一模一样,图案也是狼身上立着一只鹰,位置在一样,都是在后脖颈耳根处,这说明……” “说明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甚至……甚至可以断定他们是一伙的。我在香港检查过那些被我们击毙的匪徒尸体,他们身上并没有这样的刺青,所以这更证明了我前面的判断,现在追杀我们的这伙黑衣人绝非等闲之辈,他们身上都有统一的刺青,可见他们组织之严密,他们枪法精准,身手不凡,装备精良,说明他们组织实力不俗。”韩江说着,嘴里不禁喃喃自语道:“这究竟是伙什么人呢?” “你还记得我们在溶洞中见到那个刺青时,马卡罗夫的反常表现吗?”唐风的话又提醒了韩江。 韩江点点头,“这说明马卡罗夫以前应该见过这样的刺青,可能是在某人的身上,也可能是在某个地方,但他矢口否认,看来这里面一定有文章,找机会,我要好好问问老马。” “另外,我还想到了一点,是关于那个图案的,你还记得我们在七色锦海被绑在树上时,那位老者曾经说我们是‘鹰狼不食的家伙’。” “是的,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这个刺青应该和西夏有关,只是我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特殊含义。” 韩江想了一会儿,说道:“也许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为了统一标示,找了个这样的图案。我接着说我们的对手,我已经分析了这伙黑衣人实力不俗,因此他们人数并不多,大约在十来人左右,我料想这次他们也会去阿尼玛卿雪山,至于他们是如何得到关于黑头石室情报的,这个我现在无法做出解释。总之,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一定不会缺席,所以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我估计他们这次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五个人,他们也需要保密,真正的幕后黑手肯定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玉插屏的秘密,所以他们不会派更多的人,但这几个人一定会是他们最精干的。” 唐风听了韩江的分析,觉得很有道理,问道:“那我们应该去哪几个人?” “基于我以上的判断,我认为我们去的人也不宜多,一来,我们同样需要保密,再者,在那种高寒地带,人烟稀少,人多了很容易暴露,所以以少而精为好。但是,一直困扰我的是,派哪几个人比较好,要是赵永能去就好了,以他的身手,一个顶十,我可以省去很多事。”韩江又感叹了一遍赵永。 “你还是现实点吧,现在就我们这几个,行不行就这样了!” “首先是我们俩,其次只能是徐仁宇,他的身手还凑合,剩下老马虽然经验丰富,但年纪太大,去高寒地带,他肯定吃不消,另外,两个小女孩我根本就不考虑。” “那就是三个人喽!” 韩江无奈地点点头,“力量有些单薄,不过只能如此了!”说到这,韩江眼前忽然又浮现出一个人,但是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唐风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身来,对韩江说:“好了,所有人我们都分析了一遍,谁去执行这次任务,也定下来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江苦笑道:“还有什么问题?咱回去一宣布,保证是有人哭,有人闹,呵呵!” “你是说梁媛,还有老马!他们也想去,那这可由不得他们。”唐风倒不在乎。 韩江也站起身,拍拍唐风的肩膀,道:“那好!他们要有情绪,你负责梁大小姐,我负责老马,一定要把他们摁住。” 说着,两人向县城走去,吃完中饭,韩江向众人宣布了他的决定,果不其然,梁媛和马卡罗夫意见老大,说什么也要跟着去,韩江和唐风对视一笑,按原计划行事,韩江负责说服老马,唐风负责说服梁媛,唐风对梁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了两个小时苦口婆心地劝说,总算是把梁大小姐给说服了。 而韩江那头就不那么容易,韩江和徐仁宇两个人,轮番上阵,用了一下午时间,直到太阳落山了,也没能说动老马,马卡罗夫执意要一起去,理由有三:为了死去的儿子,为了揭开玉插屏的秘密,更为了生死不明的叶莲娜。三大理由,雷打不动,不管韩江如何劝说,马卡罗夫就是不肯妥协,并声言如果韩江不带他一起去,他就自己去寻找那伙黑衣人,救出叶莲娜,逼得韩江毫无办法,只得摔门而出。 韩江回到自己房间,对唐风大骂道:“这个倔老头,顽固不化。” 唐风笑道:“看来队长败下阵来了,呵呵。” “你不要幸灾乐祸,我说不带他,就不带他!”韩江怒道。 唐风想了想,改变了主意,反过来劝韩江:“要不就带上他吧,老马毕竟经验丰富,在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 “带上他,我怕他身体不行,拖我们后腿……”韩江刚说到这,没想到,马卡罗夫突然踢门而进,对他嚷道:“韩!我什么时候拖过你们的后腿,我是老了,但我这把老骨头还行!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韩江和唐风被老马这突如其来的一嚷,给怔住了,韩江叉着腰,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这个倔老头,愣了半天,才说道:“好!算你狠,我同意带上你,但是你……你后果自负!你要是把这把老骨头扔在山上了,可不要怪我!” 老马一时没听明白韩江说得那句“把这把老骨头扔在山上了”是什么意思,也怔在那,这时,正巧徐仁宇赶到,把这句话翻译给了老马,徐仁宇和韩江以为马卡罗夫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肯定又要冲韩江大发雷霆,谁料,老马听完徐仁宇的翻译,竟大笑起来,然后一把搂住韩江,在韩江脸颊上用俄罗斯的传统方式吻了一下,说道:“感谢你给我这次机会,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说着,还向韩江敬了个军礼,搞得众人哭笑不得。 韩江被马卡罗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搞懵了,等马卡罗夫走了,韩江已经彻底对老马没了脾气,摇摇头道:“这个老头现在怎么跟小孩一样,真是不可理喻。” 唐风却笑道:“你不用骂老马,其实我觉得你俩倒是很像!” “我跟他很像?像他那样,疯疯癫癫,不可理喻!”韩江颇为不服。 唐风解释道:“难道不是吗?你俩都是一样的倔脾气,一条道跑到黑,说好听的,叫有坚定的信念,为了目标,锲而不舍,哪怕是把命搭上!” 听唐风这一说,韩江回味一下,倒觉得唐风说得有几分道理,心中不免对马卡罗夫又平添了几分好感。 晚上九点,按照上午和赵永约定的时间,韩江再次和赵永进行了连线,韩江首先确定了去阿尼玛卿雪山的人数:“给我们准备四套登山装备,还有其他的装备。” “四套?”赵永也是一惊,“哪四位?” “我,唐风,徐博士,还有老马!” “什么?你还带马卡罗夫一起去?” “我是不想带他,可没办法啊,他死缠烂打非要跟着去。” 赵永听完,也是无奈地摇摇头:“那好吧!我马上就给你准备,你们明天就会收到装备,你要的阿尼玛卿雪山东段区域的地质资料,我也给你弄来了。” “这太好了,资料详细吗?”韩江还不放心。 “这个你放心,这是现在能搞到最详细、最全面的资料了,我除了问国土部门要了一份,又向军方查阅了有关资料,你要是还不满意,我就没办法了。” “好的,我今晚先仔细研究一下,如果还需要你的帮助,咱们再联系。” “另外,你需要什么装备,徐博士那儿应该都能替你解决。” “没什么了,除了登山装备,就是武器。”韩江说着检查了一下武器装备。 “哦!还有个事,这次我们吸取了前面的教训,我给你们每个人都配备了一个卫星跟踪定位信号发射器,这个东西只要在你们身上,能正常发出信号,总部就会知道你们所处的方位,危急之时,我们会及时给你们提供支援。”赵永介绍道。 “听你这么说,这可是个好东西,我正需要。罗教授在你旁边吗?你问问罗教授还有什么要叮嘱的?”韩江说道。 屏幕上出现了罗教授的头像,罗教授对唐风和韩江言道:“唐风,韩江,我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祝你们马到成功,我在总部等你们回来,我相信如果我们得到两块玉插屏,一定能破解出更多的信息。” 唐风和韩江点点头,便准备结束这次连线,可韩江突然又喊住了赵永,赵永不解其意,“队长,还有什么吩咐?” 韩江问赵永:“我叫你调查马卡罗夫和叶莲娜的情况,查到了吗?” “查了,我们掌握的情况和马卡罗夫跟你们说的基本一致,马卡罗夫是克格勃退役少将,叶莲娜的确是王牌特工,至于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像马卡罗夫说的,就是为找回玉插屏,还是别有企图,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你们和马卡罗夫一起行动的时候,还是要加个小心。” 韩江听完赵永的汇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道:“总部现在有关于叶莲娜下落的情报吗?” 赵永摇摇头,答道:“没有!” 韩江不无失望地结束了这次连线,然后打开赵永刚刚发过来的资料,仔细研究起来。唐风、韩江和徐仁宇一直研究到深夜,终于在阿尼玛卿雪山东南部分的地图上,标示出了两块可疑区域——A区和B区,他们之所以认为这两块区域可疑,主要依据是国土部门提供的资料,资料显示,这两个区域均处于四面环山的山坳中,且可能有洞穴存在,更令人生疑的是,这两个区域虽远离居民点,地表却发现了少量人工建筑痕迹,这一切都与大喇嘛讲的那个传说符合。 唐风用红色铅笔在地图上重重地画了两个圈,对韩江和徐仁宇道:“我们查看了现有资料,只有这两个区域最可疑,按照路途远近,我们首先要去A区,其次是B区,你们有意见吗?” 韩江没意见,徐仁宇却迟迟不表态,唐风问徐仁宇:“博士,有什么问题吗?” 徐仁宇道:“我现在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我……我担心如果A区和B区都没有找到‘黑头石室’,那……” 还没等徐仁宇说完,唐风便打断他的话,“你的这种担心现在是多余的。A区和B区能不能找到‘黑头石室’,必须去了才会知道。” 三人最后达成了共识,就按唐风的计划行事。第二天下午,他们需要的装备如数送来,包括登山用的冰爪、冰镐、绳套、铁锁、雪杖、头盔、安全带、上升器、下降器、岩石锤、高山靴、踏雪板、高山眼镜等等,还有一些武器和氧气瓶,以及赵永所说的卫星信号定位设备。 这是无眠的一夜,唐风、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竟然不约而同地失眠了,到了后半夜,四人于是干脆起来,一边准备所需携带的设备,一边继续谋划着可能遇到危险情况时的对策。 四人焦急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可是屋外的天迟迟不见亮光,唐风跑到旅馆外面查看,发现有一大块乌云从远处飘来,笼罩在大草原上,天是阴沉沉的,唐风心里顿时也笼罩了一层乌云,但他知道,不管怎样该出发了。 唐风和韩江对梁媛和黑云不放心,于是先将他俩交给了当地警方,梁媛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让唐风不免有些心软,不过,他还是狠了狠心,跟着韩江出发了。在不安的气氛中,唐风、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带上玉插屏,驾驶着这辆“切诺基”,驶出玛曲,驶进了无边无际的大草原怀抱。 第二十五章 阿尼玛卿大雪山 “切诺基”沿着公路一路往西,他们很快便看见了远处阿尼玛卿雪山雄伟的身姿,阿尼玛卿雪山是黄河源头地区海拔最高的一座大山,也拥有黄河源头最大的冰川,被誉为“中国的水塔”,它和玉树的尕朵觉沃、西藏的冈仁波钦、云南的梅里雪山和并称为藏传佛教四大神山。“阿尼”是安多地区藏语老爷爷的意思,“玛卿”的意思是黄河源头最大的山。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下起了冰冷的冻雨,雨水和融化的雪水在草原上交错纵横,使道路变得湿滑泥泞,再往前走,竟然连道路都没有了,“切诺基”如脱缰的野马,自由地在大草原上驰骋起来。 雨越下越大,草原上不见一人,天空被大片的乌云遮盖,云层很低很低,似乎就在大家的头顶,低得仿佛很快就会压下来,负责驾车的韩江看看窗外,不禁咒骂道:“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偏偏我们出发这天,下起冻雨来?” 唐风也觉奇怪,“是啊!高原上下这么大的雨,本身就少见,这个季节,下这么大的雨,更是不正常。” 韩江皱着眉一直盯着窗外,没有作声,他扭头看看后面的马卡罗夫,这老头倒好,管他外面风吹雨打,他只管把觉来睡,韩江不禁笑出了声:“你看人家老马多牛,上车就倒。” “我看他这样倒是挺符合老年人的习惯,岁月催人老,毕竟身体不行了。”唐风不禁感叹。 几人正说着,突然,车身剧烈晃动一下,然后不动了,韩江小声叫道:“糟糕!车熄火了。” 他重新发动“切诺基”,发动机启动了,但车还是没有动,韩江马上意识到这可不是发动机熄火那么简单了,他将油门踩到最大,车又身晃动了一下,还是没动地方,“真是倒霉,车陷进去了。”韩江终于说出了大家最担心的事。 唐风和徐仁宇跳到车下,冒雨查看,他们这才发现,原本宁静的草原,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泽国,低洼处,雨水恣意地流淌,汇成了条条小溪,而他们“切诺基”的后轮,则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低洼的难泥坑中。 见此情景,唐风叹道:“最近这些年,这片草原被破坏得太严重了,因为过度放牧,烂采虫草造成草场退化,一下雨大草原竟然成了烂泥塘。” “行了,现在不是你研究的时候,赶快来推车。”韩江冲唐风吼道。 韩江这一吼,把正在熟睡的马卡罗夫也给惊醒了,这老爷子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看看,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毫不含糊地跳下车,也和徐仁宇、唐风一起在后面推车。韩江再次发动,他开足了马力,唐风、徐仁宇、马卡罗夫,三人一起用力,在后面推车,但除被溅了一身烂泥,毫无进展。 唐风在雨中一时竟不知所措,最后还是韩江想起了他们携带的铲子,这铲子本是为了发现‘黑头石室’时用的,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韩江跳下车,从后备箱取出铲子,在后轮陷进去的那个泥坑前方奋力挖了几下,然后,命唐风驾车,自己和老马、徐仁宇再次用力,这才终于将车推出了泥坑。不过,他们毫无战胜困难的兴奋,因为三人从头到脚,已经被溅满了泥浆。 众人回到车上,唐风重新发动“切诺基”,他打开车前大灯,加上十二分的小心,看准前方,走地势较高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继续向西奔去。 三个小时后,他们将冻雨甩在了身后,进入了阿尼玛卿雪山的怀抱,这里天光大亮,碧空万里,不远处的雪山清晰可见,与刚才的天气判若两样。 “高原上的气候真是多变,刚才还是风吹雨打,这会儿却是晴空万里。”唐风感叹。 “这就叫东边日出西边雨。”徐仁宇笑道。 “你们俩还是歇歇吧,等会儿就怕你们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上车后再次进入梦乡的马卡罗夫突然开口,把唐风和徐仁宇都吓得不轻。 两人怔怔地看着这个奇怪的俄国老头,这时,韩江也说道:“老马说得很有道理,你们俩难道没感觉这里的海拔已经越来越高了吗?你们还是省省力气吧,等会儿,就是我叫你们说话,你们可能都不想说了。” 闻听此言,唐风和徐仁宇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于是,两人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车里没人再言语,地势越来越高,“切诺基”前方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陡坡,唐风试着想驾车爬上这个陡坡,但是失败了,这个陡坡的高度和坡度,都已经超过了“切诺基”的极限,唐风将车退了回去,拿出地图和GPS,对照着查看他们所走过的路,“应该没错!”唐风盯着GPS上显示的经纬度喃喃自语道。 韩江看着唐风,不明白唐风在说什么,突然,唐风收起地图,对众人说道:“我刚才查看了,我们所走的路线正确,这里已经接近我们所确定的那个A区,这个陡坡车过不去,我们该步行进山了。” “看来真正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韩江说完,率先背好背包就准备跳下了车。 不错,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刻到了。四个人在车上啃了点干粮,权当午饭,随后便下了车。一下车,他们立刻感到了这里的寒冷与空气的稀薄,四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按照早已制定好的计划,韩江在前,唐风紧随其后,马卡罗夫第三,徐仁宇垫底,四个人带齐装备,开始向阿尼玛卿腹地进发。 他们很快翻过了这道陡坡,陡坡下是一片裸露的黑色岩石,“这是全球气候变暖的痕迹,裸露的岩石原先都是雪山冰川的一部分,现在却裸露在外。”唐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自己的感慨。 韩江一指前方,说道:“不错!根据国土部门的资料,这里应该都是雪山冰川的一部分,不过这只是海拔较低的一座山,并不是那种常年积雪的雪山,原本这个季节,这里早应该降雪了,但今年现在还没有降雪,这可能就是你所说的全球气候变暖吧!呵呵,没下雪对我们倒是一件好事,如果我没有判断错,我们所要去的A区,就应该在这座山后面,这是通向A区,最简便的一条路。” 四个人鱼贯而行,还算顺利,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翻过了这座不算高的山,正如他们事先预料的,山下是一个大山坳,他们所翻的山是周围最低矮的一座,其他三面皆是高大险峻、常年积雪的雪山,众人慢慢步入山坳,这才看清,山坳内是一大块地势平坦,但却已经严重退化的草场。 山坳中的草场,原本应该是片水草丰美之地,可现在地表虽然还有少许草地的痕迹,但更多的则是裸露出的大块黑色岩石和沙砾,四人小心翼翼地下到山坳底部,环视四周,没有人,也没有牲畜,退化的草场上,静得让人有些害怕,四个人在山坳中转了转,并没发现这儿有什么山洞,这里只是多了一些突兀的岩石。 “难道这不是A区?怎么什么也没发现?”唐风疑惑道。 韩江对比了经纬度,十分肯定地说:“这就是我们之前确定的那个A区,不会错的,我们再仔细搜寻一遍。” 唐风仔细地搜寻了一遍,仍然没有什么收获,但他忽然在一大块裸露的岩石旁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上前仔细查看,竟是一处人工建筑遗迹,唐风兴奋地惊叫道:“你们快过来,我发现了建筑遗迹。” 韩江过来仔细查勘后,先是惊喜,而后失望地说道:“这是建筑遗迹,可却是近代的建筑遗迹,至多不会超过三十年。” 这时,唐风也看出了门道,这处建筑遗迹并不是古代遗留下来的,很明显是近代的房基遗迹。 “这至少说明曾经有人在这里建造过房屋,甚至在此居住过。”唐风还想为自己的发现挽回点面子。 韩江看看四周,高原上天黑得早,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果断地命令道:“大家以此为基点,两人一组,分头搜寻,做最后的努力,不管发现什么,半个小时后,一定要回到这里,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回到车上。”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个季节,如果晚上不能撤出这里,回到车上,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将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阿尼玛卿雪山。 唐风和韩江一组,马卡罗夫和徐仁宇一组,四人分头再去寻找,唐风和韩江找遍了山坳的每个角落,并未见到一丁点和传说中的“黑头石室”相关的遗迹,倒是韩江在一片草地上发现了一堆整齐的白骨,韩江一眼便认出,这些并不是人的骸骨,应该是某种大型动物的骨头,这地方有什么大型动物?唐风查验后,推测道:“会不会是牦牛的骸骨?” 经唐风提醒,韩江再仔细观瞧面前这突然出现的大型骸骨,判断道:“嗯,应该就是牦牛的,可是这么荒凉的地方,怎么会孤零零出现一具牦牛骸骨呢?” 唐风无法判断,他再次环视四周,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卷起许多沙石,让唐风和韩江无法睁眼,待狂风过后,唐风只觉这里越发诡异,于是,唐风向韩江建议道:“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这里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发现了!” 半个小时后,唐风和韩江返回了约定的地点,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也按时返回了约定的地点,他们同样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再一次徒劳而返。 唐风站在那片建筑遗址上,说道:“不过,我们也不是毫无收获,我现在可以推测出这片建筑的秘密。” “建筑的秘密?”唐风的话,立即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趣。 唐风喘了口气,解释道:“是的,建筑的秘密,我发现这个地方岩石裸露,地面上仅剩的草地,竟满是老鼠洞,这是这片高山草原上,常见的那种鼠兔,它们体型巨大,繁殖能力极强,对草地破坏巨大,你们看……” 众人顺着唐风的手指看去,正看见一头体型硕大的鼠兔从鼠洞中钻出,“你们看咱们脚边不远处的那片草地上,一平米草地上竟有十多个鼠洞,我真不敢想象,光这个山坳里,这片已经严重退化的草地上一共会有多少鼠洞?” “这和这个房屋遗迹有什么关系?”徐仁宇问。 “按照这个房子的建筑年代和样式判断,这几栋房子应为牧民所建,后来因为这里过度放牧,烂挖虫草,造成鼠兔横行,草场严重退化,所以这几栋房屋的主人被迫迁离了这里,今天我们才会看到这些建筑遗迹。”唐风答道。 “看来我们所谓A区的推断是错误了,被这几个近代的房屋遗迹误导了,不过这些牧民也搞怪啊,放牧居然放到了这山坳中来,这里又冷,离外面又远,即便草场再好,也不应该跑这来啊!”徐仁宇的话语中充满了失望和不解。 “真是不敢相信,这里已经是很偏远荒凉的地区,都因为草场退化,让牧民不得不放弃,这些牧民又能去哪里呢?”马卡罗夫也关心起牧民的命运来。 “徐博士看来是在国外呆久了,你不了解这里,不了解这里的牧民,他们生活真是很艰难,他们也是迫于无奈,才找到了这里,但是,他们的到来,又破坏了这里的原本就脆弱的环境。”唐风正说着呢,突然,一只体型硕大的鼠兔,从他脚上爬了上来,唐风吓得失声惊叫。韩江刚想帮唐风赶走那只鼠兔,谁料,一只体型更大的鼠兔竟爬上了他的大腿…… 就在鼠兔爬上唐风和韩江身体的时候,同样也有鼠兔爬上了徐仁宇和马卡罗夫的身体,唐风使出全力,一把甩出了身上那只鼠兔,韩江则拔出匕首,刺向已经爬上身的鼠兔,韩江的匕首不偏不离,正刺在那只鼠兔肥硕的身躯上,但是,这时正有越来越多的鼠兔从鼠洞中钻出,向四人围拢过来,眼看他们就要被成千上万只鼠兔包围,韩江果断地对众人喊道:“这些家伙越来越多,快……快向陡坡那边撤。” 唐风和韩江拔出手枪,“砰!砰!砰!”连开数枪,几只已经爬到脚边的鼠兔一一毙命,但是成群的鼠兔仍然不断地向他们蠕动过来,四人奋力跃出鼠兔的包围圈,向陡坡上奔去。 马卡罗夫和徐仁宇已经奔上了陡坡,唐风和韩江在后面边战边撤,唐风很快打光了一个弹匣,他换上一个弹匣,继续射击,但他打掉前面的,后面便有更多的鼠兔拥上前来,弹匣中的子弹又快用完了。这时,韩江摸出了身上仅有的一颗手雷,他轻轻掷出手雷,“轰!”的一声巨响,几百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鼠兔,被炸得七零八落,唐风和韩江见机也奔上了陡坡,但当他俩回头看时,却发现那些饥饿的鼠兔正踏着他们同伴的尸体,继续向陡坡上爬来…… 唐风和韩江奋力向陡坡上爬去,韩江边跑边冲唐风喊道:“我现在知道那具牦牛尸骨是怎么回事了?” “废话!我也知道啦。”唐风喊完,就觉着大脑一阵眩晕,“缺氧!这该死的高原反应!”唐风心里暗暗咒骂道。 马卡罗夫和徐仁宇已经率先爬上了陡坡,韩江也狼狈地爬了上去,只剩下唐风……唐风严重低估了高原反应,因为刚才奔跑太快,强烈的高原反应让唐风又是一阵眩晕,踩在松软的沙砾上,双脚似乎开始不听使唤,唐风只觉得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快速的奔跑,剧烈的高原反应……突然,唐风眼前一黑,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陡坡上,身体急速向下滑去,众人在陡坡上见此情景,不禁失声尖叫,可他们却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唐风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双手使劲在陡坡乱抓,希望能抓到什么可以支撑自己的东西,可陡坡上除了细小的沙砾,什么也没有,唐风硬是靠着自己的身体,和陡坡上的沙砾增加摩擦,慢慢地,唐风的身体终于停止下滑,在陡坡上停了下来,他双手的手套都已经被磨破,浑身酸疼不已,唐风回头望去,成群的鼠兔还在不停地顺着陡坡往上爬来,鼠兔的先头部队就要咬到自己的脚跟了,他浑身一颤,警醒过来,不顾一切地再次向陡坡发起冲锋,鼠兔紧紧追赶,陡坡上面,韩江、徐仁宇、马卡罗夫三人一起伸出了手,准备接应唐风。 陡坡的最后一段坡度特别大,唐风一抬头,看见了三只手臂,自己离他们已经很近了,如果这次再滑下去,自己必将成为鼠兔的腹中之物,来不及了,唐风想到这,一闭眼,纵身向上跃起,同时也伸出手臂,向上抓去,希望能抓到一棵救命稻草,他抓到了…… 当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悬在半空中,身下,正有成群的鼠兔向陡坡冲击,只是因为这段陡坡坡度太大,鼠兔们爬了上来,又滑落下去,唐风抬头望去,是一双粗壮有力的手臂拽住了自己,是——是老马!马卡罗夫虽然拽住了唐风的手臂,但唐风的身体很沉,马卡罗夫一人根本无力将他拉起,韩江和徐仁宇也一起拽住唐风的手臂,三个人费尽全力,这才将唐风给拽了上来。 鼠兔没有再爬上来,大家心里稍稍平静下来,但强烈的高山反应随即向四人袭来,一路眩晕,呕吐,四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撤回到山下,吸了带来的氧气,又休息了一刻钟,韩江这才恢复过来,他感谢了马卡罗夫的救命之恩后,对众人说道:“看来A区并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今晚在这儿过夜大家没意见吧?” 唐风看看四周一片死寂的群山,心生恐惧,反问韩江:“在这?你就不怕那成千上万的鼠兔把我们变成一堆白骨?” 韩江瞪了唐风一眼,但却没说什么,他重新发动了“切诺基”,沿着雪山边缘,缓缓向西驶去,很快,他们来到了一片地势平坦的草地,草地旁还有一条从雪山上流淌而来的涓涓细流,“今天我可不想跑了,就在这吧!虽然这儿风大了点,但是临近溪流,更重要的是便于观察。”韩江停好车,观察了周围地形,最后决定今晚在这儿过夜。 四个人忙碌起来,徐仁宇和马卡罗夫架起一顶高山帐篷,垫上防潮垫,唐风和韩江则支起便携式汽油炉,做好了一锅晚饭,四人围坐在汽油炉旁,一边享用这不算可口的晚饭,一边交流这一天的情况。 唐风看着地图,首先说道:“这里既然不是黑头石室所在地,那么,B区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大了。” “这样看黑头石室很有可能在B区。”徐仁宇推测道。 “可是从地图上看,B区距这儿有二十几公里的距离,那里已经靠近果洛州的首府大武镇了,黑头石室可能在哪吗?”唐风发出了疑问。 韩江听明白了唐风的疑问,说道:“唐风,你是认为当年党项人不会舍近求远,从比这更遥远,海拔更高的地方翻越阿尼玛卿山?” “是的,B区不论从海拔上看,还是道路上看,都比A区要艰难得多。”唐风担忧道。 “不错,唐风的疑问不无道理,我们最先也是对A区抱有最大的希望,但是你们想过没有,A区处于海拔还不是很高,路也不难走的地区,经常会有当地牧民游牧至此,如果黑头石室真的在这儿,恐怕早就被人发现了?”韩江分析道。 听了韩江的分析,唐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队长说得有理,这样看来,我们原来的分析有偏差,黑头石室一定是在阿尼玛卿雪山深处,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众人的意见达成了一致,吃完晚饭,韩江吩咐道:“明天我们先要赶二十几公里的山路,这可不是平坦的公路,路上还不知会遇到什么问题,然后还要进入B区,所以大家赶紧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出发。” 唐风是第一次在高原野外过夜,他以为自己今晚又会失眠,但一天的颠簸和劳累,却让他很快进入了梦想。 四人睡至后半夜,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了,这声音来自于一种动物,遥远而凄厉,马卡罗夫很快听出了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是狼嚎,这里也有狼群!” 众人无不惊骇,韩江警觉地掏出了手枪,马卡罗夫却又道:“不过,这狼嚎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既然很远,大家就不要担心了,继续睡吧!”徐仁宇宽慰大家后,又躺了下来。 但唐风不放心,走出帐篷查看,他刚一探头,就深深领教了高原深夜的严寒,赶紧回到帐篷,穿好衣服,全副武装后,才重又走出帐篷,深夜的高原上,寒风呼啸,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月光,除了那骇人的狼嚎,四周一片死寂。 唐风在帐篷外观察了半天,并没见到狼的影子。他回到帐篷,发现刚才倒头就睡的徐仁宇,又坐了起来,唐风问他:“博士,怎么又不睡了?” “你这么一折腾,再加上高原反应,还睡个屁啊?”徐仁宇抱怨道。 再看看,韩江和马卡罗夫也都没有睡,唐风叹了口气,说道:“睡不着也得睡!不然明天哪有精力?” 可当唐风再次躺下时,他就为自己刚才那句话而后悔了,因为他自己也被剧烈的高原反应折磨得无法入眠了。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唐风知道帐篷中还有人没睡着,于是,他小声问道:“现在还有谁没睡着?” “我!”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几乎同时答道。 唐风一翻身坐起来,道:“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依我看,不如现在就出发。” 于是,在“切诺基”的前大灯照射下,大家冒着严寒,一起动手,很快收拾完毕,韩江一踩油门,这支临时拼凑的探险队便再次上路了。 唐风小心翼翼地继续沿着雪山边缘行驶,直到天光大亮,他才看清,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驶入了一条峡谷,峡谷两侧,是连绵的雪山,雪线以下,同样裸露出大片的黑色岩石,只有接近峡谷底部的地方,才有绿色的草地,草地上,一条涓涓细流,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切诺基”此时就穿行在这峡谷底部,在峡谷里行驶了一会儿,唐风忽然发现不知何时,空中飘起了雪花,这是他最担心的情况,但这也是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此行会遇到的情况,唐风小声抱怨道:“真糟糕,下雪了!” 车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很快便覆盖了周围的一切,慢慢地,唐风发现一直陪伴他们的那条小溪不见了,他停下车,拿出地图和GPS,还有电子罗盘,再次确定方位,“没有错!按照地图显示,这条峡谷就是前往B区最近的一条路。” 唐风已经不知不觉开了三个小时,韩江接替他,继续驾驶“切诺基”沿着峡谷前进,韩江充分吸取了昨天驾车的教训,异常小心地驾车越过一座又一座高低起伏的小土丘,艰难地在碎石密布的峡谷里前行,又是两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坡度较大的坡道,韩江猛踩油门,向坡道冲去,“切诺基”爬上坡子,大家明显感到了海拔的上升,韩江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车子千万不要出问题!千万不要出问题!” 车子没有出问题,载着众人顺利到达了坡顶,可是翻过这道坡,后面竟是一连串高低起伏的山峦,“切诺基”一路翻山,在驶过最后一个垭口后,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更加壮丽的峡谷。 韩江踩住刹车,将车停在了垭口,四个人都跳下车,唐风喃喃道:“这么壮丽的峡谷,难道就是我们要找的B区?” 韩江在对比了GPS和军用地图后,确定道:“这就是我们之前确定的B区。” 徐仁宇用望远镜观察了地形后,对大家说道:“如果这就是B区,那么我们要找的黑头石室就应该在这个峡谷中。你们看峡谷两边,雪峰耸峙,峡谷尽头,是一条从雪峰绵延而下的现代冰川,这是个相对封闭的环境,绝对幽深,只有通过我们刚才进山的那条峡谷才能进来,我敢断定肯定很少有人来过这里。” 可徐仁宇刚说完,马卡罗夫忽然小声反驳道:“哼!很少有人来过这里,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家顺着马卡罗夫手指的方向看去,三人全都愣住了,特别是刚才还信誓旦旦地断定“很少有人来过这里”的徐仁宇,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就在马卡罗夫手指的地方,垭口旁的白色雪地中,隐约露出了一个红色的可乐瓶! “我靠!这……这里居然会有可乐瓶?我真是服了!”徐仁宇一拍车顶,怒道。 唐风则失望地坐在了雪地里,“我看咱们是又白跑了一趟,这里肯定又跟A区一样一无所有,居然会出现可乐瓶,这是哪个缺德鬼丢的?一点公德都不讲!我估计咱们等会儿还能发现方便面口袋和吃剩的面包!” 韩江见到那个可乐瓶时,头脑里也是“嗡”的一声,他马上想到了两种可能性:一是有普通游客,或是驴友来过这里,二是……第二种可能性令他不寒而栗,那就是一直追杀他们的那伙黑衣人!不论那种可能,对他们的计划都是沉重的打击! 这时,马卡罗夫说出了韩江心里最担心的事,“会不会是我们的那伙‘老朋友’?” 马卡罗夫的话,让唐风和徐仁宇心里一颤,韩江说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不论是哪种可能,对我们都不是好消息,我看了那个可乐瓶,应该就是不久前丢弃的,如果只是普通游客和驴友所弃,那说明这里并不是人迹罕至,不符合我们对黑头石室的判断;如果是那伙黑衣人丢弃的,那更是万分险恶!最坏的可能,那伙人也许已经拿到了第二块玉插屏。” “如果那伙人拿到了第二块玉插屏,那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唐风失望地喘着粗气说道。 “按我原来的设想,我们得到了大喇嘛的指点,又有阿尼玛卿地区的地质资料,还有其它便利的条件,应该比我们的对手更有优势,可是现在我心里也没底了……”韩江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了,不论如何,我们已经到了这里,还是到这条峡谷里看看吧。”马卡罗夫提议。 韩江无奈地点点头,然后用望远镜看了谷里的景物,没有看见人,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韩江放下望远镜,对徐仁宇和马卡罗夫吩咐道:“这次,你们俩就留在车上,我和唐风下去看看就行了。” “为什么?”马卡罗夫不解。 “因为那伙黑衣人随时可能出现,明白了吗?你们俩的任务是保护好车和装备,如果我们没了车和装备,就等着被冻死、困死在山里吧!”韩江说话的同时,雪越下越大了。 马卡罗夫和徐仁宇留下看守车和装备,唐风和韩江则冒着风雪向峡谷里走去,在这高海拔地区,他们每走一步,都要比平时艰难许多,因为那个不该出现的可乐瓶,韩江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两人艰难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走到了峡谷尽头那条巨大的冰川下,唐风面对这壮丽的冰川,无言以对,他被深深地震撼了,嘴里不住地喃喃自语:“太震撼了,太美了!” 韩江拉拉他的衣袖,失望地说:“快走吧,这里不可能再有什么发现了。” 但唐风却不为所动,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走了几步,韩江喊道:“你要干什么?这里的冰川很不稳定,小心雪崩!” 可唐风就像没听到韩江的警告,继续向冰川的巨大冰舌处走去,韩江在后面怒道:“我命令你回来!” 唐风这次停住了脚步,韩江又喊了一声“快回来!”,可韩江话音未落,唐风却冲他喊道:“你看,这里有个洞!” 韩江猛然一惊!洞?难道就是他们苦苦寻觅的黑头石室?他顾不得什么雪崩,紧跑两步,来到唐风身后,可就在此时,唐风却突然向后急退了两步,正撞在韩江的身上,韩江觉着唐风有点不对劲,忙问道:“你怎么了?” 唐风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抬起了僵硬的手臂,指了指岩壁上的那个洞口,韩江顺着唐风的手臂看见,在紧邻谷底的一大块黑色岩石上,果然有一个不大的洞口,可是——可是这个黑漆漆的洞口内,却隐隐约约闪出了两道绿光…… “是狼!”韩江惊出一身冷汗。 “雪狼!这是真正的雪狼!”唐风嘴里喃喃自语道。 韩江和唐风同时后退了两步,洞里的那两道绿光越来越清晰了,韩江观察了一会儿,判断道:“这是一匹怀孕的母狼,这附近应该还有其它的狼!” 韩江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凄厉的狼嚎,母狼毫不畏惧,盯着面前这两个不速之客,忽然引颈嚎叫,像是在和不远处的狼群遥相呼应。 “我们跑吧?”唐风清醒过来,提议道。 “不!我们不能跑,要慢慢地向后撤。”韩江极力保持着镇定。 “你说这个洞会是黑头石室吗?”唐风问韩江。 “这要问你,你是专家!” “专家?我也没见过什么黑头石室啊?”唐风的话语明显颤抖起来。 “我看不像!这个洞很小,和传说中的黑头石室不符啊!” “是啊!传说中,没藏氏全族人在黑头石室中躲过了暴风雨,可见黑头石室应该有比较大的空间。”唐风用他仅剩的那点理智判断道。 韩江点点头,又道:“还是想想我们怎么撤吧?” “你不是有枪吗?”唐风提醒道。 韩江这才想起自己带的枪,他摸了一下身上的枪,是啊!有枪,应该可以对付这一只怀孕的母狼,可是那随时可能出现的狼群,让韩江放弃了开枪的念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枪。 天空被大块的乌云覆盖,雪越下越大,韩江和唐风慢慢地后退,慢慢地远离了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远离了壮丽的冰川,当退到已经看不到那匹母狼的地方,两人转身,快速向垭口上的“切诺基”奔去。 顾不上眩晕,顾不得滑倒,顾不得高山反应,唐风和韩江都很清楚,他们要赶在狼群出现之前,离开这里,两人连滚带爬地总算回到了垭口上,“切诺基”中的马卡罗夫和徐仁宇见两人如此狼狈,不知他们在峡谷内看到了什么,赶忙将两人扶进车,关切地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唐风已经被高山反应折磨得说不出话来,韩江也是断断续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狼……狼!这里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快离开这儿吧!” “难道就是夜里我们听到的狼嚎?”徐仁宇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赶紧发动“切诺基”,一个漂亮的倒车,调转车头,可就在徐仁宇刚要把油门踩到最大,准备飞奔出去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吱——”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传遍了整个山谷! 徐仁宇趴在方向盘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就在他们面前,垭口下面,来时的坡道上,漫天大雪中,一匹孤独的雪狼伫立在车前! 车里的人都怔住了,这是一匹漂亮的狼,雪花已经将它打扮成了银白色,和他身上的皮毛浑然一体,它挡住了“切诺基”的去路,抬起骄傲的头颅,对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发出一声骇人的嚎叫。 唐风听到这声嚎叫,浑身一颤,这是一副让他终身难忘的景象,连绵的雪山下,漫天的大雪中,这匹孤零零的雪狼傲然独立,伫立在山坡上,“它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拦住我们的去路。”唐风喃喃道。 “因为我们侵犯了它的领地!它是这里的王!”马卡罗夫忽然解释道。 不论马卡罗夫的解释是否正确,但大家都意识到了这匹雪狼对他们的敌意。 狼和“切诺基”,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匹狼与四个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空中飘下的雪花已经渐渐覆盖了他们来时的道路…… “再不走,我可辩不出来时的路了!”徐仁宇提醒众人。 “你说怎么办?”韩江反问徐仁宇。 “撞过去!”徐仁宇道。 大家对徐仁宇的主意心里没底,谁也无法估计撞过去的后果! “让我来!”说着唐风和徐仁宇交换了座位,坐到驾驶座上,他紧盯前方,握紧方向盘,发动了车,唐风缓缓地将车向后倒了一段,二十秒钟后,唐风猛地一踩油门,直向坡道上的那匹雪狼驶去,车速越来越快,“切诺基”的前大灯发出了强光,鸣笛,再加速,可对面的那匹狼却毫不畏惧,一动不动,直视前方飞驰而来的车。 就在其他三人以为唐风要撞上狼时,唐风突然猛踩刹车,又是一声刺耳的刹车,“切诺基”稳稳地停在了雪狼的前方,只差两米,“切诺基”就要撞上那头雪狼! 两米!车和狼再次陷入了对峙,这是更近的对峙,雪狼双眼发出两道绿光,和“切诺基”前大灯发出的强光,互相直射着对方,车和狼就这样相持了五分钟,最后“切诺基”熄灭了前大灯,败下阵来! 唐风无奈地开始倒车,徐仁宇略带轻蔑地反问唐风,“你怎么不撞过去?” “因为它们是这里的主人,我们只是客人,哪有客人……” 唐风还没说完,徐仁宇便打断了他的话:“好!好!你就当你的客人吧,我看你怎么过去?” 唐风没再搭理徐仁宇,他一边倒车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当他将车停住时,韩江凑到唐风旁边,指了一下坡道右边的山坡,唐风马上心领神会,对马卡罗夫和徐仁宇嘱咐道:“你们坐好,我们就要过去了!” 说罢,唐风猛踩油门,再次从坡道上向那匹狼冲了过去,马卡罗夫和徐仁宇以为唐风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撞挡住去路的雪狼,可就在“切诺基”接近那匹狼时,唐风猛打方向盘,冲上了坡道旁已经被白雪覆盖的山坡,山坡与地面呈45度斜角,“切诺基”车身几乎倾斜过来,完全靠左侧的两个车轮在滑行。 “切诺基”绕过了坡道上的那匹狼,唐风再打方向,将车驶回到坡道上,这一系列动作,全在不到半分钟中完成,车厢内的人被颠得东倒西歪,根本还没反应过来;而坡道上那头雪狼,却敏捷地转过了身,当车里的人朝后望去时,看见那匹狼仰头朝天,再次发出了那熟悉而又骇人的嚎叫。 唐风稍稍减慢了车速,从坡道上下来,向来时的峡谷驶去,他一直在后视镜里,注视着还伫立在风雪中的那匹雪狼,直到雪狼消失在后视镜中…… “但愿不要再碰到狼!”唐风舒了一口气道。 “但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只要我们还在这山里,我们碰到狼的可能性就很大,因为狼不是独居动物,他们至少会是一群。”马卡罗夫告诫道。 “是啊!我们夜里听到的狼嚎,肯定不止两匹狼,但是这里怎么就单单碰到两匹狼呢?其它的狼呢?”徐仁宇狐疑道。 “也许这只是两匹离群的孤狼,真正的狼群,我们还没遇到!”韩江推测说。 韩江的话让大家不寒而栗,四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再遇到这些狼?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有枪有车,装备精良,为什么还会如此惧怕这些狼? 车厢里,陷入了沉默,韩江瞥见唐风若有所思的样子,打破了沉默问唐风:“小学究在想什么呢?害怕了?” “害怕?不!不是。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唐风答道。 “一个人?谁?不会是梁媛吧?”韩江故意打趣道,想缓解一下车里紧张的气氛。 但唐风却严肃地说道:“我刚才看见那匹狼,忽然想到了元昊!” “元昊?西夏的开国皇帝!你怎么忽然想到了他?”韩江颇感诧异。 唐风解释道:“因为野史上曾经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元昊的母亲卫慕氏是党项豪酋卫慕家族的千金,她先嫁给了元昊的父亲拓跋德明,婚后不久,她便生下了元昊,当时,党项人是在德明的父亲西平王拓跋继迁率领下,实力还很弱小,卫慕氏生下元昊后,党项人便遭到吐蕃人的攻击,那次吐蕃人的攻击对党项人打击很大,拓跋家族全被打散,继迁和德明领着族人好不容易冲出吐蕃人的重围,却发现卫慕氏和还在襁褓之中的元昊都不见了。” “不见了?后来呢?”马卡罗夫发觉他现在对中国的历史,特别是西夏的历史越来越感兴趣。 “在混战中,卫慕氏被吐蕃人抢去,吐蕃大酋长看上了卫慕氏的美貌,于是纳卫慕氏为他的王后,卫慕氏一个柔弱女子无力反抗,便又成了吐蕃人的王后,后来还为吐蕃大酋长生了一个儿子。” “真是神奇,这个卫慕氏既做了党项人的王后,又做了吐蕃人的王后。”马卡罗夫感叹道。 “这并不奇怪,欧亚大陆上的游牧民族,在早期大都有抢婚的习俗,成吉思汗的皇后孛儿帖不也是被蔑儿乞人抢走,生下了成吉思汗的长子兀赤。这些民族都是狼的后代,抢亲毫不奇怪。”唐风解释道。 “那元昊呢?”马卡罗夫问。 “元昊当时还是襁褓之中的孩子,混战中,他被弃荒野,他的祖父继迁,父亲德明,收拾残部回到原来的营地,可却怎么也寻不见小元昊,所有人都以为元昊已经死了,但是元昊并没死,他被狼给救了!” “被狼救了?”马卡罗夫满脸惊异。 “是的,狼发现了这个孩子,不知是何缘故,狼非但没有吃掉元昊,反而救了他,就像你们西方古老传说中的‘狼人’一样,元昊是喝了狼奶,才没有饿死,只不过他后来没有变成狼人,而是又回到了党项人中,这个鹰狼不食,喝狼奶长大的元昊,长大后便成了威震朔漠的一代雄主。因此,当时很多人都相信,元昊身体内流淌着狼的血液,这既给了他坚韧不拔的品质,也造就了他日后残暴的性格,元昊后来逼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卫慕氏,诛灭了为西夏建立立下赫赫大功的野利家族,这其中也包括他的皇后野利氏,所以,每当有人诅咒元昊时,就会说他不是人,是一头凶狠的狼!而当这些话传到元昊耳朵里时,他身上的狼性便会被空前的激发出来。” “听你这么说,再结合历史记载中的元昊形象,我觉得这位西夏王朝的开国皇帝,就是狼的化身,他的身上有许多狼的特性。”马卡罗夫说道。 徐仁宇想了想,也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元昊确实是喝了狼奶才活下来的,中国历史上的这些大大小小的皇帝、君主,喝狼奶长大的恐怕只有元昊一人吧!” “不错!只有元昊一人,我观党项人的历史,在元昊之前,常常被其它部族欺辱,吐蕃、回鹘、契丹等等,无不想在党项人身上割一刀,包括唐朝,宋朝,也想让党项人称臣纳贡。但是,元昊改变了这一切,他不但消灭了回鹘,赶走了吐蕃,还和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宋朝,契丹分庭抗礼,如果说元昊之前的党项人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羊,那元昊之后的党项人就不再是羊,而是一群狼了!”唐风说道。 “按你这么说,是元昊赋予了党项人狼的精神!”韩江笑道。 唐风点点头,忽然打断众人,说道:“你们坐好,我要超条近路,早点走出这峡谷。”说完,“切诺基”径直冲上了峡谷旁的一个山坡。 “切诺基”翻过了两道不高的山,这才停止了剧烈的颠簸,韩江问唐风:“你走的这条路对吗?” 唐风看了看GPS和电子罗盘,肯定道:“你们放心,路不会错的!你们还是多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不管他什么狼性不狼性的,我们首要的目标是尽快找到黑头石室,找到第二块玉插屏!” 韩江看着地图,忧心忡忡地说:“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寄希望最大的A区和B区都没有发现黑头石室,看来我们又要重新开始了。” “会不会本来这一切就是一个传说?”徐仁宇疑惑地说。 “不!这不可能,这是没藏家族世代保守的秘密,他们为了这个秘密,甚至不惜生命,所以不会错的!我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证明这个古老的传说并不是传说,而是历史,因此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唐风反驳了徐仁宇的疑问。 “不仅仅是没有理由怀疑,而是不能,也不准怀疑,因为这会动摇我们的决心,这是我决不能允许的。”韩江的话暂时打消了大家的疑问。 唐风一边驾车一边思考着,嘴里喃喃自语道:“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呢?” “也许我们一开始的推论就错了。”韩江忽然说道。 “错了?”大家不明白韩江的话,都用疑惑地目光盯着韩江。 韩江解释道:“唐风,你和罗教授一致认为黑头石室应该在阿尼玛卿雪山的地势相对低矮的东部,你想过这个推断有没有问题呢?” 唐风猛然醒悟,“你是说……我和罗教授都推断错了,黑头石室并不在阿尼玛卿雪山东部,而是在阿尼玛卿雪山地势高峻的西部地区?” “我没说你和罗教授推断错了,我只是说可能,有这种可能。”韩江道。 “现在想来完全有这种可能!”唐风肯定了韩江的推测,但很快他又陷入了疑惑,“可是……可是我实在无法想象党项人会翻越阿尼玛卿雪山西部那高耸险峻的雪山?” “也许他们是迫不得已,除了蒙古人的追杀,他们还可能遭受了当地部族的攻击,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马卡罗夫推测道。 “什么可能都有,我们现在需要再跟总部联系,让总部将阿尼玛卿雪山西部详细的地质资料传给我们研究。”韩江说道。 唐风听了韩江的话,点点头,道:“不错!我们俩想到一块去了,所以刚才我没有继续沿峡谷返回原路。” 韩江马上明白了唐风的意图,接道:“所以你现在越出峡谷,继续向西行驶,你的目标是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首府玛沁县大武镇。” “嗯!我的想法是到大武,先休整一下,同时联系总部,重新研究所有关于阿尼玛卿雪山的地质资料,然后再确定下一步的方案!”唐风说完自己的想法,大家都表示赞同,唐风忽然又没头没脑地补充了一句:“但是,要快!”说完,唐风加快车速,向大武全速前进。 天黑之时,“切诺基”缓缓驶进了大武镇…… 第二十六章 征服冰川 一路还算顺利,韩江接替唐风驾驶,天刚刚擦黑,唐风一行便来到了青海果洛藏族自治州首府玛沁县大武镇。按说作为果洛州的首府,也算是一地级行政单位,但在这荒凉的高原上,作为果洛州首府的玛沁县,仅仅是个几百户人家的小镇,“大武”当地藏语的意思是“马匹丢失的地方”,这个小镇处于阿尼玛卿雪山腹地,镇上大多是藏民,偶尔有些在此经商的四川人,当然这里还少不了全世界慕阿尼玛卿大名而来的驴友。 不过,唐风他们来的时候,早已过了旅游季节,天一黑,整个小镇很快就安静下来,“切诺基”缓缓行驶在大武镇的街道上,四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唐风一路踅摸着可以入住的旅店,而韩江却驾驶着“切诺基”不紧不慢地在街道上游荡。 “哎!这有家旅馆开着门,可以去问问。”唐风指着路边的旅馆叫道,可韩江根本没理会唐风,驾车驶过了那家旅馆,唐风抱怨道:“你都快把这小镇转遍了,到底要干什么?” “韩在看我们的那些老朋友,是不是也来到了这里?”马卡罗夫替韩江回答了唐风。 马卡罗夫的话提醒了唐风,是啊!现在不是旅游季节,在这荒凉的高原小镇上,如果有外人到来,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唐风正想着,忽然,韩江把车停住了,唐风定睛一瞧,在一座小旅馆门外,停着一辆“路虎”越野车,旅馆门开着,“路虎”的车灯闪动,几个人影正从旅馆里进进出出…… 韩江对徐仁宇使了个眼色,道:“你是生面孔,去问问那些人是什么人?” 徐仁宇领了任务,跳下车,装作旅行者的模样,走了过去……不大一会儿,徐仁宇回到车上,对韩江汇报道:“几个北京的驴友,从西藏一路开车过来,准备回北京的。” “驴友?从西藏过来?从西藏过来回北京,为什么不走国道,跑到这里来?”韩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甚至做好了应付那伙人从车里突然端出枪来的准备。 “哦!我问了,他们说他们是特地从花石峡过来,想看看阿尼玛卿雪山,当然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看了,因为这个季节,一般是不允许攀登阿尼玛卿雪山的。” 徐仁宇的话,说得合情合理,但韩江还是不能放心,他又观察了那伙人好一阵,最后他确定那确实是一伙不合时宜的驴友后,才缓缓发动“切诺基”,驶回了唐风刚才说的那家旅馆前,他之所以选中这家旅馆,是因为这家旅馆有个院子,可以停车,同时韩江还看见了这家旅馆屋顶的卫星天线。 韩江将“切诺基”停在院子里,四个人跳下车,走进这家冷清的旅馆,旅馆不大,条件也不算好,老板是个四川人,倒还热情,旅馆里除了他们四人,就再无别的客人了。 韩江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警觉地问老板:“生意这么冷清,怎么还在这儿坚持?” 老板摇摇头,答道:“现在过了旅游季节,没什么客人,你们算是来巧了,我正准备收拾收拾回老家呢!你们要是过两天来,我可能就不在了。” “这么说我们运气还挺好!”唐风笑道。 “是啊!你们运气不错,呵呵!”老板说道。 韩江又问老板:“这两天镇上还有外人来吗?” “外地人倒是有几拨,主要是去西藏做生意的,旅游的很少了。”老板答道。 看来那伙黑衣人并没来到这里,至少在此之前还没有。韩江听了老板的话,暗自寻思着。 老板将四人带到了二楼的房间,这是一间四个人的房间,正好够他们住的!老板下去给他们准备饭菜,韩江将门关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这房间没有问题,才一屁股坐在床上。 唐风知道,韩江对那伙追杀他们的黑衣人时刻保持着警惕,但他总觉着韩江似乎有些过分紧张了,他见韩江忙活半天,一无所获,不禁笑道:“队长,我看你也太紧张了,咱们这次从玛曲出来,一路上,除了那个意外出现的可乐瓶,根本没见那伙黑衣人的影子,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来这里。” “你不要掉以轻心,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随时可能出现!”韩江告诫道。 唐风却反驳道:“不是我轻敌,你认真想想,黑云带着我们从七色锦海出来,我们马不停蹄就调集那么多资料和装备进了阿尼玛卿雪山,那伙黑衣人我猜他们根本就不清楚黑头石室的情况,至少没有我们掌握得情况多,退一步讲,就算他们知道关于黑头石室和第二块玉插屏的情况,但他们毕竟没有我们这么快的准备速度,怎么能在我们之前出现在这里呢?” 韩江听不下去了,用强硬的口吻对唐风说:“我不知道那伙人究竟掌握了多少关于黑头石室的情况,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来到了这里,但是我相信我这么多年养成的直觉,你要相信我的话,越是在我们松解的时候,我们的敌人越有可能出现!” 韩江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大家互相看看,不约而同警觉起来。 韩江听到敲门声,警觉地拔出手枪走到门后,问道:“谁?” “几位!你们要的饭菜,准备好了,你们是下来吃,还是要我送上来?”门外传来旅馆老板的声音。 原来是虚惊一场,韩江收起手枪,答道:“我们等会儿下来吃。” 四个人下到一楼,看见老板给他们准备了一桌菜,再仔细一看,全是红红的川菜,四人已经一天没有吃到热饭了,于是他们很快报销了这一桌饭菜,包括吃不惯辣椒的马卡罗夫,这会儿也吃得特别香。 唐风又向老板打听了一些情况,特别是阿尼玛卿雪山的情况,老板一听唐风问阿尼玛卿雪山,忙摆手道:“这个时侯不是登山的时候,你们千万别去雪山,会出事的,而且攀登阿尼玛卿雪山,需要到西宁办手续,得到批准后,组队才能去!” 唐风笑道:“我们只是随便问问,这个季节我们当然不会去登山喽。” 唐风虽然极力否认他们要去登山,但老板可能是看到了他们携带的一些登山装备,还是一个劲地劝他们不要去,并对众人讲了许多关于攀登阿尼玛卿雪山失败的例子,可怕的雪崩,突变的天气,还有关于山神的传说……大家听完老板所说的这些,心头都笼罩上了一层氤氲。 回到房间,唐风和韩江再次与赵永进行了连线,要求赵永为他们收集阿尼玛卿雪山西部地区详细的地质资料,赵永领命,韩江结束了连线,再看唐风、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三人已显倦态,但是韩江还是不能让大家都睡,他安排自己和唐风、徐仁宇轮番值守,以防不测。 唐风和徐仁宇都认为他太多疑了,但只得执行命令。一夜平安地过去了,次日清晨,赵永就给他们传来了韩江需要的资料,众人围在电脑前,仔细查看,在赵永传来的三维地形图上,他已经标注出了一块可疑区域,大家惊诧之时,赵永开口解释道:“这是我和罗教授通宵研究的结果,那个标注的区域是最有可能发现黑头石室的地区,这个可疑区域位于阿尼玛卿雪山主峰‘玛卿冈日’西北三十多公里处的雪山环绕中,这和那个古老传说中所描绘的区域很相像,甚至比我们之前确定的A区和B区,希望都要大!” “比A区和B区的希望都要大?”众人不解。 赵永解释说:“因为结合卫星照片分析,我们在这个区域发现了人工建筑的痕迹,虽然不多,也很不清楚,但足以说明一切,你们想想,这个区域的海拔要比A区和B区都要高,根本不适宜人类长期生存,那里怎么会出现人工建筑的遗迹?”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个建筑是为了一些特定的目的所建!”唐风大胆推测道。 “特定的目的?”韩江疑惑。 唐风进一步推测道:“比如古人为了祭祀之类的纪念性建筑。” “在这么高的雪山上?”徐仁宇惊诧。 “不!不是在雪山上,而是在这儿!”说着,唐风指着地形图上相对应的位置,解释道:“从地形图上看,这不是在雪山上,而是在雪山环抱的山坳中,这和党项人的那个传说极其相似,从图上看,这里的海拔比周围的雪山要低得多,只是没有道路通往这里,要想进入这个区域,就得翻越雪山。” “党项人会将黑头石室建在海拔这么高的位置吗?”马卡罗夫也不敢相信。 唐风笑道:“老马,我先纠正你刚才话中一个小错误,如果黑头石室真的在这里,那么,并不是党项人将黑头石室建在这里,而是黑头石室本来就在这里!” “黑头石室本来就在这里?”马卡罗夫更加不解。 唐风解释道:“根据玉插屏上所刻的文字,再结合其他文献的记载,党项羌人自古游猎于阿尼玛卿雪山下,白河流域的草原、森林中,在党项羌人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阿尼玛卿雪山是他们所能见到最高的山,在生产力不发达的遥远古代,党项羌人很自然的会对这座高山产生崇拜之情,他们很可能会利用雪山上,或雪山附近现有的一些山洞,加以改造,建成所谓的‘黑头石室’,用于纪念他们的祖先和神灵。这样就能回答你前一个问题,因为黑头石室本来就是利用山洞之类的特殊地质构造加以改造的,再加上要满足对阿尼玛卿山神的崇拜,所以,黑头石室出现在这么高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这么说,黑头石室是用来祭祀山神的喽?”马卡罗夫又问。 唐风解释道:“对阿尼玛卿雪山的崇拜,其实直到现在还广泛的存在,比如当地藏民就认为阿尼玛卿雪山是一座神山,藏民称阿尼玛卿为“博卡瓦间贡”,即开天辟地九大造化神之一,在藏民所信仰的二十一座神雪山中,阿尼玛卿排在第四位,专门负责安多地区的山川河岳,是当地人的保护神,以前,我曾在青海藏民的家中看到过阿尼玛卿山神的画像,阿尼玛卿山神身着白盔、白甲、白袍,胯下骑一匹白马,手执银枪,许多青海的藏民都相信阿尼玛卿山神武艺超群,法力无边,可以降魔除妖,因此,经常可以看见许多藏民不远千里,顶风冒雪,虔诚地来到阿尼玛卿雪山转山祈福。” “崇拜山神,这是一种原始的多神崇拜吧?”徐仁宇抽着烟斗插话道。 “也可以这么说,但是,恕我直言,徐博士,您不了解当地藏民的信仰,他们的执着,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你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原始的多神崇拜’,就觉得这很愚昧,这种崇拜能延续上千年,本身就说明了这种信仰旺盛的生命力。” “好!我说不过你,就算这种信仰有旺盛的生命力,可这和黑头石室有什么关系?”徐仁宇问。 “当然有关系,我刚才说了当地人对阿尼玛卿雪山山神的崇拜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之前,我也曾说过,这里原始的居民是党项羌人,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现在当地人对阿尼玛卿雪山的崇拜,是继承了党项羌人的传统,更重要的是,阿尼玛卿雪山,对于早年的党项羌人不仅仅是一座神山,一座伟大的山,她还是党项羌人最初的发源地,所以,阿尼玛卿雪山对于党项羌人有着特殊的意义。” “可现在当地已经看不到任何党项人的遗迹了!”徐仁宇怀疑道。 “不错!这么多年来,从未在阿尼玛卿雪山发现过党项羌人的遗迹,那是因为早年党项羌人在这儿的历史,过于久远了,如果要有,那么只可能是我们要寻找的黑头石室了!”唐风说道。 “既然说到了这,那也就是说C区的可能性很大喽?”韩江忽然问道。 “我还是不能相信,C区的海拔太高了,从地图上看,我们要进入C区,至少要翻越一座雪山,我就不信当年那些党项人能进入这么偏僻、荒凉、高海拔的地区。”徐仁宇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确实让人不可思议。”马卡罗夫也摇着头说道。 韩江将视线转向唐风,问道:“唐风,你呢?” “我也不能确定,这一切确实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唐风说完,韩江便怒道:“合着你刚才说的那么起劲,到头来,你自己也不相信。” “我不是不信,我刚才的那些话都只是我的推断,虽然我认为我的推断完全有可能符合事实,但这个推断确实很让人震惊,所以我也不能确信。”唐风争辩道。 韩江脸色阴沉下来,总结道:“行了,我也不用问你们了,我的准则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去争取,所以,我们必须去那个神秘的C区看看!而你们三位,现在想要退出,哼,也已经晚了,丢掉幻想,准备上路吧!” 韩江说完,大家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了,韩江又看了看赵永发来的资料,发现关于C区的资料特别少,除了那几张模糊不清的卫星照片,还有赵永根据一些数据推测出的一个三维地形图,就没别的了。 韩江疑惑地问赵永:“关于C区的资料,怎么就这点?” 赵永解释说:“确实很少,因为我们掌握的资料就很少。还是让我给你介绍一下阿尼玛卿雪山的吧,阿尼玛卿雪山以前曾被人称为‘神秘的阿尼玛卿’,因为1926年,有一个美国人攀登阿尼玛卿雪山主峰时,在4900米的位置,他估计此地离峰顶还有3600米,于是,这个美国人著书立说,宣称阿尼玛卿雪山有8500米高。后来,又有一个美国人攀登阿尼玛卿雪山,他最后得出的数据说阿尼玛卿雪山有9000米高。” “9000米高?那岂不是比珠穆朗玛峰还高了吗?”马卡罗夫惊道。 “是啊!如果阿尼玛卿雪山真有9000米,那真的比珠穆朗玛峰还高了,所以,阿尼玛卿雪山曾一度被人误认为世界第一高峰!但其实,这两个美国人都错了,阿尼玛卿雪山并没那么高,它的主峰‘玛卿冈日’由三个海拔6000米以上的峰尖组成,最高峰海拔6282米,‘玛卿冈日’周围还有18座5000米以上的高峰,这些高山上冰雪连绵,长年不化,其间,冰川发达,山势险峻;而你们将要去的C区,虽然不用登顶雪山,但难度更大,更为险恶,因为这里资料奇缺,根本没有现代人来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是一块没人去过的处女地。”韩江道。 “至少没有现代人类去过C区的记载和痕迹,阿尼玛卿峰顶有人登上过,但这神秘的C区,可就没有人去过了,所以,我很为你们担心,阿尼玛卿地区年平均气温0度以下,气候恶劣,变化无常,一般登山季节是6月至8月;而你们现在这个季节去,气温已经很低了,在山上随时可能遭遇暴风雪,虽然你们不去登顶,但你们的难度丝毫不逊于登顶。” “我完全明白。”韩江和赵永结束了连线,转而问其他三人:“你们谁有攀登5000米以上高山的经验?” 三人面面相觑,徐仁宇首先摇了摇头,马卡罗夫也摇头说:“年轻时,我们曾经学过登山,不过,我并没真正爬过那么高的山。” 当韩江转向唐风时,唐风刚要说话,韩江便打断道:“你就更不用考虑了,你这细皮嫩肉的,肯定是没有啊!” 唐风还颇不服气,“你别小瞧我啊,以前,青海,西藏我也都来过……” “你那是来旅游,不是登山!”还没等唐风说完,韩江就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韩江接着说道:“这么说,咱们四人当中,只有我爬过5000米以上的高山,那你们三个该怎么办?” “怎么办?”三人异口同声反问道。 韩江小声喝道:“怎么办!练,我们只剩下大半天的时间,我要在这大半天的时间里,把你们三个至少练成业余登山运动员。” 于是,在这一天剩余的时间里,韩江使出浑身解数,教三人如何使用登山器械,如何在绝壁上绳降,如何固定锚点,如何应付雪崩等突发情况。 经过整整一天的训练,几人都基本掌握了登山的要点,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天又要黑下来了,韩江却还独自站在窗边,盯着远处雪雾中的阿尼玛卿神山出神。 唐风以为韩江是在为他们几人担心,便宽慰韩江道:“你不用替我们担心,你交给我们的,我们都已经学会了,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再说,我看了赵永传来的那个三维地形图,进入C区,似乎并不用翻越5000米以上的高山,我看到在南面和北面各有一条宽阔的冰川,坡度也不算陡峭,如果我们从冰川上爬过去,我觉得难度应该不算太大!” 韩江扭头拍拍唐风的肩膀,道:“你说的那两条冰川,我也看到了,问题是……两条冰川我们该走哪一条?从图上看,北面的那条冰川距离长,坡度缓,我暂时称呼它为1号冰川,而南面的那条冰川距离短些,我暂时称呼它为2号冰川,坡度看上去似乎差不多,可能2号冰川坡度要大一些;我个人倾向于从2号冰川走,因为它距离明显比1号冰川短,我们现在要抢时间。” “2号冰川?可是我们仅仅从距离和坡度来确定路线,似乎太草率了。”唐风怀疑道。 “但我们现在只有这些资料,也没有时间先派个小分队去探查,所以只能如此!另外,卫星照片上,我看不清1号冰川最终的走向,它通向哪里?是否能引领我们进入C区,我无法判断,而2号冰川,在图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顺着它往上爬,可以从南面进入C区。”韩江解释道。 徐仁宇凑上去看了看,说:“是啊!这条1号冰川怎么看不清楚,在卫星照片上它的尽头是一片阴影,2号冰川倒是很清楚,我估计这是因为2号冰川在南面,向阳,而1号冰川在北面,拍摄角度的问题,如果没有时间做进一步探查的话,我也倾向于走2号冰川。” 韩江最后总结道:“徐博士的分析很有道理。2号冰川,从卫星照片上看那是一条相当雄伟的现代冰川,从那儿翻越进C区,相对来说,应该是一条捷径,但既便如此,也要万分小心,冰川上,随时可能有雪崩发生,而翻越过这条冰川,那边具体的情形,我们也不十分清楚,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 唐风点了点头,韩江却又接着说道:“其实我最担心的并不是你们,也不是翻越那条冰川,最让我担心的还是那伙黑衣人,从我们进入阿尼玛卿雪山来,他们一直未出现,甚至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太不正常了,太不正常了。难道他们已经比我们先找到了黑头石室?” 唐风一听韩江还是在担心那伙黑衣人,叹口气道:“对手没出现,你倒觉得不爽了,你是不是非要被他们追杀得无处可逃,才觉得正常;我昨天就说了,那伙人根本不可能比我们更早找到黑头石室,他们现在应该还没摸到门道呢?所以,你看,这冷清的小镇上并没有见到他们的踪迹。” 韩江还是不住地摇头,“不错,我们在这里没见到他们,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来到阿尼玛卿雪山。” “所有来攀登阿尼玛卿雪山的人都会先到这个小镇来休整准备,我就不信他们要进山,会没来大武镇。”唐风说道。 唐风说得在理,韩江思虑良久,忽然喃喃道:“万一他们根本没来这儿,而在带足了装备,在野外休整呢?” “野外?你是说这里!大雪纷飞,寒冷刺骨,他们在野外休整?”唐风指着窗外还在下的漫天大雪反问道。 “从前段时间交手的情况看,这伙人的素质,忍耐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所以,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韩江说。 唐风却道:“你还是想想明天怎么出发吧?这大雪从昨天断断续续下到现在,要是再下下去,我看我们就只能在这儿过冬了吧。” 韩江看看窗外的大雪,心里不禁更加郁闷,“是啊!敌人,现在还没看见,可是,大雪,却是眼前的难题!”韩江不再想这些,他盼望着奇迹的出现,也许此时他更需要阿尼玛卿山神的保佑吧! 第二天一早,奇迹出现了,下了两天的大雪,居然停了!唐风、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四人吃过早饭,带好所有装备,跳上“切诺基”,全速向那神秘的C区驶去…… 按照韩江昨日确定的路线,他们一行并没有沿公路去一般登山者必去的雪山乡,而是一头插进了阿尼玛卿雪山腹地,这是到达C区最近,最快捷的路线,两天的大雪遮盖了地表的一切,包括道路,“切诺基”只能缓缓地在雪地里摸索前进,韩江一边驾车,一边不停地观察车外景物,可车窗外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唐风成了他的导航员,唐风不断地根据GPS,电子罗盘和地图的标示,修正路线,但即便这样,他们仍然走了许多冤枉路。 中午时分,天空完全放晴,唐风一行终于进入了一条峡谷,这是一条宽大的峡谷,峡谷两边的山势并不高,按照资料显示,这条峡谷的尽头,就应该是那条宏伟的冰川,而这条冰川,正是唐风所说进入C区最便捷的通道。 确定了路线,又有峡谷作参照,韩江明显加快了车速,“切诺基”在峡谷中上下颠簸,翻过了一些不高的小山丘,一个小时后,一副壮丽的图景出现在众人面前,四个人吃惊地下了车,在他们面前,峡谷两边原本平缓的山势,突然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猛然抬高,众人仰视面前的山峰,壁立千仞,高耸险峻,而在两峰之间,一条巨大的冰川,如白色巨龙从山脊上直泻而下,冰川在阳光照射下,蔚为壮观,美轮美奂,使人产生了虚无缥缈的感觉。 但是,四个人很快清醒过来,这不是梦中幻境,而是真真实实出现在他们面前,并将是他们要去征服的白色巨龙。唐风感叹道:“这就是2号冰川?这么壮观的冰川,足有数公里长,比我们在B区见到的那个冰川壮观百倍啊!” “确实比我原先在照片和地形图上看要壮观得多,可是我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征服这条冰川,比我们预先设想的难度要大得多!”韩江说道。 “是啊!这么雄伟的冰川,我也是第一次见识!”马卡罗夫也不禁感叹。 徐仁宇清醒过来,问韩江:“按照计划,我们是不是得从这冰川爬上去?” 韩江坚定地点点头,徐仁宇闻听,脑袋立马大了一圈,“哦!真是糟糕,现在想想我真不该来这儿遭这罪!” “现在后悔晚了!”韩江说完,便开始从车上搬下必要的装备,徐仁宇见状,又问:“你想现在就出发?” “现在不趁天好,赶紧翻过去!你还要等到何时?”韩江反问徐仁宇。 徐仁宇道:“可现在已经中午了,山上天黑得早,万一我们爬到一半,天黑了,怎么办?” 韩江看看面前的冰川,自信地说道:“事不宜迟,我看今天就可以,趁天好,一鼓作气,爬过这道冰川,天黑之前就可以进入C区!” 徐仁宇无奈,看看这么重的装备,反问韩江:“这么重的装备,特别是这帐篷,谁背?” 韩江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大家都要背很多东西,谁也别叫苦,现在大家先填饱肚子,然后向2号冰川进发!” 四个人匆匆填饱肚子,戴上头盔,全套登山装备穿戴整齐,背着沉重的装备,开始向面前这条白色巨龙进发…… 这条雄伟的白色冰川,千百年来一直横亘在青藏高原上,隐匿在阿尼玛卿雪山深处,它没有名字,谁也不知它成型于何时,也许这就是远古洪荒时代的杰作!也许,它的历史更为久远! 唐风站在这条白色巨龙前时,陷入沉思,千百年来,有人征服过这条巨龙吗?如果没有,那么,他们就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发现者,开拓者,如果有,那会是什么人?是党项人吗?他不知道,他跟在韩江后面,来到冰川近前,冰川前的冰舌部分,由于长时间的阳光照射,风化和水流冲击,形成了壮观的冰塔林,韩江介绍道:“冰塔林一般出现在冰川末端,它是冰川末端由于消融而残留的大块冰块,因状如塔形,故名冰塔林。” 四人穿行在形状各异的冰塔林间,仿佛进入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冰雪世界,因为阳光照射的角度不同,冰塔的消融速度也不一样,这便使冰塔林形成了高低不同,层次不一,千奇百怪的冰貌奇观,当然,这也为这些冰塔林随时坍塌埋下了隐患。 唐风跟在韩江身后,仰视一座座二十多米高的冰塔,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忽然,唐风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他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一座冰塔塔身上出现了道道裂纹,裂缝正在快速扩大,不好!这座冰塔有坍塌的危险!唐风想到这,发现韩江此时正在那座冰塔下面,他想喊韩江,已经来不及了,唐风猛地扑向韩江…… 与此同时,那座足有二十米高的冰塔伴随着一声巨响,坍塌下来,韩江和唐风都被埋在了雪里,好在唐风这一扑,将韩江带离了最危险的区域,等到徐仁宇和马卡罗夫将二人从血中扒出来时,他和韩江并无大碍,只是脖颈里塞满了冰冷的积雪。 清醒过来,韩江看看冰塔坍塌下来的地方,正是刚才自己站着的地方,不免心有余悸,他拍拍唐风的肩膀:“好小子,我没看错你,这次算你救了我一命!” 唐风则忧心忡忡地说:“这里的冰塔林虽然壮观,但太危险了,而且很容易迷失方向。” 韩江掸去身上的积雪,笑道:“那歌里是怎么唱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同理,不经历风险,怎么见如此美景!呵呵!” “我可不想为了看这美景,把小命扔在这里。”唐风道。 “行了!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的小命不会丢在这里!”说完,韩江在电子罗盘指引下,带领全队以最快速度通过了这片冰塔林。 从冰舌处,四人踏上了2号冰川,这是一片巨大的冰原,坡度不大,因为刚刚才下过雪的缘故,冰川上的雪非常松软,唐风测了一下,积雪厚度有6、7厘米,且为粉雪,一脚踩下去,竟废了很大劲,才重新把腿拔出来。 冰川随着山势,坡度逐渐上升,四人艰难地行进了一个小时,也没能走出多远,这时,走在前面的韩江忽然停住了…… 唐风追了上来,问韩江:“怎么不走了?” 韩江眉头紧皱,指了指前方,道:“我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冰裂缝!” 众人向前看去,前方的雪地上裂缝密布,有的深不见底,有的闪着慎人的寒光,唐风还在愣神的功夫,韩江已经从背包中取出了绳子,对大家嘱咐道:“大家把绳子缠在身上,结组前进,我和唐风一组,老马和徐博士一组,一定要小心。” 韩江示范,唐风、徐仁宇和马卡罗夫照做,四人重新踏上征程,途中,唐风数次一脚踏空,将脚陷入冰裂缝中,幸亏是结组前进,每次都被韩江给拽了上来。 一切都超出了唐风和韩江原先的预料,在山下看似坡度不大的冰川,却越来越陡峭险峻,积雪厚度和脚下密布的冰裂缝,这些都大大迟缓了他们的前进速度,四人用了两个多小时,才行进到冰川的一半位置,而接下来的那一半路程只会更加困难。 唐风看看天,光线已经逐步暗了下来,顶多再有一、两个小时,天就要黑了,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韩江原先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完成了,唐风感到一阵眩晕,他强打精神,又坚持往上走了几百米,他不能再走了,不是因为体力,而是他知道现在再不说,所有人都会有大麻烦了! 唐风喘着粗气,吃力地喊住韩江,说道:“队长,我们现在走了大半路程,但你看天快黑了,今天我们无论如何是走不过这道冰川了。” “你想说什么?”韩江反问。 “你总不会让我们在天黑后,还坚持翻山吧?那意味什么?意味着气温急剧下降,甚至再出现降雪,还有我们脚下的冰裂缝和随时可能降临的雪崩!” 韩江也看了看天,怒道:“我们已经走了这么多,只要再努力一把,天黑之前,就可以翻过这道冰川,你难道想当逃兵?想让我们前功尽弃,退回山下!不!这绝不可能!” “你是疯子!但你不能拿我们几个的生命跟你一起疯!明明时间已经不够了,再说你翻过冰川,那面会是什么?你知道吗?你确定我们可以在那边享受温暖的晚餐?你也不知道!”唐风急了。 韩江还从未见唐风如此顶撞自己,冲唐风吼道:“你不要以为今天救了老子一命,就可以改变我的决心,你如果想回去,就自己下去!” 韩江吼完,便觉大脑一阵缺氧,险些栽倒,再看唐风,毫不示弱,对韩江反驳道:“不!我没说我要下去,我们需要一个过夜的营地,你不是说你登过5000米以上的雪山吗?你登山时,难道是一步登顶,没有建营地?” 唐风的话提醒了韩江,他感到自己确实太心急了,这次,他们的任务虽然不是攀登五、六千米以上的大雪山,但他们这次的任务丝毫不逊于攀登大雪山,仅是眼前这座几公里长的冰川,就够他们受的,看来是该建个营地了,可是这越来越陡峭的冰川上,哪有可以建营地的地方?韩江稍稍平和下来,反问唐风:“那你说这地方,哪有可以建营地的地方?” 唐风回头看看走过的冰川,指着下面靠岩石处的地方说道:“下面的冰原地势比较平缓,可以寻一处背风的地方建营地。” 韩江一看唐风指的地方,点点头,说道:“你选的地方是不错,但我不会去那儿建营地的,到那建儿建营意味着咱们刚才这两个多小时算是白干了,明天又要重新开始,这还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果让我们的对手抢了先,那咱们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可那儿已经是离我们现在最近一个适合建营的地方了!你还能找出那个地方?”唐风大声质问韩江。 韩江朝四周看看,附近确实没有更好的地方了,但他还是固执地冲唐风吼道:“我的决心不变,愿意跟我上的继续前进,不愿意上的可以回去!” 韩江的吼声,在空寂的山谷间,荒凉的冰原上,持久回响着,唐风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语言可以说服韩江这头倔驴改变主意,也许,是一场地震吧!唐风想着,突然觉着脚下的大地开始颤抖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唐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不知将要发生什么,难道……难道真的是一场地震! 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也怔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韩江最先反应了过来,“把不需要的装备都扔了,快往那边的岩石底下撤,雪崩!这是雪崩!” 唐风终于醒悟过来,原来这不是地震,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崩…… 成吨的雪块,冰块,从2号冰川尽头的山脊上倾泻而下,排山倒海,震耳欲聋,那是吞吐万物的气势,任何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都会被它裹挟而下,更何况是唐风他们四个血肉之躯。万幸的是,四人所在的位置离冰川旁的山岩较近,韩江见势不好,拉着唐风一头扑进身旁不远处的一处岩石下,头顶的岩石抵挡了倾泻而下的巨大雪块,但仍有许多零星的雪块冲进了岩石下不大的那点空间,唐风只觉着头晕目眩,浑身冰凉,耳膜就快要被震耳欲聋的声响撞破了,慢慢地,慢慢地,他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唐风重新苏醒时,他的耳畔一片死寂,没有震耳欲聋的雪崩,也没有其他人的声音,一切仿佛都已静止,这是另一个世界?唐风抬起头,使劲晃了晃脑袋,终于又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可他刚要爬起来,忽然觉着整个下半身竟动弹不得,难道是被雪压住了?唐风回头望去,压在他身上的竟是韩江,而压在韩江身上的,却是厚厚的白雪! 唐风轻声呼唤韩江,没有回答,唐风只好吃力地一点点先将自己的身体挪出,再替韩江除去身上的积雪,唐风再次大声呼唤,韩江还是没有回答,唐风紧张得不知所措,他的眼圈竟有些湿润了,就在他快要哭出声来时,韩江的身体突然轻轻晃动了一下,唐风忙抬起韩江的头,轻声唤道:“你还活着啊,刚才可把我吓死了!” 韩江还没睁眼,便干笑了两声,戏谑道:“哼!我命大得很呐,首长看过我的面相,说我能活一百二,哈哈!” 突然,韩江又想起了什么,睁开眼问唐风:“唐风,看看你的包,玉插屏还好吗?” 唐风打开包检查一番,玉插屏依然静静地躺在紫檀盒子里,韩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拍拍身上的雪,站了起来,安慰唐风道:“没多大的事,刚才就是小小的休克了一下!” “听你这口气,你还准备大大的休克一把!”唐风说着,忽然响起了马卡罗夫和徐仁宇,“老马和徐博士呢?他们不会被雪崩埋了吧!” 韩江闻听,心中也是一阵紧张,他和唐风开始向下寻找,原本他们一路上来的行进路线,此时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完全改变了模样,两人向下走了五分钟,边走边呼唤老马和徐仁宇的名字,但是回答他们的只是呼啸的风声。狂风夹杂着雪花打在唐风的脸上,唐风感到自己的脸就要被风撕裂了,他再一次绝望地呼唤,巨大的回音久久回荡在这从没有被人类征服过的冰原上,忽然,在一座由雪崩坠落的“小雪山”下,传来了马卡罗夫和徐仁宇的声音…… 四人大难不死,重新相聚,马卡罗夫感慨道:“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我被雪冲下去时,以为这次我这把老骨头就要扔在这了,没想到那座‘小雪山’抵挡了后面的雪,救了我一命!” 马卡罗夫和徐仁宇正在庆幸之时,唐风突然惊道:“不好!咱们的装备有好多不见了!” 果然,刚才雪崩时,大家只顾逃命,哪还顾得上那些沉重的装备,许多装备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也包括大家仅有的一个帐篷,帐篷丢失,意味着今晚过夜成了大问题,还有其他许多重要的装备,这一切都预示着此次行动,几乎就要夭折。 韩江心里此刻比谁都着急,但是他不能显露出来,他强打精神,安慰众人:“装备丢了没关系,只要人和玉插屏在就行!” “可我们今晚怎么办?还有我们的行动怎么办?”唐风还是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担心。 韩江看看唐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能收集到的所有装备清点了一下,然后才对大家说道:“有一点,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怕你们知道后,有精神负担,你们知道行动在什么情况下,可以中止吗?” “什么情况下?”唐风不解地看着韩江。 “只要还剩一个人,我们就不能停!更何况,我们现在四个人都完好无损,所以,我们的行动不能停!”韩江斩钉截铁地说,但随即韩江又补充道:“当然,我对老马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另外,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比如有伤员需要及时抢救等情况,我们可以暂停行动,而现在,这些情况都没出现,所以,我不会因为丢失了一些装备,就结束这次行动!” “韩!我希望你也能把我当作你们中的一员,我们已经一起走了这么远,我已经把我当作你们中的一员了!”马卡罗夫对韩江说道。 韩江看看马卡罗夫诚恳的眼神,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必要再讨论是否中止行动的问题,下面我们要看看,今晚咱们在哪儿过夜。” 韩江仰头朝上方的冰川望去,此刻,他忽然觉着那冰川的尽头,竟是如此遥不可及!也许……也许是自己太累了,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久久地盯着冰川的尽头,当他的视线缓缓落下来时,突然,他睁大了眼睛,他看见在冰川旁的山崖上,露出了一大块背风向阳的平地,刚才为什么没发现?也许,也许就是因为那场大雪崩,带走了原来覆盖在山崖上的积雪,才让这山崖显露了出来,看到这,韩江指着山崖上的那块平地,对大家说道:“那里背风向阳,正可作为营地,如果上面再有雪崩,营地上方的岩石也可阻挡,足以躲过雪崩!” “什么?你让我们今晚住到山崖上!”唐风和徐仁宇皆惊诧不已。 “是的,现在别无他处,只能如此!”韩江似乎又恢复了原来的自信。 “可我们的帐篷丢了?”唐风问。 “睡袋不是还在吗?”韩江反问道。 唐风更晕了,但他已经无话可说,他更加确信,眼前这个人是个疯子!大家谁也不再言语,带上剩余的装备,跟着韩江来到了那处山崖上。 等他们赶到山崖上时,天已经黑了,这里果如韩江所说,背风向阳,但这远不能满足营地的需要!汽油炉也丢了,大家只好啃些干粮,韩江检查了装备,他每发现一件幸存的装备,便夸张地在其他几人面前摆弄一下,似乎在借此提升大家的士气,但唐风只觉着韩江这个举动有些滑稽,甚至是幼稚!韩江整理好幸存的所有装备,对大家说道:“地图,睡袋,吃的,还有指北针,这些都在,还有最重要的这个也在!” 大家顺韩江手看去,原来韩江指的是——枪!收拾完装备,韩江戏谑道:“这就是我们的前进基地,大家早点休息,把精神养足,明天我们就要进入那个神秘的C区!” “前进基地?”马卡罗夫听到韩江口中说出这个词时,心里一颤,口中竟用俄语喃喃自语地说出了这个词。 唐风和韩江都吃惊地看着马卡罗夫,不知道马卡罗夫嘴里说的是什么,徐仁宇虽然听得懂俄语,但也没听清马卡罗夫刚才嘴里说的话,三人问马卡罗夫怎么了,马卡罗夫搪塞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大家不再追问,为了明天的行动,四人早早地钻进了睡袋,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很可能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间,山上的气温急剧下降到零下三十多度,对于躺在睡袋中的四人来说,这是难熬的一夜,谁也没有睡着,但谁也没有说话。 躺在睡袋中的马卡罗夫,被剧烈的高山反应和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困扰着,他头疼欲裂,无法入睡。这时,唐风开口对马卡罗夫言道:“既然大家都睡不着,老马,你不如跟我们再说说你的那些往事吧!比如,你加入克格勃之后呢?” 唐风的话,让马卡罗夫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谢列平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 …… 自从有了和谢列平在克里姆林宫的那次长谈,马卡罗夫的人生彻底改变了,当他一周后,带着自己写好的 “黑城行动”报告,再次去见谢列平时,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最后选择——加入克格勃! 接下来,便是克格勃初级学校四个月的封闭学习,学习结束后,马卡罗夫又被送到了克格勃设在喀山郊外的维尔霍夫诺耶学校,开始艰苦的体能训练,在这里,他首先要学会攀岩,翻越障碍物,穿过沼泽、森林,游过湍急的大河等挑战人体极限的运动,然后,是学习使用各种枪械、武器,自制炸弹,爆破桥梁、铁路等各种目标,最后,还要进行诸如窃听、发报、投毒、照相、开保险柜等特工专业技术的训练,为期一年的学习、训练很快结束,马卡罗夫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学业。 有了谢列平这个大人物的亲自关照,再加上马卡罗夫在克格勃学校成绩优异,马卡罗夫的人生开始了一路绿灯,克格勃上上下下,都将他视为谢列平的得意门生,完成学业的马卡罗夫,被谢列平直接派到了列宁格勒(彼得堡)的反间谍部门工作,少尉军衔,这个工作待遇高,稳定,还没多大风险,又在列宁格勒这样的大城市,是许多克格勃特工梦寐以求的职位,马卡罗夫有谢列平这样的恩师,再加上自己工作勤奋,半年后,马卡罗夫的军衔就直接升到了上尉。 不久,一位美丽的女大学生,走进了马卡罗夫的生活,这位女大学生就是马卡罗夫日后的妻子,维克多的母亲,那段日子,马卡罗夫自己都不敢相信,幸福来得竟是如此突然,让他这个愣小子一时受宠若惊,一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在西伯利亚寒风中服役的小准尉,严格的说,这个军衔连最低级的军官都算不上。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马卡罗夫忽然想起了在科考队里,他的那位中国朋友对他说过得那句中国俗语——祸福难料。不知梁现在怎么样了?“黑城行动”失败后,没两年中苏关系便急速破裂,以至后来发展到军事对抗,开始时,马卡罗夫还收到过梁的一封信,信中,梁诉说了心中的苦闷,马卡罗夫还曾回信安慰过他,但后来便再无梁的音讯。 一晃几年过去了,马卡罗夫上尉已经变成了马卡罗夫少校,因为忙于工作,他和妻子一直没要孩子,但是,他感到生活依然充实而幸福,那可怕的噩梦已经远去,黑城,科考队,还有他的朋友梁,也已与他的生活渐行渐远…… 可是,幸福的日子却总不会长久,几年间,国际国内的局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际上,中苏关系破裂,国内,赫鲁晓夫被赶下了台,本来,在把赫鲁晓夫赶下台的事件中,他的恩师谢列平是起了大作用的,许多人都认为,赫鲁晓夫下台后,论年龄,论资历,论能力,谢列平都是党内最有希望登上最高权利巅峰的人,但是,事实却令马卡罗夫失望,党内以苏斯洛夫为首的实权派们,不愿意再看到一个像斯大林、赫鲁晓夫那样强势的领导人,于是,他们推举了能力平平的“好好先生”勃列日涅夫,由此开始了长达十八年的“勃列日涅夫时代”,而曾经被誉为“铁腕人物舒里克”的谢列平,则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苦果,此时,他已经不再是克格勃的主席,马卡罗夫隐约感到了危机的来临。 几年后,谢列平被赶出了政治局,完全失去了权利,马卡罗夫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果然,谢列平一倒,那些昔日就看马卡罗夫不顺眼的同事,纷纷往上面告他的黑状,想把他赶走,马卡罗夫不去理睬这些人,可他的工作还是不可避免受到了干扰,本来,早该晋升的中校军衔,也泡了汤。 那些以往的朋友和同事,都离自己而去,不关心政治的马卡罗夫,不明白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样,他忽然觉得这世上除了妻子,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一切,可是他却不知如何去努力;他想到了谢列平,他想去莫斯科找谢列平谈谈,可是他知道,那一切都不会逃过克格勃的监视,只能给自己和谢列平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在惶惶不安中,马卡罗夫彷徨无措,直到莫斯科的一纸调令,把他再次带进了卢比扬卡广场11号。 …… 睡袋中的马卡罗夫,回忆到这时,慢慢地合上了双眼,马卡罗夫竟然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进入了梦乡,他,也许真的是太累了。 唐风、韩江和徐仁宇在帐篷中被冻得瑟瑟发抖,他们不忍打扰马卡罗夫,三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等待着黎明早日来临。 第二十七章 黑头石室 雪山上的日出,分外壮丽!唐风和韩江,还有徐仁宇三人一夜未眠,还没等天亮,三人就将身体裹在睡袋里,坐了起来,唐风只觉着头疼欲裂,四肢无力,但他也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那轮初升的红日时,却莫名地兴奋起来! “以前在泰山,黄山上看过日出,还从没在这么高的雪山上看过日出,也许此生也就这一次机会吧!”唐风兴奋地说。 “呵呵,不错!恐怕我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可惜我的照相机昨天被那该死的雪崩不知道埋在哪了,不过还好,我的宝贝还在!”徐仁宇抱怨着拿出了自己的烟斗,竟悠闲地抽起了烟斗。 “算了,也许我们还会有机会在雪山上看日出的,看这太阳,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正有助于我们行动!”唐风道。 “越是艳阳高照,越是要小心雪崩啊!”韩江背靠在崖壁上,抬着头对着阳光,盯着手里高高举起的一串项链模样的东西说道。 韩江的话不无道理,唐风和徐仁宇的心里都是一惴,一旦气温升高化雪,很容易引发雪崩。韩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唐风注意到了韩江手里的那串“项链”。 “这不是大喇嘛的那串人骨念珠吗,怎么会在你手上?”唐风认出了韩江手里的那个东西正是大喇嘛的人骨念珠。 “那伙黑衣人袭击我们时,我去拉大喇嘛趴下,但他不肯躲闪,虽然身中数弹,仍诵经不止,那时,他的这串人骨念珠掉了下来,我便把他捡起来,一直揣在包里,刚才整理背包时,才发现了这个东西。”韩江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那黑云知道吗?” 韩江摇摇头,道:“我一直没告诉她,怕她伤心,等这次回去后,再还给她!” “嗯?这是什么?”唐风忽然发现韩江手中的人骨念珠上有一枚方空铜钱。 “一枚铜钱。”韩江疑惑地答道。 “原来就在念珠上的?”唐风问。 “是的,从我拿到这串念珠,就发现念珠上栓了一枚铜钱,看上去,这枚铜钱有历史了,不过,我一直没顾得上细看,你现在看看这铜钱是哪朝哪代的?” “天庆宝钱?”唐风轻声读出了铜钱上的几个文字,随即,对韩江说道:“这铜钱上的几个文字,是西夏文,证明这是西夏的钱币,据我所知,西夏的钱币一向很少,弥足珍贵!” “不过,大喇嘛拥有这枚西夏钱币,也就不奇怪了,可能是他祖上传下来的。”韩江猜测道。 “应该是这样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年号的钱币应该是西夏第六任皇帝桓宗纯佑所铸,大喇嘛的祖上传下来这件钱币完全合情合理。” 几人正说话时,马卡罗夫醒了过来,韩江收起人骨念珠,戏谑道:“老马,你真行啊!我们几个都没睡着,你倒睡得挺香,不愧为老特工啊!” 马卡罗夫揉揉惺忪的睡眼,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自己竟和上次在七色锦海的隧洞里一样,又是那遥远的往事带自己进入了梦乡,这倒是个解决失眠的好办法!马卡罗夫正胡思乱想呢,忽然,从远处的山谷中,再次传来了一阵狼嚎,在这万籁俱寂的大雪山深处显得格外凄厉。 四人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注视着周围,周围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什么也没发现!“这里海拔这么高,怎么也有狼?”唐风惊道。 “是啊!昨天一天都没听到狼叫了,怎么今天一大早居然又听到了,真是晦气!”徐仁宇掐灭烟斗抱怨道。 韩江侧耳听了会儿,安慰大家道:“以我的经验判断,这群狼离我们这儿挺远,大家不用担心,赶紧吃点东西,准备上路。” 就这样,四人在凄厉的狼嚎陪伴下,啃了些干粮,便再次上路了。 老天还算保佑,整个上午天气都很好,2号冰川上除了偶尔有些零星的雪块坠落下来,再也没有发生昨天那样可怕的雪崩。 接近中午时,四人终于来到了冰川尽头,这是一处陡峭的山脊,翻过山脊,又是一个大雪坡,大家看不见雪坡下的情形,只能看见远处雪山的峰顶,在阳光折射下,分外壮丽,他们像是进入了一个从没有被人打扰过的纯白仙境,他们离蓝天是那么接近,周围的一切都是洁白的,一尘不染。 四人小心翼翼地向雪坡下前进,他们走了约摸两个小时,虽然还是看不到雪坡下的情形,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但看上去似乎一切都很顺利,韩江依然走在前面,唐风紧随其后,但是唐风体力渐渐不支,步履蹒跚,竟离走在前面的韩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就在韩江的身影要消失在唐风视线中时,突然,他听到韩江在前方大喊道:“要小心!前面是悬崖!” “悬崖?”唐风猛然警醒,他和徐仁宇、马卡罗夫紧赶几步,来到韩江身旁,唐风壮着胆子,探身向悬崖看去,这里竟会有一座壁立千仞的悬崖?仅仅一眼,就已经令唐风胆战心惊,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到悬崖的底在哪里? 唐风绝望地坐在雪地里,沮丧地说:“这里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悬崖?我们前面的努力难道全都白费了!” “怎么会白费呢?咱们还有这个,幸亏昨天这东西没被雪崩埋了!”说着,韩江取出一捆登山绳,还有安全带,下降器等装备。 唐风看着这些装备,反问韩江:“你要干嘛?难道要我们绳降?”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可是我们对下面的情形毫不知情,这悬崖究竟有多高?咱们的绳子够吗?中途有可以打锚点的地方吗?下去之后,我们又将遭遇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韩江被唐风这一连串的问题给怔住了,是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里不是一般的悬崖峭壁,中间可能会有树枝灌木可供利用,这里是大雪山,除了随时可能崩落的雪块和坚硬的岩石,什么都没有! “我现在开始相信了,这里从古到今就没有人类涉足过,你们想想,这么恶劣的环境,这么困难的路径,没有现代装备的古人根本不可能进来,这就是神秘的C区,它神秘,因为这里从未有人涉足,但它的神秘也仅仅如此,这里不会有黑头石室,因为古人根本进不来!”徐仁宇忽然说出了自己的最新推测。 徐仁宇的这个推测是致命的,是足以动摇军心的,韩江盯着徐仁宇一皱眉,但他没说什么,因为此刻,只有自己来承担这个责任,韩江沉默着开始准备绳降的器材,看着韩江坚毅的眼神,熟练的动作,唐风和马卡罗夫被深深打动了,他们也加入了韩江的准备中。 韩江先做了一次简单的绳降,观察了悬崖下和周围的情形后,又上去对众人介绍道:“我们还算幸运,这里虽然没有树枝和灌木丛,不过,看到悬崖下降大约八十米处有一突出的崖壁,那里可以作为我们的一个下降站,至于再往下的情况,我也无法知道,只能先下降到那处突出的崖壁上再说了。” 四个人把不需要的东西一律抛弃,然后穿戴好安全带,互相检查完毕,韩江在悬崖上的一块巨型岩石上设置了锚点,率先滑下了悬崖,一刻钟后,在确定韩江已经平安到达第一个下降站,唐风、马卡罗夫和徐仁宇才依次下降。 所有人平安来到第一个下降站,韩江重新设置锚点,他忽然发现唐风和徐仁宇居然带着手套滑下来的,怒道:“我以前难道没告诉过你们吗?绳降时,不许带手套,我知道现在天很冷,但是,比起你们的小命来说,这点冷就不算什么了。” 唐风和徐仁宇这才想起来,戴手套绳降是容易打滑的,赶忙脱去手套,韩江冲他俩吼完,又率先滑了下去,大家趴在悬崖边,看着韩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所有人的心全都揪了起来,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韩江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唐风焦急万分,他刚想冲悬崖下呼喊韩江,马卡罗夫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小声告诫他:“不要喊,这里的雪块很脆弱,随时有可能崩落!” 唐风强忍住,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继续焦急地等待,又过了十多分钟,他们终于听到了韩江在悬崖下的声音,三个人又按照刚才的动作,依次下降,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又来到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唐风想这大概算是第二个下降站了,但是这不是很长的距离,韩江怎么用了那么长时间? 当唐风再次看见韩江的时候,韩江躺在雪地上,摘去了头盔,使劲揉着自己的脑袋正出神,唐风关切地问:“你刚才怎么了?” “被一大块雪砸到了!差点把我砸晕过去,正巧悬崖凹进去一块,我就躲进那凹进去的地方,等了半天,确定雪落完了,才降落到这儿!” 唐风听了,不觉后怕,要是刚才因为自己大声呼喊,再有雪块崩落,砸到韩江,韩江可就凶多吉少了。 大家照着前面的方法,又使用了两次绳降,双脚这才落在了比较坚实的地面上,准确地说是坚实的冰面上。 唐风观察这四周,问韩江:“我们已经来到悬崖下面了,这里应该就是那个神秘的C区了吧?” “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吧!”韩江也在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但他什么都没发现。 唐风仰头又看了看刚才他们绳降下来的悬崖,还有高高在上的雪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身体里竟有如此之大的潜能,居然可以成功地翻越雪山冰川,而接下来,在这神秘的C区里,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呢? 唐风、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稍作休息,整理好必备的装备,向前进发,唐风向四周张望,发现他们周围三面绝壁,只有前方是一座小雪坡,四人爬上小雪坡,面前豁然开朗,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群山环抱中的一大块雪原,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在雪峰环绕中的大山坳。 “我现在可以确定,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神秘C区了。”韩江嘴里小声喃喃道。 “是啊!这的环境跟卫星照片上显示得差不多,神秘的C区,千百年来,这里有人来过吗?这……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唐风被这里的宁静震惊了。 马卡罗夫夸张地张大嘴巴,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里的空气真是太好了,而且,你们感觉到了吗?这里海拔似乎降低了许多,我的高山反应完全消失了!” 其他几人也都感觉到这里的海拔明显降低了,唐风又道:“不但高山反应消失了,这里的温度似乎也上升了,虽然四周仍是冰雪世界,但没有那么寒冷了。” “这不奇怪,这里环境相对封闭,容易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小环境。”徐仁宇推测道。 “温度上升说明了什么?你们想到了吗?”唐风问。 “你想到了大喇嘛说的那个传说。”韩江也想到了。 “是的,在那个传说中,党项人遭遇了暴风雪的袭击,眼看就要全部葬身冰原的时候,他们找到了黑头石室,黑头石室内温暖如春。”唐风解释道。 徐仁宇却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只有找到黑头石室才能证明那个传说的真实性!” 四人边说边走下雪坡,在雪原上进行了百余米,唐风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现在除了想找到黑头石室,还想看看照片上的那条1号冰川究竟通向哪里?是不是也能通到这里?” “别胡思乱想了,还是快找到黑头石室,拿到那块玉插屏,然后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谁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又会下一场暴风雪,那我们可就出不去了。”徐仁宇忧心道。 大家不再言语,继续向前行进,又走出了几十米,唐风提醒其他人:“大家要注意观察地面,卫星照片上显示C区地表有人工建筑遗迹,前两天的那场大雪,很可能把建筑遗迹全都掩埋了,但是如果真的有建筑遗迹,即便被雪掩埋了,也会在地表留下蛛丝马迹,所以大家务必要留意。” 唐风的提醒,使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脚下,突然,唐风在雪地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众人围拢在雪地上,韩江用手比划了一下雪地上的奇怪痕迹,推测道:“这像是爪印,可能是某种动物留下来的。” “动物?这么高的地方有动物光临?能看出是什么动物吗?”唐风问。 “从这爪印上看,不是飞鸟之类的,只能是比较大的哺乳动物留下来的,但因为这爪印至少是数天前留下来的,前两天的大雪覆盖了这爪印,所以,我实在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留下来的,也许是雪豹,也有可能是狼!”韩江判断道。 “狼?那群狼也到过这?它们难道也是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不可思议!”徐仁宇道。 “许多高山动物都是可以飞檐走壁的,比如珍贵的雪豹。”韩江解释说。 “雪豹?算了!我现在倒希望这是那群狼留下来的,狼总比豹子好对付些!”徐仁宇无奈地摇头道。 “如果我们真碰到这些动物,那可都不是好对付的……”韩江正说这,唐风突然又打断了他的话,指着前方雪地上惊道:“它们不一定是飞檐走壁进来的,你们看这里,还有这样的爪印!” 众人顺着唐风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不远处的雪地上,一路向北,又出现了一连串的类似爪印,韩江指着脚下的雪地,说道:“这里原本全是这样的爪印,绝不是一只动物留下的,应该是一群这样的动物,只是像我刚才说的,前两天的大雪覆盖了爪印,所以有的爪印还能辨认出来,有的已经无法辨认。” “也就是说,这群动物最近一次来到这里至少是几天前,会是什么动物呢?”马卡罗夫的判断总是谨小慎微。 “行了,我们不用瞎猜了,顺着这些爪印找下去,一定会有收获的!”唐风对众人说道。 四个人顺着雪地上若隐若现的神秘爪印,向前寻去,唐风一直看着指北针,判断方向,GPS,电子罗盘,全都被雪崩埋了,现在他只能用这个最原始的工具来辨别方位了,指北针显示的方向正是北方,说明爪印一直向北延伸,这些神秘的爪印会把他们带向哪里?唐风暗自思忖着,他的脑中忽然浮现出了另一番景象。 这次,唐风走到了队伍前面,循着雪地上的爪印,他们走出约有一公里路程,在众人面前,是两座高大险峻的雪峰,唐风暗自称奇,就要到雪峰下了,这爪印还在向前延伸,他不禁嘀咕起来:“好像前面没有路了……” “再往前试试!”韩江鼓励道。随即,韩江又补充说:“不过,要小心!前面也许是这种动物的巢穴!”说着,韩江的右手伸进了怀里,随时准备掏出手枪,以防不测。 前方是一个雪坡,地势逐渐高了起来,唐风站在雪坡下,他看不到雪坡上面的情形,但是,脚下的那些奇怪爪印,还是若隐若现地出现在雪坡上,并且一直向雪坡上延伸,唐风感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加速,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走上了雪坡。 一刻钟后,唐风已经站在了这座雪坡的最高处,他脚下的爪印竟然还在向前延伸……但是,此刻他已经顾不上那些爪印了,因为在他面前呈现出了更令人震惊的一副景象,在他的脚下,一条比2号冰川更长,更宽,更壮观的冰川出现在他的面前。 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也看见了这条冰川,韩江震惊不已,嘴里喃喃自语道:“这……这难道就是在卫星照片上看不清楚走向的1号冰川!” “是的!应该就是1号冰川,真是无法想象,看似两座雪山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雪山之间,竟有如此隐蔽的一个垭口,我们现在就站在垭口之上,而我们脚下就是那条在卫星照片上不知通向何处的1号冰川。”唐风兴奋地说道。 “原来,卫星照片上看不清楚的阴影部分,就是这个垭口,这下我们可以从这儿下山了,不用再爬悬崖,翻越那么艰难的2号冰川。”马卡罗夫也有些兴奋。 徐仁宇却点着他的烟斗,吐出一团烟雾,冷笑两声说道:“你们几个怎么这么兴奋,我看到这个垭口和1号冰川,怎么就高兴不起来,你们看这条冰川,坡度和缓,又宽阔,又平整,海拔也不高,喏,我这儿显示,现在我们站的这个垭口海拔高度不到四千米,比我们走的2号冰川海拔低多了,总之,我们就不该走2号冰川,差点把小命丢在那儿。” 徐仁宇的话,让韩江脸色很难看,虽然选择2号冰川是大家集体通过的,但却是自己最先主导的,而且自己也负有领导责任,使大家置身险境,实在是自己的重大失误,韩江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自责中。 大家也同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最后,还是唐风出来打圆场:“选择2号冰川,是大家集体通过的,再说当时的卫星照片上根本无法看清1号冰川的走向,所以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 “是啊!虽然大家遇到了一些危险,但好在大家现在都平安无事。”马卡罗夫也打起了圆场。 “好吧!我承认作为队长,我在选择路线上,负有领导责任,如果走1号冰川,就不会遭遇2号冰川脆弱的冰塔林,无处不在的冰裂缝,可怕的雪崩,陡峭的悬崖,还有剧烈的高山反应,我们会比较顺利的到达这里。不过,现在不是做检讨的时候,如果有必要,回去后,我会向总部首长做检讨,现在,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我希望大家不要懈怠,继续……” 韩江还没说完,徐仁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挤出一丝笑容道:“我刚才的话,别往心里去,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完成任务的。” “那就好!从现在这儿的情形看,黑头石室很有可能就在这儿附近,而且从周围环境判断,最近并没有人来过,因为雪地上除了那些不明动物留下的爪印,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所以我们胜利在望,只差最后一步了。”韩江鼓动大家的士气道。 唐风也赞同道:“不错!这里我越看越觉得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先寻找到卫星照片上的地面建筑遗迹。” 徐仁宇拍拍靴子上的积雪,道:“这谈何容易,卫星照片上显示的地面建筑遗迹很不清晰,即便这里真的有人工建筑遗迹存在,也都被下了两天的大雪覆盖了,很难发现。出发前,我特地整了个金属探测仪,谁料也被昨天那场雪崩埋了。” “大家尽力吧!不过,得抓紧时间,天马上要黑了。”唐风心里其实也没底。 四个人又从雪坡上下来,就在大家不知下一步该往哪儿搜寻的时候,韩江忽然发现,在雪坡上又出现了一串奇怪的爪印,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串爪印,唐风观察良久,说道:“又出来一串爪印?从爪印本身看,跟刚才我们发现的爪印,应为同一种动物所留,从走向上看,两串爪印都是从垭口上延伸过来,只是这串爪印和刚才的爪印在这里分岔了,刚才那串爪印延伸到悬崖附近,这串爪印似乎是向西延伸,我们不如沿着这串爪印,向西寻找,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徐仁宇一听唐风的建议,笑道:“咱们现在是被这不知名的动物牵着鼻子走啊!” “被动物牵着鼻子走,没什么不对!我的经验告诉我,许多人类到达不了,没被人类发现的地方,动物倒是来去自由!”韩江说着,领大家顺新发现的那串爪印向西寻去。 四人向西走了不大一会儿,韩江的脚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韩江险些摔倒,唐风扶住他,回头朝地上看去,厚厚的积雪中隐约露出了一点黑色……“那儿好像有个东西!”唐风道。 “是的,一个很硬的东西,像是岩石之类的东西绊了我一下。”韩江盯着刚才绊倒的地方说道。 几人来到那块“岩石”前,唐风俯下身,拂去那块“岩石”上的积雪,一块正方形的“石头”出现在众人面前,唐风心里一阵惊喜,因为他看出,这显然是人工所为,否则不会有如此形状的“岩石”;他迫不及待地脱去手套,赤手捧起那块“岩石”,他刚一捧起“岩石”,便小声叫道:“不对!这不是岩石!这东西比石头轻得多。” 唐风继续弄干净“岩石”上的积雪,慢慢地,慢慢地,随着“岩石”表面的积雪被唐风一点一点清除,这块“岩石”上显露出了精美的花纹,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唐风手上的这块“岩石”。 自从进雪山以来,唐风的专业知识一直无处施展,这下,终于可以施展他的专业知识了,他只一眼,就肯定地判断道:“这是一块完整的宝相花缠莲纹方砖,这种砖常用于唐、宋时期的宫廷建筑。” “唐、宋时期?那也就是说西夏宫廷也会用这种砖喽?”韩江反问唐风。 唐风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徐仁宇忽然夸张地叫道:“这么看来,我之前一直认为党项人不会来到这么偏远荒凉的地方,肯定是错了,我错了,错了,我太低估党项人了,太低估他们了!” “呵呵!博士,你倒转变得挺快!你就这么肯定这块花纹砖和黑头石室有关?”唐风笑道。 “这不明摆的事吗?这里已经出现了古代的东西,还有卫星照片上的建筑遗迹,可能就是这里,还有党项人的传说,一切都符合。”徐仁宇十分肯定地说。 “是啊!这块花纹砖的出现,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要知道,在唐、宋时期,如此精美的花纹砖,不是常人所能享用的,多是帝王的宫殿,陵墓,或是皇家庙宇等宗教祭祀建筑,才配使用如此高规格的花纹砖。在这样荒凉难以到达的地方,出现古代的花纹砖,只有一种解释,这是为了某种特殊目的而烧制的。”唐风进一步推断道。 “再看看,附近还有没有这种砖了。”韩江命令道。 大家分头又在附近雪地里找到了几块这样的花纹砖,有的完整,有的已经残破,唐风拿着一块残砖,对其他人喊道:“大家不用找了,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大家,这里,我们脚下,曾经建有一座古代建筑,它的建筑规格极高,虽然它已经被毁了,但在卫星照片上,还能看见它的遗迹,可见它当年的宏大。” “那这座建筑是否就是黑头石室呢?”马卡罗夫问唐风。 唐风摇头道:“这个我不能确定,但是根据党项人的传说,还有我们之前的判断,黑头石室应该不是人工建筑的,而是某个类似山洞一样的石室。” “所以,我们还要继续寻找,大家向西散开来寻找,要抓紧时间,天快黑了!”韩江命令道。 四个人一字排开,互相保持着一定距离,向西拉网寻找,这次,轮到马卡罗夫率先发现情况了。他在西侧的岩壁上发现了一个拱券型洞口,只是这洞口很小,洞口内,漆黑幽深,看不清洞有多深。 “你们快过来,我发现了一个洞。”马卡罗夫呼唤众人,不大一会儿,唐风、韩江和徐仁宇都围拢过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四个人在C区发现这个神秘洞口的时候,还是被怔住了,他们不敢相信,这么小的一个洞口,竟会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黑头石室。 “这么小的洞口,人很难进去,会是黑头石室吗?”徐仁宇不敢相信。 唐风死死盯着面前这个洞口,忽然,他开口道:“不!这个洞口不止这点小,你们看,下面被积雪还有一些碎石埋住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是这个!”韩江下了决心,率先走到洞口前,开始清理洞口的积雪和碎石。 天已经黑了,四个人顾不上天黑,打开电筒,热火朝天地干了十分钟,随着洞口积雪和碎石被一一清除,洞口果然越来越大,唐风在门左侧,韩江在门右侧,突然,两人的手几乎同时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唐风赶忙掸去那个东西上面的积雪,很快,在手电光线照射下,一个面目狰狞,袒胸露乳的人形石像怪物出现在他面前。 周围一片漆黑,徐仁宇和马卡罗夫,包括唐风在手电光下看见这么个“怪物”,都吃惊不小,徐仁宇甚至被吓得后退了半步!这时,韩江那头的“怪物”也显露了出来,和唐风这头的“怪物”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第一眼看到这个“怪物”时,唐风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着实被这个“怪物”吓了一跳,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因为他看着看着,忽然觉着眼前这个“怪物”,并不那么可怕,反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 唐风正盯着“怪物”出神,那头,传来韩江的声音:“唐风,这是什么‘怪物’?” “一切都对上了,这里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黑头石室!”唐风缓缓说道。 “为什么你现在敢肯定这就是黑头石室?” 唐风解释说:“如果说刚才发现的花纹砖还不能确定这就是黑头石室,那么这两个‘怪物’的出现就肯定能确定了,因为这种人形石像是西夏特有的,我曾经在西夏王陵见过这种人形石像,那时,这种石像就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因为它与中国其它地区的石刻都不一样,与中国历史上所有王朝的石刻都不相同,这是西夏特有的石刻艺术,我们在这里能见到它们,不用问这个洞就是黑头石室无疑,而这两尊石像应该就是当年党项人所刻,立于石室门外,起避邪驱魔之用。” “就像中国古代的门神?”马卡罗夫问。 “差不多吧!”唐风笑道。 “不管它们了,加快速度,清理干净这儿的积雪。”韩江催促道。 不大一会儿,一个硕大的洞口呈现在众人面前,看着漆黑幽深的洞口,不知为何,马卡罗夫忽然觉着他的脚似乎不听自己使唤了,他不由自主地第一个走进了黑头石室。几个月前,他的儿子第一个闯进了存放玉插屏的冬宫地下室,随后遭遇不测,今天,他第一个闯进了这个几百年来无人进入的黑头石室,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呢? 外面冰天雪地,黑头石室内,却是温暖如春,唐风不禁拉开了羽绒服的拉链。石室内,四支手电发出的光亮还远远不够照亮整个石室,唐风向洞壁照去,发现石室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刻,唐风仔细照了照那突出来的石刻,竟是一尊尊张着血盆大口的狼头,唐风惊诧之余,仔细观察,那狼头雕凿的栩栩如生,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所有的石刻狼头都长着血盆大口,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又是狼?!”徐仁宇喃喃自语道。 这时,韩江也看清了石壁上的这些狼头石刻,他指了指“狼头”的血盆大口,问唐风:“这是古人用于放置油灯或蜡烛的地方吧?” “应该是吧!”唐风也想到了这些“狼头”的实际功用。 “那就对了!我幸亏准备了一些蜡烛。”说着,韩江从背包中取出了一大捆蜡烛,一一点亮,放置于“狼头”的血盆大口中,石室内,烛光幽幽,总算是照亮了整个石室。 大家这才得以观察到石室全貌,整个石室系利用天然山洞改造而成,气势恢宏,体量巨大,面积约有数百平米,石室洞壁有明显人工打磨痕迹,石室中,利用原有的岩石,凿出了四根巨大的石柱,用于支撑整个石室。 “这四根石柱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正好可以支撑整个石室,看来我们以前都小看了党项人的智慧!”唐风惊叹着。 但是,当唐风他们环视整个石室后,却发现室内除了那四根柱子,竟空无一物,既没有他们梦寐以求的玉插屏,甚至连石室外发现的人形石刻和花纹砖都没有,整个石室,空空如也。 “难道有人在我们前面已经把这儿洗劫一空了?”徐仁宇失望道。 “不可能,石室外,除了那个动物的爪印,没有人的痕迹,那伙黑衣人不可能抢在我们前头!”韩江的大脑在快速判断着。 “也许这里早就有人来过,不是那伙黑衣人,是其他什么人。”马卡罗夫也很失望。 “有这种可能吗?不,我还是不敢相信。”韩江摇着头,心里也没了底。 “我很赞同老马的意见,完全有这种可能,你们想想,石室外,原本是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纪念性建筑的,但是,我们今天已经看不到了,只剩下一些残砖断瓦,而石室也没有坚固的大门,如果这里珍藏着重要的珍宝,怎么会没有大门,所以我判断,这里是黑头石室,但它在历史上可能就已经被人洗劫一空了,那伙人还烧毁了石室外的纪念性建筑,也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这幅模样!”徐仁宇的推断似乎合情合理。 唐风一时竟也没了主意,他搜遍了整个石室,还是一无所获,当他和徐仁宇来到石室一角时,他俩闻到了一阵腥臊味,唐风警觉地查看这个角落,断定:“这里很可能就是神秘爪印主人的一个巢穴!” “这样看来,我们呆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我本来还打算今晚在这儿过夜呢?”徐仁宇道。 “如果那爪印的主人确是雪豹之类的猛兽,那我们呆在这儿,确实很危险,不过,我们现在还不能走,任务还没完成!”唐风坚定地说道。 “还没完成?我们千辛万苦来到神秘的C区,找到了传说中的黑头石室,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的任务是寻找玉插屏,现在应该已经算完成了任务,下面这里的事,就交给考古学家来做吧!”徐仁宇劝唐风。 “正因为我们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所以我们不能轻易撤走。”唐风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石室中央。 站在石室中央,唐风陷入了沉思,石室内是被人洗劫一空?还是本来就一无所有?不!不能草率地下结论,也不能草率地结束这次探险行动!不论怎样,这里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韩江、老马和徐仁宇围拢过来,唐风思虑良久,才对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诸位!首先,我要纠正你们一个误区,你们可能一直以为,我们苦苦寻找的黑头石室,里面一定珍藏着许多奇珍异宝,其实不然,我一直没有这么认为,大喇嘛对我们所说的传说,也只是说第二块玉插屏藏在这里,并没说这里还有什么奇珍异宝,所以并不存在你们刚才说的‘洗劫一空’。” “就算没有奇珍异宝,那大喇嘛所说的玉插屏呢?这里也没见到啊。”韩江反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既然那伙黑衣人并没有抢在我们前面来到这里,大喇嘛所言不虚,那么,玉插屏还是很有可能存放在这里的,只是我们还没发现。”唐风一边解释着,一边缓步来到一块石壁前,石壁上方的裂缝,正顺着石壁向下滴着水,水滴浸透了整面石壁,唐风在这块石壁前驻足许久,他盯着面前这块石壁,眼前慢慢开始模糊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唐风心里暗自诧异,也许是太累了,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也许是因为石室内外,温差太大,自己一时不能适应……唐风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要坚持,要挺住,他一只手落在了石壁上,他使劲揉了揉双眼,慢慢地,慢慢地,他的眼睛又清晰起来,他忽然惊奇地发现,自己面前的这块石壁上,似乎有文字,是的,有文字,而且就是那已经死去的党项文字! “这石壁上有文字!”唐风终于兴奋地叫出了声。 “文字?!”韩江等人的目光全都聚到了石壁上。 “给我弄点雪来!”唐风没头脑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韩江不解其意,但还是从石室外给唐风抱来一大团雪,唐风将雪均匀地抹到石壁上,洁白的雪花,在唐风炙热的掌心中,一点点融化为晶莹的水滴,石壁上的文字在水滴浸泡下慢慢显露出了它的真容。 “是西夏文字,西夏文字!”唐风兴奋地辨认出了石壁上的一些文字:“‘维天授礼法……八年,……岁春五月’。开头这些应该是刻这块碑的时间,‘天授礼法’后面两个字已经辨识不清,但毫无疑问应该是‘延柞’二字,因为‘天授礼法延柞’是西夏开国 第二十八章 亡命冰原 四个人在石壁前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而且纷纷扬扬又下起了大雪,“看来,我们今晚只能冒险在这儿过夜了!”徐仁宇说着,卸下背包,开始准备睡袋了。 唐风还不甘心,他再一次从头到尾把石壁上的祭文看了一遍,当他看到最后一句时,他疑惑起来,“予小子白高大夏国兀卒嵬名元昊顿首谨述”这句用西夏文刻了一遍,为什么还要用汉字再刻一遍?而其它文字并没有再用汉字刻,唐风思索着,不禁又伸出手在那句汉字上轻轻摩挲,他感觉这行汉字刻得比那些西夏文要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些文字不是一次刻上去的?当他的手再一次触到“元昊”的“昊”字时,他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两个字格外冰凉,凉得深入骨髓,唐风眼前猛地一亮,难道会是…… “队长,你来看?”唐风呼唤韩江。 “怎么,你又有什么发现?”韩江关切地问。 “队长,你看这个‘昊’字,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唐风提示韩江。 韩江满心焦急,根本没静下心来细看,他端详了一会儿石壁上那个“昊”字,便不耐烦地催促唐风:“你就别给我卖关子了,有什么,赶紧说!” 唐风却并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忽然问韩江:“大喇嘛的那串人骨念珠呢?给我看看。” “你问那个,干嘛?”韩江不解,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那串人骨念珠,递给唐风。 唐风接过人骨念珠,仔细看了上面的每一个念珠,又看了那枚西夏铜钱,看完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自信笑容,唐风指着祭文最后那一行汉字,对韩江解释道:“你看这行汉字,整篇祭文都用西夏文字刻成,为什么偏偏最后一句使用了汉字?你再看,这行汉字很明显比那些党项文字刻得要深,这说明什么?” “什么?快说!” “说明这行汉字,并不是和祭文同时刻上去的,而且也说明这行汉字刻于祭文之后,年代要比刻祭文的年代要晚。你想想,如果大喇嘛所说的那个传说都是真实的,最起码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不断验证了那个传说,那么,这行汉字最有可能是什么人刻上去的?” 韩江紧锁眉头,忽然,他小声惊道:“你是说……你是说这行汉字,是西夏亡国后,那些迁徙回川西北的党项遗民所刻。” “这种可能性最大!假设是那些党项遗民所刻,那么,他们又为何要在逃亡途中,刻上这一行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汉字。”唐风启发着韩江。 “他们当然不会刻上毫无意义的文字,这样看来,如果是那些党项遗民所刻,这行汉字,就一定有他们的用意。问题是……他们的用意是什么呢?” “用意是什么?在那个传说里,只提到了他们在这儿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你是说玉插屏,你是说这行汉字和玉插屏有关!”韩江惊诧万分。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再看看这里。”说着,唐风指着石壁上那个“昊”字,反问韩江:“你不觉着这个‘昊’字有些奇怪吗?” 韩江又盯着那个“昊”字看了半天,唐风在一旁提示道:“你看这个‘昊’字上半部分的 ‘曰’。” 经唐风提醒,韩江才猛然发现,石壁上那个“昊”字上半部分的‘曰’刻成了一个奇怪的圆形,中间则是一个方形的突出部分,不仔细看,只以为这是一个刻得不太规则的“曰”,但仔细看,却发现了其中的奥秘,韩江吃惊地问唐风:“你的意思是,这个‘曰’刻得像……像一枚铜钱的模样。” “嗯!由此我们可以推测,当那群为躲避蒙古大军追杀的党项遗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时,被雪山所阻,只得翻越雪山,他们很可能走的是相对平缓的1号冰川,翻越雪山时,他们突遭暴风雪袭击,眼见族人都要被冻死,无意中,他们发现了这个黑头石室,黑头石室帮助他们躲过了风雪,而那个白衣少年从蒙古人手中抢回来的那块玉插屏,正是应该存放在黑头石室的,于是,他们……” 唐风没说完,韩江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于是,他们就将玉插屏放在了黑头石室里!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第二块玉插屏就藏在黑头石室内,石壁上祭文的最后一句汉字是那些党项遗民刻的,并把‘昊’字上半部的‘曰’刻成铜钱的模样,再加上大喇嘛祖传的人骨念珠上有一枚西夏铜钱,这一切都说明,我们已经找到了打开宝藏的钥匙!” 唐风不再说话,他看了一眼韩江,然后从人骨念珠上取下了那枚铜钱,将铜钱塞进了“昊”字上半部的“曰”字当中,竟然严丝合缝,没有一丝偏差,一切都和唐风预想的一样,唐风又看了看眼前的石壁,并没什么变化,他的心脏开始加速,他感觉自己的右手此刻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唐风颤抖地伸出右手,沿着顺时针方向轻轻拨动了一下铜钱,铜钱动了,那个神奇的“曰”也跟着动了,唐风面前的石壁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铜钱转了整整一圈后,停了下来,唐风感到自己的心脏就要蹦出来了,他又拨动了铜钱,又是一圈,石壁还是没有变化,再来一圈,唐风已经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右手,三圈之后,他还想转动铜钱,但是铜钱却怎么也无法转动了,而面前的石壁依旧保持着原样,这是怎么回事? “再往回转?”韩江忽然提议道。 于是,唐风顺逆时针方向转了一圈,这次,唐风很快听到了“嘎!”的一阵闷响,奇迹真的出现了,唐风和韩江面前的石壁,竟然缓慢转动起来,伴随着扬起的尘土和烟雾,一间密室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石壁的转动终于停止,已经要就寝的徐仁宇吓得从睡袋里跳了出来,马卡罗夫也惊诧地走过来,四个人侧身从石壁两边进入这间密室,这是一间不大的密室,长期的密闭,让这里的空气中充满了潮湿腐败的味道。 唐风用手捂住了口鼻,韩江却毫不在意,他迫不及待地点燃蜡烛,让烛光照亮了整间密室。烛光中,唐风慢慢地松开了手,虽然这里空气仍然刺激着他的鼻子,但他眼睛所看到的景象,足以让他忘记这种刺激。 不大的密室中央,再次出现了四尊人形石像,和石室门口的那两尊一模一样,袒胸露乳,面目狰狞,双手高高上举,四尊石像共同托起了一大块厚厚的石板,大石板上,一排石质的香炉,烛台,雕刻得栩栩如生,韩江疑惑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像是一张祭祀用的供桌,只不过它不是木头做的,而是由石板和这四尊石像组成的,也许应该管它叫神案。”唐风推测说。 “祭祀用的?可没看到什么祖宗牌位,或是佛像之类的东西?”徐仁宇插话道。 “游牧民族早期一般并不崇拜什么具体的宗教,也不像汉族供奉祖宗牌位,他们祭祀的神,就是这里的山川河岳,一草一木,他们相信万物皆有灵。”唐风解释道。 “唐风,恐怕也不像你说的那样吧,你们看,神案后的石壁上!”马卡罗夫忽然指着神案后的石壁说道。 众人一起看去,在神案后的那面石壁上,隐隐显露出一幅图案,唐风用手电照了半天,这才窥见了那幅图案的全貌——一匹凶恶的公狼和一匹已经怀孕的母狼,公狼双眼警惕地注视着前方,而母狼身下,则有一襁褓之中的孩童,吮吸着母狼的乳汁! “党项人果然崇拜狼啊!”徐仁宇感叹道。 马卡罗夫转而问唐风:“唐风,这副图是不是记载了你对我们说的那个‘元昊鹰狼不食’的故事!” “我想是的,看来党项人对母狼救元昊的传说深信不疑,在这里竟然雕刻了这样的图案!”唐风被眼前这副图深深震撼了。 “那母狼身下那个襁褓中的孩童就是元昊喽?”韩江反问道。 “嗯!除了昊王,还会有谁?”说着,唐风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母狼身下的那个孩童,一阵异样的感觉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 “行了,别盯那幅图看了!让我们看看这里还有什么?”韩江来到神案前,仔细查看,虽然这件密室封闭得很好,但神案上仍然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土,韩江发现,神案上有一处微微凸起的地方,他心里一颤,脑中立刻想到了他们苦苦寻找的玉插屏,这……这是不是,就是…… 韩江思忖着,唐风也来到神案前,他也注意到了神案上那处微微凸起的地方,他和韩江对视了一眼,韩江点点头,唐风伸出双手,轻轻拂去了那上面覆盖的尘土,八百年的尘土慢慢地被拂去,又是一件绝世珍宝重见天日,唐风、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一起见证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唐风用颤抖的双手,缓缓捧起神案上的这块玉插屏,历经千年沧桑,这块玉插屏上已经斑驳不清,但这并不能遮掩它高贵的血统,它天生丽质,系出名门,是地壳千百万年运动形成的精灵,在昆仑山上经过了日积月累的冲刷,一个偶然的机会,它被人发现,供奉于帝王之家,再后来,它被刻上了精美的纹饰和文字,开始承载一个王朝的秘密和兴衰,从此,它见证了无数的血腥和杀戮,目睹了一幕幕悲欢离合和家国兴废,最后,它被迫来到这里,来到这间石室,幽闭于无尽的黑暗中…… 八百年了,从没有人踏进这间石室,它的身上被覆盖上了厚厚的灰土,当八百年后,一位年轻人重新将它捧起,它再次展露芳华,但接下来,等待它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韩江对着这块玉插屏端详半天,忽然发问:“怎么这上面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年代太久远了!你还记得咱们这块玉插屏吗?科兹诺夫发现这块玉插屏后,肯定做过一些技术上的清理,但我们刚见到它时,上面的文字依然不是很清楚,后来是罗教授用特制的药水清洗,才使上面的西夏文字重见天日,所以,这块玉插屏也需要我们带回去,请罗教授清理干净,才能得见它的真容!”唐风解释道。 “这块不会是假的吧?唐风,你可要看仔细了,咱们千辛万苦不要带回去一件假东西!”徐仁宇在一旁提醒道。 唐风一听,赶紧取出自己背包里的那块玉插屏,将两块玉插屏比对了一下,长宽尺寸,分毫不差,两块拼接起来,也是严丝合缝! “应该不会错!这块就是四块玉插屏当中的第二块,你们再看这!”说着,唐风翻到第二块玉插屏的侧面,用大拇指使劲在玉插屏侧面的中间位置蹭了几下,慢慢地,一个闪着金光的小字,呈现在众人面前,唐风指着这个小字,解释道:“你们看,这是一个汉字,是个‘高’字,罗教授曾经说过,每块玉插屏的侧面很可能都刻了一个汉字,第一块上刻得是‘白’字,罗教授因此将第一块玉插屏命名为‘白’字号玉插屏,罗教授还曾根据这个‘白’字推测说,其它几块玉插屏上应该在侧面依次刻着‘高’‘大’‘夏’几个字,也就是说,在四块玉插屏的侧面,刻着西夏王朝正式的国号‘白高大夏’,元昊在制作这几块玉插屏时,之所以要在每块玉插屏的侧面刻上这几个字,就是为了显示这几块玉插屏的前后顺序,我们新发现的这块玉插屏上刻的是个‘高’,这完全应验了罗教授的推断,也证明这就是第二块玉插屏,我们可以把这块玉插屏正式命名为‘高’字号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 韩江接过两块玉插屏,果然两块玉插屏拼在一起,严丝合缝,几乎没有一点偏差,韩江不得不感叹党项人高超的制玉工艺,更感叹罗教授学问之渊博,推断之准确。看罢,韩江将玉插屏交给唐风,兴奋地说道:“应该没问题了,你赶紧收起来,咱们准备走,这里不宜久留!” 唐风点点头,接过玉插屏,想将两块玉插屏一起装进紫檀盒子里,他感到自己的双手还在不停地颤抖,可就在这时,“砰”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几乎擦着唐风的手背飞了过去,射在坚实的岩壁上,撞出了闪亮的火星! 唐风捧着玉插屏的手,猛地一哆嗦,险些脱手,将玉插屏摔在神案上,四人猛地回头,一起向密室门口看去,韩江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几个手持M4A1突击步枪,荷枪实弹的黑衣人出现在密室门口。 见到黑衣人,韩江和马卡罗夫本能地迅速掏出了枪,徐仁宇迟缓一些,也掏出了枪,黑衣人并没有再开枪,韩江也就没有立即反击,两队人马,就这样持枪相向,僵持着。 为首的两个黑衣人放下手枪,摘去了头套,唐风、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这才看清,为首的两个黑衣人是一男一女,那女的一头金发,是一位漂亮的金发女郎,而那男的,竟然是——史蒂芬! 史蒂芬晃晃脑袋,对唐风戏谑道:“不要紧张,唐风,你可千万别摔坏了手中的宝贝!” 唐风惊得说不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唐风才略微颤抖地问道:“史蒂芬……怎么是你?” “史蒂芬,你……没死?”徐仁宇更是大惊失色。 “怎么就不能是我?我当然没有死!”史蒂芬冷笑道。 “我早该想到是你!”韩江恨恨说道。 史蒂芬忽然发出一阵骇人的狂笑,笑罢,史蒂芬道:“韩江,你不用懊悔,你想没想到,我死没死,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即便我真的死了,还会有人来追杀你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飞机坠毁,和你有关吗?还有,在羌寨,你难道没有掉进那个洞里?”徐仁宇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质问了史蒂芬一连串的问题。 史蒂芬冷笑道:“徐博士,你不要激动。我可以对你解释这一切,其实,在飞机上碰到你们,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我此行的目的只是来寻找黑头石室中的玉插屏,不过,命运的安排让我碰到了你们,唐风、韩江,叶莲娜、马卡罗夫,还有您,我的徐博士!现在想来,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抱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所以才会碰到了一起。唐风和韩江我们是老相识了,马卡罗夫和叶莲娜我也是久仰大名,只有你,被无缘无故地卷了进来,算你倒霉吧!那场突如其来的空难,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害得我与我的人失去了联络,我只好跟你们走到了一起。 飞机迫降的那天晚上,我就在想,既然你们一起出现了,不如把你们一锅端了,以绝后患!可我一人力量单薄,于是我想到了羌寨,没想到唐风、韩江你们竟然真的来到了那座羌寨,那座羌寨之前就已经被我们控制,我对那里了如指掌,可我到达羌寨后,发现我们的人并不在,没办法,我只得独自行动,先消失,隐蔽起来,然后用那只猫把你们吸引进人骨地道。” “猫?”唐风又想到了那只奇怪的黑猫。 “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猫,而是一只高科技的智能猫,它的一只眼睛是红外摄像头,我只需要几节电池,就可以遥控那只猫,把你们引入阴森恐怖的人骨地道。” “怪不得我第一眼见到那只猫时,就觉着那只猫的眼睛有些奇特!”韩江回忆起了他第一次见到那只猫时的情景。 “呵呵,韩江你现在才想起来太晚了,当时,你们可是乖乖地走进了那条人骨地道!”史蒂芬发出一阵阴笑。 “然后你推下碉楼上的巨石,,也可能是用炸药炸的,企图将我们困死在那条人骨地道里!”韩江怒道。 “我有更聪明的办法——引雷,只可惜,等雷火劈到碉楼上时,有些晚了,让你们侥幸逃过一劫!我只得在羌寨里又忍了一夜,第二天天没亮,我的人回到羌寨,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就不用我说了!”史蒂芬说道。 “你们又为何要杀了周楠楠?”唐风问。 “因为她太不听话了!羌寨被毁后,我离开了你们,重新指挥我的人马,这时,我需要一个人重新打入你们几人当中,于是我想到了周楠楠,可惜她太不听话了,所以我将她叫到了天葬台上……呵呵!”史蒂芬冷笑道。 “我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唐风厉声质问史蒂芬。 史蒂芬冷笑了两声,道:“在郎木寺的天葬台上,好像我已经跟你们说过,我们为了玉插屏而来,我们是对玉插屏感兴趣的人,其实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我们能在飞机上碰到一起,除了感叹命运的安排,也应该感叹是玉插屏的安排,它吸引着我们一起来到了这里。”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为玉插屏而来,我问的是你们的来路和身份!”唐风怒道。 “这个嘛!……其实,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现在还不是告诉你们的时候,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的,如果你们愿意合作,配合我们,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为朋友。”史蒂芬很自信地说着。 唐风还想说什么,却被韩江拉了回来,韩江反问史蒂芬:“这么说,梁云杰也是你们杀的?所有的事都是你们干的?” “不错!都是我们。不过,我们的战绩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糟糕!你们的能力,当然还有运气让我吃惊,所以,从羌寨之后,我不得不认真对待你们,但好运似乎还是伴随着你们,可我偏就是个不信邪的人,这样的好运不会一直伴随你,今天,你们的好运该到头了!”说着,史蒂芬向前一步,又端起他的手枪,对准了唐风,唐风此刻离史蒂芬的枪口只有两米的距离,他的面前是一把美制SW99手枪,唐风心里盘算着一旦打起来,自己有几分胜算,可不论他怎么算,他都觉着,自己这方的胜算实在是不大! 这时,史蒂芬举着枪,对唐风说道:“唐风,不要耍滑头,把你手上的玉插屏放下,慢慢地放下,否则,你们谁也甭想再从这儿出去,这里将成为你们的坟墓!你们看这里多好啊,现成的墓室,这在中国古代,是只有帝王才能享有的待遇啊,你们如果在这里安眠,我一定会替你们把大门封上,你们放心,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们,你们将长眠于这雪山深处,多么浪漫,多么不可思议……哈……哈哈……” 唐风打断了史蒂芬的狂笑,怒道:“够了!你得意得太早了,你们是八个人,我们四个人,你们有枪,我们也有枪,我们是处于劣势,但真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谁料,唐风说完,史蒂芬竟又狂笑起来,笑声甚至震得石室顶上落下了一些灰土,笑毕,史蒂芬才说道:“唐风,你说这些话,自己心里不心虚吗?你不要太天真了,就凭你们?想带着玉插屏走出这里,痴人说梦,除非奇迹出现!我刚才说过了,只要你们合作,我并不想伤害你们,如果我要你们的小命,刚才就可以结果了你们,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配合我的。” “你就这么自信?你认为我们会向你屈服吗?”韩江听了史蒂芬的话冷笑道。 史蒂芬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韩江,我相信你不是个会轻易屈服的人,但是,我相信我还是有办法让你屈服。” 韩江不明白史蒂芬话中的含意,正在诧异时,史蒂芬对身旁的金发女郎说道:“让我们的朋友听听他们熟悉的声音。” 金发女郎拿出一个对讲机,用英文对那头吩咐了两句,不大一会儿,对讲机那头模模糊糊地传来一个女声:“放开我!……你们这帮混蛋……” 金发女郎很快关闭了对讲机,但只此一句,韩江、唐风和马卡罗夫都听出了这是叶莲娜的声音!马卡罗夫失声叫道:“叶莲娜……” “叶莲娜果然落到了你们手中,你们把她怎么了?”韩江愤怒地质问史蒂芬。 “好了!我的朋友们,你们一定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你们放心,叶莲娜她现在很好,她现在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离我们很近……现在,你们一定已经考虑好了你们现在的处境,我相信接下来我们再交流,一定会少一些火药味,多一些愉快的合作。”史蒂芬说着又向前走了一步。 “你想怎么样?”韩江反问。 “我要玉插屏!记住,是完好无缺的,不是破碎的!”史蒂芬道。 “好!我把玉插屏给你,但你要放了叶莲娜!”韩江快速做出了决定。 “韩江!你放清楚点,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史蒂芬厉声说道。 韩江心里很清楚,他确实没有什么能力和这伙黑衣人讨价还价,且不说叶莲娜在他们手上,就是硬干起来,他们也是凶多吉少。 “唐风,把你手中的玉插屏慢慢放下来,慢慢放,千万要小心!”史蒂芬挥舞着枪命令道。 唐风看看韩江,只得无奈地将两块玉插屏都放在了神案上。他刚刚放下,那头,金发女郎已经走到神案前,捧起了两块玉插屏。 金发女郎回到史蒂芬身边,将新发现的那块玉插屏,递给史蒂芬,史蒂芬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对金发女郎耳语道:“没错,就是这个!” 史蒂芬查看完玉插屏,又将枪口对准了唐风,道:“别紧张!我的朋友们,我说过,只要你们配合我,我不想伤害你们,我向来认为通过杀人而达到目的,是愚蠢的行为!下面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呆着,等到我们走远,你们再出来,否则,我们随时可以杀了叶莲娜!当然,我走之前,会把这扇石门关上,能不能出来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史蒂芬说完,他身后的黑衣人便陆续退出了这间密室,史蒂芬和金发女郎捧着两块玉插屏,也缓缓退到了密室外面,那块可以转动的石壁又重新开始转动起来…… “不能让他们把石门关上,否则,我们就完了!”徐仁宇小声提醒道。 唐风猛地警醒,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不顾一切地向那扇即将关闭的石门冲去;韩江和马卡罗夫也醒悟过来,几人一起向石门冲去,石门缓慢地转动着,在石门即将关闭的时刻,唐风看见史蒂芬在石门那头,朝他们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也许,命运早已注定自己将葬身于这间密室中,就在石门将要关闭的瞬间,唐风想到了放弃,但是,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石门外,史蒂芬脸上那狡黠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从未听过的凄厉嚎叫。 史蒂芬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消失在石门外,石门依然在转动,只差一点,石门就要完全关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江赶到石门前,探出铁臂,以一己之力抵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石门。 石门还在转动,韩江的脚抵到了一侧石壁上,他用尽全力,双臂渐渐麻木,他冲唐风大声喊道:“快!——”就在韩江这撕心裂肺的一喊后,唐风、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依次从石门仅剩的一线缝隙钻了出去,韩江见三人都已脱险,自己想要脱身,可是他的身体却动弹不得…… 好在已经脱身的唐风、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三人一起使劲,在外拖住石门,韩江这才得以脱身,就在韩江纵身一跃,跳出密室后,石门“轰”的一声关闭了!那面石壁又恢复了原样,就像那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韩江落在了石室地面上,徐仁宇和马卡罗夫因为用力过猛,也摔倒在石门外,唐风扶起韩江,四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一起朝石室大门望去,那帮黑衣人堵在石室大门那儿,不知他们在干嘛?唐风不明白为什么在石门即将关闭前,史蒂芬会脸色大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四个人疑惑地向石室大门走去,他们都拔出了手枪,打开了保险,但还没等他们走到大门口,那伙黑衣人却往后退了回来,四人不解其意,凑到史蒂芬身后,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在石室门外的雪地上,一群雪狼正伫立在漫天大雪中,它们仰起头,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听着这令人心颤的狼嚎,唐风的瞳孔放大了,这不是一匹狼,而是一群狼的嚎叫,足有八、九十匹狼,它们的嚎叫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唐风嘴里喃喃道:“原来一直伴随我们的狼群,就在这儿,这就是它们的巢穴!也许……也许它们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看守黑头石室。” 韩江和徐仁宇也马上意识到了,他们在雪地上发现的爪印,还有石室中发现的那个角落,都是这群狼所为! 唐风看到这群狼,心中不免惊慌,但他快速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后,反倒有了几分底气,他凑到同样惊恐万状的史蒂芬耳边,冷笑道:“看来你们也有失算的时候。” 史蒂芬没说话,他还在往后退,因为那群狼中为首的几匹狼已经逼进了石室,唐风突然睁大了眼,惊道:“那头母狼,正在怀孕的母狼,不就是我们在B区遇见的那头母狼。” “是的,还有它旁边,那匹公狼,就是和我们对持的那匹公狼。”韩江也发现了。 “这么说,他们同属一群,而那两匹狼前几天和狼群失散了,这群狼出去寻找它们,所以它们在雪地上留下的爪印是几天前的。”唐风小声推测道。 “你倒是能联想!不过,我相信你的推断,因为……因为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狼!特别是和我们对持的那匹公狼,它的皮毛真是太完美了!”韩江边感叹,边向后退去。 “我在想,这群狼生活如此高海拔地区,会不会人为有意为之?”唐风猜测。 韩江马上明白了唐风的意思:“你是说,这群狼世世代代看守着黑头石室。” “是啊!它们的祖先很有可能就是党项人留下来,看守黑头石室的……” 唐风还想说什么,却被史蒂芬厉声打断:“你们俩给我闭嘴!我们走不掉,你们也要玩完,还是想想怎么应付这群狼吧!” 所有人都已经退到了石室后半部分,狼群全部逼进了石室,已经快没有退路了,黑头石室内的空气,压抑到了极点,一场人狼大战随时可能爆发……终于,有一个黑衣人再也无法忍受了,他咆哮着,胡乱呼喊着,扣响了手中M4A1突击步枪的扳机…… “哒!哒!哒!……”满满一弹匣的子弹胡乱地射向狼群和石室四壁,很多子弹打在了石室的那几颗石柱上,整个石室微微晃动了一下,不少碎石和尘土落在众人头顶。 而狼群中,领头的那几匹狼中弹倒下,其中,就包括那匹怀孕的母狼,母狼倒在血泊中,它并没有立刻死亡,它的身体还在剧烈颤动着,鲜血从身体多个地方流淌出来,映红了大片地面…… 其他黑衣人也都把手扣在了扳机上,但他们没有开枪,他们在看着史蒂芬,等待着史蒂芬的命令,史蒂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更加惊慌失措,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那个开枪的黑衣人,又看看倒在血泊中的母狼,他也缓缓地举起了手枪,七支枪口对准了狼群,狼群显然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子弹吓住了,但是,它们很快重新集结起来,再次仰天长嚎,似乎是在为死去的同伴哀嚎,也像是在召唤更多的狼群。 就在这一刻,那个金发女郎却压住了史蒂芬手中的枪,冲他摇了摇头,史蒂芬不解其意,但还是放下了枪,除了刚才开枪的那个黑衣人,其他黑衣人也都放下了枪,局面又僵持下来。 这时,唐风突然发现史蒂芬和那个金发女郎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狼群身上,他们拿在手上的两块玉插屏,还没机会收入包中,史蒂芬手上那块是黑头石室新发现的,金发女郎手上是原先那块。此时,唐风正站在金发女郎身旁,他看看韩江,此刻正站在史蒂芬身后,他偷偷给韩江使了个眼色,韩江马上心领神会…… 五秒钟后,两人几乎同时,乘史蒂芬和金发女郎不备,夺过了他俩手中的玉插屏;待玉插屏被韩江夺去,史蒂芬这才猛地醒悟过来,立即伸出左臂去夺,韩江一甩史蒂芬的左臂,再用另一只手猛劈史蒂芬的关节处,史蒂芬暗道不好,赶忙缩回左臂,再伸持枪的右手,想要开枪,韩江飞起一脚,正踢到史蒂芬右手腕,手中的枪应声落地!两人又连过几招,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眨眼间,唐风还没等金发女郎反应过来,抢了她手里的玉插屏,便贴着石室墙壁快步闪出了黑头石室,徐仁宇、马卡罗夫也乘机跟在唐风后面,冲出了黑头石室。 韩江不想恋战,他很快摆脱了史蒂芬,贴着石壁,小心翼翼地撤出了黑头石室,狼群并没有对唐风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史蒂芬和金发女郎互相看看,似乎明白了一些,两人也学着唐风他们的样子,躲开狼群的视线,贴着石壁,想往外撤,其他黑衣人也跟着他俩,准备撤,可他们刚一动,整个狼群也全部调转方向,盯着他们,史蒂芬和金发女郎停下了脚步,狼群逼了上来,史蒂芬惊异地发现,狼群是冲着那个刚才开枪的家伙去的。 是的!狼群是冲着刚才开枪的那家伙去的,狼群越逼越近,特别是领头的那匹公狼,丧妻之痛,使它格外愤怒,它死死盯着开枪的那个家伙,狼群离那家伙站的位置只有不到一米了,那家伙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公狼凶狠的复仇目光了,这目光震慑一切,令那家伙竟无法再次举枪,他完全傻在了原地,其他黑衣人慢慢绕过他,聚到了史蒂芬身后,其中一个黑衣人轻声问史蒂芬:“不管他了吗?” “原来狼是这样嫉恶如仇!”史蒂芬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又丢下一句:“让他自己解决吧!”,便向黑头石室外冲去,金发女郎和其他黑衣人也一起向黑头石室外冲去。就在他们离开黑头石室前,复仇的狼群蜂拥而上,一起扑向那个倒霉的家伙,那家伙在被狼群扑倒的一刹那,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再次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子弹打在了石柱上和石室顶部,紧接着,整个石室又剧烈晃动了一下…… 史蒂芬和金发女郎站在石室门口,回头望去,那倒霉的家伙瞬间已被狼群撕扯得不成人样,半分钟后便只剩下一滩模糊的血肉了。金发女郎忽然清晰地听到了石柱碎裂的声音,她向石柱看去,石柱上的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深……金发女郎对史蒂芬大叫道:“不好,那两棵石柱就要断了,快离开这儿!” 史蒂芬和金发女郎,还有其他的黑衣人一起奔出了黑头石室,就在他们离开石室两分钟后,“轰——!”一连串沉闷的巨响,整个黑头石室瞬间坍塌了…… 唐风和韩江他们也回头注视着已经坍塌的黑头石室,“快把玉插屏装包里!”说着,韩江分别将两块玉插屏装入自己和唐风的背包中。他们怔怔地注视着黑头石室倒塌的地方,脚下的大地颤抖起来,一切都在颤抖,石室上方的那座大雪山也在剧烈晃动中,雪峰上,成吨的雪块和石块瞬间倾泻而下…… “快跑!又是一次雪崩!不!是一次大雪崩!比我们在2号冰川遭遇的雪崩还要可怕!”韩江狂喊着,带领大家向通往1号冰川的垭口奔去,在他们身后,史蒂芬和金发女郎,还有其他五个黑衣人也意识到了这是场突如其来的超级雪崩,金发女郎站立不稳,被震倒在地,史蒂芬不顾一切地扶起她,拉着她,向垭口奔去…… 韩江奔到垭口外,他忽然惊喜地发现垭口外的雪地上停着四辆雪地摩托,韩江大喊着:“原来他们是坐这玩意过来的,哈哈,这下轮到我们享用了!” 说着,韩江率先登上一辆雪地摩托,很轻松地发动起来,徐仁宇慌不择路,跟着跳上了韩江的雪地摩托;马卡罗夫跳上另一辆雪地摩托,这东西以前他玩得很熟练,马卡罗夫很快也发动起来,他回头冲姗姗来迟的唐风大叫道:“唐风,快啊!快过来!” 唐风跌跌撞撞终于赶上了马卡罗夫的雪地摩托,马卡罗夫发动摩托,唐风轻轻舒了一口气,可当他回头望去时,发现史蒂芬和金发女郎也冲出垭口,跳上了一辆雪地摩托,紧接着,两个先跑出来的黑衣人抢了最后一辆雪地摩托,跟了而来。 四辆雪地摩托不顾一切地向1号冰川下狂奔而去,倒霉的是最后跑出垭口的那三个黑衣人,他们的双腿跑得再快,也无法逃脱这场突如其来的超级大雪崩!当唐风再次回头看去时,他见到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幕,他的瞳孔急速放大着,浑身已经麻木,僵硬,动弹不得——他看见几十吨的雪块夹杂着碎石,很快便吞噬了那几个倒霉的黑衣人,正铺天盖向他们倾泻而来…… 大雪崩很快吞噬了那三个黑衣人,但是,它并不满足,又裹挟着更多的雪块向1号冰川下倾泻而来,1号冰川宽大平缓的冰原上,四辆雪地摩托,开足马力,向冰川下狂奔,韩江和马卡罗夫驾驶的两辆雪地摩托在前,几乎并驾齐驱,紧随其后的是史蒂芬驾驶的雪地摩托,后面还有另一个黑衣人驾驶的雪地摩托,唐风回头望了一眼,对马卡罗夫大声惊道:“史蒂芬就要追上我们了,还……还有有雪崩!快!” “你放心,我已经开到最大马力了,他们追不上我们!”老马还很自信。 可是马卡罗夫话音刚落,唐风忽然发现就在他们前方的冰原上有一座微微凸起的雪堆,唐风惊出一声冷汗,对马卡罗夫喊道:“小心,前面有个雪堆!” “我看到了,你坐好!” 唐风紧紧抱住马卡罗夫,他只觉得摩托剧烈晃动了一下,再看那个雪堆已经被马卡罗夫绕了过去,可就在这时,唐风吃惊地看到,紧随其后的史蒂芬竟然冲上了刚才那个雪堆,以雪堆作为跳板,飞了起来…… 唐风和韩江吃惊地看着这一幕,韩江大声骂道:“果然是个亡命之徒!”再看史蒂芬那辆雪地摩托在半空中超过了韩江和马卡罗夫驾驶的雪地摩托,然后重重地又落在冰原上,雪地摩托落地后,史蒂芬长出一口气,回头冲唐风和韩江露出了狡黠的一笑,此刻,他毫不怀疑,他将是这场亡命追逐的赢家。 但他的那两个手下就没有那么幸运,为了摆脱雪崩的追击,他俩也学着史蒂芬的模样,朝一个雪堆上冲去,看似一切顺利,可在落地时,那辆雪地摩托却整个翻了过来,两个倒霉的家伙,他们虽然躲过了狼群,逃过了雪崩,却在这里被摔了个粉身碎骨! “笨蛋!两个笨蛋!哼!”史蒂芬侧脸看看那两个倒霉的家伙,咒骂道。 “史蒂芬,就剩我们俩了,下面该怎么办?”金发女郎问道。 “别担心,咱们的人还多着呢,我们还有人质。”史蒂芬说着回头看了看,韩江和马卡罗夫驾驶的雪地摩托紧随他身后,再往后,一大团黑色的岩石和白色雪块,夹杂在一起,还在追赶着他们…… “开枪!向他们开枪!”虽置身险地,史蒂芬还没有忘记要抢到玉插屏。 金发女郎掏出一支英格拉姆M10微型冲锋枪,朝紧随其后的韩江扣动了扳机,“哒!哒!哒!——”一梭子弹射向韩江。 韩江面对金发女郎的攻击,猝不及防,他赶紧俯下上身,急打方向,并对身后的徐仁宇等人大声喊道:“小心!” 躲开了金发女郎的一梭子弹,韩江小声咒骂道:“这伙疯子!这个时候还敢开枪!那我也陪你们玩玩。”说到这,韩江回头冲徐仁宇喊道:“博士,你也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徐仁宇一听,脑袋立马大了一圈,他平时自己打打枪还凑合,可这个时侯……在这么颠簸的雪地摩托上?徐仁宇此时吓得只敢躲在韩江身后,抱住韩江的腰,一动不敢动! 但是韩江的命令,不能不听,敌人的挑衅需要还击,徐仁宇无奈,他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掏衣服里的九二式手枪,可他刚一掏出来,还没来得及举起枪,雪地摩托一个颠簸,徐仁宇右手猛地一抖,他的九二式手枪,一弹未发,竟掉了下去,徐仁宇顿时就傻了眼! “笨蛋!”韩江暴怒地咒骂道,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徐仁宇不是赵永,此刻,要是赵永在,就不会容他们嚣张了! 雪地摩托还在狂奔,速度很快,冰原上地形又复杂,韩江双手握把,腾不出手来,徐仁宇不行,他只有寄希望于唐风,当两车并驾齐驱时,韩江冲唐风大叫道:“唐风!就看你的了!” 唐风心领神会,但他的枪法也不比徐仁宇高到哪去,他一手抓着马卡罗夫的腰,极力使自己在车上保持平衡,然后右手举枪,“砰!——砰!”好歹唐风还是开了两枪,算是对金发女郎刚才的挑衅还以颜色,可唐风刚开完两枪,那头,金发女郎回头,冲着马卡罗夫和唐风,又是一梭子弹,好在金发女郎开枪时,雪地摩托抖了一下,这梭子弹也无一命中! 三辆雪地摩托依然在全速前进,雪崩已经渐渐被他们甩在了后面,到后来,三辆摩托竟并排前行,韩江在中间,他的左首是马卡罗夫和唐风,右首是史蒂芬和金发女郎,金发女郎见韩江竟和自己并驾齐驱,又要向韩江开枪,但这时,她在韩江的右首,金发女郎右手持枪,不便射击,只得将M10微型冲锋枪从右手换到左手,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徐仁宇暗道不好,看来这次是凶多吉少了,可是韩江却异常镇静,就在金发女郎举起枪,对准他,要扣动扳机的那一刻,韩江一打方向,猛地靠向史蒂芬驾驶的雪地摩托,同时飞出右臂,劈向金发女郎,金发女郎完全没想到韩江会来这招,猝不及防,惊叫一声,左手中的冲锋枪掉了下去! 史蒂芬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听见金发女郎的惊叫,他忙放慢了车速,韩江和马卡罗夫驾驶雪地摩托乘机反超史蒂芬。 史蒂芬看见韩江超过自己时,那张充满杀气的脸庞,他不能容忍自己失败,他见金发女郎并无大碍,又加速追了上去! 不大一会儿,史蒂芬又要追上韩江了,韩江看看雪地摩托的油已经所剩不多,他们看到了1号冰川的尽头,这里没有复杂的冰塔林,巨大的冰舌直接伸进了一条峡谷中,峡谷宽大而平坦,因为这两天几场大雪的缘故,峡谷内白雪皑皑,积雪很厚,这也就是说,雪地摩托可以直接开到峡谷里去。 韩江判断着现在的形势,虽然我方有四人,对方只剩两人,但史蒂芬和那女的枪法精准,功夫了得,极难对付!而我方虽有四人,但都已精疲力尽,更何况,那伙黑衣人并不止这几个,要不是突然出现的群狼和这场雪崩,刚才他们决无逃生可能,接下来,要是再遇到其他黑衣人,还会出现奇迹吗?不!不会了! 想到这,韩江打定注意,当他与马卡罗夫、唐风并驾齐驱时,韩江冲唐风和马卡罗夫喊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分开跑……你们往东,我们往西……你们摆脱危险后,不要管我们,直接回玛曲!” 唐风和马卡罗夫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很快,茫茫冰原之上,韩江驾驶的雪地摩托和马卡罗夫驾驶的雪地摩托,在冰原上留下了一东一西两条长长的轨迹…… 唐风和马卡罗夫向东飞奔出几公里后,听后面,似乎再无追兵,此时,马卡罗夫对唐风叫道:“摩托的油就要用完了!” 雪地摩托缓缓地停了下来,黑沉沉的夜色中,四周的雪山、峡谷、冰原一片死寂,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没有一丝其它声响,这样的环境与刚才的大雪崩和亡命追逐形成了剧烈的反差,令唐风和马卡罗夫忽然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黑衣人看来没有追我们,他们去追韩江了!”唐风说道。 马卡罗夫从雪地摩托下来,喘着粗气,说道:“这不奇怪,韩江身上那块玉插屏是黑头石室里新发现的。”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唐风问马卡罗夫。 “按韩江说的办!回玛曲。” “不管他们了?”唐风有些焦急地问。 “不是不管他们,是我们管不了,而且他们现在跑到哪去了,我们也不知道。”马卡罗夫分析道。 “可……可我觉着我们不能就这样回去!” “唐风,你要相信韩江!我相信他一定行,他现在是我们的头,服从他的命令,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听完马卡罗夫的话,唐风不再说什么,他打开手电环视四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问马卡罗夫:“可我们现在怎么回去呢?” “让我看看,这是哪……”马卡罗夫说着,也用手电照向四周,忽然,马卡罗夫言道:“这里有点眼熟,我们好像来过这里!” 唐风也点了点头,道:“对!我们来过这里,这里好像是通往2号冰川的那条峡谷,就是我们来时的路。” “不错!如果是这样,应该可以找到我们的车,有车就可以快点离开这儿!”马卡罗夫说完,根据自己的记忆开始向前摸索。 老天保佑!他俩在峡谷中徒步走了一个小时后,真的找到了那辆“切诺基”。上车前,唐风又一次看了他们徒步翻越的2号冰川,它依旧静静地躺在雪峰之间,与千百年来一样的荒凉宁静,就像从没有人涉足过这里。 唐风小心翼翼地驾驶着“切诺基”上了路,马卡罗夫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为唐风导航,两人摸黑在夜色中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后,非但没有走出这条峡谷,反而彻底失去了方向。 唐风心里不免焦急,马卡罗夫在旁边提示道:“我记得左侧有个山坡,似乎能走出这条峡谷!” 唐风按照马卡罗夫指示的方向,径直驶上了那道山坡,可开着开着,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这道山坡怎么越走越高,这是要通向哪里?” 马卡罗夫摇了摇头,“往前再看看吧!” 唐风又在山坡上行驶了一段,前方好像是个垭口,马卡罗夫见状,有些兴奋地说:“是个垭口,开过去我们也许就走出峡谷了。” 唐风听罢,一踩油门,直向垭口冲去,可当他们驶近所谓的“垭口”时,马卡罗夫似乎看出了问题,他突然瞪大眼睛,失声惊叫道:“快!快停车,前面不是垭口,是悬崖!” 但一切为时已晚,唐风猛踩刹车,“切诺基”还是不可避免地冲向了悬崖,就在“切诺基”飞出悬崖的刹那,马卡罗夫和唐风同时纵身一跃,跳出了车门,而“切诺基”则跌落悬崖下,“轰”的一声巨响,“切诺基”顿时燃烧起来,大火映红了整个山谷…… 再说韩江那头,当雪地摩托油料耗尽之时,他和徐仁宇舍弃雪地摩托,趁着夜色又在荒原上狂奔了一刻钟,韩江发现了一个可以藏人的小山坳,于是,两人跑进了这个小山坳中。 韩江和徐仁宇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稍稍缓过气来,徐仁宇问韩江:“我们这是在哪啊?” 韩江爬起来,看看周围的环境,地上的积雪不是很厚,四周都是些低矮的小山包,阿尼玛卿那雄伟的身姿已经被他们抛到了身后,韩江看罢这才说道:“我们应该跑出阿尼玛卿雪山了,这里很可能已经接近公路,天也快亮了吧。” “我们现在需要支援!”徐仁宇小声叫道。 “废话,我也知道,可我们从开始进入C区,就没有任何通信信号,就连卫星电话竟然也不起作用!” 韩江正说着呢,苍凉的荒原上,传来了史蒂芬的声音:“韩江,你不要躲了,我知道你跑不远,就在这附近,你出来,我们谈谈!” 韩江闻听此言,对徐仁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靠在山坳里,闭目养神,不理睬史蒂芬。 “好吧!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马上让你见一个人,我相信你一定会自己乖乖走出来的!”史蒂芬说罢,只见荒原上闪出几道刺眼的强光,还传来马达轰鸣的声音。 韩江马上想到了叶莲娜,他爬到小山坳边缘,偷偷向不远处的荒原上看去,两辆“悍马”停在了史蒂芬的身旁,车上又跳下来六个黑衣人,其中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从车中押下一人,借着车光,韩江看见那人正是叶莲娜! 韩江缩回山坳里,闭上眼睛,他知道他不能再躲在这呢,他快速想着应对的办法,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镇定下来,他只觉着一阵心烦意乱,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但想来想去,韩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自己走出去! 打定主意,韩江睁开眼,对徐仁宇嘱咐道:“你躲在这儿,千万不要动!他们要的是我,不管那边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动!” 嘱咐完,韩江一手拿着装有玉插屏的背包,一手持枪,跳出了山坳,大声对那伙黑衣人喊道:“你们放了叶莲娜!我和玉插屏都在这!” 那头,传来史蒂芬的狂笑,笑毕,史蒂芬咬着牙说道:“韩江,我知道你一定会出来的,我不得不说我又低估你了,这次,你又让我损失了六个人!他们可都是顶尖的高手。” 韩江一步步走向史蒂芬,“站住!”在韩江离叶莲娜只剩二十步距离时,史蒂芬喝住了韩江,韩江站稳,看了一眼叶莲娜略显憔悴的脸,当两人四目相对时,叶莲娜冲韩江大声喊道:“韩!我父亲现在怎样?” “你放心,他应该已经逃出去了!”韩江大声回道。 “好!那就好!你不用管我,带着玉插屏快离开这儿。”叶莲娜又冲韩江喊道。 “让她闭嘴!”史蒂芬恶狠狠地对手下人命令道。 看押叶莲娜的那两个彪形大汉,扇了叶莲娜两个耳光,又用一块胶带封上了她的嘴。 史蒂芬缓缓打开手中SW99手枪的保险,对准了面前的韩江,“韩江,之前我曾经说过,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合作,我是不想要你命的,但是你没有这样做,所以,你就不要怪我了,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 “砰!——”史蒂芬扣动了扳机,一颗子弹射进了韩江的右臂,韩江的身子猛地一颤,一阵剧烈的疼痛迅速传遍全身,他的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想举枪,可右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韩江手中的九二式手枪,掉在了地上,左手的包也落在了身旁,殷红的鲜血汩汩地顺着韩江的右臂流淌出来,韩江用左手捂住右臂上的伤口,抬头向那群黑衣人看去,可他的眼睛却慢慢模糊起来,他的眼前只剩下史蒂芬那张一直在狞笑的脸庞和叶莲娜流满泪珠的脸。 剧烈的疼痛和过多的失血,让韩江再也无法支撑,他单腿跪在了地上,但他仍然极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他又听到了史蒂芬的声音。 “把他的背包拿过来!”史蒂芬用英语命令道。 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径直向韩江走来,恍惚中,韩江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他伸出左手,想去抓住自己的背包,可他的左手一遍遍去抓,却一次次扑空,他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已经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背包。 那个黑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但就在这时,沉寂的荒原上,由远及近,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史蒂芬忙向空中望去,两架Z—9直升机由远及近,掠空而来,史蒂芬、金发女郎和那些黑衣人们,顿时慌了手脚。 “底下的武装分子们,立即放下武器投降,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直升机上传来赵永坚定的声音。 赵永话音刚落,在晨曦中,荒原遥远的边际上,出现了六辆满载突击队员的“东风铁甲”,正全速向这里驶来;同时,两架Z—9直升机上的突击队员也顺缆绳跳下直升机,顿时,寂静的荒原,枪声大作…… 韩江听到了赵永的声音,感到一阵振奋,他似乎又重新获得了力量,韩江猛地睁开双眼,他看见了叶莲娜,看清楚了押着叶莲娜那人的脑袋,韩江用左手快速拾起掉在地上的九二式手枪,“砰!砰!砰!”他连开数枪,其中一枪击中了那家伙的脑袋,叶莲娜见状,也用后肘猛击那人,又飞起一脚,踢倒了另一个家伙! 手枪的弹匣内还剩最后三发子弹,韩江也没浪费,调转枪口,对着想要来拿自己背包的那个黑衣人,又是三枪,打完了弹匣里的全部子弹,韩江也耗尽了身体内最后一丝气力,他重重地倒在这片荒原上,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枪声,叫喊声,咒骂声,都渐渐离他远去,只有高原上亘古不变的风声吹过他的耳畔……  第二十九章 不是尾声 当唐风重新苏醒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中,唐风回想起了阿尼玛卿雪山,黑头石室,冰原上那场亡命追逐,他们的车冲出了悬崖,自己在最后时刻,跳下了车,然后……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风勉强支撑坐了起来,一扭头,一阵钻心的疼痛后,他看见了病床旁放的一束鲜花,那是梁媛送来的鲜花,唐风看着梁媛写的卡片,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窗外的天空,飘起了雪花,这是今年北京的第一场雪。 病房的门开了,韩江右臂上绑着绷带走了进来,他见唐风已经苏醒,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说道:“你这次可是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要成植物人了!” “怎么?我睡了很长时间吗?”唐风问。 “是啊!从你被救回来,动了九个小时的手术,你又睡了三天两夜,我可着实为你捏了一把汗啊!你要是成了植物人,世上又少了一个能看懂西夏文的。”韩江似乎还心有余悸。 “动了九个小时手术?这么严重?” “你还不知道,呵呵,你放心,其实也不算严重,都是些简单的手术,皮外伤!”韩江笑道。 “简单的手术,皮外伤?”唐风吃惊地看看自己的身体,四肢,还有头部,几乎全被绷带包裹。 “是简单的手术,又没给你换心换肾换零件,就是给你接接骨头,处理一下皮外伤,把你救回来时,你身上有九处骨折。” “什么?九处骨折!干脆把我全换了吧!”唐风又一次惊诧地看着几乎缠遍全身的绷带。 “其实,这些我都不担心,我最担心的是,你把脑袋摔坏了,那可就糟了,我们还指望着你了!”韩江煞有介事地说。 “指望我?你们这工作实在不是人干的,太危险了!我现在正在考虑是否要辞职。”唐风抱怨道。 “你现在后悔太晚了,我不会批准你的辞职。要怪你就怪那个梁云杰吧,是他把你牵扯进来的,呵呵。”韩江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是啊!我是得怪他,都是他害了我,临死还要把我拉进来!” “得了吧!你这次是摔得比较重,不过也用不着这样说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再说要不是梁云杰把你扯进来,你恐怕也不会得到人家孙女的垂爱吧!” 韩江的话,让唐风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唐风忽然关切地问:“梁媛和黑云呢?她们还好吧?” “他们你放心,两个人都很好!梁媛已经回香港去了,据说梁涌泉的身体不太好,她回去看看父亲,下周就回来,人家说要守着你,等你康复,梁媛走之前见你这幅狼狈样,整天哭天抹泪的,我想他回香港,正好可以换换心情,一举两得嘛!至于黑云,她正在努力适应新的生活,徐博士为她安排了一家住宿制的学校,这段时间,她的主要任务是学习,适应新的生活。” 唐风听梁媛和黑云一切安好,稍稍松了口气,长叹一声,道:“哎!不说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要说真正把我扯进来,还是我自己,好奇害死猫啊!” 唐风这时注意到韩江右臂上缠着绷带,关心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没啥事,中了一枪!”韩江满不在乎地说。 “中了一枪?你跟史蒂芬和那个金发女郎干起来了?” “岂止跟他俩!我们分开后,那两个家伙就紧追我和徐博士,最后又来了一帮黑衣人,他们还把叶莲娜挟持出来,让我就范,交出玉插屏,好在关键时刻,赵永领着大队人马赶到,才救了我一命!” “这么惊险?赵永他是怎么找到你的呢?” “还是那个卫星跟踪定位信号发射器起了作用,赵永一直在注视着我们的行踪,我们进入C区后,赵永失去了我们的信号,他以为我们遭遇了不测,立刻开始组织人马,准备来营救我们,当我们从1号冰川乘雪地摩托冲下来时,赵永又重新捕捉到我们的信号,信号在冰川上快速移动,赵永断定我们一定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于是,这才带领大队人马赶到。” “原来是这样,多亏这个发射器。”唐风道。 “是啊!否则我和徐博士,还有叶莲娜肯定就全交代了。”韩江心有余悸。 “对了!那叶莲娜呢?她获救了,现在在哪?” 韩江听唐风这么一问,低下头,又回想起了那天在荒原上最后的一幕……沉默许久,韩江这才回答唐风的问题:“那天,我因为负伤,失血过多昏死过去,所以后面的事就不清楚了。后来赵永对我说,我们一共击毙了六个黑衣人,那些人很顽固,拒不投降,全都一直战斗到最后,其中有一人在中弹后,还吞服了一种剧毒物质。” “这都是些什么人?这么不要命,跟我们之前在香港和羌寨遇到的匪徒完全不同。” “是的,确实不同,他们很顽强,也很专业,有很深的国际背景,赵永正根据这几个黑衣人的尸体和枪支物品调查他们的背景,相信不久就会有所收获。”韩江分析道。 “你还没说叶莲娜呢?她怎么样了?”唐风问。 “她失踪了,赵永说他们当时只顾消灭那伙黑衣人,没注意叶莲娜,他只看见叶莲娜抄起一把枪,去追史蒂芬和那个金发女郎,再后来,叶莲娜就从赵永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消失了?”唐风惊道。 “不但叶莲娜消失了,就连史蒂芬和那个金发女郎也消失了。赵永他们用直升机搜遍了附近的地区,却没见三人踪迹。”韩江说到这,有些沮丧。 “怎么会消失呢?难道他们人间蒸发了!”唐风百思不得其解。 “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当然,客观地说,那里地形很复杂,藏几个还是很容易的,赵永当时只有一架直升机用于搜寻,如果他们藏在什么隐秘之处,找不到也是正常的。”韩江客观地分析了当时的情况。 唐风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不过这样咱们的线索又断了,那伙黑衣人究竟是些什么人?更奇怪的是,在黑头石室,史蒂芬承认这一路追杀我们的都是他的人,可香港和羌寨那些匪徒,明显和后来追杀我们的黑衣人不是一伙,他们身上也没那个刺青,难道史蒂芬领导着两伙人?” “我也再想这个问题,除了我们和马卡罗夫,及史蒂芬外,还有没有人对玉插屏感兴趣?但是我从现有的线索分析,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势力参与进来,也许就像你讲的,那些人都是史蒂芬的人。另外,我已经派赵永去调查史蒂芬的背景了,我想赵永应该能查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来,至少应该知道那伙黑衣人是什么人,这样我们也可以主动出击,改被动为主动,先将他们一网打尽!”韩江似乎有了一些信心。 唐风沉思片刻,忽然对韩江说道:“说到史蒂芬的背景,我倒想起来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快说!”韩江两眼放光。 “你还记得吗?在黑头石室,史蒂芬和那个金发女郎,可能是得意忘形了,以为我们必死无疑,竟然脱去了头套,让我们得见他们的尊容。史蒂芬我们之前已经打过交道,而金发女郎却不认识,但当我见到那个金发女人时,我忽然觉着她有些眼熟,似乎……似乎我在哪里见过她?”唐风紧锁眉头,努力回忆着。 “你见过那金发女人?在哪?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让我仔细想……想,对!是她,就是她!在拍卖会上,在华宝公司的那场春拍上,是她,当时就是这个金发女人和我争夺那块玉插屏,我们争夺了很久,我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压过她,可就在我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梁云杰杀了出来!想不到,想不到竟然会是这个女人!”唐风不住地摇着头。 韩江听唐风这么一说,眼前一亮,他也在努力回忆着……唐风摇着头,又说道:“看来一切早就注定,在拍卖会时,就已经注定了,梁云杰,金发女人,都想要这块玉插屏,他们的背景复杂,志在必得,似乎早就知道了玉插屏之后的秘密,而我,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搅和了进去,真是太不自量力了,我当时只是看中了玉插屏的历史和艺术价值,哪想到这里面竟然这么复杂!” “是的,拍卖会上是有这个金发女人,由此看来,他们是没有买到玉插屏,便起了杀心,杀了梁云杰,想夺得玉插屏!”韩江推测说。 “啊!——按你这么说,如……如果是我最后拍得玉插屏,岂不是被杀的人就是我!”唐风想起来,不觉一阵后怕,想想当时自己还为没有得到玉插屏而懊恼,为齐宁的反常举动而愤怒,还去找拍卖公司投诉,现在想来,幸亏没有拍得玉插屏,否则……想到这,唐风又不免为梁云杰感到惋惜。 韩江听完唐风的话,笑道:“怎么样,现在不怪人家梁云杰了吧,你算是命大的!不过说真的,你提供的这条线索,确实很重要,我会让赵永去查的。” “不光是这条线索要查,关于那场拍卖,还有一条被我们遗忘的重要线索也要去查。” “被我们遗忘的重要线索?!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快说,什么线索?”韩江急不可待。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你想一想,我,梁云杰,金发女人,是最后参与竞争的三个买家,我就不必说了,你对我是很了解的;接下来,我们调查了梁云杰,并没发现梁家有什么疑点;现在,金发女人,和她背后的黑手,也渐渐浮出了水面;那么,你再想想,除了我们三个,拍卖会上,还有谁是你最值得去调查的?”唐风问韩江。 “齐宁?可是他已经死了!”韩江摇头道。 “不!他只是个小角色。” “那还有谁?拍卖公司?”韩江还是不解。 “拍卖公司是需要调查,但还不是你最值得调查的。”唐风又否定了韩江的猜测。 唐风叹了口气,提醒韩江道:“还是我来说吧,你们怎么没有想过去调查这件拍品的卖家呢?也就是它原来的主人。” 韩江听唐风这一说,猛拍脑门,惊道:“是啊!我怎么把这条线索忽略了,当初,齐宁的自杀只是作为一般的案件,由警方处理的,所以根本没往拍卖会上想,更不会想到那件玉插屏;后来又是一系列的事,让我们根本没有仔细考虑,直到在七色锦海,马卡罗夫对我们说出了这件玉插屏的来历,我们才从他口中得知这件玉插屏是从冬宫失窃的,但当时我们被人追杀,自身难保,也就没细想……” “是啊!我也是刚刚想到的,既然玉插屏是冬宫失窃的,那么它的卖家会是谁?不用问,多半应该是在冬宫盗出玉插屏的人,那这又是伙什么人?这伙人将玉插屏拍卖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钱?”唐风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如果盗宝之人只是为了钱,梁云杰和金发女人也只是为了争夺玉插屏,那这件事情反倒简单了,但问题恐怕远远不是这么简单。唐风,你提供的这条线索太重要了,我马上让赵永去查。” 韩江说完,就欲出门去找赵永,落实下一阶段的行动,但唐风却叫住了他:“哎!队长,我记得我是和马卡罗夫一起摔下山崖的,老马呢?他现在怎么样了?”唐风忽然想起了马卡罗夫。 可他刚问出这句话,韩江脸上立刻阴沉下来,韩江走了回来,慢慢踱到窗边,把脸转向窗外,盯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雪花看了许久,韩江这才缓缓说道:“我本来不想现在跟你谈这事,想等你伤养好了再说,可是……” 唐风见韩江一脸严肃,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轻声问道:“马卡罗夫出事了?他是不是死了?” 韩江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唐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惊道:“还有……还有我包里那块玉插屏呢?还在吗?” 韩江听到“玉插屏”几个字时,浑身微微一颤,脸色更加阴沉,这些都没有逃过唐风的眼睛,唐风又追问韩江:“玉插屏是不是被毁了?不对啊!……我记得我跳车时,是背着我的包一起跳的,难道……难道玉插屏摔坏了?” “行了!你不用猜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况,马卡罗夫失踪了,你包里的那块玉插屏也不见了。” “什么?老马和玉插屏都失踪了!”唐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刚想直起身子,浑身又是一阵剧痛。 韩江让唐风躺好,慢慢对唐风说道:“当赵永领着我们的人找到你们时,已是当天下午,那辆‘切诺基’在山崖下早已烧得只剩空壳,赵永没有在车里发现你们,他断定你们一定就在附近,于是,寻遍了那个山谷,才在山崖下的一块雪地上发现你;当时你人事不省,幸亏那块地方积雪很厚,周围也没有岩石,否则你必死无疑,赵永见你还有气,赶紧用直升机把你救起;在现场,他们也发现了你的背包,背包内,你的其它物品都在,可是那个装有玉插屏的紫檀盒子却不见了。” 当唐风听说自己包中的玉插屏不在了,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失声道:“不见了?这……这怎么可能?” “确实不见了,赵永又领着人搜寻马卡罗夫,可却怎么也找不到马卡罗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第二天,赵永让总部增派了人手后,拉网式搜查了整个山谷,甚至包括附近的其它山谷、山坡,一直到天黑,也没能找到马卡罗夫的一点蛛丝马迹,包括他的背包,以及他携带的枪械、护照等所有物品,什么也没发现!”韩江道。 “怎么会这样?难道……难道是马卡罗夫跳车后没事,或是在我之前醒了过来,拿走了玉插屏?我……我不相信老马会这样做!”唐风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可是他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韩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当赵永向我汇报此事时,我也马上想到了会不会是马卡罗夫拿走了你包中的玉插屏,然后不辞而别?但我冷静下来想了一遍后,觉得这种可能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但可能性还是不大。首先,通过这段时间和老马相处,我们还是比较相信他的为人,如果说以前为了执行任务,他可能会这样做,但是现在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即便抛去这点,单就事论事,也不足以说明是马卡罗夫所为,马卡罗夫跟你一样是跳车逃生,就算他是老特工,经验丰富,但毕竟岁数大了,跟你一起跳车逃生,你摔成这样,已是万幸,他怎么也不会全身而退吧!” 唐风点点头,“嗯!当时我俩几乎是同时跳车的,我摔得这么惨,他就算命大,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去!” “还有,就算他老马命硬,在你之前苏醒过来,伤得不重,也找到了你,老马为了完成任务,拿走了玉插屏,但我想他不会不救你吧,哪怕只是发个信号。” “是啊!他仅仅是为了任务,拿走玉插屏即可,我想老马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再退一步说,老马即便心狠,不救你,但他身体虚弱,很可能还有伤,他能走出多远?赵永后来可是用直升机找遍了那片区域。”韩江进一步推断。 “所以,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并不是老马拿走了玉插屏,还是那伙黑衣人所为?”唐风反问。 韩江略作思考,说道:“这种可能确实很大,但我个人并不认为是那伙黑衣人拿走了玉插屏。” 唐风不解其意,一头雾水,“为什么不是那伙黑衣人?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你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凭直觉,也凭证据,但直觉的成分更大些,你硬要问我证据的话,我只能这样分析,一,那伙黑衣人这次已经受到了沉重打击,似乎没有力量再去追你那头;二,你说过你们早已摆脱了黑衣人的追杀,你们坠崖时,后边并没有人跟踪,那么,什么人能很快找到你们出事的地点?那伙黑衣人吗?我看不像;三,如果是那伙黑衣人迅速赶到了你们坠崖的地方,取走了玉插屏,为什么没杀你,他们完全可以杀了你,还有马卡罗夫呢?难道他们大发善心,救走了马卡罗夫?基于以上三点,我看不像是那伙黑衣人所为。” 唐风听了韩江的分析,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那就还是老马了?” 韩江摇摇头,“确实奇怪!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按照我刚才的推测,拿走你包中的玉插屏不是马卡罗夫个人所为,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那就一定有外人;而这个外人又不是那伙黑衣人,因为他们那时也丧失了这个能力,而且手法和他们以往所作所为不同;还有,马卡罗夫人不见了,假设他也负伤,那么一定是有人出于某种目的救走了他。所以,我认为很有可能事情是这样,在你们坠入山崖之后,你和马卡罗夫都昏迷不醒,有其他人很快赶到,这人取走了你包中的玉插屏,他没救你,也没伤害你,却救走了马卡罗夫,这会是谁呢?” “叶莲娜!按你的说法,只有叶莲娜会这么做,而且她神秘消失了!”唐风大声说道。 韩江听唐风推测是叶莲娜所为,心里一颤,但他很快摇头道:“会是她吗?我看不会,她消失的地方,距你们出事的地方,有很长一段距离,没有道路,山高路险,叶莲娜去追那两个黑衣人时,只拿了一把枪,其它什么装备都没带,从时间和距离上推断,不大可能是她。” “不是叶莲娜,那又会是谁?哎!玉插屏,得而复失,真是可惜啊!”唐风长叹道。 韩江眉头紧锁,郁闷地说道:“更可惜的是,丢的那块玉插屏,并不是原先你带着的第一块玉插屏。” “什么?”唐风惊得目瞪口呆。 “是在黑头石室发现的第二块玉插屏!”韩江也是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这都怪我,你还记得咱们从黑头石室跑出来,在垭口那儿,我把两块玉插屏分别装进了我们俩的背包,本来在黑头石室新发现的玉插屏,是在我手上的,当时,我考虑到我们可能要分头跑,就留了个心眼,将新发现的玉插屏放到了你的包里,这样做,是做了最坏的考虑,让黑衣人误以为新发现的玉插屏在我身上,吸引他们追击我,这样,即便我这边出事了,新发现的那块玉插屏还在,可没想到……哎!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见没人追击你和马卡罗夫,还以为你们没事了,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韩江懊恼不已。 唐风听完,简直不敢相信:“那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最后什么也没得到,罗教授现在也没法开展研究了。” “是啊!对玉插屏的研究工作,现在毫无进展,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其它线索能有所突破。”韩江顿了一下,突然猛拍窗台,说道:“唐风,你刚才怀疑是叶莲娜所为,这倒提醒了我,不是叶莲娜,但很有可能是他们的人。” “他们的人?你是说马卡罗夫和叶莲娜的同事?可我们怎么一直没发现,他们的人又是怎么能快速找到我们坠崖的地点,并救走马卡罗夫?”唐风反问韩江。 “这些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认为这是最大的一种可能。”韩江说完,又扭过头,怔怔地望着窗外,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韩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忽然,韩江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们很有必要去一趟彼得堡了!” 西夏死书2 第一章 神秘电话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唐风从睡梦中惊醒。他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漆黑的病房内,兴奋地闪烁着蓝光。墙上的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半。这个时间,谁会给自己来电话?唐风拿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也许是哪个喜欢搞恶作剧的家伙,唐风想将电话挂断,关机,继续睡觉,可他脑袋里是那么想的,手上却不知为何摁下了接听键。 手机那头没有声音,死一般寂静。唐风等了十多秒,更加确定这是个恶作剧的电话,刚要关机,突然,手机那头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奇怪的声音:“是唐风先生吗?” 唐风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个声音时的奇怪感受。这个声音怪怪的,使唐风感到很不舒服,但他还是应付了下去:“嗯,我是唐风,请问您是……” “先不要问我是谁,咱们见过面的。”那个声音说。 “见过面?”这个时间,这样一个让人不舒服的男子声音,只能让唐风迅速想到了史蒂芬,但唐风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判断,因为这个男人的声音显然和史蒂芬还是有差别的。 “是的,咱们打过交道。不过,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和你叙旧,而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和你谈。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对你们,更重要!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那个男人继续说道。 “对我们很重要?”唐风从男人的话语中嚼出了一些不一般的味道。 “好了,我就不在电话里多废话了。唐先生,我希望您现在能出来一下,和我见一面。咱们面谈会比较好,而且我也有些东西可以当面交给你。”男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现在?凌晨三点半?” “是的,就现在。” “在哪儿?” “香山碧云寺金刚宝座塔。”男人的声音不容置疑。 “你疯了?这个点儿去香山?”唐风惊叫道,“再说这个点儿根本进不去碧云寺。” 手机那头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唐风,我想韩江对你的培训,不至于使你连矮矮的一道围墙都翻不过去吧?” 男人一提到韩江,唐风马上明白了这个不同寻常的电话,一定和玉插屏,和他们正在破解的谜团有关。唐风顿时睡意全无,来了精神:“你究竟是谁?” “不要问那么多,见了面不就知道了?我在碧云寺等你!记住,先别给韩江他们打电话,就你,一个人来!”说完,男人挂了电话。 唐风拿着手机在漆黑的病房内怔怔地想了好一会儿。他在一点点回忆,思考这个男人是谁。他说唐风认识他,可唐风却怎么也无法在自己脑海中寻找到能和这个声音对上号的男人。这个时候他找我能有什么事?我自己去会不会有危险?唐风想给韩江打电话,可那个男人的告诫又在他耳畔响起。 不管那么多,去了一切就清楚了。唐风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身体基本上算是恢复了,但当他猛一跳下床时,刚刚愈合的关节,依然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唐风穿戴整齐,溜出了医院。一出医院大门,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他来到路边,想拦辆出租车,可这个时间街上车辆稀少,好不容易拦下一辆车,人家一听去香山,立马变了脸色,用异样的目光看看他,扬长而去。 唐风一扭头,忽然瞥见医院的停车场上停着一辆黑色切诺基。他想起来这是韩江的车。昨天韩江和赵永来看自己,走的时候,韩江坐赵永的车一起走的,韩江的车便留在了医院,而且韩江把钥匙也落在了病房。于是,唐风再次潜回病房,拿了钥匙,跳上韩江的切诺基,向着香山方向驶去。 约莫半个小时后,就在唐风加速向香山赶去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又是那个男人的奇怪声音:“唐风,你现在到哪儿了?” “到哪儿?”唐风向车窗外仔细观察,“黑灯瞎火的,我哪儿知道到哪儿了,好像过了玉泉山了。” “那好,你现在赶紧掉头。” “掉头?” “不去香山了。” “你耍我哪?”唐风怒了。 “不,请你理解我,我不得不这样做。” “为什么?” 手机那头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因为我正处于危险中,我必须格外小心。” “危险?什么危险?” 那头沉默不语。唐风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下,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又冲电话那头吼道:“那你说我现在去哪儿?” “你现在到天坛东门来。”那男人说道。 “靠!一会儿香山,一会儿天坛,你不会再耍我吧?” 电话那头依然保持沉默。唐风知道他不可能从这男人口中得到保证。他看看时间,估摸着开到天坛,天也就快亮了。光天化日,自己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唐风冲手机那头的男人吼道:“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天坛东门见!” 唐风猛踩油门,加速向天坛驶去,快到天坛时,天色已经有些亮了。切诺基缓缓地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唐风在等红灯。这个红灯异常漫长,唐风焦急地放下车窗,想透透气。冰冷的空气瞬间窜进了车里……就在这时,唐风忽然注意到,就在与切诺基隔了一个车道,等待右转的车道上,一辆白色的宝马车也缓缓地放下了车窗。车里的男人戴着墨镜,和唐风对视了一眼。男人面无表情,唐风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那人看看唐风,然后又缓缓地关上了车窗,向右拐去。唐风本能地掏出手机,回拨刚才那个号码,可是对方却已关机。信号灯变成了绿灯,后面一辆早班公交车使劲地摁着喇叭,催促唐风。唐风心里惴惴不安地发动了切诺基,一刻钟后,他来到了天坛东门。 把车停好,唐风步行来到天坛东门外。天还没大亮,天坛没开门,可门外已经聚集了一些早起锻炼的人。唐风观察着每一个人,他的脑中不停地闪出刚才在路口和自己对视的男人,会不会就是他约的自己?唐风不停地回拨那个号码,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二十分钟后,天已大亮,刺眼的阳光照耀在冬日的大街上,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渐渐多了起来。唐风回头望望祈年殿大殿那炫目的蓝色屋顶,又看看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那个男人再也没有打来电话。 就在唐风认为自己被那男人结结实实涮了一把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前方出现了一个穿大衣的壮汉,正朝自己走来。不!不是刚才开宝马车的男人,但却很可疑。再一扭头,他发现左侧也有一个壮汉在盯着自己。唐风心里暗道不好,再仔细观察,前后左右竟然都有人在盯着自己。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但明显感觉到了危险。 不能坐以待毙,唐风猛地向停车场的方向奔去,谁料,正被两个壮汉拦住去路。唐风无奈,就在那两个壮汉接近自己的时候,突然一转身,翻过街边的护栏,跃过车辆川流不息的大街,还来不及向被车流阻挡的壮汉竖起中指,就发现这边也有他们的人。唐风撒丫子便跑,那帮人在后紧追。唐风不顾一切地往前跑,不料街边一辆普桑车门一开,里面跳出一个壮汉,迎面拦住唐风。唐风哪儿管得了那么多,一头撞了上去。等撞了上去,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感到自己像撞到了一面铜墙铁壁上。这他妈哪儿是人?唐风头晕目眩,这时那壮汉开口了,“你他妈瞎跑什么?往哪儿撞?” 这个声音这么熟悉。唐风定睛一看:“我靠!怎么是你?我说怎么像是撞到墙上了呢?”他发现他撞到的人正是韩江。 韩江揉着被唐风撞到的胸肌:“我的伤刚好,这下算是被你撞残了。你说你瞎跑什么?” “有人要抓我!” “那都是我们的人。” “你的人?”唐风转身一看,那些壮汉都停下了脚步,在远处默默注视着他们。唐风怒了:“你的人,追我干吗?” “我还要问你呢。你半夜三更溜出医院干吗?” “你管我呢?”唐风顿了一下,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指着面前的普桑,“咦?你怎么开普桑了?降级啦?” “废话,你不声不响把我的车开走了,还问我!” “我以为你们那儿全都是好车呢,最次的是切诺基,没想到你们也不富裕嘛!”唐风跟韩江贫嘴道。 “你想什么呢!这都是国家的钱!”韩江忽然觉着有点跑题,忙把话题拉了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唐风见韩江一脸严肃,只好说道:“因为我接到一个电话,叫我到这儿来,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对了!那人还特别叮嘱我,不许把你们带来。” “哦?”韩江陷入了沉思。 “那你们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唐风反问韩江。 韩江并不急于回答唐风的问题,而是继续问他:“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我要知道他是谁就好了。不过,那人的声音我似乎在哪儿听过,但想不起来,也许他对声音做了一些处理,反正那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特不舒服,特奇怪。”唐风介绍道。 “那人出现了吗?” “废话!你们这么一大堆人杵在这儿,人家哪儿还敢来?”唐风说到这儿,紧皱眉头想了想,“也许……也许我静下来仔细想想,能想起来那人是谁。” 韩江拍了拍唐风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道:“不用想了,我想我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谁?” 韩江盯着唐风,缓缓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王凯!” “王凯?”唐风仔细回想,突然眼前一亮,“就是华宝拍卖公司的王凯?” “对!就是他。” “为什么说是他?” “他死了。”韩江很平静地说。 “什么?死了?”唐风惊愕不已。 “就在刚才。你不是问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告诉你,我可没监听你的电话,我们是刚刚接到刑警队的通报。” “刑警队的通报?那也太快了吧!” “王凯是跟我们案子有关的人,所以由我们负责。”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多小时前我们还通过话。” “你跟我来吧!”说着,韩江领着唐风钻进了普桑。转过街角,普桑停在了一条胡同里。唐风跳下车,看见胡同口拉着警戒线,正有七八个穿着警服的人在勘察现场。 唐风知道这些人都是韩江的人。韩江将唐风领到一辆宝马车前。唐风一眼便认出了这辆白色宝马车,正是刚才在路口等红灯时遇到的宝马车;再看宝马车内,前排座位上侧卧着一个人,身体扭曲变形,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侧卧在座位上。此人脸色苍白,嘴角滴血,一副墨镜跌落在手边。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形象迅速闪现在脑海中,不错!面前这人就是华宝公司的王凯,刚才还驾驶这辆宝马和自己擦肩而过,怎么这会儿竟横尸此处呢?那个打电话约自己的人就是王凯?他要告诉我什么呢? 第二章 寻找线索 赵永勘察完现场,走了过来:“队长,根据我们初步的勘察结果看,车内并无搏斗痕迹。王凯身上没有发现明显伤痕,但他的颈骨却被人扭断。这应该就是致王凯死命的一击。” “哦?看来又是个高手。”韩江道。 “不错,而且我们推断凶手应该认识王凯,是王凯主动打开车门让凶手进入的。”赵永推断。 “你注意到王凯的嘴角了吗?……嗯,就是这里。”韩江忽然发现王凯的嘴角有些异样。 “我刚才发现尸体时,也注意到了这里有些淤青,应该是凶手用手或是某种类似手帕、毛巾之类的东西捂住了王凯的嘴,以防他叫喊,造成的淤青。”赵永推断道。 韩江却冷笑道:“哼哼!恐怕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推测很可能凶手当时手上拿了一块涂有特殊化学药水的手帕或毛巾,捂住了王凯的嘴,而这块手帕上的特殊化学药水可以使人迅速昏迷。” “嗯!既不让王凯出声,又使他暂时昏迷,然后轻而易举地扭断他的脖子。一举两得啊!” “还有什么发现?” 赵永怔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道:“还有个惊人的发现。” “什么发现?”唐风和韩江同时惊道。 不过,赵永却不急于告诉他俩是什么惊人发现,而是先将在场的其他人暂时支开,才指着车内王凯尸体的脖颈处,对韩江道:“没想到吧?王凯身上也有那个刺青。若不是法医细心,这个细节很可能就会被忽略。” 唐风和韩江发现在王凯的后颈处有一个不大的蓝色刺青,刺青图案是一只雄鹰立在狼背之上。“我早该料到的!”韩江皱着眉恨恨地说道。 “又是这个刺青。这个图案究竟代表什么?”唐风眉头紧锁。 “不知道,可能是他们组织的标志。在广州刺杀梁云杰的人,我们在溶洞中干掉的那两个黑衣人,还有后来在阿尼玛卿雪山干掉的那些黑衣人身上都有这样的刺青。所以,我认为这是他们组织的标志。没想到王凯身上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标志,王凯并不是杀手,看来这个神秘组织不仅仅包括那些杀手,还有许多其他不同身份的人。”韩江推断说。 “这么看来,这个组织构成很复杂!可是既然王凯是这个组织的人,那么杀王凯的,又是什么人?”唐风问道。 韩江没有做声。赵永回答道:“应该是他们的同伙。之前我们怀疑过王凯,虽然没发现什么证据,但也没放松对他的调查。现在他的利用价值没有了,他又被我们调查,这个组织当然不会让他继续留在这世上喽。” “这样解释倒也合理。”唐风点点头。 “嗯,王凯既然是这个组织的人,那么,有些问题反而好解释了。拍卖公司的郭总,你派人监视了吗?”韩江忽然反问赵永。 “你放心,对郭鸿的监控我全部安排好了。” “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赵永摊开手,失望地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收获。他应该还不知道王凯已经被害。” “哦!不过,一两天找不到王凯,郭鸿很快就会察觉的。你要注意他这两天的活动,如果这两天他表现正常,那么他应该没什么嫌疑;如果他要出什么事,也就是这两天。”韩江叮嘱道。 “郭总会有问题吗?他在业界可是很有名的人物!”唐风不敢相信。 “我看郭鸿很值得怀疑,难道玉插屏的拍卖完全是王凯一人策划的?要知道王凯只是拍卖公司一个普通职员!”赵永看来很怀疑郭鸿。 “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如果郭鸿没问题,那么就可以断定,是王凯一手策划导演了那场拍卖会,齐宁不过是一个牺牲品。至于他幕后的黑手,应该就是他们的那个神秘组织。赵永,你现在只要安排好监视郭鸿就可以了,也许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露出马脚。” 唐风和韩江从宝马中钻出来。赵永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们检查了整个现场,没有发现王凯的手机,也没有其他通信工具。” “哦?”韩江觉出了什么。 “但是我们在车里找到了这个。”说着,赵永举起了一个小小的证物袋,证物袋里面是一张SIM卡。 唐风和韩江都瞪大了眼睛。赵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继续介绍道:“发现这张SIM卡后,我们已经提取了这张卡里的信息,这张卡里只存了一个号码。” “一个号码?”韩江惊道。 “嗯,而且这张卡只在今天凌晨用过两次,两次拨打的都是这一个号码。” “什么?你是说我?这张卡里存的那个号码是我的号码?”唐风惊愕万分。 赵永微笑着点点头。 “靠,这个该死的王凯,为什么非要找我?”唐风抱怨道。 韩江保持着冷静,问赵永:“王凯的这张卡是什么时候办的?” “办了有一些时候了,但令人奇怪的是这张卡一直没有使用。”赵永答道。 韩江沉思片刻,分析道:“很显然,王凯的手机被杀他的那个人带走了,而凶手忽略了王凯还有一张卡,而王凯早就办了这张卡,却一直没有使用,就是要在关键时刻使用这张卡。今天凌晨,他用这张卡给唐风打电话,显然对于他来说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韩江的话启发了唐风:“对,我想起来了,他先让我去香山碧云寺,然后中途就突然叫我到天坛来。看来他非常谨慎,而且他还说他现在很危险,不得不小心行事。” “他所谓的危险,是指杀他的凶手,还是指我们呢?”赵永有点摸不着头脑。 “显然两者都有,一方面他觉察出背后的黑手要杀他,另一方面他特地叮嘱唐风不要告诉我们。由此可见,他也不希望被我们发现,锒铛入狱。”韩江分析。 唐风点点头:“可是他有什么重要事情,非要对我说呢?” “当然是关于玉插屏的下落和他幕后黑手的情况。我推测他单独找你,一是因为你是知情人,二是王凯知道你和我们的关系。他很可能是感觉到威胁后,希望通过你跟我们达成某种协议,交代出他所掌握的情况,以此换取我们对他的保护。”韩江的推断似乎合情合理。 唐风和赵永点点头。“看来只有这么解释才是合理的。可惜那伙人又抢在了我们前面。”赵永道。 “那我们下面该怎么办?”唐风问韩江。 “等待!等对方露出破绽。”韩江看似轻描淡写地说道。 三天后,唐风和韩江正在办公室向罗教授请教一些西夏历史方面的问题,赵永却急匆匆打来电话,对韩江报告说:“郭鸿今天向警方报案了,说他们公司员工王凯失踪数日。刑警队的人问我们该如何处理;另外,据我们监视郭鸿的人报告,这几天拍卖公司乱套了,有的说王凯被杀了,有的说王凯携款潜逃了。郭鸿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从表面看,他似乎确实不知情。” “嗯!我知道了,你那边监视郭鸿的人可以撤了。你再对刑警队的人说,可以告诉郭鸿王凯已经被害,并带他去辨认王凯的尸体。”韩江吩咐道。 “明白了!那我们下一步……”赵永问。 “下一步,我们该找郭鸿谈谈了。”韩江平静地说。 唐风、韩江和罗教授一直聊到中午。吃完午饭,唐风和韩江驾车来到华宝国际拍卖公司所在的云宏大厦,唐风不禁在云宏大厦大门前驻足良久。他抬头仰视这栋不算高的大厦,齐宁就是从这栋大厦的楼顶跳了下来。 韩江的思绪也回到了几个月前。正是在那场拍卖会的前一周,韩江第一次在首长那儿听说了玉插屏的事,并成了“老K”这支特别行动队的队长。他用三天时间匆匆拼凑起了这支队伍。他的第一项正式任务就是参加那场拍卖会,注意拍卖会上每一个对玉插屏感兴趣的人,特别是最后参与玉插屏竞价的买家。就这样,梁云杰和唐风进入了他的视线。准确地说,梁云杰应该更早一些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拍卖会上,韩江坐在靠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最后拍卖玉插屏时,大厅里过于嘈杂,韩江几乎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同样坐在后排的梁云杰身上。齐宁反常的举动也曾让韩江疑惑,但他当时并没太在意。他现在需要再一次好好想想那场拍卖会。当唐风在医院里对他说起拍卖会上参与竞价的那个金发女人时,韩江才发现自己忽略了拍卖会上太多的细节。他没有想到那场看似普通的拍卖会,竟会如此复杂,他更没想到,第二天齐宁竟会跳楼自杀! 齐宁的自杀,韩江也曾调查过,但没有什么进展。于是,他便顺着玉插屏的去向,将调查重点转向了梁云杰。其后,梁云杰被害等一系列事件,让韩江无暇再认真思考最初的那场拍卖会。幸亏唐风在医院中的提醒,韩江才想到从玉插屏的来路着手。一系列的调查后,他开始怀疑王凯,怎奈他们的老对手又抢先一步,结果了王凯的性命。 没等前台小姐的通报,唐风和韩江径直推开了华宝国际拍卖公司郭总办公室的大门。郭鸿正躺在沙发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见突然闯入的唐风和韩江,郭鸿满脸惊诧:“你们是……” 唐风刚想开口,却被韩江拦下。韩江似乎并不急着通报姓名。他关上大门,警觉地环视郭鸿办公室一周,然后,很熟练地在郭鸿办公桌上的台灯底座内找出了一个窃听器。郭鸿瞪大了眼,盯着桌上的那个窃听器,坐回办公桌后问,“这……这是什么?” “窃听器。”韩江说着,同时向郭鸿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什么?窃听器!”郭鸿一时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办公桌上居然被人安装了窃听器。当他看到韩江的证件时,更加吃惊:“这……这不会是你们装的吧?我可一向是守法公民啊!” “哼!哼!”韩江冷笑了两声,道:“这几天我们是监视了你的一举一动,但今天对你的监控已经取消了,这个东西是你的下属王凯给你装的。” “什么?王凯!他不是死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郭鸿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韩江。 第三章 事件真相 韩江并不急着回答郭鸿的问题,而是转而问他:“王凯的尸体看过了?” 郭鸿怔怔地点点头:“看……看过了。” “好,既然如此,就谈谈你的感想吧。” “感想?等……等一下,我现在脑子太乱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当我看见王凯尸体时,我太震惊了,太震惊了……谁会杀他呢?”郭鸿摇着头说道。 “王凯结婚了吗?还有亲人吗?”韩江虽然掌握了王凯的家庭情况,还是要在郭鸿这里证实一下。 “他没结婚,从来公司,他就是一个人。几年了,我没看见他身边有什么女人,不过,老家应该还有亲戚。” 郭鸿所说,和韩江掌握的情况一致。他又问郭鸿:“谈谈你对王凯的看法吧!” “看法?我印象中王凯来公司后一向表现很好,干活儿任劳任怨,对我也算是忠心耿耿,所以,我一直很信任他,没想到他竟会……” “竟然会背叛了你,暗中监视你!”韩江不禁感叹道。 “可王凯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整个事情的真相吗?”郭鸿问。 “整个事情的真相?哼,我要是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儿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关于王凯的一些情况,但你要保证在整个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暂时不能向其他人泄露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韩江严肃地说。 “好的,我保证!” “据我们侦查所知,王凯大约在几年前,就已被境外的一个神秘组织收买,为他们工作。这个微型窃听器就是他给你装上的,这样他就可以了解你的一举一动。” “那又是谁杀了王凯呢?” “就是他们那个组织,因为王凯已经暴露,他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就干掉了他。” “王凯为什么要监视我?他的目的何在?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啊?”郭鸿越听越糊涂。 韩江怔了一下,他在想怎么给郭鸿解释这个问题。唐风则顺手从郭鸿的办公桌上拿起一份那次春拍的拍品图录,翻到图录的最后一页,指着图录上的第1038号拍品对郭鸿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为了这个?”郭鸿朝图录上看去,“第1038号拍品,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为什么是它?这件玉插屏……哦,我有印象,当时拍了一千万元,加上佣金,它是那场春拍最贵的一件拍品。当时竞价很激烈,甚至后来闹出了一些争端。 “不错。” “但是虽然这件玉插屏很贵重,可也不值得王凯那样做啊!这件玉插屏到底……到底有什么?还有齐宁的自杀,是不是也和这事有关?” 00韩江点点头:“不错!我们现在怀疑齐宁的自杀也与此事有关。至于玉插屏嘛……” 韩江沉吟下来,看看唐风。唐风对郭鸿解释道:“那伙人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这块玉插屏。关于这玉插屏的秘密,现在我不便向你透露。我们此来主要是要向你了解一下这块玉插屏的来历,它是怎么被你们公司征集来的?它的卖家是谁?” “这个……已经过了快半年了,我要好好想想。”郭鸿努力回忆着。 “你一定要想起来,这很重要。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这件玉插屏是彼得堡冬宫失窃的文物,也就是说它的卖家很可能就是那伙人。”唐风催促道。 “什么?你说……这件玉插屏是冬宫的失窃文物?不对啊!一般如果是失窃文物,失窃的博物馆会向有关组织报告,我们拍卖公司都是会知道的。以前就曾发生过此类事件,但我们接到通报后,都在第一时间撤掉了拍品。虽然这样给公司带来了一些损失,但为了公司的声誉,我们是绝不会拍卖失窃文物的。”郭鸿闻听,惊得目瞪口呆。 “这个……是这样,这件玉插屏因为有些特殊的意义,所以有关各方都不愿声张。”韩江压低声音道。 “我想起来了,这件玉插屏就是王凯征集来的。我平时工作很忙,不可能对每一件拍品都了解,再加上我对王凯一直很信任,所以就没太在意。这件玉插屏的征集,到后来上拍的所有手续,都是王凯一手操办的。” “果然是王凯!”唐风和韩江对视一眼,似乎又看到了一些曙光。 唐风继续问郭鸿:“那你知道这件玉插屏的卖主是谁吗?” 郭鸿摇头道:“这个都是王凯办的,我不太清楚。”但郭鸿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对韩江道:“不过,公司的内部文件应该有卖家的记录,我查一下。” 郭鸿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脸色越发凝重:“您稍等,我再去查查。” 说完,郭鸿走出了办公室。五分钟后,郭鸿急匆匆地跑回办公室,冲韩江嚷道:“怪了!太奇怪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不论在我的电脑里,还是在公司的内部文件中,关于这件玉插屏的信息,居然全都被人删除了。” “哦!”唐风和韩江闻听,也是一惊。不过他俩转念一想,这也不奇怪,既然是王凯一手操办的这件事,他当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看来这条线索也查不出什么了。 “虽然我这儿是查不到了,不过,既然这件玉插屏是冬宫的失窃文物,那么,我想卖主应该就是盗宝之人。你们可以从冬宫那头去调查,也许能发现什么。”郭鸿反倒给唐风和韩江出起了主意。 韩江心里早想到了这步,他平静地对郭鸿说道:“谢谢你的提议,关于王凯咱们就说到这儿,下面你给我谈谈齐宁吧!” “齐宁?说真的,今年我们公司可够倒霉的,先是齐宁跳楼自杀,现在又是王凯被杀。本来今年我还准备大干一场呢,这样一搞,唉!马上就到年底了,业绩比去年差了一大截……”郭鸿抱怨了一大通,最后才说到齐宁,“齐宁,在艺术品拍卖界可是很有名的。你们知道拍卖师这行是很注重名声的,所以齐宁一直对工作很负责,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对自己的名声一向很在意的。他的自杀我到现在也想不通,好好一个人,事业有成,家庭和睦,怎么就自杀了呢?” “你认为他是为了什么自杀的?”韩江追问。 “我就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啊,但刚才听你说王凯是为了那件玉插屏才……我忽然想到,齐宁自杀,会不会是因为那件玉插屏拍卖的事,受到王凯的胁迫……” “嗯,现在看来,齐宁自杀,应该就是为了玉插屏,他很可能是受到了王凯的威胁。郭总,拍卖会前,你有没有发现王凯和齐宁两人有什么反常的举动?”韩江问。 “反常举动?让我想想……对了,我以前一直没有注意,现在想起来,他俩在拍卖会前确实有些反常。有一次,我下班后,看见他俩在公司楼下的一家茶馆喝茶,好像在谈事。我当时根本没当回事,但现在仔细一想,这里面有问题。据我对他俩的了解,他俩在公司很少来往。他俩在不同的部门,工作上一般无须直接接触,平时看不出他俩有什么私交。” 第四章 一封信件 唐风和韩江听到这儿,心里已经对王凯和齐宁,还有那场拍卖会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韩江拾起郭鸿办公桌上的那个微型窃听器,站起身对郭鸿告辞:“今天感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些情况。如果你以后想起了什么,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另外,这些天你要注意安全。我们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郭鸿点点头,送唐风和韩江出门。唐风一脚迈出了郭鸿的办公室,忽然又转身问郭鸿:“郭总,这是大厦最高一层了吧?” “是啊!”郭鸿不解其意。 “那齐宁就是在这上面跳的楼了?”唐风若有所思。 “嗯,这上面就是楼顶平台,齐宁就是从楼顶平台跳下去的。”郭鸿道。 “有通道上去吗?”唐风问。 “楼梯间有一条,但自从警方调查完齐宁自杀案后,物业就把那个门给封死了,现在谁都上不去。” “哦!可以帮我跟物业说一声,把那道门打开吗?”唐风忽然提出了这个奇怪的要求。 郭鸿略思片刻,点点头:“好的,我这就给物业打电话。” 韩江不解唐风何意,但他想唐风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韩江跟着唐风走进了黑暗的楼梯间。 唐风的双脚重重地落在一级级的台阶上,在无人的楼梯间里,发出了沉闷的足音。这声音让唐风心情极为压抑,他的眼前不停地出现齐宁在生命最后一刻,也是像这样走上了一级级台阶…… 通向楼顶平台的通道大门不但落着大锁,还被一块块木板完全封死。唐风和韩江在这儿等了一会儿,两个物业公司的小伙,带着工具赶到大门前。两个壮小伙费了半天劲,才终于将大门上的木板都拆了下来。其中一个小伙递给唐风一串钥匙,说道:“这是大门上两个锁的钥匙,你自己开吧。这上面死过人,我们就不陪你上去了。你用完把门锁上就可以,钥匙你交给门口值班的人!” 说完,两个小伙一溜烟似的消失在楼梯间里。楼梯间里,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唐风先用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把链子锁,然后又用另一把钥匙打开了大门原来的锁。这是一扇生锈的铁门。“吱——隆!”一声,唐风缓缓推开了铁门,一缕冬日的强光,直射进黑暗的楼梯间里。 铁门完全打开了,唐风的脚踩在了楼顶的隔热层上。今天没有下雪,但楼顶寒风凛冽。五分钟后,唐风凭借记忆,摸到了齐宁跳楼的位置。唐风紧贴楼边,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朝楼下看了一眼。“齐宁就是从这儿跳下去的。”想到这儿,唐风感到一阵眩晕。 唐风缩回脑袋,开始仔细观察齐宁跳楼的地方,这儿的地面有些凌乱,有几块用于隔热的石板已经破碎。唐风在一块破碎石板下发现了一些异样。他将手伸到那块石板下,石板下的碎石中竟藏着一封信,唐风取出这封信,吃惊地看看韩江。韩江也很惊诧:“齐宁自杀后,这地儿警察都勘察过啊?” “当时肯定疏忽了!”唐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这封信。这封信有些地方因为雨水浸泡,字迹已经模糊,但还并不妨碍唐风看清这封信的大致内容…… 唐风读完这封信,满脸严肃,将信交给了韩江。韩江看完这封信后,立即拨通了赵永的电话:“立即赶到云中大厦楼顶来!” “什么?楼顶!又谁跳楼了!”赵永惊诧不已。 “不要废话!没谁跳楼!”韩江说完,挂断了电话。 在等赵永赶来的当口,唐风想对韩江分析一下信的内容,韩江却打断了他:“等赵永来了再说,现在我头脑有点乱,我要先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捋一捋。” 于是,唐风和韩江两人坐在楼边,都陷入了沉思。等赵永赶到楼顶时,两人已经在寒风中坐了半个多小时。这半个小时,他俩想起了许多事,从拍卖会到王凯的死,一桩桩,一件件。此刻,在唐风和韩江的脑中,一张张曾经模糊的拼图,正逐渐连接在了一起。 “你们俩这是要干吗?莫不是也想不开吧!”赵永打趣道。 “哼!你不要咒我,老子这辈子就没想不开的时候。”韩江说完,将手上那封信揣进了怀中。 “呵呵,那你俩一起坐在这儿,干吗?看着就让人瘆得慌!”赵永问。 “思考问题!”唐风道。 “看来你们又有新发现了。”赵永敏感地听出了弦外之音。 “可惜我们又晚了一步!”唐风无奈地笑笑。 这时,韩江从地上蹦起来,对赵永解释道:“我今天把你叫到这儿来,就是要跟你,还有唐风,从头到尾把这件事谈谈清楚。这里是齐宁跳楼自杀的地方,让我们回到原点,回到整件事的原点,回到那场宏大的拍卖会。” 回到原点?回到那场宏大的拍卖会?唐风的眼前顿时又浮现出那天拍卖会的情形,那也是自己一切噩梦的开始。他缓缓地对韩江说道:“是啊!我们该从原点来分析整件事了。那场宏大的拍卖会?哼!那是场可怕的拍卖会!那场拍卖会上出现的人,我知道的至少已经死了三个,齐宁,梁云杰,王凯,我则是九死一生,还有个金发女人竟然就是追杀我们的人,这……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那件玉插屏吗?血咒!哼!我现在倒有点相信了。”赵永道。 韩江没理赵永,转而问唐风:“你之前见过王凯吗?” “见过!拍卖会前的预展上,还有那场拍卖会上他都在。拍卖会上,他就坐在主席台上,可能是负责记录吧!不过,我对他并没什么特别印象,也谈不上有什么交往。”唐风答道。 “哦!拍卖会上……”韩江极力回忆着拍卖会上的一切,可他的脑中对王凯竟没有一点印象。 “唐风,这就有点奇怪了。”赵永忽然想到了什么,“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拍卖玉插屏时,最后是金发女子和梁云杰竞价。在梁云杰出到一千万高价后,金发女子犹豫不决,但她还是在最后一刻举牌了,可当时齐宁似乎在场边的小门看见了什么,竟惊慌地提前落槌!是这样吧?” “是!当时场面比较混乱,很多人可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齐宁匆忙落槌前,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门,他的眼里顿时充满了恐惧。我立即回头向那里看去,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门晃动了两下。我想齐宁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人,一个让他恐惧的人……” “而这个人希望他把玉插屏拍给梁云杰。”韩江突然插话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会是什么人呢?”唐风问。 “这就奇怪了,既然我们已经认定王凯代表那个一直追杀我们的神秘组织,是他操纵了玉插屏的拍卖,那么,当时王凯就在主席台上,拍卖大厅侧门出现的那个让齐宁如此恐惧的人肯定不是王凯,那又会是谁呢?”赵永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是啊!难道还有一伙人?……不!不对!如果王凯代表那个神秘组织,那么在拍卖会上跟我竞价的那个金发女人,又代表谁?她可是和史蒂芬一直追杀我们的人。她也代表那个组织?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唐风大脑陷入一片混沌。 “这确实很奇怪,王凯?金发女人?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还有被人刺死的梁云杰?”韩江也理不出头绪,他掏出了怀中的那封信,递给赵永道:“你还是先看看这封信吧!” 赵永接过来,看后大惊道:“这封信是在哪儿发现的?” “就是刚才,在这里,齐宁跳楼的地方,隔热板下的一个隐蔽处。我们当初竟没发现这封信。”韩江有些懊恼。 “案发后,我们俩都来过这里,不过只是随便看了看。我们当时根本没想到这件事竟如此复杂,当时只当是一般案件,交给警方来处理了。”赵永道。 韩江和赵永说话时,唐风又一次颤抖地打开了那封信。与其说这是封信,不如说这是一份齐宁的死亡判决书。 这是一张普通的A4纸,上面用普通的黑色墨水打印着不多的几句话—— 第五章 回到原点 齐先生,你在拍卖会上的所作所为,让我们极为失望。我们不得不遗憾地通知你,你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你的妻儿也将和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想想吧,你美貌的妻子,可爱的儿子,他们都将因为你结束如此美好的生命。 如果你还算聪明,如果你还没有失去理智,那么,我们劝你最好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们继续我们的计划,你的妻儿家人也只会承受短暂的痛苦,只有你,将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是痛苦的选择,不过,对你而言,这是必须的和值得的。你自己好好考虑,千万不要试图报警,否则,我们不能保证你家人的安全。 信封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邮票,没有邮编,没有寄件人,没有收件人。“这是怎么回事?这封信的信封上怎么什么都没有?”赵永问。 “这还用说,肯定是王凯干的,他直接打印了这封信,然后将信放在了齐宁的办公桌里,或是其他齐宁能看到的地方。齐宁可能在拍卖会的第二天,也可能就在当天晚上,看到了这封信,所以在第二天上午,选择从这儿跳了下去。”唐风解释说。 “就是这封信要了齐宁的命!”赵永欷歔道。 韩江却道:“不是这封信要了齐宁的命,这封信只是射向齐宁的最后一颗子弹。我也同意唐风的判断,这封信是王凯所为。那么问题就来了,从信上的内容,再结合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看,是王凯代表那个神秘组织导演了玉插屏的拍卖,他们的目的何在?为了钱?显然不是,很明显,这个组织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得到全部玉插屏,然后揭开玉插屏的秘密,得到西夏王朝的宝藏。” “是这样,但是这个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策划这次拍卖,也无法解释那个金发女人。”唐风道。 “确实奇怪,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揭开玉插屏的秘密,直接去破解玉插屏上的文字,寻找其他几块玉插屏才对,为什么要大费周折,组织这次拍卖?他们的目的何在……”韩江再度陷入沉思。 “不管他们的目的何在,从后来的情况看,这次拍卖超出了神秘组织的计划。玉插屏最后被梁云杰买走了,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赵永道。 “嗯!这一点也是可以肯定的,拍卖结果出乎王凯和那个神秘组织的预料!所以才有了齐宁的被逼自杀,梁云杰被刺死,香港的那场争夺大战,以及后来一系列的事。”唐风道。 韩江摆摆手,道:“不一定,我的直觉告诉我,后面发生的那些事不一定都是因为那个超出神秘组织预料的拍卖结果,有些事,是命中注定就要发生。当然,最后由梁云杰买下玉插屏,确实超出了王凯和那个神秘组织的预料。所以,他们很快采取了一系列补救措施,一方面逼齐宁自杀,以那伙人的实力,杀齐宁易如反掌。之所以要逼齐宁自杀,目的就是不想让警方怀疑,所以他们也并没有报复齐宁的家人;另一方面,追杀梁云杰,要夺回玉插屏。当然,因为梁云杰父子也非等闲之辈,所以那伙人一直没有得逞。后来他们在香港下手时,我们又及时赶到,才没让那伙人得逞。” “队长说得有理,但我还是不明白,拍卖会上那个金发女人又该如何解释呢?”唐风又想起了那个金发女人。 “那个金发女人,现在我确实无法解释……也许她只是神秘组织在拍卖会上安下的一颗棋子。我前面说过,虽然我们不知道那个神秘组织和王凯策划导演这场拍卖会的目的何在,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不希望玉插屏落入某些特定的人手中,比如梁云杰。所以,他们可能也在拍卖会上安插一些人,在必要时不惜重金,买回玉插屏。”韩江推测道。 唐风听完,摇着头道:“这个解释说不通,既然是为了不让玉插屏落入他手,故意安排那个女人去竞价,为什么她最后犹豫不决呢?这不符合逻辑。那个神秘组织的财力应该比梁云杰丰厚得多,玉插屏这么重要,如果志在必得,一千万元对那个神秘组织来说应该不算个大数目。” “是的!这点说不通。”韩江也承认唐风的观点。 “还有,你刚才说‘他们不希望玉插屏落入某些特定的人手中’,谁是你所谓的‘特定的人’?梁云杰是!那我呢?如果当初玉插屏被我买下,那么,是不是也超出了王凯和那个神秘组织的预料?他们也会来追杀我?”唐风反问道。 “如果是你买下玉插屏,我想他们为了夺回玉插屏,是会找你麻烦的。”韩江道。 “可他们把玉插屏拿到拍卖会上拍卖,就要冒着被别人买走的风险,除非他们安排一个人在台下竞价,超过所有竞价者,而那个金发女人显然没有做到这一步。”唐风实在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说了一大通,这问题又回来了,王凯和那个神秘组织费尽心机,冒着极大的风险,策划玉插屏的拍卖,究竟是为了什么?”韩江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无奈地问道。 唐风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也许还有这样一种可能,金发女人并不是这个神秘组织安排的,至少在当时还不是。” “哦,唐风你为什么这么说?”韩江眉头一紧。 唐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的感觉。那个女人显然和史蒂芬是一伙的,他们代表背后那个神秘组织追杀我们,可我们至今没看到这个神秘组织的庐山真面目。我想史蒂芬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幕后黑手应该另有其人。” 韩江听了唐风的推断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继续说下去。” “我们假设在拍卖会上出现的金发女人并不是神秘组织安排的托儿,那么是否可以这样认为,神秘组织并不十分在意最后是谁买走玉插屏?”唐风说道。 “那梁云杰呢?”赵永问。 “梁云杰显然是个例外!”唐风肯定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伙人只是不希望玉插屏被梁云杰买走,而并不十分在乎被其他人买走?梁云杰就是你所说的‘某些特定的人’?”赵永惊道。 唐风点点头:“嗯,完全有这种可能。我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如果是我或其他人买下玉插屏,在那伙人看来,似乎并不是最坏的结局,也许,就不会有齐宁后来的自杀。这样才好解释为什么齐宁最后落槌前那惊恐的表情!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这个解释倒很有意思。梁云杰,梁涌泉,他们到底跟整件事有多大的关系?那伙人为什么对梁云杰得到玉插屏如此惊慌?也许……”韩江嘴里喃喃自语,忽然,他转而问唐风:“梁媛最近好吗?我好久没见她了?” “队长,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唐风有些不解地问。 “我只是问问,不要忘了她也是梁家的人。” “她很好,从香港回来后,我看她精神比以前好多了。”唐风答道。 “如果她有什么异常,你要及时告诉我。”韩江用命令的口吻说。 “队长,难道你怀疑梁媛有问题?可你不是在玛曲对我说过,你不怀疑梁媛吗?”唐风替梁媛争辩道。 “我并没怀疑梁媛,我只是给你打打预防针。好了,不说她了……”韩江说到这里,一皱眉,苦笑道:“还是绕不开他们梁家。我继续谈一下我的分析,假设梁云杰买下玉插屏,是那个神秘组织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那么在拍卖大厅侧门出现的人又会是谁?我想那应该是希望梁云杰买下玉插屏的人。” “嗯,很可能就是梁云杰的人。”赵永大胆推测道。 “这么说来,梁云杰也给了齐宁很大的压力。齐宁,最终就是被这两股强大压力给压垮的?”韩江疑惑道。 “你是说,神秘组织和梁家为了各自的目的,都给齐宁施加了巨大的压力,甚至是死亡威胁?”唐风问韩江。 韩江摆手道:“我并没肯定是梁家,只是以梁云杰对玉插屏的了解,梁家最有可能。不要忘了,梁云杰可是当年科考队的幸存者。” “可梁家一向奉公守法,没听说他们和黑社会有什么瓜葛,他们如何能对齐宁施加巨大的压力?再说,就算梁云杰想解开玉插屏的秘密,可他已死,梁涌泉对他父亲干的事,似乎并不感兴趣……”唐风道。 “我发现你小子现在立场有问题啊,怎么总替梁家的人开脱!不要忘了你是我们的人,你始终要站到我们这边!”韩江对唐风严肃地说道。 “我没替梁家说话,我只是就事论事!”唐风有些激动地争辩道。 韩江拍拍唐风,笑道:“好了,好了!不说梁家了,我们现在可以肯定,在拍卖会上,至少出现了两股强大的势力。这两股强大的势力暗中较劲,都给齐宁施加了巨大的影响,拍卖最后出现了不利于王凯和神秘组织的结果。” “嗯!这是可以明确的。”唐风和赵永都认同这个结论。唐风不禁欷歔道:“想不到那场看似普通的拍卖会,竟会如此复杂,各种势力都掺和进来了。” “是啊!我们当初都忽略了拍卖会上太多的细节,以至于我们丧失了几条破解谜团的重要线索。我也是这些天好好回忆了拍卖会上的细节,才发现了一些端倪。”韩江缓缓地说道。 “我还有个疑问,既然拍卖会上那个希望将玉插屏拍给梁云杰的神秘势力最后得逞,为什么在那之后,我们并没有感觉到这个势力的存在?”唐风又给韩江提了个难题。 “是啊!除了在拍卖会上,之后,我们并没有感觉到这个势力的出现。假设这个势力是梁家,难道他们仅仅只是为了得到玉插屏?梁云杰可是知道一些玉插屏的秘密的。”赵永分析道。 “这也好解释,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假设是梁家,这不就解释通了?他们本来是想得到玉插屏,揭开玉插屏秘密的,但是因为梁云杰被害,使梁家退缩了。他们毕竟无法和那个神秘组织相抗衡。要不是我们及时介入,那个神秘组织也许早就得手了。”韩江道。 唐风听了韩江的分析,道:“这样分析,我倒是想起来,我在香港见到梁涌泉时,从他话中似乎可以听出他是了解一些内情的。当时,他很可能预感到了强大的威胁,所以没费我多少口舌,梁涌泉就轻松地交出了价值千万的玉插屏。而且……而且我感觉他对抓住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似乎也不抱什么希望。” “对!他给我们的感觉就是这样。可一味示弱,符合梁涌泉的性格吗?就能逃过那个神秘组织的杀手吗?据我所知,他在商场上,可一向是以不屈不挠而著称的。”韩江道。 “但这次,那个神秘组织实在是太强大了,恐怕一向自命不凡的梁涌泉也无能为力,怕了吧!”赵永推测说。 “看来我们有必要跟梁涌泉再谈谈,至少让他把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韩江收起那封信说道。 第六章 内部问题 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唐风和韩江向楼梯间走去,可他俩走出一程才发觉,赵永还在原地,没动地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两人又折返回去,韩江大声地问赵永:“你在想什么?还想那场拍卖会?” 赵永这才缓过神来,答道:“不!我没想那场拍卖会,我在想……” 韩江看赵永欲言又止的样子,厉声说道:“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是这样,队长,还记得上次你们在玛曲时和我连线,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很担心。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你们的行动,而是我们内部。” “我们内部?你是怀疑我们内部有内奸?”韩江很快想到了赵永的意思。 赵永沉重地点了点头,韩江长吁一口气道:“你的担心和我不谋而合。这个问题,我在玛曲的时候就跟唐风谈过了。我早怀疑我们内部有问题,但我和唐风却怎么也无法确定谁有问题,因为谁也不像有问题的。” “是啊!我心里也一个个想过每一个人,甚至包括队长你,可哪一个也不像有问题!”赵永道。 “哼!你小子连我都怀疑了?你行!有种!不过,需要这种怀疑的勇气。每个人都不能排除嫌疑。但我后来又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我多虑了,寻找黑头石室,我们屡屡与黑衣人遭遇,也许是因为史蒂芬的暗中存在,也许是因为我们和他们的目标太一致了,所以我才总是碰到。”韩江拍着赵永肩膀说道。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赵永问。 “下一步,一方面是等徐仁宇,只等他探听到彼得堡那边的消息,我们就行动;另外一方面,你要暗中加强对梁涌泉的监控,这样做既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从他身上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韩江吩咐道。 赵永点点头:“我明白!” 三人一起走到了楼梯间内,唐风掏出钥匙,准备锁门,这时,韩江的手机突然响了。手机那头是徐仁宇的声音,只听韩江说了几声:“嗯!好。”就挂断了电话。 韩江看看唐风和赵永,平静地说道:“徐博士那边有消息了,咱们赶快回去。” 等三人赶回总部时,徐仁宇已等待多时。他一见到三人,就迫不及待地宣布道:“那块玉插屏的下落,总算是搞清楚了!” “哦!在哪儿?”唐风急问道。 “在彼得堡,准确地说,是在彼得堡联邦安全局的保险柜里。”徐仁宇一本正经地说道。 “什么?在彼得堡联邦安全局的保险柜里!这么说,果然是被叶莲娜他们拿走了?”唐风有些惊讶,也有些愤怒。 “据我所知,不是叶莲娜,更不是马卡罗夫——马卡罗夫当时也摔伤了,是他们派出的第二批特工。叶莲娜被俘后,他们就和上级失去了联系,因此,联邦安全局又派出了另一个小组来寻找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徐仁宇介绍道。 “这样就对了……所以他们取走了玉插屏,救走了马卡罗夫,却没有管唐风的死活。”韩江证实了他先前的判断。 “可他们怎么能那么迅速地找到我们坠崖的地点?”唐风不解。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应该有他们的手段吧,有可能是马卡罗夫在玛曲又恢复了和他上级的联系。”徐仁宇猜测道。 “先不管这些,博士,你再说说那块玉插屏现在的情况。”韩江问徐仁宇。 徐仁宇不紧不慢地介绍道:“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终于了解清楚,他们的人将第二块玉插屏带回彼得堡后,本想归还冬宫,了结此案。但冬宫的专家看过那块玉插屏后,却说这块玉插屏虽然也是真的,可并不是冬宫失窃的那块,所以这个案子还不能结案。于是,联邦安全局便将那块玉插屏锁在了保险柜中。” “等等,博士,你确信俄国人他们只是为了追回冬宫失窃的那块玉插屏,并无其他目的?”赵永质疑道。 “这个……这个我也无法确认,但从现有的迹象看,确实如此。”徐仁宇说道。 赵永却不以为然,他转而对韩江道:“队长,我们刚才分析过,除了那个神秘组织,还有另一股势力参与进来,而俄国人当年可是知道许多关于玉插屏内情的,甚至我认为他们可能比我们知道的还多,所以……” “所以你怀疑俄国人的目的并不那么单纯?”韩江接着说道。 赵永点点头,唐风却说:“不会吧?我们跟老马和叶莲娜相处,觉得他们确实目的很单一,就是为了找回玉插屏,其他的……我还真没看出来。再从学术角度上看,赵永刚才说俄国人对玉插屏了解得可能比我们深,我却不这么认为。不错,第一块玉插屏的确是科兹诺夫先发现的,其后,对它的研究工作,也都是由俄国人做的。这可以从克格勃那七封绝密信件中看出来,但是后来因为科考队的失败,一些了解内情、对玉插屏有研究的俄国学者遇难,再加上克格勃之后一直封存这块玉插屏,所以,我认为俄国人不一定比我们知道得更多。” “俄国人了解多少内情我们不知道。至于俄国人的动机,我们也只有去了彼得堡才能搞清楚。现在他们把那块玉插屏锁在联邦安全局的保险柜中,又无进一步行动,他们这是想干什么?”韩江给众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不会是等我们上钩吧?”赵永听了韩江的问题,警觉地反问道。 “此话怎讲?”唐风诧异,盯着赵永问。 赵永很肯定地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们既然知道这块玉插屏并不是冬宫失窃的那块,就应该归还我们。当然,他们也可以昧着良心就把这块玉插屏当做冬宫原来的那件,这样他们也可交差。现在,这两条路他们都没走,而是把玉插屏锁在保险柜里,不动声色,不就是等着我们过去?他们料定了我们不会善罢甘休,一定备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不论我们是巧取,还是硬夺,恐怕都是凶多吉少!” 赵永说完,唐风却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打打杀杀,就想着去把那件玉插屏夺回来?依我分析,俄国人这么做的目的,无非两个,一个是等我们去,和他们做交易,用我们手上这件换他们那件;第二个,就像你刚才说的,他们可能有更大的目的,不仅仅是交易那么简单。第一个,我们肯定不能答应,我想最好的办法,应该还是弄清俄国人的目的,最好能跟他们合作,这才是上策!” “和俄国人合作?没好处的事他们会干吗?”赵永不相信。 “对他们来说,弄清当年科考队遇难的谜团,并找到科考队的遗骸,就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大好处。同样,这也是我们能得到的最大的好处,至于说到宝藏之类的传说,那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唐风说道。 韩江听完唐风的分析,点头道:“嗯!唐风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俄国人对玉插屏确无其他目的,和俄国人合作,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只是……这里面牵扯很多问题,谈何容易。” 大家沉默了一阵,都在思考唐风的分析。徐仁宇忽然冷笑了两声,道:“合作,确实很难,你们怎么不想想,如果说俄国人之前并不了解玉插屏的秘密,可你们和马卡罗夫这一路走下来,他可是知道了很多玉插屏的秘密啊!” 徐仁宇的话提醒了众人。唐风喃喃自语道:“不知道老马和叶莲娜现在怎么样了?” “是啊!我们不知道马卡罗夫和叶莲娜在那边说话管不管用,如果他们在那边说话有分量,那么和俄国人合作就会好办许多。”韩江说道。 唐风想了想,说:“老马是将军,叶莲娜是他们的王牌特工,应该说话挺管用的吧!” 不料,徐仁宇却戏谑道:“得了吧,马卡罗夫是将军不假,不过早退休十多年了。要不是他当年参加过科考队,见过玉插屏,俄国人才不会把这个糟老头子派来呢。至于叶莲娜是王牌特工也不假,不过,她也得听上面的。所以,我劝你们对他俩不要抱太大希望。” “好吧!想弄清楚俄国人的真实意图,只有去一趟彼得堡,在这儿继续分析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韩江边说,边迅速地思考着问题。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这次我们的目的很明确,是取回第二块玉插屏。我希望像唐风说的,能和他们合作,这样咱们这趟就轻松了,但如果合作不成,那就要像赵永说的,巧取硬夺了。因此,我们要做两手准备。我的计划是先礼后兵,到那边后,我先去找叶莲娜和老马,说服了他们,然后一起去说服他们的上级;如果这招不行,那就来硬的。你们看怎么样?” 赵永和徐仁宇表示赞同,唐风却补充道:“这个办法可行,不过不要忘了,我们的老对手,他们没有得到第二块玉插屏,无法进行下一步计划,肯定比我们还着急。以他们的老道和灵敏,不会不知道那块玉插屏的下落。所以,这趟彼得堡之行,还要防着他们。” 韩江拍着唐风的肩膀道:“你小子现在大有长进,不错,你说的很重要。那伙黑衣人一定也嗅到了气味,说不定他们很快就要行动了,所以我们也要加快速度。”韩江说到这儿,转而问徐仁宇:“博士,你尽快替我们办好一切去彼得堡的手续,越快越好。” 徐仁宇点点头:“放心,没问题,我可以给唐风弄个访问学者的身份,给你嘛……如果你以公开身份去,我可以给你弄个外交护照,你看怎么样?” “外交护照?那太好了,过海关时不受检查,这样就可以带枪了!”没等韩江说话,赵永有些兴奋地说道。 韩江却瞪了赵永一眼,严肃地说道:“这次我是以公开的身份去,作为叶莲娜和老马的同行去和他们谈,但不管是不是外交护照,我都不打算带武器去,一来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二来一把枪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如果需要,我完全可以在那儿搞到武器。” “这样……我总觉得不牢靠,万一谈崩了呢?”赵永反问道。 “即便谈崩了,我以公开身份去,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韩江自信地说道。 赵永还想说什么,但看看韩江,又把话咽了回去。这时,韩江用命令的口吻对大家说:“这次我们去彼得堡,要分开行动。我一个人以公开身份去,你们其他人不用公开身份。唐风和博士就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去。唐风,你的主要任务除了帮我鉴别玉插屏的真伪,还要尽可能多地接触彼得堡那些对西夏有研究的学者。特别是年纪比较大的学者,他们也许会透露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唐风领命道:“接触,应该不难,彼得堡对西夏有研究的学者也就那么几位;不过,要想从他们口中得知有价值的线索,这个我可不敢保证。” “没有人需要你保证,我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至于赵永,你暂时不用去彼得堡,总部这边还有些事需要你处理。另外,既然是先礼后兵,如果谈成,你就不用去了,如果谈崩,那时你再去大显身手,也不算晚。”韩江最后对赵永吩咐道。赵永虽然对韩江的计划还是不放心,但也只好点头领命。 第七章 秘密行动 一切准备停当,但就在出发前,赵永收到了国际刑警组织的传真。他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赶到了韩江的办公室。一推门,唐风也在,赵永兴奋地对韩江报告道:“那两个家伙有眉目了。” “谁?”韩江和唐风同时问道。 “史蒂芬和那个金发女人。” “哦!快给我看!”韩江迫不及待地接过了传真。 赵永介绍道:“史蒂芬,是美籍华人,那个金发女人,叫芬妮。据国际刑警组织掌握的情况,他俩领导着一个跨国文物走私集团,专事盗窃、抢劫、走私贵重文物和艺术品;曾制造过多起震惊世界的艺术品盗窃、抢劫案,被多个国家通缉,但他俩一直逍遥法外。” 韩江看完了传真,递给唐风,疑惑地对赵永说道:“国际刑警组织传真上关于这个集团的信息也不多嘛,特别是史蒂芬和芬妮的。关于他们个人的信息就更少,比如他们具体的身高、体重、血型、指纹,以及他们的经历。兴趣爱好等等,都不详细啊,就是这张照片好像还是偷拍的,看不清楚。” “是的,这两个家伙功夫很好,警惕性也很强。各国警方都没有抓住过他们,也就没有他俩的具体信息。那张照片还是前年他俩在巴黎企图对卢浮宫下手前,被法国警察跟踪拍下的。”赵永答道。 “那后来呢?”韩江追问。 “什么后来?”赵永不明白韩江所指何事。 “我是说这张照片的后来!” “后来……后来据说史蒂芬和芬妮发现他们已被跟踪,于是取消了原来的计划。两人成功地甩掉了法国警察的盯梢,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两个家伙一定受过专门的军事,甚至是特工训练。”韩江断定。 唐风也看完了传真,转而问赵永:“这份传真上关于这个组织近两年活动的记载,几乎是空白啊?” “这个我也注意到了,最近这两年,这个集团似乎减少了活动,几乎没有关于他们的消息。”赵永答道。 “难道他们金盆洗手,弃恶从善了?显然没有啊!”唐风摇着头说道。 “他们当然没有金盆洗手。我认为他们暂时销声匿迹,是为了策划更大的阴谋和行动。这个行动就是为了玉插屏,我们已经领教过的。”赵永推断道。 韩江紧锁眉头,思虑良久,这才开口道:“你们认为一直追杀我们的那伙黑衣人,就是由史蒂芬和芬妮领导的这个文物走私集团?” 唐风和赵永闻听一惊,“你是说还另有其人?”唐风问道。 “你们好好想想,一个文物走私集团会装备如此先进的武器?会有那么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还有他们的人,一般的犯罪分子会有那样好的身手?” 韩江一连串的反问提醒了唐风和赵永。“是啊!如此看来,史蒂芬和芬妮,以及他们的文物走私集团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我们真正的对手,依然隐藏在幕后!”唐风说完,倒吸一口凉气。 韩江又看了一遍那份传真,最后说道:“不管怎样,这份传真总算让我们知道了我们的对手是谁,虽然他们并不是最终的幕后黑手。我们的计划不变,一切按原计划行事,我们分两拨去彼得堡,明天,唐风你就和徐博士先走,我过几天再走,就这么定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江吩咐完了,看看赵永和唐风。赵永没有问题,唐风却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韩江马上想到了梁媛,笑道:“唐风,你是放心不下梁媛吧?呵呵!” 赵永也笑道:“怎么,你还准备带梁媛一起去?” 唐风涨红了脸,道:“我当然不会带她去,不过,这次去彼得堡也不知要去多长时间,总要给她一个理由吧!”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为了梁媛。理由,这还不好编吗?喏,你让赵永给你编一个!”韩江把这个问题推给了赵永。 赵永一听就急了:“唉!怎么让我编?搞得好像我很会说瞎话似的,咱们革命军人从来不说假话。” “你就吹吧!不找你找谁?我们都走了,梁大小姐肯定要问你要人啊!”韩江戏谑道。 赵永一听头就大了,对唐风道:“这事还是你自己编个瞎话,去糊弄梁媛吧,我可说不过她!” 唐风还没说话,韩江就打断他,对赵永说道:“这次我们的行动是保密的。计划里没有梁媛参加,所以对她保密。唐风不能去跟她说。再者唐风今晚要是跟梁媛道别,以梁大小姐的脾气,这明天唐风还能走得掉吗?梁媛非得缠着他。所以,我们要悄无声息地走,如果顺利,也许我们几天就能回来。我们走后,梁媛要来问唐风的下落,还就得你来给她编个理由!” 赵永想了想,说道:“你们看我这样说行不行,我就对梁媛说,唐风和罗教授在闭关研究问题,概不见客,过几天就出来。” 唐风和韩江被赵永这拙劣的理由弄得哭笑不得。韩江怒道:“还闭关修炼,概不见客!你武侠小说看多啦?看来你真是不会说瞎话啊!” 赵永一听,忽然起身立正道:“谢谢队长夸奖。” “我夸你什么了?”韩江一愣。 “夸我不说瞎话!”赵永大声道。 “我这是夸你啊。你干这行,有时就必须说瞎话、假话;你不会说,什么都说真话,我们的秘密还怎么保守!”韩江厉声道。 “其实我会说瞎话,就是……就是不善于在女孩面前说,特别是在漂亮女孩面前。” “笨蛋!你就对梁媛说唐风和我去执行秘密任务,任务保密,不能说!对其他人也这么说,明白了吗?” “明白了!”赵永又是一个立正。 “好!都回去准备吧!”韩江说完,唐风和赵永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第二天,唐风和徐仁宇率先出发,很快,他们就向韩江报告:已平安到达彼得堡,一切正常。 又过了两天,韩江也独自一人坐上了飞往彼得堡的航班。 新年到来前的最后一天,彼得堡,这颗波罗的海的明珠,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欢庆节日的气氛中。韩江独自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陌生的街道,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一切对他都是陌生的。 刚到彼得堡,韩江就领教了俄罗斯的严寒。虽然他也曾深入阿尼玛卿雪山,但那是有准备的行动,而俄罗斯冬季的寒冷,却远远超出了韩江的预料。他走到了涅瓦大街的拐角处,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向他袭来。韩江不觉一阵战栗,他将已经竖起的大衣领子,又往上提了提,可是这仍然挡不住寒风的侵袭。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韩江抬头看看街角处的路牌,好在他来彼得堡前突击学习了一周俄语,他费了半天工夫,总算是看明白了这块路牌。路牌上箭头向东的方向,是冬宫。刚才他已经领略了伫立在风雪中的冬宫,这会儿,他要去的地方应该是向北——苏沃洛夫大街。 韩江拐向苏沃洛夫大街走了不大一会儿,又是一个路口。韩江对照了路牌和地图的标示,拐进一条小路,又走了一刻钟,路两边出现了几栋公寓楼。韩江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到地方了,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暮色中,叶莲娜从医院出来,上了自己的菲亚特轿车。她刚刚看望了仍躺在病床上的马卡罗夫。马卡罗夫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虽然已经基本恢复了,但医生仍然不允许他出院。叶莲娜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望他,给马卡罗夫带些他最喜欢吃的小牛肉蘑菇浓汤。 第八章 叶莲娜的晚餐 街上虽然寒风刺骨,还飘着雪花,但欢庆新年的人们还是堵塞了街道。叶莲娜急着赶回住处,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想到这儿,叶莲娜轻轻哼了一下,新年,节日,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遥远的事。从孩提时代,她就对这些节日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她的职业使她更没有时间去享受节日。 叶莲娜使劲按了一下喇叭,但堵在她前面的车还是纹丝不动。她只得继续等待,虽然叶莲娜车技一流,但此时也无法施展。终于,前面的车开始缓慢移动,叶莲娜的小“菲亚特”也跟着向前缓慢挪动着。 叶莲娜看看表,八点半了,比平时晚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到住处。她将车停好,拿上给马卡罗夫送饭的饭盒,跳下车,走进了黑暗的楼道。 随着叶莲娜轻盈的脚步,每层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一楼,二楼,三楼……咦?四楼的声控灯怎么没亮?昨天晚上还是好的,叶莲娜顿时警觉起来,她停住脚步,静静地观察着黑暗里的一切,楼道里应该没有人,但是叶莲娜还是嗅到了一些与平时不同的气味。 叶莲娜没有拿出手机来照明,而是在一片漆黑中,靠着墙,蹑手蹑脚地慢慢挪向房门。来到房门前,职业的敏感让叶莲娜断定,一定有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来过这里,甚至进到了屋中。 也许……也许那人现在就在自己房中!叶莲娜尽可能不让钥匙碰撞出声音,慢慢将钥匙插进锁孔。她将手中的保温饭盒轻轻放下,一手握住钥匙,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摸到自己后腰处,因为那是她平常放枪的地方。可是当她将手伸了进去后,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枪了。 叶莲娜不得不又拿起饭盒,权当这是防身的武器。做好了准备,叶莲娜猛地一转钥匙,再一推,房门开了。屋内一片黑暗,叶莲娜将举起的饭盒又放了下来,随手去找电灯开关。灯亮了,客厅里一片光明,可叶莲娜忽然发现哪儿不对劲!自己临走时,窗帘明明是拉开的,而现在,厚厚的窗帘被完全拉上了!不!不仅仅如此,她发现了,背对自己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那人听见了动静,回头冲叶莲娜挤出一丝笑容,平静地用俄语说道:“我总算把你等回来了!” “啊!怎么是你?韩!你……吓到我了!”叶莲娜这才看清楚,坐在沙发上的人正是韩江。 “你……你早该……料到……我会来……找你!”韩江用蹩脚的俄语对叶莲娜说道。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们……拿了我们……的东西!” 韩江的蹩脚俄语,一下把叶莲娜逗乐了。叶莲娜苦笑两声,关上房门,用中文说道:“是啊!我早该料到你会来找我。为了那块玉插屏,咱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呢!” “对嘛!咱们之间的恩怨总要了结一下。”韩江恢复了用中文说话,顿感轻松了许多。 “怎么了结?”叶莲娜也坐在沙发上,盯着韩江问道。 “我在阿尼玛卿雪山也算救了你一命,你怎么也要知恩图报吧,呵呵!”韩江在叶莲娜面前装出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嗯!对,你是救了我一命!”叶莲娜点点头,“你要我把那块玉插屏还给你们?那原来属于冬宫的那块玉插屏怎么办呢?” “好办啊!咱们合作,这次我来就是要跟你们谈谈合作的事。” 韩江刚切入主题,叶莲娜就苦笑道:“合作?行了,你跟谁合作,我管不着,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你这儿又不是克里姆林宫,我怎么就进不来?不要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韩江微笑地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叶莲娜步步紧逼。 “不要低估我的情报收集能力,也不要低估我的行动能力。我来彼得堡已经两天了,想找个大活人,还是能办到的。”韩江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叶莲娜听后摊开双手,点点头,又质问韩江道:“好!就算你很厉害,但是,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就进入主人的房间,这难道就是你一贯的作风?” 韩江听叶莲娜这么一问,收起了笑容,凑近叶莲娜,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请恕我冒昧,因为我不敢保证这外面有没有你们的人,更重要的是,有没有我们的敌人。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闯进你的闺房,如有冒昧之处,还请叶莲娜小姐原谅!” “我们的敌人?你是说那伙黑衣人他们也来到了彼得堡?”叶莲娜顿时又紧张起来。 “完全有这种可能,他们在黑头石室没有得逞,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不要吓我,我这里一向是安全的。我从没发现这附近出现过可疑的人,当然除了今天碰到你!”叶莲娜依然怒气未消。 “我不是吓你,时间紧迫,我们真的需要合作,一起来应付共同的危险。” 韩江继续说着他的想法,可叶莲娜却站起身,对韩江苦笑道:“算了,韩,你就别跟我谈什么合作,什么玉插屏的秘密了。我已经被停职了,枪都交上去了,否则,刚才我进门时一定会拿枪对着你,搞不好,还要冲你开一枪呢!” “什么?你被停职了?这是怎么回事?”韩江也站了起来。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次我没完成任务,又被那伙人俘虏了,父亲也受了重伤,这一切我都要负责,所以,我被停职了。”说着,叶莲娜走进了厨房。 韩江也跟进了厨房,刚想开口,叶莲娜却先问道:“你吃饭了吗?我可还没吃晚饭呢,饿坏了。” 韩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回道:“我也没吃,在你这藏了几个小时,原本以为你四五点钟就能回来,没想到你八点半才回来。” “我去医院看父亲了,他上次伤得很重!” “哦!你父亲他现在怎样了?他是和唐风一起摔下山谷的,后来,他是怎么被你们救回来的?还有你获救后,怎么又不见了呢?”韩江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的问题真多!这样吧,我先做饭,咱们边吃边聊吧。”叶莲娜说着打开了饭盒,对韩江道:“这里面是我做的小牛肉蘑菇浓汤,本来是带给我父亲吃的,但他今天在医院吃过了,所以就只喝了两口汤,如果你不介意,咱们就吃这个吧!” 韩江早已饥肠辘辘,只要能吃就行,再说这小牛肉蘑菇浓汤看上去还不错。果然,叶莲娜一热这浓汤,香味立即就在屋中弥散开来。 不大一会儿,叶莲娜就整出了一桌简单,但足够填饱肚子的俄式晚餐。韩江就着红茶,啃着面包,喝着浓汤,嚼着红肠,很快填了个半饱。这时,他才又问叶莲娜:“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叶莲娜看看韩江的吃相,笑道:“这回你知道私闯民宅的报应了吧?我要再晚回来一会儿,你还得挨饿。” “你要再不回来,我就在这儿翻箱倒柜,自己丰衣足食了。”韩江也笑道。 “你怎么现在跟我这么不客气了?你就不怕我叫人把你抓起来,也让你尝尝我们这儿的监狱?” “呵呵,因为我相信你和你父亲,所以,我今晚才来找你。”韩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叶莲娜点点头:“好吧,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你想从哪儿听?” “从一开始,从你最初介入这件事!”韩江说道。 “一开始,一开始本来我难得一次休假,结果因为这个案子被迫提前结束了休假,赶到彼得堡。从表面上看,这只是一件艺术品失窃案,但因为这件艺术品的特殊性,于是,就由我们联邦安全局接手过来,但这还不足以让我提前结束休假赶过来,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件玉插屏牵扯大约半个世纪前的那次中苏科考队,我想这个情况,你们也应该掌握了。” 韩江点点头:“是的,我们知道那次科考,但并不清楚科考队最终为何失踪。” 叶莲娜继续说道:“那次科考队遇难后,克格勃下令封存了这件玉插屏。半个世纪来,几乎没人知道它的存在。所以,当它重新出现后,总部高度重视,派我来负责这个案子,也才有了我们后来的中国之行。” “这么说,你完全负责这件事?” “从中国回来之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不但不是了,还被停职了。” “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仅仅想找回冬宫失窃的那件玉插屏,还是别有目的?”韩江问出了一直装在他心里的问题。 叶莲娜听韩江这一问,先是一怔,继而静下来想了想,才回答韩江说:“你刚才这一问,倒是提醒我了,我之前根本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接到的任务只是找回冬宫失窃的那件玉插屏,并无其他想法。至于总部是否有其他想法,我并不知道。特别是这段时间,我完全没接触这件事,更是无法判断总部现在的意图。” “哦!是这样。那现在谁在负责这件事?” “伊留金,安德烈?米哈伊洛维奇?伊留金上校,现在暂时由他来负责。” “伊留金?”韩江心里暗自盘算,看来这个伊留金才是自己该去找的人。 “嗯!这个伊留金曾是我父亲的学生,但是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对了,他还有个外号,叫‘瓦西卡’。” 韩江将叶莲娜介绍的情况一一记下。叶莲娜又接着说道:“总之,请你相信我,我接到的任务仅仅是找回冬宫失窃的玉插屏。所以后来我们去了中国,遇到了你们,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还得感谢你最后救了我,我记得当时你好像中了一枪。怎么样,伤好了吗?” “已经好了,没什么大碍。”韩江说完,又问叶莲娜,“那后来呢?你得救后,我记得你去追史蒂芬了。然后,我就昏了过去,什么也不记得了。” “后来我去追史蒂芬和那个金发女人,看得出他俩是那伙人的头儿,但是那儿的地形太复杂了,我完全不了解那儿的情况;再加上被他们关了那么多天,身体还没恢复;所以我追出大约几公里后,又累又饿,体力不支,那两个人也失踪了,可能他俩躲在了什么地方。” “那后来你去了哪里?我们的人怎么没有找到你?”韩江关切地问。 “后来我想顺原路回去找你,但实在是走不动了。我想先休息一会儿,再去找你们,这时,我们的人找到了我。” “你们的人?” “嗯!我被俘后,我们和总部的联系就彻底断了。总部于是又派出了一组人马来寻找我们,一共是四个人,伪装成旅游者,领头的是伊凡洛夫少校……” “伊凡洛夫少校?”韩江记下了这个名字。 “瓦连京?谢尔盖洛维奇?伊凡洛夫,在我看来,他还算是一个称职的特工。”叶莲娜说完这句话时,嘴里轻轻哼了一声。 “还算称职的特工?比你如何?”韩江笑着问。 “比我?你要是跟他共事过,就会知道的。”叶莲娜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可我还是没弄明白,你们的人怎么能那么快、那么准确地找到你?” “这个很简单,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当然也有些运气的成分。” “你们的办法?”韩江不解。 “你应该听说过卫星跟踪定位系统吧,当然这个东西也经常失灵。”叶莲娜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韩江这才明白,原来他们用的都是这个东西。他这时已经完全可以证实自己先前的判断了,于是他接着说道:“后来你就被你们的人救了回去,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人分了两组,另一组救了你父亲,并取走了唐风包中的那块玉插屏。你们自以为大功告成,可回到彼得堡,才发现你们带回的那块玉插屏,并不是冬宫失窃的那块。” 叶莲娜点头道:“是的,你说得一点不错。我父亲见过你们在黑头石室发现的第二块玉插屏。他看了伊凡洛夫带回的那块玉插屏,断定这是你们新发现的那块……” “所以,你们就没有将那块玉插屏归还冬宫,而是将它锁在了你们联邦安全局的保险柜中。”韩江打断叶莲娜说道。 叶莲娜闻听韩江说出了那块玉插屏的存放地点,心里猛地一紧,而后笑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你的能力了。原本我以为你就是有一把子蛮力气,这点你倒是跟我们的那位伊凡洛夫少校很像。”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个形象。”韩江苦笑道。 “不过,自从你救了我,我已经改变了对你的看法。你一切都很好,是个优秀的特工,就是外语差了点。”叶莲娜调侃韩江道。 “外语?”韩江叹了口气,“我跟你不同。你一定是克格勃学校培养出来的高才生,我是当兵的出身,就一粗人。好歹我还学了门英语,就是干了这行,也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出国执行任务。” “哦!原来你会英语啊。那我们以后可以用英语交流嘛!”叶莲娜继续调侃韩江。 韩江一想到自己那多日不用的英语,不免脸红,尴尬地说道:“用什么英语!你不是中文说得挺好,咱们就这样交流挺好!” 韩江的尴尬样子让叶莲娜吃吃地笑出了声。韩江也傻傻地陪着叶莲娜笑了两声,叶莲娜止住笑声,道:“不过,跟你在一起那个小伙子,倒是挺有文化的。” “是啊!他叫唐风,是大学老师,学问挺大,会好几门外语呢,否则我也不会挑上他跟我合作。他跟我,一文一武,也算是绝配了。” 听韩江这么一说,叶莲娜的笑声更大了:“绝配?你说话可真逗!你们两个大男人是绝配?呵呵,我看你中文也没学好。” 韩江也觉着刚才用词不当,但他此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陪着叶莲娜傻笑了两声。等叶莲娜笑完,韩江这才问叶莲娜:“我一直……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但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什么就问吧!”叶莲娜看到韩江吞吞吐吐的样子,大感诧异。 “我一直想问你,你……你和你父亲真的是亲生父女吗?”韩江问完这句话,就觉着自己又用词不当了。 叶莲娜一听韩江问的是这个问题,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韩江看看叶莲娜美丽的脸庞,此刻,没有了一丝笑容,只留下淡淡的忧伤。叶莲娜逃避着韩江的眼神,扭过了头,这才缓缓地说道:“也许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们并不是真正的父女,只是为了这次任务,才以父女相称。马卡罗夫曾是我的老师。上学那时,他似乎被人排挤,过得并不愉快,对我们却一向很好,就像慈父一般,所以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中国之行,一起并肩战斗,我完全把他当成了亲生父亲。” “听说老马的儿子被人杀害了?”韩江问。 “是的,就是为了冬宫失窃的那件玉插屏,至今案子还没破。所以,维克多的死,让父亲心痛欲绝。他已经退休多年,这次为了玉插屏再度出山,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他的儿子。” “老马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没有了。维克多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那你呢?你的亲人呢?”韩江问道。 叶莲娜沉默许久,没有回答韩江的问题。房间里静得可怕,韩江忽然听到了抽噎声。当叶莲娜把头转过来时,韩江看到了叶莲娜脸颊上的两行泪珠。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叶莲娜在自己面前哭泣。在韩江的印象中,叶莲娜向来是个永不言败、不会哭泣的女强人。这会儿,她怎么像个柔弱女孩一样哭了起来?韩江一时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叶莲娜渐渐止住了哭泣,韩江才试着轻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叶莲娜看着韩江,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以前克格勃选拔特工最常去的两个地方吗?” “最常去的两个地方?”韩江不明白什么意思。 “一个是军队,因为那儿有铁的纪律;另一个是孤儿院,因为那儿的孩子具有完全的可塑性。” “这么说,你……你是孤儿?”韩江这才明白过来。 叶莲娜微微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一个不幸的孩子!”韩江心中突然升出巨大的怜悯。 韩江的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想法:他要去保护她,他希望他能成为她的亲人,去保护她! 可就在韩江胡思乱想的时候,叶莲娜忽地站起身来,问韩江:“吃好了吗?” 韩江木讷地点点头。于是,叶莲娜手脚麻利地收拾起盘碟刀叉来,一边收拾,叶莲娜一边问还在胡思乱想的韩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存放玉插屏的地方,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是把它偷出来?还是带上你的人马把玉插屏抢出来,如果你想选择后者,那么我要提醒你,那样要冒很大风险。” 叶莲娜这么一说,韩江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任务,反问道:“我发现你的大脑中,怎么也只有打打杀杀的。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想。” 叶莲娜冷笑了一声道:“你说你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目的很明确,目标也已经确定,不这么干,还想干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想跟你们合作,因为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很强大的神秘组织,我们合作是最好的出路。所以我想去拜访你们此事的负责人。” “伊留金上校?”叶莲娜轻轻哼了一声。 “是的,本来……如果这事是你负责,那就好了,也许咱们今天晚上就能谈成了。” “哈!”叶莲娜笑道,“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谈成,不要以为现在我对你很有好感,就可以利用我对你的好感。” 韩江的脸被叶莲娜的话搞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叶莲娜不顾韩江的感受,继续说道:“我都可以想象,你去找伊留金时,他会怎么说。他会反问你‘我们能得到什么?’他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你们能得到什么?你们能得到半个世纪前科考队神秘失踪以及现在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当然,事情结束后,我们也可以将那块玉插屏赠送给冬宫。” “赠送?那件珍宝本来就是冬宫的。” “不!它本来属于中国!” “可是它一百年前就来到了俄罗斯。” “那也不能改变它本来的国籍啊!”韩江争辩道。 “好了,韩,我不跟你争!你所谓的‘合作’,说白了,不过是让我们将玉插屏先交给你们。不管是什么理由,这是很难办到的。其实,这事现在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替你考虑,我劝你不要去找伊留金,因为我对他太了解了。他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而且,你只要去找他,也就意味着你在这里丧失了行动的自由,他会派八个彪形大汉来‘保护’你的,直到你无法忍受,自己回国。”叶莲娜情真意切地劝道。 韩江点点头:“我明白,但是我还是得去试一试。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先礼后兵’嘛!” “哼!先礼后兵?恐怕人家不会领你这个情。你要是去偷,以你的身手,倒是有几分胜算。”叶莲娜肯定地说。 韩江听叶莲娜这么说,倒笑了:“我发现你现在怎么站到了我们的立场上来了,倒替我们出谋划策。这对于你们,可是违规了啊!” 韩江这一提醒,叶莲娜才觉察出来,是啊!自己怎么不知不觉站到了韩江的立场上来,这……这是出于对伊留金的不屑和愤怒,还是……还是为了眼前这个中国男人?叶莲娜忽然也迷惑起来…… 过了一会儿,叶莲娜微怒道:“我都是为你好,你要是不领情就算了。” 韩江见叶莲娜不高兴了,赶忙安慰道:“不!不!我当然得领你的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说得很有道理。用你的办法,如果成功,自然很好,不过,这样会伤了两家的和气,你们的伊留金上校也不会善罢甘休;再者,那样做也不利于长远的合作,只会让我们的敌人高兴。所以,我还是决定去找你们那位伊留金上校。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我想即便他不同意和我们合作,也不至于把我们怎么样吧?” “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儿不是在你的地盘上。”叶莲娜道。 “你放心,我会加一万个小心的。”韩江坚定地说。 “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那好吧,你就去找伊留金吧,我看你能有什么收获。到时出了事,你可千万不要找我救你!”叶莲娜赌着气说道。 “好了,别生气了,就算遇到了最坏的情况,我也有办法脱身。对我说说你们那位伊留金上校吧!”说着,韩江扶住了叶莲娜的双肩,微笑着对叶莲娜说道。 叶莲娜顿时感到两股电流传遍了全身。她看看韩江,心里咒骂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竟然这么轻易地背叛了自己的组织和誓言。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对自己的组织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这对于一个优秀的特工和她从小所受的教育来说,仍然是不可原谅的。叶莲娜为此陷入深深的矛盾中。 “伊留金,此人为人阴险、狡诈,我向来不喜欢这个人。他也曾是我父亲的学生,但据说我父亲被逼提前退休,就是受了这家伙的陷害。这次我被停职,也是他向上面说了我许多坏话。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叶莲娜虽然在心中咒骂自己,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对韩江介绍了伊留金、伊凡洛夫等人的情况,并给韩江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四个人,左边是马卡罗夫和叶莲娜,右边有两个男人,韩江没见过。 叶莲娜一指照片上那个身材消瘦、脸色阴沉的中年男人,说:“这就是伊留金上校。”又指了指伊留金身边的那个壮实男人道:“这是伊凡洛夫,一个肌肉发达、有勇无谋的家伙,跟你倒是有几分相像,呵呵。” “你的意思……我也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韩江反问叶莲娜。 叶莲娜看着韩江,笑出了声:“你这样主动去伊留金那儿送死,不就是典型的有勇无谋吗?” “也许是吧!不过,我一定会让你改变对我的印象。”韩江自信地说道。他迅速地在大脑中印下了这两个男人的模样,但还是向叶莲娜提出,要借用一下这张照片、叶莲娜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叮嘱道:“照片你可以拿去,不过,千万不能让伊留金知道是我给了你这张照片,否则,我可就……” 韩江笑笑,答道:“你放心,就是我死了,也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我可不希望你死。你要好好活着!”叶莲娜盯着韩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两人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对方,直到韩江又开口问道:“你知道存放那块玉插屏的保险柜的情况吗?” 叶莲娜撅了撅嘴,无奈地说道:“我真是无可救药了。好吧,我就把知道的情况全告诉你。当然,我所知道的情况都是一个月前,也就是我被停职以前,玉插屏存放在联邦安全局大楼的一间地下室里。那是整个大楼中最牢固的一个房间。我们一般戏称那间地下室为彼得小屋。” “彼得小屋?”韩江不解其意。 “嗯,我是听伊留金他们那么叫的,也不知是哪位前辈起了这个名字。你知道彼得堡在涅瓦河畔有一个景点,就是著名的彼得一世小屋,相传为彼得大帝当年建彼得堡时的住所。据说那间地下室以前关押过重犯,有些重犯最终就死在了那里面,于是有前辈便戏称那间坚固的地下室为彼得小屋,故意讽刺那些关押在这里的重犯,享受着沙皇一般的待遇。那间地下室坚固无比,没有窗户,据说墙壁有三米厚。” “果然是很坚固。那里现在还关犯人吗?” “早就不关犯人了,现在那里有一个保险柜,专门存放重要的东西。保险柜连接着大楼的报警系统,如果是外人开保险柜,即便他打开了保险柜,警报也响了。从楼梯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全程监控,通道口的大铁门有半米厚。” 韩江听完叶莲娜的介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彼得小屋果然是铜墙铁壁,很难下手。他对叶莲娜戏谑道:“你看,你还说直接去偷有希望呢,这么坚固复杂的地方,我怎么能偷得出来?” “哼!我一向认为你功夫很高啊!再说,我只是说去偷还有希望。你去跟伊留金谈,在我看来,是一点希望没有!” “好吧!谢谢你的忠告,也感谢你的美味晚餐,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韩江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你要走?你在彼得堡住哪里?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大雪……”叶莲娜欲言又止,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怎么,你想留我在这儿过夜?”韩江嬉笑道。 “哼!我可没说要留你,别自作多情了!”叶莲娜又仰起头,盯着韩江说道。 “你放心,我肯定有地方住。如果我那地方被你们的伊留金上校盯上了,我会来你这儿避难的,呵呵!”韩江笑道。 “那好!我等着你在彼得堡无处可藏的时候。”说着,叶莲娜上前拥抱了韩江一下,并在韩江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韩江顿时涨红了脸。他知道这只是俄罗斯人的礼节,但却让他这个中国大男人受宠若惊。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叶莲娜:“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肯定你会有那么一天,哼!”叶莲娜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行了,你好好睡上一觉。我万一和伊留金谈崩了,可真的要来麻烦你,到那时,你想睡个好觉都不可能了!”说完,韩江穿好大衣,打开房门,一股寒风灌进了屋中。韩江和叶莲娜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楼道里的窗户被大风吹开了。韩江走过去,将窗户关紧,然后观察了一会儿楼道里的动静,见无异常,这才向叶莲娜挥了挥手,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叶莲娜怔怔地在房门外看着韩江走下楼梯,听着他的足音,直到那声音远去,这才回到房中。她看着这间不大的公寓,外面是庆祝新年的礼花,公寓内温暖如春,心头忽然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是一种家的感觉,虽然,她知道这里只是她临时的住处。 唐风和徐仁宇在韩江之前就已在圣彼得堡大学安顿下来。圣彼得堡大学始建于1819年,坐落在涅瓦河北岸,正好与南岸的冬宫遥遥相对。这里曾孕育了俄罗斯历史上许多重要人物。在苏联时代它被称为列宁格勒大学,苏联解体后,它随着彼得堡这座城市的变迁,又改回了它原先的名字。圣彼得堡大学学科齐全,专业众多。这里的东方研究系久负盛名,集中了俄罗斯东方学研究的精英。 徐仁宇早年曾在此游学。他兴趣广泛,工科、理科、文科的课程均有涉猎。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了东方研究系一位教授的课程,至今清楚地记得那节课讲的是亚洲游牧民族史。他也清楚地记得那位教授的名字——鲍里斯。 年轻时的徐仁宇为鲍里斯教授的渊博学识、儒雅气度,以及严谨的治学态度深深折服。仅仅一节课,鲍里斯教授就从匈奴、鲜卑,讲到突厥、回鹘、吐蕃,进而又讲到了契丹、女真、蒙古,当然还有党项。原本只能容纳三十个人的小教室里,聚满了各专业的学生,大部分学生可能只是第一次接触东方这些古老的民族。徐仁宇没想到一个西方人,竟对东方的历史如此熟知。虽然他以前也在书本上一知半解地了解一些,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系统地了解这些历史。于是,徐仁宇一周之内连续听了鲍里斯教授的三节课。鲍里斯教授也注意到了这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学生。 徐仁宇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他与鲍里斯教授第一次交谈的情景。那是在鲍里斯教授一次上完课后,徐仁宇想问教授一个问题,可当时俄语口语还不是很好的徐仁宇,犹豫良久,也没有鼓起勇气向鲍里斯教授开口,反倒是鲍里斯教授看出了徐仁宇的疑惑,用熟练的中文先问道:“你是中国人?” 徐仁宇没有料到鲍里斯教授的中文竟如此之好,更没有料到他竟一下看出了自己是中国人。徐仁宇微微涨红了脸,点点头,鼓起勇气,反问鲍里斯教授:“你怎么看出我是中国人的?” 鲍里斯教授露出一丝顽皮的微笑道:“用你们中国的一句俗语叫‘天机不可泄露’。” 第八章 叶莲娜的晚餐 街上虽然寒风刺骨,还飘着雪花,但欢庆新年的人们还是堵塞了街道。叶莲娜急着赶回住处,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想到这儿,叶莲娜轻轻哼了一下,新年,节日,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遥远的事。从孩提时代,她就对这些节日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她的职业使她更没有时间去享受节日。 叶莲娜使劲按了一下喇叭,但堵在她前面的车还是纹丝不动。她只得继续等待,虽然叶莲娜车技一流,但此时也无法施展。终于,前面的车开始缓慢移动,叶莲娜的小“菲亚特”也跟着向前缓慢挪动着。 叶莲娜看看表,八点半了,比平时晚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到住处。她将车停好,拿上给马卡罗夫送饭的饭盒,跳下车,走进了黑暗的楼道。 随着叶莲娜轻盈的脚步,每层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一楼,二楼,三楼……咦?四楼的声控灯怎么没亮?昨天晚上还是好的,叶莲娜顿时警觉起来,她停住脚步,静静地观察着黑暗里的一切,楼道里应该没有人,但是叶莲娜还是嗅到了一些与平时不同的气味。 叶莲娜没有拿出手机来照明,而是在一片漆黑中,靠着墙,蹑手蹑脚地慢慢挪向房门。来到房门前,职业的敏感让叶莲娜断定,一定有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来过这里,甚至进到了屋中。 也许……也许那人现在就在自己房中!叶莲娜尽可能不让钥匙碰撞出声音,慢慢将钥匙插进锁孔。她将手中的保温饭盒轻轻放下,一手握住钥匙,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摸到自己后腰处,因为那是她平常放枪的地方。可是当她将手伸了进去后,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枪了。 叶莲娜不得不又拿起饭盒,权当这是防身的武器。做好了准备,叶莲娜猛地一转钥匙,再一推,房门开了。屋内一片黑暗,叶莲娜将举起的饭盒又放了下来,随手去找电灯开关。灯亮了,客厅里一片光明,可叶莲娜忽然发现哪儿不对劲!自己临走时,窗帘明明是拉开的,而现在,厚厚的窗帘被完全拉上了!不!不仅仅如此,她发现了,背对自己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那人听见了动静,回头冲叶莲娜挤出一丝笑容,平静地用俄语说道:“我总算把你等回来了!” “啊!怎么是你?韩!你……吓到我了!”叶莲娜这才看清楚,坐在沙发上的人正是韩江。 “你……你早该……料到……我会来……找你!”韩江用蹩脚的俄语对叶莲娜说道。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们……拿了我们……的东西!” 韩江的蹩脚俄语,一下把叶莲娜逗乐了。叶莲娜苦笑两声,关上房门,用中文说道:“是啊!我早该料到你会来找我。为了那块玉插屏,咱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呢!” “对嘛!咱们之间的恩怨总要了结一下。”韩江恢复了用中文说话,顿感轻松了许多。 “怎么了结?”叶莲娜也坐在沙发上,盯着韩江问道。 “我在阿尼玛卿雪山也算救了你一命,你怎么也要知恩图报吧,呵呵!”韩江在叶莲娜面前装出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嗯!对,你是救了我一命!”叶莲娜点点头,“你要我把那块玉插屏还给你们?那原来属于冬宫的那块玉插屏怎么办呢?” “好办啊!咱们合作,这次我来就是要跟你们谈谈合作的事。” 韩江刚切入主题,叶莲娜就苦笑道:“合作?行了,你跟谁合作,我管不着,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你这儿又不是克里姆林宫,我怎么就进不来?不要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韩江微笑地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的?”叶莲娜步步紧逼。 “不要低估我的情报收集能力,也不要低估我的行动能力。我来彼得堡已经两天了,想找个大活人,还是能办到的。”韩江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叶莲娜听后摊开双手,点点头,又质问韩江道:“好!就算你很厉害,但是,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就进入主人的房间,这难道就是你一贯的作风?” 韩江听叶莲娜这么一问,收起了笑容,凑近叶莲娜,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请恕我冒昧,因为我不敢保证这外面有没有你们的人,更重要的是,有没有我们的敌人。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闯进你的闺房,如有冒昧之处,还请叶莲娜小姐原谅!” “我们的敌人?你是说那伙黑衣人他们也来到了彼得堡?”叶莲娜顿时又紧张起来。 “完全有这种可能,他们在黑头石室没有得逞,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不要吓我,我这里一向是安全的。我从没发现这附近出现过可疑的人,当然除了今天碰到你!”叶莲娜依然怒气未消。 “我不是吓你,时间紧迫,我们真的需要合作,一起来应付共同的危险。” 韩江继续说着他的想法,可叶莲娜却站起身,对韩江苦笑道:“算了,韩,你就别跟我谈什么合作,什么玉插屏的秘密了。我已经被停职了,枪都交上去了,否则,刚才我进门时一定会拿枪对着你,搞不好,还要冲你开一枪呢!” “什么?你被停职了?这是怎么回事?”韩江也站了起来。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次我没完成任务,又被那伙人俘虏了,父亲也受了重伤,这一切我都要负责,所以,我被停职了。”说着,叶莲娜走进了厨房。 韩江也跟进了厨房,刚想开口,叶莲娜却先问道:“你吃饭了吗?我可还没吃晚饭呢,饿坏了。” 韩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回道:“我也没吃,在你这藏了几个小时,原本以为你四五点钟就能回来,没想到你八点半才回来。” “我去医院看父亲了,他上次伤得很重!” “哦!你父亲他现在怎样了?他是和唐风一起摔下山谷的,后来,他是怎么被你们救回来的?还有你获救后,怎么又不见了呢?”韩江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的问题真多!这样吧,我先做饭,咱们边吃边聊吧。”叶莲娜说着打开了饭盒,对韩江道:“这里面是我做的小牛肉蘑菇浓汤,本来是带给我父亲吃的,但他今天在医院吃过了,所以就只喝了两口汤,如果你不介意,咱们就吃这个吧!” 韩江早已饥肠辘辘,只要能吃就行,再说这小牛肉蘑菇浓汤看上去还不错。果然,叶莲娜一热这浓汤,香味立即就在屋中弥散开来。 不大一会儿,叶莲娜就整出了一桌简单,但足够填饱肚子的俄式晚餐。韩江就着红茶,啃着面包,喝着浓汤,嚼着红肠,很快填了个半饱。这时,他才又问叶莲娜:“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叶莲娜看看韩江的吃相,笑道:“这回你知道私闯民宅的报应了吧?我要再晚回来一会儿,你还得挨饿。” “你要再不回来,我就在这儿翻箱倒柜,自己丰衣足食了。”韩江也笑道。 “你怎么现在跟我这么不客气了?你就不怕我叫人把你抓起来,也让你尝尝我们这儿的监狱?” “呵呵,因为我相信你和你父亲,所以,我今晚才来找你。”韩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叶莲娜点点头:“好吧,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你想从哪儿听?” “从一开始,从你最初介入这件事!”韩江说道。 “一开始,一开始本来我难得一次休假,结果因为这个案子被迫提前结束了休假,赶到彼得堡。从表面上看,这只是一件艺术品失窃案,但因为这件艺术品的特殊性,于是,就由我们联邦安全局接手过来,但这还不足以让我提前结束休假赶过来,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件玉插屏牵扯大约半个世纪前的那次中苏科考队,我想这个情况,你们也应该掌握了。” 韩江点点头:“是的,我们知道那次科考,但并不清楚科考队最终为何失踪。” 叶莲娜继续说道:“那次科考队遇难后,克格勃下令封存了这件玉插屏。半个世纪来,几乎没人知道它的存在。所以,当它重新出现后,总部高度重视,派我来负责这个案子,也才有了我们后来的中国之行。” “这么说,你完全负责这件事?” “从中国回来之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不但不是了,还被停职了。” “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仅仅想找回冬宫失窃的那件玉插屏,还是别有目的?”韩江问出了一直装在他心里的问题。 叶莲娜听韩江这一问,先是一怔,继而静下来想了想,才回答韩江说:“你刚才这一问,倒是提醒我了,我之前根本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接到的任务只是找回冬宫失窃的那件玉插屏,并无其他想法。至于总部是否有其他想法,我并不知道。特别是这段时间,我完全没接触这件事,更是无法判断总部现在的意图。” “哦!是这样。那现在谁在负责这件事?” “伊留金,安德烈?米哈伊洛维奇?伊留金上校,现在暂时由他来负责。” “伊留金?”韩江心里暗自盘算,看来这个伊留金才是自己该去找的人。 “嗯!这个伊留金曾是我父亲的学生,但是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对了,他还有个外号,叫‘瓦西卡’。” 韩江将叶莲娜介绍的情况一一记下。叶莲娜又接着说道:“总之,请你相信我,我接到的任务仅仅是找回冬宫失窃的玉插屏。所以后来我们去了中国,遇到了你们,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还得感谢你最后救了我,我记得当时你好像中了一枪。怎么样,伤好了吗?” “已经好了,没什么大碍。”韩江说完,又问叶莲娜,“那后来呢?你得救后,我记得你去追史蒂芬了。然后,我就昏了过去,什么也不记得了。” “后来我去追史蒂芬和那个金发女人,看得出他俩是那伙人的头儿,但是那儿的地形太复杂了,我完全不了解那儿的情况;再加上被他们关了那么多天,身体还没恢复;所以我追出大约几公里后,又累又饿,体力不支,那两个人也失踪了,可能他俩躲在了什么地方。” “那后来你去了哪里?我们的人怎么没有找到你?”韩江关切地问。 “后来我想顺原路回去找你,但实在是走不动了。我想先休息一会儿,再去找你们,这时,我们的人找到了我。” “你们的人?” “嗯!我被俘后,我们和总部的联系就彻底断了。总部于是又派出了一组人马来寻找我们,一共是四个人,伪装成旅游者,领头的是伊凡洛夫少校……” “伊凡洛夫少校?”韩江记下了这个名字。 “瓦连京?谢尔盖洛维奇?伊凡洛夫,在我看来,他还算是一个称职的特工。”叶莲娜说完这句话时,嘴里轻轻哼了一声。 “还算称职的特工?比你如何?”韩江笑着问。 “比我?你要是跟他共事过,就会知道的。”叶莲娜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可我还是没弄明白,你们的人怎么能那么快、那么准确地找到你?” “这个很简单,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当然也有些运气的成分。” “你们的办法?”韩江不解。 “你应该听说过卫星跟踪定位系统吧,当然这个东西也经常失灵。”叶莲娜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韩江这才明白,原来他们用的都是这个东西。他这时已经完全可以证实自己先前的判断了,于是他接着说道:“后来你就被你们的人救了回去,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人分了两组,另一组救了你父亲,并取走了唐风包中的那块玉插屏。你们自以为大功告成,可回到彼得堡,才发现你们带回的那块玉插屏,并不是冬宫失窃的那块。” 叶莲娜点头道:“是的,你说得一点不错。我父亲见过你们在黑头石室发现的第二块玉插屏。他看了伊凡洛夫带回的那块玉插屏,断定这是你们新发现的那块……” “所以,你们就没有将那块玉插屏归还冬宫,而是将它锁在了你们联邦安全局的保险柜中。”韩江打断叶莲娜说道。 叶莲娜闻听韩江说出了那块玉插屏的存放地点,心里猛地一紧,而后笑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你的能力了。原本我以为你就是有一把子蛮力气,这点你倒是跟我们的那位伊凡洛夫少校很像。”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个形象。”韩江苦笑道。 “不过,自从你救了我,我已经改变了对你的看法。你一切都很好,是个优秀的特工,就是外语差了点。”叶莲娜调侃韩江道。 “外语?”韩江叹了口气,“我跟你不同。你一定是克格勃学校培养出来的高才生,我是当兵的出身,就一粗人。好歹我还学了门英语,就是干了这行,也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出国执行任务。” “哦!原来你会英语啊。那我们以后可以用英语交流嘛!”叶莲娜继续调侃韩江。 韩江一想到自己那多日不用的英语,不免脸红,尴尬地说道:“用什么英语!你不是中文说得挺好,咱们就这样交流挺好!” 韩江的尴尬样子让叶莲娜吃吃地笑出了声。韩江也傻傻地陪着叶莲娜笑了两声,叶莲娜止住笑声,道:“不过,跟你在一起那个小伙子,倒是挺有文化的。” “是啊!他叫唐风,是大学老师,学问挺大,会好几门外语呢,否则我也不会挑上他跟我合作。他跟我,一文一武,也算是绝配了。” 听韩江这么一说,叶莲娜的笑声更大了:“绝配?你说话可真逗!你们两个大男人是绝配?呵呵,我看你中文也没学好。” 韩江也觉着刚才用词不当,但他此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陪着叶莲娜傻笑了两声。等叶莲娜笑完,韩江这才问叶莲娜:“我一直……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但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什么就问吧!”叶莲娜看到韩江吞吞吐吐的样子,大感诧异。 “我一直想问你,你……你和你父亲真的是亲生父女吗?”韩江问完这句话,就觉着自己又用词不当了。 叶莲娜一听韩江问的是这个问题,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韩江看看叶莲娜美丽的脸庞,此刻,没有了一丝笑容,只留下淡淡的忧伤。叶莲娜逃避着韩江的眼神,扭过了头,这才缓缓地说道:“也许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们并不是真正的父女,只是为了这次任务,才以父女相称。马卡罗夫曾是我的老师。上学那时,他似乎被人排挤,过得并不愉快,对我们却一向很好,就像慈父一般,所以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中国之行,一起并肩战斗,我完全把他当成了亲生父亲。” “听说老马的儿子被人杀害了?”韩江问。 “是的,就是为了冬宫失窃的那件玉插屏,至今案子还没破。所以,维克多的死,让父亲心痛欲绝。他已经退休多年,这次为了玉插屏再度出山,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他的儿子。” “老马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没有了。维克多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那你呢?你的亲人呢?”韩江问道。 叶莲娜沉默许久,没有回答韩江的问题。房间里静得可怕,韩江忽然听到了抽噎声。当叶莲娜把头转过来时,韩江看到了叶莲娜脸颊上的两行泪珠。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叶莲娜在自己面前哭泣。在韩江的印象中,叶莲娜向来是个永不言败、不会哭泣的女强人。这会儿,她怎么像个柔弱女孩一样哭了起来?韩江一时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叶莲娜渐渐止住了哭泣,韩江才试着轻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叶莲娜看着韩江,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以前克格勃选拔特工最常去的两个地方吗?” “最常去的两个地方?”韩江不明白什么意思。 “一个是军队,因为那儿有铁的纪律;另一个是孤儿院,因为那儿的孩子具有完全的可塑性。” “这么说,你……你是孤儿?”韩江这才明白过来。 叶莲娜微微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一个不幸的孩子!”韩江心中突然升出巨大的怜悯。 韩江的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想法:他要去保护她,他希望他能成为她的亲人,去保护她! 可就在韩江胡思乱想的时候,叶莲娜忽地站起身来,问韩江:“吃好了吗?” 韩江木讷地点点头。于是,叶莲娜手脚麻利地收拾起盘碟刀叉来,一边收拾,叶莲娜一边问还在胡思乱想的韩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存放玉插屏的地方,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是把它偷出来?还是带上你的人马把玉插屏抢出来,如果你想选择后者,那么我要提醒你,那样要冒很大风险。” 叶莲娜这么一说,韩江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任务,反问道:“我发现你的大脑中,怎么也只有打打杀杀的。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想。” 叶莲娜冷笑了一声道:“你说你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目的很明确,目标也已经确定,不这么干,还想干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想跟你们合作,因为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很强大的神秘组织,我们合作是最好的出路。所以我想去拜访你们此事的负责人。” “伊留金上校?”叶莲娜轻轻哼了一声。 “是的,本来……如果这事是你负责,那就好了,也许咱们今天晚上就能谈成了。” “哈!”叶莲娜笑道,“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谈成,不要以为现在我对你很有好感,就可以利用我对你的好感。” 韩江的脸被叶莲娜的话搞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叶莲娜不顾韩江的感受,继续说道:“我都可以想象,你去找伊留金时,他会怎么说。他会反问你‘我们能得到什么?’他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你们能得到什么?你们能得到半个世纪前科考队神秘失踪以及现在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当然,事情结束后,我们也可以将那块玉插屏赠送给冬宫。” “赠送?那件珍宝本来就是冬宫的。” “不!它本来属于中国!” “可是它一百年前就来到了俄罗斯。” “那也不能改变它本来的国籍啊!”韩江争辩道。 “好了,韩,我不跟你争!你所谓的‘合作’,说白了,不过是让我们将玉插屏先交给你们。不管是什么理由,这是很难办到的。其实,这事现在跟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我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替你考虑,我劝你不要去找伊留金,因为我对他太了解了。他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而且,你只要去找他,也就意味着你在这里丧失了行动的自由,他会派八个彪形大汉来‘保护’你的,直到你无法忍受,自己回国。”叶莲娜情真意切地劝道。 韩江点点头:“我明白,但是我还是得去试一试。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先礼后兵’嘛!” “哼!先礼后兵?恐怕人家不会领你这个情。你要是去偷,以你的身手,倒是有几分胜算。”叶莲娜肯定地说。 韩江听叶莲娜这么说,倒笑了:“我发现你现在怎么站到了我们的立场上来了,倒替我们出谋划策。这对于你们,可是违规了啊!” 韩江这一提醒,叶莲娜才觉察出来,是啊!自己怎么不知不觉站到了韩江的立场上来,这……这是出于对伊留金的不屑和愤怒,还是……还是为了眼前这个中国男人?叶莲娜忽然也迷惑起来…… 过了一会儿,叶莲娜微怒道:“我都是为你好,你要是不领情就算了。” 韩江见叶莲娜不高兴了,赶忙安慰道:“不!不!我当然得领你的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说得很有道理。用你的办法,如果成功,自然很好,不过,这样会伤了两家的和气,你们的伊留金上校也不会善罢甘休;再者,那样做也不利于长远的合作,只会让我们的敌人高兴。所以,我还是决定去找你们那位伊留金上校。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我想即便他不同意和我们合作,也不至于把我们怎么样吧?” “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儿不是在你的地盘上。”叶莲娜道。 “你放心,我会加一万个小心的。”韩江坚定地说。 “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那好吧,你就去找伊留金吧,我看你能有什么收获。到时出了事,你可千万不要找我救你!”叶莲娜赌着气说道。 “好了,别生气了,就算遇到了最坏的情况,我也有办法脱身。对我说说你们那位伊留金上校吧!”说着,韩江扶住了叶莲娜的双肩,微笑着对叶莲娜说道。 叶莲娜顿时感到两股电流传遍了全身。她看看韩江,心里咒骂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竟然这么轻易地背叛了自己的组织和誓言。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对自己的组织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这对于一个优秀的特工和她从小所受的教育来说,仍然是不可原谅的。叶莲娜为此陷入深深的矛盾中。 “伊留金,此人为人阴险、狡诈,我向来不喜欢这个人。他也曾是我父亲的学生,但据说我父亲被逼提前退休,就是受了这家伙的陷害。这次我被停职,也是他向上面说了我许多坏话。你一定要小心这个人……”叶莲娜虽然在心中咒骂自己,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对韩江介绍了伊留金、伊凡洛夫等人的情况,并给韩江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有四个人,左边是马卡罗夫和叶莲娜,右边有两个男人,韩江没见过。 叶莲娜一指照片上那个身材消瘦、脸色阴沉的中年男人,说:“这就是伊留金上校。”又指了指伊留金身边的那个壮实男人道:“这是伊凡洛夫,一个肌肉发达、有勇无谋的家伙,跟你倒是有几分相像,呵呵。” “你的意思……我也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韩江反问叶莲娜。 叶莲娜看着韩江,笑出了声:“你这样主动去伊留金那儿送死,不就是典型的有勇无谋吗?” “也许是吧!不过,我一定会让你改变对我的印象。”韩江自信地说道。他迅速地在大脑中印下了这两个男人的模样,但还是向叶莲娜提出,要借用一下这张照片、叶莲娜犹豫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叮嘱道:“照片你可以拿去,不过,千万不能让伊留金知道是我给了你这张照片,否则,我可就……” 韩江笑笑,答道:“你放心,就是我死了,也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我可不希望你死。你要好好活着!”叶莲娜盯着韩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两人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对方,直到韩江又开口问道:“你知道存放那块玉插屏的保险柜的情况吗?” 叶莲娜撅了撅嘴,无奈地说道:“我真是无可救药了。好吧,我就把知道的情况全告诉你。当然,我所知道的情况都是一个月前,也就是我被停职以前,玉插屏存放在联邦安全局大楼的一间地下室里。那是整个大楼中最牢固的一个房间。我们一般戏称那间地下室为彼得小屋。” “彼得小屋?”韩江不解其意。 “嗯,我是听伊留金他们那么叫的,也不知是哪位前辈起了这个名字。你知道彼得堡在涅瓦河畔有一个景点,就是著名的彼得一世小屋,相传为彼得大帝当年建彼得堡时的住所。据说那间地下室以前关押过重犯,有些重犯最终就死在了那里面,于是有前辈便戏称那间坚固的地下室为彼得小屋,故意讽刺那些关押在这里的重犯,享受着沙皇一般的待遇。那间地下室坚固无比,没有窗户,据说墙壁有三米厚。” “果然是很坚固。那里现在还关犯人吗?” “早就不关犯人了,现在那里有一个保险柜,专门存放重要的东西。保险柜连接着大楼的报警系统,如果是外人开保险柜,即便他打开了保险柜,警报也响了。从楼梯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全程监控,通道口的大铁门有半米厚。” 韩江听完叶莲娜的介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彼得小屋果然是铜墙铁壁,很难下手。他对叶莲娜戏谑道:“你看,你还说直接去偷有希望呢,这么坚固复杂的地方,我怎么能偷得出来?” “哼!我一向认为你功夫很高啊!再说,我只是说去偷还有希望。你去跟伊留金谈,在我看来,是一点希望没有!” “好吧!谢谢你的忠告,也感谢你的美味晚餐,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韩江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 “你要走?你在彼得堡住哪里?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大雪……”叶莲娜欲言又止,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怎么,你想留我在这儿过夜?”韩江嬉笑道。 “哼!我可没说要留你,别自作多情了!”叶莲娜又仰起头,盯着韩江说道。 “你放心,我肯定有地方住。如果我那地方被你们的伊留金上校盯上了,我会来你这儿避难的,呵呵!”韩江笑道。 “那好!我等着你在彼得堡无处可藏的时候。”说着,叶莲娜上前拥抱了韩江一下,并在韩江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韩江顿时涨红了脸。他知道这只是俄罗斯人的礼节,但却让他这个中国大男人受宠若惊。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叶莲娜:“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肯定你会有那么一天,哼!”叶莲娜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行了,你好好睡上一觉。我万一和伊留金谈崩了,可真的要来麻烦你,到那时,你想睡个好觉都不可能了!”说完,韩江穿好大衣,打开房门,一股寒风灌进了屋中。韩江和叶莲娜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楼道里的窗户被大风吹开了。韩江走过去,将窗户关紧,然后观察了一会儿楼道里的动静,见无异常,这才向叶莲娜挥了挥手,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叶莲娜怔怔地在房门外看着韩江走下楼梯,听着他的足音,直到那声音远去,这才回到房中。她看着这间不大的公寓,外面是庆祝新年的礼花,公寓内温暖如春,心头忽然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是一种家的感觉,虽然,她知道这里只是她临时的住处。 唐风和徐仁宇在韩江之前就已在圣彼得堡大学安顿下来。圣彼得堡大学始建于1819年,坐落在涅瓦河北岸,正好与南岸的冬宫遥遥相对。这里曾孕育了俄罗斯历史上许多重要人物。在苏联时代它被称为列宁格勒大学,苏联解体后,它随着彼得堡这座城市的变迁,又改回了它原先的名字。圣彼得堡大学学科齐全,专业众多。这里的东方研究系久负盛名,集中了俄罗斯东方学研究的精英。 徐仁宇早年曾在此游学。他兴趣广泛,工科、理科、文科的课程均有涉猎。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了东方研究系一位教授的课程,至今清楚地记得那节课讲的是亚洲游牧民族史。他也清楚地记得那位教授的名字——鲍里斯。 年轻时的徐仁宇为鲍里斯教授的渊博学识、儒雅气度,以及严谨的治学态度深深折服。仅仅一节课,鲍里斯教授就从匈奴、鲜卑,讲到突厥、回鹘、吐蕃,进而又讲到了契丹、女真、蒙古,当然还有党项。原本只能容纳三十个人的小教室里,聚满了各专业的学生,大部分学生可能只是第一次接触东方这些古老的民族。徐仁宇没想到一个西方人,竟对东方的历史如此熟知。虽然他以前也在书本上一知半解地了解一些,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系统地了解这些历史。于是,徐仁宇一周之内连续听了鲍里斯教授的三节课。鲍里斯教授也注意到了这个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学生。 徐仁宇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他与鲍里斯教授第一次交谈的情景。那是在鲍里斯教授一次上完课后,徐仁宇想问教授一个问题,可当时俄语口语还不是很好的徐仁宇,犹豫良久,也没有鼓起勇气向鲍里斯教授开口,反倒是鲍里斯教授看出了徐仁宇的疑惑,用熟练的中文先问道:“你是中国人?” 徐仁宇没有料到鲍里斯教授的中文竟如此之好,更没有料到他竟一下看出了自己是中国人。徐仁宇微微涨红了脸,点点头,鼓起勇气,反问鲍里斯教授:“你怎么看出我是中国人的?” 鲍里斯教授露出一丝顽皮的微笑道:“用你们中国的一句俗语叫‘天机不可泄露’。”  第九章 鲍里斯教授 “看不出您倒挺诙谐,和上课时完全不一样。”徐仁宇也放松下来。 “因为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中国学生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很久没看到中国人了,虽然我研究的是东方。”鲍里斯教授说到这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是啊!自从中苏两国交恶以来,就很少有中国人来这里了。不过,现在好了,今后应该会有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来听你的课。”徐仁宇安慰道。 “借你吉言!”鲍里斯又露出了顽皮的笑容,随即又问徐仁宇,“怎么样,对我的课还感兴趣吗?” “非常感兴趣,以前在国内我对这些历史也不了解,还是听您的课,才了解了许多。”徐仁宇道。 “那欢迎你常来听我的课吧!对了,你不是我们系的学生吧?”鲍里斯教授问。 徐仁宇摇摇头:“我是来学工程的,那天,我只是偶尔路过这间教室,听见您在讲东方游牧民族的历史,才进来听听的,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您的课吸引了。” “真是遗憾,我相信你如果做我的学生,一定会是个优秀的学生。”鲍里斯教授不无遗憾地说。 徐仁宇受宠若惊,赶忙说道:“您放心,以后只要有空,我就会来听您的课。” 鲍里斯教授满意地点了点头。从那儿以后,徐仁宇只要有空,就会跑到这间教室来听课。这一听,就是一个学期。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徐仁宇虽然不是鲍里斯的学生,但俨然已经成了鲍里斯教授的座上宾。那是苏联刚解体的困难时期,卢布每天都在贬值。鲍里斯教授刚拿到手的成捆工资,没几天,就已经贬值得所剩无几。但就是在这么困难的境遇下,鲍里斯教授还是经常邀请徐仁宇到自己家去做客。那是学校分配的一间狭小的教师公寓,徐仁宇每次去,都只看见鲍里斯教授一个人,没有女主人,也没有其他人。 徐仁宇最后一次见到鲍里斯教授,是在他结束在彼得堡的学业,即将离开前。临行前,鲍里斯教授特地为他用毛笔题写了一幅字,那幅字上只有两个隶书的汉字——不愠。 徐仁宇知道“不愠”二字出自孔子的《论语》,但他对其意并不了解,于是虚心请教鲍里斯教授。鲍里斯教授静静地说道:“孔子说‘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意思是别人不理解我,不接受我,我也不抱怨。这是我的老师阿理克院士送给我的两个字,今天我也送给你,虽然你并不算是我正式的学生。” 徐仁宇大为感动,回国后,精心装裱收藏了这幅字。 此刻,阔别十多年后,徐仁宇重返彼得堡,重返这座美丽的校园,感慨良多。这幅字就装在他的皮包中。徐仁宇轻轻叹了口气后,对唐风说道:“我们先去住的地方,把行李放下来,然后我带你游览一下彼得堡。不过,我们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寒冷的冬季,大雪遮盖了彼得堡美丽的容颜,要是夏季,那才是彼得堡最美的季节。静静流淌的涅瓦河,令人流连的芬兰湾,宏伟的冬宫,还有夏宫、皇村、伊萨基耶夫大教堂、彼得保罗要塞,都是美不胜收。更神奇的是彼得堡的白夜,每到夏季,太阳永远不落,彼得堡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徐仁宇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彼得堡的著名景点。唐风倒很平静地说道:“我们这次可不是来玩的,不要忘了我们的使命。另外,我觉着冰雪覆盖的彼得堡也别有一番风景。” 徐仁宇点点头,叹道:“是啊!我们现在哪儿有游玩的心情。我只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 “唉!对了,博士,我们俩是以访问学者身份来的,你到底给我们俩安排的是什么方面的学者啊?”唐风疑惑地问。 “哦!这个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咱们是受俄罗斯语言文学系邀请来访问研究的。”徐仁宇一本正经地说道。 唐风一听,徐仁宇居然找了一个跟他俩的专业都没关系的专业,竟冒充访问学者,唐风差点儿没晕倒。他冲徐仁宇吼道:“你这不是要出我洋相吗?我连俄语才突击学了那么点,你居然让我冒充俄罗斯文学研究方面的学者。我靠!我看下面就看你的了。” “看我的?你以为我就懂俄罗斯文学?我当年也不过只学的俄语,而且还是偏工程方面的,对俄罗斯文学也是一窍不通。”徐仁宇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 “那你充什么大瓣蒜!你不会找个其他的专业?” “这不是跟他们系的教授熟吗?都是哥们儿!”徐仁宇一向人脉极广。 “我看你跟谁都是哥们儿,偏偏找这么个咱俩都不行的……”唐风越说越气。 “什么咱俩都不行?其实,俄罗斯文学也没什么,不就是那几位吗?普希金,莱蒙托夫,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还有……还有马雅可夫斯基,对了,还有叶赛宁!”徐仁宇把他总共知道的那几位俄罗斯文豪大名报了一遍。 “你知道的还不少嘛!那和俄国同行交流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咱可不能给我母校丢脸。” “得了吧,就你知道不给母校丢脸,你以为我这个博士就是一民科?咱好歹揣着十多所大学的聘书呢!这不是被那姓韩的征用了吗?否则,我现在也去大学里教书育人呢!” 唐风不再说什么,徐仁宇笑笑却道:“我给你实说了吧,我都协调好了。这次咱们去了就装重感冒,不用研究什么俄罗斯文学。我们一大堆的任务还没完成呢!”两人说着来到了一栋教师宿舍楼下。 宿舍的管理员是位发了福的老大妈,她将唐风和徐仁宇带到了他们的房间,一间两居室的套房。唐风看看房间,还算满意,就是要再添置一些东西。徐仁宇却道:“得了吧,咱还不知道在这住几天呢,就这样吧!” 安顿好,唐风问徐仁宇:“不管什么访问学者,咱们正经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徐仁宇想了想,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唐风说道:“要是我那位鲍里斯老师还在就好了。” “鲍里斯老师?”唐风不解。 徐仁宇便向唐风介绍了一遍他的鲍里斯老师。说到最后,徐仁宇很有信心地说:“鲍里斯教授的研究方向就是亚洲游牧民族的历史。这个在国内一般叫做‘边疆史’,和你的专业方向很接近。我还记得当年鲍里斯教授有一个很精美的小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的研究心得,其中有不少是他用中文写的,还有英语的、法语的,还有许多我根本不认识的语言。鲍里斯教授说那都是古老东方的语言。” “如此说来,这位鲍里斯教授也许对西夏方面的历史会有所研究。” “不仅仅如此,鲍里斯教授的恩师就是俄国最著名的汉学大师阿理克院士。阿理克院士的多位学生,后来都从事中国西北地区出土文献的研究,特别是敦煌和黑水城的文献,比如日后成为著名汉学大师的孟列夫。你不要忘了那七封绝密信件里提到的事。”徐仁宇提醒唐风。 唐风这才想起来:“是啊!那七封绝密信件,就有三封跟阿理克院士有关,你是怀疑这位鲍里斯教授也知道玉插屏的事?甚至……甚至就是当年那次科考的参与者?可是当年的科考队只有两名幸存者啊?” “当年的知情者,并不一定是科考队的参加者。当年应该还有一些学者知道并参与了此事,但他们并没有直接参与科考队,这点你可以从七封绝密信件中的最后一封看出来。” “最后一封?克格勃主席谢列平写的信?”唐风疑惑道。 “应该说是他下达的命令。” “对!在那封信中,谢列平要求所有知情的人,特别是参与研究的学者要保守秘密。甚至,他提到要与知情最多的几位学者面谈。”唐风回想起了那封信的内容。 “是的,这说明俄方这边至少有几位学者是当年的知情者、参与者。他们虽没有直接参加科考队,但也应该是了解内情的。”徐仁宇肯定地说道。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见见这位鲍里斯教授了。不过,这么多年了,你和鲍里斯教授还有联系吗?” “这……这也是我担心的。当年我回国后,曾与鲍里斯教授靠信件保持联系,但几年后,我一连寄了几封信,都没有收到鲍里斯教授的回信。这样,我和鲍里斯教授的联系就断了。后来,我曾托这儿的朋友打听过鲍里斯教授的情况,但这儿的朋友给我的回复各不相同,有人说他还在大学执教,有人说他已经离开了这儿。再往后,我也就淡忘了这件事。”徐仁宇不无遗憾地说。 唐风听后,也很失望:“要是这样,我看找到他的希望不大啊!” “别说废话了,咱们这不是来了吗?马上就去拜访这位鲍里斯教授。”徐仁宇说完,穿上大衣,便和唐风一起出门而去。 徐仁宇踅摸了一阵,凭着记忆,他很快就找到了当年鲍里斯教授住的那栋教师公寓。可公寓内,早已换了主人,屋内一对年轻男女,根本没有听说过这里曾住着一位鲍里斯教授。 徐仁宇悻悻地走下楼。唐风问他:“你不会记错了吧?”徐仁宇抬头,又看了看这栋已经老掉牙的公寓楼,还是原先的模样。他肯定地回答唐风:“不会错的,就是这栋楼,这么多年,虽然还没拆,但早已物是人非了!” “咱们去东方研究系去问问吧?我们也正好可以和那儿的老师认识认识。”唐风提醒徐仁宇。 徐仁宇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冒着大雪在校园内费了半天劲,才找到鲍里斯教授曾经任教的东方研究系。这里会聚了一批俄罗斯优秀的学者,是俄罗斯东方学研究的重镇。 临近新年,系里没有什么人。就在唐风和徐仁宇不知所措之时,他俩发现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有一个年轻人正在独自吸烟。那年轻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带着金边眼镜,穿着考究,一副学者模样。 唐风和徐仁宇对视一眼,一起走上前去,徐仁宇开口便自我介绍道:“您好,我以前曾在这里留学,很久没有回来了,想找一位老师,但又和他失去了联系。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您认识鲍里斯教授吗?” “谁?他姓什么?”那年轻人惊诧地反问。 徐仁宇努力回忆着:“鲍里斯,他好像是姓乌斯季诺夫,十多年前他就任教于这里。” “您是说鲍里斯?米哈伊诺维奇?乌斯季诺夫教授?”年轻人报出了鲍里斯教授的全名。 徐仁宇眼前一亮,惊道:“对!是的,就是他。” “您是教授的学生?”年轻学者并不急于告诉徐仁宇鲍里斯教授的去向,反倒问起了徐仁宇。 徐仁宇点点头,道:“算是吧!十多年前我听过鲍里斯教授的课。” “哦!如果是这样,那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鲍里斯教授已于八年前病故了。”年轻学者平静地说道。 “什么?病故了?”徐仁宇和唐风同时惊叫道。 “是的,请相信我,因为我也是鲍里斯教授的学生。”年轻学者很诚恳地说道。 “你也是鲍里斯教授的学生?”唐风用俄语反问道。 “嗯!我是鲍里斯教授带的最后一届研究生。”年轻学者扶了扶眼镜说道。 “教授是怎么死的?”徐仁宇问那年轻人。 年轻学者平静地回答道:“是一种很少见的皮肤疾病。教授死前经历了巨大的痛苦。” 徐仁宇心里暗暗算了一遍,八年前,差不多就是自己和鲍里斯教授失去联系的时候。看来事情果真如此,当时自己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没想到,八年了,最终还是证实了自己当年的预感。 徐仁宇稍稍平静下来,又问那年轻学者:“您能告诉我,鲍里斯教授的墓地在哪儿吗?我想去瞻仰一下。” “在舒瓦洛沃公墓。” “舒瓦洛沃公墓?”徐仁宇记下了这个名字。 “就在他的老师阿理克院士墓附近。”年轻学者又补充道。 告别那位年轻学者,唐风和徐仁宇走出了大楼。徐仁宇看看天,今天天色已晚。他打定主意,明天要到舒瓦洛沃公墓去看看鲍里斯教授。 第二天,也是新年到来前的最后一天,徐仁宇本想上午就去舒瓦洛沃公墓去看鲍里斯教授,但上午韩江乘坐的班机抵达。虽然按照他们事先的约定,双方不在公开场合碰面,但唐风和徐仁宇还是去了机场。唐风和徐仁宇在机场一直远远地注视着韩江,直到看见韩江走出了候机大厅,坐上一辆出租车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机场。 中午,徐仁宇又被他的一帮俄国朋友以庆祝新年为名,叫去灌了两大瓶伏特加,回到宿舍,就是好一阵呕吐,直到吐干净了,又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等下午三点了,才算勉强清醒过来。 徐仁宇还是执意要去舒瓦洛沃公墓,唐风只好陪着他。两人乘出租车赶到公墓时,已经快四点了。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徐仁宇看看天,抱怨道:“冬季的彼得堡,白天真是短,下午四点天就要黑了。” 唐风看看天,再看看他们身旁的一座座十字架,有些害怕地说:“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你也不知道鲍里斯教授墓的具体位置,这里就我们两人,难道我们还要在这些十字架中找?不如明天天亮的时候再来找。” 徐仁宇冷笑道:“咱们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钻个坟地,你就害怕了?呵呵!” 唐风本想反驳,但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又把话给咽了下去。舒瓦洛沃公墓,埋葬着许多彼得堡乃至俄罗斯历史上的名人。唐风和徐仁宇就这样在一堆各式各样的坟墓中穿行,寻找着鲍里斯教授的墓地。 突然,唐风看见一座小山头上,在一大堆坟墓杂草间,突兀着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两人壮着胆子,摸到这块黑色石碑前。唐风摸出随身携带的手电,向黑色墓碑照去。黑色石碑上惊现出两行中文,犹如中国人贴在门两旁的对联一样,一边刻的是“诚意格物心宽体胖”,另一边刻的是“孜孜不倦教学相长”,碑顶上是一本打开的书卷,书卷上镌刻二字——“不愠”。 看到这儿,唐风疑惑地道:“这俄国人的墓地里,怎么出现一块刻着中文的石碑?” “因为这是阿理克院士的墓地。”徐仁宇认出了“不愠”二字,也辨认出了这块墓地的主人。 唐风又仔细看了一遍,肯定道:“对!这就是俄罗斯汉学泰斗阿理克院士的墓,墓碑做得很有特色。” “行了!抓紧时间吧,我们要找的是鲍里斯教授的墓地。昨天那个年轻学者说过,鲍里斯教授的墓地,就在他的老师阿理克院士附近。” 两人又寻找了十多分钟,这才在阿理克院士墓地附近的一个偏僻角落里,发现了一块很小的石碑。石碑上没有汉字,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文字,甚至没有死者的生卒年月,只用俄文刻着“鲍里斯?米哈伊诺维奇?乌斯季诺夫”这样一个名字。 唐风和徐仁宇在鲍里斯教授的墓前伫立许久,徐仁宇才将自己来时买的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唐风和他都注意到就在这样一个偏僻、孤寂、简陋寒酸的墓碑前,除了徐仁宇刚刚献上的一束鲜花外,还有一束鲜花,看样子也是不久前有人献上的。那是一束红玫瑰,那是一种语言难以形容的红色。这红色玫瑰静静地躺在白色的雪地里,是那样的鲜艳,又是那样的刺眼。 唐风和徐仁宇步出舒瓦洛沃公墓,走出好远,才打到一辆车。一路上都是庆祝新年的人们,车子行进得异常缓慢。后来,唐风和徐仁宇干脆跳下车,也加入了狂欢的人群,两人一边欣赏着烟火,一边向宿舍走去。就这样,两人在路上耗费了几个小时,直到晚上十一点才赶到宿舍。 唐风打开房门,立即嗅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这不是徐仁宇烟斗的味道,唐风也不抽烟,“不好,房间里有人进来过!”唐风本能地缩回了要开灯的手,刚想往门外退,就听屋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快开灯,是我!” 唐风这才听出来是韩江的声音。他赶忙开灯,只见韩江一个人躺在床上抽着烟。“你可把我吓了一跳!”唐风抱怨道。 “是啊!我也吓得不轻!”徐仁宇关上房门,也抱怨道。 “你们俩跑到哪里去了?你们还让我好等呢!”韩江坐起来嚷道。 “你也不看看这外面的车,再说咱们人生地不熟啊!”唐风解释道。 “哼!我发现你们全都一个样,都说我吓到你们了,都是被堵在路上了。”韩江冷笑道。 “我们都一样?还有谁?”唐风问。 没等韩江回答,徐仁宇就笑道:“还能有谁?叶莲娜呗!他刚才肯定是去叶莲娜的闺房,和美女共进晚餐了。” 一看被徐仁宇说中了,韩江立马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行了!还是说正事吧!博士,我让你搞的东西搞到了吗?” “搞的东西?”唐风不明白韩江的意思。 徐仁宇笑笑,从床下包中翻出一个报纸包裹的东西,递给韩江:“喏!你交代的事,我肯定按时完成任务!” 韩江翻开报纸,唐风这才看清,原来是把手枪,还有十来发子弹。就在唐风惊诧的时候,韩江却小声嚷道:“你就给我搞来这么个家伙,TT—33,老掉牙的家伙了,子弹也不多。这怎么用?” “行了!这不是国内,咱们想用什么武器就有什么。这还是我中午在黑市用了200美元买来的。没办法,现在不比苏联刚解体那个时候了。那时候,你要飞毛腿导弹,我都能给你弄来,现在就这个,将就着用吧!再说了,咱们是来谈合作的,又不是来打打杀杀的,真干起来,就我们这几个?你就有再好的枪也是白给。”徐仁宇说了一大通,最后还不忘提醒韩江:“我可都是拿自己的钱垫的,回去后,给我报销啊!” “可……可叶莲娜告诉我,她现在被免职了。现在负责这件事的那个伊留金上校,很难对付,所以,我不得不防啊!”韩江将自己见叶莲娜的情况对唐风和徐仁宇说了一遍。 两人听完,也吃惊不小。 “想不到,他们这边变化也挺大。那现在你还准备按原计划行事吗?”唐风问。 韩江道:“计划不变,只是要多加小心!博士,明天你就陪我去他们那儿走一趟。” “明天?我看还是再准备准备,这么去太草率了吧!再说,明天是新年第一天,大家都放假。”徐仁宇劝说韩江。 韩江思虑片刻,对徐仁宇道:“那好!明天咱俩去安全局大楼查看一下,等假期结束,再去拜会那位伊留金上校。” “那我去做什么?”唐风请示韩江。 “你嘛,还是去接触那些俄国学者,看看他们当中有没有人能透露有价值的线索。另外,你也可以去冬宫看看嘛!”韩江给唐风布置了任务。 “徐博士本来认识一个很有水平的俄国教授,可惜人家八年前死了。”唐风将他们这两天的遭遇对韩江说了一遍。 等唐风说完,窗外,正巧传来了新年的钟声。 第十章 身陷囹圄 韩江在唐风的房间里忍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当他醒来时,发现徐仁宇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辆老掉牙的“伏尔加”小轿车。韩江无奈地摇摇头,带上那支同样老掉牙的TT—33手枪,和徐仁宇一起出发了。 上午十点,“伏尔加”静静地停在了联邦安全局大楼的对面,这里可以看到大楼门前的一切。当他们到达时,安全局大楼门前已经停满了各种型号的车辆,不同的人在大楼里进进出出,有穿制服的,也有穿便衣的。 韩江瞥了一眼,对徐仁宇道:“咱们的俄国同行看上去很敬业嘛,今天应该是新年假期吧?” “是的,这几天都是假期,不过,他们毕竟是特殊的机关嘛!”徐仁宇答道。 “也许是有什么案子,或是特殊情况吧?呵呵!”韩江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这地方我也没来过,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仁宇说完,两人沉默下来。韩江从怀中掏出昨天叶莲娜给他的相片,又看了看。他要牢牢地把伊留金和伊凡洛夫的模样印在脑海中。但愿一切能顺利,韩江默默地祷告着,忽然,徐仁宇看到了照片,问道:“这上面的人是谁?” 韩江将照片递给徐仁宇,道:“那两个男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瘦的那个是他们的头儿伊留金上校,壮实的那个是伊凡洛夫少校,就是他带着人救走了马卡罗夫,并拿走了那块玉插屏。” 徐仁宇看了看照片,又还给韩江:“叶莲娜给你的?” 韩江看看徐仁宇,笑了笑,不置可否。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联邦安全局大楼前,依旧有人进进出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当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徐仁宇伸伸腰,对韩江道:“该吃中饭了,咱俩还在这儿守着吗?” 韩江看看表,道:“你去买点东西吧,我在这儿继续守着。” 徐仁宇摇摇头,跳下车,在街边的快餐店,买了些热狗、三明治之类的快餐,带回车里。韩江无心吃饭,尝了两口,便扔给徐仁宇:“你吃吧,我实在吃不惯外国这些玩意儿。” “吃不惯!咦?你昨天晚上在叶莲娜那儿不是吃得很香吗?”徐仁宇反问。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这些是垃圾食品。行了,你就快吃这些垃圾食品吧!” 徐仁宇一个人享用了两个人的午餐。等到他打起饱嗝时,韩江忽然发现对面安全局大楼里突然涌出了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他忙拉过徐仁宇,朝那边指了指,徐仁宇也注意到了这奇怪现象。 那二十多名特战队员跳上了几辆装甲防弹车,离开了安全局大楼。面对着突然出现的一幕,韩江快速判断着,没有说话,倒是徐仁宇猜测道:“据我所知,这些特战队员一般驻扎在郊外的兵营,看来今天真的是出了什么事,会是什么事呢?”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韩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徐仁宇疑惑。 “行了,既然人家新年也不放假,我也不想等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徐仁宇惊问。 韩江扭头看着徐仁宇:“很简单,咱们该进去会会伊留金上校了。” “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今天只是来查看一下吗?怎么……” 韩江果断地打断了徐仁宇的话:“迟早都是要见的,何必再拖呢?”说完,韩江检查了一下那把虽然老掉牙,但还可以用的TT—33手枪,可他犹豫片刻,还是将枪留在了车里。他希望对伊留金表示自己完全的诚意。韩江推开车门,跳下了车,徐仁宇无奈,只得跟着韩江向联邦安全局的大门走去。 韩江和徐仁宇径直走进了安全局大楼。大门台阶上,一楼大厅内,所有人都扭头注视着这两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两名身材魁梧、一脸严肃的警卫上前拦住了韩江和徐仁宇,询问他们的身份,来此何事。韩江掏出了自己的证件,递给那两名警卫,对他们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要求见伊留金上校。 两名警卫显然不认识韩江的证件,也没听明白韩江那奇怪发音的俄语。徐仁宇只得替韩江翻译了一大通,两名警卫这才基本搞清了他俩的意思。其中一名警卫走回执勤的地方,用内线电话请示了一会儿,等他再过来时,竟满脸堆笑,将证件还给了韩江,并对韩江和徐仁宇说道:“伊留金局长有请,请随我来!” 韩江和徐仁宇疑惑地互相看了看,不知为何警卫的态度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他俩来不及多想,只得跟着那名警卫向楼上走去。 局长办公室里,伊留金面沉似水。他刚刚放下电话,伊凡洛夫就闯进了他的办公室。伊留金瞪了伊凡洛夫一眼,厉声问道:“现场怎么样了?” “已经勘察完了。”伊凡洛夫垂头丧气地报告道。 “没什么发现吗?”伊留金加重了语气。 “没……没有。”伊凡洛夫看伊留金这副模样,不觉紧张起来。 伊留金沉默下来,偌大的办公室里,突然静得可怕。伊凡洛夫不知道接下来伊留金还要怎样大发雷霆,可是,过了一会儿,伊留金忽然笑出了声。伊凡洛夫完全被伊留金搞蒙了,伊留金的笑声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笑毕,伊留金对伊凡洛夫道:“咱们一直等待的朋友来了!”说完,伊留金小声对伊凡洛夫吩咐了一番,伊凡洛夫便离开了伊留金的办公室。 伊留金稍稍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办公桌,虽然他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但此刻他还是强打精神,等待着韩江的到来。很快,办公室的门又开了,那名警卫领着韩江和徐仁宇走进了伊留金的办公室。 伊留金和韩江第一次见面,互相都盯着对方看了10秒钟。紧接着,伊留金便从办公桌后的宽大椅子上蹦了起来,走到韩江面前,伸出手来,热情地招呼道:“您就是韩江先生,久仰大名。叶莲娜和我的老师马卡罗夫曾多次提到您。我深为您的勇敢和坚韧所折服,早就期盼能与您一会。” 韩江被伊留金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蒙了。他心里暗自寻思,这伊留金不像是叶莲娜说的那样啊?可他再一看。伊留金的模样,衣服不整,头发凌乱,相貌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便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告诫自己不要掉以轻心。想到这里,韩江握住伊留金的手,面带微笑地说:“上校过誉了,这位是我请的翻译徐仁宇博士。” 韩江没有说出徐仁宇的真实身份,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徐仁宇。伊留金又和徐仁宇握了手,并惊诧道:“您的俄语说得如此流利,以前来过俄罗斯吗?” “来过,我曾在贵国留学多年。” “哦!原来如此。” 双方寒暄完毕,伊留金问道:“不知你们此来,所为何事?” 韩江见伊留金问到了,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都是同行,那我们就开门见山,直接说吧!我此次就是为那件玉插屏而来。” “玉插屏?哪件玉插屏?”伊留金佯装不知。 “就是伊凡洛夫少校从中国带回来的那块玉插屏。”韩江直接报出了伊凡洛夫的大名。 伊留金暗暗吃惊,他没想到韩江竟已如此了解情况,但这也更加深了他先前的判断。伊留金见也没必要再隐瞒,于是点头道:“是的,伊凡洛夫少校是从中国带回了一块玉插屏,不过,我们只想找回原本属于冬宫的那件玉插屏。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冬宫的那块玉插屏,现在就应该在你们手上吧!” 韩江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伊留金这么爽快地承认了玉插屏就在他们手上。韩江点点头:“不错,是在我们手上。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跟贵方洽谈此事,因为这里面已经并不仅仅牵扯到玉插屏这么简单。我想您应该清楚这其中的利害。” “你是说玉插屏隐藏的秘密?” “是的,玉插屏所隐藏的秘密,远远超过玉插屏本身。这个您应该清楚,也正因为此,才引来了世人的窥伺和争夺,才有了令人胆寒的血咒传说,才使我们不得不面对我们共同的敌人!”韩江诚恳地说道。 “我们共同的敌人?” “就是那伙黑衣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那伙人属于一个背景复杂的神秘组织。正是他们制造了一切,包括冬宫那块玉插屏的失窃。” “你是说是那个神秘组织盗走了冬宫的玉插屏?” “冬宫那块玉插屏是如何被盗走的,我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后来落入了那个组织手中,进而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件。另外,除了玉插屏隐藏的秘密,玉插屏还牵扯到一个贵方感兴趣的问题,就是半个多世纪前的那支联合科考队,贵国多位科学家神秘失踪,贵方难道对此不感兴趣?” 伊留金听到这儿,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也都已经掌握,确如你所说,这玉插屏背后,牵扯到许多问题,特别是玉插屏隐藏的秘密和当年科考队的神秘失踪。我们也想弄清楚这一切,但我所接受的任务,仅仅是找回冬宫失窃的那块玉插屏,所以,其他的问题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伊留金的回答让韩江有些失望,但伊留金停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如果我们能有新的发现,我也可以向总部请示……这样吧,韩先生,您就不妨说来听听,我们究竟如何合作?” 韩江一听还有门,便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我们面临着共同的敌人,也就是说我们面临着同样的不安全因素,这是我们都不能允许的;其次,我们都对共同的问题感兴趣,我们都想揭开未解的谜团,所以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合作。至于合作的方式,我想贵方能否将你们手上的那块玉插屏归还我方,因为破解一切谜团都需要它。然后,贵方也可以派遣得力的科考人员,比如相关学者和特工人员,与我方一起破解谜团,消灭我们共同的敌人,我想这是对我们双方都有益的。” 韩江说话的时候,伊留金一直静静地听着。他那双褐色的小眼睛不住地转着,他在想着应对韩江的办法。 韩江说完后,伊留金反问道:“如果按照你的方式,我们合作,那我们能得到什么?要知道如果真的发现什么宝藏,那也是在你们的地盘上。” 韩江一听这话,立马想到了叶莲娜曾经告诫自己的话。哼,看来全让叶莲娜说着了,伊留金这家伙,果然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韩江定了定神,一本正经地答道:“你们能得到什么?你们能得到半个世纪前科考队神秘失踪以及现在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并将消除对贵国不利的安全隐患。当然,事情结束后,我们也可以将那块玉插屏赠送给冬宫。” “赠送?那件珍宝本来就是冬宫的。”伊留金显然对韩江的许诺十分不满。 “不!它本来属于中国!”韩江义正词严。 “可是它一百年前就来到了俄罗斯。”伊留金争辩道。 “那也不能改变它本来的国籍,呵呵!”韩江争辩道。 伊留金不再和韩江争辩,他摆了摆手,对韩江说道:“好吧!咱们先不说那件玉插屏的归属,让我来总结一下您的意思。您所谓的‘合作’,说白了,就是让我们将玉插屏先交给你们,我是否可以这么理解?” “不!您并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将你们手中现在掌握的这块玉插屏交给我们,完全是为了解决整个事件的需要,并不是我们要求贵方交出玉插屏那样简单。我刚才说了贵方也可以派人跟我们一起行动,我们也可以签个协议……” 没等韩江说完,伊留金便打断他的话,说道:“韩先生,您不用再解释了,我想我已经理解了您的意思,下面,您想听听我的合作计划吗?” 韩江没想到伊留金居然也有个合作计划。他先是一怔,继而挤出一丝微笑,对伊留金答道:“愿闻其详!” 伊留金干笑了两声,说道:“其实我的合作计划很简单,也是我认为关于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将我们手上的这块玉插屏归还给你们,你们也将你们手上那块原本属于冬宫的玉插屏还给我们,这样我们两清,最公平,也最合理!” 韩江一听伊留金的合作计划,心里就是一沉,这算什么合作?看来这个伊留金确实很难对付。韩江心里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起来,自己现在已经暴露,再想别的办法硬取玉插屏,几乎不可能了。但韩江还想做最后的争取,他摇着头,对伊留金说:“如果按你的方案,还谈什么合作呢?只有将所有的玉插屏合在一起,才能找到通往瀚海宓城的路径,才有可能揭开整件事情的真相。所以,我们不能接受您的方案。” 韩江万没料到,他刚一说完,伊留金竟脸色大变,拍案怒道:“你不能接受我们的方案,所以你昨夜就潜入这栋大楼里,窃走了那块玉插屏!” “什么?玉插屏丢了!”韩江和徐仁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完全不知所措。就在这时,伊凡洛夫带着十多名身材魁梧的警卫冲进了办公室,将韩江和徐仁宇二人团团围住。 伊留金冲那些警卫轻轻挥了挥手。警卫们稍稍向后退了退,伊留金走到韩江近前,逼近韩江,狞笑道:“韩先生,难道我说错了吗?昨夜,有人潜入存放玉插屏的地下室,盗走了那块玉插屏。这栋大楼戒备森严,那个地下室更是重中之重,可昨夜的盗宝之人,身手极好,竟没有触动报警装置,又避开了监控设备,最终打开了地下室大门,并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保险柜,然后带着玉插屏,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里。直到凌晨四点,我们值班的警卫才发现玉插屏竟不见了,于是我被一个电话从床上叫起来,匆匆赶到这里,开始了我新一天的工作。不!是新一年的工作,这就是我的新年!该死的新年!我的噩梦!” 伊留金冲韩江歇斯底里地吼叫着。韩江这才明白今天早上看到大楼前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所为何事了。但这为时已晚,伊留金现在怀疑是他盗走了玉插屏。韩江极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但他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他也冲伊留金吼道:“请你相信我,如果是我盗走了玉插屏,我今天还会来你这儿吗?说我是盗宝之人,请拿出证据!” “证据?我刚才说的就是证据,这么好的身手,除了像你这样的专业特工,还会有谁?我以为如果当初存放在冬宫的那件玉插屏有我们这里的保卫措施,是绝对不可能丢失的,但是我错了,因为我忘了世上还有像你这样的高手!你要证据,我还可以给你。”说着,伊留金一挥手,四个警卫上前搜了韩江和徐仁宇的身,韩江的护照等物品都被翻了出来。 伊留金拿起韩江的护照,对他咆哮道:“你需要证据,这就是,你的护照上显示,你是昨天上午入境的,而昨天夜里,也许是今天凌晨,玉插屏就被盗了,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当然我知道,你还有同伙,不止你一个人,你的同伙早就为你侦查好了一切,知道了玉插屏存放的位置。我……我甚至怀疑你的同伙就是……就是叶莲娜!” “叶莲娜?”韩江心里一惊。 伊留金看到了从韩江口袋里翻出的那张照片,正是这张照片坚定了他原先的推断:“是的,就是叶莲娜,你说!这张照片是谁给你的?” 伊留金的语气已经变成了审犯人的腔调。韩江定了定神,反驳道:“这张照片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了你跟叶莲娜的关系。我知道她现在恨我,所以想报复我,想把我拉下去。而你,我可以看出她喜欢你,她爱你,她愿意为你做所有的事,所以她帮你盗出了玉插屏,既帮了你,又报复了我!但我不是那么容易欺骗的!”伊留金继续咆哮着。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我昨天才到彼得堡,跟叶莲娜还没来得及见面呢。我看你真是太敏感了,做特工的,需要敏感,但不能让敏感影响到正确的判断。”韩江保持着外表的镇静,竟然还给伊留金上起了课。 伊留金暴怒地挥了挥手,道:“够了!我不想听你狡辩,不管叶莲娜是不是你的同伙,你们在彼得堡一定还有人!也许,这位徐先生就是你们的人!” “不!他只是我请的翻译。”韩江替徐仁宇辩解道。 徐仁宇被伊留金突如其来的咆哮怔住了,这会儿才缓过劲来,自我辩解道:“我确实只是替他翻译,什么玉插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伊留金没有理睬徐仁宇。他回到了办公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伊留金似乎恢复了平静,才和缓地说道:“韩先生,其实我很喜欢你说的那个词——合作。这很好,所以即便现在玉插屏已经丢了,我们仍然可以合作。” “仍然可以合作?”韩江实在听不懂伊留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伊留金盯着韩江解释道:“是的,我们仍然可以合作,那块玉插屏虽然现在不在我手上了,但我手上现在有你。我可是很看好你的,你的价值完全可以抵得上那块玉插屏。” “所以你要用我换我们手中的那块玉插屏!”韩江已经明白了伊留金的意思。 “对!我果然没看错你,韩先生,你太聪明了,我就是这个意思。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那么,就表个态吧,你觉得我的计划公平吗?” “你办不到,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和你们交换的。”韩江一口回绝了伊留金的计划。 伊留金却冷笑道:“我会有办法的,这事可不由你。” “你要把我们怎样?”韩江反问伊留金。 “我只要把你们关起来,然后你的同伙,你的组织就会乖乖地交出我们想要的东西。”伊留金很自信地说道。 “你就这么自信?你既然对我评价那么高,你准备好关我的地方了吗?”韩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当然,我已经为您和您的朋友预备好了一个绝妙的地方。”伊留金停了一下,又笑着对韩江和徐仁宇说道:“就是我用来存放玉插屏的地方——彼得小屋!” “彼得小屋?”韩江心里猛地一惊。他想到了叶莲娜对他描述过的彼得小屋,但他还是强装镇静,对伊留金笑道:“不管什么小屋、大屋,我保证在三天之内从那儿出来。” “是吗?那咱们就走着瞧!”伊留金冷笑着说。 “不过,你得把我这位朋友放了,他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韩江看了看徐仁宇,又看了看伊留金。 “这不可能!你待在彼得小屋里一定很孤独,有他在,正好可以陪伴你!呵呵!”伊留金说完一挥手,伊凡洛夫领着十多名警卫一拥而上,将韩江和徐仁宇押出了办公室。 一路上,韩江快速记下了大楼里每条道路、每个楼梯、每个出口,还有监控设施的位置。伊凡洛夫将二人押到了地下室门外。地下室门外有一个监控室,有警卫值守。地下室门口正如叶莲娜所描述的那样,有一堵半米厚的大铁门,通过铁门,是一条一米多宽的走廊,走廊分别向左、向右两头延伸。伊凡洛夫领着众人向左走去,再转过一道弯,走了十来步,一扇铁栅栏门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名警卫用钥匙打开铁栅栏门,将韩江和徐仁宇推进了这件密闭的“彼得小屋”。 韩江环视四周。这间“彼得小屋”真是小,只有六七个平米,可想而知,当年被关在这里的重犯,是如何度日如年。韩江注意到这间地下室里,靠墙放着一个保险柜。他回头问还站在门外的伊凡洛夫:“这就是存放玉插屏的那个保险柜?” “你何必明知故问呢?”伊凡洛夫一副轻蔑的神情。 “果然很坚固!不过,我确实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韩江叹道。 伊凡洛夫冷笑道:“如果你确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那么我就给你来介绍一下这间彼得小屋,这里墙有多厚,门有多坚固,戒备有多严密。你都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一条就够了,你刚才走进来,看见那条走廊了吗?” “看到了,一左一右两条走廊,我们走的是左侧的走廊。”韩江说道。 “记忆力果然很出色,不错,我们是走的左侧走廊,其实右侧的走廊也可以走到这里,只是要多绕点路。明白了吗?” “你是说整个彼得小屋是被那条走廊四面环绕的?”韩江似乎明白了伊凡洛夫的意思。 “是的,这就是这间密室的绝妙之处,四面被走廊环绕,每条走廊内都有监视器。小屋顶上就是一楼大厅,下面是坚固的地基,这样设计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打洞进来,救走犯人。”伊凡洛夫解释道。 “果然很绝妙!任何想从外面打洞或爆扩进来的人,都会立即暴露在你们的监控下,束手就擒。” “你既然明白就好,我劝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想任何逃跑的可能性。”说完,伊凡洛夫又命令警卫对韩江和徐仁宇搜了一次身。韩江身上没搜出什么东西,倒是将徐仁宇的宝贝烟斗和一盒火柴搜了出来。徐仁宇大声央求伊凡洛夫将烟斗和火柴盒留下来,伊凡洛夫置之不理。他注视着警卫锁上了铁栅栏门,然后,带着警卫离开了地下室。 随着地下室大铁门的关闭,整个地下室里恢复了平静。韩江继续观察着这间“彼得小屋”,而徐仁宇却仍在小声唠叨着他的烟斗和火柴盒。 韩江听得不耐烦了,冲徐仁宇吼道:“你就消停一会儿吧!没把我们裤子拉链卸了就算不错了,等出去后,我给你再买个烟斗!” 谁料,徐仁宇非但不领情,反倒冲韩江吼道:“你还嫌我烦,都是你非要来找这个什么该死的伊留金。再说,我也不是心疼我那烟斗,我是心疼我那盒火柴,那可是能让我们出去的唯一救命稻草。” “火柴?火柴怎么救我们?” “行了,现在再说这个,已经晚了!”徐仁宇沮丧地坐在了地上。 韩江平静下来,也坐在地上,对徐仁宇道:“好吧!我承认这是我的过错,我判断失误,没听叶莲娜和你们的劝告。不过,现在再埋怨这些是没用的,我们既然来了这里,倒是可以勘察一下玉插屏被盗的现场。” “你现在还有这心情?”徐仁宇诧异地看着韩江。 韩江自顾自地说道:“我刚才观察这里了,保险柜只是比较普通的保险柜,这‘彼得小屋’的铁栅栏门也是一般的铁栅栏门,仅凭这些不算什么。我之所以说这是铜墙铁壁,主要在于这里的设计巧妙,以及走廊和大楼内外,密布的监控系统。盗宝之人,竟能从这么严密的守卫中,悄无声息地盗走玉插屏,我认为在正常情况下,绝无这种可能。” “可人家就是盗走了玉插屏!” “所以我认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盗宝之人买通了这里的守卫,二是他们对昨晚这里的看守实施了一些特殊手段。这样他们才能避开监控,大摇大摆地打开铁门,进入这里,盗走玉插屏。”韩江分析道。 “似乎有些道理,不过,我在想盗走玉插屏的会是什么人。” “当然是我们的那些老朋友喽!” “如果是他们,那就糟了。他们盗走玉插屏,很可能会带着那块玉插屏离开彼得堡,到那时,我们可就难找了。”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不过,我想这也许并不是最坏的结局。” “此话怎讲?”徐仁宇不解。 “在伊留金手上,我们反而不好下手,到了那些人手上,我们就无所顾忌了。” “得了吧!真要是被他们带走了,你连人家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还怎么下手。”徐仁宇对韩江的想法不屑一顾。 “只要那伙人还想得到其余的玉插屏,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现在只能希望伊留金这个蠢货能加强防卫,不让那块玉插屏离开彼得堡。” “行了,你就别为他们操心了。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徐仁宇冷笑道。 “是啊!我们还是合计合计怎么能逃出去吧!” “逃出去?这地方铜墙铁壁怎么逃出去?除非……除非叶莲娜能来救我们!”徐仁宇说道。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我们不能指望她,再说她就是来了,也不一定能救出我们。让我想想,会有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徐仁宇急不可待地问。 韩江无精打采地闭上了眼,说道:“我正在想,相信我会有办法的。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等到晚上也许我就会有办法了。” 徐仁宇满腹疑惑,小声嘀咕着:“你有办法?什么办法?这铜墙铁壁,你能出去?……”但是韩江并不理睬他,倒地和衣而眠,不大一会儿,韩江竟传来了鼾声。 徐仁宇可没有韩江的好素质,在这种地方竟能倒头大睡。他满脑子胡思乱想,怎么也睡不着。他估摸着外面天已经黑了,于是坐起来,朝铁栅栏门外望去。外面走廊上亮着白炽灯,寂静无声,什么动静都没有。 徐仁宇轻声咒骂道:“这些狗东西,居然也不送饭来,太不人道了。” “是啊!我也饿了,早知道,中午时应该多吃点那些垃圾食品。”躺在里面的韩江忽然开口说道。 韩江的话把徐仁宇吓了一跳:“原来你没睡着啊!” “早醒了!肚子咕咕叫啊!” “哼!这下你该知道垃圾食品的重要性了!” “是啊!我哪儿料到新年之夜竟然会被关在这里。我本来想着今天晚上应该在涅夫斯基餐厅品尝正宗俄式大餐呢!”韩江很陶醉地说。 “你就别做梦了,不给吃的就算了,他们更不是东西的是,居然在正对着我们的地方按了一个摄像头。太他妈狠了。”徐仁宇刚刚发现在正对铁栅栏门的位置,墙壁上方装了一个很小的、不起眼的摄像头,那摄像头就正对着彼得小屋,对着他俩。他俩的一举一动,全都逃不过这个摄像头的监视。 韩江瞥了一眼那个摄像头,道:“你才发现?我早就看到了,这个摄像头确实很讨厌,它是我越狱计划的最大障碍。” “什么?这么说你已经有了越狱计划?”徐仁宇惊道。 韩江瞪了徐仁宇一样,小声喝道:“你小点声!”随后,韩江压低声音,对徐仁宇道:“其实我早就想好了脱身之策。他们两次搜身,可以说把我们身上的东西搜了个干干净净,不过,他们还是漏了一个重要的地方。” “什么地方?能藏东西的地方他们全翻遍了,就差没把我们衣服趴光了。”徐仁宇疑惑地问。 “我的鞋子,准确地说,是我的鞋跟。” “鞋跟?” “我来之前,就预料到我们可能会遭遇不测,也有可能要用强制手段,夺回玉插屏,所以就特地带了一个小玩意儿。这玩意儿能在五分钟之内,发出强大的信号,干扰一千平米内所有的电信信号。也就是说,我只要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在这里打开它,这里的监控设备就将短暂失灵,但只有五分钟。五分钟内,这个装置发出的功率将逐渐衰减,直至失效。” “你还有这么个玩意儿,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担惊受怕。”徐仁宇抱怨道。 “早说也没用,我的计划就是要等到天黑,另外,这个计划需要你的配合。” “我的配合?说吧,让我做什么?” “装死!” “装死?” “是的,装死。你听好了,我的计划是这样。等会儿,我背过身,趁摄像头看不到我时,取出那个装置,握在手里。然后,我走到铁栅栏边,打开那个装置,并把它固定在墙上,然后你趴在地上装死。这时,他们的警卫就会进来查看,然后……听明白了吗?”韩江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听明白了。可我趴着装死,你呢?” “我就要受累了,我会在那上面待着。”说着,韩江指了指头顶没有任何支撑,光滑的屋顶。 “你要趴在上面?你行吗?那里可没有什么可以支撑的东西!”徐仁宇不无担心地说。 “行了,这个就不用你烦了。记住,我们只有五分钟,五分钟之内,一定要逃出这栋大楼;而从干扰装置开始工作,到警卫进来查看,中间可能只有十多秒,我们一定要掌握好时间。” “我明白,这个计划成功与否,全在时间掌握上!” “好!马上开始行动。”说着,韩江转了个身,靠在墙上,假装打盹儿,双手却迅速从鞋后跟里拿出了那个小巧的干扰装置。 韩江又假装翻身,然后伸了一下腰,站起来,慢慢踱到铁栅栏边,观察走廊里的动静。见一切如常,他回头对徐仁宇使了个眼色,徐仁宇心领神会。韩江打开了握在手中的干扰装置,紧接着,迅速将那个装置贴在了墙上。 徐仁宇见韩江打开了干扰装置,便倒头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韩江一看,徐仁宇那模样,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看来这家伙上战场,是个装死的料。下面轮到自己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屋顶有三米多高,很光滑,比铁栅栏门高出一米多,也就是说站在铁栅栏门外,是看不到屋顶的,这是彼得小屋唯一的设计缺陷。韩江走到墙角处,深吸一口气,然后一使劲儿,蹬着墙角爬上了屋顶。此刻,他的身体已经几乎悬空,只靠四肢勉强支撑着沉重的身体。 就在韩江做好这一切后,地下室的大铁门被重重推开了,随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拔出手枪。打开保险,还有一大串钥匙碰撞的声音。韩江暗自窃喜,猎人中野兽的圈套了。他屏住呼吸,只等猎人出现。 果然,二十秒钟后,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出现在铁栅栏门外。他们立即发现了趴在地上的徐仁宇。两个有勇无谋的家伙没等多想就打开了铁栅栏门,俯下身子查看徐仁宇,但是仅仅几秒种后,其中一名警卫马上觉察出了什么。他站起身,朝彼得小屋四壁看去,很快,他抬起了头…… 就在他抬起头的瞬间,韩江如饿虎扑食般从天而降,扑向那名警卫。那警卫完全蒙了,根本没有招架之力。韩江将警卫扑倒在地,一记右拳,将警卫打昏;另一名警卫反应过来,刚要对韩江开枪,趴在地上的徐仁宇翻过身,飞起一脚,将这名警卫也踢翻在地。怎奈徐仁宇气力不济,那警卫并没被踢昏,还想爬起身开枪。韩江根本没给他机会,扑上前就是一肘,将这名警卫击昏,不过,因为这一肘韩江用力过猛,刚刚养好的右臂,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韩江顾不得疼痛,和徐仁宇拾起两名警卫的佩枪。韩江特地检查了弹匣,弹匣竟然是满满的。韩江对徐仁宇介绍道:“这是好家伙!俄制‘蝮蛇’PK式9mm手枪,双排弹匣,18发子弹,在70m距离内,可以击穿Ⅲ级防弹衣。伊留金对我们可太重视了,这些警卫的佩枪竟然装满了子弹。” 韩江和徐仁宇走出了彼得小屋,刚走到拐角处,韩江立即觉察到又有人进来了,他伸出左臂,拦住了还往前走的徐仁宇,两人靠墙边隐蔽好。可能是听到了刚才里面的动静,又有两名警卫走了进来,但两人进来后,没有听见任何动静,于是又放松了警惕。当他俩拐过墙角时,根本没有料到韩江正等着他们。韩江飞起两脚,踢掉二人手中的枪,紧接着上去几记重拳,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两人打昏在地。 韩江继续朝门口走去,可他走出几步,才发现徐仁宇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徐仁宇竟趴在地上下那两个警卫的弹匣呢。韩江无奈地小声催促道:“快走!不要那些累赘!” 徐仁宇紧追两步,跟了上来,他们来到大铁门近前。韩江知道这么一折腾,至少已经过了三分钟,自己一共只有五分钟,没有时间了,他和徐仁宇迅速冲出了那扇足有半米厚的大铁门。门外的监控室内还有两名警卫,那两人见状,大惊失色。韩江没等他俩举枪就先将枪口对准了他俩。 “双手抱头,靠墙趴下!快!”韩江厉声喝道。 两名警卫只好乖乖地靠墙蹲了下来。韩江上前下了他俩的枪。他不想和伊留金结怨太深,所以没有开枪,只是对着那两个警卫后颈处来了两下,将二人击昏了事。 韩江瞥了一眼监控室里的监视器,果然全是雪花点!韩江回头对徐仁宇道:“时间不多了,快走!” 说完,韩江径直朝一楼走去,可徐仁宇却突然在监控室的桌子上发现了自己的宝贝烟斗和那盒火柴,还有其他一些属于他俩的物品。徐仁宇匆匆收起那些东西,才跟上了韩江。 两人没有从一楼大厅出去。因为韩江料定那里一定戒备森严,他和徐仁宇来到楼梯口的一扇窗户前。还没等徐仁宇反应过来,韩江后退几步,用大衣将自己身体裹住,猛地向窗户撞去,整扇窗户被韩江的身体撞得粉碎,徐仁宇迅速跟着韩江闯了出来。 两人终于又呼吸到了自由的气息。徐仁宇瞥见了路对面他们那辆老掉牙的“伏尔加”还在那儿停着,两人对视一眼,快步向“伏尔加”奔去。可还没等到他们走过这条马路,安全局大楼内突然警报大作,灯火通明,大批警卫奔出了大楼。 韩江和徐仁宇在大街上再次与那些警卫遭遇。这次不再需要功夫,双方都开了火,这是一场赤裸裸的火并了。韩江和徐仁宇人单势孤,且战且退。徐仁宇冲韩江喊道:“我们过不去了!怎么办?” 徐仁宇话音刚落,从他们身后也冲出了几名警卫。韩江见势不妙,只得放弃乘车逃离的企图,领着徐仁宇冲向了另一条街道。追兵立刻尾随而至。韩江和徐仁宇利用街边的几个垃圾桶作掩护,与追兵僵持着。 “幸亏我多拿了几个弹匣,否则我们早没子弹了。”徐仁宇打完一个弹匣,靠在垃圾桶上,气喘吁吁地说。 “好,你英明!下面我们怎么办?你熟悉这儿的地形吗?”韩江一面坚持射击,一面问徐仁宇。 徐仁宇看看周围的环境,完全是他陌生的环境,不过,他看见了离他们不远的街边有条小巷。在他的印象中,彼得堡的街道应该是四通八达的,从那里走应该可以跑出去。于是,他冲韩江指了指那条小巷。韩江明白了徐仁宇的意思,点点头,对他说道:“你先过去,我在这儿掩护你。” 两人约定,韩江起身,向街口的追兵发起猛烈射击;徐仁宇看准时机,不顾一切地向那条小巷奔去。韩江一口气打完了一个弹匣,这才躲在垃圾桶后喘上一口气。他见徐仁宇已经成功地逃进了那条小巷,自己也该撤了,便换上新的弹匣,且战且退。四五分钟后,他也退进了那条小巷,可等他扭头一看,顿时傻了眼,这……这条小巷竟是一个死胡同!韩江绝望了,身后已经响起了追兵的凌乱脚步。 “徐仁宇呢?这是条死胡同,怎么没看到徐仁宇?”韩江疑惑地朝这个死胡同看去。这儿确实是个死胡同,前面一堵高墙拦住了去路。以徐仁宇的身手,肯定不可能翻过那堵高墙,可是徐仁宇却不见了。就在韩江疑惑不决之时,突然,他的脚下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在这儿呢!脚下!” 韩江猛地一惊,朝脚下寻去,声音是从脚下一个窨井盖子里发出的。他走到那个窨井盖子边,发现窨井盖子明显被人移动过。他一愣神的工夫,那个窨井盖子竟然动了,里面露出了徐仁宇的脑袋。 身后追兵迫近,韩江别无退路, 他纵身一跃,跳进窨井里。徐仁宇迅速合上了窨井盖子。很快,他们头上,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大声喧哗。 韩江没有听明白那些人说的话,徐仁宇也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几句:“继续搜!……翻墙过去……逃不远……肯定就在附近!” 两个人屏住了呼吸,一直静静地躲在窨井盖子下,可是上面的人却久久没有离去。徐仁宇终于憋不住了,小声对韩江说道:“看来咱们很难出去了,不如从这儿往下走。” “你是说从下水管道里走出去?”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如此。” 韩江无奈,只得跟徐仁宇蹑手蹑脚地爬下了窨井里的铁梯子,来到了一条狭窄的下水管道中。两人看看这条下水管道,一片漆黑,韩江不知该往哪儿走。徐仁宇随手指了一个方向,于是,两人便沿着这条下水管道,向无尽的黑暗走去…… 新年第一天,唐风在韩江和徐仁宇走后,本想再睡个回笼觉,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胡乱找了些东西填饱肚子。看看时间,已是正午,唐风收拾好东西,决定下午出去逛逛。 唐风走出圣彼得堡大学,摊开地图,向四周望去,东北方向隔着涅瓦河是彼得保罗要塞。彼得保罗要塞是彼得堡城最早的雏形,当年彼得大帝建彼得堡时,是先有了彼得保罗要塞,再有彼得堡城。彼得保罗要塞后来成为了沙皇专门关押重要犯人的监狱,现在是彼得堡著名的景点。 从这儿向东南方向望去,隔着涅瓦河就是冬宫。唐风决定先去冬宫参观一番,于是,他从冬宫大桥走过涅瓦河,来到了冬宫广场。冬宫广场是由冬宫与总参谋部大楼合围而成的半开放式广场,广场上,为纪念1812年俄国打败拿破仑大军而立的“亚历山大柱”高高耸立。这根用整块花岗岩制成的石柱,已在此巍然屹立了近两百年。 冬宫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宫殿式建筑。步入冬宫大门,一座金碧辉煌的前厅,一段宽敞的、分向两侧的大理石楼梯将唐风引入了一座恢弘的艺术殿堂。历代沙皇的珍宝,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提香、鲁本斯、伦勃朗等无数西方绘画巨匠的大作,让唐风如醉如痴,流连忘返。当然,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这里珍藏的来自东方的文物。在冬宫的中国馆,唐风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收藏着如此之多的中国文物,有来自中国的青花瓷、明清红木家具,甚至还有张大千和徐悲鸿的绘画作品。唐风也在这儿见到了几件俄国探险家在中国西北探险的“战果”,比如一份出自黑水城的西夏文佛经和一尊同样出自黑水城的佛像,以及其他一些残缺的,唐风也从未见过的西夏文物。 唐风久久地伫立在这些出自西夏王朝的文物前,这些文物似乎又将他带到了那个遥远神秘的王朝。它们的故乡本应该在中国,但却因为俄国探险家一次次的西部探险活动,将它们带到了这里。唐风以前也曾在国内博物馆看到过西夏的文物,但此时此刻,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看见这些来自中国的珍宝,一种复杂的情感充斥着他的胸腔。这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第十一章 冬宫半日 唐风盯着那尊佛像出了神。那是一尊卢舍那佛头像。唐风见过各式各样的佛像无数,但从没有见识过如此美丽的佛。这尊卢舍那佛面庞丰润,嘴唇饱满,嘴角微微翘起,对唐风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这是来自东方的微笑,它让唐风如醉如痴,久久不能自拔……就在唐风盯着展柜内那尊卢舍那佛头像出神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从中国来的?” 那人说的是俄语。唐风心里一惊,忽然觉着这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奇怪,我在这里应该没有熟人啊?难道……是马卡罗夫?不!这不是马卡罗夫的声音,而且,马卡罗夫也不会这样问自己。” 想到这儿,唐风猛地转过身,身后是一个陌生的俄国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瘦高身材,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唐风想着,这人是谁?好像有些眼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唐风回想之时,那人又开口了:“怎么,你忘了,那天在圣彼得堡大学东方研究系的走廊里……当时你和另一个人找鲍里斯教授。” “哦!”唐风猛地想起了,是前天上午在东方研究系的走廊里碰见的那位年轻学者。他赶紧点点头,用俄语回道:“对!我是从中国来的。” 那年轻人一听唐风是中国人,脸上立即露出一丝笑容,向唐风伸出了手,微笑着用中文说道:“既然你是中国人,那么咱们就用中文交流吧!” 唐风又是一惊,他没料到这个俄罗斯小伙竟会说如此流利的中文。他心里暗自盘算着:“又是一个,马卡罗夫是克格勃,会说中文,叶莲娜是王牌特工,也会说中文,面前这个俄罗斯小伙是干什么的,竟然也会说中文!还有那个已经死去的鲍里斯教授,对中国的历史竟是如此了解!”唐风现在对会说中文的俄国人,开始抱有一种特殊的谨慎。正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唐风也向那年轻学者伸出了手…… 不过,唐风转念一想:“这也不奇怪,上次这年轻人说过,他是鲍里斯教授的研究生,研究东方学的,自然应该会说中文。” 那年轻学者看出了唐风的疑惑,又接着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季莫申,就在这里工作。” “在这儿?” “是的,就是这里,冬宫!我的专业就是研究中国的历史和文化。” “怪不得你中文说得这么流利。你就叫我唐风吧。”唐风道。 “唐风?唐朝的‘唐’?唐风,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让人联想到盛唐的恢弘诗歌和华美乐章。”季莫申评价道。 唐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评价他的名字,而且居然还出自于一个外国人之口。他顿时对面前这个萍水相逢的俄国年轻学者产生了浓厚兴趣。当然,此刻可能连唐风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季莫申的兴趣,多半还是来自于此次彼得堡之行的任务。 “没想到在彼得堡,竟然可以遇见你这样一位对中国文化如此熟悉,中文说得这么流利的俄国人。”唐风诧异地说。 “这都要拜鲍里斯教授所赐!”季莫申提到了鲍里斯教授。 “对了,上次你说你是鲍里斯教授带的最后一届研究生,是吗?” “嗯,我的导师就是鲍里斯教授,但遗憾的是,他还没等到我的毕业答辩,就溘然长逝,这是我终生的遗憾。”季莫申说到这儿,面沉似水,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对不起,请恕我冒昧!”唐风抱歉道。 “没关系。”季莫申稍稍平静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道:“你这次来彼得堡是干什么来的?” “哦!在圣彼得堡大学做个短期访问学者,顺便来彼得堡参观游玩一下。这不,今天就来冬宫参观来了。”唐风掩饰着真实的目的。 “第一次来吗?” “嗯,第一次来,这儿确实名不虚传。” “既然你是第一次来,那我就带你转转吧。”季莫申热情地要替唐风做导游。 要是没有任务,唐风对季莫申的提议,肯定求之不得。但此时,唐风其实最想和季莫申聊的却是鲍里斯教授。 季莫申带着唐风在中国馆内转了一圈,详细介绍了每一件文物的来历和艺术价值。唐风对这些来自中国的文物了如指掌,但是他不想让季莫申看出他很懂行的样子。于是,唐风一路紧锁眉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认真倾听季莫申的介绍。虽然唐风觉得这样有些可笑,但他知道这是必须的。 当他们重新走到那几件出自黑水城的西夏文物前,季莫申对唐风介绍道:“这几件珍贵的文物,是来自中国西夏王朝的文物。它们是1909年我国探险家科兹洛夫在中国西北的黑水城发现的。那是一次重要的发现,震动了整个学术界,完全可以和斯坦因在敦煌的发现相媲美。” “西夏?黑水城?敦煌我倒是去过,斯坦因在那儿发现了藏经洞,只是这西夏和黑水城,我就没怎么听说过了!”唐风装出一副无知的样子,他自觉着装得还挺像,完全可以去当演员了。 “哦!我首先要纠正你一个错误,敦煌藏经洞并不是斯坦因发现的,而是那个姓王的道士。”季莫申纠正道。 唐风心里暗笑,这季莫申还挺认真,他当我真不知道,不过,唐风同时也开始佩服季莫申严谨的治学态度。这正是中国学术界所缺少的。 季莫申接着开始给唐风介绍起来西夏的历史和文化,最后又说到了科兹洛夫的探险和黑水城的发现。唐风听了半天,季莫申所讲的基本上都是他所知道的,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于是唐风打断了季莫申的介绍,想问点他感兴趣的问题:“对不起,我想问个问题,科兹洛夫在黑水城发现的那些珍贵的西夏文物,后来都被他带到彼得堡了吗?” “嗯,是的,科兹洛夫科考的经费都是皇家地理学会出的,所以科兹洛夫将所有文物献给了沙皇。” “那现在这些珍贵文物都存放在哪儿呢?” “是这样,科兹洛夫,包括其他一些探险家从中国西北带回的珍贵文献和文物,一部分存放在彼得堡的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还有一部分,就珍藏在冬宫。” “那我能看到哪些呢?”唐风问道。 季莫申摊开手,无奈地说:“很遗憾,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只是很少很少的几件文物,因为那批文物过于浩大。直到今天,虽然经过了我国几代学者的努力,但还是没能将它们完整地展现在世人面前,就是我,作为专业研究人员,也只见到过少量的文献和文物。但请您相信,我们几代学者仍然在不懈地努力。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西夏虽然在中国,但西夏学的研究却是在俄罗斯。” 季莫申不无自豪地说着。“西夏虽然在中国,但西夏学的研究却是在俄罗斯。”这句话唐风当然听过,但今天,当一个俄国学者对他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内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唐风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可他还是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这种压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压得他要窒息!他想赶快离开这间中国馆,但季莫申还是很认真地对唐风介绍起展柜中的几件西夏文物,西夏文写经,汉文写经,还有那尊卢舍那佛头像。季莫申指了指卢舍那佛头像,对唐风道:“这尊佛头像是科兹洛夫在黑水城的一座白塔里发现的。当科兹诺夫打开那座白塔时,这尊佛像就端坐在白塔正中,周围堆满了各种西夏文、汉文写经,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佛像。” “白塔?”唐风似乎曾在科兹洛夫的回忆录里读到过相关的记载。那是一次野蛮的盗掘,根本算不上科学的发掘。唐风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季莫申:“就是那座被科兹洛夫称为‘伟大的塔’的白塔?” 好奇心让唐风刚才的表演前功尽弃,当他说出这句话后,他就后悔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不是个出色的“演员”!季莫申听唐风这一问,眼睛一亮,惊道:“是的,就是那座‘伟大的塔’!看来你对西夏并非一无所知啊!” “过奖了,我只是以前偶尔看过一本介绍西夏历史的书,里面好像提到过一座‘伟大的塔’!所以就……”唐风极力掩饰着,但是他却觉着自己的演技变得越来越糟糕。 季莫申没再说什么,他继续给唐风介绍展柜中的文物。唐风随着季莫申的介绍,慢慢挪动着脚步。忽然,展柜中,一件不起眼、非常残破的文物进入了他的眼帘。从外形看,这是一本书,一本蝴蝶装的古书,唐风凭借丰富的专业知识判断,蝴蝶装的古书一般是唐宋时期的。唐风在那本古书前停下了脚步。可能是年代太久远了,那本古书封面一团漆黑,唐风根本看不清那本古书上写着什么。展柜内,竟也没有这件文物的介绍,唐风转而问季莫申:“这也是西夏的吗?” 季莫申瞥了一眼展柜内那本残破不全的古书,说道:“是的,这是一本关于西夏地理的著作,名叫——《圣立义海》。” “《圣立义海》?”唐风佯装不知,其实对西夏历史有所研究的人,都知道这部《圣立义海》,只是过去唐风从没有认真研究过这本书。 “这本书也是科兹洛夫从黑水城带回来的。破解上面的西夏文字,对我们了解西夏的地理形势、山川风物,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季莫申说到这儿,看了唐风一眼,唐风也注视着季莫申。他感觉季莫申的话似乎还没说完。果然,季莫申顿了一下,又介绍道:“不过,遗憾的是,这本《圣立义海》并不完整,它缺了几页。” “缺了几页?科兹洛夫发现时,就缺了吗?”唐风好奇地问。 季莫申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好了,这个展厅都看完了,我再领你去其他展厅看看。” 说完,季莫申径直朝其他展厅走去,唐风又看了一眼那本《圣立义海》,便急匆匆跟着季莫申,离开了这间中国馆。 唐风总算是喘了口气,刚才压抑的感觉也不见了。季莫申领着唐风在冬宫一间间金碧辉煌的展厅内穿行。唐风感到季莫申明显加快了速度,他有些跟不上了。唐风随着季莫申来到了冬宫二楼南面的一间奢华的房间。他还想多看看,季莫申却又向其他展厅走去。季莫申走出十多步,发现唐风没跟上来,回头一望,唐风还在那个展厅内流连忘返。季莫申走回去笑道:“怎么,跟不上了?” “嗯,是有点跟不上了,你走得太快了!” 季莫申解释道:“不是我走得快,而是冬宫实在是太大了。冬宫是女沙皇伊丽莎白下令建造的,始建于1754年,直到八年后,另一位伟大的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上台的1762年才建成。它有1050个房间,1886扇门,1945扇窗。在帝俄时代,这里一直是沙皇的宫殿,十月革命后,将冬宫和附近的小艾尔米塔什宫、旧艾尔米塔什宫、新艾尔米塔什宫、艾尔米塔什剧院合为艾尔米塔什博物馆。这里收藏着来自世界各地的250万件珍贵藏品,是俄罗斯最大的博物馆,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之一。” “250万件藏品?”唐风被这个惊人的数字深深震撼了。 “是的,有人计算过,如果要走完冬宫所有的展厅,需要走22公里,假设你在每件展品前驻足一分钟,按每天8小时计算,那么你需要花费15年的时间。”季莫申自豪地说道。 “果然是艺术圣殿啊!”唐风惊叹道。 “冬宫不仅仅是艺术圣殿,它还承载了许多的历史。比如,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十月革命前,是临时政府那些部长办公的地方。十月革命攻打冬宫那天,布尔什维克就是在这儿活捉了那些部长。你看着这桌子上的钟,它的时间被永远定格在那个时刻——2点25分。” 不是季莫申介绍,唐风可能就要忽略了这些细节,但是看看窗外,外面的天就要黑了。“冬季彼得堡的白天真短!”唐风暗暗抱怨道。 季莫申介绍完,看了看表,对唐风道:“马上就到五点了,我带你去看一个到冬宫游客必去的地方。” 说完,季莫申领着唐风穿过重重走廊,来到了小艾尔米塔什宫。在小艾尔米塔什宫的大厅中央,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金孔雀钟。季莫申对唐风介绍说:“五点钟时,会有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来转动这个机械孔雀的发条。到时,这个机械孔雀就会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钟声开屏,展现它那镶满珠宝的翠羽。” “是吗?这么神奇!”唐风看了看那座金孔雀钟,完全按照真孔雀的大小,一比一制作而成,没开屏,就足已让人赞叹了。 季莫申又说道:“每当这个时候,在博物馆里参观的游客都会聚到这个展厅来,观赏这一奇观。你看,这会儿,人们已经陆续向这边聚过来。” 唐风看看表,时间快到了,此刻大厅里的人越聚越多。临近五点时,大厅内已经聚满了世界各地的游客,大家都在屏气凝神,等待着那神奇的一刻。 果然,有一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给那只机械孔雀上满了发条。五点钟一过,大厅内所有的灯一起打开,那只机械孔雀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钟声缓缓张开了镶满珠宝的翠羽,并向左慢慢转动。机械孔雀浑身闪动金光,熠熠生辉。大厅内,目睹此奇观的人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惊叹声。 当机械孔雀转动了九十度后,又慢慢转回了原位,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有五分钟。机械孔雀转回原位后,镶满珠宝的翠羽也重新收起,金孔雀钟又恢复了原样。大厅内的人开始逐渐散去,唐风被这神奇的一幕深深吸引。当展厅内的人陆续散去时,唐风才回过神来,可当他回头再找季莫申时,却发现季莫申不见了。 唐风满腹狐疑,他在大厅内来回寻找。大厅内的人逐渐离去,最后,只剩下唐风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大厅中央。 “真是个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怎么就不辞而别了呢!”唐风寻思着,走出了这间大厅,还是没有看见季莫申。他看看窗外天色已晚,该回去了,于是悻悻地走出了冬宫。 唐风站在冬宫的大门前,刺骨的寒风吹来。唐风不禁打了个寒战,一下清醒过来。他回身看了看这座宏伟的宫殿,想想这半日在冬宫的遭遇,忽有恍如隔世之感。那个奇怪的季莫申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想再问问他关于鲍里斯教授的情况,看来只有等下次了……可也没有留下季莫申的联系方式,唐风不觉后悔起来。不过,他转念一想,季莫申说他在冬宫工作,如果需要,下次就来冬宫找他。 唐风不再去想季莫申,他觉着此时回学校为时还早,不如在涅瓦大街上逛一逛。于是,唐风又在附近随便逛了逛,不知不觉他已经离开了涅瓦大街,走出很远,找了家餐馆吃完晚饭,这才想起来,韩江和徐仁宇呢?刚才在博物馆参观,把手机关了,也不知他俩今天是否顺利。 唐风赶忙打开手机,拨了韩江的手机。韩江的手机无人接听,唐风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感觉。他又拨了徐仁宇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唐风慌了神,他的大脑快速猜测着,判断着,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唐风看看周围,这是哪儿?自己似乎已经远离了冬宫,韩江和徐仁宇的手机打不通,自己独自置身这陌生的街头。唐风紧张地注视着身边匆匆走过的每一个人,我在哪儿?这是怎么回事?唐风觉着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也许,危险正在逼近自己! “该回去了!”唐风极力使自己保持镇静。他问了一位路人,找到了回学校的道路。回到宿舍楼下,唐风看了看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宿舍内没有灯光。如果韩江和徐仁宇一切顺利,现在应该回来了。此刻,唐风几乎可以断定,韩江和徐仁宇一定出事了。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也许回到宿舍去等,能等到他俩回来,也许宿舍里正有危险在等着他。唐风在宿舍楼下徘徊许久,最终耐不过彻骨的严寒,只好迈步向楼上走去。 唐风胡思乱想地来到宿舍的房门前,打开房门,立即又嗅到一种不一样的气味。这是不属于这个房间的气味,“如果不是我走错房间了,就是房内又进来人了!”唐风刚想去按电灯开关,黑暗中一个彪形大汉猛扑上来,将他扑倒在地,紧接着,那人用膝盖顶住了唐风的后腰。唐风奋力反抗,但那人力大无比,唐风的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房间的灯亮了,唐风被那人拽了起来。唐风发现一个身形瘦削、面色阴沉的俄国人正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而刚才扑倒他的则是一个膀大腰圆的俄国壮汉。同时,唐风也注意到在门外还站着几个壮汉。唐风暗道不好,但仍然不卑不亢地质问面前那人:“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扑倒他的壮汉松开了唐风,从口袋中掏出证件在唐风面前晃了晃,说道:“我是联邦安全局的伊凡洛夫少校,来这里办案。” 伊凡洛夫?唐风似乎听说过这个人,嗯,韩江昨天晚上对他说起过,还给他看了叶莲娜给他的那张照片。这个壮汉是伊凡洛夫,那么,对面坐着的那个中年人就应该是阴险毒辣的伊留金喽! “你们办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彼得堡大学邀请来的访问学者。你们这样非法闯入,我要告你们!”唐风毫不示弱,他之所以有这个底气,是因为伊凡洛夫并没有给他戴上手铐,这说明他们也没有底,不敢随便抓他。 “少废话,把你的护照拿出来查验!”伊凡洛夫冲唐风吼道。 唐风听出了伊凡洛夫吼声中明显底气不足,于是,他不慌不忙地从包中翻出了自己的护照。当然这是一份徐仁宇用高超技术做出的假护照。来彼得堡前,徐仁宇特地为唐风和他自己制作了一系列的假证件。韩江因为用公开身份,便省了这些。 护照上,唐风的名字变成了“宋杰”。唐风还拿出了其他一些证明材料,包括学校的邀请信等,有真有假,虚虚实实,伊凡洛夫查验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来,只得将护照还给了唐风。但是伊凡洛夫显然还不肯善罢甘休,他又厉声喝问道:“隔壁房间里住的人认识吗?” “认识,是和我一起来的学者,我们乘同一架航班来的。”唐风镇定地说。 “哦!那你知道他今天去哪儿了?”伊凡洛夫又问。 唐风略思片刻,反倒冲伊凡洛夫吼道:“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他到现在没回来,我怀疑他出事了,正想去报警呢!” “报警?哼!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伊凡洛夫逼问道。 “他去哪儿,我哪儿知道!这几天是新年假期,他自己到哪儿去玩了,又没告诉我……不过,我昨天好像听他说,他要去给一个什么人去当翻译,好像是个从国内来的商人!我当时听了,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唐风快速判断着,这样说应该没有破绽。 伊凡洛夫实在找不出唐风话中的破绽,回头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伊留金。这时,伊留金终于开口了:“那你今天去哪儿了?” “我,我今天睡觉睡到中午,然后去冬宫参观,这些都有人证明,然后在涅瓦大街上逛了逛,吃完晚饭这才回来。”唐风如实说道。 伊留金又陷入了沉默,他确实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没底。韩江和徐仁宇刚刚把安全局大楼闹了个底朝天,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该怎么回答总部的质问。 伊留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安抚唐风道:“今天让您受惊了,我们也是因为遇到了大案,迫不得已,请您见谅。” “你这么轻描淡写的就算完了?我要告你们!”唐风得理不让人,冲伊留金吼道。伊留金并不理睬唐风,径直走出了唐风的房间,只留下唐风一个人还在屋内咒骂。 伊凡洛夫跟着伊留金也走了出来。他凑到伊留金耳边,问道:“这边怎么办?” “都搜查过了吗?” “两个人的房间都仔细搜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撤吧!” “都撤吗?” “都撤!这个年轻人看不出什么问题,咱们现在主要任务是要抓到那两个越狱的中国人,还要全城搜查那件玉插屏。人手很紧张,哪儿还有人在这儿盯着。那个中国翻译是不会再回到这儿的,你要相信我,兵不厌诈!懂吗?” 伊留金正在为韩江越狱的事愤怒。抓韩江时,韩江曾对他说过:“我保证在三天之内从这儿出来。”这还没过半天,韩江居然就成功越狱,伊留金颜面扫地,满腹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对伊凡洛夫咆哮。 伊凡洛夫只能点头听命,伊留金又对他补充道:“加强所有出城的通道检查,航空,铁路,公路,都要给我堵住,那两个中国人,还有玉插屏。另外,你告诉下面,玉插屏大概的样子和材质,但不要下发照片,明白了吗?” “那两个中国人的照片发吗?”伊凡洛夫问。 “笨蛋!发!当然发,我要把他俩的照片贴遍全城!”伊留金咆哮着走出了宿舍楼。 唐风见伊留金和伊凡洛夫离开了宿舍楼,在走廊上看了看,没有人,但他并不能肯定附近还有没有伊留金的人,说不定就有人在走廊上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关上房门,唐风一时不知所措。他躺在床上,梳理着头脑里纷繁的思绪,半个小时后,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韩江和徐仁宇一定是去找伊留金,然后出事了,但是刚才伊留金的举动,似乎说明韩江此时并不在他们手上,否则把自己带去一对质,自己就露馅了。他不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唐风明确无误地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不管刚才自己那番瞎话是不是糊弄过去了伊留金,他迟早会回过味来的,所以…… 唐风从床上跳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可就在这时,房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唐风心里猛地一沉,他放下手上的东西,盯着房门。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在狭小的宿舍内,唐风忽然有了窒息的感觉。唐风的脑中迅速闪过了伊留金的形象,紧接着是史蒂芬,这会是谁呢?那敲门声一声声撞击在门板上,就像撞在了他的心脏上。唐风感到自己就要窒息了,他不能再忍受。他不由自主地向门口走去,轻轻转动门把手。门开了,一个熟悉的倩影出现在门口。 “梁……媛,怎么是你?”唐风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样?震惊吧!呵呵!”说完,梁媛扑上来,抱住唐风,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唐风怔怔地站在房门口,直到梁媛松开自己,才回过神来。他赶紧关上房门,向梁媛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怎么来的?你刚才上来时,门外有人吗?你这一路,有人跟踪你吗?” 梁媛听完唐风的问题,愣住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就一个个回答你,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见你和韩队长都不在了,一猜就知道你们一定来了彼得堡,然后我再问赵永。他见我已经猜出了你们在彼得堡,再加上我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很快就招了,告诉我你和徐博士住在这里。我这不就来了。” “原来是赵永做了叛徒!”唐风小声咒骂道。 “你别怪他,主要是本姑娘太聪明了。呵呵!好,下面我再回答你的问题。我上来时,门外没人,这一路,也没人跟踪,没发现任何异常。怎么……你怎么这么紧张?”梁媛扑闪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唐风。 唐风心里暗自叫苦,本来就身处险境,这又来了个累赘,可事已至此,他只好对梁媛说道:“唉!你不知道,这边出事了!” “出事了?你们不是才来几天?” “是的,前面两天,还算顺利。就今天,韩江和徐博士失踪了。刚才,我这里刚被安全局的特工搜查了。”唐风于是把刚才的情形简要说了一遍。 梁媛听完也傻了。她原本以为跑到这“北方威尼斯”来,能与唐风享受一下浪漫的异国情调,可没料到,她一来就置身险地。韩江失踪,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两个人的脑子,一下全都乱了。 唐风满脑子还在胡思乱想,梁媛倒先镇定下来,对唐风说:“不管怎样,这里是不能待了,咱们得赶快转移。” 唐风听了梁媛的话,稍稍平静下来,对梁媛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可咱们在彼得堡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儿呢?” 梁媛想了想,突然乐道:“这下轮到我来救你了,呵呵!”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乐什么?”唐风心急如焚。 梁媛不慌不忙地说道:“我父亲他们公司在彼得堡的阿斯托里亚饭店长期租了一间套房,冬天那里应该没人,我们俩可以搬过去。” 唐风一听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觉眼前一亮,不过他很快又疑惑起来:“你父亲他们公司在俄罗斯也有业务?” “具体什么业务我也不清楚,反正他跟世界很多地方都有业务往来,美国,日本,东南亚,中东,欧洲,甚至还有非洲。”梁媛解释道。 “看来你们梁家生意做得挺大!” “哼,是挺大,不过,那些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对我父亲的生意从来就不感兴趣,虽然他送我去美国读书念的是工商管理,但我就是对他的生意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我听说你在美国留学时,成绩很优异嘛!” “那没办法,本小姐就是聪明,从小学习就好,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去跟罗教授学学西夏文字?这样我就省事了。” “呵呵,这个太难了,还是你学吧。你学会了,可以再教我嘛!”梁媛说着冲唐风做了一个鬼脸。 唐风无奈地摇摇头,又问梁媛:“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嘿嘿!我就喜欢跟着你们,到处探险,这样多有意思!”梁媛痴痴地说着。 唐风听梁媛这么说,晕道:“我的大小姐,你以为我们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啊,担惊受怕的。我们是没办法啊!本来我在大学干得好好的,要不是碰到……”唐风想说“碰到你爷爷”,但他看看梁媛天真美丽的脸庞,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唐风顿了一下,喃喃自语道:“阿斯托里亚饭店?这家饭店似乎很有名,我今天好像在冬宫附近看到了这家饭店。” “对,阿斯托里亚饭店就在冬宫附近。我们可以去哪儿暂避一时。” “你的主意好是好,可刚才联邦安全局伊留金那帮人刚刚搜查了这儿,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人在这附近监视我。”唐风说出了心里的担心。 “所以你刚才问有没有人跟踪我?不过,事已至此,你想那么多也没用,要是外面有人监视你,那我也早被他们发现了。咱们不如现在就走,这时候街上没什么人,如果有尾巴,我们一定能发现。” 唐风看看梁媛,发现此刻她反倒比自己还要镇定。唐风点了点头,他完全赞同梁媛的主意。于是,两人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了这间才住了两晚的宿舍。 漆黑的下水管道内,只有流水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老鼠叫声,还有无数个城市供暖系统不时排出的水蒸气,弥漫在下水管道中。这就是彼得堡庞大的下水管道系统。 突然,漆黑的世界中闪出了一束光柱,走在前面的韩江一惊,回头看去,是徐仁宇正摆弄着手中的电筒。此刻,那突如其来的光柱打在徐仁宇的脸上,使他的脸显得格外恐怖。 “你哪儿来的手电?”韩江问他。 “咱们闯出来时,我拿了其中一个警卫的。我当时就想到可能会用到这东西。”徐仁宇有些得意地说道。 “你倒想得挺周全。” “那是,要不是我在那几个警卫身上多拿了几个弹匣,你刚才拿什么跟那么多警卫火并,呵呵!”徐仁宇更加得意。 “是啊!你想得周全,刚才是要感谢你,不过,你想到我们要进入下水管道了吗?”韩江捂着鼻子问道。 “这个嘛……我倒没想到,刚才不是随机应变嘛!要不,我俩这会儿准被他们抓回去了,说不定还要严刑拷打呢!” 韩江松开鼻子,低着头向前摸去,突然,一根破裂的管道里喷出了大量水气,韩江整个人都被重重白雾包裹。待雾气散去,韩江暴怒道:“老子这辈子什么地方都去过,就是没在这该死的下水管道里待过。这倒好,不但进了下水管道,还一下子跑到了外国的下水管道里。” “谁不是第一次跑到下水管道来,你以为我以前就来过?呵呵,人生嘛……总要有第一次的,就像第一次睁眼,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吃饭……”徐仁宇倒还宽慰起韩江来。 “你给我闭嘴,不要提吃饭,老子现在正饿着呢!”韩江不走了,停了下来。 “唉!怎么不走了?”徐仁宇疑惑地问韩江。 韩江怒道:“走什么走?咱们这是往哪儿走?” 第十二章 地下幽灵 徐仁宇看韩江发怒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彼得堡和威尼斯、斯德哥尔摩一样,是一座水上城市。河面的面积就占了整个市区面积的十分之一,以涅瓦河为首的八十多条大大小小的河流穿城而过,使彼得堡市区形成了纵横交错的河网布局。所以也有人讲彼得堡是由一百多个小岛和三百多座桥构成的城市,并称它为‘北方威尼斯’。” “你说这么多废话干吗?我问你的是我们该往哪儿走,怎么走才能走出这该死的下水管道!”韩江不耐烦地说。 “你这么聪明的大脑难道没明白我的意思吗?”徐仁宇提示韩江。 韩江静下来好好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下水管道最终都会通向彼得堡那么多的河道边,所以我们随便走哪条路,就可以找到出去的道路。” “是的,而且应该不会走很远。”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快点赶路,争取在天亮前出去,天亮后就麻烦了。”说完,韩江夺过徐仁宇手中的电筒,走在了前面。徐仁宇无奈,只得跟着韩江继续向黑暗中前进。 韩江和徐仁宇没走出多远,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看上去两条管道差不多大小。韩江看看徐仁宇,徐仁宇闭着眼,判断了一下方位。他回想着从他们下来后所走的路,最终,指了指右边的下水管道。说:“据我判断,右边这条管道,应该很快通向外面的河道,而且很可能就是通往涅瓦河。” 韩江没说什么,一头扎进了右边的下水管道,两人走了半个小时,原本不到两米高的下水管道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段体量巨大的下水管道中。徐仁宇兴奋地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管道越走越宽,就快出去了。” 韩江一声不响,他很快走到了这条巨大的下水管道尽头。这里出现了三条大小相同的下水管道。韩江回头又看着徐仁宇:“你现在来告诉我,这三条哪条是你说的快出去的管道?” 徐仁宇一见这三条一模一样的管道,立马傻眼了。他原本以为这条宽大的下水管道就会带着他们通向涅瓦河,可没料到又出现了三条管道:“我又不是管道专家,你不要光听我的啊,这次你说。” 韩江冥想了好一阵,指了指左边的那个管道:“走这个!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一向很相信我的直觉。” 两人于是扎进了左边的管道。半个小时后,这座有三米多高的管道,忽然缩小了,又恢复到韩江最初走的那条管道高度。在这不到两米高的拱券形管道内,为避开管道中央的下水,还有头顶的水珠,韩江和徐仁宇不得不弯着腰走在靠侧壁的地方,就这样,两人也不知走了多久。徐仁宇终于忍不住了,冲韩江抱怨道:“你选的这是什么路?这都走了多长时间,还没找到出口。” 韩江也反唇相讥:“不要忘了,这路一开始可是你选的啊!是在你不敢再选的情况下,我才勉为其难。” “行了!行了!咱俩就不用互相推卸责任了,我走不动了,先休息一会儿。”徐仁宇说完,一屁股就坐在了潮湿肮脏的地面上。 韩江本就饥饿难耐,又在这阴暗潮湿的管道内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是又累又饿。他也找了一块稍微干净的地面,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两人休息了好一会儿,徐仁宇才开口问韩江:“下一步怎么办?” “继续找出路。”韩江回答得干净利落。 “可是我们好像陷入了一座巨大的迷宫之中。”徐仁宇瞪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向管道两边望去。他的声音在管道内反射出了层层回音。 “巨大的迷宫?这话似乎曾经有人对我说过,每一座城市都有一个巨大的迷宫。这个迷宫就在每个城市的地下,也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它是另一个世界,只要你进入,就难以自拔。”韩江嘴里喃喃自语道。 徐仁宇吃惊地看着韩江从嘴里冒出这么一连串像咒语一样的话。韩江也扭头看看徐仁宇,摇摇头,苦笑道:“我们现在所处的只是彼得堡的地下迷宫,你难道不觉着我们从一开始就进入了一个庞大的迷宫?那个迷宫,要比彼得堡这个地下迷宫复杂千百倍。” “是啊!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迷宫中,甚至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徐仁宇也感叹道。 “我发现咱俩跟唐风这小子待久了,也学会多愁善感了。”韩江顿了一下,又对徐仁宇说道,“说正事吧,我开始之所以同意你的线路,也是认为彼得堡河网纵横,顺着下水管道,应该很快能走出去,可没想到,彼得堡地下管道盘根错节,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你问我下一步怎么办,实话实说,我也没啥好办法,休息一下,还是要往前走。” 徐仁宇点点头:“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你,咱们走出去后,该怎么办?伊留金的人可都在上面等着咱们呢!而且,还有咱们那些老对手,他们可是欲除我们而后快啊!” 徐仁宇的问题让韩江心里一紧,是啊!走出去后,不管是伊留金,还是那伙黑衣人,黑白两道都不会放过他们。彼得堡,哪儿有他们的安身之地?更不用说完成原先制定的任务了。 韩江思虑良久,叹了口气,道:“没别的办法,史蒂芬、伊留金,黑白两道都不会放过我们。要想完成我们原先制订的计划,我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徐仁宇眼中闪出了一丝希望。 “哼,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去找叶莲娜呗!”韩江无奈地说道。 徐仁宇笑了:“你现在真不把叶莲娜当外人了,你们俩是不是那个……” “别胡说,我可不是唐风,我是有纪律的。不去找叶莲娜,你倒是给我指条出路啊?”韩江反问徐仁宇。 徐仁宇无奈地说:“是啊!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这么定了,出去后直接去找叶莲娜。不过……” “不过什么?” “我担心伊留金会不会已经控制了叶莲娜的住处?还记得伊留金在关我们时,曾经说过他怀疑叶莲娜和我们是一伙的。所以,我担心他抓不到我们,会去找叶莲娜的麻烦。” 韩江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完全有这种可能,而且不光是叶莲娜,伊留金还会去找唐风的麻烦。” “是啊,我都把唐风忘了。伊留金抓不到我,肯定会顺藤摸瓜,找到唐风。唐风这书呆子,能应付得了伊留金吗?”徐仁宇惊道。 “你不是给唐风办的都是假身份吗?我想想……你应该还没有暴露,唐风是跟你一起入境的。如果伊留金相信你只是我请来的翻译,只要唐风不露出破绽,应该能应付一阵。” “这可不容易,伊留金难道会傻到相信我仅仅是你请来的翻译?”徐仁宇不信。 “不管怎样,我们出去后,还得先去找唐风,然后再去叶莲娜那儿。当然我们都得做好唐风和叶莲娜出事的准备,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韩江最后总结完,就想起身继续前进,可徐仁宇却央求他再休息一会儿。韩江无奈,只得又靠在潮湿的墙壁上,闭目养神。但就在韩江要合上眼睛的一刹那,前方漆黑的管道中忽然闪出了一点微弱的幽光,徐仁宇也注意到了这光线。他刚开口问道:“那是什……”话没说完,就被韩江一把堵住了嘴,同时,韩江关闭了他们的手电。周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那微弱的幽光,还在远处闪动。 韩江使劲晃晃脑袋,不!这不是自己的幻觉。他发现那个幽光正在向这边移动,越来越近。韩江看不清那团幽光,那是什么东西?火把,还是地下的鬼火?……韩江警觉地拔出了那支“蝮蛇”PK式9mm手枪,轻轻地打开了保险,以备不测。 那团幽光离韩江和徐仁宇已经不足百米了。韩江推测那幽光是一团火把发出的,但是他还是看不清举着火把的人。韩江和徐仁宇都站了起来,两人持枪贴着潮湿的墙壁,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恐怖一幕。 韩江和徐仁宇都没有料到,他们等来的是此生最恐怖的一幕。在这阴暗潮湿迷宫般的地下管道中,他俩瞪大了眼睛,发现……发现举着火把向他们走来的……那不是人,是幽灵!韩江和徐仁宇的瞳孔急剧放大着,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古老传说中的幽灵。 一团白色的东西伴随着幽光正在向他们慢慢逼近。韩江费了好大劲,才转动自己已经僵硬的颈子,看着身旁的徐仁宇。徐仁宇此刻瞪大了双眼,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僵尸般贴在墙壁上。哪怕是墙壁上滴落的浑浊水珠流到了他的脸上,徐仁宇也没有动一下。韩江又转过脸,盯着那团幽光。他极力使自己狂跳的心脏稳定下来。“不!那绝不是幽灵!即便是,自己手里还有枪。”韩江想到这里,举起手中的枪,鼓起勇气对着那个逼近的白色幽灵,大声吼道:“站住!你是谁?” 韩江的吼声在这空寂的下水管道中发出了恐怖的回音。那白色幽灵停了下来。在火把的映射下,韩江举枪的双手在墙壁上被放大了数倍。幽灵停在原地。韩江壮着胆子,举着枪反倒一步步从阴暗处走了出来,但就在这一刻,幽灵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将火把向韩江扔来,同时发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骇人号叫。那号叫是韩江从没有听过的声音,它不应属于人类,只属于这恐怖离奇的地下世界。 韩江一闪身,躲过火把,但当他再次举枪时,那幽灵却不见了。火把慢慢熄灭,阴暗的下水管道中,又恢复了平静和黑暗。 韩江打开手电,想要去追那幽灵,一直贴在墙壁上的徐仁宇终于缓过劲来。他一把拉住韩江,颤抖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去追那个幽灵!”韩江的声不大,却异常坚定。 “你疯了!你这个疯子!——”徐仁宇的声音愈发颤抖。 “也许,那个幽灵可以带我们出去。”韩江说完,便径直朝前进发。徐仁宇无奈,只得跟着韩江继续向前。 韩江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胆量,竟在这漆黑幽暗的下水管道中,追寻一个幽灵。漆黑阴暗的下水管道,肮脏的污水,窒息的气味,随时出现的老鼠和不知名的生物,现在,还有幽灵!韩江不敢再想下去,他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持枪,脚踩在污水里,向前寻出大约一公里后,前方又出现一条岔路。他在岔路前站住,气喘吁吁地回头对徐仁宇说:“这回看你的了。” 徐仁宇看看两条岔路,左侧是条高大的管道,但是水量比较大,而右侧的那条狭窄管道没有什么水,看上去年久失修,像是废弃不用了。徐仁宇指了指右侧狭窄破旧的管道,道:“这次我选这条路。” “咱俩总算想到一起了。”韩江说完,一头扎进了右侧的这条管道。这条管道比刚才的管道还要狭窄,最高处也不超过一米五,脚底还时不时有碎石绊脚。韩江和徐仁宇哈着腰,小心翼翼地艰难前行。一刻钟后,他们前方再次闪现出点点幽光。两人提高了警惕,慢慢靠近那点幽光。这点点幽光是什么?是地下的幽灵,还是不灭的鬼火? 韩江的心跳加快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转过一道弯,幽光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根大白蜡发出的幽光,只是这幽光被前方的一堵矮墙挡住了许多。韩江走到矮墙近前,用手电向矮墙内照射,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这是一间被矮墙隔出来的屋子,一间闪着幽光的地下小屋。 韩江和徐仁宇打掉了矮墙上一些松散的砖,跨过矮墙,地下小屋的空间豁然开朗。韩江用手电朝顶上照去,和他们见到的下水管道一样,拱券形的顶,足有三米多高。“这里显然原先是一段挺大的下水管道,但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废弃了,于是被改建成了这样一处栖身之所。会是什么人呢?流落至此的拾荒者,还是刚才那个恐怖的幽灵?”韩江嘴里轻声喃喃道。 “这么看来,那什么幽灵,不过一个流浪汉吧!”徐仁宇这时已恢复了正常,早忘了自己刚才被幽灵吓得面如死灰的样子。 “你看清刚才那个幽灵的样子了吗?” “当时那么黑,我哪儿看得清!我就看见那幽灵身上似乎是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袍,有点像彼得堡东正教教堂里那些大牧首穿的袍子。在这种地方,穿那样的大白袍子不把人吓死才怪!” “我也看见了,幽灵身上是一件白袍子。如果他不是幽灵,是人,穿那么一件大袍子也太奇特了。”韩江说到这里,又用手电朝这间地下房屋照去。其实,不用手电,借着幽暗的烛光也能看清屋内情形。这间阴暗潮湿的小屋内,靠屋角是一张狭小的木床。韩江不敢相信,这会是幽灵之家?那个看上去身材高大的幽灵,竟会睡在这么小的一张床上?床边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木桌上有一些已经发霉变质的黑面包和一碗看不清什么东西的黑色物质,像是鱼子酱,但韩江只嗅了一下那味道,就感到一阵恶心。 再看另一侧墙壁,是一个巨大的书架。看上去,这书架做工还挺考究,上面雕着花,只是很陈旧了。书架上层和下层空空如也,什么书也没有,只有中层整齐地摆放着一排精装本的书,当然也是些很破旧的书。 韩江指着书架上的那排书,问徐仁宇:“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书?” 徐仁宇粗粗看了一遍,便道:“这都些好书啊,都是精装本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列夫?托尔斯泰的名著,几乎包罗了这两位俄罗斯大文豪所有的著作。” 说着徐仁宇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精装本的大部头,翻看了一下,便对韩江道:“你看,这本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是1957年版的。” “1957年版的,够有年头的啊!”韩江小声言道。 韩江又将视线移向摆放蜡烛的桌子上。这是张书桌,位于整间屋子的中间。蜡烛摆在这里,显然是为了读书之用。韩江走近这张书桌,看见桌子上除了蜡烛,还有一张纸和一支钢笔,除此,再无他物。 韩江借着烛光,发现那张纸上用书法体俄文写着一行隽秀的文字。韩江不认识,唤徐仁宇辨认。徐仁宇一字一句地把纸上的文字翻译了过来——“对于上帝,我们都是聂赫留道夫;对于生活,我们都是梅什金公爵。” “这句话什么意思?”韩江显然没有明白这句话。 徐仁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聂赫留道夫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名著《复活》中的主人公。梅什金公爵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著《白痴》中的主人公,这两部作品都是两位大文豪最重要的作品。在《复活》中,聂赫留道夫……” 徐仁宇还没解释完,突然,矮墙对面的那面墙壁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韩江和徐仁宇立即奔到了那面墙前。韩江推了推,当推到右侧的墙壁时,韩江忽然发现这竟然是一扇伪装成墙壁的木门,木门推不开,显然被人从外面堵上了。韩江退后几步,猛地加速,撞向木门。木门开了,门外,又是一条高大的废弃管道。 “刚才有人想从门外堵住木门。”韩江从地上捡起一块木板说道。 “有人?为什么不是那个幽灵?看来这条管道才是幽灵进出的通道,很有可能可以通向外面。”徐仁宇推测说。 韩江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地下小屋,然后,义无反顾地朝前方的管道走去。 这是条没水的、干燥的下水管道,韩江和徐仁宇在这条宽大的下水管道中疾走了两百来米,但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幽灵的踪迹。韩江现在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也和所有人一样会恐惧,但是同样巨大的好奇心促使他要继续向前。他要看清那个幽灵的面目,哪怕那是一张魔鬼的面孔。 韩江和徐仁宇快步前进,突然,这条宽大的下水管道前方出现了一左一右两条管道,和他们正在走着的管道形成一个巨大的“T”字形。两人停下了脚步,徐仁宇气喘吁吁地问韩江:“我们该往哪儿走?” “不知道!但我想找到那个幽灵!” “得了吧!那个幽灵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除了一开始在管道里碰到那个幽灵,我们就再没发现那个幽灵,你到哪儿找那个幽灵去。我看还是算了吧!” “是的,那个白色幽灵再没出现,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他就在我们附近,甚至就在我们身边。” 韩江话音刚落,突然,从右侧的管道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金属撞击声在下水管道中产生了恐怖的回音,韩江和徐仁宇的心脏也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韩江望着前方阴暗潮湿的管道,他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但他还是紧走两步,转到了右侧那条弥漫着白色水气的管道中。 “刚才是什么声音?”徐仁宇跟上来,颤抖地问道。 “不知道,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韩江小声答道,同时,他又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脚步。徐仁宇在后面看着韩江整个人都进入了白色的水汽当中,他也跟了进来。两个人浑身被水汽包围着,电筒发出的光柱在弥漫着水汽的管道中根本不起作用。韩江握着枪,略微弯着腰,整个身体保持着随时投入战斗的姿势,心里还在计算着脚下的步伐。 从转到这条管道中算起,当韩江走到五十步时,他放下了手中的枪,身体恢复了常态,直直地伫立在水汽中。徐仁宇不知韩江看见了什么,走过来查看,只见两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铁栅栏门。 “刚才那声音就是从这儿发出的。”徐仁宇喃喃地说道。 “是的,幽灵把我们锁在了里面。”韩江左手举起门上一把生了锈的大铁锁,失望地说道。 “用枪试试!”徐仁宇提醒韩江。 “砰!”韩江朝那大铁锁开了一枪,但是,子弹射在大铁锁上,闪出明亮的火星后,竟向后弹了回来。韩江赶忙后退躲闪,幸亏他躲闪及时,否则……韩江无奈地摇摇头,道:“这很危险,弄不好子弹会弹回来。而且这铁锁也太坚固了,我从未见过这么重的锁。”韩江注意到这条高大的管道里,水流明显要比刚才那条管道来得多,而且管道旁还特地筑砌了供人走的狭窄人行道。他们此刻就站在这条人行道上。水流从铁栅栏门下流出,一直流向前方,但是这扇铁栅栏门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徐仁宇分析道:“如果我没判断错,这几条管道都有年头,有些甚至已经废弃了,很少有人会到这来,即便是工人也很少会到这些管道来。所以为了防止有人误入废弃的管道,彼得堡的市政部门在这儿修了这道铁栅栏门。我想过了这道铁栅栏门,可能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可我们现在怎么出去?我刚才试过了,这两道铁栏杆中间的距离,正好把人卡住。另外,你看这铁栏杆可够粗的啊,直径至少有六七厘米。虽然我练过一些功夫,但还弄不开这么粗的栏杆。”韩江抱怨道。 徐仁宇不慌不忙地说道:“这时就显出我的重要性来了。” “怎么,你有办法?”韩江反问道。 “嘿嘿!在伊留金的彼得小屋时,我曾对你抱怨过,伊留金的人搜走了我的烟斗和那盒火柴,你当时还嘲笑我;幸亏越狱时我又把我的宝贝拿了回来。”说着,徐仁宇从兜里掏出了那盒火柴,又对韩江说道:“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什么?”韩江不解。 “我的秘密武器。这个盒子是一个特制的火柴盒,从上层看里面装着普通的火柴,但是下面这层里面装着一根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细绳。只要我将细绳从盒中取出,这根细绳一接触空气,三十秒内,它就会自燃,自燃产生的温度足以切割任何金属。”徐仁宇不无得意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把这根细绳系到铁栏杆上,让它自燃,切断铁栏杆。”韩江惊喜道。 “是这样,不过,我不知道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这东西还管不管用。” “还有这种东西?原来我们的徐博士整天就在鼓捣这些小玩意儿。”韩江笑道。 徐仁宇反驳道:“我鼓捣的东西多了,大到各种枪械,小到防身小玩意儿。我什么不能搞?就是飞机、坦克,我也能搞啊,只是一直没这个机会。” “行了!行了!你会有这个机会的,先把这个门搞开再说。”韩江催促道。 徐仁宇小心翼翼地从火柴盒中取出了那条看似普通的细绳,系到了一根铁栏杆上,边系边说道:“来彼得堡时,我就料到咱们肯定是凶多吉少,越狱时没用上,这不还是用上了!” 韩江默默数着数字。仁宇系好绳子时,已经过去了二十秒,最后十下倒数,到三十秒时,那根细绳突然迸发了夺目的火光。一瞬间,直径六七厘米的铁栏杆被从中间齐刷刷地切割出了一道口子。 又过了十秒,待火光熄灭,韩江猛地抬脚朝那根铁栏杆踹去,铁栏杆立马折弯,铁栅栏门中露出了一个大口子。韩江和徐仁宇顺利地钻出铁栅栏门,两人很快跑出了这条管道,又进入了另一条管道。这条管道里,污水横流,就在两人疑惑该往哪头追寻那个幽灵时,韩江率先看见了微弱的亮光。 顺着污水流淌的方向,韩江和徐仁宇慢慢走到了发出亮光的地方。这是一条下水管道出口,他们终于走了出来,外面天还没有大亮,但已经依稀有了一些亮光。韩江注意到他们面前是宽阔的河面,河面上飘着许多冰凌和浮冰。河岸上,路灯依稀发出了昏黄的灯光。 一阵寒风吹来,两人在下水管道内沾上了太多的湿气,被寒风一吹,不禁浑身打颤。韩江微微颤抖地问徐仁宇:“这是哪里?” 徐仁宇看看周围环境,河面上弥漫着雾气,他也看不清河对岸的情形。不过,当他回头望去时,看见了彼得保罗大教堂高高的金色尖顶。徐仁宇不禁惊道:“我们在下水管道内走了一夜,竟然走到了这里?” “这究竟是哪儿?” “彼得保罗要塞!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先有彼得保罗要塞,后有圣彼得堡’,当年彼得大帝打败瑞典人,夺得波罗的海出海口,将都城由莫斯科迁到这里。彼得大帝为防止瑞典人卷土重来,在涅瓦河和小涅瓦河交汇处修建了这座彼得保罗要塞……” “行了,你给我讲这么多也没用,我们下一步该往哪儿走?”韩江打断了徐仁宇的话。 “这里离圣彼得堡大学不远,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唐风吧。” 韩江点点头,可他俩刚一转身,徐仁宇忽然发现,韩江盯着头顶的一座石桥怔住了。徐仁宇不解地问韩江:“你怎么了?” 韩江并不答话,却突然向石桥上奔去。徐仁宇不解其意,只得摇着头,气喘吁吁地跟上韩江。韩江飞跑着跑上了桥,桥的尽头是扇绿色的大门。韩江加快脚步,向这扇绿色大门奔来,可当重重雾气散尽,他来到那扇绿色大门前时,这里却什么也没有。 韩江使劲推了推这扇巨大的绿门,厚重的绿色大门纹丝不动。韩江抬头盯着这扇大门上的雕塑,喘着粗气问徐仁宇:“这门里面是什么地方?” “你别推了,这门里面就是彼得保罗要塞。” “彼得保罗要塞?” “对!彼得保罗要塞。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又看到了那个幽灵。他就在这座桥上!” “不!不可能,我怎么没看见?你一定是看错了,或者是你产生了幻觉!” 幻觉?韩江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没休息了,逃出伊留金的牢房,又在这阴暗潮湿恐怖的地下管道里走了这么久,难道……难道自己真的产生了幻觉?不!不可能!“刚才那个白色幽灵就是在这儿消失的,难道他进门里去了?”韩江又大声冲徐仁宇嚷道。 徐仁宇看看那扇绿色的大门,听到韩江的话,一个劲地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现在天还没亮,还没到彼得保罗要塞开放的时间,那个幽灵怎么可能进去?” “所以说那是幽灵,没有幽灵办不到的事。”韩江也迷信起来。 徐仁宇闻听此言,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这道绿门,若有所思,许久,才从嘴里喃喃自语道:“难道真的是幽灵?” 韩江见徐仁宇这副模样,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徐仁宇稍稍镇定,反问韩江:“你知道彼得保罗要塞是干什么的吗?” “要塞嘛!军事防卫用的。”韩江说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后来俄国强大起来,瑞典根本对俄国构不成威胁,要塞的军事作用就大大降低了。彼得大帝后,这座要塞就成了俄国最重要的国家监狱,里面曾关押过许多重要人物。沙俄时代,只要是进入了这扇大门,想要再出来可就难了,所以常有人戏称这扇大门为死亡之门。” “死亡之门?”韩江退后一步,倒吸一口凉气,再次注视面前这扇绿色的大门。 “你看,彼得保罗要塞对面就是冬宫。我以前在彼得堡留学时,就听说过有人宣称夜晚在彼得保罗要塞和冬宫这一带目睹过鬼魂或是幽灵之类的东西。有人说那是沙皇的幽灵,也有人说那是屈死的囚犯鬼魂。”徐仁宇指着涅瓦河对岸在晨曦中熠熠生辉的冬宫说道。 “我们才到彼得堡,就让我们撞到了传说中的幽灵。咱们的运气真他妈是太好了。”韩江抱怨道。 “行了,撞上这该死的幽灵,纯属意外。天快亮了,咱们还有咱们的事呢,伊留金大概正在全城搜捕我们俩呢!” 韩江点点头,和徐仁宇向桥下走去,但他还是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绿色的大门。 雾气渐渐散去,天色也已大亮,街上的行人还不多。韩江警惕地观察着身边走过的每个人。他和徐仁宇离开彼得保罗要塞,不敢走大路,绕进了一条偏僻的街道。徐仁宇指了指前方,对韩江小声道:“从这条街走过去,很快就可以回咱们的宿舍。可是咱俩也不能就这样回学校啊,万一那儿有伊留金的人,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我们。” “那你的意思?” “现在要是有辆车就好了!”徐仁宇感叹道。 韩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不就是车吗,这好办!” “你有什么办法?” “咱们先借一辆用用。” “借?”徐仁宇不解。 韩江也不解释,径直朝街边一辆破旧的拉达车走去。徐仁宇似乎明白了韩江的意思,就见韩江走到拉达车边,也不知他用了个什么东西,在拉达车边鼓弄了两下,拉达车的车门就开了。徐仁宇目睹这一幕,还怔怔地站在原地。韩江使劲朝他挤了挤眼,徐仁宇这才紧走几步,钻进了拉达车中。 “这就你所谓的‘借’?”徐仁宇反问韩江。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我用完肯定会给他放回原位。”韩江说着发动了拉达车。 “既然是这么个借法,你怎么不弄辆好点的车,弄这么辆老掉牙的破车。我看刚才街边停着好几辆奔驰、宝马呢!”徐仁宇反倒抱怨起来。 “得了吧,你不也就弄了辆伏尔加吗?你以为奔驰、宝马那么好弄?” “唉!看来咱俩在彼得堡就只有开伏尔加、拉达这些老爷车的命了!” “哼,你这就不懂了,现在有钱人才开老爷车。”韩江戏谑道。 徐仁宇没有再接话,因为他们已经离唐风住的那栋宿舍楼很近了。两人不住地朝车外望去,观察着路上每一个行人。 韩江本想把车停在离宿舍楼不远处的一个花坛边,那里正可看见宿舍楼的大门,可他在离花坛还有十多米的地方,就猛地把车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几个穿着皮风衣的壮汉正从宿舍楼里走出来,不用问,这都是伊留金的便衣。 徐仁宇也看到了,他在车里惊叫道:“坏了,唐风肯定被他们发现了。” 韩江没有说话,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壮汉,突然,他看见了伊凡洛夫带着两个便衣从楼里走了出来,而且就朝着他们的车走了过来。 韩江给徐仁宇使了个眼色,两人屏气凝神,趴到了座位底下。韩江手里紧紧攥着枪,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不过,伊凡洛夫并没有发现韩江和徐仁宇,他带着便衣直接走过了那辆拉达车。过了约摸十分钟,韩江和徐仁宇才从座位底下钻了上来。韩江看看宿舍门口,有一辆标致车,里面坐着两个便衣。“怎么没看见唐风?”韩江观察了十多分钟后喃喃自语道。 “唐风也许被他们抓走了。”徐仁宇猜测道。 韩江摇摇头道:“唐风昨天等到天黑还不见我们回来,以他的聪明一定会觉察出什么来。如果他以假身份应付伊留金,伊留金还不至于把他怎么样。” “可是我担心就担心在那个假身份,那个假身份只能唬得了一时。伊留金一旦回过味来,唐风还是在劫难逃。”徐仁宇忧心忡忡地说道。 韩江心里也是心急如焚,但表面上他还很镇定,思前想后,最后对徐仁宇说道:“不管怎样,咱们现在是见不到唐风了,下面只能看他自己了!” “那我们不管他了?” “不是不管,是我们自身难保,要想打听出唐风的下落,现在光靠我们俩也没用,还是得去找叶莲娜。我相信唐风的能力,他应该能坚持下来。”说完,韩江重新发动拉达车,向叶莲娜的住处驶去。 韩江不敢直接去叶莲娜的住处,他开着这辆老掉牙的拉达车在彼得堡的大街小巷绕了几个来回,才不声不响地将车停到了叶莲娜的公寓楼下。他仍然不敢直接下车去敲叶莲娜的门。他还要观察,要确保自己后面没有尾巴,也要确认叶莲娜这里是否还安全。 就这样,韩江和徐仁宇忍饥挨饿,在拉达车里坐了大半天。他们注视着每一个在公寓附近出现的人,分析判断着每个人的身份。直到傍晚时分,徐仁宇实在忍不住了:“咱们就这样一直耗下去?” 韩江看看公寓楼的大门,嘴里喃喃自语道:“奇怪,今天怎么一整天都没见叶莲娜出来,难道她不在?” “人家心情不好,在家待一整天,这是很正常的事。” “她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到医院去看马卡罗夫。”韩江说完,又看了看公寓四楼,叶莲娜公寓的窗户还没有亮起灯光。徐仁宇不耐烦地说:“干脆咱们上去看看吧!” “既没见她出来,房间里也没灯光,难道……”韩江不敢再想下去,他冲徐仁宇摆了摆手,小声道:“再等等!再……” 韩江忽然没了声音,因为他发现叶莲娜的公寓里亮起了灯,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可是她今天怎么没去医院?也没见她的车?”韩江又喃喃道。 “得了,咱们都在这儿观察一天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现在她公寓里的灯也亮了,咱们还等什么?”徐仁宇催促道。 韩江也不想再等了,他和徐仁宇下了车,小心翼翼地来到四楼。韩江冲徐仁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静静地站在房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屋内很静,没有什么声音。韩江让徐仁宇先藏在门外,自己拔出手枪,打开保险,然后轻轻地摁响了门铃。 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韩江还是没听出这是谁的脚步,他隐藏在门外的阴影中。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房门开了,屋内的灯光洒在了外面的走廊上,韩江没动地方,他还隐藏在阴影中,屋内的人感觉到了什么,也拔出了枪,双手握抢,慢慢移出房门。韩江看见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心中大惊。他知道接下来又少不了一场恶斗。 韩江猛地从阴影中跳了出来,举枪直指那人。那人反应迅速,也将枪口对准了韩江。两人僵持了两秒钟,韩江这才认出和自己持枪相向的人正是叶莲娜。他长吁一口气,放下手中枪,那头叶莲娜也认出了韩江,收起枪,嗔怒道:“韩江,咱们每次见面都要这样吗?” “这不是我的地盘,我不得不防。对了,你不是停职了吗?哪儿来的枪?”韩江忽然想起来。 “那你的枪又是从何而来?”叶莲娜瞪着韩江,反问道。 “呵呵,我的枪,你看看这是谁的枪?”说着,韩江将自己手中的枪抛给了叶莲娜。叶莲娜很快认出了这支枪,惊道:“‘蝮蛇’PK式9mm手枪,你怎么会有这支枪的?” “呵呵,我怎么会有?抢的呗!”韩江嬉笑道。 “你从伊留金那儿抢的吧!”叶莲娜追问道。 “行了,我问你,伊留金没来找过你吧?” “没有,不过,伊凡洛夫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问我看没看到你,说要是我看到你,赶紧向他报告。” “这就好。” “你就不怕我向伊凡洛夫报告?” “我知道你不会的!”韩江冲叶莲娜笑道,叶莲娜无可奈何地瞪了韩江一眼。“来,先给你介绍个人。”说着,韩江将徐仁宇唤进屋来,对叶莲娜介绍了一番。徐仁宇用俄语向叶莲娜问好,叶莲娜用中文说道:“久仰徐博士大名。” 两人寒暄完毕,叶莲娜对韩江道:“我也要给你介绍个人,当然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很熟悉了。”说着,叶莲娜将韩江和徐仁宇引进了一间卧室。韩江发现原来在卧室的床上躺着的正是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见到韩江,热情地招呼道:“韩,哦,还有徐博士,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 “我也是,真是没想到这么快能见到您,您的身体还好吗?”韩江关切地问。 “哦,我的身子还硬得很,暂时死不掉。”马卡罗夫依然很乐观。叶莲娜在一旁对韩江说道:“父亲听说你那天晚上来了,昨天非吵着要出院来见你们。所以,我就把他接到这儿来了。” “怪不得,我说我在楼下等了大半天,也没见你今天去医院呢!” “怎么,你监视我?”叶莲娜又怒道。 “不是监视你,是防备你们那位伊留金上校!” “哼,怎么样?你不听我劝,和伊留金谈崩了吧?你还记得前天夜里你走的时候,我曾经说过,你一定还会来找我的,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如此狼狈地来了。”叶莲娜冷笑道。同时,她发现韩江和徐仁宇身上肮脏不堪,问道:“你们这浑身上下是怎么了?” “怎么了?呵呵,钻下水道了呗!”韩江乐道。 “钻下水道?”叶莲娜不解。 “都是拜你们那位伊留金上校所赐。”韩江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们到底怎么了?抢了枪,又钻了下水道?”叶莲娜关切地问。 “伊凡洛夫没告诉你?”韩江问。 “他没说,我也没敢问他。” “唉!一言难尽,我在你这儿洗一洗,你不介意吧?”韩江大大咧咧地问道。 叶莲娜无奈地说道:“我都窝藏你这个逃犯了,还会介意你洗洗吗?赶紧洗,都臭了!” 韩江得寸进尺道:“你这儿还有吃的吗?我们俩饿坏了!另外,你这儿有男式的衣服吗?” 叶莲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去厨房给他俩准备吃的。徐仁宇小声笑道:“我发现你在这儿,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那也没办法,古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韩江戏谑道。 韩江和徐仁宇洗完,叶莲娜替他们找了两件马卡罗夫的衣服换上,然后为他们准备了鱼子酱薄饼、腌小黄瓜、红菜汤等满满一桌丰盛的晚餐。韩江和徐仁宇饿坏了,一阵狼吞虎咽。吃得差不多了,马卡罗夫也下了床,走过来关切地问他俩怎么如此落魄。于是,韩江简要地讲述了他们去找伊留金的经过,然后从下水管道逃出,潜回宿舍,发现唐风也凶多吉少。但韩江略去了在下水管道碰到幽灵的那一段,因为他认为那和他们的任务没什么关系。 “你们把事情搞大了,还和我们的人火并起来,怪不得伊凡洛夫他们要抓你!”叶莲娜听完,忧心忡忡道。 “我也不想这样,这全是误会!”韩江辩解道。 “我早就劝你不要去找伊留金,这下你把我也给扯进去了。我跟总部说不清了!”叶莲娜真的生了气。 韩江只得安慰叶莲娜:“没关系,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找伊留金,或者去你们总部自首。我会说整个事情跟你都没关系。” “你以为我是胆小怕事的人?”叶莲娜听韩江那么说,反倒更加生气。 “好了!大家不要再争了,现在事已至此,埋怨是没用的。”马卡罗夫最后开口了,韩江和叶莲娜都不说话了,等着马卡罗夫发表他的看法。 马卡罗夫说道:“现在首要的问题不是伊留金,我们去跟伊留金解释也没用。只要我们抓住敌人的把柄,呈报给总部,自然会得到总部的信任,同时也可以追回玉插屏。所以,我们现在棘手的问题是三个,一是要尽快找到唐风;二是要防止玉插屏离开彼得堡。以我的判断,玉插屏虽然失窃,但还不会这么快离开彼得堡。伊留金会追查的,如果有必要,我们也可以提醒一下伊留金;三,虽然伊留金不是问题的关键,但我们还是要防着他来找我们的麻烦。这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韩江听马卡罗夫一说,不觉心中佩服:“姜还是老的辣!马卡罗夫很快就从纷繁复杂的局面中,抓到了问题的实质。” “您的意思是现在这里也不安全了?”叶莲娜很快猜到了马卡罗夫话中的意思。 马卡罗夫点头道:“是的,不管韩江他们后面有没有尾巴,你这里现在都不安全了。伊留金的人来找你麻烦是小,要是那帮黑衣人也来找我们的麻烦,那就真是大麻烦了。” “既然这儿也不安全了,那我们现在该去哪儿呢?”韩江追问道。 “要不,去您那里?”叶莲娜提议道。 马卡罗夫沉思片刻,道:“叶莲娜,你这儿不安全了,我那儿也不会安全。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暂时栖身。” “哪里?”众人一齐问道。 “我儿子的公寓!”马卡罗夫坚定地说道。 “什么?维克多的公寓?”叶莲娜脑中立即浮现出维克多被人杀死在浴缸里的恐怖景象。 唐风和梁媛小心翼翼地走到宿舍楼下,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唐风暗自寻思着:难道伊留金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话,放过了自己?还是欲擒故纵,想放长线,钓大鱼?大鱼,自然是韩江,也不知韩江现在到底怎样了。唐风不知不觉,已经和梁媛来到了冬宫大桥前。 冬宫大桥前三三两两地停着一些车辆,车里的人却不急着开车通过大桥。都跳下车,注视着空空如也的冬宫大桥,梁媛见此情景,好奇地问唐风:“这些人怎么不过桥,在这儿干吗呢?” 唐风看了看手表,经过刚才那番折腾,已近凌晨一点半,再看看面前横亘在涅瓦河上的冬宫大桥,唐风答道:“冬宫大桥要开桥了。” “开桥是什么意思?”梁媛还是不解。 唐风耐心地解释道:“这个在国内很少见,你在美国大概也没见过。欧洲有些很古老的港口城市,比如伦敦、彼得堡,他们的桥梁往往建造年代较早。后来随着航运的发展,船舶的吨位越来越大,原有的桥梁离水面较近,不能适应大型船只的通行,但又要保护这些珍贵桥梁,不能把这些桥梁拆掉重建,只能用这样一个‘开桥’的办法。一般在午夜后,某些特定时段,大桥从中间断开,在机器的带动下,大桥两边同时被拉起,这样,大型货轮就能顺利通过大桥。这也成了彼得堡一景,特别是夏季,彼得堡出现白夜现象时,许多游人都会来此观看午夜开桥。但是如果你是夜晚有事出行的人,那就麻烦了,你必须记牢涅瓦河上几座大桥开桥的时间,否则,就只有像我们现在这样,在这儿干等!” “在这儿等怎么了?我觉得午夜看开桥是一件挺有意思、挺浪漫的事啊!”梁媛笑道。 “浪漫?那是在夏季,白夜观开桥是件挺浪漫的事,不是现在这个冰天雪地、黑漆漆的晚上。” “我不管那么多,只要你陪着我,我就觉着挺浪漫,特别还是跟你一起东躲西藏的时候。”梁媛顽皮地冲唐风笑道。 唐风还想说什么,就听一声巨响,冬宫大桥的桥墩上的巨型探照灯全部打开,只见大桥从中间位置齐刷刷断开。在机械的轰鸣声中,断开的两截大桥相对着缓缓拉起,直到快和水面成90°的位置,两截大桥才停止上升。这时,断开的两截大桥如两截铁塔屹立在涅瓦河上,蔚为壮观。 第十三章 冬宫幽光 早已在下游等候多时的巨轮,撞开河面上的浮冰,鱼贯而行,向冬宫大桥驶来。当船队驶过冬宫大桥时,所有轮船一齐拉响汽笛,向这座大桥和沉睡中的城市致敬。 梁媛兴奋地看着眼前这新奇的一幕,可唐风却竖起了大衣的领子,警觉地朝周围的人群看去。他相信伊留金的人很快就会再来找自己麻烦,更要紧的是史蒂芬和那些神秘的黑衣人。 快到两点时,冬宫大桥才缓缓降下,恢复原状。唐风拉着梁媛匆匆走过了冬宫大桥,来到河对岸的冬宫前。 深夜的冬宫,宁静优雅,像一块绿色的翡翠,静静地镶嵌在白色的彼得堡中心。唐风和梁媛谁也没去过阿斯托里亚饭店,深更半夜也没人可以询问。两人从涅瓦河边绕到了冬宫广场上偌大的广场上,除了他俩,别无他人。看来并没人跟踪他们,唐风这样想着,不觉放慢了脚步,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再一次在深夜欣赏这宏伟的冬宫。唐风指着广场上伫立的“亚历山大柱”,对梁媛介绍道:“这里是冬宫广场,这根亚历山大柱是为了纪念1812俄军打败拿破仑而……” 唐风说到这儿,突然没了声音,梁媛疑惑地问:“你怎么不说了?” “你看,那是什么?”梁媛顺着唐风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冬宫三楼一扇不引人注目的窗户内,有一团幽幽的亮光闪动。 “是灯光吧?”梁媛猜测道。 “这显然不是冬宫电灯的灯光!这个时候,冬宫里不应该有人,也不应该有亮光啊!”唐风判断着。 “那会是什么?”梁媛不解。 “我……我忽然想到了博士在来彼得堡前,曾对我说过关于冬宫幽灵的传说,当时我只把这个传说当故事听,想不到今天竟然……” “冬宫幽灵?我猜一定是某位失宠的皇后幽灵吧,呵呵,越来越有意思了。我真想现在就进去会会这个幽灵,可惜,进不去啊!”梁媛天真地说道。 唐风一副无奈地表情,看着梁媛,摇摇头道:“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可以写小说了。你怎么知道是失宠的皇后,而不是某位沙皇的幽灵呢?” “沙皇?呵呵,那我也想会会。是彼得大帝,还是叶卡捷琳娜女皇?” “得了,管他什么幽灵,跟我们也没关系。咱们还是赶紧找到阿斯托里亚饭店吧!”唐风说着,拉起梁媛就向冬宫广场外走去。梁媛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沉寂的冬宫,突然,那幽幽的亮光不见了。 走过海军部大厦,是著名的青铜骑士像。这尊铜像完全按照彼得大帝的相貌制成,也被彼得堡人称做彼得大帝像。夜色中,彼得大帝骑在骏马之上,身披战袍,威风凛凛,远眺涅瓦河尽头。那是大海,是彼得大帝用一生心血为俄罗斯打通的出海口。 唐风伫立在青铜骑士像下,嘴里喃喃自语道:“又是位雄主!” 梁媛不明白唐风说的是什么,唐风也没解释。他们继续向南,走过雄伟的伊萨耶夫斯基大教堂,终于找到了阿斯托里亚饭店。 宽大的套房内,温暖如春,唐风重新感到了一丝安全和温暖的感觉。折腾了一整天,唐风累极了,倒在沙发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当唐风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宽大的床上。他正诧异之时,梁媛端着早餐进来了。 唐风怔怔地问梁媛:“我怎么会睡在这儿?” “嘿嘿,你可够沉的,我费了老大劲,才把你架到床上来。”梁媛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你把我架到床上?”唐风看看自己身上只剩下两件内衣,惊诧道。 “看你这样,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你放心,什么也没发生,我睡的沙发!”梁媛嗔怒道。 唐风揉揉太阳穴:“唉!昨天真是太累了,所以……” “行了,快吃早餐吧。”说着,梁媛递上了一盘标准的俄式早餐。 吃过早饭,梁媛见唐风站在窗前,独自盯着窗外大街上的行人出神,便问道:“在那儿想什么呢?” 唐风回过身,叹了口气对梁媛说道:“我在想这几天在彼得堡的遭遇。” “理出头绪了吗?” 唐风坐下来,一本正经地对梁媛分析道:“现在可以肯定一点,韩江和博士一定出事了。他们昨天是去找伊留金的,所以我估计他们一定是和伊留金谈崩了,并且发生了冲突。从后来伊留金找我的迹象上看,韩江和博士应该是逃出了伊留金的控制,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他们要是真的逃出来,会不会回你的宿舍找你?”梁媛猜测道。 “啊!那可糟了!”唐风这才想到要是这样,韩江肯定凶多吉少,不禁又为韩江担起心来。 “先别管他们了,他们也许不会那么傻,去自投罗网,还是想想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梁媛说道。 唐风沉思半晌,才说道:“我们在彼得堡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现在又失去了方向,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也许我们可以去找老马和叶莲娜?”梁媛提醒唐风。 唐风这才想起来,韩江临走时曾给自己手机上发了一条短信,并说那是叶莲娜公寓的地址,还有叶莲娜的手机号码,当时唐风根本没当回事,这时才想起来。唐风赶紧翻出手机,谢天谢地,那条短信还在。唐风理清了思绪,对梁媛说道:“对!我们现在只有去找老马和叶莲娜,他们是唯一可以帮助我们的人。韩江说过,叶莲娜跟伊留金不是一路人,就是伊留金害得她停职了。我们完全可以去找她,而且……而且韩江他们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也会去找叶莲娜。所以唯今之计,就是找到叶莲娜。” “我们先给她打电话吧。”梁媛提议。 唐风拿起手机想了想:“不!我们现在不知道叶莲娜那边怎么样,不能贸然给她打电话。万一她不可靠,或者她已经被伊留金抓住,那伊留金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方位。” “那干脆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找她。”梁媛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叶莲娜了。 但是,唐风却拉住梁媛道:“现在不行,我估计伊留金现在很可能回过味来了,一旦他发现我骗了他,他一定会全城搜寻我的踪迹。” “那你的意思是……” “等天黑后,再去找叶莲娜。” “对!还是你想得周全。” “不过……” “不过什么?” “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方便,我们最好能有辆车。万一发现不对劲,也方便跑啊!”唐风提议道。 “车?”梁媛想了想,道,“这个好办,我去租一辆车。” “租?好吧,这事也只有你去干了,我现在只能躲在这个地方。不过,你要早去早回。”唐风最后特别叮嘱道。 伊留金离开唐风的宿舍,没多久就回过了味。他急命伊凡洛夫再次去搜查唐风的宿舍,立即控制唐风,等他过去。 可等伊留金再次赶到唐风宿舍时,伊凡洛夫失望地报告道:“头儿,让那小子跑了。” “饭桶!这么一会儿,他就走了?他一个人在彼得堡人生地不熟,能去哪儿?赶紧下令,全城搜捕。” 伊留金失望至极,一屁股坐在沙发里。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回想这两天的事,玉插屏被盗,韩江和徐仁宇竟然越狱逃脱,现在,又……伊留金不敢想下去。他不敢想象,总部知道这些事后,会如何臭骂他。 伊凡洛夫蹑手蹑脚地走到伊留金近前,伊留金突然睁开眼睛,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大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这个中国年轻人是谁了!” 伊凡洛夫被伊留金这神经质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战战兢兢地问伊留金:“他是谁?” “你还记得吧,叶莲娜曾经对我们说过,他在中国结识的几个对玉插屏感兴趣的中国人,除了那个逃走的韩江,还有一个叫唐风的年轻学者。看来这家伙也是个重要的人物。” “是啊!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刚才见到他时,我就觉着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我曾经在救马卡罗夫时见过他,他当时也摔下了山崖,人事不省。”伊凡洛夫回想起来。 “所以他那个护照是假的,我们被他给骗了!还有,这样说来,那个翻译也很可疑。我现在可以断定,他们三个是一伙的。他们来彼得堡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玉插屏。” “可现在玉插屏和他们三个都不见踪影,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伊凡洛夫请示伊留金。 “我原来交代你的事,继续做,要严防玉插屏离开彼得堡,另外,继续搜捕韩江、唐风等三人。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对策,还有什么呢?……对了!我怎么忘了,我还有一张牌没出呢!”伊留金想到这里,对伊凡洛夫附耳吩咐了下一步的任务,说完之后,伊留金发出了一阵骇人的狞笑。 唐风在宾馆房间里熬过了难熬的一白天,梁媛出去租车,一直没回来,直到天快黑了,才开着一辆红色的宝马跑车回来了。 唐风一见梁媛租来的车,就摇头道:“我说你是故意的,还是真的那么喜欢红颜色?” “又怎么了?”梁媛怒道。 “我的大小姐,你就不能弄个低调一点的车?又是跑车,又是红色的,太招摇了。”唐风摇着头说道。 梁媛一听就不干了:“哼!我本来还准备租辆法拉利或是保时捷呢?可惜租车公司没有,他们最好的车就是这辆。” “最好的一辆,就被你租来了。不是我埋怨你,你想想,如果我们开着这车上街,万一被伊留金的人认出来,他们可好抓我们了。一辆红色的宝马跑车,太显眼了!”唐风道。 “呵呵,依你的意思,我应该租辆伏尔加或是拉达这样的老爷车比较好?” “对,就那样的老爷车最好,不会引人注意。” “行了,行了!就这辆了,你爱用不用!”梁媛真的不高兴了。唐风一看没办法,也只好这辆了,于是安慰梁媛道:“其实,这辆车也挺好,马力强劲,咱们被坏人跟上了,就狂奔逃命啊!你就陪着我亡命天涯,呵呵!” 梁媛被唐风这一说逗乐了。两人吃完晚饭,外面天色已晚,梁媛便要去找叶莲娜,唐风却道:“再等等,再等等!”就这样,两人一直等到晚上九点,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才离开阿斯托里亚饭店,驶向了叶莲娜的公寓。 唐风驾着宝马车,在叶莲娜住的公寓楼下转了两圈,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公寓楼下一片死寂,没发现什么异常。唐风看准了地形,将车停在离公寓楼不远的地方,然后对梁媛嘱咐道:“这里可以看到公寓楼门口的动静。我马上上去找叶莲娜,你就待在车里。如果一切正常,我再叫你上来;万一发生不测,你就赶紧把车开过去接应我。” “明白了!”梁媛冲唐风点了点头。 唐风打开车门,走进公寓楼里,一楼的声控灯亮了。光明让唐风那颗紧张跳动的心脏稍稍平缓下来。他小心翼翼地迈上每一级台阶,观察着楼道里的动静。他并不知道就在不久前,韩江也曾像他一样谨慎地迈向这些楼梯。 四楼,唐风走到了四楼,他警觉地朝五楼上面望了望。五楼的楼道里,一片黑暗。他不放心,又往五楼走了几步,用力跺了一下地面。啪的一声,五楼的声控灯亮了。随着五楼的一片光明,唐风猛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五楼楼道里就隐藏了三个持枪的便衣。没等那三个便衣反应过来,唐风扭头就往楼下奔去。 那三个便衣见唐风向楼下奔去,这才反应过来,一面用对讲机向伊凡洛夫报告,一面和叶莲娜公寓内冲出的两个便衣一起朝楼下冲去。 梁媛坐在宝马跑车内,双手紧握方向盘,一直死死地盯着公寓大门,随时准备发动汽车。她听不见楼道里的动静,但当她看见唐风冲出公寓大门时,就知道一定出事了。梁媛猛踩油门,向大门冲了过去,“吱——”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宝马车不偏不倚,正停在唐风身旁。就在唐风打开车门,跳上车的同时,两颗子弹就打在了宝马车的车门上。 梁媛再踩油门,宝马车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奔出楼道的几名便衣对着宝马屁股连开数枪,但已无济于事。那几个便衣见状,随即跳上了一辆伏尔加,尾随宝马而来。 在院子中待命的一辆福特接到命令,想在小路上截住宝马。可当福特赶到时,却晚了一步,宝马已经先它一步,闯了出去。倒霉的福特却把后面尾随而来的伏尔加挡在了路上。 唐风回头看看还在鸣笛、倒车的福特和伏尔加,笑道:“想不到,你车技这么出色。” 梁媛听到唐风夸奖,兴奋道:“那是,你不要总小瞧了我,我五岁就摸方向盘,九岁就会开车了。” “哦!那你的车技一定比韩江还牛啊!”唐风半开玩笑地说道。 “呵呵,有机会我也找他比比!” 两人说话间,宝马车已经驶上了苏沃洛夫大街。后面伊凡洛夫驾驶着一辆斯柯达跟了上来,再后面,是福特和伏尔加,三辆车紧紧跟随。他们全速追赶,却赶不上梁媛驾驶的这辆宝马跑车。 但是,梁媛完全不认识路,路边的俄文标牌她也看不懂。唐风大声提示道:“你只管开,我来告诉你方向。” “可我们该往哪儿去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梁媛大声问唐风。 “我也不知道,叶莲娜不知道是和韩江跑了,还是落入了伊留金之手。现在,咱俩可真的是举目无亲,相依为命了。” “你还少说了一个成语,咱们就要走投无路了。” 梁媛说完,唐风才发现前方不知从哪儿又拐出一辆福特,拦在了他们前面。梁媛不等唐风提示,瞥见路旁有一条小路,于是猛打方向,拐进了那条小路,“但愿不是死胡同!”梁媛心中暗暗默念。她的祷告让上帝站在了她这边,宝马车从这条小路,又拐到了铸造厂大街。午夜空寂的大街上,宝马车在前,一辆斯柯达、两辆福特,还有一辆“伏尔加”紧紧跟随。 不知何时,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唐风和梁媛前方是涅瓦河上的铸造桥。唐风看看手表,又看看前方的铸造桥,“但愿现在不是开桥时间!”唐风和梁媛都在暗暗祷告。 上帝依然垂青着他们,铸造桥上一切正常,宝马车顺利地飞驰而过。列宁广场,古比雪夫大街,卡缅内岛大街,博利绍伊大街,交易所桥,他们一路飞驰,基本没受到阻挡,但是唐风和梁媛并不知道他们将要驶向何方。他们没有目标,只是漫无目的地飞驰在午夜无人的大街上。 “我们又到了冬宫大桥!”唐风惊诧道。 “可是,这次上帝不站在我们这边了。”梁媛看到,冬宫大桥又要开桥了,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桥身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从中间断开,随着机械的运动,慢慢地向两边抬起…… “往那边走!”唐风一指冬宫大桥旁的滨河路。 但是,梁媛刚拐向滨河路,就发现前面的滨河路上,突然蹿出了一辆标致车,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梁媛猛踩刹车,转而问唐风:“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唐风快速判断了形势,最后果断地说道:“从冬宫大桥上飞过去。” “什么?从冬宫大桥上飞过去!搞不好,我们会摔到河里的。”梁媛被唐风这个疯狂的想法震惊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桥身抬起的角度不高,我们还有机会。” “好吧,有你陪着我,我就疯狂一次。”说着,梁媛紧咬牙关,往后倒车,然后猛踩油门,宝马车如离弦之箭飞向已经缓缓抬起的冬宫大桥。 梁媛已经把油门踩到最大,宝马车冲上了大桥。唐风的左手握住了梁媛的右手,两人的手一起放在了方向盘上,此刻,他们要一起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冬宫大桥的桥身越抬越高,15度,20度,25度,当大桥桥身抬高到30度时,宝马车飞过了大桥北侧的桥身。车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俯冲着重重地落在南侧的桥身上。宝马车没有散架,却把车里的梁媛和唐风摔得不轻。唐风只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梁媛更是一直惊叫着,完全无法再控制汽车,还是唐风控制住了方向盘,才使车子准确地落在了桥面上。 大桥那边,只留下伊凡洛夫带着一群便衣呆呆地注视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唐风和梁媛两个人一起使劲,将宝马车拐进了冬宫附近的一条小路,但是很快,梁媛就冲唐风大喊道:“车快没油了。” 唐风看看这条黑暗的街道,说:“看来我们只能在这里下车了。” “这是哪里?”梁媛紧张地问。 “我不知道。应该是冬宫附近吧!” 说完,唐风拉着梁媛下了车。他们要尽快离开这里,也许回宾馆可以暂避一时。两人匆匆走出了那条小路。过了一条街,他们又走进了冬宫广场。巨大的广场上空无一人,空中的雪越下越大,唐风和梁媛无暇在此逗留,只想快点回到宾馆。他拉着梁媛紧走几步,可梁媛却突然停下脚步。唐风回头望去,发现梁媛站在广场上,痴痴地望着冬宫的方向。 唐风走到梁媛身边,也向冬宫望去。透过飞舞的雪花,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又一次看到了冬宫中发出的点点幽光,还是三楼。虽然他记不清昨天看见的那点幽光是在哪个房间,但是这个微微颤动的亮光,已经足以让他惊奇、不安和战栗。 “看来你昨天没有看错,冬宫里真的有幽灵!”梁媛转向唐风,盯着他痴痴地说道。 “哼,幽灵,算了吧,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唐风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个幽灵,他现在自身难保。 唐风拉着梁媛向冬宫对面的总参谋部大楼走去。建于沙俄时代的总参谋部大楼,黄白两色,呈半圆形,和冬宫合围成了冬宫广场。总参谋大楼中间由一座凯旋门相连,唐风和梁媛正想从凯旋门下通过,离开广场,可就在这时,从门那头驶进来一辆黑色的本田轿车。本田车挡在门里,拦住了唐风和梁媛的去路。本田车打开了车前的两个大灯,刺眼的灯光让唐风和梁媛一时睁不开眼睛。 本田车的大灯熄灭后,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车上跳下来一个人,那人穿着长风衣,戴着皮帽,一步步向唐风走来。 唐风拉着梁媛向后退了两步,直到那人走到近前,唐风这才认出来,来人竟是前天在冬宫不辞而别的季莫申。季莫申看见唐风,也是一副惊诧的表情,开口问道:“唐风,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会在这儿?”唐风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季莫申解释道:“我刚跟一帮朋友聚会,这才结束,正准备回家。” “哦!是这样!”唐风给梁媛介绍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彼得堡刚认识的学者季莫申,他是研究中国历史的,中文说得很好。” 然后,唐风又对季莫申介绍道:“这位是……” “我叫梁媛,是唐风的女友。”梁媛没等唐风介绍,就大方地自报家门,让唐风无可奈何。 “唐风,你还没告诉我,这么晚了,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唐风看看季莫申,暗自寻思:现在走投无路,也许面前这个季莫申能帮他一把。于是,唐风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我们正被人追。” “被人追?什么人追你们?” “我也不清楚,我才来彼得堡几天,也没得罪什么人。”唐风没有说是联邦安全局的人。 “那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季莫申问道。 “你能帮我们暂时躲藏一下吗?你住的地方安全吗?”唐风请求道。 季莫申想了想,说:“我很乐意效劳,不过,我是和另外一个朋友合住的一套公寓,你们介意吗?” 唐风略思片刻,摇头道:“最好还是没有其他人的地方。” “这个……让我再想想。”季莫申思前想后,最后提议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没有其他人,而且绝对安全。这样吧,你们去我的办公室暂避一时,如何?我的办公室就在冬宫这里,我单独一人,没有外人。” “你的办公室?冬宫现在能进去吗?” “不,我们不走冬宫大门。我们的办公区单独进出,不受冬宫门卫的检查。”季莫申介绍道。 唐风想想也只能如此了,于是对季莫申客气地说:“那我们就打扰了。” 季莫申将车停好,三个人向冬宫走去。在穿过冬宫广场时,唐风又想起了冬宫里神秘的幽光,便问季莫申:“我两次在夜里见到冬宫里闪出神秘的亮光,你以前见过吗?” “什么亮光?在哪儿?”季莫申一脸惊愕。 “在三楼!我也不能确定是哪个房间。” 季莫申抬头向风雪之中的冬宫望去,嘴里喃喃道:“没有啊!我没看见啊!” 唐风也向刚才发现幽光的地方望去,发现刚才看见的那点幽光,此刻已经不见了,正在疑惑时,季莫申在一旁说道:“可能是夜里值班的保安吧,他们有时会拿着电筒巡逻。” 唐风也只能接受这个解释,他没再说什么,跟着季莫申从一扇偏门进入了冬宫。季莫申没开灯,三个人在黑暗的楼道里穿行。不大一会儿,季莫申领着唐风和梁媛来到了位于二楼的办公室。 进入季莫申的办公室,季莫申还是没开灯。黑暗中,他对唐风和梁媛介绍道:“这里条件不好,你们将就一下,夜里就不要开灯了,以免引起别人误会。不过,好在这里就我一个人,你们把门关上,不会有外人来找你们麻烦。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个小卫生间,你们可以用。” 唐风朝四周望去,季莫申的这间办公室虽然很大,却被各种书籍和资料堆满了,所以显得反倒有些局促。他又看了一眼里面的卫生间,满意地说道:“真是太感谢你了,你这儿很好,连卫生间都有。” “还算可以吧,就是有些乱。原先还有一位老教授和我共用这间办公室,不过,前几年他退休了。博物馆要求比较高,一直没招到研究东方历史的年轻人,这里就暂时成了我的独立王国。” “这里是有些乱,不过,这才是研究学问的样子。唉,这里和展厅那边不通吗?”唐风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二楼有一扇门,可以通到展厅,白天开放,晚上是关闭的。门口有一整套的监控设施。所以,你们最好不要靠近那边。”季莫申介绍道。 “好的,我记下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季莫申看看表,道:“嗯,我是该走了,晚上办公室的门我就不锁了,白天的时候,如果我不在,你们一定要把门关紧,除了我,谁也不要让他们进来。” “我明白!”唐风送走季莫申,将门关上。看看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回想这几天在彼得堡的离奇遭遇,只得无可奈何地冲梁媛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叶莲娜的公寓内,伊留金捏着鼻子,从卫生间的浴缸内,提起了两套还散发着臭气的外衣,质问伊凡洛夫:“叶莲娜呢?韩江呢?还有唐风呢?折腾了一夜,一个也没逮到!” “还……还有一个情况,还……还没来得及向您报告。” “什么情况?” “马……卡罗夫也失踪了!”伊凡洛夫战战兢兢地报告道。 “什么?马卡罗夫也失踪了?他不是在医院吗?” “医院的人说他前天就出院了!” “妈的,那个韩江一来,他就出院了,不用问,马卡罗夫、叶莲娜和韩江都是一伙的。叶莲娜和马卡罗夫这两个叛徒,放玉插屏的地方一定是叶莲娜透露的,所以韩江才能那么轻松地越狱。我要向总部控告他们!”伊留金暴跳地怒吼着。 “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线索好像都断了。”伊凡洛夫请示道。 伊留金思考着,突然,他问道:“那个唐风呢?你对这个人怎么看?” “很奇怪,他去找叶莲娜,似乎并不知道叶莲娜他们已经跑了,同样,那天他回宿舍,说明他也不知道韩江越狱的事。我猜测他和韩江失去了联络,可奇怪的是……” “是什么?快说!” “奇怪的是,今天好像还有一个人跟他在一起。” “还有一个人?看来他们还不止三个人!”伊留金咒骂着,但他随即又问伊凡洛夫,“你们追的那个唐风,他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哪里?” “他飞过了冬宫大桥,然后就消失了。我们的人已经在冬宫附近找到了他们驾驶的红色宝马跑车,正在调查这辆车的来路。” “冬宫?”伊留金再度陷入了沉思,最后,他命令道:“加强冬宫一带的监控。他们跑不远,只要他们一露头,立即逮捕!” 伊凡洛夫领命而去,伊留金却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独自发狠道:“叶莲娜,这次你可不要怪我了,你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随后,伊留金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 一束强光打在有些生锈的钥匙孔上,马卡罗夫颤抖地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这是他儿子维克多的公寓,半年前,维克多就被人杀死在这间公寓的卫生间里。 仅仅是半年光景,这里已经积下了厚厚的灰尘。马卡罗夫向墙上摸去,他想要开灯。叶莲娜赶紧阻止他:“不要开灯。” 马卡罗夫干笑了一声,道:“开也没用,电早被停了,暖气也停了。叶莲娜,你再去看看,水和气是不是也给停了?” 叶莲娜去厨房检查了一番,天然气也被停了,只有水还没被停掉。叶莲娜翻出一块抹布,开始打扫卫生。韩江和徐仁宇也帮着叶莲娜,一起动手,几人很快将公寓清理干净。 叶莲娜特别检查了每一扇窗户,窗户上都拉着厚厚的窗帘,密不透风。做完这一切,四个人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叶莲娜点燃了刚才翻出来的一支蜡烛。 蜡烛发出的微弱亮光照在每个人脸上,给大家带来了些许暖意,但是待在这没有暖气的房间内,还是让人不禁瑟瑟发抖。大家谁也没说话,一阵沉默后,叶莲娜打破了这沉默:“明天早上我出去多买点蜡烛和食品,还要买电池。” “你现在出去还安全吗?”韩江关切地问。 叶莲娜笑道:“你放心,在彼得堡,伊留金是抓不住我的。” 韩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马卡罗夫打断了:“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块玉插屏随时有可能离开彼得堡,还有唐风……所以我们必须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马卡罗夫的话提醒了大家,韩江疑惑地问:“我一直没弄明白,那伙黑衣人是怎么盗走玉插屏的?” “伊留金做事太不谨慎。我对他说过玉插屏存放的地点要保密,他却对很多人都说了,并信誓旦旦地宣称地下室的彼得小屋固若金汤,没人能盗走玉插屏。” “可他们具体又是如何进去盗走玉插屏的呢?” 第十四章 第三个幸存者 “对于真正的高手,这有何难?你既然能从里面逃出来,他们就能从里面将东西盗走。伊留金就是对自己太自信了,殊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叶莲娜解释道。 “好吧,就算这样,那么你认为现在玉插屏会在哪里?”韩江问叶莲娜。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想玉插屏暂时还没有离开彼得堡。伊凡洛夫在电话里对我说过,伊留金已经严密检查公路、民航和铁路,以防玉插屏离开彼得堡。” “但愿如此!不过,这也就是说,我们也出不去了。”韩江道。 韩江的话让叶莲娜陷入了沉思。她在想着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脑中却如一团乱麻。就在这时,马卡罗夫忽然看见徐仁宇手中正在摆弄的一支钢笔。他痴痴地看着那支钢笔,让徐仁宇浑身不自在。徐仁宇疑惑地问马卡罗夫:“您……您干吗老是盯着这支钢笔?” 马卡罗夫回过身来,对徐仁宇道:“博士,请把你这支钢笔给我看看。” 徐仁宇将钢笔递给马卡罗夫,马卡罗夫又仔细地端详了好久,才又问道:“博士,这支钢笔是你的吗?” 徐仁宇有些尴尬地回道:“不是我的,是我前两天捡的。” 韩江这时也注意到了徐仁宇的那支钢笔。他认出来,那支钢笔正是在下水管道那间地下小屋桌上见到的那支钢笔。韩江见马卡罗夫对这支钢笔如此好奇,便问马卡罗夫:“您认识这支钢笔?” 马卡罗夫并没回答韩江,而是关切地又问徐仁宇:“捡的?你是在哪儿捡的?” “在……在下水管道里。”徐仁宇见马卡罗夫那副样子,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下水管道?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马卡罗夫紧紧逼问。 于是,韩江替徐仁宇解释道:“那天,我们从联邦安全局逃出来,就逃进了彼得堡的下水管道,在管道里,我们撞到了一个白色幽灵,还有一个地下小屋……” 马卡罗夫和叶莲娜听到韩江嘴里说出白色幽灵这个词时,都是一惊。韩江又继续说道:“我们一路追寻那个幽灵,来到了一段废弃的管道中。那里有一间建在管道中的小屋,屋内还亮着幽暗的烛光,似乎还有人在那儿居住。我们在那儿发现了简单的家具、食物、书籍,还有这支钢笔。” “真的?想不到彼得堡还有这样一个地下世界!”叶莲娜惊叹道。 “幽灵?韩江,你能给我具体描述一下你所谓的那个幽灵吗?”马卡罗夫问道。 韩江努力回忆着:“那个幽灵我只看见他浑身白色,似乎是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光线太暗,而且我只看了一眼,那个幽灵就消失了,所以我们很难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是这样,那么你认为这个所谓的幽灵,是人,还是真正的幽灵呢?”马卡罗夫问韩江。 韩江也在思虑着这个问题,没说话。徐仁宇插话道:“你们听说过冬宫幽灵的故事吗?” “冬宫幽灵?”叶莲娜似乎从未听过。 徐仁宇解释道:“我以前在彼得堡留学时,就听人说过,有人宣称夜晚在冬宫和冬宫附近见到过幽灵,当时我不相信,不过,现在我开始有些相信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冬宫幽灵存在,我所接受的教育是不相信存在幽灵的,但单从我们碰见的那个幽灵看,我真的很难判断那是人,还是幽灵。”韩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那你认为你们在下水管道中发现的小屋,会是那个幽灵的藏身之所吗?”马卡罗夫又问道。 “我无法准确判断,也许,那是一个流浪汉的小屋,也许……那个幽灵就是这个小屋的主人。”韩江推测道。 马卡罗夫又陷入了沉思,许久,他晃了晃手中的那支钢笔,对大家说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对这支钢笔这么感兴趣吗?因为我认识它曾经的主人。” “它曾经的主人?”马卡罗夫的话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是的,它曾经的主人,就是半个世纪前,我在中苏联合科考队结识的一个年轻学者。我不知道他的大名是什么,当时我们都管他叫米沙。” “什么?你是说这支钢笔的主人是和你一起参加科考队的成员?”韩江惊得目瞪口呆。 “米沙?男的,女的?这名字听上去像是个姑娘的昵称。”徐仁宇疑惑道。 “那这位米沙,后来怎么样了?”叶莲娜也是惊愕不已。 马卡罗夫缓缓地解释道:“米沙,是的!这个名字像是个姑娘的昵称,不过,他却是个大小伙儿。我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他起的这个昵称,反正当时在科考队,大家都这么称呼他,所以我就记住了这个名字。米沙……他后来……”马卡罗夫似乎陷入了回忆,许久,才又说道:“米沙,他应该永远地失踪了。当年的科考队只有我和梁云杰两个幸存者,因为……因为在那个可怕的夜晚,当我和梁云杰回到营地时,营地的人全都已经不在了,从此,他们就永远地失踪了。我在克格勃时,曾经想进一步调查这件事。我看到的绝密官方文件上,确认只有我和梁云杰两个幸存者。” “这么说来,小屋的主人很有可能是认识米沙的人,甚至是科考队的幸存者,也可能米沙……米沙他根本就没有死,他又回到了彼得堡!”韩江为自己这个惊人的推测感到震惊。 马卡罗夫听到韩江的推测时,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徐仁宇插话道:“我们还在小屋的桌上,发现了一张纸,纸上用很漂亮的书法体俄文写着这样一句话——对于上帝,我们都是聂赫留道夫;对于生活,我们都是梅什金公爵。” “对呀,我当时还要你解释给我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你还没说完,那个幽灵又出现了。”韩江又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 徐仁宇解释道:“我当时就对你说过,聂赫留道夫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名著《复活》中的主人公,他因为对妓女喀秋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良心不安的聂赫留道夫,为了忏悔,放弃了自己的贵族身份,和喀秋莎一起去寒冷的西伯利亚,以求灵魂的复活;而梅什金公爵则是另一位大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著《白痴》中的主人公,在作家生活的年代,梅什金公爵却被人认为是白痴……” “行了,你不用费这么多话,你就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韩江打断了徐仁宇的话。可就在他俩说话的时候,一旁的马卡罗夫竟浑身颤抖起来。 马卡罗夫忽然打断了韩江和徐仁宇的对话,像是在回答韩江的问题,又像是喃喃自语地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对于万能的上帝,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像《复活》中的聂赫留道夫一样,虔诚地忏悔,而对于生活,我们往往自以为聪明,其实就像《白痴》中那些嘲笑梅什金的人,以及梅什金自己,都是这样或那样的白痴。” “这么解释对吗?”叶莲娜好奇地问。 “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这就是米沙对世界、对生活的理解。”马卡罗夫回过神来,对叶莲娜说道。 “怎么……您的意思是……这句话是米沙写的?”叶莲娜惊道。 马卡罗夫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多日没有清理的白发随之垂下了一缕,耷拉在他苍老的布满皱纹的额头上。片刻沉默后,马卡罗夫重又抬起头,对几人解释道:“让我从头跟你们说吧,当年的科考队,因为是临时组建的,很多人以前并不认识。当时,我们有严格的纪律,不互相打听对方的真实姓名和身份,所以,我们在科考队互相称呼时都只称呼对方的昵称或只称呼名字,而不知道对方的姓氏;就像大家当时都管我叫伊万,所以我只知道那位年轻的学者叫米沙。按照我们俄国人的习惯,米沙应该是个昵称。直到最后米沙失踪,我也不知道米沙的真实姓名。” “您刚才说米沙是位学者,那他是研究什么的呢?”徐仁宇问道。 马卡罗夫不紧不慢地说:“听我慢慢说,当年在科考队,米沙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不太喜欢和大家交流。特别是我们这边的人,他反倒有时喜欢和中国的同行交流,他会说一口流利的中文,所以我曾好奇地向我们这边的领队打听过他。领队知道一些情况,私下告诉我,这位米沙是列宁格勒大学年轻的博士,是研究东方历史和文化的,据说他不但会说中文,还通晓很多东方民族的语言。那位领队还告诉我,本来科考队并不想要米沙,因为组织上认为米沙虽然在他的专业上很有研究,但是对他的政治倾向很不放心。” “政治倾向?”叶莲娜不解。 “你们应该知道,那个年代对这个很看重,更何况那次科考完全是在绝密状态下进行的。就我们这边而言,虽然科考队成员来自不同单位,但是科考队的每个成员,都经过了克格勃的严格审查。我想中方也差不多是这样。领队曾经对我提到过,克格勃在审查时,认为米沙政治态度不明确,迷信宗教,缺少唯物主义历史观。科考队本来选中的是米沙的一位同学,但是因为米沙的那位同学突然生了重病,无法参加科考,克格勃没办法,才点头同意让米沙来参加这次科考。” “等等,等等!”韩江突然打断了马卡罗夫的叙述。他眉头紧锁,像是在回忆什么,“列宁格勒大学?研究东方历史和文化的?米沙!我好像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我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你仔细想想,要知道,米沙这个昵称在俄国人当中叫得很多。”叶莲娜提醒韩江。 “不!不!我一定在一个重要的地方听过这个名字,让我再想想……对了,那七封绝密信件。”韩江一拍脑门,终于回忆起来。 “什么绝密信件?”叶莲娜疑惑地问。 韩江不知道该不该对叶莲娜和马卡罗夫说那七封绝密信件,但是此刻在彼得堡,除了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他还能信任谁呢?韩江犹豫片刻,这才对马卡罗夫和叶莲娜解释道:“当梁云杰死后,我们缴获了一批失窃的俄文文件。其中有一份绝密的克格勃文件,我们也不知道这份文件是怎么从你们那儿流出来的。我们翻译了这份绝密文件,发现这份绝密文件的主要内容是七封信件。通过这七封信我们知道了当年科考队组建的情况,其中在一封孟列夫写给他的老师著名汉学大师阿理克的信中,提到他和米沙在冬宫发现了一件来自西夏王朝的珍宝,还发现许多以前俄国学者的研究资料。后来,阿理克肯定了他们的发现,并向当时的政府提议要到中国去考察,这才有了日后的联合科考队。我想这里提到的米沙,就应该是您所说的那位米沙吧。” “我想应该是这样,这么说来,著名的汉学大师孟列夫很可能就是米沙的那位同学。本来是打算派他去的,但因为他突然生病,才换成了米沙。”马卡罗夫推断道。 韩江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道:“是啊,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我当初看到那七封信时,就感到奇怪,既然孟列夫发现了冬宫的玉插屏,他为什么后来没有去参加科考?原来是这样,他那场大病让他躲过一劫,否则,也就没有日后成了著名汉学大师的孟列夫了。” “那么后来呢?您怎么知道那句话就是米沙写的呢?”韩江又问道。 “在科考队,我算是和米沙走得比较近的。我曾不止一次在米沙那儿看见过这句话,在他的笔记本上,书的扉页上,他都写了这句话,像是他的座右铭一样。我曾好奇地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当时米沙笑而不答,说以后再跟我解释,但是……你们知道,米沙再也没有以后了。我后来读了一些书,多多少少算是悟出了这句话的意思。”马卡罗夫解释道。 “这样说来,韩江他们在地下见到的那个幽灵很有可能是米沙喽?”叶莲娜托着腮猜测道。 “是啊!如果那间地下小屋就是那个幽灵的栖身之所,那么很有可能我们碰到的幽灵,就是米沙。他没有死,他又回来了。”徐仁宇赞同叶莲娜的看法。 马卡罗夫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们不要过早地下结论,就我而言,我不相信米沙会死而复生。我刚才说过,克格勃文件上明确记载着最后的幸存者只有我和梁云杰两个人。即便这个记载不准确,米沙真的没有死,那么,他回到彼得堡来,以他的才学,为什么要躲在下水管道内?这完全说不通。” 一直若有所思的韩江忽然对马卡罗夫说道:“确实说不通,但是……但是我忽然想到一点。你们想想,一路追杀我们的那伙黑衣人为什么对玉插屏的情况那么了解?对当年科考队的事也了如指掌?他们要比我们知道的多得多,以至于我曾经怀疑过您,因为您是当年科考队的幸存者,特别是在梁云杰死后,您是唯一的幸存者!而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米沙,假设米沙真的没有死……” 马卡罗夫听韩江说到这里,忽地睁大了双眼,吃惊地打断韩江的话,反问道:“你是怀疑米沙没有死,他……他跟史蒂芬,还有那伙黑衣人是一伙的!” 韩江微微点了点头,又道:“甚至他可能就是幕后的黑手。除此之外,我现在还想不通为什么史蒂芬他们会了解那么多。” “不!……不!米沙,他……他不是这样的人。”马卡罗夫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韩江的推测,叶莲娜和徐仁宇也为韩江的这个惊人推测感到震惊。 房间内又陷入了沉默,马卡罗夫痛苦地低下了头。韩江看看叶莲娜,又看看徐仁宇,一时也不知所措。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卡罗夫这才抬起头来,对韩江说道:“韩,我仔细考虑了一番,虽然我不愿接受你的推测,但理智告诉我,你的推测是有道理的。” “既然这样,我看,咱们干脆到下水管道里面把那个幽灵抓出来,不就真相大白了?”叶莲娜忽然提议道。 韩江和徐仁宇面对叶莲娜的提议,全都瞪大眼看着叶莲娜。叶莲娜把眼一瞪,冲韩江嚷道:“你这样看我干吗?” “我一想到,你这么漂亮的大美人要钻进又脏又臭又潮湿的下水管道,就不寒而栗。”韩江戏谑道。 “而且还恐怖,还有可能迷路,我可再不敢去了。”徐仁宇也抱怨道。 “你们两个胆小鬼,我什么地方没去过,还会怕下水管道?”叶莲娜冲韩江嚷道。 韩江辩解说:“我并不是怕钻下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第二块玉插屏的去向,还有唐风的安全。不管那个幽灵是不是米沙,我们都可以以后再去寻找,现在我们首要任务不是这个。” 叶莲娜却道:“可我有一种预感,要想破解现在我们面临的所有难题,必须找到那个地下幽灵,也许幽灵就是破解谜题的一把钥匙。” “何以见得呢?”韩江问。 “你想,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玉插屏被他们弄到了哪里,毫无头绪,还被伊留金追捕。如果那个地下幽灵真的是米沙,那么,就像你所推测的,他有可能是史蒂芬的同伙,玉插屏说不定就是被他盗走的,找到他就等于找到了玉插屏。” “可如果米沙并不是史蒂芬的同伙呢?”韩江又问。 “如果他不是,那么作为当年的知情者,我们的敌人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也许,他躲在下水管道里,就是为了躲避那伙黑衣人的追杀。所以,与其我们现在漫无目的地东躲西藏,不如直接出击,找到那个幽灵。这样我们就掌握了主动权。这在你们中国的《孙子兵法》里面,叫釜底抽薪。”叶莲娜清晰地分析了当前的局势。 韩江不得不佩服地点点头:“你居然还懂《孙子兵法》,我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 “哼,韩江,你现在知道咱俩的差距了吧,你会的,我都会,我会的,你不会。所以,你要听我的。”叶莲娜在韩江面前摆出一副固有的傲慢神情,虽然,她的傲慢常常在韩江面前失效。 “好吧,我的少校,我听你的吩咐。”韩江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叶莲娜看看马卡罗夫,似乎是在等待马卡罗夫的意见。马卡罗夫微笑道:“叶莲娜,你的分析我很赞同,在现在这种时刻,你这招也许是最管用的,虽然需要冒一定的风险。” 叶莲娜得到了马卡罗夫的首肯,立即拔出枪来,检查了一遍弹匣,然后对韩江吩咐道:“韩,你跟我去,趁天亮前去,省得夜长梦多。” 韩江反问道:“不带博士吗?” 叶莲娜还没说话,徐仁宇倒先叫了起来:“行了,有美女相伴,你就放过我吧。我可不想再跑到那肮脏潮湿的下水管道里了。” “叶莲娜,你们带上我吧!如果那个幽灵真的是米沙,我会有办法应付他的。”马卡罗夫倒主动要求前往。 但叶莲娜见马卡罗夫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一口拒绝了马卡罗夫的要求,叫马卡罗夫好好在这儿休息。马卡罗夫拗不过叶莲娜,只得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在这儿等着。” 韩江拾起徐仁宇的那支枪,检查了一下,又将枪还给徐仁宇,道:“这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我们没回来前,你们哪儿也不要去。” 徐仁宇满口应允,可等韩江和叶莲娜离去后,徐仁宇看看这间曾经死过人的公寓,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韩江和叶莲娜冒着风雪,绕过了两条街道,才找到叶莲娜的那辆菲亚特。这是叶莲娜为了防止被伊留金发现,故意停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其实,你这个车现在很不安全,一旦被伊留金发现,那可就麻烦了。”坐上了车的韩江提醒叶莲娜。 “你放心,这是我新买的车,伊留金根本没见过,不过,伊凡洛夫倒是见过。”叶莲娜说道。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枪。是怎么来的?” “哼,你认为我搞一把枪很难吗?实话告诉你吧,是伊凡洛夫替我搞的,P96式 9mm手枪,没有枪号。”说着,叶莲娜把枪递给韩江看了看。 韩江看完后,把枪还给叶莲娜,问道:“我就纳闷了,你跟这位伊凡洛夫少校是什么关系?他似乎对你很照顾嘛!” 叶莲娜瞪了韩江一眼,道:“什么关系?呵呵,伊凡洛夫是我的一个疯狂的追求者。” “一个疯狂的追求者?听你这口气,你的追求者很多啊?”韩江笑道。 “是啊!我的追求者加一起可以有一个排了。” “真的?怪不得你总是一副傲慢的样子,原来如此啊!我祝你的追求者早日突破一个连。”韩江故意戏谑道。 叶莲娜狠狠地瞪了韩江一眼:“我在你面前傲慢吗?” 韩江故作认真地想了想:“傲慢,很傲慢。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我对你还不够温柔?哼!看来我真是白对你好了!” “唉,叶莲娜,你说我算是你这个排当中的一员吗?”韩江忽然问道。 叶莲娜扭头看看韩江,把嘴一瞥,道:“现在还不算,你还需要经受考验。” “经受考验?那好吧,就让考验来得更猛烈些吧!” 韩江的话逗得叶莲娜笑出了声,笑毕,韩江又道:“说真的,伊凡洛夫没给你透露点伊留金那边的消息吗?” “我想问他的,但他嘴还挺严,只是一个劲地问我见没见到你。” “看来这家伙不合格啊,你该把他从你那个排当中踢出去。既然要追求你,就要全身心地为你服务,不能有所保留嘛!”韩江又笑道。 两人说话间,车很快驶到了彼得保罗要塞附近,叶莲娜把车停在了一条偏僻的街道上,问韩江:“你们那天就是从这儿出来的?” “嗯,就是这儿,那个幽灵也是在这儿消失的。”韩江道。 “那好吧,咱们就从这儿进去,再检查一下装备。” 两人这次是有备而来,除了枪,还带足了电池和各种工具。韩江领着叶莲娜从彼得保罗要塞的桥上下去,很快,他们找到了那个下水管道的出口。韩江看看外面的天色,远方已经亮出一抹鱼肚白,天就要亮了,而他们,却要在这时候钻进一个黑暗的世界。 韩江凭着记忆,很快找到了上次碰到的那扇铁栅栏门,还是上次的老样子,其中一条铁栏杆中间断了一截,这是上次徐博士的杰作。韩江和叶莲娜钻过铁栅栏门,拐过一道弯,顺着那条被废弃的宽大下水管道,两人走到了下水管道尽头的地下小屋。 小屋内一片死寂,没有了幽幽的烛光。韩江拔出手枪,小心翼翼地走进这间小屋,叶莲娜也跟了进来。两只电筒发出的光线,扫遍了这间地下小屋。韩江发现小屋跟上次他们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只是书桌上的那张纸不见了……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叶莲娜问韩江。 韩江指了指书桌,道:“就是原来摆在书桌上的那张纸不见了。” “哦!看来幽灵并不想让我们知道得更多。”叶莲娜说着,向小屋另一头的那堵被打碎的矮墙走去。 叶莲娜用手电朝矮墙外面的那条狭窄管道照去,但是那条管道过于狭窄,而且还是弯曲的,电筒的光线没能照出多远。叶莲娜失望地一回头,不知何时韩江已站在她身后。叶莲娜一头正撞在韩江坚实的胸膛上,叶莲娜受惊不小,手中的电筒摔落在地,紧接着,“啊——”的一声惊叫,震得整个小屋鬼影摇曳,好生恐怖。 “你怎么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站在后面?”叶莲娜埋怨道。 韩江一把搂住叶莲娜柔软的腰身,道:“是你太胆小了。” 黑暗中,两个人面对着面,越发粗喘的气息碰撞与交融后,又回返到各自的脸庞,暖暖地泛起阵阵热意。叶莲娜感觉身体似乎像鸿毛般飘到了空中,浑身酥软燥热,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段缠绵的热吻过后,韩江轻轻地松开了叶莲娜,看着叶莲娜的眼睛,问道:“我现在算是你那个排当中的一员了吧?” “算!当然算!不过加上你,我的排就要超编了。”叶莲娜温柔地回答着,同时,伸出柔软的双臂,轻轻缠住了韩江的脖颈,又用一个热吻对韩江的问题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韩江喘着粗气对叶莲娜道:“没关系,那你就组建一个加强排吧!”说罢,他把叶莲娜搂得更紧了。 两人就在这间地下小屋里,久久地缠绵着。突然,韩江松开了叶莲娜,又拔出枪走到那堵矮墙跟前,用手电朝那条狭窄的管道照去。叶莲娜不解地问他:“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韩江收起枪,回身对叶莲娜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刚才……刚才总觉着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俩。” 叶莲娜露出可人的微笑,道:“我看你是害羞了。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是一副害羞的样子。呵呵!” 韩江拉过叶莲娜的手,含情脉脉地说道:“那是因为你太美了,每一个见过你的男人都会动心。不过,我可能算是你那个加强排里面最有理智的一个,别忘了,我们还有任务。” 叶莲娜拾起掉在地上的电筒,反问韩江:“你刚才真看见有人了吗?” “不知道,也许只是幽灵,幽灵无处不在。”韩江说罢,越过那堵矮墙,走进那条狭窄弯曲的管道,叶莲娜也弯着腰跟了进来。 韩江顺着上次走的道路,走出那条狭窄管道,来到他们最初发现幽灵的那条管道,对叶莲娜说:“这里就是那天我们发现幽灵的地方。” 叶莲娜用电筒仔细查看了这里的管道,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如果那间地下小屋就是幽灵的藏身之所,那么,幽灵从彼得保罗要塞方向的管道出去很方便。这点从地下小屋门的方向就可以看出来。可是,那个幽灵却打破了原来的墙壁,向这头走过来,显然幽灵自有它的用意。” “呵呵,你就不许幽灵待得烦闷了,随便出来走走?”韩江笑道。 “得了吧,这里出现了三条通道,我们该往哪儿走?”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了上次韩江碰到的那条体量巨大的下水管道中,韩江指了指对面的一条下水管道,说:“我们上次就是从那儿走过来的。” “也就是说,那条管道可以通到联邦安全局大楼的地下?” “是的。你再看这并列的三条管道,上次是我选择了走左侧的这条管道。”韩江指了指他们刚才走过的那条管道。 “然后你就遭遇了幽灵,看来你运气挺好。” “你什么意思?” “你看咱们今天已经走了这么远,地下小屋也找到了,可却没有见到一点幽灵的蛛丝马迹。” “你是怀疑那个幽灵的存在?” “你上次看准了吗?要知道人在极端恐惧、黑暗的条件中,常常会产生一些错觉。这个你应该知道的,不能因为发现了一个地下小屋,就说那是幽灵的藏身之处。” 韩江听了叶莲娜的话,也有些恍惚起来,难道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但他很快清醒过来:“那米沙的钢笔又怎么解释?难道你父亲看错了?” 叶莲娜无言以对,撇了撇嘴,道:“好吧,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如果找不到幽灵,咱们不但白跑一趟,还失去了目标。” 韩江指了指中间的那条管道,说:“不如这次我们就走中间这条管道吧!” 叶莲娜没再说什么,率先走进了中间这条管道,在这条宽大的管道中,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没有发现岔路。这条管道一直往前延伸,也不知要通向何方……又是一刻钟,叶莲娜和韩江脚下的管道终于拐弯了。叶莲娜先拐了过去,可叶莲娜刚一拐过去,就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尖叫。韩江暗道不好,拔出手枪,刚一拐过去,叶莲娜一头又撞上了韩江。叶莲娜紧紧搂着韩江,韩江也抱住了叶莲娜,同时,他也看到了令他惊恐的一幕——成千上万只老鼠正盘踞在这条下水管道中,有的在蠕动,有的在吱吱地叫,还有的正盯着他这个不小心闯入的不速之客。 韩江极力保持着镇静。他轻轻拍着叶莲娜,安慰道:“好了,不就是一些小老鼠吗?看把你这个王牌特工吓的。” 叶莲娜松开韩江,转过身,盯着爬满管道的老鼠,幽幽地说:“我从小就怕老鼠,特别是孤儿院里的那些可恶老鼠,常常爬到我的床上来,更别说在这儿一下子看到这么多老鼠。我在克格勃学校成绩最差的一门课,就是野外生存,因为教官逼着我们生吃老鼠,而我总是拒绝执行命令。” “老鼠,我在野外生存的时候也吃过,味道嘛,总的来说不好也不坏。唉!那你后来是怎么毕业的呢?”韩江好奇地问。 “因为我父亲帮了我的忙,他那时是校长。” “这么说来,老马是帮着你作弊喽!” “不许你这样说我父亲。” “好!好!我不说他。我感到奇怪的是,这儿怎么会有这么多老鼠?我们在管道中走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到一只老鼠,我还以为它们都冬眠了呢!原来全躲在了这儿。” “你感觉到了吗?这儿比其他地方更温暖。”叶莲娜提醒韩江。 “所以老鼠们都跑到了这儿来,但愿它们不要攻击我俩,否则……”韩江正说着呢,离他不远处的老鼠已经开始快速向他这里跑过来。叶莲娜完全怔住了。“快离开这儿!”韩江大喊一声,赶忙拉着叶莲娜向来时的管道退去。 两人在黑暗潮湿的管道内狂奔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韩江回头看看,老鼠大军并没有追上来,两人这才停下了脚步。韩江靠在潮湿的洞壁上,大口喘着粗气,喃喃自语道:“看来彼得堡的老鼠还没有阿尼玛卿雪山的兔鼠厉害。” 叶莲娜也在大口喘着粗气,她反问韩江:“看来我们得原路返回了。” 韩江点点头:“没别的办法,只能先离开这条管道。”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这条管道,在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又回到了那三条管道前。 韩江无奈地看看面前这三条管道,左侧的管道可以原路返回,中间的管道此路不通,看来只有再到右侧的这条管道里试试运气了。于是,韩江和叶莲娜又钻进了右侧的那条管道,同样没有遇见什么岔路。两人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来到了一座高大的地下大厅中。大厅四周管道四通八达,韩江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足有十多条大大小小的管道通向不同的地方。叶莲娜看得也有些晕了,她问韩江:“这是什么地方?” “像是下水管道中的一个巨大枢纽。”韩江猜测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巨大的下水管道。你说,这上面会是什么地方呢?”叶莲娜盯着头顶的巨型券顶天真地问道。韩江看看叶莲娜,忽然觉着叶莲娜这会儿已经完全不像是一位身手敏捷的王牌特工。 “也许是冬宫广场吧!呵呵。”韩江开玩笑地随口说道。 韩江说话的时候一扭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一条用红砖砌筑的下水管道中,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那条黑暗的下水管道入口。那是一个不大的入口,直径不会超过一米五。他感到那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韩江朝那个入口慢慢走了过去。叶莲娜不解地跟着他:“韩,你往哪里走?” “嘘!不要说话。”韩江回头对叶莲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韩江小心翼翼地来到那条红砖管道前。他用电筒向黑暗的管道内照了照,没有人,也没有幽灵,幽深的管道看不到尽头。韩江终于开口道:“看上去这条管道也已经废弃了,比其他管道都要干净。”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叶莲娜问。 韩江凑近叶莲娜,压低声音,在叶莲娜耳畔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刚说过,从我们进入管道里来,就一直觉着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刚才我在这条管道口,又发现了那双眼睛。” “韩!你不要再疑神疑鬼了,你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叶莲娜盯着韩江说道。 韩江又走到那条红砖管道的入口,对叶莲娜说道:“好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来吧,我的美人!” 说着,韩江一头钻进了这条红砖管道。叶莲娜无奈地摇摇头,也跟着钻了进去。 这条管道太狭窄了,韩江在前,越走越快;叶莲娜跟在后面,根本看不到前方的情形。就这样,两人鱼贯而行,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走出了这条红砖管道,来到了一条宽大的下水管道中。管道呈拱券形,中间有大量污水流过,管道两侧砌筑了供人行走的狭窄人行道。 叶莲娜终于呼吸到一点不好闻但还算新鲜的空气。她拉住韩江,问道:“你刚才走那么快干吗?” 韩江叉着腰,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条管道,说:“相信我的直觉,那个家伙就在这里。” “什么?你是说……你是说那个幽灵就在这里?”叶莲娜惊道。 韩江拔出了手枪,沿着管道旁的狭窄人行道疾步向前走去。叶莲娜也拔出手枪,跟了上去。突然,走在前面的韩江停了下来,向后退了两步。叶莲娜正赶上来,韩江一指在管道侧壁出现的一条小管道,对叶莲娜道:“这是一个窨井。” 两人举着枪,走进了这个小管道,果然,没走几步,他们来到了一个窨井的底部。韩江抬头朝窨井上面看了看,上面窨井盖的两个小孔,露出了两点亮光。韩江顺着从上面延伸下来的一排铁梯子,一点点将电筒的光线移向下面。突然,韩江的眼睛瞪大了,他伸出手臂,在铁梯子上取下了一段白色的布条。 “看到了吗?我的美人,我说过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韩江有些得意地将那块白色布条递给叶莲娜。 “这能说明什么?” “这应该就是那个幽灵匆忙间留下来的。”韩江肯定地说。 “你是说幽灵从这儿爬上去了?” 韩江收起手枪,点点头:“来吧!我们上去,这里可以出去了。” “可是上面是什么地方?不会是幽灵的老巢吧!” “哼,只要不是你们伊留金上校的地盘就行。”说着,韩江已经爬上了那排铁梯子,叶莲娜也跟着爬了上来。两人在窨井盖下停了下来。韩江试着顶起头上的窨井盖,露出脑袋朝外面看了一眼。前后都被汽车挡住了,旁边是一面墙壁,另一侧似乎是条不宽的街道。他无法判断这是什么地方。 叶莲娜也露出脑袋看了看。她也看不清外面是什么地方,但是他俩都断定,从这里上去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韩江在前,叶莲娜在后,两人一前一后从下水管道中钻了出来。 韩江和叶莲娜努力适应着外面的光亮。叶莲娜看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冬季的彼得堡,这个点天就要黑了。待两人的眼睛完全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两人这才惊奇地发现,他们面前居然是高高耸立的亚历山大柱。叶莲娜再回头看看他们钻出下水管道的地方,竟然是在总参谋部大楼中间凯旋门下面的一个窨井。 韩江和叶莲娜就像两个刚刚降临地球的外星人一样,手拉着手,走进了宏伟的冬宫广场。叶莲娜惊得目瞪口呆:“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居然从下水管道来到了冬宫广场。” “确实太不可思议了。看来我们在底下绕了个大圈,从彼得保罗要塞到这儿,绝对不需要走这么久。” “是的,在上面步行,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绝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叶莲娜肯定地道。 两人来到亚历山大柱下,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柱顶那手持十字架的天使,回忆着在地下世界的经历,难道传说中的冬宫幽灵真的存在? 偶尔经过的路人,看着这两位气质不凡,却浑身脏兮兮的男女,不知他俩是乞丐,还是遭人打劫的游客。终于有位好心的老太太上前,用半生不熟的英语问叶莲娜:“你们需要找警察吗?” 叶莲娜这才清醒过来,他们在这里太扎眼了,该早点回去。她拉上韩江,在老太太惊异的目光注视下,匆匆离开了冬宫广场。走上冬宫大桥,韩江问叶莲娜:“我们现在回去?” “对!回去,先去彼得保罗要塞那边拿我的车。” “我怎么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太对,会不会有伊留金的人在跟踪我们?”韩江小声说着,猛地回头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废话,咱们这个样子,当然太扎眼,快点离开这儿。”说着,叶莲娜已经快步走下了冬宫大桥。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就在今天凌晨,唐风和梁媛曾在这里上演了一幕断桥飞车的大戏。 韩江和叶莲娜来到了他们早上停车的那条偏僻街道。叶莲娜看见自己那辆菲亚特还停在原先的位置,便疾步走了过去。 两人上了车,叶莲娜刚要发动,却突然从路边蹿出来一个人,挡在了车前。叶莲娜定睛一看,竟是伊凡洛夫。伊凡洛夫绕到叶莲娜的车窗边,敲了敲了车窗,叶莲娜放下车窗,警惕地盯着伊凡洛夫。 伊凡洛夫趴在车窗边,看看叶莲娜,又看看韩江,叹了口气道:“你们俩果然在一起。哼,你们俩怎么这副模样?” “是伊留金派你来的?”叶莲娜并不回答伊凡洛夫的话,反倒质问他。 伊凡洛夫道:“叶莲娜,你不用紧张,就我一个人,没有别人。不过,我还是要说,你和他待在一起很危险,现在伊留金正在全城搜捕他,还有那个唐风。” “唐风,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叶莲娜关切地问。 “没把他怎么样,让这小子跑了,现在也不知他跑到了哪里。不过,伊留金虽然抓不住你们俩,但很快就会抓住他的。叶莲娜,我还是劝你早点离开韩江。你不要为了他,毁了自己的前程。”伊凡洛夫语重心长地说。 “这个不劳你操心,不过,你可以回去对伊留金说,我可以百分之百保证玉插屏不是韩江盗走的,而是那伙黑衣人,那个实力强大的神秘组织。你再告诉伊留金,让他专心对付真正的盗宝之人,不要总盯着我们。”叶莲娜厉声说道。 说完,叶莲娜猛地一发动汽车,把毫无防备地伊凡洛夫甩了下来,然后扬长而去。恼羞成怒的伊凡洛夫赶忙跳上不远处的一辆福特,追了上来。 叶莲娜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伊凡洛夫,冷笑道:“他还不是我的对手。”说着,加足马力,向前方那个就要变红灯的十字路口猛冲去,三秒,二秒,一秒,红灯亮了!菲亚特在一片鸣笛、刹车和咒骂声中闯过了十字路口,只留下在车流那边猛按喇叭的伊凡洛夫干瞪眼,却无计可施。 叶莲娜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伊凡洛夫的狼狈相,发出了两声冷笑,而韩江则回头看了看堵在车流那边的伊凡洛夫,然后冲叶莲娜笑道:“伊凡洛夫,他是不是就算出局了?” 叶莲娜大声地冲韩江回道:“是的,他已经被我踢出我的排了,现在,我的排不用超编了。”说罢,叶莲娜又在韩江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唐风和梁媛在季莫申的办公室里,度过了难熬的几个小时。当天快亮时,两人才昏昏睡去,可刚睡着没多久,唐风的手机突然响了。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被惊醒的唐风赶忙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肯定不是中国的,像是彼得堡本地的固定电话。唐风刚想去接,梁媛突然冲他大喊道:“你疯了,这电话要是伊留金,或者那伙黑衣人打来的,你一接,我们就暴露了。” 唐风闻听此言,心里猛地一颤,是啊!他们幸亏是遇到了好心的季莫申,否则到现在还无处安身呢!万一要是暴露了,不但自己玩完,还会连累季莫申。唐风僵在了那里,他将手机放在了季莫申的办公桌上,既没有去接电话,也没有按断电话,就这样,任由这熟悉的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飘扬。唐风双眼盯着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手机屏幕,此刻,他忽然觉着,这熟悉的铃声变得异常恐怖。铃声停了,但只是片刻,铃声再次响起。唐风再也受不了了,他要让这铃声停下来。他突然发狂似地扑向桌上的手机,双手剧烈地颤抖着,找到了关机键。他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他按下了关机键,铃声终于停了下来。 关上了手机,唐风在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又回到季莫申的办公桌前。梁媛见唐风脸色极其难看,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唐风摆摆手,道:“没事,这些天太紧张了,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我们前几个月被人追杀的时候,你也没这个样子啊?” “这不一样,这里是我们完全陌生的环境,而且我们在这里得不到任何支援。” “你这不是得到俄国同行的支援了吗?” “季莫申?不,就算季莫申好心帮我们,我们也不能在这儿久待,这样会连累他。三天之内,我们必须想出办法,否则就只有去中国领事馆了,但是那样,咱们的任务也就彻底完了。”唐风忧心忡忡地说。 “也不知道韩江和博士怎么样了。”梁媛担心地道。 第十五章 伟大的塔 “肯定凶多吉少,不过,他们如果能得到叶莲娜和马卡罗夫的帮助,也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是我们去叶莲娜的公寓时,伊留金的人已经在那儿了,难道韩江和博士去找叶莲娜,结果被伊留金一锅端了?” 这也正是唐风所担心的,他所谓三天之内想出的办法,也不过是想尽快找到韩江。因为唐风清楚单凭他和梁媛的力量,能自保就已经不错了,要想反败为胜,只能尽快找到韩江。可如果真出现了梁媛所说的最坏的情况,自己该怎么办呢?唐风不敢想下去。他摇着头,对梁媛道:“如果叶莲娜确实可靠,我想凭韩江和叶莲娜的功夫,伊留金的人是不会轻易抓到他的。” “但愿如此!”梁媛心中默默地祷告着。 唐风完全镇定下来,感到腹中一阵饥饿。他掀起厚重窗帘的一角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再看看表,应该早就过了上班时间,季莫申却还没来上班。不过这也不奇怪,像他们这些搞研究的学者,并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唐风想着,不经意地翻了翻季莫申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小山一样的书籍和研究资料,有俄文的、英文的、法文的,当然还有不少中文的。唐风一边翻着这些书,一边替季莫申收拾办公桌。他将书归到一类。然后,将那些研究资料和废纸归到一类,梁媛好奇地看着唐风:“你在干吗呢?” “这不是没事可做吗?看看季莫申的书。”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就是我那天在冬宫参观时认识的。他和我的专业差不多,甚至比我还专业一些。” “哦,这么说来,你们很有共同语言喽!”梁媛笑道。 唐风摇摇头:“我来彼得堡是有任务在身,所以不便对他透露我的真实身份,但我那天还是在他面前露馅儿了。” “呵呵,你就不是搞特工的料。” “是啊,我在想,等这事完了,我还是回大学里搞研究算了。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唐风抱怨道。 “我倒觉着这样的生活挺有意思,反正我是从小被我爹地和我爷爷管得太严了,一点儿自由都没有,直到我去美国留学,才终于摆脱了我爹地的控制。”梁媛无奈地说着。 唐风好奇地问道:“咱们俩在一起也这么久了,你还没详细地跟我说过你父亲和你爷爷。当然,我知道这时候提你爷爷,对你是件痛苦的事。” 梁媛摇了摇头,道:“没关系,其实,我父亲没有什么好谈的,他很爱我,也对我很严厉,但是后来我找到了对付他的诀窍。他就我一个女儿,所以一旦我和他产生分歧,我就在他面前使劲撒娇,他准没辙。” “就像这次你非要跟着我们一样?” “是的,相比之下,我爷爷虽然对我也很严,但那是和我父亲不一样的一种严厉。我父亲讲话做事都很干脆直接,常常缺少感情,所以我和我父亲生气时,常常说他是冷血动物。而爷爷则是慈祥的,他教育我,就像是位知识渊博而慈祥的老教授。在我的印象中,爷爷似乎无所不知,所以我喜欢和爷爷在一起。” “那你们家的生意呢?是像外界传说的那样,你爷爷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突然赚到了第一桶金,然后你们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后来传到你父亲手上,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吗?”唐风又问道。 梁媛摇摇头,道:“我说过我不关心我们家的生意,我也不清楚我爷爷是怎么创业的,反正当我出生的时候,我们家的生意就已经做得不小了。” 梁媛说话的时候,唐风忽然注意到了她胸前露出来的一串项链。那是一串带着项坠的项链,项坠呈心形,镀着金,煞是好看,只是式样有些老了。唐风以前也注意到梁媛佩戴过这串项链,但一直没有问过她这串项链的来历。唐风指着梁媛胸前的项链,问道:“你这么年轻时尚的女孩,怎么会带一串老式的项链?” “怎么?你认为不好看吗?”梁媛反问道。 “不,很好看,我只是感到奇怪,所以问问。” 梁媛摘下项链,啪地打开了项链上的那个项坠。唐风这次注意到原来项坠里面好像是一副照片。梁媛指着这张照片对唐风说道:“因为这串项链是我母亲留下来的。自从我母亲去世后,我就一直带着它。” 梁媛把项链递给了唐风。唐风看了看那张不是很清晰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那女子端庄高贵,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可唐风却觉着这微笑有些勉强,有些不够自然。 “这就是梁媛的母亲?”唐风胡思乱想着。他将项链还给了梁媛,又问梁媛:“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的母亲。” “因为我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对母亲的记忆很少,要不是时常看到这张相片,我对母亲的印象就更模糊了。”说着,梁媛的眼眶似乎湿润起来。 唐风看看梁媛,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就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忽然在季莫申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一份薄薄的资料。资料是影印件,看样子这份资料很有年头了。唐风怀着巨大的好奇心捧起这份资料。 这是一份沙俄时代的资料,因为年代久远,原本可能已经发黄,所以这份影印件上也不甚清晰。资料封面上的俄文单词。唐风拼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读了出来——伟……大……的……塔。 伟大的塔?唐风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伟大的塔”下面,又是一串俄文单词,唐风很快认出,这是一个俄国的人名字——阿列克谢?伊凡诺维奇?伊凡洛夫。唐风对冗长的俄国人姓名一向很感冒,他也没仔细想,便翻开了资料。资料很简短,但唐风的俄文水平很一般,所以看了半天,才大概搞明白了资料的内容。这份资料主要是介绍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1908年和1909年两次盗掘西夏黑水城的情况。这正是唐风所感兴趣的,但当他想再一次仔细阅读时,他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唐风和梁媛都紧张起来,除了季莫申,还会有其他人吗?宫殿气派的大门终于开了,但只露出窄窄的一条缝,一个瘦高的身影闪身进入门内,便将那扇门紧紧关闭。唐风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季莫申,他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位。 “这扇门有几把钥匙?”唐风一见季莫申就紧张地问。 季莫申先是一愣,但马上明白了唐风的意思。他拿出钥匙对唐风解释道:“原来一共有三把,我一把,和我一个办公室的那位老教授一把,还有一把放在安保部。后来那位老教授退休了,就把他的那把钥匙给了我。” “哦,安保部有一把?” “你尽管放心,他们一般是不会到办公区这边来检查的,那把钥匙只是存在安保部。这么多年了,可能他们的人都不知道那把钥匙在什么地方了。”季莫申解释道。 “这样就好。我忘了问你了,那天在小艾尔米塔什宫,你怎么突然不见了?” “哦,那天是因为馆长突然有重要的事要找我。我看你正全神贯注地看那个机械孔雀开屏,就没打扰你,先走了。”季莫申的解释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那个机械孔雀确实巧夺天工。”唐风赞叹道。 “对了,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了,你说你们正被人追,到底是什么人追你们?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们报警。”季莫申关切地问。 “别,千万别报警。”唐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憋了半天,才喃喃说道:“这事很复杂,如果报警就更复杂了,所以……请您相信我们,我们不是坏人。您放心,我们最多只在您这儿待三天。” “不!——不!唐风,我不是要赶你走,我只是好奇,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季莫申很大度地说道。 “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希望有那么一天。你们一定都饿了吧,我给你们带了一些吃的。”季莫申说完,唐风这才注意到季莫申给他们带了很多快餐。 虽然唐风和梁媛都不是很喜欢吃这些西式的快餐,但如今落难之际,能有这个吃就不错了。就在二人吃饭之时,季莫申瞥见了桌上的那份资料。他拿起资料,疑惑地翻了翻。 “我待着无聊,就随便翻了翻。”唐风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看来你确实对西夏很感兴趣。怎么样,这份资料看得懂吗?”季莫申问。 “大概看明白了,资料上主要记载的是科兹洛夫发现黑水城的经过,不过,我的俄文水平实在不怎么样,所以上面还有很多地方没弄明白。” “那好吧,我就来给你说说这份资料,也就是这上面说的那个‘伟大的塔’。”季莫申缓缓地说道。 唐风和梁媛聚拢过来,都好奇地看着季莫申手中的这份资料。季莫申指着封面上的那个名字——阿列克谢?伊凡诺维奇?伊凡洛夫,介绍道:“这份资料虽然很简短,却很重要。这个人就是资料的作者。唐风,这个俄国名字你可能不熟悉,不过,提到他的中文名字,你一定听说过。这个人就是我国著名的汉学家、东方学家,也是西夏学的开山鼻祖伊凤阁。” “伊凤阁!怪不得我刚才看那个俄国名字就感到有些熟悉,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伊凤阁!”唐风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但是刚才竟一时没有把那个冗长的俄国名字和伊凤阁的大名联系起来。 “是的,因为在西夏学界,乃至整个东方学界,伊凤阁的大名无人不知,大家却都忘了他原来的俄国名字。伊凤阁1901年毕业于圣彼得堡大学东方语言系汉满语专业。他天资聪慧,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是个天才。他对东方的历史、语言和文化有着巨大的天赋。1909年的一天,伊凤阁在地理学会的房间内打开了一大包科兹洛夫从黑水城带回来的西夏文献。在这些杂乱的文献中,伊凤阁发现了一种完全没有见过的文字,这个文字就是西夏文。伊凤阁这才明白,原来科兹洛夫前后两次用骆驼运回来的,竟然是八百多年前那个遥远王朝的历史。从此,一段尘封多年的历史被慢慢揭开,一门全新的学问——西夏学诞生了。” 季莫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而这份简短的资料,就是伊凤阁根据科兹洛夫所叙述的经历,以及探险队拍摄的照片所编写的一份资料汇报。你们知道科兹洛夫当年去中国探险的目的是什么吗?要知道当年他可不知道自己的中国之行会有那么惊世的发现。” “目的?我只知道当时有很多探险家出于各种目的,跑到中国西部去探险,比如英国的斯坦因、法国的伯希和等。”唐风没说话,梁媛倒抢先说道。 “是的,那个年代有很多探险家去中国西部探险,不过,科兹洛夫去中国,仅仅是为了一个传说。” “一个传说?”唐风和梁媛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玉插屏的传说。 当然,科兹洛夫当年是不会知道玉插屏的,因为当时连很多学者都没听说过西夏这个王朝。西夏的历史,早已结束,西夏的文字,也已失传。这是一个完全被历史所掩埋的王朝,甚至连科兹洛夫自己都不知道他当年挖出的是什么。 季莫申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一个传说。19世纪末,俄国著名的旅行家波塔宁在他的一本传记中记载了他在中国西北某地听来的传说,说是在沙漠中,有一座城市,那座城市藏有许多宝藏。于是,科兹洛夫为了验证这个传说,便在得到地理学会的资助后,来到了中国。” “当年科兹洛夫为了一个缥缈的传说,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而今,自己也为了那个关于瀚海宓城的传说,置身险地。”唐风忽然觉着他和韩江,与百年前的科兹洛夫竟有着共同的目标,但是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愚蠢的想法,“当年科兹洛夫是为了来中国盗宝,而我们不是。不过,波塔宁听来的那个传说,会不会指的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瀚海宓城?而科兹洛夫只是撞大运,让他撞上了黑水城,而黑水城并没有什么传说中的珍宝,只有数以万计的西夏文献,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就在唐风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季莫申又开始介绍科兹洛夫的探险旅程了:“科兹洛夫大约在1908年4月到达了巴丹吉林沙漠深处,但他找不到那座传说中的城市。他一次次邀请当地人当向导,但都被当地的土尔扈特蒙古人拒绝了。最后,科兹洛夫带着重礼,拜会了统辖这里的蒙古王爷达西。达西王爷被科兹洛夫的礼物打动了,便派了两个熟悉地形的当地向导,带领科兹洛夫的探险队去沙漠中寻找那座消失的城市。于是,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科兹洛夫来到了沙漠中的黑水城。科兹洛夫后来曾回忆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欣喜若狂的心情……’” 唐风和梁媛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科兹洛夫来到黑水城欣喜若狂的一幕。 季莫申继续说道:“接下来,科兹洛夫在黑水城城内的街道和房屋遗址,发掘出了十来箱佛经,以及当时人们的日常生活品。科兹洛夫显然对这点成果并不满意,因为这里没有发现传说中的宝藏。于是,科兹洛夫将已发现的十箱文物,派人运回了彼得堡,自己则带领探险队继续向四川进发。他相信从内蒙古,经宁夏,经甘肃和青海这一路一定能有更重要的发现。但是,当他到达青海时,突然接到了皇家地理学会的信,信中要求他立即返回黑水城,做更深入的挖掘。” “这是为什么呢?”梁媛好奇地问。 没等季莫申开口,唐风倒给梁媛解释起来:“因为那十箱文物运到彼得堡,地理学会的专家们,竟无人认识上面那些奇怪的西夏文字。他们感到科兹洛夫挖到的东西非同一般,黑水城一定还会有更重要的发现。于是,地理学会要求科兹洛夫放弃去四川的打算,回到黑水城全力挖掘。” “对!唐风你说的很对,就是这样。科兹洛夫当时也是兴奋异常,接到信后,仅用了九天时间,就从青海赶回了黑水城。这是1909年的6月,这次科兹洛夫在城里的挖掘收获不大,于是他将挖掘的重点移向了城外的一些佛塔。其中一座大佛塔位于城西四百米的干河床上,气势宏伟,在所有的塔中,鹤立鸡群,格外醒目。这座塔便成了科兹洛夫首先挖掘的目标。当他打开这座塔时,科兹洛夫被震惊了,因为这座大佛塔中堆满了各式佛像和用西夏文、汉文、梵文书写的各种经卷。” “这就是那座‘伟大的塔’?”梁媛问。 “是的,这就是被科兹洛夫誉为‘伟大的塔’的那座大佛塔。你们看这上面的照片。”说着,季莫申指着资料上的一幅不甚清晰的照片给唐风和梁媛看。 唐风和梁媛看见在那张照片中,是被科兹洛夫用野蛮方式打开的那座大佛塔。佛塔中,堆满了各种经卷和佛像。季莫申指着照片说道:“这次发现,不但数量上远远超过上次,而且质量也不可同日而语。科兹洛夫上次发现的文物大多是民间使用的物品。而这次发现大多是贵族使用的物品,特别是这座大佛塔,甚至出现了多件皇家之物。许多后来被西夏学学者奉为经典的文献,都出自这里,比如你看到的那份西夏地理学著作《圣立义海》,还有著名的西夏文汉文字典《番汉合时掌中珠》等。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因为这座塔的发现,才有了后来的西夏学。” “这么说来,这还真是一座‘伟大的塔’!”梁媛惊叹着。 唐风却低头不语。季莫申说的东西,他以前大部分都知道,所以他并不怎么感兴趣。他随意地翻着那薄薄的几页俄文资料,突然,他指着资料上的一幅佛像特写照片,问季莫申:“这尊佛像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当然见过,前几天你还在这儿见过。”季莫申的话,让唐风又想起了几天前在冬宫那间中国馆里,看到的那尊佛像。 唐风又问道:“可我在你们这儿见到的那尊佛像,只是一尊头像,而在这张照片上,这尊佛像还有完整的身体,看照片上是盘腿打坐的样子。难道这尊佛像的身体没了?” 季莫申看上去并不急着回答唐风的问题,他让唐风再仔细看看照片上的那尊佛像。唐风又一次仔细观看照片上的佛像。照片上的佛像,头像还是那尊头像,可是却有着完整的身体。那是一个女性化的身体。这不奇怪,在佛教雕像中,特别是藏传佛教中,许多佛教造像都是女性形象,或是雌雄合体,既有女性的特征,又有男性的特征,但是,这张照片上的佛像,完完全全是女性的模样,只是……只是,唐风忽然注意到,这尊佛像的身体似乎伤痕累累,身上满是裂痕。看到这里,唐风反问季莫申:“这佛像的身体看上去似乎就要开裂了?” 季莫申笑道:“你观察得很仔细,不过,不是就要开裂了,而是在拍这张照片时,就已经开裂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科兹洛夫打开大佛塔时损坏的,还是因为当年制作佛像的材料有问题,再加上年代久远。反正,拍这张照片时,这尊佛像的身体部分就已经开裂了。这尊佛像在大佛塔中,异常高大,是所有佛像中最大的一尊,并且,它在佛塔中的位置也是位于最中间的,说明这尊佛像是非常重要的。” “是的,我看到了,这尊佛像位于大佛塔的中央靠后的位置。这在中国古代的传统中,是尊者的位置,而其他佛像均围绕着它,说明这尊佛像地位尊贵。”唐风肯定了季莫申的看法。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这尊佛像里包裹着一具尸骨!”季莫申不等唐风开口,就直接说出答案。 “佛像里的尸骨!”梁媛惊得目瞪口呆,倒是唐风还有几分镇定。 “科兹洛夫发现这尊佛像时,佛像的身体已经开裂,头像上也有一道裂口。科兹洛夫从开裂的佛像残件中发现了尸骨。他当时惊恐无比,只得匆匆将这些尸骨分开包裹好,送到彼得堡,让专家检验。专家检验后,断定这副骨架是一位三十岁左右,或年龄更大一些的女性,属西藏—阿利安—蒙古人种。另外,在这尊佛像附近发现的佛经和其他一些文献上,均出现了皇太后没藏氏的印章。于是,有学者认为这具尸骨是元昊的最后一位皇后,也是西夏第二位皇帝谅祚的母亲没藏氏。” “什么?你是说这尊尸骨是没藏皇后?”唐风也被惊得目瞪口呆了。 季莫申点了点头。“可……可没藏氏的陵墓应该在贺兰山下的西夏王陵里啊,怎么会跑到黑水城的塔中?”唐风还是无法相信。 “不要忘了,在中国古代可是有许多墓塔的,而且有将死者尸体经过处理封存,做成佛像的例子。”季莫申提醒唐风。 “不错,在中国古代,许多得道高僧死后,被葬在塔下或塔里面,也有一些得道高僧圆寂后,被人做成类似木乃伊的干尸,再制成佛像,放入塔中。可那都是和尚,一般中国人还是信奉入土为安的土葬。”唐风反驳道。 季莫申却笑了:“唐风,你不要忘了没藏氏是党项人,不是汉人,所以入土为安的概念在党项人脑中应该不是很强。这点从出土的党项人墓葬可以看出。许多党项人都是采取火化的形式,而不是土葬;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没藏氏一生笃信佛教,至今屹立在宁夏银川市内的承天寺塔就是她的杰作,并且没藏氏还出过家。正是在寺院中,她生下了西夏的第二代皇帝谅祚。” 唐风不得不甘拜下风了,他没想到这个俄国年轻学者竟是如此了解中国。中国的历史、文化、民族,他简直了如指掌。正如季莫申所说,没藏氏出过家,并在寺院中生下了未来的皇帝谅祚。不知怎的,这时唐风眼前又浮现了七色锦海边大喇嘛的模样。 唐风无奈地摇摇头,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知道得太全面了,不过我还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推断。” 季莫申顿了一下,又说道:“另外,还有一点也不能忽略,虽然我们现在掌握的西夏史料很少,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没藏氏和她哥哥没藏讹庞,在西夏掌权十余年。最后小皇帝长大了,对没藏家族独掌朝纲很不满。于是,谅祚发动政变,解除了没藏家族的权力。你想想,被解除权力的没藏家族会有什么下场?如果我没记错,没藏家族失势的时候,没藏皇太后应该还活着。那么你想想,她的亲生儿子,西夏的皇帝谅祚会怎么处理他的母亲?” “让她的母亲再回到寺庙中,并且是被发配到遥远的黑水城?”唐风颤巍巍地说出了他认为最有可能的结局。 “是的,唐风,你很聪明,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样既限制了没藏家族的权力,同时也不至于背上‘不孝’的罪名。基于以上的判断,所以,我认为这尊佛像中的尸骨就是西夏开国皇帝元昊的皇后没藏氏。”季莫申肯定地说道。 “那么,这么重要的骨架现在在哪儿呢?”唐风问道。 季莫申摊开双手,说道:“很遗憾,这副骨架后来丢失了,但是这不能怪我们,要怪只能怪希特勒,怪德国法西斯。你应该知道,在伟大的卫国战争中,这座城市被德国人围了近三年。这里的每条街道几乎都发生过战斗。炮击和轰炸让这座城市几乎成为废墟。正是在这场可怕的战争中,那副骨架神秘失踪了。这也成了我们这些学者的遗憾。不过,奇怪的是,“二战”结束后,有人又在冬宫的库房里找到了这尊头像。” “只剩下这尊头像?”梁媛问道。 “嗯,其他部分的骨架怎么也找不到了。这尊头像科兹洛夫带回来时,上面也出现了一道裂痕,但是没有像身体部分完全裂开。后来为了研究的需要,头像也被打开了,里面果然是一个女性的头骨。但奇怪的是,当人们重新发现这尊头像时,这尊头像竟是完好的。” “可能是被人修补过,只是……只是那头骨还在里面吗?”唐风问道。 “不知道,我至今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头像是谁修补的?里面还有没有那个头骨?” 唐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梁媛却忽然感叹道:“如果冬宫的这尊头像里面还有没藏皇后的头骨,那岂不是她的灵魂一直要在这异国他乡游荡?唉!苦命的女人啊!” “灵魂?你是说幽灵吧!”季莫申笑道。 季莫申说出幽灵二字的时候,唐风和梁媛不觉浑身一颤。他俩马上想到了晚上在冬宫内闪动的幽光。难道那就是没藏皇后的幽灵?唐风想再问问季莫申,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唐风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了。季莫申也没吃饭,于是,三人一起将剩下的那些快餐一扫而光。季莫申又出去买了些吃的,留给唐风,然后又跟唐风闲聊了几句,天便黑了。 季莫申起身要走,唐风却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季莫申关切地问:“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不过……”唐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过我还是担心这里会有别人进来,特别是你今天跟我讲了没藏皇后的故事。” “你是担心幽灵进来吧?呵呵!”季莫申笑道。 “不!我也说不好!” “行了,唐风,你不用担心,晚上就待在这儿,哪里也不要去,不会有其他人进来的。”季莫申说到这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很快从自己那串钥匙上卸下一把钥匙,递给唐风,“这是那位老教授退休后,留给我的那把钥匙。虽然你们用不上这个,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留给你一把。” 唐风接过钥匙,季莫申再次叮嘱道:“切记晚上不要出去,特别是不要走到通往冬宫的那道大门边。那里有警报装置,晚间一有人触碰那道门,警报就会响,切记!” 季莫申一阵叮嘱后,离开了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唐风和梁媛。两人互相望望,不知道这个漫长的冬夜将怎样度过。 寒冷的冬季,彼得堡的白天变得短暂而奢侈。季莫申走后,天很快就黑了。唐风和梁媛无所事事,两人靠在沙发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梁媛梦见了她的母亲,母亲的音容相貌再次清晰起来。睡梦中,她和母亲一直互相默默注视着……直到她被一个声响惊醒了。黑暗中,梁媛侧耳倾听,四周一片安静,没有什么声音,但胆小的她还是唤醒了身旁的唐风:“我刚才好像听到一个声音。” “什么声音?”唐风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在外面。” 唐风借着窗外射进的微弱光线看了看表,正是凌晨时分。他侧耳听了听外面,门外一片死寂,没有什么动静。“没听到什么声音啊?”唐风反问梁媛。 “我刚才睡得好好的,就被那个声音惊醒了,真的!”梁媛很认真地说着。 “也许是你梦中听到的声音吧!”唐风笑道。 梁媛又仔细听了听,外面确实没有什么声音。“难道真的是我梦中听到的声音?”梁媛自己也开始动摇了。 “行了,不要疑神疑鬼了!”唐风劝解道。 梁媛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又像是在听外面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梁媛又突然问唐风:“你相信季莫申今天对我们说的话吗?” “什么话?伟大的塔?” “不!我指的是没藏皇后的幽灵!”梁媛一本正经地说道。 “别开玩笑了,就算那个被封在佛像中的女人是没藏皇后,也不可能有幽灵啊。”唐风对梁媛的胡乱猜测嗤之以鼻。 “你不要不相信,我以前听老人们说过,人死后,如果不能按照生前的意愿下葬,就会变成孤魂野鬼,游荡在人间,就是我们所说的鬼魂。西方人管这个叫幽灵。” “想不到你年纪不大,还挺迷信。这都是谁跟你说的?如果是这样,那世上的孤魂野鬼也太多了。” “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没藏皇后本来在塔里面待得好好的,结果被科兹洛夫带到了这么遥远的彼得堡,而且现在身体还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头骨,多可怜啊!你说她能善罢甘休吗?”梁媛越说越起劲。 “你真是为死人操心啊!既然你对这个问题这么感兴趣,那我就跟你说说我的分析。首先,那具尸骨是不是没藏皇后的,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你想想没藏皇后贵为一国之母,怎么会草草收藏于黑水城的塔中?你要知道,黑水城是西夏的边防重镇,就是在当时党项人看来,也是极荒凉遥远的不毛之地。” “这些季莫申不是都解释了吗?” “那只是他和几个外国学者的个人观点,并不能说明什么。严格地说,那只能是他们的推测,缺少证据佐证。这些老外有时治学态度挺严谨,有时又特别富有想象力,竟能将塔里的骨架和没藏皇后联系起来。就算谅祚解除了没藏家的权力,将他母亲没藏皇太后送进了寺庙,也应该是兴庆府的寺庙内。这样既便于控制,又可以少担不孝的骂名。所以从逻辑上讲,季莫申他们的推测解释并不那么合理。还有,贺兰山下的西夏王陵至今还屹立在那儿,这说明虽然党项人不像汉人那样讲究土葬,但党项高级贵族是实行土葬的。所以没藏氏作为元昊的皇后,身份高贵,没有理由被做成佛像,放在塔中。” “那你说佛像中的女人是谁?” “我不知道,这确实很奇怪,佛像中的女人,一个奇怪的女人。不过,你放心,不管佛像中的女人是不是没藏皇后,她都不会变成什么幽灵。中国馆里的那尊佛头像里面,也不一定还有那女人的头骨。季莫申不是说了吗,当年检测这具骨架时,把头像也给打开了,可是后来这尊佛像又被人修补过。我想应该是在“二战”后,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修补的。修补时,头骨应该和骨架一起已经失踪了,不大可能再把头骨放到修补好的佛头中。” “但愿如此,不过,我还是觉着冬宫里面飘荡着幽灵,不是没藏皇后,也可能是沙皇的……你听,刚才我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梁媛突然惊恐地说道。 一个奇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唐风的心脏猛地被揪紧了。这声音不大,唐风和梁媛互相看了看,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好像就在走廊上。”梁媛小声说道。唐风还在侧耳倾听,可是那声音很快又消失了,门外恢复了平静。 唐风和梁媛在黑暗中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那个奇怪的声音却再没响起。“不行,我要出去看看。”梁媛突然提议道。 “不!我们决不能离开这里。”唐风告诫梁媛。 “我在这里已经待得憋死了。咱们来彼得堡又不是来避难的,我们应该出去看看,最起码也可以透透气。” “不行!万一……”唐风话没说完,梁媛一把挣脱唐风,已经打开了门。唐风见拦不住梁媛,慌忙起身去季莫申的办公桌上找手电筒。他记得白天看到季莫申这儿有个不大的手电筒。慌乱中,唐风打开了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资料,还有一个手电筒。唐风不知道这个手电筒是不是白天见到的那个,也不知道这手电筒里有没有电池。他抓起抽屉里的手电筒,试了一下,手电筒有电,可等他再往门口望去时,梁媛已经不见了。 唐风冲出了房门,外面宽大的走廊上空无一人。“这么一会儿,梁媛跑到了哪里?”唐风狐疑地走到了走廊尽头,一转弯,又是一条宽大的走廊。唐风颤抖着打开了手电,向这条走廊照去,光柱在走廊里摇曳。唐风发现走廊两边是一扇扇大门,走廊的尽头还是一扇大门。唐风轻轻推着走廊边的一扇扇大门,他生怕梁媛跑到了这些门里面,但这些大门都纹丝不动。他不敢喊梁媛的名字,甚至不敢出声。唐风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到了这条大走廊的尽头,这里又是一扇门,一扇高大而奢华的大门。 唐风用手电筒向这扇大门照去,这扇门上雕刻着精美的纹饰,甚至有些地方还贴着金,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唐风不知道这扇大门通向哪里。他用手推了推这扇精美的门,出乎他的意料,这扇看似沉重的大门,竟然轻轻一推就开了。唐风推开一道缝,闪身钻进了大门内。 黑暗中,唐风感到大门内是个很大的空间。他用手电向门内照去,偌大的屋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画架。唐风走近一排画架,他惊奇地发现画架上挂的竟然是西班牙大画家戈雅的名作《安东尼娅?萨拉特肖像》。唐风赶忙又向其他画架看去,一幅幅全是世界经典绘画。这是哪里?唐风暗自思忖,突然,他猛地瞪大了双眼,失声道:“难道我进入了冬宫?”唐风向四周看去,他终于确认自己竟然真的置身于冬宫之中,而且是夜晚空无一人的冬宫之中。 唐风想起季莫申曾对他说过,二楼走廊上有一扇门可以通向冬宫的展厅,难道就是自己刚才推开的那扇门?但唐风清楚地记得季莫申明明说过,那扇门晚上是锁上的,而且他特别叮嘱不要靠近这扇门,这里晚上是有警报装置的,可是……可是自己竟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冬宫,太不可思议了。 唐风走回那扇精美的大门,又用手电筒照了照那扇门。这次他清楚地看到那扇门旁安装有两个警报装置,但是自己进来,警报装置却没响?唐风疑惑地又向这间展厅顶上照去。大厅顶上,金碧辉煌,雕刻着神话中的人物。柱子顶部贴着金,天花板上绘有大幅油画,但是唐风没看到一般博物馆里常见的监控摄像头。“也许是为了保护古建筑吧!”唐风这样想着,向那扇精美的大门退去。他想赶紧回去,也许梁媛已经回去了。自己误闯进冬宫,已是大错,不能再继续往前走下去,但是唐风忽然感觉自己的脚似乎不听使唤了,他又在大门前站住,又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一个神秘的力量推动着他走出了这间展厅,也许是自己不能抵挡一个人独自欣赏这么多艺术品的诱惑,也或许是…… 唐风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他又走进了一间展厅,唐风驻足欣赏这间展厅内的绘画作品,达?芬奇、提香……突然,唐风在转到另一个画架时,和一个黑影撞了个满怀,唐风手中的手电筒也摔落在地板上,这是谁?幽灵?自己撞到了幽灵?不!不是幽灵,因为唐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梁媛的味道。 那个黑影也认出了面前的唐风,娇嗔道:“你撞疼我了!” “梁媛,是你吗?”唐风一把抱住了梁媛柔软的身体,感受着她的呼吸。 两人在黑暗中就这样一直相拥着,过了好一会儿,梁媛才轻轻地说道:“当然是我。除了我,这里还能有谁?” 唐风松开梁媛,道:“你把我吓死了,我……我还以为是……” “呵呵,你把我当成没藏皇后的幽灵了!”梁媛咯咯地笑道。 “小点声,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被……”唐风没有再说下去。 梁媛此刻倒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对唐风解释道:“我跑出来时,又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我判断那个声音是从那条大走廊发出的。于是,我来到那条大走廊,但我赶到时,那个声音又不见了。我壮着胆子在大走廊上走了一段,想回去找你,但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我,推动着我,走到了大走廊尽头。然后我轻轻地推开了那道门,就进到了这里。” “神秘的力量?”唐风想起刚才自己也是被一种奇怪的力量推动,才来到了这里。唐风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他定了定神,捡起掉在地板上的手电筒,反问梁媛:“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我想我们现在应该进入了冬宫里面。”梁媛看看四周猜测道。 “是的,我们进入了冬宫的展厅,而且警报装置居然没有报警,这太奇怪了。季莫申明明说过这扇门晚上是锁着的,还有警报装置,可我们竟这么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是很奇怪,不过我觉得这样倒挺有意思。” “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干吗回去?反正我们已经进来了,这里就我们俩,多好啊,我还没参观过呢,不如我们就来个夜游冬宫。” “你疯了,我们在这里随时可能触动警报装置。” “反正我不回去,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吧!”梁媛这会儿竟变得如此胆大。 唐风无奈地摇摇头,只得跟着梁媛继续向前走去,两人穿过了一间又一间展厅,孔雀石厅,陆军元帅厅,彼得觐见厅,纹章厅。两人走上了三楼,这里还是一间又一间的展厅,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上楼梯时,唐风看见了楼梯上的两个警报装置,但是警报装置仍然没有响。唐风满腹狐疑地和梁媛徜徉在三楼的一间间展厅里,他们早把什么幽灵的传说抛到了脑后。 “咦?我们怎么走到了这里?”唐风小声地疑惑道。 “怎么了?” “这是中国馆。” “中国馆,里面有西夏的文物?”梁媛好奇地问。 “嗯,我上次来参观时,看见这里展出有几件科兹洛夫从黑水城带来的西夏文物,其中就包括季莫申说的那件佛头像。” “哦!没藏皇后的头骨?” 唐风还没回答,梁媛却已经步入了中国馆。中国馆内一片漆黑。梁媛不知不觉已经置身于展厅的中央。她环视四周,什么也看不见。突然,一道强光射了进来,梁媛转身望去,是唐风手中的手电筒。她小声催促道:“你快点啊!让我看看那件佛头。” 唐风走到梁媛身边,用手电筒照了照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展柜,里面是几幅山水画。虽然唐风曾来过这里,但在黑暗中也辨不清方向。他拉着梁媛,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沿着展柜向前挪去…… 唐风紧紧攥着手中的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柱投射到展柜里,他看见了一件件来自中国的文物。突然,他看见了那件出自黑水城的佛经,还有那本已经残缺不全的《圣立义海》。唐风小声对梁媛介绍道:“那几件西夏文物就在这儿……”可是当电筒光柱继续向前射去时,唐风瞬间惊呆了,因为——因为他震惊地发现,原来摆放在这间展柜中央的那尊卢舍那佛头像,竟然不见了。 “唐风,你……你怎么了?”梁媛问道。 唐风怔怔地盯着那展柜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那尊佛像……佛像不见了。” “什么?哪尊佛像?没藏皇后的那尊?”梁媛焦急地问。 “是的,我前几天还看见那尊佛像就摆放在这里,就是这个位置。”唐风指着展柜里空出来的位置,对梁媛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梁媛吃惊地看看唐风,又看看展柜。 “千真万确,难道被人盗走了?”唐风狐疑着仔细查看了一遍展柜,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忽然觉着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天旋地转。“这是怎么了?”唐风扶着展柜,大口喘着粗气。 梁媛却怔怔地站在展柜前,嘴里痴痴地冒出一些令唐风惊诧的话语:“也许冬宫真的有幽灵存在,而且就是没藏皇后的幽灵。她每天晚上从展柜中幻化而出,如孤魂野鬼,飘荡在这空荡宫殿内,寻找着自己已经丢失的身体,可是她却怎么也寻不到自己的身体,她已经在这儿绝望迷惘了近百年……” 唐风扭头吃惊地看着梁媛,她这是怎么了?就在唐风狐疑之时,在中国馆的门外,“刷!”——一个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唐风吓得当即瘫软在地。他那一直紧绷的神经此刻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他大口喘着粗气,绝望地又向门口看去。此刻,门口似乎恢复了正常,漆黑一片。一直盯着展柜的梁媛看见唐风这副模样,惊道:“你怎么了?” “我看见了幽灵!”唐风颤抖着说。 “哈哈,你不是不相信有幽灵存在吗?这会儿怎么怕成这样?” “它真的存在!你看……” 唐风话音刚落,梁媛朝门外看去,那个白影再次闪过,同时,还有一道亮光伴随着那个白影。亮光刺眼夺目,让唐风和梁媛无法看清那个幽灵的模样。见此情景,刚才还镇定自若的梁媛哇地一声,扑进了唐风怀里。两人紧紧地抱着,谁也不敢再向门外看……过了好一会儿,唐风才壮着胆子,抬起头又朝门外望去。此时门外恢复了平静,唐风小声对梁媛说道:“看来没藏皇后的幽灵真的晚上在冬宫里游荡。你还记得前两天晚上我们看见冬宫里的幽光吗?” “是啊!我记得当时我们看见的那团幽光就是在三楼。”梁媛颤抖地说着,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你刚才看清那个幽灵了吗?是没藏皇后吗?” “我哪儿敢看?那道光太刺眼,根本看不清幽灵的模样,不过,我隐约看见那个幽灵身上是一件白袍。” “白袍?你不是对我说过,党项人就崇尚白色,喜欢穿白袍?” “我是说过,可……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唐风说完,颤巍巍地扶着梁媛站了起来。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又望了望漆黑的门外,门外到底有什么?是一片黑暗,还是幽灵的世界? 唐风和梁媛壮着胆子,走出了中国馆。门外不是幽灵的世界,还是一间宽大的展厅,依旧一片漆黑。两人不敢多做停留,唐风拉着梁媛向前走去。他记得前面有个楼梯可以下到二楼。 唐风和梁媛快步穿行在一间又一间展厅,可是唐风记忆中的那条楼梯却迟迟没有出现。唐风心中越是着急,脚下的步伐越发凌乱。 “我们怎么又回到了中国馆?”梁媛突然惊道。 唐风停下凌乱的脚步,看看四周,是的,他们竟然又走回了中国馆。“难道我们迷路了?”唐风喃喃自语,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那个白色的幽灵又出现了。伴随着一道亮光,那个白色的幽灵缓缓在中国馆门外滑过。唐风和梁媛瞪大了眼睛,目睹此景,两人彻底崩溃了。唐风一把拉住梁媛,不顾一切地冲出了中国馆,那个白色的幽灵也跟了上来。“幽灵跟上来了!”梁媛惊恐地叫喊着。唐风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他拉着梁媛没命地向前狂奔。他也不知是从哪道楼梯下来的,他感觉自己就要失去知觉了,只有……左手,左手还有知觉,因为他的左手紧紧拉着梁媛冰凉的右手。 下到二楼,是一条大走廊,走廊两边墙上挂着许多画像。唐风依旧拉着梁媛向前狂奔。唐风看看墙上的画像,他已经无法辨别那是什么画像,似乎是一些人物的肖像,又似乎……此刻,在他眼里,那些画像都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凶神恶煞,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和梁媛。 没完没了的走廊,没完没了的宫殿,手电筒也不知丢在了哪里,不知道幽灵是不是还在后面紧紧跟随,唐风已经完全辨不清方向,只知道梁媛还没有丢。当两人穿过一间宏大的宫殿时,突然宫殿内警铃大作。唐风心里又是猛的一沉,完了,警报响了,不知道是自己触到了警报,还是那个幽灵。 又是一间宏大的展厅,唐风拉着梁媛快步走到了这间展厅的尽头,可是这里却被一扇巨大的门挡住了去路。“难道没路可走了?”唐风喃喃道。 “这就是我们进的那扇门!”梁媛的话惊醒了唐风。是的,这扇精美的大门,就是他们进来的那扇大门。刺耳的警报还在响着,冬宫内的很多展厅都亮起了灯。一楼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唐风只觉浑身无力,双腿发软,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因为……因为他感到那个白色幽灵……幽灵跟了上来! 唐风不顾一切,用尽全力,推开了面前的大门。他和梁媛又回到了大走廊里。两人快速来到了季莫申办公室的门口。唐风使劲一推,可办公室的大门竟纹丝不动。唐风心里着急,又推了推,大门还是不动。梁媛在一旁焦急地问道:“你是不是出来时把门锁上了?” “没有!绝对没有,我当时为了追你,根本来不及锁门。” “不管那么多,季莫申给你的钥匙呢?” “让我找找,让我找找,应该就在身上,就在口袋里。”唐风摸遍了全身,最后在裤子口袋里,摸出了季莫申给他的那把钥匙。 唐风颤巍巍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可是这个老式大门的锁,却很特别。唐风从没开过这样的锁,他使劲鼓捣了一会儿,也没打开门,越是着急,手就抖得越厉害。 “快呀,那个幽灵跟上来了!”梁媛听到后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也不知道那是幽灵,还是冬宫的警卫。 唐风的手已经抖得不能自已。梁媛见状,用手紧紧握住了唐风的手。唐风又一使劲,“咔嚓”一声,办公室的门开了。 唐风和梁媛跑进了办公室,然后重重地关上了大门。两人背靠大门,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大门外面不知被一股什么力量,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唐风和梁媛大惊失色,两人又紧紧抱在一起。紧接着,门外又是一下重重的撞击。唐风紧紧抱着梁媛,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抵在大门上。他不知道等待他和梁媛的将是什么。他们已经无处可逃,只能在这儿平静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他们逃过了黑衣人,逃过了伊留金,却没有逃过幽灵,没藏皇后的幽灵! 阴暗潮湿的下水管道中,马卡罗夫独自一人握着手电筒,默默前行。突然,前方闪出一丝幽光,那是墙壁上一个小小的洞,有巴掌大小。马卡罗夫确认那丝幽光就是从这里发出的。他取出背包中的小锤子,一下,一下,锤子重重地敲击在墙壁上。这堵并不算结实的墙壁,很快便被马卡罗夫凿出了一个更大的洞。“叮!叮!……”马卡罗夫还在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墙壁,终于,那个洞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半面墙壁完全坍塌下来,马卡罗夫这才停止了敲击。 他翻过剩下的半截矮墙,在一堆瓦砾中,他看见了那点幽光,那是一根大白蜡发出的亮光。白蜡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桌上,木桌上有几本书,而桌边,背对他坐着一个浑身白色的人,不!那也许就是地下的白色幽灵! 马卡罗夫走了过去,他绕到木桌的另一面,借着烛光,向那人看去,“米沙!”马卡罗夫认出了面前的人。他不是幽灵,他是当年和自己一起参加科考队的米沙。 米沙的头发又长又白,杂乱地披在脑后,身上的白袍也是又脏又破,一副落魄的样子。可当那个人听见马卡罗夫呼唤,抬起头时,马卡罗夫惊呆了,米沙的脸竟然……竟然还是那么年轻,就像当年的模样。半个世纪过去了,米沙竟然一点儿没有变! 米沙仔细端详着马卡罗夫,没有言语。马卡罗夫又说道:“我是伊万啊!你难道不记得了,半个世纪前,在中国,那次科考……” 马卡罗夫喋喋不休地说着,可对面的米沙却又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待马卡罗夫停下,米沙才幽幽地说道:“对不起,你一定是认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米沙。” “不!我不会认错的,你还是当年的样子,你的声音也没变。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你是怎么脱险的?你为什么不说话?”马卡罗夫不停地追问着。 “你要我说什么,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你要找的米沙。” “米沙,你究竟怎么了?你怎么会待在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我也许能帮你。” “不!你帮不了任何人,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米沙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苍老而低沉。 第十六章 迷雾中的米沙 “这……这是怎么回事?米沙,你的声音怎么……”马卡罗夫吃惊地盯着对面的米沙。 米沙再次缓缓地抬起了头。借着幽幽的烛光,马卡罗夫瞪大了双眼。他惊恐万状,盯着对面的米沙。米沙的脸,米沙刚才还年轻的脸,竟然在瞬间变得苍老不堪,变得面目狰狞。马卡罗夫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语言可以形容米沙的那张脸。那张脸上鼓起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脓包,脓包慢慢绽开,里面流淌出了红色,黄色,不,也许是白色的液体。马卡罗夫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他想吐,但是他却吐不出任何东西来,“米沙,你……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马卡罗夫无力地叫喊着。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突然长出了无数张脸,如米沙一样面目狰狞、流淌着脓水的脸。 “不!你们是谁?米沙……米沙……”马卡罗夫绝望地惊叫起来。他猛地睁开双眼,面前出现了几张脸。他怔怔地盯着这几张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原来是叶莲娜、韩江和徐仁宇。马卡罗夫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儿子的公寓里,不是那间地下小屋,也没有米沙那副狰狞的面庞。 “父亲,您刚才是怎么了?”叶莲娜关心地问道。 “是啊,把我们吓坏了。”韩江也问道。 马卡罗夫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他长嘘一口气,道:“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独自一人在幽深的下水管道内行进。走着走着,我发现了一点儿幽光,那是米沙的地下小屋。我破墙而进,发现米沙披头散发,身上的白袍又脏又破,但他的脸却还是半个世纪前的样子,年轻英俊,但当我问他为什么变成这样时,他却不承认他是米沙。最后……最后当米沙重新抬起头来时,他的脸变得面目狰狞。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太恐怖了……那张脸上突然长出了无数个脓包,然后脓包破裂,从里面流淌出让人恶心的脓水,太恶心了,太恐怖了!……” 马卡罗夫语无伦次地大致说完了那个噩梦,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做这个梦呢?怎么会做这个梦呢?” 叶莲娜不住地安慰着马卡罗夫。韩江去给马卡罗夫倒了一杯水。马卡罗夫喝下水,又休息了一会儿,精神才逐渐恢复过来。马卡罗夫看看韩江和叶莲娜,这才想起来一大早叶莲娜和韩江出去的任务。他关切地问道:“你们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叶莲娜和韩江已经换掉了身上的脏衣服。叶莲娜耸了耸肩,回答道:“没发现什么。” “没发现什么?那个地下小屋呢?”马卡罗夫一脸失望。 “地下小屋去了,但是和韩江描述的一样,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叶莲娜顿了一下,又道:“当然,您最欣赏的韩江可是有重大的发现啊。他总是说他看见了幽灵,还说幽灵在暗处盯着我们,可我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算什么也没发现呢?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看看,这是什么?”说着,韩江取出了他在窨井里发现的那一小条白色布条。 马卡罗夫接过布条仔细查看了一番,将布条又递给徐仁宇,然后反问韩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幽灵留下的?” “我想是的。我一进入下水管道,就一直有种感觉,觉着在暗处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那是幽灵的眼睛。最后,我和叶莲娜在一个窨井里发现了这条布条。”韩江介绍道。 马卡罗夫陷入了沉思。叶莲娜道:“可我觉着这条布条说明不了什么。”徐仁宇看后,也摇着头道:“仅凭这条布条,确实很难判断。” “你是在哪里发现这条布条的?我是说在哪里的窨井中发现的?”马卡罗夫突然问韩江。 “冬宫,冬宫广场附近的一个窨井里。”韩江答道。 “什么?冬宫幽灵!看来真的有冬宫幽灵存在!”徐仁宇又想起了他以前听过的那个传说。 马卡罗夫心里也是一惊,不过,他很快便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什么幽灵。” 马卡罗夫和徐仁宇各自思考着他们的问题。叶莲娜忽然又说道:“对了,我们出来时,碰到了伊凡洛夫。” “伊凡洛夫,他没抓你们?”马卡罗夫问道。 “呵呵,伊凡洛夫做梦都想保护咱们的叶莲娜小姐,怎么会抓她呢?”没等叶莲娜说话,韩江倒抢先答了。 叶莲娜冲韩江狠狠地瞪了一下,对马卡罗夫说道:“他是想追我们的,不过,我看出他也并不想抓我,因为他没喊其他人。” “那你们后面没尾巴吧?”徐仁宇问道。 “你放心,博士,我们是很专业的。”叶莲娜笑道。 “那就好!”徐仁宇舒了一口气。 “对了,伊凡洛夫还提到了唐风。”叶莲娜又对马卡罗夫说道。 “唐风,他现在怎么样了?”马卡罗夫关切地问。 “伊凡洛夫说唐风跑了,不过,他又说他们很快就能抓住唐风。我估计唐风就一个人的话,人生地不熟,确实凶多吉少。” “是啊!我今天早上特地用街边的公用电话给唐风打了个电话,可是他的手机没人接,再打,他的手机就关机了,也许是没电了。反正他就算没被伊留金抓住,也一定处于危险中。不要忘了,还有史蒂芬那伙黑衣人。”韩江忧心忡忡地说道。 “怪不得你今天早上和我去彼得保罗要塞时,中途神秘兮兮地非要下去打个电话,原来是这样。以后不准这样,在彼得堡,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向我汇报,不能瞒着我。”叶莲娜用命令的口吻对韩江说道。 韩江反倒被逗乐了:“一言一行都要向您汇报?我上厕所也要向您汇报吗?” “你……如果必要也需要,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兵!”叶莲娜逼近韩江说道。 “好了,你们俩就别肉麻了,还是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怎么能找到唐风?”徐仁宇一句话,让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韩江和叶莲娜回来时,买了许多食品带回来。这会儿,四人围坐在客厅里,一边吃晚饭,一边商量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马卡罗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着现在还是要弄清米沙,如果米沙确实还活着,就像我们之前判断的,他要么是黑衣人的同伙,要么史蒂芬那伙人也不会放过他。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米沙,找到了米沙,就能找到史蒂芬那伙人在彼得堡的藏身之处,也就能找到第二块玉插屏。”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徐仁宇道。 马卡罗夫点点头:“博士,你说得不错,但是我们需要不停地假设,然后去证明。前一段时间的行动,我们已经证明了许多假设,我想这一次一定也不会错。” “我担心玉插屏现在已经不在彼得堡了。”徐仁宇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那就只有靠伊留金这个蠢蛋了!”叶莲娜咒骂道。 “博士,你放心,就算米沙不是黑衣人那伙的,只要他还活着,并且就在彼得堡,那么史蒂芬那伙人即便得到了玉插屏,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一定会露头的。”马卡罗夫分析道。 “但愿如此。可米沙这条线,我们该怎么做呢?难道再去下水管道里寻找那个幽灵?”徐仁宇问马卡罗夫。 “我们就四个人,彼得堡的下水管道那么庞大复杂,这样找下去肯定不是办法。”韩江摇着头说道。 马卡罗夫沉思片刻,道:“其实我倒有个主意,但是要冒很大的风险。” “什么主意?”众人一起问道。 马卡罗夫环视一遍众人,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是这样考虑的,米沙如果当年真的没死,回到了彼得堡,克格勃一定会掌握他的情况,甚至会为他安排好一切,就像当年他们为我安排好了一切,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所以我想……在总部应该有米沙的资料,可能不多,但只要米沙没死,就一定会有。” “米沙的资料?”叶莲娜寻思着。 “嗯,总部一定会有米沙的资料,不过,保密级别可能会很高,所以不好弄。另外,你我现在这样的身份,也实在是无从下手。”马卡罗夫道。 “老马,你在克格勃多年,应该有些老关系吧!”韩江问道。 马卡罗夫笑笑:“韩江,我们那个时代的人,现在即便没去见上帝,也都像我一样退休在家,准备去见上帝了。再说,我那时在克格勃,一向是不受人喜欢的。” “那叶莲娜你呢?”韩江转而问叶莲娜。 叶莲娜对韩江说道:“父亲出这主意,就是等着我表态呢!总部我倒是认识不少人,很多人都是能接触到绝密资料的。要在以往,这只是小菜一碟,但我现在的处境,他们不大可能帮我;另外还有一点,根据总部的规定,那些不涉及这件事的人,是不应该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总部那些人我不可能去找。” “那该怎么办?”韩江和徐仁宇又问道。 “你们不要急,我相信叶莲娜一定会有办法的。”马卡罗夫笑盈盈地看着叶莲娜。 叶莲娜无奈地摊开手,道:“我当然有办法,但你们这样是在逼我。” “什么办法?”韩江追问。 “唯今之计,最有可能帮我们的,也是我唯一能去找的人就是伊凡洛夫。”叶莲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伊凡洛夫?噢!叶莲娜,你的排又要超编了!”韩江一副夸张的表情。 叶莲娜忍住没乐,冲韩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不想去找伊凡洛夫,但你说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亲爱的叶莲娜,你不会把我踢出你的排吧?”韩江搂住叶莲娜问道。 “当然不会,这个任务还需要你配合!” “配合?你是让我和你一起去?” “是的,我需要你的保护。” “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叶莲娜挣开韩江,对马卡罗夫和徐仁宇道:“那么,好吧,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一大早,我和韩江就去找伊凡洛夫。” 叶莲娜说完自己的计划,马卡罗夫没说什么,倒是徐仁宇跳起来反对道:“你们俩可是我们的主力啊,万一那个伊凡洛夫把你们抓了,那我们可就完了。” 韩江正色道:“必须冒这个险。” “那也要看对谁!你忘了这个伊凡洛夫关我们的时候,像凶神恶煞似的。”徐仁宇反驳道。 “博士,这个你可以放心,伊凡洛夫,我太了解他了,他不敢把我们怎样。”叶莲娜很自信地说道。 “是啊!咱们在人家地盘上,就要听人家的。不要废话了,我相信叶莲娜是能够对付伊凡洛夫那个家伙的。”韩江盯着叶莲娜说道。 叶莲娜把头一扭,不看韩江。马卡罗夫最后拍板道:“行了,就这么定了,叶莲娜,你和韩江明天一大早,最好不等天亮就去找伊凡洛夫。你们现在赶快抓紧时间休息,我和徐博士两个睡了一白天了,晚上就给你们警戒。博士,你不反对吧!” 徐仁宇晃晃脑袋,“当然不反对!” “那咱们俩就在这儿杀一盘。”说着,马卡罗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盘国际象棋,就要和徐仁宇大战一番。 第二天天还没亮,韩江和叶莲娜草草吃过早饭就出发了,同样是步行了几条街道,叶莲娜才找到她那辆菲亚特。叶莲娜开着车在空寂的街道上随便转了一会儿,才拨通了伊凡洛夫的手机:“现在能出来吗?我有重要的事找你。” 伊凡洛夫没想到叶莲娜还会给自己打电话,受宠若惊地回道:“好吧!你说在什么地方见面?” “就在涅夫斯基大修道院旁的公墓。”叶莲娜说道。 “公墓?”伊凡洛夫在电话那头一愣。 “对,修道院西边的齐赫文公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墓前,不要让伊留金发现。”叶莲娜又叮嘱道。 叶莲娜挂了电话,便驾车向涅夫斯基大修道院驶去。这座修道院位于涅瓦大街的最东面。在老彼得堡人看来,这里已经算是郊区了。因为年久失修,修道院墙壁上原本色彩鲜艳的壁画已经剥落,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乌鸦,久久地盘旋在修道院上空。修道院四周有多座公墓。公墓内葬着许多俄罗斯历史上的著名人物,其中就包括大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大音乐家柴可夫斯基。 韩江和叶莲娜在晨雾中来到了公墓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墓很安静。墓碑上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像静静地注视着墓碑下的叶莲娜和韩江。韩江用特有的职业敏感观察着四周。周围一片死寂,但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韩江不知道远处的墓地里是不是有危险存在。 “不用看了,不会有埋伏的!”叶莲娜道。 “你对伊凡洛夫看来挺放心嘛!可我对他还不能十分放心。” “哼,那好,你再去仔细检查一遍,看看那些墓碑后面是不是都藏着人。”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刹车声。叶莲娜警觉地竖起耳朵,判断着来人的方向,韩江则将双手插在外衣的口袋里,口袋里是那把“蝮蛇”PK式9mm手枪。 伊凡洛夫缓缓走出了晨雾。他看见韩江也在,不觉一皱眉。这个微小的表情并没有逃过韩江的眼睛。叶莲娜看见伊凡洛夫向前走了一步。韩江却向后退了一步,他有意和叶莲娜保持了一段距离。 “叶莲娜,昨天你不该那样对我。你看,我今天还是一个人来的!”伊凡洛夫冲叶莲娜喊道。 叶莲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了,瓦连京,别为了那点小小的误会耿耿于怀,你要知道,我不是针对你,我是针对伊留金。” “好吧,我相信你,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伊留金。” “我知道你不喜欢伊留金。你相信玉插屏是韩江盗走的吗?”叶莲娜问道。 “就我个人而言,我不相信,但是伊留金相信。或者说,伊留金必须相信,因为他需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责任。” “你明白这点就好,看来你还不算太笨。” “但这并不能说明我会对那个韩江有一丝好感。你今天喊我来,又有什么事?不会是为了他吧!”说着,伊凡洛夫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韩江。 叶莲娜走到伊凡洛夫近前,低声道:“有一件重要的事,只有你去办才行。” “重要的事?” “嗯,你还记得当年的中苏联合科考队吗?” “有点印象,和玉插屏有关?” “是的,所有的官方文件都显示,当年的科考队只有两个幸存者,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是一位中国的翻译。但现在我父亲怀疑当年科考队还有一个人没有死,他还活着。” “什么!还有人没死?是谁?” “我父亲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因为当年在科考队他们互相不准打听对方的姓名。我父亲只知道他叫米沙。” “米沙?这是个昵称。” “不错,我需要你帮我去总部,查当年的绝密资料。我父亲认为,如果米沙确实没死,那么总部一定会有他的记录存在,而现在这个米沙对我们很重要,对你,对伊留金,包括对整件事都很重要。所以,你务必要帮我这个忙。”叶莲娜请求道。 伊凡洛夫看着叶莲娜的眼睛。他无法拒绝叶莲娜的任何请求,他愿意为叶莲娜做任何事情,但是他一瞥见叶莲娜身后的韩江,就不免一阵心烦意乱。韩江看见伊凡洛夫正在看他,便冲伊凡洛夫笑了笑。 伊凡洛夫对叶莲娜道:“好吧!这件事我可以帮你。我这两天正好要去趟总部。这样吧,我马上就出发,如果顺利,我晚上能赶回来。你要是急着要,那晚上九点还在这里见面。”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你千万别让伊留金知道。”叶莲娜特别叮嘱道。 “这点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的,但是,我要声明一点,我干这事,全是为了你,不是为了那个男人。”说着伊凡洛夫指了指叶莲娜身后的韩江。 韩江又冲伊凡洛夫笑了一下,还挥了挥手,可伊凡洛夫却不肯理睬韩江。叶莲娜回头看了一眼韩江,冲伊凡洛夫笑道:“当然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我父亲,为了我们所有人。还有,你要特别叮嘱伊留金,一定不能让玉插屏离开彼得堡。” 伊凡洛夫摇着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的内心告诉我,我只为你。晚上九点,在这儿,不见不散,不过……”伊凡洛夫迟疑了一下,“如果我在总部没有查到你要的东西,那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吧,但我不会马上接的,我会隔一会儿,再给你回电话。”叶莲娜道。 “看来你对我还是不放心,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伊凡洛夫摇着头,向后退去,慢慢地,慢慢地,他整个人都消失在了晨雾中…… 韩江和叶莲娜在度过了一个难熬的白天后,比原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又来到了涅夫斯基大修道院的公墓。还是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墓前,韩江认真地察看着周围的环境。叶莲娜站在原地笑道:“你就对伊凡洛夫那么不放心?” “呵呵,早上还好说,他可能来不及埋伏,但是晚上,我不得不更加小心。”韩江握着枪道。 “那你发现了什么?” “没发现什么,就是觉着这里够阴森的。” “怎么?你害怕了。” “有点。” “这就害怕了?彼得堡有很多公墓,这里可不算最阴森恐怖的。我曾去过郊外的另一座公墓,那里才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另一座公墓?” “嗯,不过我现在也记不得是哪座公墓了。” 韩江把枪又揣回了口袋里,道:“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怕鬼魂、幽灵,我是怕你们的伊留金,还有史蒂芬那伙人。” “你放心,只要伊凡洛夫没有食言,伊留金那个蠢货是不会知道我们现在在这儿的。倒是你说的史蒂芬那伙人,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是的,我也有同感。第二块玉插屏被盗,说明史蒂芬的人已经来到了彼得堡,但是之后他们并没有任何动作,这有些奇怪啊。” “你是担心他们已经带着玉插屏离开了彼得堡?” “完全有这种可能,而我们还在这里斗来斗去。” “可我却觉着他们并没有离开彼得堡!不要问我为什么,这只是我的感觉。”叶莲娜话音刚落,他们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刹车声,伊凡洛夫的刹车声。 叶莲娜看看表,正好九点整,看来这家伙很准时。韩江则死死地盯着公墓门口,直到伊凡洛夫拿着一个档案袋出现在前方,他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回了原处。 “叶莲娜,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伊凡洛夫走到叶莲娜近前说道。 “东西拿来了?”叶莲娜问。 伊凡洛夫将手中的档案袋递给叶莲娜,说道:“我可是在总部那发霉的档案馆里找了大半天才找到这些档案。” 叶莲娜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档案袋,里面是一份很厚的文件。借着手电筒的灯光,叶莲娜匆匆翻阅了这份文件。她越往后翻阅,眼睛睁得越大,越是感到震惊……就在叶莲娜翻阅文件的时候,伊凡洛夫看了看韩江,韩江也盯着他。两人谁也没说话,却用眼睛较着劲。 叶莲娜匆匆翻阅完,将文件放回档案袋中,反问伊凡洛夫:“就这些?” “就这些已经不少了,关于那件事的档案本身就不多,而且你也知道,克格勃撤销后,很多档案文件都遗失了,所以能搞到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看了这份复印件,最后截止于1988年,后面就没有了吗?” “我复印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应该是没有了。我将所有关于米沙的文件都复印了一遍,然后装订成册,不会有遗漏。” “看来父亲的推测是对的。”叶莲娜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的,他的推测完全正确。我是在一堆克格勃当年重点保护对象的文件中,找到这份文件的,而且他的保密级别很高。我也是费了很大劲才说通总部那些官老爷,让我复印了一份。” 伊凡洛夫极力在叶莲娜面前邀功,可叶莲娜非但不领情,反倒质问伊凡洛夫:“你也看过这些文件的内容了?” “是啊,我找文件,当然得看看内容喽!”伊凡洛夫不解其意。 “你费了很大劲说通了总部,肯定还复印了一份吧?” “呵呵,叶莲娜你太聪明了,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是还复印了一份。” “准备给伊留金?我劝你不要这样做,因为这会打乱我们的计划。”叶莲娜正色道。 “打乱你们的计划?叶莲娜,请恕我不能从命,伊留金是我的上司,我没有理由不给他一份。再说,我去总部查档案的事,伊留金也会知道,所以……” 不等伊凡洛夫说完,叶莲娜便安慰他道:“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谢你,等这件事结束,你会高升的。另外,你的那份最好晚两天再给伊留金。” “好吧,我尽量拖两天。但是叶莲娜,我还是要对你说,我不在乎什么高升不高升,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明白,不过现在我得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说完,叶莲娜和韩江匆匆离开了公墓。 伊凡洛夫站在无人的公墓里,不觉感到一阵寒意,他若有所失地向自己的车走去,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回去的路上,叶莲娜让韩江驾车,自己则一直翻看着那份厚厚的文件。韩江时不时扭头看看叶莲娜,他急切地想知道那份文件的内容,可叶莲娜却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只顾看文件,韩江只好将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回到了维克多的公寓。马卡罗夫和徐仁宇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俩回来。叶莲娜将厚厚的文件递给马卡罗夫,道:“父亲,伊凡洛夫搞来的这份文件证明了你的判断完全正确,那个米沙确实没死,他后来又回到了彼得堡。” “真是这样?”马卡罗夫虽然早有准备,但当他的判断被证实时,他还是吃惊不小。 “是的。米沙在科考队失踪半年后,突然出现在了莫斯科。” “什么?半年后?”马卡罗夫简直不敢相信。他赶忙翻看那份文件,徐仁宇也凑过来一起看,可马卡罗夫刚看了前面一点关于米沙的资料,就疑惑地反问叶莲娜:“这份文件上关于米沙的介绍,为什么没有米沙的大名?” 叶莲娜点头道:“我也注意到了,整份文件都没有出现米沙的大名,都是用米沙来称呼他。不过,后来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这么神秘?他新的名字叫什么?” “我还没看到,只是说给他了一个新的身份,新的名字,但是文件中并没出现那个新名字。” 看不懂俄语的韩江急切地想知道文件上的内容,于是,叶莲娜对众人介绍道:“好吧,我简要地总结一下这份文件的内容。这份文件很长,大多是其后几十年关于米沙的情况汇报。因为米沙后来被列为了克格勃重点保护的对象,所以每个月都会有他的报告,有时甚至每周就会有一份关于他的报告。这份文件很长,不过,报告的内容大多比较简单,有时一个月仅仅是一张纸,这说明米沙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你们克格勃是不是对很多人都这样?”韩江好奇地问。 马卡罗夫答道:“有一些人需要重点保护,也有一些人是重点监控,但是这样的人并不多,而且很多只是一时的。像米沙这样几十年的重点保护确实很少见。” 叶莲娜继续说道:“根据这份文件显示,在科考队失踪半年后,米沙在莫斯科被警察发现。警察发现米沙时,他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如乞丐一样,后据调查,有人曾在蒙古首都乌兰巴托和伊尔库茨克等地见过与米沙体貌特征相似的人,因此,有理由相信米沙是一路行乞,才回到了莫斯科。” “太不可思议了,从蒙古到莫斯科。可是……可是他为什么不去找有关部门,而要一路行乞呢?”马卡罗夫惊道。 叶莲娜亲昵地拍拍马卡罗夫的肩膀,道:“父亲,你别着急啊,听我慢慢讲。警察并不知道米沙的真实身份。据发现米沙的警察说,当时他发现米沙满嘴胡言乱语,疯疯癫癫,完全不像正常人,才将他带到了警察局。面对警察的询问,米沙依旧是一副疯样,答非所问。警察后来没辙了,便想将米沙送到精神病院去。” “米沙真的疯了吗?”韩江问道。 叶莲娜瞪了韩江一眼,道:“你怎么也这么着急?听我慢慢讲。当米沙听说要将自己送到精神病院后,突然一反常态,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他冲着警察大喊,要求见谢列平。” “谢列平?克格勃主席!”马卡罗夫又想起了自己面见谢列平时的情景。 “嗯,米沙要求面见克格勃主席。虽然他是一本正经地要求见谢列平,但是那帮警察哪敢替他去找谢列平这样的大人物。警察更加认定这个米沙是个疯子,于是将米沙送到了精神病院。米沙到了精神病院,依旧大喊大叫要求见谢列平,而当他安静下来时,就一个人静静地在墙上画一些奇怪的图案,写一些谁也看不懂的奇怪文字。米沙的这个举动引起了院长的注意,院长认出了墙壁上那些奇怪的文字里有一些是古老的梵文,但更多的则是院长不认识的文字。另外,院长发现米沙经常站在桌上,给精神病院的疯子们一本正经地上课。于是,院长断定这个米沙不是一般的疯子,便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克格勃。” “要是能看到米沙写的文字就好了,那里面一定有党项文字。”徐仁宇推测道。 叶莲娜又说道:“克格勃这才找到了米沙,但是面对询问,他什么也不说,只说要求见谢列平。” “米沙一直要求见谢列平,他以前见过谢列平吗?”韩江问道。 马卡罗夫回忆道:“在科考队时,米沙曾对我说过,谢列平在组建科考队前,曾召见过他们几个学者,询问有关情况。所以他之前应该是见过谢列平的。” “要见克格勃主席,看来他并没有疯啊!”韩江笑道。 “这个很难说,后来米沙当然被证明并没有疯。但是当时确实没人能肯定米沙到底疯没疯。克格勃曾对米沙做过全面的身体检查,特别是对他的脑部做了详细检查。医生得出的结论是,米沙的大脑曾受到过巨大的刺激,以至于他可能确实曾短暂地失去理智。”叶莲娜解释道。 “巨大的刺激?是因为科考队遇难?”韩江喃喃道。 “那后来米沙说没说他在科考队遭遇不测后,是如何脱险的?又是如何一路行乞回到莫斯科的?”马卡罗夫问叶莲娜。 “这个文件上没有说,但是后来谢列平还是召见了他。至于米沙在见谢列平时,说没说他的遭遇,这份文件上没有任何记载。”叶莲娜答道。 “克格勃主席召见他了,他能不说吗?”徐仁宇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谢列平这次召见后,米沙的境遇有了很大改变,可以说完全改变了米沙的一切。他被从精神病院接了出来,住进一家高级疗养院。在疗养院中,米沙逐渐恢复了健康,其后,克格勃给米沙做了易容手术,并给了他一个新的身份。” “什么?易容手术!那……那米沙的相貌一定跟以前不同了。如果他真的没死,我还能认出他吗?”马卡罗夫喃喃自语道。 “恐怕很难了吧。”叶莲娜答道。 “后来呢?米沙后来怎样了?”韩江问。 “后来,克格勃将米沙安排在冬宫工作,这样既可发挥他的所学,又便于保护他。” “米沙去了冬宫工作?那他现在还在冬宫吗?”马卡罗夫问。 叶莲娜摇摇头,道:“我在调查这个案子时,曾详细调查过冬宫的有关工作人员,但我印象中,没有这样一个老人。” “也许他已经退休了。”徐仁宇道。 韩江一摆手:“瞎猜什么,这不是有文件吗?” 叶莲娜看看韩江,失望地摇头道:“很遗憾,这份文件上关于米沙的记载,全部在1988年戛然而止了。” “1988年,那后面呢?难道米沙死了?”马卡罗夫惊道。 “没有记载,从最后一份报告看,米沙当时一切正常,并没有任何特殊情况发生,但在这之后,关于米沙的报告就没有了。”叶莲娜道。 “这并不能排除米沙突发疾病猝死的可能性,另外,也有可能是克格勃认为不需要再对米沙保护了,就撤销了对他的保护。”韩江分析道。 叶莲娜叹口气,道:“之前的报告上有米沙每年检查身体的表格,这是克格勃从医院搞来的,从表格上看,米沙的身体一直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健康。至于为什么关于米沙的报告在1988年戛然而止,以我对克格勃的了解,我认为当时的情况很可能是因为政局动荡,克格勃自身难保,于是解除了对许多人的保护和监控。米沙也在此列,因此,克格勃的文件中,再也没有了米沙的记录。这份文件从此也就被锁在了档案馆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怀疑会不会是有人在这份文件上动了手脚呢?”韩江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动了手脚?我倒没有注意。”韩江的话提醒了叶莲娜。叶莲娜赶紧将文件翻到最后,认真检查起来,但是从这些复印件上,她并没发现有被人动手脚的蛛丝马迹。“仅从这份复印件后面看,我看不出有人做手脚的痕迹。这倒符合我刚才的推测,1988年后结束了对米沙的保护,不会再有新的报告了,于是所有关于米沙的文件被一起放进了档案馆里。” 韩江并没有轻率地下结论,他继续从后往前翻看着文件,每一页都没有放过。当他翻到前面某一页时,韩江突然瞪大眼睛,惊道:“你们看,这里还是被人做了手脚。” 众人顺着韩江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在此处前后页码对不上号,韩江判断说:“从前后页的页码看,这里少了有……足足少了有二十页。” “是的,前一页和后一页的内容对不上,竟然少了这么多页。”叶莲娜也注意到了。 韩江和叶莲娜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这份文件,除了中间少了的二十页,再没有发现其他被人动手脚的痕迹。而接下来韩江和叶莲娜进一步检查,却有了更让他们震惊的发现,少的二十页竟然都是1964年的内容。 “会不会是损坏了?这些档案堆在档案馆里,多少年都不会有人去查,日积月累,保管不善,所以丢失了一部分?”叶莲娜道。 “为什么偏偏丢失了1964年的内容。我倒怀疑是伊凡洛夫,那是他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内容。”韩江猜测道。 “伊凡洛夫?”叶莲娜心里一惊,她不得不承认伊凡洛夫动手脚的可能性最大,可问题是,1964年关于米沙的文件上记载了什么?伊凡洛夫又为什么要动手脚呢? 马卡罗夫定了定神,对众人说道:“先别管1964年了,从这份文件看,当年米沙确实没死,其后被克格勃安排到了冬宫工作,并且他还做了易容术,我想克格勃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人认出米沙来。也就是说,米沙与以前的生活完全决裂了,他不能和家人,和过去的同学、老师、朋友相认,他完全成了一个全新的人,他所能结交的人只能是之后认识的人,就算躲不开,碰到了以前的熟人,他也只能装着不认识。对外界而言,对米沙的亲人、同学、老师、朋友而言,他已经死了,世上再没有这样一个人,我真是无法想象米沙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确实是这样。不过,我更关心在克格勃撤销对他的保护后,米沙又去了哪里。”韩江道。 “最正常的结局是米沙在冬宫干到了退休,然后在某个地方颐养天年。当然,除非他还有某种企图。”叶莲娜道。 马卡罗夫却摇头道:“米沙会有那样的结局吗?我不相信,自从我们参加了那次科考队后,我们的命运就注定被改变了。颐养天年?你们看看我,就知道这对于我们这只是一种奢望。” “您还是怀疑我们在下水管道里遇见的幽灵就是米沙?”韩江问道。 马卡罗夫低头不语,他需要重新理清这些思路,但是他的大脑却越来越混乱。倒是叶莲娜推断道:“父亲说得很有道理,米沙想平平静静地颐养天年,确实不大可能。父亲和梁云杰先生,这两位当年的幸存者都被卷了进来,更不用说米沙,米沙跟父亲和梁云杰不同,他是专家,他对那次科考的认识要远远超过父亲和梁云杰,再加上他后来离奇的遭遇,说不定他找到了沙漠中的那座城市。” “有这种可能啊!如果米沙当年无意中找到了瀚海宓城,那么他一定知道了许多秘密,但我总觉着这种可能性还是不大,因为没有人知道瀚海宓城的方位,米沙一个人如何能找到?”韩江说道。 “韩江,不要忘了,我曾经说过我和梁云杰最后回到营地时,科考队就神秘失踪了,我原来一直怀疑他们是遭遇什么巨大的危险,结果全军覆没了。但现在看来,事情并不那么简单,米沙的精神失常,易容术,克格勃对他的重点保护,这些似乎都预示着米沙确实发现了什么,为此,他必须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保守他所知道的秘密。” 叶莲娜点点头道:“父亲说得很对,父亲同样作为科考队的幸存者,却并没有像米沙那样被重点保护,由此可知米沙确实知道许多秘密。还有,米沙后来被安排到冬宫工作,这也是一件值得回味的事。你们还记得第一块玉插屏是在哪儿被发现的吗?” “冬宫的地下室!”韩江忽然又联想到了那七封绝密信件,“我曾经对你们提到过克格勃的七封绝密信件,其中,第七封信是谢列平写的,应该说是谢列平下达的命令,其中有一条就是将玉插屏永久封存,但谢列平没说封存在什么地方。” “永久封存?结果半个世纪后,在冬宫的地下室又发现了玉插屏,而米沙后来又一直在冬宫工作,这里面一定是有必然联系的。我想米沙应该是知道那块玉插屏就封存在冬宫地下室里的,也许,将玉插屏封存在冬宫的地下室,就是米沙给谢列平出的主意。”叶莲娜大胆推测道。 “嗯,叶莲娜,我相信事实就是这样。”马卡罗夫肯定地点了点头。 “要是我们现在能调查冬宫的那些老员工,一定能得到些线索,可惜现在我们没有这个条件了。”叶莲娜道。 “所以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再探下水管道,找到那个幽灵,不论他是不是米沙。”韩江斩钉截铁地说道。 韩江说完,马卡罗夫和叶莲娜表示赞同,就连徐仁宇也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第十七章 塔中的女人 冬宫惊魂一夜,让唐风和梁媛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两人死死地抵在季莫申办公室的大门后,生怕那个幽灵会破门而入。两人在门后也不知靠了多久,直至门外再没有动静,两人才瘫倒在沙发上。 “刚才撞门的是幽灵吗?”梁媛颤巍巍地问唐风。 “我不知道!没藏皇后的幽灵?这太不可思议了!”唐风仍然惊魂未定。 “那又会是什么?” “不管那是不是没藏皇后的幽灵,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被冬宫的保安发现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看来季莫申这儿也不安全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冬宫了。但是现在出不去,我们只能在这儿躲着,等到天亮再混出去。” 梁媛点点头,紧紧地搂住了唐风。两人就这样一直依偎着,迎来新一天的黎明。与昨日季莫申姗姗来迟不同,天刚一亮,季莫申就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把唐风和梁媛吓了一跳。季莫申盯着沙发上的唐风和梁媛,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他的眼中布满血丝,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怕,他身后办公室的门就那样一直开着,直到季莫申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他才回身将办公室大门关上。 “你们昨晚去冬宫的展厅了?”季莫申质问唐风。 唐风还没开口,梁媛便嘴硬地狡辩道:“没……没有。” “没有?那这个手电筒怎么会掉在了1812战争画廊的柱子边?”季莫申说着,将一个电筒扔在了办公桌上。 唐风一眼认出,这是昨晚他和梁媛逃跑时丢了的那个电筒。他不得不承认:“是的,我们昨晚是无意中进入了冬宫,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唐风话没说完,季莫申摆了摆手,如释重负地瘫坐在一把椅子上,然后,对唐风说道:“今天凌晨三点,冬宫的保安给我打电话,说是晚上冬宫进贼了,要我来检查一下有没有丢失文物。等我赶到了,才发现年轻的男同事都赶来了,还有警察局的人,我们忙了几个小时,赶在开馆前才检查完毕。这个电筒是我在1812战争画廊的柱子旁捡到的,我一看这手电筒,竟然是我的,当时我就想到夜里那所谓的贼,就是你们俩。这要是被别的认识这把电筒的同事捡到,我可就说不清了。” “实在对不起,差点连累了你。不过,请你相信,我们不是有意要进去的。”唐风解释道。 “那你们为什么要进冬宫?我昨天还特别告诫过你们不要出去。”季莫申显得很不高兴。 “因为……”唐风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对季莫申说夜里的事。梁媛倒直截了当地说道:“因为幽灵!” “什么?幽灵?”季莫申惊愕不已。 “因为我们昨晚在办公室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声,所以我就出去想看个究竟,结果就沿着外面那条大走廊走进了那扇门,这才发现那扇门里面竟然就是冬宫的展厅。都是我不好,唐风后来是为了来找我才进来的。”梁媛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实情。 “奇怪的响声?”季莫申一头雾水,不过,忽然他瞪大眼睛,惊道,“不对啊,那扇门晚上是锁上的啊,而且那扇门还有警报装置,如果晚上有人从那道门非法闯入,警报装置是会报警的。” “可是昨晚那扇门确实没锁,而且警报装置也没报警,否则我俩也不可能进去,请你相信我们。”唐风解释道。 季莫申摇头道:“我是想相信你们,但是你们叙述的情况太让我惊讶了。刚才我就是和同事从那道门过来的,门是锁上的,同事刚刚才用钥匙打开那扇门。” “我也不知道,但昨晚那扇门确实一推就开了。”唐风感到现在有口难辩了。 “好吧,好吧!就算那扇门昨晚没锁,警报也没响,那你们进入冬宫后,又看到了什么?”季莫申问道。 “看到了幽灵!没藏皇后的幽灵!”梁媛幽幽地说道。此时此景,惊得季莫申怔怔地盯着梁媛看了许久,不知该说什么。 梁媛这会儿倒缓过神来,不再像刚才那么恐惧,她绘声绘色地对季莫申描述了他们在冬宫的惊魂遭遇,特别是在中国馆遭遇没藏皇后幽灵的事。季莫申听完,怔怔地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梁媛信誓旦旦地说。 “不对吧!你们闯入冬宫是真,但后面遭遇什么幽灵就是你们编造的吧?”季莫申不肯相信。 唐风很严肃地说道:“我们确实看到了那个幽灵。” “那我问你,那个幽灵长什么样子?”季莫申问。 “幽灵的样子,我们没看清楚,只看到幽灵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披头散发,还有光……”唐风极力描述着昨晚看到的情景。 “呵呵,唐风,你是恐怖电影看多了吧?我在冬宫这些年也听过一些关于冬宫幽灵之类的传说,不过,那些只是传说,从没有人见过,你倒好,刚来第一天就让你碰到了。而且还说是……是什么没藏皇后的幽灵?” “因为我们发现展柜中那件卢舍那佛头像不见了,就是你说的里面藏有没藏皇后头骨的佛头像。”唐风争辩道。 没想到,听了唐风的话,季莫申倒笑起来,笑毕,他缓缓说道:“唐风,我真怀疑昨夜你们俩是去梦游了。我刚刚检查过,你说的卢舍那佛头像现在正稳稳地安放在中国馆的展柜中,你怎么会说佛头不见了?你要知道,冬宫每一个展柜,都有警报装置连接到监控室,任何一个展柜被破坏,监控室的警报装置立刻就会警铃大作,所以,几乎不可能有人在未经允许,又不触动报警装置的情况下动展柜中的文物。” 唐风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梁媛撅着嘴道:“反正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就算梦游,我们两个也不可能一起梦游,更不可能打开锁着的大门。” 唐风见无法让季莫申相信自己的话,只得对季莫申说:“看来我无法让你相信我们的话,那我们只能就此告辞,我们继续在这儿待下去,只能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说完,唐风起身就欲离去。 “唐风,你要去哪里?”季莫申追问。 唐风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彼得堡还有哪里可去。季莫申拉住唐风道:“唐风,你现在哪儿也不能去。我不管是什么人在追你,现在冬宫加强了戒备,外面警方也都加强了警力,你现在出去,很容易被警察逮到,如果那样我也会受牵连,所以,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你现在待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唐风回头看看季莫申,觉着季莫申的话有理,便不再坚持要离开。季莫申最后再次告诫唐风:“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也不管那扇门锁没锁,你都千万不要再去冬宫。再闹出事来,可就没这么容易解决了。” 唐风点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我现在还有事要出去,下午我会给你们带些吃的,你们好好在这儿待着吧。如果闷,就看看我这里的书,我想这些书都是你感兴趣的。”说完,季莫申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季莫申离开办公室,穿过冬宫的重重走廊,径直来到了三楼的中国馆。他站在中国馆的门口迟疑了片刻,才跨进中国馆。偌大的展厅内没有其他游客,只有他一人,他站在展厅中央,环视四周,这是他所熟悉的地方,他并没发现今天这里与往常有何不同,但他的脑海中仍然不住地冒出唐风和梁媛刚才对他叙述的遭遇。 “幽灵?塔中的女人?没藏皇后?……”一个个让他心惊肉跳的景象浮现在季莫申的脑中。他又看见了那尊美得令人窒息的卢舍那佛头像。此刻,那尊卢舍那佛头像仍如往常一样,静静地摆放在展柜中间突出的位置,佛像的嘴角微微带着笑意,注视着每一个在她面前经过的人。 季莫申向前大步走去,他扑倒在展柜上,虔诚地跪倒在卢舍那佛面前,面对着面,久久地凝视展柜中的佛像。季莫申被卢舍那佛征服了,被她特有的东方美征服了。“幽灵?”季莫申嘴里痴痴地说出这个词,随即,他瘫坐在地板上,微微笑道:“这么美的佛,怎么会是幽灵?你在塔中等待了千年,就是为了今日的重生,让世人赞叹你的美丽。” 过了许久,当展厅中的游客渐渐多起来时,季莫申才从卢舍那佛面前站起来,当他步出中国馆时,他又回身看了一眼那尊卢舍那佛,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和不安。 季莫申来到一楼的监控室,找到他熟悉的一位负责安保的保安:“谢尔盖,能给我调看一下昨夜中国馆附近的监控录像吗?” “那里,那附近的展厅没有监控录像,只有走廊上有两个报警装置。”谢尔盖答道。 季莫申闻听,咒道:“该死!怎么会没有监控录像?” “您知道的,冬宫本身就是重要的文化遗产,大部分展厅内为保护文物,是不便安装监控录像的。我们防卫的重点主要在外围,附近的广场啊、街道啊、靠近冬宫的一些外墙上,冬宫内部的监控摄像比较少,只有几个重要通道上安装了。”谢尔盖解释道。 “重要通道上?……那你给我看看二楼通往三楼的大楼梯上的监控录像,我记得那儿好像有一个的。” “不错,那里确实有一个,我给你找找。”谢尔盖一边替季莫申调昨夜大楼梯上的监控录像,一边问道:“怎么样,你们那儿没少什么文物吧?” “没有,我只是想看看监控录像。” “可昨夜那个闯入者是触动了二楼的警报,你怀疑那个闯入者到了三楼?” “我不知道,只是有点担心。” “依我看,昨夜的事不像是什么江洋大盗干的,毕竟并没有丢失文物,可能只是某个闭馆后没有离开的游客,但奇怪的是我们搜遍了所有展厅,也没抓到那个非法闯入者。刚才警察局的警官们都认为是我们的报警装置出了故障,害得他们白跑一趟,这会儿那帮警察都回去了。” “警察真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因为以前我们这儿也发生过这种事,我在这儿值班的时候就碰到过一次,可每次发生这种事既没丢失文物,也没抓到什么非法闯入者,每次警方得出的结论,都是说我们的报警装置出了问题,最后就不了了之,过后,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哦!……我想起来了,几年前,也有一次半夜我被叫了来,也是昨夜那种情况。”季莫申努力回忆着,可是他已经想不起来以前的细节。 大楼梯上监控录像被调了出来,谢尔盖将录像时间调到凌晨两点半,对季莫申说道:“这个时间我们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如果能发现什么,应该在两点半之前。”于是,谢尔盖开始向前倒带。 当监控录像倒到两点二十分时,季莫申突然大叫道:“停!停下来!” 谢尔盖被季莫申这一喊,吓了一跳,赶忙停下还往前倒的带子,诧异地问季莫申:“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从两点十八分开始往后放。”季莫申皱着眉头说道。 监控录像开始从两点十八以正常速度往后放,季莫申紧张地注视着屏幕。屏幕上出现的是二楼通往三楼的大楼梯,大楼梯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两盏壁灯在漆黑的宫殿中发出幽幽的光线,照在大楼梯的红色地毯上,季莫申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当时间临近两点二十分时,季莫申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大楼梯,但是当时间走到两点二十分时,时间仿佛静止了……监控屏幕上一片雪花点,季莫申的眼睛顿时没了神,大约二十秒后,屏幕上又恢复了正常。谢尔盖惊诧地问:“要不是你提醒,我肯定忽略了这个细节,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想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你们的机器确实该检修了。”季莫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淡淡地说道。 “好吧,让我们再往前看看。”谢尔盖继续向前倒带。季莫申一直担心唐风和梁媛出现在监控录像上,那就麻烦了,于是,他坐下来,和谢尔盖一起检查监控录像。让季莫申庆幸的是,他并没有从这盘监控录像中发现唐风和梁媛的身影。 “二楼通往三楼的其他几个楼梯,没有监控录像吗?”季莫申问。 谢尔盖摇摇头:“没有都装,除了这台,还有一台坏了,都半个月了,一直没修好。” 季莫申心里暗自揣测,如果唐风说的都是实话,那么,他们一定是从别的楼梯走的。季莫申稍稍定了定神,正欲离开,可不知怎的,他的脑中又浮现出了那些恐怖的景象——幽灵、塔中的女人、没藏皇后、大楼梯上的监控录像……季莫申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地问谢尔盖:“你听说过冬宫的幽灵吗?” “冬宫幽灵?以前听老同事讲过,不过,我从未碰到过。呵呵,您怎么会问这个,难道您认为昨夜……”谢尔盖忽地睁大了眼睛,盯着季莫申,不敢再说下去。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冬宫幽灵的传说,没有别的意思。”说完,季莫申便离开了监控室。 谢尔盖还没从季莫申刚才的话中反应过来,待季莫申走远,另一位同事才对他说道:“我看那个季莫申是研究学问把脑袋研究坏了,竟然怀疑是幽灵触动了警报!” 谢尔盖扭头看了看那个同事,又看了看面前的监控屏幕,无奈地摇了摇头。 唐风和梁媛在季莫申的办公室度过了百无聊赖的整个白天,唐风一直在翻看季莫申的书,特别是那些中文的书。唐风不得不佩服季莫申的阅读量,一个外国人,竟然对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如此了解。 翻完了季莫申的书,唐风又拾起桌上那份薄薄的资料。他翻开资料,又一次默默注视着黑白照片上的那尊佛像特写,端庄美丽的卢舍那佛,难道这真的是没藏皇后的遗骨? 就在唐风胡思乱想的时候,季莫申带着一些食物回到办公室,看见唐风还在盯着那份资料出神,季莫申笑道:“你还在想那个幽灵?” “我不想想幽灵,但是幽灵却缠绕着我。”唐风说出了一句类似咒语的话。 “行了,别想了,我去监控室调看了监控录像,根本没发现什么幽灵。倒是你们俩挺幸运,竟然没有出现在监控录像中。”季莫申说道。 “那是挺幸运的,不过,昨夜的事还是解释不清啊!”梁媛疑惑地说。 “梁小姐,你要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根本就是解释不清的。我之前又去中国馆查看那尊佛像,她仍然完好无缺地安放在原来的展柜中。” “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唐风感到自己的大脑愈发混乱。 季莫申拾起唐风面前的那份资料,翻了翻,然后将资料摔在桌子上,指着资料中的那张塔的照片,对唐风说道:“这座伟大的塔,确实伟大,因为它开启了西夏学的大门,可惜……可惜那个该死的科兹洛夫,他破坏了这座伟大的塔,他用野蛮的方式打开了这座西夏艺术的宝库。该死的科兹洛夫,只是个蛮干的粗人,没文化的冒险家。” 季莫申说着狠狠敲击了一下桌子。唐风诧异地看着季莫申,他还很少听俄国的学者这样评价科兹洛夫,以前,国内的学者常常因为科兹洛夫用野蛮方式发掘黑水城而指责科兹洛夫,可唐风万万没有料到季莫申这样一个俄国学者竟然也对科兹洛夫如此不屑。 季莫申又接着抱怨道:“如果是我发掘黑水城,就会比科兹洛夫完美百倍,特别是这座伟大的塔,我会用最科学、最温柔的方式打开这座白塔,一件一件取出白塔中的文物。尤其是那尊卢舍那佛,因为她是没藏皇后的化身,因为她拥有东方最美丽的微笑,她是高贵的、无以复加的。可惜,这一切都让科兹洛夫破坏了,所以……我一直有个愿望,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够打开这样一座伟大的塔,塔里面也有一位美丽的皇后,或者是公主。” 季莫申越说越投入。唐风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说完,唐风才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理想,可惜你晚生了一百年。” “是啊!一百年,可是一百年对于已在塔中沉睡千年的没藏皇后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就那么肯定塔中的女人是没藏皇后?”梁媛半信半疑地问,虽然她见到了那个白色的幽灵,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那就是没藏皇后的幽灵。 “拥有如此精美和重要随葬品的女人,只能是皇后,高贵的没藏皇后。” “但是我们还是无法知道没藏皇后的完整历史,她就像一个迷雾中的女人。”唐风无奈地说道。 季莫申点头说道:“是的,唐风你说得很对,没藏皇后对于我们还是一位迷雾中的女人。西夏灭亡后,蒙古人毁灭了西夏的一切,宫殿、陵墓、庙宇、文字,一切曾经记载西夏历史和文化的东西,以至于我们今天对西夏的历史知之甚少。没藏皇后在元昊死后,登上了权力的顶峰,但是当没藏家族急速从权力顶峰衰落时,这个女人又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和抉择?按照我们掌握的史料判断,她当时年龄不会太大,难道她又出家当了尼姑?她又活了多少年?我们全都不知道。这对于一个严谨的学者来说,是不能原谅的,所以我一直在研究那尊佛像,和这座伟大的塔。” “我记得你那天说过,你们的学者曾经检测过那具尸骨的年龄,说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性,这个年龄似乎和没藏皇后的年龄有些出入。按照我的估计,历史上的没藏皇后应该年龄比这个更大一些,所以我还是不能完全认同你的观点。” “唐风,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根据史料上记载,没藏氏在嫁给元昊前,曾经有过一段婚姻,按照年龄推算,她为元昊生下谅祚的时候,应该至少接近三十岁了。谅祚在襁褓中继位,其后十余年,没藏家族权势熏天,按这样推算,当没藏家族衰败的时候,没藏皇后应该至少在四十岁左右。但是我认为没藏生谅祚时,应该还很年轻,而等没藏家族败落时,她应该只有三十来岁,这样算来,这尊骸骨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可不符合科学的精神哦!”唐风对季莫申笑道。 季莫申又揉了揉他发胀的太阳穴,“是的,这确实有些一厢情愿,但是我愿意这样相信。这尊骸骨如此年轻,还说明了一点,这证明没藏皇后在家族失势后,并没有活多久就故去了。” “你的意思是,谅祚,她的亲生儿子很可能害死了他的母亲?”唐风惊道。 “就是这个意思。” 季莫申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了一阵沉默。过了许久,梁媛才说道:“好了,好了!你们说这么多尸骨、女尸的,本来我们碰到那个幽灵就够可怕的了!” 季莫申轻轻晃了晃脑袋,他想理清这一天来的思路,但他越是想理清思路,脑中越是混乱。最后,季莫申淡淡地说道:“唐风,我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虽然我没见过你说的那个幽灵,但是我相信你昨夜的遭遇一定是有原因的,让我再想想,也许我能想出点什么……要是我的老师还在就好了,他一定能解释清楚这一切。” “鲍里斯教授?”唐风反问。 “是的,鲍里斯教授,他是那么的睿智、慈祥、博学,以至于我至今仍需要他的帮助,可是他却离我们而去。”季莫申停了一下,转而对唐风说道:“我要走了,今夜你们好自为之。记住我说的,不论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走出这间办公室。” 唐风和梁媛点点头。送走了季莫申,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又只剩下唐风和梁媛,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夜。 离开涅夫斯基修道院的公墓,伊凡洛夫以最快速度赶回了联邦安全局。伊留金已经在这儿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一见到伊凡洛夫,便劈头盖脸地问道:“你今天跑到总部去干什么了?我怎么事先一点儿不知道?” “头,是总部临时让我去汇报工作,我以为总部通知了您呢!” “放屁!我一点儿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才知道。你在总部都说了些什么?”伊留金显然对伊凡洛夫去总部很不满意。 “我只是实话实说,向总部汇报了案子的进展情况。” “那你是怎么说叶莲娜的?”伊留金最关心的是这个。 “叶莲娜,我说她和那个中国特工一起跑了,她背叛了你,她要自己去调查案子。” “不!”伊留金突然暴跳道,“不!不是背叛了我,是背叛了组织,背叛了国家!你要让总部明白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当中出了内奸,这个内奸就是叶莲娜,还有那个老不死的马卡罗夫,所以玉插屏才会被盗。” “说实话,头,你相信玉插屏是韩江和叶莲娜盗走的吗?”伊凡洛夫反问道。 伊留金逼近伊凡洛夫,说道:“亲爱的瓦连京,你要明白一点,这不是你我相信不相信的问题。事已至此,你必须相信,就是那个韩江勾结叶莲娜盗走了玉插屏,我们现在别无选择。” 伊凡洛夫点点头:“我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要开始行动。我问你,你去总部还干什么了?” “还干什么了?”伊凡洛夫马上想到了伊留金所指何事,他心中暗暗咒骂伊留金,竟然监视自己。伊凡洛夫本来还想为叶莲娜拖上两天,再对伊留金说出自己去总部查档案的事,但现在看来是拖不下去了,只好拿出那份厚厚的文件,递给伊留金,无奈地说道:“还去查了查档案。” “查档案?谁叫你去查的?” “我自己,没别人。”伊凡洛夫硬着头皮答道。 伊留金狐疑地翻了翻这份文件,说道:“米沙?你去查这个人干吗?” “文件不都写了吗?他是当年科考队第三个幸存者,而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我必须对他的情况调查一下。” “我明白,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或者说,你怎么会想到去调查这个米沙的?之前,你有线索吗?”伊留金用一种质疑的眼光打量着伊凡洛夫。 “不!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个米沙后来还活着,我是想去总部调查当年科考队那些人的资料,但是,除了我们已经掌握的,就找到这份文件还算有用。”伊凡洛夫小心翼翼地答道。 伊留金用那双灰色的小眼睛,盯着伊凡洛夫:“难道不是叶莲娜让你去查的?” “头,绝对不是!虽然我追求过叶莲娜,但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和叶莲娜的联络。”伊凡洛夫向伊留金保证道。 伊留金心中虽然并不完全相信伊凡洛夫的话,但也不便继续追问下去。他又翻开伊凡洛夫带回的文件,仔细阅读起来,边看边问道:“你看过这份文件了?” “看过了。” “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有。不过如果这个米沙到现在还没死,我们应该找到他。可这份文件只记载到1988年,之后关于米沙的情况和行踪就没有了,所以,我们对他之后的情况不得而知,也就无从下手。” “可以先去调查一下冬宫的老员工嘛!”伊留金提示道。 “局长英明,我明天就去调查。” 伊留金又说道:“从这份文件上看,米沙死而复生,确实很神奇,如果他确实还活着,那么他对我们,将有重要的意义,将远远超越玉插屏本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我会尽力去查的。但是我觉得这个米沙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毕竟1988年后,就没有关于他的报告了,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在1988年死了。” “不管他还在不在,都要去查!咦,这份复印件怎么缺了1964年的记载?”伊留金也发现了文件上丢失的部分。 伊凡洛夫凑上来,仔细查看,他也是才发现这份文件竟少了1964年关于米沙的记载,他努力回忆着自己在总部档案馆里找到那些落满灰尘的文件时的情形,关于米沙的文件,全都复印了,绝不会有遗漏!绝不会! 伊留金狐疑地看看伊凡洛夫,又盯着缺页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伊留金思忖半晌,他想到了伊凡洛夫也许是为了叶莲娜而去找的这份文件,叶莲娜、韩江,他们调查这个米沙干吗?如果是叶莲娜要这份文件,那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有了线索,何不利用他们的线索……想到这儿,伊留金合上文件,对伊凡洛夫说道:“缺失的这部分恐怕涉及一些重要的东西,被人盗去了,总部那帮官僚,连个文件也管不好。” “是啊!就我们在拼死拼活卖命。” “先不管这文件了,咱们的重点还是要找到叶莲娜、韩江和那个唐风。” “对了,头,我这两天又有了一些发现,那辆红色的宝马跑车,我调查清楚了。车属于一家租车公司,租车的是一个叫梁媛的中国女孩,这是她抵押在租车公司的护照。随后,我们查到了这个女孩在阿斯托里亚饭店开的房间,但是他们登记的资料并不是唐风,也不是那个梁媛,而是香港的一家公司。”伊凡洛夫报告道。 伊留金接过梁媛的护照,看了看,嘴里喃喃道:“中国香港?梁……媛?香港的公司?”他极力在头脑中搜寻着这个中国女孩的印象,却想不起来一点关于这个女孩的情况。他将梁媛的护照扔在桌上,对伊凡洛夫说:“这个女孩的入境时间和唐风不是同一天,看来他们的组织又派人来了,也许还不止一个;而那个香港的公司,可能只是一个幌子,阿斯托里亚饭店那个房间极有可能是他们在彼得堡的一个据点。” “是啊!那天在叶莲娜的公寓楼下,我们差点就抓到唐风,结果,突然从楼下冲出那辆宝马跑车,接走了唐风,他们肯定又有人来到了彼得堡。”伊凡洛夫附和道。 “看来他们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啊!叶莲娜的公寓这两天没动静吗?” “这两天很平静,我还带人搜查了马卡罗夫的家,可一无所获;另外,我们赶到阿斯托里亚饭店时,唐风和那个女孩都不在,但房间内的物品还在,所以我估计他们还是会回来的,可我们的人在那儿守了两天,也没见他们的人影。真是奇怪了,韩江和叶莲娜,还有唐风,这帮人应该还在彼得堡,但我们竟然一个也抓不到,他们究竟藏身何处呢?”伊凡洛夫疑惑地说。 伊留金道:“他们一定有个藏身之处,根据我们已有的资料显示,韩江现在应该和叶莲娜、马卡罗夫在一起,还有那个所谓的翻译,他们至少有四个人,而唐风,至少和那个叫梁媛的女孩在一起。我估计他们两拨人马还没有会合,我们要阻止他们会合,各个击破。” “是这样,但我们现在除了等待他们出现,似乎别无办法。”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唐风,我们不熟悉,但是叶莲娜和马卡罗夫我们是很了解的,他们在彼得堡还有什么藏身之处呢?对了!我们怎么把那儿忘了!”伊留金忽然想到了什么。 “局长,您想到了哪儿?” 伊留金一挥手,伊凡洛夫附耳过来,伊留金在伊凡洛夫耳畔低语了几句,伊凡洛夫频频点头,待交代完任务,伊留金冷笑道:“呵呵,叶莲娜、韩江,还有我亲爱的老师,你们是逃不出我手心的。” 伊留金说完,发出了一阵骇人的狞笑。伊凡洛夫表面赔笑,心里却不免为叶莲娜担起心来。 韩江和唐风推开了一扇门,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四周一片漆黑,突然,不知从哪里打出了一束强光,强光直射在韩江和唐风身上,刺得两人睁不开眼睛。韩江和唐风向前迈步,那束强光也跟着向前移动,韩江、唐风加快脚步,那束强光也加快了移动,韩江对唐风道:“咱们分开跑。” 唐风点点头,两人分开,向相反的方向跑去,那束强光也分成了两束,死死地盯着韩江和唐风。黑暗的、巨大的宫殿中,前面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穿过一道道大门、一条条走廊,那束强光却一直紧紧尾随,挥之不去。这是什么地方?哪儿来的这束强光?为什么这束强光死死地跟随着自己?也不知唐风怎么样了?……一连串的问号撞击着韩江的大脑,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就在他感到绝望之时,突然,他看见前方出现了一道光,那是迷宫的出口?韩江又加快了脚步,可是当那道光逼近自己时,他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韩江定下神来一看,自己撞上的正是唐风。就在自己和唐风撞上的一瞬间,紧紧尾随他俩的两束强光又重合在了一起。 “你怎么跑到了这里?”韩江大声质问唐风。 “我也不知道,我和你朝相反的方向跑,那束强光死死地盯着我,结果我就跑到了这里。”唐风惊恐地答道。 “看来我们逃不出这个迷宫了!”韩江沮丧地低吼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唐风话还没说完,在他俩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不!那不是人,是幽灵!因为……因为韩江和唐风根本看不到那幽灵的脸。 白色的幽灵向他俩飘了过来,韩江本能地拔出枪。幽灵还在向他们移动,韩江双手举枪,可却怎么也无法扣动扳机,唐风焦急地喊道:“快开枪,快开枪啊!” 第十八章 幽灵之家 韩江不知道自己从身体里的哪个部分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然后使出全身气力,终于扣动了扳机。砰!一颗子弹射入那个白色幽灵的身体中,白色幽灵的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但它只是稍稍停了一下,又继续向韩江和唐风飘来。 “再开啊!”唐风惊恐万分。 韩江又连续扣动扳机,砰!砰!砰!……一连数枪,枪枪击中那个白色的幽灵,白色幽灵终于消失了。一直笼罩他们的那束强光也消失了。韩江和唐风不知道那个幽灵是被打死了,还是退了回去,总之,四周又恢复了平静,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喘息和心跳声…… 韩江和唐风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向前摸索,他们来到了刚才那个白色幽灵消失的地方,紧张地注视前方,可是黑暗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突然,那束强光再次打在了他俩的身上,韩江和唐风猛地一惊,几乎同时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两人回身一看,那个白色的幽灵又出现在他们身后。紧张,恐惧,已经压得韩江透不过气来,他猛地扣动扳机,砰!砰!又是两枪,面前的白色幽灵又消失了,但是随即,令他们无比惊骇的一幕出现了——黑暗的巨大宫殿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盏明灯,照得这里亮如白昼,无数的白色幽灵在他们四周晃动,在向他们逼近。韩江和唐风背靠着背,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俩瞪大了惊恐的双眼,不知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无数的白色幽灵在向韩江和唐风逼近,有的已经飘到了两人的面前。韩江和唐风终于看见那些幽灵的面容,那是一张张长满脓包、不辨人形的脸,有的脓包还在往外流淌着脓水。韩江和唐风的心脏被揪了起来,他们此时终于确信,这些确实不是人类,而是幽灵,因为这张脸绝不可能是人类的面容。 韩江和唐风无比绝望地靠在一起,他们身旁的幽灵越聚越多,突然,刚才还是金碧辉煌的宫殿,瞬间变成了阴暗潮湿、爬满老鼠的巨大下水管道,无数的幽灵、成群的老鼠一起向他俩袭来,韩江浑身爬满了老鼠,令他百爪挠心。他感到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他感到了窒息,他想喊,想呼救,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但是,他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他喊不出声。他扭头看见了唐风,此刻,唐风已经奄奄一息,不省人事。不!绝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这个可怕的幽灵之家! 韩江开始重新聚集力量,他甩掉了手臂上的两只老鼠,伸出粗壮的手臂,抓住自己脖颈前的那只手,那只他看不见的幽灵之手、命运之手,使出他仅剩的力气,用力撕扯着。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似乎都是徒劳的,他感到了自己的气力正在一点点丧失,而扼在他脖颈上的幽灵之手却越来越紧,最后,他绝望地放弃了抵抗,只从身体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 …… 韩江猛地睁开了眼,四周一片漆黑,这是哪里?他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却感到浑身冰凉。韩江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看墙上的钟,晚上十一点。看来自己才睡着,就被这个该死的噩梦惊醒了。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这才回忆起来自己还在维克多的公寓里。韩江刚才的那一声低吼,惊醒了叶莲娜,叶莲娜点燃蜡烛,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韩江长吁了一口气,道:“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 “是的,很可怕的噩梦,我梦见我和唐风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被两束强光追逐,就像……就像我们置身于舞台中央,而四周全是观众,但……但四周的观众竟然都是幽灵,他们向我们扑了过来,我开枪了,可无济于事。我们仿佛到了一个幽灵之家,那些幽灵越聚越多,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眨眼间变成了阴暗、潮湿、爬满老鼠的下水管道,我们无力抵抗,就要被那些幽灵和老鼠吞噬,然后……然后,我就醒了!”韩江清晰地回忆起了刚才的那个噩梦。 “我还以为你梦见跟我在一起呢,原来是唐风!”叶莲娜故意装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韩江晃晃脑袋,道:“叶莲娜,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这个人一向很少做梦,这个梦让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我看你是对明天的行动害怕了。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叶莲娜笑道。 “害怕?可能有点,但这不是主要的,这个噩梦让我感到了危险,我感到了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向我们逼近,而且,唐风很可能已经遭遇了危险。他只有一个人,一旦遭遇危险,根本无力抵抗。”韩江肯定地说着。 叶莲娜拍拍韩江的肩膀,说道:“我看你是这几天累坏了,不要想了,赶紧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行动呢。” 韩江却一把抓住叶莲娜的手,说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确,我看这里不能再待了,我们得赶紧转移!” “你是说我们要连夜转移?”叶莲娜惊道。 韩江点点头,道:“我不知道我们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但是我感觉他们就在我们附近。” “他们?伊留金?” “不知道,也许是史蒂芬,或是其他什么对我们感兴趣的人。” “那我们现在能去哪儿?” 韩江略思片刻,道:“既然我们明天一早要再探下水道,不如将行动提前,说不定这会儿那个幽灵正在地下小屋里睡觉呢!” 叶莲娜独自想了一会儿,反问韩江:“我可以跟你现在就走,但是父亲呢?他也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现在只能带上你父亲,我们在彼得堡已经没有藏身之地了。伊留金不会放过我们,史蒂芬也会随时出现,鬼知道还会有谁!”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我们要先征求一下我父亲的意见,他比我们有经验。”叶莲娜同意了韩江的意见,转身去马卡罗夫的卧室,叫醒了马卡罗夫。 韩江也叫醒了徐仁宇。不出韩江所料,马卡罗夫听了韩江的主意,笑道:“我都睡了一天了,早就想行动了,现在出发正是时候,而且这里也并不是久居之地。” 徐仁宇却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老大不乐意,但见韩江、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已经达成一致,也不好再说什么。四人收拾好必备之物,一切准备就绪,马卡罗夫不无留恋地回头看看儿子的公寓,喃喃自语道:“我们还会回来吗?”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叶莲娜安慰马卡罗夫道。 四个人离开维克多的公寓,摸黑下了楼。叶莲娜的车停在离他们有两条街距离的一个地下停车场内,于是,四个人穿过凌晨无人的街道,向那个地下停车场进发。 可就在他们转过街角,准备过街时,几辆黑色的轿车猛地从另一条大街上拐了过来。这些车虽然没有任何标志,但叶莲娜一眼就认出了这些车,她抬起左手,示意大家靠街边隐蔽起来。 四人隐藏在街边的阴影中,待那几辆黑色轿车呼啸而过,叶莲娜才回头对韩江道:“看来你的直觉真的很灵,那都是联邦安全局的车,而且有一辆应该是伊留金的车。” “伊留金也来了?”韩江惊道。 “看样子他们就是冲我们来的。”叶莲娜话音刚落,就见那几辆黑色轿车停在了维克多公寓的楼下,十多个黑影跳下了车,以战斗队形冲进了公寓大楼。 “我们走吧,再不走给他们发现就糟了!”徐仁宇催促道。 韩江却按下徐仁宇,说:“别急,再看看。” 那头带队的正是伊留金本人,伊凡洛夫领着人率先冲进了公寓大楼,伊留金紧随其后,也走进了大楼。维克多的公寓在三楼,伊凡洛夫蹑手蹑脚地摸到了三楼,他回头看看身后的人,示意众人注意隐蔽。伊凡洛夫趴在楼道边,静静地听了听维克多公寓里的动静,没有一丝声音,“如果叶莲娜真在这里,那他们一定是睡着了!”伊凡洛夫想到这儿,不禁为叶莲娜担起心来。 走在后面的伊留金见伊凡洛夫迟迟不行动,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他拔出手枪,分开众人,走到伊凡洛夫身边,质问道:“为什么还不行动?” 伊凡洛夫刚想开口回答,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一团橘红色的火光伴随着巨响冲破了维克多公寓的大门,原本坚固的铁质大门被巨大的气浪轻而易举地掀了起来。伊凡洛夫赶紧摁下了刚才要往上冲的伊留金。 这是一场大爆炸,爆炸震得楼道里落下了大量的石灰和碎石。伊留金待爆炸停止,晃了晃脑袋上的石灰,抬起头咒骂道:“妈的,叶莲娜竟然成恐怖分子了!” 伊凡洛夫什么也没说,他痴痴地站起来,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的手臂正在流血。他望着还在燃烧的公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令他痛苦万分。 隐藏在公寓不远处的韩江等人,被刚才突然而来的爆炸震呆了,韩江扭头看看叶莲娜,他从叶莲娜的眼睛里只看到了熊熊的火焰。过了许久,徐仁宇才反问韩江:“你是不是知道要爆炸?” 韩江怒道:“我知道个屁!我说过请相信我的直觉。” “不会是煤气引起的爆炸吧?”徐仁宇又道。 “这明显是针对我们的。”叶莲娜恨恨地说道。 “看样子不是伊留金干的,那只能是……”韩江揣测着。 “你是说史蒂芬!”徐仁宇惊道。 “除了那个神秘组织,还有谁有这个能力!还有谁非要置我们于死地!”韩江怒道。 “看来刚才冲进去的伊留金和伊凡洛夫是凶多吉少了!”徐仁宇喃喃道。 韩江看看叶莲娜,没说话,叶莲娜也没说话,但当他俩扭头瞥见马卡罗夫时,忽然发现马卡罗夫的眼睛里竟然流下了两行热泪。叶莲娜想起来自己刚才临出门时,还在安慰马卡罗夫“很快就会回来!”可没想到,这才不到半个小时,维克多的公寓竟然化为了瓦砾! “父亲,别难过了,咱们走吧,好在我们都还没事。”叶莲娜安慰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拭去脸颊上的泪水,恨恨地说道:“我与他们势不两立!”说完,马卡罗夫迈开大步,径直向前走去。韩江和叶莲娜、徐仁宇刚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维克多的公寓内,大火刚刚被扑灭,警察正在安抚附近的居民。伊留金和伊凡洛夫率先走进了维克多的公寓,公寓外侧的窗户和墙被剧烈的爆炸完全摧毁了,靠大门的这侧倒还算完好。伊留金和伊凡洛夫查遍了每一个房间,没有发现一具死尸,伊留金疑惑不解,“难道叶莲娜他们根本没来这里?可这爆炸又是怎么回事?煤气管道?” “这显然是炸弹所为。”伊凡洛夫道,他刚刚包扎好被崩落石块划破的手臂。 “炸弹?会是谁干的?难道是叶莲娜安装的,就等我们出现?” “显然不是,依我看,炸弹是被人安装在楼外的外墙上,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叶莲娜、韩江和马卡罗夫。” “想炸叶莲娜和韩江?那会是什么人?” “您还记得我曾经对您介绍过的那个神秘组织吗?” 伊留金回想起来伊凡洛夫曾经对自己说过那个绑架过叶莲娜的神秘组织,“你是说那伙人也来到了彼得堡?” “我不能肯定,但是那个神秘组织的力量确实很不一般。”伊凡洛夫说着,从客厅的沙发附近捡起了一些没有被炸毁的食品包装袋,对伊留金道:“叶莲娜他们确实来过这里,而且他们应该是在不久前离开的。” 伊留金点点头,俯下身,从被爆炸掀翻的沙发底下抽出了一本厚厚的、被烧去了一半的文件,他翻了翻那份文件,然后对伊凡洛夫冷笑道:“是的,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他们刚刚才离开这里,这就是证据!” 伊凡洛夫早已认出了那份文件,正是自己为叶莲娜找来的那份关于米沙的文件,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低下了头,等着伊留金冲他大声咆哮和训斥。可是伊留金这次却没有这样做,他很平静地找来一个证物袋,将那份文件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证物袋,然后看了伊凡洛夫一眼,扭头走出了维克多的公寓。只剩下伊凡洛夫一个人怔怔地站在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公寓里。 就在伊留金发现那份文件的同时,韩江、叶莲娜、马卡罗夫和徐仁宇已经钻进了彼得堡庞大的下水管道,韩江在前,徐仁宇和马卡罗夫紧随其后,叶莲娜殿后,四人鱼贯而行,穿过大栅栏门,拐进了那条早已废弃的下水管道中,在这条管道中走了一会儿,韩江用电筒朝前面照了照,回头小声对马卡罗夫道:“那个地下小屋就在前面。” 韩江没敢贸然前行,他蹲在离地下小屋不远的地方,观察了一会儿。此时的地下小屋,没有一丝亮光,与上次和叶莲娜来时一样,看来从第一次和徐仁宇在这里遭遇幽灵后,那个幽灵就再没有回到过这里。 想到这儿,韩江站起身,率先向地下小屋走去。四只电筒照亮了幽暗的地下小屋,还是老样子,韩江和叶莲娜没有发现这里与上次有任何变化。马卡罗夫则仔细地观察着这间地下小屋,狭小的木床,书柜上的那排书,还有书桌上早已燃尽的蜡烛。马卡罗夫不肯放弃每一个细节,最后,他竟坐在了那张书桌旁,嘴里喃喃自语道:“和我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米沙。” “那是因为你听了我们的叙述,所以才会做噩梦。”韩江说道。 马卡罗夫从座位上站起来,又走到书架前看了看,说道:“韩江,从这里残余的食物和书籍,还有你说的那张写有字的纸上看,那个幽灵前不久在这里住过,只是因为你的闯入,打扰了他的生活,所以他离开了这里。” “离开了这里?您是说他还有一个住处?”韩江好奇地问。 马卡罗夫点点头,说道:“很有这种可能,这里虽然早已废弃,但是离刚才我们进来的出口太近,还是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你看——这里两边都有退路,可进可退,真是个聪明的幽灵!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只是幽灵其中的一个住所,他应该不止一个住所,这样才好不停地转换地方。” “幽灵为什么要转换地方呢?”叶莲娜问。 “幽灵之所以生活在地下,就是不想见到人,特别是某些人,我想幽灵大概是在躲避什么人吧!”马卡罗夫道。 “幽灵躲避人?我看人见到那个幽灵都要被吓死了,到底谁躲谁!”徐仁宇回想到遭遇那个幽灵的情景,不禁头皮发麻。 四个人在地下小屋再无收获,于是,从另一头的狭窄通道离开了地下小屋,钻出那条狭窄的通道,又顺着韩江最早发现幽灵的那条通道前行,最后,他们又来到了那三个并列的管道口前。韩江指了指三个管道口,对马卡罗夫介绍道:“左侧的这个管道就是我们刚才走出来的,中间的这个管道上次我和叶莲娜在里面碰到了一大群老鼠……” “不,不是一大群,而是成千上万只老鼠!”叶莲娜仍然对那天遭遇的老鼠记忆犹新。 “是的,是成千上万只老鼠,盘踞在管道内,看不到尽头!所以后来我们就钻进了右侧的这个管道,结果,就来到了冬宫广场,并发现了那块布条。”韩江指着右侧的管道说道。 马卡罗夫看看中间的管道,又看了看右侧的那条管道,最后,指着右侧的管道,对韩江说道:“听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只有从这儿走了。” 韩江点点头,四个人按照队形钻进了右侧的管道。和上次一样,他们来到了一个地下大厅中,这里出现了许多条管道,韩江领着众人来到一条红砖管道前,对大家说道:“上次我们就是从这条红砖管道走到了冬宫广场。” 四人又钻进了红砖管道,他们很顺利地来到了那条水量充沛的大管道中,沿着管道旁的狭窄人行道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那个通往冬宫广场的窨井旁。钻到窨井下面,韩江指了指上面,道:“这就是上次发现那块白色布条的地方。” “这上面是冬宫广场?”马卡罗夫问。 “是的,不过当然不在广场的中央,否则我们就会被广场上的人围观了。呵呵!”韩江笑道。 马卡罗夫朝上面看了看,窨井盖上的眼儿露出了两道光线,射在潮湿的井壁上,“看来上面天已经亮了!”马卡罗夫喃喃道。 “我们已经在下面走了一夜了。”徐仁宇道。 叶莲娜看看韩江,问:“我们下面该往哪儿走?今天我们的运气看来不好,没有碰到那个幽灵啊!” “是啊!今天那个幽灵仿佛消失了!”韩江看看头上的窨井盖,他真想上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但是理智告诉他那样做只能坏事。 马卡罗夫走回那条流着污水的大通道,指了指前方,对众人道:“在没有目标的情况下,就继续往前走吧!” 韩江点了点头,四个人休息了一会儿,便又踏上了征途。前面的道路是韩江从未来过的,他变得异常小心,脚下的步伐也明显放慢了。走出很长一段,韩江发现这条管道是弯曲的,而且越往前走,弯曲的幅度越大,他不知道这条管道要把自己带向哪里。 一个小时后,在这条大管道的侧壁上又出现了一条管道。韩江用电筒向里面照了照,里面很干,也很幽深,显然这不是一个窨井,而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管道。 韩江犹豫起来,是顺着脚下的大管道往前走,还是钻进旁边的这条管道?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也在查看这条管道,马卡罗夫判断道:“这条管道看上去已经废弃了,大管道内污水向前流淌,我估计前面应该有个出口,我们现在是要寻找那个幽灵,不是出去,所以我建议从旁边这条废弃的管道进去。” “而且幽灵应该生活在废弃的管道中。”韩江完全同意马卡罗夫的建议。 于是,四个人钻进了这条废弃的管道中。在这条废弃的管道中,四个人走了很远也没发现其他的岔路,这条废弃管道像是一条永无尽头的迷宫,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向上,时而又向下延伸。走在韩江身后的徐仁宇抱怨道:“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韩江没有回答,他继续领着众人向前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了一条T字形岔路…… T字形岔路?韩江心里顿时慌起来,难道又要面临选择?他来到T字形岔路的路口,一条东西向的管道出现在众人面前。韩江发现向西的那条管道早被条石砌死,只有向东的那条管道可以通行,他也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既不用选择,也没有面临绝境。 认真的马卡罗夫走到被砌死的管道前,仔细查看了被砌死的地方,这里蜘蛛网密布,积了很厚的灰,看来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马卡罗夫看到这里,才放心地指了指向东的管道,说道:“向西的管道早被封死了,但愿这条管道不要被封死!” 向东延伸的管道没有污水,看来也是早已废弃了,这条管道非但没有像马卡罗夫担心的那样被封死,反而越走越远,没有尽头。韩江心里暗暗计算,在这条管道中走了也有几公里了,怎么还不见尽头。他又累又渴,可用电筒照射前方,前面漆黑一片,依旧看不到什么出口。 “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下吧!”韩江终于停下来,提议道。 叶莲娜和徐仁宇也正有此意,马卡罗夫更是早已力气不济,于是,四人靠着管道壁,瘫坐在地上。韩江翻出包里携带的食物,道:“咱们带的食物有限,而且我们也不能长期在这地下世界生存,所以我想如果我们依然找不到那个幽灵,那我们也应该在天黑前找到出路,天黑后,可以出去吃点东西,透透气。” “我简直不敢想象,我们要是一直一无所获,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叶莲娜开始感到绝望。 马卡罗夫安慰叶莲娜说:“不用急,我们会找到那个幽灵的,韩江的话很有道理,如果今天没有收获,我们也应该在天黑前找到出去的路。” 四个人将携带的食物全吃光了,然后靠在墙壁上休息,可是,他们实在是太疲劳了,四个人竟然全在不知不觉中,昏睡了过去。睡梦中,徐仁宇也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自己早年的求学岁月…… 那是在柏林、伦敦,还是斯德哥尔摩?徐仁宇实在是记不清了,但是他清晰地记得那年冬季异常寒冷,是他这一辈子所经历的最寒冷的一个冬季。他裹着破旧的大衣,冒着风雪,走在陌生的城市中,他相信就凭他当时的那副尊容,坐在街边,一定会有好心人给他扔上一两个硬币。 他走到了一家饭店的门前,盯着饭店靠街边的橱窗,里面陈列着精美的糕点,让早已饥肠辘辘的徐仁宇垂涎不已。他摸了摸兜中的钱包,空空如也,还有自己的签证,也已经过期多日,他想了想,犹豫许久后,终于推开了这家饭店的大门,他要了许多美味的菜肴,当然还有他在橱窗内看到的那些精美糕点。 一阵风卷残云后,徐仁宇起身就走,饭店的服务员一把拦住了他的去路,“先生,您还没付账呢?” 徐仁宇愣了一下,随后,他把双手一摊,道:“我没有钱。” “没有钱?你想吃白食吗?”一个声音从徐仁宇身后传来。 他扭头一看,是饭店的老板,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胖子。“对不起……先生,我可以给你们打工。” 徐仁宇心里开始后悔自己的愚蠢举动。 “不!我们不需要!”胖子冲徐仁宇吼道。 徐仁宇不知所措。那个大胖子逼近徐仁宇,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是中国人吧?你这个吃白食的中国人,我要送你去见警察。” 徐仁宇感到了羞辱,也感到恐惧,他颤抖地对那大胖子说:“不!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请不要送我去见警察。”但是那个大胖子依旧不依不饶,徐仁宇向后退去,忽然,他的手碰到了身后桌上的一个盘子,他不能去见警察,他下定了决心,猛地举起那个盘子,向逼近自己的大胖子砸下去。那个看似凶狠的大胖子竟是如此的不禁砸,徐仁宇一砸下去,那个胖子一翻白眼,竟瘫了下去。 徐仁宇见状,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饭店大门,但是他并没跑出多远,就被警察跟上了。一辆警车拉响了警笛,追逐着在人行道上狂奔的他。徐仁宇暗道不好,他见街边有一条狭窄的小巷,警车追不进来,便一头钻进了那条小巷,警车冲上了人行道,横在巷口,警察跳下车,拿着警棍冲了上来。徐仁宇拼命向前,可谁料,就在他要冲出小巷那头的时候,两个人高马大的警察挡在了他的面前,他再一回头,身后追兵已至,自己无路再逃…… 徐仁宇被几名身高马大的警察压在了雪地上,他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挣扎着,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押上了警车。他带着羞愤、屈辱、疼痛和绝望,来到了警察局,被关进了拘留室,和他关在一起的是妓女、流氓、吸毒者、黑社会成员,以及所有这个城市的渣滓。 一个穿着暴露的老妓女凑了上来,在徐仁宇身上胡乱地摸着,嘴里说着肮脏不堪的话语,挑逗着他,最后,这个妓女趴到徐仁宇身上,大笑道:“中国人,我很便宜,你需要吗?” 紧接着,一个吸毒者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个针管,对徐仁宇说道:“怎么样,要不要来一针?我保证你有进入天堂般的感觉,你在那里能看见上帝,呵呵……” 吸毒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浑身刺满文身的壮汉扔到了一边,壮汉领着几个人,逼近徐仁宇,冷笑道:“喂!新来的,你知道这里谁是老大吗?让我来告诉你。”说着,壮汉像提小鸡一样,把徐仁宇提了起来,同时举起了右拳。徐仁宇惊恐万状,这时,那个吸毒者拿着针管,还有那个令人恶心的老妓女又凑了上来,在徐仁宇身上摸着、扎着。徐仁宇再也无法忍受,他向警察呼救,可是警察根本没有理睬他,壮汉如榔头般有力的拳头落在了徐仁宇身上,他绝望地呼号着…… 徐仁宇猛地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他知道自己还在废弃的下水管道中。忽然,他觉着腿上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蠕动,他心里一惊,摸到身旁的电筒,打开电筒,朝自己腿上照去,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那是什么?“啊!——有老鼠!”徐仁宇一声惊叫,蹦了起来,他这才发现,韩江、叶莲娜和马卡罗夫身上也都爬上了老鼠。四个人的身边,突然冒出了几十只硕大的老鼠。 徐仁宇的惊叫,震得管道内传来了阵阵回声,也惊醒了其他几人。韩江、叶莲娜和马卡罗夫,赶紧起身抖落自己身上的老鼠。叶莲娜惊道:“这些老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韩江用电筒朝地上照去,几十只老鼠向漆黑的前方逃窜,他向前疾走了几步,回身对众人说:“老鼠往前走了,我们也跟着老鼠往前走。” “前面是什么地方?不会是老鼠之家吧?我可是最怕老鼠的。”叶莲娜惊魂未定。 “你说的是废话,咱们现在除了往前走,也没别的路可走,本想在这儿好好休息一会儿,可这帮老鼠却不让。”徐仁宇抱怨着。 马卡罗夫看了看表,忽然惊道:“不好,咱们几个刚才都睡着了,现在竟然已经下午四点了。” “下午四点?那地面上应该快天黑了!”叶莲娜道。 “看来我们得赶紧出去。”韩江心里焦急起来,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四个人不再说什么,又继续向前走去。但是,他们没走多久,就又碰到了一座T字形岔路。众人不知所措时,韩江忽然发现此地似乎曾经来过,他仔细观瞧,突然惊道:“不好,我们怎么走到了这里?” “这是哪里?”叶莲娜问。 韩江解释道:“你忘了吗?我们上次从中间那个管道走到这里,结果一转弯就碰到了那成千上万的老鼠,而现在我们是从另一条管道走到了这里,如果我们往前直走,就是上次碰到老鼠的地方!” “什么?你是说前面会出现那成千上万只老鼠?”叶莲娜虽然也已经认出了这个地方,但还是不敢相信,她用电筒向前方照去,黑幽幽的管道,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当她把电筒朝地下和墙壁上照去时,却突然发现,在前方管道的地上和管道壁上,爬满了黑色的大老鼠! 叶莲娜惊得将电筒掉在了地上,“我们怎么会走到了这里?怪不得刚才会有老鼠爬到我们身上,原来我们休息的地方与老鼠的家如此之近!真是可怕!”叶莲娜颤抖地问。 “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们在地下管道内绕了一个大圈。”韩江道。 “那这么说,我们拐过去,就可以从那条管道走出去?”徐仁宇问。 “是的,但我不想半途而废!”韩江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想干什么?”叶莲娜问。 “我想走过去。” “你是要从前面爬满老鼠的管道走过去?你疯了?”徐仁宇嚷道。 马卡罗夫拍拍肩膀,道:“韩江,我支持你,但是你要想好,也许拐过去,很快可以走出去,而一直往前面走,还有无尽的危险在等待着我们。” “我想好了,这里聚集这么多的老鼠,本身就很不正常,我想我们往前走一定会发现什么。”韩江盯着马卡罗夫肯定地说。 马卡罗夫点点头,对众人道:“好吧,现在大家听我指挥,先用绳子将裤腿和袖口都扎紧。再用东西将头裹住,然后跟着我,快速穿过这里,记住,不要看,不要叫,只管往前走,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要停下来!” 韩江、叶莲娜和徐仁宇找出绳子,将裤腿和袖口都扎紧,马卡罗夫又叮嘱道:“另外,我们最好分成两组前进,博士,你跟我一组。韩江,你跟叶莲娜一组。记住,韩江,叶莲娜从小就怕这些毛茸茸的小玩意儿,如果有老鼠掉在了叶莲娜身上,你要帮她赶走这些小东西。” 韩江看看叶莲娜,冲马卡罗夫点了点头。马卡罗夫和徐仁宇做好准备,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进那条爬满老鼠的管道,韩江用肩膀护住叶莲娜也跟了进去。 脚下是软绵绵的东西,不是地毯,而是成群的老鼠。老鼠发出了一声声惨叫,韩江不去理会,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渐渐地,他的脚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地在向前迈出脚步……突然,一只硕大的老鼠掉在了叶莲娜头发上,叶莲娜一阵尖叫,韩江赶忙抓住那只老鼠,将它扔了出去。 前方,一片白色的水雾完全遮挡了韩江的视线,他看见马卡罗夫和徐仁宇已经走进了这片水雾中,他感到闷热,这里的气温比刚才陡然上升。韩江心里开始明白,为什么这里会会聚如此之多的老鼠,因为在寒冷干燥的冬季,这里比其他地方都要温暖湿润。 韩江完全看不清前方,他索性闭上了眼睛,护着叶莲娜继续往前走。大约十多分钟后,他的脚下终于有了知觉,他知道自己的双脚又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他睁开眼,看看怀中的叶莲娜,仍然依偎在自己的胸前,再往后望去,只看见一团浓浓的白色水雾弥漫在整个管道中,那成千上万只老鼠早已不见了踪影。 “看来我们走过来了。”马卡罗夫对韩江说道。 “是啊!只是不知道前方会通向哪里。” 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四人恢复原先的队形,继续向前前进,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这条管道依旧没有看到尽头。韩江小心翼翼地在前面走着,突然,他发现在管道的侧壁上出现了一条狭窄的管道,里面闪出了点点幽光…… 韩江见到了那点幽光,立即侧身靠在了洞壁上,并示意其他人停止前进。韩江回头,用手指了指侧壁上的管道,小声说道:“里面有亮光!” 韩江和叶莲娜掏出了枪,小心翼翼地率先转了过去,走进了那条狭窄的管道,那点幽光是从一扇石门中发出的,石门之内会是什么? 韩江和叶莲娜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谨慎,大约四十步后,他俩来到了石门边。韩江冲叶莲娜使了个眼色,然后率先破门而入,叶莲娜紧随其后,也闯入了石门。可令他俩失望的是,石门之内,并没有任何人,更没有幽灵。 “又是一座地下小屋!”马卡罗夫进来后,叹道。 这间地下小屋用巨大的石条砌成,比原先发现的那座要大一些,其他并无什么不同之处,就连陈设也与那座小屋相似。但是,当马卡罗夫向小屋四壁和屋顶看去时,他惊呆了。韩江、叶莲娜和徐仁宇也都被惊呆了——只见在这间地下小屋四壁和屋顶,被人用墨水涂满了各式各样的奇怪符号和文字。 “全是我们不认识的文字,还有神秘的符号!这难道就是幽灵之家?”叶莲娜叹道。 “你们看,那是西夏文字!”徐仁宇指着屋顶一大块密密麻麻的符号惊叫道。 韩江和马卡罗夫也看到了,“是的,那就是西夏文字,还有墙壁上。”韩江在一侧的墙壁上也发现了西夏文字。 “我还发现了古印度的梵文,还有……佉卢文、吐火罗文!如果我没认错,这里还有许多古老的东方文字,而且有不少都是已经失传的文字。”徐仁宇指着另一侧墙壁说道。 “这就是米沙的幽灵之家!”马卡罗夫嘴里喃喃自语道。 “你们还记得伊凡洛夫弄来的那份文件吗?上面曾经提到米沙被送进精神病院后,在精神病院的墙壁上涂抹了许多没人认识的东方文字。”叶莲娜提示众人。 徐仁宇又仔细看了看墙壁和屋顶的文字,特别是那些西夏文字,摇摇头道:“要是唐风在就好了,我虽然能看出那是西夏文字,可是认不出写的是什么。” “是啊!也不知道唐风现在怎样了。”韩江忧心忡忡地说道。 马卡罗夫走到了书架前,这里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有些书籍显然是被人经常翻看的。他又来到书桌旁,书桌上一张有些发黄的白纸上,工整地用书法体的俄文写着一行文字。马卡罗夫见到那行字,猛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又看见了熟悉的那句话——“对于上帝,我们都是聂赫留道夫,对于生活,我们都是梅什金公爵!” “这就是米沙的笔迹!”马卡罗夫肯定地说道。 “现在我们基本可以断定,米沙没死,而且一直活到了今日,可他真的就是那个幽灵?”叶莲娜说道。 “米沙!你在哪里?请你出来。我是马卡罗夫。当年在科考队,你们都喊我伊万,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马卡罗夫突然在地下小屋里大声喊起来。韩江和叶莲娜又握紧了枪,他们生怕那个可怕的幽灵会突然从哪儿蹿出来,但是马卡罗夫喊了许久,小屋内并没有幽灵出现,也不见米沙的身影,只有那点烛光在马卡罗夫喊声的回音中摇曳战栗。 马卡罗夫喊累了,坐了下来,徐仁宇也靠在书桌边坐下来休息,叶莲娜依旧紧张地注视着这间可怕的幽灵之家。韩江则举着枪,慢慢地步出了幽灵之家,来到那条狭窄的管道中。他的身影在烛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细长,突然,他发现了另一个身影,投射在管道口的地面上,管道外有人! 韩江想到这儿,定了定神,然后紧走几步,冲出了那条狭窄管道,回到了刚才经过的那条大管道中。一个白色身影在他面前一闪,随即消失在管道前方的黑暗中,韩江举枪对头顶开了一枪,但是那个白色身影并没有再出现。 叶莲娜、徐仁宇和马卡罗夫听到枪声,迅速从幽灵之家内冲了出来,“怎么了?”叶莲娜问韩江。 “就是那个幽灵,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个幽灵,他消失在前面了!”韩江用电筒照着前方说道。 “米沙……”马卡罗夫嘴里喃喃自语道。 “还愣着干吗,赶快追啊!”叶莲娜催促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起沿着这条宽大的管道向前追去,跑出没多久,原本高大的拱券形管道,突然变成了一条低矮宽大的椭圆形管道,管道中间有污水流过。众人无奈,只得捏着鼻子,弯着腰,沿着椭圆形管道边上前行。 四个人好不容易走过了椭圆形管道,来到外面,却看见两条岔路。面临选择,四个人顿时又没了主意。韩江看看右侧的通道,再看看左侧的通道,两条通道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就在韩江迷茫之时,突然,左侧的通道内白影一闪,韩江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左侧的通道,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也跟着冲了进来。韩江步步紧逼,电筒射出的光柱在黑暗中剧烈地晃动着,他看不清前方,看不清那个白色的幽灵是不是在前面,他更不能肯定那个白色幽灵是不是米沙,他只知道抓住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 也不知在这条管道内走了多久,原本弯曲的管道忽然变得笔直。韩江的手电,再次捕捉到了那个白色幽灵,他看见了,看见了那个白色幽灵,就在前面……可当他的电筒剧烈晃动了一下之后,那个白色幽灵竟在笔直的管道中消失了。 韩江困惑地放慢了脚步,他的大脑在快速判断着情况。笔直的管道,在电筒的光柱下,那个白色幽灵竟然在自己眼前消失了,这只有一种情况,前面有岔路。韩江想到这儿,放慢了脚步,打开手枪的保险,一步一步地向前探路。 果然不出韩江所料,就在那个白色幽灵消失的地方,洞壁上出现了一个黑色洞口。韩江注意到这个洞口和前面出现的管道明显不同,像是最近才被人敲开的,地上还堆着一些散落的碎石。韩江用电筒朝洞里面照了照,很不规则的一条管道,而且很狭窄。叶莲娜、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也赶了上来,面对这样一个洞口,众人心中疑窦重生。马卡罗夫看了一眼韩江,道:“这次我先进吧!” “不!还是我先进。”说完,韩江义无反顾地迈进了这个洞口,在一堆碎石中前行了十余米。不经意间,他又进入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这难道又是一个幽灵之家? 第十九章 冬宫惊魂 就在韩江、叶莲娜、马卡罗夫和徐仁宇再次钻进下水管道时,唐风和梁媛在季莫申的办公室中又听到了昨夜那个奇怪的声响。那声响不大,似乎比昨夜听到的小,唐风听不出那是什么声音。过了一会儿,那个声响消失了,门外一片寂静,但是,很快走廊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唐风狐疑地看看梁媛,梁媛也不知所措。 那脚步声沉闷而有规律,唐风听出来那脚步声没有向季莫申的办公室走来,这才长吁一口气,“今夜怎么又多出了脚步声?”梁媛不解地问。 “也许是保安加强了巡逻,也有可能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唐风胡乱猜测着。 就在两人昏昏欲睡,就要忘了那个奇怪声响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声响又传了过来,声音似乎略微比先前的大一些,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唐风和梁媛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一刻钟后,唐风确定那个奇怪的声响确实没有再出现,才重新闭上眼睛。可是他刚一闭眼,走廊上又传来了脚步声。唐风猛地睁开眼睛,仔细辨别着走廊上的脚步声,和先前听到的一样,还是那个沉闷而有规律的脚步,所不同的是,那个脚步好像是……是朝自己这边来的。 梁媛也觉察出了门外脚步的异样,依着梁媛的性格,虽然害怕,但非要出去看个究竟,但是唐风拉住了她,小声喝道:“你忘了季莫申的话了吗?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闯进来!” 说完,唐风在办公室内找到一只玻璃花瓶,靠在门后,以防那个不速之客闯入。门外的那个脚步还在向季莫申的办公室移动过来,唐风紧紧地攥着花瓶,将花瓶举过头顶,恰在此时,脚步声戛然而止了。唐风估摸着那人应该就站在门外不远处,他看看梁媛,梁媛也抄起了一本厚厚的词典,只等大门一开……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十秒……门外没有任何动静。唐风的手心已经渗出了许多细汗,可是门外的那个脚步却像是消失了。唐风屏息凝神,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突然,门外的那个脚步声再次响起。但是唐风和梁媛都听出了那脚步又掉头往回走去,渐行渐远,似乎是下楼了,又似乎是消失在了没完没了的走廊尽头。 唐风轻轻放下手中的花瓶,长吁一口气。梁媛闪身走到窗边,掀起厚厚窗帘的一角,向冬宫广场望去,广场上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异样。 等了好一会儿,梁媛抱怨道:“又是奇怪的声响,又是脚步声,今夜真是见鬼了!” “算了,别管这些了,还是想想我们的事吧!” “我们的事?” “我们不能总这样在季莫申的办公室里待着,明天我就想离开这儿。” “离开这儿,我们能去哪儿?宾馆肯定回不去了。”梁媛惊道。 “我没想好,但是这里肯定不能待了!”唐风很坚决地说道。 “既然明天就要离开这儿,那我更要去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梁媛固执地说道。 “不,你不能去。” “我就看看走廊上,绝不进冬宫里面。”梁媛保证道。 唐风无奈,只得拿上电筒,和梁媛轻轻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两人顺着门缝朝门外观瞧,走廊上一片漆黑,没有发现异常。梁媛大着胆子推开了大门,闪身来到走廊上,唐风赶紧跟了出来。两人一转弯,来到通往冬宫的那道宽大走廊中,梁媛不由自主地又向通往冬宫的那扇大门走去。唐风想拽住梁媛,但是梁媛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扇大门前。 梁媛伸出手,推了推面前的大门。“小心,万一触动警报装置就糟了!”唐风低声提醒梁媛。梁媛没能推动大门,她又使劲推了一下,大门还是没动。“看来今晚大门确实被锁上了。”梁媛轻轻地说道。 唐风也用力推了一下面前的大门,沉重的大门纹丝不动。唐风点点头,“确实如季莫申所说,这扇大门晚上是锁上的。” “可我们昨夜怎么能进入这扇大门呢?” “可能是他们忘记锁门了。” “季莫申可不这么认为。” “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两人扭头往回走,唐风仍不忘推一推走廊两边那些外表一模一样的大门。跟昨夜的情形一样,门都是锁着的,但是,就在唐风以为不会再发现什么时,他轻轻一推,在不经意间,又推开了一扇大门…… 唐风心里猛地一惊,他正在犹豫是否进去,梁媛已经迈步走进了大门后的黑暗空间。唐风不得已跟了进去,他用手中的电筒粗粗照了一遍这里,这是一间与季莫申的办公室极其相似的房间,看房间的陈设,应该也是办公室。 “我们还是赶快出去吧,这就是一间办公室。”唐风催促梁媛。 “这里又没警报,你怕什么?让我再看看!”梁媛这会儿胆子壮了起来,毫不在意。 梁媛绕着这间办公室转了一圈,回到唐风身旁,道:“和季莫申的办公室很像,就是那面墙壁前面放了一个破书柜,书柜堆满了书,都是些俄文书,我看不懂。书柜后面有一个很豪华的壁炉,可惜早已不用了,将来我的家也要弄那样一个豪华的壁炉。” “豪华壁炉?现在谁还用那玩意儿,你看这里现在都用暖气了!”唐风不解地道。 “真是没文化!一点儿情调都没有。”梁媛瞪了一眼唐风,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办公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吸引了过去。她坐到办公桌前,轻轻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唐风摇头道:“那是别人的东西,我们还是不要动了。” “我是看看这里能不能上网,要是能上网,我们也许可以和……”梁媛刚说到这儿,就已经泄气了,因为她失望地发现这台笔记本电脑设了密码。 “你能解开这电脑的密码吗?”梁媛转身问唐风。 “我又不是搞计算机的。”唐风耸耸肩。 “要是赵永在就好了,我就曾看到他轻而易举地进入别人的电脑系统,不管多复杂的电脑,他只要几十秒就能搞定;徐博士也有这本事,他也是个电脑高手。”梁媛自顾自地说着。 “可惜他们都不在,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唐风有些焦急地催促梁媛。 梁媛按原状关上笔记本电脑,悻悻地跟着唐风离开了这间办公室。两人回到季莫申的办公室,把门关好,梁媛笑道:“看来俄国人有忘锁门的习惯啊。” 唐风低头不语,似乎没听梁媛在说什么。“你在想什么呢?”梁媛拍了拍唐风问道。 “我在想韩江,他如果已经落入了伊留金之手,或是遭到了其他的不测,单凭我们俩在彼得堡待下去也是徒劳的,我们俩不可能完成原定的任务。” “你是想回国?” “看来只有这样了。”唐风无比沮丧地说。 两个人不再言语,躺在沙发上各想心事。天光大亮时,季莫申带着一些吃的来到办公室,唐风想对季莫申说昨晚的事,还要说准备离开的事,但是季莫申只听了一会儿,便对唐风说道:“唐风,我想你们俩真的是产生幻觉,或者是又梦游了。” 唐风想反驳,可季莫申还没等唐风开口,又说道:“唐风,我今天很忙,可能没空来陪你们,你们俩好好在这儿待着,我还会给你们送吃的。” 整个白天,季莫申果然很忙,一直到快下班时,季莫申才来到办公室,他又带了许多吃的。唐风不好意思地要付给季莫申钱,但是季莫申坚辞不受。 唐风不再对季莫申说昨夜的事,而是直接向他提出了辞行。季莫申想了一会儿,反问唐风:“你想好去什么地方了吗?” 唐风摇摇头,回道:“还没想好,但是我不能再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了。”顿了一下,唐风又道:“实在不行,就只有先回国了。” “回国?那好吧,我就不再留你了,你们今晚再在这儿待一夜,明早天亮之前,我来接你们离开这儿。”季莫申说道。 唐风听了季莫申的安排,看看梁媛,然后点了点头,“好吧,就按你说的来。” 季莫申拍拍唐风的肩膀,叮嘱道:“那你们今晚在这儿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天亮前我来接你们。记住,千万不要走出这道门。” 说完,季莫申离开了办公室。黑幕再次早早地降临在这座临近北极圈的城市,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唐风和梁媛吃完晚饭,在季莫申的办公室内无所事事,只能又躺在沙发上,等待着明天的黎明。 唐风和梁媛都进入了梦乡,梁媛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因为她在梦中梦见了母亲,梦见了幼时母亲带着自己嬉戏、游玩、教自己识字、背唐诗…… 而唐风的表情却是痛苦、扭曲的,他也做了一个梦,一个长长的、可怕的噩梦。 …… 一条潮湿而阴暗的隧道中,唐风正和韩江摸索着艰难前行。在他们的前方,闪出了一点幽光,那幽光时而微弱,时而明亮,时而遥远,时而又离他们很近。唐风和韩江在隧道中紧紧追赶,唐风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自己为什么要去追寻这点幽光,似乎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他。隧道看不到尽头,唐风和韩江越是加紧追赶那点幽光,那幽光就离他们越是遥远,遥不可及。 韩江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掏出手枪,向那点幽光开了两枪。砰!砰!两声沉闷的枪响,在黑暗幽寂的隧道中传出可怕的回音;韩江的枪法极好,枪响之后,那点幽光忽地不见了,但是,仅仅过了片刻,那点幽光又重新闪烁在黑暗幽长的隧道中。 “我们为什么要去追?”唐风大声问韩江。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我的任务、我的使命。”韩江喘着粗气道。 “隧道的尽头会是什么?”唐风又大声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只有走到那里,你才会知道隧道的尽头有什么。” 终于,唐风和韩江来到了隧道的尽头。这是一个巨大的、黑暗的空间,那点幽光忽然不见了。就在唐风和韩江诧异之时,周围突然灯火通明,他俩环视四周,发现他们正置身于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贴金的墙壁,鎏金的柱子,绘满各式奇异花纹的天花板,脚下是大理石和花斑石铺就的地砖。 唐风和韩江朝宫殿中央望去,那里有一座高高的神台,上面正伫立着一个穿白袍的人,那人背对着他们。“白色的幽灵?”唐风和韩江的嘴里不约而同地喃喃自语道。 那幽灵缓缓地转过身来,望着台下的唐风和韩江。唐风看清了那幽灵的面容,不,那不是幽灵,那是一张父亲般慈祥的脸庞!这难道就是自己苦苦追寻的那个幽灵吗?唐风不敢相信,他往后退了一步,仰视着面前的神台。 “欢迎你们来到这里。”那个穿白袍的人终于开口了。 “这是什么地方?”唐风壮着胆子问道。 “这是幽灵之家!”那个声音洪亮而威严。 “幽灵之家?”这分明是座宫殿啊!唐风不解其意。 “好了,年轻人,你们作为仅有的两位幸存者来到这里,你们有权走上这座神台,来吧,我的孩子。”那个声音不容置疑。 唐风和韩江像着了魔一样,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了神台。唐风每迈出一步,都感到自己的心脏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他从没有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已经静止……他和韩江一前一后走上了这座神台。 “你是谁?”唐风迫切地想知道面前这位穿着奇怪白袍的人是何方神圣。 可是对面穿白袍的人却笑而不答,只是看着唐风和韩江。突然,唐风感到脚下的这座神台剧烈摇晃了一下。“地震了?”唐风惊恐地往下面看去,他忽然发现下面原本由大块大理石和花斑石铺成的地面,一块块地砖被撬了起来,从地砖下,钻出了成千上万只黑色的、肥硕的老鼠,老鼠大军迅速占领了宫殿的地面;并且,那些老鼠开始沿着宫殿的墙壁和柱子往上攀爬。原本闪着金光的柱子和墙壁,凡是老鼠大军经过的地方,顷刻之间,化为乌有。金碧辉煌的宫殿开始颤抖,慢慢地,慢慢地,宫殿的墙壁、地面,变成了肮脏的、潮湿的下水管道。整个宫殿都黑了下来,等唐风和韩江再回过头时,原本伫立在神台之上的那个穿白袍的人,不见了!唐风现在开始相信,他根本不是人,而是幽灵。 唐风感到脚下的神台在不停地颤抖,成千上万只老鼠开始沿着神台的底座往上攀爬。韩江掏出手枪,向台下射击,但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眼看那些老鼠就要爬上神台,吞噬整个神台,突然,唐风和韩江脚下的那座神台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堆瓦砾。唐风犹如万丈高空一脚蹬空,惊叫着,从高高的神台上坠落下来,下面是一片黑色的老鼠海洋。 …… “啊——”唐风绝望地叫喊着,身体猛地一抽搐,惊醒过来,他睁眼一看,四周一片漆黑,这是在哪儿?幽灵之家?下水管道?不!他认出来,自己还在季莫申的办公里,办公室的暖气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供暖,室温急剧下降。唐风被刚才那个噩梦惊得生出了一身冷汗,他抹了抹额头的细汗,转身一看,梁媛不在旁边的沙发上。再一转身,唐风忽然发现,办公室的大门竟然虚掩着,门怎么会开了呢?唐风打开手电,办公室里没有看见梁媛。唐风心里猛地一沉,暗道不好,梁媛一定是又跑出去了。 唐风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房门,一拐弯,正与一团黑影撞在了一起,这是梁媛的柔软身体。唐风一把抱住面前的黑影,轻声质问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我……我又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响,就出来想一探究竟,我……我看见了那个幽灵,没藏皇后的幽灵!”惊魂未定的梁媛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你看见了上次那个白色幽灵?在哪儿?”唐风不敢相信。 “就在这里,就在这条大走廊里,我看见……看见那个幽灵从这扇大门进去了。”梁媛惊慌失措地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那扇精美大门。 “那门没锁?” “我不知道,反正我看见……看见那幽灵进去了,我不敢跟进去,吓得往回跑,正撞上你。” 在这儿发现了幽灵?看来幽灵不仅仅是在中国馆。唐风快速地思考了整个事件,最后他把心一横,决定再入冬宫,一探究竟,因为这是他在彼得堡最后的机会了。 “跟我来!”说着,唐风拉着梁媛向那扇精美的大门走去。来到门前,唐风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轻轻推了推面前这扇沉重而精美的大门。大门果然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唐风没敢开电筒,他拉着梁媛,小心翼翼地步入了黑暗的宫殿中…… 还是前天夜里见到的那间摆满画架的展厅,唐风拉着梁媛徜徉在一排排画架间,他俩无心欣赏这些大师的名作,因为那个幽灵不知何时又会闪现在他们眼前。当唐风和梁媛转过一排画架时,忽然,前方白影一闪,消失在另一间展厅中。唐风不知道自己已经发软的双腿是如何移动的,冥冥中,似乎有种力量在指引着他和梁媛,跟着步入了另一座展厅。 凭借记忆,唐风发现这里也是上次曾来过的展厅。他和梁媛来到展厅中央,环视四周,漆黑,死寂,不见那个白色的幽灵。唐风忍不住打开了电筒,此刻,他太需要一点光明,哪怕是一点微弱的亮光。 唐风拉着梁媛又走进了一座展厅,依旧是一片漆黑、死寂,接着,又是一座。他俩穿行在一座座空旷的展厅中,一切似乎都如往日一样,再也不见那个幽灵的踪影。也许那真的是幽灵,它就隐藏在身旁的空气中。唐风胡乱地猜疑着,来到一座大楼梯前。这是通往三楼的楼梯,唐风看看梁媛,那眼神似乎是在询问,梁媛冲唐风微微地点了点头,两人又一起走上了三楼。 他俩很快来到了那间陈列有西夏文物的中国馆,唐风走到展柜前,用手电向展柜照去,他又看见了那尊卢舍那佛头像。“佛像还在?”唐风嘴里喃喃自语道。 “我好怕。”梁媛颤抖地说。 “怕什么?” “我怕没藏皇后的幽灵再从佛像中走出来。”梁媛说话时,紧紧抓住了唐风的手臂。 “别担心,这世上哪有什么幽灵?就算没藏皇后的头骨真的还在佛像中,你看,她这不是好好的吗?”唐风极力保持着镇静。 “可我还是害怕!” “不是你要进来的吗?这会儿又害怕了。” “我就是害怕这间展厅,这里总是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梁媛颤巍巍地解释道。 “那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梁媛点了点头,于是,两人走出了中国馆。唐风凭借记忆,顺着三楼的走廊,向楼梯走去。突然,在一片寂静的冬宫中,他们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英语,中速。那人极力压低声音,但是唐风和梁媛还是听到了那个断断续续的声音:“我们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几乎可以确信,幽灵就是那个老家伙……对!就是他,我的老师,他还没死!他一定发现了我们的事……我昨天去地下室查看过了,那面被我们堵住的墙,又被人敲开了……是的,我百分之百确信,他又回来了,他一直生活在下水道中,现在又回到了冬宫,说不定此刻他就在我身边……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史蒂芬,你立即带人去那个地方取走玉插屏,按原计划走。这边的事,我来解决,咱们在纽约再见。” 唐风和梁媛听完这段话,惊得目瞪口呆,他俩几乎同时听出来了这个声音竟然是……是季莫申的声音,唐风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他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当中,不能自拔。他看了一眼梁媛,梁媛嘴里喃喃道:“季莫申和史蒂芬是一伙的?” 唐风的大脑全乱了,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可怕、恐怖的宫殿。可他拉上梁媛刚一向前迈步,一个黑影刷地闪了出来,挡在了他俩面前。那人和唐风保持着六七米的距离,整个人都埋在阴影当中,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唐风立即想到了季莫申。那个黑影向前移动了两步,唐风和梁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就这样,每当那个黑影向前前进一步,唐风和梁媛就向后退却一步。终于,唐风和梁媛背后靠在了一堵墙边,他俩已经退无可退了…… “你是什么人?”唐风壮着胆子冲那黑影吼道。 “我的朋友,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呢?”黑暗中,传来了季莫申的声音,他的中文依旧标准而流利。 “你……你想干什么?”梁媛质问季莫申。 “别怕,我的朋友,告诉我,你们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唐风大声答道。 “是吗?可我却不这么认为,你们俩太不听话了,我让你们待在办公室里,你们却非要跑出来,那可就怪不得我了。”说着,季莫申掏出了一支带消音器的手枪。 “是的,我们都听到了,你这个坏蛋,你和史蒂芬他们是一伙的,冬宫原来的那块玉插屏就是你盗走的吧?还有……还有黑头石室那块玉插屏也在你手上吧!”梁媛直截了当地质问季莫申。 季莫申冷笑了一声,道:“是我干的,我和史蒂芬确实是一伙的,但是我跟他们不同,我是学者,我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财宝,我是为了我的研究,为了找到传说中的瀚海宓城,那样,我就可以名垂青史。哈……哈哈……” 季莫申的笑声不大,却震得走廊上的吊灯微微晃动起来。唐风见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再无什么好隐瞒的,便又质问季莫申:“那你为什么要收留我们?” “唐风,我说过我是一名学者,我不是史蒂芬那帮江洋大盗。实话对你说吧,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谁,包括你的真实身份和来彼得堡的目的,可我不想杀你,我爱惜你的才华,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这大概就叫惺惺相惜吧!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解开玉插屏的秘密,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希望你能跟我们合作。但是,现在我们的事情发生了变故,我不得不放弃这里的一切,离开彼得堡。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要你的命,我想让史蒂芬的人来带走你,然后我再慢慢地说服你。” “你痴心妄想,我是不会和你们合作的。”唐风吼道。 “只要你跟我走,我就会有办法的。可惜,你们俩又闯进了冬宫,我不得不改变主意。唐风,还有这位漂亮的姑娘,请你们原谅我,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那个幽灵吧。”说着,季莫申将枪口对准了唐风和梁媛。 这是一间摆满了各式雕塑的展厅,唐风和梁媛被季莫申逼到了墙边,梁媛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紧紧地依偎在唐风身旁,只等那声枪响……唐风则盯着黑暗中的季莫申,他还没有放弃最后的抵抗,他发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数十尊巨大的雕塑,现在,他只需一个小小的机会,只需几秒钟,逃过季莫申的枪口,逃到那些雕塑后面隐藏起来。在如此黑暗的宫殿中,他们或许还能摆脱季莫申的追杀,但是,这个机会在哪儿呢? 季莫申的枪响了。但就在此时,季莫申身后白影闪动,紧接着,季莫申身旁一尊足有三米高的白色石膏雕像,突然向季莫申砸来。季莫申见势不妙,赶忙躲闪,射出去的那颗子弹,打在了唐风身旁的墙壁上。仓促间,季莫申还来不及再开一枪,唐风已乘势拉着不知所措的梁媛躲到了一座雕像后面。 惊魂未定的唐风和梁媛躲在一座高大的雕像后面,两人屏住呼吸,生怕季莫申发现他们。“唐风,你不要再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季莫申在空旷的宫殿里低声怒吼着,同时,举着枪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一座雕像,他猛地转身,雕像后面什么也没有;他又靠近一座雕像,刚一转身,突然,唐风拉着梁媛从不远处的另一座雕像后面一闪而过。季莫申见状,转身扣动扳机,子弹击中了一座雕塑的底座,黑暗中,迸出了耀眼的火光。季莫申还想再开枪,但唐风和梁媛已经不见了。 “唐风,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你这样是逃不掉的,只要你跟我走,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季莫申的低吼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梁媛感到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她张开嘴,大口地喘息着,唐风生怕梁媛会发出声响,用左手摁住了梁媛的嘴,右手握紧了那只手电筒,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黑暗的环境中,季莫申无法在这么多的雕像后一一寻找唐风,他更担心的是刚才那个转瞬即逝的白色幽灵。他来回在展厅的地板上踱着步,凌乱的脚步,显出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唐风屏息凝神,根据季莫申的脚步判断着他大致的方位。最后,季莫申的脚步停下了,似乎停在了宫殿的中央,紧接着,又传来了季莫申的声音,给史蒂芬打电话的声音:“史蒂芬,那个幽灵刚才袭击了我,他还在冬宫里,还有唐风那小子也跑了,你立即带人来冬宫……好,十分钟后,我们在一楼的监控室见。” 说完,季莫申大步向展厅外走去。听着季莫申的脚步渐渐远去,唐风和梁媛那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季莫申来到一楼的监控室时,史蒂芬和芬妮已经带着人控制了这里。监控室的八名保安全部被史蒂芬打昏过去,锁在了另一间办公室内。 “怎么弄得这么糟?”史蒂芬一见季莫申便劈头盖脸地质问他。 “都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那个该死的幽灵居然会进入冬宫,要不是唐风发现了那个幽灵,我还不知道呢。不过也好,我现在终于知道那个笔记本藏在什么地方了,等那个笔记本到手,咱们就带着玉插屏离开这里。” “笔记本藏在何处?”史蒂芬问。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这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切断冬宫报警装置的电源。”季莫申看着监控室内一排电闸说道。 “可这儿一排电闸,应该拉哪个?”史蒂芬盯着被涂成几种不同颜色的电闸犯难。 季莫申的右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摸了摸红色电闸,又碰了下橘黄色的电闸,“让我想想,我以前曾经研究过这个,应该还是这个。” 季莫申下定决心,使劲拉起了红色电闸。顿时,整个冬宫,包括冬宫外面的监控设备全被断了电。季莫申抹了一下额头渗出的细汗,对史蒂芬道:“现在冬宫是我们的天下了,但这是暂时的,我只能保证控制半个小时的局面,下面就看你们的了。你们要快,唐风和那个小姑娘在一起,他们没有武器,你们应该见过,还有那个幽灵,一个都不要放过!但是,你们要切记,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要轻易开枪。” “好吧,那你呢?” “我去找那个笔记本,事成之后,还在这里见。” 季莫申说完,史蒂芬留下四名黑衣人看守监控室,然后和芬妮领着六名黑衣人向二楼奔去。季莫申看了看表,已是凌晨时分,时间不多了,他打开手电筒,朝另一条楼梯走去。 唐风和梁媛见季莫申离开展厅,这才稍稍缓了一口气。唐风放开一直捂着梁媛嘴巴的手,梁媛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埋怨道:“你要捂死我啊!你这是什么行为?” “什么行为?” “你这是无耻的谋害亲……”梁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是怕你暴露。”唐风说着探出脑袋向展厅中央看去,季莫申确实离开了这里。 “真没想到季莫申居然和史蒂芬是一伙的。” “你看到刚才那个推倒雕像的幽灵了吗?”唐风忽然问梁媛。 “当时我一直闭着眼,什么都没看到,你是说那个幽灵救了我们?” “是的,是那个幽灵救了我们。” “好了,咱们先别说这个了,史蒂芬马上就会带人赶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一定占领了一楼的监控室和大门,我们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等待有人来救我们;还有一条路,就是从我们来时的大门逃出去。不管怎样,咱们今天都是凶多吉少。”唐风说道。 “躲起来等人来救,太被动,不是我的个性。”梁媛道。 “那就逃出去。”还没等梁媛反应过来,唐风一把拉起梁媛,冲出了这间空旷的展厅。 史蒂芬和芬妮分别领着三个人,分头在冬宫里搜索着唐风和梁媛,还有那个不知何时会闪出来的幽灵。史蒂芬带着三个人,佩戴着红外夜视仪,手持加了消音器的M4A1突击步枪,很快来到了一条通往三楼的楼梯前。正在此时,唐风拉着梁媛从三楼冲下来,史蒂芬见状,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大声问候道:“唐风,咱们又见面了,你还好吗?” 唐风和梁媛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多看一眼,转身撒丫子又向三楼奔去。三支M4A1一阵齐射,所幸唐风反应迅速,子弹七零八落地打在墙壁和楼梯上,没有伤到唐风和梁媛。史蒂芬一挥手,三名黑衣人一起冲上了三楼。唐风和梁媛不顾一切地在冬宫的一间间展厅和走廊中狂奔,伴随着梁媛的一声声尖叫,后面不时有子弹飞来。唐风忽地想起了前天夜里,想起了那天他也是这样拉着梁媛在冬宫里狂奔,那天是为了躲避幽灵的追赶,而今天幽灵却救了自己一命,此刻,真正的威胁终于出现了,他们要比幽灵可怕百倍。 一座座宫殿,一条条走廊,黑暗中,唐风完全辨不清方向。他拉着梁媛胡乱地在冬宫中奔跑,他们终于又来到了一条楼梯前,下面会不会又有史蒂芬的人,正举着枪等待着他们?唐风犹豫了一下,此时身后追兵已近,已经不容他多想,唐风把心一横,拉着梁媛奔下了楼梯。楼下没有人,一片死寂,唐风和梁媛穿过三间展厅,跑进了一间摆满画架的展厅,唐风认出这是他们最早进入的那间展厅,那座通向外面的精美大门就在前面。 想到这,唐风和梁媛对视一眼,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但当他俩快步跑到那扇精美大门近前时,两人顿时傻了眼,大门被锁上了。唐风用身体使劲向那扇大门撞去,沉重的大门纹丝没动。“完了,我们出不去了!”梁媛急得就要哭出声来。 唐风一时不知所措,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唐风回过头,黑暗中,他清晰地听到了史蒂芬和三个黑衣人的脚步,唐风本能地拉着梁媛躲到一排画架后面。史蒂芬带着人走到那扇大门前,推了推门,门没动,史蒂芬命令道:“大门被季莫申锁上了,那两个人还在这里,他们跑不掉的,搜!” 史蒂芬话音刚落,唐风乘其不备,拉着梁媛绕过几排画架,冲出了这间展厅。史蒂芬听到脚步声,回身望去,唐风已经和梁媛消失在了展厅门口。史蒂芬领着人快步奔出展厅,外面,一边是另一间展厅,另一边是一条走廊。史蒂芬指了指走廊,他确信唐风是顺着走廊逃走了。史蒂芬奔到走廊尽头,走廊一转弯,是一条通往一楼的楼梯,史蒂芬心里暗暗骂道:“想从一楼跑,找死!” 来到一楼,史蒂芬面前还是一条宽大的走廊,他看见了正在前面奔跑的唐风和梁媛。史蒂芬知道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使劲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赶快抓住唐风和梁媛。 唐风回头望了一眼,史蒂芬竟然带着人又追上来,他本能地加快脚步。但唐风对一楼的情况更不熟悉,前面又是一个转弯,转过去会是什么地方?就在唐风满腹惊疑之时,芬妮带着另一组黑衣人从走廊那边转了过来。他们惊得赶忙刹住脚步,他俩怔怔地站在这条宽大的走廊上,一头是史蒂芬,另一头是芬妮,他们已经走投无路,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 不!还有一线生机。走廊两边分布着几间展厅,唐风看见自己正面对着一间展厅,他略一迟疑,然后拉着梁媛冲进了这间展厅。这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唯一的生机!但是史蒂芬和芬妮合兵一处后,很快也跟进了这间展厅。这是一间狭长的展厅,展厅内既没有巨大的雕塑,也没有一排排画架可以躲藏,只有一些低矮的展柜,他俩完全被暴露在这狭长的展厅中,他们只有跑,只有向前跑,但是黑暗的前方会有什么? 前方是一堵黑色的墙壁,怎么会是黑色的墙壁?真是一堵奇怪的墙壁,难道是自己已经产生了幻觉。唐风清晰地看到了那堵黑色的墙壁。身后,史蒂芬已经逼近,唐风知道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但是却停不下脚下的步伐。就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刻,唐风和梁媛跑到了墙壁的尽头,也正好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唐风惊得睁开眼睛,黑暗中,他看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伫立在自己面前,那人也惊得叫出了唐风的名字:“唐风,是你吗?梁媛,你什么时候来的?” 是韩江的声音。唐风顿时清醒过来,他看见了韩江、叶莲娜、马卡罗夫,还有徐仁宇。“是我,史蒂芬在后面追我们……季莫申和他是一伙的,我们还见到了幽灵……”唐风断断续续说出这几句话,一下瘫倒在了地上。 韩江马上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拔出枪,对众人吩咐道:“博士,老马,你们照看好唐风和梁媛,叶莲娜,咱们上。” 说完,韩江和叶莲娜一左一右,两支手枪,两个神枪手,同时扣动扳机,射向史蒂芬等人。两名黑衣人毫无防备,应声倒地。史蒂芬和芬妮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知所措,他不知道韩江带来了多少援兵,心中疑惧,赶忙领着人退出了这间展厅。韩江和叶莲娜完全在气势上压倒了史蒂芬,两人步步紧逼,一口气打完了手枪里的全部子弹,来到被击毙的黑衣人身旁,拾起两支M4A1突击步枪,向盘踞在走廊里的史蒂芬再次发起攻击。 史蒂芬见势不妙,他看看手表,对芬妮道:“咱们时间不够了,也不知他们来了多少人,还是赶快撤吧!” “不管季莫申了?” “他自会有办法脱身的。” 史蒂芬说完,冲其他黑衣人做了个手势,其中一个黑衣人击碎了一扇窗户,跃了出去,其他黑衣人也紧跟着破窗而出。 韩江和叶莲娜冲到外面的走廊,见史蒂芬已经逃走,韩江要去追赶,叶莲娜却道:“不要追他们,赶紧去监控室。” 两分钟后,韩江和叶莲娜突然出现在监控室门口,守在这里的四个黑衣人还想反抗,却被韩江和叶莲娜全部结果在了监控室里。黑衣人的血溅到了电脑屏幕上,也溅到了电闸上。叶莲娜在那排不同颜色的电闸前犹豫片刻,最后摁下了那个红色的电闸,随即又摁下了照明用的电闸。顿时,冬宫内亮如白昼,警铃大作。五分钟后,几十名警察,和伊凡洛夫率领的数十名特工出现在了冬宫广场上。 叶莲娜和韩江放出了被囚禁的保安时,伊凡洛夫左臂缠着纱布,已经出现在监控室门口。叶莲娜瞥了一眼伊凡洛夫,道:“怎么,被史蒂芬的炸弹伤了?” “是的,一点小伤而已,你还是第一次这么关心我。” “行了,闲话少说,你这次又是奉了伊留金之命来抓我们的吧?” “我是奉命而来,但不是伊留金的命令,而是总部的命令。”伊凡洛夫忽然一脸严肃,正色道。 “总部的命令?对我而言,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叶莲娜心中疑惑。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伊凡洛夫故作神秘。 “好消息?那就说来听听。” “总部已经决定即日起恢复你的职务,这个案子还由你负责,你有权调动你认为需要的一切力量。”伊凡洛夫说道。 “哦,果然是个好消息。那伊留金呢?” “他已经被停职了。” “呵呵,这是个更好的消息。”叶莲娜笑道。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那么,你呢?少校,你也听我指挥?” “那当然,我完全听从你的调遣。” “那好,我现在命令你,伊凡洛夫少校,立即控制封锁整个冬宫,全面搜查冬宫,不要放过一个死角。史蒂芬逃走了,那个季莫申应该还在这里面,还有那个我们要找的幽灵。同时,命令机场、车站、码头,要严防史蒂芬将玉插屏带出去。” 伊凡洛夫领命而去,叶莲娜看看韩江,反问道:“怎么样,我布置得还可以吧?” “抱歉,我没听懂你的命令,你知道,我的俄语不是很好。”韩江晃了晃脑袋说道。 “那你听懂什么了?” 第二十章 真假幽灵 韩江呵呵笑道:“祝贺你官复原职,也祝贺伊留金那个家伙被停职。” “行了,别贫了,快去看看唐风吧。” 两人说完,径直回到了发现唐风的那间展厅。唐风和梁媛看上去气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唐风还无力地靠在一个展柜旁。韩江轻轻踢了唐风一脚,道:“行了,快起来吧!说说你们是怎么跑到冬宫里来的,那个季莫申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唐风简要地把他和梁媛这些天来的遭遇说了一遍。唐风说完,坐起来,问道:“你们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韩江指了指隔壁的一间展厅,道:“那个展厅有个铁门通到底下的一个文物库房,我们是从下水道一路摸到下面的一间地下室,然后上来,用枪打坏了铁门上的三把铁锁,强行打开了铁门,我们就来到了这里,正巧撞上你们。” “你们要是再晚到一刻,我和梁媛就算完了……哎!你们怎么会从下水道一路摸到冬宫?”唐风大惑不解。 “因为幽灵,是那个幽灵带着我们来到了这里。” “什么?你们也见到了幽灵?”唐风惊道。突然,唐风指着门外的走廊,惊恐地喊道:“你们看,那个幽灵就在走廊上。” 众人回头望去,走廊上的灯已经全亮了,但谁也没有看到幽灵的身影。唐风跳了起来,此刻,他忽然对这个曾救了自己一命的幽灵生出了一丝好感,他率先追了出去。走廊,拐弯,来到隔壁的另一座展厅,唐风看见了韩江所说的那扇铁门,那白色的幽灵一闪,消失在了铁门内。 等众人赶到时,唐风指着那道铁门,说:“幽灵进了铁门。” 韩江看看铁门,端着枪,率先进入了那道铁门。这是他们刚才来到的地方,此刻,这个地下库房内亮起了一盏昏黄的壁灯,韩江这才得以查看这里的全貌。他环视四周,这里四周皆用长条石堆砌而成,大约有三四百平米的空间,其中一边,有一间向外凹进去的房间,房间的后墙被人敲碎了,直通外面黑漆漆的下水管道。 刚才韩江他们就是从这里走进了这间地下库房。韩江再次走进这个房间,仔细查看,他忽然发现地上出现了一条若隐若现的血迹,他回头用手电照射,发现这条血迹是从铁门那儿延伸过来的,一直从自己脚下向墙壁外的那个黑洞延伸出去。“这血迹难道是那幽灵刚才留下来的?”韩江喃喃道。 “很有这个可能。”唐风道。 “这血迹通向了外面,那幽灵一闪而过,我想幽灵一定是又回到了下水管道中。”韩江判断完,就想冲进外墙上的那个黑洞,去追寻幽灵的足迹,却被叶莲娜一把拽住了:“不要去追了,幽灵自有幽灵的生活。” 韩江疑惑地看看叶莲娜,“幽灵自有幽灵的生活?” 叶莲娜对众人说道:“刚才听了唐风的叙述,我总算大致弄清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咱们还是先来说说这里。这里就是我接手这个案子首先来到的地方,这是冬宫的一处地下库房,因为条件简陋,这里一直堆放着一些雕塑和石刻之类笨重的文物。半年多以前,冬宫决定要对这里进行改造,据我的调查,当时季莫申自告奋勇,除了本职工作外,还承担起这里文物的搬迁工作。我估计正是在这个时候,季莫申发现了这里的一个地下室,就是现在大家看到的这间地下室,这间地下室也就是一直封存第一块玉插屏的地方。” “原来第一块玉插屏一直秘藏在这里!既然季莫申和史蒂芬是一伙的,那么,他很可能早就知道这个密室的存在。”唐风惊道。 “嗯,现在看来,季莫申很可能事先就知道地下室的存在,但他并不知道地下室的具体位置,正是在这次地下库房改造过程中,季莫申弄清了地下室的具体位置,而且,他还知道这座地下室的后墙离外面的一条下水管道很近,于是一个大胆而绝妙的计划在他脑中产生。他带人从外面打通了下水管道通向密室的通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那块玉插屏,然后再重新砌上那几块长条石,将一切恢复原样,不仔细看,外人根本发现不了什么。但是,季莫申百密一疏,他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让随后进来施工的维克多发现了。维克多很快怀疑上了季莫申,季莫申为了堵住维克多的嘴,也为了保守玉插屏的秘密,他派人残忍地杀害了维克多,并进一步栽赃给维克多,将玉插屏失窃的罪名强加在了维克多头上。”叶莲娜根据自己的推断描述了玉插屏的失窃过程。 “这么说来,在维克多的装潢公司入驻这里之前,密室中的玉插屏就已经失窃了?”韩江说道。 “是的,就是这样。维克多是无辜的,但是维克多可能是受到了季莫申的威胁,不知是出于惧怕,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没有及时向有关部门举报季莫申,这才……” 叶莲娜说到这里,一旁的马卡罗夫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叶莲娜只好停下来,安慰马卡罗夫。 在众人劝慰下,马卡罗夫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指着地下室又被打开的后墙,问叶莲娜:“那现在这里怎么又成了这副模样?” 叶莲娜解释说:“如果我推测得不错,应该是这样,玉插屏失窃后,冬宫的改造工程就暂时停了,这里的文物被迁走,通往这里的大铁门被紧紧锁上,再没人来到这里,而地下室后墙再被人敲开,应该就是那个幽灵所为。” “你是说米沙?”马卡罗夫说道。 “现在看来那个幽灵确是米沙无疑。”叶莲娜道。 “米沙?”唐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不明白叶莲娜所说何事。于是,叶莲娜又简要地对唐风和梁媛说了他们这几天的发现。唐风听完,欷歔不已。科考队竟然还有第三个幸存者,米沙就是那个幽灵?就在唐风胡思乱想的时候,叶莲娜又说道:“幽灵米沙应该是知道玉插屏的知情者,他发现玉插屏失窃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打开了这里。我想他打开这里,夜晚进入冬宫,不仅仅是为了装成幽灵吓唬人,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与玉插屏失窃有关。” “米沙也许在找什么东西?”唐风忽然说道。 “找东西,找什么?”韩江追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唐风答道。 “可是幽灵米沙就算凿开了后墙,进到了这里,他又是怎么进入冬宫的呢?门口的大铁门可是好几把大铁锁锁着的。”梁媛发出了疑问。 叶莲娜沉思不语。韩江和唐风仰头朝这间地下库房看去,唐风忽然发现靠北面的墙壁上有些异样,他走过去,用手电照了照那里的墙壁。在手电的照射下,众人看见,在这面墙壁上,伸出了一排类似消防梯的铁质梯子,唐风一点点将电筒抬起,电筒的光柱一直射向了这排铁梯子的顶端,那里似乎有两块石板…… “原来如此,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这排铁梯。”叶莲娜惊道。 马卡罗夫随即解释道:“这不奇怪,据我所知,这里的地下室,包括这个地下库房,都是卫国战争时为了防备德国人的轰炸,当做防空洞挖的,所以为了让人员及时疏散,修了这排铁梯子,楼上的人可以直接从这里下来,躲避轰炸。” “嗯,是这样,那么也就是说幽灵米沙是通过这里进入了冬宫。”叶莲娜推断道。 “行了,我们还是赶紧顺着这条幽灵走过的路爬上去,看看上面究竟是什么地方。”徐仁宇提议道。 唐风点点头,第一个爬上了铁梯子,紧接着是韩江、梁媛、叶莲娜、马卡罗夫和徐仁宇。唐风爬到了铁梯子顶端,轻轻顶了顶上面的一块石板,石板松动了,露出一条缝隙。唐风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四周一片漆黑,前面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他大着胆子,顶开了整块石板,然后又掀起了另一块石板,洞口豁然开朗,唐风纵身一跃,跃出了洞口,紧接着韩江也跳了出来。 唐风面前是一个高大的柜子,他推了推,柜子纹丝没动。“看来这个柜子很重!”唐风说着,和韩江一起搬开挡在洞口前面的柜子。柜子很沉重,唐风和韩江两个大男人竟无法将柜子抬起,只能勉强推动这沉重的柜子。柜子摩擦在地面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唐风猛地一惊,忽然想起了什么:“原来我们在夜里听到的那个奇怪声音就是这声音。” “也就是说幽灵晚上肯定是从这儿进入的冬宫。”刚从洞口爬出来的梁媛说道。 “是的,这个柜子很重,我和韩江两个人才勉强推动,看来那个幽灵臂力惊人啊!”唐风道。 韩江打开灯,众人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一间办公室。唐风和梁媛一眼认出了这就是他俩曾经误入的那间办公室,而刚才他们钻出的那个洞口,原来竟是那个豪华壁炉。此刻,唐风已经完全明白了幽灵进入冬宫的路径。 唐风带领众人走出这间办公室,然后一拐就来到了季莫申的办公室,他对众人介绍道:“这就是季莫申的办公室。” 韩江和叶莲娜在季莫申的办公室里搜查了好一会儿,但是一无所获。唐风忽然瞥见仍摆放在季莫申办公桌上那份名为《伟大的塔》的资料,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感不妙。 韩江见唐风神情凝重,忙问道:“你怎么了?” 唐风突然大叫道:“不好,那尊佛像!” 说完,唐风就独自冲出了季莫申的办公室。众人不解其意,也跟着唐风来到了冬宫三楼的中国馆。唐风伸出不住颤抖的右手,在墙上摸索着,终于,他摸到了电灯开关。巨大的吊灯亮起,照得整个展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可当唐风朝那些西夏文物看去时,顿时傻了眼。原本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那尊卢舍那佛头像,此时已无影无踪。 唐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扑到那个展柜前,仔细查看。佛像确实不见了,展柜前的玻璃被人击碎了一个大大的窟窿……“这是谁干的?这里是什么?”叶莲娜惊问道。 唐风将手中的资料翻到那张佛像的特写照片,指给众人看:“就是这尊佛像,科兹诺夫在黑水城发现的西夏佛像,季莫申认为这尊佛像里面是没藏皇后的头骨。” “皇后的头骨?”众人惊诧。 “那个幽灵留下了血迹,似乎是受了伤,会不会就是砸这块玻璃时受的伤?”徐仁宇提醒众人。 “博士,你是说佛像是被那个幽灵拿走的?”梁媛反问道。 唐风仔细查看了玻璃上的大窟窿,道:“从玻璃上的这个窟窿看,没有发现一丝血迹,这样看来,幽灵身上的血,不像是砸玻璃时留下的。” “行了,你们就别研究这块玻璃了,看看我找到了什么?”韩江手里拿着一个弹壳,走了过来,“就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我发现了这个。” “说明这里曾发生……不,是刚刚发生了一场争夺,争夺的过程中,还开了枪?!”叶莲娜惊道。 “争夺?谁和谁?”梁媛问。 “这还用问,肯定是季莫申和那个幽灵,他们都想得到这尊佛像,而幽灵留下的血迹,说明幽灵米沙在争夺中受了伤,应该是被季莫申的枪击中的。”唐风道。 “这样解释倒也符合情理,只是我不明白那尊佛像有什么特殊之处,令他们非要争夺那尊佛像?”韩江不解地问唐风。 “那尊佛像一定有特殊的价值和意义,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唐风解释道。 “这么说还是解释不通,季莫申如果想得到这尊佛像为什么要等到今天?他随时都有机会盗走这尊佛像。”叶莲娜摇着头道。 唐风盯着缺少了佛像的展柜,怔怔地说:“为什么展柜中的其他文物不能吸引他们,偏偏是那尊佛像?而季莫申又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想得到佛像?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们争夺的不是佛像本身,而是佛像蕴藏着的秘密,说不定那个秘密就在佛像里面。” “佛像里面?你不是说佛像里面是没藏皇后的头骨吗?”韩江问。 “那是季莫申的说法,佛像里面是不是没藏皇后的头骨,只有打开了才知道。”唐风道。 叶莲娜打断了二人的话,道:“好了,先不说这尊佛像了,说说争夺佛像的那两个人。幽灵米沙负伤而走,那么,季莫申呢?他应该还在冬宫里面,我们还有机会抓住他。” 叶莲娜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是伊凡洛夫打来的,只听叶莲娜冲手机那头骂了一句:“笨蛋!”就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叶莲娜冲众人耸了耸肩,解释道:“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某些人总是比我们快一拍,那个季莫申刚才竟然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出去了。” “出去了?这怎么可能?”众人惊骇之余,跟着叶莲娜来到一楼的监控室。伊凡洛夫很小心地报告说:“我们的人在厕所里解救了一名警察,他的外衣被人扒了。” “行了,我对你的解释不感兴趣,把监控录像调给我看。”叶莲娜像是换了个人,厉声呵斥道。 屏幕上,出现了冬宫门口的画面,不大一会儿,一个身材瘦高,穿着警服的男子,拎着一个正方形的皮箱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冬宫大门。虽然画面上的季莫申没戴眼镜,换了衣服,但是唐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就是他,他拎着的箱子里面多半就是那尊佛像,大小正合适。” 这时,一旁的伊凡洛夫又汇报道:“季莫申混出冬宫后,没有上他自己的车,而是开走了一辆警车。我们在他的车里搜到了这个东西。” 说着,伊凡洛夫从一个大号的证物袋里,拿出了一件白色的长袍。从韩江到唐风,再到叶莲娜、马卡罗夫,所有人都傻了,季莫申的车中怎么会有一件这样的长袍? “这是幽灵的长袍,幽灵的长袍……”马卡罗夫嘴里喃喃自语道。 韩江仔细检查了这件长袍,在长袍的下摆处发现了一条被利器刮过的痕迹,那里正好少了一条。韩江赶忙掏出自己在窨井里拾到的那块白布,比对上去,竟与这件长袍被刮坏的地方严丝合缝,不偏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出来一个幽灵?”唐风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撑炸了。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幽灵?米沙?季莫申?”叶莲娜也陷入了沉思。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看来,她所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一阵沉默后,唐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众人说道:“我和梁媛误入冬宫后,偶然听到了季莫申和史蒂芬的通话。在通话中,季莫申对史蒂芬说,他现在可以确信,幽灵就是那个老家伙,然后,他特别解释就是他的老师,并说那个老家伙没死,一直生活在下水道中,现在又回到了冬宫。” “季莫申的老师?”徐仁宇突然失声惊叫道。 大家看着徐仁宇,不知徐仁宇怎么会如此失态,只有唐风盯着徐仁宇,慢慢从口中说出了一句话:“我忽然想到……那个幽灵会不会……会不会就是鲍里斯教授?” “不!这不可能,鲍里斯教授八年前就死了,我们俩不是还去看过他的墓吗?也许季莫申还有别的老师?”徐仁宇难以相信。 “唐风,你的意思是鲍里斯教授就是幽灵米沙?”韩江忽然也想起来唐风和徐仁宇曾对他说过鲍里斯教授的事。 唐风点点头,道:“也可以说幽灵米沙就是鲍里斯教授。” 徐仁宇这时也不得不开始相信这个论断,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鲍里斯教授当年的音容相貌,“他俩确实在岁数上很接近,而且鲍里斯教授的恩师也是阿理克院士,如果米沙在1988年以后去了圣彼得堡大学……可是鲍里斯教授怎么会成了幽灵呢?” 韩江沉思半晌,嘴里喃喃道:“幽灵米沙?鲍里斯教授?季莫申?缺了1964年的档案?谁是真正的幽灵……” 徐仁宇对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大致讲述自己当年和鲍里斯教授的交往,叶莲娜听完,对韩江道:“行了,你就别想了,我只要去圣彼得堡大学了解一下就能搞清楚鲍里斯教授的情况。现在季莫申也逃走了,他们的阴谋彻底败露,一定会狗急跳墙,携带玉插屏,还有那个神秘的佛头像逃跑,所以我们一定要将他们堵在彼得堡。” 叶莲娜顿了下,又对伊凡洛夫命令道:“伊凡洛夫,冬宫这儿你留几个人,其他人可以撤了。你的主要任务是带人在机场、车站和出城的交通要道严格盘查,绝不能放过史蒂芬和季莫申,有情况要及时通知我。” 伊凡洛夫领命而去,韩江却道:“光是这样堵截不是办法,这么大的城市难免有漏洞。” “那你的意思?”叶莲娜问。 “我们要主动出击!”韩江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我们出击的方向呢?我们不知道玉插屏被他们藏在哪里。” “我记得季莫申在电话里还提到,叫史蒂芬立即去那个地方取走玉插屏。”唐风极力在回忆着季莫申当时说过的每一句话,但当时他实在是太紧张了,现在他只能一点一滴地回忆起季莫申的话语。 “那个地方?他没说是什么地方吗?”韩江焦急地问道。 “没有。我想史蒂芬是知道那个地方的,他们之前应该有过约定。”唐风道。 “这说明玉插屏现在还不在史蒂芬和季莫申手中,他们盗走玉插屏后,将玉插屏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会是什么地方呢?”韩江疑惑道。 叶莲娜怒道:“管他什么地方,先搜查全市银行的保险柜。” “不行,这样大动干戈,太张扬了。”马卡罗夫劝阻叶莲娜。 “那还有什么办法?” “会有办法的,让我们都静下来好好想想。”马卡罗夫依旧保持着镇定。 唐风仰着头,盯着冬宫顶上的巨幅油画出神。那油画似乎是一幅《耶稣受难图》,唐风看着那幅画,忽然眼前浮现出了一大片红色,那红色在他眼前慢慢扩散开来,像一朵朵鲜红的玫瑰,又像是一大摊殷红的血迹……唐风闭上了眼睛,当他重新睁开眼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一幅宁静的画面,他平静地对众人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哪里?” “墓地,鲍里斯教授的墓地。”唐风加重了语气。 “墓地?为什么是那儿?”韩江反问唐风。 “直觉,请相信我的直觉,这是你常说的一句话。”唐风答道。 “那的确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徐仁宇点头赞同唐风的推测。 唐风又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完全凭直觉,我和徐博士去鲍里斯教授墓地时,曾看见教授简陋的墓前,有人放了一大束红色的玫瑰,应该是不久前放在那儿的,很可能就是在我们去之前;我当时就想,这么寒冷的季节,在彼得堡买那么一大束红色玫瑰一定很贵吧!徐博士曾经说过鲍里斯教授一人独居,无儿无女,也没多少朋友,墓地又很偏僻,在这么冷的天气,谁会冒着风雪到偏僻的墓地去看鲍里斯教授呢?而且还献上了那么一大束昂贵的红色玫瑰。现在想来,恐怕献花之人就是季莫申吧!” “这个时间倒是和玉插屏失窃的时间相近。但是季莫申就算把玉插屏藏在墓地,这和献花又有什么关系?”韩江不解。 “和献花当然没有必然的联系,我想如果鲍里斯教授就是幽灵米沙,季莫申害了自己的老师,或许内心有愧吧!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 叶莲娜也开始相信唐风的猜想,“唐风说得有道理,季莫申很有可能将盗来的玉插屏藏在墓中。好了,我们不要再猜了,下面开始分头行动,不管玉插屏是不是藏在墓地,韩江、唐风,还有父亲,你们先去鲍里斯教授的墓地,防止有人掘墓,等待天亮;我马上去开挖掘墓地的公文,另外,去圣彼得堡大学查一下鲍里斯教授在学校的情况。徐博士,你最好跟我一起去吧,然后大家在墓地会合。” 徐仁宇点头跟叶莲娜离去,唐风、韩江、梁媛和马卡罗夫则向郊外的舒瓦洛沃公墓赶去。此时,已是次日拂晓,冬宫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 天还没大亮,唐风、韩江、梁媛和马卡罗夫就赶到了舒瓦洛沃公墓。公墓内,出奇的安静,听不到鸟叫,也看不见人影。两排雪松夹着一条小道一直通向公墓深处,四个人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沉闷声响。梁媛依偎在唐风怀中,惊恐地看着小道两旁一排排参差不齐的墓碑和十字架。四个人走到了小道的尽头,唐风凭着记忆,指了指左侧的一个小山坡,小声说道:“应该在那座山坡上。” 四个人继续向小山坡上前进,忽然,他们听到了一阵轻轻的摩挲声。韩江警觉地拔出了手枪,这是叶莲娜离开冬宫时给他防身的手枪。韩江走到唐风前面,伫立在雪地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天快亮了,公墓内升腾起了雾气,韩江看不清前方的十米之外的情形,他只能静静地听。他又听到了轻轻的摩挲声。这个时候,公墓不应该有人,难道是史蒂芬,或是季莫申?韩江狐疑之时,马卡罗夫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别紧张,是两只顽皮的小松鼠。” “松鼠!在哪儿?你就这么肯定?” “走吧!我可以肯定是松鼠。” 四个人又继续向山坡上进发。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小山坡上。韩江站在山坡上,向四周望去,还是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依稀看到不远处另一处山坡上,有一片茂密的松林。韩江回身用手电仔细照了照他们的位置,他看见了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上面镌刻着两个大大的汉字:不愠。韩江诧异之时,唐风指着这个墓碑介绍道:“这是著名汉学大师阿理克院士的墓。” “就是米沙的老师?”马卡罗夫问。 “是的,俄罗斯许多汉学家都是他的学生。”唐风答道。 “鲍里斯教授的墓呢?”韩江问唐风。 “应该就在这附近。” 说着,唐风就要去找鲍里斯教授的墓,却被韩江一把拉住了。韩江小心翼翼地用手电向阿理克院士的墓周围照去,一直照到了很远的雪地上,才稍稍安心道:“这里除了我们的脚印,没发现其他人的脚印,看来除了我们,这两天还没有其他人来过。” 唐风很快在一堆杂乱的墓碑间,找到了鲍里斯教授的墓碑,因为他又看到了那束红玫瑰。红玫瑰还静静地躺在鲍里斯教授的墓前,只是经过这些天风吹雪打,已经失去了它往昔的鲜艳色彩。 唐风的手电照在墓碑上,还是那块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墓碑,上面用俄文刻着“鲍里斯?米哈伊诺维奇?乌斯季诺夫”这样一个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唐风的手电慢慢移到了墓碑后面,那就是鲍里斯教授的安葬之地。唐风走到近前,用手电筒仔细查看了这里,突然,他睁大眼睛,惊道:“你们看,这里好像被人翻动过。” 几人围拢过来,只见鲍里斯教授的墓穴上,虽然覆盖着积雪,但是明显比其他墓穴上的积雪要薄,而且有些凌乱。唐风十分肯定地说:“这一定有问题。我记得上次和徐博士来这里时,这里的雪积得很厚,而且不像这样凌乱。” “看来让你说对了!”韩江道。 梁媛忽然反问韩江:“玉插屏如果真被埋在这里,那我们现在在这儿岂不是很危险?史蒂芬和季莫申随时可能带人杀到这里。” 韩江点点头,道:“是的,我们随时要做好战斗准备。” “但愿叶莲娜能早点带人赶到。”马卡罗夫默默祈祷着。 叶莲娜和徐仁宇带着大队人马赶到舒瓦洛沃公墓时,天色已大亮,但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唐风和韩江看到叶莲娜的那一刻,一直紧绷的弦这才放松下来。警察在墓地外围设置了几层警戒线,叶莲娜还带来了经验丰富的法医。 “总算把你盼来了,我们现在可以断定,鲍里斯教授的墓近期被人动过手脚。”韩江直截了当地对叶莲娜介绍了他们的发现。 “哦,这么说玉插屏很有可能就藏在这里面喽?”叶莲娜有些兴奋地说。 “那要挖开来才能知道。”马卡罗夫道。 叶莲娜道:“我也有了新的发现,我们已经搞清楚了鲍里斯教授在圣彼得堡大学的经历。他确实是在1988年来到的圣彼得堡大学,季莫申也确实是他的学生。大约八年前,鲍里斯教授死于一种可怕的、据说会传染的皮肤疾病,所以,几乎没有人来参加他的葬礼,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墓穴在哪里。” “而据鲍里斯教授的同事回忆,鲍里斯教授弥留之际一直是季莫申在照顾他,鲍里斯教授死后,也是季莫申替他操办了葬礼,为他建了这个墓。”徐仁宇补充道。 “原来如此!那么我们的推断完全可以成立,米沙在1988年后失去了克格勃的保护,来到了圣彼得堡大学任教,本来他可以就这样安度晚年,结果却被自己的学生季莫申害了。但是米沙并没有死,他逃进了下水管道,成为幽灵。”唐风说道。 “那墓里会有什么呢?难道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空的?”梁媛忽然提问道。 “挖开来看吧!”叶莲娜说着,吩咐两名警察开始挖掘。墓很浅,五分钟后,一座不大的墓穴就显露出来,墓穴中是一副桃木制成的棺材。马卡罗夫仔细观察了这具棺材,说道:“从棺材的质地做工看,是一副不错的棺材,八年了,一点没有腐烂的迹象。” “这么好的棺材,里面不会空空如也吧?”梁媛道。 叶莲娜冲一个警察使了个眼色,那名警察用一根撬棍撬开了墓穴中的桃木棺材。众人围拢在墓穴周围,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这副棺材。棺材盖被揭开了,一具缺少了头骨的骨架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见状无不惊骇,“无头的骨架?”大家不约而同地惊叹道。 两分钟后,只有唐风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不等法医动手,就伸手从棺材里拿起了一根肱骨,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对众人道:“这具骨架很干净,你们看,整个棺材里都很干净,显然不像那些真正埋死人的棺材,这无头的骨架倒让我想起了季莫申对我说起过的没藏皇后。” “就是被包在佛像中的那位皇后?”叶莲娜反问道。 唐风点点头,“嗯,就是那位没藏皇后。” 叶莲娜没说什么,转身示意那位经验丰富的法医查勘这具骨架。那位法医很快得出了初步的结论,“这具无头的骸骨系是一具女性的骨架,初步判断是一位西藏—阿利安—蒙古人种的女性,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左右,也可能更大一些。” 这个结论又令众人大骇,鲍里斯教授的墓穴里竟然出现了一位女性的尸骨,而且还是蒙古人种。“也就是说这具骨架不可能是俄国人的骨架喽?”叶莲娜惊诧地问法医。 法医点点头,肯定地答道:“这具骨架应该来自东方,而且应该已经有了很长的历史,至少有数百年,她要比这片墓地内的每个灵魂都要古老。这确实是不可思议的怪事,在我几十年的职业生涯中还是第一次碰到……” 叶莲娜已经听不清法医后面的话语,她只觉着自己的大脑天旋地转,一团乱麻,过了好久,她才听见马卡罗夫说道:“看来唐风的推断是正确的,这具骸骨确实是没藏皇后的尸骨,她来自遥远的东方,却被埋在了这里。” 马卡罗夫说完,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唐风却又生出了新的疑问:“但是据季莫申说,没藏皇后的尸骨在卫国战争中丢失了,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就得问季莫申和幽灵米沙了。”叶莲娜说完,吩咐法医将这具无头的女性尸骨收好,带回实验室再详细检验。“现在的问题是玉插屏呢?棺材里并没有,难道季莫申和史蒂芬已经捷足先登,取走了玉插屏?”叶莲娜失望地说道。 叶莲娜话音刚落,唐风竟直接跳下了墓穴,站在棺材中。梁媛惊道:“唐风,你要干什么?” “我相信玉插屏就在这里。”说着,唐风俯下身用手摸了摸棺材底部的木板,又用手敲了敲,然后拿过警察手中的撬棍,插入棺材底部边缘,使劲朝上一撬,棺材底部的木板被撬了起来。众人惊奇地发现,原来就在棺材板底下,竟还有一个隔层。唐风兴奋地撬开所有的木板,揭开木板下覆盖的一层海绵——一块温润的美玉展现在众人面前,玉面上还隐隐闪着金光。唐风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他们在黑头石室发现的那块玉插屏。 唐风从棺材内捧出了玉插屏,马卡罗夫小心翼翼地接过,将玉插屏放在了墓碑前的雪地上。紧接着,唐风又从棺材下的隔层中,发现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排M4A1突击步枪和大批弹药。 “季莫申把这儿当成他的储藏室了!”叶莲娜看着这些从墓穴中起出的枪支,感慨道。她话音刚落,众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墓穴周围的人一起向身后望去,不远处的小道上,二十多名警察荷枪实弹,正围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白色长袍、头带斗篷的人。警察大声呵斥着那人,要求他停下来接受检查,但是那人根本不理睬这些警察,仍然往这边走来…… “我的天哪,幽灵真的现身了!”唐风目睹此景,痴痴地从嘴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叶莲娜见状,赶紧用对讲机对那些警察命令道:“不要阻拦,放他过来。” 二十多名警察呼啦散开,给幽灵让开了道。那白色幽灵独自向小山坡走来,白色的墓地,白色的长袍,白色的斗篷,白色的世界,幽灵仿佛和周围融为了一体,他孤寂地、步履蹒跚地行走在覆盖着积雪的小道上,犹如流放西伯利亚的囚徒般……终于,他爬上了小山坡,虔诚地跪倒在阿理克院士的墓前,长时间默默祈祷着。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能静静地等待幽灵祈祷的结束。 幽灵终于结束了祈祷,站起身,向众人走来。在离人们还有五米的地方,幽灵停住了脚步。唐风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在冬宫看到的那个幽灵,他更不敢相信的是面前的这个幽灵会是米沙。他想看清幽灵的面容,但是幽灵低着头,宽大的斗篷完全遮住了幽灵的脸。唐风又仔细地观察了幽灵穿的这件长袍,好奇怪的一件长袍,唐风说不出这件长袍的款式来自西方,还是东方。 “米沙,是你吗?”马卡罗夫首先开口了。 “伊万,你虽然变老了,但我还是能看出你年轻时的样子。”幽灵米沙开口说话了,这声音奇特而沙哑。 “你为什么不能摘掉斗篷?”马卡罗夫又问。 “因为那样会吓到你们。”幽灵米沙答道。说完,米沙缓缓地摘掉了头上的斗篷,抬起了头。众人见状,无不惊骇。米沙坑坑洼洼的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有的脓包红肿着,有的脓包则已经溃烂,从里往外流淌着脓水。那是一张世间最恐怖的脸,谁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张脸。 “怎么?你……”马卡罗夫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徐仁宇惊骇之余,颤巍巍地问道:“您还记得我吗?十多年前,我曾经听过你的课。” “徐,我当然还记得你,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见到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玉插屏而来,这个被我保守了半个世纪的秘密,看来是再也保不住了!” “米沙,就是鲍里斯教授?在冬宫里救了我一命的人是你吗?”唐风问道。 幽灵米沙忽然干笑了两声,那声音不似笑,倒像是在哭泣哀号。“不错,米沙就是鲍里斯,鲍里斯就是米沙。年轻人,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不想看到你死在季莫申的手上。”米沙用熟练的中文回答了唐风。 “米沙,你从中国回来后,过得好吗?既然你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马卡罗夫问道。 “至少在我‘死’之前,我过得都还不错。当然,做人要求不能太高,克格勃给我安排好了一切,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只需按部就班地生活就行了。在我按部就班的生活中,是不可能去找你的。” “我们找到了克格勃关于你的档案,到1988年,就再没有你的记录了,这是怎么回事?”马卡罗夫又问。 幽灵米沙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当初我九死一生回来时,谢列平替我安排好了一切,让我无法再选择我自己的生活。我曾怨恨过他,但是今天回想起来,我才发现谢列平不愧为一位有远见的政治家,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许多人的人生,包括我的人生。当然,他却没有预料到自己的人生命运。他早就料定,一旦我失去了克格勃强有力的保护,危险随时就可能降临。事实果然如此,1988年,那个曾经牢不可破的联盟处于风雨飘摇中,克格勃自身难保。我早已受够了克格勃特工每天二十四小时的监视保护,使我失去了绝大多数的私人空间,于是,我申请去圣彼得堡大学工作。克格勃无力再在大学中安插他们的人,再加上我年事已高,这么多年都没发生什么意外,于是,也就在那个时候,克格勃解除了对我的监视保护。” 幽灵米沙顿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忆一段美好的时光,“刚去大学那些日子,正是一段动荡的岁月。不过,我醉心于我的研究。生活虽然清苦,但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直到季莫申的出现。是他,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一切,也是他,让我变成了今天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季莫申是怎么害你的?他又为什么要害你呢?”唐风壮着胆子问道。 “因为玉插屏,因为玉插屏的秘密!我不得不承认,季莫申确实是我所有的学生中最聪明、最刻苦,也是最有才华的一个。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确信,他只需稍加努力,就可超越我,甚至有一天,能和我的恩师阿理克院士齐名。也正因为此,我对他说了太多不该让他知道的事。” “比如藏有玉插屏的冬宫地下室,还有玉插屏的秘密?”马卡罗夫插话道。 “是的,还有当年科考队的遭遇,虽然我还对他保留了一些最重要的秘密,但我说的已经太多太多了。我看到了他的才华和天赋,却没有认清他这个人,忽视了对他这个人的了解。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他的野心。可当我再想去找克格勃,想让他们将冬宫地下室中的玉插屏转移时,克格勃早已不复存在。我去了警察局和其他几个部门,没有人相信我的话,他们都认为我是个疯子。可是季莫申知道了我的这些举动,他可没把我当疯子,而是把我当成了巨大的威胁。为了他们宏伟的计划,他决定要除掉我。他给我偷偷下了毒,把我变成了这副模样,然后买通了几个警察,对外宣称我已经死了,但是我却没有死。季莫申于是对我再下毒手,他找来了一个杀手来杀我。我东躲西藏。一次,我被那杀手追进了下水管道,那个杀手连开数枪,其中一枪打中了我,我倒在污水中,不省人事。那杀手以为结果了我,便回去复命,我又逃过了一劫,被一些拾荒者救了。从此之后,我跟着拾荒者学会了像一名乞丐那样生活,我选择生活在下水管道里。就这样,几年下来,季莫申以为我死了,再没有来追杀我。” “我们第一次在下水管道中碰到的幽灵是您吗?”徐仁宇问道。 “是我,但我当时很害怕,我怕季莫申发现我进入了冬宫,知道我没死,又来追杀我,所以我跑了。而且,我当时隐约听到你们是用中文交谈,这更让我惊惧,彼得堡的下水管道中,怎么会有人讲中文?我清晰地记得,当初那个杀我的杀手就是一个中国人。” “什么?杀手是中国人?”韩江惊诧。 “是的,我怀疑他们和季莫申是一伙的。” “所以你把我们也当成了季莫申的人。”韩江道。 “别忘了,当时你们还拿着枪。” “可我们发现那间地下小屋时,你似乎已经离开了那儿,那个小屋是不是被你废弃了?”韩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幽灵米沙发出一阵冷笑,说道:“季莫申最近似乎觉察出了我还没死,特别是他发现我潜入了冬宫后,几次到下水管道来寻找我的踪迹。他也装扮成我这副模样,他发现了我的地下小屋,我不得不转移至另一处地下小屋,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幽灵之家。成千上万只老鼠挡住了季莫申的路,而我,这副模样竟能让老鼠为我让开道路,也许是那些老鼠不想沾染上我身上的病毒,呵呵……我要感谢那些老鼠,是他们让我活到了今天。” “怪不得我第二次进下水管道时,一直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原来是季莫申。”韩江又回忆起第二次进入下水管道中的情形。 “可你是怎么潜入冬宫的呢?”唐风问米沙。 “那是前些天,我偶然发现那条离冬宫很近的下水管道被人穿破了,我钻进去一看,就明白了那个洞是通向存放玉插屏那间地下室的,我马上想到了季莫申。” “于是,你又打开那个洞,从那儿进入冬宫,每晚装神弄鬼。不过,我还是有些疑问,你是怎样打开那些门的?又是怎么躲过监控的?”唐风又问道。 “不要忘了,我曾在那儿工作了几十年,对冬宫每一个房间我都了如指掌。另外,我也曾跟那些负责保护我的特工学过一些小技术,比如制作了简易的干扰器,可以干扰监控的信号,比如如何打开房门。” “可你为什么要潜入冬宫呢?”唐风提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他们得到了玉插屏,就会开始一场灾难,所以我要尽我微弱的力量,阻止季莫申他们的阴谋。” “季莫申的阴谋?是不是为了那个佛像?我在第一次误入冬宫时,发现中国馆的那尊佛像不见了,可是第二天它又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了展柜中,是您所为吗?”唐风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幽灵米沙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有难言之隐。小山坡上,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偶然吹过的寒风,在树林中发出恐怖的声响。唐风注意到米沙的左臂似乎有些不自然,他顺着米沙的左臂往下看去,血,他看到了鲜血正从米沙的左臂上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雪地上,这大概就是米沙被季莫申击伤的伤口。唐风上前一步,关切地问:“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唐风还想再上前,可是突然幽灵米沙抬起头冲唐风大声吼道:“是的,是为了那尊佛像,那次我本来可以得手,但是因为你的出现,触动了警报,我急于脱身,不得已,将佛像又放了回去。” “佛像里面到底有什么?是没藏皇后的头骨吗?”唐风追问道。 “皇后的头骨?!她太美了,完美无缺的东方之美。”说着,幽灵米沙发出一阵低号,像狼叫,又像是……唐风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声音。但就在这时,米沙的身体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下。凄厉的枪声划破了宁静的森林…… “趴下,有狙击手!”随着韩江的喊声和刺耳的枪声,大片鲜血在米沙的胸前扩散开来,殷红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他身上的长袍。 唐风怔怔地站在米沙面前,竟不知所措。韩江冲上来,一把将唐风拖到了一块墓碑后面。“你不要命了!”韩江大声冲唐风吼道。 唐风还在想着米沙刚才的话,韩江已经拔出枪,指着对面那片小松林对叶莲娜喊道:“在那里,对面那片松林里。”韩江、叶莲娜和众多警察隐蔽在一座座墓碑后面,一起朝那面的松林射击,但是很快那片松林里又恢复了平静。 米沙身中数弹,仍然伫立在山坡上,似乎周围的叫喊声、枪械的射击声,都与他无关。他艰难地挪动了两步,面向自己的墓地,那是季莫申给他建的墓,墓碑上的名字,那是克格勃给他起的名字,本来这里的一切都似乎与他无关,但是他最终却还是宿命地倒在了这座墓前。米沙的身体剧烈抽动了一下,嘴角和身体里还在不住地往外汩汩冒着血,他瞪着一双恐怖的眼睛,看着唐风,久久不愿闭上。唐风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他听到从米沙嘴里含混不清地冒出了最后一句话:“佛……佛像中……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米沙的身体又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动弹。他的鲜血溅到了简陋的墓碑上,溅到了玉插屏上,也慢慢染红了墓前那束已经凋零的红色玫瑰…… 第二十一章 冰海怒潮 密集的枪声终于停了下来,叶莲娜带人搜查了对面小山坡上的松林,找到了狙击手射击的位置,但是那里什么也没留下来。 唐风、韩江、梁媛、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依旧伫立在鲍里斯教授的墓前,凛冽的寒风从众人脸庞刮过。唐风怔怔地看着警察将幽灵米沙的尸体抬上了车,又死了一个,他不知道谁将是下一个,自己,还是韩江?同时,他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自己没能早点看出季莫申,还告诉季莫申在冬宫撞见幽灵的遭遇。季莫申正是听了自己的话,才确信幽灵米沙并没死,才盗走了那个重要的佛头。 叶莲娜勘察完现场,回到鲍里斯教授的墓前,对众人说道:“好了,咱们该撤了!” “撤?就这样结束了?”韩江反问叶莲娜。 “你想怎么样?” “现在要乘史蒂芬和季莫申还没有离开彼得堡,抓住他们!”韩江斩钉截铁地说。 “是要抓住他们,但不是在这里。他们现在不会再来这儿了。”叶莲娜判断道。 马卡罗夫点点头,道:“叶莲娜说得对,玉插屏现在在我们手里,他们已经不可能再留在彼得堡,他们一定会带着那个佛头离开彼得堡。” “是的,所以为今之计,只要加强机场、车站、公路,还有火车站的监控,防止他们逃走。”叶莲娜道。 “你以为这样就能抓住他们吗?”韩江质疑道。 “那你说要怎样?”叶莲娜气呼呼地看着韩江。 “等等!”唐风突然打断了韩江和叶莲娜的对话,“叶莲娜,你刚才说机场、公路、车站、火车站,但是……但是你忘了一点,彼得堡是座临海城市……” “你是说还有码头!我怎么忘了码头!”叶莲娜惊道。 “不仅仅是码头,他们随时可能从任何一段海岸驶进大海。” “好吧!我立刻命令封锁海岸,检查码头。” “当然,他们的招数很多,各种办法他们都可能尝试。我看这样吧,我和韩江去码头看看。梁媛,你带博士和老马去阿斯托里亚饭店休息。大家随时保持联络。”唐风道。 韩江点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叶莲娜,把你的车借我用用,我保证不会弄坏它。” 叶莲娜将车钥匙递给韩江,叮嘱道:“你们要小心!” 韩江接过钥匙,看看还放在雪地上的那件玉插屏,一把拾起来,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又对叶莲娜道:“这个东西也让我先用用。” 叶莲娜把眼一瞪,怒道:“你真是得寸进尺。”说完,叶莲娜看看周围,警察和安全局的特工大都已经离去,她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韩江将玉插屏交给梁媛,让她保管。梁媛和徐仁宇、马卡罗夫三人带着玉插屏先回去休息,唐风和韩江两人驾着叶莲娜的菲亚特来到码头上。码头上的人三三两两并不多,也很少有船只出海。 唐风坐在车里,仔细观察着码头的人,问韩江:“你看到叶莲娜他们的人了吗?” 韩江也正在注视着码头上的人,听唐风这一问,嘴里喃喃道:“没看出来,也许他们的人隐蔽在什么地方吧!”韩江扫视了一遍码头上的人,对唐风道:“咱们都两天没休息了,不能这样硬扛下去,万一史蒂芬和季莫申几天不出现,那可够我们受的,所以我们俩要轮番休息。怎么样,是我先休息,还是你先休息?” “你先休息吧!我还能挺着。”唐风大度地回道。韩江也不谦让,吩咐完唐风一些注意事项,倒头就睡。整个白天,唐风一直坐在车内,一边注视着码头上的动静,一边忍受着韩江的鼾声。 下午四点,夜幕就要降临了,码头上亮起了几盏路灯,唐风也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了。他打了个哈欠,看看身旁的韩江。韩江依旧鼾声如雷,没有一点要接班的意思。唐风一皱眉,又看看车窗外,车外的气温开始急剧下降,码头上的人行色匆匆,很快便难见到人影。 唐风盯着车窗外,眼皮却不住地在打架。慢慢地,慢慢地,唐风还是合上了已经极度疲劳的双眼。大约二十分钟后,一个刺耳的声音惊醒了唐风,他赶忙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车窗外望去,这才发现车窗外已是一片夜色,而且不知何时,外面竟下起了冻雨,菲亚特的车窗上满是水气。唐风伸手使劲擦了擦车窗上的水气,又用刮雨器刮了两下挡风玻璃,这才看见,不远处的码头上,正停着一辆宝马轿车。他努力回忆着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好像是刹车的声音!”唐风想到这里,又仔细打量起不远处的宝马车。他忽然发现好像有一个人正站在宝马车后面,在后备箱里取什么东西。那人忙活了一阵,终于关上了后备箱,提着一个正方形的大箱子向宝马车旁的一座生锈的小铁桥上走去。 “季莫申!”唐风见到那箱子,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季莫申带出冬宫的那个箱子。 “在哪儿?”虽然唐风声音不大,但韩江还是被惊醒了。 唐风看看韩江,苦笑道:“你总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准备睡到明天天亮呢!” “少废话!季莫申在哪儿?” 唐风指了指正在小铁桥上的那个人影,道:“那就是季莫申,他提的那个箱子里面应该就是没藏皇后的佛头。” 韩江定睛观察了一下周边,没发现其他异常,他不禁疑惑道:“怎么只看见季莫申?” “史蒂芬也有可能就在附近。” “不管那么多,先抓住他再说!”说完,韩江拨通了叶莲娜的手机。叶莲娜听完韩江的报告,说道:“你先盯住他,先不要行动,我很快就带人来!” 和叶莲娜通完话,韩江看看唐风,道:“先不要行动?这可不符合我的风格!” “也不符合我的风格。万一季莫申跑了,就不好办了!”唐风这时急于想抓到季莫申,看看那个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那我们还等什么?”韩江把叶莲娜的话抛在了脑后,拔出手枪,跳下了车。唐风也跟着跳下了车,两人来到那座锈迹斑斑的小铁桥前,铁桥通向一座同样锈迹斑斑的绿色铁门,铁门两边延伸出去是一圈围墙。 “围墙里面是什么地方?”韩江问。 “不知道,也许是他们的老巢。”唐风答道。 唐风的话,让韩江又提高了警惕。两人很快来到了绿色铁门前,韩江轻轻一推,铁门吱呀一声,开了。唐风和韩江一闪身,小心翼翼地步入了铁门之内。 铁门内没有一丝灯光,也不见季莫申的踪迹,一片死寂。唐风举着枪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摸索。两人谁也没开手电,因为那样会使自己成为对手的靶子。唐风擦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滴,继续向前,突然,他感到脚下一软,如万丈高楼一脚蹬空。唐风暗道不好,脚下是什么?陷阱,还是无底深渊?慌乱中,他本能地将身体往后靠,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摔了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拉住了他。唐风抬头望去,是韩江,韩江趴在上面拽住了自己。 唐风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他不知道韩江在上面能坚持多久,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还在往下滑。不能光靠韩江,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想到这,唐风奋力伸出另一只手,向上,想抓到上面的什么东西。他抓到了,又是一只手,是韩江的另一只手。“坚持住!”韩江一边鼓励着唐风,一边一点点将唐风拖了上去。 唐风终于重新站起身来,他急促地喘息着,从身上摸出了手电筒,推开电筒,向脚下照去,他要看看底下究竟是什么,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不用照了,下面是个干船坞。”韩江说道。 “干船坞?”唐风疑惑地照了照下面,果然是个干船坞,一个又深又大的干船坞。干船坞内丢弃着许多废铜烂铁,船坞一头通向黑色的大海,这会儿海水正卷着浮冰使劲拍打着干船坞,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声响。而船坞的另一头,像是一座废弃的车间,车间建在干船坞之上,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到一丝亮光。 “这原来是座船厂?”唐风转头问韩江。 “不错,是座船厂,不过早就废弃了。” “季莫申呢?他会不会躲在……”说着,唐风指了指面前那座漆黑的车间。 韩江微微点了点头,两人打开了手枪的保险,逼近漆黑的车间。车间的巨型卷帘大门锈迹斑斑,一片破败景象,显然这里也已经废弃多时。两人在距车间大门二十米的地方立定,唐风看看韩江,然后冲漆黑的车间里大声喊道:“季莫申,我知道你就藏在里面,你已经被包围了,你是逃不掉的,赶快投降吧!” 漆黑的车间内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没有人应声,只有海水卷着浮冰,更加猛烈地拍打船坞的声音。唐风又看看韩江,不知下面该怎么办。韩江挥了挥手,意思是继续前进。可他俩刚一迈步,漆黑的车间里突然传出了季莫申的声音:“唐风,你别骗我了!我被包围了?哼!我要真被包围了,你们早就对我发起进攻了。” “你真的在里面,我们的大部队马上就要来了,你躲在里面还能跑得掉?” “我自有我的办法,不劳你操心!” “好吧,就算我们马上要分别了,咱们好好谈谈怎么样?” “谈什么?”季莫申质问道。 “谈谈你的老师鲍里斯教授。从我在冬宫碰到你,我就想问你鲍里斯教授的情况,可你却总是闪烁其词,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害鲍里斯教授?” “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季莫申狂叫道。 “所以你杀了他!” “不!不是我,是史蒂芬杀了他!” “这么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史蒂芬效力?” “呵呵!唐风,你太小瞧我了,我会为史蒂芬效力?我为‘将军’工作的时候,史蒂芬还在做他的文物贩子呢!” “将军?!”当唐风和韩江听到这个词时,猛地一惊。他俩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马卡罗夫,但很快他俩就否定了那个可笑的想法。 “将军?你能告诉我将军是谁吗?”唐风问。 “唐风,你已经知道得不少了,我劝你一句,你们不要和将军斗,你们是斗不过他的。” 听到这里,唐风和韩江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泛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唐风定了定神,又问道:“好吧,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们已经得到了玉插屏,为什么不早点离开彼得堡呢?” 废弃的车间内没有回声。唐风和韩江等了许久,就在他俩以为季莫申已经溜了时,车间内再次传出了季莫申的声音:“那是因为我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没得到,如果得到了那样东西,再加上玉插屏背后的地图,我就能找到瀚海宓城了,那座隐藏在沙漠深处,堆满西夏王朝宝藏的城市!” “还有什么东西,能和玉插屏一样重要?”唐风不解地大声问道。 “鲍里斯教授的命!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比其他任何人知道得都要多,而我们知道得却太少太少了。”季莫申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如果我没猜错,那件东西就藏在佛头里,对吧?”唐风憋不住,又打破了沉默。 “是的,即便是四块玉插屏都找到了,想要找到瀚海宓城也不会一帆风顺,也会走很多弯路,因为快一千年了,历史的变迁会改变很多、很多……所以还需要一样东西,才能带我顺利地找到瀚海宓城。这就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说完,季莫申发出一连串骇人的狂笑。同时,伴随着季莫申的狂笑,那座车间锈迹斑斑的卷帘大门,竟开始缓缓地向上提升。唐风和韩江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们不知道他们将要看到什么。 一束耀眼的灯光从车间内照射出来,刺得唐风和韩江睁不开眼。等他俩适应了灯光,这才看见那座废弃的车间里面,竟然有一条长长的滑道,而滑道之上,有一艘蓄势待发的快艇。季莫申此时正端坐在快艇内,冲唐风和韩江微笑着。 唐风和韩江见此情景,马上意识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但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季莫申冲他俩挥挥手,猛地发动了滑道上的快艇,就见白色的快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一头冲进了黑色的大海。 等唐风和韩江冲出废弃的船厂,来到码头上时,他们正撞见伊凡洛夫带着大队人马赶到。韩江用他那蹩脚的俄语对伊凡洛夫埋怨道:“你们怎么才到,季莫申刚驾着快艇逃了。” 伊凡洛夫刚想开口说什么,韩江又质问道:“叶莲娜呢?怎么只有你来了?” “叶莲娜另有重要的任务。”伊凡洛夫答道。 韩江决定不等叶莲娜了,他领着唐风,在码头上踅摸一圈,跳上了一艘有人的快艇。快艇的主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刚想质问韩江,伊凡洛夫掏出了证件冲那人晃了晃,道:“你的快艇现在被联邦安全局征用了。” 快艇的主人被稀里糊涂地赶下了船。伊凡洛夫也跳上快艇,对韩江和唐风道:“你们坐好了,小心被甩到海里。” 说罢,伊凡洛夫驾驶着这艘快艇,如离弦之箭,也冲进了黑色的大海。 唐风和韩江死死地拽住快艇的栏杆,不敢睁眼。海水、冻雨、狂风不停地打在他们的脸上,像是刀子割,又像是被针扎。韩江没料到这个伊凡洛夫驾驶技术竟是如此娴熟,他估摸现在快艇的航速至少达到了五十节以上,自己只要不小心手一松,就会被颠到海里,被这黑色的大海所吞噬。 快艇在大海上颠簸了半个小时后,伊凡洛夫突然大喊了一声,惊得唐风和韩江使劲睁开了眼。他俩这才发现原来伊凡洛夫已经追上了季莫申的快艇,季莫申的快艇就在他们左舷前方几百米处。此时,季莫申显然也发现了追兵,他加大了马力,企图摆脱后面的追兵,但是伊凡洛夫不依不饶,紧紧追赶。两艘快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眼见就要并驾齐驱靠在一起了,伊凡洛夫突然回头,对韩江和唐风大声喊道:“你们小心,我要去撞他!” “什么?撞季莫申的快艇?”唐风和韩江闻听,心里都是猛地一紧。 他俩还没反应过来,就觉着快艇剧烈晃动了一下。原来伊凡洛夫驾驶着快艇已经和季莫申的快艇并驾齐驱了,刚才海浪一颠,两艘快艇碰在了一起。唐风和韩江已经看到了季莫申,季莫申刚才的自信此时早已荡然无存,他对伊凡洛夫的疯狂举动感到恐惧。而伊凡洛夫却毫不畏惧,他盯着季莫申看了一眼,又一转舵,快艇猛地向季莫申的快艇撞去。砰的一声,紧接着是吱呀的两艇摩擦在一起刺耳的声音。 伊凡洛夫的疯狂举动,彻底激怒了季莫申。季莫申刚才的恐惧,似乎被愤怒压了下去,面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旁边快艇上的伊凡洛夫,还有唐风和韩江,他突然冲这边大喊道:“你们既然想玩玩,我就奉陪到底!” 说罢,季莫申也猛地转舵,撞向伊凡洛夫驾驶的快艇。这一撞,唐风和韩江只觉得身体内一阵翻江倒海、天旋地转。伊凡洛夫也没料到这个季莫申竟会比自己还疯狂,站立不稳,险些摔倒。而季莫申乘机开足马力,向大洋深处逃窜。 伊凡洛夫见状,回头对韩江道:“你过来驾驶,我来对付这个疯子。” 韩江不解其意,跌跌撞撞接替了伊凡洛夫。驾驶快艇继续追击季莫申,眼见两艇又要靠在了一起,伊凡洛夫大声冲韩江喊道:“靠上去!靠上去!” 韩江开始明白伊凡洛夫的意图,他想跳到季莫申的艇上去,这可是个极其危险的动作,如此之高的航速,如此颠簸的大海上,想跳到季莫申的快艇上,无异于……韩江不敢再想下去。但是现在除了这样,还能怎样呢? 韩江看了看旁边的季莫申,两艇逐渐在靠近,韩江尽量在使快艇平稳些,但海面上波涛汹涌,小小的快艇根本没法保持平稳。砰!两艘快艇又靠在了一起,但是很快就被一个浪分了开来。 伊凡洛夫冲韩江喊道:“你就不能稳一点?” 韩江极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他驾驶快艇再次撞向季莫申的快艇。季莫申明显被这一撞震得不轻,竟一屁股跌坐在后面的座椅上。伊凡洛夫认为这是绝好的机会,猛地向季莫申的快艇跃过去,但就在此时,一个巨浪打来,两艘快艇又被浪分了开来。 而伊凡洛夫这一跃,没能跃上季莫申的快艇,他的身体整个跌进了海里,只有双手抓住了季莫申快艇的船舷。韩江和唐风见状,便知大事不好。只见季莫申从座位上站起来,重新驾驶快艇,左右摆动,想将伊凡洛夫甩进大海里,但是伊凡洛夫死死抓住船舷,不论季莫申如何摆动快艇,就是不撒手。 季莫申恼羞成怒,突然将高速行驶的快艇停了下来,拔出手枪,对着伊凡洛夫就是一枪。伊凡洛夫见事不好,只得撒手,一头扎进海水中。季莫申一边狂喊着,一把扣动扳机,连续向海面射击。幸亏伊凡洛夫水性极好,潜在海水中,躲过了季莫申的枪林弹雨。 终于,伊凡洛夫在季莫申快艇后面数米处,钻出了水面。韩江看见伊凡洛夫一露头,赶紧驾驶快艇,向伊凡洛夫驶去,想从水中救起伊凡洛夫。就在此时,季莫申也看见了伊凡洛夫,他恨恨地咬了咬牙,并没有乘机逃离,而是向后倒车,也向水中的伊凡洛夫驶来。 唐风见季莫申竟然倒车向伊凡洛夫冲去,大惊失色,冲韩江喊道:“不好,季莫申想用快艇后面的桨叶袭击伊凡洛夫。” 不用唐风提醒,韩江早就明白了季莫申的险恶意图,但是唐风话音刚落,还没等韩江赶到,季莫申的快艇就抢先冲向了伊凡洛夫。伊凡洛夫赶忙向水下潜去,但一切为时已晚,高速转动的桨叶,如可怕的绞肉机,一头撞向了伊凡洛夫,瞬间,海水便被鲜红的血水染红了一大片。 等唐风和韩江赶到时,伊凡洛夫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尸体已经浮出了水面。唐风和韩江怔怔地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瞬间成了一堆肉泥。就在他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季莫申企图重新发动快艇逃跑,但是他几次发动,快艇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然后冒起了一缕浓烟,却怎么也无法正常发动。季莫申惊恐地看看快艇后面,他明白是伊凡洛夫的残肢卡住了快艇的桨叶。他在做了最后一遍尝试后,终于放弃了发动快艇,他现在只剩下两条逃生的路,一条是夺过唐风和韩江的快艇,另一条是跳到海里去,游向大海彼岸,但对于他来说,两条路几乎都难以走通。 一阵冰冷的海风刮过唐风和韩江的脸庞,两人清醒过来,季莫申要溜!两人一起掏出手枪对准了季莫申。季莫申也掏出了枪,三人就这样在颠簸的大海上对峙着,季莫申开始明白,此时第一条路已经是不可能了。 韩江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想一枪结果了季莫申的小命,可唐风却小声提醒他道:“季莫申一定知道很多内情,我们要抓活的。” 唐风说罢,冲季莫申喊道:“你已经逃不掉了,放下武器投降吧!” “让我考虑一下!”季莫申说完,海面上猛地掀起一阵巨浪,他险些摔倒,一个趔趄,扶到了身旁的那个箱子。那个装有卢舍那佛头像的箱子,季莫申是在考虑,但不是考虑投降,而是在想着如何脱身。沉默的三分钟后,海面上又是一阵风浪,季莫申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冲唐风说道:“唐风,你们不就是想要佛像和玉插屏吗?玉插屏已经在你们手上了,现在我把这个佛像也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说着,季莫申提着箱子站了起来。 “不可能!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就是投降!” 季莫申冷笑了两声,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冰冷的黑色大海,道:“呵呵,投降?除了这个,我还有一条路,就是抱着没藏皇后的头颅一起沉入大海。”说完,季莫申向后一仰,抱着那个箱子一起沉入了冰冷的大海。 砰!砰!海上响起了两声沉闷的枪响,唐风和韩江谁也没料到,季莫申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等韩江扣动扳机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季莫申和那个箱子已经沉入了海中。 唐风和韩江失望地对视了一眼,望着黑色的大海和海面上扩散开来的血水,两人一时竟不知所措。 远处的海面上,又响起了马达轰鸣声,一艘巡逻艇由远及近,很快赶到了唐风和韩江近前,两人抬头望去,是叶莲娜。 “发生了什么?伊凡洛夫和季莫申呢?”叶莲娜冲唐风和韩江喊道。 韩江不知怎么回答,他看看唐风,唐风只好开口对叶莲娜道:“伊凡洛夫死了,季莫申也抱着那个箱子跳海了。” 叶莲娜看到海面上的血水时,就已知大事不好,但闻听伊凡洛夫死了,叶莲娜的眼睛还是禁不住湿润了。 叶莲娜强忍住泪水没有落下来,转而对韩江说道:“韩,我来晚了,不过,我给你带了个人来。” 叶莲娜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潜水服的人从巡逻艇的船舱里钻了出来。韩江一眼便认出来了来人正是赵永,他又惊又喜,跳上巡逻艇,使劲拍了一下赵永的肩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彼得堡?” 赵永埋怨道:“你们这些天一直不跟家里联络,我以为你们出事了呢,所以首长就派我来救你。” “我们在彼得堡九死一生啊!不过,你来了就好了,你现在的任务不是救我,是去把那个箱子捞上来。” “你看我这身装备,早换好了,叶莲娜就怕你们会掉到海里去。” 唐风见到赵永也很高兴,但他对赵永捞上那个箱子心里没底,不无忧虑地问赵永:“现在海面上风浪这么大,海水冰冷刺骨,你能捞出那个箱子吗?” 赵永自信地说道:“我刚才查了这儿的水文资料,这儿的海床不算深,应该没问题,不要忘了我原来是干什么的。” 唐风这才想起来,赵永以前是海军陆战队的蛙人,他这才对赵永有了几分信心。赵永戴上氧气罩时,唐风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叮嘱道:“你要小心,万一那个季莫申没死,你务必捉活的。” “没死?不可能吧!”赵永摇摇头,“他没潜水服,这么长时间早就该完蛋了。” “我是说万一!”唐风道。 “万一……”赵永点点头,“我有这个!”说着,赵永握着一把匕首,戴上氧气罩,跳进了冰冷的海水。巡逻艇上的大探照灯照在赵永跳下去的海面上,众人都在焦急地盼望着赵永和那个箱子浮出水面,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赵永没有浮出来,那个箱子也没有浮出来。 终于,赵永跃出了水面,唐风和韩江赶紧将他拉上巡逻艇。只见赵永嘴唇青紫,浑身瑟瑟发抖。韩江忙给赵永披上厚厚的大衣,等赵永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唐风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赵永摇摇头,道:“水下太冷,能见度也很差……” 众人闻听,无不失望。但是赵永恢复体力后,要求再次下水。韩江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赵永的请求。于是,赵永又一次跳进了冰冷漆黑的大海。 这一次,赵永在水下的时间更长。众人的心全部悬了起来,唐风望着黑色的海面,只觉一阵眩晕。“万一季莫申没死,万一水下有史蒂芬的人,赵永可……”唐风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水面起了变化,就在探照灯照射的海面上,一个东西突然浮出了水面。“那是什么?”唐风俯在巡逻艇的栏杆上朝下望去,那是……是一个人!不,是一具尸体!唐风突然睁大了眼睛,他认出来了,那人身上正是季莫申的衣服,但是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韩江和叶莲娜将那具尸体拖上甲板。唐风经过仔细辨别,那是一张被海水浸泡涨肿得已经有些变形的脸,但不论这张脸如何改变了形状,唐风还是认出了,这具尸体正是季莫申。这颗聪明的大脑,却被邪恶的欲望所充斥,让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季莫申的尸体被抬了下去,可是赵永还没浮出水面,众人不免更加焦急。又过了好一会儿,水面起了更大的变化。先是一个箱子缓缓浮出了水面,漂浮在海面上,紧接着,赵永也浮出了水面。 第二天上午,阿斯托里亚饭店的客房内,唐风、韩江、梁媛、赵永、徐仁宇、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一起围坐在豪华的客厅内,他们中间的茶几上,正是那个从冰冷海底打捞上来的箱子。 唐风看看韩江,韩江冲他点了点头,于是,唐风伸出有些颤抖的双手,慢慢打开了面前的箱子。里面是一些杂乱的海绵,因为箱子在海水里浸泡的时候太长,大量的海水渗进了箱子里,幸亏有这些海绵吸附了大量的海水;剥去杂乱的海绵,里面是一个大塑料袋,透过塑料袋,唐风已经可以模模糊糊地窥见那件绝美的卢舍那佛头像了。这是一种朦胧的美,就在唐风陶醉在这种朦胧之美时,他也注意到了大塑料袋里渗进的海水。 唐风不知道渗进塑料袋的海水对佛像有多大损伤。这尊西夏王朝的佛头像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它真的是没藏皇后的头像吗?巨大的好奇促使唐风迅速地打开了大塑料袋,一尊完好的卢舍那佛头像静静地伫立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没藏皇后的头像吗?”梁媛轻轻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可就在梁媛问完这句话后,众人面前的佛像开始发生变化,一条细小的裂缝从佛像头部一点一点延伸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越来越多的裂缝从佛像顶部向下延伸。唐风注意到了佛像正在发生的变化,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本能地想要阻止这尊美丽佛像的毁灭,他伸出了双手。可就在唐风的双手要触到佛像时,佛像彻底裂开了,哗啦一声,刚才还散发着东方神秘气息的佛像,瞬间便化为了一堆残破的陶土。而在佛像之中,一个恐怖的人头骨惊现在众人面前。 “没藏皇后的头骨?!”梁媛惊叫道。 众人围拢过来,仔细观瞧面前这尊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发黄的头骨。头骨的颈部和眼眶的位置被人有意用胶带封了起来,唐风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干的,又是为了什么。这时,具有丰富解剖学经验的韩江、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几乎异口同声地惊道:“这真的是一尊女性的头骨。” “季莫申曾经说过,科兹诺夫在黑水城发现这尊佛像时,佛像已经裂开,头像也有裂缝。他将佛像带回彼得堡后,专家鉴定了佛像中的尸骨,是一具来自东方的女性遗骨,根据佛像周边的随葬物品,季莫申认为这尊佛像中的遗骨就是没藏皇后。看来季莫申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唐风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季莫申说佛像中的遗骨在卫国战争时丢失了,可我们却在鲍里斯教授的墓中发现了那具没有头骨的遗骸,现在又找到了这个头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他撒了谎!”赵永道。 “不!我觉得季莫申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他还说过后来有人在冬宫的库房内发现了这尊头像,而发现这尊头像时,原本已经裂开的头像却是完好的。于是,冬宫又将这尊佛像摆到了中国馆中展出。”唐风说道。 叶莲娜肯定了唐风的说法:“关于这尊佛像,我上午已经问过冬宫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说法和季莫申的说法一致。” “也就是没藏皇后的遗骨并没有丢失,而是有人找到了没藏皇后的遗骨,并将这尊佛像又修复了。”韩江推断道。 唐风点点头,道:“那么,最有可能做这一切的会是谁?” “你是说米沙?”马卡罗夫惊道。 “是的,除了米沙,还会有谁?卫国战争时,佛像里的遗骨可能是丢了,但后来被米沙找到了,于是,米沙试图修复这尊佛像。他没有找到当年裂开的佛像身体部分,只修复了这尊头像。你们看,现在佛像裂开的地方都是当初米沙用某种特制强力胶水修补的地方。而至于没藏皇后那具没有头骨的遗骸,则被米沙一直珍藏着,并最终带进了他的坟墓。当然,季莫申也可能知道这些事,因为将没藏皇后遗骨放进坟墓的并不是米沙自己,而是季莫申。”唐风解释道。 “米沙竟然珍藏着无头的遗骸,真是个怪人!”梁媛觉着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唐风笑了笑,道:“也不奇怪,因为他和季莫申都爱上了这具骨骸。” “爱上骨骸?!”众人惊道。 “当然,更准确地讲,应该是他们爱上了没藏皇后,一个已经死去近千年的女人,一个历史上的人物。而也许正是季莫申和米沙有着同样的癖好,米沙才会将他所知道的关于玉插屏的许多秘密告诉了季莫申。”唐风又解释道。 韩江听了唐风的解释,拍拍唐风的肩膀笑道:“唐风,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连这个都能想出来。” 唐风撇撇嘴,道:“你要不相信就算了。从某种程度上说,米沙和季莫申不论人品如何,他俩都是天才,天才的某些癖好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同样,天才也有一些东西是相通的,比如说疯狂,只不过季莫申的疯狂让他步入了歧途。” “我看你也是天才,季莫申不是说很欣赏你的才华吗?还想拉你入伙呢!”梁媛戏谑地说道。 唐风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刚想开口,韩江倒抢先冲梁媛说道:“可他没有季莫申那种独特癖好,他喜欢像你这样活生生的美人。” 韩江的话,让梁媛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徐仁宇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对唐风道:“现在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时候,既然这个佛像是米沙修复的,那么这头骨上绑的胶带也是他干的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还有,季莫申拼命要抢这尊佛像,难道仅仅是为了他那独特的癖好吗?”叶莲娜也问道。 唐风看看绑在头骨颈部和眼眶上的胶带,他也不知米沙为什么要在头骨上面绑这些胶带,还有……还有季莫申为什么要抢这尊佛像呢?但是当唐风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捧起这件头骨时,他似乎开始明白了。他感到这件头骨超出了它本身该有的重量。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头骨,里面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里面有东西!”唐风惊道。 众人互相看看,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疑惑。唐风小心翼翼地扯去了头骨眼眶上的胶带,透过黑洞洞的眼眶,唐风发现里面确实有个东西,但是他无法判断那是什么。终于,当他扯去头骨颈部的厚厚胶带后,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掉了出来。 唐风迫不及待地翻开了这个笔记本,他的手抖得越发厉害,但是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也许,也许这里面就隐藏着自己迫切想知道的秘密。 唐风匆匆翻看了一下这本足有几百页的笔记本,他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将笔记本传给其他人,平静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现在总算知道季莫申为什么非要得到佛像了。” “为了这个笔记本?”韩江反问道。 “是的,你还记得在码头上的那个废弃船厂里,我曾问过季莫申有什么东西和玉插屏一样重要,以至于他非要得到,他说是他老师的命。我当时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我现在明白了,这个笔记本就是他老师的命,米沙也正是因为这个笔记本而被季莫申一伙害死了。” “笔记本要了米沙的命?”马卡罗夫不解。 唐风解释道:“我刚才粗粗翻看了这个笔记本,笔记本上字迹很潦草,书写随意,没有一定的格式,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记下什么,还有大量涂抹修改的地方,甚至有些地方新的文字直接写在了老的文字之上。而且米沙使用各种不同的文字,除了俄文,还有英文、法文、中文,更有晦涩难懂的西夏文,以及其他一些古老的东方文字。所以我现在也不能完全读懂,但我隐约感到这笔记本一定记载了很重要的信息,以至于季莫申、史蒂芬一伙非要得到它。那么,这些重要的信息是什么呢?季莫申在废弃船厂里还说过,‘即便是四块玉插屏都找到了,想要找到瀚海宓城也不会一帆风顺,也会走很多弯路,因为快一千年了,历史的变迁会改变很多很多,所以还需要一样东西,才能带我顺利地找到瀚海宓城!’他的话很有道理,也提醒了我,是啊!快一千年过去了,历史会改变许多许多东西,瀚海宓城从没有人能找到它,现在光凭四块玉插屏就能顺利找到它吗?毕竟玉插屏是古人留下来的。季莫申一直苦苦寻找的另一样东西,就是米沙的笔记本,因为这个笔记本上记载了米沙几十年来关于玉插屏,关于玉插屏背后秘密的研究成果,包括他在科考队的一些经历,甚至米沙当年在科考队失踪后,有可能找到了沙漠深处的瀚海宓城!季莫申曾经说过,我们都知道得太少,而米沙知道得太多,所以,这就是季莫申非要得到这个笔记本的原因。” “如此说来,米沙是最接近谜底的那个人,也很可能是唯一到过瀚海宓城的人,可惜他却死了!”徐仁宇不无遗憾地说。 叶莲娜翻了翻笔记本道:“这样就能解释彼得堡发生的一切了。八年前,季莫申知道了冬宫地下室的秘密,并想进一步得到米沙的笔记本,但是米沙发觉了季莫申的险恶用心。季莫申于是先下手,害了米沙,但是米沙也并非没有防备,他很早以前就将自己的笔记本藏在了没藏皇后的头骨中,然后,又将头骨封在佛像里。八年来,季莫申一直在苦苦寻找这个笔记本,他认为笔记本很可能就在米沙曾经工作过几十年的冬宫里,可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万万没有料到,米沙会把笔记本藏在佛像中,直到唐风对他说在冬宫看到了幽灵,并说到那天夜里佛像在展柜中消失的情况,季莫申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们第二天晚上在走廊上听到的脚步声就是季莫申,那次他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想在次日夜里盗走佛像,然后杀死他的老师,顺便将佛像失窃嫁祸于米沙,只可惜他没想到我们又闯进了冬宫。”梁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唐风沉思片刻,却道:“第三天夜里也许是幽灵米沙有意引导我们进入了冬宫。” “我们也可能是米沙有意引导进入的冬宫。”韩江听了唐风的话,嘴里喃喃地说道。 大家陷入了一阵沉默,叶莲娜最后打破沉默,说道:“好了,彼得堡的事情基本上搞清楚了,大家都很累了,赶紧抓紧时间休息……” 韩江却打断叶莲娜的话,说道:“不!我们在彼得堡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清,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将军’究竟是谁?” 唐风也说道:“季莫申在船厂里曾经说过,他比史蒂芬更早为将军效力,他还劝我们不要和将军对抗,说我们是斗不过将军的。我想,这个将军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组织的幕后黑手吧!” “将军?”叶莲娜疑惑道,同时扭头看看了身旁的马卡罗夫。 众人一起朝马卡罗夫看去,一下把马卡罗夫看毛了。老马从沙发上蹦起来,道:“你们看我干吗?将军多了,又不是就我一个!” “但知道这件事的将军可不多!”徐仁宇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 马卡罗夫一听就急了,道:“也许这个什么狗屁将军只是个绰号,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将军!” 唐风冲马卡罗夫笑了笑,道:“老马,我们当然不是怀疑你。我们只是想搞清这个将军是个什么人。” “我也想弄清楚!可这应该怎么查?”马卡罗夫眉头紧锁。 韩江想了想,对马卡罗夫和叶莲娜说:“这个问题倒让我想起了伊凡洛夫找来的那份关于米沙的文件。” “文件?你是说缺失的1964年那些文件?”叶莲娜惊道。 马卡罗夫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你们还是怀疑克格勃内部出了问题。” “是的,克格勃内部应该还有人,甚至不少人或多或少知道当年的事,知情人当中很可能就包括这位将军。”韩江推断道。 “韩江,你这样分析还是太草率了,季莫申也许是在误导我们,也有可能就像父亲说的,将军只是个绰号。”叶莲娜不相信韩江的判断。 “好吧!叶莲娜,我不跟你争,我也只是推测,不过,有一件事你要帮我去查。”韩江请求叶莲娜。 “查什么?” “就从那份文件查,从缺失的1964年查。虽然我不太懂俄文,但我也看明白了关于米沙的那份文件,那份文件的每一篇报告下面都有一个落款,也就是派去监视保护米沙的克格勃特工的姓名,去找到他们,看看这些人有没有嫌疑,特别是找到缺失的1964年。”韩江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叶莲娜轻轻哼了一声,道:“你现在倒给我指派起任务来了,你知道把那些人查一遍需要费多大工夫吗?而且这里面很多人也许早已经不在了,永远查不到了,更别说那缺失的1964年。也许1964年的报告就是丢失了,克格勃丢失的文件多了,特别是苏联解体的那段时间,丢失的文件和枪支弹药太多了,很多原来的特工都下海经商,或是出国去了,带走了许多有价值的文件。” 韩江一看叶莲娜冲自己发起了脾气,赶忙安慰:“别抱怨,我也是没办法,也许你一去查,就查到了是谁,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好运气的。” 叶莲娜非但没消气,反而嚷道:“你说得轻松!我们假设你的推测有道理,负责保护米沙的特工里面有人有问题,但他也可能只是个小角色,我们还是找不到将军。” 叶莲娜说完,还没等韩江开口,马卡罗夫抢先说道:“韩江,你的怀疑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叶莲娜说得也有道理,所以调查可以,但是你不要对这条线抱太大希望。据我所知,克格勃的特工被派去保护像米沙这样的人时,是不允许打听任务之外的事,所以即便叶莲娜找到那些特工,也不要奢望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韩江听了马卡罗夫的话,微微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叶莲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想那么多了,你放心,这个事我会去调查的,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抓紧时间休息。” 韩江苦笑两声,道:“休息?我们没有时间休息了,从季莫申所了解的情况看,我们的对手比我们了解的多得多。我们不知道他们还知道多少,但我知道我们已经落后了,所以我们要抢时间,抢在他们前面,弄到全部玉插屏,找到瀚海宓城。” “是啊,我们得赶紧带着玉插屏和米沙的笔记本回去,否则伊留金上校也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唐风也同意韩江的意见。 叶莲娜轻轻叹了口气,道:“不错,你们的判断很准确。来之前,我刚刚得到消息,因为伊凡洛夫牺牲了,总部又起用了伊留金,让他戴罪立功,他是不会让你们带着玉插屏离开彼得堡的。” “啊——”叶莲娜的话让众人都吃了一惊,梁媛惊道:“那我们现在在这里岂不是很不安全。” “是很不安全,不过我在这儿,伊留金暂时不敢把你们怎么样,但是如果你们想带着玉插屏走,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现在,既然你们不想休息,那我就对你们说说我的计划。”叶莲娜停了一下,环视众人又道,“如果你们想带着玉插屏平安离开彼得堡,就得听我的安排,这点有谁有意见吗?” 赵永看看韩江,梁媛看看唐风,谁也没说话。叶莲娜接着说道:“好,既然大家没意见,你们也不需要休息,那就听我的。事不宜迟,首先,你们不能一起走,一起走人太多,目标太大。我的意思是让赵永和梁媛你们俩先走,比如你们可以飞去香港,因为伊留金没见过你们,你们也不要带玉插屏,这样伊留金应该不会为难你们;然后韩江,你和唐风、徐博士一起走,至于你们怎么走,等我的安排。” “叶莲娜,我也要跟韩江和唐风一起走。”马卡罗夫忽然插话道。 “父亲,你年纪太大了,不能再去冒险了,季莫申已死,杀害维克多的凶手也算是得到了报应,你应该安享晚年了。”叶莲娜劝道。 “不,叶莲娜,杀害维克多的真正凶手并没抓到,所以我还不能休息……”马卡罗夫执拗地说着。 叶莲娜无奈地摇摇头,不等马卡罗夫唠叨完,就对韩江嘱咐道:“那我父亲就交给你了,你可得保证他不能掉一根汗毛。”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父亲就不会出事。”韩江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 “还有,玉插屏和米沙的笔记本你们随身带着,但是这个破碎的佛像以及没藏皇后的头骨,你们不能这样带着走,否则过不了机场的安检。等你们回到国内,我再给你们一起寄过去,包括那具尸骨。我有专门的渠道邮寄,不会有人检查我的包裹,只要你们那边不会出问题,就一定能收到。不过,你需要给我一个可靠的地址。”叶莲娜对韩江说道。 韩江没想到叶莲娜竟然想得如此细致,什么都替他考虑好了,他略思片刻,最后,在一张卡片上给叶莲娜留了一个他认为可靠的地址,然后,韩江让徐仁宇把那个地址又用俄文写了一遍,才递给叶莲娜。叶莲娜仔细观瞧,韩江留的是一个北京的地址,收件人是:“陈子建教授?”叶莲娜轻轻读出了这个名字。 韩江解释道:“陈子建教授是我国著名的人类学家,我以前和他打过交道,他很可靠,你将东西寄给他就行了,寄之前不要忘了通知我一声。” 叶莲娜收起卡片,道:“好的,你放心,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下面的事由我来安排,你们就待在这儿,千万不要出这个门,等我回来。”叶莲娜说完,匆匆离开了这间客房。 下午天快黑时,叶莲娜又回到了阿斯托利亚斯饭店的客房,拿出了六张机票,两张是给赵永和梁媛今晚经莫斯科转飞香港的机票,四张是明天下午回北京的机票。 韩江对赵永叮嘱了多时,回头一看,梁媛还在跟唐风卿卿我我,似有说不完的情话。韩江干咳两声道:“快点起程吧,时间不早了。回香港后,记得替我问候你父亲,另外,赵永会有些问题要请教你父亲。” 梁媛点点头,这才和赵永上了路。叶莲娜一路暗中护送他俩上了飞机,直到看见飞机起飞,才长舒了一口气。离开机场时,叶莲娜还是发现了伊留金的人,她不禁为第二天韩江和唐风他们捏了一把汗。 唐风和韩江彻夜未眠,又熬过了一上午,这才和马卡罗夫、徐仁宇挤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而去。韩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住地盯着后视镜。他想从后面的滚滚车流中,发现叶莲娜的倩影,他知道叶莲娜一定在附近,暗中保护着他们,但是他总觉着后面似乎有一双不友好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突然,韩江的手机响了,是叶莲娜的电话。“不要去机场,到火车站乘国际列车。”叶莲娜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韩江不解其意,但是他很快想到了伊留金,决定按照叶莲娜的嘱咐做,于是,他赶忙回头对徐仁宇吩咐道:“对司机说不去机场了,去火车站。” 徐仁宇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得照办,于是,出租车绕了个大圈,又折向了火车站。 四个人混在火车站的人流中,来到了站台上。韩江不停地向四周张望,既是防止伊留金的出现,也是防备史蒂芬的攻击,更是希望看到叶莲娜的倩影。 四人被人流裹挟至站台的偏僻处,马卡罗夫看看这里,来往的人不多,也便于观察,而且正好有一个长椅,他冲韩江点了点头,四个人便在这儿坐了下来。 唐风、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紧张地注视着周围,韩江忽然瞥见不远处站台上有一个卖烟和饮料的小摊,他走过去,指了指小摊上的一盒万宝路,小贩一比画,然后用半生不熟的英语报出价钱。韩江正在付钱之时,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入时、浓妆艳抹的漂亮女郎,也来买烟。韩江扭头看了一眼那女郎,女郎戴着一副大墨镜,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韩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正是叶莲娜。他刚要开口,叶莲娜摘取墨镜,冲他使了个眼色,韩江马上心领神会。待叶莲娜离开,他点着一支烟,环视周围,见没有可疑之人,这才跟上叶莲娜,来到车站的僻静处。 韩江一见叶莲娜,便嬉笑道:“我还从没见你打扮成这副摸样,真像是某个电影明星。” “还像某个大人物的情妇,你是不是还这么想?”叶莲娜没好气地瞪了韩江一眼。 “不,我可没这么想,你在我心中永远是美丽的化身……” “行了,这类话伊留金和伊凡洛夫都对我说过。” “好吧,说正经的,你为什么叫我们到火车站来?” “因为伊留金正带人往机场赶呢!” “哦,看来我们不容易走了。” “这是四张回北京的车票,你们放心,只要你们离开彼得堡,伊留金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他不敢向总部汇报,要求在半路检查你们。”说着,叶莲娜将四张车票递给韩江。 “那就好!咱们随时保持联络,车票和机票的钱我会给你报销的,呵呵。”韩江笑道。 “谁要你报销了?别嬉皮笑脸的,你要明白,我替你们挡住了伊留金,接下来,就全靠你们自己了。” “你是担心史蒂芬那伙人?” “是的,这几天我们全城搜捕,也没抓到他们。他们在冬宫露了一面后就再没露面,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但我想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明白了,我拜托你的事,不要忘了。” “当然不会忘,如果没事,我就走了,我不能在这儿久待。” 叶莲娜说着,就要离开,可等她走出几步,韩江又喊住了她。叶莲娜回头,望着韩江,问:“还有事吗?” 韩江急追几步,走到叶莲娜近前,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含情脉脉地轻声说道:“没什么事,我只是……只是有件事要告诉你,新年前夜你准备的晚餐,是我在彼得堡最值得回味的一顿晚餐。我希望还有机会品尝到你的美味佳肴。” “一定有机会的。”叶莲娜注视着韩江,轻轻地说道。说完,两人紧紧拥吻在一起。 第二十二章 布尔坚科 韩江回到唐风等人身旁,大家看见韩江嘴上的口红印,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韩江赶忙擦去了嘴上的口红印,然后将车票递给了几人。唐风一看车票,是下午四点十五分的,现在时间还早。于是,四个人只得坐在长椅上,等待着那趟国际列车进站。 唐风感到时间走得异常缓慢,他不时看着自己的手表,又摸一摸装着玉插屏和米沙笔记本的背包。他们所坐的地方,没有多少乘客经过,只是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乘客从车站的一个偏门出站,才经过这里。 就在四个人百无聊赖之时,从车站那头走过一个膀大腰圆的俄国男人。唐风和韩江都注意到了这个人,此人看上去年龄不比马卡罗夫小多少,但是保养得极好,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再看穿着打扮,便知是位成功人士。 这个俄国男子拖着一个拉杆包,慢悠悠地向唐风他们这边走过来,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唐风等人,目光逐一扫过坐在长椅上的四人。当他的目光触到韩江的目光时,韩江心里咯噔了一下,“此人的眼神绝非常人!”韩江暗自寻思,提高了警惕。那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马卡罗夫的身上,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在了马卡罗夫跟前。马卡罗夫也注视着面前这个老头,突然,面前这个俄国老头惊叫道:“伊万,你是伊万吗?你还记得我吗?” “您是……” “我是巴维尔啊!” “哦,巴维尔……蒙古。” “是啊,咱们在蒙古一起共过事,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变化不大啊,我一见你就认出了你。” “你变化倒是挺大,瞧你这身打扮,你在哪儿发了吧!” “呵呵!”那人大笑起来,“是啊,咱们给克格勃干了一辈子,结果落得两手空空。克格勃解散后,我就自己干了,先卖了点商业情报,然后开了家咨询公司,这不,刚从莫斯科回来。” “看来你还是干的老本行啊!” “业务不能丢嘛!你这是要去哪儿?那几位是谁?” “哦,我准备陪那几位中国朋友去莫斯科游览一下。”马卡罗夫撒了个谎。 巴维尔又盯着唐风和韩江、徐仁宇看了看,然后突然变了脸色,对马卡罗夫正色道:“看来你还有不少中国朋友,你还记得基地当年那些中国人吗?” “基地?”当马卡罗夫听到这个词时,忽然脸色大变,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脸上,突然凝固下来。巴维尔拉着马卡罗夫,躲到车站僻静处,在那边和马卡罗夫小声嘀咕起来。 韩江狐疑地看看马卡罗夫和巴维尔,回头问唐风和徐仁宇:“他俩刚才嘀咕些什么?那人是谁?” “好像那个以前也是克格勃出身,我听得不是很明白,还是博士讲吧。”唐风道。 徐仁宇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人和马卡罗夫,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那人是马卡罗夫以前的同事,他跟马卡罗夫很多年没见面了,互相寒暄了几句。但是后来那人对马卡罗夫说‘你还记得基地当年那些中国人吗’,然后马卡罗夫脸色就变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 唐风和韩江听徐仁宇说完,扭头又朝马卡罗夫和那人望了一眼,两人还没说完。只见那人说得越起劲,马卡罗夫的脸色就越难看,直到最后,那人离去,马卡罗夫才一脸阴沉地回到唐风身旁。唐风见马卡罗夫眉头紧锁,脸色极其难看,忙关切地问马卡罗夫:“老马,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 马卡罗夫冲唐风摆了摆手,坐下来,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铁轨出神,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刚才那人是我以前在克格勃的同事,他跟我提到了一件往事,一件可怕的往事!我怎么会在这儿遇见了他,真是宿命!” “可怕的往事?究竟是什么?” 马卡罗夫看看唐风,似乎是在考虑是否要将那件往事说出来,终于,他长叹了一声,道:“那就要从我又一次来到卢比扬卡广场11号说起。” “卢比扬卡广场11号,克格勃总部!”唐风立即来了兴趣。 “是的……”马卡罗夫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他又回忆起了几十年前在克格勃的那些岁月。 …… 谢列平在政治上的失势,让马卡罗夫终日惶惶不安,可他怎么也没料到,就在他彷徨无措之时,莫斯科的一纸调令,把他又带进了卢比扬卡广场11号。 和第一次来到卢比扬卡广场11号一样,这次,马卡罗夫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惶恐、不安和压抑。他被带进了克格勃新任主席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安德罗波夫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宽大豪华的办公室,位于克格勃总部大楼三层,可以俯瞰整个捷尔任斯基广场,宽大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一排电话,有直通政治局的专线,有直通国防部的专线,还有直通克格勃下属各部门的专线,当然,最重要的是那部直通克里姆林宫的专线。 当马卡罗夫第一眼见到安德罗波夫时,他还不能从安德罗波夫宽大的眼镜后面看出,这位新任克格勃主席日后竟能登上权力的顶峰。此时,在马卡罗夫眼中,一身黑西装、戴着宽边眼镜的安德罗波夫,更像是一位大学教授,或是哪个工厂的工程师。 安德罗波夫正在批阅秘书送来的文件,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看了一眼面前的马卡罗夫,平静地说道:“马卡罗夫同志,请坐!”安德罗波夫没有谢列平那么犀利的眼神,至少,在马卡罗夫面前没有。他的话语是和蔼的,目光是慈父般的,这也许就是政坛上两位风云人物留给马卡罗夫的不同印象。 马卡罗夫心里仍然惴惴不安,他的额头渗出了一丝细汗,他不明白究竟有什么重要事情,会让克格勃主席在百忙之中亲自召见自己。安德罗波夫批阅完最后一份文件,抬头盯着马卡罗夫,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直接说出了马卡罗夫的名字和父名:“伊万?彼得罗维奇同志,知道为什么把你请到这儿来吗?” 马卡罗夫心里一惊,看来对面这位大人物对自己已经很了解了,他定了定神,用军人的口吻答道:“不知道。” 安德罗波夫看出了马卡罗夫内心的紧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伊万?彼得罗维奇,不用紧张,放松点。你来之前,我已经看过你全部的档案,你的档案中,有两点吸引了我的注意。第一,你确实非常优秀,各方面能力都很突出,这很好;第二,你加入我们之前,曾在贝加尔军区的第三十九集团军服役,还曾去过外蒙古和中国,这点更吸引了我。我想也正是这两点,吸引了我的前任谢列平同志。” 当安德罗波夫提到谢列平这个名字时,马卡罗夫不禁浑身一颤,他刚才还在极力揣测安德罗波夫召他前来的意图,这会儿大脑却已是一片空白。马卡罗夫的细微变化,都没能逃过安德罗波夫的眼睛。安德罗波夫收起了微笑,面无表情地又说道:“恕我直言,伊万?彼得罗维奇,最近,我这儿收到了很多对你不利的言论和检举……”听到这儿,马卡罗夫全身已经开始僵硬,他根本没有听清安德罗波夫后面的话,因为,此刻他又想起了三十年代那场“大清洗”中,死在卢比扬卡的冤魂们。 就在马卡罗夫以为厄运临头的时候,安德罗波夫突然从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站了起来。马卡罗夫猛地一惊,也站了起来。安德罗波夫接着说道:“虽然,这些检举和言论对你很不利,但我从未轻易相信。你完全可以放心,一切对你的检举和不利言论,到我这儿,就算是到了头。”安德罗波夫顿了一下,然后走到墙上挂着的巨幅地图旁,安德罗波夫在巨大的地图前,注视良久,忽然转身问马卡罗夫:“你还想再去一趟东方吗?” “东方?”马卡罗夫一头雾水。 “对!东方,贝加尔、图瓦、蒙古,还有中国!” “中国?我们现在不是跟中国关系很紧张吗?难道要我潜入中国?”马卡罗夫心里愈发紧张。 “不,我还没有这个计划,我的意思仅仅是有可能。你大概也知道一些中国的国内形势,中国正在进行一场……用中国人自己的话说,叫‘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他们防卫很严密,你根本没有机会潜入中国。” 马卡罗夫心里稍稍平静下来,只见安德罗波夫指了指地图上的中蒙边界,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几个月来,蒙古的边防部队频频向我们在那儿的情报人员报告,说是这几个月从中国境内不断有非法越境者闯入。” “非法越境者?是边境的牧民吗?” “不,不仅仅是牧民,还有不少所谓的知青。” “知青?我有所耳闻,据说都是些城里的年轻学生!” “是的,他们不是当地人,所以……所以很可疑。” “您是担心这些人当中混入了中国的情报人员。” “嗯,完全有这种可能,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 “那我的任务是……” “你的任务是前往外蒙古,调查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如果这些人中确有中国的情报人员,你要了解清楚他们的意图,随时向我报告;另外,如果有可能,我们也可以在这些人中发展我们的人,然后再派回中国。亲爱的伊万?彼得罗维奇,你也应该知道,自从我们和中国的关系破裂以来,我们的情报人员一直很难渗透进中国,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了解清楚这些人的底细后,在这些人中要发展我们的人,这点很重要。” 马卡罗夫大致听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纠结起来,派自己去遥远的蒙古,从列宁格勒到蒙古,万里迢迢,这明明是把自己远远地支开,哪是什么重要任务,不过是对他的变相流放而已。他明白,自己在克格勃已经彻底失宠了,如果这次任务不能让领导满意,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更严重的后果。 想明白了这一切,马卡罗夫心事重重地立正,对安德罗波夫敬礼,道:“请首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安德罗波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拿起电话对那头的秘书吩咐道:“叫布尔坚科进来。”布尔坚科?马卡罗夫揣测着,这个布尔坚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大一会儿,克格勃主席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着上校制服的瘦高男人出现在门口。 安德罗波夫一指进来的上校,对马卡罗夫介绍道:“这位是布尔坚科同志,他将是你的副手,配合你的行动。” “什么?对不起,主席同志,我没听错吧,我的军衔只是少校。”让一个上校做少校的副手,对于这样的安排,马卡罗夫大惑不解。 “不,没有错,虽然布尔坚科同志军衔比你高,但是,这次他是戴罪立功,所以,由你负责这次任务,布尔坚科同志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戴罪立功?”马卡罗夫又是一惊。 “是的,这次我是戴罪立功,马卡罗夫同志,很乐意与你一起执行此次任务。”说着,布尔坚科很友好地向马卡罗夫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尤里?巴甫洛维奇?布尔坚科。” “伊万?彼得罗维奇?马卡罗夫。”马卡罗夫也伸出手。虽然布尔坚科的话语十分客气,马卡罗夫却从他冰冷的手上,感到了一丝寒意。 容不得马卡罗夫多想,安德罗波夫又说道:“一些具体的事项,布尔坚科同志会向你说明,希望你们此次行动成功。” 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立正,敬礼,随后,两人退出了安德罗波夫的办公室。穿行在克格勃总部大楼复杂的走廊里,布尔坚科健步如飞,马卡罗夫只能匆匆跟上。两人谁也没说话,马卡罗夫的心里还在胡思乱想,这位布尔坚科上校究竟是位什么样的人?戴罪立功,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来到楼下的一辆白色伏尔加轿车前,布尔坚科这才先开口道:“怎么样,有事吗?如果没事,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马卡罗夫反问。 “列宁山。” “列宁山?”马卡罗夫略一迟疑。布尔坚科解释道:“就是莫斯科大学。” “去莫斯科大学干吗?”马卡罗夫一头雾水。 “这不是要去蒙古吗?我要借点这方面的书和资料,另外,我还有些问题要去请教莫斯科大学的教授。” 布尔坚科的解释,让马卡罗夫感到此人做事之严谨,绝非寻常特工可比。 两人上了车,布尔坚科一边驾车,一边盯着后视镜中郁郁不乐的马卡罗夫,问道:“你似乎有些不高兴?” “是有点。一想到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马卡罗夫欲言又止。 “呵呵,一看你就是整天在机关里坐办公室的,出趟远门……怎么,舍不得妻子孩子? “我还没孩子。” “呵呵,那就是舍不得漂亮的妻子喽。之前你是哪个部门的?” “在列宁格勒的反间谍部门。” “让我说着了,果然是坐办公室的。不过,这就奇怪了,你在列宁格勒干得好好的,总部怎么会派你来执行这个任务?” “因为我加入克格勃之前,曾经在贝加尔军区的第39集团军服过役,还曾经去过一趟中国。当然,这都只是表面文章,真正的原因,只有首长知道,也许是我得罪了什么人……” “哦,你还去过中国?”布尔坚科打断了马卡罗夫的话问道。 “是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段痛苦而恐怖的回忆。”马卡罗夫皱起了眉头。 “痛苦而恐怖的回忆?怎么回事?” 布尔坚科好奇地问。 听布尔坚科一问,马卡罗夫忽然有了一种倾诉的冲动,真想把当年在中国的离奇遭遇,对这位刚刚认识的同事倾诉一遍,但是,他的耳畔很快又响起了谢列平对他的告诫,“不,我不能说,因为那是国家的机密。” “哦,既然是机密,那我就不问了。”车厢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马卡罗夫打破沉闷:“你又是哪个部门的?” 布尔坚科一听马卡罗夫问自己,忽然一阵冷笑,笑得马卡罗夫浑身不自在。笑毕,只听布尔坚科道:“你问我?哼哼!我待过的地方可多了,几起几落。我先是在边防总局下属的边防部队服役,说起来,和你服役的地方还挺近。” “贝加尔?” “是啊!荒凉寒冷的西伯利亚、贝加尔,自古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不过,我们那里更靠近边境。” “后来呢?” “后来,我立了一次功,被提拔到边防总局,然后又因为一次失误,被总局踢了出来,就这样,我被调到了第十三局。” “十三局,我来几年了,从未听说过克格勃下面有个第十三局。” “是啊!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这个第十三局已经被撤销了。” “撤销了?” “嗯,局撤销了,我等于又被踢了出来,之后,我进了第十处。” “就是负责管理档案和文件的第十处?” “不错,就是那个被大家叫做档案处的鬼地方,天天跟一堆发黄的档案做伴,我在那里干了三年,整整三年啊,宝贵的青春!” 布尔坚科不禁哀叹道。 “看你的年纪并不比我大多少,想不到经历竟如此丰富。” “还不止这些,前两年,我又从第十处调到了第一总局。” 马卡罗夫闻听惊道:“第一总局,那可是对外搜集情报的地方,你被派到国外了?” “哼,是被派到了国外,不过,不是你想象中的间谍之都维也纳啊、巴黎啊、伦敦啊,是遥远荒凉的蒙古。没有你想象中的盛大舞会、美女如云,也没有秘密接头、飞车追逐,更搞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立功受奖,从不属于我,陪伴我的只有戈壁、草原和风沙,一些无聊的、毫无价值的小情报、假情报。”听得出来,布尔坚科是满肚子怨言。 “怪不得这次让我们俩一起去,我有些明白了,一是我们都曾经在那儿待过,熟悉那儿的情况,这当然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二是我们都是受排挤的人,我想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原因。”马卡罗夫忽然有了偶遇知音的感觉。 “呵呵,你说得太对了,说开了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有一点你可能还没想到。” “什么?” “我根本就不相信这次蒙古之行能有什么收获,更不用说向中国派遣我们的人了。” “是啊!据我所知,中国边境现在防守十分严密。” “所以,这次我们多半无功而返。这还算好的,如果我们出了什么纰漏,那……哼哼,就没什么戴罪立功了!” “刚才首长说你这次是戴罪立功,你到底做错了什么?”马卡罗夫又想起了在主席办公室安德罗波夫对自己所说的话。 布尔坚科看看马卡罗夫,解释道:“这事说起来话长,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不过,你跟我处久了,慢慢就会知道的。” 看来布尔坚科并不愿意提起这事,马卡罗夫不再多问。很快,“伏尔加”便来到了位于列宁山上的莫斯科大学主楼前。 布尔坚科来到莫斯科大学亚非学院,不巧的是,他要找的那位教授出国讲学了。布尔坚科有些沮丧地和马卡罗夫来到高尔基图书馆,在这里,他借了几本有关蒙古和中国历史的书,其中还有两本中文书。马卡罗夫好奇地问他:“你看得懂中文?” “以前学过一些,这次也许用得上,不过我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 “真看不出来,你不但经历丰富,学识还很渊博,军衔也比我高,咱们这次到底谁指挥谁啊?”马卡罗夫半开玩笑地说。 “当然是听你指挥,我只是戴罪立功。” 布尔坚科毫不含糊地回答。 马卡罗夫流连于高尔基图书馆浩瀚的藏书中,他随手翻开了一本中文书,这是一本《资治通鉴》,看着那些陌生的方块字,马卡罗夫忽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又想起了他的中国朋友——梁,梁云杰,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马卡罗夫合上书,闭上了眼睛,也就是从这时起,马卡罗夫决心开始系统地学习中文。当他重新睁开眼时,他忽然想起来,布尔坚科呢?他跑到了哪儿去了? 马卡罗夫穿行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间,寻找布尔坚科。来到外面走廊上,他发现布尔坚科正在图书馆的走廊尽头和一个陌生男子交谈,那男人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西装革履,经过精心修饰的络腮胡子,戴着眼镜,一副学者模样。马卡罗夫寻思着:这男子也许是布尔坚科的朋友。他向布尔坚科和那男子走过去,布尔坚科看见马卡罗夫走过来,友好地冲他挥了挥手,可陌生男子却一低头,和马卡罗夫擦身而过,消失在走廊上。马卡罗夫疑惑地问布尔坚科:“这人是谁?” “一个留学生。” “外国人?” “对!美国人,他有些内向,很敏感,不愿与人多交往,所以,刚才……”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呵呵,说起来这事现在也不算什么机密了,可以对你说。当年,我在那个已经被撤销的、倒霉的第十三局,曾经监视过这个美国留学生,上面怀疑他是美国渗透进来的间谍……” “等等!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种工作应该是我们反间谍部门做的,怎么……”马卡罗夫不解地问。 布尔坚科干笑了两声,答道:“不错,这种工作一般是反间谍部门干的,但是监视这个美国留学生却是符合第十三局工作范畴的,至于当时有没有其他部门掺和进来,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第十三局究竟是个什么单位?” “这个我不能说,因为这还是机密。” “还挺神秘。看来我们都有对对方需要保密的事。” “不错,从加入克格勃的那天起,我们就有数不清的机密需要保守,不到解密那一天,对朋友、对家人,谁都不能说。但其实,我们所知道的秘密,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我们永远不可能知道整个克格勃的秘密,谁也不可能。” 布尔坚科的话,让马卡罗夫频频点头,“那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我们调查了半天,证明这个留学生根本没有问题,于是解除了对他的监视。因为调查时我曾故意接近过他,所以,我俩这就算是认识了。当然,我对他的公开身份是一位中学教师。” “中学教师?呵呵,他可能至今都不知道曾经被你调查过。” “是啊,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我们的生活,虚虚实实,有时连我自己都搞不清。”说话间,两人走出了莫斯科大学。站在列宁山上,俯瞰整个莫斯科,他们的思绪已经飞到了遥远的东方,只是他们不知道此去是福是祸。 …… 列车的轰鸣声打断了马卡罗夫的回忆,他们要上的列车来了。于是,四人赶忙收拾行李,匆匆登上了开往东方的国际列车。而伊留金,还带着人傻傻地等在机场。 这趟开往东方的国际列车上,唐风、韩江、徐仁宇和马卡罗夫四人正好占了一间软卧车厢。列车驶出彼得堡后,唐风关上车厢门,又继续向马卡罗夫询问他的蒙古之行,唐风已经深深被马卡罗夫的回忆所吸引。 马卡罗夫看看车窗外,被冰雪覆盖的茫茫大平原,他的思绪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和布尔坚科的那次蒙古之行。 …… 一架安—24运输机,将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送到了伊尔库茨克的军用机场。走下飞机,布尔坚科放眼望去,马上夸张地感叹道:“哦!辽阔的西伯利亚,哦!荒凉的西伯利亚,哦!为什么你总是不放过我!我不是十二月党人,为什么也要被你拥抱?” 马卡罗夫对布尔坚科的感叹并不感兴趣,他站在机场上也向四处张望,没有来接他们的人,既没有军队的,也没有克格勃的。马卡罗夫皱紧了眉头:“没有人来接我们吗?” 布尔坚科一听这话,笑道:“得了吧,你还指望有人来接,给你献上盐和面包?你不是昨天刚说过,这是变相流放吗?喏,你看那边……” 说着,布尔坚科一指机场跑道尽头的那座停机坪。马卡罗夫随着布尔坚科的手望去,那是一架落满尘土、老掉牙的米—8直升机。这时,布尔坚科又道:“你不是问谁来接我们吗?就是那个。” 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背着行囊,走到米—8直升机上。布尔坚科一敲驾驶舱的门,两个正在打盹儿的飞行员,睡眼惺忪地拉开门,瞥了一眼两人,问道:“你们是布尔坚科上校和马卡罗夫少校?” 两人点点头,马卡罗夫掏出证件,主动递给飞行员。可那飞行员冲马卡罗夫笑了笑,根本没看他的证件,只说了一声:“两位坐好,我们马上起飞。” 马卡罗夫赶紧追问道:“我们这是飞往哪儿?” “你们不是去蒙古吗?”飞行员反问。 “是啊!是乌兰巴托吗?”马卡罗夫问。 第二十三章 中蒙边界 飞行员笑笑,答道:“不是,我们直接去中蒙边界。” “啊!这么快。”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都大感诧异。坐到座位上,布尔坚科一阵咒骂,马卡罗夫则心事重重,一语不发。 就这样,在布尔坚科的咒骂声中,这架满身尘土、老掉牙的米—8直升机起飞了。 落日余晖中,米—8直升机重重降落在一片荒凉的戈壁上,桨叶卷起了漫天的黄色尘土,已经昏昏睡了几个小时的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一下都被惊醒了。 “这是哪儿?”两人朝窗外望去,他们被窗外的景物震惊了。 “两位,我们到了!”驾驶舱的门开了,那个飞行员冲他俩笑道。 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已经被窗外的景物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盯着飞行员。飞行员无奈,干笑了两声,解释道:“本来我们是要把你们直接送到中蒙边界附近的一个军事基地的,但是,那边刮起了沙尘暴。你们见过吗?可怕的沙尘暴。”说着,飞行员还做了个夸张的手势,又接着解释说:“所以,我们就在这儿降落了,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蒙古人民共和国南戈壁省首府达兰扎德嘎德附近的一处降落场,我们已经通知了当地驻军,他们很快就会派车来接你们。” 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知道,他们该下飞机了。两人拎着行囊,走下飞机。还没等他俩站稳,直升机的发动机就重新启动,巨大的桨叶掀起漫天黄沙,细小的沙粒从两人衣领、鼻孔、耳朵,直接灌了进去。布尔坚科刚要愤怒地咒骂那两个该死的飞行员,黄沙立即灌进了他的嘴巴,布尔坚科赶紧捂紧了嘴巴。 直升机飞远了,戈壁上又恢复了平静,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直挺挺地站在这荒凉的大戈壁上,一时竟不知所措。两人坐在行李上,看着夕阳西下。当最后一抹阳光没入地平线后,来接他们的车还没出现,布尔坚科咒骂道:“这帮狗娘养的。” 马卡罗夫则忧心忡忡地说道:“在这戈壁上,夜晚气温会急剧下降,还会有狼,要是今晚没人接我们,我真不敢想象……” 马卡罗夫的担心还没说完,伴随着马达的轰鸣声,远处荒凉的戈壁上,卷起了一片黄沙。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站了起来,他俩翘首以盼的车,终于出现了。 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两人面前,驾车的是一个上尉,上尉开口说道:“马卡罗夫少校、布尔坚科上校,请原谅,我们来迟了,请跟我们走吧。” 布尔坚科看看那个上尉,摆出了一副首长的模样,威严地问道:“你们的驻地离这儿远吗?” “不算远,坐车一个小时的路程。”上尉答道。 一个小时路程,但就是这一个小时的车程,差点就把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的屁股颠烂。一路全是荒凉的戈壁,四周一片漆黑,不见其他任何景物,当他俩看见前方的点点灯光时,他俩知道,终于到地方了。 这是克格勃设在中蒙边界蒙方一侧的一个秘密基地。说是秘密基地,其实就是几栋铁皮房子,全部人员加在一起,一共也只有十三个人。平时上尉就是这儿的头,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是总部派来的,军衔也比上尉高,自然便成了这儿的领导。 马卡罗夫问上尉:“你们平时主要的职责是什么?” 上尉答道:“我们这里离边境只有几十公里,之所以把我们派到这里来,就是协助蒙古边防军甄别、调查从那边偷越国境的中国人。边防军抓到的越境者,都会被送到这里来,由我们甄别过后,再把有价值的人送到伊尔库茨克去。您也知道,现在两国的关系很紧张,所以最近……” 马卡罗夫点点头,不再问什么。一天的疲劳,加上心情极度抑郁,他只想赶紧睡上一觉。上尉把他和布尔坚科安排进了一间收拾好的铁皮房子,两人实在是累极了,倒头便睡,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事。黎明时分,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还在呼呼大睡,突然,铁皮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人几乎同时警觉地坐了起来。马卡罗夫手中握枪,快步走到屋外,正撞见匆匆而来的上尉。 “怎么回事?”马卡罗夫厉声问道。 “我们抓到两个越境过来的中国人!”上尉报告道。 “这么巧,我们刚到,就有人自投罗网?我正要会会他们。”布尔坚科也走了出来,说道。 上尉陪着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向关人的那间铁皮屋走去,边走边介绍道:“这回真是奇怪,以往都是蒙古的边防军抓到人给我们送来,这回我们倒亲手抓到两个。这两人不但越过了国境线,而且还在戈壁上穿行了几十公里,他们大概误认为我们是当地牧民,想来讨口水喝,呵呵,没想到自投罗网了!”上尉不免有些得意。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铁皮屋,是专门用来关人的地方。布尔坚科一脚踹开了铁皮屋的门,一缕清晨的阳光直刺进黑暗的铁皮屋。铁皮屋的角落里,两个穿灰色粗布中山装的中国人蜷缩在地上,一个身形瘦小,另一个身材还算魁梧。两人蓬头垢面,看样子年纪都不大,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布尔坚科注意到,他踹门进来时,那个瘦小的中国人浑身剧烈抖动了一下,显然,他内心充满了恐惧;而那个身材魁梧的中国人则不为所动。当布尔坚科走到他近前时,那人甚至抬头瞥了布尔坚科一眼。两人视线相对时,布尔坚科暗吃一惊,这是一双有大片眼白、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得出此人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但是,在这双眼中,布尔坚科却看出了一种坚毅,一种和命运抗争的坚毅。 布尔坚科看罢,和马卡罗夫坐到桌后,开始审讯这两个非法越境者。通过中文翻译,马卡罗夫按常规问那两人的姓名和年龄等基本情况,但不管马卡罗夫怎么问,两人都一言不发。马卡罗夫不觉恼怒,他开始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听力和说话有问题。布尔坚科倒不着急,一直在一旁冷眼观察,他心里清楚,这次任务不会那么快结束,所以他不像马卡罗夫那样着急。 马卡罗夫见二人还没有任何反应,刚要命军医给二人检查,布尔坚科拍了拍马卡罗夫,小声说道:“今天先到这儿吧,想要他们开口,先要杀杀他们的锐气,今天就把他们关在这儿,不给他们吃的,明天再审。” 马卡罗夫无奈,只好点头同意。布尔坚科命人用绳子将二人反绑,便要离去,可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那个身材魁梧的中国人突然用俄语说道:“请把我们送回去,我们只是不小心越过了边界。” 所有人都是一惊,马卡罗夫立即反问道:“原来你会说话,而且还会俄语?” 那个中国人说完这句话,又闭紧了嘴巴。布尔坚科冷笑了两声,蹲下身,附在那个中国人耳边,用不太熟练的中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我劝你放老实点,想说了,可以随时找我。” 说完,布尔坚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阴暗封闭的铁皮屋。 马卡罗夫之前并不知道,布尔坚科还是个美食专家。整个下午,布尔坚科都在翻箱倒柜,找遍了基地内所有能吃的东西,然后,亲手用土豆、洋葱、白菜、胡萝卜、牛肉调制了一大锅美味的浓汤。马卡罗夫也不知他究竟放了多少种作料,他只看见布尔坚科给浓汤里加了不少伏特加。他不知道基地里怎么会有伏特加这样的违禁物品,但谁也不愿去追究,因为在这不长草的鬼地方,伏特加也许是最好的伙伴。 马卡罗夫尝了一口布尔坚科调制的浓汤,只此一口,便已满口留香。于是,也不等开饭时间,所有人都围上来,品尝这难得的美味。 就在所有人都陶醉在美味浓汤中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发动机打火的声音。马卡罗夫听出这是吉普车发动的声音,这是谁在外面?马卡罗夫警觉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其他人此时也感觉有些不对劲,所有人面面相觑,都瞪大了眼睛。马卡罗夫快速把屋中的人点了一遍,基地原来十三个人,再加上他和布尔坚科,一共十五个人,此刻全在屋中,那……那屋外发动汽车的人是谁?想到这,马卡罗夫只觉背后发凉。 屋外,吉普车还没发动起来,马卡罗夫拔出手枪,打开保险,第一个冲出了屋门,其他人也各抄家伙,跟着一起冲了出来。铁皮屋旁的停车场上,正有两个人费力地发动着那辆军用吉普车,马卡罗夫一眼便认了出来,车上的人正是早上刚抓到的那两个中国人。他们被绑得结结实实,又被关在没有窗户的铁皮屋中,怎么会……马卡罗夫不敢再想下去,他扣动扳机,对天开了一枪,以示警告。那两个中国人显然对这俄国货不熟悉,摆弄了半天,也没能发动吉普车。这会儿,两人见已被发现,再想驾车逃离已经不可能,于是,两人跳下车,朝边境的方向狂奔而去。 马卡罗夫又对空中开了两枪,但那两个中国人不为所动,依旧在荒凉的戈壁滩上狂奔。马卡罗夫无奈,只得跳上吉普车,打火发动,可这该死的吉普车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把这老爷车发动了起来,这时,布尔坚科扛着一杆狙击步枪,也跳上了车。 吉普车如离弦之箭,飞出了基地。在荒凉的戈壁上,这是一场不对等的追逐,一场悲壮的追逐,就像这片神奇的土地,在历史上曾经一次次上演的那样,那些称雄欧亚草原的铁骑,正在追逐两只小羊羔。 不过,这却是两只聪明,或者说是有点狡猾的羊羔。吉普车追出一段,本来并肩狂奔的那两个中国人,忽然一个朝西南方向,一个朝东南方向,各自奔逃。“追哪个?”马卡罗夫一时不知所措,放慢了车速。 布尔坚科目视前方,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沉默不语。马卡罗夫把车停下来,又对空中鸣了一枪,同时冲布尔坚科大声喊道:“再往前追,就快到国境线了。” 布尔坚科怒道:“省省你的子弹吧!”说着,布尔坚科跳下吉普车,举起狙击步枪,对着那个身形瘦小的中国人开了一枪。那人应声倒地。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马卡罗夫对布尔坚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大感惊诧,既惊诧于布尔坚科精准的枪法,更惊诧于他这果断而冷酷的射杀。他看见那个中国人趴在戈壁滩上,看样子还有口气,那人想站起来,可已经没有力气,最后,整个人趴在戈壁滩上,抽搐不止…… 布尔坚科忽然变成了神勇的猎人,猎杀完一只“羊羔”,又迅速调转枪口,对准了另一只还在逃窜的“羊羔”。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目标已经锁定,只需轻轻扣动扳机……可布尔坚科这次却迟疑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压上又松开,再压上,瞄准,再瞄准。精确,他需要绝对的精确。布尔坚科从瞄准镜中,看到了那人的头颅。他确信,这一定是一颗好头颅。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扣动扳机。凌厉的枪声,划破了戈壁深处的宁静…… 枪响之后,那个身形魁梧的中国人跪在了戈壁滩上,既而,他的身体重重地砸了下去。布尔坚科在瞄准镜里,看到了这一切,他的心里猛地一颤,依旧举着狙击步枪,伫立在原地。过了许久,布尔坚科才慢慢放下手中的狙击步枪,跳上吉普车,像是自我解嘲地对马卡罗夫说道:“这下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儿戴罪立功了吧?” 缓过神来的马卡罗夫没说什么,平静地发动吉普车,朝刚才那个中国人倒地的地方驶去。车缓缓地在那人身边停住。“他死了?”马卡罗夫坐在车上,冷冷地问道。 布尔坚科率先跳下车,拔出身上的手枪,打开保险,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个中国人身边。他伸出右脚,踢了一下那人,那人毫无反应。布尔坚科心里一沉,看不到那人身上有伤口,也看不到流血。他和马卡罗夫费力地把这人翻了过来,依然没有任何伤口和血迹。布尔坚科再一次仔细打量这个令他惊异的中国人——一张四方大脸,浓眉大眼,看年龄,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但这张脸上却写满了和这人年龄不相称的沧桑。 “怎么没有伤口?”马卡罗夫疑惑地问。 “哼!因为他根本没死,他只是因为长时间没休息,没吃东西,身体极度虚弱,再加上刚才这一路狂奔,累垮了。”布尔坚科解释道。 “可你刚才那一枪……”马卡罗夫问。 “我那一枪并没打中他,却打灭了他最后那一点意志,他知道他再跑下去也是徒劳,所以就垮了……” “可你的枪法极好啊,怎么会没打中?”马卡罗夫还在追问。 布尔坚科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摇摇头,没再说什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马卡罗夫请教布尔坚科。 布尔坚科皱着眉,说道:“先把这人弄上车,然后再去看看那个死鬼!” 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废了老大劲,才把这人弄上车,然后驱车来到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中国人身旁。他们赶到时,一大摊血迹在这荒凉的戈壁滩上恣意流淌着,那人颈部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全身抽搐不止。但这人还没死,他那双充血的眼睛正瞪着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像是死不瞑目,又像是在祈求什么…… 布尔坚科慢慢地拔出手枪,打开保险,对准了那个中国人的头部。马卡罗夫惊异地看着布尔坚科,大声冲他嚷道:“你要干什么?他还没死!” “让我来帮他减轻痛苦吧!”布尔坚科坚毅地回答。 “不!这不符合人道主义。”马卡罗夫争辩道。 “帮助他减轻痛苦,就是最大的人道主义!他已经没救了!”布尔坚科冲马卡罗夫大声吼道,同时,扣响了扳机。 那人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抽搐,然而,那双眼睛依旧不肯闭上。“也许这就是死不瞑目吧!”马卡罗夫想着,替那人合上了双眼。 回基地的路上,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谁也没说话。马卡罗夫没想到这次看似不起眼的任务,竟会是这么血腥的一个开局。 回到基地,布尔坚科带着上尉等人拿着工具,又返回那个中国人死亡的地方,将那人草草埋在戈壁滩上。没有坟墓,没有任何标记,就像那里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像这世上从来就不曾有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 而马卡罗夫感到自己再也没有力量去面对那个亡灵,他留在基地里,将那个昏迷的中国人抬进一间铁皮屋,交给军医检查。军医的检查结果,和布尔坚科判断的一样——过度疲劳,遭受惊吓,导致昏迷,需要休养。 马卡罗夫想给他喂些食物,可那人根本无法进食,军医只好给他注射葡萄糖。整整一晚,马卡罗夫眼前尽是戈壁滩上那个中国人临死前的恐怖画面。他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眠。他不知道布尔坚科那样做,是否正确。布尔坚科最后所开的那一枪,彻底击碎了他几十年来形成的人生观,他有时觉得布尔坚科是个刽子手,有时又觉得他那么做是正确的。因为他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那个中国人的生命! 马卡罗夫失眠了,往事一幕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黎明时分,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他索性起来,走出屋外。荒凉的戈壁滩上起风了,大风卷起大小不等的碎石和黄沙,横扫一切,打在基地的铁皮屋上,发出了可怕的声响。马卡罗夫忽然想到昨天关押那两个中国人的铁皮屋去看看,也许那里能发现点什么。他打开那间没有窗户的铁皮屋,环视屋内。密闭的铁皮屋,当时两人都被粗绳反绑,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呢?马卡罗夫开始仔细检查,他发现原来反绑两人的粗绳,一条完好无损,另一条则被从中间弄断了,从断裂处的情形看,有反复摩擦坚硬物体的痕迹,是什么?——是铁锹,一把铁锹。马卡罗夫忽然瞥见,在屋子一角放着一把铁锹,他用手试了一下铁锹口,很一般的铁锹,甚至铁锹口还有些钝。“难道就是这把铁锹?”马卡罗夫想到这,嘴里喃喃自语道。 “是的,就是这把很普通的铁锹。”马卡罗夫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马卡罗夫猛地回头,只见铁皮屋门口伫立一人,正是布尔坚科。布尔坚科走过来,拾起半截断裂的绳子,说道:“昨晚,我已经来检查过了。两条绳子,一条完好,另一条从中间断开,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两个人中,有一人先弄断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然后再帮另一人解开了绳子。你想想,他们俩当中,会是谁先弄断了绳子?” “我认为是那个身材魁梧的中国人。”马卡罗夫道。 “不错!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昨天审问他俩时,低估了这人的能力。让我来分析一下这个人。首先,这个人用并不锋利的铁锹磨断粗绳,说明此人有惊人的毅力,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他也绝不会放过;其次,此人身材魁梧,力量惊人,你注意到没有,他并不是完全靠铁锹把绳子磨断的,如果完全靠铁锹磨断绳子,恐怕他磨到现在,也不一定能把绳子磨断,最后弄断绳子的,完全是靠他的臂力,这说明此人臂力惊人,在双手被反绑的情况下,居然能挣脱;再有,此人还十分善于伪装,昨天白天,每隔一个小时,卫兵就会进来查看一番,但他成功逃避了卫兵的查看;最后,这人还是一个开锁高手,他挣脱绳子后,很快就撬开了屋门。”布尔坚科的分析头头是道。 马卡罗夫倒吸一口凉气,惊道:“难道他真是中国派来的特工?” 布尔坚科摇摇头,“光凭这些,还很难判断。另外,此人还会说一口流利的俄语,还会驾驶汽车,否则,他不会自不量力地去摆弄我们的吉普。” 马卡罗夫点头道:“看来此人来历不俗啊!” 两人正在屋中分析呢,突然,一个卫兵跑进来,报告道:“那个中国人醒过来了。” 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听闻,立即赶了过去。这时,那个中国人已经苏醒过来,不过,看上去依然很虚弱。那人看见马卡罗夫,一改昨天的态度,首先开口了,还是一口流利的俄语:“请给我吃的。” 这个中国人态度的转变,让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都有些诧异,他俩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 马卡罗夫命人拿来两大块面包,还有一碗牛肉汤。那人真是饿坏了,一阵风卷残云,将两大块面包和牛肉汤全塞进了肚里。吃饱喝足后,那人往床上一靠,平静地说:“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布尔坚科厉声问道:“姓名?” “李国文。” “年龄?” “十九岁。” “在中国,你是什么身份?” “知青。” “知青?”布尔坚科显然对知青还不甚了解。 “就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你知道吗?”那个叫李国文的年轻人解释道。 布尔坚科似乎想起了什么,因为工作关系,他平时是很关注中国动向的,他曾在克格勃内部订阅的中国报纸上看过关于知青上山下乡的文章。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和你一起的那个中国人,叫什么名字?” 李国文忽然一怔,随即反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死了?” 布尔坚科点点头,“是的,他已经死了,算你命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李国文听到同伴死讯后,两滴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布尔坚科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李国文又睁开了眼睛,回答道:“他叫王军。” “他也是知青?” “是的,和我一样,都是从北京到内蒙上山下乡的知青。” “你们是从北京来的?”布尔坚科追问。 “嗯,是的!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李国文面色十分平静。 布尔坚科根据他多年做特工的经验,判定李国文应该没有说谎。他点点头,又问:“那你先说说昨天你们是怎么逃跑的?” 李国文看看布尔坚科,又瞅了瞅马卡罗夫,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然后,长叹一声,一五一十说出了昨天逃跑的实情。李国文交代的情况,果然和布尔坚科之前的判断一致。马卡罗夫不禁对眼前这个年轻的中国人刮目相看,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布尔坚科,毕竟比自己在克格勃多混了几年啊! 布尔坚科听完李国文的叙述,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但是他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依旧以那样的语气质问李国文:“现在来说说关键的问题,也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偷越国境?不要再告诉我是什么误闯,那是骗小孩的鬼话!” “因为我们的出身不好,因为我们希望尝试另一种生活。”李国文的回答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出身?”马卡罗夫不太明白。不过,布尔坚科却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能理解,我对你的回答很满意。” “谢谢您的理解。”李国文答道。 布尔坚科站起身,对李国文安慰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养好身体。需要什么,可以对我说。你放心,这里绝对安全,你希望的新生活已经开始了。”说完,布尔坚科递给马卡罗夫一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出这间铁皮屋。 马卡罗夫不解地问布尔坚科:“你怎么那么容易就相信了那个中国人的话,你难道已经排除了他是中国特工的可能?” 布尔坚科笑道:“你看他像吗?” 马卡罗夫不解其意。 “你应该多去研究一下中国,中国的历史、中国的现在,还有中国的未来。当然,你不了解也很正常,莫斯科那帮老爷们儿也不了解,但他们却热衷于指手画脚。”布尔坚科没头没脑地对马卡罗夫说了这一大通,既而又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再审他一遍,我想你不会有更多的收获。” 马卡罗夫不放心,和上尉又审了一遍李国文。果然如布尔坚科所说,他没有任何新的收获。马卡罗夫开始相信这个中国人所说的话,于是,他和布尔坚科共同撰写了第一份关于此事的报告。很快,他们收到总部的回复。回复只有这样一句话——全力争取此人,以期为我们服务。 …… 马卡罗夫正回忆到这儿,突然,软卧车厢的门猛地被人拉开了,一个身形瘦小的年轻人探头,往他们的车厢里看了一眼。唐风、韩江、马卡罗夫都很诧异,倒是徐仁宇马上反问了一句:“你找谁?” 那个年轻人用俄语反问道:“亚历山大不在这里吗?”但是还没等徐仁宇回答,那个年轻人立即挤出尴尬的笑容,自我解嘲道:“看来我是走错了,对不起,打扰诸位休息了。” 说完,那个年轻人就退出了车厢,并将门给关上了。唐风、韩江、马卡罗夫和徐仁宇互相看看,四人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感到诧异。突然,马卡罗夫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众人说道:“不对!刚才那人有问题。” “怎么?”韩江追问。 “我刚才就觉着他的俄语发音很奇怪,这会儿再回想那人的眼神,还有他冒失的举动……”马卡罗夫说到这里,徐仁宇也惊道:“他的俄语发音是很奇怪,不是彼得堡口音,也不是莫斯科的,倒像是……像是美国人说俄语的口音,我一个美国朋友会说俄语,就是那个腔调。” “美国人说俄语的口音?”韩江听到这儿,立即跳了起来,拉开门就追了出去,看看走廊两边,那个年轻人早已不见踪迹。他回头对徐仁宇道:“博士,咱们也如法炮制一番。” “你是要我也闯进别人的车厢?” “如果我们附近,确实有位亚历山大,那么那人就没什么问题,否则……” 徐仁宇点点头,于是两人一连闯进了附近几个车厢,徐仁宇找人,韩江察言观色。结果,两人忙活一圈,附近几个车厢里,没有一个名叫亚历山大的。韩江越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于是拉上唐风,两人分别向列车两头寻去。当两人在餐车碰到时,失望都写在了脸上。两人无奈地坐在餐车里,唐风疑惑地问韩江:“你怀疑那人是史蒂芬……” “嘘!——”韩江赶紧对唐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小点声,然后,他才说道:“我也不能肯定,但是那人举止行为很可疑。” 唐风刚想说什么,突然,坐在唐风对面的韩江眼睛直了。唐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韩江猛地站起来,向唐风后面的那节车厢疾步奔去,唐风见状,只得赶紧跟上。两人疾步如飞,快速穿行在一节节车厢中。车厢的走廊很狭窄,唐风看不清韩江前面的情形,直到两人来到一扇铁门前,韩江才止住了脚步,他使劲扳了扳面前这扇铁门,扳不动。 “别扳了,这是最后一节车厢了。”唐风气喘吁吁地说道。 韩江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最后一节车厢,他摸了摸身上,身上只有一把普通的瑞士军刀,其他武器临走时都交给了叶莲娜,现在这是自己身上唯一的武器,一旦遭遇什么危险……韩江不敢再想下去,他转身看看身后长长的走廊,又看看走廊边一扇扇紧闭的门,忽然觉着那一扇扇门里都是一间间充满迷雾的迷宫。他的敌人就藏在这些门里,是凶恶的、装备先进武器的敌人,还是洪水猛兽?……“你刚才看见了什么?”唐风小声质问韩江。 韩江听见唐风问话,猛地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过来。他拉着唐风来到这节车厢的连接处,小声说道:“我刚才又看到了那个人,但是当我跟过来时,也不知他在哪节车厢消失了。” “你不可能一个个检查这些车厢。” “是的,所以我感觉到了危险。” “危险?也许你是太累了,还是好好休息吧,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是啊,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做。赵永去了香港;叶莲娜在彼得堡继续调查;我们回北京,罗教授要研究玉插屏,还要请陈子建教授检测一下那具尸骨,对了,还有米沙的笔记本。” “你派赵永去香港,是对梁涌泉不放心吗?” “我只是让赵永去问梁涌泉几个小问题,你别多心。” “那叶莲娜那边呢?你认为她希望大吗?” 韩江摇摇头,“对她那边不能报太大希望,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那就是说我们这边突破的希望最大。” “嗯,那是当然。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史蒂芬,他会不会就在火车上?”想到这儿,韩江不敢再多停留,匆忙和唐风赶回了他们的车厢。还好,马卡罗夫和徐仁宇这边一切正常。唐风看看车窗外,列车飞快地奔驰在辽阔的欧亚平原上,经过一座座城市,又越过一条条河流,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一条漆黑深邃的地道,马卡罗夫举着火把独自在地道中前行。他不知道这条地道通向何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里, 是来探寻迷失的文明,还是为了得到阿里巴巴的宝藏? 他就这样不停地向前行进着,突然,前方闪出一个白色的幽灵,挡住了马卡罗夫的去路。马卡罗夫惊恐万分,向后退了两步,立定,重新打量对面这个白色的幽灵,嘴里不禁喃喃喊出了“米沙”这个名字。 幽灵米沙看看马卡罗夫,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对马卡罗夫说道:“跟我来。”说罢,米沙转身继续向地道深处走去。马卡罗夫不知米沙何意,只见米沙步履轻盈,快步向前走去,马卡罗夫只得在后紧紧追赶。可是米沙却越走越快,马卡罗夫用尽全力,仍无法跟上米沙的步伐。他想喊米沙,但他张大了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终于,米沙在转过一道弯后,消失了。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马卡罗夫停住脚步,静静地注视着周围,这是地道的尽头,前面再没有路了。“米沙呢?怎么不见了?”马卡罗夫狐疑着来到地道的尽头,用火把照亮了整面岩壁,忽然发现地道尽头的岩壁上有些奇怪的线条,还有些许残留的颜色。他凑近岩壁,在火把的照射下,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他又看见了那个可怕的图案。 “不!——不!”马卡罗夫喊了一声,终于惊醒过来。旁边的唐风赶忙打开车厢里的灯,关切地问马卡罗夫:“老马,你又做噩梦了?” “不!那不是梦,它……它太真实了。”马卡罗夫从床上坐了起来,头脑里不停地闪出刚才的情景。这时,韩江和徐仁宇也被惊醒了。 马卡罗夫看看面前的几个中国朋友,又轻轻拉开车窗上的窗帘。车窗外,一片漆黑,着眼是看不到边际的西伯利亚原始大森林。马卡罗夫这才记起,他们早已翻越了乌拉尔山,进入了西伯利亚。他记不清他们在这广袤的土地上走了多少天,列车上所有的旅客都开始麻木,开始厌倦这没完没了的旅程。“自己怎么会做了那么一个噩梦?”马卡罗夫盯着车窗陷入了沉思。 “看样子,我们明天就可以到国境了,总算是要回家了。”韩江盯着漆黑的车窗外喃喃自语道。 第二十四章 坠机外蒙 马卡罗夫听到韩江的声音,这才回过神,转身对众人说:“抱歉,把你们都给吵醒了。” 唐风大度地说道:“老马,其实我们这些天早就睡够了,所以你并没有吵到我们。而且现在天也快亮了,既然大家都醒了,不如你接着上次给我们说说你那趟蒙古之行吧。” 马卡罗夫又回想起了靠近中蒙边境的大戈壁,还有荒凉戈壁滩上的那个秘密基地。 …… 时间就像戈壁滩上的细沙,随风飘逝,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已经来到这个基地快半年了。这半年中,李国文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原状。边防军又陆续移交了十多名非法越境者,这些人当中,有知青,也有当地牧民。布尔坚科和马卡罗夫对这些人进行了反复审问、甄别,最后,只留下了九个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李国文。 一天晚上,戈壁滩上破天荒地下了一场暴雨,狂风卷着雨滴重重地打在铁皮屋上,发出可怖的声响。基地最大的一间铁皮屋中,一片肃杀之气,布尔坚科、马卡罗夫和他们最后挑选的九个非法越境者,齐聚在这间屋子里。 布尔坚科和马卡罗夫对视一眼,然后站了起来,他的一双鹰眼环视四周,当布尔坚科的目光最后落在李国文身上时,他用不怎么熟练的中文开口了:“诸位,这些天下来,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我也已经掌握了你们的情况。所以,我相信今天在这里,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我曾问过你们每一个人,为什么越过边境,来到这里,虽然你们给出的理由各异,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们不满意过去的生活,希望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说到这里,布尔坚科停了下来,再次盯着屋中的九个人看了一遍,然后才继续说道:“可你们需要知道,作为非法越境者,你们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样开始新的生活,你们没有身份,没有技能,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当然,我知道你们都有强壮的体魄、坚定的意志和聪明的大脑,但仅仅有这些是不够的,远远不够!所以,我很想帮助你们。为了让你们能有一个新的开始,我们必须合作。” 布尔坚科再次停下来,环视众人,见无有异议,又开口说道:“合作的内容很简单,也很公平,你们为我们工作,以此来换取合法的身份和一定的报酬。首先,我们会培训你们,然后,你们为我们工作。在达到一定年限后,一般至少要为我们工作五年以上,我们可以给你们合法的身份,包括护照,以及可观的美元。到时,你们可以选择是留下来继续为我们工作,还是离开。如果选择离开,我们可以送你们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总之,只要你们为我们工作,你们就会有一个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怎么样,诸位,这个合作很公平吧?” 布尔坚科话音刚落,李国文率先站了起来,表态道:“我愿意为你们工作。” 布尔坚科看着李国文,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移向其他人。其他人还在犹豫,但是,布尔坚科心里已有十足的把握,他知道,这些人从越过国境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两天后,正如布尔坚科所预料的,九个人全部在相关文件上签了字。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拿着这九份文件,回到他俩屋中,开始撰写一份文件。这是一份重要的文件,是对他们近半年工作的一次总结。马卡罗夫一边撰写文件,一边仔细翻看这九份文件,不禁叹息道:“这九份文件,真像是九份卖身契。” “但对他们来说,却是非常公平的卖身契。”布尔坚科道。 马卡罗夫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埋头撰写报告。 报告递上去后,很快,总部回复就来了。总部对他们前段时间的工作很满意,并命令他们以此为基础,成立一个训练基地,并给这个训练基地命名为“前进基地”。同时,总部授权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可以从蒙古和远东、西伯利亚地区招募人员,参加训练。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训练出越来越多的可以潜入中国执行任务的特工。 让布尔坚科兴奋的还不止这些。因为训练基地的扩大,总部给基地的拨款、人员配置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并且给基地配置了一架直升机。只不过让布尔坚科不爽的是,这架直升机竟是接他们来这里的那架老式米—8直升机。 有了钱,有了人,又有了总部的肯定,布尔坚科干劲十足,开始了他的超级残酷魔鬼训练计划。按照这个计划,不论严寒,不论酷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在戈壁滩上长跑两个小时,布尔坚科还给这个长跑起了个很牛的名字——戈壁大拉练。吃过早饭,是射击训练,教官教授各种枪械使用。接着,是教官教授各种特工专业技术,包括监听、发报、伪装、爆炸等。下午是擒拿格斗训练。晚饭前,又是超强度的体能训练。这一白天训练完了,还不算完,晚上还有文化知识的训练,包括教授各种语言,和按照每个人特点,量身定制的一些专业知识。 训练基地内是热火朝天,布尔坚科常常以身作则,带领学员们训练。比如,每天一早,马卡罗夫还在睡梦中,布尔坚科就已经带着学员在茫茫戈壁上开始了拉练。一晃又是一年多过去了。这一年多以来,马卡罗夫常常产生这样的迷惑,这个基地的最高领导,究竟是布尔坚科,还是他自己?回想他俩最初一起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事,马卡罗夫忽然觉着这一切的进程,似乎都是布尔坚科在一手操办,而自己倒成了配角,只是打打下手、给总部写写报告。马卡罗夫轻轻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布尔坚科,本来他的资历就比自己老,经历的事、见过的人,都比自己多,如果不是什么所谓的戴罪立功,恐怕这个基地的最高领导非布尔坚科莫属。 马卡罗夫又想起了列宁格勒,想起了温柔的妻子,已经分别快两年了,她现在怎么样了呢?为了保密,在这个基地里,除了和总部的通信,一切和外界的通信都是被禁止的。马卡罗夫上次在电话里听到妻子的声音,还是半年前,在去伊尔库茨克执行任务时,偷偷给妻子打了个长途,之后,便再也没有妻子的音讯。 马卡罗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离开这荒凉的沙漠。有一天,总部突然派来了一位将军,这是基地第一次有上级来视察。这位在总部坐惯了办公室的将军,显然难以适应基地恶劣的环境,匆匆视察了一遍基地,也没召集众人,便径直来到马卡罗夫面前,当着布尔坚科和其他几名军官的面,开始执行他的第二项使命——宣布总部嘉奖令,嘉奖所有有功人员,并晋升马卡罗夫为中校。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晋升,马卡罗夫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比起其他很多同事,晋升的速度已经够快了,过去,是因为谢列平的关照,那么现在呢?是因为……因为我自己的能力?马卡罗夫在犹疑中,送走了将军。在不知道自己晋升中校的命令之前,他本来想问问将军,什么时候能把他调回去,但是,这个中校军衔,却让他将已经准备好的问题咽了回去。 将军走后,马卡罗夫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嘉奖,自己还晋升为中校,可是,布尔坚科呢?不但没有得到晋升,嘉奖令里,甚至对他都没有提及。这是怎么回事? 他安慰布尔坚科道:“也许你晋升的命令,很快就会到了。” 布尔坚科苦笑着摇摇头:“我不奢望什么晋升,我已经是上校了,再晋升,难道会给我个将军?呵呵!” “可嘉奖令里也应该提到你啊?”马卡罗夫真的是为布尔坚科感到不平。 布尔坚科没有回答马卡罗夫, 他躺倒在床上,盯着铁皮屋顶,沉默不语…… 马卡罗夫以为布尔坚科没有得到嘉奖,应该不会再有以往的积极性了,可他错了。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夜色笼罩下的戈壁滩,没有一丝亮光,只有基地的两盏巨型探照灯,发出刺眼的光亮。在探照灯下,伫立一人,正是布尔坚科。随着他的一声哨响,基地内所有的学员全部集合完毕,接着,布尔坚科依旧带领学员开始了他的戈壁大拉练。 马卡罗夫被惊呆了,他不得不佩服布尔坚科的意志。这一天,他也加入了布尔坚科的戈壁大拉练。 布尔坚科的魔鬼训练计划是极其残酷的,许多学员最后都惨遭淘汰。淘汰下来的学员,结局往往是悲惨的。按照布尔坚科的话,叫做“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那些自愿报名招募来的还好,最惨的是那些非法越境者,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重新被关起来。 所有人都清楚这个结局,因此,那些越境者训练起来格外卖力,而自愿报名的学员,淘汰率则比较高。基地已经送走了几批自愿报名来的学员,现在,基地里还有十二个被淘汰下来的非法越境者,一直没被送走。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结局,马卡罗夫动了恻隐之心,还想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布尔坚科在查阅了相关档案资料后,忧心忡忡地对马卡罗夫说:“这十二个被淘汰的非法越境者,还继续待在基地里是危险的。他们虽然被淘汰,但毕竟接受过培训,有一定的军事能力,如果他们和其他学员串通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马卡罗夫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布尔坚科:“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这是我们的一贯原则。”布尔坚科轻松地回道。 “你是说把他们送到监狱里去?” “是的。这些人当中,有的本来就是我们从监狱里挑来的,还有一些非法越境者本来就该去监狱。” “可你有没有为他们的将来考虑过?他们回去后,会怎样?” “这不是我所要考虑的。我只知道,他们已经被淘汰了,而他们继续在基地待下去,只会是基地的负担和不稳定因素。”布尔坚科面无表情地答道。 马卡罗夫无奈地摇摇头,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请示总部。很快,总部的命令就到了:着可靠得力的军官押送此十二人至伊尔库茨克。 那架老式的米—8直升机静静地停在基地外的戈壁滩上,十二名淘汰者均被反绑双手,押上了直升机。为以防万一,布尔坚科决定这趟由他亲自押送。马卡罗夫本想由自己来押送,但看布尔坚科态度坚决,就没再说什么。两人默默地走到直升机下,握手道别,马卡罗夫忽然对布尔坚科有些不舍。这个瘦高的男人,本来就瘦,这两年戈壁滩上的艰苦生活,使他更瘦了。 马卡罗夫终于松开了布尔坚科的手。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一别,竟成为他俩的永别。因为就在直升机起飞五分钟后,在马卡罗夫视线尽头,戈壁滩上升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球,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这巨响震得整个戈壁滩都颤抖起来,那架载有布尔坚科和十二名淘汰者的米—8直升机坠毁在了戈壁深处。 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基地内,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马卡罗夫怔在原地好久,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救人。他焦急地看看基地内已经骚动不安的学员,心里很快否定了这帮人。他还是不放心这些人。他命令一名军官留守,负责基地的安全,然后,命令上尉集合十多人,带上灭火器材,和自己前往飞机坠毁地点。 当他们所乘的吉普车要驶出基地时,突然,骚动的人群中冲出一人,拦住了吉普车,马卡罗夫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李国文。之前,李国文在训练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状态,各项考核名列前茅,而且服从命令,从没有顶撞教官的行为。此刻,他跳出来,想干什么?马卡罗夫怒道:“你要干什么?” “请带上我。”李国文的眼神透着一种坚定,死死盯着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的大脑快速判断着,李国文想干什么?也许他是想最后再见见那个曾经改变他命运的人,虽然那个人多半已经死了。想到这儿,马卡罗夫终于点了点头,李国文迅速跳上另一辆吉普车,车队这才疾驰而出。 五辆吉普车在戈壁滩上一路狂奔,但是直升机坠毁的地点显然要比他们想象得远,他们用了近二十分钟,在翻过一座不高的乱石山后,才在戈壁滩上发现了米—8直升机的残骸。 直升机残骸上的火势已经渐渐平息,马卡罗夫一边用灭火器扑灭零星的火种,一边查看残骸的情形。刺鼻的烧焦味和呛人的浓烟,直冲马卡罗夫的口鼻,这其中还伴随着许多有毒气体,他赶紧戴上了防毒面具。 一具具的烧焦变形的尸骸被抬了出来,上尉报告说:“已发现十七具尸体,未发现幸存者。” 是啊!根据直升机烧毁的程度看,不会有幸存者了。十七具尸体?机上十二名被淘汰者,再加上负责押送的布尔坚科以及其他三名军官,另有两名飞行员,应该是十八人,怎么还少一人? 马卡罗夫想着,继续在飞机残骸中搜寻。又有一具被烧得极度变形的尸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透过防毒面具,从上到下,仔细查看这具尸骸。突然,马卡罗夫的双眼定住了,他的瞳孔急速放大着,因为他看见了令他恐怖的一幕——这具骸骨的左臂已经烧得只剩下骨架,而就在只剩下骨架的左手上,却紧紧地攥着一把手枪。马卡罗夫缓缓脱去防毒面具,俯下身,仔细观察。这是一把TT—33手枪,这是布尔坚科的配枪,而布尔坚科正是左撇子。看到这儿,马卡罗夫闭上了眼睛,他不忍再看布尔坚科的尸体。因为这具骸骨被烧得实在是太恐怖了,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他的本来面目,用面目狰狞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布尔坚科的尸体也被抬了出来,一共十八具尸体,全部被找到。十八具尸体被并排摆放在戈壁滩上,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上尉忽然凑到马卡罗夫耳畔,小声报告道:“您难道不觉着有些奇怪,上校临死时为什么手上会握着枪?” 马卡罗夫闻听,浑身一颤。是啊!布尔坚科怎么会在临死一刻,死死攥住手枪?马卡罗夫脑中马上想到——是不是在飞机上发生过搏斗?他又一次仔细检查了其他的尸体,特别是那十二名被淘汰者。这是恐怖的一幕,十二具被烧焦的尸体,仍然保持着被反绑的状态,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获得自由。 这十二人既然被反绑,怎么可能会在飞机上发生搏斗?而且,所有尸体上都没有发现弹孔,说明并没有发生枪战。 马卡罗夫检查完所有尸体,站起来小声反问上尉:“你觉得十二个被绑住的囚徒,有反抗的能力吗?” 上尉摇摇头,答道:“那上校握着枪,只能解释为直升机出事后,上校为防万一,拔出了枪,而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任何搏斗。” “这完全符合上校的一贯作风,也只能这么解释。如果需要更全面的检查,那就要请专家们来了。”马卡罗夫说。 马卡罗夫说完,转脸正瞥见李国文。李国文赶到直升机坠毁现场后,一直沉默不语,此时,他正趴在布尔坚科的尸体上,仔细观察着。马卡罗夫问李国文:“你有什么看法?”马卡罗夫知道,凭李国文的天赋,再加上这两年多的训练,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甚至可以说是优秀的特工了。 但是,李国文在观察完现场,只是淡淡地回道:“还是等上面的专家来吧!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事就行了。” 三天后,从莫斯科总部来的专家组进驻前进基地。同样是无法适应这里恶劣的环境,专家组的专家们很快便结束了调查。他们得出的结论与马卡罗夫的观点完全相同,直升机升空后,并未发生过搏斗。直升机坠毁主要是由于发动机出现吸入大量沙石,导致发动机故障所致。 马卡罗夫写好了给总部的报告,与专家组的报告几乎同时递交给了总部。很快,总部派来了一位名叫巴维尔的中校,接替布尔坚科的职位。前进基地内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马卡罗夫的生活也恢复了常态,他每天坐在铁皮屋内,等待着那一纸调令。 半年后,那一纸调令终于来了。已经整整三年,马卡罗夫终于要离开这里,他没有一丝兴奋。他向那位中校移交了工作后,平静地坐上开往莫斯科的飞机,结束了这次并不愉快的蒙古之行。 …… 随着蒙古之行的回忆结束,马卡罗夫看看车窗外,窗外旭日初升,阳光明媚,他们已经快到边境了,他生命中又一次来到了东方。马卡罗夫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驱散这些天笼罩他内心的阴霾,他希望这一次东方之行一切都能顺利。 一间能容纳两百多人的大教室,陈子建教授正在讲台上给他的学生讲课。唐风和韩江两人从教室后面走了进来,两人不想打扰陈教授的讲课,于是,蹑手蹑脚地在教室最后一排找了两个位子坐下来。 陈子建教授是国内著名的人类学家,对古人类学有独特的见解。讲台上的陈教授戴着蓝色的无框眼镜,西装革履,看年龄,应该不到五十,讲起课来口若悬河、神采奕奕。 十五分钟后,陈子建教授提前结束了他的讲课。待学生离开教室,陈教授这才收拾停当,朝唐风和韩江走了过来。还没等韩江开口,陈教授就抢先说道:“你叫人从彼得堡邮寄来的那个包裹我已经收到了。” “那就要麻烦您了!”韩江忙拜托道。 陈教授倚在一张课桌旁,看看韩江,又看看他身旁的唐风。韩江忙向陈教授介绍了唐风,并说:“关于那件东西的来历和历史方面的问题,你可以问他。” “那好,我现在就有几个问题。”陈教授直截了当地问唐风,“这副骨架按你们的说法是西夏时期的?” “对!我们认为是西夏早期的。”唐风道。 “不错,我收到这副骨架后,已经做了骨龄测试,证实这具遗骨确实是公元十一世纪的,更准确一点说,是十一世纪中叶的,符合你所说的西夏早期。另外,我们也对这具遗骨的人种进行了判定,正如之前俄国专家所判断,这具遗骨的主人属于西藏—阿利安—蒙古人种,年龄在四十岁左右。” “就这些吗?”唐风不无失望地反问道。 陈教授看看唐风,没好气地说道:“这只是初步的检测结果,详细的报告要等一些日子。当然,你们不能指望我告诉你们这具遗骨的主人是谁,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说完,陈教授就起身向教室外走去。唐风和韩江赶忙跟上去。陈教授在走到教室门口时,又回身对两人说道:“这样吧,详细的检测报告我过些日子给你们,还有……这具遗骨在我这里放上一段时间,你没意见吧?” 第二十五章 皇后的头骨 “当然没意见,不过……不过,您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唐风迟疑地看看陈教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心什么?”陈教授不明白唐风什么意思,提高了嗓音问道。 “小心千万不要把它弄丢了。” “把它弄丢了?”陈教授皱起了眉头,“我怎么会把它弄丢了呢!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去找别人嘛!” 陈教授显然误会了唐风的意思,唐风忙解释道,“我并不是对您不放心,我的意思是这具遗骨很重要,也许会有别的人对它感兴趣。” “哦!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谁会要这样一副骨架?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小心的,我会把它锁在保险柜里。”说完,陈子建不再理睬唐风,径直走出了教学楼。 唐风看着陈子建的背影,走到韩江身边,道:“这个人可真不好相处。” “没什么,人是好人,就是脾气大了点,有本事的人都这个样。” “有本事的人都这个样?罗教授就不像他这样。” “罗教授?”韩江听唐风提到罗教授,立即转而对唐风道:“唐风,你和罗教授那边也要抓紧了。” 唐风和韩江回到总部时,赵永刚从香港回来。韩江一见赵永便很不满地问他:“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嗨!别提了,我和梁媛到了香港,结果梁涌泉不在,等了一个星期,梁涌泉才从国外回来。” 韩江缓和了一下语气,又问赵永:“你问过梁涌泉了?” “我按你的吩咐,该问的都问了,并且按照你的主意,在上衣领子里装了个针孔摄像机,把我问梁涌泉的话都录了下来。” “好,干得很好。” 电脑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梁涌泉的身影,唐风认出那正是梁涌泉的书房…… 梁涌泉落座后,没等赵永开口,首先感谢道:“感谢你们对我女儿的保护,这孩子太任性,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整天疯疯癫癫的。在美国上学时,她就喜欢满世界乱跑,现在又冒出一个唐风,她更是不着家了。” “这是我们该做的,我们也要感谢您将玉插屏借给我们。”赵永说道。 梁涌泉大笑起来,“那东西,就是送给你们,我也无所谓。”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个招祸的东西,放在我这儿,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哦,何以见得?您似乎知道些什么?” 梁涌泉脸色严肃起来,“这是明摆着的,家父就死在这东西上。此外,你们也不要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梁媛没怎么对我说,但我也有所耳闻。你们这一路,难道不是九死一生吗?” “你还知道多少?” “开诚布公地说吧,我知道那伙人之所以不依不饶,不仅仅是为了得到玉插屏,还是为了解开玉插屏背后的秘密。我说的对吧?” 赵永一惊,但想到了梁媛,梁涌泉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他还知道多少呢?赵永又继续问道:“您还知道多少?不如都说出来。” “基本上我现在只知道这么多,可能还没有梁媛知道的多。” “只知道这么多,你难道对玉插屏背后的秘密不感兴趣吗?” “不!我不想知道,我也不希望梁媛知道这些。我们现在过得挺好,为什么要去惹那些是非!” “可是您就不想为你父亲报仇吗?这可不像你在商场上的风格。”赵永逼问道。 梁涌泉沉吟了片刻,道:“我现在才明白,家父就是想揭开玉插屏背后的秘密才遇害的,我还知道了他当年参加那个中苏科考队的事。报仇当然想,但是,那伙人连你们都抓不住,我又怎么能行呢?总之,我有多少家底、有多大能量,你们清楚,我心里更清楚。以卵击石的事,我不会干,这才更符合我的性格。” “您果然是个精明的商人!”赵永语气缓和了一下,“好吧,我们不说玉插屏了,我还有几个问题要向您请教,主要是问您几个人。” “请讲。” “您认识齐宁吗?” 梁涌泉想了想,道:“不认识,但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您认识王凯吗?” “不认识,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那您认识一个叫季莫申的俄国人吗?” “我们公司倒是在俄罗斯有业务,但那都是下面人去做的,我很少跟俄国人打交道,更不认识这个叫季……什么……莫的。” “马卡罗夫呢?也是一个俄国人。” 梁涌泉摇摇头,赵永忙补充道:“这人你父亲认识。” “我父亲?我父亲认识的人不代表我也认识。” “罗中平教授呢?您父亲和他似乎挺熟。” “嗯,罗教授是家父的老朋友。不过,我和他并不熟,只见过一次面而已。” 谈到这里,赵永已经对从梁涌泉这儿问出有价值的线索不抱希望了,他轻轻吁了一口气,最后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您听说过一个叫史蒂芬的美籍华人吗?”赵永最后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他是不是姓马?”梁涌泉突然反问道。 赵永眼前一亮,道:“对,他是姓马。” 梁涌泉重重地往后一靠,眼睛不看赵永,似乎是在盯着屋顶,长叹一声道:“这个家伙,我现在怀疑杀害家父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他,但是并不确定。” “哦,看来你也没闲着,也在调查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谈不上调查,我和父亲一直是守法公民,之前并不认识这个史蒂芬。但是,家父曾经听别人说起过这个史蒂芬,说这个史蒂芬如何了得,手下有一批人马,专事走私盗窃珍贵文物和艺术品,艺术品黑市上,许多东西都出自他的手,不过家父只是听说,并没有和他打过交道。家父因为那件玉插屏出事后,我并没怀疑过史蒂芬,否则那时我就会提醒你们。可是后来唐风和梁媛被袭击,我的保镖黄大虎被人打死,我不得不暗中调查一番,得出的结论指向了这个叫史蒂芬的。我将我的调查结论报告给了香港警方,但是并没有下文。警方说那伙人之后并没有再在香港活动,他们怀疑那伙人遭受了重创,很可能已经玩儿完了。就是这些,关于这个史蒂芬,我就知道这么多。” 赵永没料到梁涌泉对史蒂芬倒了解了不少,他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基本上和我们掌握的情况相吻合。但是这个史蒂芬并没有因为那次在香港遭受重创而销声匿迹,他一直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哦,这……这就奇怪了,这个史蒂芬哪有那么大的能量?按常理,以他的实力,不要说惹你们,就是我,他也应该掂量掂量。我开始怀疑这个史蒂芬后,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梁家和他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从没打过交道,他为什么要跟我们为敌?难道就为了那件玉插屏?似乎犯不上啊!” “史蒂芬是犯不上惹你们梁家,可是他后面的黑手,却不怕你们梁家。” “啊!——你是说史蒂芬并不是主谋?”梁涌泉一副震惊的样子。 赵永微微点了点头,又道:“至于梁云杰老先生的死,也不仅仅是为了玉插屏,而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毕竟他是当年科考队少有的几个幸存者,而且,他还一直在研究玉插屏这件事。” 梁涌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史蒂芬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人,所以他们的能量才会如此之大。可史蒂芬后面会是什么人呢?” “这也正是我们想知道的,如果您再想起来什么,可以直接和我们联络。记住,不要去找香港警方,或是其他人,也不要再进行私下的调查。” “好的,我明白。” 赵永已经将韩江交代的问题基本上问完了,他看看手表,起身道:“今天占用了您不少时间,请见谅,感谢您的配合。” “这是应该的,也希望你们早日抓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梁涌泉也站了起来,和赵永握了握手。这时,赵永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梁涌泉又说道:“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来之前,唐风特地嘱咐我问你借一样东西。” “哦,这小子问我借什么?” “他说上次在您这儿看到一本书,一本旧书,高罗佩写的那本《四扇屏》。” “怎么,他对这本书感兴趣?这是家父以前看的,他要喜欢,你就给他带去。”说着,梁涌泉走到书架前,从书架上取出那本《四扇屏》,递给赵永。赵永接过来,翻了两页,又合上,道:“对,就是这本书。” 说完,赵永便告辞而去。 …… “我可没叫你去问梁涌泉要什么书啊!”唐风看完这段录像,冲赵永嚷道。 “是我叫他去问梁涌泉要的。”韩江替赵永答道。 “为什么?” “你上次不是对这本书很好奇吗?我就替你把它借来了。”韩江说完,看看赵永,赵永忙取出了那本已经发黄的《四扇屏》。 唐风拿过这本书,翻了翻,道:“这本书怎么了?” “这要问你,你当初从香港回来,跟我说过,梁家的书房里,没有其他小说,只有这么一本高罗佩写的《四扇屏》,你当时还觉得奇怪。”韩江说道。 “从这书的出版时间和磨损程度看,应该是梁云杰以前经常翻看的。刚才梁涌泉也说了,是他父亲看的,这是有些奇怪。不过,现在这也好理解,四漆屏?四扇屏?这本书说明梁云杰很早就知道了玉插屏有四块,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意思。” 韩江盯着眼前泛黄的纸页,摇摇头,道:“确实看不出什么,也许是我太多疑了。” “你还是怀疑梁家有问题?”唐风问。 韩江合起《四扇屏》,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梁家当然是我的怀疑对象,毕竟他们对玉插屏非常感兴趣,梁云杰还为此死了。我允许梁媛加入我们,也是为了试探梁涌泉,如果梁涌泉和梁媛有什么异常举动,是不可能逃过我们的眼睛的。但迄今为止,除了刚开始梁媛向他父亲讲了一些我们的情况外,并没发现梁媛和梁涌泉有任何异常举动。” 韩江说到这儿,赵永又补充道:“另外,我也一直在调查梁涌泉。这次去香港,我也没白等一周时间,我详细调查了梁涌泉和新生集团的情况。新生集团成立于1979年,最早通过国际贸易起家,后来又涉足房地产、商业地产等项目,发展到今天,国际贸易和房地产这两项仍然是新生集团的主营业务。从新生集团和其下属子公司的财务报表上看,现金流充裕,各个项目进展正常,基本上运营良好。还有,我还调查了新生集团和香港黑社会的关系,但看不出他们和黑社会有任何瓜葛……” 韩江突然打断了赵永的话,说:“也就是说,梁家不可能是那个幕后黑手。第一,于情于理都不合,梁云杰被杀,梁媛跟我们又历经艰险,这一切不可能是梁涌泉干的吧?当然,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情理,我以前遇到的许多罪大恶极的罪犯,干出的案子常常是不合情理的。所以我让赵永详细调查梁涌泉,这就证实了第二点,梁家没有那个实力,也和黑社会等犯罪组织没有瓜葛。我更相信这一条,实力决定梁涌泉做不了那些事,他不可能是那个幕后黑手。” “这下你总该相信梁家是无辜的吧!梁家是受害者,不是什么幕后黑手。”唐风说道。 “那你说这个幕后黑手会是谁?” “这要去问史蒂芬了。只要抓住他,我们就能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谁了。” “废话!这个我也知道。” “还有就是叶莲娜那边。克格勃肯定还有问题,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唐风推断道。 “叶莲娜……”韩江嘴里喃喃着叶莲娜的名字,“但愿叶莲娜那边能有进展。” 第二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唐风正和韩江坐在办公室里分析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在两人的思绪都陷入了困境的时候,韩江的手机突然响了,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韩江接通电话,那头传来陈子建教授的声音:“你们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过来一趟?”韩江看看窗外刚刚黑下来的天,还在飘着雪花。心想这个时候陈子建找他,一定是有了什么重要的发现,于是,韩江马上对陈子建说道:“好的,我们马上就赶过来,你现在在哪儿?” “你们就到我的实验室来,你知道的,以前你来过。” “好,我知道了,一个小时后见。” 韩江挂断手机,看了看唐风,“怎么样,跟我走一趟?陈教授那儿一定是有进展了。” “他那儿能有什么进展?一堆骨头嘛!”唐风根本不对陈子建那边抱什么期望。 “去了就知道了!”韩江说完,拿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唐风摇摇头,也只好匆匆跟了上去。 街上全是行色匆匆,赶着下班回家的人。唐风和韩江驱车从郊外进城,原以为半个小时就能赶到,结果紧赶慢赶,当他俩赶到陈子建的实验室时,还是比约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临近放假,又是这个时候,偌大的教学楼里看不到一个人,只有十二楼的一个窗户还闪着亮光,韩江认出那就是陈教授的实验室。唐风和韩江匆匆赶到十二楼,随着两人沉重的脚步,走廊里的声控灯一盏盏亮起。这是栋有年头的老楼,有二十多年历史了,虽然经过了几次装修,但墙壁上的墙皮还是脱落了很多。昏黄的灯光映着斑驳的墙壁,当唐风和韩江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时,显得格外细长。 两人很快找到了那间还亮着灯的实验室,实验室的门没锁,虚掩着。韩江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动静。他又敲了一下,可里面还是没有动静。韩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陈教授不在?还是…… 就在韩江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唐风却一使劲,推开了实验室的门。实验室内亮着灯,一片死寂。唐风步入实验室,这才发现陈子建教授紧锁眉头,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出神,他面前的台子上放着一排显微镜和各式各样的玻璃瓶,还有一些唐风叫不出名字的实验仪器。唐风和韩江走到陈子建教授近前,陈教授这才注意到他俩的到来,有些吃惊地盯着唐风和韩江。 韩江见陈子建没事,赶忙说道:“抱歉,我们来晚了。” “哦!”陈子建似乎才想起来这档子事,赶忙站了起来。他看看面前的韩江,又看看唐风,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纠结起来,“是这样的,昨天你们走后,我一直在研究你们拿来的那具女性遗骨,有了一个很重要的发现,甚至可以说是很惊人的发现,所以这才把你们叫来。” “很惊人的发现?究竟是什么?”唐风和韩江都来了精神。 可陈教授却并不急于说出他的惊人发现,而是不慌不忙地对唐风说道:“在我说出这个发现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 “请教我?”唐风有些吃惊。 “是的,你能给我说说这具遗骨的来历吗?你们可一直没有对我说过这具遗骨的来历。” “这……”唐风略一迟疑。他看看韩江,韩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唐风这才说道:“好吧!我就说说,这具女性遗骨是俄国探险家科兹诺夫1909年在黑水城的一座塔里发现的,发现时,这具遗骨被封在一尊非常完美的佛像中,寄给您的包裹里应该有一些佛像的碎块吧?” “是的,是有一些碎块,有点像人脸的形状。” “那就是佛像的头部。后来,这尊佛像被科兹诺夫带到了彼得堡,俄国的专家研究了佛像中的这具尸骨后,得出的结论和您上次所说的基本一致。但是,这具尸骨在“二战”中丢失了,准确地说应该是暂时失踪了。再后来,有人在冬宫的库房里发现了这尊佛像的头部,于是,这尊佛头就一直在冬宫内展出。最近,我们意外地在彼得堡得到了一副无头的遗骨,而在那尊佛头像中又发现了一具女性头骨,俄国学者根据当年出土时的一些文物和这具遗骨判断,佛像中遗骨的主人应该是西夏王朝开国皇帝元昊的皇后——没藏氏。” “皇后的遗骨?” “嗯,没藏皇后的遗骨。出土的文物和对遗骨的检测都显示她的确是没藏皇后的遗骨。” “那么……”陈教授沉吟着,忽然,他抬起头,目光直视唐风,问道,“那么,你们确认这个女性的头骨和身体部分的骨架,是同一个人吗?” “啊!——您这是什么意思?”唐风完全不明白陈子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一下愣住了。 陈教授见唐风没听明白,又补充道:“比如科兹诺夫原来发现的遗骨头骨被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头骨,或是身体部分被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的骨架,有这种可能性吗?毕竟你前面说过,这具遗骨在“二战”时曾经丢失过。”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唐风大惊,韩江也十分惊愕。 “是这样的,昨天夜里,我一个人在这儿继续检测这具遗骨,结果,我得出了一个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结果。这具遗骨的身体部分正如我昨天跟你们说的,年龄约在四十岁左右,而这个头骨,检测出来的骨龄却只有三十岁左右,相差了八至十岁。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怎么想也想不通,后来发生了一个更奇怪的事,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梦中,我做了个梦。” “梦?” “也许那不是梦,或者说算不上是一个梦。我迷迷糊糊中,就听见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呼喊,那声音时远时近、隐隐约约,但是,我还是听清了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说了什么?”唐风追问。 “那个声音在我耳边不停地呼喊:不要将我的头放在那个女人身上,不要将我的头放在那个女人身上……”一向不苟言笑的陈子建教授竟然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他听到的那个声音。 “不要将我的头放在那个女人身上?这是什么意思?”唐风皱紧了眉头。 “也许那只是我的幻觉,我几乎从不做梦。” “我看也像,你可能是昨天忙了一天太累了,又检测出头骨和骨架不是一个人,所以就梦到了有个女人对你呼唤。”韩江说道。 “但是我确实听到了那句话,然后我就惊醒了,我赶紧跑到隔壁的实验室一看,那具遗骨被我摆成了人骨架的形状,正躺在桌子上。就在我盯着遗骨出神的时候,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我确信当时我没睡着,如果说是幻觉,可我的身体一向很好。那个声音没完没了,一直纠缠着我,最后我没办法,便将那个头骨移到了旁边,说来也怪,那个声音马上就消失了。” “这……这听起来怎么像是聊斋故事!”唐风喃喃道。 “我不是会编故事的人,你们过来看。”说着,陈子建领着唐风和韩江来到了隔壁的一间实验室。只见这间实验室正中,摆放着一个宽大的墨绿色桌子,不!也许那是黑色,总之,唐风在实验室的灯光下,实在看不出这张桌子的准确颜色。在这张宽大桌子的上面,正如陈教授所说,按照人骨架的样子,摆放着那具遗骨,只不过头骨已经被移到了旁边的另一张小桌上。 “喏,看到了吧!”陈子建指了指桌上的骨架。 “今天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唐风问。 “今天我又研究了这具遗骨,也曾把头骨放在骨架上拍照、测量、观察,但是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不用时,还是将头骨放在了一边。” “照片呢?”韩江忽然问道。 陈教授在一个抽屉里取出了几张照片,递给韩江,说道:“今天我的助手才洗出来的。” 唐风和韩江看了看这几张照片,并无什么异常。韩江皱着眉,反问陈教授:“头骨和骨架合在一起时,挺吻合的,以我多年的刑侦经验看,像是一个人的啊!” “我不否定你的刑侦经验,但是科学就是科学。这具遗骨看上去是很吻合,年代公元十一世纪中叶,人种西藏—阿利安—蒙古人种,年代和人种都吻合,不仔细研究,根本不可能看出这是属于两个人的遗骨。”陈教授信誓旦旦地说道。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谁会去找两个近千年前的古人遗骨,然后拼在一起?更何况这具遗骨近一个世纪来一直存放在俄罗斯。”唐风感到心中有些憋闷,脑袋里一团乱麻。 “这就不是我的工作范畴了。详细的检测报告,我过些日子给你们,但我可以确信这个头骨和骨架分属十一世纪中叶两个不同的东方女性。” “难道这里面不会有哪个部分是近代人假造的?”韩江大胆地推测道。 陈教授看了一眼韩江,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不屑,“你的这些想法,我都想过,并且都做了检测。我昨夜就发现了这具遗骨的问题,为什么现在才把你们喊过来?一白天,我都在跟我的助手研究这具遗骨,我是在有肯定的结论后,才把你们喊过来的。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确信这个头骨和骨架分属十一世纪中叶两个不同的女性,并且不存在任何造假行为。” 韩江知道陈子建在学术上的严谨,没得出准确结论,他是不会说出来的。他无奈地看看唐风,不知该怎么接受这个现实。唐风则怔怔地盯着桌上的那具骨架出神,像是陷入了沉思。 韩江在嘱咐陈子建复原头骨主人的容貌后,和唐风辞别了陈子建。从陈子建的实验室出来,已是深夜,唐风和韩江走在漆黑的走廊里,声控灯一盏盏亮起,映射着二人细长的身影。拐过一道弯,前面走廊的尽头就是电梯,可是韩江突然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他抬头一看,原来这里的声控灯竟然失灵了。他使劲跺了一下地面,可是这条走廊里的声控灯竟毫无反应。 “奇怪,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这里的灯都是好的呀,怎么才几个小时,这里的声控灯就全坏了,这也太他妈的邪门了!”韩江咒骂着,掏出了手机照明。 “也许是电路坏了!”唐风在韩江身后幽幽地说道。 “电路坏了?那也够邪门的!”韩江继续朝前走去。忽然,韩江发觉身后的唐风怎么没有动静,他回头看去,只见唐风站在漆黑的走廊中,举着手机,手机发出的亮光映在唐风的脸上。韩江看见唐风的脸上有些异样,在手机亮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阴森。 “你怎么了?”韩江冲唐风喊道。 唐风没有回答。韩江紧走几步,来到唐风身旁,又问道:“还在想刚才的事?别想了,我看多半是米沙和季莫申他们搞错了。” “搞错了?哪有那么巧的事?除非科兹诺夫还带回去一具遗骨,而且还是两具差不多的遗骨。” “也许就是那么回事。” “但科兹诺夫和伊凤阁的报告里只提到那个塔中的女人,从未提到过另一个女人。”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唐风忽然感到大脑微微发痛,胸口有些闷,“我不知道,本来以为这具遗骨已经没有疑问了,结果又生出了新的疑问。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也许科兹诺夫确实还带回了另一具遗骨,也许后来米沙把它和冬宫另一具遗骨搞混了,也许是陈教授弄错了,也有可能是……是有人……” 唐风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猛地转过身,朝身后漆黑的走廊望去。韩江见唐风这副模样,心中一惊,也扭头注视着身后的走廊,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韩江疑惑地问唐风:“你在看什么?” “刚才我身后有人!” “有人?这个时候哪有人?” “那就是幽灵,没藏皇后的幽灵!” “你别犯傻了,哪有什么幽灵!幽灵就是米沙。难不成还真有幽灵,从冬宫跑到了这儿?” “不!我感觉到了,她就在附近。” “胡说八道,我看你跟陈教授一样了,疑神疑鬼,快走吧!” 说着,韩江一把拽起唐风,径直将他拖进了电梯。电梯的门缓缓关闭,韩江看看这部吱呀作响、老掉牙的电梯,心里也不觉有些担心起来,这电梯可千万不要出问题,这个时候要出了问题可够受的……他又看看身旁的唐风,眼睛直挺挺地注视着电梯门,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像是被定住了一样。“难道真的有幽灵?没藏皇后的幽灵?”韩江也胡思乱想起来。 好在这部老掉牙的电梯运行还算正常,一分半钟后,韩江拉着唐风平安走出了电梯门,来到一楼大厅。一楼大厅里,有一间很小的门卫室,有一个老门卫在这儿值班。韩江拉着唐风朝大门走去,唐风这时似乎有些清醒了,他挣开了韩江孔武有力的大手,跟在韩江身后往门外走去。 当两人正来到大门口时,韩江无意中瞥了一眼门卫室的老大爷。老门卫也注意到了他俩。于是,韩江走过去和老门卫打了个招呼。老门卫问韩江:“你们是找陈教授的?” “是的,我们找陈子建教授有点事。” “这个时候,也只有陈教授还待在这儿。”老门卫感叹了一句。 说到这儿,韩江就欲离去,可唐风却突然问老门卫:“请问这栋楼里闹过鬼吗?” 此时此刻,韩江听唐风这一问,不知怎地,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气。那老门卫更是立马变了脸色,阴着脸直直地盯着唐风。过了许久,老门卫才缓缓说道:“年轻人,不要胡说八道,我在这栋楼待了二十多年了,从没有见过鬼,也没听人说过鬼。” 韩江只得冲老门卫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拉着唐风快步离开了这栋大楼。 唐风和韩江从陈子建实验室回来的当天夜里,唐风已经被一个个问号折磨得神经衰弱,他想赶紧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可事与愿违,他刚爬上床,就被韩江叫了起来。“这么晚了,还不让人睡觉?别以为你是头儿,你就能剥夺我的睡眠权!”说着,唐风又一头倒在枕头上。 “叶莲娜来信了,你就不想看看?”韩江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问道。 “你们俩的甜言蜜语,我可不想看。”唐风趴在床上一丝不动,哼哼出了这句话。 “我是希望叶莲娜给我多写些甜言蜜语,可是她写的全是关于米沙的事,你不看,我就走了。” 还没等韩江扭头,唐风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我看!”此刻他似乎已经困意全消。韩江打开了叶莲娜从彼得堡发来的电子邮件,唐风一看,不禁笑了起来,因为叶莲娜给这封邮件起了个很抓人的名字——《丢失的1964》。这是一封很长的邮件,还配有多幅照片,全是叶莲娜调查那些当年负责保护米沙的那些老特工们的情况。邮件开头是这样写的: 为了完成你给我布置的作业,这些天我遭受了不亚于和你钻下水管道的惊吓、恐惧和烦恼。那时,有你,有父亲,还有其他朋友的陪伴,而现在,只剩下我,当然还有那个令人讨厌、无所不在的伊留金,所以我只能独自应付。这都是拜你所赐,我忽然觉着一切都乱套了,究竟是我指挥你这个兵,还是你来指挥我?好了,你还是看正文吧,看过之后,我相信你的大脑肯定也会乱套的。 ——爱你的叶莲娜 唐风读到这里,冲韩江笑道:“这都是写给你的,人家女特工写出来的情书就是不肉麻。” “放屁!这哪是情书,你继续往下看。”韩江喝道。 唐风收起笑脸,强打精神,继续看下去…… 自从唐风和韩江离开彼得堡后,叶莲娜费了很大工夫,才摆平了伊留金。安葬伊凡洛夫后,叶莲娜终于有时间开始完成韩江临走时布置的作业。 第二十六章 丢失的1964 叶莲娜又找来伊凡洛夫获得的那份档案,开始逐一调查当年负责保护米沙的那些克格勃特工。虽然她对这样的调查并不抱什么期望,但是依然做得一丝不苟。叶莲娜将所有在报告中出现的特工姓名都输入了自己的电脑,然后开始逐一排除,这是一项不小的工程,一共有四十六位特工,先后参与了保护米沙的行动,当然这不包括那个丢失的1964年。 按照俄国人的习惯,那些特工在报告上留下的姓名,只有自己的名字和父名的第一个字母,再加上姓氏,这就为叶莲娜的调查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她不知道这些人的全名,如果是熟人、名人或认识的人,那么这样的姓名很好辨认,可是叶莲娜跟这些人从未打过交道,而且克格勃早已不复存在。多年过去了,这些特工中大多数人也都不知去向何方,有的死了,有的退休在家,还有的定居在国外,更有被关在监狱里的。 仅凭叶莲娜一个人的力量,想在短时间内搞定这件事,几乎不可能。但她不想惊动更多的人,这一切必须在保密的状态下进行。万一那个幕后黑手真的就在这46人当中……她不能打草惊蛇。万般无奈之下,叶莲娜只得去求伊留金。伊留金见到叶莲娜时,冷笑道:“怎么,您还有什么事需要来问我?” “是的,当然,您怎么说也算是我的前辈。” “好吧,虽然理智告诉我不应该帮你,但我还是不能拒绝你的请求,先跟我讲讲怎么回事吧。” “很简单,我只是做个例行的调查,调查一下当年那些保护过幽灵米沙的特工,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哼!我当然明白,又是你那位中国情人叫你这么干的?他怀疑我们的那些老前辈们?只有他们会这么想,中国人的想法!韩江为什么不从他们那头找线索,难道他们认为真正的幕后黑手就在那些为我们国家服务了半辈子的老特工当中?” 伊留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叶莲娜一直盯着他默默地听着。直到伊留金说完,叶莲娜才开口说道:“我说了只是一个例行的调查,您想得太多了。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那么还希望你替我保密,千万不要让其他的人知道。喏!这是名单。” 伊留金接过叶莲娜打印出来的一份名单,很快地浏览了一遍。当伊留金灰色的小眼睛浏览到名单后面时,他停了下来,“居然有他?”伊留金嘴里喃喃说道。 “你说谁?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叶莲娜追问道。 显然,伊留金一定在名单上发现了什么,但是伊留金却回答叶莲娜说:“没什么,有一人我似乎认识,但是你这名单上的人没有全名,我还不能肯定。”伊留金停下来,又盯着名单看了一眼,然后,将名单放在办公桌上,对叶莲娜挤出一丝微笑,道:“你放心吧!我会发动我所有的力量在最快的时间内搞定,当然,你也不要闲着,三天后,咱们在这里碰面。” 三天来,叶莲娜发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关系,只打听到两位特工的下落。她走访了这两位早已退休的特工,结果一无所获。两个人,一个整日酗酒,无所事事,另一个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正插着氧气管,跟死神做着垂死挣扎。 三天后,叶莲娜按照约定来到伊留金的办公室。伊留金一眼便看出了叶莲娜的失望,他冲叶莲娜笑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几乎一无所获。你呢?” “我倒是有些收获,这份名单上大部分的人我都摸清了。” “哦?”叶莲娜不敢相信,她怔怔地盯着伊留金,“你的办事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呵呵,那是你以前太小瞧我了。这么说吧,这46人当中,现在有两位还在为联邦安全局工作。” “他们现在的军衔?”叶莲娜猛地一惊,她想到了季莫申所说的那个“将军”。 “军衔?你怎么不问问他们的职务,这两位也都没升上去,快退休了也只是上校。”伊留金说着叹了口气。 “上校!”叶莲娜刚提起来的心脏又落回了原处。 伊留金继续介绍道:“这两位我还都认识,其中一位跟我挺熟,于是我通过他们顺藤摸瓜,基本上调查清楚了。其余44人中,有5人现退休在家,7人离开克格勃后又受雇于各种安保公司,3人现效力于其他政府部门,3人经商,4人正在蹲大狱,6人现定居国外,1人正在医院垂死挣扎,当然,还有13人已经去见了上帝。” 叶莲娜快速地在一张纸上记下了伊留金统计的数字,然后略一计算,便皱眉道:“还少两个?” “是的,因为我没有找到那两位的资料。我直接走访的人当中也没人认识这两位,谁也不知道这两位现在在哪、近况如何。当然,主要是由于时间紧迫,如果你能多给我几天时间,我保证可以调查清楚每一个人。” “哪两位?” 伊留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报出了那两个名字:“尼?德?斯捷诺夫,瓦?阿?伊萨科夫。” 叶莲娜记下了这两个名字,然后想起了什么,又反问伊留金:“上次你说似乎认识的那位核实了吗?是两位上校中的哪一位?” 伊留金摇摇头,“不!不是那两位还在职的上校,那两位上校的姓氏很普通,所以上次看名单时,我并没有马上认出名单上的他们。我上次说似乎认识的那位是名单靠后面的一位,他的姓氏不常见,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当时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是1965—1966年保护过米沙的那位布雷宁,他的全名是安德烈?格里高利耶维奇?布雷宁。” “布雷宁?1965—1966年?这个布雷宁也许认识1964年保护米沙的特工,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吗?”叶莲娜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安。 伊留金又说道:“我刚进入克格勃时,这个老家伙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后来,他退休了,听人说他现在一个人住在郊外的别墅养老,就是这些。” “哦,他退休前的军衔是……” “是少将。我记得清清楚楚,他比马卡罗夫先晋升的少将,然后没多长时间就退休了。” “将军?”当叶莲娜听到这个布雷宁也是将军时,心里猛地一沉。 “怎么?他有问题吗?” 叶莲娜看看伊留金,又沉吟半晌,这才对伊留金说道:“季莫申在逃跑时,曾经提到自己是‘将军’的人,并说我们是斗不过‘将军’的。” “所以你对‘将军’这个词才如此敏感。得了吧,据我所知,布雷宁退休后就没离开过彼得堡,一直住在郊外的那栋小别墅,每天种种蔬菜、看看书,打发时光。他的儿女只有星期天才去看他,除此之外,他几乎不接触其他人,特别是以前克格勃的人,这点倒是跟马卡罗夫挺像。再说他那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是那个幕后黑手呢?”伊留金对叶莲娜的怀疑嗤之以鼻。 叶莲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我得去拜访一下这位老将军了。怎么样,有兴趣陪我去一趟吗?” “你饶了我吧,你知道吗?这个布雷宁做我领导的时候,最不看好我,所以我一见他就头疼。他那时可比马卡罗夫厉害多了,我不知被他训过多少次。再说,你能不能见到他还不一定呢?” “为什么?” “我不说了吗,他不见克格勃的人,以前他的一些老同事、老部下去看他,都被他拒之门外,更别说你了。据说他现在越来越古怪了,脾气也越来越大,我可不想去招惹这个倔老头儿。” 叶莲娜听到这里,对这个布雷宁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她起身对伊留金说:“那好吧,我自己去试试。另外,请你把关于这个调查所有的资料都发到我的邮箱里,特别是这些人的近况,在国外的都定居在哪些国家,还工作的在什么单位,退休在家的都住哪里,蹲大狱的现在关在何处,就是那些已经去见上帝的,我也要知道他们的墓地。” “你的要求真多,我尽量吧!”伊留金皱着眉头,起身送走了叶莲娜。 叶莲娜又等了两天,伊留金将调查的详细资料发了过来。叶莲娜仔细研究了一番后,从最后面的1988年开始逐一排除。在46人的名单上,完全没有必要怀疑的直接画去,还需要进一步核实的打上一个问号。一个接一个,叶莲娜发现了一些规律,保护米沙的特工一般由两人同时担任,有时也会有三名特工。每名特工负责保护米沙的年限大都是两年,但也有只干了一年的,每年年初开春之前,一般会更换至少一名特工。叶莲娜一直看下去,最终,她手中的铅笔停在了1965—1966年负责保护米沙的布雷宁上面。 布雷宁是所有46个人当中唯一晋升到将军的,而他正是在1965—1966年负责保护米沙的特工。更让叶莲娜震惊的是,那两个还没有调查结果的特工—尼?德?斯捷诺夫、瓦?阿?伊萨科夫,这两个名字也出现在1965年的报告上。其中瓦?阿?伊萨科夫的名字不但出现在1965年初的报告上,还出现在了1963年大部分的报告上,1965年春季之后便再没出现。这说明这个伊萨科夫从1963年至1965年初一直负责保护米沙,如果能找到他,就应该能揭开那个丢失的1964年,可是他却……想到这里,叶莲娜在尼?德?斯捷诺夫和瓦?阿?伊萨科夫这两个名字上各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又在布雷宁的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冬季的严寒还未消退,叶莲娜驾驶着她那辆菲亚特,小心翼翼地行驶在彼得堡郊外满是积雪的乡间公路上,她要去拜访那位脾气古怪、深居简出的布雷宁将军。 叶莲娜一边开车,头脑中还在考虑着如何向布雷宁发问,糟糕的路况大大延缓了她的速度,她用了三个多小时才进入森林。森林边缘有一大片各式各样的别墅,而这位布雷宁将军的小别墅却在极为偏远的森林深处。公路变成了泥泞的烂泥路,菲亚特继续艰难前行,半个小时后,森林中总算又出现了一段坑洼不平的公路。 叶莲娜沿着这条坑洼不平的公路又行驶了一个小时后,在她眼前忽然闪现出一大片草地,大森林中的草地。叶莲娜看见,在不远处草地和森林交会的地方,孤零零地伫立着布雷宁的别墅。 叶莲娜将车停在别墅前面,摸了摸身上的手枪,跳下车,用力呼吸了一大口乡间的清新空气,然后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别墅。这是一栋在俄罗斯乡间常见的那种用圆木搭建起来的别墅,虽然样式有些老套,但却十分整洁。别墅周围的几个大棚中,是别墅主人精心种植的一些蔬菜,总之,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条。看到这里,叶莲娜怎么也无法将这里的主人和制造一系列阴谋的幕后黑手联系起来。 “有人吗?”叶莲娜走上台阶敲打用白桦树皮包裹的白色木门,但是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叶莲娜一连叫了几声,门内依然没有回音。就在叶莲娜疑惑的时候,她忽然觉着背后有些异样,她猛地转过身去。身后,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伫立在台阶下,正用阴沉的目光凝视着叶莲娜。 老者的突然出现,让叶莲娜着实吓了一跳。待她惊魂初定,才打量面前的老人,老者略微有些驼背,双目却炯炯有神,这让叶莲娜想起了马卡罗夫。再看老者手中拄着一根铁锹,没穿大衣,身上只是一件灰色的羊毛衫,“这应该就是布雷宁老将军了吧。”想到这儿,叶莲娜面带微笑走下阶梯,按照自己在路上反复思虑过的话问道:“您是布雷宁老将军吧?” “你是谁?”布雷宁阴着脸反问道。 “您还记得马卡罗夫吗?伊万?彼得洛维奇?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当然,当年我们曾共过事,我退休后,听说他也成了将军?” “是的,不过,他现在早就退休了。我就是马卡罗夫的女儿,这次是我父亲让我来看你的,您可以叫我叶莲娜。” “叶莲娜?”布雷宁也在打量着叶莲娜,“那就屋里请吧!”布雷宁发出了邀请,但是在他脸上依然看不到一丝笑容。 屋内生着火,暖意融融。叶莲娜进到屋来,刚一落座,布雷宁便说道:“姑娘,你还是说实话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莲娜猛地一惊,“我……我是马卡罗夫的女儿啊!” “呵呵,据我所知,马卡罗夫只有一个儿子,哪来的女儿?再者,你不要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不管你怎么掩饰,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劝你还是说实话。” 叶莲娜见自己精心设计的谎话已经被揭穿,不得不佩服布雷宁的眼睛。她略一沉吟,然后掏出了自己的证件,解释道:“我并不是要欺骗您。不错,马卡罗夫是只有一个儿子,但是维克多已经死了,我和马卡罗夫情同父女,我是联邦安全局的叶莲娜少校。” 布雷宁并没看叶莲娜的证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你难道不知道我退休后从来不见克格勃的人?” “知道,但是我必须来找你。” “为什么?” “为了向您打听两个人。”叶莲娜开门见山。 “哪两个人?”布雷宁依旧面色阴沉。 “尼?德?斯捷诺夫和瓦?阿?伊萨科夫。” 布雷宁听到这两个名字时,眉毛微微动了一下,这一细微变化并没有逃出叶莲娜的眼睛。“为什么要打听这两个人?”布雷宁平静下来,又问。 “是这样,我负责调查的一个案子,很不幸牵扯到他俩。”叶莲娜决计不让布雷宁知道内情,不管他是不是那个幕后黑手。 “什么?”布雷宁听完叶莲娜的话,吃惊地嚷道,“姑娘,我没听错吧,斯捷诺夫和伊萨科夫牵扯到案子里?” 叶莲娜盯着布雷宁点了点头。 “哈!哈!——”布雷宁突然大笑起来,这笑声让叶莲娜在温暖的壁炉前感到后背一阵发凉。笑毕,布雷宁的脸上又阴下来:“叶莲娜小姐,难道死人也能和你的案子有关?” “死人?你是说斯捷诺夫和伊萨科夫都死了?” 布雷宁并不回答叶莲娜的话,而是盯着叶莲娜看了许久。叶莲娜被布雷宁看得很不自在,她不知道这个古怪的老头在看什么。终于,布雷宁又开口了:“姑娘,我本来是不准备和你继续这场谈话的,但是……但是既然牵扯到公事,我还是可以回答一些你的问题。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马卡罗夫,他是个好人,在阿富汗时,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叶莲娜见布雷宁的语气缓和下来,总算松了一口气,“我就是想了解斯捷诺夫和伊萨科夫的情况,有人说你知道。难道他们真的都死了吗?” “伊萨科夫早就死了,二十多年前在阿富汗时就死了,算是因公殉职吧!我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个死人还能跟什么案子扯上边。” “那斯捷诺夫呢?” “他?他犯了大罪,据说一直被关在监狱里,这辈子也甭想出来了。你说他这样的人又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呢?” “啊——?!”叶莲娜没想到伊萨科夫和斯捷诺夫竟然一死一关,她不觉有些失望,但她还不死心,又问布雷宁:“那您能给我详细介绍一下这两个人吗?” “好吧,我就说说这两个人。伊萨科夫的全名是瓦西里?阿列克谢耶维奇?伊萨科夫,这个人很强壮,个头快赶上彼得大帝了,差不多有两米高。伊萨科夫特别善于近距格斗,别看他身高马大,但一点也不笨拙,曾经徒手和黑熊搏斗过。可是他的运气不太好,阿富汗战争时,我们几个都去过阿富汗,但是伊萨科夫最后再也没有回来。” “再也没有回来?他的遗体呢?” “对,他的遗体是被运回来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人已经死了,可怜的伊萨科夫……”说到这里,布雷宁似乎有些伤感。 “您知道他的墓吗?” “伊萨科夫的墓就在郊外的公墓里。” “您能再提供几个证人吗?我是说能证实伊萨科夫确实已死的证人。”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 “不,只是核实一下,您应该对我们的工作方式很了解。” 布雷宁听叶莲娜这么说,微微点点头,然后报出了几个人的姓名,并说:“你不用怀疑,伊萨科夫阵亡的事,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克格勃的,还有军队的。当时他们一个小队遭到游击队袭击,他的领导、幸存的战友,还有抢救他的医生都能证明。” “好吧,我会去证实的,再说说斯捷诺夫吧。”叶莲娜将话题转到了斯捷诺夫身上。 “斯捷诺夫?他的全名是尼古拉?德米特米耶维奇?斯捷诺夫,但我们一般都不称呼他的原名,而是叫他的绰号,所以你一开始提到他时,我还愣了一下。” “他的绰号叫什么?”叶莲娜好奇地问。 “斯捷奇金!” “什么?斯捷奇金!”叶莲娜马上想到了一种枪的名字。 “不错,我们那时都管他叫斯捷奇金,就是那款鼎鼎大名手枪的名字。因为他曾在一次行动中,用装满20发子弹的斯捷奇金手枪,取得击中21个目标的辉煌战绩。” 叶莲娜心里猛地一颤,好一个神枪手!叶莲娜知道斯捷奇金手枪是苏联著名枪械设计大师斯捷奇金在五十年代初设计的一种冲锋手枪,曾广泛装备于苏军部队和克格勃、内务部等执法部门。此枪能带弹20发,远远超过一般用于自卫的手枪,也正因此而使斯捷奇金手枪外形粗大沉重,携带不便。苏军在七十年代开始逐步撤装了这种手枪,但是克格勃和一些特种部队却依然对斯捷奇金手枪情有独钟,特别是在执行任务时,喜爱使用这种手枪。可是20发子弹,击中21个目标,这怎么可能? 布雷宁看出了叶莲娜的疑惑,轻轻哼了一声,道:“没错,是20发子弹,击中了21个目标。准确地说,是21个人。有两个目标被斯捷奇金的9mm子弹同时洞穿了。” “21个人?”叶莲娜更加费解,除非是战争状态下,否则和平时期怎么可能一次击毙21个人。 “是21个人,21个美军!” “21个美军?”叶莲娜失声惊道。 “那是一次绝密的行动,我和斯捷奇金被派到了越南,在北越军队的掩护下,我们成功完成了任务。很幸运,我们并没有碰到美军或是南越军队,但是在回撤的途中,大雨倾盆,斯捷奇金在茂密的雨林中和我们走散了,而他身上没带指北针,也没带食物和水,只有一把装满子弹的斯捷奇金手枪。结果他向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最后被美军发现了。两架直升机带着一队美军包围了他。斯捷奇金利用丛林做掩护,用手枪内的20发子弹,击毙了21名美军,其中包括四名直升机驾驶员。斯捷奇金本想驾驶直升机飞回去,但直升机已经损坏,于是,他炸毁了直升机,只带着从美军身上搜出的一个指北针和一支M16步枪,在雨林中徒步走了四天,才回到安全地带。” “难以置信!”叶莲娜摇着头,“你们确信吗?毕竟当时没人在场。” “呵呵,美军的战报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当然不会只相信斯捷奇金的叙述,美军后来证实在越南南部的一个村庄附近有21名美军被打死,两架直升机被毁,他们认为是北越军队所为,但是他们却无法解释为什么所有被击毙的美军身上都是9mm的枪伤,这是手枪的口径,而不是突击步枪的口径。” “是的,一般军队交火,都是使用突击步枪,手枪只是用于近距离防身的。如此说来,这个斯捷奇金果然了得,一个神枪手,可是他后来怎么会被投入了监狱呢?” 布雷宁皱紧了眉头,慢慢回忆道:“那是后来的事了。斯捷奇金比我和伊萨科夫年龄都要小,所以头脑要比我们灵活得多,他后来混得并不好,满身本事,却得不到提拔。他满腹怨气,于是,在八十年代末的改革大潮中,他首先干起了贩卖情报的生意。东窗事发后,他被克格勃开除。不过,斯捷奇金却一点也不难过,他又做起了更大的生意。苏联解体后的那段时间,大家都很迷茫,但是斯捷奇金那时却很风光,不但贩卖情报,还和军队里的一些退役军官干起了走私军火的买卖。你也知道,干这行难免会有利益冲突,杀人越货的事,斯捷奇金没少干。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他豪华的别墅中,我劝他不要再干这些勾当,但他不听,反劝我加入他们,最后大家不欢而散。结果,斯捷奇金的生意越做越大,终于在一次和黑手党火并后,被警察端了他的老巢,听说最后起诉他的起诉书厚达两百多页,记在他名下的冤鬼就有三十多人,他被判终身监禁。” “他现在被关在哪儿?” “本来他被关在普通的监狱里,但是因为他有在克格勃学会的满身本事,又有他的一些死党里应外合,斯捷奇金曾先后三次越狱。虽然很快他又被抓回来,但是他手上又多了好几条人命。于是,内务部请求联邦安全局接手斯捷奇金。怎么说斯捷奇金也是克格勃培养出来的,联邦安全局无奈,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将斯捷奇金接手过来。据说,斯捷奇金后来被关在奥涅加湖附近的波诺茨卡监狱。” “波诺茨卡监狱?就是原来克格勃关押重要犯人的那所监狱?” “是的,你应该知道那里,那就是曾经令无数人望而生畏的波诺茨卡。20世纪三十年代,按照贝利亚的命令,动用数万名劳工,建造了五年才最终建成。这么费时费力,并不是说这个监狱有多大、多宏伟,其实波诺茨卡监狱并不大,但是因为那里临近北极圈,周围是奥涅加湖边的大片沼泽,建造难度太大。冬季严寒无法施工,夏季沼泽根本无法通行,几万劳工用了两年多时间才修好一条进入那里的公路。我曾去过一次波诺茨卡,那个景象让我终身难忘,周围是无边无际的荒原和沼泽,关在那里的犯人永远甭想越狱。从那儿逃出来,冬季在冰原上不是被冻死,就是饿死,夏季那无边无际令人头晕的沼泽会无情地吞噬你。直到今天,进出那里只有一条公路,也从没有犯人从那儿成功越狱。” “那斯捷奇金总该老实了吧?” “嗯,从那之后,我就再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看来我也得去一趟波诺茨卡了。” “怎么……”布雷宁听叶莲娜要去波诺茨卡,有些惊讶,“我就不明白有什么案子,会跟这两个人扯上关系,一个早死多年,一个被关在坚固无比的波诺茨卡。” 叶莲娜冲布雷宁笑笑,并不回答。她看看外面的天,已经不早了,自己还要在天黑前赶回彼得堡。于是,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您能告诉我,您与伊萨科夫和斯捷奇金是怎么认识的吗?” 布雷宁听了叶莲娜的问题,眉头又是一动。叶莲娜注意到布雷宁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完全纠结在了一起,她极力揣测着布雷宁的心理,他将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可以很轻松地随便应付一下,比如说当年在克格勃某个部门任职时认识的,或是在执行某项任务时认识的,可是布雷宁的回答却让叶莲娜震惊。 “那都是因为一个叫米沙的人。” “哦?”叶莲娜心中大惊,但是表面依旧装得若无其事。她本来没想到布雷宁会提到米沙,但是布雷宁竟然自己提到了……“这个米沙是什么人?像是某人的昵称?” “不,我不能说,那也是一次秘密任务。当然,是一个很无聊的秘密任务,并没有血雨腥风,也没有惊心动魄,枯燥无味,倒也很轻松。” 叶莲娜快速判断着从布雷宁嘴里蹦出的每一句话,她没听出任何破绽,“这么说,你们是在执行这次任务时认识的?” “是的,后来又一起执行过几次任务,也曾在同一个部门共事,所以就慢慢熟了起来。” 叶莲娜还是听不出丝毫的破绽,她痴痴地盯着壁炉中渐渐暗淡的炉火出神,直到布雷宁打断了她的思绪:“姑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没了!”叶莲娜回过神来,看看窗外,忙站起身来,向布雷宁告辞。布雷宁瞥了一眼窗外,道:“姑娘,这个时候你恐怕赶不回城里了。” “赶不回城里?”叶莲娜开始担心起来,要是在大森林里迷路……叶莲娜不敢再想下去,她看看布雷宁,向布雷宁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布雷宁想了一会儿,最后对叶莲娜建议道:“我看这样吧,今晚你就住在我这儿,明早再回城里去。” “住在这儿?”一向自认为胆大的叶莲娜竟犹豫起来。她一想到要住在这样一个地方,而且还是和面前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头,不禁担起心来,下意识地摸摸了腰间的手枪。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了布雷宁的眼睛,他干笑了两声,道:“姑娘,你作为一个特工,难道害怕了吗?” “不!……没有!”叶莲娜自己都听出了自己话语中底气不足。 “不要想骗我,我看出来了。你放心,我这里很安全,你更不用对我不放心,我的军衔比你高,我以将军的荣誉向你保证,叶莲娜少校!就算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不是还带着枪吗?我这儿,除了一把老掉牙的猎枪,可没有任何武器。”布雷宁盯着叶莲娜说道。 叶莲娜将手缩了回来,她也盯着布雷宁。两人对视了许久,叶莲娜才道:“我既然敢一个人来这里找你,也就不怕在这儿过夜。不过,这要打扰你了,布雷宁将军。” 布雷宁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他给叶莲娜安排好房间,然后便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晚饭后,布雷宁收拾了一下,便回自己房间去了。叶莲娜不知道他一个人在房间内干什么,反正这个晚上对她来说,是够难熬的。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也没人可以说话,叶莲娜只得回到她的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小说。那是她自己带来的一本玛丽尼娜的侦探小说,叶莲娜一直喜欢随身携带一本侦探小说,供无聊时翻看。玛丽尼娜是她喜爱的作家,她很羡慕玛丽尼娜笔下那个坐在办公室里就可以破获各种疑难大案的女神探娜斯佳,她时常想,自己要是娜斯佳就好了,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栉风沐雨、担惊受怕了,可是这办不到! 侦探小说很快看完了,叶莲娜竟还没有困意。也许是不想睡,也许是不敢睡。叶莲娜掀起厚厚的窗帘,看看窗外,一片漆黑。森林里,除了偶尔传出的一两声不知什么动物发出的叫声,便再无其他声响。 叶莲娜轻轻打开了房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客厅里。她举着一根白蜡,环视客厅,壁炉的炉火已经熄灭,一切都如下午自己看到的一样,只是……叶莲娜忽然发现在壁炉上摆放着几个相框,“自己下午怎么没注意到呢?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也可能是只顾着听布雷宁说话……”叶莲娜想着,慢慢走到了壁炉边,抬起举着蜡烛的右手,幽幽的烛光映亮了壁炉上面的相框。 壁炉上一共有五个相框。一个镶着金边的相框,做工很精美,位于正中,相框里是一幅发黄的老照片,一位母亲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这张照片有些年头了,可能是布雷宁小时候的照片吧!”叶莲娜想着,又朝金边相框左手的两个银边相框看去。其中一张黑白照片,是一对青年男女,看穿着打扮,叶莲娜估计照片上的青年男女应该是年轻时的布雷宁和他已经故去的夫人。另一个银边相框中的照片是一张全家福彩色照片,看背景,似乎就是在这栋别墅外面照的。 再看右手的两个黑边相框,一个很长,里面是一张巨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都穿着军装,前排正襟危坐,后排笔直站立,像是一张集体照。叶莲娜看不清这张照片上密密麻麻的人,她只觉得照片上的人都长了一模一样的脸,白白的,一个挨一个,没有笑容,没有表情,像是……像是已经死去的人。想到这儿,叶莲娜感到身后冒起了一股凉气。她又将蜡烛移向最右边的一张照片,同样是张黑白照片,背景是漫天大雪的一片树林中,近处,是几个正在打雪仗的年轻人,远处,还有一些人也在打雪仗。叶莲娜对这张照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凑上去,俯在壁炉上,仔细观瞧这张照片,这才发现照片上的年轻人大都穿着军装,像是克格勃早年的制服。“这也许就是布雷宁年轻时和战友们嬉戏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是那样天真无邪,他们定格在照片上的那一瞬,展示着青春的力量。叶莲娜不禁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情景,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拿起了那个相框。可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 “叶莲娜小姐,这么晚了,你在干吗?” 叶莲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相框也掉落在壁炉上。她赶忙回头看去,是布雷宁。不知什么时候,布雷宁拿着一个电筒,满脸阴沉地站在了自己身后。 “我睡不着,到客厅来坐坐,然后看见了这些相框……”叶莲娜尴尬地回答道。 布雷宁没有说话,仍然站在原地,用手中的电筒朝壁炉上的相框照去,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叶莲娜身旁,伸手扶起了倒在壁炉上的那个黑边相框。布雷宁扶相框的动作小心而谨慎,似乎像是在做一件重要的事。当他把那个黑边相框扶好后,扭头对叶莲娜说道:“现在,回房间去,我不管你睡着睡不着,天亮之前,希望你不要再走出你的房间。” 这是命令的口吻,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惊魂未定的叶莲娜不敢违抗,只得诺诺地向自己房间退去。布雷宁一直注视着叶莲娜退回了自己房间,这才关闭了手电。客厅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二天一早,叶莲娜早早地起来,告别布雷宁,驾驶着她的菲亚特匆匆赶回了城里。她顾不上休息,直奔伊留金的办公室。一见到伊留金,叶莲娜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去过波诺茨卡吗?” “波诺茨卡?你是说波诺茨卡?”伊留金吃惊地望着叶莲娜。 “对,就是波诺茨卡,波诺茨卡监狱!” “去过,怎么……你的线索指向了那里?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是的,既然你去过,那我就不用麻烦其他人了,就麻烦你陪我去一趟吧。” “什么?你叫我去波诺茨卡?我可不去那个鬼地方,再说你要我陪你去,总要告诉我为什么吧。”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咱们上车再说。”说完,叶莲娜拉着伊留金就要出门,就这样,伊留金被叶莲娜连拖带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娜拉上了菲亚特。 叶莲娜一踩油门,菲亚特又驶向了出城的公路,“你这是绑架!无耻的绑架!”伊留金冲叶莲娜咆哮道。 “好吧,就算是我绑架了你,你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 “那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去那个鬼地方。”伊留金的语气缓和下来。 “还是因为那份名单。” “我明白了,你去找布雷宁了,他告诉了你那两个家伙的下落。难道……难道他们被关在波诺茨卡?”伊留金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波诺茨卡关押的都是最重要的重刑犯。 叶莲娜点点头,“是的,我是去找布雷宁了。他告诉我,伊萨科夫二十多年前已经死了,而斯捷奇金,就是那个斯捷诺夫则被关在波诺茨卡。” “哦,看来这家伙是个重要人物啊!” 叶莲娜于是将他知道的情况对伊留金说了一遍,然后,对伊留金说:“好了,下面该你给我介绍一下波诺茨卡了。” “介绍什么?你不都知道了吗?那儿是关重刑犯的地方,曾经是戒备森严……” “等等,什么叫曾经是?” “曾经是,是说波诺茨卡现在已经大不如前了。那里最辉煌的时候,曾经关押着克格勃最重要的五百名罪犯,而负责看押这样囚犯的看守就有五百人,四班轮换,高墙电网,戒备森严,根本不要奢望从那儿逃出去。就算侥幸能逃出去,最后不是冻死在荒原上,就是陷入沼泽,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过那儿有谁越狱成功的。不过,现在波诺茨卡可大不如前了。自从克格勃撤销后,那里就每况愈下,经费短缺,人心浮动,监狱已经多年没有维修,再加上那里关押的犯人越来越少,上面更是没有拨款,现在波诺茨卡大概在押的犯人不到五十人,负责看守他们的警卫也只有三十多人吧。” “原来如此,看来那里也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 “那倒不一定。虽然经费不足,波诺茨卡现在大不如前,但当年的底子还在。别的不说,就是周围那恶劣的环境,就不可能有人逃得出来。”伊留金依然对波诺茨卡很有信心。 “那就好……”叶莲娜在行驶了大半天后,来到一个小镇。伊留金指着小镇上唯一的旅馆,道:“如果你不想住到波诺茨卡去,今晚咱们就得住在这儿了。” “住在这儿,我们明天还要走多长时间才能到波诺茨卡?” “大约还需要两个小时车程吧!这是去波诺茨卡的最后一个小镇了,接下来,你就将进入无边无际的沼泽地和荒原,再没有任何人烟。所以,我们必须住在这里。” 叶莲娜无奈,只得按伊留金说的办。一夜无话。次日早晨,旭日初升,在刺眼的阳光照射下,叶莲娜和伊留金进入了无边无际的荒原。叶莲娜盯着眼前这条没完没了的小路,她开始相信布雷宁和伊留金的话,这里不可能有人逃得出去。 两个小时后,一座黑色的建筑物孤零零地出现在荒原上。菲亚特缓缓在这巨大的黑色建筑物前停下,叶莲娜下车,仰头朝这黑色建筑物望去,这是一栋完全用黑色岩石砌筑的堡垒式建筑。“这就是波诺茨卡?真像是一座中世纪古堡!”叶莲娜嘴里喃喃说道。 “中世纪古堡?听你这么说,还真是挺像的啊!”伊留金也盯着面前的黑色建筑。 叶莲娜回头看看还坐在车里的伊留金,“怎么,你不准备下车吗?” 伊留金摇摇头,“我就在车上等你吧,我可不想进这里去。再说,进这里的手续很复杂,我就不陪你了。” 叶莲娜无奈地摇摇头,关上车门,独自朝前方的黑色建筑物走去。在经过严格的身份检查后,叶莲娜终于进到了波诺茨卡里面。一个叫伊戈尔的中尉接待了她,随着面前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一条长长的甬道出现在叶莲娜面前。中尉领着叶莲娜快步穿行在漆黑的甬道中,只有头顶白炽灯照射出的昏黄灯光,给这里带来一丝光明。叶莲娜问伊戈尔上尉:“你们这儿现在有多少看守?” “所有人加在一起有三十四人,但是我们分成三班倒,所以平时在这里的看守大概只有十来个人,有时甚至不足十人。” “那这里又有多少犯人呢?” “好在现在这里犯人也不多,否则我们这点人怎么够?囚犯一共是二十八人,全是罪大恶极的重刑犯,或是严重危害国家安全的人。” 叶莲娜听完,没再说什么。她在想这里关押的都是些怎样的人,斯捷奇金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容叶莲娜多想,在穿过了道道铁门后,两人已经步入了防卫森严的监区,在监区门口,叶莲娜问中尉:“斯捷奇金在这里还老实吗?” “斯捷奇金?怎么说呢,虽然我们都知道他罪大恶极,但是他在这里还算老实,并不惹事生非,常常一个人看书或是发呆。但是,说真的,我们知道他很厉害,所以心里都有点怵他。” 伊戈尔中尉指了指监区里面,又对叶莲娜介绍道:“现在关押在这里的二十八人都是重刑犯,所以我们将他们分别关押,每人一个单间,基本上互不来往。你要提审斯捷奇金,等会儿我将他带到审讯室来,你就在那儿审吧!” 叶莲娜点点头,只见中尉带着另外两名看守进入监区,很快,中尉出来对叶莲娜道:“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叶莲娜独自走进了审讯室。审讯室很大,比叶莲娜见过的审讯室都要大。审讯室中间,一道铁栅栏门将审讯者和受审讯者隔了开来。叶莲娜在椅子上坐定,看着栅栏门对面的那个人。那人看上去约摸有六十多岁,光着头,身材看上去很瘦弱,叶莲娜怎么也无法把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人和那个用20颗子弹打死21人的绝顶高手联系在一起。那人被固定在一个特制的铁椅子上,手上的手铐虽然撤了,但是脚上还带着沉重的脚镣,而且脚镣还被固定在了铁椅子上。那人低着头,像是睡着了,叶莲娜进门,也没能让他抬头看一眼。“这个人就是杀人如麻的斯捷奇金?”叶莲娜寻思着,又将自己在路上反复盘算过的问题想了一遍。 “斯捷奇金?把头抬起来。”叶莲娜直截了当地喊出了斯捷奇金的绰号。 对面那人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一双被大块眼白占据的灰色眼睛,直直地盯着叶莲娜。“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绰号的?”那声音慵懒而沙哑,听不出一丝的紧张和不安,这让叶莲娜暗暗吃惊。 “现在还没轮到你来问我。” “那好,你有什么要问的。” “你是哪一年加入克格勃的?” “你既然都知道我的绰号,说明你已经很了解我了,何必再费口舌问这些无聊的问题。”那声音依旧慵懒而沙哑。 这确实不是叶莲娜要问的问题,但是她对斯捷奇金的回答很不满意,她怒道:“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我是1963年加入的克格勃。” “1963年,那么,你就说说你在1964年都做了些什么?” “1964年?呵呵!这才是你要问的问题,刚才又何必绕个圈子呢?” 叶莲娜心里猛地震了一下,斯捷奇金难道已经洞悉自己的意图? 叶莲娜强装镇定,对斯捷奇金正色道:“我要了解你全部的历史,从你加入克格勃说起。” “1964年?”斯捷奇金用那双被大块眼白占据的灰色眼睛盯着叶莲娜,像是在回忆,“1964年,我接受了第一个任务,是去监视,哦!不!不!是保护,保护一个叫米沙的人。不过,当时,他已经有了一个新名字,叫鲍……里斯什么的,我实在记不清了。那个任务很无聊,也很枯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但是我还是一丝不苟,因为……因为我很珍惜那次机会。你要知道,像我这样一个从小……从小在外高加索山区长大的孩子,是没有多少机会的……” 斯捷奇金回忆得似乎很投入,断断续续、没完没了地跟叶莲娜说了起来。“1964年,和你一起执行这次任务的还有谁?”叶莲娜突然打断了斯捷奇金的叙述。 “还有谁?让我想想……对了,还有伊萨科夫那个家伙……他是个大家伙,可能有两米高吧!” “除了伊萨科夫呢?” “伊萨科夫!伊萨科夫1965年调走了,然后来了一个布雷宁,和我一起执行这个任务,但是这家伙……这家伙仗着比我资历老,很自以为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他不就是比我早进来几年吗?这个家伙,后来……后来还当上了将军!姑娘,你看,我们国家现在就是这样的世道,像我这样有本事、有魅力的男人被关在这里,虚度余生,而像布雷宁那样的人却爬了上去。不过,我看出来你跟他们不同,你浑身都散发着魅力……迷人的魅力,我已经可以感觉到了……” “你老实点!1965年以后呢?” “以后?1965年以后我就被调走了,下面的事我就……呵呵!” 斯捷奇金忽然傻笑起来。叶莲娜没有从斯捷奇金口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的叙述反倒证实了布雷宁的话,叶莲娜觉着面前这个杀人狂魔似乎已经在这儿被关傻了,明显反应迟钝,言语混乱,好在他的记忆还没出问题。想到这儿,叶莲娜冷笑了两声,又问斯捷奇金:“你好像对布雷宁很不满?” 斯捷奇金冷笑起来,“哼哼……是啊!你说说……你说说我究竟哪点比他差,他当上了将军,哈哈……好几次和他执行任务,要不是我,他早玩儿完了。在越南那次,他们把我一个人丢在雨林里,当我发现我孤身一人,和他们失去联络时,我……我害怕极了、我绝望了……”斯捷奇金咬着牙,瞪着眼睛,这双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但是瞬间斯捷奇金眼中的恐惧不见了,他发着狠吼道:“可后来,我……我看见那么多美军包围我时,我反倒不害怕了,我的头脑从没有那么清醒过,我……斯捷奇金,没有浪费一颗子弹……那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一刻,只可惜……可惜我们执行的是绝密任务,否则……否则,我会名扬天下的……哈!哈!哈!哈!” “什么绝密任务?”叶莲娜突然问道。 “去找到一架被击落的美军战机,拆下战机上的电子设备运回来,那次,我们的任务干得很漂亮。”斯捷奇金回答得很干脆。 叶莲娜一听这个绝密任务并不是她所感兴趣的,不觉有些泄气,“你对布雷宁不满,那其他人呢?伊萨科夫呢?” “伊萨科夫有勇无谋,空有一副好身体,他要有布雷宁十分之一的圆滑,也就不会死在阿富汗了!” 叶莲娜现在对她所调查的三个人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她在头脑里一遍又一遍地拼接着一块块支离破碎的拼图,慢慢地,三个人的形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伊萨科夫身体强壮,有勇无谋;布雷宁处事圆滑,谨慎小心;而面前这个斯捷奇金满身本事,却不得重用,于是走上歧途,现在差不多是快疯了。 叶莲娜正想着时,斯捷奇金又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说实话,我在克格勃干了那么多年,没见几个真有本事的,最起码没几个比我强,只有一个人让我服的。” 叶莲娜刚想问是谁,谁料,斯捷奇金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了铁椅子,带着沉重的脚镣和铁链,发疯似的向叶莲娜冲来。巨大的响声惊醒了叶莲娜,面对斯捷奇金突如其来的举动,叶莲娜惊慌失措,连连向后退去,直到无路可退,靠在了墙壁上。 坚固的铁栅栏拦住了疯狂的斯捷奇金,斯捷奇金带着镣铐和锁链,趴在铁栅栏上,将头使劲伸进两根铁栏之间,瞪着他那恐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惶恐的叶莲娜。叶莲娜靠在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不知道斯捷奇金,这个杀人狂魔想干什么。 终于,斯捷奇金流下一地口水后,又开口了,“姑娘,现在我知道还有一个人让我为之倾倒,就是你,你!你知道我在这儿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暗无天日,我……无所不能的斯捷奇金,已经被关在这儿整整十年了!”说到这儿,斯捷奇金忽然没了声音,他的喉结使劲地动了一下,紧接着,又冲叶莲娜发狂似的央求道:“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十年没见过女人,没有触摸她们柔软的肌肤了。你没进来之前,我就嗅到了你的味道,我知道这是我喜欢的类型,果然……”说着,斯捷奇金趴在铁栅栏上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叶莲娜大口喘息着,她知道自己今天不但是在和一个杀人狂魔对话,还遭遇了一个超级变态狂! 就在叶莲娜手足无措的时候,伊戈尔中尉和两名看守在外面听到动静,冲了进来。三人用警棍狠狠抽打着斯捷奇金,想要把斯捷奇金拖回去,但是他死死趴在铁栅栏上,任凭警棍一下下落在自己的身体上,也不撒手。 叶莲娜目睹眼前这一切,她在斯捷奇金脸上看不到一点痛苦的表情,而只有诡异的笑容。叶莲娜不禁浑身战栗,她忽然觉着本来身材就不高的斯捷奇金,此时变得更加瘦弱。斯捷奇金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号叫,终于被三个彪形大汉压在了地上,他被重新戴上手铐,加上重镣,然后被中尉和两名看守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空荡荡的审讯室重新沉寂下来。叶莲娜依旧惊魂未定,她想离开这儿,她不能再在这儿多待一秒钟,但是她感到自己的双腿似乎已经麻木。过了好长时间,叶莲娜的双腿才逐渐恢复了知觉,她扶着墙,慢慢向审讯室大门移去。 叶莲娜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长时间才走出波诺茨卡。在波诺茨卡的黑色大门前,叶莲娜重新呼吸到了人间的气息。她定了定神,回头问伊戈尔中尉:“斯捷奇金以前有过这样的行为吗?” 中尉摇摇头,“没有,从来没有,也许……” “什么?” “也许因为您是女人吧,您的到来刺激了他。”中尉胡乱推测说。 叶莲娜没再说什么。她回到车上,不论伊留金如何问她,她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开车。第二天下午,当他们快回到彼得堡时,伊留金看看冷若冰霜的叶莲娜道:“我说不要来波诺茨卡,怎么样,受刺激了吧?” 叶莲娜终于开口了,“但是也没有白来。” “哦,你问到了什么?” “斯捷奇金的说法和布雷宁的基本吻合,说明布雷宁没有说谎。” “那也就是说,你这些天的调查已经失去了意义,这三个人和整个事件并没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吧。不过,我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哪里?” “伊萨科夫的墓地。” “得了吧!伊萨科夫的情况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你去找布雷宁的时候,我也没闲着,调查了很多证人,那些人都证实伊萨科夫确实是死在阿富汗了。” “我知道,但是我还要去看看。你看,前面有个地铁站,可以回市区,我就把你放在那儿,你自己坐地铁回去吧!”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用中国人的一句俗语,你这叫‘卸磨杀驴’啊!”伊留金不满地冲叶莲娜吼道。 但是,不由伊留金继续分说,叶莲娜把车停在地铁站门口,将伊留金扔下了车。 伊萨科夫的墓位于郊外一处庞大的公墓中。当叶莲娜找到伊萨科夫墓时,已近傍晚,天上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这是一座极为普通的墓,大理石的墓碑上刻着“瓦西里?阿列克谢耶维奇?伊萨科夫上校”。 叶莲娜在伊萨科夫的墓前伫立良久,她在思索,她要在这三个人身上发现破绽,但是她最后却一一排除了布雷宁、伊萨科夫和斯捷奇金的嫌疑,因为她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突然,叶莲娜猛地转过身,朝身后望去,身后是一座座墓碑。她又朝旁边望去,依旧是一座座墓碑。她环视四周,自己置身在了无边无际的墓碑海洋当中。天色更加阴沉,她没有看见一个人,但是叶莲娜却感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正在默默注视着她。 …… 唐风看完叶莲娜这封长长的电子邮件,已是凌晨时分。他感到头脑中有些乱,他索性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他在想1964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中国爆炸第一颗原子弹,赫鲁晓夫被赶下了台,林登?约翰逊当选美国总统,还有什么?还发生了什么?难道在那一年真的诞生了一个大阴谋?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唐风、韩江、赵永、徐仁宇和罗教授聚在了会议室中。罗教授在清理了第二块玉插屏后,已经破解了第二块玉插屏上的西夏文字。罗教授脸上挂着笑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唐风一见到罗教授,便道:“罗教授一定有了新发现,才会这么高兴。” 罗教授点点头,“不错,最近我研究了玉插屏和米沙的那个笔记本后,是有了很大的发现,下面我就来说说。正如我之前所推测的,第二块玉插屏背面仍然是阴刻的地图,而正面上的文字则透露了第三块玉插屏的信息。这块玉插屏上比第一块玉插屏上面多了一句诗,一共是四句西夏文的诗句。我将它翻译成了汉文,当然不一定十分准确,也不押韵,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诸位指正。” “罗教授,你就别谦虚了,我们这些人当中,也就属你水平最高了,如果你要不行,我们就更不行了。”韩江肯定地说道。 “是啊!你就快说吧。”唐风催促罗教授。 罗教授这才说出了他翻译的那四句诗:“那四句西夏文诗句,翻译过来,大概是这样的,‘昊天成命青天子,雄鹰展翅震朔漠,贺兰神山王霸业,祖宗庇佑戒坛寺。’”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像打油诗。”徐仁宇不屑道。 “所以我说翻译过来的诗不一定准确,但是意思应该是差不多的。这四句诗其实前面两句很好理解,‘青天子’指西夏皇帝,这里也可能专指元昊,因为元昊曾说中原皇帝自命黄天子,他就自称青天子。这两句诗是在歌颂元昊领导党项人建立西夏王朝的功业,似乎与玉插屏并无什么关系,关键是后面两句,‘贺兰神山王霸业,祖宗庇佑戒坛寺。’这两句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在祈求祖宗和贺兰神山的庇佑,但却在最后明确提到了戒坛寺这个地方,这很奇怪,也很反常,完全与前面几句没什么联系。” “您是怀疑这个戒坛寺就是存放第三块玉插屏的地方?”唐风反问道。 罗教授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既然我们已经肯定并证实了玉插屏上这些西夏文诗句的实际用途,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所谓的戒坛寺就像黑头石室那样,是存放其中一块玉插屏的地方。” 第二十七章 幽灵复活 “那这个戒坛寺在哪儿呢?”赵永迫不及待地问。 “不要急,要弄清戒坛寺在哪儿,那么,我们首先要搞清楚这个戒坛寺。显然,这个戒坛寺应该是座佛教寺庙。西夏崇佛,据说西夏强盛时,佛寺遍布全国,但是,这个戒坛寺到底在哪儿呢?我考虑了很久,才得出一些线索。现在,在全国叫戒坛寺的寺庙有好几处,但是,那些戒坛寺和诗句中的戒坛寺肯定没有关联,这个戒坛寺只可能在西夏境内。基于这个判断,我开始翻找西夏方面的史籍,寻找戒坛寺的蛛丝马迹,可是我找着找着,忽然想到了一个关于戒坛寺重要的记载。唐风,你应该知道元昊和没藏皇后,当然,当时她还不是没藏皇后,而是没藏大师,他俩是在哪儿幽会的呢?” 唐风恍然大悟,“史书上说,没藏氏被当时嫉妒她的野利皇后送进了戒坛寺,您是说玉插屏上提到的这个戒坛寺很可能就是没藏皇后曾经出家为尼的那个戒坛寺?” 罗教授肯定地点点头,“我正是这么想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你返回头再去读这几句诗,就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不一样的看法?”唐风疑惑地重新揣摩了那四句诗。忽然,他眼前一亮,惊道:“我明白了,这四句诗与其说是诗,不如说是史。它和第一块玉插屏的三句诗一样,记载了党项人的历史。第一块玉插屏上说的是党项人早期发源的历史,而这块玉插屏上记载的是党项人建立西夏王朝的历史,而且记载得还很详细。这四句诗中第一句提到的青天子应该是指西夏开国皇帝元昊,而最后一句‘祖宗庇佑戒坛寺’其实是暗指西夏第二代皇帝谅祚,因为正是在戒坛寺元昊和没藏氏幽会,才诞生了谅祚。而同时,这两块玉插屏上的诗句在记载、歌颂党项人历史的同时,也记下了存放玉插屏的重要信息,第一块是黑头石室,第二块就应该是戒坛寺。” 罗教授对唐风的推断很满意,“不错,但是这些仅仅是我个人的推测。下面我再来回答赵永刚才提出的问题,这个戒坛寺在哪儿呢?其实第三句诗已经说出来了。” “贺兰山?”唐风惊问。 “对,就是贺兰神山。贺兰山在党项人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地位,犹如泰山在汉族心中的地位一样,所以我推测戒坛寺可能就在贺兰山中。” “可是在我印象中,史书上并没有明确记载戒坛寺在贺兰山中啊?”唐风不解。 “是没有明确记载,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其他一些已经明确的历史记载来推断。当初,元昊杀了没藏氏原先的丈夫野利遇乞,又见没藏氏美貌,想纳没藏氏为妃。但当时的野利皇后正是野利遇乞的妹妹,野利皇后嫉妒没藏氏的美貌,也不能容忍哥哥的妻子成为元昊的妃子,于是,野利皇后极力反对元昊纳没藏氏为妃,提出将没藏氏送到戒坛寺出家为尼,元昊也碍于没藏氏曾是野利遇乞的妻子,只得同意将没藏氏送到戒坛寺。你想想,野利皇后出于嫉妒提出让没藏氏去戒坛寺出家为尼,那么,这个戒坛寺会在兴庆府城里吗?显然不会。她肯定希望没藏氏离得越远越好,所以由此可以推断戒坛寺不在兴庆府城内,而很可能在贺兰山中。”罗教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还有,许多史书都曾记载元昊晚年时在贺兰山中大修离宫,经常将朝政托付给国相没藏讹庞,自己跑到贺兰山中巡游打猎,完全不像早年那个励精图治的元昊。据此,我猜想元昊在晚年这样一反常态,就是为了去贺兰山中的戒坛寺,与没藏氏私会。” “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这样?”赵永摇摇头。 唐风却道:“我现在完全同意罗教授的推断。不过没藏皇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能让元昊如此为之倾倒?” “她一定有着惊人的美貌。能让元昊放弃后宫无数的嫔妃,专宠她这样一个已经有过丈夫的女人,我想象不出没藏氏有着怎样的容貌。”罗教授感叹着。 “您很快就会知道的,我已经让陈子建教授根据我们在彼得堡发现的头骨复原没藏皇后的容貌。”韩江肯定地说道。 “可是贺兰山也很大,而这个戒坛寺恐怕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了吧,我们又该怎么找到这个戒坛寺呢?这次可不会再有大喇嘛指引我们了!”唐风还是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目标。 罗教授笑道:“这就要靠米沙的那本笔记本了。” “米沙的笔记本?” “我也像你一样想到了这层。以我这么多年对西夏历史的考察和研究,可以断定贺兰山中至今并没有发现一座叫戒坛寺的寺庙,那么,这个戒坛寺究竟在哪儿呢?米沙的笔记本帮了我大忙。当然,米沙的笔记本上记载的东西很混乱,好多地方写了又被涂掉,又用了这么多种语言,杂乱无章,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有了惊人的发现。” “惊人的发现?”唐风不知道罗教授究竟在米沙的笔记本里发现了什么。 “唐风,你难道没发现吗?在米沙的这本笔记本后面有好几十页,是他用西夏文抄录的《圣立义海》。” “就是那部西夏的地理学著作?” “是的,你应该知道,《圣立义海》并不长,抄录它根本用不着几十页,米沙不但抄录了《圣立义海》,同时还时而用俄文、时而用中文在《圣立义海》正文旁边写了很多他自己的研究意见。另外,更让我震惊的是,我们研究西夏的学者,都知道《圣立义海》原本是1909年科兹诺夫在黑水城发现的,现在藏在彼得堡……” “对,我在冬宫见到了那份《圣立义海》。”唐风打断罗教授的话说道。 “嗯,就是你见到的那本。但是那本《圣立义海》是残缺不全的,这也是研究西夏学的一大遗憾。可让我震惊的是,米沙在笔记本上抄录的这份《圣立义海》竟然是完整的。” “啊——这怎么可能?学术界一直认为科兹诺夫从黑水城带回来的《圣立义海》就是残卷,米沙怎么会见到完整的《圣立义海》?”唐风疑惑道。 罗教授也锁紧了眉头,“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米沙在别的渠道得到过一本完整的《圣立义海》,但是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还有一种可能性,科兹诺夫当年带到彼得堡的那本《圣立义海》基本是完整的,但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残破不全了。这种可能性比较大,而从米沙抄录这份《圣立义海》的笔迹看,应该是很早时候抄录的,因此我推测米沙可能在早年见过完整的《圣立义海》,并抄录在了他的笔记本上。后来,冬宫的那本《圣立义海》才变得残缺不全,米沙笔记本上的倒成了孤本。” “可是《圣立义海》的原件后来又是怎么变得残缺不全的呢?”唐风问。 罗教授摆摆手,道:“这不是问题的关键,也不是我们要研究的问题。问题的关键是,我在米沙抄录的这份完整版《圣立义海》上发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你们看这里……”说着,罗教授指着笔记本上的某页,对众人说道:“这里,在米沙用西夏文抄录的《圣立义海》正文旁边,米沙用汉字插了一段很小很小的文字。” 在罗教授的指引下,唐风这才认出了那段汉字:“参加科考之时,曾与梁等至贺兰山深处考察,见一寺庙破败不堪,仅存小佛殿一间,香火不旺。问山民,山民唤此寺为黑鹫寺。入寺详加考察,见小佛殿虽为民国所建,然其基址颇似西夏旧物,且规制宏伟;再查周围山涧草地,西夏建筑构件频出。又见殿址若间,皆气势非凡,怎奈只遗瓦砾而已。夜晚,与梁等人夜宿黑鹫寺,怪声迭出,异响频频,再加环境险恶,遂于次日离去。至今忆起,引为憾事,黑鹫寺绝非普通小庙,其中定有玄机。” 众人看完米沙的这段记载,都陷入了沉思。 唐风沉思良久,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您是怀疑这个所谓的黑鹫寺,很可能就是玉插屏上所说的戒坛寺?” 罗教授却并不急于回答这个问题,“唐风,我们先不要急于下结论,从这段记载中,你得到了哪些信息?” “这段话确实透露了很多信息,我总结了一下,至少有五条信息。一,米沙参加科考队时,曾与梁云杰等人来到贺兰山考察,这是我们之前不知道的;二,他们在贺兰山深处,发现了一座寺庙,当地人称这座寺庙为黑鹫寺;三,他们考察了寺庙,发现寺庙最早是西夏时期所建,只是他们发现时,建筑大都已毁;四,他们夜宿在黑鹫寺,结果听到怪声异响,再加上那里环境恶劣,于是他们在次日便匆匆离去;五,米沙后来对他们的匆匆离去,感到很后悔,他认为黑鹫寺很有研究价值,绝非一个普通小寺。”唐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罗教授点点头,“唐风总结得很对,这么一段不起眼的记载,竟然包含了如此之多的信息,但是你还是忽略了一条。” “哦,哪条?” “我先不说你忽略了哪条,我们先来分析你刚才得到的五条信息。第一条信息说明当年的联合科考队考察得很全面,不仅仅是贸然进入沙漠,去寻找瀚海宓城;第二和第三条信息,说明这个黑鹫寺曾经规模很大,而且米沙判断黑鹫寺肇建于西夏时期,这正符合历史的记载,由此,我们有理由判断黑鹫寺很可能是一座由西夏皇室供奉的皇家寺庙,否则,谁会在深山中建如此规模的寺庙?甚至,我大胆推测,黑鹫寺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座戒坛寺。米沙很可能也觉察出了这点,所以才会有米沙后来所说‘黑鹫寺绝非普通小庙,其中定有玄机’;至于第四条,则说明这么多年过去了,寺庙不但已经毁坏,那里还变得环境恶劣,还有无法解释的奇异声响。”罗教授侃侃而谈。 “黑鹫寺?戒坛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还是唐风打破了沉默,问罗教授:“您还没说我忽略的那条信息呢?” 罗教授笑笑,“唐风,你刚才还忽略了一条,米沙这段文字中说这个黑鹫寺在贺兰山深处,你可能认为那里人迹罕至吧?” “是啊!” “可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米沙他们是如何知道黑鹫寺这个名字的?是当地山民告诉他们的。这说明黑鹫寺虽然在贺兰山深处,但那里并非人迹罕至,附近应该有一个村庄,有居民在那儿居住。另外,还有一点也可以证明我的这个判断。米沙说黑鹫寺当时还有一间小殿,他判断那间小佛殿是民国时期的建筑,这说明在民国时期,当地一定还有不少居民居住,否则不可能会有人在那里修建一座小佛殿。” 众人听完罗教授的判断,无不佩服罗教授观察之仔细、思维之缜密。唐风很快想到了罗教授的意思,“从这条信息判断,我们可以比较容易找到这个黑鹫寺。罗教授,您是这个意思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可以认为这个黑鹫寺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戒坛寺,那么,你们就有事干了。”罗教授肯定地说道。 韩江点了点头,“我算是听明白了,黑鹫寺,这就是我们下一步的目标。” 罗教授又补充道:“另外,米沙这段话记在这个地方,也就是说旁边这几句西夏文可能还透露出了某些重要信息,很可能是关于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不过,我还需要仔细研究一下。” 罗教授说完自己的最近研究成果,却又陷入了沉默。唐风问罗教授在想什么,罗教授回忆道:“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西部考察西夏的遗迹,贺兰山我也是几进几出,但我从未在贺兰山发现这座叫黑鹫寺的寺庙,也没听当地山民提到过这个黑鹫寺。真是奇怪!要是梁云杰在就好了。” “梁云杰?您以前和梁云杰接触,就没听他提到过吗?”韩江问。 罗教授摇摇头,“梁云杰虽然去过,但可能连他自己都忘了,毕竟他不是研究这个的,所以他可没有米沙那么仔细。” “那您又是怎么看我们从彼得堡带回来的那具遗骨呢?”之前,韩江已经对罗教授介绍了陈子建的惊人发现。 罗教授道:“我过去就听说科兹诺夫在黑水城发现过一具遗骨,后来俄国学者检测后,推断这具遗骨属于没藏皇后。但是因为其他国家的学者都没见过这具遗骨,也没见过他们详细的检测报告,所以,我们无法判断俄国学者的结论。据说那具遗骨后来丢失了,反正……关于那具遗骨一直就是扑朔迷离。这次你们找到了这具遗骨,但却检测出这么惊人的结果,我也不好判断。毕竟这中间经历了差不多一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俄国的学者现在都搞不清楚,我们就更不清楚了。” “虽然这具遗骨在俄国人那儿搞得很混乱,但是……但是我总觉着当年科兹诺夫发现的那具遗骨,就是我们现在见到的这具遗骨。”唐风说道。 “也就是说当年那尊佛像中的遗骨就是属于两个不同的党项女性?”徐仁宇反问唐风。 唐风点点头,“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我也没什么证据,仅仅算是我的感觉吧!” “呵呵,我还是觉得你这个太玄,想想也不可能,当初制作这尊佛像时,一个无头的女人,腔子上架了另一个女性的头颅,这也太恐怖了吧!然后工匠就这样开始制作佛像,这个工匠可够牛的!”徐仁宇笑道。 唐风没有反驳,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罗教授。罗教授看看唐风,笑道:“好吧,让我们还是从没藏皇后这个人开始说起吧!前面我已经介绍了她是怎样成为元昊的皇后的,下面就谈一下没藏皇后的结局,这很可能关系到那具遗骨的来历。” “对,这个问题我和那个该死的季莫申也讨论过,他认为是没藏皇后的儿子谅祚后来不满没藏家族专权,发动政变,杀了他的舅舅没藏讹庞,并进而推测谅祚将他亲生母亲又送到了寺庙中,结果没藏氏终老庙中,并被做成了佛像,幽闭于佛塔之中,直到几百年后被科兹诺夫发现。”唐风又想起了季莫申对他说的话。 “他说的算是一种说法。总的来说,有关西夏的史料特别匮乏,所以我们对此知之甚少,没藏氏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就跟那具遗骨一样扑朔迷离。因为有人说没藏氏在谅祚亲政之前就死了,被葬在了西夏王陵里;也有人说她是被自己亲生的儿子谅祚害死的。现在我们只知道元昊死后,谅祚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因此西夏的大权完全由没藏家族掌握,长大后的谅祚不能容忍没藏家族的专权,杀了没藏讹庞,收回了没藏家族的权力,这是史实。但要想解开没藏皇后最终归宿这个谜团,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的研究。” “但愿陈子建那儿能再有新的发现。”韩江嘴里喃喃道。韩江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是陈子建实验室的号码,但电话里的声音,是陈子建助手小卢的声音。韩江有些诧异,进而唐风发现韩江的面部表情凝固了,韩江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唐风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韩江接完电话,神情沉重地对众人说道:“刚才陈教授的助手小卢打来电话,说他刚刚发现陈子建死在了实验室中。” “啊!——”唐风大惊失色,其他人也都吃惊不小。 “怎么死的?他杀还是自杀?”赵永问。 韩江摇摇头,“小卢没说,他已经报警了,并且通知了我们,因为他知道最近陈教授在为我们工作。” “韩江,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陈子建的死和那具遗骨有关?”罗教授问道。 “不知道,只有去了才知道。但我还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大家都去休息吧,我和唐风去一趟。”说完,韩江和唐风便冲出了会议室。 临近午夜时分,唐风和韩江赶到了陈子建的实验室。还是那个看门老头,还是那部咔咔作响的老电梯,不过,走廊里的声控灯却已经恢复了正常。唐风和韩江拐过走廊,前面被拉了一道警戒线。“看来刑警队的人比我们先到了。”韩江小声嘟囔道。 警戒线旁的警察要检查韩江和唐风的证件,韩江却因为走得匆忙,忘带了证件。就在韩江和那警察扯皮之时,刑警老金看见了韩江,韩江也认出了老金,他俩是老相识了,以前曾多次合作过。老金疑惑地走到韩江近前,问韩江:“这案子怎么惊动老弟的大驾了?” “废话,我深更半夜跑来当然是跟这案子有关。” “好吧,你们跟我进来,这个案子现在由我负责。”老金面色凝重,紧锁着眉头。 唐风和韩江跟着略显肥胖的老金走进实验室。还是他们熟悉的环境,但却多了些血腥味。在里面的那间实验室,陈子建直挺挺地躺在一张靠背椅上,他的样子颇为奇怪,左手捂着胸口,右手却……却死死抓着自己的脖子。唐风和韩江看到这,都吃了一惊,两人面面相觑,再往陈子建的脸上看去,煞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惊恐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可是陈子建的七窍以及身体上并无任何流血的痕迹,唐风和韩江更加不解,实验室中的血腥味是哪儿来的呢? 唐风和韩江又向这间实验室看去。和他们上次来时并无二样,实验室那张桌子的正中依旧摆放着那具遗骨,而那个头骨则被放在了另一张桌子上,一切都与上次看到的情形一样。忽然,唐风觉着眼前那墨绿色的桌子正在发生变化,那墨绿色的颜色在他眼前越变越黑。这黑色是唐风从未见过的颜色,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种颜色,黑色的桌子衬托着黄色的骨架,唐风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走到那张桌子前,闭上眼定了定神……当他再睁开眼睛时,他发现面前的桌子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还是那张墨绿色的桌子,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那具遗骨的骨架。 “你们究竟和陈子建有什么联系?”老金好奇地问韩江。 韩江看看老金,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骨架,道:“实话跟你说,我们最近正在请陈教授研究这具遗骨。” “这具遗骨?所以你们怀疑陈子建的死和这具遗骨有关?我刚进来时,这骨头可把我着实吓了一跳。” “我知道你的胆子一向很大,这么个骨架就能把你吓怂了?” “关键是骨架旁边就是陈子建奇怪的尸体!”老金还有些后怕。 “那好吧,我们就来说说陈子建奇怪的尸体。你们的尸检情况怎么样?”韩江说着戴上了白手套,伸手仔细检查陈教授的尸体。 “我们接到陈子建的助手报案,很快就赶来了。刚看到这尸体时,我们着实吓了一跳,干了这么多年刑警,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尸体,或者说从未见过这种死法。陈子建大约死于两个小时前,从表面上看陈子建全身上下没有明显锐器和钝器造成的伤口,甚至连细小的打斗痕迹也没发现,初步看也没有中毒症状,因此我们基本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这点楼下值班的老大爷也证实了,晚上八点钟后,除了陈子建的助手,根本没有其他外人进来过。” “按你的意思陈教授是自杀喽?”韩江反问。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但是显然他用右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可不是左撇子,看样子力量不小,脖颈处有很深的淤痕。” “呵呵,试想一下,如果你要自杀,会怎么死?会选择这样奇怪的方式,自己把自己掐死?我真想不出这世上谁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恨。”韩江道。 “你的意思无非是说有人掐死了他,然后故意做成这样的现场。可是我们并没在死者的脖颈处提取到其他人的指纹,这又如何解释?” “我不知道。你还注意到没有,陈子建的左手捂在自己胸口,这更是个奇怪的动作,陈子建的左手和右手的动作无疑是两个动机相反的动作,让人费解!” “也许……也许是陈教授在临死时,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唐风忽然大胆猜测道。 “这就要问问小卢了。”说着,韩江走到坐在外面那间实验室的小卢面前,他盯着小卢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先问你个小问题,陈子建教授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吗?比如心脏病。” 小卢摇摇头道:“这个……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以前体检的时候,并没听说陈教授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只是血压、血脂有些高。不过,我最近发现陈教授好像在吃一种药,我也没细问,现在想来,很可能陈教授最近心脏不舒服。” “你是几点钟来到实验室的?” “本来我下午回去后,并不准备到实验室来,但是……但是晚上九点半钟的时候,我接到陈教授打来的一个电话,在电话中,陈教授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声音很小,他叫我赶紧到实验室来,这是很少见的情况。” “那陈教授为什么要喊你来呢?” “我在电话里问了,但是陈教授并没在电话里说,只是催我快过来。于是,我匆匆赶到了实验室,结果就看到了这样离奇的一幕。” “最近陈教授有什么反常举动吗?”韩江又问。 小卢瞥了一眼唐风,又看看韩江,道:“反常举动?要说陈教授最近的反常举动,那都跟你们送来的这具遗骨有关。” “哦!……不就是那个奇怪的梦吗?”唐风惊道。 “最近我明显感觉陈教授的精神状态不好,除了常常做噩梦外,白天工作时,陈教授也常常说错话,还有时陈教授说着说着就会停下来,盯着这具遗骨出神。” “陈教授竟然如此严重!”唐风十分吃惊。 “还有……还有你们让陈教授复原遗骨主人的头像,陈教授在制作那尊头像时,我总觉着陈教授嘴角带着奇怪的笑容,有时甚至自言自语。” “陈教授做的头像呢?”韩江问。 “很不幸,我来的时候,发现陈教授差不多已经做好的头像被人打碎了,我想应该是陈教授临死前自己干的。” “这……这是为什么?带我们去看看。”韩江不解。 小卢一转身,又走进里面那间实验室,在实验室摆放着头骨的那张桌子上,有一个用白布盖着的东西。小卢掀起白布,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尊被打掉了半边脸的女子头像。唐风盯着那头像残破不全的鼻子、眼睛、嘴唇、耳朵,忽然觉着这一切有些似曾相识,他在哪里一定见过,在哪儿……对!冬宫,卢舍那佛头像,看来当年制作佛像的匠人就是按照头骨主人容貌制作的佛像。天哪!这真的就是没藏皇后的容貌吗? 小卢重新用白布将只剩下半边脸的女子头像盖上,老金对韩江道:“陈子建的详细尸检结果,我会尽快通知你的。不过,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自杀,也不排除是见到什么令他害怕的东西,导致心血管疾病猝死。” “好吧,我不打扰你调查了。不过,案子归你管,但是有些东西归我管。”韩江盯着桌上那具骨架说道。 “哦,什么东西归你管?” 韩江转而对小卢说道:“小卢,现在你听我的,首先,关于这具遗骨的检测工作到此结束。今后,没有我的批准,不论是谁,包括你都不要再去碰这具遗骨。你马上把这具遗骨还有当时同在包裹里寄来的那些陶土碎片,包括陈教授做的这个头像,一起收好,放到保险柜中。记住!一定要收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再碰这些东西。” “明白,你就是让我碰,我也不敢碰了。”小卢依旧心有余悸。 老金一听就急了,“哎!你都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了,我怎么调查取证啊?” 韩江拍拍老金的肩膀,“你不都说陈教授是自杀了吗?再说这些东西你不也看过了吗?这些东西是杀害陈教授的元凶吗?如果是,那可真是灵异现象了。好了,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说完,韩江和唐风走出了实验室。韩江走得很快,唐风有些跟不上。唐风看看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又看看墙壁上斑驳的墙皮,头皮一阵发麻,赶忙紧跑两步,追上韩江。两人一起来到一楼大厅,那个老门卫倚在门边,看着警察进进出出,他瞥见了唐风和韩江,冲他俩尴尬地笑了笑。两人也冲老门卫笑笑,可他俩刚要迈出大门,老门卫突然喊住了他们:“年轻人,你还记得你上次问我的问题吗?” 唐风浑身一颤,他又想起了上次问老门卫的那个问题。唐风冲老门卫微微点了点头,老门卫用沙哑的声音对唐风说道:“我现在开始相信这栋楼里有鬼了。” “为什么?”唐风和韩江都很惊讶。 “因为……因为自从上次你们来过这里之后,陈教授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实验室。” “这又怎么了?” “我觉得陈教授这些天像着了魔一样,好几次都是我帮他去食堂打来饭菜,然后送到他的实验室,在他那里,我见到他在盯着一具白骨出神,那眼神……” “这是他的工作啊!” “可我就是觉得陈教授最近很反常。” “今天晚上你看到有人进来吗?”韩江不忘再问一句。 老门卫摇摇头,“八点钟以后,除了小卢,就再没有人进出。” 唐风和韩江没有问出什么,但唐风却一直想着老门卫的话。来到外面,一阵寒风袭来,唐风感到了一阵寒意。“你怎么看这事?”韩江突然问唐风。 “不知道,我觉得是我们害了陈教授。” 韩江听唐风这么说,微微一怔,“别瞎想了!你说……会不会是史蒂芬他们一伙干的?” “不像,首先没有发现陈教授是他杀的迹象,其次,这不符合史蒂芬他们的作案手法。”唐风分析道。 “那会是怎么回事?” “幽灵,没藏皇后的幽灵又复活了。” 韩江猛地一震,他看看唐风,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大楼,也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回到办公室,韩江像以往那样打开自己的电子邮箱,看看有什么新邮件。结果他的电子邮箱内闪现出一封新邮件,发信人是叶莲娜,而且还用了紧急的标记。韩江心里猛地一沉,他看看邮件,又看看正欲离去的唐风,突然,他叫住了唐风:“唐风,你过来看看。” 唐风走到韩江身边,朝电脑屏幕看去,只见叶莲娜的邮件短短数语,是这样写的: 韩: 你还记得在上封信中,我对你提到的那几个人吗?布雷宁、斯捷奇金。我调查了他们,可却没有从他们身上发现任何破绽,就在我以为调查该结束的时候,昨天又出现了令人震惊的新情况。当我独自去波诺茨卡想再提审斯捷奇金时,竟然……竟然遭遇了一次空前惨烈的劫狱,斯捷奇金被人救走,而其他所有犯人及看守全部被杀死了,我置身波诺茨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我惊慌失措,但我很快想到了布雷宁,立即赶到布雷宁的别墅,结果布雷宁的别墅燃起一场无名大火,布雷宁被活活烧死在大火中。我不知道凶手是谁?斯捷奇金!他刚刚逃出去,就去杀了布雷宁?我想不通,是谁?是谁在我找过斯捷奇金和布雷宁后,立即采取了行动。我百思不得其解,也许是我当初大意了。现在想来,没有破绽可能才是最大的破绽! 叶莲娜 唐风和韩江看完叶莲娜的信,全都傻了。他们可以清晰地感到叶莲娜在字里行间透出的不安和忧惧。唐风忽然听见韩江的嘴里喃喃冒出了一句:“看来幽灵是真的复活了!” 西夏死书3 第1章:不翼而飞的骨头 唐风和韩江再一次站在陈子建教授的实验室门前,因为就在一个小时前,他俩刚刚接到陈教授的助手小卢的电话,那个从圣彼得堡带回来的头骨竟在保险柜中不翼而飞了。 “真是见鬼了!”小卢一见到唐风和韩江便大呼小叫起来。 “慢慢说,怎么回事?”韩江内心焦急,表面依然镇定。 “我……我也不知从何说起。就……就上次陈教授死在这里,你叫我把那个头骨,还有陈教授做的头像都锁在保险柜里,没有你的命令,谁也不许碰。我照你说的做了,把那些东西都锁在保险柜里。这些天,没人去动保险柜,可今天一早,我打开保险柜取一份文件时,发现那……那个头骨竟然不翼而飞了。”  “带我们去看。”韩江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这保险柜一共就两把钥匙,陈教授一把,我一把。陈教授死后,他那把钥匙也放在我这儿,怎么就会丢了呢?”  小卢嘀咕着,带唐风和韩江来到实验室一角的保险柜前。唐风仔细端详了一番保险柜,对韩江道:“看上去没有被撬的痕迹啊!”  韩江微微点头,又转向小卢。小卢忙掏出两串钥匙,辩解道:“两把钥匙都在这儿……”  “别人用过吗?”韩江打断小卢的话。 “绝对没有!”小卢回答得很干脆。 “绝对没有?”韩江疑惑地盯着小卢。 小卢被韩江盯毛了:“你们怀疑我啊?我要那破骨头有屁用?”  韩江拍拍小卢的肩膀:“没怀疑你,我是在想谁会要那个头骨呢?”  又仔细检查了实验室的门窗,没有发现撬动的痕迹,韩江更加疑惑:“真是活见鬼了。”  “难道那个头骨真是没藏皇后的幽灵,自己长腿跑了?”唐风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  “那陈教授的死又如何解释呢?”  韩江沉默了。唐风的脑中一团乱麻,也理不出头绪,明明现在是正午时分,可他却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两人一路无语,都在默默寻思着那个头骨的下落。回到总部,大门前的卫兵对韩江报告道:“刚才有个女的找您。”  韩江一怔,那卫兵随即小声笑道:“还是个漂亮的外国妞。”  唐风马上猜到了是谁。韩江也想到了一个人,但他还是正色道:“严肃点!”  韩江急匆匆地推开门时,那个熟悉而又美丽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来人正是叶莲娜。“你怎么到中国来了?是不是又有了重要的发现?” 韩江问道。 “除了公事,我就不能来了吗?”叶莲娜反问他。 韩江一时语塞。唐风正欲离去,却被叶莲娜叫住:“唐风,你别走,这次我来是有了重要的发现。”  “哦?”唐风和韩江同时惊道。 叶莲娜从包中取出一张放大的照片,递给他们。唐风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发现照片是在野外拍的,背景是一片起伏的山峦,近处是一个外国男人,灰白的头发,一身旅行者的打扮,看年纪,约莫有六十多岁,但身板挺直,双目如电,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 “这人是谁?”唐风问道。 叶莲娜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我给你们发的邮件,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唐风和韩江点点头。 “照片上这人就是斯捷奇金。”  “斯捷奇金?”唐风快速在脑海里搜索着。 “就是你说的那个杀人恶魔?”韩江惊道。 “对,就是那个恶魔斯捷奇金。”  “你第二封邮件中不是说斯捷奇金越狱逃走了,布雷宁被活活烧死了,你们后来都调查清楚了吗?”韩江急切地问。 在韩江的追问下,叶莲娜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她最后一次去波诺茨卡的可怕景象…… 第2章:破空而逃 叶莲娜独自驾车行进在通往波诺茨卡的公路上,车窗外是沉默的荒原。去阴森的波诺茨卡是让人心情抑郁的,但是今天的天看上去还不错,没有雨雪,也没有狂风,窗外的景致虽然不美,但却如一幅宁静的风景画,呈现在旭日下。 中午时分,叶莲娜终于来到了波诺茨卡。她跳下车,却发现刚才还挂在天上的太阳此刻却不见了,一大块乌云从西边快速移来,最后,笼罩在了黑色的波诺茨卡上空。 天色阴暗下来,叶莲娜心中暗暗吃惊。她又看看波诺茨卡的黑色大门,不觉升起一阵凉意。叶莲娜走到大门前,去按门上的红色电钮。这个电钮通到门里的值班室,可是她按下电钮,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又按了按那个红色电钮,两分钟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叶莲娜警觉起来,她向后退了几步,朝黑色大门看去,大门上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门前,看上去一切正常。可是……可是她忽然发现黑色大门上的那个小门轻轻晃动了一下,她一惊,揉揉眼睛,再向那个小门看去,是的,那个小门又微微动了一下。她几步来到那扇小门前,心悬了起来。她拔出手枪,侧身轻轻一推,那扇小门竟然开了。 叶莲娜一闪身,进入小门内。小门内是值班室,前面还有两道大门。她向值班室瞥了一眼,值班室里没人。“难道是看守擅离职守?”叶莲娜暗自寻思,“不!不对!无论如何,大门也不应该这样洞开啊!”  刚想到这儿,叶莲娜就听见从波诺茨卡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紧接着,又是一枪。叶莲娜暗道不好,她疾步跑进值班室,发现一名看守倒在地上,早已气绝身亡!她赶紧朝第二道大门奔去,第二道大门也被推开了,紧接着是第三道……  这时,波诺茨卡内枪声大作,叶莲娜已经明白她遭遇了什么。来之前,她曾做过最坏的打算,但她还是没想到这一切来得竟是如此之快!波诺茨卡所有的大门都被打开了,她要先赶到总控制室去,那里……叶莲娜不敢再想下去。 进入波诺茨卡,枪声却忽然停止了。叶莲娜站在第三道大门后,看着波诺茨卡正中被围廊环绕的天井式庭院。没有人,这里没有人,四周一片死寂,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天色更加阴沉了! 突然,叶莲娜听到一阵发动机轰鸣声,那声音是从隔壁监舍内的操场发出的,那片大操场是供犯人们放风时用的。这声音震耳欲聋,似乎就在她头顶。这是什么声音? 叶莲娜抬头向头顶看去,她看见一架米-8直升机从隔壁监舍内的操场上缓缓升起……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叶莲娜不顾一切地沿着围廊向隔壁监舍跑去。她推开了一扇厚重的铁门,又是一扇。当她冲进监舍内的操场时,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具具还在流血的尸体。叶莲娜顾不上那么多,她举枪冲在半空中盘旋的直升机射击,“砰!砰!……”其中一枪击中了直升机侧面的玻璃,直升机上的人立即还以颜色,“哒!哒!哒!……”M4突击步枪的子弹像雨点似的落在叶莲娜身边。叶莲娜无奈,只得向后退却。直升机越升越高,她看不清直升机里的人。突然,一张恐怖的脸印在了直升机舷窗玻璃上。 第3章:尸山惊魂 斯捷奇金?!叶莲娜一愣神,再定睛看去,直升机已经飞远了! 叶莲娜失落地俯下身,查看着操场上的那些尸体,有看守,也有穿着囚服的犯人,没有一个活口,几乎都是一枪毙命。所有人趴倒的方向都是冲着直升机刚才起飞的地方,他们想干什么?看守向劫狱者射击,那么,这些囚犯呢?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们也想乘直升机逃跑,可是却被直升机上的人无情射杀了! 叶莲娜颤抖地拿出手机,她要拨通伊留金的号码,可是手颤抖得厉害,几次都拨错了号。终于,她拨对了号,可手机内却是一阵忙音。“该死!竟然没信号!”叶莲娜咒骂了一句,又匆匆向监区的牢房走去,她要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活口。 叶莲娜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斯捷奇金那张恐怖的脸,那个变态杀人狂斯捷奇金!直到这时,她还是不敢确定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斯捷奇金!可是除了他,这一切又会是为了谁? 监舍内,一片漆黑,原本昏黄的灯光也不见了,叶莲娜小心翼翼地沿着监舍的走廊向前走去。 “吱呀--”一声,她推开了一扇铁栅栏门,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上次曾走过的那扇门,她打开了身上唯一的照明设备--手机。 在手机微弱亮光的照射下,叶莲娜辨别出来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牢房。她缓缓走近一间牢房,她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她不知道自己还将遭遇什么。 韩江的面容突然在叶莲娜眼前一闪而过,“该死!”叶莲娜暗暗骂了一句,她现在需要集中精神。叶莲娜走到了那间牢房门前,门上是一排小栅栏。她举着手机,靠近小栅栏,想看清牢房内的景象。可是,就在叶莲娜将亮光对准那排小栅栏时,“啪!”的一声,一张流着血令人毛骨悚然的脸贴在了小栅栏上。叶莲娜尖叫起来,吓得连退几步,手机也摔落在地上。 手机的亮光在走廊里熄灭了,惊魂未定的叶莲娜蹲在地上,摸索自己的手机,可是却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她忽然感觉手上有些黏,还有点潮湿,那是什么?与此同时,她嗅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她的心脏猛地一坠,赶紧把手缩了回来,那是一张布满血迹的人脸! 黑暗中,叶莲娜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她看看手机,电已经不多了……她想出去,但是似乎有一种力量吸引着她,推动着她,继续往前。她打定主意,合上手机,摸黑迈过地上那具尸体,继续向前走去。 越往走廊深处走,血腥气越加浓厚。叶莲娜边走边在胡思乱想,劫狱的人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顺利劫狱?他们又救走了谁?斯捷奇金!只是斯捷奇金吗?--难道这一切都与自己几天前提审斯捷奇金有关?想到这儿,叶莲娜感到不寒而栗,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可怕了! 就在叶莲娜不寒而栗的时候,突然,地上有一个东西触到了她的脚踝。叶莲娜本能地向后退去,但那东西死死抓住了她。她想要挣脱,可却被那东西一拽,靠在了走廊旁的墙壁上。她再也无法忍受,放声尖叫。 第4章:来自地狱的声音 此刻,她再也不是什么王牌女特工,她就是一个被吓坏的女孩,她完全崩溃了! 叶莲娜的尖叫声传遍了黑暗空寂的走廊。待尖叫慢慢停下来,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像是一个人在喃喃自语,这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声音。 叶莲娜感到毛骨悚然,她仿佛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声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将枪交到左手,用颤抖的右手掏出手机,一缕亮光在漆黑的走廊里亮起。她小心翼翼地朝自己的脚下看去,借着手机发出的亮光,她终于看清了,抓着自己脚踝的是一只血淋淋的手臂。顺着这只手臂继续看去,一个人正躺在她脚下。叶莲娜将手机对着那人的脸庞,这才认出来,那人正是伊戈尔中尉。“伊戈尔,这是怎么了?”叶莲娜扑在伊戈尔身上大声问道,可是伊戈尔却已经昏迷过去。 叶莲娜重新站起来,她感到大脑一阵眩晕,站立不稳,只得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又试着拨打伊留金的电话,这次倒是有信号了,电话也打通了,可那头却掐断了电话。“该死的伊留金!”叶莲娜咒骂道。 叶莲娜用手机微弱的亮光又向前照了照,可是微弱的亮光根本照不出多远,漆黑幽长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她的心里突突乱颤,她绝望了,不敢再向前,但也不想就此退出。她的脑海中满是可怕的景象,只有韩江的身影,能让她稍稍得到片刻的宁静,可是此刻,韩江不可能出现在她身旁。 就在叶莲娜陷入两难境地之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铃声响彻整个走廊,显得兴奋而又诡异。 彼得堡伊留金的办公室内,伊留金正在办公桌前搂着新来的女秘书缠绵反侧,当然无暇接听叶莲娜的电话。可当他发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竟是叶莲娜的电话时,立即来了个大撒把,赶紧回拨叶莲娜的手机。那被摔疼的女秘书很不满地盯着伊留金,喃喃道:“什么重要电话,不会是你的那个纽德米拉情妇吧?”  伊留金很不满地挥了挥手,女秘书悻悻地离开伊留金的办公室。电话那头,传来叶莲娜惊慌失措的声音:“你快带人到波……波诺茨卡来,这里出……出事了。斯捷奇金被人劫……劫走了,所有的看守和……和囚犯都死了,也……也可能还有幸存的,快!你快……太……太恐怖了,我……”伊留金从未见过叶莲娜如此慌张,他听完叶莲娜断断续续的叙述,身后不禁升起一股凉气,刚才被女秘书挑逗起来的欲火,此刻,早已被那股凉气浇灭。 叶莲娜打完电话,一直静静地坐在伊戈尔身旁,等待着援兵的到来。当离此地最近的警察和特工匆匆赶来时,天已经快黑了。她没有配合他们录口供,而是径直走出波诺茨卡,跳上了自己的车,向无边无际的荒原里驶去。 叶莲娜猛踩油门,疯狂地驰骋在公路上。车窗外没有一丝亮光,伊留金曾告诫过她,不要在晚间走这条公路,因为周围没有人烟,充满危险,万一车坏了,万一车冲出了公路……她已经顾不得这些,因为她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自己。 好在没有迷路,好在没有出事,当叶莲娜驶过那片森林时,天已经快亮了。可就在叶莲娜驶出森林的一刹那,她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第5章:照片里的诡异 只见她眼中闪动着冲天红光,这火光映红了整片森林。 叶莲娜的手又剧烈颤抖起来,她不得不赶快把车停下来,用双手才拨通伊留金的电话说道:“你……你快带人到布雷宁的别墅来,他的别墅失火了。我没估计错,斯捷奇金出事了,布雷宁肯定也出事了。”  叶莲娜怔怔地伫立在布雷宁的小别墅前,看着火魔一点点吞噬了整栋别墅,以及周围的一切,塑料大棚、车库、草地……大火看上去在她来之前,就已经燃烧了很长时间。约莫二十分钟后,大火渐渐熄灭了,叶莲娜不顾危险,立即走进了已成废墟的别墅中。 很快,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呈现在叶莲娜眼前。她捂着嘴,蹲下来,仔细查验。这里应该是布雷宁卧室的位置,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她一时无法断定这人是否是布雷宁。 看来自己又来晚了一步,叶莲娜暗暗懊悔。她站起身,又查看了各处废墟,最后,停在了客厅的位置。她环视四周,“自己几天前还曾来过这里,正是在这间客厅中,布雷宁对自己叙述了几十年前的往事,没想到,才过了这么几天就……”叶莲娜想到这里,忽然发现在一根未燃尽的木梁旁,有一个黑色的长方形东西。她弯下腰,拾起那个东西,是相框,一个黑色相框。她轻轻抹去相框上的厚厚灰烬,发现相框中的照片,正是原先摆放在客厅壁炉上那张年轻人打雪仗的照片,只是因为大火,相框被烧变形了,右边的部分则完全被烧毁了。 叶莲娜拿着被烧变形的相框向四周望去,幽暗的森林寂静无声,但她却感到森林中似乎正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 叶莲娜正想再仔细看看那张照片时,伊留金带着人迅速赶到了。她从灰烬中走出来,对伊留金说道:“我们又来晚了。”  “怎么会这样?太……太让人震惊了!”伊留金晃着脑袋,满脸疑惑。 叶莲娜又回头看看已被烧成灰烬的别墅,像是对伊留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也许……也许我们开始时就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意思?”伊留金不解。 “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现在回头看,韩江的推断是有道理的,那个遗失的1964年绝不简单。而我们一开始并没有对此给予足够重视,我根本没对这条线索抱什么希望,认为就只是1964年的档案遗失了。所以我调查时,只是当做一般的工作,将所有人一一排查。当布雷宁、伊萨科夫和斯捷奇金这三个人进入我们视线时,一开始就充满神秘,而他们三个执行保护米沙任务的时间,又都是在1964年前后;特别是斯捷奇金,可我们依旧没有对他们给予足够重视。我去问了布雷宁,又去波诺茨卡提审了斯捷奇金。去之前,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显示,布雷宁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而斯捷奇金则是一个变态杀人狂,但是我对他俩的询问却还算顺利,两人的叙述基本上回答了我的疑问,且恰到好处,没有一丝破绽。这使我慢慢放松了对他俩的怀疑,也才有了今天的灾祸。”叶莲娜分析了对几人的调查过程。 “可我并不觉得我们哪里做错了!”伊留金还是不解。 “是啊!本来按我们的做法,也没什么错,可不要忘了我们的对手绝非平庸之辈!当我问过布雷宁和斯捷奇金之后,我认为他们的叙述中基本没有破绽,于是,相信他俩没有问题;而另外一个伊萨科夫也被证实在二十年前就死了,所以我都准备结束这次调查了。可现在想来,没有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  “哦!没有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什么意思?”伊留金吃惊地看着叶莲娜。 “布雷宁和斯捷奇金,一个住在乡下的别墅中,很少与人往来,一个被关在戒备森严的监狱里,更是无法和外界联络,他俩是不可能串供的;而且根据我们的调查显示,他俩已经多年不来往。可就是这样两个人,他们在回忆几十年前的陈年往事时,叙述内容竟完全吻合,没有一丝破绽,这本身难道不就值得怀疑吗?”  “你这么一讲,我也想起来了,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一般人回忆多年前的往事,如果不是重要的、令人难忘的事,肯定会有遗忘或不准确的地方,但是这二位的叙述确实太合拍了。”伊留金也想到了这层。 “这说明什么?说明多年前的那段往事是令布雷宁和斯捷奇金刻骨铭心、记忆深刻的,他们不可能不记得。但是他们却同时对我隐瞒了一些最关键的内容,而说出一些没有破绽、不疼不痒的内容。我想他们大概在多年前就已经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所以,这二人的叙述才会如此一致,没有破绽。”  “你是说很多年前,布雷宁和斯捷奇金就预料到将来会有人因为米沙的事调查到他们头上来?”伊留金更加吃惊。 “嗯,我想是这样,应该还有那个伊萨科夫,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现在这一切,布雷宁、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一定和米沙的事有关联,同时他们在多年前就制定了攻守同盟,同进同退。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他们后来的人生命运各不相同,但是他们不论世事如何变迁,竟然都还默默遵守着当年他们之间的攻守同盟,直到我找他们谈过话之后。”  “天哪!这是怎样的力量,竟能让他们在这么多年后依然遵守当年的攻守同盟?要知道,世事变迁,现在布雷宁是将军,而斯捷奇金是阶下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人竟还有当年的默契!”伊留金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事实就是这样,他们似乎都在保守着一些当年的秘密,这正是我们感兴趣的。可惜……”  “那他们当中,谁又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呢?”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几个都不是,但他们一定和当年的事有关。”  “会不会是斯捷奇金?他在狱中遥控指挥,谁也想不到是他。可当你去提审他时,他慌了,于是才越狱逃走,并且放火烧死了布雷宁。”伊留金大胆推测。 “有这种可能,但我认为不大现实。波诺茨卡戒备森严,又远离城市,那地方很难做到遥控指挥。倒是这里,火海中的那具尸体是不是布雷宁的,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怎么,你怀疑布雷宁?”  “不要忘了季莫申提到的那个‘将军’!”叶莲娜顿了一下,又道,“当然,按常理我初步判断那具尸体就是布雷宁,而且布雷宁确实也不大像是那个幕后黑手。但是,除了斯捷奇金和布雷宁,我们还有谁可以去调查呢?除非那个伊萨科夫从坟墓里跑出来!”  “是啊!现在斯捷奇金逃走,布雷宁已死。如果斯捷奇金不再露面,我们可没有其他任何线索了。唉!看来我们又要回到原点了。”  “是这样,上校,你的理解很正确,这就需要你和你的属下加快工作进度,一方面鉴定这具尸体,确定他是否就是布雷宁;还要救活伊戈尔,进一步调查取证。另一方面,要提高警惕,以防那个变态狂魔斯捷奇金再出现。”叶莲娜像是分派任务似的,对比自己军衔高的伊留金说道。 “斯捷奇金?他还会出来吗?”伊留金不相信斯捷奇金还会轻易露面。 “不会吗?”叶莲娜像是在自言自语,“会的!那些人冒这么大风险,费这么大力气,从波诺茨卡救走他,一定会让他派上用场的!”  “也许……也许那个幕后黑手只是想让斯捷奇金闭嘴。”伊留金推测。 “你是说杀人灭口?!如果是那样,像布雷宁这样让他变成一具焦尸不是更好?”叶莲娜反问道。 伊留金点头称是。叶莲娜说完,扭头便向自己的车走去。伊留金忙喊住她问:“你给我派了这么多任务,那你干什么去啊?”  “我?”叶莲娜冲伊留金挤出一丝笑容,“我该好好休息了,否则就要崩溃了!”说完,叶莲娜钻进了自己的“菲亚特”,向黑色的森林外驶去。 叶莲娜刚说完令人恐怖的回忆,韩江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后来呢?你们调查的结果呢?”  叶莲娜耸了耸肩,双手一摊:“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怎么可能?”韩江追问道。 “是啊!那具烧焦的尸体是布雷宁的吗?”唐风也问道。 “那具尸体被烧得太严重了,我们只能初步判定尸体属于一个中年以上的男性,详细的尸检报告还没出来。伊戈尔虽然抢救过来了,但他也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据他说,那伙武装分子是乘直升机来的,他们里应外合,火力强大,目标明确,就是冲斯捷奇金来的。所以,等狱警们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这完全符合那个幕后黑手的做事手段。”唐风判断道。 叶莲娜点点头:“现在让我困惑的有两点,一是为什么在我刚找过斯捷奇金和布雷宁之后,他俩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显然这是冲着你的调查去的。”韩江道。 “是啊,斯捷奇金在监狱里关了十多年,也没人去劫狱;布雷宁退休十多年了,活得好好的。可在我找过他俩之后,就出了事。”  “这说明你的调查触动了那个幕后黑手的神经,他不能容忍你去找斯捷奇金和布雷宁。”唐风分析道。 “第二个让我疑惑的就是斯捷奇金和布雷宁两人多年不来往,但在我向他俩询问陈年往事时,却回答得几乎一模一样,天衣无缝。”叶莲娜说。 “就像你跟伊留金分析的,能有什么事让一个人在几十年后依然记忆犹新,那一定是刻骨铭心、难以磨灭的事。而他俩对这事又叙述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这就一定有问题。他们对你隐瞒的事已经过了几十年,却依然让他们讳莫如深,我想他们肯定是因为害怕什么。”唐风推测。 “害怕什么?”叶莲娜问。 “这就又回到你第一个疑惑上来了,他们害怕其他人知道他们当年的秘密。这个秘密到今天仍然有效,仍然能让身经百战、深谋远虑的将军布雷宁和杀人如麻、身陷囹圄的死囚斯捷奇金恐惧、害怕!”唐风说道。 “这会是什么秘密呢?”叶莲娜问。 “我想那一定和遗失的1964年有关。1964年参与保护米沙的人一定在那一年遭遇了他们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唐风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米沙死了,伊萨科夫死了,布雷宁也死了,斯捷奇金越狱了,还有谁是当年的知情者?”叶莲娜紧锁眉头。 “也许……”韩江顿了一下,唐风和叶莲娜一起望着韩江,“也许问题就出在斯捷奇金身上。”  “哦?”  “你们想想,按照刚才的推断,幕后黑手不愿意我们接触到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那么,假设米沙和布雷宁都是被那个幕后黑手害死的,为什么斯捷奇金却被人劫狱救走了?如果不想让斯捷奇金开口,直接给他一枪就行了,死人是不会开口的,为什么还要救他走呢?”韩江边推测,边说出了他的疑问。 “你是说斯捷奇金就是幕后的黑手?”唐风惊诧。 韩江摇摇头:“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叶莲娜,那你们后来就没找过斯捷奇金?”  “当然找了。伊留金撒下大网,可他连斯捷奇金的一点气味都没嗅到。”  “那这张照片呢?从照片上看,这家伙似乎现在还过得不错。”韩江盯着照片说道。 “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就是这张照片。有一天,伊留金突然收到了这张照片。”叶莲娜道。 “不知道是谁寄的吗?”韩江问。 叶莲娜摇头:“不知道,信封里就这张照片。”  “这果然又是一件怪事,谁会给你们寄斯捷奇金的照片呢?那个幕后黑手?显然不可能啊。他不可能救了斯捷奇金,又给你们提供线索来抓他。”唐风喃喃道。 “嗯,你们先不去管照片是谁寄的,看这张照片,你们还看出了什么?”叶莲娜问唐风和韩江。 “看出什么?不就是斯捷奇金吗?”韩江端详了好一会儿,也没从照片上看出什么端倪。 唐风却似乎看出了一些问题。“这背景……”唐风犹豫起来,最后还是肯定地说道,“这背景是在中国。”  “什么?斯捷奇金已经到了中国?”韩江惊愕。 “我不但看出这是在中国,而且极有可能是在贺兰山一带拍摄的。”  “这……这怎么可能?你就凭这张照片就能看出斯捷奇金去了贺兰山?”韩江不信。 唐风指着照片的背景,道:“你看这里,背景出现的山峦近处满是蒙古扁桃,远处山坡上是青海云杉,这两种植物都分布在我国西北地区。据我所知,在贺兰山都有分布。”  “就凭这个?”韩江将信将疑。 “还有,你看背景中的那处陡峭山崖上。”唐风提示韩江。 “山崖上?好像是两只动物,山羊?”韩江不解唐风的意思。 “那是岩羊。”唐风肯定地说道。 “岩羊?”  “贺兰山的悬崖峭壁间是岩羊喜欢生活的地方。岩羊,加上照片上的植物,我基本可以肯定这张照片是在贺兰山一带拍摄的。”唐风推断道。 “斯捷奇金出现在了贺兰山?!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们下一步的计划?”韩江有点懵了。 “看样子很有可能他们又要抢先一步了。”唐风道。 叶莲娜不明白韩江和唐风什么意思,于是唐风将罗教授破解的信息告诉了叶莲娜。她听罢,道:“看来我这次来对了。我们下一步去贺兰山,也许不但能得到那一块玉插屏,还能抓到斯捷奇金。”  “你?和我们一起去?”韩江看看叶莲娜,有些犹豫。 “怎么?不行吗?那个斯捷奇金可比史蒂芬他们厉害多了,没有我,单凭你,肯定是斗不过他的!”叶莲娜道。 “看来只能如此了。史蒂芬还没抓住,又冒出来个斯捷奇金。”韩江喃喃道。 众人分头准备,很快唐风、韩江、叶莲娜、徐仁宇和马卡罗夫五人便分头出发了。 第6章:诡异房客 初春时节,五人在银川会合后,乘一辆“切诺基”,离开富饶的河套平原,一头扎进了贺兰山深处。巨大的贺兰山山脉如同一个巨人横卧在巴丹吉林沙漠与河套平原之间,用身体挡住了巴丹吉林沙漠的风沙,给河套平原带来了富庶。这里曾是党项人心目中的神山,它见证了西夏王朝的兴衰沉浮,也隐藏了许多的王朝秘史。 进入山口,两座高塔巍然屹立。“这就是西夏时期的塔。”唐风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西夏的建筑,“党项人笃信佛教,元昊曾下令在国中广建佛寺,据说西夏时贺兰山中佛寺密布。”  “可哪一座才是我们要找的黑鹫寺呢?”徐仁宇道。 “可惜现在这些佛寺都已湮没不存,要找到那座黑鹫寺,只能靠米沙的笔记了。”唐风道。 车进入山口没一会儿,公路就变成了土路,往前又走了一段,前面隐约飘出了一缕炊烟。“好像前面有个村子。”唐风想起了米沙笔记中提到的村民。 “切诺基”缓缓驶近了炊烟,唐风这才看清根本不是什么村庄,只有孤零零一户人家。这户人家门前挂着招牌,像是一家客店。 “这前不着村的,哪儿冒出来一家客店?”徐仁宇狐疑道。 “也许是专为背包客开的旅店。”唐风猜测。 众人跳下车,仔细观瞧。一座精致的二层木屋,小巧玲珑,在背后山峦的映衬下,煞是漂亮。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一进客店,唐风便嗅到一阵饭菜香味。柜台里的老板娘,约莫四十来岁,半老徐娘,见到唐风等人,很是热情:“几位,是准备进山去玩的吧?”  韩江点点头:“老板娘,你这儿还能住店啊?”  “是啊,二楼都是客房。您别看我们这儿虽然不大,但也有四间客房。”  “那好,四间客房我们都要了。”  “四间?你打算在这儿住下?”唐风没想到韩江想在此住下。 老板娘闻听,先是一愣,但很快便收起笑脸,道:“这位先生口气好大啊!你们五个人要住四间?”  “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有两间已经有人了。”  “哦?”不但韩江惊诧,众人全都吃惊不小。这个季节并非旅游旺季,深山中的小客店,居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会是什么人?大家心中都开始盘算起来。 韩江刚想开口继续询问,唐风拉了拉韩江的衣襟,笑着对老板娘说:“那我们就要剩下那两间。”  于是,老板娘带着众人上了二楼。围绕着楼梯口,东、西、南、北各有一间客房。老板娘一指西面和北面的客房道:“那两间都有人了,你们就在这两间将就一下吧。”说完,老板娘把钥匙递给唐风,就要下楼。 不过,老板娘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叉着腰,像说顺口溜一般说道:“本店供应各种酒水饮料,面食茶点,还可以点菜,煎炒烹炸,山珍野味,只要是菜单上有的,我们都可以做。不过你们一定要记牢开饭时间,早上七点到八点是早饭时间,十二点到下午一点是午饭时间,晚上六点到七点是晚饭时间,过时不候。”  说完,老板娘摇摆着肥硕的屁股,走下了楼梯。唐风分配房间,让马卡罗夫和叶莲娜一间,自己和韩江、徐仁宇挤一间。走进客房,唐风发现房间不大,却很整齐,布置得井井有条,推开窗户,山景尽收眼底。 唐风刚放下背包,韩江便问道:“刚才我要问老板娘话,你为什么拦着我?”  “你那样子问,凶巴巴的,谁愿意理你。”唐风道。 “那你去问!”  “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突然要在这儿住下?现在天还早,再说就算天黑了,咱们不是带了帐篷。难道你就是为了向老板娘打听一些情况?”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吗?咱们也不知道黑鹫寺的具体位置,贸然进山,也许一无所获。不如先在这儿,打听消息。”韩江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可现在斯捷奇金已经来到了贺兰山,说不定我们的老对手史蒂芬也到了,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也许不多了。”唐风不无焦急地说。 “难道他们也知道黑鹫寺吗?”  “不要忘了我们在玛曲曾经说的话。”唐风提醒韩江。 “你还是怀疑……”韩江说了半截,两人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安顿下来,一干人下楼吃饭。吃饱喝足了,唐风也没见那两个房间的人出来。徐仁宇、老马和叶莲娜吃完饭,回房休息。 韩江一个人躲在屋外抽烟,唐风拍了拍韩江问:“想什么呢?”  韩江吐出一个又大又圆的烟圈:“我现在对那两间客房里的人产生了兴趣,而且是浓厚的兴趣。”  唐风沉吟片刻,道:“也许是你多想了,或许人家就是来登山的。”  韩江站起来,一拍唐风:“你说我凶巴巴的,这回你出马吧。多给老板娘献献殷勤,从她嘴里套出点话来。”  唐风一听这话,一阵反胃,不过也只得自己出马,去向老板娘套话。唐风和韩江回到一楼大堂,唐风赔着笑,先是违心地恭维了老板娘一番,然后便开始套老板娘的话。 “现在这时候,生意好吗?”  老板娘被唐风恭维得正在兴头上,对唐风那是有问必答:“按理说现在不是旅游旺季,生意不该好,不过也许是我今年财运好,这不,小店都住满了吗!”  “那两间客房住的都是什么人啊?怎么午饭没看见他们下来?”唐风又问。 老板娘瞥了一眼楼上,道:“南边那间是一对小情侣,卿卿我我的,像是新婚蜜月似的,他们的午饭是让我送进去的。”  “新婚蜜月?来爬山?”  “我的意思是他俩那甜蜜劲儿像是新婚蜜月,人家是不是新婚蜜月我也不知道……”  “东边那间呢?”唐风及时打断老板娘的话。 “东边那间住的是一个男人。”  “就一个?”  “嗯,就一个人。”  “也是来登山的?”  “看着像。不过那人话很少,脸阴沉着,比那位还阴。”说着,老板娘一指旁边的韩江。 韩江立马翻了白眼,气道:“真是躺着都能中枪!你们聊,我走。”  韩江说是走,其实就蹲在屋门口,竖着耳朵,不放过老板娘说的每一个字。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唐风又问。 老板娘想了一会儿:“说不好,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也没什么特殊的,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  “这人来了几天了?”  “来了有几天了。这人是个怪人,来了之后就躲在屋子里,也不要我送饭。每天早上出去爬两个小时山,然后就回来一直待在屋里,也不和我说话。”  “哦?”唐风吃惊地仰头看看通往二楼的楼梯。 “这会儿那人应该在屋子里。”老板娘补充道。 唐风陷入了沉思。许久,他忽然又问老板娘:“最近还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人来这儿住店?”  “特殊的人?”老板娘不解唐风的意思。 “比如,外国人。”  “外国人?你们刚才不是来了两个。”  “除此之外,还有吗?”  老板娘摇摇头:“这穷乡僻壤的,哪有什么外国人,一年也见不到几个。”  唐风这才舒了口气,又想起最重要的事还没问:“老板娘,你们就是本地人吗?”  “那是。我自小就在贺兰山下长大,现在和我家男人就靠这家小客店为生。”听老板娘的口音的确是当地人。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贺兰山中有一个叫黑鹫寺的地方?”  “黑鹫寺?是座庙吧?”  唐风一听似乎有门,忙说:“对,对,是座庙。”  老板娘想了想:“俺在这贺兰山活了几十年,从没听说过有黑鹫寺这个地方。这附近方圆百里,也没什么庙啊!”  唐风一听这话,立马凉了半截。但他还不死心,接着问:“您再好好想想,那座庙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  老板娘茫然地摇着头:“真不记得这附近有什么黑鹫寺了。要不,你们再去问问别人?”  唐风失望至极。问别人?这地方还有别人吗?唐风又向老板娘询问附近的道路,老板娘热心地给他指点了道路:“过了我们这店,再往山里去,可就没有人烟了。到山脚下,连门前这样的土路都没有了,这里怎么会有什么寺庙?”  唐风嘴上向老板娘道谢,心里却在嘀咕:“难道我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米沙的笔记不会错,如此看来,黑鹫寺早就荡然无存了,所以当地人也不知道黑鹫寺。”  唐风胡思乱想着走出客店,正碰见韩江,他问:“你都听见了?”  “嗯。”韩江点点头。 “看来咱们出师不利,这座黑鹫寺还真不好找。”  韩江略思片刻:“先不管黑鹫寺,我倒是对东边客房里那个神秘的男人充满了好奇。”  “还有南面客房里的情侣,也要观察一下。”  “对,晚饭的时候看能不能见到这些人,如果他们还不露面,我就要想点办法了。”韩江喃喃自语。 “你有什么办法?”  “到时你就知道了。”  唐风和韩江又查看了附近的情形,并无什么特殊发现。很快,太阳落山,晚饭的时间就到了。 唐风等一干人早早便来到一楼大堂,他们找了一张最大的长桌坐定。大堂内的白炽灯,灯光昏暗,唐风瞥了一眼旁边的一张小方桌,又朝二楼楼梯口望去。就在此时,楼上有了响动,是开门关门的声响,紧接着是一串脚步声,不大一会儿,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下了楼梯。 那两人看见了唐风他们,有些吃惊,脚步迟疑下来。不过,两人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女孩笑着对男孩说:“来登山的人越来越多了。”  “是啊,我以为这个季节没什么人来呢!”男孩说。 两人在小方桌旁坐定,点了几个菜,吃得有滋有味。反倒是唐风这边,五个人面无表情,沉默不语。最后还是韩江打破了沉默,冲那男孩问道:“哥们儿,你们也是来登山的?”  “是啊!你们呢?”  “我们也是来登山的,第一次来,想向你们问问路。”  “真不巧,我们也是第一次来!”  听他们也是第一次来,韩江只好打消了他准备好的问题。 大家吃完了饭,其他人都回了屋,唐风和韩江仍然坐在大堂里,盯着楼梯口。“看来东屋那个神秘客人今晚是不会露面了。”唐风失望地说。 “我有办法让他露面。”  唐风不明白韩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人在大堂里又坐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影。韩江正想回屋,唐风却瞥见了大厅墙上悬挂的一幅图,那幅图皱皱巴巴,泛着黄色,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唐风完全被这幅图吸引了,韩江不解地走到他身旁,也注视着这幅图,缓缓读出了图边几个繁体汉字:“贺……兰……山……藏……宝……图……”  “这是什么?”韩江困惑地望着唐风。 “一张藏宝图!”唐风喃喃道。 “哼,这地方居然会有一张藏宝图?还挂在墙上?”韩江感到可笑。 “这是张假的藏宝图!”两分钟后,唐风判断道。 “假的?”  “嗯!”唐风捏了捏墙上这张泛黄的藏宝图,解释道,“这种藏宝图虽然画得很像那么回事,但仔细看看图上画的东西,还是漏洞百出,特别是这张纸让藏宝图露了原形!”  “纸怎么了?看上去挺旧的!”韩江看不出什么。 “这种纸就是最近几年生产的纸,故意做旧,伪装成民国时期的纸张。民国那会儿,根本做不出这样的纸。现在古玩市场上经常会出现这种假货,所以我说这张纸让藏宝图露了原形。”  唐风正解释着呢,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一张纸你们也能研究这么半天?”  两人一惊。回身看去,昏黄的灯光下,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俩身后。 老板娘见他俩对墙上的藏宝图感兴趣,便把他俩拉到柜台前,指着柜台后面墙壁上另两张泛黄的纸,说道:“你们要对藏宝图感兴趣,我这儿还有呢。”  唐风一看就晕了,那两张也是假的,完全是用现在的纸张,做旧冒充老物件。“老板娘,恕我直言,您这几张藏宝图都是赝品,是现代纸张做的印刷品,然后又做旧,冒充民国时期的老物件。”他对老板娘说道。 谁料,唐风说完,老板娘非但没恼,扑哧一声倒乐了:“废话,我又没说这是真的。谁会有真的藏宝图?”  “那您这是……”  “这不是为了给我的小店增加点氛围吗?”  “增加氛围?”唐风不解。 老板娘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咱们这一带从老一辈人就流传着一个关于藏宝图的传说。”  “哦?”唐风和韩江都来了兴致。 “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说是民国那会儿,军阀混战,有一伙强人打家劫舍,累积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后来这伙强人被政府给端了,逃出来的强盗就把他们累积的金银珠宝藏在了贺兰山中。”老板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所以你们这里就有了藏宝图的流传?”唐风道。 “嗯,从我记事的时候,俺们村就流传着藏宝图的传说,只是我一直没见过。这不,我在山里面开了这客店,为了多招揽顾客,就想出这么一招,在店里面贴上这些假藏宝图,制造点神秘气氛。”  “看不出,老板娘你还蛮有生意头脑的!”唐风笑道。 “那是,要不怎么我的小店才开张,就住满了呢?”老板娘颇有几分得意。 “东屋和南屋的客人不会就是冲着这藏宝图来的吧?”韩江戏谑道。 “南屋那对小情侣肯定不是,倒是东屋那男人,刚来的时候,盯着墙上的藏宝图看了好长时间,还问了我几个问题。就那次,我还和他说了几句话,再后面我就没和他说过话了。”  “他问了你什么问题?”韩江追问。 “他问我这几张藏宝图是哪里来的。我开始没说实话,骗他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可他也像这位兄弟一样,看出了这几张藏宝图是假的。”说着,老板娘指了指唐风。 “看来这人还有点功底!”韩江道。 “所以我说那人似乎对藏宝图很感兴趣。”老板娘道。 “藏宝图?东屋的客人?”韩江想到这里,心头又增加了一重疑云。 时针刚走过晚上十点整,徐仁宇早已鼾声如雷。唐风也有些倦意,可就在这时,韩江捅了捅他,他不解其意,跟着韩江走出了屋门。大堂里一片漆黑,二楼也没有一丝光亮。韩江低声对他嘱咐道:“我马上进东屋,如果被里面的人发现,我就佯装醉酒,说他的屋门没锁,你赶紧过去把我架出来;如果我在里面发出两声耗子叫,你就进去。”  唐风有点懵了:“你怎么进去?”  韩江又拿出了一截铁丝:“还是老办法。”  唐风晕了:“看来你是惯犯了。”  “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韩江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罢,韩江蹑手蹑脚挪到了东屋门口,耳朵贴着木门听了一会儿,鸦雀无声,韩江这就开始鼓捣他的铁丝了。唐风有时真觉得神奇,只是一下,不到两秒钟,东屋的门便被韩江捅开了。 韩江将东屋的门打开一条缝,闪身钻了进去。唐风紧张地注视着东屋,五分钟后,东屋里传来了两声细微的老鼠叫声。 唐风紧张地做好了闯进去把韩江架出来的准备,却听到两声细微的老鼠叫声。他感到奇怪,难道屋里那人没有发现闯入的韩江?唐风狐疑着,慢慢走近那扇木门。他轻轻推开了门,生怕门轴的吱呀声惊醒屋内的男人。 “果然如我所料!”韩江坚定的声音把唐风吓了一跳。 紧接着一束手电筒发出的强光打在唐风身上。唐风低声惊道:“你疯了!”  韩江走过来,把门关上,然后用手电快速地在屋内扫了一遍,最后光束落在床上。唐风这才发现,床上没人,整个屋内空无一人!“这是怎么回事?”唐风惊诧万分。 “下午你向老板娘打听这屋情况的时候,我就想到那人很可能并不在屋内。”韩江道。 “哦?为什么?”  “你想,谁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每天就露一面,其他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小屋里?”  “嗯,那他去了哪儿?”  “这个时候来贺兰山,又如此神秘的人,你想会是谁呢?”韩江反问唐风。 “你是怀疑斯捷奇金?不过老板娘说没看见外国人啊!”  “不要忘了我们的老朋友。”  “史蒂芬!”唐风惊道,“他也来贺兰山了,看来此地杀机四伏,凶险异常啊!”  “当然,我们现在还不能肯定住这屋的那个人就是史蒂芬,也许会是别的什么人,但我想这人多半和我们要寻找的东西有关。”韩江说着,又将手电筒转向其他角落,“看看,让我们看看这家伙能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唐风也打开手电,两人在东屋内仔细寻找开来。搜寻一圈,只有床下放着的一个灰色的行李箱引起了他俩的注意。他们对视一眼,然后拖出行李箱。“吧嗒”一声,行李箱没锁,被他们直接打开了。唐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看来这箱子里不会有什么重要东西。果然,箱子里只有一套冲锋衣,一双登山鞋和一副手套,还有几件普通衣物。 “高手从来不会轻易给别人留下线索。”  唐风说着,就要关上箱子,可韩江却一把推开了唐风的双手,从折叠整齐的冲锋衣中抽出了一个透明塑料袋。唐风一惊,定睛一看,塑料袋中竟是一张发黄的纸。韩江看看塑料袋中的纸张,又看看唐风,将塑料袋交给了唐风。 唐风毕竟算是专业人士,打开塑料袋,小心翼翼地从袋中取出了那几张纸,打开、摊平。他们这才发现,袋中的几张纸竟然是一张地图,准确地说,是一张老地图。 “看来高手也有失手的时候。”韩江睁大了眼睛,想从老地图上得出重要的信息。 唐风已经快速看过了地图:“这是一张手绘的民国时期老地图,绘的是宁夏及甘肃西北一带的地理山川形势。”  “别啰唆了,把这张老地图拍下来,先离开这里。”韩江道。 于是,唐风拿出手机,准备拍照。谁料,韩江像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掏出一部微型相机:“你那手机怎么能照清楚?”  “废话,我怎么能跟你这老特务比?”  “什么老特务,这叫专业!”说着,韩江快速将地图拍好,重新装进塑料袋中,按原样放好。 做完这一切,韩江就欲离去,唐风却一把抓住他:“我们盯了一整天,也没见这屋有人进出。你说屋里的人是从哪儿走的?”  “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笨了。这还用问?”  韩江领着唐风走到窗边。果然,唐风看见东屋窗户的插销没有插,显然是有人为了方便从外面进出。唐风望着窗外寂静的群山,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7章:一张神秘藏宝图 “别瞎想了,快走吧。”韩江收起相机,又从腰间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小瓶。唐风都看呆了:“你这老特务,花样真多,掏瓶杀虫剂来干什么?”  “什么杀虫剂,这是空气清新剂!”  韩江冲唐风摆了摆手,示意唐风往外退。于是,两人一边往外退,韩江一边往东屋地板上喷他的“空气清新剂”。 两人蹑手蹑脚地退出了东屋,回到北屋,打开笔记本电脑,接上韩江的相机,刚才那张地图清晰地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河西走廊到宁夏一带的山川形势、河流城镇一点一点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是民国时期的老地图,很可能标注了黑鹫寺的具体方位。”  唐风的话提醒了韩江,两人的视线一起移向了贺兰山。但让他俩失望的是,山口的双塔、山下的西夏王陵等地名都在图上标示得清清楚楚,却独不见“黑鹫寺”。 “看来民国时,黑鹫寺就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唐风欷歔道。 韩江失望地点点头,忽然他一指地图上“贺兰山”三个字中的“兰”字,道:“你看这儿。”  唐风顺着韩江手指的方向,看见地图上“兰”字旁边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淡淡红圆圈:“这代表什么?”  “不知道,也许代表一个城镇。”韩江猜测道。 “城镇?”唐风摇摇头,“这老地图上的城镇都是用方形圈标示的,而且是用墨笔画的。”  “墨笔?”韩江这才注意到了两者的差别。 “而这个红圆圈是用红色的墨水特别标出的,不同于一般的城镇。再说,你看它所标示的地方,正好位于贺兰山中间。那地方定是山高林密的区域,怎么可能有城镇?”  “哦?你的话又让我想起了‘黑鹫寺’。”韩江看了一眼唐风。 唐风一惊,仔细辨别。他在那个红圆圈旁边仔细搜寻了好几遍,也没看见“黑鹫寺”这几个字。可当他的视线向西慢慢移动时,突然瞪大了眼睛。 唐风在地图上发现,那个红圆圈的西边,隐约出现了一条像是用铅笔绘制的虚线。线条弯弯曲曲,一直向西延伸。 韩江也注意到了地图上这条不易察觉的虚线:“这是什么?”  “像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唐风按照一般地理学上的常识猜测。 果然,这条虚线向西很快离开了贺兰山,进入了腾格里沙漠,然后是巴丹吉林沙漠,在沙漠的边缘弯弯曲曲,蜿蜒盘旋,最后在一个叫“马鬃山”的地方,虚线断了。 “马鬃山?”唐风的视线再往西看,却不见这条虚线继续出现。 “从贺兰山到马鬃山,这代表什么?”韩江紧锁眉头。 “一条从贺兰山上发源的季节性河流,在沙漠边缘流淌,最后消失在马鬃山。”唐风按照地理学的常识推测道。 “这就是你的判断?”韩江听出唐风语气中的犹豫。 “还能有别的解释吗?”唐风反问韩江。 韩江想了想,道:“按照一般绘制地图的惯例,就算这条断断续续的虚线代表季节性河流,但也不用在它的发源地特地用红笔画一个圈啊。而且我刚才也仔细看过了,这条虚线旁边,没有任何文字标示,季节性河流也应该有名字才对。”  唐风无奈地摇摇头,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地图,再无任何特别发现:“我想不出除了这么解释,还能有别的可能?”  两人沉默下来,突然身后想起了一个声音:“这不是一张藏宝图吗?”  唐风和韩江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身一看,两人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不知何时,一直埋头大睡的徐仁宇竟不声不响地站在了他俩身后。“你有病啊?起来了也没声音!”唐风不满地叫嚷起来。 “我有声音啊!”徐仁宇一脸无辜,“我看是你们俩看那张图太投入了。”  唐风还想和徐仁宇争辩,韩江一挥手:“别啰唆了。博士,你刚才说这是张藏宝图?”  “你听他胡说八道,他刚才故意吓我们呢!”唐风嘟囔道。 “谁故意吓你们了,这明明就是一张藏宝图嘛!”徐仁宇的倔劲上来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你以前见过?”唐风问。 “没见过。”徐仁宇摇头。 “那你怎么看出是藏宝图的?”韩江问。 “那上面不是明明写着吗?”  “写着?”唐风不解。 “你俩只顾着看地图,没注意右下角。”徐仁宇提醒。 “啊!这儿果然有字。”韩江惊愕。 唐风顺着韩江手指的方向,看见地图的右下角用钢笔写着“民国三十五年昌国按父所述,绘藏宝图一张”。字很小,再加上岁月侵蚀,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楚。 “还真是一张藏宝图!”唐风兴奋起来,但随即就没了声音。他想起了晚上在大堂里看到的那几张藏宝图,心里不禁凉了半截。“又冒出一张藏宝图……”他喃喃道。 韩江却沉思不语。“怎么了?惊呆了?”唐风捅了捅韩江。 “怪不得东屋那人会对大堂里的藏宝图感兴趣!”韩江又想起了老板娘的话。 “是啊!这人看来真的是为了寻宝而来,所以昼伏夜出。只是……只是老板娘那几张藏宝图都是假的,这张就是真的吗?刚才走得匆忙,也没仔细查看这张图的真伪。”唐风疑惑地说道。 “唐风,刚才我在想假设这张图是真的藏宝图,那么,有了藏宝图上的这句话,一连串的问题就接踵而来了。”  唐风明白韩江的意思:“那我们就先来看这句话的意思。首先,这句话说明了绘图的时间,民国三十五年,也就是1946年;后面‘昌国按父所述,绘藏宝图一张’,据我看‘昌国’是个人名,‘按父所述’也就是按照他父亲所说的,绘制了这张藏宝图,也就是我们看到的这张地图。”  “昌国,也就是绘制这张地图的人。他的父亲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韩江疑惑地说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  “那藏宝图又藏着什么宝呢?”韩江沉吟片刻,道,“这样看来,图上那个红色的圆圈就不一般了?”  “你是说……”唐风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圈与众不同,很可能标示的就是所谓的藏宝之地。”韩江推测道。 “贺兰山中的宝藏?!那和我们要找的黑鹫寺有联系吗?”唐风反问。 韩江又趴在电脑屏幕上仔细看了一遍藏宝图,特别是那个红圈之处。可除了红圈旁边出现的虚线,没有任何其他的标示。 “真是奇怪,既然是藏宝图,为什么又不标示清楚?那条虚线弯弯绕绕一直延伸到沙漠里去,这究竟代表什么?马鬃山又是什么地方?”韩江一头雾水,摸不着门道。 唐风也无法回答韩江的问题。徐仁宇在一旁听出了一些端倪:“真有意思,这贺兰山上竟然来了好几拨人,都来寻宝。”  唐风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假设那个红色圆圈就是我们要找的黑鹫寺,再假设那条虚线是寻找宝藏的路线图,那我们再看看……”  三人一起凑到电脑屏幕前观看。“那也不对,西边那条虚线根本没有经过山口的双塔,显然和我们所走的路线不一样。”唐风推测。 “如果按你的推测,那么住在东屋的人,为什么神神秘秘住到这儿来,他应该从别的地方进山啊!”韩江道。 “说到住在东屋那人,他是什么人?按时间推断,民国三十五年到现在,绘制这张藏宝图的人多半应该不在人世了。即便还在,也不可能跑到贺兰山来寻宝。”唐风说道。 “而且他要来寻宝,直接进山去找便是,又为何住在这客店里,晚上神秘而出呢?”韩江越想越乱。 “我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的,跑人家屋里找到一张什么破藏宝图,又解释不清,自寻烦恼。”徐仁宇似乎听出了端倪,“还是想想我们要找的东西吧。”  徐仁宇的话,让唐风和韩江都闭了嘴。他俩怎么也无法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和东屋这个神秘的寻宝人联系到一起。 唐风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天还没亮,迷迷糊糊中,他感觉似乎有个人站在窗边。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是韩江。韩江站在窗帘边上,掀起窗帘一角,静静地往外看去。他穿好衣服,来到韩江身边:“一夜没睡?”  “奇怪?!”韩江似乎答非所问。 “你又发现了什么?”  “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监视着东屋,却没见到那人回来。”  “废话,那人既然是偷偷跑出去的,当然不会从客店大门回来。”  “我当然知道。你看我们这间屋的后窗正好可以看到上山的路,一夜没见人影;就是那人躲过我的监视,从东屋窗户跑回去,也一定会有动静,可我却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也许你中途打了个盹,没注意到。这是很正常的事。”  韩江没接话,唐风看看他红肿的眼睛,道:“我帮你盯着,你赶紧睡一会儿。咱们今天还要出发呢。”  “咱们今天不走了。”韩江道。 “不走了?”唐风有些诧异。 “歇一天再走。我倒要和东屋那个神秘人会一会。”  “那你也不用一直这样守着啊!昨天老板娘不是说了吗?那人每天早上都会出来。”  韩江看看天色已亮,便道:“咱们到大堂里去等,我就不信见不到这人的真容。”  唐风无奈,只得跟韩江到了大堂。可他俩从一大早一直等到了快十点钟,也没见东屋有任何动静。 唐风只好向老板娘打听。老板娘晃了晃脑袋,道:“今天是怪了,前几天那人早上都会出来露个面,今天倒好,干脆不见人影了。”  唐风还想问,楼上却传来了动静。不大一会儿,住在南屋的那对小情侣,背着包走了下来。“你们这是要走?”唐风问。 “嗯,我们要出发了。”女孩一脸阳光地答道。 两人和老板娘结了账,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客店。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唐风和韩江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 回到屋中,众人商量对策。韩江决定晚上再探一次东屋,不管有无结果,第二天一早出发。大家也只好听从韩江的安排。 一整天,客店里并不见新的客人,老板娘也少见踪影。天黑后,客店安静下来,静得仿佛和周围的群山融为了一体。 韩江看着腕上的手表,指针慢慢指向了九点半,东屋依旧没有动静。表上的指针一分一秒往前走着,十点一刻,就在韩江有些失望的时候,突然,东屋内传来一阵清晰的声响。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这声响显然超过了他的预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响动? 唐风也感到惊奇。但仅仅是片刻,那奇怪的声响又停了下来,客店内外,又恢复了可怕的寂静。那是什么声响?凌乱的脚步声?搬弄物件的响动?……  唐风胡思乱想之时,韩江已经打开了屋门,蹑手蹑脚地又来到东屋门前,唐风也跟着走到东屋门前。韩江伸手推了推东屋的门,和昨天一样,门紧闭着。他照旧拿出他的“作案工具”在门锁里轻轻鼓捣了一下,便打开了门锁。唐风本能地伸手要去推门,这次却被韩江拉了回来。他示意唐风跟在身后,自己侧身伸出左手,轻轻推开屋门。唐风注意到就在屋门被推开的瞬间,韩江迅速地从腰间掏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枪。 唐风知道韩江一定是感受到了危险,也紧张起来。韩江一闪身,进入了东屋,唐风也学着韩江的样子,闪身进入。 韩江不敢贸然打开手电,只能慢慢在黑暗中摸索,他在屋中站定,在黑暗中观察。这种观察有时并不是靠眼睛去完成的,而是用身体上的每一个器官,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漫长的三十秒后,他打开了手电。首先是床上,床上和昨天一样,整整齐齐,没人! 紧接着,韩江用手电环视屋内,没人。“刚才的声响是怎么回事?”屋内的场景让唐风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 韩江并不回答唐风。他走到床边,俯下身,再去看床下的那个行李箱,床下竟空无一物!韩江怔住了。唐风惊道:“怎么回事?”  韩江略思片刻,蹭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先向窗外望了望,没动静,然后他轻轻推开了虚掩的窗户。“你看这儿!”他用手电照射在窗台上。 “浮土!”唐风看见窗台上出现了不少浮土。 “不!准确地说是脚印,而且显然不是一个人留下来的。”韩江边说,边将头小心地探出窗外,“我敢肯定,刚才这屋里至少出现了两个人。”  “两个人?”  “对!当然更让我奇怪的并不是两个人,而是窗台上这么多的浮土。”  “这说明什么?”  “昨天我也查看了窗台,窗台上并没有什么浮土。如果像我们之前推测的那样,住在东屋的人由窗户进出,那他一定是在每次进出后有意抹去了浮土。”  “嗯,应该是这样。可这次……”  “可这次窗台上却出现了这么多浮土,再加上刚才奇怪的声响,行李箱也不见了,我预感到一定发生了什么,或是……或是将要发生什么。”  说到这里,韩江的眼中一亮。他猛地越过了窗台,对唐风道:“跟我来!”  说完,韩江便纵身跳下了二楼。唐风没有韩江那么好的身手,犹豫再三,最后一闭眼,也跳了下去。 脚一着地,唐风就疯了,对韩江埋怨道:“再也不能跟你瞎跑了,我非给折腾死不可。你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我预感到要出事!”韩江说着快步向上山的道路走去,唐风只好跟上。黑夜中,两人快步疾驰在寂静的山野里。 韩江走出了数百米后,突然停住,转身盯着身旁的一片密林。唐风也停住脚步,低声问韩江:“怎么了?”  “我嗅到了一股血腥味。”韩江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血腥味?”唐风一惊,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脚底发软。 韩江一把拉起唐风,走进了密林。没走几步,唐风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软的,似乎还有热度。两人一惊,打开手电一起查看,是一个人,地上躺着一个人! “像是个女人!”唐风嘀咕着。韩江已经将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翻了过来,一个金发美女,竟然是她! “芬妮!”唐风失声叫出了声。 “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韩江也是惊愕万分。他俯下身,探了探芬妮的鼻息,已经断气了。往下看去,她的胸口正在汩汩地向外冒着殷红的鲜血。 “7.62mm无声手枪近距离射杀,一枪毙命!”韩江快速做出判断。 “尸体还是软的,看来是刚中的枪。”  “杀手就在附近?!”  韩江的话让唐风紧张起来。韩江拔出枪,朝四周望去,黑沉沉的林子,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五分钟后,当韩江绕着这片不大的林子走了一圈,确定他和唐风没有危险之后,才又回到芬妮的尸体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芬妮的每一次出现都和史蒂芬联系在一起,而这一次……”  “这一次也是这样。”韩江打断唐风的话。 “怎么?你发现史蒂芬了?”  “没有,但我嗅到了他的气息。我们到了贺兰山,我们的老朋友不会不出现。”  “你是说住在东屋的那个男人?”  “我不敢肯定,但这种可能性从一开始就存在。”  “所以你说刚才在东屋发现了两个人的脚印。那个行李箱呢?”  “我搜过了,这里没有。应该被杀死芬妮的那个人拿走了。”  “那芬妮又怎么死了?难道是史蒂芬杀的?”  “谁知道呢?也许是狗咬狗,分赃不均,也许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明天早上报警,然后我们按原计划进山。”  两人沮丧地回到客店,唐风忽然想起了什么:“现在芬妮的死,让我不得不重新研究一遍那张藏宝图。如果这张藏宝图真的属于史蒂芬,那么,藏宝图上的那个红圆圈,就大有文章了。”  “你是说史蒂芬也在找黑鹫寺?而藏宝图中的红圆圈就代表黑鹫寺!”韩江惊道。 唐风点点头:“只能这么解释。不过还有许多疑问,不论那个红圆圈代表的是黑鹫寺,还是别的什么藏宝地,为什么我们在图上没看到具体到达那里的路线标示,也没有文字说明?我实在不明白,这叫什么藏宝图?”  “难道那条虚线就代表着路线?”  “就算那条虚线代表到达红圈的路线,也没用。图上那条虚线周围没有任何参照物,而且模糊不清,断断续续。谁也不可能只通过这张所谓的藏宝图,找到到达红圈的路径。”  韩江无法解释这一切,只好选择沉默。两人忙活了大半夜,已是精疲力竭,第二天还要出发赶路,只好先沉沉睡去。 挨到第二天早上,为了不扰乱军心,韩江没有告诉众人昨晚发生的事。不过,他却从叶莲娜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些异样,也许昨晚的事没逃过她的眼睛吧。 韩江偷偷报了警,一干人趁警察没赶到之前,便匆匆出发了。 车往前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平坦宽阔的土路也消失了。唐风跳下车,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山坳之中,面前隐约出现了左、中、右三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向山上延伸。 “米沙的笔记里可没说从哪条路上山!”马卡罗夫道。 韩江左右观察许久,也没拿定主意,倒是唐风一指右侧那条被灌木和荒草遮住的羊肠小道说:“我想我们应该走这条路。”  “为什么?”  “米沙的笔记里说得很清楚,他和梁云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来贺兰山考察时,黑鹫寺就人迹罕至;现在又过了这么多年,我想那里只会更加荒凉,没有人烟。我们面前这三条路,左侧和中间的路应该经常有人走,所以并无杂草覆盖;而右侧这条已经被灌木、荒草遮盖,显然很少有人从这儿走,我想也许这条路才是通往黑鹫寺的路。”  “可米沙的笔记里还说过黑鹫寺附近应该有个村庄,并非完全是人迹罕至。”徐仁宇反驳道。 “当年也许是有个村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谁还会住在这深山中?如果是有人常去的地方,那黑鹫寺的秘密也许早就大白于天下了。”唐风道。 “谁知道呢?你不是有张藏宝图吗?”徐仁宇提醒唐风。 “我看不出那张图对我们有什么帮助,我们不要受干扰,还是按原定计划走。”唐风坚定地说。 韩江点点头,觉得唐风分析得有道理。于是,五人带上必备的物品,开始沿着右侧这条隐隐约约的小路徒步攀登贺兰山。 沿着羊肠小道走了数百米,走在前面的唐风忽然发现脚下的路消失了:“路怎么断了?”唐风疑惑着继续往前摸索,脚踩在厚厚的荒草中,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徐仁宇道:“看来这条路真的走不通。唐风,你选错了。”  唐风不死心,又往前探去,深一脚,浅一脚,一直在荒草和灌木丛中探出去四五十米,才又见到了一条隐约弯曲的羊肠小道。唐风回身冲其他几人喊道:“这儿有路,看来很多登山者走到这儿以为没路了,就退回去了。”  众人赶了上来,可是徐仁宇依然怀疑:“这条路对吗?是连着刚才上山的那条路吗?”  唐风回身望去,刚才他们走过的那条上山小道,此刻已经湮没在荒草之中,不见踪迹。再看前面,出现一片黑幽幽的大森林,他心中不禁一紧。他也不知道脚下这条路通向何方,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看来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韩江赞同唐风的判断,徐仁宇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唐风从脚下这条羊肠小道走进了森林。无边无际的大森林,参天古树,枝繁叶茂,遮蔽了阳光,人走进其中,仿佛从白天瞬间进入了黑夜,只有些许的阳光从树梢的缝隙中投射下来,给唐风他们指示着方向。 唐风担心脚下的路会越走越窄,越走越模糊,然后彻底断绝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森林中。可他一直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也许是老天眷顾,唐风脚下的路竟越走越宽,越走越清晰。他们很顺利地走出了黑森林,来到一片灌木丛中。 脚下的路依然在往山上延伸,唐风明显感觉到了海拔的升高,路两边的植被也在发生变化。走出灌木丛,众人来到了一大片高山草甸,脚下的路忽然没了。 徐仁宇急了:“我说我们走错路了吧!这下倒好,爬到这么高,路没了。这是什么不长草的鬼地方,天快要黑了,难道让我们晚上睡在这鬼地方?”  唐风心里也焦急起来,刚才还很清晰的路,这会儿怎么会突然没了呢?他转身问马卡罗夫:“老马,米沙当年在科考队跟你描述过他们在贺兰山的考察吗?”  马卡罗夫沉吟片刻,道:“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当年科考队的事,但时间过去太久了,除了我对你们说过的,我实在想不起来米沙跟我还说过什么。”  “这里已经没了通信信号,看来我们又和外界失去了联络!”韩江忽然说道。 大家沉默下来,唐风失望地看看众人,又看看前面广袤的草甸。忽然,百米开外的草丛中有个东西动了一下。“岩羊!”唐风惊叫道。 一只健硕的岩羊忽然跃出齐腰深的草丛,向前奔去。“跟着岩羊走,一定有路。”说罢,唐风闯进草丛,追逐着岩羊的路径,一路狂奔。众人也跟着跃入了齐腰深的草丛。 一阵狂奔,唐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几次跌倒,又几次爬起。脚下又是一歪,可这次等他再站起来时,那头岩羊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山上升腾起一阵雾气,唐风正在疑惑,双腿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两步,不想却一脚踩空。这脚踩得有点深,因为唐风的脚底竟是万丈深渊。 唐风两眼一黑,以为自己这一摔下去,必是万劫不复,可一阵钻心的疼痛,却让他惊醒过来。这是哪儿?唐风睁眼看见自己躺在一块突出的山崖上,一边是五六米高的绝壁,另一面则是深不可测的悬崖。看来是这处突出的山崖救了自己,否则小命就交待在这儿了。 头顶传来韩江等人的呼喊,唐风忙答道:“我在这儿。”  韩江在悬崖上露出头:“我以为你小子这次准没救了。”  “我命大!”唐风嘴上还硬。 “我早劝你掉头回去,这里根本没路。你倒好,跟着一头岩羊乱跑,差点把小命跑没了。”徐仁宇也在上面露出半个头。 “你还能上来吗?”韩江在上面喊道。 唐风左右看看说:“我为什么要上来?”  “你打算一直在下面待着?”  “刚才岩羊就是从这儿消失的。我想这儿一定有路。”唐风冲韩江喊道。 “山崖上会有路?”韩江迟疑。 “你疯了!”徐仁宇叫道。 唐风不理他们,向山崖两边摸索,西面的崖壁没走出几步,就断了。唐风又折返向东面的崖壁摸索,在一片杂草中,一条羊肠小道隐约显现:“这儿果然有路。”  唐风催促韩江他们也下来,众人拗不过他,只好顺着悬崖边较为平缓的地方,借助绳索下到了那片突出的山崖上。 天快黑了,山间升腾起浓浓的云雾,唐风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他看不见三米之外的景物,只能让自己的身体尽量贴近身旁的崖壁。忽然,他在山崖边的小道上看见了清晰的岩羊蹄印。“那家伙果然是从这儿走的。”他喃喃道。 唐风相信那头顽皮的岩羊一定会把他们带上一条大道。可让他失望的是,他们顺着岩羊留下的足迹,越往前走路越狭窄,越崎岖,最后那条羊肠小道也不见了。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大家开始埋怨起唐风。唐风心中慌张,脚下的步伐不觉加快。 “好在悬崖边突出的这段山崖一直没断。”唐风想着,又加快了脚步。可当前方三米外的雾气散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块突兀的岩壁,脚下的山崖难道到这里断了? 首先传来博士的埋怨声:“我说这条路走不通吧,你不信。这下好了,天也黑了,咱们今晚要在这山崖上过了。”  “不会的。”唐风还在嘴硬,不相信自己会判断失误。他和韩江仔细查看了面前突兀的岩壁,岩壁像一堵墙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头岩羊是怎么过去的呢?”唐风望着岩壁,嘴里嘀咕着。 “岩羊能过去,我们可不一定能过去。”  “为什么?”唐风听出韩江的话似乎有所指。 “我想那头可爱的岩羊一定是从这儿过去的。”  韩江一指岩壁外缘突出的巨石,唐风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巨石下是万丈深渊,难道岩羊真能从这巨石上跳过去? 韩江看看唐风,“怎么样?敢爬过去吗?”  “爬过去?你是说从这块巨石上爬过去?你肯定是疯了!”唐风还没回答,徐仁宇就叫了起来。 “博士,不要这么激动嘛!既然是唐风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要爬也是他先给我们做示范。”韩江脸上居然还带着一丝笑容。 唐风脸色极其难看,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忽然有了一种崩溃的感觉。但最后他还是不愿认怂,涨红了脸,冲韩江嚷道:“爬就爬!不过,我爬过去了,你们也要过来。”  “只要你能过去,我们就能过去。”徐仁宇鼓动唐风。 唐风没办法,只好全副武装,在腰间系上长绳,准备开始攀爬眼前的巨石。“我说你怎么对我就这么放心?万一我在这儿歇菜了,你可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优秀的搭档了。”唐风看韩江一脸淡定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韩江笑了:“你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对你我很放心。这点小问题对你来说不难。”  唐风被韩江气得语塞,也不说话,直接爬上了突出悬崖的巨石。韩江表面淡定,然而,当唐风慢慢从他视线中消失的时候,他也握紧了手中的绳子。 唐风在巨石上每走一小步,都异常小心,当他确认脚下踩住的确实是崖壁后,便用登山锤在巨石上凿出一个浅坑。如此反复,艰难前行……耳畔寒风呼啸,脚下一片漆黑,他不敢低头往下看。一阵狂风袭来,他闭上眼睛,死死抓住岩壁,等风稍停,才敢再往前迈出一小步。 终于,唐风感觉自己就要爬过这块巨石了,他已经绕到了巨石后面,扭头向巨石后望去,一团漆黑。他推开手电,这才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巨石后面的悬崖峭壁上出现了一大块平坦的地方。他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但最起码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唐风又往前迈出一小步。他终于看见前面结实的地面了,只要自己再往前迈出一小步,就可以踏上巨石后那片未知地带。 可是唐风却错误估计了他与未知地带的距离。当他抬起右腿准备踏上地面的时候,却一脚踩空,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双脚都悬在了半空中。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能地伸出双手抓牢了他刚刚在岩壁开凿出来的浅坑。 巨石的那一边,韩江、博士、老马和叶莲娜四人一起拽着绳子,当唐风一脚踏空时,韩江猛地感到自己握绳的虎口一阵钻心疼痛。“抓紧!”他冲众人大吼道。 “唐风,你没事吧?”韩江在巨石这头喊道。 唐风死死抓住岩壁上的浅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寒风中一点一点僵硬,就像风中的一根稻草,马上就要被狂风卷起来,然后坠入万丈深渊。 韩江的呼喊惊醒了逐渐麻木的唐风。他抬头看看已经淌出鲜血的双手,几颗碎石从头顶滑落下来,他知道仅仅靠双手的支撑,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求生的本能促使唐风开始寻找脚下的支撑。一阵胡乱地蹬踏之后,他感到自己的左脚似乎踩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壁上。侧身去看不远处的地面,唐风这次准确地估算出了他与地面的距离,使足气力,纵身一跃,终于瘫倒在了结实的地面上。 唐风双手磨出了血,身上也被地面的碎石硌得生疼。这时,韩江等人的呼喊一声声传来。他重新振作精神,站起来,冲巨石后面喊道:“我没事,你们顺着我在岩壁上开凿的浅坑走过来,后面有路。”  唐风说完,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绳子,然后找了块结实的岩壁,牢牢抓住,等待其他人过来。第二个过来的是老马,然后是徐博士、叶莲娜,最后是韩江。待五人爬过这块巨石,来到这片未知地带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再没有一丝亮光。 大家稍加休息,便继续向前赶路。徐仁宇本想就在此扎营,但韩江和唐风都想再往前走走,寻一片更好的地方扎营。于是,众人在夜幕中继续向前,岩壁后的路越走越宽,而且也比之前平坦了许多。唐风总算舒了一口气,但很快他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疑惑。 绕过一个弯,唐风忽然感到前面豁然开朗。他抬头仰望,一旁的山峰高耸,在夜幕中如一个个怪兽正盯着自己。再用手电往前方照去,山峰下,悬崖边,竟出现了一大片平坦的树林。天黑,他还看不清这片树林的范围,但他隐约感觉这片树林很大,在这片树林子里一定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这地方扎营倒不错!”韩江发话了。 于是,大家一起走进了这片不算茂密的树林。树林里是些连唐风也叫不上名字的树,看上去这些树木的生长环境并不好,一棵棵病歪歪的,奇形怪状,东倒西歪,没有生气。也难怪,在这样的高山崖壁之上,整日风吹雨打,能存活下来就已不易,还奢谈什么茁壮成长。 “好奇怪的林子!”韩江也注意到了这片不同寻常的树林。 “怎么?你看出了什么?”唐风问。 韩江站在树林中一块空地上,叉着腰,四下张望,最后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觉得怪。”  “哈!你别疑神疑鬼了,自己吓自己。这年头神马都是浮云,别被这些浮云把自己吓趴下了。”唐风倒调侃起韩江来。 “你小子这会儿倒来了精神,刚才在那块巨石前,差点崩溃。”  “崩溃?我崩溃了吗?自从我被卷进这件破事里来以后,我什么时候认过怂?”唐风来了劲。 “先别争了,赶紧扎营休息。”叶莲娜提醒韩江。 “嗯,这里环境险恶,晚上还要有人轮流值班。”韩江看看众人,“老马和博士就不用值班了,我、唐风、叶莲娜三个人轮流值班。”  马卡罗夫想说什么,却被叶莲娜拽住。韩江又继续分派道:“上半夜叶莲娜,后半夜唐风,中间我。有意见吗?”  韩江环视众人,见没人反对,便捡了些木柴,开始生火做饭,熊熊篝火燃起。唐风忽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一种淡淡的香味。他寻味闻去,发现气味是从篝火中传来的:“你们闻,这是什么气味?”  叶莲娜嗅了嗅,疑惑道:“像是这些木柴发出的气味。”  “木柴?!”徐仁宇也使劲嗅了嗅,“对!就是这些木柴发出的气味。”  “你从哪儿搞来的这些木柴?”唐风质问韩江。 “我……我就是在林子里捡的啊!”韩江一脸困惑。 “那就是这些怪树的枝干了,这些木柴怎么会发出香味?”叶莲娜不解。 唐风想了想,先询问众人:“大家闻了这气味,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没什么感觉。这木柴的气味还挺好闻的!”徐仁宇道。 “在热带和亚热带地区的密林里,有些树木焚烧是会有气味的,比如檀木燃烧就能发出香味。可是这里不是热带雨林,这种不知名的树木燃烧怎么也会发出香味?”唐风心头被疑云笼罩。 “别管那些了,大家没有不良反应就好!”韩江停了一下,又道,“大家吃完饭,赶快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吃完了饭,大家谁也没说话,很快便支起帐篷,搭建起了临时营地。 上半夜叶莲娜轮值。唐风怕自己下半夜轮值时撑不住,匆匆吃了晚饭,倒头就睡,直到后半夜被韩江给拖了起来。 “几点了,你就把我拖起来?”唐风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满地问。 “看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我已经对你够宽待的了。你自己看看表,都已经三点半了。你值一会儿,天就亮了。”  唐风看看表,果然,已是凌晨三点半,只得拿上手电筒和九二式手枪,极不情愿地从帐篷里出来。“对了,没什么情况吧?”唐风不忘问上一句。 韩江摇摇头。“没什么情况,一切正常。”他看看唐风无精打采的样子,“精神点,别睡着了。”  唐风冲韩江挥挥手:“你真无聊!”  见韩江回帐篷睡下,唐风只得强打精神,开始守夜。但他坐在帐篷的篝火旁,却几次差点被周公招去。为了使自己振作起来,他只好站了起来,开始绕着两个帐篷走。走着走着,他不知不觉竟走进了林子里。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树,他越走离帐篷越远。渐渐地,他已经走出了很远,待他再回头看时,营地的两顶帐篷早就不见了踪影。 唐风心里一惊,暗道不好。他记得自己是按照顺时针的方向,围绕着营地在林子里走的,虽然走了很久,但离营地的直线距离应该不会很远,可这会儿却完全看不见营地帐篷的影子。 唐风疾走几步,向着他记忆中营地所在的方向走去,十步,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五十步!他记下了这次自己所走的准确距离,可是向着记忆中营地的方向走出五十步后,他的四周依旧是那些奇形怪状的树。 唐风慌了,自己这是走到了哪里?他心中焦急,脚下不听使唤,又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几十步,还是一样,而且这里的树木变得茂密起来。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乱走。从外面看貌似稀疏的林子,没想到里面竟如此复杂! 唐风开始呼喊,他判断就算自己走错了,这里距营地再远也不会超过二百米!如此空旷寂静的夜晚,韩江他们一定会听到自己的呼救声。 可是,唐风一声声的呼喊都像沉入了海底,音讯皆无。他望着四周漆黑的林子,陷入了深深的恐惧,自己走到了哪里?怎么连连的呼喊都没人听见? 他喊累了,一屁股坐在树下,绝望地靠在树干上,不知不觉,竟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一个美丽的女子走近唐风。唐风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女子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见眼前的女子身着雪白的袍子,头戴一顶高高的金冠,轻启朱唇,问唐风:“你从哪里来?怎么会走到了这里?” 第8章:摄魂森林 “我……”唐风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是昊王派你来的吗?”那女子又开口了。 “昊……王……”  “一定是昊王让你来接我回去的吧?”女子的声调有些急促。 “不……”唐风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 “一定是的,昊王是不会忘记我的。”说完,那女子发出一阵阵笑声,缓缓向后退去,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了林子里。 唐风望着四周漆黑的林子,茫然无措。就在这时,一只兀鹫从天边飞来,停在树梢上。突然,兀鹫探出锋利的爪子,猛地向他俯冲下来。他见状,想要躲闪,却怎么也动弹不得。他感到呼吸困难,感到窒息,想喊,可是却喊不出声音。他感到自己的双脚正在一点一点离开地面……  一阵寒风吹来,唐风浑身一颤,顿时清醒过来。此刻,他正被兀鹫锋利的双爪抓离地面,飞了起来,飞过了草原,飞过了河流,飞过了高山,最后来到了一大片原始森林上空。兀鹫开始下降,速度很快,他吓得闭紧了双眼。 等唐风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黑暗的世界,仰头望去,足有六七层楼高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根本透不进一丝阳光。这景象让唐风感觉自己不是在森林里,倒像是在冰冷的地下。 过了好长时间,唐风才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他摸索着站起来,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四周一片黑暗,他也不知自己将要走向何方。走着走着,突然,一丝亮光跃入了唐风的眼帘,他的瞳孔猛地放大了,那是什么?唐风感到那里正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吸引着自己,他腿上的剧痛此刻似乎消失了,继续一瘸一拐地走着,向那点亮光走去,穿过森林,走过荆棘,趟过溪流……  唐风的眼睛似乎凝固了,痴痴地望着前方的亮光,一动不动,也不眨一下眼,可是那个亮光却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他感到困惑,感到恐惧。他停下了脚步,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森林里的亮光。他在犹豫,是继续前行,还是……  漆黑的森林,自己能往哪儿走呢?那亮光似乎带着魔力,唐风被它吸引着,还是决定继续前行……终于,唐风触到了那亮光。穿过厚厚的森林,他看见了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在篝火旁,一群人正在手舞足蹈地随着怪诞的音乐,跳着他看不懂的舞蹈。再走近些,唐风怔住了,因为他发现那些人都戴着可怕的面具,面目狰狞,如凶神恶煞一般。而在这群人中间,有一个姑娘躺在冰冷的地上,她是……就是刚才那个穿白袍的美丽女子。 唐风不知哪来的勇气,不顾一切地冲进人群,来到篝火旁,扶起沉睡不醒的女子。可不论他如何呼喊,如何拍打,那女子就像传说中的睡美人一样,恬静地熟睡着。 怪诞的音乐,诡异的舞蹈不停地围绕着唐风。他再也受不了,疯了一般,扑向那些人,或许那些根本不是人,只是地狱的魔鬼!可不论他如何推搡,如何纠缠,那些人依旧我行我素地唱着,跳着。唐风无能为力,于是,他回头俯下身,想抱起这个白袍女子,突出“魔鬼”的包围。 可是,就在唐风抱起白袍女子的时候,那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唐风一怔,他发现女子的容貌发生了某种变化。“梁媛?黑云?”他嘴里喃喃自语着。紧接着,女子的脸起了更大的变化,唐风看到了一张他此生从未见过的恐怖脸庞。他看见女子脸上的肌肉正在一点点地溃烂,双眼变得空洞洞的,只剩下两个爬满蛆虫的眼眶,嘴边的肌肉早已不知去向,露出了满口松动的枯黄牙齿,头上的头皮也被撕开了一角,白色脑浆喷溅出来……  唐风惊恐万状,失声惊叫起来。他想松开怀中的女子,那女子嘴里却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唐风的心脏狂跳着,极力使自己保持镇定,想听清她在说什么。一连串奇怪的语言从女子的嘴里发出,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进唐风脑中,可他还是不明白女子究竟在说些什么。 唐风再也无法忍受,他想看清这女子究竟是谁。可就在这一瞬间,他怀中的女子消失了,他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捧着一个可怖的白色骷髅。骷髅还在冲唐风龇牙咧嘴地说着什么,唐风吓得抛开了骷髅。他感到自己无处可逃,只能绝望地大叫起来……  唐风惊醒过来,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才发觉自己还在那棵树下。他望着这片让他迷失的林子,面色惨白。刚才梦中那个白袍女子是谁?像是一个古代女子,却又看见了梁媛,还有黑云的面容。最后的那个骷髅,难道就是被科兹诺夫从黑水城大佛塔中挖出来的那个头骨? 不,这不可能!唐风极力否定自己心中荒诞的想法,他感到头疼欲裂,支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扶着身旁这些奇怪的树,向前摸索前进。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只是往前走着。忽然,一阵狂风吹来,不知从何方,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婴儿的嬉笑声,又像是女人的哭泣声,抑或是可怕的魔鬼……唐风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这是什么声音? 唐风快崩溃了,他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乱闯乱撞,看见有路就走,没路就再折回,荆棘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伤痕。他已经忘记了疼痛,只知道往前跑,他要闯出一条出路。 也不知道在林子里转了多久,唐风终于听到了声音。他不敢再贸然前进,生怕那声音是鬼魅的呼唤。他停下脚步,静静地侧耳倾听,是人的声音,是韩江、叶莲娜的声音。他终于听到了人间的声音。 唐风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奔回了营地。“你跑哪儿去了?”韩江一见唐风,便埋怨起来。 “我……我遇见鬼了。”唐风大口喘着粗气,瘫倒在地。 “什么?鬼?”叶莲娜焦急地问。 “你……你们刚才听见那个可怕的声音了吗?”唐风问。 “可怕的声音?我们听到了你的呼喊,可我们回应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回答啊?”韩江问道。 “我根本没听见你们的声音!”唐风大声嚷道。 “这怎么可能?我们叫了那么多声,你跑了多远,会没听到?”韩江不信。 叶莲娜环视四周的林子,反问道:“难道这片林子很大吗?”  “你别听他胡诌。这是悬崖边上,又不是原始森林,这片林子能有多大,他会听不见我们的声音?”韩江一脸不屑。 唐风知道他说什么,这帮人也不会信的。 这时,老马和徐仁宇也聚了过来。又是一阵狂风,那个奇怪的声响伴随狂风再次袭来,断断续续的,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韩江、叶莲娜、老马和徐仁宇也都听到了这奇怪的声响,所有人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向四周望去,四周一片漆黑。 韩江盯着黑暗中的叶莲娜,说:“这……这是什么声音?”韩江的声音居然也颤抖起来。 “难道这就是米沙笔记本里记载的怪声?”叶莲娜很快想到了米沙的记载。 “什么?”众人一起惊叫道。 “也就是说黑鹫寺就在这儿附近!”徐仁宇惊叫起来。 “说不定就是这里,我说这地方怎么这么邪!”唐风本能地拔出了枪……  狂风伴随着怪声持续了很久,才逐渐消退。众人无心睡觉,一直等到了东方破晓。待清晨的浓雾渐渐散去,唐风伫立在营地中央,他这才看清楚他们所处的环境:就在营地的北面,是一座突兀的高耸山峰,而以这座山峰为中心,从东西两侧各延伸出两条山脉,一直向南延伸,直到南面正对着山峰的地方,两座山梁突然戛然而止,仅留不足十米的间隔。两侧的山壁直挺如刀砍斧削一般,令人望而生畏。而就在这群山环绕中,是一片如世外桃源般的美景,古木参天,郁郁葱葱,鸟语花香,莺歌燕舞,他们昨晚露营的地方正好位于北峰下的一大片高山台地上。 “这真是一片绝妙的景色。”马卡罗夫赞叹道。 “看来咱们昨天是从北峰后面绕过来的。要是我们直接从这下面那个山口上来,就省了这么多麻烦了。”徐仁宇指着山下的那个狭窄山口说道。 “哪有那么多可能?”唐风反驳徐仁宇。 韩江却沉默不语。“你在想什么?”唐风问。 “博士的话倒是提醒我了。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这里就是黑鹫寺,当年西夏皇室要来这里烧香礼佛,那么多人马怎么上来呢?总不能像我们那样走悬崖峭壁吧?现在看来山下那条路才是上来的正途!”韩江推断道。 “得了吧!你看下面有路通上来吗?就算当年有路,现在也早已湮没无寻了。”众人顺着唐风手指的方向,向下望去,山下郁郁葱葱,一大片森林,根本看不出有路。唐风又接着说道,“再说,这儿是不是黑鹫寺还两说呢!不要急于下结论。”唐风倒还算严谨。 “那怎么才能判断这就是黑鹫寺呢?”马卡罗夫问。 “当然要找到更直接的证据。不能因为晚上的那阵怪声,就说这里是黑鹫寺。”唐风想了想,又道,“米沙在他的笔记里曾经记载上世纪五十年代时在黑鹫寺遗址发现过西夏时期的建筑遗址,特别是他还看到了大殿的遗址。我们不妨在这里找找。”  “那就开始找吧!”韩江说完,却见唐风盯着四周的林子,犹豫不前,“怎么?害怕啊?”  “你就是不相信我说的。我跟你说这片林子会迷路,你们都不信。”唐风还要接着复述他凌晨的恐怖遭遇。韩江一摆手,道:“好,就算这片林子容易迷路,现在是大白天,有什么可怕的?再说,有我陪着你呢!”  唐风听到有韩江陪同,心里稍稍平静下来。于是,韩江让叶莲娜和老马、徐仁宇三人留下来看守营地,自己和唐风带着武器和必要的装备,向营地北面的林子出发。 从营地到高耸的北峰下,被一片树林遮挡,目测上去约有百余米距离,但这片林子再次误导了唐风和韩江的判断,好在这次他们没在林子里迷路。待他们走出林子,回头望去,大约已经离营地有两百余米远,而要到北峰下,估计还有两百余米。 两人走上了一个土坡,唐风忽然觉察出了什么,一把拉住了韩江。 “怎么了?”韩江看着唐风。 “这土坡……”  “土坡怎么了?”韩江不解。 唐风蹲下来,仔细检查脚下的土坡。接着,他又疾走几步,爬上土坡最高处。查看一番后,唐风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北峰,最后转过身,眼睛愣愣地直视前方。 韩江伸手在唐风面前晃了晃:“着魔了?”  “我……我想我们确实找到黑鹫寺了!”唐风眼睛仍然直视着前方,嘴里喃喃自语道。 “什么?就凭这个土坡?”韩江一头雾水。 唐风回过神来,对韩江解释道:“这台地上突兀起这么大的一个土坡,本身就是怪事。我刚才查看过了,这土坡上全是夯土。”  “夯土?”  “显然这是古人的杰作。我大概测算了一下,这个夯土台体量巨大,上面原来应有一座宏丽的宫殿式建筑。再看这夯土台的方位,位于北峰之下正中位置,面向山下的那道山口。如此体量宏大的建筑,如此绝妙尊贵的方位,在这贺兰山中,除了黑鹫寺,还会有什么建筑呢?”唐风分析得头头是道。 韩江站在夯土台之上,极目远眺,果然,此地龙盘虎踞,藏风聚气,风水绝佳。“看来黑鹫寺真的被我们找到了。” 韩江附和。 “先别忙着下结论,再找找其他遗迹。”唐风从夯土台上向四周望去,夯土台周围又出现了几个较小的土坡,“喏,那几个小土坡应该就是黑鹫寺其他建筑的遗址。这里要是经过正规的考古挖掘,一定能出土不少有价值的文物。”  唐风指给韩江看那几个小土坡,然后随手从脚下的土中捡起一块碎砖,对韩江道:“这几乎就是明证了。”  “怎么?这是西夏的?”  “嗯,还有这个。”唐风又从土中捡起一件形状奇特的建筑构件,对韩江说道:“这种建筑构件叫‘迦陵频伽’。”  “迦陵频伽?”韩江不解。 “‘迦陵频伽’是梵语译音,俗名‘妙音鸟’,人身鸟形,被佛教徒认为是极乐世界之鸟。‘迦陵频伽’类型的建筑构件曾在西夏王陵出土过,中原地区还从没发现过这种样式的建筑构件。现在,这里出现了‘迦陵频伽’类型的建筑构件,我几乎可以断定这里一定就是黑鹫寺了。”唐风解释道。 “建筑遗址、西夏的砖瓦、建筑构件、独特的地理位置,还有那夜晚的怪声,一切都符合米沙在笔记里的描述,看来我们真的找到黑鹫寺了。”韩江的话语中明显带着兴奋。 唐风点点头,但随即又疑惑起来:“可是第三块玉插屏又在什么地方呢?”  韩江看看四周荒芜的黑鹫寺遗址:“谁知道呢?也许已经跟这座曾经辉煌的皇家寺庙一起毁于战火了,也可能在历史上就被人拿走了……”  “也许就埋在这黄土之下。”唐风打断韩江的话说。 韩江扭头吃惊地看着唐风:“你是说咱们要把这儿挖个底朝天。”  唐风冲韩江笑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韩江说道:“韩江同志,请你用脑袋思考问题。假设那块玉插屏还在这里,假设当初存放玉插屏的那个人不是很傻,那这块玉插屏一定会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绝不会随便放在一般的殿宇里。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存放玉插屏的人一定会比我们考虑得细致。”  韩江被唐风训了一顿,但听唐风说得有理,他非但没生气,还频频点头:“对!应该有个特殊的地方存放玉插屏,不会轻易被战火毁坏,也不会轻易被人盗走。”  “嗯,韩江同志终于开窍了。”唐风得寸进尺地笑道。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张藏宝图。”韩江一语惊醒唐风。 唐风马上想到藏宝图上在贺兰山标示的红圈,虽然那个红圈旁边没有参照物,但直觉却告诉他,那个红圈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似乎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唐风极力回忆起那张图上红圈所处的位置。“图上红圈的位置确实和这里很接近。”他推断道。 韩江皱紧了眉头:“难道藏宝图上所谓的‘宝’,就是玉插屏?”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了!你想想,民国时,就有人知道玉插屏在这儿,还绘制了藏宝图,那玉插屏也许早就不在这儿了!”  韩江听唐风这话,心里猛地一沉,但他很快转念又说道:“如果玉插屏不在了,芬妮又为何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被人杀死了!”  “你的意思……”  “我也说不好,反正这事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韩江重重叹了口气。 “那咱们下一步呢?我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再住一晚!”唐风抱怨起来。 “这可由不得你了。我看这片遗址很大,咱们都要走一走,不能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今晚咱们肯定是走不了的。”  “如果要像考古发掘那样细致地把这个区域勘察一遍,我看咱们这个月就得待在这里了!”唐风一想到晚上那不明怪声,头皮就一阵发麻。 “也许不用那么长时间。”韩江安慰唐风。 两人惴惴不安地一直走到北峰山脚下的石壁前,整片遗址似乎在这儿到了尽头。韩江对着石壁看了一会儿后,转身便要离开,可唐风却怔怔地对着面前一大块石壁出神。 “发什么呆啊?快回去吧,他们该等急了。”韩江催促道。 唐风没吱声,还在对着石壁发呆。韩江拉了他一把:“你还真以为这石壁能给你再来个芝麻开门啊!”  “你有没有发现,我面前这块石壁比其他地方的要平整。”唐风终于回过神来。 韩江也盯着那块石壁看了看,点点头:“是比别的地方要平整,但这又说明什么?石壁上难道有什么机关?”  说着,韩江伸出双手,情不自禁地撑住石壁,使劲推了推,石壁没有任何反应。“这儿怎么可能有机关!”韩江嘴里喃喃说道。 唐风并没去推石壁,却往后退了几步,立住,又盯着那面石壁看了一会儿。忽然,他惊叫起来,“果然有玄机!”  “哦?!”韩江一惊。 唐风卸下背包,在包中一阵翻找。韩江不耐烦了,催促道:“你大惊小怪的,究竟发现了什么?”  唐风只顾在背包中翻找,也不答理韩江。“你倒是说啊!你到底发现了什么?”韩江一个劲地催促。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唐风从背包中找出一瓶矿泉水。 唐风拧开瓶盖,将水倒在手上,然后抹在那面石壁上,慢慢地,慢慢地,石壁上一点一点起了变化。“这石壁上有画!”韩江惊叫起来。 “你听说过贺兰山岩画吧?”唐风反问韩江。 “以前不知道,这不都是给玉插屏这事闹的。前段时间恶补历史,才看过关于贺兰山岩画的书。”  “贺兰山岩画是目前中国发现的最大的岩画群,从新石器时代一直持续到西夏。我们的先人最早就是用天然的矿物颜料在石壁上作画,创造出了最古老的艺术。”  “这些书上都说过了。在贺兰山发现岩画也没啥稀奇的,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贺兰山发现岩画并不稀奇,但我没有想到能在这么偏僻,这么高的地方发现岩画。如果我没记错,贺兰山还从没有在这么高的海拔区域发现岩画的记录。”  “就算是个新发现,和我们要找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和我没关系的发现我可不感兴趣。”韩江对岩画看上去兴趣不大。 唐风被韩江的话噎得无语:“你怎么不联系起来想?我们既然已经确定这地方就是要找的黑鹫寺,那么在这个地方出现的岩画,肯定和黑鹫寺有关,说不定还和我们要找的东西有直接关联。”  唐风这一提醒,韩江也觉出了味。面前的石壁被水涂抹了一遍,上面的岩画已经清晰地露出了真容。 一幅巨大的岩画清晰地展现在了唐风和韩江面前,两人退后几步,再仔细观看,只见整面岩壁上,都用赭红色绘满了图案。整个图案可以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下面绘的是三个场景,左边是劳作的场景,右边是作战的场景,中间则像是一副庆祝丰收的场景。下面这部分岩画人物众多,密密麻麻布满岩壁。往上看去,中间画着一个人,鹰鼻深眸,身材魁梧,头戴金冠,身披长袍,威风凛凛,直视前方。再往上看,人物又多了起来,上部中间绘的是佛祖涅槃、菩萨、罗汉、侍者,皆围绕着佛祖,一派庄严肃穆的景象。 “这图说明什么?”韩江看完了石壁上的图,迫不及待地问唐风。 “从创作技法和所绘的图案看,应该是西夏时期的岩画无疑。”唐风还在盯着石壁上的岩画。 “我没问你这个,我是说这画是什么意思?或者说画这画的人想表达什么?”  “那得一点一点地讲。你看画的下部绘的图,有劳作,有作战,还有庆祝丰收的场景,这应该都是党项人当时真实生活的写照。”  “废话,这我也看出来了。你快点说,中间画的是什么?”  “中间画的是一个人……”  “我看你现在全是废话。你就说中间这人是谁?”韩江不满地嚷道。 “是谁?我现在还说不好。”  “得!等于没说。”  唐风笑笑:“你先别急。咱们先看上面这部分,等会儿再说中间这个人。上面这是一幅……”  “是一幅佛祖释迦摩尼涅槃图。”韩江没好气地说。 唐风无奈地看着韩江,摇摇头,道:“恭喜你,现在都会抢答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这点知识我还是有的。”  “好吧,你说得对,这是一幅佛祖涅槃图。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整幅岩画上面代表的是佛教世界里的天国,而下面则代表了世俗世界,或者说代表了人间。那么,我们再想一下,中间这个人会是谁呢?”  韩江看看岩画,又茫然地看看唐风:“你问我呢?”  “当然是问你,我想凭你的聪明博学,一定会猜到。”  韩江被唐风问到了。他憋了半天劲儿,充分运用了自己的聪明与博学,最后一摇头:“不知道。”但韩江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该不会是元昊吧。”  “对!我想这中间画的人就是元昊。”唐风道。 “元昊?”韩江将信将疑。 “西夏时,在人间和天国之间的人,除了元昊,还能是谁?在古代,世界各国的君主都希望借助神的庇佑,维护他们的统治。那么,神对他们最好的庇佑,就是把君主们变成神的使者,代表神来统治世间万物,这就是所谓的君权神授。当然,作为无神论者,我们不相信神的存在,即使真有神的存在,神也不会把那些君主变成他们的使者。于是,世界各国的君主们纷纷开始造神运动,你不是不让我当神吗?我自己创造个神给自己套上。西夏也不例外,党项人笃信佛教,元昊很有必要把自己装扮成佛的化身,或是佛的使者,来统治西夏,统治人间。”唐风解释了半天。 韩江点点头:“说得有些道理。”  “你再来看这里。”说着,唐风走近石壁,指着岩画中间画的那个人头部,对韩江说,“这里所绘的元昊头像完全符合有关史籍上的记载,而且在这幅画上,元昊的头像后面画出了头光。”  “这说明什么?”  “头光一般出现在佛教绘画和雕塑中,一般只有佛或者菩萨才能拥有头光。这就进一步证明我之前的判断,这幅岩画是元昊给自己造神的产物。上面佛祖涅槃了,元昊便把他自己描绘成佛祖的转世,来到西夏,来到人间,统治万物,给西夏带来丰收,带来胜利。”  “好吧,就算你分析的都对,可这跟我们要找的东西有什么联系呢?这幅岩画只能说明这里就是黑鹫寺,除此之外,还是不能给我们带来新的线索。”  “不要急嘛,这已经是个很有价值的发现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在这儿有更大的发现。”唐风依旧盯着眼前这幅岩画。 “那我们快点再到别的地方转转吧,咱们已经出来挺长时间了。”  唐风嘴里答应着,可眼睛却仍然一动不动盯着面前这幅岩画。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幅岩画仍然藏着什么秘密,却不肯轻易地透露给自己。 韩江觉得在这幅岩画面前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于是,便催促唐风:“快走吧!”他拉了拉唐风,唐风还是没动,“你怎么了?”  “我总觉得这画还有些不大对劲儿。”  “不都分析完了嘛!挺透彻的,别疑神疑鬼了。”  唐风将头横过来,又将头侧过去,还在盯着面前的岩画,嘴里喃喃道:“这画……”  “我看你就差倒立过去看了。要不要我帮你啊!”韩江冷笑道。 “倒立?我怎么没想到呢?”  “什么?你不会真的要倒立吧!”韩江惊道。 “为什么不试一下呢?也许倒立过去,还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韩江无奈,只好提起唐风的双脚,帮唐风摆好了倒立的姿势。 巨大的岩画出现在颠倒的世界里,唐风仔细观察着,天国、昊王、人间……  “你好了没?”韩江明显对唐风故弄玄虚感到不耐烦。 唐风没有应声。 “你不会睡着了吧!”韩江说着使劲掐了一下唐风的脚脖子。 唐风被韩江这一掐,猛地翻了过来:“你下手可够狠的啊!差点把我脚脖子拧断了。”  “我真以为你睡着了。”  “睡个屁!我似乎真的发现了玄机。”说着,唐风靠近岩画,又将头向右扭过去,盯着岩画上元昊的眼睛出神。突然,他眼前一亮,对韩江喊道:“我就瞅着这岩画哪儿不对劲,你看,我说倒立过来能有发现吧!”  韩江赶忙走过来,唐风指着岩画上元昊的双眼,道:“你看这眼睛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韩江盯着看了半天,“嗯,是不太对劲,这眼睛明显画得大,和整个脸部比例不协调。”  “这还不是主要的,你倒过去再看!”唐风提示道。 韩江也学着唐风的模样,将头尽量侧过去看。看着看着,韩江突然叫了起来:“这……这是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唐风倒还算镇定。 “我看到在元昊的左眼中是倒过来的那几幅画,就……就是代表人间的那几幅画,当然是缩小的,而在元昊的右眼中则是倒过来的佛祖涅槃图。”韩江将他看到的描述了一遍。 唐风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韩江却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将岩画的上、下两部分分别缩小绘入元昊的眼中?又为什么要倒过来?”  唐风摇摇头:“这种情况确实没见过。你刚才说元昊的眼睛画得过大,和面部线条比例不协调,我估计就是因为在元昊的双眼中绘入这两幅图造成的。至于你提到的两个问题,为什么要将岩画的上、下两部分分别缩小绘入元昊的眼中?这个我还能解释一下,这么做也许是为了代表人间和天国都已包含在元昊眼中。”  “如果是为了表达这个,那正着画就行了,又为什么要倒过来画呢?”  “这个……这个我就实在猜不出来了。”唐风皱着眉摇摇头。 “好吧,咱们回去慢慢想,先把这幅岩画拍下来。”  唐风拿出数码相机,拍下了三张岩画的照片,才和韩江往营地走去。 穿过了那片让唐风心悸的林子,一切都顺利,两人很快便回到了营地。 “你们跑哪儿去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徐仁宇一见唐风和韩江便嚷道。 “是不是有了什么发现?”叶莲娜已经猜到了一二。 “我想一定是有了发现。”老马很有信心的样子。 唐风喝了一口水,道:“对!我们有了很大的发现。现在我可以肯定这里就是黑鹫寺……”唐风将他和韩江发现黑鹫寺遗址和石壁上岩画的事说了一遍。 “谜团似乎更多了!”叶莲娜听完唐风的叙述,小声嘟囔道。 “是啊!这些发现看上去对我们要找的东西没啥帮助啊?”徐仁宇道。 “你们这儿还好吧?”韩江忽然问叶莲娜。 “还好,没什么事。”  “看来那个奇怪的声响只有在晚上才出现。”韩江推断。 “准确地说,应该是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或是某个特定的条件下。”叶莲娜道。 “韩,你们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办?”老马问韩江。 韩江看看唐风,然后说:“我想先吃午饭,下午再到遗址去探探。”  “对!也许还会有新的发现。”唐风也附和道。 “既然来到了这里,也确定了这就是黑鹫寺,我们必须探出个结果来。”韩江坚定地说。 唐风和韩江吃了些干粮,稍事休息。之后,仍然按照上午的分工,叶莲娜、老马和博士留下来看守营地,唐风和韩江去遗址勘察。 不过,两人还没出发,便对行动的路线产生了分歧。唐风仍然想先到上午发现的遗址查看,然后再扩大开来,寻找别的遗迹。但韩江却有不同的想法:“我仔细查看了这片林子和我们来时的路线,我们昨晚是从北峰西边的悬崖峭壁上翻过来的,北面是我们上午发现的遗址,南面应该是下山的路。那么,我们只剩下东面还没去过,我们应该往东走,穿过这片林子,看看那里有什么。”  “按照这山势判断,东面应该和西面一样,是悬崖峭壁,可能连像我们来时那样的路都没有。”唐风望着头顶的群山推断。 “所以才要去探探,看看到底是不是悬崖峭壁,还有没有路。”  唐风拗不过韩江,这次只好听从韩江的建议,向东进发,准确地说是东北方向。两人带齐装备,又走进了林子里。与上午不同,他们在林子里走了半个多小时,仍然没有走出林子。韩江心中起疑,不禁驻足观察。 “按照我的推断,半个小时,足够走出这片林子了。”韩江环视四周。 “是啊!这片林子到底有多大?上午我们走了五分钟就走出了林子,怎么往东会走这么久?”唐风困惑不已。 韩江查看了指南针:“方向应该没错,东北方向。”  唐风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树:“你发现没有,咱们走这一路,地形没什么变化,但是树倒是有了很大变化。”  “嗯,这儿的树越来越高大,而且越来越浓密了。”  唐风仰着头极力辨别着头顶北峰的崖壁:“但是让我更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远,离北峰崖壁的距离并没有缩短,似乎与营地到北峰岩壁的距离差不多。”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按理我们往东北方向走,应该离北峰崖壁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我们走到岩壁下才对!”  “所以按照我们离北峰崖壁的距离来看,我们还要走很远的路。”唐风露出了悲观的情绪。 韩江摇着头,叹道:“想不到这看似不大的一个台地,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范围。”  “说到底,还是应了那句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要是我们能站在一个高处,看清这里的一切就都清楚了。”唐风也叹道。 “真想生出一双翅膀,让我飞上天空,看一看这片神奇的地方。”  “你这几句话倒挺有诗意,呵呵,只可惜你生不出来。”  两人说完都沉默下来,四周寂静无声。林子里,只有两人喘气的声音,既没有动物,也没有鸟鸣,甚至这会儿连风声也没有了。 一切都沉寂下来,韩江冲唐风挥了挥手,两人准备继续出发。可就在这时,半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鸣叫,紧接着,一阵狂风卷起树梢,林子上空仿佛飘来了一大块乌云。刹那间,唐风就觉着自己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唐风大骇,忙仰头观望。可空中的那片乌云像是瞬间消失了,天空碧蓝,并无异象,林子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刚才怎么回事?”唐风依旧心悸。 韩江也在仰头查看:“好像是一只大鸟。”  “大鸟?!”唐风马上想到了凌晨在林子里梦见的兀鹫,自己被兀鹫锋利的爪子抓起,被它带着飞过了草原,飞过了河流,飞过了高山,最后来到了一大片原始森林上空。那是一个漆黑的世界,在那里,自己见到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景象,特别是那个白袍女子的人头……  “难道是那只兀鹫?”唐风小声地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唐风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韩江听到了。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梦吗?梦里我梦到了一只兀鹫,梦的后面部分所遭遇的一切恐怖经历都源于那只兀鹫。”  “兀鹫?”韩江眼前一亮,“你忘了这里的名字吗?”  “黑鹫寺。”唐风心中猛地一颤,“文献上记载元昊与没藏皇后私通是在戒台寺。米沙判断戒台寺就是他所发现的黑鹫寺,而‘黑鹫寺’这个名字,是米沙从当地人口中得知的。难道这里真的有兀鹫?”  “从当地人口中得知,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西夏时这里就有兀鹫出没,于是那时就有人称戒台寺为黑鹫寺,一直沿用下来;还有一种情况是戒台寺早就湮没,但后来在这里出现了一座小庙,这点米沙的笔记可以佐证。当地人不知以前这叫戒台寺,见这山上有兀鹫出没,便唤此寺为‘黑鹫寺’。”  “不管怎样,我现在开始相信这里有兀鹫。我真怕梦中的那些都会应验。”  “不要自己吓自己,那只不过是个梦。即便刚才那是兀鹫,也没什么好怕的,本来这深山出现兀鹫,也算正常。”  韩江宽慰了唐风半天,见唐风平静了许多,两人才往东北方向继续前进。没走一会儿,韩江发现身旁的树木发生了变化,一直伴随他们的那种谁也叫不上名字的树木不见了,这会儿四周都是高大的雪松。 唐风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了他们脚下的地势正在逐步抬高:“我们好像在往山上走。”  “我也注意到了。”  “难道东面的道路能一直登上北峰?”唐风又仰起头,向头顶望去。高大的雪松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北峰的崖壁。他不知道此时他们离北峰的崖壁究竟还有多远。 唐风的话,让韩江停下了脚步。登上北峰的道路?从营地往北望去,北峰似乎高耸入云,无路可攀!难道真的会有一条道路绕着北峰,蜿蜒而上? “要是那样,我们一旦走远,天黑前就赶不回营地了!”韩江判断道。 “是啊,我们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如果这条路真的一直往北峰上延伸,我们现在得做个决断了。是继续前进,还是先返回营地。”  “走了这么远,你甘心就此返回吗?”  “当然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  “可是……” 第9章:石壁上面的世界 “没什么‘可是’的,既然你我都不甘心,就应该继续往前探一探。”韩江打断唐风,斩钉截铁地说。 唐风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他们头顶的天空再次被“乌云”遮盖,一阵阴风拂过两人头顶。他们本能地向空中的“乌云”望去,不,是树梢!因为他们看见那个东西正从雪松的树梢上掠过,给树林里投下了大片的阴影,也给两人心中投下了浓浓的阴影。 “果然是兀鹫!”唐风喊了出来。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巨大的兀鹫,简直像是一条翼龙从头顶飞过。”韩江的话把两人一下子带回了白垩纪时代。 两人正在发呆的时候,半空中,又是一只巨型兀鹫飞过。两人的嘴半张着,痴痴地望着树梢上,唐风不禁喃喃地说道:“我们真的回到了白垩纪……”  梦中的场景一幕幕闪现在唐风的脑海中,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向后退去,却被韩江一把抓住:“咱们不如跟着这两只兀鹫,看能走到什么地方?”  “你疯了。”  “不疯就不是我了。”  说着,韩江抓起唐风就往兀鹫飞去的方向狂奔,他快速判断着方位,让他惊异的是兀鹫飞去的方向就是他们要去的东北方。他不知道这是喜是忧,也不知道兀鹫会把他俩带向何方。 韩江的步伐慢慢减缓下来,因为他已经看不见那两只兀鹫。唐风挣脱韩江,喘着粗气,冲韩江叫道:“你这样狂奔,方向还对吗?”  “没错,走了这么久,也该见分晓了。”  韩江话音刚落,两人眼前豁然开朗,高大的雪松到了尽头。两人吃惊地看着前方,一堵石壁像高墙一样拦住了他俩的去路。 唐风和韩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林子的尽头竟是这样一堵石壁。他们想到了悬崖,想到了台地,想到了峡谷,却没有想到会是石壁。 “怎么会这样?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唐风懊恼地嚷道。 韩江也是猛拍了一下石壁,可是他不相信一切就会这样结束。他抬头望去,依旧看不到北峰,面前的石壁很高,但强烈的直觉却让他相信这并不是林子的尽头。 唐风也注意到了这堵奇怪的石壁,他跟韩江产生了相同的想法。他沿着石壁往北走了几步,发现地势在抬高,而回头望去,如果沿着石壁往南走,地势则在走低。唐风有点明白了:“我们沿着石壁往北走,也许能发现什么。”  “我也是这个意思。”唐风的建议正合韩江心意。 于是,二人加快了步伐。越往北走,地势越高,而他们身旁的那堵石壁并没有升高。直到最后,他们已经可以看出石壁的端倪了。 “这石壁上面似乎是个大平台。”唐风推测道。 “而且是个很大的平台。”韩江也看出来了。 “可我们还是上不去,得有一条阶梯才能……”  唐风正说着,身旁的石壁绕过了一个弯,一条石梯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唐风心中一阵狂喜。 韩江的心脏也是狂跳不止。两人走近石梯,仔细勘察。不长的石梯,约有十五六级台阶,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但又不似近代所为。 “这上面一定有重要的东西,否则当年古人不会在这深山开凿一条石梯。”唐风推断道。 韩江点点头,两人都在猜测着石壁上面的世界。那儿会有什么?玉插屏?兀鹫的老巢?昊王的宫殿?还是仅仅就是一个平台? 二人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紧张和狂喜。唐风一个箭步,就要跳上台阶,还是韩江谨慎小心,一把抓住唐风。韩江从腰间掏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枪,打开保险,走在了前面。他示意唐风跟在自己身后,可唐风在最后一刻,还是难掩心中的好奇,几乎和他同时登上了石梯。 世上的事也许就是这样,当你抱有的希望越大时,往往失望也就越大。就像刚才他们在森林里跋涉一个多小时后,本以为到了尽头,却撞上了一块石壁。现在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唐风和韩江预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当他们冲上石梯后,见到的却只是一个大平台,一个完全建立在北峰东侧悬崖上的超大平台,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上面竟然什么都没有?”韩江难掩失望之情。 “又是一个大平台。所不同的是这里全是石壁,没有树木,也没有任何可能的建筑遗址。”唐风粗粗观察了他们脚下的平台。 “兀鹫呢?那两只巨型兀鹫也不见了?”  “不可思议!古人难道在密林中开凿石梯,就是为了上这个平台来吹吹风,看看景?”唐风摇着头,他已经感觉到了这儿凛冽的寒风。 “看个屁景,这……这么大的风。”一阵狂风吹来,竟然让韩江无法睁眼。 待狂风退去,唐风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看看四周光秃秃的平台,又看看韩江:“既然来到这里,还是仔细勘察一下吧,也许会有我们不易察觉的蛛丝马迹。”  “嗯,也只好如此了。”韩江点点头。 于是,二人顶着寒风,开始仔细勘察这片奇异的台地。 唐风和韩江目测了一下他们脚下的这片平台,约有五六百平方米,呈不规则的半圆形。上面地势开阔,两人沿着平台边缘一直走到了悬崖边。平台下的悬崖深不可测,唐风只探头看了一眼,便觉天旋地转。 “前方的景色倒真是不错。”韩江指着平台前方一望无际的绿色山峦感慨道。 “你还有闲心看景?”唐风冷笑了一声。 “我其实是在观察地形,看到面前的景色,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  “发现什么?”唐风仔细观察了一阵,“我们似乎已经翻过了东侧的那道山岭。”  “对!怪不得我们在林子里走了这么长时间,而且还越走越高,没想到我们竟然翻过了东侧的山脊。”  “那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来到了北峰东侧的悬崖边。”  “嗯,应该是这样。”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儿看上去什么都没有,那条古人开凿的石梯,难道只是为了开通一条道路?要知道这里几乎没有人烟,根本不值得开凿道路。”  “那就得继续往前走走看了。”  二人回过身,仰望平台后面的北峰,依旧雄伟挺拔,高耸入云。“我们不会一直这样沿着北峰悬崖边的山路走,结果绕回我们昨天来时走的路吧?”唐风忧心忡忡地说。 “谁知道呢?”韩江嘟囔了一句。 “那今晚咱们可就回不去了。”唐风一想到昨晚翻越西侧悬崖的峭壁就头疼。 二人继续沿着山崖向东北方向走,走出三十余步,唐风又回头看了一眼北峰。他忽然发现北峰上有一块岩壁突兀出来,岩壁间,还歪七扭八生长着几棵奇形怪状的树。他指着那片岩壁,对韩江道:“你看,那几棵树,和营地旁边的树一模一样。”  韩江也注意到了那几棵树:“是挺奇怪的,这光秃秃的崖壁上几乎没有什么树木,这几棵树却能生长!”  “这也不奇怪。这种树肯定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树,只要有一丝养分,他们便能生长,就像黄山上的松树。”  “是吗?可看不出那上面有什么可供生长的土壤。”  “你太小看自然界的力量了。不要看岩石坚硬,滴水可以穿石,更不要说这么坚强的树了,它们也是顽强的生命。你看那儿,喏,岩石都被那棵树顶起来了,看样子就快崩塌下来了。”  说话间,从山上滚落了几块小的岩石,两人赶忙向后躲闪,石块滚落了一地……唐风拾起一块,掂量了一下,又放下,然后掏出枪,用枪托使劲敲击了一下那小块岩石,岩石竟被枪托敲成了几块。 唐风笑道:“你别看这岩壁坚固无比,其实这儿的地质构造比较脆弱,再加上这儿风比较大,所以岩石自己就崩塌下来了,而且一敲就碎。”  “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吧!”韩江催促唐风继续往前走。 两人又沿着崖壁走了一段,便来到平台的尽头。韩江有些失望地说:“看来你的猜测不成立啊,这最终还是一条死路。”  “是啊!这不就又回到了我刚才的问题,既然是死路,那截石梯就更可疑了。难道这里就只是个观景台?”  “什么观景台,我看整个吹风台!”韩江失望至极。 二人沿着岩壁下面开始往回折返。沉默了一阵,走在后面的韩江忽然冒出来一句:“多看看,看这儿的岩壁上还有没有画!”  “不用你提醒,我一直看着呢!”  “什么发现都没有?”  “没有。”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埋头赶路。眼见就快回到那个石梯了,唐风摇摇头,叹道:“看来下午白跑一趟,一无所获。”  “是啊!天都快黑了,我们得加快速度。”  “都是你要来……”唐风正说着,突然没了声音。 “怎么了?”韩江发现唐风停住了脚步。 唐风扭过头:“岩壁上还真有东西。”  “哦?”韩江立即来了精神。 “你看这儿。”唐风指着石梯旁的岩壁。 “这是什么?”  “像是西夏文。”唐风又拿出矿泉水浇在岩壁上,岩壁上出现了一些赭红色的印迹。 但当唐风将水抹向岩壁四周时,却并没有出现他期望中的大幅岩画,或是别的什么遗迹,被水浸湿的大片岩壁上,只有两个西夏文。西夏文旁边,好像还有一条横线,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快翻译,这两个西夏文是什么意思?”韩江迫不及待地问。 岩壁上的文字经过长期风吹雨打,已经模糊不清,显然没有黑鹫寺那块岩画保护得好。唐风仔细辨认了半天,才从嘴里犹犹豫豫地读出了那两个字“……上……寺……”  “上司?”韩江没听清。 “是上寺。‘寺庙’的‘寺’!”唐风给韩江解释道。 “上寺是什么意思?”韩江还是一头雾水。 “我也不太明白这里出现‘上寺’是什么意思。按照中国古代的习惯,很多建在山间的大型寺庙,往往不止一座寺庙,它们会在主寺附近再建一座,或两三座寺院,形成一个大型寺庙群。而那些在寺庙群中,位于山上,或地势较高处的寺庙,则被称为‘上寺’。”唐风解释道。 “也就是说,这里曾经还有一座寺庙?”  “我不敢肯定。”  “这不就好理解了,原来在这片平台之上,还建有一座‘上寺’,所以才又修了一条通到这里的石梯。”韩江大胆推测。 唐风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会是这样吗?如果按你这么解释,石梯的问题是解开了。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这地方都是光秃秃的岩石,根本没有办法建造房屋,除非是石头房子;再者,这里风这么大,也不会有人愿意居住在这里。”  唐风提出的问题,让韩江无言以对,但他还不放弃,又问道:“那这条横线代表什么?”  唐风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唐风顿了一下,“不过我想关于‘上寺’,还有一种可能,‘上寺’其实指的不是这里,而就是我们发现的那处遗址。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条横线很可能代表的是一个箭头。”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若那里是上寺,这道石梯又是为何而建?”  唐风和韩江研究了半天,也不得要领,眼见天要黑了,两人只得加紧赶路。下了石梯,唐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沿着石壁走了一段,然后又走进了那片有些神秘的林子。 唐风在林子里走走停停,不断辨别着方向,生怕走错了路。韩江笑道:“你就放心的走吧,我来时都做好了记号。”  “就是树干上这些三角形符号?”  “嗯。如果我们迷路,或者没回去,叶莲娜就会按照这个符号来找我们。”  “还是你想得周到。”  两人很快离开了松林,身边又变成了那种两人都叫不上名字的树木。“这片林子总是让我害怕。”唐风轻轻叹道。 “怕什么?”  “怕迷路。”  “那是你,你跟着我什么时候迷过路?”韩江看上去很自信。 唐风摇摇头,落在了韩江身后,韩江在前面带路。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韩江在前面边走,边观察着自己在树干上刻的三角形记号。可是走着走着,唐风突然叫了起来:“不对!我们来时好像走的不是这条路。”  “哦?!”韩江浑身猛地一颤。 “而且咱们从松林出来,已经在这片林子里走了半个小时,还没看到营地,这样算来时间也不对。”唐风焦急地喊道。 “不可能啊,我是按照记号走的,方向也对……”韩江说着,拿出指南针又看了一下方向,不禁大惊失色,“这是怎么搞的,我刚才看还是西南方向,怎么这会儿变成了西北方向?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还说你从来没迷过路,这会儿就露怯了吧!”  “你看……”韩江颇不服气,紧走几步,来到刚才路过的一棵树旁,“你看这棵树的树干上,不是我来时做的标记吗?”  “你再好好看看吧,是不是你做的?”唐风提醒韩江。 唐风的提示惊醒了韩江,韩江赶忙将手电对准那棵树树干上的三角形符号,仔细观察。韩江不禁眉头紧锁,沉吟不语,许久,他一拍树干:“妈的,我们肯定被人算计了。”  “怎么回事?”唐风惊道。 “我仔细看了树干上的这个三角,虽然也是新刻的,大小也和我刻的相似,但细看之下,却不是我的手法。”  唐风凑近查看,韩江指着树干上那个三角形标记说:“我刻的三角都是一刀划下来,一气呵成的。而这个三角则是分三刀刻成的。”  果然,唐风也看出了端倪,眼前这个三角形标记比韩江刻得还要规整,而且是分三刀刻出来的。“因为这家伙是分三刀刻出来的,所以你看他刻的每一刀都很深,而我是一气呵成的,后面刻的力度就没有开始刚下刀的时候深。”韩江又进一步解释道。 “你说这标记是谁做的?”  “不知道,不过看上去此人也是训练有素。说实话,他刻的标记更为准确。”  “会不会是叶莲娜,或是老马?”唐风问。 “他们为什么刻上三角形标记扰乱我们呢?”韩江的心里升起了一丝疑云。 “也许他们是等不到我们,来寻找我们?”  韩江想了想:“不,应该不会,我和叶莲娜有过约定。”  “难……难道这片林子里除了我们,还隐藏着另一个人?!”唐风想起了在山下客店惨死的芬妮,不禁惊呼起来。 “史蒂芬?!”韩江心头的疑云愈发沉重。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天全黑了。”唐风的心被揪了起来。 韩江辨别了一下方向,道:“我们应该往西南方向走。但我们不能就这样贸然钻进我们没走过的林子里,只能沿着我们刚才过来的路先退回去,退到我们来时的路再说。”  于是,二人开始按照树干上的那个误导标记往回退。每经过一个记号,韩江都要仔细观察,确定一下是自己刻的,还是别人刻的。但让他失望的是,他竟然再没有找到自己刻的三角形标记。韩江开始明白,他们在这片林子里彻底迷路了。 唐风和韩江被黑夜包围,也被深深的恐惧包围着。他们不再寻找树干上的记号,也看不到任何参照物,甚至连指南针和GPS上标示的方向也失去了意义,他们明白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赖了。 黑夜中,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突然,一声刺耳的叫声从头顶传来。“兀鹫?!”唐风一惊,仰头望去。这里的林子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茂密,但夜色黑沉沉的,没有一丝星光,什么也看不见。 韩江也在仰望夜空,许久,他喃喃地说道:“这里的林子要比刚才稀疏得多,很像是营地旁边的样子。”  “那我们快找到营地了!”唐风说着,大声呼喊了两句,但回应他的只有寂寥的回音。两人的心情顿时又回到了失望的极点。 “也许不是营地,但总比刚才要好。”韩江安慰唐风,然后继续大踏步地向着他预测的方向前进。 无尽的夜色笼罩着唐风和韩江,噩梦、怪声、巨大的兀鹫和让人迷路的林子……现在,唐风心中开始相信,这里有一个魔鬼,也许这会儿那个魔鬼正在靠近自己,也许就在前面。想着想着,唐风本能地将手电举高,照向了前方。 “魔鬼。”前面突兀的黑色阴影让唐风失声叫了出来。 韩江也用手电向前方照去,那巨大的黑影却让韩江兴奋起来:“有路了。”  唐风稍稍镇定,这会儿他也辨认出了面前那巨大的黑影正是北峰下的岩壁。前面的树木越发稀疏,直到最后,唐风和韩江在走过最后两棵树后,前方豁然开朗。 唐风握着手电筒,仔细观察:“真是奇怪,走了这么久,怎么又来到了这里?”  韩江也看出了端倪:“我们竟然又回到了黑鹫寺?”  唐风缓步踏上了这片巨大的遗址,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底里升起。他又来到了上午看到岩画的那块岩壁前,用手电照在岩壁上,一步一步,从东到西,从西到东,观察着面前的岩壁。可是让他感到惊诧的是,上午看到的那幅巨型岩画此刻竟然不见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唐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再好好找找。”韩江也大感意外。 两人用手电开始分头寻找,手电发出的强光照射在那块整齐的岩壁上,却不见岩画的踪影。 “这里真是太奇怪了,夜晚的怪声、迷路的林子、消失的岩画、神秘的石梯和平台……”唐风不停地摇着头。 “我倒觉得正因为有这么多怪事,反倒印证了这儿就是黑鹫寺。我们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这里。”韩江倒还镇定。 “我们今天该去的地方都去了,虽然发现了一些遗迹,但除了给我们增添一大堆谜团外,对我们要找的东西又有什么帮助呢?”唐风失望地说道。 “我想……我想要找到我们要的东西,就先要从这些谜团入手。”  “废话,这个我也知道。可以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根本不可能破解这些谜团。”  “天无绝人之路。也许现在天黑,所以我们看不见岩画。现在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就赶紧回营地吧,要不他们该等急了。”  唐风也不敢在此地多留,于是,二人根据上午来时的经验,往正南方向走。经过两个小土坡,他们又走上了黑鹫寺遗址中那座最高大的夯土台。 唐风归心似箭,走在前面,韩江在后。二人走上大土坡,走在后面的韩江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唐风回头问。 “你看我脚下是什么?”韩江只觉着脚下似乎踩到了一摊水,可他又觉得那不是水。要换作唐风可能根本不会觉察出什么,但他毕竟经验丰富,训练有素。当他缓缓地把右脚抬起来时,已经敏锐地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血啊!”唐风的手电照在韩江的右脚上,惊叫起来。 “不要大惊小怪!”韩江极力保持着镇静。 “难道是博士他们出了意外?”唐风的心中迅速闪过一个个可怕的镜头。 “不要胡说八道!”韩江呵斥住唐风。 韩江蹲下来,仔细查看地上的那摊血迹。唐风怔怔地伫立在原地,看着韩江。韩江伸出手指蘸了一点血,放到鼻下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妈的,虚惊一场。这像是某种动物的血。”  听韩江这么一说,唐风悬着的心才算归位:“能看出是什么动物吗?”  “你当我是神啊!还能看出是什么动物?”韩江想了想,“不过,这也不难,只要查看一下附近有没有动物的脚蹄印,就知道了。”  二人分头用手电在夯土台上寻找脚蹄印,果然,在血迹附近的浮土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排蹄印。“是岩羊吗?”唐风马上想起了带他们来到这里的岩羊。 “你问我?我又不是动物学家!从蹄印的形状上看,我只能看出这是某种中型偶蹄类哺乳动物留下的。可……”  “可是什么?”  “可是这附近却没看到其他动物,或是人类的足印,就连这血迹周围也没有凌乱的蹄印。这说明这动物在遭受攻击时,并没有发生激烈的反抗。那又是什么东西杀死了这只动物,并让这只动物没有发出反抗呢?”韩江疑惑不解。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很快两人脑海中都闪过了一个答案。不过,韩江摇摇头,在心中就已经自我否定了那个答案,但唐风却说了出来:“会不会是……兀鹫?刚才我们在林子里时,那两只兀鹫又出现了。”  “我也想到了兀鹫,可是兀鹫是食腐动物,一般不会攻击像岩羊这样大型的活物。”韩江皱着眉说。 “我也知道,可我想不出除了兀鹫,还会有什么动物有能力将岩羊一击毙命呢?”  “总之,这里确实有太多不可解释的事发生。咱们还是快点回营地吧。”韩江估摸着叶莲娜他们该着急了。 二人继续向正南方向前进,就在他俩要走进林子里的当口,附近的林子里传来一阵声响。韩江赶忙将唐风拉进林子里,两人躲在一棵树后,观察外面的动静。 那声响断断续续传来,到后来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是个人!此时此地,会是什么人?唐风和韩江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注视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同时拔出了枪。 不大一会儿,林子里果真跳出个人,夜太黑,两人看不清那人的模样。韩江对唐风比画了一下,唐风心领神会,蹑手蹑脚地潜到另外一棵树旁。 韩江站起身子,侧身注视着那个黑影,然后突然打开手电,对准了那个黑影,同时大叫道:“什么人?”  那人反应迅速,就在韩江用手电对准她时,也拔出枪,对准了韩江。不过仅仅用了0.01秒,韩江便借着手电的光线认出了来人--叶莲娜。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叶莲娜!”韩江疾走两步来到叶莲娜身边。 叶莲娜也认出了韩江,放下枪,说道:“天黑了,你们还没回来,我不是担心你们嘛!”  “你是担心韩江吧?”这时,唐风也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谁我都担心。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叶莲娜问。 “博士和老马没事吧?”唐风反问叶莲娜。 “为什么这样问?我刚才离开时一切正常。”  韩江又问道:“除了你,老马和博士一直没有离开营地吗?”  叶莲娜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韩江,又盯着唐风问:“你们怎么了?一下午,我们都待在营地,哪儿也没去,也没发生什么情况。”  “那就不妙了。”韩江听叶莲娜一说,喃喃道。 “因为我们遭遇了很多离奇的事。”唐风于是把他们一路上的遭遇简要叙述了一遍。 “怪不得,我正要问你们呢,为什么我循着韩江留下的三角形标记向东北方向走,却在林子里迷了路,跑到这里来了?”叶莲娜也是一脸困惑。 韩江盯着叶莲娜,眼神里飘过一丝疑惑。这一细小的变化,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韩,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信任我。”  唐风一惊,他丝毫没觉察出韩江和叶莲娜在用眼睛较劲。 “好吧,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韩江想躲避叶莲娜那双美丽的明眸,却被她死死抓住,他只好继续说,“这个记号是我和你约定的,为什么林子里偏偏出现了另一种三角形的标记?”  叶莲娜满面怒气,刚要开口反驳韩江,身后却想起了另一个声音:“韩江,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  三人一起回头一瞧,是老马和徐仁宇,他俩也是从刚才叶莲娜走过的地方,钻出了林子。 “韩江,你要因为这个就怀疑叶莲娜,还有我,就太草率了。”马卡罗夫慢慢地说道。 “不!请您相信我对你们是信任的,只不过今天遇到太多无法解释的事,让我头脑……怎么说呢,头脑短路了。”韩江看着叶莲娜,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猜疑。 马卡罗夫走过来,拍了拍韩江,道:“刚才我们也在林子里迷了路,就是因为这个标记。如果是叶莲娜,或者我刻的,我们根本就不会迷路。”  “是啊!我和老马是看你们和叶莲娜都有去无回,心里着急,才按照那个三角形标记来寻找你们,结果在林子里转了大半圈,来到了这儿的。”徐仁宇也附和道。 马卡罗夫微微笑了一下说:“后来,我也发现了问题,导致我迷路的三角形标记明显和刚开始的三角形标记不一样。于是,仔细观察了那个三角形标记,这个导致我迷路的三角形标记,又让我想起了过去的往事。”  “往事?”众人不解。 “老马,你可别编故事给我们听啊,就一普通的标记,还能勾起你的往事?”韩江觉得老马现在老是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是啊!您老的往事可够沉重的。”唐风调侃了一句,缓解了一下气氛。 马卡罗夫长叹口气,缓缓说道:“唐风,你说得不错,我的往事可都是些沉重的回忆。今天在林子里迷路这事让我又回忆起了当年我和布尔坚科在基地那会儿的事。”  “靠,怎么能联系到那儿去了。”韩江觉得不可理解。 “就是那个在蒙古的前进基地?”唐风倒来了兴致。 马卡罗夫点头道:“对,就是那个前进基地,当年我和布尔坚科在那里训练一批准备潜入中国执行潜伏任务的学员。布尔坚科对那些学员要求非常严格,野外生存训练中,我们制定了几种在野外的标记,在树干上刻三角形标记是其中常用的一种。当时,布尔坚科要求在刻三角形标记时要分为三刀用力刻,这样才能保证所留的标记清晰,容易辨认。而那些学员在训练中,常常忘记布尔坚科的要求,用一刀一气刻完,这让布尔坚科很不满意。只要是布尔坚科发现不按要求训练的学员,便要进行处罚。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们把学员拉到西伯利亚的原始森林里进行野外训练,其中有个学员在做标记时,就是这个三角形标记,没有按照布尔坚科的要求,分为三刀刻。结果,布尔坚科震怒之下,命人在那学员胳膊上用刀刻了一个三角形。”  “这么残忍?”唐风惊出了声。 “当然,后来在我的干预下,布尔坚科没有那么做。不过,这件事却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这么讲,不更印证了我刚才的怀疑。”韩江忽然来了底气,“你们克格勃训练严格,是有这个光荣传统啊!”  “不,不!韩江,你没听明白,我们克格勃并没有这个传统。我当初受训时,教官可并没有教我们一定要分三刀刻这个三角形标记。”马卡罗夫进一步解释。 “也就是说,你认为这个在林子里分三刀刻标记的人,跟布尔坚科和前进基地的学员有关?”韩江惊道。 “布尔坚科不是已经死了吗?”唐风不解。 “父亲的意思,是不是怀疑当年你们训练的那批学员和这事有关?”叶莲娜也很吃惊。 众人都看着马卡罗夫,但他却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点线索。”  “我觉得你就是那个意思。”韩江故意激马卡罗夫,希望他再说一些当年的事。 “韩,你不用激我,很快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马卡罗夫不再说什么,径直向正南方,也就是营地的方向走去,众人也只好跟着又钻进了这片让人迷失的林子。 从黑鹫寺遗址返回营地的路线倒从没有让人迷路,众人很快便返回了营地。徐仁宇检查完留在营地的东西,这才长出一口气道:“东西都在,看来并没有人趁我们离开时光顾这里。”  “瞧你紧张的样子,且不说这里没人,就是有人,咱们贵重物品都随身携带了,怕个啥?总不会有人要偷我们的帐篷吧?”叶莲娜笑徐仁宇。 “你不知道,咱们徐博士总是带一大堆零碎。”韩江没好气地说。 “什么零碎,那可都是我的宝贝。”徐仁宇反驳道。 “好吧,你的宝贝,可得自己留好,丢了不要找我。”韩江回头看看,马卡罗夫从回到营地就一个人出神,像是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韩江的视线转向叶莲娜,却被她瞪了一眼。韩江无奈地摇摇头,再看唐风,也在那儿发呆。他捅捅唐风问:“发什么呆啊?”  “不发呆能怎么样?今天搞得我头都大了。”  “你有什么想法?”  “我总感觉周围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盯着我们。”唐风四下望去,黑沉沉的夜,黑漆漆的林子。 “别管那么多了,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休息?我害怕有人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偷袭我们。”  “所以还要有人值夜。”  “我可不干了,我凌晨被吓怕了。”  韩江无奈,只好去找叶莲娜商量。众人合计了半天,马卡罗夫表示要代替唐风值夜,反倒让唐风不好意思起来。 “既然大家都担心晚上会有危险,那我看还是这样安排,叶莲娜和老马前半夜……”说着,韩江看了看叶莲娜。他是有意这样安排的,以显示对叶莲娜和老马的信任。 “后半夜唐风和博士。”韩江又接着说道,“中间我来值。”  “不干!我可不敢后半夜,那怪声……”唐风心有余悸。 “那你和博士就值中间,我后半夜。”韩江没好气地瞪了唐风一眼。 唐风不再说什么,韩江又特别叮嘱道:“值夜就守在营地旁边,谁也不要进林子里去,切记!”  唐风赶忙吃了东西,抓紧睡觉。凌晨时分,他被徐仁宇给弄醒了。 唐风和徐仁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坐在帐篷外面,没一会儿,两人都有被周公唤去的意思。唐风心想这样可不行,于是,他站起来,叫徐仁宇先打盹,等会儿来换自己,徐仁宇当然同意。这两人值夜,又变成了一人当班。 一人当班,那就连打盹的机会都没有了,唐风只好站起来,又开始围绕着帐篷转圈踱步,一圈,一圈,又一圈。转着转着,唐风就觉得眼前恍惚闪出了一个熟悉的标志。他以为是篝火发出的火光闪花了眼,忙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没错!就在他身旁的一棵树的树干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用刀刻出来的三角形标记。 唐风凑上去仔细查看,越看他越紧张,心脏猛地揪在了一起,因为他发现面前的这个三角形标志,是分三刀刻出来的,在树干上留下了又深又锋利的印迹,而且可以看出是新刻的标记。他脑海中迅速闪过了一系列的可怕事件,这个可怕的标记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营地?它代表着什么?难道有人在他们不在时,光顾了营地? 唐风无法确认这标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晚上回到营地时,徐仁宇只是检查了东西,而他们谁也没有查看营地周边的变化。 唐风判断了一下这个标记的方位,几乎正好是正南方。正南方?按照他的推断,正南方向应该是下山的通道,他们还从没有往南边探过,这个神秘的三角形标记又出现在南面……他想着,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地走进了南面的林子,因为他发现就在前面不远的另一棵树上又出现了三角形标记。 唐风来到第二个三角形标记前,仔细辨认,和第一个一模一样。紧接着,他又在南面的林子里发现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标记……所有的标记都是向正南方向延伸的。正如他之前判断的那样,南面的地势迅速下降,看来这的确是当年上山的那条正路,只是因为时间久远,被湮没在了历史尘埃中。 大约在第十个标记附近,唐风又发现了一个高大的土堆。他用手电慢慢照了一遍这个土堆,没有黑鹫寺遗址那个最大的夯土台大,但却比那个要高。高高耸立的土堆,像是一座用土垒砌的丰碑。 唐风走近这个土堆,一个面目凶恶的人脸突然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猛地一惊,吓得手电掉落在地上。他又向后退出了好几步,直到靠在了一棵树干上才重新站住。 “谁?”唐风小声喝道,话语中却带着恐惧。 没有人回答,四周寂静无声,唐风看见自己的手电还发着光,躺在那个土堆旁。他重新鼓起勇气,壮着胆子,寻着手电的光亮,来到高大的土堆旁。他弯腰拾起手电,一手紧握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枪。但当他再次看见那个人脸时,自己却先笑了。 那是一尊石刻的人脸,准确地说,是一尊石刻的西夏武士像。武士身材魁梧,面目凶恶,双臂擎起,腰悬宝剑,双目炯炯有神,正瞪着唐风。 唐风走过去,用手拂去武士身上厚厚的浮土,不禁感叹西夏的雕刻之精美,他同时注意到武士高高擎起的双臂。武士粗壮有力的双臂,高高擎起,像是在托举着什么重要而又沉重的东西。唐风仰头望着面前高高的土堆,武士在托着什么呢?这高高的土堆,原来一定是一个重要的建筑,以至于元昊要命工匠雕刻如此精美的武士像来托举。 “佛塔?!”唐风想了想,也只有佛塔才配得上如此精美的石刻武士。 唐风观察了一下石刻武士像出现的方位,是在高大土堆的西北角,那也就是说,其他三个角也都应该有一尊武士像。于是,他顺着逆时针方向,围绕着土堆转了一圈,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在土堆的西南角、东南角都发现了一尊和西北角一模一样的石刻武士,这让他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可当他转到大土堆的东北角时,却发现东北角的那尊石刻武士像和其他三尊并不一样。 唐风好奇地俯下身,打量起这尊武士像。和前面看到的三尊武士像相比,这尊武士像似乎要大一些。他揉揉眼睛,按理说应该是一样大小,也许是自己看花了眼,身边没有工具测量,目测可能并不标准。不过让他更感意外的是,这尊武士像的造型、面部表情都与另外三尊有别。 那三尊武士像面目凶恶,而这尊武士像虽然腰间也悬着宝剑,面目却要慈祥许多,甚至可以说是慈眉善目;再看造型,前面三尊武士像的造型是双臂高高擎起,而这尊武士像则是双手合十,两腿也雕刻成了盘腿打坐的样子。 “也许是当时雕刻的工匠别出心裁吧!”唐风想着,忽然又觉得面前这尊武士像还有哪儿不对劲儿。 第10章:山峰里隐藏的秘密 唐风死死盯着面前的石刻武士像,哪儿不对劲呢?腰悬宝剑,盘腿打坐,面目慈祥,双手合十……嗯,问题就出在这双手合十上。 唐风发现这尊石刻武士像所做的双手合十,和一般佛教徒的双手合十动作不一样,武士像的双手合十,向前倾斜,直指前方。这是工匠无意之作,还是有意而为之?这个问号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脑海中。不过还不容他细想,便又有了新的发现。 唐风的手电慢慢地移到了石刻武士像的下面,他发现这尊石刻武士像和其他三尊还有一个不同的地方:其他三尊武士像双臂高擎,双脚就直接踩在地上;而这尊武士像盘腿打坐,因此身下多出了一个石雕的莲花座。 唐风几乎趴在了地上,用手电一点一点仔细地照了一遍武士身下的石刻莲花座。突然,他眼前一亮,在莲花座上发现了文字,是一排汉字。怎么会是汉字?据说当年西夏缺少熟练的工匠,所以许多重大工程都是汉人工匠建造的,所以这里刻的是汉字。唐风想着,顾不上尘土,忙用手抹去莲花座上的灰土,一行隽秀的楷书汉字出现在他的眼前--“天授礼法延祚十年二月,敕建大戒台禅寺下寺金刚舍利宝塔”。 当唐风轻轻读出这行文字时,心中一阵狂喜。这短短一句话,一下子证明了自己之前的推断,明白无误地说明了这就是他们要寻找的黑鹫寺。黑鹫寺在西夏时正式的名称就是“戒台寺”,而且建塔的时间也说明了这是一座西夏时期的寺庙,“敕建”二字则表明这是元昊下旨修建的皇家寺院。“金刚舍利宝塔”也验证了自己的推断,这个大土堆是一座宝塔,而且是一座舍利塔。至于“下寺”呢?唐风陷入了沉思,难道发现的遗址就是“下寺”?那“上寺”又在何处? 唐风又仔细勘察了石刻武士像周围,期望能有一些新的发现,但却再没有发现什么。他站起身,忽觉天旋地转,赶忙用手撑住身旁一棵树,这才立住身体。自己又没高血压,怎么会头晕?也许是这些天没休息好的缘故。唐风稍稍镇定一些后,就欲离开这里,可当他把那只撑在树干上的手撤回来时,却发现就在这棵树的树干上出现了第十一个三角形标记,这……  唐风看看四周,依旧一片死寂。一阵寒风吹来,让他从刚才新发现的狂喜中镇静下来,他的耳畔响起了韩江的忠告--不要离开营地。唐风浑身一颤,自己离开营地多远了?他忙回身,朝他认为的营地方向望去,竟是一片漆黑,哪还有一点亮光。 唐风慌了,他开始回忆刚才这一路自己的经历,推算着离开营地的距离,可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离开营地并不远啊?应该还能看见营地的篝火。可此刻,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唐风辨别着方向,最后按照佛塔遗址的方位确定了一个方向,他认为这就是正北方,也就是营地的方向。但他沿着这个方向走出五十余步,就动摇了,觉得自己判断错了。这时,前方出现了两道岔路,唐风决定调整方向,他走上了西北方的那条岔路。但是,当他走上这条岔路后,却开始了重复昨天凌晨在树林里的痛苦经历。 唐风像是进入了一个迷宫,不停地绕着圈,总是看到一些似曾相识的环境。他绝望地开始呼喊,但这里连回音都没有,四周只有黑暗、死寂,死寂、黑暗。 唐风陷入了黑暗的海洋,他怎么也不明白这看似普通的林子,怎么会屡屡让自己陷入死地。也许……也许这里就是元昊不肯让人踏进的绝地! 唐风精疲力竭,绝望地瘫倒在一棵树下,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睛……  两只巨型兀鹫飞临树梢,停在那形状奇特的树上,注视着树下正在酣睡的唐风。突然,其中一只兀鹫向唐风俯冲下来,等唐风睁开眼时,他已悬在了半空中。漆黑的夜空,寒风凛冽,他想呼救,但却发不出声响。它们飞越了一座高大的宝塔,又飞过了几座雄伟的宫殿,接着是一大片松林,最后来到了悬崖边的高台之上。兀鹫向高台俯冲下去,在离高台五六米高的地方,将唐风抛了下去。 唐风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破裂了,他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寒风一吹,浑身剧痛。他想支撑着站起来,可又无力地摔倒在岩石上。 忽然,一阵奇怪的音乐悠悠地传进了唐风耳中。紧接着,是一阵激昂的鼓声,再下来是一些唐风听不懂的话语,像是有很多人在自己身边唱歌跳舞。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对自己有恶意,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猛地翻过身,他要看清那些人的面目。 那是一群恶魔,还是一群人?恍惚间,唐风看见许多张面目狰狞的面孔。他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这才看清那些面孔。这是一群戴着面具的人,正围着自己和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唱着,跳着……  唐风听不懂那些人的语言,但却认出了这个大平台,这个悬崖边的平台就是白天他和韩江找到的那个大平台。再看那帮人还在起劲儿地蹦着,一会儿又虔诚地跪在地上,高擎双手,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 唐风晕了,他向山上看去,想要看清那些人在对什么顶礼膜拜,可是除了漆黑的夜幕和冰冷的石壁,什么也看不见!那两只巨型兀鹫也不见了踪影,但唐风却总觉得兀鹫就在山上,在自己的头顶上,随时可能会再俯冲下来,将自己带入无尽的深渊中。 那群人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待这帮人重新站起时,也不唱了,也不跳了,唐风发现他们冲自己过来了。他猛地忆起了在七色锦海的遭遇,忙扯开嗓子喊:“我不是恶魔,不是……”  可是唐风扯开嗓子,却发不出声来,那些人不容分辩,一下子将他举了起来,然后一步步走到了悬崖边。唐风已经喊破了嗓子,下面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绝望了,被抛下了深渊。“不!我不是……”他终于喊出了声音,撕心裂肺的声响伴随着无情的风声,响彻在整个峡谷中。 ……  唐风惊醒过来,又是一个噩梦。他坐起来,仔细回忆刚才的梦境,似乎和昨天的那个梦有着某种联系。兀鹫?一群戴着面具的人?……唐风还来不及思考这一切,那个奇怪而恐怖的声响又向他袭来。 唐风浑身战栗,他想站起来,但双腿一点力气都没有,无论他如何努力,还是瘫倒在那棵树下。他抬头看去,那个神秘的符号又映入了眼帘,一个分三刀刻画的三角形标记,清晰而醒目。他彻底放弃了,闭上眼睛,任由寒风伴随着那奇异的怪响折磨着自己的耳膜。 “唐风,你怎么了?”  “你怎么跑到了这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风被一阵呼喊声叫醒。他慢慢地恢复了理智:“怪声……又……又是那个怪声。”  “我们听到了,可你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传来叶莲娜的声音。 “我叫你们不要乱跑,结果倒好,你们两个,一个呼呼大睡,一个又跑进了林子。”韩江埋怨道。 马卡罗夫给唐风灌进了一些矿泉水,唐风支撑着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众人解释,便使出全身力气一指身旁树干上的那个三角形标记:“都……都是因为这个。”  “这个?”韩江用手摸了摸树干上的三角形标记。 “这里也有?”叶莲娜惊道。 “还不止这一个,这林子里都有。”唐风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的遭遇对众人说了一遍。 众人闻听,无不惊骇。韩江和叶莲娜搀扶着唐风,没用十分钟,就穿过了林子,回到了营地。唐风晃晃脑袋,他不敢相信,困住自己,让自己迷失的地方,竟然和营地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众人回到营地后没多久,那个奇异的怪声便消失了。韩江快速判断了形势,道:“到天亮之前,由我守夜。你们都继续休息,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出来。”  也只好如此,众人在惊恐和寒冷中焦急地等待着天明。唐风经过这么一折腾,早已精疲力竭,一觉睡到了天明。 天亮后,唐风关切地问韩江:“那个怪声后来还响过吗?”  “又响过一次,不过持续时间都很短。”韩江道。 “是吗?”唐风一边和韩江闲聊,一边整理他随身携带的东西。他打开数码相机,准备再看看昨天在黑鹫寺遗址拍摄的照片,可是让他崩溃的是,照片上竟然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照了的,而且照完后,我还回放看了一遍。”唐风叫了起来。 “你再看看其他的呢?”韩江追问。 唐风忙看其他两张:“也是一片空白。”  “怪事!”韩江也有些晕。 “不行,我要再到岩画那儿去看看。”唐风说着就要去黑鹫寺遗址。韩江却一把拉住了他:“别去了,现在那里已经不重要了。”  “哦,何以见得?”唐风不明白韩江所说何意。 “我认真听了你凌晨在林子里的遭遇,除了那个神秘的三角形标记,还有一件事吸引了我,就是你发现的那座佛塔。”  “你想到了什么?”  “天亮后,我和叶莲娜已经去查看了那座佛塔。和你说的一样,佛塔在我们营地正南方向偏东的位置,而咱们昨天发现的黑鹫寺遗址在营地正北方向。这样看来,佛塔和黑鹫寺遗址当年应该是连为一体的,也就是说佛塔是黑鹫寺的一部分。那么,根据佛塔上的题记,我们也就可以断定,这里就是所谓的‘大戒台寺下寺’。”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唐风同意韩江的意见。 “这样也就否定了你昨天的假说,这里不可能是‘上寺’,而上寺应该另在他处!”  唐风点点头:“嗯,是这样!那么,昨天我们在东侧悬崖边发现的大平台就很可疑了。”  “是的,而我们在平台上发现的那两个西夏文‘上寺’,则明确无误地提示我们上寺就在那里,而我们发现的石梯就是通往上寺的。”韩江推断道。 “就在那里?”唐风还在犹豫,“不会那么简单吧,平台上风那么大,全是岩石,怎么建造寺庙?”  “我现在当然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佛塔上的一个发现,又可以佐证我的观点。”  “哦?你是说东北角那个武士像?”聪明的唐风马上想到了韩江的意思。 “嗯,你想想,为什么偏偏东北角那个武士像和其他三个不同?这难道是巧合吗?不,绝对不会,那尊武士像不论是造型、大小、表情都不同于那三尊。这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当年造塔时有意为之的。”  “我也想到了这层,可还是不敢肯定。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尊武士像和其他三尊最大的不同是他的双手。那尊武士像双手合十,而且他双手合十的动作很奇怪。”  “那就是最明显的证据。东北角的武士像双手合十,而手却指向前方,他的前方即是东北方向,东北方有什么?除了上寺,还会有什么?”韩江越说越兴奋。 “可是我不明白这么大费周章,暗含玄机,仅仅就是为指明上寺的方位?”  “这正说明上寺的重要!我们在这里基本上已经搜寻了一遍,虽然有很多发现,但对于我们要找的东西,却没有发现什么踪迹……”  “所以你认为我们要找的东西在上寺?”唐风打断韩江的话说道。 韩江点了点头,“我想应该是的。”  “可我们昨天已经去了那个大平台,什么也没发现啊?甚至没找到一点建筑的痕迹!”  唐风的问题,让韩江沉吟下来。许久,韩江才又说道:“我现在无法解释这一切,但我想我们有必要再去一趟那里。”  韩江话音刚落,帐篷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唐风和韩江听到帐篷外的动静,忙钻出了帐篷,就听见徐仁宇兴奋地大叫:“岩羊,刚刚有一头岩羊,跑到我们营地来了。”  “那你倒是把它逮住啊,我们也好吃点野味!”韩江戏谑道。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刚要去逮它,那头岩羊就钻进林子里去了。”徐仁宇边说着,还一边比画着。 唐风顺着徐仁宇比画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北面的林子里,有一头岩羊正伫立在林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们。 徐仁宇举起枪,瞄准了那头岩羊,唐风忙制止道:“别开枪,岩羊是保护动物。”  唐风话音刚落,那头岩羊敏捷地向北面的林子逃去。徐仁宇紧追几步,但敏捷的岩羊连开枪的机会都没留给他,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都是你瞎嚷嚷的,把岩羊吓跑了。”恼羞成怒的徐仁宇把怨气都撒在了唐风身上。 唐风刚要开口,突然,空中阴沉了下来,紧接着,连续几声刺耳的叫声传来,他的心猛地一紧。“兀鹫,又是那只大兀鹫!”唐风指着不远处树梢上的巨大阴影喊道。 大家都紧张地注视着半空中的巨型兀鹫,谁也不知道兀鹫这次要干吗。噩梦中的恐怖场景一幕幕闪现在唐风眼前,他已经紧紧地握住了手枪,生怕兀鹫俯冲下来,抓走自己。但兀鹫并没有向他们俯冲过来,而是向北冲去。 “兀鹫要干什么?”叶莲娜惊慌地问。 “北面是黑鹫寺的遗址,难道……”韩江欲言又止。 就在大家胡思乱想的时候,令他们终身难忘的恐怖一幕出现了……  兀鹫向北冲去,但很快便又重新腾空而起。待众人一齐向兀鹫望去时,发现兀鹫身下竟抓了一头与它自身大小相仿的岩羊。 大家都看呆了。“太神奇了!”叶莲娜惊道。 “不可思议,这头岩羊至少得有上百斤重,居然被这兀鹫给抓起来了!”徐仁宇口中喃喃自语。 “看来这两只兀鹫并不是食腐动物。”唐风还没忘了昨天的发现。 “难道它们吃活物?”马卡罗夫也直摇头。 “昨天在遗址上发现的那摊血,我想可以解释了。”唐风又看看韩江。 韩江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渐渐远去的兀鹫:“看我干什么?兀鹫也是往东北方向去的,还有什么好说的。要解开这些疑团,只有再探一次大平台,就是所谓的‘上寺’。”  “那里什么都没有,是上寺吗?”唐风极力回忆着昨天去那里看到的每一个场景,但还是不得要领。 韩江想了想,道:“我想,我想那里一定还隐藏着什么。”  “隐藏着什么?”  马卡罗夫也同意韩江的意见:“不管怎样,先找到‘上寺’再说。”  众人合计完,一致决定,拔营向东北方的悬崖前进。大家收拾停当,便鱼贯走进了让他们迷失的林子。 进入林子,韩江走在前面,这次他换了一种菱形符号作为标记。一干人走出没几步,韩江就在树干上看到了自己昨天所留的三角形标记,但很快,他们又看到了那种分三刀刻的三角形标记。韩江用手摸着那深深的刻痕,陷入了思考。 唐风走到了前面,扭头拍了一下韩江:“想什么呢?快走啊!”  “我在想,昨天刻下这种三角形符号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韩江忽然反问了这么一句。 唐风一怔:“这还用说,为了干扰我们,让我们在林子迷路呗。”  “不!我现在不这么看,原来我也像你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我却认为那人这么做,另有原因。”  “韩,你是不是认为那人这么做是出于和你一样的原因?”马卡罗夫忽然说道。 韩江点点头:“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这片神秘的林子既然能让我们在里面迷失方向,那么,也会让其他人迷路,所以此人出于和我们一样的原因,在林子里刻了这些标记。”  “那又怎么解释在我们营地周围出现的标记?”叶莲娜问。 “是啊!难道那人一直在我们身边,监视着我们?”唐风也问。 唐风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向四周的林子望去。这儿的林子还不算茂密,四下里安静无声。今天是个好天,阳光投射进了林子里,洒在地面上,若不是那些离奇恐怖的遭遇,这里完全是个美丽的世外桃源。 “如果……”韩江清了清嗓子,环视众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这个标记不是我们当中某个人的恶作剧,那么,我们周围确实有一个人存在。从山下的客店,到芬妮的神秘死亡,再到山上种种离奇的遭遇,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神秘人确实存在,而且就在我们身边。不过,此人似乎对我们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别的东西。”  “所以他曾经来过我们的营地,却又没有现身。”唐风道。 “可是昨天我们一直待在营地,要是有人在附近监视我们,我应该能有所察觉啊?”叶莲娜不解。 韩江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这个情况只能有一个解释,这家伙是个绝顶高手,他的功夫在你我之上。”  “真的吗?还有比你和叶莲娜功夫高的?”唐风不敢相信。 “有的,我想这世上一定有的。”韩江没说什么,马卡罗夫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众人不解。“您是说您自己吧?呵呵。”唐风反问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只是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众人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越往前走,树林越茂密。唐风注意到树干上的标记也随着树林的茂密,越来越多,有韩江刻的,也有那个神秘人刻的。韩江和唐风都想从身旁的这些三角形标记,判断出前一天导致他俩迷路的地方,可是他们一直走进了松林,也没有找到那个地方。 地势越来越高,高大的雪松直插云霄,林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众人来到石壁前,又沿着石壁走了一段,那段石梯出现在众人面前。 唐风刚要冲上去,却被韩江一把拉住。韩江站在第一层石梯上,静静地听着,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突然,韩江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大家小心,我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你紧张过度了吧?我怎么没闻到?”唐风使劲吸了吸鼻子。 韩江并不回答,将唐风拉到了身后,自己拿着枪,第一个跃上了石梯上的大平台,紧接着,叶莲娜、唐风、马卡罗夫和徐仁宇也跳了上去。寒风吹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但却没看到人。韩江疾走几步,快速来到平台中央,一头被摔死的岩羊已经被掏空了内脏,浓烈的血腥味就是从这儿发出的。 “是刚才那头岩羊?”唐风蹲下来,捂着口鼻,查验岩羊的尸体。 “应该就是刚才那头,我看刚死不久。”韩江判断道。 “这倒是回答了你刚才的问题,兀鹫是先摔死岩羊,然后进食的。”马卡罗夫道。 唐风只觉一阵反胃:“这里让我想起了郎木寺的天葬台,首先让我想起了……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噩梦。”  “噩梦?”韩江忽然想起了什么,“唐风,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那个噩梦。”  “有什么好回忆的?你要是不想让我今晚再做噩梦,就别跟我提这事。”  “不!要回忆,你好像说过梦里也是一只兀鹫把你抓起,然后抛在了这里?”韩江启发唐风。 韩江的话又勾起了唐风可怕的回忆:“是的,有两次。第一次很模糊,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兀鹫把我投进了一片原始森林。第二次倒很清晰,就是这里,兀鹫把我抛到这里,然后一帮人带着吓人的面具,又唱又跳,最后把我扔下了山崖。”  “不……不,你好像还提到那群戴面具的人还虔诚地跪下来……”  “是的,那些人开始围着篝火又唱又跳,后来都虔诚地跪倒在地,就是在这儿,在我们站的地方。”凌晨那个噩梦的细节,依然历历在目,让唐风回忆起来仍旧心惊肉跳。 “在这儿,是向山的方向吗?”  “嗯,是向着北峰的方向,一个个都很虔诚。”  韩江退后几步,向头顶的山峰望去。大家不知韩江想到了什么,也都退后几步,仰头观望。 “这山峰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韩江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 “这光秃秃的山峰能有什么秘密?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梦里的场景,你可别当真了!”唐风提醒韩江。 “不!要当真。”韩江执著地说。 “你真是疯了。”唐风觉得韩江像是着了魔。 “我是不是疯了,今天就能见分晓!”韩江十分肯定地说。 他话音刚落,突然山壁上又滚落了几块碎石。他往东又走出几步,几乎退到了东侧的悬崖边。 “你小心一点。”唐风和叶莲娜同时提醒韩江。 韩江依旧忘我地盯着面前的山峰。唐风笑道:“你盯着这儿看,能看出什么来……”  唐风话没说完,韩江突然平静地说道:“我看出来了。”  “什么?”“你看出了什么?”众人不解。 韩江并不回答,还在盯着山峰出神。唐风重新开始仔细打量面前的山峰,初升的旭日直射在高耸入云的北峰上,山峰仿佛被阳光包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隐约中,似乎出现了一尊佛像,是一尊大佛……  唐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观瞧。是的,是一尊佛像!就在昨天他和韩江发现的那几棵歪脖子树的位置,隐约现出了一尊足有四十米高的大佛。 “我也看出来了,一尊大佛,是一尊大佛。”唐风喊出了声。 叶莲娜、马卡罗夫和徐仁宇也看了出来,头、肩、胸、腹、四肢,一尊大佛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了崖壁上。 “你俩昨天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叶莲娜仰着头问。 “被山崖上那几棵树挡住了,而且大佛风化太严重了。”唐风说着捡起刚才滚落的一块岩石,“你们看,昨天我就发现这儿的岩石质地并不够坚硬,再加上这里风很大,如果这尊大佛开凿于西夏,至今已经有七八百年了。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使得大佛早已面目不清。”  “我看还不仅如此。”徐仁宇忽然说道,“据我观察,这尊大佛当年雕刻得就不够精细,只能是粗线条的,我甚至怀疑它并没有最终完工。”  “有这种可能,所以加上这么多年风吹雨打,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岩壁上居然雕刻了一尊大佛。”韩江说完,又小声喃喃自语道,“看来我还没疯。”  “对,你没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就是因为那个噩梦?”唐风问。 “我不知道,总之,当我听了你的噩梦后,我便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再结合这里的情况看就更加坚定了我的判断。首先,我们已经判定林子里的遗址是黑鹫寺的‘下寺’,那么上寺很有可能就在这里。这儿出现的两个西夏文,还有下寺佛塔奇怪的武士像,也可以印证这点。其次,这里没有建筑,也不适合建造房屋,那么,我就想这里如果没有建筑,一定还会有别的用途。”  “所以你就结合我梦里的场景,想到了这是一个祭拜的祭祀遗址。”  “祭祀遗址?难道这儿不是佛寺?”韩江不解。 “是佛寺,也是祭祀遗址。我曾经说过,党项人是在西夏建国前后才开始崇信佛教的,之前,党项人信仰的是原始宗教,也就是崇拜太阳、山川、河流,认为万物皆有灵。后来党项人虽然在元昊的率领下,迅速崛起,建立西夏王朝,并改信佛教,但原始宗教一时难以完全摒弃。于是,西夏的统治者便将佛教和原始宗教结合起来,这里就是这样一处遗址。你们看这里的方位正好面向东方,东方是太阳升起的方向,佛像又开凿于贺兰山之上;贺兰山在党项人心目中是一座神山,地位崇高,所以,元昊在这里开凿佛像,既是为了礼佛,也是为了祭拜贺兰山、太阳和祖先。”唐风解释了半天。 “看来这在当时是西夏的一项大工程!”徐仁宇感叹道。 “是啊!绝对是当时的一项国家工程,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元昊会不惜成本地在深山里建造规模宏大的佛寺,这个大平台和石梯也都派上了用场,甚至西夏皇室,包括元昊本人都曾在这里顶礼膜拜。”唐风侃侃而谈。 “你说元昊也曾在这儿顶礼膜拜?”韩江忽然反问唐风。 “对啊!这是皇家寺院,本来就是给皇室礼佛用的。”  “呵呵,可怎么觉得这尊大佛塑造的就是元昊本人啊!他总不会自己跪自己吧?”韩江笑道。 “你的意思大佛是按照元昊相貌雕凿的?”唐风听了韩江的话,有些震惊。 “别扯了,这大佛都风化成这样了,面目根本就看不清楚,再说你知道元昊长啥样啊?”徐仁宇跳出来反驳韩江。 “是啊!这哪儿能看出来是按照元昊的相貌雕凿的?”叶莲娜也不解。 “韩江的话提醒了我,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唐风思考了一会儿,解释道,“中国古代帝王们在开凿石窟,特别是开凿大佛时,都会按照自己的容貌来雕凿大佛,像云冈石窟的‘昙曜五窟’,就是按照北魏五位皇帝的容貌雕凿的;龙门石窟的‘卢舍那大佛’则是根据武则天的容貌开凿的。帝王都希望自己变成佛的化身,让天下人膜拜,所以元昊雕凿这尊大佛时,也很有可能是按照自己的相貌开凿的。”  “唐风讲的是一方面,但我不是从这方面看的。”韩江笑道。 “哦?那你如何看出来的?”唐风不解韩江其意。 韩江笑笑:“因为昨天我刚见过这个形象。”  韩江的话,一下点醒了唐风:“你是说那幅岩画?!”  “对,岩画中间的那个人,你说是元昊的形象,我今天看出这尊大佛的时候就觉得这佛像似曾相识。”  “如果这尊大佛真是按照元昊容貌雕凿的,那么它就有了三层含义,一是佛像;二是为了满足党项人对贺兰山的原始崇拜;三是元昊将自己和神的形象融合,以达到让党项人永远祭拜他的目的。”唐风说道。 “也就是说党项人在这儿既是拜佛,也是祭拜山神,还在祭拜元昊。”叶莲娜终于听明白了。 “想想看吧,那是个多么壮观的场景!旭日初升,就像今天这样,元昊化作佛的形象,和贺兰山结为一体,看着无数党项人跪拜在这个大平台上。”  韩江话音刚落,突然,从山上又崩落了一些碎石。 这次滚落的碎石比以往几次都要多,一块较大的碎石速度很快,直直向唐风冲来。唐风赶忙闪身,险些摔倒。 那块大石正巧滚到悬崖边停了下来。待碎石停住,唐风再回身观看大佛,他发现大佛的耳朵竟然缺少了一块。 韩江也注意到了,刚才大佛的耳朵还有那块,怎么这会儿没了?难道就是刚才滚落的那块岩石? 唐风和韩江几乎同时奔到了悬崖边,搬起那块岩石,又抬头仰视大佛,对比大佛的面部,最后确认这块岩石就是大佛耳朵的耳垂部分。“这尊大佛再不加固维修,我看坚持不了多久了。”唐风道。 “那是以后的事。看看这块岩石上能给我们带来什么蛛丝马迹。”说着,韩江把这块有三个篮球大的岩石抱起来,翻看了一遍。“还真有蛛丝马迹留下来了。”韩江看似平静,话语中却透着兴奋。 唐风也看到了,在岩石的侧面,出现了一行赭红色的西夏文,字不大,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他轻轻地翻译了那一行西夏文,上面一部分是五个字--“昊王真身耳”。 “这么快就验证了我们刚才的推断,这尊大佛就是按照元昊的相貌塑造的。”唐风兴奋地说。 “昊王真身,那这个‘耳’是什么意思?”韩江不明白。 “‘耳’就是耳朵的意思啊。”  “废话,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写在这上面?”  “这么大的工程肯定有很多工匠同时开凿,所以古时工匠们常常在自己负责的地方上标明位置。比如,这个地方是大佛的耳部,写上这样的话,工匠们就都知道了自己负责的位置,可以很多人同时开凿了。”  “看来那会儿就已经有工程管理了。那下面这几个字呢?”韩江又问。 “下面就是昨天咱们见到的那两个西夏文。”  “上寺?”  “嗯,就是‘上寺’。”  “这地方又出现‘上寺’,代表什么?”  “不知道,不过这里和我们昨天看到的一样,在‘上寺’旁边应该还有一道横线。”  “横线?”韩江一惊。 “你看这儿。”果然,在唐风的指引下,韩江发现岩石侧面‘上寺’的位置旁,又出现了一道横线。只不过岩石在中间断裂了,这道横线比昨天看的那条短了一截。 “上寺?”韩江抬头又向大佛望去,突然,他眼前一亮,“唐风,你还记得昨天看到的那幅岩画吗?”  “岩画?”  “当时你解释了岩画上的内容,却不明白岩画上为什么将‘佛国’和‘人间’倒过来,画在元昊的眼睛里,我想这大概就是破解谜题的密码。”韩江大胆推测道。 唐风似乎明白了韩江的意思。他抬头看了看佛像,惊喜道:“好像在平台东侧有条阶梯能爬到大佛上面去。”  “我们早该注意到。你看,从东侧大佛的左臂开始,往上在左臂的侧面有一条很不起眼的石梯,一直可以爬到大佛的肩膀上,然后……你看见了吗?”  唐风顺着韩江的指点发现就在大佛刚才崩落的耳垂后面,石壁上显现出一条石梯。这条石梯沿着大佛耳朵的轮廓一直通往大佛的头顶……  “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抄家伙上吧!”韩江已经迫不及待了。 “但没看到下面有石梯啊?我们怎么爬到大佛的肩膀上?”唐风问。 “肯定是被东边那些树给挡住了。既然从大佛的左臂一直到头顶都有石梯,那左臂下面也一定会有通道。”韩江十分自信地说。 众人都加快了步伐,很快来到了大平台的最东端。这里生长着一小片松树,昨天唐风和韩江曾经检查过这里,以为没有路继续往东通行,便掉头回去了。 可今天当两人钻进茂密的松林中时,却意外地发现松林中隐约有条小路,只不过这条小路不是通往东侧悬崖的,而是蜿蜒向上的。 “看来这就是上大佛的路。”韩江判断道。 “昨天咱们怎么没发现呢?”唐风有些懊恼。 “昨天我们连大佛都没发现,怎么可能想到这里有条上山的小路。”  韩江说着跟在唐风后面钻进了松林,这是一片生长在悬崖边不大的松林。众人在转过一道弯后,韩江突然叫住了唐风:“停下。”  “干吗?”唐风不解其意。 韩江疾走两步,拉过唐风道:“你看,脚印!”  众人这才发现,就在这条小径上竟然出现了一串清晰的脚印。韩江迅速对这一串脚印做出了判断:“这是一个人留下来的。”  “就一个?”  “没发现有第二个人的。看尺码应该是个男人。”  “这人会不会就是在林子里留下标记的那个人?”唐风问。 “很有可能。”  “史蒂芬?!”唐风又想到了惨死在山下的芬妮。 “看来这家伙已经先我们一步,找到了大佛。”叶莲娜道。 “也先我们一步发现了大佛的秘密。否则没人会走这条山崖边的崎岖小路。”韩江判断道。 “史蒂芬会一个人行动?这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啊?”唐风摇摇头,又自我否定了史蒂芬。 “别管那么多,大家多加小心,继续前进。”  韩江嘱咐完,走在了最前面,唐风紧随其后。很快,他们又走出了小松林,一条更加崎岖陡峭的石梯出现在他们面前。 崎岖陡峭的石梯出现在大佛的左臂侧面,众人手脚并用,鱼贯登上石梯。石梯异常狭窄,只有三十厘米宽,每个人都要尽量侧着身,将身体贴紧岩壁,才能通行。 “怪不得我们在下面没发现这条石梯,这么窄!不知道除了建造大佛的工匠,还会有什么人走过?”唐风走得是心惊肉跳。 “上面的风景倒是不错。”韩江答非所问地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还有这闲心!”  “这叫乐观!”  韩江走在前面,异常艰险,既要小心脚下,又要提防着上面那个神秘人物的突然出现。他的心一直悬着,直到他们平安地到达了大佛的左肩上。 韩江长出一口气,望了望山下的美景,又抬头看看大佛的头部。站在这个位置,只能从侧面看大佛头部了,不过这倒让他们更加清晰地窥见了大佛的构造。 韩江发现大佛的肩部堆积了大堆碎石,还有一些土。就是这样一点浮土,竟然也有几棵歪脖树生长其上。 唐风拾起一块石块,仔细观察后,道:“当年的工程,似乎真的并没有结束就停止了。”  “何以见得?” 第11章:昊王的眼睛 “你看这是一块堆放在这儿的构件,并没有使用。”唐风指给众人看。 “从没有使用过?奇怪!”  众人在此处稍事休息,又沿着大佛左耳的边缘轮廓往上攀爬。这里也开凿了一条狭窄的石梯,又是一段艰难的攀爬。正午时分,韩江第一个爬上了大佛的顶端。 大佛的头顶与后面高耸的北峰被一片松林隔了开来。众人在大佛头顶转了一圈,毫无收获。 “你让我们费半天劲爬上来,结果这里什么也没有啊?”徐仁宇问韩江。 韩江也有些失望,不过他真正的目标并不在这儿。唐风明白韩江的用意,问:“你是怀疑大佛的眼睛吧?”  “不错!那幅岩画我相信绝对隐藏着开启谜底的钥匙。”  “可我实在看不出大佛的眼睛能有什么惊人发现。”  “好吧,这苦活累活脏活都我一个人包了,你们几个待在上面我下去。”韩江说着就往自己腰上绑绳子。 韩江绑好了绳子,一副大义凛然状。“再见了,同志们!”说罢,韩江来到了大佛头顶的前部,这里已经开始向下倾斜,刚才大家谁也没有敢走到这里。 “等等!”唐风突然一声喊,差点儿把韩江吓倒。 “你乱喊什么?”韩江斥道。 “看!”唐风俯下身,在他们脚边又出现了那个清晰的脚印。韩江也忙蹲下查看,果然,还是刚才那个脚印。 “看来那个神秘人也到了,他也破解了大佛的密码。”韩江的心头顿时阴沉下来。 唐风又往西搜索,那儿的脚印更加清晰、密集。到他爬到大佛右眼上方的时候,发现这儿的脚印最密集,甚至有些凌乱。 “看来那人是从这里下去的。”韩江推断道。 “嗯,你看。”两人又往西走了几步,一颗铆钉赫然出现在他俩面前。粗大的铆钉深深地扎进了大佛头部的岩石中,显得那么扎眼。 “毫无疑问,他是从这儿下去的。”唐风道。 “嗯,这是大佛右眼的位置。你还记得昨天咱们在下面看到的那几棵歪脖子树吗?”韩江提示唐风。 “歪脖子树?”  “我刚才在下面时,仔细看过了,那几棵歪脖子树就是在大佛右眼的位置。你昨天不是惊叹光秃秃的崖壁上怎么会长出那几棵树吗?现在我可以很有把握地告诉你,因为大佛眼睛里面是空的!”韩江大胆推测道。 “空的?”唐风虽然已经猜到了韩江上来的用意,但对于他的这个大胆推测还是很惊讶。 “是的,正因为大佛眼睛里面是空的,所以才给那几棵歪脖子树带来了一些生长的土壤和养分。”  “这太神奇了。难道……难道里面就存放着我们要找的玉插屏?”  韩江听到玉插屏时,又沉默了,半晌才说:“如果是那样,可就不妙了,有人捷足先登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他在大佛的眼睛里得到了玉插屏,又是从哪儿走的呢?还有,这儿发现了铆钉,可是绳子呢?”唐风一连串的问题。 “先别管那么多了,下去看了再说。”  唐风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准备帮韩江下去。“就用这个铆钉吗?”唐风问。 韩江试了试那颗铆钉,还是摇了摇头:“不行!虽然这颗铆钉看上去还很坚固,但这里的地质构造太脆弱,保险起见,还是另外打一个。”  众人一起动手,很快重新固定好一个铆钉。韩江将绳子缠绕在铆钉上,又将绳子一头抛给唐风他们,让他们在上面拽好。 韩江将绳子另一头紧紧绑在自己身上,然后一下子滑了下去。绳子一点点被放下,他慢慢地来到了大佛的右眼处--昊王的眼睛。他近距离地仔细观察大佛的右眼,没什么特别之处,在这儿既没有发现文字,也没有什么暗记。这……难道自己推断错了?韩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推断,不,不可能,那幅奇怪的岩画不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昊王的眼睛一定有问题。 他探出右手,使劲推了推面前的石壁,也就是大佛的右眼,石壁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韩江依然无法用实践来证明自己的推断。他更加失望,但是岩画上的图案,还有神秘的脚印、石梯、铆钉……这些东西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出现。 上面传来唐风的声音,韩江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他决定做最后一搏。只见他双腿蹬离了崖壁,飘在半空中,然后,使出了浑身气力,借助绳子的摆动,径直向大佛的右眼撞去。就在那一瞬间,电光火石,一声巨响过后,昊王的右眼被韩江用身体硬生生给撞开了。 黑幽幽的洞口惊现在韩江面前。韩江急切地想闯入这个未知的世界,但理智告诉他还不能这样做。“把我拉上去!”他冲上面喊道。 众人一起使劲,很快把韩江给拉了上来。韩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兴奋地嚷道:“昊……昊王的眼睛……开了,昊王的眼睛被我撞开了。”  “什么?里面有什么?”唐风迫不及待地问。 “不知道!里面比我想象得要大!我现在只看到一个幽深的洞口。”  “太神奇了!昊王的眼睛真的隐藏着密码!”  “不是密码,是黑洞,一个神奇的洞口!”韩江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说,“我们要组织人下去!”  “那当然少不了我!”唐风自告奋勇。 “带上我吧!也许我能对你们有帮助。”马卡罗夫也想下去。 众人商量一番,最后韩江决定唐风、老马和自己三个人进去,叶莲娜和徐仁宇留在上面接应。 韩江安排好一切就要下去,但唐风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大佛的右眼可以打开,那左眼呢?”  “左眼?!”谁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大家发现了铆钉,就很自然地认为那个神秘人是从大佛的左眼下去的。 韩江想了想道:“不,应该就是右眼。”  “难道就凭一个铆钉?”唐风反问。 “不要忘了那幅岩画中昊王的眼睛。在岩画中,昊王的右眼是佛国,左眼是人间,我们要找的那个珍贵东西肯定是在佛国里。”  韩江的说法似乎有些道理,唐风还在思索,韩江又补充道:“再说,如果右眼这个洞口走不通,咱们还可以去试左眼。现在右眼已经打开了,咱们总是要进去看一看的。”  唐风不再说什么,于是,唐风、韩江和老马三个人依次降到了大佛右眼的位置,钻进了那个黑幽幽的洞口。 借着射进洞口的阳光,唐风查看了这个洞口。洞壁上布满了凿痕,很显然这是人工的洞穴,即便是天然洞穴,也是后人修整过的,而且洞壁光滑,可见当初是精心开凿的。 韩江在前,老马紧随其后,唐风断后,三人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了十余步。拱券型的通道十分平整,唐风不禁感叹:“不愧是皇家工程啊,当年就能把这里开凿得如此平整。”  谁料,唐风话音刚落,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通道内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妈的!唐风你干什么?石门怎么关上了?”韩江在前面叫开了。 “我……我什么也没干啊!”此时唐风活像一个受了老师批评,满腹委屈的小学生。 “你什么都没干,怎么石门自己关上了?”韩江怒气冲冲地质问。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就是感叹了一句这通道修得好,然后……然后石门就关上了。”唐风一脸无辜。 “你说你瞎感叹个什么劲,这下好了,咱们被关在里面了。”韩江已经打开了手电,一缕强光刺破了无尽的黑暗。 韩江拿着手电回到石门的后面,仔细检查周围石壁。平整的石壁上,什么也没有,除了石壁,还是石壁,四周全是石头。韩江使劲用拳头敲打石门边的石壁,可是最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妈的,这昊王睁眼闭眼也太没规律了,靠!”韩江余气未消,又冲唐风嚷道,“你那句话太给力了,跟他妈芝麻开门一样,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让门开开。”  唐风无言以对,马卡罗夫只好劝二人:“好在叶莲娜和徐博士在外面,不用担心。我们还是继续往前探路要紧。”  韩江不再说什么,挥挥手,就要重新上路,可这次唐风说什么也不愿垫后了。韩江又怒了:“说你两句还来劲了,好!你要走前面,那你就在前面,我看如果遇到妖魔鬼怪,你怎么对付!”  于是,这二位赌气,对调了位置,唐风走在了前面,三个人继续往前。唐风默默记着脚下的步数,还在石壁上刻上了菱形标记。大约走出二百余步后,三人终于走出了狭窄的甬道,来到了一个厅堂。这个厅堂不大,只有二十余平方米,呈正方形,厅堂内空无一物。韩江兴趣不大,扫视了一圈,便要离开。唐风却发现在这个正方形地下厅堂的两侧各有一个壁龛,他大概测算了一下,道:“这两个壁龛是用来放置煤油灯的。虽然我们现在才走了一小段,但已经可以看出这个山中工程规模的浩大,建造的精细。”  “行了,快点赶路。”韩江催促道。 在这个正方形厅堂的后面有着一个同来时甬道一模一样的洞口,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唐风一头钻进了这个洞口。让他大感意外的是,这个洞口内并不是像刚才那样平整的甬道,而是一条一直向上延伸的石梯。 三人开始攀爬石梯。开始时,石梯还算平缓,每隔九级台阶,有一平台,可是越往前走,石梯越是陡峭,台阶中的平台也没了;更让唐风诧异的是,原本平整的洞壁也不见了,石梯两边的洞壁显得十分粗糙,好像根本没有经过打磨。 悠长的山中石梯上,三人喘着粗气,只顾往上攀爬。唐风不知道这石梯能通往哪里,看地势,是在往山上爬。此刻,他们正身处北峰之中。 唐风正在胡乱猜想,脚下的石梯却又起了变化,一直向上延伸的石梯开始向下延伸,韩江和马卡罗夫也注意到了这一变化。韩江叫住唐风:“先休息一会儿,这是怎么回事?往上爬了这么久,又开始向下走?”  唐风望望前方,幽深的石梯竟是一路往下延伸,太不可思议了!“我感觉我们在山里面转圈。”他喘着粗气说。 “你们注意到没有,从我们发现那个铆钉之后,就再没有发现那个神秘人的任何痕迹,那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心思缜密的马卡罗夫忽然提道。 韩江也是一惊:“是的,这一路我查看了洞壁,没有任何标记,那个三角形标记没有再出现。”  “我想这不正常。在林子里怕迷路,要做标记。在这地方,应该更需要标记。”马卡罗夫说。 “算个吧,我们这一路进来,也没遇到岔路,哪还需要标记?还是赶紧往前走吧!”唐风催促道。 没有办法,三人继续向前。下降的石梯大约有五六十级,当唐风的双脚重新站在平地上时,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宽大的甬道当中。甬道的石壁也不够平整,但可以在上面看到清晰的凿痕。“这说明什么?”韩江有些不解。 “说明这里经过人工打磨,但修筑的标准都不如刚开始那一段甬道。”唐风推断道。 三人顺着这条宽大的甬道前行,但很快难题就来了,甬道似乎并不是直的。唐风感到甬道明显是弯曲的,好在还没有出现岔路。 “不要出现岔路!不要出现岔路!岔路是浮云!浮云!”唐风在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他的祷告起了作用,还是命运的本来安排,他们并没有遇到岔路。三个人就这样一直在这条宽大的甬道里前进,直到前方出现了一面光滑而坚固的石壁。 三个人慢慢地走到了巨大的石壁前面。“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就这么结束了?”韩江喊出了声,他的声音在甬道内嗡嗡作响,传来了巨大的回声。 “不!不可能!这里什么都没有,这么宏大的工程难道就在这儿戛然而止了?”唐风也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我们试着推一下这面石壁吧!”关键时刻,还是老马沉着冷静。 于是,三人在石壁前一字排开,鼓足全身力气,一起推面前这面石壁。但几番用力下来,三人早已精疲力竭,而石壁却纹丝没动。 “这石壁难道真的就是尽头?”马卡罗夫也开始失去信心。 韩江查看了一遍面前的石壁,但没发现什么端倪。唐风失望地瘫坐在石壁下,喃喃自语道:“也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你说什么呢?什么一开始就错了?”韩江质问唐风。 “我是说我们不该贸然地从昊王的右眼进来。既然当年元昊不惜人力物力,修造了这么宏大的工程,他一定不会允许外人随便闯入。”  “那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应该也试一下昊王的左眼,看看左眼后面是什么再说!”唐风埋怨道。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韩江没好气地回道。 “我也在想,也许我们真的不该贸然进来。刚才在这条宽大的甬道内,我也仔细查看了,再没有出现那个神秘人的标记。”马卡罗夫的话语里也充满懊悔。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顺原路返回。我们不是一路都留了记号吗,先回去,再去探昊王的左眼,我倒要看看元昊的眼睛后面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韩江嘴还很硬。 三人合计了一番,也只能如此。唐风重新振作了一下精神,开始顺原路返回,他按照自己来时所做的标记往回走。但就是这条宽大的甬道,三个人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看到甬道尽头的石梯。 “不对!我们肯定走错了。”韩江停住了脚步,“我估算过,从石梯下来,进入这条宽大甬道,一直走到那面石壁,顶多用了二十分钟。可我们现在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竟然还在这条甬道里。我们肯定迷路了!”  “这……这怎么可能?这条甬道里没见岔路啊!”唐风也觉得不对劲了。 “你一路做的标记呢?”韩江质问唐风。 唐风四下望去,疾走两步,指着一侧岩壁上的菱形标记说:“喏!这就是我一路做的标记,我就是按照标记指示走的。”  “确实有些奇怪,我一路都在观察唐风留下来的标记,我们也一直是按标记在走,可就是走不出去。”马卡罗夫也晕了。 “一定哪儿出了问题!唐风,你好好想想,这石壁上的菱形标记是你刻的吗?不要又出现林子里的情况!”韩江怒道。 唐风用手电连续查看了石壁上的几个菱形标记:“没错,都是我刻的,不可能认错。”  “那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韩江暴躁起来。 “韩!冷静!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要丢掉一个特工的基本修养。”马卡罗夫是三个人中,唯一还算冷静的人,最起码从表面上看是如此。 待韩江平静下来,马卡罗夫提议道:“我看这样吧,咱们就按照唐风所留的标记再往前走走,试试看。”  也只能如此,三人继续沿着甬道向前走。五分钟后,他们终于来到了甬道的尽头,但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那条石梯,而是那堵无法逾越的巨大石壁。 当唐风、韩江、马卡罗夫三人再次面对这巨大的石壁时,全都茫然无措。 “我们怎么又回到了这里?”唐风的叫声中带着恐慌。 “我们难道在这甬道内转了一个圈?”韩江也是一阵惊慌。 “不,这怎么可能?”  “那就是甬道内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石壁?但……不像啊!”韩江自己就否定了自己的推断。 “不可能是两块石壁,我们是朝着回去的方向走的,按理应该离那块石壁越来越远才对!”唐风推断道。 “可事实是我们又回到了这里!”  “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们在这条甬道内看似是按一条直线前行,但这条甬道实际上却是有弧度的。”马卡罗夫忽然说道。 “嗯,我也注意到了。可我认为这个弧度并不大,还不足以让我们在里面转圈。”唐风用手电又照了照身后的宽大甬道。 “也许……也许我们的估计是错误的呢?”马卡罗夫疑惑地说。 “您的意思,这个甬道的弧度大大超过了我们所看到的,以致我们在里面绕起了圈?”唐风反问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道:“我只是怀疑这种可能。”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也应该可以看到我们来时的石梯,或者有条岔路才对!”唐风反驳了老马的推断。 “所以我也没法确定我们在这个甬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可不想被困死在这里。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继续找出路。”韩江无奈地说道。 三人只得又折返回去,向着石壁相反的方向前进。他们这次行走得异常缓慢,三只手电筒几乎照遍了整个洞壁,寻找着任何可能有用的蛛丝马迹。 “千万要注意甬道上有没有洞口,那里可能就是让我们转错的岔路。”韩江提醒大家。 三个人带着一万分的小心,艰难地在甬道内摸索。但是,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竟然又回到了甬道尽头那面石壁前。 三个人又一次面对这面巨大的石壁时,都惊呆了。“这……”唐风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看来我们从进入昊王的右眼开始,就进到了一个巨大的迷宫中!”韩江嘴里喃喃自语。 “不!是从我们踏进贺兰山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神秘的客店,让人迷失的树林,芬妮的死,巨大的兀鹫,若隐若现的巨幅岩画,还有那个神秘人留下的种种痕迹,再加上现在这个深山玄宫,所有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巨大迷宫,让我们深陷其中。”唐风回想起了进山以来一幕幕的情景。 韩江和马卡罗夫也陷入了沉思。“这一切难道都是昊王当年安排下的吗?”巨大的恐惧笼罩着韩江,让他也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我不相信这完全是几百年前古人的安排,我们一定落入了一个圈套。”唐风突然说道。 “圈套?!”韩江和老马都是一惊。虽然他们也想到了这一层,可当唐风说出“圈套”这个词的时候,心里还是一沉。 “想想看吧,为什么我们从大佛的右眼进来,就再看不见那个神秘人的标记?”  “为什么?”韩江和马卡罗夫其实已经想到了答案。 “只有一种解释,那个神秘人没有进入这个迷宫。他故意在大佛头顶留下铆钉,引诱我们进入这个迷宫!”  “这……这太不思议了。”马卡罗夫道。 “是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唐风顿了一下,开始解释起他的阴谋论,“我总觉得这次我们来贺兰山,从一开始我们的老对手就捷足先登了。这一点从客店东屋的神秘人物,芬妮的死,到林子里的三角形标记,还有大佛头顶的铆钉,就可以证明。”  “这些我也看出来了,所以才着急犯了错。”韩江开始后悔自己贸然进入大佛的右眼。 “但是这次我们对手的行动,又与以往似乎有着很大的不同。”唐风又进一步解释道,“首先,芬妮的死就很可疑。芬妮一向和史蒂芬形影不离,她的死很自然让我们联想到史蒂芬也来了;还有那个一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斯捷奇金,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芬妮又为何而死?”  “我原来认为他们应该是一伙的。”韩江道。 “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我却觉得似乎并不这么简单。如果我们是被人骗进来的,也就是说我的那个阴谋论成立的话,那我们这个对手就太不简单了。”  “你是说大佛右眼上的铆钉是那个神秘人故意留下的?就是为了引诱我们进来,然后将我们困死在这里?”韩江惊道。 “要是这样,那叶莲娜和徐博士在外面也是凶多吉少。”马卡罗夫不禁为叶莲娜担起心来。 “还有以往史蒂芬给我们的印象是有勇无谋,而这个神秘人似乎要高明许多,不但事事算在我们前面,而且我怀疑芬妮就是这个神秘人干掉的!”唐风进一步推断。 “芬妮是我们的对手,这神秘人杀了芬妮到底是在帮我们,还是要害我们?”韩江有些糊涂了。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对手远不是一股简单的势力,他们很强大,而且很复杂。”唐风推断道。 “可是我们的速度已经够快的了,他们怎么会在我们前面赶到这里呢?就算我们内部有内鬼,他们的速度也不会这么快!”韩江百思不得其解。 唐风思忖片刻,道:“也许问题还是出在那张藏宝图上。”  “就是我们在客店里见到的那张藏宝图?”  “嗯,那张藏宝图上的红圈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非常接近,因此我怀疑那个所谓的红圈其实就是这儿--大佛的内部,只不过我们找错了入口。”唐风忽然打开了思路,一切似乎都豁然开朗了。 “你这就夸张了,那张藏宝图上没多少信息,根本不能确定那个红圈就是这儿。”  “如果东屋住的那个人和芬妮的死有关,你就不会这样想了。单独一张所谓的藏宝图并不足为奇,但是和芬妮的死,以及我们现在的遭遇联系在一起,还不够清晰吗?”唐风开始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只好压低了声音。 韩江沉吟起来,他也开始认同唐风的推断:“看来我们从一开始就忽略了许多东西。”  “那张藏宝图上一定还有被我们忽视的信息!”唐风道。 韩江一听就想找他拍的那张照片,却被唐风阻止了:“当初我们没找出来,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找到还有什么用?”  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三人精疲力竭,绝望地靠在了岩壁上……  ……  一条漆黑深邃的甬道,马卡罗夫举着火把独自在甬道中前行。他不知道这条甬道通向何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里,是来探寻失落的文明,还是为了得到昊王的宝藏? 他就这样不停地向前行进着,突然,前方闪出一个白色的幽灵,挡住了马卡罗夫的去路!马卡罗夫惊恐万分,向后退了两步,靠在石壁上,这才重新站定。他重新打量对面这个白色的幽灵,嘴里不禁喃喃喊出了“米沙”这个名字。 幽灵米沙看看马卡罗夫,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对他说道:“跟我来。”说罢,米沙转身继续向甬道深处走去。马卡罗夫不知米沙何意,只见米沙步履轻盈,快步向幽深漆黑的甬道深处走去,他只得在后紧紧追赶。可是米沙却越来越快,马卡罗夫用尽全力,仍无法跟上米沙的步伐。他想喊住米沙,但张大了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终于,米沙在转过一道弯后,不见了。 米沙永远地消失在漆黑的甬道中,四周又恢复了平静。马卡罗夫停住脚步,静静地注视着周围。这是甬道的尽头,前面再没有路了,四周尽是黑色的岩壁。“米沙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马卡罗夫狐疑着来到甬道的尽头,他用火把照亮了整面岩壁,忽然发现甬道尽头的岩壁上有些奇怪的线条,还有些许残留的颜色。他凑近岩壁,在火把的照射下,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他又看见了那个可怕的图案……  “不!--不!”马卡罗夫喊了一声,惊醒过来。唐风和韩江赶忙扶起他。“怎么了?老马!”两人关切地询问。 马卡罗夫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靠在岩壁上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他想使自己快速平静下来,于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是,当马卡罗夫又回忆起梦中的情景时,他的心猛地被揪了起来。他站起身,盯着周围黑色的岩壁出神。唐风和韩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忽然,就见他拿着手电,向后退了十余步,然后转过身,用手电筒照射面前的这面巨大的石壁。 “老马,你在干吗?”韩江不解 “这块石壁出现在了我的噩梦中。”马卡罗夫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这面石壁,但是手电筒发出的光线还是太微弱了。 “石壁和你的噩梦有什么关系?我看你肯定是累坏了……”韩江安慰他道。 “不!”马卡罗夫打断韩江的话,“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块石壁有些奇怪吗?”  “奇怪?是奇怪呀,硬生生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韩江没好气地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  “您是不是觉得这面石壁比周围的岩壁要平整许多。”唐风看出了一些端倪。 “嗯,唐风你说得对,刚才我们只顾找出路,没有仔细看这面石壁……要是能有火把就……”马卡罗夫说到这儿,忽然没了声音。唐风注意到就在一瞬间,马卡罗夫猛地睁大了双眼。 “老马,你发现了什么?”唐风立即追问道。 “你们看,石壁上是不是有画?”马卡罗夫的声音有些颤抖。 “有画?”唐风和韩江同时将手电筒对准了面前的石壁。 在三只手电筒的照射下,巨大的石壁上隐约现出了一些不规则的线条。唐风慢慢移动着手中的电筒,光线随着线条移动,线条弯弯曲曲地在石壁上蜿蜒盘旋……  这是什么?石壁上的线条究竟画的是什么?线条的长度远远超过了唐风的估计,难道这线条画满了整面石壁?如果这是一幅岩画,那将是一幅多么巨大的画作!唐风心中预感到这又将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为了看清楚石壁上的线条,唐风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又退出了十步,才站住。韩江和马卡罗夫也往后退。三人这时都瞪大了眼睛。 “是一幅巨型岩画!”唐风叫出了声。 “岩画都是画在崖壁上的,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幽深的洞中?”韩江也认出了面前这幅用赭红色线条勾勒出的巨幅岩画。 “在这么深的洞中,作这么巨幅的岩画,恰恰说明这里是重要的所在!”唐风推断。 “也许是吧,可我还是没看明白。这画画的是什么?”韩江问。 “画的像是一头狼,狼身上立着一只鹰,也许不是鹰,是兀鹫吧!”唐风看出了画的内容。 “什么?狼身上立一只鹰?!”韩江马上联想到了黑衣人身上那个反复出现的刺青。 “对!和我们对手身上的那个刺青图案几乎一模一样。”唐风也想到了那个刺青。 两人说话间,马卡罗夫一直没有言语。唐风转头向马卡罗夫看去时,发现他怔怔地伫立在石壁前,眼中竟写满了恐惧。“老马,你怎么了?”唐风问道。 “怎……怎么……会是这样……”马卡罗夫用俄语喃喃自语道。 “老马,你是不是见过这个图案?”韩江忽然想起了在石瀑洞中马卡罗夫见到黑衣人身上刺青时的奇怪反应。 唐风也想起了马卡罗夫见到黑衣人身上刺青时的反应,两人都盯着他,期待他能给他们解开疑团。但马卡罗夫却沉默不语,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回忆。 韩江无奈,只得转向唐风:“你看这岩画是西夏的吗?”  唐风走近石壁,伸出右手,轻轻触摸到了那神秘的线条。刹那间,一阵奇怪的感觉袭遍全身,他本能地缩回了手:“很奇怪,按这幅岩画的风格应该是西夏时期的,但岩画表面的线条,却不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种赭红色。”  韩江也伸出手,摸了摸石壁上的线条,然后仔细观瞧:“嗯,颜色好像要鲜艳一些,更接近于鲜红色,但可能是年代久远,也不是那么鲜艳了。不过,西夏时就不会用这种颜色创作岩画吗?”  “不好说……”唐风继续顺着岩画的线条往下看去,他的手指轻轻地触摸在这些古老的线条上,突然,他的手指停止了移动,“你看这里。”韩江顺着唐风手指的地方,发现原本单一的线条在那里出现了两道线条。 “这怎么了?”韩江不明白唐风的意思。 唐风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道:“这就解释了我刚才的疑问。你看线条在这儿突然变成了两道,其实是画了两次,下面这道线条的颜色就是我们看到的赭红色。”  韩江发现这里果然出现了两道线条,一条是赭红色,另一条是鲜红色。唐风又继续解释道:“赭红色的线条更古老,应该是西夏时期画的;而覆盖在赭红色线条上的鲜红色线条,则是后人又用朱砂重新涂抹了一遍,所以才见到了这样的一幅岩画。”  “也就是说有人在西夏原画的基础上又画了一遍。”  “准确地说,是又描了一遍。”  “这是什么人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想不通,谁会这么做呢?在这深山的洞窟中,似乎根本没有必要。”唐风摇了摇头。 二人研究了半天这幅让马卡罗夫恐惧的岩画,回头再看他,似乎脸色好了一些。唐风走过去,问他,“老马,究竟怎么了?为什么看到这幅岩画会这么紧张?”  马卡罗夫缓缓走到岩画近前,瘫坐在地上,道:“韩江,你说得不错,那次我在七色锦海的石瀑洞里见到黑衣人身上出现这个图案的刺青时,就感到惊诧。后来,叶莲娜在彼得堡被击毙的几个黑衣人身上也看到了这样的刺青,更让我惊诧。这说明和我们对抗的这些人都来自于一个神秘的组织,这个组织以此图案为标志,而且从在身上都刺上同样的刺青看,这是个非常严密的组织。”  “嗯,我们在这个组织其他几个人身上也发现了同样的刺青,由此断定,我们的对手确实是个很严密的组织。”韩江顿了一下,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看到这个刺青会如此惊恐?”  “因为我曾经见过这个图案的刺青,刚才还在噩梦中梦见了这个可怕的图案。”马卡罗夫道。 “你见过?在这之前?!”  “对!在几十年前。你们还记得我对你们提到的那次蒙古之行吗?”  “当然,前进基地,布尔坚科……”马卡罗夫的思绪又回到了戈壁滩上的前进基地,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奇怪的符号……  炎热的夏季,一场沙尘暴过后,暴怒的戈壁滩重新安静下来,空气中还弥漫着细小的尘土。马卡罗夫推开基地的铁门,吐了吐满嘴的尘土。 “戈壁滩上的夏天和严冬一样难熬!”身后响起了布尔坚科的声音。 “是啊!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头。”  “忍耐,我们还需要忍耐。”布尔坚科说了一句不疼不痒的话之后,便朝基地外走去。 这个时候,马卡罗夫只愿待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但责任心还是促使他在基地里巡视了一遍,查看了一番受损情况。 还好!没什么重要设备损坏,马卡罗夫慢悠悠地朝基地外的几个铁皮房子走去。他和布尔坚科来到基地后,又先后在基地外围设了几个铁皮房子,作为警戒值班用,有时也用于训练;特别是在基地东面,布尔坚科搭起了好几栋铁皮房子,说是作为训练基地。马卡罗夫也没过问,甚至在训练基地建成后,他都没有去过几次。 马卡罗夫慢悠悠地踱到了东边那几栋新建的铁皮屋外,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有兴致顶着烈日来到这里。这几栋铁皮屋外,不知何时还加装了一圈铁丝网,铁丝网围绕着几栋铁皮屋,只留了一道口子,方便进出。 马卡罗夫走进了铁丝网,不禁冷笑了一声,心说这里也不安排岗哨,设这圈铁丝网又有何用? 他来到了一间较大的铁皮屋前,这是一间办公室,布尔坚科常带人在这儿训练。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惨叫,令马卡罗夫不寒而栗。他本能地掏出了手枪,紧张地来到门边。 没等马卡罗夫推门,门突然开了,布尔坚科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刚才怎么回事?”马卡罗夫问。 布尔坚科不自然地笑笑:“没什么,学员们在做一个小游戏。”  “小游戏?”马卡罗夫疑惑地推门,走进屋,就见几个学员赤裸着上身,正按着另一个瘦弱的学员。为首的李国文手里正拿着一把最小号的军用匕首,站在旁边;而那个瘦弱的学员后颈处,早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你们这是干什么?”马卡罗夫见状,厉声质问道。 李国文显然没有心理准备,有些心虚:“不,没……没,我们只是在玩个小游戏。”  马卡罗夫刚想发作,布尔坚科在身后捅了一下他。他不便发作,只好跟着布尔坚科走了出来。 回到基地,没等马卡罗夫开口,布尔坚科干笑了两声,道:“你久在城里坐办公室,不太了解下面的难处,要想训练好这些人,不用点非常手段是不行的。我今天对他们狠一点,其实是为了他们好,省得他们执行任务时不顶用,那样不但坏了我们的事,他们也要倒霉。”  “可你这样做,经过上级批准了吗?”  “别犯傻了,这种小事,上面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面有上面的想法,下面有下面的办法。”布尔坚科振振有词。 马卡罗夫也知道在克格勃内部有体罚的情况,这不是他能改变的。听了布尔坚科的解释,他摇摇头也只好作罢。 一周时间过去了,基地内一切正常,马卡罗夫的生活仍然像往常一样平淡无奇。这天,他觉得有些头晕,便来到基地的医务室,想找基地里唯一的军医给开点药。 走进医务室,外屋没人,于是,马卡罗夫走进里屋。这里放着两张床,他看见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军医戴着口罩,正拿着剪刀和医用钳子给那人拆线。 马卡罗夫和军医打了个招呼,就想到外屋去等,可他一转身,却发现躺在床上的那人竟是一周前被布尔坚科体罚的那个学员。 他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军医给那人拆线。军医很快拆完了线,马卡罗夫看见那人的后颈处红肿高大,但让他惊诧的是,在那人红肿的伤口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图案,是一只鹰立于狼身之上。难道这个图案就是布尔坚科和李国文那天拿军用匕首在这人身上留下的杰作?他想到这里,浑身不禁一颤。 第12章:古老部落的图腾 马卡罗夫正在诧异,突然门一开,李国文走了进来。两人看到对方都是一怔。马卡罗夫一把将李国文拉出了医务室,厉声质问他:“那学员身上的伤口是你的杰作?”  李国文傻笑了两声:“呵呵,算是吧。”  “你们就这么对待他?”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而已。”  “小小的惩罚?你身上有吗?”  李国文没想到马卡罗夫这么问,愣了一下:“我……”  “这都是布尔坚科同志让你们干的?”马卡罗夫追问道。 “嗯,是他的命令。”  “那你告诉我,那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图案?!”  “就是那个鹰,还有狼!”  “哦!那个图案没啥意思,是布尔坚科同志叫我那么干的,他说是一个古老部落的图腾。”李国文很镇定地说。 “古老部落?什么部落?”  李国文摇摇头:“我不知道,布尔坚科同志说是在基地附近的山谷中看到的。”  “哪条山谷?”马卡罗夫头脑中迅速搜索起附近的地形,但他却想不出基地附近哪有什么山谷。 “我也没去过,所以不知道那条山谷的具体方位。不过,布尔坚科同志好像提到过那条山谷离基地挺远,已经非常接近边境了。”李国文回答得倒还干脆。 马卡罗夫内心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如果是刺青,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呢?据我所知,现在刺青有很文明的方法。”  李国文耸耸肩,解释道:“您知道,我们这儿条件简陋,再说军队里又不允许文身,所以哪来专门的设备?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  “还有……”李国文支吾不语。 “快说!”马卡罗夫有些恼怒。 “还有……您最好去问布尔坚科同志,我能说的已经都说了。”李国文忽然挺直了身体,十分坚定地对马卡罗夫说道。 马卡罗夫有些惊愕,没想到面前这个中国人会这样回答自己,他只得冲李国文无奈地挥挥手。李国文对他行了个军礼,然后又走进医务室,架走了那个学员。 马卡罗夫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于是,又回到医务室。拿完了药,他问军医:“刚才那人的伤重吗?”  “本来伤不算重,不过现在才送来,伤口化脓,再加上那人身体本来就不好,所以现在还不好说,要再观察几天。如果几天后伤口还不能愈合,我建议将这人转到伊尔库茨克的医院去治疗。”  马卡罗夫没想到这么严重,他犹豫了一下,才又问道:“你看到那个图案了吗?”  “图案?嗯,看到了。”军医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我只管治病,那个图案代表什么,我可不知道。不过……”军医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马卡罗夫追问。 “不过这个图案我曾经见过。”  “哦?”马卡罗夫来了精神。 “以前有个学员也是这种情况,被抬来,请我处理。当时那人的情况比这人要惨,不但伤口发炎化脓,而且整个人都昏迷不醒,发着高烧。”军医回忆着。 “后来呢?那个学员怎么样了?”马卡罗夫身为基地司令,却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不觉恼怒。 “后来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给那学员做了处理后,就再没见过那人。”军医无能为力地耸耸肩。 “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  “来这儿的学员只有一个编号,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军医摇摇头。 马卡罗夫这才想起来,在基地内部,学员之间,教官和学员之间只以编号称呼,所以很多学员他若不去查档案,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就比如刚才被李国文架走的那个学员,马卡罗夫觉得眼熟,却叫不上他的名字,这也是当初布尔坚科制定的纪律。 “那他的编号呢,你应该记得吧?”马卡罗夫还不死心。 军医还是无能为力地耸耸肩:“布尔坚科同志制定的纪律是学员来这里看病不留病历,所有处方都要经过他过目。所以我只管看病开药,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上次那个学员是什么时候被抬来的?这你总该记得吧?”  军医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大概是七八个月前吧!”  看来从军医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马卡罗夫起身告辞。回到宿舍,不见布尔坚科,他无力地躺在床上,睡也睡不着,只能盯着天花板发呆。七八个月前的那个学员?古老的部落图腾?马卡罗夫想着那个图案,咀嚼着李国文的话……觉得也许自己该做些什么,想到这里,他蹭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马卡罗夫来到布尔坚科的房间。本来这里只是一间卧室,但因为这间屋子比马卡罗夫那间大一些,于是,这里除了是布尔坚科的卧室外,还是整个基地的“机要室”。基地重要的档案文件,备用的枪支弹药都存放在这里。 马卡罗夫扫了一眼布尔坚科的房间,床上的被单叠得整整齐齐,整个房间一尘不染。这是布尔坚科一贯的作风,即便在这异国他乡,戈壁荒滩,布尔坚科依然保持着军人的严谨。马卡罗夫瞥了一眼书桌旁的大铁皮柜,这里面存放着基地的重要档案文件,还有备用的枪支弹药。这个铁皮柜的钥匙只有布尔坚科和他有,平时他很少打开这个铁皮柜,所以这铁皮柜基本上就是布尔坚科在负责。 马卡罗夫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打开这个铁皮柜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一个月前,放进去了一份文件……  马卡罗夫掏出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铁皮柜。铁皮柜很大,占据了整面墙,里面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存放的是基地重要的档案文件,中层和下层存放的则是备用枪支弹药。 上层里面还有一个小保险柜,里面存放的是基地的经费和账本。马卡罗夫用另一把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上层的柜子,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分别是卢布、美元、人民币和蒙古货币图格里克,这鬼地方没有银行,一切都得靠现金说话。马卡罗夫刚来基地时,有段时间就担心老鼠钻进柜子里,把这些钞票都给啃了,那就彻底歇菜了。不过后来逐渐放下了心,因为在这个不长草的鬼地方,他连一只老鼠都没看见过。 马卡罗夫一向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基地的账目也是布尔坚科一手管理的。他大概看了一下存钱的柜子,觉得钱还挺多,账本也都在,就放下了心。 马卡罗夫锁上存钱的柜子,又查看中层和下层柜子里的武器弹药。除了基地里的克格勃人员,学员们一律不配发武器,只有训练时,才由教官来布尔坚科这里领取武器和弹药。这是当初他和布尔坚科一起定下的规矩。 一排AK—47突击步枪整齐地摆放在下层柜子中,马卡罗夫清点了一下,一共二十七支,少了九支。他翻了一下登记簿,布尔坚科训练学员,拿走了九支AK—47,还有弹药一箱。他又查看了中层,三十六支TT—33手枪,四支散弹枪,三支狙击步枪,两挺轻机枪,一挺重机枪,还有四支专门用来训练特工的微型间谍手枪,都在柜子里,无一缺少;另有十二箱子弹,两箱手雷,也都在柜子里。 马卡罗夫的视线又回到了上层柜子中,那里面还有许多的档案文件,他找到了一盒档案,取了出来。这是学员登记的表格,他在表格上查阅基地学员的情况。看着看着,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发现在其中一个学员情况的备注栏里赫然写着:该学员在训练中,企图逃离基地,被当场击毙。 马卡罗夫认得出来,这是布尔坚科的笔迹。有学员企图逃离基地,被击毙!马卡罗夫竟没有印象,他极力回忆着,慢慢地,慢慢地……在马卡罗夫的记忆深处似乎泛起了一点碎片。七八个月前,布尔坚科似乎是曾对自己提到过,有个学员训练时不按规定训练,被同伴开枪打伤了。 当时,马卡罗夫曾问过布尔坚科该如何处理,布尔坚科说由他负责处理,不用马卡罗夫管。马卡罗夫便没再过问这事,布尔坚科后来还曾主动对马卡罗夫提到,那个学员被送回伊尔库茨克的医院,然后就从基地除名了。 可是……可是这档案里的记载却与布尔坚科所说的不一样。被当场击毙?!不,不可能,如果被当场击毙,应该会有人报告他。虽然他不太管事,但基地如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是不可能瞒过他的。 按照布尔坚科的说法,那学员有不轨企图,被布尔坚科打伤。若是发生这样的事,他也应该知道啊?马卡罗夫的目光在此聚焦到布尔坚科的笔迹上,他盯着布尔坚科后面的日期,正是七个多月前!再联想到军医对自己提到的那个被抬来的学员,他的心头疑云重重,又从备注一栏往前看,身高、体重,此人的各项指标都登记在案,但却唯独缺了姓名一栏。姓名之前的一栏是编号,此人的编号是:A711209。 “A711209号已经除名了。”马卡罗夫正在疑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布尔坚科浑厚的声音。 马卡罗夫浑身一震,忙转身望去。布尔坚科左臂下抱着四支AK—47步枪,右臂下抱着五只AK—47步枪,正满头大汗地站在屋门口。 “你……又去训练了?”马卡罗夫不知该说什么。 布尔坚科倒很淡定,将九支AK—47依次放回到铁皮柜子中,然后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指着桌上的档案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这个。”  “既然你知道我要来找这个,不如我们就谈谈这个A711209号学员。”马卡罗夫尽量使自己保持镇定。 “没什么好说的。既然由我来负责训练,那就得按我的方法来,谁也不能违反我制定的规矩,就是这样。”布尔坚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现在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被降职委派到这儿来了。”马卡罗夫盯着布尔坚科肩上的军衔,若有所思。 布尔坚科听马卡罗夫这么说,非但没发怒,反而笑了笑:“请相信我,只有用我的方法训练出来的学员,才能完成他们将要完成的任务。否则,他们什么也不是。”  “那你能告诉我这个A711209号学员的下落吗?你之前对我说有个学员受伤了,被送到伊尔库茨克的医院去了,然后除名了。但是我查遍整个档案,所有学员当中,被除名的只有这一个人,而你在档案中写的是……”  “我写的是该学员在训练中,企图逃离基地,被当场击毙。”布尔坚科突然打断了马卡罗夫的话,斩钉截铁地说。 马卡罗夫怔了一下:“究竟哪个才是实情呢?你能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告诉你,你才是基地的司令嘛!”布尔坚科拿起这份档案,看了看,然后严肃地说道,“马卡罗夫同志,您应该明白,基地所发生的事,一切都以档案的记载为准。”  马卡罗夫并不相信A711209号如档案记载的那么简单:“不,我要知道的是实情。我想我有权知道实情。”马卡罗夫提高了嗓音。 “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亲爱的伊万,你先冷静一下。”布尔坚科见马卡罗夫态度坚决,马上缓和了气氛。 “我可以冷静,但如果我不知道实情,很难保证不将情况反映给总部,让总部派人来调查这事。”马卡罗夫也缓和了语气,但话中却带着威胁。 布尔坚科苦笑了两声,拍拍马卡罗夫的肩膀,道:“其实,你口中所谓的实情,你还是少知道一些比较好。像你这样,之前一直在列宁格勒坐办公室的,根本不了解我们这些在基层干事的人。”  “也许我之前是不了解,不过我现在很有兴趣了解一下你,特别是你的训练手段。”马卡罗夫咬住这事不松口。 布尔坚科无奈地耸耸肩:“好吧,我告诉你,这些学员可不像我们,他们头脑中已经没有国家、民族、荣誉这些概念。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把他们训练成一部机器,一部冷血无情、运算精密,又为我们所用的机器。那么,我们首先就要击溃他们心中的心理防线,抹去他们过去的记忆。这些人虽然大都是亡命之徒,但心中还残留着杂念,我需要通过一种方法来剔除他们心中的杂念。”  “就是在他们身上动刀?”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办法。我有一整套的方法,让这些学员们彻底忘记自己的过去,放弃自己的尊严,抹去他们的情感。只有当他们做到这一切后,才能成为真正强大的机器。”布尔坚科说到这,显得很激动,他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又继续说道,“至于这个A711209号,是这帮学员中最不听话的一个。究其原因,就是我之前说的,他的头脑中还残留着许多杂念,他还想回到过去,还想寻找一种田园牧歌式的正常生活。我告诫过他,既然来到这里,头脑中就不要再想那么多,执行我们的任务,是他唯一要做的事。可是A711209号并没有听从我的告诫,头脑里依旧充满了不合时宜的杂念,所以我让李国文他们教训一下他。”  马卡罗夫从布尔坚科的话中已经嚼出了一些味道:“也就是说真实的情况既不是你对我说的误伤送院,也不是档案里写的企图逃离,当场击毙,而是被李国文他们折磨死了。”  “他们太不小心了,当然这事也不能怪李国文他们,因为这是必要的手段。至于报告里写的‘企图逃离,当场击毙’,无疑是对上面最好的解释。”  马卡罗夫低头沉思了片刻:“为什么档案里没有A711209的姓名?”  “因为这人不肯说,怎么问都不肯说,所以我们至今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布尔坚科无奈地耸耸肩。 “那这样的人,你为什么又要把他留在基地呢?”马卡罗夫不解。 布尔坚科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以为我能训练好他,但结果我错了,这家伙确实骨头很硬。”  “A711209号现在人呢?”  “已经处理了。被埋在了基地外。”  “埋在了什么地方?”  “离基地很远的一处山谷中,我和李国文去埋的。”  “我想去看看。”马卡罗夫现在只想确定A711209号的生死。 “那处山谷离基地很远,那家伙死时的症状很像瘟疫,所以我和李国文把他埋到了很远的地方。”  “不管多远,我都要去看一下,否则……我很难认同你的训练方法。”马卡罗夫话中带话。布尔坚科刚要开口,马卡罗夫又道,“不要说你不记得那地方了,我说了不管多远,我都要去看一下。看过了,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布尔坚科无奈地撇撇嘴:“好吧,等有时间的时候我来安排。”  “对了!还有那个图案,那个图案代表什么?你为什么要用那个图案?”马卡罗夫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图案。 “没什么,那只是一个古老部落的图腾。我看见了,就用了那个图案。”  “古老部落的图腾?你在哪儿看见的?”  “就在基地附近,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马卡罗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最终还是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这次不太友好的谈话。 ……  唐风和韩江听完了马卡罗夫的叙述,惊诧万分。“这么说来,这个图案早就出现了?”唐风迫不及待地问。 “至少我在几十年前就见过了。”马卡罗夫道。 “怪不得你见到那些黑衣人身上的刺青时如此紧张!”韩江道。 “是啊!我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几十年后,这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身上会有这样的刺青。”马卡罗夫摇着头说。 “那个一直和我们为敌的神秘组织成员身上都有这种刺青,难道你们训练的那批学员身上也都有这个图案的刺青吗?”唐风问马卡罗夫。 “这……”马卡罗夫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不!我不敢确定,不过我后来又见到了那个图案。那是一段无比痛苦和恐惧的记忆……”  一连过了两周,布尔坚科都没有兑现对马卡罗夫的诺言。马卡罗夫表面镇定,心里却一直在盘算着A711209和那个神秘的图案。 马卡罗夫并不催促布尔坚科,他倒要看看布尔坚科最终怎么收场。并且在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如果布尔坚科不能给他满意的答复,他就要把这件事捅到上面去。 这天中午,吃过午饭,马卡罗夫待在屋子里,想睡个午觉。但这酷暑季节,闷热的铁皮房子如同蒸笼,电风扇吹出来的热风,根本没法让人入眠。 突然,布尔坚科走了进来,用皮带敲了敲马卡罗夫的床板:“既然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马卡罗夫望着窗外被太阳炙烤的戈壁滩,一阵头晕,“有什么好走的?周围都是戈壁滩,连片树荫都没有。”  “你不是很关心那个A711209吗?”布尔坚科平淡地说。 马卡罗夫一听,蹭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是说带我去找A711209?”  “还有那个神秘的图案。”  “哦?”  “我上次忘了告诉你了。我们把A711209就埋在了我看见那个神秘图案的山谷里。”  “什么?山谷?”马卡罗夫想起李国文曾跟他提过一个山谷,“不对啊!你说你是和李国文一起去埋的?可我在询问李国文神秘图案时,他说他也没去过那个山谷,看来他骗了我。”  布尔坚科笑起来:“这事你别怪李国文,他跟我去的时候,我没告诉他那里有什么神秘图案,也没跟他提山谷的名字,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恰恰就是我欣赏李国文的地方,不该问的不问,守口如瓶,办事可靠。”  “那山谷叫什么名字?”  “野狼谷!”  “野狼谷?”马卡罗夫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从布尔坚科口中听到野狼谷这个名字时,浑身猛地颤了一下。 “我也是从附近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牧民口中听说这个名字的。”  “那里有很多野狼?”  “不!我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倒没看见野狼,不过那里绝对是个险恶的地方。听那个老牧民讲,所有进入谷内的人或者牲畜都有去无回,就连飞鸟都不敢从野狼谷上空飞过。”  “这么可怕?”  “老牧民说野狼谷里居住着魔鬼,发出一阵阵嚎叫,吓得人肝胆俱裂。总之,在老牧民口中,野狼谷就是不能涉足的人间禁地,关于它的恐怖传说,那个老牧民能说上三天三夜。”布尔坚科描绘着从老牧民口中听来的种种可怕传说。 “野狼谷这么可怕?你和李国文不是进去过吗,真有那么可怕?”马卡罗夫并不相信, 他以为那些都是布尔坚科为了不让自己去野狼谷而编出来的瞎话。 “我和李国文是去过,而且我还不止一次去过,但我们也只是在谷口附近转了转,很快就返回了。”  “你们见到那些可怕的东西了?”  “老牧民的可怕传说我们没见到,不过,我们在谷口往谷内望去时,看到了满地的白骨。而且……而且那里确实没有人烟,没有牲畜,甚至连飞鸟都没看见。”  “你们可都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就没再往山谷里面去?”  “就算我们胆子再大,带足了装备,也走不过去。”  “为什么?”  “因为山谷中间就是国境线,如果你能穿过山谷,就进入了中国境内。”  “原来如此。你这么一说,我还更想到这个野狼谷去看看了。”  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这就准备出发。布尔坚科穿戴整齐,收拾停当,却见马卡罗夫穿了件短袖军常服,便冷笑道:“别穿这种短袖的,小心野狼谷的太阳把你晒掉两层皮!”  “有那么夸张吗?”马卡罗夫这才发现布尔坚科穿了一套沙漠迷彩,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你要是不想把小命丢在野狼谷,就按我说的做。”布尔坚科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马卡罗夫只好也穿上沙漠迷彩,带上手枪。正要出发,却见布尔坚科从铁皮柜子里抬出了一支狙击步枪,又拿了一支AK—47扔给马卡罗夫,叮嘱道:“拿着这个,万一遇到危险,手枪靠不住。”  “我们又不是上战场,需要这样吗?”马卡罗夫还是觉得布尔坚科小题大做了。 “我告诉你,你就把那儿当成是战场,如果没遇到危险,那就看看能不能打到点野味,我们也该改善一下生活了。”说着,布尔坚科又往自己身上装了四只手雷。 再看二人,一个提着狙击步枪,腰里塞着手雷;一个扛着突击步枪,身上挂满子弹,活脱美国大片里准备上战场拼杀的兰博。二人跳上一辆军用吉普,布尔坚科驾车,驶出了基地,冲向戈壁滩深处。 火辣的太阳炙烤着一望无垠的戈壁滩,吉普车在戈壁滩上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一路向西,向着戈壁滩深处驶去。 翻过了一座小山丘,马卡罗夫感觉这儿的地势不再像基地附近那么平坦,大大小小的土丘不断出现。布尔坚科把车驶上一座土丘,又冲下一座土丘,一路上都是没完没了的土丘。布尔坚科车技娴熟,面对这些土丘,仍然把吉普车开得飞快。这已经不是那辆老掉牙的吉普了,否则照布尔坚科这么开,早就车毁人亡了。 “我怎么从来没来过这里?”马卡罗夫一开口,就吃了满嘴的沙砾。 “你整天待在基地里,当然没到过这里!”布尔坚科把车速逐渐降了下来。 “你带学员也来这里训练过?”  “来过。二十公里负重拉练。”  “二十公里负重拉练?在这儿?真有你的!”  “看见前面那座大土丘了吗?”  马卡罗夫注意到就在前方,一座高大的土丘横亘在他们面前:“看到了,这土丘真像是一道山脉,又高又长。”  “它不是山脉,就是沙丘,会移动的沙丘。”  “移动的沙丘?”  “我带学员们拉练,从没逾越过这座沙丘,因为越过这座沙丘就是危险地带了。”布尔坚科的车速越来越慢。 “危险地带?你是说前面就是野狼谷。”  “不!还没到野狼谷。你知道中蒙边境很多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也从未真正完成过勘界。”  “你的意思那边就是中国军队的防区?”  “翻过去这座土丘,一直到野狼谷的区域,准确地说应该是中间地带,或者叫‘缓冲区’。双方都主张这块区域属于自己,但在实际操作中,各自的武装力量从不进入这个区域。”布尔坚科介绍道。 “那也就是‘无人区’喽?”  “嗯,所以我把这个区域统称为‘危险地带’。这个区域没有人,反倒是野兽生存的好地方;再者,这里气候恶劣,也是各种奇怪现象出现的地方。除了这些危险外,更需要提防的是在‘无人区’中遇到人。”  “‘无人区’中遇到人?”马卡罗夫感到后背一凉,在这酷热难耐的地方,他竟然感到了一丝寒意。 说罢,马卡罗夫忽然觉得吉普车又飞了起来,布尔坚科加速冲上了面前的大土丘,然后翻过土丘,一直向下冲去。马卡罗夫紧紧抓住车上的扶手,剧烈的颠簸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他这时才发现,原来土丘后的坡度要比前面陡峭许多。 在经过五分钟的颠簸后,吉普车终于停在了一片平地上。一切都归为平静,没有发动机的轰鸣,没有人,没有动物,也没有风。荒凉的戈壁滩上万籁俱静,看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马卡罗夫忽然觉得,他们似乎来到了另一个星球。 “我们还在地球上吗?”马卡罗夫面对眼前的景物嘴里喃喃自语。 “当然。我确定我们坐的不是月球车。”布尔坚科也幽默了一把。 “万一我们在这里遇到中国军队怎么办?”马卡罗夫忧心忡忡地问。 布尔坚科想了想,道:“这是个问题,不过一般中国那边的边防军是不会跑到这里来的。”  “还是小心点吧!”马卡罗夫把AK—47的子弹顶上了膛。 布尔坚科重新发动吉普车,向西驶去。一路上,他们没有看见一个人影,甚至连一只动物都没有。“看来你打猎的计划要落空了!”马卡罗夫道。 “无所谓!我正好也对野狼谷感兴趣,想来再看看。”布尔坚科一脸轻松。 “这里既然荒无人烟,又哪来的部落留下奇怪的图案呢?”马卡罗夫望着前方一望无垠的戈壁出神。 “那个老牧民对我说过,这儿在古代曾经也是一片水草丰美的地方,有一个很强大的部落在这儿生存。”  “你相信吗?”  “谁知道呢?也许后来天气发生变化,这里才逐渐干旱的吧!”  “然后部落迁走了,文明没落了。这都是老套路了。”  “看来你不相信那些传说啊?”  “你让我见到了我才会相信。”  “好吧!我会让你见到的。快了!”  布尔坚科加快了车速,马卡罗夫忽然想起了什么:“关于那个A711209,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他既然心存杂念,不愿为我们效力,又为什么要越境跑过来呢?”  布尔坚科轻轻哼了一声:“中国人,就是想法太复杂。谁知道呢?早知道这家伙这么脆弱,我当初也就不留他了,把他直接送监狱去。”  “按你的意思你还都是为他们好?”  “那是。他们这些人不加入我们,就会在监狱度过下半生。换了你,你会怎么选择呢?”  “我……”马卡罗夫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就在马卡罗夫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方的地形又起了变化,一片红色的山脉出现在他们前方。 “那是什么?”马卡罗夫有些惊愕地望着远处的红色山脉。 “我们就要到了。”布尔坚科嘴里喃喃道。 “野狼谷?”  “嗯,野狼谷就隐藏在那片红色的山脉中。”  说话间,吉普车已经驶到了红色山脉下。山脉下出现了大大小小许多碎石块,布尔坚科娴熟地打着方向盘,绕过了地面上的碎石块。马卡罗夫也不知道布尔坚科是怎么走的路线,很快,他们的车就拐进两座土山之间。 两边是红色的山脉,谷底却是细密的黄沙。这么奇怪的景色,让马卡罗夫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布尔坚科将吉普开到一块巨石下,便跳下了车:“前面车就进不去了,我们只能在这儿步行进入。”  “步行?要走多远?”马卡罗夫也跳下了车。 “那得看你要走多远。如果你要穿过野狼谷,我没走过,不知道要多远,我最远也只往里面走过二十分钟的路程。”  “二十分钟路程?那是多远?”  “只有两三公里吧!”  “二十分钟,你只走了两三公里?”  “怎么?你觉得你二十分钟能走多远?”  马卡罗夫摇摇头:“我不知道。”  “记住我的话吧,每一步都要小心。这两三公里仅仅是野狼谷的谷口,再往里,我根本不敢进去。”  “有这么玄吗?”在马卡罗夫心里,布尔坚科一向是无所不能的主儿。 布尔坚科不再说话,两人抗着武器,缓步向野狼谷走去。山谷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的脚步声。马卡罗夫向两边张望,并没发现野狼谷有何神奇之处。两边山势平缓,脚下的沙地可能是过去河床干涸所留下的,踩在上面很是柔软。 布尔坚科走在前面。马卡罗夫心中按照布尔坚科所说的路程和时间判断着,二十分钟能走的路程。他们已经走了十分钟,没有任何特殊情况,一切都很正常。 突然,走在前面的布尔坚科停住了脚步。马卡罗夫赶忙跟了上去问:“怎么了?”  布尔坚科看看马卡罗夫,然后缓缓地抬起右脚。马卡罗夫这才发现,在布尔坚科的右脚下,有一节长条形的东西,已经被他踩断成了几节。 马卡罗夫拿起其中一节,只一眼,他心里顿时一紧。“人骨!是人的肋骨!”他将这节骨头递给布尔坚科。 布尔坚科瞄了一眼,便把那节骨头扔了,道:“这不算什么,越往前面走,骨头越多。”  马卡罗夫这时才真正感觉到了野狼谷的可怕。两人继续往前走,果然,越来越多的白骨出现,有动物的,有人的。他们几乎每前进一步,都会踩到这些白骨上。 “我开始相信那些牧民的传说了。”马卡罗夫盯着满地的白骨说。 “你早该相信了。”  “这都是什么年代的骨头?”  “有古代的,也有近代的。这不是我们的专业,应该让政府组织科考队,来考察一下。”  “科考队?!”马卡罗夫听到这个词时,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想到了在中国的那次科考,那里的地形和这里的很像,也许这里和中国那边的沙漠戈壁都是连在一起的吧!他胡思乱想起来。 二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布尔坚科停下了脚步,马卡罗夫吃惊地望着面前的景象。前方的白骨几乎堆成了一堵墙,他们根本没法下脚,只能就此打住。 “我最远就走到这里,前面很难过去了。”布尔坚科指着前面的累累白骨说。 “也许从旁边的红土山可以翻过这些白骨。”马卡罗夫望着两边并不高的红色山脉。 “算了,翻过去也没用。我估计再往前走五六公里,就是国境线了;再者,翻过去也许有更可怕的景象等着我们呢!”  马卡罗夫点点头,忽然想到了正事:“你说在这里发现的古老图腾呢?”  “呵呵,你还没看见吗?这哪儿都是!”布尔坚科笑道。 “哪儿都是?!”马卡罗夫一惊,向两侧山崖望去。果然,他在右侧的红色崖壁上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图案,不知是什么做的白色颜料,在整面红色岩壁上绘制了一匹狼,又在狼身上画了一头展翅的雄鹰。 不知为何,当马卡罗夫看到崖壁上那个图案时,后背又升起了一股凉气,但是更让他惊恐的还在后面。就见布尔坚科弯腰随手拾起了一个山羊头骨,递给他,说道:“还有这儿。”  “这儿?”马卡罗夫疑惑地接过山羊头骨,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在山羊头骨正中,那个神秘图案赫然而立。虽然经过多年的风沙吹打,但山羊头骨上的图案依旧清晰醒目。那是一种奇怪的暗红色,很像野狼谷两边红土山的颜色。 马卡罗夫正在诧异时,布尔坚科又递给他一个牛头骨,同样在牛头骨的正中出现了这个神秘符号;紧接着,布尔坚科又拾起了一个马头骨,同样在马头骨的正中刻着神秘的符号。最后,布尔坚科递给马卡罗夫的是一个人头骨。 马卡罗夫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这个人头骨,头骨眉心正中的位置,依然是这个神秘的图案。这个神秘的图案是那么醒目,那么刺眼。 “你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吧!”  “这个头骨像是有几百年历史了。”马卡罗夫判断道。 “不错!这儿大部分骨头,我看都有几百年历史了,特别是这种刻上了古老图腾的骨头。”  “你说这都是什么人留下来的?难道真是野狼谷中的魔鬼吃了这些人和动物,又刻下这个神秘的图案?”  “呵呵,我们是唯物主义者,当然不信鬼神那一套。你知道成吉思汗吗?”布尔坚科忽然问道。 “当然知道!欧亚大陆的征服者。”  “你知道成吉思汗在远征欧洲后,死在了哪里吗?”  马卡罗夫摇摇头,他对东方的历史并不怎么了解。不过,就在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梁云杰!马卡罗夫忽然想起来,在科考队,梁云杰曾经跟他说过西夏的历史:“哦!我好像有点印象,成吉思汗最后是死在了西夏。”  “对!国境线那边的土地就是几百年前西夏的国土,国境线以北则是蒙古高原,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条野狼谷当时就正好位于西夏和蒙古之间。”  “你的意思,当时成吉思汗攻打西夏,就是从野狼谷进军的?”马卡罗夫惊道。 “我不是历史学家,这个我说不好,但我推测很有可能成吉思汗的大军和西夏人在这儿展开过激战。”  “所以这堆积如山的白骨都是当年激战之后留下来的?”  “我是这样想的。但谁知道呢?东方,对于我们西方人来说,总是很神秘。”布尔坚科扔掉手中的骨头说。 “可是这些头骨上的神秘图案又是怎么回事呢?”  “可能是当地部落的一种神秘仪式吧!”  马卡罗夫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人头骨,然后向后退了两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向后退去,也许是出于对面前这些勇士的敬畏。 布尔坚科转身想往回走,马卡罗夫忽然拉住他:“那个A711209号呢?”  “别急!你马上就能见到他。”说着,布尔坚科领着马卡罗夫走上了左侧的小土丘。 马卡罗夫跟着布尔坚科登上了左侧的小土丘。不大一会儿,马卡罗夫发现在土丘上竟然插着一把长枪,枪尖朝下,深深地插进了沙丘中。他惊奇地拔出了枪,仔细打量。 “这儿怎么会有一把AK—47?”  “你看仔细了,这可不是AK—47。”  马卡罗夫一愣,布尔坚科解释道:“这支枪是很像AK—47,不过准确地说,这是一支中国产的56式半自动步枪。”  马卡罗夫这时也注意到了手中的枪与Ak—47的差别:“这里怎么会有中国的枪?难道有中国军队来过这里?” 第13章:绝命逃亡 “也许有吧,就像我们今天来到这里一样。”  “不!你不是说野狼谷无人能够穿越吗?”  “也许他们是从别的地方先穿越了边境线,然后到达了这里。”布尔坚科推测道。 “他们为什么到这里来?难道也像我们,出于好奇心?为什么又丢下了这枪?看这枪,还没有怎么腐蚀,也许就是最近遗留下来的!”马卡罗夫说着,本能地紧张起来,他环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别紧张,你要知道这地方常年无雨,所以任何东西的腐蚀速度都会比别的地方慢,而且是很慢很慢。”布尔坚科解释道。 “A19711209号呢?”  “就在你脚下。”  “哦!”马卡罗夫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我和李国文埋了他,正巧在谷里捡到了这支枪,就把枪立在这里,留了个记号。”布尔坚科说道。 马卡罗夫从背包里拿出带来的小型工兵铲,准备将脚下的沙丘挖开来看看,以确定A19711209确实被埋在了这里。 但就在这时,布尔坚科却喊道:“等等!在你开挖之前,我有两件事要提醒你。”  马卡罗夫抬头看着布尔坚科,说道:“说吧!”  “第一,你在确定A19711209号确实埋在这里后,就不准再提这件事,不准让基地其他人知道,更不能向上面告我的状。”布尔坚科的话语异常坚定,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马卡罗夫想想自己要替布尔坚科一起来隐瞒这件事,不免觉得有些懊恼,早知这样,真不如不管这事!但事已至此,看布尔坚科的样子,如果自己不答应,恐怕……想到这里,马卡罗夫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二呢?”  布尔坚科见马卡罗夫答应了自己,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说道:“二嘛!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这里常年干旱无雨,人的尸体可能多年不腐。虽然A19711209已经埋下去半年多了,但他会变成什么恐怖模样,我也说不好,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谢谢你的提醒。尤里,咱们都是特工,还怕见到死尸吗?”马卡罗夫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工兵铲只挖了几下,马卡罗夫便在沙砾中发现了一些破碎的衣物。他仔细辨认,确认这些破碎的衣物就是学员们穿的制服。再往下挖,很快,一具没有完全腐烂的干尸出现在了马卡罗夫眼前。 虽然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当马卡罗夫亲眼见到那具恐怖的干尸时,胃里还是忍不住翻江倒海了一番,最后哇地一口,竟将中午吃的食物全吐了出来。 布尔坚科赶忙扶起马卡罗夫。马卡罗夫摆摆手,又看了一眼那具可怖的干尸,空洞洞的眼眶,脸上已经没了脸皮,被晒干的肉干枯地纠结在一起,干尸的后颈处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洞。马卡罗夫在洞的周围那片还没有完全腐烂的皮肤上,依稀又看见了那个神秘的图案,他心里猛地一沉,再不敢多看这干尸一眼。 “我早提醒过你,你非要看。”布尔坚科扶起马卡罗夫说道,话语中带着一丝轻蔑。 马卡罗夫没理布尔坚科,跌跌撞撞地朝土丘下走去。身后,布尔坚科草草地将干尸重新埋了,赶忙跟上马卡罗夫。 二人又回到野狼谷中。马卡罗夫站在谷底,怅然若失,他回头又看了看那堆积如小山一般的白骨,无奈地摇摇头。忽然,从野狼谷里升腾起一阵雾气,那雾气从野狼谷深处,飘飘然往谷口这边飘来。马卡罗夫吃惊地望着正向自己飘来的白雾:“这……这么干燥的地方怎么会有雾?!”  布尔坚科也惊恐地盯着野狼谷深处:“我来过几趟,从未见过这……这白雾。”  随着白雾的推进,谷底里似乎传来了人喊马鸣的声响,布尔坚科的手本能地掏出了身上的手雷。那白雾越来越近,人喊马鸣的声响也越来越大,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布尔坚科抛出了两颗手雷。两声巨响过后,他对马卡罗夫大喊道:“快跑!”  两人拔腿便跑,飞奔出了谷口,再回身望去时,白雾消退了,人喊马鸣声也不见了。两人靠在吉普车旁,大口喘着粗气。他俩不知道是手雷炸退了妖魔鬼怪,还是刚才只是他们的幻觉,两人怅然所失地回到了基地。 ……  “后来我回到基地就大病了一场,经常做噩梦,梦中老是出现那具恐怖的干尸和这个奇怪的图案。不过,说来也怪,我离开基地后,就再没有梦到过这些恐怖的景象。我以为我已经把那些恐怖的往事忘记了,可是没想到现在噩梦又回来了。”马卡罗夫终于说完了他在野狼谷的恐怖遭遇。 韩江的眉头纠结在了一起:“古老的图腾?难道这个是党项人的图腾?”  “也许是吧,所以我们在这儿又看到这个令我不安的图案。”马卡罗夫道。 “听你这么一说,你那个同事布尔坚科倒是很有问题哦!”韩江道。 “你是说他在不听话的学员身上刺这个图案?”  “是啊!残忍不残忍,咱们先不论,他为什么要刺这个图案?难道仅仅是在野狼谷中见到那个图案,就心血来潮?”韩江反问道。 “当时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听了他的解释后我就没往深处想,但后来遇到那些身上有这个图案刺青的黑衣人,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推测,当初,你们训练的那支队伍成员身上也都有这样的刺青?这是一种符号,一个秘密团体的标志?说不定就是你们克格勃搞的一个秘密团体!”韩江大胆推测。 “什么?你是说那些学员身上都有这样的刺青?”马卡罗夫感到震惊,“秘密团体?!不,这不可能,如果是克格勃搞的,我不可能不知道。”  “总之,我认为这很重要。我忽然觉得你刚才所说的情况和叶莲娜之前调查的斯捷奇金、布雷宁等人有着某种内在联系!”韩江继续推断道。 “自从斯捷奇金越狱、布雷宁被烧死后,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可以肯定,克格勃内部一定有问题。但是这个问题我们很难再从当年的当事人那里调查出来,伊萨科夫死在了阿富汗,布尔坚科坠机而亡,布雷宁也被烧死了,还有许多当事人都不在了。”  “还有一个斯捷奇金,看来我们要解开克格勃内部的谜团,只能找到这个斯捷奇金了!”韩江说到这儿,踢了一脚一直沉默不语的唐风,“嘿,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  唐风这才缓过神来:“刚才听老马讲述野狼谷的经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野狼谷是不是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瀚海宓城?”  唐风的话让马卡罗夫眼前一亮。唐风又说道:“之前,老马跟我们说过科考队的情况,梁云杰也说过一些情况。从他们的描述看,最后科考队失踪的地方,和这次老马说的野狼谷有很多相似之处。”  “是的,当时我见到野狼谷时,就觉得那地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当年科考队绝对没有到过野狼谷。因为我对科考队最后几天的记忆太深刻了,我们虽然进入了巴丹吉林沙漠深处,但可以肯定,我们没有来到野狼谷。”  “不管怎样,野狼谷也一定与西夏有关,与科考队的失踪也很有联系。”唐风坚持自己的判断。 “和西夏有关不假,不过是不是所谓的瀚海宓城,是不是科考队当年遇难的地方,这还很难确定。”  “行了!你们俩别说这没用的了,那是以后的事,咱们现在还被困在这儿呢!”韩江打断了唐风和马卡罗夫的讨论。 三人又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一阵沉默之后,韩江忽然又问马卡罗夫:“你在基地看到那个神秘图案,后来呢?布尔坚科死了,其他那些学员呢?”  “韩!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真正让我感到害怕的事。”马卡罗夫面色沉重。 “哦?还有更让你感到害怕的?”韩江和唐风感到吃惊。 “你们还记得我在彼得堡火车站遇到的那个老头吗?”马卡罗夫反问他俩。 “记得。你说那人是你在克格勃的同事。”唐风道。 “嗯,那人就是后来来前进基地接替我的那个中校,他叫谢德林。”  “哦?看来此人知道不少情况!”韩江道。 “我在去前进基地之前,曾经和谢德林共事过一段时间,所以我俩也算老相识了。但自从谢德林接手前进基地后,我就再没和他见过面,所以之后关于前进基地的事我就一无所知了。直到在彼得堡偶遇,他才告诉我前进基地后来出事了!”  “出事了?”唐风和韩江都是一惊。 “就像我到中国参加那次科考改变了我的命运一样,基地后来发生的事也改变了谢德林的命运。因为基地出事了,谢德林被撤职审查,最后被勒令提前退役,这也才有了后来成功的商人谢德林。”  “我不关心这个谢德林的命运,基地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韩江迫不及待地追问。 “韩,别着急,后来我让叶莲娜又去找过谢德林,询问了许多细节,让我好好想想,我……我该从哪儿讲起呢?”此刻,一块块记忆的碎片以及谢德林的叙述在马卡罗夫脑中不断交织,碰撞。最后,一幅血腥可怕的画卷慢慢地,慢慢地在马卡罗夫脑中会聚、展现开来……  布尔坚科死后,上面派来的调查组很快便认定布尔坚科死于飞机失事。处理完布尔坚科的后事,马卡罗夫接到总部的命令,总部将派一名中校来接替布尔坚科的职位。马卡罗夫不知道这位谢德林是不是自己曾经共事过的那位谢德林,不过他所认识的那位谢德林还只是少校。 这天,马卡罗夫拉上基地的尼古拉中尉驾车来到基地外的一处直升机降落场,等待新派来的中校。马卡罗夫看看天,难得的风和日丽,于是感叹道:“尼古拉,这位谢德林中校比我幸运啊!我来到基地的那天,沙尘暴害得我们只能降落在十几公里外的降落场。也许我和布尔坚科的噩运从那时就开始了。”  “是啊!当时是我去接的你们。中校同志,恕我直言,您怎么也迷信起来了?我以前看您不是这样啊!是不是因为布尔坚科同志的死?”尼古拉中尉问。 “也许是吧!反正人在这地方待久了,就会感叹世事无常了。”马卡罗夫叹道。 两人正说着呢,远处吹来一阵大风,一架米—8直升机从北方飞来。马卡罗夫和尼古拉赶忙捂住口鼻,侧身躲在吉普车后面。待到直升机降落停稳,两人才从吉普车后钻了出来。 直升机舱门打开了,谢德林中校出现在马卡罗夫面前时,马卡罗夫才确定这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位谢德林。两人紧紧拥抱后,马卡罗夫笑道:“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我接到命令的时候,还在想谢德林怎么成中校了?原来你是高升了。”  “什么高升!总部那帮人要不给我破格升一级,谁愿意来这鬼地方!”谢德林抱怨道。 “看来你也不白来啊!”  “破格晋升当然是好事,可如果像布尔坚科那样把小命丢在这荒滩戈壁,那就不划算了!”谢德林中校的算盘打得挺精。 “哎!没想到布尔坚科竟然……其实,他很快就能调回去了,人生无常啊!”马卡罗夫叹道。 谢德林又和尼古拉中尉见过后,三人一起回到了基地。谢德林被安排住在布尔坚科原来的房间里。 这天夜里,马卡罗夫简要地给谢德林介绍了基地的情况,然后将布尔坚科原来掌管的钥匙交给了谢德林,并打开那个铁皮柜子,与谢德林一起查点了经费和武器弹药。 马卡罗夫查点时很认真,而谢德林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待马卡罗夫查点完毕,谢德林笑道:“伊万,你做事还是这么认真。”  “不!我比起布尔坚科来差远了。”马卡罗夫自谦地说。 “做事认真没有错,不过有时要分一下地方,就像布尔坚科,在这地方再卖力也没人看得见,结果还把小命搭进去了。”  马卡罗夫虽然和布尔坚科发生过不快,不过他还是不能认同别人这么评价布尔坚科,特别是在布尔坚科死后。他没有理谢德林,仍然认真地查验了一遍保险柜和铁皮柜是否锁好。 谢德林忽然又笑道:“伊万,我这次从总部来,听到不少消息。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马卡罗夫知道谢德林一向是个消息灵通人士:“那就先听坏消息吧!”  谢德林耸了耸肩:“其实这个坏消息,对你来说却是个好消息,对我也是……”  “那你就先说好消息吧!”马卡罗夫对上面的消息并不怎么感兴趣。 “好消息是你很快就会被调走了。”  “哦?”马卡罗夫一怔,“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绝对可靠!半年之内,你的调令肯定下来,也许用不了半年。”谢德林信誓旦旦地说。 “你就这么肯定?”马卡罗夫将信将疑。 “当然。而且你很可能今年就能晋升上校,你看我给你带来了多么好的消息。”  “上面想好派谁来接替我了吗?要知道,如果不是布尔坚科的死,你也不会被派到这儿来。按理我和布尔坚科差不多都该调回去了,但就是没人愿意来接替我们,所以才……”马卡罗夫已经被大漠的风沙打磨得很淡定了。 “接替你的人?你放心吧,也许永远不会有接替你的人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马卡罗夫疑惑地看着谢德林。 “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那个坏消息,我在总部听说上面已经有意撤销这个前进基地了。”  “什么?撤销基地?!”马卡罗夫吃惊不小,“那些学员眼看就要完成训练,怎么撤销了?不准备把他们派到中国去了?那我们这几年的心血不都白费了?”  “呵呵。”谢德林笑了起来,“伊万,我以前就对你说过,多关心一点政治。在政治家眼中,我们只不过都是一颗棋子而已,需要用你的时候,就把你派上去,不需要的时候,就把你撤下来。”  “也就是说,我们这颗棋子现在没用了?”  “最终结局怎么样,现在还不好说,上面还在观察形势。现在国际形势和前几年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中国的国内局势逐渐稳定,上层已经流露出要改善与中国关系的意思。所以安德罗波夫同志可能永远不会再起用我们这颗棋子了。”  “当初就是他派我来这里的。”马卡罗夫嘴里喃喃道,虽然能回家让他感到高兴,但撤销基地却让他感觉自己和布尔坚科几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了。 “所以我估摸着上面不会再派人来基地了,你调走后,就由我来结束这里的一切。真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结束这一切?怎么结束?”  “我估计基地会被取消,这些学员会被送到监狱去,就这样。”  “送回监狱?!”马卡罗夫心里一颤,他又动了恻隐之心。 “是啊!这些人本来就是危险分子,再加上这几年的训练,更是危险,所以一定要把他们送回监狱去。”  马卡罗夫早就想到对于这些学员来说,要么被派遣到中国去凶多吉少,要么被重新关起来,布尔坚科一开始对他们的许诺不过只是一纸空文。不过当从谢德林口中听到这个结局时,他又不免有些伤感起来。 “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你可要保密,千万不能露给那些学员,否则咱俩可就要倒霉了。”谢德林叮嘱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如果这些话传到学员耳朵里去,将是什么后果。 第二天,马卡罗夫介绍谢德林和全体学员见面。他特别给谢德林介绍了李国文:“这是我们这儿资历最老,也是训练成绩最好的学员。”  谢德林微笑着破例和李国文握了握手,说了句:“我记住你了。”  谢德林确实记住了李国文。当马卡罗夫调走后,谢德林干脆将训练学员的重任都交给了李国文,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基地很快就会被撤销。 谢德林望着窗外继续坚持训练的学员,心里焦急地盼望着撤销前进基地的那纸命令。自从马卡罗夫走后,基地就没再增添过任何的装备,经费也越来越少,已经逐步降到了过去的一半,可是那纸撤销基地的命令却迟迟不见下来。 就这样,在等待中又过去了两年,直到深秋时节的一天,戈壁滩上难得飘起了雪花,谢德林终于盼来了那纸撤销前进基地的命令。兴奋之余,他又被深深的忧虑包围:按照上面的命令,要将全部四十八名学员押解到伊尔库茨克的监狱,然后他们才能结束在前进基地的任务。 谢德林自从马卡罗夫走后,就搬到了马卡罗夫的房间,因为他总觉得布尔坚科的房间里晦气。布尔坚科似乎总是阴魂不散,让他噩梦连连。 此刻,谢德林已经为“结束这一切”准备了两周时间。他望着窗外还在纷纷飘落的雪花,思绪早就飞回了莫斯科。“是该结束这一切了!”谢德林嘴里喃喃自语道。 突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谢德林开门,是尼古拉中尉。谢德林让进尼古拉,又探出头,看了看屋外,基地内白雪皑皑,一片死寂。见没有任何异常,谢德林才关上门,回到屋里。 “那些学员有什么异常吗?”谢德林问尼古拉。 “没有。一切正常。”  “那最好。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咱们明天行动。”谢德林板起了脸,正色道。 “明天?时间是不是有点紧?”尼古拉有些迟疑。 “夜长梦多。既然要行动,就快刀斩乱麻。”谢德林顿了一下,说出了他的安排,“我是这样安排的。明天一早我们将学员们集中起来,分成六个小队开会,趁着开会的时候,从伊尔库茨克来的特种部队会将基地全部围住,并占据所有要害岗位;然后我就对全部学员宣布撤销基地的命令,宣读完命令,就将他们按六个小队分别押上六架直升机,飞往伊尔库茨克。在这个过程中,胆敢有人反抗,格杀勿论,记住!胆敢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谢德林说完了他的计划,尼古拉想了想,说:“计划是挺好,不过我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我们的人手不够!”  “呵呵!”谢德林笑了,“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伊尔库茨克过来的特种部队就有一个连,再加上基地内的人员,对付那些没有武器的学员,我想是绰绰有余的。”谢德林看上去很自信。 “就怕……就怕那帮家伙鱼死网破,做困兽之斗,他们可都是布尔坚科训练出来的高手啊!”尼古拉中尉看上去信心明显不足。 “咱们的特种部队也都是高手,有什么好担心!好了,就这么办,你赶紧回去准备一下。”谢德林主意已定。 送走尼古拉,谢德林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又将自己的计划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确定无误后,他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凌晨时分,谢德林忽然被一阵枪声惊醒。他猛地坐起来,揉揉太阳穴,觉得大脑昏沉沉的。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死? 谢德林正在狐疑,屋外的枪声越来越密集,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谢德林一惊,心马上悬到了嗓子眼。他从枕头下抽出手枪,打开保险,跳下床,来到窗边,往门外看看,却看不清屋外的情形。他又来到门后,质问道:“谁?”  “是我!尼古拉!”  谢德林听出是尼古拉的声音,忙打开了门。尼古拉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奔进了屋:“谢德林同志,不……不好了,那帮学员暴动了!”  “什么?暴动!”谢德林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砰!”“砰!”两颗流弹打在铁皮做的屋门上,迸出了闪亮的火星。 尼古拉赶忙冲屋外回击,随后一把将屋门关上。 “是谁泄露了消息?”谢德林已经猜到学员们肯定是听到了什么。 “您快想办法吧!不然,咱们可都交待在这儿了!”尼古拉喊道。 这时,不断有子弹打在屋外的铁皮上,尼古拉想开枪回击,可连扣了几下扳机才发现,枪没子弹了。尼古拉扔掉手中的枪,对谢德林喊道:“咱们快跑吧!”  谢德林没有答理尼古拉,他突然猛地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趔趄地走到布尔坚科的房间内,双手颤抖地掏出铁皮柜子的钥匙。马卡罗夫和布尔坚科的钥匙都在,他也不知是用哪一把钥匙捅开了铁皮柜子。尼古拉也跟了进来,当两人看到柜子里的情形的时候,全都惊呆了。 “我说他们哪来的武器,还有重机枪,原来柜子里的武器全被他们偷去了!”尼古拉绝望地喊道。 谢德林失神地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柜子,中层和下层的武器弹药全没了,上层的档案文件也不见了。他又颤巍巍地打开保险柜,保险柜中的钞票也都不翼而飞。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柜子里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丢失的。昨天自己还打开柜子清点过物品,都完好无缺,难道是自己刚才睡觉的时候?可是钥匙就放在自己枕头下……  “快走吧!再不走,咱们就玩完了。这帮人都是高手,又有了武器……”说着,尼古拉拉着谢德林就奔出了铁皮屋。他们也不敢恋战,更别说去平定这场暴动了。两人冒着不时擦身而过的流弹,一路狂奔。戈壁滩上刚下过雪,他俩也辨不清方向,只是不停地在雪地里奔跑,一次次滑到在雪地里,又一次次爬起来,一直看见东方破晓,他俩才瘫倒在雪地上。 两人大口喘着粗气,一夜的奔跑已经耗尽了他俩的体力。谢德林躺在雪地里,忽然感到大地在微微颤抖。远处的地平线上,两个黑点正在向自己靠近,难道是那帮学员追了过来?谢德林强撑身体,想站起来,可是却又倒了下去。他筋疲力尽,已经放弃了求生,只是静静地躺在雪地上,看着那两个黑点慢慢靠近……  谢德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军营里,这是苏军驻扎在蒙古的一个军营,他和尼古拉被两辆巡逻的装甲车救了。 两个军官向他询问情况,谢德林只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却不肯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来前进基地是机密,二来这样的家丑不可外扬。 谢德林既不敢说,也不敢向上面报告,他只求军官送他和尼古拉回前进基地。夜幕降临前,他和尼古拉被送回了前进基地。他发现这里已经被本来到前进基地执行押送任务的一百多名特种兵控制了。 谢德林好说歹说,才说服特种部队的指挥官先不要向总部报告这儿发生的事,晚两天再由他向总部报告。 谢德林和尼古拉失魂落魄地查看现场,昨夜在岗哨上值班的两名士兵,被硬生生拧断了脖子;营房内,有四五名刚拿起武器的士兵,被重机枪射出的127mm子弹打成了筛子,血肉模糊;基地内,东倒西歪倒着其他几名军官和士兵,还有一些被手雷炸碎的尸体残片,惨不忍睹。谢德林颤巍巍地又推开一扇门,一股血腥味和药味交织着冲进他的鼻孔。他认出这是基地的医务室,只见军医脸朝下,倒在桌子上,殷红的鲜血淌满了桌面,已经凝固在一起。 “被拧断了脖子,又被捅了一刀,直刺心脏。”尼古拉查看了军医的尸体后说。 “拧断脖子?”  “嗯,和岗哨上的士兵是一样的手法。”  “为什么是这样?先不开枪,干掉岗哨上的士兵,这好理解,为什么他们也用这个手法杀了军医?如果是已经打起来了,完全可以用子弹。”  尼古拉想了想:“也许那些学员是先潜入了军医这里。”  “先潜入?他们要干什么?”谢德林马上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桌面上的鲜血,“血已经凝固,看样子军医的死亡时间要比其他人早。”  谢德林又翻找了医务室的药柜:“安眠药都不见了。”  谢德林开始明白为什么昨夜自己睡得那么沉。全部现场查看下来,竟没有一具学员的尸体。气急败坏的谢德林明白这次闯下了大祸,如果不能把所有逃跑的学员抓回来,自己不但要被撤职查办,还要上军事法庭。他一下子从即将回家的兴奋中,跌落到了谷底。 谢德林明白他只有两天时间,必须在两天内将所有逃跑的学员抓回来。而他不敢声张,能动员的力量,只有他和尼古拉,还有这一个连的特种部队。 谢德林和特种部队的指挥官商定,认为现在大雪封冻,此地人烟稀少,那些逃跑的学员肯定走不远,用直升机在空中找,应该可以找到那些学员。于是,本来准备用来押送学员的直升机开始在这被大雪覆盖的茫茫戈壁上寻找那四十八个逃走的学员。 两天搜寻下来,谢德林几乎搜遍了基地附近的每一寸土地,但连一个学员的人影都没看见。谢德林无比郁闷,难道这些学员都飞了吗?在这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他们能走多远?基地原有四辆吉普车和两辆卡车,卡车和两辆吉普都在交火中被毁,只有两辆完好的吉普被开走了,两辆吉普坐不下那么多人,他们怎么走得脱?还有那两辆吉普所携带的油料也十分有限,可是搜索到现在,直升机也没找到那两辆吉普车。 就在谢德林百思不得其解时,突然尼古拉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不好了,中校!”  “怎么了?”谢德林大惊失色。 “伊尔库茨克的一家警察局被……被人血洗了!”  “什么?伊尔库茨克!你什么意思?”没等尼古拉回答,谢德林马上明白了尼古拉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那批学员血洗了警察局?”  “您觉得这个时候能血洗警察局的,还会有谁呢?”  “可是……可是这里距伊尔库茨克有千里之遥,两天时间,他们怎么能……”谢德林还是不肯相信,他决定亲自去看看。 谢德林和尼古拉很快飞到了伊尔库茨克的那家警察局。一进大门,谢德林就几乎可以判定制造这个杰作的一定是那些学员。当地克格勃的负责人向谢德林介绍道:“当晚值班的十一名警察全部殒命,而且都是一枪毙命。凶手手段残忍,枪法极准,用的是TT—33手枪。枪杀完警察后,这伙人抢走了警察局的枪支和现金。”  TT—33手枪,这不正是基地丢失的那批手枪吗?他们已经有了那么多武器和弹药,又来抢警察局,他们要干什么?难道要装备一支部队?谢德林想到这儿,浑身战栗,他赶忙扶住身旁的墙壁,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触到了一抹红色,是血!他惊得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一张桌子旁,再定睛观瞧,这才看清在雪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用鲜血画出的图案--一匹狼身上立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 这……这是什么?这伙人的标志?谢德林被这用鲜血绘制的图案震呆了,久久不语。那位克格勃的负责人指着墙面又介绍道:“这伙人还留下了这个!真是太猖狂了,公然和我们为敌。”  谢德林晃晃脑袋,尽量使自己保持镇定。他知道这事再也瞒不住了,这伙人既然敢在伊尔库茨克血洗警察局,肯定就敢去莫斯科,去列宁格勒,闹出更大的动静出来。谢德林想到了军事法庭,想到了监狱。他不想自己的后半生在监狱里度过,他不敢再想下去……  谢德林开始懊悔自己和这帮学员,不!是和这帮魔鬼相处了两年多的时间,竟然严重低估了他们的实力。布尔坚科!谢德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布尔坚科,这个疯子究竟是怎么训练出这帮魔鬼的? 谢德林快要崩溃了,他快速判断了一下形势,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大的支援。现场所有人都在盯着谢德林,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失态。谢德林最后缓缓地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话:“我要和安德罗波夫同志通话。”  当地克格勃的负责人很快给他接通了克格勃主席安德罗波夫的电话。 谢德林向安德罗波夫简要报告了基地发生的暴动。一阵窒息的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安德罗波夫的一顿臭骂,谢德林只能默默听着。安德罗波夫对他现在才来汇报大为不满,但骂完了谢德林之后,安德罗波夫的语气又缓和下来:“现在我命令你,谢德林同志,立即带人把那些逃跑的学员一个不剩地抓回来,少一个都不行!对于负隅顽抗的可以当场击毙。现在只有你还算熟悉了解那些家伙,所以你务必要完成任务。只要你能把这些家伙抓回来,或者击毙,你的过错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再任由他们闹下去,不光是你要上军事法庭,恐怕我也要受牵连,我们克格勃更会颜面扫地。”  “是!我一定把那些家伙抓回来。”谢德林在电话那头保证道,但他心里却没有一点底气。 “另外,我现在授权你可以调动西伯利亚和远东所有的克格勃力量。”  “包括军衔比我高的?”  “所有人,包括将军,只要你把那些家伙抓住。还有一点,你也要牢记,一定要注意保密。”  听安德罗波夫这么一说,谢德林心里总算找到了一点底气。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主席同志,我想让马卡罗夫同志也来和我一起行动,毕竟他很了解这帮学员……”  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安德罗波夫才缓缓说道:“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你现在赶紧行动吧。”  通完了话,谢德林重新振作精神。他和尼古拉,以及当地克格勃的负责人仔细分析了形势,认为这帮学员闯下如此大祸,肯定不敢在苏联境内久留,他们一定会找机会逃离苏联。南边的中国,防守严密,他们多半不会去;往西走,去莫斯科,那边已经加强了戒备,而且路途遥远,要经过苏联广袤的腹地,这些学员也多半不会去那儿冒险;北边是北极圈,更不可能逃脱;他们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是往东走,在港口登船逃走。 “那么,往东最大的港口就是海参崴(俄罗斯称符拉迪沃斯托克,本书内统一称为海参崴),所以我们要加强海参崴的监控,防止他们劫持船只逃走!”谢德林推断完,又叮嘱道,“同时也要加强其他几个方向的戒备。”  谢德林和尼古拉开完会,便带着一支特种部队赶往了海参崴。没过两天,谢德林就得到了令他振奋的情报,当地克格勃人员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发现了两辆军用吉普车。同时,警察局报告市内发现了两辆在伊尔库茨克被盗的车辆。 谢德林到仓库查看了那两辆军用吉普,果然就是基地内被劫走的那两辆吉普。看来自己的推断是成立的,这帮学员逃到了海参崴,准备从这儿乘船逃往海外。 一阵兴奋过后,是更大的紧张,谢德林已经领教了那些学员的身手,自己这些人马能否抓住那些魔鬼,他心里没有底。 谢德林在所有的港口都安插了便衣,甚至大部分船上都有他的线人,但是他还不能完全掌控那些外国船只。于是,谢德林特别加强了对停靠在港内外国船只的监控。 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那帮学员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他们既没有继续作案,也没有准确消息证明这帮人已经离开了海参崴,谢德林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那伙学员早已经逃离了海参崴。直到有一天,一艘飘着星条旗的美国货轮驶进海参崴港,又燃起了谢德林的希望。 为了防止这帮学员混在上岸的外国船员中逃离海参崴,克格勃指示当地港口,只给了这艘名叫“乔伊斯”的美国货轮四个登岸名额。 在浓浓的雨雾中,“乔伊斯”轮的船长和另外三名船员撑着伞,上了岸。从他们的双脚一踏上苏联国土的时候,就已经被谢德林的人牢牢监控了。 夜幕降临前,在码头监控的特工向谢德林报告,看见船长和两名船员回到了船上,却少了一名船员。谢德林正在疑惑,另一头的特工向他报告道:“那个船员一个人去了郊外一座废弃的工厂。”  谢德林眼前一亮,有门儿!他一面命令那头的特工继续监视,一面调集特种部队和大批特工兵分几路,秘密潜入废弃工厂周边。 谢德林一下车,一个负责监视废弃工厂的特工就兴奋地向他报告:“我们看见了那伙人,那伙人就在这个废弃的工厂里。”  “你确定?”谢德林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天的守候,终于有了回报。 “确定。但他们都有武器,很危险。”  “四周都包围住了?”  “三层包围圈,工厂四周团团围住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个工厂有一面临海。”  “临海?”谢德林心里一沉。 “但那面全是几十米高的悬崖峭壁。”  “这就好。另外,请海警部队配合我们行动。”  谢德林拔出了手枪,看看四周,特工、警察、特种部队,足有四五百号人,又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正好动手,天赐良机啊! 想到这儿,谢德林不再犹豫,就欲强攻,可那特工却提醒他:“那个美国人还在里面,我们如果强攻……” 第十四章 死亡冒险游戏 谢德林也犹豫起来,他可不想闹出国际纠纷。于是,他一面命令收紧包围圈,做好战斗准备,一面用高音喇叭向里面喊话:“里面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出来投降!”  废弃工厂里面没有一丝动静。雨越下越大,谢德林又连喊了三遍,仍然没有一丝回音。他决定不等了,正准备下令强攻,突然,工厂围墙上的小门开了,一个穿着海员制服的男人走了出来。那人用熟练的俄语冲谢德林喊道:“不要开枪!我是美国人。”  “把双手抱在脑后面,走过来。”谢德林冲那美国人喊道。 那个美国海员双手抱在脑后,一步步走到了谢德林面前。谢德林板着脸,大声呵斥道:“护照!”  美国海员在七八支枪口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掏出了护照。谢德林接过护照,瞥了一眼,嘴里喃喃说出了护照上的姓名--“沃伦.怀特。”谢德林对比一下照片,质问道:“你这么晚跑到这里来,和这伙危险分子在一起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只是受朋友之托,来见这些人,然后你们就到了。”怀特有些惊慌地解释道。 谢德林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现在只想抓到那帮学员,这比审问这个怀特更重要。“把他带下去!”谢德林命令道。 怀特被带下去后,谢德林已经没有任何顾忌,他猛地一挥手,特种部队和特工们手中的长枪短炮就一起向这座废弃的工厂倾泻过去。可是面对如此猛烈的炮火,工厂内竟没有一丝抵抗,谢德林大感诧异,难道……他不敢想下去,忙命令特种部队的装甲车冲进工厂。几辆装甲车一下就撞塌了工厂的围墙,冲了进去,紧接着就是对工厂内废弃的厂房一顿猛射,可是厂房内依旧没有一丝抵抗。 谢德林愈发疑惑,他命令特种部队停止攻击,自己带着特工向废弃的厂房一步步逼近。 就在谢德林和特工们离那座废弃的厂房只有十来米的时候,突然,从厂房中射出了密集的子弹,甚至还抛出了几颗手雷。 谢德林身边的特工猝不及防,纷纷倒下。谢德林慌忙趴在地上,流弹不停地从他头顶飞过,竟然完全压制了他们的火力。谢德林心惊肉跳,这伙学员一直等到自己逼近才开枪,心理素质远在特工们之上。 好在谢德林还是人多势众,特别是特种部队的重武器派上了用场。谢德林且战且退,退到安全地带,再不敢贸然出击。他命令特种部队用最猛烈的火力,将这厂房夷为平地。 这废弃的厂房出乎谢德林意料地坚固,猛攻了十多分钟,千疮百孔的厂房依然屹立在那儿!谢德林决定改变打法,命令装甲车集中火力,攻击厂房几个关键部位,又是一阵猛攻后,厂房终于坍塌下来。 雨雾中升腾起尘埃,砖瓦碎石乱飞,砸在地上,砸在装甲车的钢板上……不等尘埃散去,谢德林便下令全线压上,缩小包围圈。谢德林以为这下躲在厂房中的学员应该已死大半,又失去了屏障,胜利就在眼前,但就在残垣断壁间,反击的火力依然强大。 谢德林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命令必须在天黑之前,完全肃清这伙危险分子。废弃的厂房很大,虽然已经坍塌,但谢德林的人在每一个残垣断壁前都遭到了猛烈的阻击。 十多分钟后,谢德林换上一支轻机枪,并亲手击毙了一名学员。这时候,他们基本上肃清了厂房废墟上的学员。此时,绵绵细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谢德林顾不得雨大,他看看残垣断壁间留下的尸体,竟然发现大部分是自己的人,只有二十余具尸体属于那些学员。 “中校同志,那伙学员往海边上的悬崖逃去了。”尼古拉大声报告道。 “追!”谢德林咬着牙吼道。 谢德林带着人很快逼近了悬崖,包围圈越缩越小,最后将那余下的十几名学员围在了悬崖上。 黑色的悬崖下就是暴怒的大海。今天是个糟糕的天气,狂风卷着巨浪,不停地拍打在悬崖下的岩壁上。 枪声停了,谢德林透过重重雨雾,已经认出正对着自己的那个人就是李国文。李国文也在盯着谢德林,眼睛里充满血丝,身上好几处枪伤,正在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谢德林惊异于李国文的毅力,这家伙受了重伤,竟然还端着枪直挺挺地站着。 “李国文,你们很了不起,竟然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谢德林先将自己隐藏在一块岩石之后,冲李国文喊道。 李国文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他冷笑了两声,喊道:“承蒙夸奖,这都是拜你们所赐。”  “是啊!布尔坚科是个好老师。”  “哼,可惜他死了。”  “所以你们谁也不怕了,没人能镇得住你们了。”  “这都是你们逼的。若不是你们要解散基地,把我们送回监狱,也不至于会有今天!”李国文带着一丝绝望吼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基地要被撤销,你们要被送回监狱的?”  “哼哼,不要忘了我们现在也是特工,而且很可能是比你们还要优秀的特工。我记得布尔坚科曾经说过,一个优秀的特工当他要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  “你们就是他按照这个标准训练出来的,对吧?”  “当然,你是不会理解我们在戈壁滩上所吃的那些苦。”  “你能告诉我,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吗?”谢德林想套出点话。 “去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的地方,离开这里,过另一种生活。”李国文的话语依然滴水不漏。 “你们指望靠那个美国人,就能离开这儿?告诉你吧,他们早在我们的监控之中。”  “哈哈,我们不指望任何人。布尔坚科还对我们说过,一个优秀的特工在绝境中不能相信任何人。”  “不要嘴硬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走得掉?”  李国文没有回答,只是一阵狂笑,那笑声和暴怒的大海交织在一起,竟让谢德林浑身一颤。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不如早点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你保证?恐怕你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说完,李国文又是一阵狂笑。 谢德林恼羞成怒,他从岩石后面站出来,举枪就准备向李国文射击。可他却惊异地发现,李国文和那十几名学员都扔掉了手中的枪,齐刷刷地站成了两排。谢德林举着枪,诧异地看着他们,那些学员身上几乎都带着伤。怎么?他们支持不住,要投降了?!他想着,却不敢有半点懈怠,手指依然紧紧扣在扳机上。 只见那些学员整齐地向后退去,一步,两步,三步……后面就是悬崖边缘了,他们要干什么?谢德林心里疑惑地盯着面前的学员,忽然他想到了--他们要跳崖! “命令谢德林同志立即带人把那些逃跑的学员一个不剩地抓回来,少一个都不行!对于负隅顽抗的可以当场击毙。”克格勃主席安德罗波夫的命令突然在谢德林耳边响起,谢德林立即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不能放跑一个! 谢德林的枪声就是命令,几乎同时,一百多支枪口同时喷出火舌。那些已经没有武器的学员在跳下悬崖的瞬间,都被打成了筛子……  狂风卷起巨浪,猛烈拍打着悬崖下的崖壁,暴怒的大海吞噬了一切。等谢德林带人奔到悬崖边时,悬崖上除了留下一大摊血迹,竟没有留下一具尸体。 谢德林怔怔地望着悬崖下黑色的大海,任由海风卷着冰冷的雨水吹打在自己脸上。 “悬崖下全是暗礁岩石,那些家伙又都身负重伤,不是摔死,也肯定淹死了。”尼古拉在谢德林身后说。 谢德林这才缓过神来,他命令道:“立即通知海警部队,让他们在海上搜寻那些家伙的尸体,务必要搜到。”  “另外……”谢德林又命令道,“加强监控进出港口的船只,特别是国外的船只,决不允许他们的船上出现多余的人。记住,有必要时,可以登船检查。”  谢德林吩咐完后,失魂落魄地捡起一支AK—47步枪,这是刚才李国文手中握的枪。他卸下弹匣,弹匣里面已经没有子弹,又捡起另一支枪,同样没有子弹。 谢德林把空弹匣扔给尼古拉,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打完了所有的子弹,然后才选择自杀。”  “当初,布尔坚科就是这么训练他们的。”尼古拉倒还算平静。 “哦!你跟我说说布尔坚科,说说他是怎么培养出这帮疯子来的?”虽然他和尼古拉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但却很少聊起布尔坚科。 “从哪说起呢?您问布尔坚科是怎么培养出这帮疯子的,我可以告诉你,能培养出疯子的人,他自己肯定也是个疯子。”  “当初我还不信,现在……现在我相信了。”  “就说他对这帮学员毅力和胆量的训练,就是极其残酷的。他经常会组织学员们玩一种‘死亡冒险游戏’。”  “死亡冒险游戏?”  “嗯,他先让这些学员抽签,抽中的那个学员会被蒙上眼睛,带到离基地很远的一个山谷中,然后把那学员扔在山谷里,并规定他不去接那学员回来,学员就不得离开那个山谷。据说那个山谷里非常可怕,鬼哭狼嚎,没有任何可以用的食物和水源。学员最少要在里面待一个晚上,有时要待上几天几夜,布尔坚科才会去接他们回来。”  “那些学员难道不会逃走吗?”  “不会!因为周围全是茫茫的戈壁,学员又是被蒙着眼睛带到那去的,如果他们离开那个山谷,最后也是一个死。所以那些学员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山谷里,忍受酷暑、寒冷、恐惧、饥饿、孤独、绝望,而只有他--布尔坚科才是他们的救星,在山谷中的学员只能眼巴巴地等待布尔坚科的出现,他们才能得救。”  “竟然还有这么残酷的训练手段,这样既训练了学员的忍耐力和胆量,又让他们对布尔坚科产生绝对的依赖。”谢德林听了尼古拉的叙述,感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抓了一下,那么难受。 “所以当布尔坚科死后,这些学员,不!应该是这群野狼,就再没有人能约束他们。”  “你去过那个山谷吗?”  “没有。那山谷很可怕,我可不愿意去。再说,布尔坚科说那儿有危险,也从未叫我们去过,每次都是他自己去的。据说,有时……有时他也会整夜待在山谷里,监视那些学员,看他们在山谷中的表现。”  “这个疯子!”谢德林恶狠狠地说道,“现在却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谢德林走下悬崖,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腿,不禁悲从心中起。他没想到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即便那些家伙都死了,恐怕安德罗波夫同志震怒之下,也饶不了自己。 谢德林看看表,已是晚上七时。天早就黑了,海警那边没有消息,港口也没有消息传来。他怅然若失,忽然想到,要想挽救自己,也许还有一个人。 克格勃分局,谢德林刚换掉淋湿的衣服,尼古拉就进来报告说:“海警那边说今天海面上浪太大,即便他们出海搜寻也搜不到什么。”  “放屁!借口,都是借口!”谢德林破口大骂。 “不过今天海面上浪是挺大。”  “我不管浪大不大,你告诉他们,必须捞起那些学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安德罗波夫同志的命令。”谢德林稍稍冷静了一下,又道,“还有,你可以去动员那些渔船,让他们用渔网捞,捞到那些家伙的尸体,都有奖励。”  谢德林吩咐完后,顾不上吃饭,急匆匆赶到了审讯室。他急于想从那个叫“怀特”的美国人口中得到他感兴趣的东西。 怀特被带进了审讯室,显然他在这里待的几个小时让他感觉很糟。他一见到谢德林,就大声嚷道:“你们这是侵犯人权,我要叫我的律师!”  “你的律师?你的律师在美国呢!”谢德林冷笑道。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美国公民。”怀特依旧很强硬。 “我提醒你,这里可不是美国。”谢德林顿了一下,掏出自己证件在怀特面前晃了一下,又道,“而且我要提醒你,我们可不是警察,认识这封面上的徽章吗?”  怀特眯着眼睛看了看,摇摇头,“不认识。”  “克格勃,听说过吧?”  怀特听到“克格勃”这个词时,身子微微一震,这一切都没逃过谢德林的眼睛。“克格勃,我听说过。”怀特平静地说。 “听说过就好。你要明白,一般的案件可轮不到我们来管,只有最重要的重大案件,我们才会出手。听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我犯了什么案子,还是重大案子?”怀特一脸无辜。 “那我就告诉你,今天下午跟你接头的都是些最危险的恐怖分子,所以……”  “所以你们怀疑我?”  “难道你不值得怀疑吗?和你一起上岸的船员都回到了船上,为什么只有你去了那个废弃工厂?”谢德林呵斥道。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受一个朋友委托,去那里见那伙人的。我也不认识那些人,就是你所说的危险分子。”怀特情绪又激动起来。 “好吧,我相信你不认识那些人。那我们就来说说你的这个朋友,他是什么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你朋友的名字?”谢德林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他说他叫马丁,美国人,是另一艘油轮上的二副。我跟他是在日本横滨港认识的,当时我俩一起在酒吧里喝酒,就这么认识了。”  “接着说。”  “我和这个马丁聊得很投机,他听说我们的船要到海参崴来,就给了我五千美元,让我帮他办件事。”  “让你帮这些人偷渡?那你们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不!他没让我帮那些人偷渡。一来我只是普通船员,没有本事说服船长;二来那些人太多,目标太大,不可能把他们都带上船。我开始也以为马丁想让我帮他们偷渡,但他却只让我把一封信交给那些人。”  “一封信?什么内容?”  “我没看,怎么会知道!”  “妈的!”谢德林骂道,这封信肯定已经随李国文葬身鱼腹了。“难道整件事就这么简单?”谢德林用怀疑的眼光逼视着怀特。 “就这么简单,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怀特愈加显得无辜。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你不觉得你编的这个故事漏洞太多了吗?”  “编的故事?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啊!”怀特急了。 “事实?那我问你,按你所说,你和那个马丁,还有这帮危险分子并不认识,你又怎么知道那些人藏身在海边的废弃工厂?”  “是马丁告诉我的!”怀特很平静地回答。 “不可能!这伙人并没有和外界,特别是和国外通信的手段,那个马丁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藏在海边废弃工厂中?”  “也许是你们漏了什么呢?”  谢德林快速地在大脑中将他们这一路的行动回忆了一遍,特别是在海参崴这些天的经历,最后他确信那些学员是不可能和外界有任何联系的,更别说和国外发生联系了。“我们监控了这些天从海参崴打出的所有国际长途,特别是打往日本的,那伙危险分子根本不可能和在横滨的马丁发生任何联系!”谢德林斩钉截铁地说道。 怀特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马丁给了我地址,叫我到海边上那座废弃的工厂找到你们所谓的危险分子。事情就是这样,我只是个传话的。”  谢德林在怀特身上再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只好命人先将怀特押下去,然后迅速命令尼古拉:“去查一下,‘乔伊斯’轮在到海参崴之前是不是在日本横滨停靠过。”  尼古拉很快就查出了结果:“查过了,‘乔伊斯’轮在来海参崴之前,确实曾在日本横滨停靠过,而且还因为机械故障,在横滨停靠了有三周的时间。”  “三周的时间,这确实为怀特结识那个神秘的马丁留下了充裕的时间,可是又怎么解释怀特能直接找到那个废弃的工厂呢?”谢德林还是想不通,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怀特身上一定还隐藏着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天气逐渐好转,海警部队和渔民陆续从海里打捞起几具尸体,尸体都被送到了克格勃。谢德林详细检查了所有打捞上来的尸体,皆是千疮百孔,身上除了弹孔,还有因为跳崖造成的多处骨折,一具具尸体皆惨不忍睹。 从海里捞上来的尸体,再加上在工厂废墟里的尸体,全都被冷冻在冰库里。谢德林又等了一周,再没有尸体被打捞上来。谢德林清点了冰库里的尸体,总共四十一具,还是少了七具尸体。他想对比花名册,搞清楚每具尸体的准确身份,但是从海里捞上来的那十来具尸体因为海水浸泡,整个尸体都胀了起来,已经很难辨认出原来相貌。 尼古拉在一旁安慰谢德林:“没找到的七个人肯定也死了,中了那么多枪,又从悬崖上跳下去,再加上那天的巨浪,谁能幸存下来?能找到四十一具尸体,已经很不简单了。”  “可惜你我这么想不管用,要上面这么想才行。”谢德林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事要怪只能怪布尔坚科,当初都是这个疯子,否则怎么会有今天!”  “行了,你骂一个死人有什么用!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我很想确认一下那个李国文的尸体。”  “从海里捞出来的尸体都辨认不出来了。但是,我觉得这具尸体就应该是李国文的。”尼古拉忽然指着一具临时编号为“026”的尸体说道。 “何以见得?”  “首先从外形上看,这具尸体和李国文身材相仿,虽然面部已经很难辨认,不过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而且这具尸体打捞上来时,身上的衣服也和李国文跳崖前穿的是一样的。”  “就凭这些?”  “还有,让我断定这具尸体是李国文的重要特征是这里。”说着,尼古拉戴上手套,将李国文的身体翻了过来。谢德林惊异地发现在这具尸体的后背上,竟有一幅巨大的文身,几乎占据了这具尸体的整个后背。虽然因为海水的浸泡,文身的图案已经模糊了,不过,谢德林还是依稀认出了那幅图案--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立在一匹冲天嚎叫的狼身上。 “这是什么?”谢德林惊道。 “据我所知,李国文后背有这么一个巨大的文身,所以我敢断定这具尸体就是李国文。”尼古拉十分肯定地说。 谢德林盯着这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胃里一阵恶心,才缓缓地将白布盖上。至此,他对打捞到全部学员的尸体已经不再抱希望了。 又过了一天,“乔伊斯”轮在没能等回怀特的情况下,缓缓驶出了海参崴港。而这些天在克格勃严密的监视下,每一艘进出海参崴港的船只都经过了详细的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难道那些学员真的都死了吗?谢德林心中的疑团依然困扰着他。他知道到了这步田地,已经很难再有所进展,损失了这么多人,还没有确定将所有人抓回来,自己看来离倒霉不远了。谢德林不甘心,想来想去,只有那个美国人怀特身上也许还能打开突破口。 谢德林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怀特身上,可是当他再次提审怀特时,怀特却十分不配合,除了谢德林已经掌握的情况,一句有价值的也问不出来。 谢德林正在和怀特对峙之时,尼古拉忽然走了进来,示意谢德林出去一下。谢德林跟着尼古拉出来,尼古拉小声说道:“总部来人了!”  总部来人了?谢德林心里咯噔一下,他担心的事就要变成现实了。“来的什么人?”谢德林紧张地问道。 “来的人军衔还没你高,是一名少校,看上去很年轻。”  “就一个人?”  “还有他的助手。”  “少校?居然派一个少校来处置我?”谢德林心里颇不服气。 谢德林跟着尼古拉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会议室门前。谢德林紧张地理了理衣服,他希望来的人是自己认识的老同事。他忽然想起了马卡罗夫,但他知道门里的人不可能是马卡罗夫。 谢德林走进会议室,一个年轻军官站了起来。他不认识面前这个年轻军官,那人敬完军礼,然后伸出了结实的右手。谢德林想如果是来处置自己的,应该不是这个态度,于是,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下,也伸出了右手。 两人握手的时候,那人自我介绍道:“尼古拉?德米特米耶维奇?斯捷诺夫,不过大家最近送了我个绰号--斯捷奇金,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来人很爽朗,不是那种板着面孔的官僚,这让谢德林又松了口气。他微笑着开始和斯捷奇金套近乎:“我以前在总部时,怎么没见过你?”  “哦!我刚刚被调到总部第二总局,所以在总部是个生面孔。”  第二总局?谢德林知道克格勃第二总局是反间谍部门,我们这个案子和第二总局有关系吗?就在谢德林胡思乱想的时候,斯捷奇金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次总部派我来,主要是为了那个被你们扣住的美国人。”  “沃伦.怀特?!”谢德林心里一惊,他正在为这个怀特头疼。 “对,就是这个怀特。总部的意见这个怀特是美国公民,咱们不能一直这样扣着。虽然我知道你们正在执行重要任务,我不干涉你们的公务,但这个怀特我们必须赶紧给出结论。如果有问题,他是间谍,就把他名正言顺地抓起来,这样美国人问起来,我们也好回复他们。如果没问题,就尽早把人放了。”  “所以总部派你来审查这个怀特?”  “不,不是在这里。我现在就要提走这个怀特。”斯捷奇金突然变了腔调,用几乎是命令的口气说道。 “提走怀特?”谢德林刚刚还将最后挽救自己的希望放在怀特身上,现在这个斯捷奇金少校就要提走怀特。 但谢德林又毫无办法阻止斯捷奇金,因为斯捷奇金拿出了总部的命令。 “可是这个怀特对我们现在的任务很重要。”谢德林还想做最后的争取。 “不!他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对您--谢德林同志已经不重要了。据我所知,总部已经决定要终止你们的行动了。”  “什么?那……那我会怎么样?”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听说总部很快会派人来和你一起结束你们的行动。”斯捷奇金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眼睁睁看着斯捷奇金和他的助手带走了怀特,谢德林彻底绝望了。接下来的时间,他只能等待,等待命运对他的惩罚。 ……  “基地后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唐风听完马卡罗夫的叙述,喃喃自语道。 “那么后来呢?”韩江问马卡罗夫。 “后来?后来总部有人替谢德林说了话,他总算没上军事法庭,但却被降级使用。没过几年,他因为又犯了点小错,便被勒令提前退役了。”  “不,我不是问你谢德林,我是关心斯捷奇金,这个可怕的斯捷奇金竟然搅和了进来。他们后来呢?那个美国人怀特呢?”韩江追问。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斯捷奇金。”马卡罗夫感叹道。 “这不就对上了吗,前进基地的事和斯捷奇金他们对上了。我越听这事,越觉得这里面有文章。”韩江道。 “是啊!问题越来越复杂了。”唐风道。 “据谢德林说,后来斯捷奇金也因为这个事受了处分。”马卡罗夫道。 “他怎么会受处分?难道斯捷奇金和前进基地的暴动有关系吗?”唐风不解。 “因为那个美国人跑了!”  “跑了?!看来谢德林怀疑得没错,这个怀特肯定有问题。”韩江道。 “斯捷奇金和他的助手押着怀特回莫斯科,他们本来是要直接坐飞机返回莫斯科的,但飞机却在中途出了故障,降落在伊尔库茨克,于是,他们只好转乘火车回莫斯科。结果在火车上就出了事。一天早上,当列车员打开他们包厢大门的时候,发现斯捷奇金的那个助手被人拧断了脖子,斯捷奇金也负了伤,而那个怀特则不见了。”马卡罗夫说出了整个事件最后的结局。 “看来这里面有猫腻。如果那个怀特真的有问题,斯捷奇金很可能是故意放走了怀特。”韩江推断道。 “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大。”马卡罗夫道。 “整个事件就这么结束了?”唐风不无失望地反问马卡罗夫。 “是啊!整个事件到这里就陷入了僵局,所有线索都断了,学员们的尸体被火化了,谢德林和斯捷奇金受到了处分,死难者得到了抚恤,所有关于这件事的档案都被列为最高绝密,永远尘封。若不是我偶遇谢德林,基地后来的事,恐怕再无人知道。”  “之前的事虽然结束了,但老马提供的这些情况,却为我们今天解开谜题提供了重要的线索。这个神秘图案的来历,野狼谷,基地学员最后的下场,还有斯捷奇金的出现,都对我们破解谜团至关重要。”唐风说道。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图案的反复出现,让我联想到了当年的前进基地和整个事件的关系。”马卡罗夫道。 “布尔坚科训练的这支队伍很可疑,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敌人应该和这支队伍存在着某种联系。比如,我们在林子遭遇的那个神秘三角形标记,老马曾说过那是布尔坚科要求学员们那么画的。”唐风联想到了眼前的事。 “不错,正因为这些新的发现,特别是现在面对的这面石壁让我不得不重新反思这一切。这个图案按照布尔坚科所说,是一个古老部落的图腾,我在野狼谷里见过它。几十年后,竟然又在这里见到了它,真是宿命啊!”马卡罗夫长叹道。 “不!我不相信这里是死路,绝对不可能在一条死路前绘制这样一幅巨大的壁画,这里面一定蕴藏着我们不知道的隐秘。”韩江忽然跳了起来。 “你想到了什么?”唐风问。 “仔细寻找石壁和石壁周边,每一寸岩石,甚至包括洞顶,都要找一遍。我就不相信这里会是你我的死地!”韩江恨恨地说道。 死地?!韩江用的这个词让唐风和马卡罗夫心里都是一紧,难道这里真的就是自己的死地吗? 三人又开始仔细查看面前这面绝壁,一寸岩壁也不放过。唐风拿枪托一点点敲打石壁和石壁周围的岩壁,可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唐风失望地向后退,在离石壁约有十米远的地方站定,借着手电的光亮又一次仔细打量巨大的石壁。许久,唐风喃喃地说道:“下面都看过了,问题一定在上面。”  “什么意思?”韩江反问唐风。 “你刚才不是说洞顶也不要放过吗,可我们根本爬不到上面去。”  “是啊,咱们能够到的地方都检查过了。”马卡罗夫道。 三人一起仰头查看洞顶。洞顶凹凸不平,看上去并没有经过人工的打磨。“洞顶都没有经过人工打磨,不可能有问题吧?”韩江猜测道。 唐风也看不出端倪:“按理说是这样,可问题出在哪儿呢?”  “也许我们还是要在这幅图上去寻找答案。”马卡罗夫忽然说道。 唐风和韩江一听,都是一惊,两人将目光又投回石壁上的古老图腾。“老马,你想到了什么?”唐风问。 “没什么,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推断如果这里有什么机关,一定和这幅画有关,否则为什么要在这面石壁上绘制这幅巨大的岩画?”马卡罗夫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嗯,老马说得有理!”韩江肯定道。 “但这幅画我们也盯老半天了,看不出什么来啊?”唐风疑惑地盯着面前的图案。 “别急,一定有我们忽略的东西。”马卡罗夫极力使众人保持镇定。 三人又开始一点点地仔细查看这幅巨大的岩画。这次,三人没有分头查看,而是将三只手电聚到一起,一起查看着石壁上这些红色或赭红色的线条。 线条不断向上延伸,手电筒射出的光柱一直顺着线条照到了雄鹰高高振起的翅膀上,那是整幅画最高的地方。然后,手电筒的光柱开始顺着雄鹰翅膀向前向下移动。当照到雄鹰头部的时候,马卡罗夫和韩江电筒射出的光束继续沿着线条往下延伸,可是唐风手电筒射出的光柱却停在了雄鹰的头部……  “唐风,你发现了什么?”韩江问。 “你们看雄鹰的眼睛!”三人的手电再次聚焦在一起。 “雄鹰的眼睛似乎有点突起。”马卡罗夫疑惑地说。 “不知是天然的,还是人为的。”唐风还看不出端倪。 “那里一定有问题。”韩江晃了晃手中的电筒,“没什么好说的,上去看了才知道。”  “怎么上去?石壁这么高。”  韩江看看唐风,又看看马卡罗夫道:“这样吧,我就当回人梯。唐风,你踩着我肩膀上去。”  “也只好如此,我就勉为其难了!”  “靠!你踩我,你还勉为其难?!”韩江怒了。 “我在上面也很危险啊,万一那鹰眼里射出什么暗器,首先倒霉的是我!”唐风辩驳道。 “行了,别废话了,快点上!”  说完,韩江蹲下来,唐风在马卡罗夫的搀扶下,踩上韩江的肩膀,颤巍巍地升到了石壁上雄鹰的位置。这幅岩画确实太大了,即便如此,唐风的头也只到雄鹰的脖颈处。他颤抖地探出右手,慢慢地,慢慢地,终于,当他的手触到雄鹰眼睛的时候,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袭遍了全身。唐风微微一抖,缩回了右手,险些从韩江肩上跌落下来,好在马卡罗夫及时扶住了他。“你怎么了?”马卡罗夫关切地问。 “不知道!我的手刚一碰到雄鹰的眼睛,就感到一阵寒流从指尖侵入了身体里。”  “得了吧!还西伯利亚寒流呢!你给我快点,老子快坚持不住了!”韩江在下面抱怨道。 唐风只得又伸出右手,再次触到了雄鹰眼睛。他一点点摸索着,果然,雄鹰的眼睛比周围突出来了一块,摸上去冷冰冰、湿漉漉的,而周围的石壁是干燥的,也没那么冰冷。唐风狐疑着,使劲用手摁了摁雄鹰的眼睛,没有任何反应。他心里一沉,看来自己看错了,这里并没有什么机关。那这又是什么? 唐风用手摸索着雄鹰的眼睛,上面的灯光太昏暗,只能凭着感觉判断雄鹰眼睛的模样。忽然,他觉得雄鹰眼睛突出的部分和周围似乎有些缝隙。唐风觉得有门儿,又使劲摁了摁,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他转而用手去抠那个突出的部分。没想到,他猛一用劲,身体竟失去了平衡,向后倾倒下来。 就在身体失去平衡的刹那,唐风一把拽下了雄鹰的眼睛。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感觉四周天昏地暗,一片黑暗。 好在老马再次反应及时,用自己的身体托住了唐风。唐风这才没有摔在岩石上。 “你把老子踩个半死,就这么掉下来了?”韩江揉着酸痛的肩膀问。 “你这个人梯一点都不稳,还好意思说!”唐风站起来,手里还死死攥着“雄鹰的眼睛”。 就在这时,石洞深处传来一声巨响。“妈的,你动什么东西了!要地震啦!”韩江叫了起来。 唐风惊恐地望着四周,但是周围很快又归于死一般的沉寂。许久,唐风才觉察出手里的异样感觉,那东西仍然是冰冷冰冷的。他慢慢地展开右手,惊奇地发现在自己的右手中竟握着一块绿色的石头。 “这是什么?玉吗?”马卡罗夫问。 “刚才从下面看,没见是玉啊?”韩江不解。 唐风仔细观察了一番,道:“这是一块绿松石。”  “绿松石?”  “嗯,雄鹰的眼睛里镶嵌的是一块绿松石。不过这块绿松石有点奇怪,拿在手里怎么这么凉?”  “先别管这破石头了,再看看狼眼里面有什么东西。”韩江道。 三人又一起把手电对准了狼眼。赭红色的线条清晰地勾勒出狼眼,可是狼眼里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唐风疑惑地用手摸索着狼眼的位置:“狼眼的位置似乎微微有些凹下去,难道这儿原来也有块绿松石?”  “唐风,这石头是干吗用的?难道只是为了装饰?”马卡罗夫问。 “现在看来,不仅仅是装饰,刚才那声巨响一定是因我手里这块绿松石引发的。”唐风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绿松石。 “好了,别废话了,看看雄鹰眼睛的位置还有什么机关。”韩江催促道。 “这回谁上?”唐风反问韩江。 “你不顶用,这次我上!”  “我可顶不住你!”  “我们俩一起来吧!”这时,传来老马坚定的声音。 韩江看看马卡罗夫:“好吧!老马那就辛苦你了。”  “你还跟我客气!”马卡罗夫摆摆手,满不在乎的样子。 韩江直到最后一刻,还在担心马卡罗夫的肩膀能否撑得住自己,但当他被抬起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马卡罗夫的肩膀就像磐石一样坚固,韩江的脚踩在上面,如履平地。 韩江伸手去摸雄鹰的眼睛,那个位置已经凹下去了一块,他感到自己的指尖有些湿润,便使出浑身气力,猛地摁下去。雄鹰的眼睛又往下凹了下去,紧接着,那个奇怪的巨响再次想起,而且连续响了好几声,韩江赶忙跳了下来。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触动了什么机关。“你摁下去了?”唐风问。 “反正是摁动了,这下应该有反应了。”  韩江话音刚落,大家就听到一阵流水的声音。三人不约而同地将电筒对准了雄鹰眼睛的位置,只见从雄鹰的眼睛位置流出了涓涓细流。 “妈呀!你摁什么了,居然摁出了水!”唐风惊叫道。 “我怎么知道!”韩江吼道。 此时,那个洞口流出的水量越来越大,涓涓细流逐渐变成了喷涌而出的洪水! “完了,完了,咱们这下要被淹死在这洞里了!我这辈子可都让你给毁了!”唐风一边往后退去,一边绝望地叫道。 第15章:深山玄宫 “你以为我愿意死在这儿?!”  “反正我到了阴曹地府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都是你害的!”  “就怕你连这洞都出不去,还去阴曹地府?”  两人边退,还边扯着嗓子对骂!马卡罗夫听不下去了:“够了!你们俩还想不想活命?”  “想!”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想活命就听我的。快找到石壁上能够固定的地方,石壁后面看来有水,要防止水一下子冲过来,把我们冲走!”  “石壁后面难道是地下河吗?”唐风又想到了七色锦海石瀑洞里壮观的地下河。 “这怎么可能?石瀑洞那是在地下,咱们现在可是在山里!”韩江冲唐风喊道。 “我不知道石壁后面是什么,快按我说的做!”马卡罗夫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三人边后撤,边寻找岩壁上可以固定的地方。马卡罗夫将绳子绑在自己身上,又递给韩江和唐风。三人刚把绳子绑好,栓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雄鹰眼睛的位置突然停止了出水!再看地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三人的小腿肚。 “水怎么停了?”唐风疑惑地盯着雄鹰的眼睛。 唐风话音刚落,石壁后面便传来了更大的响动。几声巨响后,唐风突然惊奇地发现,他们面前的石壁缓缓开启了。随着石壁一点一点地向上翻起,唐风惊呆了,他看见了石壁后面的世界。那是一片混沌黑暗的世界,洪水从黑暗世界里喷流而出,以横扫千军之势,扫荡石洞内的一切尘埃。 唐风想喊句“洪水,快跑!”但还没等他喊完,一个浪头就向他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唐风顿时就觉得四周一片漆黑,震耳欲聋的响声让他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 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洪水的爆发力是惊人的。黑暗中,唐风被洪水冲出去了十多米远。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洪水裹挟而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另一股强大力量死死拽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水势减缓下来,唐风一冒头,终于嗅到一丝新鲜空气。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听见了韩江的声音:“唐风,快拽住旁边的石壁。”  唐风摸索着身旁突出的石壁,总算是找到了一块。他死死抓住突出的石壁,双脚终于踩在了地面上。他探出脑袋,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脑袋慢慢清醒过来。他在这新鲜的空气中嗅出了不一样的气息,他知道这是石壁后的空气。 唐风用手往自己背包里摸,好在在石壁被洪水冲开前,他将手电塞进了背包中。这会儿他又掏出了手电,这是特种部队专用的一种防水手电,即便在水中使用,光线也可射出数米远。 唐风将手电举过头顶,往前方照去。漆黑的世界中,他看见了韩江的脑袋,韩江旁边是马卡罗夫。他这时明白了刚才那股拽住自己的强大力量正是韩江和老马。 “别瞎照了!你没事吧?”韩江斥道。 “我没事!你们呢?”  “我还好,老马有点虚弱,刚才多亏他先拽住了我,否则现在哪有你的小命!”  “出去之后,我一定要请老马吃饭!”  “得了吧!先看看咱们怎么出去吧!”  唐风将手电筒举得更高,一直往前方照去。巨大的石壁被洪水的力量整个掀了过来,透过石壁和水的缝隙,几尊巨大的雕像若隐若现。那是什么?恍惚间,唐风看见了石壁后的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中的洪水缓缓退去,但残留的水依然没过了三人的膝盖。唐风被洪水冲得最远,这会儿,他见水已退去,便拽着腰间的绳子,一点点向韩江和马卡罗夫靠拢。 唐风走到韩江和马卡罗夫身边,发现马卡罗夫虽无大碍,却是满脸疲惫,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 “老马,你可要挺住!”唐风给老马吃了两颗提神的药。 “放心吧,我还死不了!”马卡罗夫摆摆手。 韩江用手电向前面照了半天,说道:“石壁总算是打开了,咱们得赶紧往前走,至少找个温暖的地方。我可不想穿着湿衣服在这儿等死。”  “谁说我们要死了!”唐风不满地嚷道。 “甭废话!我刚才看到石壁后面隐约出现了一些石雕。”韩江道。 “我也看见了。”  “那会是什么?”  “谁知道呢!”  “会不会是所谓的‘上寺’?”  “上寺?你不是认为外面那个大平台是上寺遗址吗?”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而这里却……”  “也许是新的发现。”  说着,三人蹚着浑浊的水,一步步再次来到石壁前。马卡罗夫摸着石壁,不禁感叹:“这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将这面石壁抬起!”  “不依靠人力的情况下,自然界中也只有洪水具备如此之大的能量。”唐风道。 “这难道也是党项人的杰作?我现在越来越不明白了,下寺的遗址、佛塔都好理解,可是这里的大佛,以及其内部巨大的迷宫,这是为什么?党项人为什么要建造这些东西?”韩江不解。 “也许这一切是本来就有的呢?”唐风反问道。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本来就有?”  “人类的历史就是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过程,但是在认识自然后,人类往往会采取不同的方式改造自然。有人改天换地,再造山河;有人则对自然稍加利用,便可达到改造之目的。”  “你的意思,这山里本来就有这复杂的迷宫,后来经过了党项人的改造?”  唐风没有回答韩江的问题,因为他已经率先穿过了石壁,看到了眼前令他震撼的一幕。他觉察出了脚下的变化,石壁后的地势逐渐抬高,随着地势的抬高,脚下的水位越来越低,最后当他被眼前景象震惊,无法挪动步伐时,脚下的水位已经下降到了脚踝。 唐风、韩江、马卡罗夫三人的手电聚在一起,也无法照亮这巨大的山中玄宫。他们首先看到的是前方的一座桥。唐风看不清那是石块垒砌的,还是木制的,抑或是天然形成的! 在正对他们的桥头,伫立着两个巨大的石雕武士像。唐风仔细观察这两尊石雕武士像,和下寺佛塔上的石雕武士像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石雕武士像体型更大。 唐风蹲下来,查看桥面。他惊奇地发现桥面并不是木制的,也不是石块或砖头垒砌的,黑色的岩石,除了桥头伫立的两尊石雕,几乎看不出这座桥有任何人工雕凿的痕迹。唐风暗暗吃惊,难道这座桥真的是自然天成? 天然石桥突兀地横跨在黑暗的山涧上,四周依旧是漆黑一片。唐风看不见周围的空间,手电筒的光柱射出十几米远,但仍然停留在桥面上。 “这座石桥有多长?石桥那边会是什么地方?”唐风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更关心石桥下面是什么。”韩江道。 “石桥下面?应该是条河吧!”唐风胡乱说道。 “没听见水声啊!”  说话间三人已经登上了石桥。唐风发现石桥两边没有护栏,真的只是一座天然的石桥。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走了二十余步,唐风忽然发现桥面竟然越来越窄。他停住了脚步,仔细观察。在手电筒光柱的照射下,他仍然没有看到石桥的尽头,而自己所在位置的桥面竟然已经只有不到两米宽,并且前方的桥面仍然在变窄。 “这石桥不会走着走着突然没了吧?”唐风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传来巨大的回响。 韩江用手电照了照前方的桥面,说:“再往前探探吧!”韩江的声音也没了底气。 三人又往前走了二十余步,桥面已经窄到一米左右。唐风用手电往石桥下照去,没有水声,没有光亮,除了黑暗,他竟然什么都没看到。“这下面难道真的深不见底?”唐风的声音在颤抖。 “小心前方……”韩江用手电向四周照去,手电打出的光柱刺进厚厚的黑幕,便被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了。但当他顺着桥面往前照去时,突然惊奇地发现在手电能够照射到的最远处,桥面竟然窄得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唐风和马卡罗夫也看到了前方那段异常狭窄的桥面,他们想看清这段狭窄桥面下面是什么样子,可是手电的光柱却只能照射到那里。“如果后面的桥面更窄,或者干脆断了,我们就不值得再往前了。”唐风道。 “不值得?不往前走你难道还要退回去?”韩江反问。 “不管怎么样,再往前走二十步,至少能看清那段狭窄桥面后面的情形。”马卡罗夫道。 “我只怕十步之后,我们看到的桥面更窄!”唐风忧心忡忡地说。 “你胆小就到后面去,我走前面!”韩江斥道。 “你叫我到前面我就到前面,叫我站后面我就站后面?太没面子了!不就是二十步吗?你看我敢不敢过去!”  唐风被韩江一激,顿时来了斗志,一步,两步,三步……一直到第十七步,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不走了?”韩江在后面问。 “你走前面!”唐风的声音都不对了。 “我就说你不行,让我走前面吧!”韩江走到唐风身后,距离唐风两步远的地方,见唐风一动不动,堵在前面,催促道:“你倒是动啊!”  “你……你看前面!”唐风说着缓缓地侧过身来。 韩江发现就在唐风前方,桥面已经窄到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更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桥下是什么.除了桥面,其他空间全是黑暗。 “那你撤过来,让我走前面。”韩江命令道。 “我……我回不来了……”唐风想往回撤,可却挪不动脚。 唐风的双腿不住地颤抖,根本无法转身撤回来。他侧着身体,只好又往前挪了一小步,几乎已经接近了石桥最窄的地方。他想转过来,看一看前方的桥面,可还是转不动。唐风心脏狂跳,不自觉地用手电往脚下照去。结果,还没等他看清什么,手电竟从手里滑落下去。他一惊,险些失去平衡,跌落黑暗的深渊。 唐风保持住了平衡,许久,也没有听到手电跌落谷底的回声,他的心也随着电筒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韩江和马卡罗夫见唐风那里突然全黑了,都是一惊,两人赶忙用手电去照唐风,发现唐风还在,才稍稍放下心来。“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们?”韩江喊道。 “吓……吓你?这到底是谁吓……谁?”唐风的声音都拖出了哭腔。 “你站着别动!”韩江说着,也侧过身往前挪了两步,走到唐风身旁,举着手电往前面照了照。“前面好像桥面变宽了。”韩江道。 “真的?”唐风不敢相信。 “真的!你再往前走两步,就过去了!”韩江其实也不能肯定桥面变宽。 韩江的“话梅止渴”倒还有效,唐风终于重新鼓起勇气,侧身向前迈出了几步,脚下的桥面果然比刚才宽一些了。 韩江和马卡罗夫也跟了过来。这时,不知哪来的一阵阴风,让唐风浑身一激灵,总算使他从刚才极度的惊恐中缓过来。 “看来我们已经走过了最窄的一段。”韩江往前又走了几步,手电的光柱已经可以照到前方的桥面。 “前方的桥面不但变宽了,而且呈下坡状,看来我们已经走到了桥这一边!”马卡罗夫兴奋地说道。 韩江从包里拿出一个备用的手电递给唐风:“再掉下去可就没了!”说完,他一马当先,大踏步向前走去。没过多久,又有两尊石雕武士像出现在三人眼前。 两尊石雕武士像一左一右分立在桥头,与桥另一边的武士像一模一样。三人用手电扫了一遍前方,前面出现了数个不规则的洞口。唐风推断说:“我们一定要选准方向,既然我们打开了石壁,又通过石桥,能走到这里,那么就一定会有路通往外面。”  “也许是通往我们要去的地方。”韩江道。 “可是应该走哪条路呢?看上去这几条路都没经过人工开凿,像是天然形成的。”马卡罗夫道。 “真怕再陷入一个迷魂阵……”韩江想起之前如迷宫般交织的甬道,依旧心悸。 韩江和马卡罗夫在盘算走哪条路时,唐风却转过身,盯着桥头两侧的石雕武士像出神。韩江一扭头道:“唐风,你看什么呢?咱们赶紧想个办法走啊!”  “你们看,左边这尊武士像和另外三尊不太一样。”唐风突然说道。 韩江和马卡罗夫心里一惊,难道又是像下寺佛堂东北角的武士像那样暗含玄机?但韩江盯着两尊武士像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哪儿不一样?”  “是啊!哪儿不一样?”马卡罗夫也没看出来。 “这尊武士像不像下寺佛塔东北角的武士像那么明显能看出不一样,你们注意到这尊武士像的眼睛了吗?”唐风指着左侧的武士像。 “又是眼睛?”韩江现在一看到眼睛就有些头疼。 果然,韩江和马卡罗夫发现,右侧武士像的双眼虎目圆睁,直视前方。而左侧这尊武士像的眼睛很奇怪,虽然眼珠仍是在眼眶中间,却总给人感觉是在盯着左前方。 “这是怎么回事?这尊武士像的眼睛是很奇怪,可走近看,他的眼珠明明是和右侧的武士像一样在眼眶中间啊!”韩江不解。 “这就是西夏工匠技艺高超的地方,眼珠同样刻在眼眶中间,但只需略施小计,将眼珠雕凿得厚薄不一,就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唐风解释道。 韩江又盯着武士像看了一会儿,果然,左侧武士像的眼珠厚薄不一,给人一种武士正在看左前方的感觉。“当年工匠费那么大劲儿,把武士雕成这个样子,一定是有目的的吧?”韩江推测。 “所以我才让你们注意左侧佛像的不同。”  “你确信桥那头的两尊雕像没有问题吗?”  “我仔细看过,只有左侧这尊武士像的眼睛有特殊之处。我想把武士像的眼睛雕成这样,一定是有所指,不够细心或不知内情的人就不会发现。”唐风道。 “那我们该往左前方走喽!”说着,韩江用手电往左前方照去,果然显现出一条向前延伸的通道。 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商定,按照左侧那尊武士像的指示,走左前方那条通道。唐风率先钻进了这条甬道。这条甬道和之前那条如迷宫般复杂的甬道几乎一模一样,看不到多少人工打磨的痕迹,但他却又分明嗅到了古人曾经走过的气息。 唐风的这份嗅觉,韩江和马卡罗夫是不会有的,他俩只跟着唐风穿行于这条甬道中。但三人心里却都有一份担心,不知道这条甬道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十多分钟后,唐风便重新拾回了在石桥上跌入深渊的那份自信,因为一座暗红色的大门已经出现在了他们前方。 三人在距大门二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总算没有迷路!”韩江长出一口气道。 “幸亏唐风看出了武士像的秘密。”马卡罗夫也感叹道。 “你们先别高兴,门后面还不知道是什么呢。”唐风极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但他的心还是狂跳不止。 唐风径直向那暗红色的大门走去。“小心暗器!”韩江在后面提醒。 “行了!不用怕,就算古人留下了暗器,这么多年也早就失灵了!”唐风看上去颇有几分把握,“我看你盗墓小说看多了,还真以为古墓里都有暗箭伤人?再说,这是古墓吗?这也不是古墓啊!”唐风说着已经来到了暗红色的大门前。 韩江和马卡罗夫小心翼翼地跟了上来,韩江还紧张地拔出枪。这会儿唐风倒来了精神:“瞧你紧张的,不就是一扇门吗?”  “有备无患……再说我怎么觉得这扇门这么像陵墓里面地宫的大门?”韩江道。 唐风用手摸了摸面前的大门,一层厚厚的灰尘,让原本鲜红色的大门变成了暗红色。他抹去灰尘,发现这扇大门外面其实涂抹了一层朱砂,他还在门板上发现了少许金色的物质。 唐风将这些金色的物质放到手电下观察,他猛地睁大了眼睛,惊叫道:“好尊贵的大门。”  “这是什么?”  “金漆!”  “什么?”  “这是一扇金漆大门。我简直不敢想象这扇大门在它刚建好时的模样,朱砂上面又涂了一层金漆。若不是这么多年金漆剥落了,那在这黑暗的甬道中,我们面前将是一扇何等壮观的大门!”唐风感叹道。 “这扇门原来是金光灿灿的?”韩江不敢相信。 “嗯,就是那样。你们想想这扇大门有多辉煌,多尊贵!”  马卡罗夫还没听太懂:“唐风,你是说这是扇金门?”  “不是金门,不过也差不多!”  “哦!上帝,那这门里面会是什么?”马卡罗夫惊道。 “不知道,但是当年这儿一定是西夏一处重要的地方。”唐风推断道。 “先别急着进去,得检查仔细,确定没危险再进。”韩江还没忘了暗器那茬儿。 三人后退了两步,重新打量起面前这扇尊贵的金漆大门。唐风发现大门两边是由巨石垒砌而成的石壁,原本未经打磨的岩壁在大门两侧戛然而止了。里面难道是用巨石垒砌的山中玄宫吗?唐风不敢再想下去,但可以肯定门里面一定别有一番天地,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推开这扇神奇的大门了。 韩江检查了一番,没见有暗器机关,不无失望地说:“这么牛逼的大门竟然不配点暗器机关,太不给力了!”  “你好像很愿意来点暗器?”唐风笑道。 “我劝你还是小心点,门外没有,门内更得小心!”韩江叮嘱道。 唐风根本没听韩江的,扒着门缝,就往里面望去,里面黑洞洞的,没见一丝光亮。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个疑问:“你们说如果我们一开始走错了路,那么害我们的人应该先我们一步进入这里啊,可怎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许里面并不是那个神秘人要找的地方。”韩江胡乱推测说。 “你是说咱们误打误撞,碰上了这座山中玄宫?”  “我不知道,只有进去了才能搞清是怎么回事!你看咱们怎么打开这扇门?”  唐风又用手电往门缝里照射,光柱刺破了玄宫尘封千年的黑暗,他隐约看见了一些雕像,还有巨石垒砌的墙壁。 唐风使劲推了推面前的金漆大门,大门往里凹陷进去,但门外锈迹斑斑的铁锁却还在坚守岗位,发挥着作用。唐风没推开门,再次观察了门后的情况,然后很自信地说道:“这门后面没有自来石,就是这铁锁,只要破坏了这铁锁,就可以打开大门了。”  “这好办,咱拿手啊!”说着,韩江又掏出一根回形针,扳直,捅进了锁孔。可是这次韩江却栽了大跟头,他用回形针在锁孔里鼓捣了半天,也没能把门锁打开:“我靠!哥今天要栽在这儿了。”  唐风站在一旁,故意看韩江的笑话:“你倒是快点啊,你竟然连古人的锁都鼓捣不开!”  “废话!我怎么知道,我什么锁都开过,就是没开过古代的锁。再复杂的保险柜,只要给我时间,没有我开不了的!”  “好!那我们就给你时间。”  唐风又看着韩江鼓捣了五六分钟,还是没打开大门上的锁。 “古人的锁构造都是很简单的,你到底还能不能开开?”唐风催促道。 “妈逼!这谁设计的锁?根本不对路子嘛!”  “别找理由了,不行就换人吧!”  “那你来!”韩江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来就我来!”唐风扒开了韩江。 韩江还从不知道唐风有开锁的技巧,他倒要看看唐风如何打开这把西夏的锁。可让韩江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就见唐风拔出了他的九二式手枪,直接对着大门上的锁就是一枪。一阵火星闪过,锁被打断了。 韩江没想到唐风来这一招,被子弹蹦出的火星吓了一跳:“你好歹也算一个学者,竟然破坏文物?”  “这锁已经锈死了,你是不可能鼓捣开的。”唐风道。 “废话!用枪打我也会!”韩江气得鼻子要冒烟。 “可惜你没想到,或者干脆就是笨!至于说破坏文物,这也是事情紧急,若是平时,也是拿锯子一点点锯断。”  唐风说完,伸出双臂,使劲一推面前的金漆大门。“吱呀”一声,大门开了,唐风惊讶于几百年后这扇大门的门轴还如此完好。 三个人走进了又一个黑暗的世界,紧张和兴奋伴随着众人不断加速的心跳。唐风率先在巨石垒砌的石壁上发现了放置油灯蜡烛的凹槽:“你们看这些凹槽,和我们在黑头石室看到的狼头状凹槽一模一样。”  “看来这的确是西夏时期建造的。”韩江拿出了携带的蜡烛,一一将那些凹槽摆上点亮的蜡烛,很快,整座巨石宫殿都被照亮了。 在幽幽的烛光下,唐风环视四周,他发现这是一个有些奇怪、不规则的石室,或者叫它“石殿”。石殿约有两三百米的空间,在石殿的两面各有一扇大门,另一面却是一条宽阔的甬道,还有一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唐风发现这里不但没有手机信号,就连GPS也接收不到任何信号,他们只能依靠唯一的工具--指南针来辨别方位。 根据指南针的指示,他们刚才打开的那扇大门是石殿的西门;和西门相对,在东面还有一扇大门。从外形上看,这扇大门与西面的金漆木门没有什么两样,大小、尺寸、式样几乎一模一样,几乎可以断定,这两扇大门是同时制造的。 唐风先走到东面的大门后面,他推了推门,门很紧,不像刚才西门那样,一推就露出很大的门缝。他借着细小的门缝往外望去,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也看不清南门的门锁。“看来这扇门从没有人打开过。”唐风心里想。 唐风又沿着石壁走到南面,这里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他用手电向洞内照射,漆黑的甬道望不到头。“这外面的石壁没有经过打磨。”唐风判断道。 “嗯,和我们之前走的甬道基本一样。”韩江道。 “会不会这里就是通向桥头的另外一条通道?”马卡罗夫猜测。 “很有这种可能!不过……”唐风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韩江问。 “我忽然想到了大佛的左眼。”唐风轻声说道。 “你的意思这里就是通往大佛左眼的通道?”韩江有些吃惊。 唐风没有回答,又仔细查看洞口的情形。和刚才西门外面的情形一样,在洞口两边出现了巨石垒砌的石壁,只是这里没了那扇金漆大门。想到这儿,唐风说道:“这里似乎也曾经有过一扇大门,和西门、东门一样的金漆大门。”  “哦!何以见得?”马卡罗夫问。 “首先,这洞口和我们进来的西门形制相同;其次,东面、西面都有门,南面也不该这么敞着吧?当然我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唐风说着一指洞口一侧的凹槽,“看,这里就应该是原来安放门轴的位置!”  果然,韩江和马卡罗夫在洞口另一边也发现了安放门轴的凹槽。唐风又爬在地面用手电一点点地搜索起来。“你在找什么?”韩江不解。 “我在找金漆,或者朱砂的痕迹。”  但让唐风失望的是,他找了半天,一丁点金漆和朱砂的痕迹都没有发现。难道这里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敞着的,没有门?不可能,凹槽和洞口的巨石石壁都说明这里曾经应该有座大门。 唐风陷入了沉思,马卡罗夫却突然说道:“假设我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正确的道路是大佛的左眼,而左眼的甬道又是通向这里的,那么这里原有的大门会不会被那个神秘人捷足先登破坏了?”  马卡罗夫的话,让唐风心里一惊。韩江倒很镇定:“我刚才一直在观察这里有没有那个神秘人留下的标记,但很遗憾这里没有。”  “如果有那也就证实我的推断了。”马卡罗夫道。 “不!”唐风突然叫了一声,“我认为这里原来是有一扇和西门、东门一样的金漆大门,但绝不是被那个神秘人破坏掉的。”  “哦!何以见得呢?”  “很简单,如果是最近破坏的,应该留下痕迹,哪怕他把整扇大门都破坏了,也应该有痕迹留下。而我们看到这里很干净,显然,不可能是那个神秘人所为。”唐风判断道。 马卡罗夫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这儿的门呢?”  “只有两种可能,这儿要么从一开始就没有门,要么就是在很早以前被破坏了。我个人倾向于后者。”  “嗯,很有可能是这样。”韩江点点头,“应该早有人进来过了,所以这座石殿内什么也没留下。”  “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了吗?”马卡罗夫一脸失望。 三人陷入了一阵沉默。唐风走回石殿的中央,抬头观瞧,石殿顶上雕凿着精美的莲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上寺?”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韩江道。 “这浩大的工程是为了什么,这里原来究竟存放着什么?”  “也许是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也许是佛教经典。谁知道呢?你只有去问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了。”韩江撇撇嘴,又往北走了几步,前面就是那条宽阔的甬道。 “你注意到这条甬道了吗?”唐风忽然问韩江。 “看到了,像是一条没有完工的甬道,所以这里也不需要建大门了。”韩江答道。 “也许……也许这条甬道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唐风忽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韩江望着北面宽阔的甬道。甬道似乎没有开凿完,只有不到十米深,甬道内还堆积着许多碎石,甚至还有两柄生锈的铁锨。 “你没发现吗?这甬道比我们走过的甬道都要宽大。”唐风在一旁提醒韩江。 “就凭这个说这条甬道不简单吗?”  “不!更重要的是那些碎石!”  “碎石?”韩江不解。 唐风领着韩江、马卡罗夫,三人走进这条宽大的甬道,一直走到甬道尽头。三人小心翼翼地又向前挪动了几步,唐风脚尖触到了一块椭圆形的碎石。他用电筒向四周照去,经过人工精心打磨的石壁,几乎与石殿内的墙壁无异;再看前方,挡住他们去路的并非石壁,而是堆积如山的碎石块。 唐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块,端详了一下,说:“这些石块看上去不是普通的碎石,而是经过仔细打磨的圆形或椭圆形石块。”  韩江点点头:“似乎是经过打磨,不过这仍然不能改变这是一条死胡同的事实。”  “对于我们是死胡同,不过对于这条甬道来说,可不是死胡同。从四周的情形判断,甬道还是向前延伸的,只是现在被这些石块挡住了去路。”  “你是说这条甬道没有完,石块后面还在延伸?”韩江惊道。 “这些石块后面会有什么?”马卡罗夫问道。 “不知道,也许后面还是一堵石壁,那这条甬道真的就是条死胡同。如果是这样,那这些石块就只是些随意丢弃的建筑材料。”唐风推断说。 “可我看不像。如果这堆石块后面就是面石壁,那么为什么还要往北开凿呢?北面的形制与东、南、西三面都不同,肯定是当初刻意为之。”韩江也觉察出石块后面的玄机。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说这堆石块后面一定大有文章。”  唐风说着看看韩江,请示道:“你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的意思呢?”  “愚公移山呗!”  “你疯了?你知道这些石块有多少?现在还根本看不到后面有多少石块!”  唐风的倔劲上来了,韩江也拦不住。就见唐风挽袖子,抡胳膊就开始搬面前的石块,他将搬下来石块一块块沿着地道的石壁码放整齐。很快,甬道两边便形成了两堵石墙。 韩江和马卡罗夫也只好上来帮唐风一起搬。唐风爬到了石堆上面,从上面很快扒开了一道口子。又搬了一会儿,他站在石堆上面,突然兴奋地冲韩江和马卡罗夫喊道:“这……这后面不是石块,已经可以看到后面了。”  “后面是什么?”韩江在下面问。 唐风在石堆上,好长时间没有回音……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韩江又催促道。 “看不太清,好像……好像又是一道门……”唐风犹豫地说。 “门?!”韩江和马卡罗夫一惊。 “别管那么多,先把石头搬开。”唐风喊道。 好在这堆石块并不算太多,三人用了半个多小时便将石块搬去了大半。虽然底下的石块还没清理干净,但他们已经看见了一个奇迹--一座真正的金门惊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什么?”韩江惊得目瞪口呆。 “真正的金门!”马卡罗夫也惊得合不上嘴。 唐风倒还算镇定,他戴着手套,拂去金门上的灰土,仔细观察。发现大门有些地方的金皮脱落了,露出了绿色的铜锈,他笑了:“这还算不上是一扇真正的金门。”  “那是什么?”  “包金铜门。外面包着一层金,里面是铜做的。”  “那也够牛逼的了!”韩江道。 “是啊!比另外几扇金漆木门要尊贵得多!”唐风看着眼前这扇包金铜门,不禁惊叹道,“想不到在这幽深的甬道里,竟有如此一扇尊贵的大门。如果我没看错,这是扇制作精巧的大铜门,铜门外面包着一层金皮,又在金皮上绘画,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现在已经很难看到这扇大门的全貌。不过,我们仍然可以想象得出,当年这扇包金铜门在这幽深的甬道里是何等的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这里为何要建这样一扇尊贵的包金铜门呢?”马卡罗夫问。 “这就要去问元昊了。不过我们可以试想一下,这大门都如此尊贵了,那么,在这扇大门后面一定有更惊人、更重要的东西。”唐风难掩心中的兴奋。 “可这扇大门前为什么堆了这么多石块?”韩江不解。 “也许这就好比那些陵墓地宫前的封门石,这更加凸显出这扇大门后面空间的重要性。”唐风道。 “那还等什么,快点把剩下的石头都搬开!”韩江兴奋地喊道。 “等等……我忽然想到个问题,如果很早以前就有人进来了,为什么没有打开这扇包金铜门?”唐风忽然想到了这个关键问题。 “管他呢?也许他们根本没有发现石块后面还有这么一座牛逼的大门!咱们打开这扇门,就什么都清楚了。”韩江催促道。 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也许更是对大门后未知世界的期待,三人加快了搬石块的速度。 还有最下面的一些石块。当唐风搬起一块巨大的石块时,突然整个人僵住了,眼睛死死地注视着石块下的地方。韩江看见唐风的模样,也是一怔,他用手电照向唐风眼睛死死盯着的地方,也是浑身一颤。他赶忙蹲下来,又搬开了两块碎石,一截白骨惊现在他的面前。 韩江缓缓站起身,嘴里喃喃地说道:“是一截白骨!人的肋骨!”  “不!是一具。”唐风缓慢地说道。 “一具?”众人大骇。 唐风没接韩江的话,俯下身,快速地搬开了那截白骨旁的石块。随着每块碎石被搬开,越来越多的白骨惊现在他们的眼前。 唐风还在用力去搬,韩江却制止了他:“等等。”  唐风不知韩江何意,停下来。只见韩江从包中翻出了一把刷子和几个证物袋,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用刷子一点点清理干净白骨上的灰土。 唐风见韩江这么认真,倒笑了:“哎!你这么认真,还指望在这骨头上提取到指纹?”  “那是痴心妄想。下面你按我吩咐的做,我叫你搬哪块石头,你就搬哪块石头。”韩江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遵命!”唐风无奈地摇摇头。 唐风按照韩江的吩咐,轻手轻脚地将门前最后那点碎石搬开,所有的白骨全都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韩江用数码相机给尸骨照了两张照片,唐风却疑惑地惊道:“竟然是半具尸骨?”  韩江照完相,收起相机,长出一口气,道:“不!是一具,一具完整的尸骨。”  “可我们只看到半具尸骨啊!好像是这人的上半身。”唐风大惑不解。 “你再仔细看看,那人是有下半身的。”韩江提示唐风。 唐风拿过韩江手中的电筒,又朝门前的那具尸骨照去,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头骨、胸骨、肋骨、盆骨……到盆骨这儿,就没了。唐风也不知为何,此刻心脏狂跳不止。他又向前走了半步,突然,瞪大了眼睛,手中的电筒差点摔落在地上。他看见--他看见面前这具尸骨的下半身被夹在了沉重的包金铜门里面。 “这……这太……”唐风惊惧万分,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死者临死前,被夹在门缝中痛苦挣扎的恐怖一幕。 “看明白了吧?”韩江平静地问道。 “这人是被大门夹死的?!”唐风惊道。 “他是怎么死的,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从死者临死前这痛苦的姿势,可以想象,死者一定在门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不顾一切地向门外逃生,结果还是被这沉重的大门夹住了。”韩江大胆地推断道。 “上帝保佑这个不幸的人!”马卡罗夫面对这副死状奇特的白骨,竟然少有地画起了十字架。 “门里面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唐风的话语有些颤抖,已经没了刚才的底气。 “是啊!门后面会有什么呢?”韩江也显得底气不足。 但唐风被巨大的好奇心驱动,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用力去推面前的包金铜门。可唐风还没使上劲,韩江却突然吼道:“等等!”  唐风猛地把手缩了回来:“你乱喊什么?”  韩江也不答理唐风,来到包金铜门跟前,用手轻轻抬起大门两侧的鎏金铜铺首。端详了半天,韩江忽然问唐风:“这个东西你看出什么特殊之处?” 第16章:潜龙之地 “这不就是一对铺首吗?也就是大门环。古时候大户人家门前都会有这么一对。”  “不!我不是问你这个。你看见门环上这半截绳子了吗?”韩江轻轻拿起左侧门环上已经有些腐朽的半截绳子。 唐风这才注意到左侧门环上这半截绳子。他拿起来看了看:“这绳子看上去有年头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种绳子也绝不是西夏时期的。那时候不会有这种绳子,这绳子的历史应该在近百年之内。”唐风判断道。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韩江道。 “这说明在近百年之内有人来过这里,但绝不可能是那个神秘人。”马卡罗夫道。 “别管那么多了,先进去再说!”唐风又准备拿枪开锁,不过他却发现包金铜门居然没有上锁……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惊诧地互相看看,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唐风和韩江一人一边站定,怀着满腹的疑云一起用力,这扇看似沉重的包金铜门轻轻地开了。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包金铜门后面,用手电向前照去,四周是打磨整齐的宽大甬道。三人顺着这条甬道,向前走了三十余步,便步出甬道,又来到了一座石殿中。 唐风忽然觉得前面的地面上泛着一些奇异的光泽,他忙用手电照射。“是水!前面竟然有一个水塘?”唐风惊呼道。 “太不可思议了,这深山玄宫里,竟然还会有一个水塘?”韩江也很吃惊。 可马卡罗夫却幽幽地说道:“那不是水塘,里面也不是水。”  “哦?”唐风和韩江一齐看着马卡罗夫。 “那是水银。”马卡罗夫肯定地说。 “水银!”韩江一惊。 “玄宫里的水银池!”唐风马上想到了中国古代典籍里记载过的关于帝王陵墓里放置水银的情形,这……这难道就是史书上记载的“水银池”?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水银有剧毒,大家要小心。”马卡罗夫告诫道。 唐风的手电照遍了整个石殿,前面只有这个水银池,没有别的道路可以绕过水银池。“这……这怎么办?咱们过不去啊?”他问道。 马卡罗夫和韩江也在观察。三人手中的电筒射出的光柱最后都会聚到了水银池北岸,一段阶梯从水银池北岸向上延伸,一直延伸到北岸的高台之上……  唐风看不清高台之上的情形,他们面前只有这个水银池,只有通过这个水银池,他们才有可能登上北岸的高台。唐风看看韩江,韩江看看马卡罗夫,谁也没有办法越过这水银池。小小的水银池竟成了他们不可逾越的天堑。 三人面面相觑,毫无办法。韩江倒还算镇定,他又掏出几支蜡烛,将他们身旁石壁上的凹槽里点燃蜡烛,甬道内也放上两支蜡烛。他刚做完这一切,忽然脚下踢倒了一个什么东西。借着烛光,他发现在甬道左侧的边上躺着一块长条木板。 韩江眼前一亮:“甬道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块木板?”  唐风马上想到了缘由:“我们太傻了,当初肯定也有人要通过,肯定有工具能通过,这木板不就是为水银池准备的吗?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要小心,这木板看上去可有年头了,万一……”韩江没再说下去,但三人脑中都闪现出在水银池上一脚踩空的可怕景象。 马卡罗夫蹲下来仔细查看这块长条形木板。许久,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木板虽然上了年头,但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应该没问题,咱们一个一个过。”  “不!咱们必须留一个人在这里,以防不测。”韩江提议道。 “嗯,两个人过去,一个人留在这里。”唐风也同意。 韩江有心让马卡罗夫留在这边,但马卡罗夫却执意要过去。韩江转念一想,在这鬼地方,哪里都不安全。于是,他最后同意让马卡罗夫和唐风过去,自己留在这里殿后。 架好木板,不长不短,正好够水银池的长度,看来确实是专为水银池准备的。唐风第一个跳上了木板。木板只有三十厘米宽,再加上年代久远,唐风走在上面摇摇晃晃,犹如走在独木桥上。 唐风伸出双手,尽量使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他不敢往脚下看,但又不得不看。看着那满满一池子水银,他一阵头晕,身体一晃,险些失去平衡。好在他及时蹲了下来,重新保持住平衡。 唐风慢慢地重新站起来,继续向前。三十四步!唐风牢牢记住了他在木板上的每一个步伐。终于,唐风看到了胜利的北岸,但他不敢纵身一跳,还是用小步一步步挪到了北岸。 马卡罗夫也很顺利地走了过来,唐风和他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朝北岸的高台上望去。那里会有什么?西夏王朝的宝藏?还是他们苦苦追寻的第三块玉插屏? 通往高台之上的阶梯正好可供两人并行,唐风和马卡罗夫并排走上了阶梯,共十四层。当唐风的脚踏上最高一层阶梯的时候,他不禁浑身一颤。因为借着电筒的灯光,隐约看见了让他震撼的景象。 一座规模宏大的佛台展现在他们面前,七尊高大的佛像在佛台上一字排开,蔚为壮观;再看佛像旁边,各个菩萨、罗汉环列四周。这个景象让唐风瞬间想到了西天灵山,难道这里就是西天极乐世界? 唐风极力使自己保持镇静,他只一眼便判断出,这些都是西夏风格的佛像,不用问,这里仍是昊王的杰作。但更让唐风和马卡罗夫震撼的景象,并不止于此。 唐风用手电往佛像后照了照,他发现佛台后面仍然没有到头,黑漆漆的,像是还有巨大的空间。唐风和马卡罗夫转到佛台后面,两人惊奇地发现佛台后面的石壁上又出现了一个形制规整的洞口。 唐风刚要迈步,忽然脚下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动。他忙用手电朝自己脚下照去,在细细的浮土中,隐约出现了两块硬币一样的东西。他弯腰拾起那两块“硬币”,只看了一眼,便失声道:“果然有人来过这里。”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马卡罗夫问。 “老马,你看这是民国时期的银元,我们管这种银元俗称‘袁大头’。”唐风把银元递给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看了看:“也就是说民国时,就有人来过这里。”  “看来确实如此。包金铜门门环上的绳子、门缝中的尸骨,还有石殿南面那个早已不见踪影的大门,这一切都说明在我们之前就有人来过这里。但这些人又比我们要早得多,这两枚银元基本上将进入这里的那伙人定格在民国时期。”唐风推断道。 马卡罗夫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唐风,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到了我们在七色锦海石瀑洞里发现的那两具骸骨。”  唐风眼前猛地一亮,惊道:“是啊!当时我们在石瀑洞里还发现了一些军火和工具,都是民国时期的,所以就判断那两具骸骨也属于民国时期。”  “后来七色锦海的大喇嘛曾对我们提到过上世纪四十年代,曾有四个人进入七色锦海,寻找阿尼玛卿雪山的那块玉插屏。为首的那个人自称是国民政府保密局上校。”马卡罗夫回忆道。 “老马,你要不提这茬儿,我都忘了。大喇嘛确实提到过闯入七色锦海的四个人,后来大喇嘛的族人设计将四个人骗进了石瀑洞中……今天我们在黑鹫寺山里又发现了民国时期的遗物和尸骨。难道……难道在民国时曾经也有一伙人为了玉插屏的秘密,展开过一场血雨腥风的争夺?”  “一场延续了百年的争夺!”马卡罗夫喃喃道。 “也许这场争夺从未停止过!”唐风叹道。 马卡罗夫没说什么,用手电对四周照了一圈。突然,他指着中间那尊大佛的后背,喊道:“唐风,你看这里有字。”  唐风跃上佛台,用手电照射佛像后背,一行竖写的西夏文显现在佛像后背。唐风仔细辨认,慢慢读出了声:“戒--台--上--寺--中--殿--吉--位……”  “唐风,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这里就是我们寻找的上寺!”唐风言语中带着一丝激动。 “想不到党项人竟然在山里面开凿出这么宏大的寺院!”马卡罗夫再一次惊叹地环视四周。 “更重要的是这句话透露出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这里是上寺的中殿,那么也就是说前面我们看到的那座石殿是前殿,同时,还告诉我们后面应该还有一座后殿。”唐风越说越激动。 “唐风,我知道在中国的建筑文化中,往往后面的恰恰是最重要的。对吗?”马卡罗夫问。 “不全是,但一般陵墓地宫是这样。”唐风脱口而出。 等唐风说完,两人都怔住了。陵墓地宫?难道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西夏王陵?唐风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西夏王陵都在贺兰山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咱们快点去后殿看看吧!”马卡罗夫指着他面前的那个洞口催促道。 后殿?面前这个洞口难道就是通往后殿的通道?后殿里会有什么?一连串的疑问不断在唐风脑海中闪过。他跳下佛台,他对这没完没了的漆黑洞口已经麻木,现在只想尽快摆脱黑暗。钻进这里,能进入光明的世界,还是更深的黑暗? 唐风和马卡罗夫义无反顾地钻进了这个通往后殿的洞口。两人在漆黑的甬道中前行了五十余步,还没见到甬道的尽头。唐风不禁心里起疑:“按理连接中殿和后殿的甬道不该这么长啊?”  “是啊,前殿到中殿的甬道就不长。”马卡罗夫也感到奇怪。 “老马,你发现没有,这条甬道没有前面那条甬道宽,但是又很规整,明显是人工打磨过的。”  “是有些奇怪。如果按照我们的推测,后殿最重要,那么通往后殿的甬道应该更宽,后殿的大门也应该更尊贵、更高级,说不定会是一扇纯金大门。”  “纯金大门?”唐风一怔,随即笑道,“老马,你可真能想,你知道打造一扇纯金大门,要花多少黄金吗?如果前方真有一扇纯金大门等着我们,那我们之前见到的金漆大门和包金铜门就都是浮云了,金漆和包金虽然也用黄金,但比起纯金来说,都是很少量的黄金。我想要是西夏真能用黄金打造一扇那样的大门,基本上也就耗尽西夏国库里所有的黄金了。”  “我只是按照中国的等级制度推测的。”  “但愿我能见到你推测的纯金大门!”  唐风话音刚落,忽然他发现似乎前面的甬道到头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的眼睛并没有欺骗他,手电筒射出的光柱已经照在了一面由巨石垒砌的石壁上。 “这是怎么回事?”马卡罗夫也看到了。 “怪不得这甬道不像前面的甬道宽大,原来是个死胡同!”唐风失望地叫道。 “不可能啊!刚才那尊佛像后面明明写着那是中殿,中殿后面应该还有后殿啊!”马卡罗夫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两人说话间,并没有停下脚步,快速走到了甬道的尽头,果然没路。唐风失望地举着手电筒,向四周望去,这里并没有希望中的纯金大门,有的只是和前殿、中殿一模一样的石块,严丝合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没有后殿吗? 不!不可能,没有后殿为什么要开凿这条长长的甬道?唐风不相信这里就是甬道的尽头,他用手电在石壁上一点一点搜索着……突然,他发现在甬道的左侧,石壁上出现了一个拱券型的砖砌痕迹;再仔细查看,这拱券型的砖砌痕迹内,堆砌着一些不规则的巨石。唐风数了数,一共是六块,在其中两块巨石上,他看到了“牛鼻眼”,而在“牛鼻眼”中还残存着两根绳子,一直拖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马卡罗夫也看到了左侧石壁上的不同之处。 “问题就出在这里。”唐风轻轻出了口气,又道,“这里原来是个券门,券门内用巨石封闭,堵住了这道券门。”  “那这道券门后面会是什么?”  “也许就是你说的纯金大门吧!”唐风笑道。 “你看这巨石上有字,还挺多!”马卡罗夫指着其中一块巨石说。 唐风也看到了巨石上的文字,他很快辨认出了那一行西夏文字--“戒台上寺,今上潜龙之地,当详加保护。今奉皇帝陛下旨,封闭戒台上寺宫殿,拆毁栈道,永绝外人窥伺。奲都五年十二月。”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马卡罗夫不解。 “最后这个年号,是西夏第二代皇帝谅祚的年号。从这段文字的表面上看,是说戒台上寺是谅祚的潜龙之地。为了保护这里,谅祚下旨封闭了上寺的宫殿,并拆毁了通往这里的栈道。”唐风解释道。 “潜龙之地是什么意思?”马卡罗夫听得有些糊涂。 “皇帝是真龙天子,那么皇帝在没有当上皇帝前就是‘潜龙’。于是,中国古代将皇帝登基前所居住的地方,叫做潜龙之地,也可泛指所有出过皇帝的地方。”唐风进一步解释道。 “我好像想起来了。你以前曾说过,元昊和没藏皇后是在戒台寺幽会,然后才有了谅祚的。”  “对!不过那时没藏氏还不是皇后,她当时只是一个出家的尼姑,所以他俩才在寺庙里偷偷幽会。”  “难道就是这里,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按照这段记载,这里就是元昊和没藏皇后幽会的地方,而且说得非常明确,是戒台上寺,并不是我们在山下看到的那处遗址。”  “这里果然够幽静的,不过如果住在这山洞里,也够奇怪的!”  “是啊!我也不明白,难道元昊和没藏皇后幽会是在这山洞中?” 马卡罗夫的一句话让唐风似有所悟。 马卡罗夫盯着巨石上的西夏文,又问道:“我更不明白的是,既然这里是谅祚的潜龙之地,需要详加保护,那为什么要封闭宫殿,拆毁栈道呢?这不是破坏吗?”  唐风笑笑,解释道:“老马,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不要小看这段记载,里面蕴含的信息量非常大。从表面上看这巨石上的刻字只是冠冕堂皇的官方文字,像是一纸封条,但仔细推敲,却大有名堂。还是这个年号,奲都五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年,也就是谅祚下令封闭戒台上寺宫殿、拆毁栈道的这一年,正是谅祚诛杀他舅舅没藏讹庞,摆脱没藏家族控制后开始亲政的那一年,而也正是在这年,没藏家族彻底失势。”  “嗯,这段历史,大喇嘛曾经说过。大喇嘛他们的家族就来自于没藏家族。”  “那么,谅祚为什么要在他刚刚亲政的时候,就匆匆下令封闭这里,我推测这里面显然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什么秘密?想想冬宫里的那尊佛像,科兹诺夫在黑水城大佛塔里发现的佛像,如果佛像里的头骨真的就是没藏皇后,那可就正应了季莫申的推断,是谅祚最后逼死了他的母亲。这也就可以理解谅祚封闭这里宫殿的意图,他刚刚亲政,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急需清除母亲和没藏家族对王朝的影响,所以把自己的母亲放逐到了边远的黑水城;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封闭了被没藏家族视为福地的戒台上寺。”  “果然是个狼性十足的民族。当年元昊也是因为和卫慕家族的权力争夺而逼死了自己的母亲卫慕氏,他的儿子谅祚几十年之后又重复了他当年曾经做过的事。”马卡罗夫叹道。 “不光是元昊和谅祚,这样的事在王朝以后的历史上不断地发生。”唐风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由此我还可以推断出,山上的大佛和这里的宫殿很可能是在没藏家族控制朝政的时候修建的。”  “哦?难道不是元昊在世的时候?”  “黑鹫寺,也就是所谓的戒台寺,在元昊时代应该就有了,所以没藏皇后才会在这里出家,又在这里和元昊幽会,生下谅祚。但那时的黑鹫寺应该不会有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么大,这么宏伟。这一切的最终修建应该是在元昊死后,没藏家族以纪念元昊为名,大规模修建的。要知道,在没藏氏被元昊看中前,没藏家族只是个不大的家族,在西夏的众多名门望族中并不显赫。没藏家族后来的权势,都是因为元昊爱上了没藏皇后,所以没藏家族得势后,一定觉得这地方就是他们家族的福地,才借着纪念元昊大兴土木,实则是为了加强没藏家族的统治。”唐风解释了一大通。 “名为元昊,实为没藏?”马卡罗夫还在回味唐风的话。 “这样也就完全可以解释谅祚亲政之后下的命令。这里虽然是他诞生的地方,但更是没藏家族发迹的福地,所以谅祚痛恨没藏家族专权,也就不会喜欢这里。但没藏家族是以纪念元昊为名,大兴土木,修筑戒台寺的,所以谅祚又不好直接拆毁这里,只能以保护为名,封闭这里,以绝外人窥伺。”  “这段文字还提到了栈道。”马卡罗夫敏感地觉察出什么。 “对!提到了拆毁栈道。”  “也就是说山外面原来应该有条栈道。可是上寺在这山里面,‘拆毁栈道,永绝外人窥伺’又何必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栈道……”唐风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这个栈道所指何处。 唐风和马卡罗夫不明白巨石题记里的“栈道”所指何处。马卡罗夫摇摇头,道:“算了,我们还是想想眼前的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看到那两个牛鼻眼了吗?”唐风一指那两块凿有牛鼻眼的巨石。 “看到了,还有那两根绳子。看上去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至少是企图搬开这些巨石。”  “不错!这牛鼻眼不可能是当年党项人所凿,一定是后人为了进入这里面才在巨石上开凿出牛鼻眼,好穿上绳子往外拉这几块巨石。”  马卡罗夫拾起那两根绳子,看了看,又扯了扯:“和包金铜门铜环上的绳子一模一样,看来是一伙人所为。”  “也许和中殿那两枚银元的主人也是同一伙人。”唐风摸了摸面前的巨石,又道,“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这六块巨石的摆放顺序也被人换过了。”  “哦!这么说那伙人已经搬开这些巨石,进到了里面。可他们为什么又要把门封上呢?”  “也许里面也隐藏了那伙人的秘密。”  “那伙人的秘密?”马卡罗夫不解。 “不过他们也为我们提供了方便,没有这两个牛鼻眼,我们一时半会儿可进不到里面去啊!”  “你的意思我们也把巨石拽出来?”  “试试看吧!”说着,唐风就拿过栓在中间那块巨石牛鼻眼中的绳子,使劲拽了拽,巨石竟然跟着动了一下,“有门儿,这巨石没我想象的沉重。”  “咱俩一起用力,就能把它拽出来了。”马卡罗夫卷袖子就要上。 “老马,你身体行吗?如果不行,你把韩江叫进来。”唐风有些担心马卡罗夫的身子骨。 “别小看人,这石块咱俩就能拽出来!”马卡罗夫颇不服老。 唐风只得将绳子分给马卡罗夫一段。唐风在前,马卡罗夫在后,二人一起用力,巨石又往外被拖出了一些;稍稍休息,再一起使劲,巨石又被拖出来一截。如此几番,巨石已经被拖出来一米多。 应该快了,唐风想着和马卡罗夫再一起用力,“轰--”的一声,伴随着厚厚的尘土,这块巨石被全部拖了出来。 唐风只觉得口鼻之中一股土腥味,四周满是尘土。幸亏马卡罗夫反应迅速,拉着唐风赶忙往甬道外退去。 退到甬道稍宽处,两人大口喘息,半晌,待甬道内的尘土散去,两人才重新回到甬道尽头。六块巨石少了一块,露出了一个只容一人爬行的洞口。唐风用手电往洞里面照去,深深的寒意迅速向他袭来,他不禁浑身一颤,往后退了一步。 唐风和马卡罗夫商定,再搬开另一块凿有牛鼻眼的巨石,把洞口扩大些再进去。于是,二人如法炮制,又将第二块巨石拖了出来。这次唐风有了经验,总算少吃了些灰。 两块巨石被搬出,一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他们面前。阵阵阴风从洞内袭来。“看来这里面的空间还挺大!”唐风推测道。 “和这条甬道一样的结构。”马卡罗夫用手电照了照洞内。 唐风慢慢地走进了券门里面的世界,马卡罗夫也跟了进来。唐风发现里面这条甬道是直的,和外面的甬道呈九十度直角。他又判断了一下方位,确信这是一条往西去的甬道。 往西去的甬道还在延伸。“等等,唐风!”身后传来马卡罗夫的声音,“按照中国建筑的传统,前殿、中殿、后殿应该在一条中轴线上,可这条甬道却往西延伸,这正常吗?”  “不正常,这条甬道也不正常!”唐风道。 “是啊!中殿和后殿之间居然会有这么长的甬道!”马卡罗夫摇着头道。 两人说话间,唐风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马卡罗夫也吓了一跳。两人重新站稳,唐风赶忙用手电向脚下照去,地面出现了一截突出的石块。顺着地面突出的石块,他将手电的光柱移向了两旁的石壁,两旁石壁上都在相同位置显现出一条凹槽。 “这里原来有道门。”唐风推断道。 “门?现在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地面的门槛还在,门也许被之前进来的人拆了。”唐风想了想,又道,“甭管门去了哪儿,这儿出现门说明这里应该距后殿不远了。”  “对!要么没必要在这儿设一扇门。”  二人迈过门槛,唐风感到自己的心脏又狂跳起来,这道消失的门后面会是后殿吗?那里会有玉插屏吗?他不觉加快了脚步。二十余步后,唐风忽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宽阔的所在,可拿手电照照,前面却又出现了一堵墙。 唐风左右看看,又仰头望去,忽然明白了,自己前面应该是一面“照壁墙”。马卡罗夫也在奇怪,唐风也不解释,领着马卡罗夫转过了“照壁墙”。“照壁墙”后面豁然开朗,唐风借着微弱的光柱,已经感到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 唐风和马卡罗夫分别在石壁上的凹槽内点燃了蜡烛,巨大的石殿终于在二人面前显露了真容。唐风这才发现,所谓的“照壁墙”并不是什么墙,而是一尊高大佛像的后背。再看整个后殿,另三面正中都有一尊高大的佛像。 整个后殿呈正方形,每边都在逐级向下,层层收缩,最后在后殿正中的位置是一个正方形的水池,一汪死水泛着绿光。唐风无法判断那是水池,还是又一个水银池。 “太……壮观了!”马卡罗夫惊得目瞪口呆。 “是啊!后殿果然比前面两个殿都要大。”  唐风迅速判定了他们所在的方位是位于东面的佛像旁,既然这尊佛像后面是个甬道,那么另外三个方向上的佛像后面是不是也有甬道呢?唐风想着,脚步已经往南侧那尊佛像走去。马卡罗夫跟在后面,马上明白了唐风的意思:“如果每个佛像后面都有一条甬道,那……那我就要疯了!”  “我也会疯的!”唐风很快转到了南面的佛像后面,仔细查看,每一块巨石都严丝合缝,坚固无比,“看来这里并没有甬道。”  唐风又迅速转到西面的佛像后面,这里的石壁同样严丝合缝,壁垒森严,北面佛像后面也没有发现异常。唐风不禁疑惑起来:“这算什么大门,这么宏大的后殿应该有一扇宏伟的大门才配得上啊!怎么什么门都没有?我们从佛像后面直接钻了进来。”  “是啊!我还以为会有一扇黄金大门呢!”马卡罗夫不无遗憾地说。 唐风在大殿的四角都点燃了蜡烛,整个后殿被照亮了。他发现在大殿正中的顶上雕刻着一个巨大的莲花,在莲花中间的位置显现出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同样是西夏文。唐风仰视苍穹,慢慢地读出了这四个大字:“光--明--大--殿。”  整个光明神殿都被烛光照亮,虽然光线仍然很昏暗,但足以让唐风看清大殿内的一切。他这时发现在四尊大佛周围,有许多倾倒在地的佛像,还有许多已经残缺不全的佛像。“这是怎么回事?”唐风俯下身,拾起一块断裂成小块的佛像。 “看起来这里曾经遭到过破坏。”马卡罗夫推测道。 “是谁要毁坏这么精美的佛像?想想看吧,原来这些佛像分立在四尊大佛周围,何等壮观!西方灵山不过如此!”唐风感叹道。 “一定是和这里的主人有深仇大恨的人。”  “难道是谅祚?”唐风嘴里喃喃自语道。 很快,唐风发现在西面佛像身下一堆被砸碎的佛像碎块中,有一块石碑屹立其中,很是扎眼。他走过去,拂去石碑上的灰尘,慢慢地读出了石碑上的西夏文--“没藏氏专权,倾轧朝臣,独断专行,目无君父,朕深恨之;朕母淫乱不法,包庇族人,朕深怨之。今朕奈长生天庇佑,得以亲政,当攘除奸凶,重振朝纲。不因私情而废公论,不因慈孝而枉律法……封闭石殿,拆毁栈道,永绝没藏氏及奸人之望。”  中间有几个字,唐风实在看不清了,但就是这一段文字,已让他心惊肉跳,一段西夏王朝的秘史慢慢展现在他的眼前。“看来我的推断是对的,谅祚果然是因为痛恨没藏家族专权,才封闭了石殿,拆毁了栈道。不用问,砸毁这些佛像也是谅祚所为。”唐风说道。 “是啊!是什么使一个儿子对母亲有这么大的怨恨?又是什么让谅祚在他母亲死后还要在石碑上刻上对自己母亲的诅咒?”马卡罗夫摇着头说。 “‘朕深恨之’,‘朕深怨之’!‘不因私情而废公论,不因慈孝而枉律法’!真可谓字字惊心啊!” 唐风喃喃地说道。 “可是这四尊大的佛像为什么没被毁坏呢?”马卡罗夫问。 “也许是这四尊大佛太大,一时毁坏不了吧!”唐风胡乱猜道。 唐风对这几尊大佛已不感兴趣,因为他忽然发现后殿正中的水池里似乎泛出了一些异样的光亮。 马卡罗夫也注意到了水池里的变化。二人走下四五级台阶,在离水面还有四级台阶的时候,唐风就惊呆了,他停下脚步,转头望望马卡罗夫。马卡罗夫也惊得目瞪口呆,望着唐风……  “这……这就……就是昊王的宝藏吗?”唐风喃喃自语。 “我想是的,这就是昊王的宝藏。”马卡罗夫嘴里也不住地喃喃自语。 正方形的池子里一汪死水泛着绿光,但时不时闪出的金光,还是让唐风和马卡罗夫一时无法睁眼。 唐风挡着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又向下走了三级台阶,来到了池子边缘。他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着,池子里有着堆积如小山一般的金锭、银锭、银币,还有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唐风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竟向这一汪死水伸出了手……  “小心,唐风!”马卡罗夫忽然叫道。 唐风这才醒过神来,忙抽回自己的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这……太,竟……竟然是满满一池子的珍宝。”  “唐风,清醒一下。这里如果是昊王的宝藏,在我们之前进来的那伙人为什么没拿走它们?”马卡罗夫依旧保持着训练有素的大脑。 “是啊!”唐风听了马卡罗夫的话,警醒过来,“老马,幸亏你提醒。从前面的遗迹看,那伙人应该已经到过光明神殿,可却没有拿走这些珍宝,这……这池子里会不会是水银,所以那帮人才没拿走这些宝藏?”唐风忽然想到了水银。 马卡罗夫蹲下身,紧贴着池边,仔细观察,最后摇了摇头,道:“不像是水银,这就是一汪死水。”  “那又如何解释之前闯进来的那伙人?”唐风感到思绪更乱了。 “这……”马卡罗夫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唐风壮着胆子,探出身,趴在池子边。望着池子边厚厚的绿苔,他一阵眼晕,真想看透这重重迷雾,直刺池底。但是他看不到池底的模样,因为上面是堆积如山的珠宝和这浑浊的绿水。 “我真怕池子里突然跳出来一只怪物把我吃掉!”马卡罗夫的话,让唐风猛地一惊。 唐风转身一看,马卡罗夫也趴在池子边,正在观察池子里的动静。 “老马,你何出此言?”唐风不解地望着马卡罗夫。 马卡罗夫从池子边爬了起来,靠在池边的台阶上,缓缓说道:“因为我就曾经遇到过一个会吃人的池子。”  “哦!会吃人的池子?”唐风心里猛地一沉。 “对!一个会吃人的池子,或者叫做水泡子。”马卡罗夫十分肯定地说。 “吃人的水泡子?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吗?又是你在克格勃的经历?”  “嗯,我一切的离奇鬼怪遭遇都拜克格勃所赐!”  “老马,你在克格勃的经历也太离奇了吧!你可以写本书了。”  “我也想过,不过很多经历都还属于没有解密的档案。就比如我遭遇的那个吃人水泡子,就是我在前进基地遇到的。”马卡罗夫语气出奇的淡定。 “又是前进基地?!”唐风惊愕,“基地的事你不都说完了吗?怎么还有这样离奇的遭遇。”  “前进基地的离奇遭遇多了,比起在科考队的那次离奇遭遇,前进基地的离奇经历更持久,更多!那是布尔坚科带我去野狼谷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当时基地内水源短缺……”马卡罗夫说着,又回忆起了在前进基地的一段往事。 ……  从野狼谷回来没多久,马卡罗夫又遭遇了一件棘手的事。在沙漠戈壁上生存最重要的是水源,可这次偏偏前进基地的水源成了大问题。 布尔坚科走进马卡罗夫的房间,少有地抱怨道:“咱们的水源快不行了。”  “什么叫快不行了?”马卡罗夫不明白布尔坚科的意思。 “快不行了,就是快断水了!你难道没觉察出来,这几天我们喝的水质量明显下降,虽然经过了消毒,但水浑浊不堪,里面还有细小的泥沙。”  “我也注意到了,不过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还不至于断水吧!”马卡罗夫将信将疑。 “在我们来之前,基地的用水就是用基地外那口打的水井。这几年,基地增加了这么多人,也没有发现新的水源,那口水井早已不堪重负。刚才我去查看过了,这口水井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了,再不找到新的水源,咱们可真的要断水了。”  “竟然这么严重了?这口水井还能坚持多久?”马卡罗夫有些吃惊。 “顶多坚持一个月。”布尔坚科说完,盯着马卡罗夫,许久,又说道:“我早就跟你建议过,赶紧再打一口水井,可你总是说基地经费紧张,够用就不打新的了。这下好了,火烧眉毛了!”  马卡罗夫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开始后悔一开始没听布尔坚科的,“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就是现打井,恐怕一个月时间也来不及了。这儿的地质条件你也不是不知道,极为干旱,不是说打得深就能打出水来的。”  “我明白这里地质结构很复杂,不是哪儿都能打出水,所以要是一个月内打不出水,我们该怎么办?”马卡罗夫有些慌了。 “是啊!基地这么多人,如果没水,咱们也就无法在这儿坚持了。”布尔坚科说到这儿,想了想,又道,“不过也不是没办法,在井没打出来之前,咱们可以让后方给我们派直升机运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样花的钱可就多了。我粗粗估算了一下,咱们基地一天需要的水,至少得用两个架次的米-8直升机运送。如果两个月才能打出水来,那么一共就需要一百二十个架次的直升机运输。你算算,光这直升机的油钱就要多少?这样运来的水,可精贵啊!”布尔坚科给马卡罗夫算了一笔触目惊心的账。 马卡罗夫低沉不语。布尔坚科又说道:“这还是最乐观的算法,如果两个月打不出水来,如果在送水途中遭遇什么意外,这样送水的成本就不可估量了。”  布尔坚科的话,说得马卡罗夫心里一惊一跳的。马卡罗夫心里很清楚,如果真像布尔坚科所说的那样,那自己也就离撤职查办不远了。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马卡罗夫带着恳求的语气。 布尔坚科耸了耸肩,“很遗憾,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好的办法。”  布尔坚科嘴上虽然说没办法,但马卡罗夫心里很清楚,布尔坚科一定有办法,他只是需要自己恳求他,算是对上次A19711209的事一次小小的报复,或是平衡。 “我想你一定会有办法的。”马卡罗夫恳求道。 布尔坚科盯着屋顶,想了想,道:“办法嘛!也不是没有,不过也是个碰运气的活儿。”  “碰运气……”马卡罗夫马上想到了布尔坚科的意思,“你的办法是出去寻找水源?”  “咱们可以一面让后方派人过来打井,一面在基地附近寻找临时水源。”  “咱们来了之后,也在附近寻找过水源,可连丁点水沫都没见到!”马卡罗夫对布尔坚科的办法表示失望。 “我们之前都是在基地附近寻找水源,没超过方圆十公里,还有许多地方没去。这次我们要扩大勘察范围,以基地为中心,直径五十公里内的地区都要找。”  “直径五十公里?那么远,就是找到了水源,也要靠车运到基地来,使用成本还是太高。”马卡罗夫对布尔坚科的方法没有信心。 第17章:石台上的盟誓 “这不是暂时的嘛!等水井打好了,我们也就不需要了,再说咱们说不定不用走多远,就能发现水源。”  马卡罗夫想了一个晚上,最后实在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采取布尔坚科的办法。他一面请后方派人在基地附近寻找水源打井,一面派出基地内的人员出去在基地周围方圆三十公里内寻找临时水源。 三十公里是马卡罗夫定的,但是果然不出布尔坚科所说,一周下来,所有出去寻找水源的人员都回来报告说没有发现水源。 “怎么样,我早跟你说过,基地附近方圆三十公里内,你甭想找到水源。”布尔坚科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行了,布尔坚科同志,咱们别兜圈子了,这附近你比我熟悉,到底有没有水源?”马卡罗夫有些急了。 “实话跟你说吧,方圆三十公里之内,倒是有一处水源。”布尔坚科改变了语气。 “你为什么不早说!”马卡罗夫有些生气。 “因为这处水源很难使用。”布尔坚科却不紧不慢。 “什么叫很难使用?”马卡罗夫质问道。 “因为那处水源靠近野狼谷。”  “野狼谷?!”马卡罗夫立马没了声音。 “或者说那处水源就在野狼谷!”布尔坚科又补充道。 许久,马卡罗夫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正色道:“不管在哪里,先去看看。”  马卡罗夫执意要去,布尔坚科于是开车带着他又来到了野狼谷附近。不过,这次布尔坚科并没有把他带到上次那条堆满累累白骨的红色山谷,却把他带到了另一个奇怪的山谷里。 马卡罗夫发现这个山谷很开阔,根本不像是一个山谷,两边的山脉很低矮,但却看不到山脉后面。车子开进来没多久,马卡罗夫就发现柔软的沙地里出现了点点绿色,车越往谷里去,出现的绿色也越多。 “这是哪里?好像不是我们上次来的野狼谷。”马卡罗夫大声问布尔坚科。 布尔坚科并不急于回答马卡罗夫,而是将车开到一片宽阔的绿草地上,停好,才回答马卡罗夫的问题:“我听那个上了年纪的老牧民说,所谓野狼谷,其实并不是指某一个具体的山谷,而是指这一片红色山脉中隐藏的许多条大大小小的山谷。”  “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你上次说成吉思汗的大军从这里奔袭西夏,若是上次那么一个小山谷,怎能容下成吉思汗的大军?那么荒芜可怕的山谷,又怎能有人畜行走?”马卡罗夫道。 “不!你错了,老牧民说成吉思汗的大军就是从上次你看到的那个狭长山谷通过的。而且你不要以为咱们今天来的这个山谷看上去风景不错,还有绿色植物,就以为这里没有危险。那老牧民对我说过,这附近每一个山谷都有危险。”布尔坚科告诫马卡罗夫。 “每一个山谷都有危险?”马卡罗夫有些吃惊。 “对!每一个山谷都有危险,所以我才一直没对你提到这里的水源。你要知道一个人在茫茫沙海里,突然遇到水源,首先不应该高兴,而是应该小心,应该首先要搞清楚为什么茫茫沙海中,别的地方没有水源,而这里却有?”  “就比如这里?”  “对!这里几个山谷我都来过,别的山谷中一丁点绿色都没有,唯有这个山谷有大片的植物,这很不一般。”  “所以你就怀疑这里的水不能用?!不管怎样,要相信科学。我们可以带点水样回去,请专家检测。”马卡罗夫看着满地的绿色,似乎很有信心在这里找到水源。 “好吧!你就让你的科学来检测吧!咱们走。”布尔坚科跳下车。 马卡罗夫也跳下了车,他发现脚下的植物,除了芨芨草、肉苁蓉、狼毒花外,还有一种他叫不上名字的绿色植物。这种植物不高,但生命力却很顽强,紧紧地抓着地面,铺满了整个山谷。 马卡罗夫跟着布尔坚科往前走,脚踩在这不知名的绿色植物上。马卡罗夫感觉他们脚下的地势似乎高了起来,没过多久,他们就翻过了一个小沙丘。沙丘下面,在一些芦苇的掩映下,一个水泡子出现在马卡罗夫面前。 马卡罗夫兴奋地奔到水泡子近前,扒开芦苇,俯下身,刚想用手去捧泡子里的水,布尔坚科便在身后大叫道:“小心!”  马卡罗夫猛地抽回了手,回头望着布尔坚科。布尔坚科整个人背着阳光,隐没在阴影当中。“你看看你身旁。”布尔坚科的话语让马卡罗夫感到一阵寒意。 马卡罗夫赶忙向身旁望去,他发现就在自己身旁的芦苇丛中,一堆白骨赫然显现。“这……”马卡罗夫辨认出这是一头牛的骸骨,紧接着,他又在水泡子边的芦苇丛中发现了更多的白骨,有牛的,有羊的,还有他叫不上名字的大型哺乳动物的尸骨,当然更让马卡罗夫感到恐惧的是两具人类的骸骨。 “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尸骨?”马卡罗夫的话语中透着惊骇。 “所以我叫你小心!”  “难道这水有毒?这些人畜在喝了水之后就永远倒在了岸边?”  “有没有毒我不知道,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吃人的水泡子!你看我们在这条山谷中并没有发现尸骨,所有的尸骨都出现在水泡子边上,也许水泡子里面还有尸骨,这说明什么?”布尔坚科推测说。 马卡罗夫探身往水里面望了望,果然,在不算清澈的水面下,隐约又现出了一堆散落的白骨。他看不出这是人的骨头,还是动物的骨头,只觉得一阵眼晕,突有天旋地转之感。马卡罗夫暗道不好,可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前倒去。就在他失去平衡的一刹那,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他瘫倒在岸边,大口喘着粗气,这才看见刚才拉住自己的正是布尔坚科。 “这水……水泡子果然很凶险!”马卡罗夫喘着粗气说。 “我没骗你吧,要么这水有问题,要么这水泡子有问题,说不定里面住着什么怪兽呢!”  “怪兽?”马卡罗夫望着这不大的水面,当布尔坚科又在说笑。 布尔坚科见马卡罗夫不信,便解释道:“那个老牧民还对我说过,这个水泡子里住着一头凶狠残暴的怪兽,专食过往人畜。不过,这头怪兽不会跑上来袭击人畜,它只吃那些忍不住口渴,来水泡子边上喝水的人畜。”  “你别再吓我了,这么小的泡子,怎么可能住得下怪兽呢?”  “我不知道,这都是那个老牧民告诉我的。我开始也不相信,但那老牧民说这水泡子虽然不大,但却很深,深不见底,一直和离这儿很远的大湖相连。”布尔坚科说得有鼻子有眼,不由马卡罗夫不信。 马卡罗夫重新站起来,他望着平静的水面,估量了一下,这水泡子的水至少够基地上下用两个月的。马卡罗夫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不甘心,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向水泡子底下望去。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再也受不了了,再一次瘫坐在岸边的芦苇上。他开始相信老牧民的传说。 休息了好一阵子,马卡罗夫才恢复过来。他不敢再向那个水泡子多望一眼,生怕那头怪兽突然钻出水面,将自己拖入泥潭。 “这……这里就没有其他水源了吗?”半天,马卡罗夫才又问道。 布尔坚科望着水泡子前方,许久,摇了摇头,道:“前面我没去过,因为那边就是国境线了。到目前为止,我在这方圆几十公里内,只发现了这么一个水泡子。也许前面还会有,但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对!已经没有意义了。”马卡罗夫嘴里念叨着,和布尔坚科又返回到车上。车启动的时候,马卡罗夫又失望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小沙丘,他已经看不到那个吃人的水泡子。 ……  马卡罗夫回忆完那个吃人的水泡子,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靠下去。突然,他身子一歪,整个人像是陷了进去。“唐风,这有机关!”马卡罗夫叫道。 唐风也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动,当他看见马卡罗夫陷进去时,本能地去拽马卡罗夫,但却没拉住。眼见马卡罗夫越陷越深,唐风不知所措。但就在此时,马卡罗夫身后的巨石向内陷进去一截后,便停了下来。 马卡罗夫看看唐风,唐风也看着他,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望望周围和大殿顶部。他们不知道将有什么噩运要降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大殿内寂静无声。马卡罗夫还靠在陷进去的石块上,他不敢随便乱动,生怕又触动什么可怕的机关。 唐风示意马卡罗夫慢慢地站起来。马卡罗夫判断了一番形势,然后慢慢地直起腰。身后那块巨石没有变化,仍然凹陷在石阶里,马卡罗夫稍稍镇定下来。他迅速地站了起来,走到唐风身边,才敢回头查看那块凹进去的巨石:“这是怎么回事?石阶也会凹进去?”  “一定是你刚才触动了什么机关!”唐风判断道。 “我们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唐风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冒险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壮着胆子来到那块凹进去的石阶边,用脚又试了试两边的石阶,坚如磐石,纹丝不动。上下同样位置的石阶,也是如此。 “看来这确实是一处机关!”唐风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可什么也没发生啊?”马卡罗夫估计从自己触动机关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分钟过去了。 “难道是因为时代久远,机关失灵了?”唐风也觉得奇怪。 唐风后退了一步,仔细观察他们所在的位置,是西面池边的第二层石阶,凹进去的石阶正位于这一层的中间偏右的位置。 “奇怪,这既不是顶角,也不是中间位置……”唐风狐疑地喃喃自语。 “如果从右边看过去,凹陷的石阶大约是在三分之一处。”马卡罗夫精准地判断道。 “三分之一处?”唐风的大脑飞快地转了一下,随即大喊道,“我明白了!”  唐风转身向北侧石阶疾步走去,马卡罗夫跟在后面,追问:“你明白什么了?”  “黄金分割位!这个位置正好是黄金分割位!”唐风的喊声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黄金分割位?!上帝,党项人也懂黄金分割位?”马卡罗夫不敢相信。 唐风来到了北侧石阶相同的位置,查看了一番,他确信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他伸出双手使劲一推,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面前的石块果然向里面凹进去了。 北侧的那一截石阶凹了进去,但大殿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唐风和马卡罗夫又来到东侧石阶的相同位置,如法炮制,情况与前两处一模一样。最后,当他们来到南侧石阶的相同位置时,两人都犹豫起来,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处触发机关的石阶。 两人犹豫了许久,马卡罗夫才道:“还是我来吧!”  唐风没有坚持,他已经做好了面对任何意外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不可名状的恐惧包围着。对未知世界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拔出了枪。 马卡罗夫双臂用力,南侧石阶上的石块凹陷了进去,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就在唐风和马卡罗夫大惑不解,面面相觑的时候,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响动。紧接着,唐风和马卡罗夫注意到,他们面前的池子起了变化。 池子里的一汪死水开始沸腾起来,冒着细小的水泡不停地翻滚。唐风和马卡罗夫惊恐地望着池子里的变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又是一声巨大的响动,唐风发现池子里的水位开始降低。紧接着,原本沉在池底的金银珠宝慢慢浮出了水面。 直到那堆积如山的宝藏清晰地出现在二人面前,唐风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堆放在一个正方形的石台之上。石台和池壁之间留有半米宽的缝隙,原本满满一池的水,就排进了这缝隙中。 “太……太不可思议了!”马卡罗夫惊呼道。 “这难道就是那张藏宝图上所标示的宝藏?”唐风想到了在客店东屋看到的那张藏宝图。 唐风对这些金银珠宝并不感兴趣,他需要找到的是那块玉插屏。待石台升到和自己所在石阶平行的位置,便停了下来。 唐风观察了一会儿,确信应该没有危险,一个箭步,便跳上了石台,马卡罗夫也跟着跳上了石台。 两人置身于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之间,根本没有地方落脚。唐风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宝藏,突然,他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他从宝山之中捧起了一件瓷器,这是一件五彩花鸟玉壶瓶。多年的学术积累,让他一眼便判断出手上这件瓷瓶应该是清朝乾隆年间烧制的瓷瓶。放下瓷瓶,唐风又拿起一件铜炉,铜炉底下有名款,明确无误地写着“宣德年制”。 唐风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摇着头放下了铜炉,对马卡罗夫道:“真是太奇怪了,这些宝藏并不是西夏的。”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马卡罗夫惊愕。 “刚才我拿的那件五彩花鸟玉壶瓶是清朝乾隆年间的,西夏是不会有五彩瓷器的;那件铜炉是明朝宣德年间的,也不是西夏的。这里的金银珠宝根本就没有西夏时期的,不少是明清时期的,更多的金银都是民国时期的。”说着,唐风随手从宝藏中拿起几件项链首饰,“而且都是些民间之物,根本无法与帝王皇家的珠宝相比。”  马卡罗夫弯腰也拾起了几枚银元和金币,看了看,叹道:“这也就可以解释我们在中殿发现的那两枚银元了。”  “嗯,中殿里发现的那两枚银元和这里的宝藏应该是一个来路。”唐风判断道。 “唐风,这……我就搞不懂了!黑鹫寺的一切,不论是佛像还是建筑都显示这是西夏时期的遗迹,可是在这里怎么会出现民国的宝藏?”  “这确实很奇怪,我也想不通。从民国时期的金银珠宝看,这处宝藏应该是民国时期才存放在这里的;再从甬道内遗留的木板、绳子看,进入这里的人应该是民国时期的。”  “会是什么人呢?还有,原来这里存放着什么呢?”  “是啊!这里难道就没有西夏时期遗留的文物吗?”唐风想着,开始认真地清理起面前堆积如一座小山的金银珠宝。可是他把所有金银珠宝查看了一遍,仍然没见一件西夏时期的遗物,更不见他们苦苦寻找的玉插屏。 唐风累了,就坐在了金银珠宝间道:“我靠!这难道是命运对我的捉弄?千辛万苦,突破重重危险,来到这里发现了宝藏,却并不是自己想找的东西!这些宝藏的主人到底是谁?”  唐风感觉这些宝藏的主人似乎在和自己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正在懊恼,马卡罗夫却有了新的发现:“唐风,你看,这石台上好像有字,像是汉字。”  唐风在自己身旁也发现了文字,二人将堆在石台上的金银珠宝挪开,吃惊地发现,石台上竟刻满了文字,而且都是繁体汉字。“像是一篇文章。”唐风判断道。 “这也许就是民国时进入这里的那伙人刻的。”马卡罗夫道。 唐风一点一点地读出了刻在石台上的文字--  黑喇嘛无道,不听忠言,果有此败,马鬃山不保,敦煌天杰英名不在。我等弟兄今在此面对佛祖、上天盟誓:精诚团结,共襄大事,杀黑喇嘛,重整河山,定要寻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同享荣华富贵。日月昭昭,此心可鉴,有违背誓言者,定死不赦。 盟誓人:马远 唐风终于辨认完了这段半文半白的文字,最后盟誓人“马远”后面似乎还有九个字,但都模糊不清,无法辨识。 “后面这几个字应该都是盟誓人的名字,可是却都被有意抹去了,只剩下这个马远。”唐风说道。 “这篇盟誓里提到了黑喇嘛!”马卡罗夫想到了在七色锦海大喇嘛对他们提到过的那个人。 唐风也想到了:“在七色锦海时,大喇嘛曾经提到过,民国时,在西北一带有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土匪丹毕坚赞,人们都称那人为‘黑喇嘛’。传说正是这个黑喇嘛得到了那块存放在敦煌的玉插屏。”  “对!这盟誓里提到了‘敦煌’,我后来回去也查了些资料,黑喇嘛本是蒙古人,在蒙古爆发革命后,他逃到了中国境内,以抢劫为生,与蒙古当局为敌。他当时以马鬃山为根据地,活动于敦煌、酒泉一带,所以他很有可能得到了在敦煌的那个玉插屏。”  “黑喇嘛后来成了中蒙两国的祸害。蒙古政府在苏联的帮助下,派出特工,长途奔袭马鬃山,出其不意,杀死黑喇嘛,还割下了他的人头。据说他的人头现在还存放在彼得堡。”  “是有这么一说!不过,这篇盟誓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似乎和我们已经知道的不同。”马卡罗夫疑惑地盯着石台上的繁体汉字,“盟誓是繁体汉字,又提到黑喇嘛,那么我们就可以断定这篇盟誓的时间是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到四十年代期间,最迟不会晚于五十年代;再结合石殿中的遗存和宝藏判断,应该更接近于早期,也就是二十年代后期,或三十年代。”  唐风听了马卡罗夫的推断,点点头:“老马,你接着说,有什么不同?”  “盟誓中两次提到了黑喇嘛,第一次说黑喇嘛无道,第二次提到杀了黑喇嘛。按照字面上理解,似乎是盟誓的这伙人杀了黑喇嘛,这和我们已经知道的情况不符。”  “嗯,一直传说是蒙古和苏联特工杀了黑喇嘛,还有人头为证。但也有传说说黑喇嘛逃过了追杀,带着他那富可敌国的宝藏去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唐风说道。 “如果这篇盟誓是真实的,那么被蒙古和苏联特工杀掉的那个人就是个冒牌货。”  “可我们怎么判断写这篇盟誓的人就是可靠的呢?”  “我现在更倾向于这篇盟誓透露的信息。因为这是第一手的资料,这点我们可以从字里行间看出来,所以我更倾向于这篇盟誓透露的内容。”  “嗯,从盟誓内容上看,盟誓的人应该就是当事人。可是这又是伙什么人呢?”唐风不解。 马卡罗夫的思路倒开阔了许多:“唐风,你看看这些金银珠宝,也可以猜到盟誓的是什么人了。”  “你的意思盟誓人就是这些宝藏的主人,那么他们最有可能是--是黑喇嘛的人。只有黑喇嘛,或者黑喇嘛的手下,才可能在民国时期聚集这么大的一笔宝藏!”唐风想了想,又道,“民国时期,西北一带一直流传着黑喇嘛宝藏的传说。据说黑喇嘛通过抢劫过往商旅,一度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后来这些财富也随着黑喇嘛的神秘消失,永远消失了。”  “不错!盟誓里第一次提到黑喇嘛,其实就是第二次提到‘杀黑喇嘛’的理由。‘黑喇嘛无道’这个‘无道’,指的并不是黑喇嘛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它真实的意思是这些盟誓人抱怨黑喇嘛‘不听忠言’;更深层的含意,就是这伙人怨恨黑喇嘛。”  “看来,当时在黑喇嘛的队伍里已经有了一股反黑喇嘛的势力!”唐风暗暗吃惊。 一股反黑喇嘛的势力?马卡罗夫肯定了唐风的判断:“嗯,我想也是这样。‘黑喇嘛无道,不听忠言’的后果,就是‘果有此败,马鬃山不保,敦煌天杰英名不在’。‘果有此败’我想指的就是蒙古和苏联特工偷袭黑喇嘛那一战。”  “只能是这个意思。那么后面他们立誓‘杀黑喇嘛’,也就说黑喇嘛在蒙古和苏联特工偷袭那一战中并没有死。但是,后来一切关于黑喇嘛的音讯消息全都断了,从那一战后,世人再没听说过黑喇嘛。”  “以黑喇嘛的个性,他是不会甘于沉默的。他后来之所以再没有露面,只能有一个解释,就是--他确实死了。”  “按你这么说,黑喇嘛在马鬃山一战后,应该没多久就死了。”  马卡罗夫点点头:“一定是这样。马鬃山之战后,黑喇嘛和他的一些部众逃了出来,他们最有可能的去处会是哪里呢?”  “肯定是这里。从当时的形势上看,北面的蒙古黑喇嘛是回不去的;西面新疆督军杨增新对黑喇嘛防守甚严;南面青海是荒芜之地;只有往东,躲进贺兰山里。而且这里山高林密,还有这处石殿可以躲藏。”  “不!唐风,黑喇嘛逃跑时一定是仓促而逃,不可能携带太多的东西。黑喇嘛一定是在之前就已经发现了这里,为了防备不测,将自己积攒的金银珠宝都存放在了这里。马鬃山一战后,黑喇嘛和他的同伙首先想到的藏身之所,就应该是这里。”马卡罗夫的解释更为合理。 “那我和韩江在客店发现的那张民国时期藏宝图,应该指的就是这里喽!”  “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黑喇嘛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是玉插屏!”唐风一惊,“可是他的那块玉插屏上不应该有贺兰山的信息啊!”  “对!但是我想黑喇嘛已经知道了玉插屏的秘密,所以他也在寻找其余几块玉插屏。只是以他的能力,并没有找到!这点从这篇盟誓当中也可以看出,‘精诚团结,共襄大事,杀黑喇嘛,重整河山,定要寻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同享荣华富贵’。‘大事’指的是什么?后面说了‘定要寻到那座消失的西夏古城’!”  “瀚海宓城?”唐风惊道。 “不错,正是在寻找玉插屏的过程中,黑喇嘛很可能无意中发现了黑鹫寺上寺的这些山中石殿。”  “那贺兰山的玉插屏呢?”  “这也正是我最关心的,但是这里看样子是不会有了!”  “老马,我忽然想到了那个被夹死在包金铜门中的人,会不会就是黑喇嘛?”唐风突然说道。 “被夹死的黑喇嘛……”马卡罗夫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马卡罗夫才说道,“那具尸骨是不是黑喇嘛,还不好说,不过,从我们进入这座山中玄宫,只发现了这一具尸骨来看,我也认为那具尸骨很可能就是黑喇嘛!”  “黑喇嘛死得可够惨的!看来这伙人杀他不但是因为对他不满,也是为了找到瀚海宓城。”  “或者说,他们对黑喇嘛的不满就是来自于玉插屏背后的秘密。”马卡罗夫平静地说道。 “这些人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宝藏,还不满足?”  “唐风,这段盟誓最大的疑问还不止于此!”马卡罗夫提醒唐风。 “哦!还有什么?”  “那九个被有意抹去的字!”马卡罗夫斩钉截铁地说。 “我也注意到了,那九个字并不是自然湮没的,而是被人有意抹去的,只有‘马远’两个字没被抹去。”  “按照你们中国人的习惯,九个汉字应该是三到四个人的姓名,加上这个‘马远’,也就是这四个或五个人,杀了黑喇嘛,立下了这个誓言。可是后来又不知什么原因,将那几个人的名字抹去了。”  “四到五个人?!这几个人跟着黑喇嘛逃过追杀,一直逃到这里,然后又因为某种原因,这四五个人杀了黑喇嘛。这些人杀了黑喇嘛后,并没有享用这里的宝藏,而是去寻找剩余的玉插屏,但是最后没有人再回到这里。难道这些人都死了吗?”唐风推测了一遍曾经发生在这里的全部过程。 “至少在七色锦海,这些人曾经留下了蛛丝马迹!”马卡罗夫提醒道。 “对!大喇嘛说到当年突然出现的四个不速之客,那伙人正是四个人!”唐风惊道,但很快唐风便自我否定起来,“可我记得大喇嘛说得很清楚,那四个不速之客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另外三个,一个是三十多岁模样,另两个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如果石台上的盟誓刻于马鬃山之战后不久,那也就是上世纪二十年代末,最迟是三十年代初,而四个不速之客闯入七色锦海是四十年代末。如此算来,那两个年轻人绝不可能是参加盟誓的人,那个三十多岁模样的也不一定是参加盟誓的人。”  马卡罗夫琢磨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糟了!咱们只顾在这儿找宝藏了,韩江还在外面呢!”唐风忽然惊道。 两人这才想到韩江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样了,谁也没料到水银池后面竟有如此广阔的空间和如此令人震惊的发现。 唐风和马卡罗夫没有拿走任何一件珍宝,便赶忙顺原路往回走。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二人很快便回到了中殿当中。唐风快步走下阶梯,他以为韩江仍旧会站在水银池对岸,等待着他们。可是等他俩来到水银池北岸,却不见韩江的踪迹,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那块架在水银池上的木板竟然也不翼而飞了。 “我靠!这……韩江竟然临阵脱逃了!”  “韩江一定遇到了什么意外!”马卡罗夫迅速做出了判断。 “妈呀!韩江不会是掉到水银池里了吧!”唐风迅速把事情想到了另一个极端。 唐风站在水银池边,往池底观看,没有什么异常! “那个神秘人!”马卡罗夫嘴里喃喃道。 “神秘人?”唐风惊呼。 “韩江的身手,一般人是很难制伏他的,除非他受到了偷袭!”马卡罗夫推测。 “行了!别管韩江了,他命硬,死不了!现在赶紧想想我们该怎么回去吧!”唐风心烦意乱。 唐风和马卡罗夫一时都慌了阵脚。不过,马卡罗夫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唐风,你想想,当初西夏建造这里时,绝不可能架块木板过水银池吧!”  “是啊!也许过去这上面有座桥,后来被谅祚下令给毁了!他不是不希望有人进入这里面吗?”唐风胡乱猜测道。 “被谅祚给毁了?除非是木桥,可我看这水银池边根本没有架设木桥的痕迹!”马卡罗夫查看后说。 “那就是石桥!”唐风胡乱说道。 “石桥?”马卡罗夫脑中跳出了一系列的画面,他猛地想到了什么,赶忙在水银池北岸的石壁上摸索起来。 “老马,你在干什么?你以为这里还会有机关?”唐风反问道。 “为什么不会呢?”马卡罗夫看上去信心很足。 水银池北岸的石壁均由不规则的六边形石块垒砌而成,马卡罗夫一块块试过来,突然,其中一块石块被他摁了下去。 唐风也是一惊,他发现被马卡罗夫摁下去的那块石块比其他六边形石块都要规整。当马卡罗夫将石块摁到最里面时,水银池里有了变化。 一阵不大的翻涌,六个六边形的石墩从水银池中慢慢冒了出来,正好在水银池上架设了一座石桥。 唐风走近池边,看见那六边形的石墩呈荷花状,正所谓“步步莲花”,这是佛教中吉祥的寓意。唐风顾不了许多,率先踏上了第一座石墩,紧接着,第二座,第三座……当他的双脚重新站在水银池南岸的时候,终于轻出了一口气。马卡罗夫也跟着来到了水银池南岸。 二人不敢懈怠,也不敢呼叫韩江的名字。他们不约而同地拔出了手枪,那个神秘人,也许就在包金铜门外面……  唐风和马卡罗夫走过了宽大的甬道,里面堆放着那些椭圆形石块,和他们来的时候没有两样,包金铜门上的那两根绳子也还在,那块架在水银池上的木板又放回了原位。唐风穿过包金铜门,却被马卡罗夫一把拉住。马卡罗夫指了指脚下,唐风发现在脚下的浮土上出现了一些凌乱的鞋印。 唐风蹲下身,查看这些凌乱的鞋印,却发现地面上的鞋印竟然都是他和韩江,还有马卡罗夫留下来的,并没有出现第四人的鞋印。 马卡罗夫也很疑惑,二人回到前殿当中,这里空无一人。韩江竟然消失了?!唐风看看他们来时打开的西门,又看看南面已经敞开的洞口,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再看原本紧闭的东门,竟然虚掩着……  “东门被打开了!”唐风小声惊道。 “地上韩江的鞋印也一直延伸到了这里。”马卡罗夫发现韩江的鞋印最后消失在了东门前。 二人对视一眼,本能地打开了手枪的保险,侧身来到东门旁边。他们不知道韩江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会擅离职守,跑进了东门里。东边这扇金漆大门后面又会是什么?按照西门外的经验,应该会是一条甬道?这条甬道会有多长,韩江竟然一去不复回? 唐风冲马卡罗夫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来开门,马卡罗夫掩护。老马点点头,唐风用右手慢慢地拉开了门,“吱呀--”一声,前殿东面的金漆木门被拉开了。外面果然是一条漆黑幽深的甬道,并没有人拿枪对着自己,唐风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唐风一侧身,走进了门外的甬道,马卡罗夫也跟了进来。唐风推开手电筒,照了照这条甬道,和他们来时的甬道没有两样,洞壁经过人工的打磨,但并不是很平整。他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他们脚下的路似乎在往高处去。又走了几步,前方出现了一个拐弯,拐过弯,唐风用手电一照,坡度竟然猛地陡峭起来。 唐风心里起疑,刚要迈腿往前走,突然脚下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他一惊,本能地把枪对准了脚下,可就在这时,他发现下面也有一个枪口正在对着自己。 “谁?!”唐风一惊,猛地后退了一步,靠在石壁上,手中的电筒也摔落在地。 “不要慌!小子!”是韩江的声音。 唐风忙拾起手电筒,向对面的人照去,只见韩江有气无力地瘫坐在石壁下。这时,韩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枪。 “你怎么跑这儿睡觉来了?擅离职守,害得我们差点回不来!”唐风埋怨道。 “唐风,韩江好像受伤了!”马卡罗夫已经看出了韩江的虚弱。 “你究竟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唐风也看出韩江好像不对劲儿,他们说了几句话,韩江也没有吱声。 唐风把韩江扶了起来。韩江使劲晃了晃脑袋,后脑勺剧痛无比:“我见你……你们迟迟不回来,便瞎琢磨水……水银池的机关,果然被我发现了水银池的机关。就在这时,我听……听到了一声枪响,我判断出枪声来……来自于前殿那边,我跑……跑到前殿,又听见几声枪响,我听出……出来枪声来自于这条甬道里,于……于是,我就跟了进来。刚走到这儿,我……我感到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这儿还痛……”  听完韩江断断续续的讲述,唐风倒笑了:“别装了,以你的身体,就算被人偷袭十次,也不至于这样啊!快起来吧!”  “不!这……这次不一样,我也曾被人偷袭过,但从……从没像这次这么严重!”韩江极力回忆着遇袭的那一瞬间。 “你被拍脑残啦!这次又能怎么样?”唐风不信,以为韩江在装。 马卡罗夫检查了韩江的伤口,后脑勺出现了大块的淤血。“这次确实很严重,袭击韩江的人下手非常精到,既准又狠!”马卡罗夫凭着多年的经验判断道。 “你看清楚那个人了吗?”唐风问道。 “那么快,我……根本没反应过来!”韩江道。 “那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这家伙往哪去了?”唐风失望地说。 “袭击韩江的人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马卡罗夫忽然说道。 “神秘人?你怎么能肯定?”唐风不解。 马卡罗夫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石壁边,一指石壁上一个醒目的三角形标记道:“看!这个标记又出现了!”  “果然是那个神秘人!”唐风也辨认出了石壁上的标记和他在林子里见到的一模一样。虽然面对的是坚硬的石壁,但这个三角形标记依旧分成了三笔,用力刻划在石壁上,以至于标记边缘的石壁整个剥落下来。 三人用已有的线索分析了一番,认为那个神秘人又沿着这条甬道往前走了。于是,唐风和马卡罗夫搀扶着还没缓过劲来的韩江,三人开始艰难地往前探寻。 “枪声?你听到了几声枪响?”唐风问韩江。 “至少有三枪,也可能有四五枪!有几枪是连续射击,隔得又远,分不清了!”韩江极力回忆着。 “是一支枪连续射击,还是多支枪混战?”马卡罗夫敏锐地问道。 韩江一怔,他想了想道:“似乎不止一支枪!但我也不敢肯定。”  “难道除了神秘人,还有其他人?”唐风说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枪。 三人又沉默下来,因为韩江很虚弱,三人走得很慢。唐风发现这条甬道地势一直在抬高,而且似乎在不断地转弯。他注意查看着周围的石壁,一方面是查看神秘人留下来的标记,另一方面是担心出现岔路和新的洞口。他可不想再在这幽深的甬道内迷路。 唐风默默记着他们所走的距离,离韩江出事的地方已经走了百余步了,甬道看上去还在延伸。每隔二十余步,唐风就会在石壁上看见那个醒目的三角形标记,这说明那个神秘人也是从这儿走的,也说明危险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当唐风在石壁上发现第八个三角形标记的时候,他忽然在脚下发现了一摊血:“你们看,这儿有血!”  马卡罗夫查看了血迹:“是人的血,看上去就是刚刚留下的。”  唐风又在地上发现了弹壳,他找到了两枚,马卡罗夫也找到了两枚。韩江和马卡罗夫合计了一下,便看出了端倪:“这是两支不同手枪射出的弹壳!”  “那就是说这里至少有两个人发生了枪击?”唐风反问。 “差不多!”马卡罗夫道。 韩江和马卡罗夫用手电照遍了附近的岩壁,只有那一摊血迹。“两支枪的子弹,只留下了一个人的血迹,看来另一个人应该还没事!”韩江判断道。 再往前走,血迹滴滴答答地不断出现,而石壁上的三角形标记却消失了。唐风不禁狐疑道:“难道神秘人遭到了攻击?”  “看上去并没有伤到要害,这人还在往前走!”韩江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除了那个神秘人,还有谁?看上去受伤的人应该伤得也不轻,为什么还要拼命往前走……” 第18章:阴影中的将军 唐风正说着呢,韩江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他这才发现甬道似乎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个洞口,洞口外是什么?他还没看清,韩江就关了他的手电筒。 三人凭着感觉,摸黑走出了甬道。这里并没有一丝光亮,仍旧是一片黑暗的空间。唐风还感觉不出这里有多大的空间,他想打开手电筒,可他的手上,却压着韩江孔武有力的大手。他在黑暗中听到了两个动静,那是韩江和马卡罗夫打开手枪保险的声音。韩江的手慢慢地离开了唐风的手电筒。 唐风心领神会,也打开了手枪的保险,一手握枪,另一只手放在了手电的开关上。一阵沉默后,韩江和马卡罗夫几乎同时打开了手电,也几乎同时将手电的光柱对准了左前方。 唐风也忙推开手电开关,将手电照向左前方,三只手电射出的强光刺破了这个黑暗的空间。唐风发现这是个不大的石室,而在他们的左前方,有一个人正仰面躺在地上。 “史蒂芬!”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几乎同时认出了躺在地上的那人。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史蒂芬跟前。史蒂芬面色惨白,左臂上有个弹孔,正在汩汩地向外冒着殷红的血。“他看上去很虚弱!”马卡罗夫说道。 “看来这一路的血都是史蒂芬的!”韩江很快想到了山下客店惨死的芬妮。 马卡罗夫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了一些药片,给史蒂芬灌下,又扯了一段纱布,给他包扎了伤口。三人一边等待史蒂芬苏醒,一边观察起他们所在的这个石室。 唐风判断了一下方位,他们走进来的甬道口位于西面。而在石室的东面,他惊奇地发现在石壁上和通往后殿的甬道一样,出现了一个拱型的门;只不过这道门似乎被整块巨石封堵,根本看不到曾经打开过的痕迹。 唐风伸出双手,使出全身力气推了推拱门,根本没有任何动静。他想既然门推不开,一定有机关,于是又在门四周寻找机关。找着找着,唐风在门楣的位置发现了几个字:“你们看,这里有字,是西夏文。”  韩江和马卡罗夫也看出了这道拱门。“写的什么?”韩江问。 “戒--台--上--寺--藏--经--楼?”唐风慢慢地翻译出了门楣上的西夏文。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翻译错了,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是这几个字。 “藏经楼?”唐风首先表示不解,“这山里面怎么建藏经楼?真是不可思议!”  韩江和马卡罗夫也不明白。“不管它,先打开这道门,不就什么都知道了!”韩江道。 于是,三人一起用力,使劲推这道拱门,可是这扇石门却纹丝不动,坚若磐石。 “你……你们别费劲了!这门……门是推不开的!”这时,三人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闻听身后传来的声音,都是一惊,回身观瞧,史蒂芬已经苏醒过来,正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了起来。 “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韩江笑道,“不过你这次的情况好像不太妙!”  “是啊!从我……我第一次见到你们就知……知道咱们是有缘的人。”史蒂芬脸上也强撑着笑容。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韩江一眨眼就变了脸,以一副审问者的姿态站在史蒂芬面前。 “你们能来得,我……我为什么就不能来?”史蒂芬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刚才在甬道里袭击我的人,就是你吧?”韩江故意这么问。 “你觉得可能是我吗?”史蒂芬并不正面回答韩江的问题。 “好吧,那咱们换个方式问,袭击你的人又是谁?”韩江正色道。 “我……我说我也不认识那个人,你信吗?”史蒂芬问。 “那要听听你的理由。”  “没有理由,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劝你们快……快离开这儿,这是为你们好!”史蒂芬吃力地说道。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们不需要。”  “那……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史蒂芬耸了耸肩,然后闭上眼,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岩壁上。 “芬妮,你总不会告诉我你不认识吧!”韩江忽然提到了芬妮。 史蒂芬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但他咬了咬嘴唇,什么都没说。 “据我所知,你跟芬妮是有感情的,而且感情还非常好!我说得没错吧!”韩江停下来看着史蒂芬,史蒂芬的身体又震了一下。“说吧,芬妮是被谁害死的?你要知道现在只有我能帮你抓住杀害芬妮的凶手。”韩江说。 史蒂芬还是不说话,但韩江已经看出史蒂芬内心的防线正在松动,接着道:“我们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你只是一个走私艺术品的,根本没那么大的能耐!你难道不想为芬妮报仇吗?……”  “别说了!”史蒂芬猛地吼了一声,打断韩江的话。大家发现,两行泪水从史蒂芬的脸颊上缓缓淌下来。一阵沉默后,史蒂芬道:“好吧!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你们想知道什么?”  “先回答我前面的问题,袭击你的人是谁?”韩江缓和了一下语气。 “他好像是个俄国人,但……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史蒂芬道。 “斯捷奇金?”韩江和唐风马上想到了斯捷奇金。 “那……那人很厉害,我之前从没有见过他。”  “杀害芬妮的也是这个人?”韩江问。 “嗯!就是这个人。”  “他为什么要杀害芬妮,又打伤你?”  “都是为了那块玉……玉插屏。”  “玉插屏?好吧,咱们来说说最重要的吧!你的老板是谁?”韩江决定不再绕弯子,直奔主题。 “这……”史蒂芬犹豫起来,他沉吟许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这都是宿命,宿命啊!一切都要从我们家族的命运说起……”  ……  美国华盛顿州西雅图市郊的一条乡间公路上,史蒂芬和芬妮正驾驶着他们用不义之财买来的红色法拉利跑车。他们刚刚在欧洲大干了一票,这一票足够他俩和他们的队伍享受一段时日了。 可是,正在驾驶法拉利的史蒂芬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刚刚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父亲马昌国病重,很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不知不觉,那家坐落在湖边、不起眼的养老院已经出现在他眼前。史蒂芬驶进停车场,将车停好,跳下车,皱着眉,注视着夕阳余晖中宁静的养老院。父亲一直坚持住在这家偏僻的养老院,他曾多次建议父亲换一家条件好的,离城近一些的养老院,可是父亲却坚持不干。 来到养老院门口,芬妮紧紧握了一下史蒂芬的手,史蒂芬感受到了芬妮的温暖。他从小就没有什么亲人,自己和父亲相依为命,但是上中学后,父亲将自己送到了寄宿学校,执意搬到荒凉的郊外养老院。史蒂芬不理解父亲的用意,甚至为此怨恨过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史蒂芬都陷在深深的孤独当中。直到芬妮的出现,才让史蒂芬那颗冰冷的心感到了一缕久违的阳光。 父亲和芬妮是史蒂芬在世上仅存的亲人,现在父亲马上就要离自己而去,史蒂芬不禁感到悲伤。他想着,已经来到了圣乔治湖滨养老院202房间的门口。恰在此时,一个护工急匆匆地从房内跑出来,202房间的房门虚掩着。史蒂芬朝里望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老人,老人手臂上插着输液管,似乎已经奄奄一息。史蒂芬一眼便认出这就是自己的父亲--马昌国,没想到半年没见,父亲竟已如此苍老。 突然,床上的马昌国睁开双目,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歇斯底里地拔掉手臂上的输液管,狂喊乱叫:“魔鬼!……太可怕了!……死亡绿洲!……魔鬼!……血咒……该死的血咒!……不要靠近我!……该死的恶魔!……”英语夹杂着中文,马昌国发了疯似的喊叫着,引来了隔壁的几位老人围观。 史蒂芬和芬妮赶忙冲了进去。“父亲,父亲,是我,史蒂芬,我来看你了!”史蒂芬极力想使父亲安静下来,可是父亲却像根本不认识他,依旧发疯似的胡乱叫喊着。 “快,请让一下,病人需要急救。”护工和两位医生冲进了房间,“先生,请你先出去一下,我们要抢救病人。”  “我是病人的儿子。”  “不!先生,我们不管您是谁,请先出去等候,我们需要抢救病人。”护士坚持道。 史蒂芬很不情愿地被芬妮拉出了202房间。“父亲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史蒂芬痛苦地把头埋进了芬妮的怀里。 医生、护士忙了好一阵,总算把马昌国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午夜时分,圣乔治湖滨养老院202房间,马昌国的病情有所稳定,已经在床上沉沉睡去。忽然,202房间的门开了,两个黑影闪了进来。 两个黑影没有开灯,而是慢慢地走到床边。他们摘去墨镜,看着躺在床上的马昌国。今晚的月光特别明亮,月光照在两个黑影脸上,这两个黑影正是史蒂芬和芬妮。 月光也洒在老人的脸上,老人双目紧闭,眼窝深陷,头发灰白,细密的皱纹布满脸颊,呼吸略有些紧促。两个黑影在床边注视良久……突然,床上的马昌国睁开了双眼,眼中闪出一道寒光,威严而冷酷,直逼站在床旁的史蒂芬和芬妮。他们微微一怔,显然吃惊不小。 “你们来啦!”床上的马昌国开口了。 史蒂芬坐到床边,说:“是的,我们来看你了。”  马昌国干笑了两声:“这也许是最后的见面了。”  “不!您的身体不会有问题,我们可以请最好的大夫……”马昌国打断了史蒂芬的话,说:“史蒂芬,不要难过。我的身体我最清楚,那么多的大风大浪我都闯过来了,面对死亡,我已经没有任何恐惧,上帝会保佑我的。”  此时,月光映在史蒂芬的脸上,两滴泪水顺着他瘦削的脸颊落下来。马昌国吃力地小声呵斥道:“史蒂芬,不要流泪,你要理解为父的一片苦心,你现在趴到床下去!”  趴到床下去?史蒂芬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他疑惑地看着父亲,“趴到床下去,你会看到一个盒子。”马昌国严厉地催促儿子,他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史蒂芬趴到大床下,“你往床板底下看,那个盒子就绑在床板下面。”马昌国指挥着史蒂芬。史蒂芬朝床板底下看去,果然,在床板底下的隐蔽处,绑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的长方形盒子。史蒂芬慢慢挪动着身体,终于,他的手可以够着那个盒子了。他扯去绑在外面的胶带,费力地将盒子取了出来。 马昌国看到史蒂芬手里捧着的盒子,眼睛一亮,迸发出难以抑制的光芒。史蒂芬想撕去盒子外面的黑色塑料袋,马昌国却摆了摆手,说:“等你离开这儿再拆开来看。”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史蒂芬好奇地问。 马昌国皱紧了眉头,吃力地小声说道:“等你拆开来看的时候就知道了,里面还有我的一封信,你要仔细看。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我们马家的祖传之物,你爷爷为这个东西,丢了性命;我为了这个东西,背井离乡,来到美国。这么多年来,美国人想得到这个东西,台湾的人不但想要这东西,还想除掉我。所以我只能装疯卖傻,东躲西藏,才苟延残喘到今天。现在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你一定要小心,因为……”马昌国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喘着粗气,表情极其痛苦。 史蒂芬赶紧倒了一杯水,帮助马昌国把两粒药服下去。马昌国稍稍平静后,又接着说道:“因为从你拿到这件东西开始,危险就会一步步向你逼近……你千万要小心……”马昌国又开始剧烈喘息。史蒂芬注意到,父亲的眼睛这时不再看着自己,而是痴痴地盯着前方……突然,马昌国指着前方的墙壁,痛苦地大叫道:“你是谁?……魔鬼!……死亡绿洲!……魔鬼!……不要靠近我!……该死的恶魔!……可怕的血咒!”随即,马昌国的瞳孔开始急速放大,史蒂芬极力想让父亲冷静下来,可是父亲虽已病入膏肓,却仍然力大无穷,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史蒂芬知道,父亲被压抑得太久了,这次他是真的疯了。 马昌国的号叫惊醒了其他人,值班护工打开走廊里的灯。就在马昌国看到亮光的一刹那,他眼中最后的那点光芒消失了,他重重地仰倒在枕头上。马昌国升入了天国--那里没有魔鬼,上帝会保佑他。 马昌国死了,医生和护工忙了大半夜,直到旭日初升。史蒂芬抱着父亲留给自己的盒子,独自坐在沙发上出神。芬妮替他打理好了一切,走过来轻声安慰道:“史蒂芬,别难过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看看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史蒂芬说着就要拆开父亲留给他的盒子。 “等等!你父亲说让我们离开这儿再打开盒子!”芬妮提醒史蒂芬。 史蒂芬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芬妮的手:“父亲说我祖父是为了这个东西死的,他也为了这个才背井离乡,东躲西藏的,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  史蒂芬不听芬妮劝阻,撕去盒子外的黑色塑料袋,一个古色古香的紫檀盒子出现在史蒂芬面前。他凭着多年的经验,一眼便断定这是个有年头的紫檀盒子,这么漂亮的紫檀盒子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盒子就已经如此尊贵,盒子里的东西……史蒂芬想到这里,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可是紫檀盒子里还有一层锦盒,锦盒上用火漆封着。他刚想去拆那火漆,忽然发现在锦盒上面放着一封信,信封上没有字,信封口也没封,显然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信。 史蒂芬双手颤抖着,打开了这封父亲的绝笔信。信里并没有什么遗嘱,而是马昌国写的一段历史,一段马氏家族的历史: 吾儿: 当你看到为父这封信的时候,父亲已经离开了你,离开了这个世界。父亲没有什么遗产可以留给你的,只有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可以留给你,但这也同时把巨大的危险留给了你。我犹豫再三,曾想永远毁掉盒子里的东西,但最终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盒子里的东西是我们马家的传家之宝,你爷爷曾为了这个宝物,丢了性命。为父背井离乡,东躲西藏几十年,在你小时候把你送到寄宿学校,一个人离开你,隐姓埋名,躲到这荒凉的养老院,也是因为这个东西。 说到这个东西,就要从你爷爷开始说起。史蒂芬,我从来没有跟你提到过你的爷爷,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你的爷爷名叫马远,宁夏人氏,本是一个读书人。可是生在那个乱世,军阀混战,天灾人祸,民不聊生,不要说出头之日,就是温饱也做不到。一次,你爷爷出门谋生,却被一伙强盗掠去,来到了一个叫马鬃山的地方。强盗见你爷爷识文断字,颇有谋划,便收留了他。于是,你爷爷就这样不情愿地也落草成了土匪。 后来,你爷爷弄清了这伙土匪的底细,这伙土匪的头子就是当时在中国西北名震一时的黑喇嘛。他们抢劫商旅,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你爷爷因为有文化,也有头脑,慢慢地在土匪中有了一些威望,黑喇嘛有事也常与他商量。渐渐地,你爷爷在黑喇嘛的队伍里成了一个颇有影响力的人物。 一次,黑喇嘛抢劫了敦煌附近的一家客店,住店的旅客中,有个专靠盗掘贩卖文物的家伙。从这人的行李中,搜出了一件宝贝,就是锦盒之中的物件。据那人讲,他曾参加过俄国探险家科兹诺夫的探险队,盗掘过黑水城的古物。这次的宝物是他在敦煌莫高窟的一个石窟内发现的,并告诉了你爷爷他们这件宝贝的秘密(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告诉你这个秘密,因为一旦你知道了这个秘密,只能给你带来灾祸。请你理解为父的苦心)……  你爷爷和黑喇嘛知道了这件宝物的秘密后,便起了邪心,一心想破解这个秘密,得到惊人的财富。后来蒙古和苏联特工突袭马鬃山,要灭掉黑喇嘛。危急时刻,你爷爷帮黑喇嘛脱身。他们仅剩几人,一直逃到了贺兰山中。再后来,剩下的几人对黑喇嘛都不满,于是,你爷爷和其他几人在得到了黑喇嘛的宝藏和这件宝物后,将黑喇嘛杀死在了贺兰山中。 黑喇嘛死后,你爷爷带着几个弟兄混进了军阀马鸿逵的队伍;再后来,你爷爷又进入军统,直到后来的保密局。你爷爷虽然从土匪变成了保密局的军官,但是他仍然恋恋不忘那件宝物背后的秘密,他的足迹遍布西北各地。最后,你爷爷领着刚刚二十出头的我,还有另外两个弟兄,来到了一个叫七色锦海的地方。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但同时又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你爷爷和另一个弟兄就死在了那儿的山洞中,再也没能回来,而我却侥幸逃了出来。 之后,我仍然为保密局服务,不知为何,我也像你爷爷一样,在胸中燃起了破解那件宝物秘密的想法。国民政府败退台湾时,我自愿留了下来,一直隐姓埋名潜伏在西北一带。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我才放弃了破解宝物秘密的想法,只身逃亡。我远走青藏高原,翻越喜马拉雅山,从印度乘船在海上漂泊了半个多月,才来到美国。就这样,我一直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免了许多的灾祸,苟延残喘到今日。 就写到这里,父亲已经没有力气了。史蒂芬,你一定要记住为父的忠告。你拿到这件宝物后,一定不要试图去破解上面的秘密,你要将这件宝物收好,永远不要示人。 还有一件事,前几天为父让你们去北京参加那场拍卖会是个巨大的错误,你们一定要小心,希望为父一时的头脑发热,还不至于害了你们! 马昌国绝笔 史蒂芬读完父亲的信,泪眼模糊。芬妮见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走廊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忙劝史蒂芬道:“咱们还是快离开这儿吧。”  史蒂芬缓过神来,警觉地看看周围,又走到走廊上观察了一会儿,才回到屋中说:“芬妮,这里确实不能久留,说不定这里已经被FBI和警察监控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们得带着盒子赶紧离开。”  “是的,史蒂芬,这次从中国回来,我的感觉就很不好,似乎周围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史蒂芬点点头,于是,芬妮打开随身带着的小包,开始了一番精心的装扮……  史蒂芬装扮成了坐轮椅的老人,而芬妮则成了一位身穿制服的护工。芬妮推着史蒂芬往外走,穿过长长的走廊,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是在养老院一楼大厅里,芬妮性感的身材和中指上那枚外形奇特的祖母绿戒指,还是暴露了他们。 史蒂芬感觉四周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感到窒息,想尽快离开这儿。他紧紧抱住怀里的那个盒子,那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他不知道周围那些眼睛,是在盯着自己,还是盯着自己怀里的盒子。他忽然又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忠告:当你得到这件宝物的时候,危险就会一步步向你逼近。 史蒂芬轻轻咳了两声,芬妮心领神会,加快了步伐,轮椅越推越快,芬妮的步伐也越来越凌乱。史蒂芬坐在轮椅上,微闭着双目,看上去有气无力,但他却在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芬妮的速度,显然让大厅内的眼睛有些不安,史蒂芬感到危险正在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当芬妮将轮椅推出大厅时,史蒂芬已经可以确信他们被人盯上了。他决定不再等待,猛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拉起芬妮就往停车场跑去。 史蒂芬和芬妮的举动,显然超出了那些眼睛的意料,养老院前一阵骚动。待史蒂芬和芬妮跳上法拉利,驶出停车场的时候,两辆银灰色的切诺基才追了出来。 就在史蒂芬以为能甩掉后面切诺基的时候,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一架OH—58D基奥瓦勇士直升机不知何时,从地平线下升了出来。史蒂芬心里一慌,再看后面,那两辆切诺基也跟了上来。 很快,史蒂芬和芬妮驾驶着红色法拉利驶上了州际公路,他们一路向西狂奔,想甩掉后面的切诺基。可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后面两辆切诺基紧紧尾随,无论史蒂芬如何努力,都无法甩掉他们。他们在经过一座大桥时,几名正在路边休息的巡警被眼前一幕怔住了,两辆警车随后也加入了这场追逐,一时间,公路上警笛大作。而空中,那架OH—58D基奥瓦勇士直升机,更是几次飞跃红色法拉利,甚至悬停在离他们头顶很近的空中。 史蒂芬和芬妮仰头望去,已经可以看到直升机上举着M-4突击步枪的壮汉了。史蒂芬一皱眉,恶狠狠地对芬妮道:“既然他们要跟我们玩玩,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  芬妮点点头,回身从后面的包中抽出了一支卡利科M950 9mm冲锋枪,举枪便向空中的直升机射击。直升机上的人猝不及防,“哒!哒!哒!”一排子弹射中了直升机柔软的机腹,在机腹上开了几个小洞。直升机剧烈晃动一下,不敢恋战,迅速拉起。逃过一劫的直升机很快还以颜色。史蒂芬将车速加到了最大,在公路上左右摇摆,躲过了M-4突击步枪的一次次射击。 “得想个办法,甩掉他们!”芬妮冲史蒂芬大声喊道。 史蒂芬眉头紧锁,一声不吭,他在想着一切可以甩掉追兵的办法。突然,他发现前方公路旁闪现一条岔路,这条岔路通向一大片茂密的树林。看到这些,史蒂芬已经打定了主意。 “坐好!”史蒂芬对芬妮嘱咐完,正她来到岔路口。就见史蒂芬猛打方向盘,红色法拉利驶上了岔路。后面两辆尾随而至的切诺基没想到史蒂芬来了这一出,手忙脚乱中也猛打方向盘,拐向岔路;而等后面的警车赶到时,法拉利和切诺基早已不见了踪影。 茂密的树林中,岔路很快驶到了尽头。“Shit!”史蒂芬猛拍方向盘咒骂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条死路。原本,史蒂芬希望借助这片树林,摆脱追兵和空中的直升机,没想到竟使自己陷入了绝境。他已经可以听到后面切诺基的声音。万般无奈,史蒂芬背上装着那个神秘盒子的包,拉着芬妮跳下车,一头钻进了茂密的树林。 两人在树林里毫无方向地狂奔了几英里,但仍没有甩掉后面的追兵。“哒!哒!哒!”身后又传来了枪声,史蒂芬本能地举枪还击。双方就这样边跑边还击,且战且退。怎奈追兵人多势众,他们很快打光了子弹。史蒂芬和芬妮扔掉枪械,继续向前狂奔。就在两人筋疲力尽的时候,一条大河出现在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史蒂芬和芬妮喘着粗气,看看眼前的大河,又回头望望就要逼近的追兵,“看来,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地!父亲,恕孩儿不孝,不能照看我们马家的传家之宝了。”史蒂芬嘴里喃喃自语。 芬妮知道,史蒂芬虽然从小在美国长大,也起了个美国名字,却深受中国传统思想的影响,她完全能理解史蒂芬对父亲的感情。芬妮宽慰史蒂芬说:“也许,我们可以游过这条河。”  史蒂芬努力恢复着清醒的理智,他观察了河面,这段河面虽宽,却很平静:“也许……也许真的可以游过去?”  求生的本能让史蒂芬和芬妮没有时间多想,两人鼓起勇气,慢慢走下了河水……当他俩游到河中时,岸上的追兵也到了,七八支长枪短炮一起向水面射击。史蒂芬和芬妮已经游远,密集的子弹只在水面溅起水花,并没有伤到他们。 一切都还算顺利,史蒂芬和芬妮游过了大河。可就在他俩以为成功脱险之时,耳畔传来了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他俩从水中刚一冒头,几支黑黝黝的枪口便对准了他俩……  费劲气力,史蒂芬和芬妮最终还是没能逃出追兵的追捕。两人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岸上,史蒂芬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看这些神秘的追兵,绝望地冲他们吼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  一个戴着墨镜,像是这群人头目的人冷笑两声,对史蒂芬道:“为什么要抓你?因为将军想要见你!”  “将军?我不认识什么将军!”史蒂芬头脑中快速搜索着这个所谓的“将军”是什么人,可是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以前认识什么将军。 那人并不回答史蒂芬的问题,而是又接着说道:“将军为了见你,当然还有你父亲,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你的父亲太狡猾了,他让我们耗费了太多时间,但是你父亲再狡猾,也逃不过我们的手掌。好了,你想知道的,都去问将军吧!”  说完这番话,那人再不言语,史蒂芬和芬妮被押上了直升机。直升机缓缓飞出这片树林,很快消失在远方……  “原来你就是马远的后代!”听完史蒂芬的回忆,唐风惊呼道。 “怪不得前殿南面的门没了,应该早在民国时就被黑喇嘛和马远他们拆除了!”马卡罗夫道。 “还有通往中殿包金铜门中的尸骨,这么看来肯定就是黑喇嘛的了。”韩江不敢想象那些人是如何将黑喇嘛活活夹死在门缝里的。 “史蒂芬,按你这么说,你们家族一直保存着敦煌的那件玉插屏?”唐风问。 “是的,四……四块玉插屏,在西夏的四个方位。北……北面黑水城的那块被科兹诺夫探险队带到了彼得堡,西面敦煌的那……那块玉插屏一直在我们马家手上,南面阿尼玛卿雪山那块现在被……被你们得到了,现……现在只剩下东面贺……贺兰山这块。”史蒂芬慢慢说道。 “你们没发现贺兰山那件玉插屏吗?”唐风关切地问。 史蒂芬吃力地摇摇头:“我还……还不知道那件玉插屏放在什么地方,但应……应该就在这一带。”  “我们找遍了黑鹫寺,黑喇嘛的宝藏都找到了,可就是没见到玉插屏!”唐风困惑地说。 “也许……也许那件玉插屏就在券门外……”史蒂芬吃力地指了指券门。 唐风又推了推券门,依旧坚若磐石,纹丝不动。 “别推了,外面肯定被……被人堵上了。”史蒂芬有气无力地道。 韩江示意唐风回来,然后又问史蒂芬:“从你刚才的叙述中看,你们马家和将军并不是一路人,可后来你又为什么效忠于将军了呢?”  史蒂芬的身子又剧烈晃动了一下,沉默好一阵,才又慢慢说道:“那……那都是迫不得已。”  当史蒂芬和芬妮被摘去面罩时,他们已经置身于几百公里外的一处荒漠中。史蒂芬心里暗自揣测:这是伙什么人?看上去像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他们难道是为文物走私的事抓我们?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可是,他和芬妮在这里并没有等来命运的安排。他们被关押了一天后,又被带上黑色头罩,押上了飞机。 “这不是直升机,是一架固定翼飞机,庞巴迪公司出产的六十座支线客机。不过,这架飞机经过了改装,现在是一架私人客机。”史蒂芬虽然被带着头罩,但凭着他多年闯荡世界的经验,很快判断出了他们所处的环境。 “他们这是要把我们送到哪儿?”芬妮小声问史蒂芬。 “不知道,也许是去见他们所说的那个将军!”史蒂芬答道。 史蒂芬话音刚落,负责押送他们的人便大声呵斥道:“不要说话!”  史蒂芬闻听此言,猛地一惊,他反问那人:“你们和昨天抓我们的那帮人不是一伙人!”  史蒂芬的话,让包括芬妮在内的所有人都很惊诧。那人不再言语,机舱内死一般寂静,只有史蒂芬又小声对芬妮说:“他们绝对和追我们的那伙人不是一路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芬妮反问。 “那伙人多半是联邦特工,而这伙人我不知道,我无法判断。”  “把他们分开,把他们的嘴也给封上!”那个为首的人吼道。史蒂芬被人用胶带封上了嘴,芬妮也离他而去,可是他还是在极力分辨着,判断着。这是伙什么人?要把自己带向何处? 飞机已经飞了至少五个小时,史蒂芬心里越来越没底。五个小时,这完全可以离开美国了。飞机还在空中飞行,史蒂芬无法判别飞机的航向,他感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压抑和紧张……  大约六小时后,飞机终于开始降落。当飞机稳稳地停在停机坪上后,史蒂芬和芬妮被押了下来。史蒂芬一下飞机,就感到一股热浪将自己包围,强烈的阳光炙烤着自己的身体。他快速判断着,这应该是到了某个热带地区,是加勒比的小岛,还是南太平洋上? 史蒂芬和芬妮再次被摘去面罩时,他俩发现他们正置身于一间很大的黑室当中,这里冷气十足,与外面的炎炎烈日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芬妮显然一时不能适应这种反差,连打了三个喷嚏。就在她打完第三个喷嚏时,他们头顶的灯亮了,但是这盏灯仅仅能够照亮他们所在的地方,黑室的其他地方依然一团漆黑。巨大的好奇促使他俩又迈开脚步,向前走去。可就在这时,黑室深处的阴影中传来了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到这里!”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音吓得二人停下了脚步。史蒂芬极力想通过这人的言语判断出有用的信息,但是他却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这人说的是英语,纯正美式英语,没有一丁点口音。许久,史蒂芬才壮着胆子问道:“这是哪儿?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将我们带到这儿来?”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史蒂芬,你的问题太多了。你不用知道这是哪里;我是什么人,你也不用知道,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将军’!我喜欢这个称呼!至于,我为什么把你们带到这来,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将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史蒂芬惊问。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这位漂亮的小姐叫芬妮。你们不用惊讶,你们所从事的国际艺术品走私生意,使得你们不但在你们的行业里,也在国际刑警组织和许多国家警方的视线中大名远扬。据我所知,你们的生意做得很大,积累了巨额的财富,但是,你们却忽略了危险的存在。”  “危险?你是说警方?”  “是的,如果不是我把你们请到这儿来,你们恐怕将要在监狱中度过你们的下半辈子了!”将军说着发出了两声冷笑。 “这么说,你把我绑到这来,我还应该感谢你喽?”史蒂芬轻蔑地反问。 “不错!你可以这么认为。我还要纠正你刚才说话中的一个错误,我不是把你们绑到这儿来,是请!是把你们请到这来!”将军用沙哑的声音强调道。 “好吧!就算是‘请’!那你把我们请来,究竟想干什么?”  “合作!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为我工作!”将军特别加重了语气。 “合作?可我连你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合作?”史蒂芬问。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现在让我先来看看你父亲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说着,史蒂芬看见在黑暗的阴影边缘,一张长条桌上,放着一个紫檀盒子。他认出那正是父亲临终前交给自己的那个盒子。只见阴影中伸出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抓过紫檀盒子,将盒子拖进了阴影中。 史蒂芬听到了打开盒盖、翻动信纸的声音。将军在看信,可是黑暗中他怎么看信呢?史蒂芬望望芬妮,芬妮也冲他摇了摇头。 黑室中,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史蒂芬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听到了芬妮因紧张而略显紧促的呼吸,可却完全听不到那个人的呼吸。将军还在这间黑室中吗? 过了很久,阴影中终于又传来了将军那沙哑的声音:“你父亲真是死不瞑目啊?”  “是啊!父亲刚死,我们马家的宝物就被你们抢去,他当然死不瞑目!”史蒂芬低吼道。 “不!你还没明白你父亲的意思,你父亲不是为了这个死不瞑目!”  “那是为什么?”史蒂芬的情绪激动起来。 “不要急,史蒂芬!我先问你,你知道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吗?”将军又问。 “不!不知道,我从未打开过,父亲只告诉我是一件宝物。”  “对!是一件非常珍贵的、来自中国西夏王朝的珍宝--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将军直接说出了盒中之物的名字。 “什么?玉插屏!我前几天在北京的一次拍卖会上见到过,最后被一个老头以千万人民币的价钱买走了。这件东西怎么……怎么会出现在我父亲那儿?不!这不可能!”史蒂芬不敢相信这一切。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们马家这件玉插屏,并不是你在拍卖会上见到的那件!”  “怎么?将军,你也参加了那场拍卖会?!”史蒂芬感到震惊。 “不!没有!我实话对你说了吧,玉插屏不止一件,它一共有四件,你父亲手上一直珍藏着一件。这四件玉插屏隐藏着一个关于西夏王朝宝藏的惊天秘密!我希望能和你合作,得到那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将军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史蒂芬还是没有理出头绪。他和芬妮去拍卖会上竞拍那件西夏玉插屏是他父亲的主意,他自己对这件珍宝一无所知,至少在见到将军之前是这样。 史蒂芬考虑良久,才反问将军:“我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9章:古老神秘组织 “一切?”将军笑了,将军的笑声让史蒂芬感到毛骨悚然。笑罢,将军才说道,“史蒂芬,一切未免太多了,几个家族,几代人,甚至一个王朝的恩怨情仇,怎么能说得过来。”  “好吧,那就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史蒂芬极力使自己在将军面前保持镇定。 短暂的沉默后,将军开口了:“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我……我找你父亲,已经找得太久了。几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你的父亲,我几乎动用了我所有的力量去寻找他,可是他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他太狡猾了,我有几次已经可以找到他了,但是,每次他都在最后时刻逃出了我的视线。否则……否则我不会等到现在。这么多年,我已经浪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我甚至有时不得不怀疑你父亲还在不在人世,但是我相信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绝不会那么无声无息地就离开这个人世,因为他还不甘心!”  “为什么?我看不出我苍老的父亲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史蒂芬问。 “史蒂芬,不要急,听我慢慢讲。如果你父亲没有非分之想,我今天也许就见不到你了。几十年的漫长等待,终于出现了一个机会,就在前不久,我得到了四块玉插屏中的另一块,于是,我策划了一个一石二鸟,不!是一石几鸟的计划,其中一鸟就是你父亲马昌国。果然,你父亲几十年后还是不甘心,他上钩了,派你去中国参加那场拍卖会。虽然你没有明露面,而是通过电话委托参与竞拍,但我们的人还是通过这位漂亮的芬妮小姐,顺藤摸瓜找到了你,然后又继续顺藤摸……”将军说到这儿,冷笑了两声。 史蒂芬这时总算明白了自己是如何暴露的,也明白了父亲绝笔信最后那句“前几天为父让你们去北京参加那场拍卖会是个巨大的错误”的真实意思。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史蒂芬开始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他咬了咬牙,反问将军:“那你现在想把我们怎样?”  将军又是一阵冷笑:“史蒂芬,不要恨我。你父亲虽然在这封信中不希望你卷进玉插屏的争夺中来,但是事已至此,你应该换个思路来想这个问题了。想想吧,你父亲这一生何尝不想破解玉插屏的秘密;还有你爷爷,你们马家已经有两代人为此而努力,甚至献出了生命,你为什么要半途而弃呢?史蒂芬,和我一起找到四块玉插屏,得到那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吧!单靠你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成功的,你只有跟我合作,才可能完成你们马家几代人的夙愿。”  史蒂芬沉默不语,他在想着将军的话。将军又说道:“你想想,仅仅一件玉插屏就价值千万人民币,那么,那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又会有多少?我不敢想象!但我现在就可以向你保证,你会得到你的那份,到那时你的下半生会过上亿万富翁的生活。你永远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过提心吊胆、随时可能被警察送进大牢的日子。你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吧!”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我?你已经得到了我们马家的那件玉插屏,可以一枪杀了我。”史蒂芬反问道。 将军在阴影中发出了两声冷笑,笑毕,他才缓缓说道:“史蒂芬,你的为什么太多了,这样不利于我们的合作。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我之所以选择你,原因有四,一,因为你是马昌国的儿子。”  “等等,将军,我想知道你以前和我父亲见过面吗?”  “应该算是见过吧!”将军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史蒂芬还想问什么,但将军打断了他,继续说道:“二,你得你父亲真传,对文物艺术品颇有研究,特别是来自东方的文物;还有三,你曾经在空降兵部队服役,身手很好,这两点我都很欣赏。”  “多谢夸奖!”史蒂芬一直希望在将军面前表现出不卑不亢。 “当然最重要的是四,因为你所从事的行当!你长期从事国际艺术品走私,在这方面人脉极广,手下还有一支队伍。”  “你连我手下这支队伍……都知道了?”史蒂芬暗暗吃惊。 “当然知道。我在跟一个人打交道前,会尽可能全面地了解一个人,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你的那支队伍我也很清楚,只不过用我的眼光看,你的那支队伍装备太差,训练水平也不行。如果让我来培训你的队伍,我保证会让你的那支队伍实力倍增!”将军狞笑道。 笑毕,将军又接着说道:“还有,正因为你所从事的这个行当,你正被国际刑警组织调查,还有很多国家想抓你,所以,你面对我的提议,是没有选择余地的,你只有老老实实跟我合作,才有出路。否则,我只要把你往警察那儿一送,你和这位漂亮小姐的下半辈子可能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合作,那么,请你同时告诉我,你想去哪个国家的监狱度过你的下半生,我会按你的意愿将你送过去。你可要想清楚,是美国?还是中国?或者是哪个中东国家?哈!哈!”将军在黑室的阴影中,发出了一阵骇人的狂笑,笑得史蒂芬和芬妮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史蒂芬知道,此时他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  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听完史蒂芬的叙述,都吃惊不小。“原来拍卖会是将军设的一个局!”唐风惊道。 “这样就可以解释王凯的所作所为了,他是将军的人,所以这个局被放在了华宝。”韩江的思路顿时开阔起来。 “可是另一方势力呢?既不是史蒂芬,也不是将军,我们之前曾经分析过拍卖会上还有一股势力。齐宁是感受到来自两方面的压力才自杀的,一方是王凯代表的将军,另一方呢?”唐风敏锐地觉察出问题。 “难道就是梁云杰?”唐风的问题让韩江刚刚开阔的思路又堵塞了,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马卡罗夫。 “韩!你看我干吗?你又怀疑是我们?”马卡罗夫叫了起来。 “我没怀疑你,也许就是梁云杰。梁云杰给齐宁出了大价钱,齐宁经受不住诱惑,拿了梁云杰的钱,又无法向王凯和将军交代,所以只好自杀!”韩江见老马怒了,赶忙给马卡罗夫降火。 唐风看韩江这副模样,苦笑了一下:“不过,还是有很多问题没搞清楚呢,比如梁云杰的死。”  韩江经唐风这一提醒,又问史蒂芬:“对!这是个重要的问题。梁云杰是你杀的吗?”  “不!梁……梁云杰是将军派人杀的,他说……说梁云杰很重要,他自己派人解决,所……所以我就没参与。”史蒂芬道。 “你的人身上也有刺青吗?”马卡罗夫忽然问道。 “刺青?”史蒂芬愣了一下,但他显然很快就明白了马卡罗夫的意思,“不!没有,很遗憾,我的队伍在香港就被打光了。”  “怪不得从羌寨开始我们对手的实力显著增强了!”韩江回忆道。 “不错!那是将军的队伍,将军的队伍确实很厉害。至于那个刺青……”史蒂芬又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  史蒂芬的人马在香港几乎损失殆尽,当他失魂落魄地逃到将军的船上时,一个瘦高的男人接见了他。史蒂芬盯着坐在沙发里的白种男人,头发灰白,眼窝深陷,戴着眼睛,文质彬彬。他判断不出这人的具体年龄,但他想这人至少应该在五十岁以上了。这个男人如果放在美国任何一所大学里,都是一个标准的教授形象。 那男人也在盯着史蒂芬。史蒂芬被这人盯毛了,先开口问道:“你就是将军?”  男人很绅士地笑了笑:“不!将军你是见不到的。”  “那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教授,也可以叫我怀特!”  “怀特?教授?怀特教授!”史蒂芬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怀特教授。 “将军对我这次行动很失望吧?”史蒂芬故作轻松地说。 那个自称怀特的人耸了耸肩:“是有那么点失望,不过……不过这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预料之中?将军知道这次我会失败!”  “将军当然希望你能成功,但对你手下那些人,将军可没什么期待。”怀特点燃了一支雪茄。 “我的人都完了,现在我对你们似乎已经没有价值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和芬妮呢?”史蒂芬强装镇定地说。 “恰恰相反。我刚才说了,将军对你的人本来就不抱希望,这次你的人完了,反而有助于你和我们的合作。至少,你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狂傲,你可以乖乖地听我们的安排了。”怀特自信地说道。 史蒂芬开始明白自己的资本已经没了,再也没有资格和将军讨价还价了,今后自己和芬妮的命运只能听从将军的安排了。这时,那个怀特又开口了:“史蒂芬,我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么,你不用紧张。跟你说实话吧,其实将军很欣赏你。要知道将军已经老了,他很想找一个像你这样的接班人。”  “像我一样的接班人?”史蒂芬心里一惊。 “不错,将军不希望他精心培养的队伍在他百年之后土崩瓦解,他需要一个能力强的,头脑聪明的,又死心塌地为组织服务的年轻领导人。”  “组织?你们是什么组织?”  “一个古老的组织,比中情局、FBI历史都要悠久的组织。”说着,那个叫怀特的男人解开自己的衬衫,史蒂芬惊奇地发现在怀特的后背上有一幅文身--一匹野狼引颈嚎叫,而在狼身上立着一只雄鹰。 史蒂芬浑身一颤,“这……这……”史蒂芬忽然想到了什么。 “史蒂芬,我想你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文身了,你父亲的身上也有一个这样的文身。”怀特慢悠悠地系上衬衫的扣子。 “父亲……”史蒂芬想起自己小时候和父亲洗澡的时候,在父亲的后背也看到过这样一个文身,只不过比怀特身上的要小,小得多。 “怎么样?想起了吗?”  “嗯,想起来了。可我父亲怎么会和你们是一伙的?”史蒂芬大惑不解。 “你父亲一定对你讲过黑喇嘛的故事吧?”怀特反问史蒂芬。 “父亲在临终前的绝笔信上提到过这个人。”  “当年,黑喇嘛为了让手下对自己绝对忠诚,也为了联系的需要,在所有手下身上都刺上了这样的文身。那时可不像现在这么文明,全是用匕首和针刺上去的。据说这个图案来自于西夏王朝一个神秘部落的图腾,那个部落的人相信在婴儿的身上刺上这个文身,可以让婴儿拥有狼和鹰的力量,像狼和鹰一样强壮、狡黠、勇敢、无畏。”怀特解释道。 “所以我爷爷和我父亲的身上都有这样的文身。”史蒂芬有些明白了。 “说到你爷爷,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杀死了黑喇嘛,成为我们组织历史上的第二位领袖,可是后来你爷爷壮志未酬,在去川西时失踪了。”  “不!我父亲说爷爷是死在了那里。”  “将军也是看了你父亲给你的信才知道的。你爷爷的失踪和其后一系列的事件,使我们组织遭受了巨大打击,一度停止了所有活动。直到将军重新振作,我们组织才在今天恢复了元气,并大大加强了,将我们组织的触角延伸到了世界各地,成员也实现了国际化。”怀特说到这,一脸自豪。 “原来是这样!”史蒂芬有点明白了,“可我父亲为什么要躲着你们呢?”  怀特笑了笑:“那是他对将军的误解。还有就是他害怕了,胆怯了,忘了当初的誓言。”  “誓言?”  “是的!现在,你史蒂芬就要重温当年的誓言!”怀特说着站了起来。 “重温誓言?!”史蒂芬惊讶地看着怀特,身后已经走来了四个彪形大汉。 “史蒂芬,还有这位漂亮的小姐,你们跟他们去,他们会很好地对待你们……”怀特慢悠悠地说着。 “你们要干什么?”史蒂芬叫起来,那两个大汉见史蒂芬不老实,已经把他架了起来。 另外两个大汗押着芬妮,将他们带到了船舱底部的一间密室。这里只有两张床,其他什么都没有。壮汉把他们分别绑在两张床上,便退出了密室。密室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史蒂芬惊恐地向四周张望,他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密室的门开了,怀特走了进来,他的装束和刚才大不相同。史蒂芬不知道怀特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总之,是件他从未见过的怪异服饰。 怀特站在史蒂芬和芬妮面前,双眼微闭,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史蒂芬极力想听清怀特嘴里在念叨什么,可却什么也听不懂,不是英语,也不是中文。他只觉得怀特的嘴越动越快,语速也越来越快。他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看着怀特,怀特嘴里蹦出来的似乎不是语言,而是可怕的咒语。史蒂芬受不了了,他想挣脱绑在身上的皮带,可却动弹不得。直到最后,他和芬妮都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等史蒂芬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和芬妮还被关在这间密室中,船在剧烈摇晃着,身上的皮带已经解开了。一阵剧烈的颠簸,史蒂芬和芬妮都滚到了床下,史蒂芬忙去搀扶芬妮,却见芬妮的身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文身,就是那个可怕的图案。 史蒂芬明白了,他忙查看自己身上,惊异地发现在自己后背也出现了一幅巨大的文身,一样可怕的图案,却比芬妮身上的要大出许多! 芬妮的手温柔地触到了史蒂芬的后背,史蒂芬浑身一颤。他猛地转过身,搂住芬妮,见她眼中露出一丝恐惧,忙安慰她道:“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史蒂芬和芬妮在密室中又颠簸了一天一夜,期间,除了进来送饭的人,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终于,怀特又走了进来。“怎么样?睡得好吗?”怀特一脸微笑。 “不好!”史蒂芬怒道。 “别生气,咱们到地方了,你很快就会理解我们的一片苦心了!”怀特笑着回头冲两个大汉点了点头。 史蒂芬不知道怀特要干什么,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别紧张,史蒂芬,咱们这儿有个小规矩,你暂时还不能破了这个规矩。”怀特解释道。 “规矩?!”史蒂芬还在诧异,那两个大汉已经上来给他和芬妮蒙上了双眼。 史蒂芬和芬妮被带上岸,然后登上了一架直升机,直升机飞了十多分钟后,稳稳地降落,停在了地面。 当史蒂芬的双脚触到地面时,他已经判断出了这里就是上次将军接见他的地方。史蒂芬和芬妮被摘去眼罩,他俩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环境。这里是群山环抱中的一处直升机停机坪,不远处,是一个平静的湖,湖边坐落着一排房子。而在湖的另一边则是一个巨大的训练场,各种障碍物、训练器材,凡是训练特种部队的玩意,这儿竟然都有。 史蒂芬暗暗惊奇,这是什么地方?像是一处秘密基地,天气很热,坐船能够到达。史蒂芬根据两次到达这里的经验迅速判断着,但最后他只能推断出这是某个位于热带的岛上, 可仍然无法判断出这儿的具体方位。 史蒂芬和芬妮又被带进了上次见到将军的那间密室,两人紧张地注视着那片阴影。他们无法确定那里是否有人,将军是不是已经坐在阴影里,注视着他俩……  密室内,没有一丝声响,史蒂芬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过了许久,阴影中终于传来了将军的声音,还是那个有些嘶哑苍老的声音:“史蒂芬,很高兴又见到你!”  史蒂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感到震惊。他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开门声和呼吸声,难道将军刚才一直躲在阴影中观察着他俩? “不!我并不高兴。既然是合作,那为什么这么对待我,似乎对我很不信任!”史蒂芬不满地说道。 “史蒂芬,你多虑了!”说着,将军笑了起来,“几乎所有人来到这里,都要被蒙上眼睛。要知道我们所从事的事业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业,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可在船上,那个怀特已经让我加入了你们组织,还在我身上……”  “史蒂芬,你应该说‘我们的组织’!”将军打断史蒂芬的话说道。 “那我们应该是自己人了!我想应该以诚相待。”  “以诚相待,呵呵!这世上充满了罪恶和尔虞我诈,以诚相待的人我也见过,可是现在已经不多了!”  “好吧,我可以原谅你们的粗鲁。那么,这次你把我们请到这儿来,又想干什么?”  “既然你已经加入了我们,就要参加我们的训练。”将军顿了一下,又道,“我想怀特已经对你说了,我正在物色接班人选。本来我是有个接班人的,我培养了他很多年,可是后来却发生了变故,所以我现在要重新选定一位接班人,你是候选人之一。”  “候选人?这么说我还有竞争对手?”  “当然!”说着,阴影深处传来两声清脆的掌声。 紧接着,史蒂芬身后的门开了,怀特和另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了!”将军说道。 “我叫季莫申!”那个年轻人向史蒂芬伸出了右手。 史蒂芬和季莫申礼节性地握了握手。这时,将军又开口了:“在北京拍卖的那块玉插屏,就是季莫申的功劳。他和我有一样的理想,并且已经为我们组织服务了很长时间,但我对季莫申仍有不满意的地方。总的来说,你们俩各有优缺点,所以在你们俩中间选一个接班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史蒂芬有些明白了,事已至此,他忽然觉得按照将军给他划的道走下去,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过去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已经让他厌倦,他想给芬妮一个好的、稳定的生活,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打打杀杀,没完没了。不管什么组织不组织,用将军的力量,干完这一票,也许就可以让自己结束过去那样的生活。 想着想着,一幅崭新的画卷在史蒂芬面前徐徐展开……这时,他早将父亲的忠告抛到九霄云外,他决定死心塌地为将军效力,他想要和这个季莫申竞争一下接班人的位置了。 将军轻轻咳了两声,接着说道:“下面就全看你们的表现了,具体的安排,怀特会对你们说的。”将军说完没了声音,阴影里完全安静了下来。史蒂芬看见季莫申和怀特毕恭毕敬地看着那片阴影,他觉得有些好笑,可却不敢笑出声来。 几分钟后,史蒂芬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密室露出了一丝光亮,紧接着,这光亮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史蒂芬发现原来是密室的窗帘被缓缓打开了。 厚厚的窗帘全部被拉开了,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史蒂芬这才看明白原来所谓的密室,是一间很大的会议室。 会议室紧靠着湖边,风景很美,史蒂芬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猛烈的射击声,史蒂芬本能地想掏枪,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船上就被缴了械。 怀特突然出现在史蒂芬身后,拍拍史蒂芬的肩膀说:“别紧张,史蒂芬,放松,这只是我们的队伍在训练。”  “像特种部队一样的训练?”史蒂芬透过宽大的窗户,看见了湖对面训练场上几十个黑衣人正在训练,有的在练习擒拿格斗,有的在练习对抗射击。 “对,某种程度上比特种部队还要严格的训练!”怀特道。 “为什么要进行这么严格的训练?”史蒂芬不解。 “因为我们将要面对十分复杂的环境,面对远超出你想象的危险。”  “我在空降兵部队待过,依我的眼光看,你们的训练水准确实很高。可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将要面对多大的危险,难道是比美国特种部队还大的危险吗?”  “史蒂芬!我现在很难用几句话对你描述我们将要面对的危险,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怀特停了一下,转身坐下来,又道,“史蒂芬,你虽然在美军空降兵部队服过役,但是不要把美军的傲慢带到这里来。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比美军厉害的队伍还有不少,比如我们的对手。”  “你是说我在香港碰到的那些人?”  “对!不过他们只是危险的一部分。”怀特示意史蒂芬等人坐下来。 待众人坐定,怀特打开一份厚厚的档案袋,从中间拿出一沓文件,对众人说道:“下面我们就来研究一下我们的对手!”  史蒂芬从怀特手中接过文件,他在这些文件中,依次看到了唐风、韩江、赵永、罗中平教授、梁云杰、梁涌泉、梁媛、叶莲娜、马卡罗夫的照片和基本资料。 “这些人都记住!以后你们少不了和他们打交道!”怀特道。 史蒂芬的记忆力很好,他快速地翻完了这些资料,疑惑道:“这个老K的人员并不齐整啊!韩江既然是老K的头,为什么仅仅是K2,这个K1到底是什么人?”  怀特耸耸肩:“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我们只掌握了这么多情报,如果你们想知道更多,就只有靠你们自己了。”  “资料提到了梁云杰和马卡罗夫参加科考队的事,我……”史蒂芬忽然想到了父亲临终前不断地呼喊着“死亡绿洲”“魔鬼”……难道父亲也和当年的科考队有关? “史蒂芬,你想说什么?”怀特问。 “我父亲曾在临终前,不断地大喊 ‘死亡绿洲’‘魔鬼’什么的;而且我父亲在信里说国民政府败退台湾后,他曾为了破解玉插屏的秘密,主动潜伏在大陆,也就是说父亲上世纪五十年代很可能一直生活在中国大陆。他会不会和那次中苏联合科考队有关?”史蒂芬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史蒂芬的话让怀特和季莫申沉默下来。许久,季莫申忽然开口问道:“史蒂芬,你父亲对你具体说过上世纪五十年代他在中国大陆的生活吗?”  “没有。他从不对我讲过去的事,只是在临终前给我的信中简要地提到了过去的事。”  “好了!这个问题咱们留到以后再讨论。现在先说眼前的事,史蒂芬,看完了这些人的资料,你应该明白我刚才所说的危险了。看看我们的对手,实力不弱吧!而且这还只是你们所面对的部分危险。”怀特严肃地说道。 “是的!从在香港的情况和这些资料上看,咱们的对手实力不俗,不过,这倒让我放心了。”  “哦?”怀特不解其意。 “这说明我手下那批人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输了并不丢脸!下面就看将军训练出的队伍了,我相信如果这支队伍让我率领,一定可以战胜我们的对手。”  “好!将军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怀特击掌说道。 “那么,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呢?”这时,史蒂芬自己都感到奇怪,自己竟然如此急迫地想去中国,去找到那个传说中的西夏古城。 怀特打开了一幅地图,指着地图上一处位置说:“下一步我们的目标就是这--川西北的群山,据说这里生活着最后的党项人部落。你们要赶在唐风、韩江他们之前,找到这支党项人部落,他们手中应该有一块玉插屏。”  “你给我多少人?”  “随便你挑!而且咱们已经有人在那儿埋伏下了。如果你们发现老K的人,就把他们诱到这儿的羌寨,将他们统统消灭在羌寨中。”  “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应该出发。”史蒂芬这时开始理解爷爷和父亲为什么一生难以割舍那件珍宝,现在自己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等等!史蒂芬,不要性急,在你带领人马出发前,你还要参加训练。”  “参加训练?”史蒂芬不解,“难道我还不够格吗?”  “当然不是,我和将军都很看好你。不过,你要让下面的人服你,从明天开始,你和芬妮就像普通士兵一样,去和我们的队伍一起训练,在他们面前展示出你的实力,大家自然会服你!”  史蒂芬没想到还会这么复杂。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好吧!那就这么定了!”  “史蒂芬,记住,你要真正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这点,比训练本身更重要。”怀特最后不忘告诫史蒂芬。 从第二天起,史蒂芬和芬妮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参加了训练。史蒂芬从空降兵部队退役后,一直保持着很高的状态,从没有降低对自己的要求,再加上过去在空降兵部队里学习的技能,他很快在众人当中脱颖而出。 在和这些黑衣人的接触中,史蒂芬逐渐了解到了他们的出身。这些人虽然来自世界各地,但大都有着相似的经历:在部队服役,然后触犯法律,身犯重罪!是将军用各种手段,将他们带到了这里。这些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无不对将军死心塌地,誓死效忠,既为了报将军救命之恩,也被将军许诺的美好未来所打动。 几周的训练结束后,一天下午,怀特来到了训练场上,对众人宣布了史蒂芬的任命,甚至还给史蒂芬颁发了一枚勋章。史蒂芬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部队的生活,他望着眼前这些杀气腾腾的家伙,忽然有了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史蒂芬心里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不过他一想到将军那个美妙的许诺就激动起来,即便找不到西夏王朝的宝藏,如果真能得到这支队伍,那也可以干出几桩惊天大案来。想到这里,史蒂芬不由自主地左顾右盼起来。他在找季莫申,想看看季莫申的表情。季莫申是他唯一的竞争对手,可是他却没在人群中看见季莫申的身影。 ……  “原来是这样,我说那些黑衣人怎么如此厉害!”韩江听完史蒂芬的叙述,惊道。 “他们居然还有我们的资料!”唐风也感到惊诧,“而且这个神秘组织竟然最早是黑喇嘛建立的!怪不得我们在石壁上见到了那个图案!”  “我明白了,图案上两个线条,早的那条是西夏时期的,朱红色的那条很可能是黑喇嘛时画的!”韩江道。 “这……这里面居然也出现了一个怀特……”马卡罗夫喃喃自语道。 “是啊!这个怀特是不是就是当年那个被谢德林抓住的怀特?”唐风惊道。 “不,不可能吧!叫怀特的美国人多了!而且,那人也不一定就真叫怀特,说不定只是个代号,说给史蒂芬听的!”韩江摇了摇头。 “怀特会不会和将军就是同一个人!”马卡罗夫忽然想到。 “我也曾……曾怀疑过,但以……以我的观察看,他……们应该不是一个人。”史蒂芬道。 “你知道当年的前进基地吗?”马卡罗夫忽然质问史蒂芬。 史蒂芬不解地看着马卡罗夫。 “或者说,你听怀特和将军提到过前进基地吗?”马卡罗夫又问。 “什么前……前进基地,我从……从未听到过!”史蒂芬一头雾水。 “这就怪了,将军的队伍身上也有那样的刺青,一样训练有素!”马卡罗夫的大脑急速运转着,他在捕捉着每一个细节,希望将史蒂芬所说的秘密基地和当年的前进基地联系在一起。可是,他实在想不通当年的前进基地和将军的秘密基地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除了身上的文身和那自称“怀特”的美国人,两者似乎并没有联系。但是马卡罗夫多年养成的职业敏感又提醒着他,这里面一定有着什么联系,只是……只是自己还没有发现。 “谢德林不是说,当年的学员全都死了吗?”唐风宽慰马卡罗夫,他知道马卡罗夫在担心什么。 “可是最终谢德林并没有找到所有学员的尸体!”马卡罗夫有些沮丧。 “你是怀疑将军的队伍和当年的学员有关?”韩江反问。 “不!我不知道。总之,这里面有太多的疑团需要解开。”马卡罗夫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当中。 沉默了一阵,韩江忽然提到:“你们注意到了吗?史蒂芬说到了季莫申。”  “怎么?”唐风也注意到了。 “将军说想在史蒂芬和季莫申中选一个,成为他的接班人。而现在季莫申已死,那么史蒂芬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接班人喽?!”韩江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盯着史蒂芬。 史蒂芬一听这话,立马急了,他想要说话,可却剧烈地咳了两声。直到他平静下来,才重新开口说道:“韩江,你就……就不用激我了,我其实是上当受骗了,什么接……接班人都是放屁。也……也许季莫申有资格,但绝……绝不可能是我,我却天真地相信了。我现……现在开始理解所……所谓的血咒了,玉插屏的魔力实在是太大了……它让人丧失心志,失去理智……无法判断是非!”  “好了,你现在明白了并不算晚。不过我不明白你说季莫申有资格,你就没有资格?难道将军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韩江不解。 “对!他从……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不过我却很……很晚才知道。那是我从彼得堡回来后……”史蒂芬又开始了一段痛苦的回忆。 从冰天雪地的彼得堡回到温暖的秘密基地,九死一生,可史蒂芬并没感到轻松。他又一次失败了,他不知道将军还有没有耐心等待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特别是这次,季莫申死了,让史蒂芬惊惧不已。 通过在彼得堡和季莫申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季莫申是将军的爱将,心思缜密,学识渊博,特别是对西夏历史和文化的了解,鲜有人及。季莫申唯一欠缺的可能就是他不善武力,但这并不妨碍季莫申在将军心目中的地位。 史蒂芬心中惴惴不安,季莫申死了,而他却逃了回来,将军会怎么想?史蒂芬胡思乱想着,和芬妮又被带进了秘密基地的密室中。 这一次,史蒂芬和芬妮都觉察出了阴影中有人,因为那人在剧烈喘息着。史蒂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没敢问,他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等待着阴影中传来将军的声音。 “史蒂芬,这次你让我非常失望,真的非常失望!”将军的话语十分严厉。 史蒂芬的心脏随着将军的话语上下狂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敬畏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将军”。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在将军的威严面前,他的那点自尊却是一文不值。他明显感觉到了将军这次态度的转变,比前几次要严厉了许多,看来这次失败,确实让将军伤筋动骨了! “将军,请您原谅,我们本来可以取得成功,但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史蒂芬极力为自己辩解。 “行了!我不想再听你的理由,这次我们不但损失了几个好兄弟,还永远失去了季莫申。要知道季莫申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史蒂芬知道将军一定会提到季莫申,他也不辩解,只好忍着,听将军训斥。 将军停了一会儿,又严厉地说道:“失去了季莫申,就好比失去了我的左膀右臂。他精通那么多种文字,特别是古文字,现在没了他,你让我们如何继续我们的事业!你行吗?”  面对将军的质问,史蒂芬实在憋不住了,反驳道:“将军,请允许我说一句实话,其实这次失败最大的问题恰恰出在季莫申身上。”  “哦?”将军对史蒂芬竟敢反驳自己,有些吃惊。 “是季莫申让米沙在他眼皮底下又活了这么多年,最后又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并帮助唐风和韩江他们取得了胜利。如果当初季莫申能够聪明点,让米沙永远消失,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失败!”史蒂芬的心脏在狂跳,但他极力在表面上装出镇定。 史蒂芬的反驳竟然让将军哑了火。阴影中,长时间的沉默,以至于史蒂芬又开始怀疑,将军还在不在那里?突然,将军又开口了:“史蒂芬,你要明白只有我才有资格评判季莫申的过失。我们现在说的并不是季莫申的过失,而是你的问题。”  “我承认我的失误,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让您失望!”史蒂芬恳求道。 阴影里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三分钟后,将军才开口道:“好吧!我可以再原谅你一次,不过下次行动,我要给你派个帮手。”  “帮手?”史蒂芬忽然有如芒在背的感觉,他马上明白了将军的用意。 这次,将军并没有击掌,史蒂芬身后的门就开了,一个光头男人走了进来。史蒂芬又往门外看看,他没有看见怀特,只有这个家伙进来了。 史蒂芬再一次打量这个男人,白人,光头,穿着一件大号迷彩服,似乎和怀特差不多岁数,看上去很瘦弱,但两眼却炯炯有神。 “嘿!我是史蒂芬!”史蒂芬主动伸出手来示好,可是那人却并未理睬他,他只好无趣地收回了手。 “你可以称呼这位先生‘光头’。”将军又在阴影中说道。 光头?史蒂芬知道身旁这个家伙绝非等闲之辈,如此不雅地称呼他,是否会引起此人的不快?他转脸看看那人,光头也转头看了看他,对他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算是和史蒂芬打过了招呼。 “可是我们之间应该如何协调行动呢?”史蒂芬不明白和这个光头在一起,具体该如何行动。 “你只管干你的,不用主动和光头联系,在必要的时候,他会出现帮助你完成任务!”将军虽然这么说,可史蒂芬却依然觉得这个光头是个大麻烦。 没过多久,史蒂芬和芬妮就接到了将军的指令,下一个目标去贺兰山。史蒂芬开始着手准备去贺兰山的装备,他一边准备,一边问芬妮:“最近,你在这儿见过那个怀特吗?” 第20章:兀鹫的巢穴 “没有!从这次回到这里,就没见过怀特!”芬妮也感到有些奇怪。 “那个光头,你打听到什么?”史蒂芬又问。 “那家伙这段时间时常在基地训练,但从不和人说话。我几次试图和他说话,他都没有理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一次我听见他说了一句脏话,是用俄语说的!”  “哦!这么说他是俄国人!”史蒂芬又想起了他在彼得堡经历的一切。 “但我只听到那么一句,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芬妮无奈地耸耸肩。 史蒂芬收拾停当,正坐在沙发里休息,忽然瞥见床下的一个破旧皮箱。这是上次怀特给他们拎来的,说是他父亲在养老院的遗物,同时送来的还有父亲临终前写给自己的那封信。 史蒂芬从床下拖出皮箱,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打开来。怀特送来这个皮箱后,史蒂芬曾经查看过一遍,箱内都是一些普通的衣物,并没什么特殊的东西。这也正常,怀特送来的皮箱,肯定已经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 史蒂芬随手将那些旧衣服扔了出来,翻着翻着,忽然他在皮箱底下发现了一些异样。隔着皮箱底部的隔层,他隐约在隔层下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印迹,像是一张图……  “芬妮,拿把剪刀来!”  史蒂芬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隔层剪开。翻过来,隔层下果然有东西,只见隔层下面缝着三张图,三张藏宝图! 史蒂芬惊奇地发现这竟然是黑喇嘛的藏宝图。第一张是通往贺兰山藏宝地的路线,第二张是黑鹫寺的平面图,第三张上什么都没标记,但却弯弯曲曲地画满了线条。史蒂芬一时还看不明白第三张图的意思。 史蒂芬在第二张图的背面,又发现了父亲的一段笔迹: 吾儿,你若遇急难之时,事不可解之时,可按此三张图找到黑喇嘛遗留的宝藏。当年你爷爷杀死了黑喇嘛得到他的宝藏,将这些宝藏藏在了黑鹫寺的深山玄宫中,并作图以记之。后我等在七色锦海身遭大难,我只身逃脱,原藏宝图已失,为父便据记忆,又作图三张,恐有不准确之处,故一直未展示于你。切记,若非急难之时,事不可解之时,不要前往,切切!谨记! 史蒂芬看完这段文字,递给了芬妮。“黑喇嘛的宝藏!”芬妮惊呼。 “若非急难之时,事不可解之时,不要前往!”史蒂芬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突然,他猛地一拍头,道,“现在就是我急难之时,事不可解之时。”  “史蒂芬,你想去找黑喇嘛的宝藏?”芬妮问。 “为什么不呢?你难道还没看出来,我们从彼得堡回来,将军对我们态度的转变。特别是季莫申的死,让将军很难过。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到,当初什么接班人的鬼话都是用来哄骗我们为他卖命的,季莫申有可能是将军接班人的人选,但绝不是我们!”史蒂芬满腔愤怒,头脑渐渐清晰起来。 “所以你打算借这次去贺兰山找那块玉插屏之机,找到黑喇嘛的宝藏?”  “对!然后我们也不要玉插屏了,摆脱将军的控制,隐姓埋名,远走高飞!”史蒂芬越说越激动。他见芬妮还在犹豫,一把抓起她的右手,“你看,我父亲送你的这枚祖母绿戒指,当时我就觉得这戒指有些怪异,不像是现代工艺,现在看来,这枚戒指很有可能就是父亲从黑喇嘛宝藏中带出来的。”  芬妮看着手上的祖母绿戒指,心里也活动起来,最后两人商定下来,只等贺兰山之行的到来。 ……  史蒂芬回忆完这段,口鼻中开始不断地往外喷血,唐风和马卡罗夫赶忙帮他止血。忙活了大半天,史蒂芬才算止住了流血,但他的身体已经虚弱不堪。 “你就是住在客店东屋的人?”韩江问。 “是的!这次我……我没有多带人来,只有我和芬妮。我们开……开始以客店为依托,按图进山探寻……”  “可我们为什么只在你的房间发现了一张藏宝图?”唐风不解。 “因为你……你们发现那张藏宝图时,我们已……已经基本确定了黑鹫寺的范围,所……所以那张图就没用了……”  “怪不得!那另外两张藏宝图就在你身上?”唐风追问。 “现……现在已经不在了!那个光……光头在客店附近出现了,他不知怎……怎么知道了我的计划。芬……芬妮为了保护我,在和光头的搏斗中被那家伙杀害了。我逃过光头的追击,按……按图所记,一直找到了上寺前殿,却不想那家伙也跟了上来……”  史蒂芬断断续续说着,“可你并没有进入后殿,我告诉你,那里就是黑喇嘛的宝藏!”唐风说道。 史蒂芬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但最后还是黯淡下去:“那和……和我已……已经没关系了……至于我为……为什么没有进入后殿,因……因为在前殿发生了意……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唐风急切地想知道在他们到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可是史蒂芬却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了!唐风!他看上去不行了。”韩江劝住唐风。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撤出去,还是打开这道券……”唐风话没说完,忽然,从券门外传来了一阵声响,三人警觉起来。那个声响越来越响,唐风、韩江、马卡罗夫一齐举起了枪,三人将枪口对着券门。他们不知道券门后面是什么,但是全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券门后那个奇异的声响停下了,但是没过一会儿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都听不出这是什么声响,三人面面相觑,又不敢放下手中的枪。这个声响很不规则,时而响起,时而又消失。 “有人在外面敲击这道券门!”经验丰富的马卡罗夫首先判断道。 有人?马卡罗夫的判断,让唐风和韩江更加紧张,死死地握住手中的枪。那个声响断断续续一直持续了七八分钟,就在三人已经有些麻木的时候,券门猛地被撞开了,一阵烟尘飞起,强烈的光线从券门外透过重重烟尘直射进来。 三人在漆黑的世界里待得太久,一时难以适应外面的光线。唐风赶忙捂住自己的眼睛,韩江也忙去捂自己的眼睛,不过,他还是本能地向券门那儿开了两枪。 “砰!砰!”两声枪响后,并没有惨叫声,而是传来一阵嘶鸣。三人心里一惊,待眼睛稍稍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却看见一只巨大的兀鹫正立在券门外。 唐风开始明白,刚才那个断断续续敲击券门的声音,就是兀鹫撞击券门的声音。“这……这里怎么会有兀鹫?”  “也许这里就是它们的老巢!”马卡罗夫喃喃道。 “兀鹫的老巢?!”马卡罗夫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唐风和韩江不寒而栗。 “你们看,兀鹫身上在流血……”马卡罗夫道。 “那是韩江打的!”唐风喊道。 “你给我小点声!那不是我打的,……这兀鹫要干什么?”韩江也胆怯起来。 “找你报仇!”唐风戏谑道。 “这个时候,你还跟我开玩笑!”韩江不满地嚷道。 “谁跟你开玩笑了!你看兀鹫要进来了!”  说着,三人不约而同地向甬道口退去。受伤的兀鹫并没有向唐风他们走过来,三人吃惊地看见兀鹫一步步向史蒂芬走去。兀鹫在史蒂芬身旁站住,展了展巨大的翅膀,便又转身向券门外走去。 兀鹫走出了券门,很快消失在门外。唐风三人怔怔地看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一起冲出了券门。券门外,三人重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那只兀鹫却不见了。 唐风环视这里,发觉这里的地形很奇怪,四周是高高的岩壁,他们正位于凹进来的一个“锅底”中。 “这地方太神奇了,我们居然在锅底里!”唐风惊道。 “这像是个天坑,只不过是个比较小的天坑。”韩江判断道。 “别扯了,天坑一般都是在西南山区的喀斯特地形中,这里怎么会有?再说天坑又怎么会在这高高的山上?依我看,这像是陨石坑。”唐风否定了韩江的推断。 “陨石坑?也不知道这是北峰的什么位置,我们被困在这个锅底中了。”韩江道。 “看看有没有路可以爬上去!”马卡罗夫提议道。 于是,三人开始沿着岩壁转,绕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却发现在岩壁的另一侧有一个小豁口。穿过豁口,三人走进了另一个“锅底”,四周依旧是高高的岩壁,而且这里的情形还变得复杂起来,周围的岩壁呈现出不规则的弧度。三人在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同时,急于找到出路,突然,唐风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转过突出的岩壁,血腥味越发浓烈,还伴随着腐臭味。不一会儿,一大片杂草出现在三人面前,杂草旁,是一堆堆白骨。 “这……这果然是兀鹫的老巢!”唐风惊愕地望着眼前的堆堆白骨。 韩江掩着鼻,走到白骨近前。“这都是些牛羊的尸骨,还有一些我也说不上来……”韩江说着说着突然怔住了,因为他在众多的白骨中发现了一些零散的人骨头。 “看来这兀鹫还真的会抓人!”唐风猛地想到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那个噩梦。噩梦?!唐风浑身一颤。“我们在洞里待了多久?”唐风忽然问道。 马卡罗夫仰望天空,估摸道:“现在应该是早上,说明我们在山中玄宫里已经待了快一天了。”  “也不知叶莲娜和徐博士怎么样了?”唐风不禁担起心来。 “看!这里又出现了那个标记!”韩江突然叫道。 唐风和马卡罗夫忙看过去,果然,在黑色岩壁上出现了一个醒目的三角形标记,三条深深的刻痕,让众人印象深刻。“根据史蒂芬刚才的叙述,我怀疑他所说的那个光头杀手,就是斯捷奇金!”韩江推断道。 “你就这么肯定?”  “年龄、国籍、手段都符合,还能是谁?”韩江反问。 “斯捷奇金、怀特、将军……”马卡罗夫思忖着,“可我还是想不通他们三者之间的联系。”  “先别想那么多了。这个三角形标记又出现了,说明斯捷奇金就在这附近,至少他曾经从这儿经过。”韩江判断道。 “等等!韩江,你看这儿!唐风突然指着离三角形标记不远处的岩壁喊道。 三人发现在黑色的岩壁上又出现了一个菱形的标记。“这……这怎么可能?”韩江十分震惊地说道。 “这是我们在营地出发前约定的标记!”马卡罗夫也很震惊。 “不可能是我们三个刻的,那……那就是……”唐风被这个发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能是叶……莲娜和徐博士!”马卡罗夫的声音有些颤抖。 “看来他们也进入了玄宫,还来到了这里!”唐风说道。 “不对!”韩江突然喊道,“如果是叶莲娜他们留下的,为什么我们在甬道中一直没有发现这个标记;就算我们一开始走错了路,但从前殿通往这里,一路上我们也没有发现菱形标记。”  “万一你没注意呢?”唐风问。 “不可能,我这一路特别仔细,一直没有发现菱形标记。”韩江十分肯定。 “好了,再往前找找吧,看看还有没有这个标记。”马卡罗夫道。 唐风和马卡罗夫又继续沿着石壁向前走,可回头一看,韩江还在盯着岩壁上那个菱形标记出神。“你还在想什么?”唐风催促道。 韩江又抬起头,望着天空和四周高高的石壁。许久,他才喃喃地从嘴里蹦出一句:“真想长出一双翅膀,飞到上面去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别瞎想了,你这辈子也不会长出翅膀!小心一会儿兀鹫飞回来!”唐风催促韩江快走。 兀鹫?!一想到那来去匆匆的兀鹫,韩江的心头一沉,他忙跟上唐风和马卡罗夫,继续向前走去。 石壁又转过了一道弯,三角形标记和菱形标记都没出现。一连串的石坑和黑色的岩壁,让唐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一连串的陨石坑!几十万年前,在地壳形成过程中,被陨石砸出来的陨石坑,所以有大有小,环环相套。”  “可这怎么可能是上寺的藏经楼呢?”韩江不解地问。 韩江的问题把唐风也问住了。“也许……也许那个石室就是藏经楼吧!”唐风只能这么解释。 韩江没再说什么,这时,三人走到了头,是一个巨大的陨石坑,没有豁口。唐风环视一周,黑色岩壁上现出了一个洞口。 “又是一个洞口!”这个洞口的出现让已经厌倦黑暗的韩江大感意外。 “是啊!我以为好不容易见到阳光,不用再钻山洞了!”唐风也大惑不解。 马卡罗夫却道:“韩江、唐风,我们刚才把这些陨石坑都转过了吗?”  “转过啦!”唐风和韩江不明白老马什么意思。 “我担心除了我们出来的那个洞口和面前这个洞口,不要还有别的洞口。要是那样,我们就可能再走错路!”马卡罗夫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是啊!那样就糟了!”唐风也担心刚才是不是有什么疏漏。 站在洞口,唐风和马卡罗夫思忖了半晌。韩江突然说道:“别想了!别想了!你们看,这里又出现三角形标记了。”  唐风和马卡罗夫看去,在洞口里面的岩壁上,果然又出现了一个三角形标记。三人赶忙查看三角形标记周围,希望再发现那个菱形标记,但是这次他们却再没有发现菱形标记。 “奇怪,那个菱形标记消失了!”韩江困惑不解。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唐风道。 “你们还记得刚才史蒂芬说的吗?他说在前殿发生了意外!”马卡罗夫忽然说道。 “意外?对!史蒂芬是这么说的,可是他没说清楚就已经昏过去了。”唐风不无失望。 “我想菱形标记就和那个意外有关!而那个抢走史蒂芬两张藏宝图的光头,一定是从前殿东门外的甬道向这边走的。他不去后殿找黑喇嘛的宝藏,却往这边走,我想……我想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存放玉插屏的地方了?”马卡罗夫推断。 马卡罗夫的推断让唐风和韩江陷入了沉思。“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按照史蒂芬的叙述,黑喇嘛和他爷爷当年为寻找玉插屏来到这里,可并没有在这里发现玉插屏,只是把这儿当做他们一个藏宝避难的场所。”唐风道。 “也就是说那个光头即便拿到两张藏宝图也不知道存放玉插屏的地方,可是他却没进后殿,径直往这儿来了。”韩江困惑地说。 “你们俩怎么变傻了!”马卡罗夫突然正色道,“你们能想到这一层,史蒂芬和那个光头,难道就想不到这一层!”  “哦!我明白了。史蒂芬看了藏宝图,知道玉插屏肯定不会在后殿里,所以他们就径直从东门往这儿来了。我们确实在里面浪费了太多时间。”  唐风豁然开朗。他见韩江似乎还没转过弯来,一把拉过韩江道:“别想了,我们快点过去吧。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这个洞不会太深!”  “你怎么知道?”韩江不解地问。 唐风并不回答,打开手电,一头扎进了这个洞口。 走进洞口,唐风才发现这条甬道和之前的甬道一模一样,也是盘旋向上延伸的。走出三十余步,岩壁上再次出现三角形标记,同样没有菱形标记。 之后的情形大致如此。唐风三人在看到第十个三角形标记后,前方终于闪出了一道亮光。“终于到头了!”韩江感叹道。 “希望不再是该死的陨石坑。”马卡罗夫道。 三人终于走出了甬道,一切都豁然开朗,这里并不是陨石坑,而是群山之巅。唐风吃惊地看着山下壮丽的景色,一时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韩江也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东侧的山崖边,往下望去。看到荒草灌木丛中掩映着十多个大大小小的陨石坑,他说:“这就是刚才我们经过的陨石坑!”  韩江话音刚落,头顶就被两片巨大的阴影覆盖了,三人一起抬头。两只巨大的兀鹫展翅正从众人头顶掠过,往下面的陨石坑俯冲下去,然后准确地落在了坑中。 “那……那果然是兀鹫的巢穴!”唐风一想到也许还要从那儿回去,就感到恐惧。 “不!不仅仅那是它们的巢穴,整个山巅都是它们的巢穴!”韩江回想起了在山下看见兀鹫抓起岩羊的震撼景象。 “整个山巅?那我们在这儿也很不安全喽!”唐风惊慌地说。 “当然,兀鹫随时可能攻击我们。”韩江转身看看四周,“还要小心那个神秘人。”  唐风也打量起山巅的情形,他们三人走出来的洞口位于整个山巅的东侧。整个山巅东侧和南侧地势平坦,而西侧和北侧则地势高起,那也应该就是北峰的最高峰。 高起的北侧和西侧山峰上稀稀落落长着一些树木。唐风很惊奇这样高的山巅竟然还能有树木生长,而山巅的其他地方则是大片的荒草和灌木丛。 韩江也在观察山巅的地势:“怎么没看见那个家伙?”  “也许那家伙正藏在一个角落里!”马卡罗夫道。 “也看不出山巅能有什么地方存放玉插屏,这里也看不到任何西夏时期的遗物啊?”韩江困惑不已。 “是啊!放在山巅还很不安全,电闪雷鸣,风吹雨打,实在想不通!”马卡罗夫也很困惑。 “你们应该逆向思维一下。当年黑喇嘛和马远一伙在这儿盘踞多时,都没有找到玉插屏,我想贺兰山的这块玉插屏一定存放在一个很隐秘、不易察觉的地方。”  唐风说完,开始沿着崖边按顺时针方向查看。深一脚,浅一脚,脚下根本没有路,唐风看到的全是杂草和灌木。当唐风他们走到南侧的悬崖边时,天空中飘来大片的乌云,瞬间就遮蔽了所有的阳光,山谷里也升腾起了浓浓的雾气。他再往山下望去,已是白茫茫一片,不见任何景物。 雾越来越大,山巅全部笼罩在云雾中。“好诡异的天气!”唐风心里也被浓雾笼罩。 韩江和马卡罗夫没说什么,三人继续低头往前走。不大一会儿,三人已经绕到了西侧的小山峰下。唐风看看这座小山峰,又望望北侧那座凸起的小山峰,两座山峰看上去差不多高,很难判断哪座山峰才算是北峰的最高峰。 “要不要爬上去?”马卡罗夫问唐风和韩江。 “既然走到了这里,当然不要错过!”唐风心里越来越感到奇怪。那个神秘人去了哪里,怎么突然消失了?玉插屏又在哪里?也许站到小山峰上能发现什么端倪。 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先登上了西侧的山峰,四下环顾,云雾缭绕,不见景物。三人失望地从西侧的山峰下来,又登上北侧的山峰,依旧是云雾缭绕,不见任何异常。 唐风心头的阴云越积越厚。历经千辛万苦,已经来到了尽头,一切早该结束,可是却什么也没发现。玉插屏、神秘人都没找到,难道这一切都将无果而终?三角形标记明明指向这里,但……但这里除了云雾和荒草,竟空无一物。千百年前,党项人也许根本就没有在这儿留下什么,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凭空臆断! 一阵狂风吹过,山巅的荒草如海浪一样在风中摇曳,唐风感到了深深的寒意。“这上面不会有什么了,下去吧!”韩江道。 就在三人准备下去的时候,又是一阵狂风袭来,荒草被狂风吹得匍匐在地。突然,唐风眼前一亮,他发现在荒草丛中闪出了一些异样的东西。“等等!”唐风大吼道。 韩江和马卡罗夫都是一愣,怔在了原地。唐风还看不清那是什么,他疾走两步,确信自己站在最高处,再往下看去,刚才发现的地方位于整个山巅的中央。唐风越看越觉得那里一定有问题。 韩江和马卡罗夫不知道唐风发现了什么,怔怔地看着他。唐风站在山巅最高处,盯着中央的荒草丛。他在等待,等待上天再赐给他一阵狂风。 几分钟后,一阵更大的狂风向唐风吹来,山巅的荒草被狂风压迫,全都趴了下来。唐风猛地瞪大了眼睛,不错!就是那个位置,他发现在荒草掩映中,山巅中央隐约现出了一个圆形的土丘。 土丘不高,上部很平坦,但是面积却不小。唐风兴奋地喊了一句:“我发现了!”然后就奔跑下山坡。 韩江和马卡罗夫完全被唐风搞晕了,他俩只好跟上唐风的步伐,三人一起来到整个山巅的中央。 “你一惊一乍,狂喊乱叫的,到底发现了什么?”韩江问唐风。 “看!这是什么?”唐风从荒草丛中胡乱地刨了几下,然后拾起一块黑不溜秋的土块。 “这有什么?不就是土块吗?”韩江不解。 “你再仔细瞧瞧!”  韩江还是没看出什么来。马卡罗夫剥去土块外面的泥,看出了端倪:“这像是一块砖,而且应该是古代的砖。”  “对!老马,你说对了,这是一块西夏时期的砖。”唐风言语中带着兴奋。 “我靠!你成神人了,你站在上面就能看出这是一块西夏时期的砖!”韩江嚷道。 “你怎么还不明白!不是我在上面看出这块砖是西夏的砖,而是……而是我在上面看出这里有一处建筑遗址。”  “建筑遗址?”韩江和马卡罗夫惊愕万分。 “所以我跑下来,果然在这里挖出了西夏时期的砖!”唐风兴奋地看着韩江和马卡罗夫,“想想看,想想我们在券门上看到的那句西夏文……”  “上寺藏经楼?!”韩江和马卡罗夫同时惊道。 “从我看到那道券门和门楣上的文字,就一直在想这个藏经楼。一般西夏时期的寺庙,除了排列在中轴线上的几重大殿外,还会建有佛塔和藏经楼。我们在下寺发现了大殿遗址和佛塔,在山中又发现了上寺的前殿、中殿、后殿,那么,这里还缺一座藏经楼,加上藏经楼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宏大的寺庙。”唐风越说越兴奋。 “你的意思这里就是藏经楼的遗址?”韩江反问道。 “还能是其他吗?我在上面目测过,刚才又在这儿大致丈量了一下,我们脚下是一个直径达十七八米的一个巨大圜丘遗址。”唐风推断道。 “这么大?”马卡罗夫惊道。 “这么看来藏经楼是个圆形的建筑?”韩江问。 “嗯,藏经楼应该是个圆形的建筑,但是没有经过考古发掘,上面具体的建筑样式还不得而知。”  “在山顶建这样一座宏大的藏经楼?太不可思议了!”马卡罗夫不住地摇头。 “老马,你去过武当山吗?武当山山顶有一座金殿,里面供奉着真武大帝,明朝永乐皇帝认为他是明朝的保护神。”唐风反问马卡罗夫。 “武当山?”马卡罗夫摇摇头。 “我认为这里的情形与武当山相似,甚至这上面的建筑比武当山的金殿还要宏伟。我不知道这是元昊所建,还是没藏家族执政时所建。但是请想想看吧,在这高山之巅,有这样一座宏伟的大殿,那它一定是西夏最重要的建筑。”唐风停了一下,又道,“再请想想,贺兰山那块玉插屏最有可能被放在什么位置?”  “你是说这里?!”韩江和马卡罗夫吃惊地看着唐风。 “还能有比这儿更合适的地方吗?这里位于最高峰,外人最难到达,还有……还有那兀鹫!我忽然想到也许在西夏,这里就是党项人有意豢养兀鹫的地方!”唐风大胆地推测。 “唐风,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到了。这里虽然在西夏时的正式名称是戒台寺,但因为很早党项人就在这儿有意豢养兀鹫,周围的百姓见了兀鹫,就管这座寺庙叫‘黑鹫寺’了。”韩江道。 “不错!肯定是这样,我们见到的这两只兀鹫也许就是那些兀鹫的后代。”唐风说着,警觉地看看空中,生怕那两只兀鹫突然出现,将自己抓走。可此时空中只有云雾。 马卡罗夫听了唐风和韩江的话,忽然想到:“如果党项人豢养兀鹫,那么他们一定也会养鹰。”  “嗯,很有可能。老马,你又想到了那个图腾?”唐风问。 “不能不想啊!那个可怕的图腾……”马卡罗夫喃喃道。 韩江又在土中刨出了几块西夏时期的砖,甚至还有一块花纹砖。但是很快,韩江就从发现的喜悦中跌落下来,说:“唐风,你小子就是能说会道。就算你全都说对,这里就是上寺藏经楼的遗址,这也确实很重要,可是玉插屏呢?我不管那么多,我只要看到玉插屏。”  韩江这一嚷,把唐风也喊清醒了。是啊!藏经楼发现了,整个黑鹫寺,该发现的都发现了,他们已经来到山巅,可是还没发现玉插屏的踪影。唐风不禁心里一坠:“按照我原先的想法,玉插屏应该就藏在藏经楼里。”  “但是藏经楼已经被毁了,只剩下遗址。从遗址也能看出来,这里处于高山之巅,很容易遭到雷击;再看这些砖,上面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显然这里曾经被大火焚烧过,我想这就是藏经楼被毁的原因。”韩江顿了一下,又道,“如果玉插屏在藏经楼里面,也很可能和藏经楼一起毁于大火了!”  “什么?毁了!”马卡罗夫和唐风同时惊道。 “所以黑喇嘛和马远一伙在此地盘踞多日,却没有找到玉插屏。”韩江道。 “还有一种可能,已经被那个神秘人给拿去了!”马卡罗夫说出了大家都不愿说出的结局。 “不!这不可能!只有一条道可以到达这里,神秘人就算拿到了玉插屏,也只有顺原路返回,可我们并没有撞见,难道那家伙是隐形的?”唐风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那就是玉插屏早就被毁了!”韩江又刨出了几块烧黑的砖瓦。 玉插屏被毁了?难道自己所做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唐风焦急地在圜丘遗址上来回查看,还希望在这里发现蛛丝马迹。他估算了一下,如果要对这里做全面的考古挖掘,那时间、经费都是耗不起的,而且很可能挖掘之后,仍然不会有什么收获。 又是一阵狂风,唐风的心凉到了底。他缓步走下圜丘,向南退了几步,望着北面的圜丘再往后的山峰。这是一条中轴线,如果还能有什么发现,一定会是在这儿--在这条中轴线上。 唐风不相信自己会前功尽弃,他怀疑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藏经楼被大火付之一炬,古人难道会把珍贵的玉插屏放在容易被雷击中的藏经楼里吗?不!不会!古人并不比现代人笨,这已经在唐风的探险考古生涯中无数次被验证。 唐风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向南又退了几步。突然,他脚下一崴,一个趔趄,摔倒在草丛中。韩江和马卡罗夫见唐风瞬间没了影,忙奔了过来。只见唐风仰面朝天,躺在草丛中。 韩江和马卡罗夫扶起唐风,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路都不会走了?”  “屁!”说着,唐风坐了起来,“刚才地上有个坑,我的脚陷进去了。”  “坑?”韩江和马卡罗夫忙在草丛中寻找,拔掉一些杂草,果然,在唐风脚边,杂草覆盖着一个小坑。唐风用手抓了点坑里的土,观察了一会儿,又挖了旁边的泥土查看。这么查看了一番后,唐风一指脚下的坑,用命令的口气道:“挖!”  “挖?”韩江和马卡罗夫一愣。“你小子什么时候指挥起我来了?”韩江一拍唐风的头说道。 “谁有道理听谁的。再说我的脚崴了,这可算工伤!”唐风嚷道。 “你有道理?挖这个坑又什么道理?”韩江问。 “是啊!你看出什么了?”马卡罗夫也问。 “你们先别问这么多,只管挖,等会儿你们就明白了!”唐风看上去颇有几分自信。 韩江无奈,只好从包里拿出携带的工兵铲,按照唐风的指点,开始挖地上那个小坑。韩江只挖了两铲,就觉得有些异样,他看看唐风。“只管挖!”唐风命令道。 韩江生气,使劲一铲下去,他一下失去重心,往前倾倒,跌了个“狗吃屎”! “妈的!你涮我啊!”韩江怒道。 “你骂什么骂!我的道理你还没领悟吗?”唐风的话语中带着惊喜。 韩江一骨碌爬起来,一看,那个小坑彻底陷了下去,工兵铲也掉进去了一大截。“这里有个洞?”韩江惊呼。 这次没等唐风命令,韩江自己就抽出工兵铲,开始去除洞口的浮土。很快,原本碗口大的洞口,便成了一个半米多见方的井口。 韩江探脑袋往下望了望,只看到一些浮土。但是当把手电照向旁边时,他惊奇地发现洞壁周围全是用青砖规整堆砌的。 “这……这是什么?一个藏宝洞?”韩江疑惑地看着唐风。 “这是一口井!只是荒废多年,上面被浮土遮盖住了。刚才我一脚陷进去时,就想到了这下面一定有名堂。”唐风判断道。 “井?”韩江和马卡罗夫惊诧道。韩江又探头朝下看了看,确实像是一口井。青砖堆砌的井壁呈圆形,和他以前见过的古井一模一样。可这口井却让韩江大惑不解:“这山顶没有水,打井有何用?”  “这正是问题所在。”唐风故意卖关子。 “快说,这里为什么有口井?”韩江催促道。 唐风站起来,又目测了一下山顶的地形,然后才说道:“我又仔细查看了山顶的地形,刚才我在山上目测有误,其实圜丘并不在山顶的中央。”  “哦!不在山顶中央?”韩江和马卡罗夫一惊。 “是的!圜丘位于中央略微靠北的位置,而真正位于山顶中央位置的恰恰是这口井!”  唐风的结论让韩江和马卡罗夫又惊又疑。“这口井在整个山顶正中央?”韩江和马卡罗夫也重新目测了一下,“差不多,可是这又说明什么呢?”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好在南北中轴线上。中国的建筑自古就讲究对称,越是重要的建筑,越是在中轴线上。现在我们向北望去,这口井、圜丘和北侧的山峰,三者正好都在南北中轴线上。这是很有意义的分布,是当初建设藏经楼时,就规划好的。”唐风解释道。 韩江和马卡罗夫朝北看看,三者确实分布在南北中轴线上。唐风又接着说道:“如果我没看错,北侧的山峰应该比西侧的要高,是整个山脉的最高峰,所以当年党项人在此建造藏经楼,就将藏经楼建在南北中轴线上。那么,这口井在南北中轴线上的出现,不正说明这口井意义重大吗?更何况这口井还是在正中间的位置,地位甚至高于北侧的山峰和藏经楼本身。”  “一口破井地位比藏经楼和山峰还高?”韩江不敢相信。 “中国的建筑自古就是有等级的,西夏的也不例外。每一个建筑,包括建筑之内或附近的山川河流,都是有等级之分的,有的建筑在尊位,有的建筑在次要的位置,有的建筑则在卑位,等级森严,不能越雷池一步。所以有时我们可以根据一处古建筑所处的位置,来判断它的重要性,进而推断出这处建筑的大小样式等等。”唐风解释了一大通。 “这么复杂,你就不要啰唆了,把我头都搞大了。你的意思我也听懂了,就是说这口井很重要,但和玉插屏有什么关系呢?”韩江问唐风。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口井里有东西。你不信下去掏掏。”  “你不会是说玉插屏就在井里面吧!”韩江往井下看了看说道。 “你先挖挖看!这井现在被土淤住了,要挖开才能看到下面。”唐风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这井下面不会有水吧?”韩江面露忧色。 “你刚才不是大胆判断说这么高的山顶不会有水吗?怎么这会儿让你下去,你就担心下面有水了?”唐风讥讽韩江。 “妈的,现在怎么什么苦活脏活累活都我干了,我大小也是个领导干部!”韩江怒道。 “就因为您是领导干部,所以要吃苦在前,哪里有困难哪里有危险,你就要往哪里冲,这样才像个领导干部的样!您放心,这井里没水,没蝎子蜈蚣,也没毒蛇猛兽,奥特曼、小怪兽,统统的没有!”  “是啊!这么高的山上不会有那些东西的。”马卡罗夫也附和道。 “好吧!我下,我再信你一次!”韩江说着,整理好装备就装备下井。 说是下井,其实井一点也不深,韩江的身材钻进井里,就基本上把井口堵住了,他在井里根本转不过身。 韩江艰难地向下挖了几铲,只挖出一些泥土和沙石,什么也没有。唐风一点点将韩江挖出来的泥土沙石过了一遍。当韩江把井挖到两米多深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倒不是因为挖这点土累的,主要是被这狭窄的井憋屈的。 “让韩江上来透透气吧,我来挖!”马卡罗夫向唐风请示道。 唐风摆摆手:“不用,应该快了!”  “你使唤傻小子了吧!我都挖了这么深了,屁都没有!”韩江在井下抱怨道。 “少安毋躁,你是领导干部,要任劳任怨,不要干点活就叫累!”唐风戏谑道。 “这叫干点活?!”  “小心!小心点!”  “你总算还有点良心,还知道关心我一下。”  “我不是说你小心,我是让你挖的时候小心。万一真有什么宝贝,被你给搞坏了,你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韩江狠狠地瞪了唐风一眼,猛地一铲下去。“嘭--”清脆的一声,让三人的神经猛地跳动了一下,还真的有东西?!韩江忙俯下身,轻轻拂去脚下的浮土,一件玉器露了出来。“是玉!是件玉器!”他兴奋地叫出了声。 “什么玉器?”唐风在上面关切地问。 第21章:金井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玉插屏。一个长长的,头尖尖的玉板。”韩江在井下瓮声瓮气地说道。 “把它拿上来!”唐风心里虽然早就数,但还是迫不及待地希望看到这件玉器。韩江拿着玉器,爬了上来。 唐风接过那件玉器,斥道:“谁让你上来的?”  “你不是要我上来吗?”  “我叫你把玉器拿上来,没叫你上来!”  “靠!你还真以为你成队长了,你马上接着下去挖!”韩江怒道。 唐风见韩江真的动怒了,忙换了张笑脸:“领导干部不能有点成绩,就骄傲嘛!”  “少废话,这是件什么玉器?也不是玉插屏啊!”  唐风仔细摸索着手里这件玉器,冰凉温润,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只是这气息对唐风的吸引力远没有玉插屏的大。这是唐风多年研究文物培养出的感觉。他端详良久,这才解释道:“这也是用和田羊脂白玉制成的,不过玉质没有我们已经见到的玉插屏好,在和田玉当中只能算中等,不过这在西夏那个时代已经是很好的玉料了;这件东西应该叫玉圭,是古代帝王祭祀时的礼器。古代帝王在祭祀时,把要对上天神灵、列祖列宗说的话刻在玉圭上,然后埋在土中,或是投入水中,以此达到和上天神灵、列祖列宗沟通的目的。”  “你是不是早料到这井里面会有玉圭?”韩江问。 “我刚才对你们已经解释过这口井的重要性。这口井的地位比藏经楼,比最高的北峰还要重要,那么会是什么呢?我联想到中国历史上的祭祀礼仪,便想到了这口井的用途。这其实是口金井,这里名为藏经楼,其实是西夏帝王的祭祀场所。西夏帝王在此祭祀,把要对上天神灵、列祖列宗要说的话,写在玉圭上然后投入这口金井中。”唐风解释道。 “唐风,这上面好像有文字。”马卡罗夫在玉圭上发现了端倪。 “我也看到了,全是西夏文。一共三十七个字--白高大夏国皇帝嵬名谅祚伏乞长生天、山川河岳、列祖列宗,保佑我国家千秋万代,国祚永昌。”唐风读出了玉圭上的文字。 “什么意思?”韩江问。 “都是些吉祥话,是西夏第二代皇帝谅祚向长生天和列祖列宗祷告保佑西夏王朝千秋万代,国祚永昌!你再下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玉器?”唐风催促韩江下去。 韩江这会儿被新的发现吸引,也不跟唐风计较了,跳下井去。不一会儿,他在井里又挖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玉圭,紧接着是第三块玉圭。 唐风仔细查看了几块玉圭,后面出土的两块玉圭与第一块玉质相同,甚至有些纹理还是相通的,由此可以推断几块玉圭是一大块玉料上分割开来的。再看上面的文字,第二块玉圭上写的是:白高大夏国皇太后伏乞长生天、山川河岳、列祖列宗,保佑我国家千秋万代,国祚永昌,没藏氏人丁兴旺,六畜繁盛。 “这块玉圭上虽没写明是西夏哪位皇太后所作,但从后面保佑没藏氏可以看出来,制作这块玉圭的皇太后应该就是没藏皇后。”唐风推断道。 “仅从这块玉圭上看,这位没藏皇太后并不像我们之前推断的那么专权啊!她只是在玉圭上祈祷保佑没藏氏人丁兴旺,六畜繁盛,这个祈祷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马卡罗夫不解地问。 “是啊!按理这个玉圭是投入金井之中的,外人是根本看不到的。如果没藏皇太后专权,可以在玉圭上写得更直白些,但她并没有。”唐风也很费解。 “看看第三块玉圭上写的什么。”韩江道。 “第三块玉圭上写的是:白高大夏国皇帝嵬名谅祚伏乞长生天、山川河岳、列祖列宗,保佑我国家千秋万代,国祚永昌,诛杀没藏氏。”当唐风读完最后几个字时,浑身不寒而栗,“诛杀没藏氏。看来在谅祚下决心诛杀没藏氏前,曾来过这里,在这里向长生天、山川河岳、列祖列宗祷告,并将事先写好的玉圭投入了金井。”  “后来,谅祚果然成功地诛杀了没藏家族,夺回了权力。”韩江道。 “几乎每一位西夏皇帝的登基都伴随着血雨腥风,无情的杀戮!没藏皇后,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是恃宠骄纵、淫乱后宫、擅权乱政的一代妖后,还是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唐风又想起了那个丢失的头骨。 “唐风,先别管什么没藏皇后了,挖了三块玉圭上来,玉插屏还是没见着啊!”韩江有些不耐烦了。 “好吧!我告诉你我的想法。当我发现这口井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不仅是山顶最尊贵的地方,也是整个黑鹫寺最重要、最尊贵的地方,所以这口井很可能是西夏帝王投放玉圭的金井。你们还记得在七色锦海时,大喇嘛对我们提到四块玉插屏后来的下落吗?”唐风没等韩江开口,便接着说道,“大喇嘛说四块玉插屏是在西夏亡国时,命党项勇士分送至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那么,你们试想一下,送到贺兰山的那块玉插屏会放在哪儿呢?一定会选一个最危险、最不易被人找到的地方。如果那个党项勇士知道金井的存在,无疑放到这里面是最合适的。”  “为什么不是藏经楼里呢?”韩江问。 “因为藏经楼建于山巅,容易被雷火击中,说不定在西夏亡国时,藏经楼已经被雷火烧毁了。”韩江还想说什么,唐风没等他开口,便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还可以解释为什么不放在后殿里。因为那里虽然隐秘,但并非不可逾越,而且如果有人进入前殿,首先就会选择进入后殿,而想不到玉插屏会存放在金井之中。为什么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埋掉?因为藏宝,是为了让人日后找到,所以一定要藏在特定的地方,不能随便将玉插屏埋在什么地方。而将玉插屏藏于金井之中,既让人意想不到,又不易获得。除此之外,还有兀鹫保护。同时,这样做又给有心之人留下了蛛丝马迹。”  “对!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玉插屏呢?按理,那三块玉圭是西夏早期投入金井的,而玉插屏是在西夏亡国的时候送来的,玉插屏应该在这几块玉圭之上才对!”韩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按常理推断是这样,不过也许当年藏宝之人故意和我们开了个玩笑呢!”唐风依旧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玉插屏还在下面?”  “这个党项勇士一定是个有勇有谋之人。想想看,在没藏氏失势后,谅祚下令封闭了上寺,拆毁栈道,以绝外人窥伺。这位党项勇士肯定吃了很大的苦头,才将玉插屏放于金井之中,所以他一定会尽一切可能让后人不那么容易找到玉插屏。”  “我明白了,那个党项勇士一定是将几块玉圭拿了出来,然后将玉插屏深埋,再把几块玉圭放在上面。这样,不明就里的盗宝之人根本不会想到玉插屏会在玉圭下面。”韩江似乎开窍了,他又挥舞起铲子,只是这一次他变得异常小心。 韩江小心翼翼地继续向下挖掘,他发现再往下的泥土要坚实了许多,像是有人有意为之。他的挖掘速度变得异常缓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再没有挖出玉圭。当挖到三米深的时候,韩江的铲子轻轻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多年的经验让韩江马上分辨出来,这个东西比周围夯实的泥土要硬。“碰到了!”韩江兴奋地喊道。 “碰到了什么?”唐风关切地问。 “一个硬的东西。”韩江丢下工兵铲,开始用双手往外刨土。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韩江的双手几乎不停地重复着刨土的动作,他的心脏狂跳不止。终于,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这是什么?玉插屏绝不该是这样的!韩江一惊,忙用手电照去,黑糊糊的一团东西,像沙土,但又不是。他心里猛地一沉:“唐风,这是怎么回事?玉插屏怎么不见了?”  唐风趴在井口,探进头来,用手电照了照,笑道:“没事,这是腐朽的木头。看来这块玉插屏当年一定装在一个精美的木盒里,但是因为年代久远,木盒已经腐烂了。这些黑黑的东西就是木盒的残渣。”  听唐风这么说,韩江才稍稍放下心,他忙去刨开那些黑色的木屑残渣。很快,一整块雪白温润的玉插屏出现在韩江面前。 韩江难掩兴奋之情,小心翼翼地将玉插屏捧出了金井,然后自己也跳了上来。唐风接过玉插屏,双手抚摸着,感受着,然后将玉插屏交给了马卡罗夫。唐风跟着罗教授,辨识西夏文的能力已经突飞猛进。此时,虽然唐风很想现在就破解出玉插屏上的文字,看到玉插屏上的地图,但是他要先让所有人都分享胜利的喜悦。 “现在看来,四块玉插屏都已经被找到了。黑水城和阿尼玛卿山的两块已经在我们手上,贺兰山这块也被我们找到,只有原来藏于敦煌的那块,被将军夺了去。”唐风总结道。 “看来咱们和将军之间还少不了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韩江喃喃自语道。 谁料,韩江话音刚落,众人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这场争夺现在就可以提前开始了。”  三人大惊,一起转身望去。韩江和马卡罗夫反应迅速,转身的同时,也拔出了枪。云雾缭绕的群山之巅,一比三,唐风也拔出了枪。三人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瘦弱、光着头的外国男人。 “斯捷奇金!”唐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 “呵呵,你是唐风吧!不错,正是在下。”斯捷奇金的中文很生硬,但还能听得懂。 “那个神秘人就是你吧?”马卡罗夫用俄语问道。 “哈哈,伊万,想不到咱们在这儿见面了。说起来咱们也是老同事了,虽然当时我们俩不在一起,不过我在列宁格勒分局时,也是听说过你大名的。林子里,还有这一路上的标记都是我刻的,不过那和你们无关,那只是我怕迷路,自己给自己做的标记!”斯捷奇金对那个三角形标记做了解释。 “我果然没猜错,那是你在克格勃留下来的老习惯吧!”  “你就别提克格勃了。我在波诺茨卡蹲大牢的时候就想,我出来后一定要将克格勃的都杀光,但是我的恩人让我改变了这个想法。”  “恩人?”  “你是说将军?”  “呵呵,是的。”  “将军是谁?”  “伊万,你不要急!”说到这儿,斯捷奇金突然又用生硬的中文冲唐风和韩江说道,“你们俩也不要急,将军如果想见你们,你们自然会见到他;如果将军不想见你们,你们就永远也见不到将军。”  “好吧!我不问你将军,我问另一个人。你能告诉我当年那个美国人怀特是怎么从你眼皮底下逃走的吗?”马卡罗夫突然问道。 斯捷奇金显然没有想到马卡罗夫会问这个,他微微后退了一步,然后说道:“伊万,你是怎么知道当年的事的?”  “不要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我当然不会忘,你是将军,我只是一个囚徒。但……但是当年的事,我早就记不清了。”说到这里,斯捷奇金用一只手揉了揉脑袋,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马卡罗夫和唐风、韩江不明白斯捷奇金为什么听到这个问题会出现这副奇怪的模样,三人不敢松懈,一起拿枪指着他。唐风牢牢地攥紧了手里的玉插屏。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斯捷奇金似乎缓过劲来,冷笑道:“唐风,你不用把玉插屏抓那么紧,它马上就是我的了!”  “什么?”唐风把玉插屏攥得更紧了。 “不如你们乖乖地把玉插屏交出来,我保证不要你们的命。你们要知道我如果这次想要你们的命的话,早就可以下手了。我这次的目标只有一个--拿到玉插屏。”  “你痴人说梦。我们三个人,你才一个人,你凭什么要我们交出来!”韩江怒道。 “你们难道没听说过我的威名吗?”斯捷奇金显然对韩江的挑战很不满意。 “我们知道你很厉害,但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韩江也不知道他的话斯捷奇金能不能听懂。 斯捷奇金听了韩江的话,不但没恼,反倒大笑起来,那笑声震得山顶传来一阵阵回音,让唐风心惊肉跳。笑毕,就看斯捷奇金竟然收起了枪,向他们走了过来。 三人一起将枪口对准了斯捷奇金,可斯捷奇金却没有一丝惧色。难道这家伙刀枪不入?唐风心里发憷,就连身经百战的韩江和马卡罗夫也不知斯捷奇金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斯捷奇金一步步逼近唐风,唐风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唐风,乖乖地把玉插屏交出来!”斯捷奇金冲唐风吼道。 韩江和马卡罗夫以为斯捷奇金疯了,正欲开枪,斯捷奇金脸上却露出一丝狞笑:“伊万、韩江,你们如果开枪,会后悔的!”  “后悔?”韩江和马卡罗夫一怔。 就在这当口,在斯捷奇金身后,从西侧山丘后面走出几个人来。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定睛一看,无不惊骇,是四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架着叶莲娜和徐仁宇。徐仁宇已经人事不省,看上去很虚弱,几乎是被拖过来的;叶莲娜嘴角淌着血,见到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想要喊,却被一块胶布封住了嘴,发不出声音。 韩江有些明白史蒂芬所说的意外,还有在兀鹫巢穴看到的菱形标记了。但他还是不明白这些黑衣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韩江,你一定感到奇怪,我们是怎么冒出来的。”斯捷奇金主动开口了。 斯捷奇金话音刚落,从西侧的山丘后面又跳出四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韩江和马卡罗夫也往后退了一步,三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做出防御的架势。 “我还有很多感到奇怪的,你们是怎么抓到叶莲娜和徐博士的,又怎么找到了这里?还有,刚才你们隐藏在哪里,为什么我们搜遍了山顶,没有发现你们?”韩江一股脑地问道。 “上帝啊!韩江,你想知道的太多了,我哪有时间告诉你一切。不过这些问题并不难,我想凭你们的聪明,回去以后慢慢想,是能想明白的!……没错!你们没听错,我不会杀你们的。过去我杀人太多,所以现在我不杀人。”斯捷奇金又往前迈了两步,“将军说我杀人太多,应该换一种方式生活,他叫我学会做生意,做个商人。我只想得到玉插屏,咱们做一笔公平的交易,怎么样?”  “交易?”三人又往后退了两步。 “用叶莲娜和这个徐博士换你们手中的玉插屏,我觉得这样是再公平不过的事了!”斯捷奇金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交换?!”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会放弃叶莲娜和徐仁宇,但谁也不敢下这个决心。 唐风和韩江一时竟不知所措。关键时刻,还是马卡罗夫经验丰富,他决定先拖延时间,等待时机。于是,马卡罗夫冲斯捷奇金说道:“这个交易很公平,玉插屏我们可以给你,因为叶莲娜比玉插屏要重要得多。”  “那好!让唐风先把玉插屏放到这儿来!”斯捷奇金用脚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草丛。 “不过,你得让我们弄清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我们就是带着玉插屏跳下去,也不会和你交易。”马卡罗夫喊道。这时,他们三人主动往后退了几步。 “别!别!别!……咱们好说。”斯捷奇金忽然又换了一副笑脸。 唐风觉得斯捷奇金这人有点怪,有些神经质,这种人不按常理出牌,常常能干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马卡罗夫也有同感,他尽量拖延时间,而又不去触怒斯捷奇金:“我想知道你被人从波诺茨卡救走后,去了哪里?”  “从北极去了热带!怎么样,对我这个回答还满意吗?”斯捷奇金一脸坏笑。 “热带?”刚才斯捷奇金的回答已经证实了史蒂芬的话,但马卡罗夫佯装不知。 “伊万,你甭想套我的话,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  “那么,后来呢?你奉将军之命来到了贺兰山?”  “不错!将军给我的任务是配合史蒂芬得到那块玉插屏。”  “可是你却杀了史蒂芬。”  “那也是将军的意思。将军早就不信任史蒂芬了,可以说将军从来就没真正信任过史蒂芬,所以这次将军命我配合史蒂芬,实际是暗中监视他的行动。如果他仍然忠心,我则不用露面;若是史蒂芬心存贰心,就杀了他,独立完成任务。”  “所以你杀了史蒂芬,夺了藏宝图?”  “说到藏宝图,这正是史蒂芬愚蠢之处。他和芬妮愚蠢地认为根据藏宝图,找到黑喇嘛的宝藏,就可以摆脱我们远走高飞。殊不知一切都在将军掌控之中,将军早就知道藏宝图的存在。”  “将军是故意将藏宝图还给史蒂芬的?”马卡罗夫暗暗吃惊。 “不!将军开始确实疏忽了,但在他们出发前,将军便已经知道了藏宝图的存在。”  “将军故意装作不知,实则派你暗中监视?”  “呵呵,将军并不需要黑喇嘛的宝藏,将军怀疑玉插屏就藏在黑鹫寺,但是光有藏宝图还不行。史蒂芬对这里最熟悉,所以将军还是决定先用史蒂芬。没想到他发现藏宝图后果然利令智昏……呵呵……可怜的史蒂芬竟然还以为真的能逃过将军的掌心。”斯捷奇金冷笑道。 “然后你就一路秘密跟踪史蒂芬来到这里?”  “是的!他俩先在山中客店住下,然后每日上山按图寻找;我则风餐露宿,在暗中监视他俩。就在前几天,史蒂芬按照藏宝图的指示,发现了大佛的秘密,并进入了大佛体内。我见这里地形复杂,怪事连连,特别是那片让人迷失的林子,所以我怕夜长梦多,便想先除了史蒂芬和芬妮,拿了藏宝图自己进来寻找。”  “于是,你在客店杀了芬妮,但让史蒂芬逃了。”  “这家伙确实很狡猾,不但逃了,还带走了最重要的两张藏宝图,致使我一度失去了他的信息。没有藏宝图,我不敢贸然进山。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时,感谢上帝,你们来了。”  “你跟踪我们?”马卡罗夫又吃了一惊。 “不错!我只身一人跟踪你们,来到林子里。那片奇怪的林子总是让人迷路,我也几次迷失在里面,于是,我在树上刻了你们看到的三角形标记。”  “昨天当我们出发前,你已经先进入了大佛?”  “嗯,我已经找到了大佛,并且事先知道了大佛眼睛的奥秘,便先于你们进入大佛。我知道你们迟早也会找到大佛,便故意留下绳子,让你们误入大佛的右眼。”  “你知道从大佛右眼进去会迷路?”  “之前史蒂芬那小子没看明白藏宝图,就走错了路,结果在里面转了一天一夜最后才逃出来。”  “于是,你把我们骗进大佛的右眼,自己则进了大佛的左眼……”  “是的。从大佛左眼进入,一路都很顺利,不会迷路,也没有岔路,很快就到了前殿。”  “史蒂芬说在前殿发生了意外就是指你的突然到来?”  “不!伊万,你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这会儿斯捷奇金反倒来了精神,“我到了前殿,正好看到史蒂芬在研究第三张藏宝图。那张藏宝图很奇怪,画得不明不白,史蒂芬一时看不明白,不敢贸然进行下一步。”  “这不奇怪,当年史蒂芬的父亲马昌国是根据记忆画的,当然有所偏差,所以马昌国在藏宝图上告诫史蒂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找宝藏。”马卡罗夫道。 “史蒂芬认为他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俩在前殿相持了好长一会儿。他想杀我,为芬妮报仇,但他还没有这个实力,而且也没找到黑喇嘛的宝藏,而我也需要他的帮助,所以我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建议。我们俩一起找到玉插屏和黑喇嘛的宝藏,然后再来个了断,谁赢了这些宝物就归谁。”  “史蒂芬接受了你的建议?”  “当然!他没有理由拒绝,因为我的建议很公平。”  “史蒂芬真是利令智昏了,他怎么能是你的对手?”马卡罗夫喃喃自语道。 “伊万,可史蒂芬不这么想。他大概想着找到宝藏时,乘我不备,先干掉我!”  “结果你先下手了?”  “不!是他在东门外的甬道里准备偷袭我,可惜他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你们为什么选择走东门,不去北门?”韩江忽然问道。 “我和史蒂芬研究了那张藏宝图,认为西门不能走,北面的甬道被碎石阻挡,还看不清后面到底有多深,一时难以通过,所以先走东门去看看;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这个聪明的大脑想到的,当年黑喇嘛和史蒂芬的爷爷在这儿寻找多时并没有找到玉插屏,那么玉插屏肯定不在北面的宫殿中,很有可能在这儿。”  “这就是史蒂芬所谓的意外?”  “不!真正的意外还不止于此。就在我和史蒂芬达成协议,准备出发的时候,两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叶莲娜和徐博士?”  “对!叶莲娜!哦!伊万,我不得不说,你女儿真……真是太漂亮了……我每次见到她,心脏都……怦!……怦!……怦的狂跳不止。真担心这样下去,我会被你女儿搞出心脏病来……自从我在波诺茨卡见到叶莲娜,我就被她的美丽所吸引。她的容貌,她的气息,她的声音,哦!……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我没想到我们会在山洞里又见面了……”斯捷奇金一脸神经质的夸张表情。 “疯子!你让我感到恶心!”马卡罗夫斥道。他看见斯捷奇金身后的叶莲娜使劲挣扎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挣脱两个彪形大汉。 “我不管你恶心不恶心,反正你不能阻挡我对叶莲娜的爱!”斯捷奇金突然神经质地吼叫起来。马卡罗夫不敢进一步刺激他,只得等待斯捷奇金自己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斯捷奇金似乎平静了,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可爱的叶莲娜大概是为你们担心,从大佛的左眼闯了进来。但是他们不是我的对手,我和史蒂芬很快制伏了叶莲娜,那个徐博士就更不在话下了。”  “我明白了。”马卡罗夫微微点点头,“不过,你押着叶莲娜和徐博士来到山顶,我们怎么刚才没有看到你?”  斯捷奇金犹豫了一会儿,道:“伊万,我押着叶莲娜和徐博士来到了山顶,但是我实在不知道玉插屏会放在哪里,于是我藏了起来,等待你们的到来。我想唐风可以帮我找到玉插屏,果然……哈哈哈……”  斯捷奇金狂笑起来,马卡罗夫依然没有发现可以制伏斯捷奇金的机会,心中焦急。他只有继续拖延时间:“你藏了起来?这山顶有藏身的地方吗?”  “哈哈!我藏的地方你当然猜不到,在西侧的山峰下有个天然的岩洞。”斯捷奇金一指西侧的山丘。 “那你这么多人又是怎么上来的?”马卡罗夫不解地问。 “我说出来吓死你们!”斯捷奇金忽然又换了一副凶恶的面孔,“我们的人是从西侧的山崖攀登上来的。”  “什么?你们用绳索从悬崖攀登上来的?”不但马卡罗夫吃惊,唐风、韩江也震惊不已。 马卡罗夫又扫了一眼后面那八个黑衣人,不觉心生寒意。 马卡罗夫仍然没有发现好的机会,斯捷奇金手中即便没有人质,就凭韩江和唐风,加上自己也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你认识布尔坚科吗?尤里?巴甫洛维奇?布尔坚科。”马卡罗夫突然又问了一句。 “不!不认识。”斯捷奇金回答得很干脆。 “你和布雷宁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伊萨科夫?”马卡罗夫问道。 “布雷宁?伊萨科夫?我不是都跟叶莲娜说过了吗?”  “你和布雷宁的话在几十年后竟然一模一样,你们的关系会像你说得那么简单吗?”马卡罗夫追问道。 斯捷奇金稍稍愣了一下:“一模一样?得了吧,伊万,你别套我的话了。布雷宁那家伙是将军,我只是一个囚徒,我们俩能有什么关系?”  “可就在你被将军救走后,布雷宁却不明不白被烧死了,这又是一个巧合?”  “算了吧,伊万,你就当是一个巧合吧。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回答了你这么多愚蠢的问题,下面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用玉插屏交换叶莲娜!”斯捷奇金眼露凶光,“否则,我就要对叶莲娜动刀子了。你可不希望叶莲娜那白嫩的脸上,留下伤疤吧?”  马卡罗夫知道,斯捷奇金已经失去了耐心,天色也已晚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斯捷奇金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狂暴地号叫道:“快点,把玉插屏交出来!再拖延时间,我就要对叶莲娜不客气了!”  说着,两个黑衣人拿枪抵住了叶莲娜的太阳穴。马卡罗夫无奈地望望韩江,他需要韩江最后拿主意。唐风也注视着韩江,他们知道此时韩江正面临艰难的抉择。 韩江在经过艰难的思考后,缓缓说道:“唐风,把玉插屏给他们。”  唐风一怔,吃惊地看着韩江问:“就这么把玉插屏给他们?”  “给他们!”韩江像是下定了决心。 唐风无奈,捧着玉插屏走到离斯捷奇金还有十步远的地方,轻轻将玉插屏放在草丛中,然后冲斯捷奇金喊道:“把叶莲娜和徐博士放过来。”  斯捷奇金看见玉插屏,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往前疾走两步,这就要来拿玉插屏。唐风一把护住玉插屏,冲斯捷奇金喊道:“慢!你把叶莲娜和徐博士放过来,否则我就是砸了玉插屏,也绝不给你。”  唐风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枪,只不过他并不是对着斯捷奇金,而是手拿枪管,枪托朝下,摆出了一副要与玉插屏共存亡的架势。 “别!唐风,我已经答应放人了,你要相信我。”斯捷奇金忽然又摆出了一副笑脸。“可是你总得让我先看看玉插屏的真假吧?”  “刚从金井中找到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好吧!把你刚才找到的另外几件玉器也放在那儿。”斯捷奇金得寸进尺。 唐风只得将那三件玉圭也放在草丛里。“往后退两步!”斯捷奇金冲唐风嚷道。 唐风慢慢地往后退了两步,右手仍然死死地攥着手中的九二式手枪。斯捷奇金冲旁边的黑衣人努了努嘴,两个黑衣人架着叶莲娜,另两个黑衣人拖着奄奄一息的徐仁宇,走到玉插屏旁边。 黑衣人放了叶莲娜和徐仁宇。唐风赶忙扯掉叶莲娜嘴上的胶带,和她一起架着徐仁宇往回撤。黑衣人趁着这当口,捡起草丛中的玉插屏和玉圭,返回交给了斯捷奇金。 斯捷奇金看了看玉插屏和玉圭,然后,心满意足地放入了他的背包中。紧接着他就变了一副面孔,凶神恶煞般地对唐风等人说道:“唐风、韩江,你们可以带着徐博士离开这儿,但是请你们把马卡罗夫和叶莲娜留在这儿。”  “你要干什么?”唐风喊道。 韩江对斯捷奇金早有防备,他本能地护住叶莲娜:“那是不可能的。”  “这就不能怪我了!”斯捷奇金拔出枪,对准了韩江。 唐风这边只有三支手枪,而斯捷奇金则有九支枪,三比九。更重要的是,斯捷奇金那边几乎全是微型冲锋枪,火力远远超过唐风这边。 唐风和韩江都知道,一旦打起来,他们凶多吉少。就在大家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从半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众人无不惊骇,一起仰头向空中望去,可是空中除了越来越浓厚的云雾,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什么?”唐风感到了恐惧。 “不知道……”韩江仰望着头顶的云雾,喃喃自语。 头顶的云越压越低,山顶上所有的人都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抑,仿佛整个天空都要砸下来。 “兀鹫!”唐风突然发现在山顶北侧的山峰上,两只巨大的兀鹫从云雾中穿出,直向他们俯冲下来。 “就是那两只兀鹫!”韩江认出这两只兀鹫就是不断出现在他们头顶的那两只兀鹫。 斯捷奇金和那些黑衣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他们怔怔地立在原地,不知这两只兀鹫意欲何为。韩江却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发现了机会,他死死地盯着向他们俯冲下来的兀鹫。只见那两只兀鹫从北峰上冲下来,飞临斯捷奇金和黑衣人头上时,一把抓起两个已经呆若木鸡的黑衣人,然后猛地拉起,盘旋在空中。 韩江把握住了这仅有的一次机会,举枪就射,“砰!砰!”两枪,两个黑衣人应声倒地。唐风和马卡罗夫听到枪声,马上反应过来,一起举枪射向黑衣人。慌乱中,斯捷奇金和黑衣人开枪反击,但他们已经乱了阵脚,胡乱射出的子弹根本没有伤及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叶莲娜在听到枪声的一刹那就卧倒在地,而黑衣人则在顷刻之间损失大半。 兀鹫将两个黑衣人重重地扔了下来,两人顿时摔成了一摊肉泥。韩江和马卡罗夫以草丛为掩护,继续向黑衣人射击,手枪子弹打完了,他们捡起黑衣人的微型冲锋枪,边打边进。唐风则死死盯住了在草丛中若隐若现的斯捷奇金,他知道玉插屏就在斯捷奇金的身上。 一阵混战后,八个黑衣人已经全军覆没,只剩下斯捷奇金。叶莲娜不停地在韩江和马卡罗夫身后提醒他们小心,因为她早已领略到斯捷奇金的厉害。但此时,斯捷奇金阵脚大乱,慌乱中,竟没有一枪命中。 韩江见斯捷奇金不过如此,以为叶莲娜小题大做,越战越勇,一边射击,一边在高高的草丛中向斯捷奇金逃窜的方向紧逼。 斯捷奇金在慌乱中,慌不择路,跑向了北侧的山峰,但是他很快又折向了西侧的山峰。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也追向西侧的山峰,可就在这时,斯捷奇金的身影却从众人视线中消失了……  唐风和韩江还在射击,马卡罗夫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停止射击。两人这才发现山顶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那两只兀鹫消失了,斯捷奇金也不见了。 三人缓缓地直起腰,往西侧的山峰望去,周围的荒草和灌木太高太茂密,也许斯捷奇金就藏在荒草中。三人小心翼翼地举着枪,往前搜索。每走一步,韩江和马卡罗夫都异常小心。可是唐风却没有他俩的专业素养,斯捷奇金从自己视野中消失,让他心里一下子慌张起来。他决不能让斯捷奇金就这样逃掉!可是斯捷奇金怎么一眨眼就蒸发了?唐风胡思乱想着,放松了警惕。就在他走到西侧山峰下那片最茂密的草丛中时,已经把韩江和马卡罗夫落在了后面。韩江几次用手势示意他停下,可是唐风都没注意到。 刚才斯捷奇金好像就是在这儿消失的。唐风环视四周,齐腰深的荒草在风中摇曳,仍不见斯捷奇金的身影。他回头发现韩江和马卡罗夫竟落在了后面,忙停下脚步。就在唐风狐疑不前的时候,一阵狂风袭来,他忽然嗅到了一股杀气。 唐风刚想后撤,就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向自己脚踝袭来。他想要抽身,已然晚了,就在顷刻之间,他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草丛中。紧接着,唐风看见一个黑影向自己扑来。他想侧身闪过那个黑影,可是还没等他转身,两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等唐风醒来的时候,耳畔枪声大作。他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头还完好无损地架在脖颈上,转转脑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刚才你被斯捷奇金袭击了,幸亏韩江及时开枪,否则你小命就交待了。”马卡罗夫一边向山坡上的斯捷奇金射击,一边冲唐风喊道。 “斯捷奇金……”唐风这才想起那个黑影,不觉一阵后怕,斯捷奇金的身手,叶莲娜曾经对他描述过。 唐风在身旁的草丛中摸索,很快摸到了自己的枪。他发现斯捷奇金已经逃上了西侧的山坡,便连开两枪,然后和马卡罗夫一起向山坡冲去。等他们冲上西侧山峰,发现斯捷奇金已经翻过西峰,向山峰后的悬崖逃去。 韩江看到斯捷奇金往悬崖边逃去,反倒放慢了步伐,笑道:“他跑不掉了。”  三人将斯捷奇金堵在了悬崖边,斯捷奇金往后退去了,他身后就是万丈绝壁。韩江冲斯捷奇金冷笑道:“没想到吧,兀鹫也会帮我们。”  “哼,你们以为这就能抓住我吗?”斯捷奇金狂笑道。 三人一愣,马卡罗夫冲斯捷奇金说道:“赶快投降吧,你还可以在监狱里了却余生。”  “哈哈--哈哈--”斯捷奇金狂笑道:“监狱?!既然我出来了,这辈子就再也不会回去了。”  唐风和韩江不知道斯捷奇金要干吗,只见斯捷奇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冷笑道,“我既不会束手就擒,也不会跳崖自杀,我会平平安安地带着玉插屏离开这儿。”  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面面相觑,不明白斯捷奇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疯了!”韩江喃喃道。 “不!他没疯……”马卡罗夫觉察出了斯捷奇金的意图,小声提醒唐风和韩江,“你们看他身后的包。”  唐风发现斯捷奇金背后的背包看似是一个,其实被分割成了两截。“怎么回事?”唐风看看马卡罗夫问道。 “我们在克格勃的时候都学过跳伞。”马卡罗夫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判断。 “跳伞?”唐风惊道。 “你是说他要从悬崖上跳下去?”韩江也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既然能从这儿爬上来,也就能从这儿跳下去。”马卡罗夫故意放大了说话声音。 “不错!伊万,你猜得不错!再见了,我的朋友,当年我在克格勃学校跳伞成绩可是满分!”斯捷奇金说完就要往下跳。 第22章:大佛的眼泪 韩江举枪就要射击,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悬崖南侧的岩石后面突然冲出一个人来。那人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冲向斯捷奇金。斯捷奇金也没料到这出,他冲那人连开数枪,枪枪击中那人。可是那人依旧像疯了一样,扑向斯捷奇金,然后抱着斯捷奇金一起坠入了深深的山谷。 “史蒂芬--”就在那人抱着斯捷奇金跳下悬崖的一刻,唐风、韩江和马卡罗夫都认出了那人。他们不知道史蒂芬是怎么爬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快,那么不可思议,但却确确实实发生了。 三人忙奔到悬崖边,往下望去,无尽的深渊、厚厚的云雾,山谷下竟没有一点回音。史蒂芬和斯捷奇金就这样消失在了悬崖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唐风久久地站在悬崖边,不愿离去,一切都是那么快,快得不容许自己做出任何反应。韩江拍了拍唐风:“好了,咱们该走了。”  唐风终于缓过神来:“可……可玉插屏掉下去了。”  “所以我们才得赶快下去,找到玉插屏!”韩江斩钉截铁地说。 “对!赶快下去,找到玉插屏。”唐风转身要走,可又停下脚步,一脸失望地说,“这么高的山崖摔下去,玉插屏恐怕早就摔碎了。”  韩江轻轻叹了口气:“除非斯捷奇金的降落伞打开了。”  “但愿如此……不过这样斯捷奇金也就不会摔死了,他很可能带着玉插屏逃走了。”唐风忧心忡忡地说。 “那是不可能的!斯捷奇金被史蒂芬突然袭击,根本反应不过来。我刚才在悬崖边看了,如果降落伞打开了,他俩绝不会那么快落下去。”马卡罗夫推断道。 “是啊!斯捷奇金肯定没有打开降落伞,否则我们应该能看见。”韩江也说道。 “而且据我观察,斯捷奇金携带的那个伞包是很小的降落伞,也就是那种只能一人使用的降落伞;即便斯捷奇金打开了降落伞,这种降落伞也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马卡罗夫进一步推断道。 “这么说他俩必死无疑喽!玉插屏也肯定摔碎了。”唐风失望地说。 “这要下去看了才知道。”韩江道。 唐风忽然想起什么:“哎!我记得斯捷奇金曾经说过西侧山峰下有一个岩洞,他们会不会根本没跳伞,而是进了那个岩洞?”  韩江摇头道:“我刚才下去看了,洞很小。而史蒂芬抱着斯捷奇金掉下去的速度很快,斯捷奇金根本没有机会钻进什么洞里。”  “史蒂芬怎么会突然出现呢?”唐风百思不得其解。 “他肯定一路爬到了这里。”韩江推断。 “爬到这里?那是什么力量一直支撑他爬到这里的?”唐风摇着头。 “因为他要复仇!”马卡罗夫喃喃地说道。 “复仇?马家就这么完了!”唐风说到这儿,忽然身后传来叶莲娜的声音:“咱们快点离开这儿吧,那两只兀鹫……”叶莲娜没再说下去。 三人只好返回金井旁。看着空落落的金井,唐风怅然若失。他和韩江架着徐仁宇,又走进了来时的甬道。 一切的危险似乎都已过去。一干人回到兀鹫的巢穴,不见那两只兀鹫。唐风望着空中,注视良久,喃喃自语道:“兀鹫还没有归巢?”  “也许兀鹫再也不会回来了……”马卡罗夫忽然说道。 “不会回来了?老马,你什么意思?”  “因为,它们所守卫的东西已经不在了!”马卡罗夫平静地说道。 唐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继续赶路。韩江来到那间小石室时,又仔细地勘察了一遍地面,史蒂芬的血迹一直向外延伸,看来他确实是支撑着爬到山顶的。 当众人回到前殿的时候,韩江问叶莲娜:“你们是从大佛的左眼进来的?”  “我们见你们一直不出来,又发现大佛的右眼重新闭合了;徐博士发现大佛头顶上又出现了几个向大佛左眼延伸的脚印,那个脚印断断续续,若隐若现。于是,我和徐博士商量,试着从大佛左眼进去,大佛的左眼果然也有个洞口。”叶莲娜回忆起来。 “你们就进入洞口,很快到达了这里?”  “我们进入洞口,没走多远,就发现了那个三角形标记。这就让我们确信我们所走的路是对的,那个神秘人也一定是从这条甬道走的,同时也为你们担起心来。既然我们所走的路是对的,那你们很可能走错了路。”  “是的,我们在大佛右眼的甬道里迷了路,被困在里面,又有好几次险些丧命。”韩江现在回忆起来还感到后怕。 “那个三角形标记不断出现,我们就沿着甬道一直往前走。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就来到了这里。就在我和徐博士惊叹这座恢弘的山中玄宫时,两个黑影蹿了出来,我俩就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被斯捷奇金和史蒂芬绑了起来,押到小石室中。但是后来不知道斯捷奇金和史蒂芬发生了什么,两人好像在甬道里打了起来,我还听到几声枪响。再后来,就斯捷奇金一个人回来了,他将我们押上了山顶,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叶莲娜回忆着他们一路的遭遇。 “好在咱们总算化险为夷了。”韩江安慰叶莲娜。 “可是玉插屏却和斯捷奇金同归于尽了。”叶莲娜失望地说。 “不!不一定。我们还能找到玉插屏。”  “还有黑喇嘛的宝藏。”唐风忽然想起了黑喇嘛的宝藏。 可是唐风话音刚落,整个大殿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四周,但很快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刚才怎么回事?是地震?”韩江叫道。 “不知道,好像又安静了。”马卡罗夫道。 “我们赶紧到后殿,把黑喇嘛的宝藏背出来。”唐风还想着黑喇嘛的宝藏。 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韩江,韩江在盘算着,谁也没说话,前殿里寂静无声。突然,刚刚苏醒过来的徐仁宇发出了野猪一般的号叫:“你们看,地上……地上有水流出来。”  所有人都惊恐地往地面望去。果然,西面的金漆木门下正有一条涓涓细流流进前殿,细流在地面上分叉,汇流,水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不好!中殿也有水流出来!”唐风吃惊地望着另一条细流正源源不断地从通往中殿的包金铜门下不断流出。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当他们退到南面那个洞口时,北面和西面的两股水流会聚在一起,向地势较低的南面流淌过来……  “快跑!跑吧!”徐仁宇喊完,撒丫子就往外跑,一点也不像刚苏醒过来的伤员。 “跑!”韩江眼见地面的水流越来越大,发出了指令。 众人一起往外奔去,也顾不上什么路线,什么标记了。当唐风最后一眼瞄向北面的包金铜门时,一股汹涌的水流已经取代涓涓细流,从包金铜门中喷涌而出。 唐风惊恐地望着这一幕,极不情愿地向外撤去。身后像是有一头猛兽在追赶,唐风一路狂奔。幸亏这条甬道没有岔路,也没有什么机关,很快,唐风就看到了前方的亮光,他知道那是大佛的左眼。 徐仁宇、马卡罗夫、叶莲娜已经顺着洞口的绳子爬了上去,韩江也已经抓住了绳子,正在往上爬。唐风扭头看看身后的黑洞,那是真正的猛兽,喷涌而出的洪水如千军万马向他杀来。唐风想去抓洞口的绳子,但洪水已经追上了他,他几乎是被洪水裹挟而出的。他以为自己将被洪水冲下山,摔得粉身碎骨,但是就在绝望之时,一双孔武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唐风惊出一身冷汗,抬头望去,是韩江。 韩江正悬在半空中,右手牢牢抓住绳子,左手正好抓住了唐风。洪水从大佛的右眼奔涌而出,犹如一道瀑布,直泻而下。 唐风仰头看着韩江,他知道韩江坚持不了多久。韩江的右手不住地向下滑去。 “绳子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上面的铆钉松动了!”头顶传来叶莲娜的声音。 韩江看看上面,又看了一眼唐风道:“小子,咱们俩又成一根线上的了。”  “本来……本来就是,一……一直都是!”唐风吃力地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吧!但现在咱俩要做个选择了!是你跳,还是我跳?”韩江的右手又往下了滑了一段。 唐风看看身下,一阵眩晕:“要跳你跳,反正我不跳!”  “不跳,咱俩都得玩完!”韩江急道。 “要死咱俩一起死!”  韩江被唐风气得直翻白眼,他知道必须要做出抉择了,他的右手已经滑到了绳子最末端。叶莲娜又在上面喊了起来:“韩,铆钉快不行了!”  叶莲娜已经拖出了哭音。 “没事的,叶莲娜,我死不了!”  韩江喊完,已经觉察出上面的铆钉快支持不住了。他看看身下,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对上面的叶莲娜喊道:“叶莲娜,你们不要去拽绳子,我自己有办法!”  办法?唐风不知道韩江还有什么招。韩江望了望下面的大佛,对唐风喊道:“看到下面的大佛了吗?”  “看到了!”  “我们俩一起跳到大佛胸前的褶皱上去。”  “褶皱?”唐风往身下的大佛望去,大佛坚实的胸部还隐约可以辨出衣服的褶皱,“那里能行吗?”  “不行也没办法了!”  韩江话音刚落,绳子那头的铆钉就崩裂了。叶莲娜按照韩江的指示,没有去拽绳子。绳子、铆钉,夹杂着一些碎石一起滚落下来。 韩江和唐风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没了,两人如自由落体一般向下降落。韩江估算了从大佛眼睛到大佛胸前褶皱的大致距离,尽量使自己的身体向前倾。当他落到大佛突出的胸部时,巨大的摩擦力阻止了他的下滑。他赶紧伸出手在石壁上抓,他也不知道在抓什么,总之抓到什么就是什么,唐风也是这样。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两人竟奇迹般地停在了大佛的胸部。 韩江的双手抓到了岩壁上凸起的褶皱,唐风则幸运地抓到了一棵歪脖子树,脚下也踩在了一道大佛身上的褶皱上。 两人双手抓着岩壁上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脚下踩着大佛身上的褶皱,小心翼翼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大佛的左肩。叶莲娜、马卡罗夫和徐仁宇也赶到了这里,众人会合。再看唐风和韩江,胸前的衣服几乎快被磨光了,脚下的鞋子也被磨出了两个大洞,身上和手上多处擦伤,韩江的指甲还崩掉了一个。 “都是你小子害的!”韩江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在地上,还不忘数落唐风。 唐风大口喘着粗气:“你们也不发扬一下舍己为人的精神,把我丢在最后。”  “那是你还在想什么黑喇嘛的宝藏!”  “哎!博士,你不是被斯捷奇金打昏了吗?怎么逃命的时候,奔得比谁都快?”唐风转而问徐仁宇。 “废话,逃命的事谁不快?我一向相信每个人身体里面都蕴藏着巨大的潜能,潜能能不能释放出来,就看个人了。我就是一个能在危急时刻,最快速、最猛烈地把身体内的潜能发挥出来的人……”徐仁宇又开始他的歪理邪说。 “得!得!得!得……别瞎掰了,快下山,一会儿天就要黑了!”韩江催促众人下山。 一干人很快来到了大佛下的平台上。唐风再一次仰望大佛,他发现大佛的右眼也睁开了,也在往外淌着水。不过这会儿水的流量已经小了很多,只剩下两条涓涓细流仍然顺着大佛的脸颊流淌下来。 “流泪的大佛……”唐风忽然喃喃说道。 “流泪的大佛?”众人都是一惊,“果然,大佛流泪了!”大家无不惊叹当年建造这座大佛和山中玄宫的精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中云雾反倒散去,西边一轮夕阳映射在北峰的悬崖绝壁上,那尊大佛显得那么沧桑。 一干人返回了营地,在营地住了一晚。说来奇怪,这一晚韩江没有安排值夜,大家却都睡得很沉很香,没有噩梦,连那个怪声也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韩江和唐风合计了一番,决定从黑鹫寺南面原来的大道下山。虽然当年的大道早已湮没无存,但众人这次很快就穿过了林子。林子外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脚下的路在不断下降,回身望,高耸的北峰已经越来越远。 唐风不断地判断着道路,一切还算顺利。当他们走出正南面的山口时,眼前豁然开朗,往前又走了一段,出现一条土路。韩江观察了一会儿,兴奋地说道:“这土路上有车辙,应该能看到人了。”  “有通信信号了!”徐仁宇也兴奋地叫起来。 “还有脚印,像是刚刚有人走过。”唐风在土路上发现了一连串脚印。 韩江见有通信信号了,立即用专用线路和总部取得了联系,向赵永大致介绍了这两天的情况,并命令他带人来贺兰山,寻找斯捷奇金和史蒂芬的尸体,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玉插屏。 休息了一阵子,一干人继续往前走。土路上的脚印一直在往前延伸,“像是两个人,离我们并不远。”唐风道。 “而且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韩江进一步判断道。 “难道除了我们和斯捷奇金、史蒂芬,还有人去了黑鹫寺?”徐仁宇忽然惊道。 “不可能,这个脚印是在山口外发现的。”韩江道。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我倒想到两个人……”唐风似乎想到了什么。 “谁?”韩江反问。 “你还记得我们在客店遇到的那一对小情侣吗?”唐风道。 “你怀疑这脚印是他们俩留下的?”韩江沉吟下来。 “这个季节,还不是贺兰山的旅游季节,怎么会有一对小情侣来这儿?这不算什么,想想客店里住的人,我们肩负着特殊使命而来,东屋是史蒂芬,南屋的小情侣难道会那么简单?”  “不那么简单又能怎样?我看你们是杞人忧天了,那对小情侣根本没在黑鹫寺露面,就算这脚印是那对情侣的,人家也只是登山的。”徐仁宇反驳道。 “不管那么多了,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史蒂芬和斯捷奇金的尸体,还有玉插屏。”韩江说完,众人看到前方依稀出现了一个镇子。 休息了一晚,等第二天众人醒来时,赵永已经奉命带人开始进山搜索。韩江、唐风和叶莲娜驾车来到山脚下,唐风判断史蒂芬和斯捷奇金坠落的地方应该是北峰西侧的悬崖下。 韩江的车开到山脚就已经没路了,三人徒步进山,前方完全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满地的杂草和荆棘。 在杂草和荆棘中艰难前进了一个多小时,韩江觉得差不多了:“这里就是北峰西侧下的悬崖,斯捷奇金和史蒂芬的尸体应该在这一带。”  唐风仰头望着头顶的悬崖峭壁,忧心重重地说道:“恐怕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从那么高的悬崖上坠落,他们可能坠落在一个很大的区域。”  “嗯,唐风说得对,越高的地方落下,散布越广。所以史蒂芬、斯捷奇金,以及玉插屏可能会落在很广阔的一片区域内,而这里山高林密,想要找到可不容易!”叶莲娜道。 “所以我把赵永叫来了。我已经分析过了,我把悬崖下可能落到的区域分成了十六个区域,咱们现在所在的第五区,是我认为最有可能发现他们尸体和玉插屏的地方。所以这个区域由我们几个来搜,其他十五个区域都由赵永带人去搜了。”  “好吧!那咱们是分开来搜,还是一起搜?”唐风问。 韩江看看叶莲娜,又看看唐风,犹豫道:“分开来搜,不过又不能落单,这里随时可能遭遇危险。”  “那你不多带个人!我叫你拉上徐博士一起来,你不带!”唐风埋怨道。 “徐博士受了伤,需要休息!”  “放屁!我伤比谁都重!”  “好!好!你受的伤最重,那就让叶莲娜跟你一组,我自己一组。咱们按照地图上划定的区域,从左、右两路来回折返搜索;每次折返大约一个小时,咱们都要碰一次头。如果谁有了发现,就发射一枚信号弹。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韩江分派完任务,独自向左搜寻下去,唐风和叶莲娜向右侧搜寻。按照韩江所画的路线,他们从五区边缘开始,一直要搜索到悬崖的崖壁下,这个过程大约需要四次折返,也就是说需要四次碰头。 第一次碰头,三人都准时到达,什么也没有发现;第二次同样是什么发现都没有,失望已经写在了韩江脸上。可当唐风和叶莲娜到达约定的第三次碰头地点时,韩江却没有按时出现。 唐风和叶莲娜话互相看看,心头都升起了一丝疑云。“韩江也许有了发现。”叶莲娜猜测道。 “但愿如此!”  唐风和叶莲娜在约定地点等了五六分钟,还没见韩江的身影。叶莲娜有些疑惑:“他不是说有发现了,发一枚信号弹吗?”  叶莲娜话音刚落,半空中出现了一枚耀眼的信号弹。“我说韩有了发现吧!”叶莲娜兴奋地朝信号弹的方向寻去。 唐风跟着叶莲娜,走了十来分钟,穿过一片树林,他们看见韩江正怔怔地立在一片灌木丛中。他们走近韩江,看见在一堆枯木中,横亘着一具恐怖的尸体。 “史蒂芬--”唐风叫出了声,他从未见过如此惨状的尸体。史蒂芬的身子虽然看上去还算完整,但细看下,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肉,完全是皮开肉绽,有的内脏已经露了出来,骨头也全断了,几根断裂的肋骨直接刺穿了肌肉、皮肤和衣服,露了出来。最恐怖的还是史蒂芬的脸,完全没了人形,一个眼珠还在眼眶内,另一个眼眶内却只剩下一个黑洞……  “竟然摔成了这样?!”唐风盯着史蒂芬的尸体,不禁叹道。 “看来五区确实是最有希望发现玉插屏的区域。”叶莲娜道。 韩江怔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慢慢说道:“可是我找遍附近,却不见斯捷奇金的尸体,也不见装有玉插屏的那个包。”  “也许落在了别处!”唐风猜道。 “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但后来仔细查看史蒂芬的尸体,却发现了一些端倪。你们看史蒂芬的衣服!”韩江提示道。 “衣服怎么了?”唐风不解。 叶莲娜似乎看出了问题:“史蒂芬里面穿着一件防弹衣!”  “嗯,这就对了。斯捷奇金下手精准,史蒂芬正因为穿了这件防弹衣,才躲过了斯捷奇金的眼睛。这印证了史蒂芬的叙述,他对斯捷奇金看来早有防备。最后史蒂芬抱着斯捷奇金同归于尽的举动,更是让斯捷奇金大感意外,因为斯捷奇金怎么也没想到史蒂芬竟然还没死。”韩江解释完,又一指史蒂芬的双臂,“你们再看这儿。”  唐风这才发现史蒂芬的双臂仍然是抱住斯捷奇金时的姿势,不禁感慨:“看史蒂芬的样子,他似乎死死不肯撒手!”  “对!如果史蒂芬和斯捷奇金一起跌下来,史蒂芬又一直死死抱着斯捷奇金,那他俩的尸体应该在一起才对。”韩江道。 “是啊!”唐风思虑半晌,也理不出头绪,最后只好对韩江说,“还是先把这个区域搜完再说吧!”  韩江也只好先把史蒂芬的尸体盖上,做好记号,然后又按原计划继续搜寻剩下的区域。 越往悬崖下走,路越难走。唐风和叶莲娜高一脚浅一脚,在完全没有路的荒草和荆棘中穿行,还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荆棘几次刺到了唐风。突然,走在前面的叶莲娜脚下一软,竟然向前摔倒在荒草和荆棘中。 唐风见状,赶忙上去扶起叶莲娜。见她只是擦破了点皮,他戏谑道:“你可不能有事,否则我没法向韩江交代啊!”  “别贫了,我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唐风发现在叶莲娜的靴子上缠了一条带子,他眼前一亮,这不正是斯捷奇金背包的带子吗?唐风赶忙从草丛中拽出了那个背包。 叶莲娜又惊又喜:“斯捷奇金的包!”  两人手忙脚乱地将背包打开,几块破碎的玉器残片出现在他们面前,唐风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三件玉圭的残片。再往包下面翻,唐风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出现了,他又找出了几块破碎的玉片。“完了,那几件玉圭摔成这样了,玉插屏肯定也好不了了!”他不禁担心道。 唐风很快辨认出,从包最底下翻出的玉器碎片正是他在金井中发现的那件玉插屏:“完了,果然碎了!”  就在唐风失魂落魄的时候,叶莲娜忽然发现包里还有一个锦盒:“咦?这里怎么还有个盒子?”  唐风猛地一惊,他也看到了那个锦盒,打开一看,竟然又是一件玉插屏,一件已经断裂成十数块的玉插屏。 “这……这怎么又冒出来一块玉插屏?”叶莲娜不解。 “这应该就是史蒂芬他们家族世代相传的那块玉插屏,可惜也被摔碎了!”唐风马上想到了史蒂芬的父亲马昌国。 “这是个意外的发现。四块玉插屏咱们都找到了,只……只是碎了两块。”叶莲娜遗憾地说道。 “再找找,斯捷奇金的包找到了,他的尸体应该就在附近。”唐风向四下望去。 叶莲娜听了唐风的话,本能地拔出枪。“斯捷奇金都摔成肉泥了,你还怕?”唐风觉得她有点过于谨慎了。 “不要掉以轻心,斯捷奇金能从波诺茨卡逃脱,绝不是个简单的人!”叶莲娜告诫唐风。 叶莲娜的忠告,让唐风又想起了在山顶草丛中被斯捷奇金偷袭的情景。一个看似瘦弱的老人,竟有那么大的力量,那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唐风想到这里,也拔出了枪。 唐风和叶莲娜小心翼翼地在附近搜寻了一遍,却不见斯捷奇金的尸体。叶莲娜看看表,快到和韩江碰头的时间了,只好先带着斯捷奇金的背包,来到和韩江碰面的地方。 韩江手里也拿着一个包。“斯捷奇金的伞包?!”唐风一眼认出了韩江手里的包。 “就在附近发现的,还没有打开过!”韩江介绍道。 “没有打开?那也就是说斯捷奇金的降落伞没打开,他应该必死无疑了!”唐风惊喜道。 韩江沉吟了片刻,说:“从这个没打开的伞包推测应该是这样,可是斯捷奇金的尸体呢?咱们已经找遍了整个五区,在这里发现了史蒂芬的尸体、斯捷奇金的伞包和背包,玉插屏也找到了,可偏偏没有发现斯捷奇金的尸体。”  “斯捷奇金的尸体会不会落到了别的区域?毕竟史蒂芬的尸体,还有这两个包都很分散,并不在一处,斯捷奇金的尸体也很有可能落到了离这里比较远的地方。”叶莲娜推断。 韩江看看天,道:“我们再搜一遍,如果还找不到,就回去等赵永他们的消息。”  于是,三人分头,又从悬崖下向外围搜寻了一遍。几个小时后,当韩江和唐风、叶莲娜碰面的时候,竟然都一无所获。 三人失望地回到在山脚下临时搭起的营地,等待赵永搜寻其他区域的消息。夜幕时分,一队队人马回来复命,十四个区域都没有发现,只剩下赵永亲自搜寻的六区。这个区域紧靠着五区,被韩江认为是除了五区,最有可能有所发现的区域。 晚饭时,赵永带着三个特战队员赶了回来,失望地对韩江报告道:“搜了三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韩江一听,失望地瘫坐在椅子上。斯捷奇金难道人间蒸发了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这不可能!”韩江突然又从椅子上蹦起来。 “确……确实没有什么发现!”赵永被韩江这一吼吓到了。 韩江摆摆手,示意赵永退下,可没等赵永出去,韩江又突然叫住了赵永:“晚上加强警戒。明天天一亮,就把队伍撒出去,继续搜,组织身手好的,爬到悬崖上搜!”  赵永一听脑袋都大了,但又不能违背韩江的命令,一时竟不知所措。这时,唐风忽然幽幽地说道:“我看就不用再搜了。”  “为什么?”韩江、赵永、叶莲娜全都盯着唐风。 “斯捷奇金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你们看这个……”唐风说到这里,环视众人。众人围拢上来,发现唐风已经把那两块摔碎的玉插屏拼了起来。唐风指着玉插屏,介绍道,“这两块玉插屏一个碎成了十八块,一个碎成了十三块,但是都没有缺少,拼起来也许还能使用。”  韩江仔细地查看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嘴里喃喃道:“下面就要看罗教授的本事了。”  赵永带人又搜了一天,依然没有发现斯捷奇金的尸体。韩江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让赵永带领一队人马留下,自己和唐风、叶莲娜、马卡罗夫、徐仁宇返回了总部。 韩江根据新的线索重新分派了任务,将两块破碎的玉插屏交给罗教授。罗教授面对两块破碎成十多块的玉插屏,眉头紧皱。许久,罗教授才对韩江说:“我只能试着看能不能将这两块玉插屏拼接上,然后再破译上面的文字和后面的地图。”  “那就麻烦您了!尽最大可能修复这两块玉插屏。”韩江恳求道。 “你放心,我会尽力的。好在碎片没有缺失,还是可以修复的,但最后修复成什么样,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罗教授一向做事严谨,没把握的事决不会打包票。但韩江和唐风也知道,话说到这份上,估计罗教授还是有较大把握的。 韩江又给叶莲娜和马卡罗夫派活了:“叶莲娜,你们回国后,我希望你们能彻底查一下布尔坚科、斯捷奇金、布雷宁这几位的档案。”  “你这就给我们派活了,像是我们的头。要知道在我们那儿,伊留金都得乖乖听我的。”叶莲娜嗔怒道。 “哪敢,我哪敢给你派活儿,我这不是和你商量,求你帮忙吗?”韩江忙换了一副史上最热情洋溢的笑脸,把唐风差点逗乐了。 “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斯捷奇金和布雷宁的档案我之前就查过了,和我已经掌握的情况没有什么出入,仅从档案上看不出他俩还有什么隐情。”叶莲娜道。 “那就查查布尔坚科。”韩江眼珠转了转,又道,“还有……还有那个谢德林。老马,你再去问问他,让他好好回忆一下以前的事,特别是前进基地暴动的事,我觉得这点很重要。”  “我也是这么想的。种种迹象表明,我们现在所面对的神秘组织和当年前进基地有关。”马卡罗夫犹豫了一下,又叹道,“说来真是惭愧,当年我竟然还是前进基地的负责人……”  “还有那个怀特,谢德林说到的那个美国人怀特,很可疑。后来史蒂芬竟然也遇到了一个叫怀特的美国人!”韩江嘱咐马卡罗夫。 “怀特?!”马卡罗夫摇摇头,“可就怕谢德林也不会知道多少,上次他已经说过后来就再没接触过斯捷奇金,怀特也失踪了。”  “不管怎样,一定要再去问问他。”韩江叮嘱道。 “行了!韩,不用你一步步教我们做,不要忘了我们也是特工。我还要查布雷宁最后的尸检报告,还要了解斯捷奇金在波罗茨卡的情况。总之,你能想到的,我肯定都已经想在你前面了。”叶莲娜一脸自信地说。 韩江尴尬地笑笑:“我就喜欢你这自信的样子。听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送走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唐风和韩江还没半刻清闲,刑警队老金的电话就来了:“老韩啊,你跑哪去了?这几天一直打你电话,都没人接!”  “老金啊,前几天我去执行特殊任务。”  “特殊任务?那我就不问了。”  “怎么,陈教授的案子有进展了?”  “进展?也谈不上什么进展,就是陈子建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哦?有什么发现?”韩江迫不及待地追问。 “是这样……”老金欲言又止,“你还是过来吧,咱们见面谈。”  “好,二十分钟后见。”韩江接完电话,猛打方向盘,掉头向刑警队奔去。 二十分钟后,唐风和韩江来到了刑警队。老金拿出陈子建教授的尸检报告,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尸检结论并不复杂,刚才在电话里就可以告诉你。只是……”  “老金,你什么时候也吞吞吐吐了?”  “只是陈子建的这个死亡结论还是让我有些费解,所以就把你请了过来。”老金解释道。 “费解?你上次不是说陈子建是自杀吗?怎么,现在改他杀了?”韩江反问。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到现在陈子建是自杀还是他杀,仍然没有最后定论。所以这个案子现在还拖着,我个人还是倾向于是自杀。”老金看了看韩江,又看看唐风,进一步解释道,“我所说的费解,其实上次在现场就对你们说过,陈子建那个奇怪的死亡姿势一直困扰着我。而尸检报告里明确地指出,陈子建是因为受到外部巨大的惊吓,导致压迫脑血管破裂死亡的。”  “真的是吓死的?”唐风惊道,“不过,陈子建的助手小卢说陈教授并没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  “这正是最让人无法解释的地方。我们后来调阅了陈子建的病历和体检记录,他确实没有心血管疾病。没有心血管疾病的人,怎么会被轻易地吓死?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干了半辈子刑警了,要说被吓死的人,我也见过,但无一例外,都有心血管方面的毛病。陈子建这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是怪了!死亡的姿势更怪!……”老金絮絮叨叨地说着。 韩江和唐风听完老金的絮叨,已是中午。两人走出刑警队,韩江问唐风:“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我想再到陈教授的实验室去看看。”唐风忽然说道。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韩江反问。 “我总觉得我们在陈教授这件事上一定忽视了什么……”唐风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还是怀疑陈教授是他杀?”  “先去看看吧!”  两人很快来到了陈教授的实验室。正是午休时分,大楼里没什么人。来之前,唐风和韩江也没通知小卢,两人对这里已是轻车熟路。老掉牙的电梯还是嘎嘎作响,走廊里没开灯,虽是白天,依旧让人感觉阴冷灰暗。 唐风见实验室的门虚掩着,轻轻敲了两下,没人开门。于是韩江不等唐风再敲,一推门径直走了进去,唐风见状,忙跟了进去。小卢不在,两人走到里面那间,只见小卢正背对着他俩,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韩江敲了敲门,小卢听见声音,猛地转过身,发现是唐风和韩江,赶忙关上了他刚才盯着的一个文档。然后他又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这才起身迎接唐风和韩江。 小卢匆忙之间的举动,没能逃过唐风和韩江的眼睛。寒暄了两句后,唐风给韩江递了个眼色,韩江心领神会,对小卢说道:“我们想再看一看陈教授做的那个头像。”  “头像?那个头像不是坏了吗?”小卢反问。 “坏了也看看。”  小卢似乎不太情愿,但又不敢违抗韩江,只好带着韩江去拿锁在保险柜中的头像。唐风却没有跟出去,他见小卢走了出去,忙坐到小卢的电脑前。小卢虽然关掉了刚才看的文档,但还是在“我最近的文档”里留下了蛛丝马迹。唐风发现最近打开的文档有四个,下面三个都是医学和人类学方面的文档,但是最上面一个文档的标题是--《西夏咒语的研究(以<魔断百字要决>为例)》。 唐风的心脏猛地坠了一下,他刚想点开文档一窥究竟,门外已经传来韩江的声音。他只得站到窗边,装作是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那个被削去半边脸的女性头像再次出现在唐风面前。唐风盯着头像,半晌没做声,最后,他转而对小卢说道:“我想把这个头像带走,可以吗?”  小卢撇了撇嘴:“随便你们,反正这个头像已经没用了。”  唐风将头像包好,便和韩江离开了实验室。走出大楼,上了韩江的车,唐风马上说出了他的新发现:“我在小卢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文档--《西夏咒语的研究(以<魔断百字要决>为例)》,而且他刚才聚精会神看的就是这个文档。”  “这能说明什么?”  “从标题看,这是一篇论文。但这并不是小卢的专业,应该是我研究的东西,可小卢却在聚精会神地看。”  “也许人家现在对西夏文化感兴趣了,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那他见到我们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慌张,还匆匆把文档关上了?再者,这篇论文很奇怪,《西夏咒语的研究(以<魔断百字要决>为例)》?! 我现在在西夏研究方面,也算是半个专家,但还从未看过这篇论文,也没有听说过这个《魔断百字要决》。”  “那是你才疏学浅了!呵呵!”韩江打趣道。 “我才疏学浅?好吧,就算是我才疏学浅。但我还是觉得小卢有问题,你要重视陈教授这条线索。”  “好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线索,赵永今天应该回来了。”韩江说到这儿,加快了车速。 回到总部,赵永已经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还没找到斯捷奇金的尸体吗?”韩江见赵永那样,就知道准没戏。 赵永失望地摇头道:“没有,我们找遍了那片区域,就是没发现斯捷奇金的尸体。”  “这家伙人间蒸发了吗?”韩江失望至极,随即又命令道:“你继续查找,有线索立即通知我。”  赵永硬着头皮,领命而去。却见唐风正在韩江的电脑前面发呆,整个总部的电脑都是不能上外网的,只有韩江的这台电脑才可以。 韩江拍拍唐风问:“看什么呢?” 第23章:谁更接近谜底 唐风在网上搜索了在小卢电脑里看见的那个论文题目,但是网上什么都没有。唐风又单独把《魔断百字要决》这个题目拿出来搜索,搜索引擎产生了几十条结果,但他一一过目后,发现都是些无关的信息。 这让唐风更加困惑:“小卢的那篇论文是从哪来的?”  “不会是他自己写的吧!”韩江笑道。 “他?他有那个能力吗?”唐风陷入疑惑。 “好了,咱们再来从头梳理一遍整个事件。”韩江转了话题。 “整个事件?拍卖会?”唐风现在一提到那场拍卖会就头疼。 “不!这次咱们就从玉插屏说起,从这次得到史蒂芬家族的那块玉插屏说起。”韩江斩钉截铁地说道。 “史蒂芬家族?”  “对!这两天我重新思考了一遍,整个事件看似是从那场拍卖会开始的,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了,从黑喇嘛得到敦煌的那件玉插屏就开始了。”韩江说着拿出一张纸,在上面按东、西、南、北分别写上了贺兰山、敦煌、阿尼玛卿雪山、黑水城四个地点,又继续说道,“四块玉插屏被分别放在这四个地方。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贺兰山和阿尼玛卿雪山这两块玉插屏在我们找到之前,几百年来从没有人动过,而敦煌和黑水城的玉插屏早在上世纪初就已经不在原地了。”  “嗯,黑水城那块是科兹诺夫发现的,而敦煌那块不知是什么人发现的,最后被黑喇嘛得到了。”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两块玉插屏。你说是黑水城那块玉插屏先被发现的,还是敦煌那块玉插屏先被发现的?”韩江忽然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按照科兹诺夫和黑喇嘛这两个历史人物活动的年代看,应该是科兹诺夫在1909年先发现了黑水城那块玉插屏。黑喇嘛活动时间主要是上世纪二十年代,应该是在科兹诺夫发现黑水城之后,而且很可能是黑喇嘛在听说了科兹诺夫发现玉插屏后,有意寻找所得。”  韩江听了唐风的分析,想了想,道:“你说得有道理,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有没有可能,实际情况正好反过来呢?”  “反过来?”唐风惊愕,“你是说敦煌那块玉插屏早就被人发现了?”  “最起码早于科兹诺夫。我记得你曾经跟我提过,科兹诺夫在1908年和1909年两次去黑水城探险。”  “是的!科兹诺夫奉皇家地理学会委派来到中国,本来按照他的计划,这次应该考察从蒙古到四川、云南的广大区域。他第一次,也就是1908年首次找到黑水古城的时候,并没有惊人的发现。他以为那不过是一座荒芜的小城,便继续向他最终的目的地四川、云南进发。但当科兹诺夫走到青海的时候,地理学会发电报告诉他,他在黑水城发现的一些文物很有价值,让他立即返回黑水城,继续发掘。于是这才有了1909年科兹诺夫第二次对黑水城的发掘,也正是在这次发掘中,科兹诺夫在黑水城外的大佛塔中有了惊人的发现。”  “你认为促使科兹诺夫从青海折回黑水城继续发掘的原因是什么?”韩江问。 “按照过去的认识,科兹诺夫将第一次在黑水城中发现的一些文献运回彼得堡,俄国著名汉学家伊凤阁在这些文献中发现了他从来没见过的一种古老文字,也就是我们今天已经知道的西夏文,然后才引起地理学会的重视,令科兹诺夫重新返回黑水城。”  “会不会是玉插屏呢?”  “玉插屏?你是说科兹诺夫听说了玉插屏的秘密,才返回黑水城的?”唐风陷入了深思。 “我为什么有这个奇怪的想法?你想想,黑喇嘛是个粗人,是不可能认识玉插屏上的文字的,甚至连西夏的历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知道玉插屏秘密的呢?”  唐风眼前一亮:“你是说在那支队伍中有一位高人?!”  “一定是这样,否则黑喇嘛就算得到玉插屏,也是无法知晓玉插屏秘密的。”  “高人?”唐风想了想,“我之前也想到了这层,但是我以为那个高人就应该是史蒂芬的爷爷马远。”  “马远?在黑喇嘛的队伍里是个识文断字的。但你好好想想,凭马远的能力,能看懂玉插屏上的西夏文字吗?”  “难道在黑喇嘛和马远身边还有一个高人?” 韩江的话让唐风彻底迷茫了。 韩江在纸上“敦煌”二字上重重地画了个圈,然后写上一个“X”,再在“X”旁边画了个问号,说道:“我们就从这个‘X’说起,这个高人的存在就有两种可能性。一种可能是玉插屏就是他发现的,后来他出于某种目的,将玉插屏献给了黑喇嘛。如果是这样,那么敦煌这块玉插屏很有可能是在科兹诺夫发现黑水城之前就已经被这位‘X’发现了。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这个‘X’只是黑喇嘛的一个手下,和马远一样为黑喇嘛效力,最后又在黑鹫寺参与了杀死黑喇嘛的行动。就我而言,我更倾向于这个‘X’是前者,因为我认为这个‘X’的能力远在黑喇嘛和马远之上。”  “你的推测太让人震惊了,可我还是不能认同你的推测,真的有这个高人‘X’存在吗?也许马远就认识西夏文。”唐风摇着头,不肯轻易认同韩江的推测。 “马远会认识西夏文吗?”韩江自己摇起了头,“不会!你说过近代最早破解西夏文的是俄国学者伊凤阁,他是根据科兹诺夫带回彼得堡的文献,才破解了西夏文。你能想象马远这样一个落魄秀才会看懂西夏文?”  “问题这不就回来了?伊凤阁是最早破解西夏文的学者,而且他破解西夏文也是在科兹诺夫发现黑水城之后。假设真的有这个高人‘X’,难道这位‘X’比他还厉害?能在伊凤阁之前或是几乎和伊凤阁同时破解了西夏文,我不相信!”唐风不停地摇着头。 “这……”唐风的反驳问住了韩江。韩江憋了半天,才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还是坚持有这个‘X’的存在,不要忘了你和老马在后殿石台上发现的盟誓!”韩江提醒唐风。 “石台上的盟誓?!”唐风的思绪迅速回到了幽深黑暗的山中玄宫。 “你对我说过石台盟誓后面只留下了马远的名字,本应该还有几个人的名字,可都被人有意抹去了!”  “是啊!这事我一直感到奇怪!”  “你说这是谁干的?谁会刻上了名字,又将他们抹去?本来就在幽深黑暗的石殿中,没有人看见,为什么还要抹去?怕人发现吗?”唐风被韩江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韩江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想抹去那些字的人不是为了怕被人看见,而是……而是那些人都死了!”  “死了?只有马远是幸存者?”  “准确地说,应该是都被仅存的那个人杀死了!”  “啊--你是说那几个人都被马远杀死了?”唐风惊愕。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按照史蒂芬所说,马远是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去七色锦海寻找玉插屏时遇难的,而根据你的判断,马远他们杀死黑喇嘛,在石台上刻上誓言应该是在二十年代末,最晚不超过三十年代初。那么,这中间有十多年的时间,试想一下,这十多年马远都在干什么?”  “寻找玉插屏,寻找瀚海宓城!”  “不错。在这个过程中,石台上盟誓的人一定经历了许多许多事,就像我们一样。所以到四十年代末,马远离开黑鹫寺前,当初一起和他盟誓的人应该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也就是说在这十几年中,石台上盟誓的人都死了,包括马远自己?”  “这里又出现了两种可能性,从七色锦海大喇嘛关于马远的叙述中可以看出,当时马远已经是保密局的上校,手下已经有了一批自己的人,可以算是羽翼渐丰。所以,我推测他很可能在这十几年中杀了那几个和他一起在石台上盟誓的人,也抹掉了那几个人的姓名。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些人是在这十几年中,自然死亡,或是在寻找玉插屏过程中遇难的。但如果是这样,并不能解释为什么要抹掉那几个人的名字。”韩江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按照你的推断,那个神秘的高人‘X’应该也是在石台上盟誓的其中一人。”  “嗯,我想应该是这样。现在按照我的推测,我们可以连接起整个事件的脉络了。”这时,一幅渐趋完整的图卷仿佛出现在韩江面前。 韩江见唐风还不相信自己的推断,也不解释,继续描绘起已经在他眼前展开的那幅画卷:“首先,是这个高人‘X’最早在敦煌发现了一块玉插屏,他破解了上面的西夏文,但苦于势单力孤,没有办法找到其余的玉插屏,所以很可能是他在1909年初在青海告诉了科兹诺夫一些关于玉插屏的事。因为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情况看,敦煌那块玉插屏上应该刻的就是黑水城玉插屏的存放地点,这点我们很快就可以让罗教授破解出来。”  “对!这点不用罗教授破解,我们也已经可以推断出来了。但是仅凭这个就断定科兹诺夫是在听了这个所谓高人‘X’的意见后,去了黑水城,这实在说不通。我查阅过科兹诺夫回国后写的报告,里面根本没有提到什么受‘X’的指点,才又折返回黑水城的。”唐风反驳道。 “科兹诺夫当然不可能在报告里提到这个‘X’,他希望把一切功劳归功于己,而‘X’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姓名出现在科兹诺夫的报告里,所以科兹诺夫在报告里隐去这段是完全可能的。”  “好,就算你推测得对,科兹诺夫是听了这个高人‘X’的指点才返回黑水城,也发现了黑水城的玉插屏,但是这样对这位‘X’又有何帮助?他并没有得到玉插屏啊!”  唐风的话把韩江问住了。韩江沉思许久,道:“我想当‘X’告诉科兹诺夫黑水城有玉插屏的时候,他们之间可能有过一个约定。‘X’本来也是有机会得到玉插屏的,但最后科兹诺夫违反了约定,将玉插屏带回了彼得堡。”  “你就继续编吧!”唐风觉着韩江忽然成了一个说书的,想象力极为丰富。 “随你信不信,我先把我的想法讲完,你听过之后说不定就信了。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个‘X’的踪迹,但这个若隐若现的‘X’一定是存在的。科兹诺夫对黑水城的盗掘后,这个‘X’销声匿迹了,但在黑喇嘛崛起后,应该是他把敦煌那块玉插屏献给了黑喇嘛。显然他的目的是希望借助黑喇嘛的实力找到所有玉插屏,找到瀚海宓城。”  “然后这个‘X’和马远一起杀死了黑喇嘛,又一起寻找玉插屏,寻找瀚海宓城。我来替你说吧!”唐风笑道。 “对!就是这样。你不要笑,你知道后面会怎样吗?”  “后面怎样?他被马远给害死了!我是按你的推测说的!”唐风道。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好吧!就算这个‘X’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之前已经死了,咱们先不说他,再说马远……”  “马远?马远不也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死在了石瀑洞里?”  “嗯,其后十年,从表面看上去关于玉插屏似乎什么都没发生,直到中苏联合科考队神秘失踪!”  “其实这十年是暗流涌动!”唐风道。 “是的,这十年暗流涌动。如果说马远死之前关于玉插屏的争夺是上半场,那么,中苏联合科考队的失踪就是下半场的开始,中间这十年可以理解为是中场休息。”  “哦!中场休息,我现在觉得你说得越来越有趣了!”唐风有点相信韩江的推断了。 “那么,在这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韩江自问自答地说着,“还是从这两块已经被发现的玉插屏说起。之前,我们已经知道科兹诺夫将玉插屏带回彼得堡后,那块玉插屏在三十年代曾引起俄国学者伊凤阁的重视,但伊凤阁死于三十年代的‘大清洗’,之后又是卫国战争,玉插屏的事也就无人顾及。一直到五十年代初,米沙和孟列夫在冬宫又发现了这块玉插屏,然后就有了五十年代末的那次中苏联合科考队,这是俄国那边的线索。 再看马远手上的那块玉插屏,这次我们总算是从史蒂芬口中得到了一些关于他们家族的信息。按照史蒂芬所说,当年马远在七色锦海石瀑洞里遇难时,史蒂芬的父亲,也就是马昌国和另一个人逃了出来。这和我们在石瀑洞看到的情况相符,所以我认为史蒂芬所说是真实的。然后,同样身为保密局特务的马昌国做了什么呢?他在国民党败退大陆后,并没有去台湾,而是主动要求潜伏在大陆。这在当时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举动,他肯定有他的目的,这个目的显然就是为了玉插屏。”  “嗯,只能这么解释,这些人都被玉插屏迷了心窍!”  “史蒂芬没说他父亲在大陆潜伏这些年都具体做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大陆。但我估计,马昌国很可能和科考队失踪有关。”韩江大胆推测道。 “哦?你是怀疑马昌国也跟着科考队进入了巴丹吉林沙漠?”  “我想科考队马昌国是混不进去的,但他很可能跟踪科考队。”  “照你这么说,科考队最后出事时,他也是一个幸存者?梁云杰、马卡罗夫、米沙,又冒出来个马昌国……”唐风盘算着这一个个和那次科考有关的幸存者。 “也许马昌国并不仅仅是个幸存者,他还很可能是个凶手!”  “凶手?”  “你忘了吗?老马向克格勃主席谢列平汇报的时候,曾说过在他们出事前一天,科考队携带的两大箱饮用水全都漏光了,这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破坏。科考队也正是在失去饮用水后,出去寻找水源时遭遇不测的。”韩江的推测越来越大胆。 “你怀疑是马昌国故意放了那两箱水?”  “还能有谁呢?科考队的人都是经过中苏双方严格挑选的,不可能混入奸细,而且谁也不希望自己没水喝,被渴死在沙漠里,所以不可能是科考队内部人所为。”  “说得有理,马昌国的可能性最大。但他这么做的动机呢?难道就为了让科考队全军覆没?”  “动机?”韩江眼珠子转了转,“动机,我想……我想当时科考队很可能已经接近他们寻找的瀚海宓城了,所以马昌国不希望科考队找到瀚海宓城。他放光科考队的饮用水,就是想让科考队知难而退,然后由他去发现瀚海宓城。”  “这个疯子,就凭他一个人?”  “也许他还有同伙。”  “科考队也太性急了,没有找全四块玉插屏,就直接进入沙漠,结果果然出了事!”唐风叹道。 “不要忘了那是个大跃进的年代,科考队急着想找到瀚海宓城,所以组织了那么庞大的科考队。他们以为人多力量大,其实这并不是人多的事!”  韩江又继续说道:“科考队出事,中苏两国政府都采取了息事宁人的处理方式,两国政府都对找到这个瀚海宓城失去了兴趣。苏联方面我们已经知道,马卡罗夫被招进了克格勃,米沙被克格勃严密保护起来,玉插屏被封存,相关文件被销毁,我想我们这边也差不多是这样。 看似这件事又告一段落,其实不然。幸存的马昌国不敢在大陆停留,竟然不顾台湾方面的指令,急匆匆穿越青藏高原,翻过喜马拉雅山去了印度。然后他也不敢去台湾,直接坐船漂洋过海到了美国,之后一直东躲西藏,隐居在美国乡间,直到他听说有一块玉插屏在北京要拍卖。之后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  “如果史蒂芬所言不差,那么马昌国那边这几十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嗯,我相信史蒂芬说的。现在回想起来,他在告诉我们这一切的时候,恐怕已经做好了和斯捷奇金同归于尽的准备。”  “是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唐风叹道。 “马昌国守着敦煌那块玉插屏一直东躲西藏,没有动作。那我们返回头再看俄国那边,黑水城的那块玉插屏被克格勃封存在冬宫的地下室里,直到被季莫申发现。从表面上看,俄国那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动作,不过,现在想来,其实不然。相反,俄国那边这几十年来一直暗流涌动。首先是米沙,米沙被克格勃严密保护起来,这才使他一直安然无恙。可是那个遗失的1964年却大为可疑。根据叶莲娜的调查,1964年前后保护过米沙的特工一定有问题,可当叶莲娜找到他们时,布雷宁被烧死,斯捷奇金则逃出了监狱。”  “现在斯捷奇金公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更证明了那几个特工都有问题!”  “叶莲娜怀疑也许除了布雷宁、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还有一个人的存在。”说着,韩江在纸上“黑水城”这个名字上画了个圈,在旁边写下了一个“X2”,又在“X2”上重重地画了个圈。 “我也想过,可现在还是不能确定这个‘X2’的存在。”  “是的,再后来,就是老马和布尔坚科负责的那个前进基地。本来老马对我们提到这个前进基地,看上去和玉插屏这件事毫无关联,可是那个神秘刺青的出现,却让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是啊!老马说出来时,我真的感到震惊,党项古老部落的图腾,出现在了黑喇嘛队伍的成员身上,出现在前进基地学员的身上,又出现在了和我们对抗的神秘组织身上,这三者有什么联系吗?”  “联系一定是有的。”韩江想了想,继续说道,“黑喇嘛的队伍先是黑喇嘛领导,接着是马远。马远死后,这支队伍是谁在领导?”  “马昌国?”  “现在我们还不得而知,也许这支队伍后来就被打散了,不存在了……”  “应该是这样。否则,马昌国也不至于只身一人跑到美国,东躲西藏。”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这支队伍被另一个人接管了。”  “会是谁?石台盟誓上的人都应该死了,除了马昌国,还能有谁接管这支队伍?”  “不知道。我们再看和我们一直对抗的神秘组织,这个组织的头就是‘将军’。将军是谁?我们不得而知。他和黑喇嘛的队伍,和前进基地的学员有什么内在联系,我现在还说不好。”  “也许是我们多心了,按照史蒂芬的说法,那伙人在他身上刺青时,是很文明的,不像布尔坚科那样。也许他们根本就是两路人,也许布尔坚科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是看到了那个古老的图腾,然后以此来教训不听话的学员。”  “但愿如此,可我自从听了老马说的情况,就一直怀疑这个刺青不那么简单。”  “也许,叶莲娜那边的调查能帮我们解开一些疑团……”唐风喃喃地说道。 唐风和韩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过了许久,唐风才叹道:“现在回过头看,拍卖会并不是整个事件的开始,而只是下半场的延续。”  “不错!算是加时赛吧,只不过这场加时赛把我们都给卷了进来。现在我们再来说说那场拍卖会吧,史蒂芬说拍卖会是将军设的一个局,我这才恍然大悟,一些我们之前无法解开的谜团都迎刃而解。”  “是啊!将军为了引出隐藏多年的马昌国,不惜大费周章,设了拍卖会这个局。没想到马昌国东躲西藏这么多年,竟然还是忍不住出头了。虽然他让芬妮出面,但将军还是顺藤摸瓜,找到了史蒂芬,进而找到了马昌国,既让史蒂芬为自己效力,又得到了玉插屏!一箭双雕!高明!”  韩江笑了:“恐怕老谋深算的将军还不止一箭双雕吧!”  “哦?”唐风不解。 “他不但通过拍卖会解决了马昌国那边,还诱出了梁云杰。”  “梁云杰?可我觉得我和梁云杰最后都是不幸被卷进去的!”  “你是被你的好奇心卷进去的,可梁云杰绝对不是。我现在还不敢说将军设的这个局是针对梁云杰,但我可以肯定他设这个局,除了引出马昌国,还希望诱出所有了解玉插屏秘密的人,梁云杰显然算一个。”韩江推断道。 唐风点点头:“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道理,看来就我是个倒霉鬼!”  “而梁涌泉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总之他表现出对玉插屏毫不感兴趣,这才躲过一劫。”  “哼,这样想来,他把那块玉插屏给我们,实在是把炸弹抛给了我们。”  “他抛得对。梁涌泉很可能从梁云杰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玉插屏的事,所以他深知自己是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的,不如将炸弹抛给我们!但这家伙又不甘心舍弃那价值千万的玉插屏,他知道只有我们可能解决这个事,所以跟我们定了一个君子协定,等事情解决后,还将那块玉插屏还给他。”  “呵呵,幸亏梁媛跟她爸不一样!”  “怎么?害怕了?害怕别泡人家女儿啊!”  “我害怕?我看将来叶莲娜有你受的!”唐风反唇相讥。 “得!得!得!咱俩别扯皮了,再说下面的。拍卖会的意外结果,让将军可能出乎意料,他们没有料到玉插屏会被财大气粗的梁云杰拍去,所以杀了梁云杰,想抢回玉插屏。但因为我们及时介入,他们的阴谋没有得逞!之后,史蒂芬为将军效力,却在香港拼光了他的老本,只能更加死心塌地地为将军卖命,直到这次在贺兰山与将军彻底决裂!”韩江终于将已经掌握的情况全都连了起来。 唐风沉思片刻,又提出了一直困扰在他心里的问题:“但还有一点解释不通,就是齐宁的死。之前,我们已经分析过,齐宁是受到了来自两方面的压力才自杀的。一方已经确定,是王凯,他的背后是将军,但是另一方呢?齐宁正是受到了另一方的强大压力,才匆匆落锤,将玉插屏拍给了梁云杰。难道另一方的压力就是梁云杰?”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可惜齐宁和梁云杰两个当事人都死了,王凯也死了,现在死无对证,很难搞清楚了。也许就是梁云杰给齐宁的压力。”韩江也想不通这点。 “不!我觉得不可能。王凯事先已经给过齐宁压力,将军既然把玉插屏拿出来做诱饵,就要考虑到玉插屏会被人买走。现在这一切给我的感觉是,将军似乎并不在乎玉插屏被谁买走,不管是马昌国,还是我,或是别的什么人,但是他却很不愿看到玉插屏被梁云杰拍去。”唐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韩江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这样,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可以肯定,不论是你买去,还是马昌国,或是别的什么人,将军都可以对付你们,应付得来。似乎唯有梁云杰,让他感到了压力。”  “可按理将军实力强大,梁家根本不是将军的对手,将军没必要担心啊?”唐风疑惑不解。 “只有一个解释,梁云杰是当年的知情人,将军担心梁云杰知道玉插屏的秘密。”  “马昌国更是知情人,比梁云杰还熟悉玉插屏啊!”  “那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将军顾忌梁家的能力和声望,二是梁云杰比马昌国更了解玉插屏背后的秘密。”  “更了解?”唐风陷入了回忆,他在回忆和梁云杰那两次短暂的接触。那是让他印象深刻的两次接触,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唐风都历历在目。他回忆了一遍,道,“不!从我和梁云杰的两次接触来看,我不认为梁云杰会比马昌国了解得更多。”  “你?你就跟梁云杰见过两次,你能了解他多少?”  “虽然就短短的两次,但第二次在广州见面时,梁云杰显然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他既然找我,应该对我绝对信任,所以我认为他不会对我有什么隐瞒。”  “梁云杰也没料到死亡会来得那么突然,他也许还有话想对你说,可是已经晚了。”  韩江的解释让唐风无话可说。唐风沉思片刻,拿过韩江手里那张纸,在纸上依次写下了米沙--马昌国--马卡罗夫--梁云杰四个人的名字。“这是那次科考已知的四个幸存者,马昌国虽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也应该算上。”  “嗯,现在已知的确实就是他们四个,现在除了老马,另外三个都死了。”  “我们来给这四个人排个位次!”  “按什么排?”  “就按谁更接近谜底排!”  “谁更接近谜底,我想应该是米沙!”  “我也认为是米沙,那么,其次呢?”  “马昌国!”  “嗯,从他俩在事后的表现看,确实如此,他俩是最接近谜底的人。米沙被克格勃保护起来,马昌国跑到美国藏了起来,而几十年后,依然有人想要他们的命,不能不说他俩是最接近谜底的人。但这也就注定他们此生不会安宁。”唐风解释道。 “所以你认为老马和梁云杰知道的不会太多。”  “是的,这样没法证明你刚才的推断,将军究竟为什么不愿意梁云杰买下玉插屏……”  “这个也许只有去问梁云杰和将军了!”韩江叹道。 “四个幸存者中,现在只有老马还健在,或许他和叶莲娜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意外的收获。”  韩江听了唐风的话,心里一紧。三个幸存者中,马卡罗夫是唯一还健在的,难道危险正在向他袭来?想到这儿,韩江不禁为马卡罗夫和叶莲娜担起心来。 唐风和韩江焦急地等待着各条线索的反馈。叶莲娜的办事效率总是很高,常常让韩江感到惊喜,这次依然是叶莲娜先给韩江带来了惊喜。叶莲娜和马卡罗夫根据新掌握的情况返回彼得堡没多久,就又有了新的发现。 韩江打开电子信箱,一封叶莲娜发来的邮件立即跳进了他的眼帘,他赶忙叫来唐风。唐风看见叶莲娜邮件的题目是-- “令人震惊的新发现” 。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心里又惊又喜。韩江用有些颤抖的右手点开了邮件……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在得到高层的批准后,一起来到了总部的档案室,他们想查一下关于“前进基地”的档案,特别是基地后来暴动的档案。好不容易获得了可以查阅所有档案的权利,但让他们失望的是,关于当年前进基地的档案竟然寥寥无几,最详细的一份档案就是谢德林写的那份关于基地暴动情况和后来抓捕学员的档案。 谢德林的这份档案被列为了最高机密。叶莲娜调阅了这份档案的记录,惊讶地发现,从这份档案入档以来,还从没有人调阅过。 “若不是碰上我,谢德林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对人说起当年的事了。”马卡罗夫不禁感叹。 “他保守了几十年的秘密,肯定给憋坏了,所以才对您说了基地暴动的事,否则这些陈年往事都会被他带进坟墓了。”叶莲娜轻轻叹了口气。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用了两个小时详细地查阅了这份档案,档案记载的内容基本上和谢德林所说的一致,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余下的档案,多是一些基地日常情况的报告,大部分就是马卡罗夫撰写的,平淡无奇,现在已经毫无价值了。 “为什么这些档案里连一份完整的基地学员名单都找不到?”叶莲娜疑惑地翻着面前这些发黄的档案。 “应该有的。”马卡罗夫也在厚厚的档案袋中寻找,“喏,这里有一份。”马卡罗夫找出了一份花名册。“不过……不过这份花名册不全。”马卡罗夫端详了一阵,自己就否定了这份花名册。 马卡罗夫又找到了一份,但还是不全。他解释道:“后来基地学员暴动,烧毁了基地内所有的档案和文件。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档案,都是暴动前我和谢德林提交给总部的文件档案。而那时基地人员,包括学员是不固定的,常有变动,所以现在想找到一份完整的花名册不容易。”  马卡罗夫也在寻找着档案中的蛛丝马迹。“为什么谢德林的报告里,没有怀特的审讯记录,连一张怀特的相片都没有?”马卡罗夫找遍了档案,最后问道。 “哦!这个我之前就询问过谢德林了,谢德林说当初是有怀特照片的,但是斯捷奇金来提人的时候,把所有关于怀特的档案文件,包括照片都带走了。后来他们在火车上出了事,怀特和那些档案文件都不见了。”叶莲娜解释道。 “这就不好查了。”马卡罗夫感到头疼。 叶莲娜抓了抓头发:“算了,看来我们在这些档案中找不出什么线索了,我也算查过了,可以向韩江交差了。”  马卡罗夫笑了笑:“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基地的情况查不出什么新线索,不如我们查查布尔坚科。”  “布尔坚科?你跟他共事过,还不了解他吗?”叶莲娜反问马卡罗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况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布尔坚科对我而言,仍然是个谜!”  马卡罗夫一句话点醒叶莲娜,她说:“对,是该好好调查一下这个人了。”  “一定要通过蛛丝马迹,进入他的内心世界,因为我们现在调查的僵局正是因为无法进入这些人内心的隐秘世界,包括布雷宁、斯捷奇金,还有布尔坚科。而我们所要调查的事要求我们一定要进入这些人的隐秘世界,才能窥见他们的秘密。”马卡罗夫若有所思地说道。 “隐秘世界?!嗯,可是我们通过这些档案,能进入他们的隐秘世界吗?”  “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的。”马卡罗夫说完,让管理员调出了布尔坚科的档案。 布尔坚科的档案出奇的简单,仅从档案看,他的特工生涯可谓平淡无奇。和布尔坚科对马卡罗夫曾经说过的一样,他先是在克格勃的边防部队服役,服役的地点是远东地区。后来立了一次大功,被调入了克格勃边防总局工作,但是档案上对布尔坚科所立何功,却语焉不详。再往后,布尔坚科因为一次工作失误,又被踢出了边防总局,来到那个神秘的第十三局,而十三局只存在了短短的一年,便被撤销了。之后,他又被调到了管理档案文件的第十处,在这里一待就是五年。 布尔坚科是在认识马卡罗夫之前的两年,才调到了第一总局,被派往远东一带,负责训练特工。但是布尔坚科训练强度太大,在一次训练新学员的过程中,两名新学员因为事故,死于非命。布尔坚科受到了严厉的处分,降职使用,被作为马卡罗夫的副手派到了蒙古的前进基地。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快速地翻完了布尔坚科的档案,叶莲娜有些失望地说:“跟您以前说的情况一致,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啊!”  “不!叶莲娜,我不这么看。虽然档案里的记载和当年布尔坚科告诉我的情况基本一致,但今天看到这份档案,我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哦?您看出了什么?”  “首先,布尔坚科当年在边防军服役是在远东地区,后来他立了一次大功,才幸运地调进了边防总局。那么,他立了什么功,竟能让他一下子从遥远的远东,调进了莫斯科的边防总局呢?档案里不知是出于保密,还是缺漏,语焉不详。当初布尔坚科也没对我提过,不过我从中可以看出他立的这次大功应该也是在远东地区,而且似乎这个功劳属于他个人,并没有其他人参与。按理,档案中应该有每个特工立功受罚的详细记载,但是我们在布尔坚科的档案中,却没有发现关于他这次立功的详细记载。这有些奇怪,如果不是因为档案缺漏的话,那么不写明他具体的功劳,一定是出于保密的需要,而又有什么功劳需要保密呢?这点很有意思。”  “嗯,这点是有点奇怪。”  “其次,布尔坚科在边防总局干了没多久,就因为一次工作失误,被踢出了总局,这又是一次什么样的失误?同样,档案里也没有明说。”  “会不会和他之前的功劳有联系?”  “这个就不知道了。第三,布尔坚科离开边防总局后,进入了刚刚成立的第十三局,这个第十三局是干什么的?我在克格勃干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从档案上看,这个第十三局只存在一年就被撤销了,但就是这一年,让我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叶莲娜,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第十三局?”叶莲娜不明白马卡罗夫所指何事,盯着档案上的那一小段记载。许久,她忽然眼前一亮,“是……是那个消失的1964年,布尔坚科去十三局的那一年,正是我们苦苦寻觅的1964年。”  “对!这难道仅仅是巧合?”马卡罗夫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可是我查过布雷宁、斯捷奇金、伊萨科夫等人的档案,他们的履历上和这个第十三局没有任何联系,而且他们参与保护米沙行动的时候,所属单位都是彼得堡的克格勃部门。另外,从档案上看布尔坚科也从未在彼得堡工作过,所以实在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叶莲娜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确实是个问题,现在还看不出布尔坚科和那个遗失的1964年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我总觉得这是条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先不管这个第十三局,继续往下看,也就是我要说的第四个问题。布尔坚科在离开十三局后,被发到了第十处,也就是档案处,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档案处一向被认为是个无所事事的清闲地方,想想看,他那样一个强人被调到这么个地方,会怎么样?”  “整日和这些旧文件档案做伴?”  “不!别人会,布尔坚科不会。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闲不住,一定会找点事做,而且会找一些有价值的事做,至少是他认为有价值的事。那么,这里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这些旧档案。你不要小瞧这些文件档案的价值,它们的价值就体现在所蕴藏的秘密。” 第24章:令人震惊的新发现 “您的意思布尔坚科在这里一定会尽可能地发掘这些档案的秘密?”  “布尔坚科是真正的特工,只要给他一丁点希望,他就不会放弃。他一定会利用职务之便,在这里得到许多他想得到的机密。不要忘了米沙的那份档案中,被撕去的几页。”  “可那至少是1988年结束对米沙的保护后,被人撕去的,那时布尔坚科早不在人世了。”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那几页档案是被布尔坚科撕去的,我只是要提醒你,不要低估布尔坚科在这里的五年。”  “嗯,布尔坚科在档案处的五年确实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得到许多机密。”  “还有第五点,这份档案让我弄清了当年布尔坚科为什么军衔比我高,却被派作我的副手,因为他之前残酷的训练方法,弄出了人命。”  “看来布尔坚科在这方面是有前科的。”  “这也就能解释当初在基地他又弄出人命,被我发现后,虽然表面强装镇定,但却极为害怕我向上面告发他。”  “如果那次布尔坚科再被上面处罚,估计他就完了。”叶莲娜想了想,又道,“这样回想起来,当初,您跟布尔坚科去野狼谷其实是很危险的。如果布尔坚科狗急跳墙,对您来个杀人灭口,然后再对上面说您不幸失踪,您可就怨沉大海了。”  “我后来想起也曾后怕,但其实他当时不敢把我怎么样。布尔坚科当时背着处分,被降职使用,而我是基地的负责人,又是中校军官,如果我不明不白失踪了,上面一定会派人下来详查的。所以他敢对学员下重手,却不敢把我怎么样。”  “父亲啊,我看您还是低估布尔坚科了。如果您在野狼谷中没有同意他的提议,执意要往上报学员致死的事,他能轻易放过您?”  “这……”马卡罗夫沉吟下来,“我可以暂时骗过他,偷偷上报他的事!”  “哼,一个优秀的特工和您相处了几年,难道还不知道您的性格吗?”  “好吧!叶莲娜,这只是你的猜测,布尔坚科这个人,虽然身上有很多毛病,但我想他还不至于像你猜测的那么坏!”马卡罗夫说完,慢慢地合上了布尔坚科的档案。 听完马卡罗夫总结的五点收获,布尔坚科这个人的形象在叶莲娜的脑中逐渐清晰起来。但她却总觉得还是缺了什么,布尔坚科瘦削的脸庞依旧被重重迷雾笼罩着。想到这里,叶莲娜心中不禁一阵烦躁。 马卡罗夫见再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就想离开。叶莲娜将所有查阅过的档案规整好,还给了档案室管理员。 马卡罗夫和叶莲娜走出档案室,来到电梯口。马卡罗夫走进了电梯,可叶莲娜却怔怔地还站在原地。 “叶莲娜,你怎么了?”  叶莲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我们还忘了一件事。”  “忘了一件事?”马卡罗夫赶忙又走出了电梯。 叶莲娜疾走两步,又回到档案室,向管理员询问道:“能帮我查查有没有关于一个叫‘沃伦.怀特’的美国人的档案吗?”  管理员面无表情地翻翻白眼,指了指旁边的电脑,道:“我们这儿这么多档案,哪能记得什么美国人,你自己用电脑查吧。”  叶莲娜走到电脑前,耳畔又传来管理员的告诫:“这台电脑不准使用任何移动存储设备,要密码进入系统。”  叶莲娜用自己的密码进入了联邦安全局的内部系统,然后又输入一个复杂的专用密码,才进入内部档案系统。 “怎么,你怀疑那个美国人有问题?”马卡罗夫跟过来问。 “我觉得韩江的怀疑是有道理的,谢德林当初的直觉也可能是准确的。如果那些学员在海参崴准备逃走时,确实有国外的人接应,那么基地暴动的事就不简单了。现在我们看到的档案显示,总部后来将当年基地的暴动定性为谢德林处置不当,导致学员暴动,我觉得这个结论未免草率了。”  “你的理由呢?”  “理由我现在还说不好。不过,最后那个怀特逃走,还有斯捷奇金的出现,让我相信事情并不简单。”  “怀特?斯捷奇金?”马卡罗夫感到脑子有些混乱。 叶莲娜已经输入了“怀特”这个词,在内部档案系统里检索,搜索的结果屏幕上出现了十多条题目里带“怀特”这个词的档案简介。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一条一条,逐条检查了这些题目里带“怀特”一词的档案。但让他们失望的是,搜出来的这十多条档案,竟没有一个是他们要找的那个“怀特”。 “看来我们的系统里,除了谢德林的报告提到了这个怀特,再没有那个美国人的记录!”马卡罗夫摇着头说。 叶莲娜不甘心,又搜索了斯捷奇金的档案。这家伙的档案倒是挺多,从他进入克格勃,一直到他锒铛入狱,全都有记载。她已经多次查看斯捷奇金这些档案了,这次又重点查看了斯捷奇金在基地暴动前后的有关活动。可除了他们已经掌握的情况,叶莲娜并没有从中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马卡罗夫见叶莲娜还不甘心,只好劝道:“行了,你也算尽力了,可以给韩江交差了。”  “我可不是为了他。”叶莲娜嘴上硬撑着,又在电脑上随手输入了“乔伊斯”这个词。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这只是那艘美国货轮的名字,联邦安全局的内部档案系统里应该不会有关于这艘美国货轮的记录。但就在这时,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搜索结果,唯一的一条关于“乔伊斯”的搜索结果。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面对屏幕都是一惊。叶莲娜颤抖地点开了这条记录,一段简短的简介映入二人眼帘……  关于美国伪装间谍船“乔伊斯”号事件处理过程的报告 1986年9月 列宁格勒 编号:Д03860914037  1986年8月间,一艘名为“乔伊斯”号的美国货轮停靠在列宁格勒港口,在装卸完货物后,该船以机械故障为由,滞留列宁格勒港,遂引起我方警觉。经调查所谓美国货轮“乔伊斯”号,实系美国伪装间谍船。该船常以商船名义停靠各国港口,然后利用船上所载电子侦听设备,监听侦查所在国情报。并常派遣情报人员伪装成普通船员,登岸近距离地侦查,执行各种任务。 后据查实,该船隶属于一家名叫“加勒比轮船货运公司”的美国公司,其注册地在美属波多黎各,而其真正的控制者则是美国中央情报局。 掌握相关情况后,我方依据扣押了“乔伊斯”轮,并研究了船上设备,审查了船上人员。船上人员对刺探我国情报的事实皆供认不讳。 考虑到正在与美国改善的关系,我方基于人道主义出发,在与美方进行协商后,决定用被美国扣留的我方人员,交换“乔伊斯”轮及其船员。9月4日,双方按约进行了交换,并签署秘密备忘录。双方一致同意不对外公开此事件,并作为最高机密永久封存相关文件。 这段不长的记载足以让叶莲娜兴奋起来:“谢德林当初的预感是对的,不但那个怀特有问题,就连这艘‘乔伊斯’轮都有问题。”  “看来这事越来越复杂了,怎么……怎么中情局也和这事联系上了?”马卡罗夫既兴奋,又困惑。 “现在可以证明当年基地学员暴动绝不那么简单,至少在他们到达海参崴之后,肯定得到了外国某些势力的协助。若不是那个怀特行事不密、谢德林反应迅速,恐怕所有学员都被‘乔伊斯’轮接走了。”叶莲娜判断道。 “这……如果学员在暴动前,就得到了外国势力的协助,那问题可就大了!”马卡罗夫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训练出来的这批学员,还会跟外国势力有联系。如果这是真的,那简直是对自己特工生涯最大的讽刺。 “也许只是碰巧,学员们逃到海参崴,发现有美国船停在港内,便和乔伊斯轮秘密取得了联系。”叶莲娜忙安慰马卡罗夫。 “不!谢德林说过,乔伊斯轮进港当天就出了事,学员根本没时间和乔伊斯轮联系。”  “谢德林也曾说过,那帮学员逃到海参崴,隐藏了半个多月。这期间这些训练有素的学员,完全可能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和停靠在港内的其他美国船只取得联系。半个月后,‘乔伊斯’轮便来到了海参崴。”  “希望事情是这样,否则我真不敢想象。”马卡罗夫喃喃自语。 “1986年,乔伊斯轮船在列宁格勒被抓到了,克格勃对这艘船进行了检查,还审问了船上人员,也许档案里会有那个‘怀特’的记录!”叶莲娜的话语中带着兴奋。 “86年,离上次的事件过去也有十来年了,这个‘怀特’还会在船上?”马卡罗夫将信将疑。 叶莲娜迫不及待地让管理员找出了这份编号Д03860914037的档案。这份档案很厚,叶莲娜粗粗地翻了一下,事件的经过和最后的处理并不复杂。档案里最多的是对船上十八位船员的审讯记录,这也正是叶莲娜和马卡罗夫最感兴趣的部分。 叶莲娜还在怀疑这十八个船员中有没有她要找的“怀特”时,一份名为“沃伦.怀特审讯记录”的文件已经蹦入了她眼中。 叶莲娜兴奋地看看马卡罗夫:“看来这个怀特一直在船上。”  “嗯,这家伙果然是中情局的特工。”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满怀希望地看完了这份整整十页纸的审讯记录,但结果却让他俩大感失望。整份审讯记录除了对事件经过的描述,就是一些基本状况的记录,多余的线索,一点也找不到。 唯一让叶莲娜感到有价值的可能就是怀特的照片了。审讯记录里附了怀特好几张照片,有正面照、侧面照。叶莲娜将照片一一扫描后装好,准备带走。 马卡罗夫忽然提醒道:“再找找这些人当中有没有那个马丁?”  “马丁?”叶莲娜一愣,然后笑了,“父亲,您怎么老糊涂了,怀特既然有问题,那个他说什么在日本横滨偶遇的马丁肯定就是顺嘴胡说了,您怎么还当真了!”  “还是查查好!”马卡罗夫也不说理由。 叶莲娜于是一份份仔细查看了这十八个船员的审讯记录,果然,有一份审讯记录的标题是“查尔斯?马丁审讯记录”。 叶莲娜将这份“查尔斯?马丁审讯记录”抽了出来:“这还真有一个叫马丁的,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叫马丁的美国人太多了。”  马卡罗夫接过这份文件,仔细查看了一番,基本上和怀特的审讯记录一样,都是一些关于事件经过的记述,这并不是叶莲娜和马卡罗夫感兴趣的。这份马丁的审讯记录上同样附了几张照片,马卡罗夫盯着照片端详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这个人他从未见过。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将十八份审讯记录一一过目,特别是十八个人的照片,叶莲娜都进行了扫描。 “叶莲娜,看来咱们空欢喜一场啊,虽然确认了‘乔伊斯’轮和怀特的身份,但对我们的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事情还没完,这些照片也许能对我们有所帮助。”  “你想把怀特的照片,拿去给谢德林辨认?”  “对,先让谢德林确认一下,然后将我们的发现告诉他,看他还能为我们提供什么新的……”  叶莲娜正说着,突然没了声音。马卡罗夫发现叶莲娜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一份文件。“叶莲娜,你怎么了?”马卡罗夫关切地问。 怔了好一会儿,叶莲娜才缓缓地说道:“我……我想这才是重要的发现。”  “什么?”马卡罗夫不解。 叶莲娜将文件递给马卡罗夫,马卡罗夫只扫了一眼,便瞪大了眼睛。他发现在这份名为《关于“乔伊斯”--伪装间谍船事件的处理意见》的文件最下面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名字--安德烈?格里高利耶维奇?布雷宁。 “怎么会是他?”叶莲娜又回忆起了布雷宁那张苍老的面孔。 一阵沉默后,马卡罗夫缓缓地说道:“没错,当时,布雷宁刚刚因为成功地执行了几次重大任务,被破格晋升为将军,并被提拔为列宁格勒地区克格勃反间谍系统的负责人。”  “要是这样,那‘乔伊斯’号事件还正是他管辖的事。”叶莲娜又快速地翻阅了这些文件,她在不少文件下面都看到了布雷宁的签名。 叶莲娜坐下来,重新开始打量起这份《关于“乔伊斯”--伪装间谍船事件的处理意见》的文件,文件很简短,是写给当时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的。 亲爱的克留奇科夫同志: 鉴于我国正在与美国改善关系,此时如果我方高调处理“乔伊斯”轮事件,无疑会破坏两国业已初步形成的信任,不利于我国外交战略的实施,损坏我国的利益。 ……  因此,我认为对此事件最恰当的处理方式应以秘密方式与美方达成某种协议,这样将最大限度地维护我国的利益,并可适当地敲打美方的无礼行径。不知妥否? 安德烈?格里高利耶维奇?布雷宁 “看来最终低调处理‘乔伊斯’轮事件是布雷宁的主意,他在文件中看似说得头头是道,但不知是否隐藏了他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叶莲娜道。 “仅从这些文件是看不出来的,布雷宁这么处理,也是符合常理的。不过,布雷宁、斯捷奇金,当他俩的名字以一种这么奇异的方式联系到一起时,不能不让人起疑!”马卡罗夫道。 “是的,相隔十年,两件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事,竟又奇迹般地有着某种联系。除了怀特、斯捷奇金和布雷宁的出现,更加让我确定这里面有问题。”叶莲娜道。 “你是说乔伊斯轮事件、基地暴动事件都和当初他们保护米沙的事有关?”马卡罗夫还是不敢相信。 “他们因当年一起参与保护米沙相识,其后却总在我们调查到的一些关键时间、关键地点出现。而我之前分别去询问他俩时,两人回忆相隔那么久的事,却回忆得如此清晰,如此一致。这一切都不正常,都让我怀疑他俩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  “可是……可是他俩,还有那个伊萨科夫都已经死了。除了那几个关键时间,关键地点,也看不出他们和基地的事,和当年科考队的事有任何联系。”  “问题也许就出在这几个关键时间,关键地点。在谢德林镇压基地学员暴动,并将怀疑目标锁定在那个怀特身上时,斯捷奇金突然出现,然后怀特便失踪了;在乔伊斯轮被证明是伪装的间谍船,那个怀特再次落网之际,布雷宁又突然冒了出来,将这事迅速冷冻处理了!”  “但斯捷奇金当时确实有总部的命令,而布雷宁也算是秉公处理……”  “父亲,咱们现在可以把这些人和事串成一条线了。”叶莲娜打断马卡罗夫的话,忽然拿出一张白纸,在白纸左侧从上到下依次写下了:科考队--米沙--布雷宁(烧死),斯捷奇金(越狱),伊萨科夫(战死)又在白纸右侧从上到下依次写下:布尔坚科--前进基地(李国文)--暴动(谢德林)--怀特1(斯捷奇金)--怀特2(布雷宁)。然后,叶莲娜将左侧的斯捷奇金和右侧怀特1画了一条线连接上,又将和左侧的布雷宁和右侧的怀特2连接上。叶莲娜指着自己画的这两条线,说道,“父亲,中国那边的情况我不清楚,现在我们这边已经可以连接成一条线了,虽然这里还有几个环节不太清楚。”  马卡罗夫也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词:黑喇嘛--马远--马昌国--史蒂芬(芬妮)。马卡罗夫看看叶莲娜纸上那一条线,说道:“叶莲娜,这是史蒂芬的那条线,从表面上看这条线倒比我们的线要简单得多,不过我看了你连接起来的线后,却觉得史蒂芬的这条线也不那么简单了。”  “哦?父亲,您看出了什么?”  “叶莲娜,你注意到你画的线和我的线有什么联系吗?”  “联系?马昌国和史蒂芬都算是美国人……”叶莲娜忽然眼前一亮,“表面上看,两条线没有任何联系,但如果硬要说联系,那么就是这个怀特了!因为他也是美国人,但也就这点联系啊!”  “嗯。确实就这点联系。史蒂芬临死前,曾经提到过一个怀特,但我们现在不能肯定那个‘怀特’,就是当年的‘怀特’。如果硬要因为这个怀特,将我们的线和史蒂芬的线联系到一起,现在看起来还太牵强附会。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条线是有内在联系的,我怀疑当年那个怀特……”  “您是怀疑将军跟这个神秘的怀特有关?”叶莲娜反问。 “嗯,你想想,如果史蒂芬那条线再往下画就是将军,假设将军就是那个所谓的‘怀特’,或者‘怀特’代表将军,那么我们这几条线就都连接起来了!”  “父亲,您太神了,我只想到将我们这边两条线连接起来,您竟然联想到史蒂芬那条线。如果真像您讲的这样,那么,基地暴动、保护米沙、史蒂芬三条线就都能连上了!”叶莲娜难得兴奋地像个小女孩。 “不过,咱们还不能高兴太早,史蒂芬和芬妮都死了,这样,史蒂芬那条线已经彻底断了。而我们这边虽然现在能将基地和米沙两条线合二为一,但布尔坚科、伊萨科夫、布雷宁也都死了,只剩下一个生死不明的斯捷奇金,可以说我们这边的线索进展到这一步基本也断了。叶莲娜,你要知道那个幕后黑手是不肯轻易露出真容的。”马卡罗夫兴奋之余,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叶莲娜倒不以为然:“不,咱们这边还没完,我们还有谢德林。”  “你是说让他辨认那些照片?”  “对啊!也许他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新线索。”  “那就希望上帝保佑我们吧!”  “怎么?父亲,你好像对谢德林不抱什么希望。”  马卡罗夫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叶莲娜看外面天色已晚,档案室也要关门了,只好将档案还给管理员,和马卡罗夫带着更大的疑惑和新发现的兴奋离开了总部档案室。 第二天叶莲娜和马卡罗夫赶回彼得堡时,已是下午。两人顾不上休息,匆匆赶往彼得堡郊外谢德林的住处。 谢德林的家在彼得堡的富人区,叶莲娜驾车出城,很快便看到了一片豪华的别墅区。叶莲娜来过谢德林的别墅,所以径直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别墅大门前。两人跳下车,马卡罗夫不禁感叹:“这小子因祸得福,现在发了,住这么好的房子!”  “不对!”叶莲娜突然打断马卡罗夫的感叹,拔出了枪。 马卡罗夫也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是多年的特工生涯让他嗅出了危险。 叶莲娜握着枪,侧身来到别墅门边,马卡罗夫来到另一侧,侧耳倾听,屋内没有什么动静。两人略一迟疑,突然屋内传来一个声响。叶莲娜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但却觉察出这响动不对劲,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撞开了别墅厚重的大门。 马卡罗夫也跟着冲了进去。两人径直冲进了客厅,豪华的客厅内,叶莲娜看见谢德林被人绑在椅子上。这会儿,谢德林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叶莲娜马上明白了刚才那个声响是怎么回事。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忙扶起谢德林,拿去他嘴里塞的布条。谢德林大叫道:“那人往楼上去了。”  马卡罗夫留下来照看谢德林,叶莲娜迅速冲上了二楼。二楼主卧室里,黑影一闪,当叶莲娜冲到主卧的阳台上时,那个黑影已经跳下了阳台。 叶莲娜也跳下阳台,追赶那个黑影,可是那个黑影一闪,却不见了踪影。叶莲娜正在迟疑,突然从身后冲出一辆沃尔沃轿车。叶莲娜赶忙躲闪,待她再重新站定,举枪向“沃尔沃”射击时,那辆车已经绝尘而去。 叶莲娜刚想驾车追赶,身后传来马卡罗夫的声音:“叶莲娜,别追了!”  叶莲娜压住怒火,回到了客厅里。“你认识那个人吗?”叶莲娜问谢德林。 “不!不认识。我实在想不通谁会要我的命,我没得罪什么人啊!”谢德林一脸无辜。 “你怎么确定那人要杀你?要杀你就直接给你一枪,也不用绑你了。”叶莲娜反问谢德林。 “那人是想做个我意外死亡的现场,所以先把我捆起来。你们要再来晚一步,那家伙就准备给我注射什么东西了!”谢德林道。 “我告诉你吧,为什么有人要你的命,因为你曾是克格勃的人。”马卡罗夫说道。 “我已经离开克格勃那么久了,该了断的也早了断了。”  “因为你还知道克格勃的机密,所以你注定了不会安宁。”叶莲娜道。 “机密?我还知道什么?”  “前进基地的事。”马卡罗夫道。 “啊!我不是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吗?”  “有人不想让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叶莲娜道。 “可我已经把知道的说出来了啊!再来杀我还有什么用?”  “也许你还知道什么让那些人感到害怕的秘密。”马卡罗夫低声说道。 “不!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对你们说了,没有一点隐瞒。”  “我们相信你,但是请你好好再回忆一下。”叶莲娜将谢德林扶到沙发上。 谢德林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认识布雷宁吗?安德烈?格里高利耶维奇?布雷宁?”  “布雷宁?!”谢德林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那伊萨科夫呢?瓦西里?阿列克谢耶维奇?伊萨科夫?”  “不!我肯定不认识这个人。”谢德林回答得很干脆。 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对视了一眼,马卡罗夫又问谢德林:“那么,你好好回忆一下,你跟斯捷奇金一共见过几次面?”  “斯捷奇金?我跟他真正打过交道就是那次,在海参崴那次。后来我回总部,曾经碰到过他几次,但只是打个招呼。因为我看他手上缠着绷带,知道他情况也不好,就没和他多说话。再后来,他就离开总部了,我就再没和他见过面。”  “好吧!看来你确实不知道什么了,可是我们相信你,那些人却不相信。”马卡罗夫说着,掏出了在档案室扫描的照片。他先不告诉谢德林那些人的情况,只是让谢德林辨认那十八张照片。 谢德林一张张地翻看了所有人的照片。最后让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大感意外的是,谢德林看完照片后,竟然一脸茫然,摇着头对他俩说:“这都是些什么人?我一个都不认识,看上去不像是现在拍的。”  谢德林的回答让叶莲娜和马卡罗夫目瞪口呆,叶莲娜只好拿出那张“沃伦.怀特”的照片,摆在谢德林面前:“你再好好回忆一下,这个人你认识吗?”  “这个人?”谢德林皱着眉,仔细端详这张照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不认识。”  “你再好好看,把这人往年轻了看,你真的不认识吗?”叶莲娜提示谢德林。 “我肯定不认识这个人。”谢德林回答得十分肯定。 叶莲娜要疯了,她只好告诉谢德林:“这个人就是你当年审问过的‘沃伦.怀特’啊!”  “什么?这……这不可能。”谢德林不敢相信,“怀特的长相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个人面容白净,而我审问过的那个怀特留着络腮胡子,肤色也像那些船员一样,一身古铜色。更重要的是怀特的五官不是这样,我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那个怀特的五官长相,但我肯定怀特不是照片上这人。”  “你再认真回忆一下,这张照片是十年后拍的……”马卡罗夫道。 “就算十年,一个人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变化。”  “那照片上这人的身材呢?”叶莲娜忽然问道。 “身材?”谢德林端详了一会儿,道,“身材倒是差不多。”  马卡罗夫又拿出那张“马丁”的照片让谢德林仔细辨认,谢德林依然不认识。 事情似乎又陷入了僵局,但是谢德林的话,却让叶莲娜陷入了沉思。一阵沉默后,叶莲娜将他们掌握的“乔伊斯”轮的情况告诉了谢德林。 谢德林听完后,大惊失色,过了许久,才喃喃地说:“竟然是这样。我……当初,竟然在我的眼皮底下,让他遛了!这么说我当初抓怀特,没有抓错!”  叶莲娜冲谢德林点了点:“只是这个怀特有些奇怪了。”  “沃伦.怀特?!”谢德林想着想着突然叫了起来,“会不会你们看到的档案被人篡改了?”  谢德林的话,让叶莲娜和马卡罗夫心里一惊。但很快叶莲娜便否定了这种可能:“我查看‘乔伊斯’轮档案时,特地看了这份档案的调阅记录。同样,和基地暴动那份档案一样,在我们之前,从没有人调阅过。而且如果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这份档案,只需拿走就可以了,没必要制造一份假的放里面。”  “是的,这份档案是我们在无意中发现的。应该不会有人特意去篡改这份档案。”马卡罗夫也说道。 “那就奇怪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所见到的怀特绝不是照片上这个人。”谢德林信誓旦旦。 “那您还记得当初‘乔伊斯’轮上其他船员的相貌吗?”叶莲娜还不死心。 “当时我跟他们的船长和大副都打过交道,但也只是匆匆一面,又隔了这么长时间,即便见到,也很难认出来了。只是……只是那个怀特,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这倒不是因为我审过他几次,而是因为当时我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可是最后……”谢德林说到这儿,忽然又反问叶莲娜和马卡罗夫,“我不明白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们怎么又会调查这个事?”  “因为最近发生了一系列可怕的事,从美国到中国,又到俄罗斯。让我这个已经退休的老头,也不能安享晚年了。”马卡罗夫道。 “可怕的事?”  “对,那个斯捷奇金越狱跑了……”叶莲娜将他们所掌握的关于斯捷奇金和布雷宁的情况对谢德林说了一遍。 谢德林听完,怔了半天,才道:“原来这事如此复杂!”  “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帮助,你再好好想想后来的事,比如斯捷奇金……”叶莲娜希望谢德林能够再回忆点有价值的线索来。但是谢德林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这时,马卡罗夫忽然问道:“那我们在哪儿能找到尼古拉中尉?”  “尼古拉?”谢德林一惊,随即缓缓说道,“他早就死了。”  马卡罗夫闻听尼古拉死了,惊愕不已:“尼古拉也死了?怎么死的?”  “后来整个事件结束后,上面派了调查组下来,要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我肯定是跑不掉的,但没想到尼古拉和斯捷奇金也和我一样,被关了禁闭,等候最后的审查结果。”谢德林翻着眼睛,像是在回忆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我们大约被审查了一个多月吧,其中有段时间审查得特别严,几乎不让我们休息。审讯的人分成几拨,不停地问我们各种无聊的问题,尼古拉就是那会儿出事的。面对高强度的审讯,我和斯捷奇金算是挺过来了,可是尼古拉最后没挺过来,他在禁闭室里用刀片割断喉咙自杀了。”  “禁闭室里哪来的刀片?”叶莲娜不敢相信。 “不知道。后来听那些调查我们的军官说是尼古拉偷偷藏的。”  “尼古拉为什么要自杀?按理说他的责任应该没你大!”叶莲娜又问。 “心理素质不行呗,以为天就要塌下来了,就自杀了呗!所以后来为这件事受处分的人只有我和斯捷奇金,其他所有人都算是因公殉职。”  “当时,那些审查你的军官都问些什么问题?”  “就是问事件的经过,我就一五一十说了。他们主要就是判断我在整个事件中是否有渎职,反正我把责任往布尔坚科身上推,要怪只能怪这家伙训练出来的学员太凶悍了,否则哪会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问尼古拉的肯定也是这些问题,难道他就坚持不下来了吗?”  “我想尼古拉在基地待的时间最长,所以还会问他许多关于基地以及布尔坚科,甚至是你,马卡罗夫的事。”谢德林说道。 “审查期间,你跟斯捷奇金有过直接接触吗?”马卡罗夫忽然敏感地问道。 “没有。我们是被分别关押的,一人一个小禁闭室,审问的时候也是分开的。”  “那些军官在审问你的时候,提到过斯捷奇金吗?”马卡罗夫又问。 “很少,几乎没有,因为他的情况和我不一样。”谢德林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后来有个情况让我很疑惑。按理,斯捷奇金就是后来犯了点错,应该问题很简单,很快就能问清楚,可是我被审查了一个多月放出来的时候,斯捷奇金竟然还在牢房里。”  “哦?这点确实很可疑。难道斯捷奇金很不老实?”叶莲娜狐疑着。 “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审查的时间比我还长。” 谢德林至今大惑不解。 “这个也不难理解。以我们现在对斯捷奇金的了解,他的疑点更多,所以审查时他肯定很不配合。”马卡罗夫道。 “对了!”谢德林忽然叫了起来,“你们刚才提到的那几个人叫什么?”  “布雷宁?”  “不!另一个!”  “伊萨科夫?瓦西里?阿列克谢耶维奇?伊萨科夫?”  “对!我想起来了,我听说过这人,你们要是不提审查这茬我就忘了。当时,负责看管总部禁闭室的是一个个头很高的家伙,那人好像就叫伊萨科夫!”  “你确定?”马卡罗夫和叶莲娜都惊道。叶莲娜忙又补充道,“我们提到的这个伊萨科夫可有两米高啊!”  “对!那人个头有两米高,虎背熊腰,面目凶恶,十分彪悍!”谢德林想起了伊萨科夫的长相。 “这又对上了!”马卡罗夫嘴里喃喃地说道。 “是啊!伊萨科夫也出现了,斯捷奇金、伊萨科夫、布雷宁居然都出现在了这一系列的事件中。这样,尼古拉自杀的刀片也很可能……”  “他们怕尼古拉说出什么,所以就逼迫尼古拉自杀了。”马卡罗夫道。 “他们是谁?尼古拉又……又比我多知道什么?”谢德林不明白马卡罗夫的意思。 “尼古拉比你能多知道什么呢?只有一种可能,他比你更清楚前进基地的事。”马卡罗夫道。 “前进基地的事?前进基地还能有什么事?再说你不还是前进基地的负责人吗?”谢德林愈发不解。 “难道……难道前进基地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马卡罗夫又陷入了沉重的回忆。但是许久,他也没能从记忆里找出什么。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马卡罗夫和叶莲娜见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起身告辞。谢德林后怕地说:“你们走了,我也要出国去避避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就打这个电话。”  叶莲娜接过谢德林的电话,和马卡罗夫走出了谢德林的别墅。马卡罗夫还没从刚才的思绪中跳出来:“基地,基地还有什么秘密?”  “父亲,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这次来还是有收获的,伊萨科夫出现了,更加完善了我之前画的那两条线。”  “嗯,线是连上了,但所有的知情者几乎都死了,每条线索到那个怀特就都进展不下去了。”  “是啊!可是谢德林居然不认识照片上的怀特。”  “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个怀特是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看到他庐山真面目的。”马卡罗夫想了想,忽然喃喃自语道,“难道怀特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代号?”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看来谢德林这儿也不会再有什么进展了,所以我昨天在档案室就提醒过你,不要太乐观。事情就是这样,当你以为就要接近胜利的时候,往往更大的困难就要降临。”  “即便谢德林不顶用,我们还有斯捷奇金。我就不信抓不到他!”叶莲娜颇不服气。 “那就更指望不上了,斯捷奇金也许知道很多内情,但他作为一个训练有素老资格的特工,他的身手我们是领教过的。可以说我们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韩江也不行!就算我们抓到了这家伙,这家伙也不会开口的。”马卡罗夫道。 “那按您的意思史蒂芬那边的线索断了,我们这儿也进展不下去,那就没辙了?”  马卡罗夫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叶莲娜,布雷宁的尸检报告呢?”  “对了!这事我让伊留金去管的,该去问问他了。”说完,叶莲娜和马卡罗夫上车向联邦安全局大楼赶去。 伊留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了马卡罗夫和叶莲娜。叶莲娜开门见山,问道:“布雷宁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出来了!”伊留金从办公桌上找出一份文件递给叶莲娜,然后说道,“不过很遗憾,因为尸体被大火长时间焚烧,已经很难辨别出尸体的真实身份,只能看出是一具男性尸体。”  “是这样?”叶莲娜面露失望。 “你还怀疑布雷宁?”伊留金问。 “不!我现在不知道该怀疑谁……”叶莲娜沉思片刻,又问伊留金,“你之前对我介绍过,说布雷宁退休后一直住在郊外的别墅,很少进城,更没有离开彼得堡,是这样吧?”  “是啊!”伊留金不明白叶莲娜的意思。 “你能确定吗?”  “确定?我们当时也没派人监视布雷宁,很难确定。我只是听许多以前的同事说的,我也没去拜访过他。”伊留金无奈地耸耸肩。 “那么能查到布雷宁的出入境记录吗?”  “你怀疑布雷宁那段时间并不在彼得堡,出过国?查倒是能查,但是叶莲娜,你想想布雷宁那么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如果他真想出国又不想被发现,是完全可以伪造身份蒙混过关的!”伊留金提醒叶莲娜。 “是啊!叶莲娜,你怎么糊涂了。”马卡罗夫道。 叶莲娜觉得自己确实被这些事搞得乱了方寸,她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看看马卡罗夫。马卡罗夫摇着头,说道:“下面只有看唐风和韩江他们的了。”  “对!玉插屏现在都在他们手上,他们那里一定不会太平。”叶莲娜想到这儿,心不禁揪了起来。 第25章:谁是内鬼 看完叶莲娜的信,唐风和韩江震惊不已。唐风重新理了一遍思路,说道:“想不到前进基地与斯捷奇金、布雷宁他们都扯上了关系。”  “是啊!一个怀特把斯捷奇金、布雷宁、伊萨科夫三个当年保护过米沙的特工都引了出来。这个所谓的‘怀特’,不简单啊!”韩江叹道。 “难道怀特就是将军?”唐风忽然问道。 韩江沉思片刻,道:“如果当年的‘怀特’就是史蒂芬遇到的那个‘怀特’,‘怀特’就不可能是将军。”  “嗯,可是还有一种可能,‘怀特’只是一个代号,他并不具体指某人。否则,谢德林为什么不认识1986年的怀特呢?”唐风提出了很有意思的观点。 “照你这么说,谢德林遇到的怀特,1986年被抓的怀特,史蒂芬遇到的怀特,三者都不是一个人?”韩江预感到这个问题越来越复杂了。 “完全有这种可能!也许就连‘将军’也只是个代号。”  “什么?‘将军’也是代号?!不!这绝不可能。”韩江不肯相信唐风的推测。“我宁愿相信将军是那个布雷宁。”  “布雷宁?是啊!被烧死的那人是不是布雷宁,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  “嗯,叶莲娜那边虽然有了很大的发现,但似乎又陷入了困境,下面只有看罗教授的了。毕竟,玉插屏才是关键!”韩江喃喃地说道。 就在唐风和韩江被叶莲娜的发现所震惊的时候,罗教授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罗教授已经成功地将那两块玉插屏拼接黏合在一起,现在“白”、“高”、“大”、“夏”四块玉插屏正静静地躺在众人面前。 罗教授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现在四块玉插屏都已经找到,可喜可贺,我们终于可以真正了解到玉插屏的秘密了。贺兰山和敦煌这两块玉插屏虽然被摔碎,但我已经用特制的胶水将两块玉插屏暂时粘合在一起。至于这管不管用,我还不敢保证,至少我们现在可以一窥这两块玉插屏……”  “罗教授,你就直说这两块玉插屏写的是什么吧!”赵永迫不及待地问。 老教授开始破译道:“这两块玉插屏上写的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敦煌这块玉插屏上面写的是‘铁骑万乘大漠来,黄沙漫漫黑水城,乌鸦来栖白塔上’,这显然是指黑水城。从字面上看‘铁骑万乘大漠来’,是说成吉思汗大军从西夏帝国北部大漠突袭而来;第二句‘黄沙漫漫黑水城’点明了玉插屏所在的位置--黑水城;第三句‘乌鸦来栖白塔上’更是进一步点明了玉插屏就在黑水城外的大佛塔中,这也和科兹诺夫在黑水城大佛塔内发现玉插屏的记载相符合。 贺兰山这块玉插屏上写的是‘此生只愿入佛国,石窟面壁伴我佛,来生再为党项人’。‘此生只愿入佛国,’这里的‘佛国’显然是指敦煌,这说明了那块玉插屏藏在敦煌;第二句中提到的‘石窟’,这倒让我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话题,诸位都听说过敦煌藏经洞吧?”  “听说过!”众人频频点头。 “1900年,王道士在敦煌发现了鼎鼎大名的藏经洞,之后,英国人斯坦因、法国人伯希和,还有俄国人、日本人、德国人、美国人接踵而来……”  没等罗教授说完,唐风便明白了罗教授的意思:“罗教授,您的意思敦煌那块玉插屏很可能原来是藏在藏经洞的,然后被王道士发现了?”  “是的,阿尼玛卿雪山和贺兰山的玉插屏是你们发现的,黑水城的玉插屏是科兹诺夫发现的,只有敦煌这块我们还不清楚他是何时何人发现的。”罗教授道。 “韩江推测说敦煌这块玉插屏应该早于科兹诺夫发现黑水城的玉插屏,并说是一位高人‘X’发现了玉插屏,并协助科兹诺夫发现了黑水城的玉插屏,之后,此人又加入了黑喇嘛的队伍。”唐风说道。 “唐风,怎么样,罗教授刚才的话证明了我的推断。这块玉插屏很可能原来藏于敦煌藏经洞,然后被那个高人X发现。藏经洞是1900年发现的,早于科兹诺夫1909年发现黑水城。”韩江有些得意。 “这么说,你那个所谓的高人就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王道士?”唐风笑道。 韩江一下被唐风噎住了。罗教授说道:“唐风,韩江的推断并非没有道理,我现在倒倾向于韩江的推断了。你想想,在敦煌,有什么地方能藏住玉插屏呢?”  “可是据我所知,敦煌藏经洞的封闭是在西夏势力进入敦煌之前。”唐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错,现在学术界的主流观点认为是敦煌僧人在西夏势力进入敦煌前,将佛经封闭在了藏经洞中。不过,这并不是唯一的观点,也有观点认为是在蒙古势力进入敦煌前,僧人封闭了藏经洞,那也就是西夏后期,符合大喇嘛对你们的叙述。”罗教授分析道。 “可这还是无法证明。”唐风质疑。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敦煌藏经洞曾经在西夏晚期被打开过……”唐风刚想说什么,罗教授摆了摆手,道,“唐风,我知道这也无法证明,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我说过这只是一个有趣的话题。我们可以大胆推测也许并不是什么高人发现了敦煌的玉插屏,很可能就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王道士,只是后来确实来了一个识货的。”  “识货的?斯坦因?伯希和?显然不可能是他们,如果是我们已知的这些知名探险家,那玉插屏早就被世人所知了。”唐风摇着头说。 “对!显然这个人不是斯坦因、伯希和等人,但是这人学识渊博,看出了玉插屏的价值,并在伊凤阁破译西夏文之前,或是与伊凤阁几乎同时破译了西夏文。”罗教授的推论进一步完善了韩江之前的推断。 “可这人会是谁呢?这么牛逼的人物,应该像斯坦因、伯希和、伊凤阁、科兹诺夫一样,在历史上留下一笔啊!而且他又是什么时候得到玉插屏的呢?按照这样的推论,这人应该在斯坦因之前就从王道士手中得到了玉插屏,可如果这人比斯坦因更早发现了藏经洞,又为什么没有动藏经洞那些经书呢?”唐风陷入了沉思。 罗教授轻轻叹道:“一切都已如过眼云烟,现在我们已经很难还原那个高人的神秘面目了。总之,极有可能像韩江之前推测的那样,这位高人‘X’破译了玉插屏上的西夏文,然后指点科兹诺夫去了黑水城。但是科兹诺夫发现黑水城之后,将功劳全部归为已有,这位‘X’并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可他却的的确确存在过。”  “如果这么看,那关于玉插屏这一系列事件的起因就上推到了敦煌藏经洞的发现,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徐仁宇也感慨起来。 “是啊!我们之前一直以为是科兹诺夫在黑水城的意外发现,才引出了之后的事,现在看,早在敦煌藏经洞发现时,一切就已经开始了。”罗教授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道,“不过,现在好了,四块玉插屏终于聚在一起了,现在我们可以把他们合在一起了。”罗教授说到这时,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罗教授先将四块玉插屏按照“白”、“高”、“大”、“夏”的顺序在桌上摆好。面对四块珍贵的玉插屏,他不禁感叹道:“现在我们看到了四块玉插屏上所有的文字,其实这四段文字连在一起,就是整个党项民族的历史。第一块说的‘黑头石室’,那是党项人早期的历史;第二块说的‘贺兰神山’是说党项人崛起,建立西夏王朝的历史;第三块所说‘黑水古城’,则反映了蒙古人入侵的历史;最后一块所叙述的历史颇为凄凉,暗示了西夏王朝灭亡的历史。”  “对啊!现在连在一起看,确是如此,整个党项民族和西夏王朝的历史,都浓缩在了这四块玉插屏上!”唐风对罗教授的推断频频点头。 紧接着,罗教授又依次将四块玉插屏翻过来,按照顺序一块一块地将四块玉插屏拼合在一起。唐风看见罗教授的手微微颤抖,当剩下最后一块时,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唐风忙上前扶住他,帮他将第四块玉插屏合上。 奇迹出现了,当最后一块玉插屏合上时,四块玉插屏中间微微泛起了一道金光,四块玉插屏像是瞬间粘合在了一起。紧接着,玉插屏上起了变化,在场所有的人都被这变化惊得目瞪口呆,纷纷围拢过来。只见玉插屏上泛着金光,不一会儿,显现出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是西夏文!”唐风马上认出了那是西夏文。 可就在唐风想辨识那些西夏文时,那些文字又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幅光彩夺目的画卷……不!准确地说,是一幅地图。金线流淌过的河流,绿色的山峦,黄色的大漠,一切都是那么清晰。可还没等众人看清这幅地图,玉插屏上又起了变化,还是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西夏文,这次唐风马上反应过来,冲回自己房间,拿来数码相机,兴奋地大喊道:“闪开,闪开,我来把它拍下来。”  唐风连续按动快门,玉插屏反复变化。地图和那篇文字反复出现,如此数次,玉插屏终于不再变化,恢复了平静。唐风回放刚才照的照片,清晰可见,这才长出一口气。再看恢复平静的玉插屏,上面虽然隐约能看出许多线条,但却无法像刚才那样清晰地看清楚整幅地图。“真是奇迹,想不到这玉插屏还能起变化。”唐风叹道。 “是啊!我也没料到。”罗教授也是一脸惊愕。 “为什么会这样呢?”唐风问。 罗教授沉思良久,才解释道:“我过去曾听人说过,有的石头具有记录的功能,我想玉插屏所用的玉料也许就有这样的功能。”  “地图是我们之前就知道的,可那篇文字是什么呢?”韩江问。 唐风将数码相机连接到笔记本电脑上,罗教授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半天,竟然摇着头说道:“虽然这篇文字里的大部分西夏文字我都认识,但我刚才读了半天,却怎么也读不出这篇文章的意思,很多语句根本没法连在一起读,这……这真奇了怪了。我研究西夏文字多年,见过的西夏文献也不少,像这篇这样没办法读出来的文章,还是第一次遇到。”  唐风也看出了问题,这篇文章确实读不出来,单个文字翻成汉字,连成句根本没有意义:“确实读不出来,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碰到。”  众人陷入了沉默,会议室里寂静无声,直到韩江宣布散会,大家才陆续散去。 四块玉插屏被锁进了坚固的保险柜中,即便是唐风也难窥真容。好在唐风有了那几张照片,一连两天,他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那几张照片。地图上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地名,都是西夏文标示的,唐风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即便是认识的,他也无法知道这些地名现在所对应的地方。唐风陷入了浩瀚的典籍里,一方面想通过查阅文献,找到那些地名,另一方面请教罗教授。这天两人研究了一上午,也才破译出两个地名。 中午吃过午饭,罗教授要午休,唐风一个人待在房间内,盯着电脑屏幕出神。盯累了,他躺在床上,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各式各样的西夏文。迷迷糊糊中,他又看见了电脑屏幕上那张照片--满满一页他和罗教授都无法破译的西夏文。 这上面都是什么?为什么连罗教授都无法破译?自己见过的西夏文也不少,为什么这上面的西夏文竟一句也不认识?想到这些,唐风感觉头昏脑涨,满脑子快被这些奇怪的文字给涨满了。“这真像是咒语!”唐风感觉这些西夏文字像咒语一般纠缠着自己,他想摆脱,却怎么也摆脱不掉! “咒语?!”唐风突然眼前一亮,咒语?他的眼前马上浮现出了小卢见到他和韩江时的一幕,那篇论文的题目是《西夏咒语的研究(以<魔断百字要决>为例)》,而自己面前这篇晦涩难懂的西夏文字会不会就是一篇咒语?唐风不敢肯定,他想去请教罗教授,可看看表,罗教授这会儿应该还在午休。他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步,思绪快速地飞舞着……  唐风思索良久,打开房门,径直来到韩江的办公室,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唐风刚想转身离去,却又回头拧了拧门把手,没想到一拧门开了。他侧身进去,发现韩江并不在办公室内。唐风大感诧异,他知道这不是韩江的作风。韩江虽然外表粗线条,却心思缜密,做事一向谨慎小心,即便是在总部,离开办公室时,也都随手将门锁上,哪怕只出去一会儿也是如此。可是今天怎么没有锁门? 唐风狐疑着坐到韩江的电脑前。他打开电脑,输入韩江告诉他的密码,进入系统。这正是他来韩江办公室的目的,他想上网再查查那个所谓的西夏咒语。 唐风在搜索引擎输入《西夏咒语的研究(以<魔断百字要决>为例)》。跟上次一样,依然没有有用的搜索结果。他想了想,登陆了SCI论文索引系统,这是全球最权威的论文索引检索系统,用汉字和英文先后输入了《西夏咒语的研究(以<魔断百字要决>为例)》,依然没有结果。但当他输入“西夏咒语”几个字时,却搜出了两篇相关论文。 一篇是署名鲍里斯.米哈伊诺维奇.乌斯季诺夫的论文《试论西夏咒语》。鲍里斯.米哈伊诺维奇.乌斯季诺夫?这个俄国名字一下子让唐风紧张起来,这不正是米沙从巴丹吉林沙漠逃回去后,克格勃给他重新起用的名字吗?唐风的手有些颤抖,他点开文章,查看这篇论文的索引。在鲍里斯.米哈伊诺维奇.乌斯季诺夫的名字后面,是作者所供职的研究单位:圣彼得堡大学。这说明米沙的这篇论文是他脱离克格勃的保护,在圣彼得堡大学供职期间撰写的。 唐风简要查阅了这篇论文的索引,里面并没有提到《魔断百字要决》,他又去看另一个搜索结果《西夏咒语的新发现》。这篇论文的作者更让唐风震惊,竟然是--季莫申!唐风吃惊地打开这篇论文查看,在索引里,季莫申提到了好几篇西夏咒语的名字,其中,《魔断百字要决》赫然在列。唐风惊得瘫坐在电脑前。 季莫申真的是个天才,他的研究竟然超过了罗教授。但更让唐风感到震惊的是,季莫申的研究竟然如此超前。他是将军的人,怪不得史蒂芬说将军器重的人是季莫申。想到这里,唐风的心揪紧了。 唐风关上电脑,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他坐在电脑前,沉思了一会儿,猛地想到了小卢。小卢看的那篇论文、将军、季莫申、西夏咒语……小卢?嗯,小卢一定有问题!唐风冲出韩江的办公室,来到韩江的房间,韩江还是不在。他拨打韩江的手机,铃响却没人接。他焦急地寻找韩江,在走廊里一头撞到了赵永。赵永见唐风着急的样子,问他干什么。 “你看见韩江了吗?”唐风问赵永。 赵永摇摇头:“上午见到过,中午吃饭时就没见他。”  “先不管他,小卢,陈子建那……那个助手小卢,他有问题!”唐风气喘吁吁地说道。 “有问题?小卢?”赵永惊诧,“你怎么知道小卢有问题?”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了,你快带我去陈子建的实验室。”唐风要求道。 赵永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带着唐风,驾车向陈子建的实验室驶去。 唐风和赵永赶到陈子建的实验室时,已是下午四点钟。大楼里人来人往,可陈子建实验室所在的十二楼却异常安静。 两人匆匆赶到实验室门口,唐风推了推门,门锁着;敲门,里面没人应声。唐风又接着敲,两分钟后,屋内传来一些轻微的响动。唐风看看赵永,赵永显然失去了耐心,就见他后退两步,猛地向大门撞去。大门开了,血腥的一幕展现在两人面前。 就见小卢横躺在地上,身上被利器所伤,鲜血流淌了一地。有一个人正手拿匕首,摇摇晃晃地站在小卢的尸体旁,那人正是韩江。 “这……这是怎么回事?”唐风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韩江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唐风和赵永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两步。韩江扔了手中的匕首,缓缓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中午接到小卢一个电话。小……小卢说他有危险,让我赶……赶紧过来,他有事要对我说……可等我赶过来,一进门,就……就失去了知觉。一……一定是被人袭击了,该死的家……家伙,在贺兰山被斯捷奇金袭击,回来又被人给袭击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上我?”唐风问。 “是啊!按照规定,出外执行任务,至少需两人同行。”赵永也说道。 “我哪……哪想到会这样,我看……你们都在午休,就……就一个人来了……”  “小卢还跟你说什么了?”唐风问。 “没……没说什么,他只……只说他有危险。我再问他,他不肯在电话里说。等……等我到了,还没见到他人……就……”韩江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么说有两种可能,一种就如小卢所说,另一种是小卢故意诱你前来。”唐风推测。 “很……很可能是他故意诱我前来。”韩江喃喃道。 “既然诱你来,把你打昏了,为什么不杀了你?”赵永反问。 “这……”韩江无语。 “我倒以为小卢说有危险是事实!”唐风道。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了小卢的秘密。”  “秘密?”  “对!秘密。小卢也许是将军的人!”唐风说出了他的新发现。 “什么?小卢是将军的人?”韩江和赵永都很吃惊。 “因为那个西夏咒语。”唐风简要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赵永蹲下来查看小卢的尸体,嘴里喃喃道:“陈子建被幽灵吓死了,小卢总不会也是被幽灵捅死的吧!”  一刻钟后,老金带着刑警队的人赶到,处理现场。唐风、韩江和赵永一直等老金处理完现场才离去。 接下来几天,唐风被告之不得外出,必须待在总部里,也不得和其他人接触。唐风无聊地待在自己房内,他不知道这措施是怎么回事,是针对他一个人,还是针对所有人。 好在还没有限制他在总部内的自由。吃饭时,唐风能见到徐仁宇和罗教授,却没见到韩江。三人之间并没有语言交流,唐风只能和徐仁宇用眼神交流。从徐仁宇的眼神中,唐风知道这些措施并非针对自己,而是所有人。为什么不见韩江?唐风的心里惴惴不安。 终于,唐风、徐仁宇、罗教授被召到了会议室里。赵永严肃地站在长桌前,对众人宣布道:“因为老K原队长韩江有一些问题没有交代清楚,所以从即日起,由我暂时管理老K。”  赵永的话,证实了唐风最担心的事--韩江出事了,怪不得一直没见到韩江。 “韩江怎么了?”罗教授问道。 “韩江暂时处于隔离审查中!”赵永正色道。 “隔离审查?”众人惊愕。 “所以在此期间,我希望大家都不要离开这里,配合我们调查。”赵永话音刚落,徐仁宇就想说什么。赵永没等他开口,便又继续说道,“请大家理解,调查时间不会持续太久,大家少安毋躁。”  说完,赵永便匆匆离开了会议室。三人面面相觑,谁都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悻悻而归。 当天下午,赵永就找到了唐风。“别紧张,这不是审讯,只是代表组织问你点情况。”赵永冲唐风摆出一副笑脸,可唐风却觉得赵永的笑容十分不自然。 “你问吧!”唐风极力使自己保持平静。 “好,我先问你,你从贺兰山回来后,发现老K中有谁不太正常?或是有反常的举动?”赵永问。 “反常的举动?”唐风想了想,“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  “真没有,你要硬说有,那就是小卢出事那天,我发现了小卢的问题,想找韩江,韩江却不在,这有些反常。除此之外,没看出谁有什么反常的!”  赵永沉默一阵,收起了笑脸,严肃地说道:“唐风,咱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我告诉你小卢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是被锐器刺死。凶器就是韩江手里拿的那把匕首,匕首上的指纹也是韩江的。更重要的是这把匕首就是专门配发给韩江的,在别的地方是买不到的,而韩江平时不外出执行任务,一般是不会带匕首的,所以……”  “所以你们就认定是韩江杀了小卢?”唐风反问道。 “唐风,你想想,如果是有人先要了小卢的命,怎么会用韩江的匕首?小卢的死一定发生在韩江到达后。”  “这也不能确定凶手就是韩江。也许凶手先击昏韩江,然后用他的匕首杀了小卢。”  “照你这么说,小卢是帮凶喽?”赵永反问。 “他本来就有问题,很可能是他诱骗韩江到了实验室,然后击昏韩江,真正的凶手又用韩江的匕首将小卢刺死!”唐风推测道。 “这只是你的推测,在没有抓住你所谓的真凶前,韩江依然是最大的嫌疑人。”赵永顿了顿,又道,“还有我们查了当天的通信记录,下午一点二十分小卢是给韩江打过一个电话,但是在此之前,十二点半时,韩江却给小卢打过一个电话。这说明两点:一、韩江去小卢那儿的原因,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二、这两个电话也可以从侧面证明小卢和韩江之间保持着某种联系。”  “联系?”唐风无言以对,但他又不甘心地质问道,“可韩江为什么要杀小卢?完全没有必要嘛!”  面对唐风的质问,赵永沉默不语。许久,赵永才开口道:“唐风,你也许还不知道,就在小卢被害的当天,那四块玉插屏在我们的保险柜中不翼而飞了。”  “什么?玉插屏不见了!”唐风震惊不已。 “是的!”  “所以……所以你们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认为韩江就是那个隐藏在老K中的内鬼?”唐风马上明白了赵永的意思。 赵永沉重地点了点头:“四块玉插屏被锁在坚固的保险柜中,就在这栋楼里,谁能偷得走?我不相信将军的人能如此神通广大,潜入我们这里,打开保险柜,盗走玉插屏,你相信吗?”  唐风瘫坐在床边,失神地摇了摇头:“的确有内鬼,可……可也不能据此就认为是韩江啊?”  “保险柜的钥匙就在韩江手里面,他比谁都有可能接触到玉插屏。再联系到小卢的被害,你之前已经怀疑到小卢和将军有关联,刚想去找小卢,小卢就死了,这显然是为了斩草除根!”赵永推断道。 “不!不!这不可能。我不敢想象韩江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他怎么会是内鬼?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唐风一连串的问题。 “唐风,不能不说我们的敌人太狡猾了,我们都被他们给骗了。他们一方面和我们争夺玉插屏,当争不过我们时,就动用了埋伏在我们内部的内鬼,一下子将四块玉插屏全部盗走,让我们措手不及!考虑到小卢有可能败露,便在盗走玉插屏后,杀了小卢。这个人除了韩江,现在看不出还能有谁。”赵永说道。 唐风还是不敢相信赵永的推论。赵永于是又问道:“好吧!那我就问你点具体的,之前的就不问了。就说这次贺兰山之行,是谁在客店中耽搁了一天?”  “韩江?!”唐风喃喃道。 “又是谁在你和老马进入后殿后,撤去了水银池上的木板?”  “是韩江?!”唐风又喃喃自语道。 “这些都是你的报告里白纸黑字写着的!”  “可……可这都是有原因的啊!在客店是情况有变。在水银池,韩江说是怕他离开后有人闯入后殿,所以……”  “一切行动都可以找出不同的理由来。”赵永对唐风的解释似乎并不感兴趣。 “那你们要把韩江怎么办?咱们还去不去寻找瀚海宓城了?”  “韩江现在还在审查阶段,在最后的结论出来前,韩江暂时被限制人身自由。至于去不去瀚海宓城,这要看下一步的了。”  唐风失望至极,怔怔地坐在床边,不知该说什么。赵永见没什么好问的了,便要离去,却被唐风一把拉住:“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这到底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啊?”  “小卢身上有那个刺青吗?”唐风问道。 “刺青?!”赵永一愣,随即说道,“我特地参加了小卢的尸检,没有在他身上发现那个刺青,这个确实很奇怪!”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将军的人身上都有刺青,小卢身上没有,说明他不是将军的人。”  “可是,是你说小卢有问题的。”赵永道。 “我只是说小卢和将军可能有联系,我并没肯定他是将军的人。刺青是最好的证明,但是小卢身上没有。”  “这又能怎样?”  “这说明之前你的推论不成立,你见过韩江身上有刺青吗?”唐风步步紧逼,反问赵永。 “没……没有!”赵永摇摇头,“可既然潜入我们内部,身上肯定不会有刺青,有也能把它去掉了。”  “反正我不能认同你的推论!”唐风怒道。 “这并不是我的推论,也是首长的推论。好了,唐风,我不跟你说了,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赵永便匆匆离开了唐风的房间。 又过了两天,赵永把大家再次召集到会议室,向大家宣布:“即日起,老K暂时解散。大家可以离开这里,但是离开时,必须接受检查,不得携带任何涉及机密的物品。”  大家面面相觑,无不惊愕。“咱们白忙活了一场!到头来屁都没有!”徐仁宇抱怨道。 罗教授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会是这样?”唐风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的。 赵永面沉似水,并不回答大家的问题,最后大家只得不欢而散。 第二天,罗教授和徐仁宇就先后收拾行李,离开了总部。唐风还不死心,还想再等等。可是又等了两天,依然没有韩江的消息,他只好收拾行装,也准备离开这儿。 唐风收拾行李时,多了个心眼,将他拍摄的那几张玉插屏的照片存在一个小U盘里。这是个极小的U盘,外形很像一个大的拉链扣,于是,唐风将自己衣服上的一个拉链扯下,换上这个拉链扣状的U盘,自以为天衣无缝可以瞒过赵永的检查。 谁料,在检查行李时,还是被赵永搜了出来。“这是什么?”赵永一把扯下唐风衣服上的拉链扣U盘,冷笑道,“你这拉链也忒大了点吧!”  “检查一下,里面有什么。”赵永将U盘递给旁边一个彪形大汉。 那大汉很快回道:“里面就几张照片。”  赵永只瞥了一眼,便正色道:“违禁物品,没收!”  唐风没再说什么,背起行囊就往外走。来到门口,他望着四周连绵的群山,心里骂道:“这不长草的鬼地方,想打个车都打不到。”  唐风正在犯愁,赵永开着一辆“勇士”停在了他面前。“上来吧!”赵永冲他招呼道。 唐风只好上了赵永的车。赵永一边驾车,一边盯着唐风,笑道,“怎么,生气了?”  “我哪敢生你们的气?”  “你要知道,你刚才携带涉密物品,我们可以按照盗窃国家机密把你抓起来的。”  “照你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你现在抓我也不迟啊!”唐风的倔脾气上来了。 “行了,我是不会抓你的。去哪儿?我送你!”  “南站!”唐风怒道。 赵永猛踩油门,向南站驶去。可赵永的车刚下高速,还没进城,他的手机就响了。赵永接了电话,面色凝重,唐风只听见他“嗯”了几声,“是”了一下,便挂断了电话。 “唐风,我有紧急任务,不能送你去南站了,我把你送到地铁站,你自己过去吧!”赵永说道。 “什么屁任务,老K不都解散了吗?你还有任务啦!”唐风没好气地说道。 赵永并不答话,把车停在地铁站门口,扔下唐风,便扬长而去!“妈逼!非逼着知识分子说脏话。”唐风背起背包,不忘冲着赵永远去的车骂上一句。 唐风看看离发车时间还早,于是找了家饭店先饱餐一顿,又去见了一个朋友,才慢悠悠地走进了西单地铁站。 唐风随着人流走进车厢,可就在这时,地铁门外,通往站台的电梯上一阵骚动。他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一个黑影闪进了车厢,紧接着,车厢的门就关上了。透过车门,他发现,站台上冲出了几个彪形大汉,竟是身着便衣的赵永等人。唐风心里一惊,忙转脸望去,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在地铁启动瞬间钻进车厢的黑影正是韩江。 这是韩江被隔离审查后,唐风第一次见到韩江。“韩……”唐风刚要喊出韩江的名字,韩江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两人走到车厢僻静处,唐风压低声音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逃出来的?你这样可是罪加一等啊!你知道玉插屏丢了吗?”  面对唐风一连串的问题,韩江并不回答,待唐风问完,韩江道:“现在我没有多少时间和你解释,赵永的人下一站就会上来。我只有几分钟,你不要说话,只需听我说。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吗?”  “相信!”唐风点点头。 “好!记住,不管老K是不是解散了,咱们不能服输,我们一定要找到瀚海宓城!”韩江斩钉截铁地说。 “可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还能做什么?”  “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机会改变一切,拿着!”说着,韩江将一个东西拍到了唐风的手里。 唐风定睛一看,正是自己那个拉链扣形状的U盘,“你……你是怎么弄到的?”唐风又惊又喜。 “不要问那么多,记住我的话。你现在回学校去,该教你的书就去教书,该搞你的研究就去搞你的研究。总之,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我会去找你的!”  韩江说完,地铁已经驶进了宣武门站。站台上人流攒动,唐风还想说什么,可韩江一闪身,迅速消失在了人流当中……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bbs.txtnovel.com---书香门第【阮阮哒】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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