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书香门第【gfyybkj】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藏地密码10 第七十章万狼之王紫麒麟 第一节被遗弃的尹甸园 卓木强巴的目光落下来,凝视远处,不由又问了一遍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吗?”长不过膝、短不覆履的翠草编制成毯,点缀着米粒般大小的白色小花,远远的缀去,连成天地间广袤的草原,一阵风吹过,草原上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一直传送到极远极远的地方,仿佛每一朵小花每一株绿草都在向自己招手,发出轻快的欢呼:“你回来啦……你回来啦……你回来啦……”这里的风,轻柔的像情人呼出的气,令人实在分辨不出,这是扑面而来的风,还是自己身体带动了空气的流淌。几根巨大的石柱斜斜的伏在草丛中,为这宁谧的空间平添了几分庄严。有鸟衔花来,落在石柱上,顾盼流连,追逐翩飞,空中如有鸣琴奏响了幽泉月光之曲。风兮兮,鸟做曲,大地舒缓起伏,勾勒出如同少女般优美的曲线,想来传说中的伊甸园,就是这般模样吧,这是卓木强巴的第一印象。 随后他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好似竖井的出口,正面朝大草原,自己背后的视线,则被石井挡着,他走了出去,再转身,发现这个环境建筑更像一个大一号的邮箱,自己则是从取信孔的位置钻了出来,再往后退,他看到了高高的院墙,再退,再退……一直退到大草原上,踏上软软的草甸,他才看清出口的全貌,那是一座皇家园林般的建筑,有高大的宫墙,像长城一般绵延开去,竟是望不到头,那斑驳而巨大的灰黑色砖,一块块砌成无数马赛克式的雕塑,藤蔓攀绕着高架引水渠,巨大的石柱在长城外撑起栈道一样的廊道。厚重而高大的宫墙,有这无数拱桥般的窗口,长而斜的阶梯缓缓向上,在阶梯的尽头,婉若天界之门巍然高耸,城墙外散落着一些小的建筑,有的像塔林,有的像棺盖,有的像小庙,有的像古希腊的神殿,卓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建筑群,但城墙上那些高大的壁画他倒是能认出一些,有很多都是源自印度古神,梵天起舞,湿婆执剑,无数天女天妃围绕,还有许多古苯教神灵,这种绘画风格与他们在倒悬空寺里所见的极为相似.卓不由深吸一口气,暗忖,难道自己已经到了?可是这座城,总给他很怪异的感觉,这完全不像各种典籍中描述的圣地,倒有些像一处废弃的施工工厂,像一千多年前古人修的一座城或一座巨大的建筑,尚未完工就被遗弃了一般,虽然气势宏伟,震人心魄,但总有一种残缺和沧桑之美,用被遗弃的伊甸园来形容这里,才是最贴切的。 二狼和小狼也钻了出来,对这蓝天白云发出畅快的呼啸,一溜烟就向着阶梯爬了上去,空中传来悦耳的欢呼声,仿佛在一遍又一遍地强调着:“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卓木强巴跟着灰狼兄弟向台阶走过去。走到一半路程,他朝着他们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绿毯铺就的远山尽头,一派云蒸雾绕,天的尽头则是一堵由白云组成的墙,越靠近地面云层越厚,如沉铅压顶,那云的里面就是他们来的地方?卓木强巴马上想起了吕竞男说的大气环流系统,将香巴拉下层充沛的氧气交换上来。难道说,大气环流使得空气中的雾气就向台风一样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整个香巴拉保护起来,只是风眼附近,反而没有了云雾,只见青天?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还有一点让卓木强巴不解,这里真的很热,就像他们在热带丛林一般闷热,这不是应该在海拔六七千米的地方吗?当卓木强巴带着疑问登临那巨大的天界之门时,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整个围墙围住的竟然是一泓大湖,湖水倒映着蓝天,微微泛起金鳞,整个湖由外向内,分别呈现出蓝色、金色、绿色以及青色四种颜色;而且这座湖,一眼就能看出是人工开凿的,它呈圆形,从湖心朝四面八方伸出引水渠,与工布村的结构十分相似,在扇形区域里坐落着民居样建筑。 卓木强巴之所以认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就是因为他远远看见那湖水表面有丝丝热气升腾,二狼和小狼已经在一道引水渠旁痛饮起来。卓木强巴试了试水的温度,略微有些烫手,但还不至于无法下水,水温应该在四五十度左右,有一丝丝硫黄的气息。地热,正如他和岳阳他们在亚马逊丛林里讨论过的那样,这里的热量来源于地热! 那些戈巴族人将雪山融水引入人工湖中,然后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用地热来替湖水加温,并保持在四五十度。由于这个地方夹在两座山的中间,基本上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所以就像蒸桑拿一样,将整个香巴拉蒸热了。而这个地区的热气渐成气候,在第三层平台形成了大气环流,将严寒抵挡在外面,并让有毒的气体散发出去,将大量的氧气吸进来,保持空气的清新。卓木强巴知道,在自己未能到达的地方,一定还有别的宏伟建筑,改变整个大气循环,不会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 二狼和小狼没卓木强巴那么多的想法,它们小心地试探着水温,将整个身体慢慢地泡进了水里,然后渐渐畅游开来,在经过了严寒和漫长的奔袭之后,洗一个桑拿浴,那是相当地惬意。小狼扑打着水花,要卓木强巴下水一起嬉戏。初入水时有些烫,可不多久便能适应。更令人惊叹的是,在这温暖的雪山地热湖中,竟然有细细的鳞鱼游荡,还有着某种说不出名的绿色植物,不可思议的生命奇迹,令这四五十度的湖水中充满生机。泡着暖暖的温泉,数着蓝天上的云丝,和在那积雪的迷雾中顶风前行相比,简直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卓木强巴摊开四肢,仰躺在水里,实在是不愿意动弹了。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已经清除了一身的疲倦,卓木强巴才从水里站起来。只见那环形的水渠似乎被设计为螺旋向下状,水花欢快地奔流着,而站在水中,仰望一栋栋造型各异又有统一规格的民居,便宛若处在江南水乡,画一般的风景,只是……那一阵暖风吹过,响起的却是古老的悠悠叹息。 卓木强巴沿着环道前行,从一栋民宅走到另一栋。那些建筑的式样依然保持得如此完好,纵使有少许被风雨侵蚀或树木破坏,大多数都是完整的房屋。只是,这里的人呢?卓木强巴正要信步迈入一所宅屋,却被小狼拦在身前,嘴里低声呜呜警告:“不要进去。”卓木强巴与小狼最为熟稔,听到小狼警告,蹲下身来挑起小狼下颌道:“不能进去吗?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对我不好的东西?” 小狼似懂非懂地点头,卓木强巴也点点头:“知道了。”他便不再进屋,只是站在门外观察。屋内家居摆设皆完好,这更令他疑窦丛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令这座恢弘之城人去楼空,一派死寂!走在空荡荡的街头,听着潺潺的水声,看着那廊桥小弄、高墙青砖,卓木强巴的心中,竟然生起了一丝惧意。 蜘蛛在墙角织网,鼠、兔或蜥蜴一般的生物飞快地穿梭躲避,只是,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这座空城死一般地寂静,他甚至连一具骨骼都没有发现,偏偏那些保存完整的建筑,仿佛在向这个外来的陌生人诉说着不久之前的繁荣。高屋之上,全是各式造像,有天女衣袂翩翩,有金刚怒目四方,有瑞兽踏云而来,有小鬼爬满壁墙。那些造像或大或小,栩栩如生,门前、四壁,就是屋檐廊下也如葡萄般悬挂着一串一串的小鬼。这些,是什么时候的建筑?这种圆形的建筑群设计是什么时候的理念?谁建造了它们?这里的主人又去了哪里?卓木强巴带着满腹的疑问,发出一声叹息,十余分钟后,他竟然听到一声叹息。卓木强巴有些疑惑地站在原地,难道有人吗?谁知,小狼在他身边一声长吟,几分钟后,远处,又好像就在身后的某处,响起了小狼的啸声。小狼露出牙齿,有些得意地对卓木强巴笑着,好似在说:“神奇吧。” 原来,这种弧形的建筑群落形成了类似回音壁一样的东西,声音传开后,不知通过怎样的转折,又会从身后传回来,这是那些古人对声学的运用。卓木强巴还来不及去细细探究, 二狼发出了警语:“该走了,天黑前必须离开这里。”不知道到了晚上这里会有什么出现,或许是那种硕大的小强。卓木强巴也无暇去探究,他只是觉得奇怪,这么一座空城,看似已如此繁华,难道这里不是香巴拉?他想了很久,才发出一阵啸声,询问小狼:“离家还有多远?”小狼眯眼望着远方,夕阳已经不见,但天空湛蓝依旧,云染霞似火烧:“还远着呢。” 卓木强巴回头再看那围住这方空间的密云,被浓雾笼罩着的香巴拉,此刻已经全黑了吧?在草原上走着,生物种类开始繁多起来。没多久二狼和小狼就逮到一些好似兔子一样的有角生物,吃饱之后,以大地为席,天做被,仰视流云苍狗,渐有银河密布。天似穹庐,笼罩四野,空旷的感觉向四面八方延伸,思绪也仿佛传到了千里之外。 又走了两天,草渐渐茂密,树渐渐林立,他从草原踏入了丛林,那些遮天障目的巨树,枝叶根茎纠结在一起,像扭打不休的怪兽们。二狼和小狼一猫腰,就能从洞隙间钻过,可苦了卓木强巴,要从这片密林中挤过去,要侧身钻洞,还要爬树翻墙。走着走着,卓木强巴便见到了第二座城……或是一座庙宇? 好大一座庙宇!卓木强巴在一些巨树的顶端,远远地就看见天地间横环着纵横交错的线条,布局似棋盘。走近些,则发现那些线条方方正正,围成一个又一个像“回”字一般的同心长方形;再走近些,就发现那些线条是因树与树之间出现了空隙而造成的,等到他从最后一排密林中钻出来,才看到那些线条的全貌。森林的中央,出现了一道四四方方的天井。这座天井的周长,恐怕有好几公里,井底是水,水的中央就是那座庙宇!那些线条都是由庙宇的边墙,或一排排似松树一般的塔林组成的。卓木强巴站在天井的边缘,看着那座庙宇,显得那么不真实,好似不该是人间拥有的东西。其奥秘就在于,这方人造的天井,打磨得太过平整。水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像一面镜子,透过水面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天上的白云在水中缓缓飘过,于是,远方那座庙宇就好似浮在半空中。 通往庙宇的小路,全被人为打磨成一叶一叶的浮萍或荷叶样式,踩在上面,颇有蜻蜓点水的感觉。不知道那方方正正的湖水究竟平整到何种程度,卓木强巴踏着那些浮萍时,竟然产生了高空眩晕,唯恐自己一脚踏错,就会跌落凡尘。而二狼和小狼似乎没有这种错觉,还能在浮萍上扭打嬉闹,一路衔尾奔走。等卓木强巴终于走到庙宇面前,他终于还是被眼前所见彻底震撼。这座庙宇的构成,竟然是成千上万的佛鬼塑像,可以这样说,是把一个一个立体生动、形态各异的佛像小鬼,用作一砖一瓦而搭建成了一座庙宇;或者,古人先将一座熔岩山削成一个巨大的立方体,再从立方体中抠出一座庙宇的大致形态,最后,再将这座庙宇的,不管是顶、廊、梁、柱、墙,还是门、槛、窗、台阶、栏杆,通通镂空雕刻成一个个的小鬼佛像。远看墙面是平整的,近看则是凹凸不平的,因为它们全是一个个不足巴掌大的小人儿,挽臂起舞,踏背相叠,整座庙宇的小人儿雕塑,何止亿万,这是何其浩大的工程! 卓木强巴静静地摩挲着这些小人儿,它们中有人有神,有鬼有佛,有飞鸟走兽、虫蚁蜉蝣,有藤木花卉,竟是将世上有的、没有的所有生命,皆雕凿于一庙之中。其后又以这些小人做基础,构筑出更大的建筑物,几十万小人儿勾肩搭背,就组成了一座巨大的佛像;几十万小人儿相互踩踏,就筑成了凸出于墙面的巨大文字符号;那些塔林,也是由几百万几百万的小人儿堆叠在一起形成的;就连脚下所踏的青石板,也是一座欲海的形象,亿万小人儿在欲海中张臂疾呼,挣扎翻涌,蹲下身去仔细看,就能看到那些小人儿,每一张脸上不同的表情,或愤怒,或绝望,或悲哀,或癫狂。卓木强巴的双脚就踏在这欲海之上,每一只脚下,都有几十个小人儿高举着手臂,痛苦地呼喊。当卓木强巴举目望上时,就会看到穹顶,无数的飞天,正伤悲地坠落人间,她们彩绸飞袖,似乎想捞住天空中的流云,却徒劳无功,诀别迷恋。而四壁墙上,则是一个个头上有光环的佛像,他们的面部表情异常地相似,那眼神,似乎带着一丝怜悯,又有一丝冷峻,或是略感悲哀,或是怒其不争。看过之后,只感到一种沉闷的压抑,那些眼神都透着一种深深的忧郁啊! 踏着痛苦挣扎的人群,穿过俯视众生的神明,卓木强巴来到了这座庙宇的墙内,他立刻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静!佛教禅中最奥妙的释意。这座四四方方,由小人儿筑成的庙宇,竟然如此安静,没有一丝声音。卓木强巴屏住呼吸,仔细听,仍然没有一丝声音;唯一的声音都是他们带进来的,他的脚步声,狼的脚步声,他的呼吸声,狼的呼吸声……不只是安静,卓木强巴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被封闭在一方水晶之中,由纯氧构成的立方体,笼罩在这座建筑的上方,是自己的呼吸才扰乱了这里空气的流动,否则,这里的一切都该是静止的。 水是静止的,像平滑光洁的琉璃之镜;空气是静止的,氧气浓稠得好像拥有实质,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将它们拽入胸腔,吸进肺里,化作千丝万缕,散布于四肢百骸。一片树叶飘零,绝不像被风吹落那样打着旋儿,而是笔直地、缓缓地沉降下来,若注视水中,会看见一片树叶,从水底慢慢地浮上来。 当卓木强巴发现,这一切都好似静止不动的时候,再看那些附着于四壁地板的小人儿,顿时有一种芒刺在背、电击全身的感觉。那些原本已被固定了形态,真正应该静止的小人儿却仿佛在动!欲海中的人们,仿佛真的涌荡起来,相互践踏着随着血海翻腾,一潮一潮地涌了过来,要攀附上自己的脚背;四壁神佛则带着事不关己的目光,如行云流水般,绕着廊坊徐徐前行,他们像是要去朝圣,抑或远离着凡世纷争;天上飞仙,似青云坠地,不疾不缓,却是在以一种令人揪心的慢速接近着欲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跳出三界外的一方存在,以绝高的姿态打量着芸芸众生,神佛尽归我手,宇宙自在我胸。只是这种感觉,让卓木强巴很不自在,他知道,这无疑是古人对声、空气、视觉等多种现象的掌握和运用,才营造出这种让人觉得自己已超越了神佛,掌控了整个宇宙的错觉。卓木强巴这一生,从未见过任何与之相似的建筑,而且这种超脱物外的感觉,并没有令他飘然若仙,而是感到了无穷的恐惧。对卓木强巴而言,这就是一座在磅礴的气势背后隐藏着无尽诡异的魔庙,他再也待不下去了,甚至连第一重广场和正殿都没有浏览完,就叫上二狼和小狼,匆匆离开。 在卓木强巴流连于香巴拉各个被遗弃的城邦之间时,莫金等人也已抵达边缘。和卓木强巴在小狼和二狼带领下走地下通道不同,他们是沿着三层平台边缘前行。这一日,他们依旧列队行进于冰雪天地中,忽然发现前方迷雾大作。起初五十米开外还能见到人影,走着走着,能见距离不过十米;再往前走,那雾气竟然越堆越浓,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挤入了棉絮堆中,伸直手臂,竟然不见十指。 莫金下令完全切换成红外模式,忽然听得士兵大呼,仿佛发现了什么,莫金与索瑞斯也各自取过头盔戴上,切换模式。“那是什么,老板,我们到火焰山了吗?”马索在一旁大呼小叫。通过头盔的红外模式,莫金清晰地看到,距离他们不足两百米,仿佛有几十头怪兽,那灼热变成一条火舌,吞吐翻卷,在红外模式里便是一团赤红。 “好,我们到了,终于到了。”莫金惊喜大嚷,也顾不得什么威仪。佣兵们听到消息,顿时欢呼成一片。几个心急的已不顾一切要向前冲,被莫金叫了回来。“是这里吗?”索瑞斯问道:“前面那是什么东西?”莫金道:“《古格金书》后半卷记载,要抵达神庙,先要抵达叹息的墙壁。按记载,那堵墙壁厚千仞,中空有孔,吞云吐雾,如有人叹息,故名叹息之墙。这道墙不仅把神庙与外界隔绝开来,更是让第三怪平台笼罩在迷雾之中。” “吞云吐雾?你是说,整个第三层平台的雾气,都是从这里来的?”索瑞斯不解。莫金取下头盔,带着索瑞斯后退百米,指着前方道:“你看这云雾,可有不同?”索瑞斯极目望去,果然,虽说身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但前方雾浓,就好似大型工厂里冒出的白烟,前赴后继,叠嶂起伏,有如实质。那些雾气亦如洪水泄闸,喷薄而出,腾起数百米高度,再沿着第三层平台,朝他们来的方向滚滚而去,这第三层平台遮天蔽日的雾气,竟然是人造的! 索瑞斯放眼望去,那雾海如潮,连绵不断,看来这道叹息的墙壁,竟然将第三层平台拦腰斩断,生生造出了雾锁平台的神奇效果。在此之前,索瑞斯一直以为,霜云雾雨,那是大自然才有的神功造化,岂料今日竟然见到了人造大雾!这不是工厂的小小烟柱,这可是笼罩方圆数百公里的大雾啊! “这是……怎么做到的?”若说在倒悬空寺,索瑞斯还能认定那是人造奇观,而这弥天的大雾,他实在不明白,古人怎么能做出如此惊人的效果,更何况还要持续千年。莫金肃然起敬道:“在此之前,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听巴桑说起他们抵达过有如热带丛林般的地方,我才敢有所联想,加上此地的原始火山地貌,更加印证了我的想法。” “不要卖关子,快说出你的想法。”索瑞斯有些急不可耐。莫金悠然道:“帕巴拉神庙和它周围散落的城邦,是建立在一座活火山之上,一座或许是亿万年前地球形成之初就有了的火山,千年之前,它还在不定期地喷涌岩浆。那些戈巴族人,将神庙选在此处,正是利用了火山的天然能量,引地热岩浆为已用。那道叹息的墙壁,将神庙与周围分隔开来,形成独立的空间,就和我们修建了房屋并在屋内安上暖气空调一个道理,屋外零下几十度,屋内却能达到三十几度的高温。只是这间屋子很大,其面积要以百平方公里为计算单位, 这就是戈巴族人创造的奇迹,利用独特的地理环境和难以想象的能量来源,建造出我们现代科技不敢想象的奇迹!以人工的力量,改变方圆几百公里的自然环境啊!” 莫金挥手一指,铿锵有力道:“那道叹息的墙壁,应该就是地下几千米处那大型机械运转的排气孔,它们喷出的极高的温度与外界极低的温度相碰,就形成了这漫天的浓雾。戈巴族人从不放弃利用任何有效资源,这也一定是早就计算好了的。这浓雾正好将整座神庙和它的卫星城一起保护起来。”“可是,它已经运转了一千年了啊?”索瑞斯还是无法相信,造一个能改变几百公里环境温度的大空调,这是一千年前的中国古人所具有的智慧? “你知道永动机为什么不能制造出来吗?”莫金忽然换了个问题,又自己解答道:“因为能量总是在被消耗,而且不能无中生有,但随着自动化机械的不断发展,其磨损的零部件都可以由机械自行更换,那么,永动机所需要的就只是一个能永久提供能量的来源了。” 而事实上,大自然提供了无数近乎永久的能量来源,太阳光、潮汐、水、风,只要对这些能量善加利用,造出一台永动机是可行的。戈巴族人就是利用了火山的能量。一千年来,火山不熄,那这台机械就运转不停,就算没有人去操作更换,它也会一直这样运转下去,直到将所有的零部件都磨损至无法使用。一千年前的古人智慧啊,真是庆幸这种智慧被淹没在战争的长河中了,否则,这们不敢想象今天的中国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喷涌的是极高温气体,我们如何通过?”陪着莫金感慨了一阵,索瑞斯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放心,它会停下来休息。一张一弛,这是中国古代传统的哲学思维,也唯有如此,那些机械才能千年不朽。莫金自信道。 莫金说得没错,过了一阵,那吞吐的热气渐渐平息下来,他们的佣兵队伍迅速前插,利用现代工具登上那叹息之墙。这厚达百米的城墙可以算是一个大型广场,站在上面眺望城墙内外,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墙外白雾茫茫,而墙内竟是碧草茵茵,作毯连天,看着那满眼的绿色,莫金微笑道:“我们……终于到了!” 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那些佣兵们也暂时忘记了心中的不快,任谁在冰天雪地里走了数月之后,陡然见到一片散发着暖气的绿洲,心情都是舒畅而愉悦的。他们纷纷摘掉头盔,大口大口地呼吸清新空气,仿佛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见帕巴拉神庙了,却浑然不知,前面的路途遥远而艰辛,死亡等着他们。 第二节 狼的王国 当莫金他们踏上城墙,看到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景象时,卓木强巴已在另一座城中漫步。这些天,他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建筑,每种都让他惊叹称奇。每一次都有新的震撼,终于,在经历了太多震撼之后,产生了震撼的麻木。他知道,前面的每一座城市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种建筑都会超出自己的想象。在密林之中,存在着各种古怪的生物,有的二狼和小狼会去捕食,有的二狼和小狼则带着他绕道而行,但是……整个平台上,所有的城市内,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所有存在的痕迹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 那一座座精美绝伦的城市,完美的几何学建筑,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像……就像那些玛雅的城邦一样,静静的躺在密林深处,不知过了几千几万年,只等着文明中起来的后人们去发现。去惊叹。从一座城市走向另一座城市,看着藤蔓林木缠绕着美轮美奂的建筑,看着那些说不出名字的中小型动物在城市间安营扎寨,嬉戏蹦跃,明明是温暖的风吹过,却感到无比冷清。卓木强巴踏着二狼和小狼的足迹,以陌生人的身分打量着它的繁华,他的内心深处却感到一种入骨的孤独。他不止一次地自问,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那些戈巴族人,去哪里了? 渐渐地,卓木强巴看出更多端倪,二狼和小狼并没有带着自己走直线,而是沿着平台在森林中划出一道弧线,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神秘中心的外围。如果说香巴拉是一座繁华的都市,那么自己所看到的就应该是它的卫星城,那些古人先开凿渠道将雪山积水引下来,汇成一个个的饮水潭,再沿着潭的四周修建居住区,再以居住区为基础,一层一层往上摞,最后形成一个个结构复杂、造型各异的立体城市,一座又一座风格迥异的城市。古戈巴族人似乎在进行一种实验,他们……好像是打算建造一座高度机械自动化,又能完美地和自然融为一体的城市,不同的卫星城就是他们建造的不同的蓝图,所以都会出现如此多带宗教色彩的、机械化的、自然的建造模式。 当二狼和小狼带着卓木强巴参观完最后一座卫星城后,又按原路返回了,卓木强巴留意到二狼和小狼的举动,它们停歇很小,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卓木强巴捉住小狼,指着他们前进弧线对应的中心点,问道:“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小狼似乎被吓了一跳,扒拉着脑袋,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眼,突然蹑手蹑脚地前行,变得像只老鼠,然后带着卓木强巴来到一株大树下,扒开一堆石头,顿时一股熏人的气息扑鼻而来。卓木强巴一愣,他当然知道那是狼做的标记,标示前面是另一群狼的领地,只是这么大股味道,这个家族,究竟有多少狼啊? 卓木强巴明白了,踏过这道看不见的标记线,将进入另一个家族的领地,而这些日子,二狼和小狼则带着自己,在不同的领地缓冲带里游走穿插.他们是一个孤独的团体,他们不知道会不会被别的狼接纳,而一次次失败的教训,以留给他们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被赶了出去,赶到极寒之地。卓木强巴同时也明白,自己是头狼,如果自己踏过这条线,二狼和小狼都会踏过去,只是二狼和小狼似乎不能被狼群接纳,自己又能做到吗?正在犹豫不决时,二狼从后面跟了上来,发出短促的警告,似乎被什么东西发现了。 卓木强巴刚站起身,丛林中便是一阵响声,一个由九匹狼组成的群体,出现在界线的另一方。小狼喉咙里嘟囔着,耷拉着半截尾巴上前交涉,对方似乎并不领领情,发出了准备攻击的信号。交涉未果,小狼赶紧跑了回来,躲在卓木强巴身后,露出半个脑袋,一只前爪搭在卓木强巴腿上,好像在说:“这是我们的老大,有什么事情找他。” 卓木强巴紧了紧手中的武器,他根本就没有一下就会九匹狼的信心,只是在这密林中,跑是跑不过狼的,该怎么办?他又想起了手中唯一的退敌利器,骨笛!卓木强巴取出骨笛,放在唇下,轻轻一撮……出乎意料地,这次那些狼并没有退去,而是一阵交头接耳,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卓木强巴有些急了,又吹了一阵,直到感觉有人拉自己的皮裙。卓木强巴扭头看去,二狼盯着他,摇了摇头,似乎在提醒他,不要老是吹。 九匹狼里的首领站了出来,对卓木强巴他们轻轻一啸,这句卓木强巴能听懂,那是一种邀请或者命令:“跟我们走。” 卓木强巴还在犹豫,二狼和小狼早已雀跃不已,推着卓木强巴不断向前。卓木强巴抚着小狼的头,感受到它们渴望回家的决心,这才跟上了这支队伍。 一路上,二狼不住向那个狼首领重复着一个词,照卓木强巴理解,应该是“首领”或“领导”的意思,那是一种带有敬畏的音调,是地位低的狼和地位高的狼对话时才有的声音。但看它们的神色,谈论的显然不是眼前这位狼首领,而且,它们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呢? 原本以为短暂的行程竟然走了两天,卓木强巴已经深入密林中心地带,四周的一切趋于完美,头顶叠翠千丈的巨栉比鳞次;身旁有藤蔓缭绕,草比人高;脚下巨树们盘根错节,交织成网。有翅昆虫嘤嘤飞行,追花逐蔓地在狭小的缝隙间穿插;繁茂的枝叶间有走兽灵巧跳跃;蚂蚁结队成阵,在厚积如堆雪的落叶和苔藓间忙碌奔走。 卓木强巴踏过松软的树枝,发现身边一切都那么和谐。动物、植物,在这里构成一个独立的世界,生生不息,轮替更迭,他甚至可以触摸到空中跳跃的快乐音符。这里给人的感觉,要比那些鬼斧神工的巍峨建筑,更加令人必生敬畏,平静下又感情激荡,这自然,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奇迹。就在这样的奇迹之林中,另一个奇迹在卓木强巴眼前悄然展开。 虽说是在同一片密林中,但这里的环境与周遭大是不同。首尾交接的遮天密林突然出现了大幅的空地,萋萋芳草做毯,参天的巨茎树环抱,如镜的湖泊倒映着蓝天白云,无数宏伟的人造建筑似天界的神殿散落在草丛森林之间。神殿间穿梭着无数忙碌的身影,它们穿插不休,又各自接踵成列,远看像极了蚂蚁王国那些一刻不停的工蚁,又像是人类某个时代修建巨型建筑时那成千上万的奴隶劳作的画面。及至近处,才惊愕地发现,那些密密麻麻的身影是狼,还有獒,它们间夹混杂,却又井然有序,就像繁华闹市中的各种车辆,沿着街道前进。 卓木强巴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狼和獒混杂在一处,虽然他看惯了秀美风光,也能无视那些神迹建筑,依然为那陡然出现的无数狼群心悸不已。导师是对的,这里有一个狼的王国,这里的狼已进入高度的社会化形态,它们有着严格的分工和社会地位。这种结构,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氏族社会时期,看样子,已经达到了人类的奴隶社会,或更高等级的社会模式。 它们有自己的巡边队,守护着领土的安全;远处拖来了巨大的猎物,它们有自己的狩猎队伍;南首的大片草地上,一群群的羊列成方阵行进,它们有自己的牧区,这也就难怪斯必杰莫大雪山上,那些被灰狼三兄弟组织起来的狼也能牧羊,这对它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导师的话仿佛回到了耳边,当迁徙狼达到一定数量,突破了集体的瓶颈,能收集到足够多的食物时,它们就足以产生媲美于人类社会的狼族社会结构,它们会出现更为合理的分工,按照氏族或一个国家的模式来生存发展,它们-----会选出自己的王!真正的王! 那支巡边队的队长可不容卓木强巴站在那里激动或感慨,催促他快些前进。二狼和小狼也收起平日跳脱不羁的性子,安静地跟在那位队长的身后,还轻轻地推着卓木强巴,让他不要违拗队长的意思。 卓木强巴这才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们不是狼之国度邀请的客人,而是被当作俘虏,或者某种嫌犯,要被带到某处进行审问,如此而已。卓木强巴心中苦笑,不过他依然跟着那头狼队长,能够见到这样一个气壮山河的庞大建筑群,能够亲眼目睹几万,乃至几十万的狼和獒集结成的国度,就算下一刻遭遇不幸,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原本看着那些建筑物是极近的,可是却走了很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些建筑太大了!当他们真正走到建筑群落之中的时候,卓木强巴又不由得产生的疑惑,这里不是一座城市吗?在远处明明看到都是些巨大的建筑,可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些建筑,竟然披上了一层树衣,树的根系像衣裙一样包裹着石砌的建筑群,要不是那些建筑的大厅或中堂里,长满了各种植物和花草,虫鸟筑巢,蛇鼠建窝,看上去,那些石砌的建筑和整个自然,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了。 卓木强巴暗藏隐忧,这些被打磨过的石头,这种适宜人类居住的嬉笑工,不会就是狼族搭建起来的吧?它们应该还有真正的主人,只是那些主人,究竟去了哪里呢?为什么这里变成了狼族王国的首都和各种野生动物的天堂? 那位巡边的队长将卓木强巴他们带到某一个小图书馆似的建筑附近后,就不再前进。它和一头幼狼对话后,那头幼狼一溜烟去了,没多久就带回一头年迈的狼,旁边跟着四五头中年狼,看上去威严无比。 老狼严肃地询问着巡边队长,似乎在问它为什么把不相干的带回了王国。巡边队长态度恭敬的回答着,还不住地往卓木强巴这边瞟,小狼在一旁为卓木强巴正名:“阿呜肮,阿呜肮。” 老狼扭头看着小狼,将它招至身旁,询问起来,小狼快语连珠,不停地说着,阿呜肮怎么怎么样,阿呜肮怎么怎么样,它们又怎么样,如何如何,这般这般…… 听完小狼说了一大堆经历,老狼似乎陷入了沉思,旁边一头中年狼对小狼说了句什么,小狼奔回卓木强巴身边,听意思,是向他索要什么东西。卓木强巴拍了拍自己赤裸的上身,摊开手问小狼要什么。小狼撮走嘴,试了试发间,然后道:“嗷,嗷,嗷……”那并非正宗的狼语,卓木强巴听出来了,小狼是在模仿什么发音,他赶紧取出了骨笛,拿在手中,小狼不住颔首。 老狼这时走了过来,对卓木强巴说了句什么。卓木强巴略懂,知道对方是让他吹一声试试,于是他将骨笛放在嘴里,吹响了那声音,嘹亮的笛音响彻在狼国的上空。远方行进中的狼群竟然都停了下来,纷纷注视着这边,巡边队长向着远处咆哮了一声,似乎在说:“看什么看!干活儿去!”那些地位较低的狼才又开始缓缓移动。 老狼又对着巡边队长说了些什么,似乎是赞许的话,巡边队长很是受用,然后掉头疾奔,显然是归队去了。老狼又和周围的中年狼商量了一番,似乎决定了某项重大的事,有一头中年狼匆匆而去,又匆匆而返,似乎得到了上面的答复,随后老狼以命令的口气对着卓木强巴说话,卓木强巴的狼语理解能力实在有限,只能愣着。小狼用前爪扣着卓木强巴背上巨大的飞来骨,连声说道:“扔掉,扔掉。”卓木强巴这才明白,原来是让自己解除武装,看来,是要去见重要的人物了,不对,应该是重要的狼。 越往前走,狼群就越是密集,所有的狼都带着新奇的目光打量着这头用两条腿走路的奇特的狼。卓木强巴感觉自己好像进了动物园,不过,在笼子里面的动物,却是自己,周遭都是兴奋而又惊奇的目光,就差没有拿食物和树枝来逗喂自己了。 再往前,狼群又渐渐稀疏起来,身边窃窃狼语也渐渐消失,威严肃穆的气氛越来越浓,四周巡游着的都是一些体格异常健壮的成年公狼,二狼和小狼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走路都是踮着脚。卓木强巴知道,他们正在深入狼之王国的核心,只是不知道要见自己的是谁,狼国的智囊,还是……那神秘的狼王? 那座好似玛雅金字塔的建筑渐渐出现在眼前,它突兀的拔地而起,比周围的建筑要雄壮几分,占据着丛林中的制高点。在这如同群星散步的建筑群中,它就好似一轮明月,巍峨高耸,与天相接。 在那金字塔塔身的平台上,都各有一匹狼或獒,它们或站或卧,纷纷注视着塔下的来客。纵使卓木强巴这种第一次到这里来的人,也能明白,这就是狼之王国的决策中心,能站在这上面的狼,都是王国中地位极高者,而金字塔的顶端……从卓木强巴的角度和高度望去,看不到金字塔顶端的平台。塔的中央有一道天梯直通顶点,老狼沿着天梯攀登而上,卓木强巴他们则留在底部。不一会儿,那头老狼又逐极而下,在金字塔的中部有一个属于它的位置,它从天梯跃向了一旁。随后四围沉寂下来,安静得有些诡异,然后天梯的顶端出现了两头狼或獒的身影,对着下方一阵咆哮,吼声响彻四野。 二狼和小狼低着头,一步一匍匐地向天梯攀登,卓木强巴走在两匹狼的中间,顶着四围一道道盛气如炬的狼的目光。气氛愈发严肃了,他能感到那股无形的威压。在距顶点还有十几级台阶的地方,二狼和小狼停下来了,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不敢仰视。卓木强巴却是站直了身子,以他的身高刚好可以看见金字塔顶端还有一方小小的平台。那平台就像一个王座,上面躺着一个有些慵懒的庞大身躯。 它半眯着眼,微张着嘴,舌头伸在外面晒着太阳,从尾梢至颅顶,就像雕塑家手中最完美的线条,腹部随着它的一呼一吸而有节律地颤动着,仿佛这就是整个狼之王国的心脏,整个王国因这个心跳而有着汩汩的生力。 事实上,第一眼映入卓木强巴视野中,让他屏住呼吸并且心脏短暂停跳的,便是王座上那位;那一身黝黑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烁着紫金的色泽。那眉眼,那嘴唇,那四肢,那身段,卓木强巴无不熟悉,曾在睡梦中出现过千百回,那威风凛凛的纵驰草原,也曾在臆想中构筑了无数次,如今陡然君不见,它真的存在,就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所以卓木强巴愣了,痴了,甚至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眼里只有它,那传说中的---紫麒麟。 第三节狼王紫麒麟 卓木强巴确实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这里是什么地方,只听四周一片怒吼,二狼和小狼不敢抬头,却小心地用脚触碰着卓木强巴的脚背,四周的一切都提醒着他:“这是王!这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你是什么身份?你还不跪下,你还不臣服!”王座上那位,睁开了半眯的眼睛,有如利刃的目光穿透了时空,这是什么?这是王道,是霸气!当它四肢伸直站起来时,金字塔上的一切生物,都选择了匍匐。卓木强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身份,与紫麒麟见了面。在那短暂而又似恒久的错愕之后,卓木强巴省悟过来。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自己是以一头狼的身份出现在这里,那怪异的长相在族群里的地位恐怕还不及二狼和小狼,而自己所面对的,是整个狼之国度的王,唯一的王!看那周围的目光,要是自己再没有表示,恐怕马上就会被撕作一堆碎肉。他选择了认同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缓缓地匍匐下去,四肢着地,但他却有勇气昂起自己的头颅,以平视的目光深情地看着紫麒麟。 卓木强巴心中有些苦涩地想着,怎么整件事情,与自己最初的设想,完全反转了过来?就在不久前,他还想着能像领着一头猎犬一样,带着紫麒麟漫步于人类繁华的闹市街头,或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上,向全世界介绍这种最尊贵的物种。可当事实出现在眼前时,他才惊愕地发现,那是王,是一国之君,是高高在上的至尊存在,而自己,只不过是地位低得不能再低的一头小狼,唯一的特点就是可以用两条腿站立起来行走。自己只能远远地,用景仰的目光去看着它,就连靠近也不可能,这是多么巨大的反差啊!他似乎有些理解,父亲那带有一丝讥讽的笑容。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狼,不了解狼的世界,自己从来都是站在人类的角度去认识和观察狼,自己并不真的清楚狼想要什么,狼因何而存在;就像自己并不真的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人类因何而存在。 王座上,那位至高无上的王,并不清楚此刻卓木强巴的想法,但它似乎对这个可以两腿直立行走的生物有着别样的亲切。它舒展着身姿,轻盈地纵跃下了王座,来到天梯的边缘,俯视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赶紧迎上了它的目光,他甚至在想,不知自己这副模样,是否有些诚惶诚恐,就像从未进过城的乡下老农,突然见到了真正的国王一样!四周一片躁动,那些狼王国的大臣们都惊诧万分,王是怎么了?怎么会为了这么一个两条腿走路的怪狼,亲自跃下王座,还亲自来到天梯的边缘,注视着它,这种极端的殊荣,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异族身上! 一人一獒,两个不同的物种,各自以倾斜四十五度的视角,用目光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紫麒麟深吸一口气,鼻孔缩窄,慢慢地品味着、分析着台下那个两足生物带来的讯息,那深邃的目光透出复杂的疑惑:“你从哪里来?异族的人类啊!”“从极远的外界,一个人类的国度。”卓木强巴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眼眸里倒映着蓝天白云。“你的目的是什么?”王的目光亲切而平和,似乎找到了一丝曾经的感觉。“赴一个千年的约定,来看看你,为了寻找你,我已放下一切。”卓木强巴的目光无比恳切,期待中不安地等待着答复。王闭上了眼睛,旋即睁开,似乎完成了气息的分析,双眸透着微微的失望:“你走吧,你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回去吧,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不——”卓木强巴的眼神中,那一丝不安迅速扩大,焦虑和担忧无声地传达着,“请允许我留下,我想更多地了解这个国度。” 王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以一种威严的姿态将信息再度传达出去:“我赐予你,在我的国度,合法的身份!你……叩退吧!”之后紫麒麟再也没和卓木强巴进行目光的交流,它转过身去,冷冷地下达了命令,很快有狼将命令大声地宣读出来。卓木强巴不知道它们说了什么,只看二狼和小狼的表情,那眼眸中闪动的泪花,显然是允许它们留下来了。 此间又有一狼疾驰而上,竟是直接上了平台,对紫麒麟说了些什么,紫麒麟回复了几句,卓木强巴听得有“围猎”这样的词语。那狼得令而去,金字塔下竟然有一大群狼如部队集结般列阵出行,不知去了何方。 看着满眼的绿色,马索不失时机地问道:“卡恩大人,这里的生物种类,应该很繁多吧?”索瑞斯认同道:“不错,这种环境适合小型生物繁衍,大型生物就不行,估计应该是狼的天下了。”柯夫道:“继续沿着边缘前进,想来不久就能看到帕巴拉了。”“不,”莫金道,“穿越了这堵城墙,我们就得顺着城墙往里走,沿着雪山脚下过去,才能找到帕巴拉。”他回忆起那半部《古格金书》的内容:“穿过叹息的墙壁,沿着雪山的根系,走过十五个光明和黑暗……沿途的城市,都死了……”城市,怎么会死呢?莫金不解地摇摇头。 漫长的队伍变成高大城墙下的一行小黑点,在天地之间迤逦前行,当他们头顶的薄雾渐渐散去,露出清纯的蓝天白云时,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他们再也不用受那迷雾的束缚。那天下午,索瑞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只见他拿出许多瓶瓶罐罐,没多久就引来一大群像豚鼠一样的生物,再也不用吃那枯燥乏味的太空食品了。第二天追云逐日,傍晚时分,莫金的队伍见到了散落在这天之净土的第一座遗迹。与其说它是一座城,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喷泉,有点像北京的天坛,由一个个巨大的圆盘摞在一起,不同层级的圆盘上有着不同的建筑。经索瑞斯和莫金勘察后得出结论,这些圆盘之间的衔接处,都有缝隙和轨道结构,据他们推断,在这座城荒废之前,这些圆盘应该可以各自独立旋转,就像向日葵一样,追寻着阳光而动。至于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当它们动起来又是怎样一幅景观,就不是这些几百年后的人所能想象的了。 晚餐并不丰盛,索瑞斯没能招来多少老鼠,估计是昨天吃光了,今天只有几只有袋的兔子一样的生物。饭后佣兵们纷纷进民宅找石炕,已经好久没有睡在像床一样的地方了,那石炕透着丝丝凉意,根据人体脊柱曲线略微呈波浪形,躺在上面十分舒服。但这一夜过得并不平静。莫金小心安排下的巡夜守卫首先发现异常,在朦胧的月光下,无数长着触须的怪兽蠢蠢而动,以惊人的速度在圆盘街道上高速穿插。出于对怪兽的恐惧的本能,守夜佣兵发出了警告,并开枪射击,一时间,整座城市都是流弹和火光,那种节肢怪兽的肢体和浆液四溅,但其数量却丝毫不见减少。直到索瑞斯观察并得出结论,这种节肢动物没有撕裂肉食的口器,只能吞食液状物体,估计是到城里的引水渠找水喝的,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枪声才渐渐弱下去。 莫金问起索瑞斯这些家伙的来历,索瑞斯也不知道,只说估计是某种史前生物,或是在进化道路上走了旁支,是这个地方的专属物种。那些节肢动物长相实在狰狞,个头也大,足有篮球大小,特别是被子弹射击后溅出的绿色胶冻状液体,散发出一股恶心的味道,许多佣兵闻了都呕吐不止。但他们不知道,这仅是他们噩梦的开始。后两日,佣兵中有五个人发生高热现象,不治身亡。索瑞斯估计是射杀节肢动物时,被那种动物的体液溅入呼吸道,引发了感染。第四日踏入了森林。上午,遭遇不明飞行生物袭击,死七人,伤十三人;莫金严令所有佣兵穿戴整齐,将头盔戴上,不许有任何部位暴露在外。下午,遭遇香巴拉巨蜥,死三人,重伤三人,巨蜥逃走了。佣兵们这才发现,他们来的并不是天堂,而是一个怪兽的世界,步步都有危机。 莫金问索瑞斯为什么不招狼,索瑞斯道:“我天天都在招,但一直没反应,估计狼穴距离这里还远。”同时,他心中也起了疑惑,如果说,这里有这么大一片适合狼居住的环境,为什么那苦寒之地还会有狼存在呢?难道说是因繁衍得太多,生存空间不足而被迫离开?可一路走来,显然还有大片的空间可利用啊!晚上,受伤的佣兵统统失踪了!他们就在营帐里消失了,而营帐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只是发现地面有松动的泥土,索瑞斯只能估计他们是遭到了善于钻洞的啮齿类动物的袭击。只是,现场没有发现撕咬的痕迹,也没有佣兵发出惊呼,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面纱。索瑞斯道:“应该是受伤佣兵身上的血腥味,引来了某种生物。” 自那以后,佣兵们睡觉也只能戴着头盔了。可是,只消停了一天。第六日,有些佣兵开始发热,接着就出现狂躁症状,有的人拼命饮水,有的人拼命掘土,似乎要将身体埋在冰凉的土下才好受些。有佣兵来报,似乎有人身上长了什么东西,索瑞斯、莫金等人一同去看。只见那名被取下了头盔的佣兵正烦躁不安,周围好几个人才把他按住,在他的面颊皮肤下,像有条蚯蚓在扭来扭去,耳际也有。莫金有些惊惧地看着索瑞斯,问道:“是什么?” 索瑞斯坦言道:“不知道,要划开来看看,不过寄生虫很少会在表皮下直接被看到,而且这两天不是一直都穿得严丝合缝吗?怎么可能被寄生呢?当那名佣兵的面颊被划开,人们才发现,那种扭动是由一些像块茎一样的东西串在一起形成的,两侧像细细的白筋深深地扎入皮下,拉出来的长度足足是他们可以看到的两倍。那东西拿出来之后,很快就停止了活动,而且那些白筋像是被佣兵手心的温度烧灼,很快变得焦黄。索瑞斯接过那东西,轻轻一折,那东西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柔软,一下断作两节,索瑞斯仔细查看后递给莫金,有些怀疑道:“好像是……某种寄生植物。”莫金接过来一看,果然有些像,那种块茎和白色的细线,都有些像是植物的根茎,他不解道:“怎么会被寄生上的呢?” 索瑞斯摇头道:“对植物我知道得不多,只知道许多植物的果实会被鸟类吞食,再携带至远方;而有些植物则直接侵占了动物的肉体,将动物的血肉化作自身的营养,在这个侵占的过程中,将产生宿主调理。那些动物将因此而行为失常,它们就像那种植物的运载机,为寄生的植物寻找一个适合生长的环境,然后死在那里,尸体给土壤增加肥料,或者直接被吸收,如果我们有植语者就好了。” 走了两步又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头一日进入森林,遭遇那些不明飞行昆虫袭击时,头顶的树上落下了许多花粉屑状物,估计是在那个时候被寄生的!”莫金道:“拔掉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索瑞斯依然只能摇头。于是有十三名出现明显症状的佣兵被划开面颊,取出了那种奇怪的生物,奇怪的是,几乎所有佣兵都是颜面皮下才有那种东西。索瑞斯估计是那种寄生植物直接黏附在鼻腔中,然后顺着鼻甲入脑,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宿主。至于为什么会在皮下现形,索瑞斯也解释不清。 当晚,马索好意地提醒莫金道:“老板,这玩意儿是动物还是植物,还不是他一句话。”莫金漠然道:“什么意思?”马索道:“自从发现动物以来,我们每天都遭到动物的袭击,索瑞斯大人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束手无策?如果说……” 莫金微笑道:"这点不用我们担心,他只是一个学者。”马索似在自言自语地叹息:“可距帕巴拉越来越近了,我们的人却越来越少了。”莫金默不作声,马索心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又道:“有侦察兵看到过有狼在我们周围巡弋。”“当真?”莫金眼神有了改变。马索赌咒道:“老板,这种事情,我敢胡说吗?” 当天夜里,有佣兵被细细碎碎的声音惊醒,然后就发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一个佣兵被植物所覆盖,他全身上下都是黑索般的藤蔓,它们从地下拱上来,将那人缠绕着往地底拖去,大片的绿色叶子在夜里发出淡而妖异的荧光。而那名被拖走的佣兵,不知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当其余佣兵拉扯那些藤蔓,发现那名佣兵早已死透。同样的情况在三个营的四名佣兵身上发生,他们都是白天被划破面颊,长过寄生植物的人! 索瑞斯查看后道:“是血腥味吸引它们来这里的。”拾起那些藤蔓,发现它们依然是植物结构。它们扭曲,钻地,行进的速度很慢,一分钟只前进十厘左右,却悄然无声。莫金命人放下一名佣兵的尸体,他想看看这些藤蔓究竟是怎么把佣兵无声无息地拖走的。那些藤蔓伸出细细的触手,坚持不懈地竟然在头盔和衣套结合处钻出一条缝隙,然后顺着头套钻入了佣兵的鼻腔,似乎直接进行了中枢麻醉,那种藤蔓的前端有着毛状的尖刺,有着明显的麻醉效果。索瑞斯将尖刺刺入指间,丝毫不觉疼痛,但却有血珠渗出来。 随后,它们顺着地下丘状移动的痕迹,找到了这些藤蔓的根源。它们全都缠绕在巨大的树干上端,不知它们具有怎样的收缩能力,那些佣兵尸体竟然被吊上了树,随后他们将在树干上腐烂,化作养分,被藤蔓吸收。 莫金铁青着脸道:“我们应该想到,巴桑说起过这种东西。”马索也想起来了,夜里会勒死人的植物,将尸体吊在树上。既然知道了这种植物的源头和它们的行动方式,就不难想出应付之法,当天晚上再也没发生类似事件。 第二日,莫金和索瑞斯盯着一块约三米高的火山岩,良久无语。在这层平台上,这样的火山岩到处都是,这块火山岩之所以能让他们默然无语,是因为侦察兵发现上面刻着文字符号。索瑞斯道:“这……这好像类似于拉丁文吧?”莫金道:“北欧鲁尼文,二战时德军曾用它做过明码。”他怔怔地看着那行字,一副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的表情。马索在一旁道:“老板的知识真是渊博啊,这上面,写的什么?” 莫金苦涩道:“照字面的意思解释,可以翻译为:‘某某到此一游。’”此语一出,莫金身边的人全都楞了,这是什么地方,它们这些人无不历尽九死一生才走到这里,谁会带着旅行一样的心态,还留下这种恶搞的言语。而且这些字迹很新,就在这几年内有人来过!那么,他们所神往的帕巴拉,是否已被人光顾过了呢?难怪莫金如此失落,眼神里充满了自嘲。 第四节操兽师的悲哀 索瑞斯道:“这些痕迹很新。”“嗯,”莫金似乎从困顿中解脱出来,自我安慰道:“都走到这一步了,不亲眼去看看,死也不甘心啊。”柯夫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心道:“那人没有提起过,难道他骗我?还是说,连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神庙已经被清空,那我付出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马索在一旁小心道:“老板,这某某是指谁?”莫金摇头道:“不知道,他留的不是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估计是某种代号。” 他换了口气,对索瑞斯道:“说起这些名字,这旁边留下的是什么东西?是狼吗?”莫金说的是那些文字旁边的一行爪印,留在文字的一侧,就像一个签名。索瑞斯断言道:“不是,狼没有这么宽大的脚掌,会不会是……老虎狮子一类?”莫金的眉头出现了深壑般的皱纹,那些文字好像是用锐器反复凿刻留下的,而这道抓痕却是一挥而就,看来那头野兽有着宽大有力的脚掌,而且爪子是异常的锋利。从文字书写的位置来看,留下文字的那人和自己身高相当,或许比自己还高一些,而那头怪兽,也不矮。莫金的脑海中仿佛现出几年前,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带着一头高高大大的怪兽,在这密林中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累了,就在这巨石下歇息。那人道:“好无聊啊,在这里留个标记吧。”那头怪兽点点头,抬起了自己的爪子…… 这些天,桌木强巴待在狼的王国里。那里仿佛是一个新奇的世界,一切都要从头认识。自回归狼群后,二狼不知被安排去了哪里,小狼也没找到自己的族群,和桌木强巴一起被安排到另一个族群中,有十几头狼,一只额头上有白斑标记的灰狼是它们头儿。小狼留在桌木强巴身边,有些像个导游兼翻译,毕竟阿呜脏半生不熟的狼语和他那些比画的手势,只有小狼听的最多,看的最多。在小狼和白额安排的另一头黑狼的带领下,桌木强巴见识了整个王国的社会形态,其中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非那个训练场莫属。训练场的西侧是有无数小孔的石壁,南北两侧是无数造像,那些参与训练的狼各自在一尊造像下排成一行,似乎看着造像,然后做出不同的反应动作,有扑击,有潜行,有包抄。 桌木强巴看那些狼的神态表情,觉得自己用训练场来理解似乎有些错误,或许把这里称作一个游乐场更为恰当。那些狼乐此不疲地来回做着各自动作,再看那些挤着想进去和维持秩序的狼,就很容易让人想到节假日爆满的公园。当他看到那些佛像时,不由得一楞,那些造像本身并无多大不同,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它们的手,它们的手做出不同的动作,显然那些狼是根据那不同的动作做出的反应。桌木强巴想到了它们在最后收集资料时提到的手势,他还根据自己的理解和想象反复练习过,但是最终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如今看到这些狼练习的佛像手势,两厢一对比,桌木强巴才发现,差异竟是很大。那些佛像手势,应该是一种称为“手印”的动作,在早期应该是藏传佛教独有的。当桌木强巴模仿那些手印做出同样的动作时,顿时就被周围的狼围上了,显然把他也当做了一尊佛像。或许在狼的眼中,这些佛像就像小朋友眼里的过山车一样,新奇,刺激又好玩。桌木强巴被迫做了半天的训导员,将每一个手印动作都练的纯熟,由于这尊佛像可以做不同的动作,那些狼更是纠缠不放。好容易才来到西壁的墙根下,小狼让桌木强巴仔细听,没多久桌木强巴就听出来了,那些小孔每隔一段时间,就因风力而发出某种声音,有些像狼啸,有些又不像。而守在这里的狼,也是听着声音做出不同的动作。桌木强巴明白了,这是戈巴族训练狼,与狼沟通的一种模式,有了这样的训练场,就是戈巴族消失了,这些命令的狼音和手势依然有效,打小就印在了这些狼的记忆深处。 桌木强巴挨个儿听过去,就算他不能发出这些声音,他也要明白这些声音代表的意思。他发现,不管是手势还是声音,完全都是战斗指令,而自己的骨笛恰好能发出其中一种声音;还有三四个方孔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但那些狼依然能做出动作,显然是声音超出了人的听力,或许骨笛能做到,或许戈巴族还有别的什么发音器具。此外,桌木强巴还发现了这个王国的另一道边界——一方普普通通的大石头。小狼将他带到这里,说了一番严肃的话,总之,就是无论如何,它们都不会超过这道无形的界限。至于紫麒麟,桌木强巴渐渐放弃了自己最初的想法。以他目前的地位,别说见着紫麒麟,就是靠近那座金字塔都没有资格,而他走在这个狼的王国,倒是每天都有好奇的狼打量着他,只是那种打量并没有带给他万众瞩目的优越感。不同的种族,不同的社会,不同的生活,带来了一种莫名的巨大压力。桌木强巴想,阿爸说的是对的,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从自身的利益出发,从未考虑过紫麒麟的感受。 在莫金等人越过那块刻着无聊文字的巨岩之后,当天夜里发生了最为可怕的事情。晚上佣兵都开着夜视模式,只因在这片热气氤氲的丛林中,开红外模式的话,会看到整个视野都是红色的。攻击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有的巡逻兵早就挂掉了,攻击他们的,是一群狼。一大群狼,披着草皮和树枝组成的伪装,突然包围了营地,对所有的佣兵发起了袭击,幸亏那些佣兵经历了前几日危机的洗礼,如今睡觉也带着头盔,才不至于全军覆没。不过骤然遭到这种伏击,一时也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那些佣兵各行其是,乱作一团。狼群凶猛,一扑上来就又抓又咬,不过那头盔楞是让狼群找不到下嘴的地方,那防弹衣也很难被狼抓破。 但是狼群很快就发现了佣兵们的致命之处。它们数只合作,将一个扑到在地,对这头盔和颈项附近一阵扒拉,很快就将头盔扯了下来,随后就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在这样的突然攻势下,莫金和柯夫也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扑,围攻它们的狼起码有几百头,它们唯一可做的就是将人聚集起来,寻找安全之处。就这样,莫金的佣兵队伍被生生的撕裂成数支,大家各自寻路逃生,谁也顾不上谁。 照理索瑞斯应该发挥最大作用了,他自制的驱逐狼犬的药水一瓶接一瓶的扔出去,可是扔出去之后才发现,那些狼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攻击照旧,甚至比没有扔药水前还要凶猛。 莫金好容易聚集起差不多一半的人手,组织起交叉火力网,这才控制了局面。在密集的枪弹面前,狼群的速度优势再大也抵挡不住,当下就响起惨呼,狼群纷纷中弹。等到狼群退散,清理战场时,莫金数出了三十几具佣兵的尸体,另有三十多具狼尸,负伤的狼竟一头都没找到,估计是全部撤离了。另外有近一百人生生被狼驱逐到联络不上的地方去了,莫金身边就剩下七八十人。 这件事无疑对所有人都造成了极大的打击,这与莫金说的遍地黄金完全不同,在这随时都会殒命的地方,谁还愿意给你做炮灰?佣兵们心想,就算被身上的炸弹炸的粉身碎骨,也强过被那些怪物整得半死不活啊。而在此时,一条惊人的消息也在佣兵中流传开来,那些狼是索瑞斯引来的,而索瑞斯似乎想利用他的动物大军,将所有人都杀光。 对照进入丛林后佣兵们的遭遇,那些动物真的是只袭击了佣兵,索瑞斯和莫金它们一点事都没有,尤其是昨晚的事情,索瑞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他不是一直在招狼吗?怎么可能一头狼都没有?说什么离狼穴还远,那昨晚的狼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且昨晚索瑞斯的行为也被一些佣兵瞧在眼里,他的瓶子扔到哪里,那里就遭到前所未有的杀戮,那些狼跟吃了兴奋剂似的,什么都不顾了!这就是铁证!这些佣兵大多是从同一条死亡线上滚过来的,自己的战友被狼杀了,岂肯和索瑞斯罢休!至于索瑞斯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已经不在佣兵们的考虑之内了。就算被莫金炸死,也要向那个整天蒙着脸的怪人讨个说法! “为什么会这样呢?”索瑞斯在营帐中对着一堆瓶子发愣,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狼不听从自己的召唤也就算了,怎么驱散却令它们更疯狂地攻击呢?索瑞斯对自己的制剂十分有信心,那种味道可以极大地刺激狼的嗅觉,让它们感到恐惧,不安,挥发性在方圆几十米都该有效,可是昨晚的结果……索瑞斯将一个瓶子放在鼻前使劲嗅了嗅,然后用一些生化试纸测试,他找到了答案了—那些液体被人掉了包!索瑞斯浑身一阵冰冷,这些液体在没有遇到狼之前,自己不会随意使用,毕竟是挥发性的物质,每打开一次就少一些。是谁给它们掉了包?一定是一个能经常接近自己的人,那人胆大心细,能够看到细微处的破绽,而且对自己的液体配比也有所了解。 终于,索瑞斯想到一个人来……岳阳!只有他才有时间和机会做这样的事,他也了解这些液体,因为他经常询问,而自己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可以培养的苗子,并没有想到岳阳会这样做。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索瑞斯还是不很明白。没错,这就是岳阳在莫金队伍里埋下的第二颗雷,自从他发现了莫金利用衣服上的爆破装置企图控制佣兵,他就做了手脚,让佣兵自爆,让莫金和佣兵的矛盾激化;而索瑞斯无疑是莫金队伍中唯一能控制动物的人,如果他们去的地方有大量的动物,索瑞斯的能力则不在佣兵之下。“永远不要在充满野生生物的原始丛林中与操兽师为敌。”这句警语岳阳从未忘记,而巴桑大哥说的那个环境,怎么可能没有动物? 岳阳一直是将索瑞斯视作最可怕的威胁存在,甚至排在那些佣兵之前。但和那些佣兵不同,索瑞斯和莫金的关系非同一般,岳阳无法挑拨莫金和索瑞斯的嫌隙,他唯一可做的就是让索瑞斯失误,并利用佣兵和索瑞斯的嫌隙。而且他还有个好助手!马索对索瑞斯的不满已经不是藏在暗地了,而是十分的明显。岳阳相信,马索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让索瑞斯滚蛋的机会,毕竟少了索瑞斯,他在老板面前的地位,始终要矮人一头,这也是岳阳让强巴少爷一定要等的原因。就在索瑞斯刚刚想到是岳阳做的,但还没有明白岳阳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时候,营帐被拉扯开来,莫金满脸犹疑地站在帐外。在他身后,是一群目光赤红,面目狰狞的佣兵!莫金也很无奈,自从他看见昨夜那几十具佣兵尸体后,他就知道这件事情不会有善终,他被迫提前做出了决定,必须在索瑞斯和佣兵之间选择一方。而莫金的选择很快就有了结果,索瑞斯能对付动物,佣兵也能,佣兵能搬走帕巴拉神庙的珍宝(虽然未必还在),索瑞斯却不能;索瑞斯是自己的战友。而佣兵被自己用随时能引爆的炸弹控制着,但如果要强留下索瑞斯,那些佣兵可能不顾给引爆的危险也会袭击自己和索瑞斯。而更为关键的原因是,莫金对索瑞斯起疑了,在他看来,索瑞斯似乎急不可待地想提早下手,清除掉部分佣兵,在这个野生生物横行的地方,自己只能依仗他索瑞斯了!而昨夜索瑞斯的行为更是明目张胆,虽然莫金本能地觉得索瑞斯的行为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但他来不及考虑太多,这件事必须及早解决,在佣兵们彻底爆发之前! “卡恩,你究竟想干什么?”莫金皱眉盯着索瑞斯。他身后的佣兵全都举枪对着索瑞斯,只要他稍有异动,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根本不需要莫金的命令。当索瑞斯听到莫金的问话之后,马上想明白了,岳阳为什么要这样做,而此时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莫金根本不是问自己要一个解释,而是直接认定自己的行为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也就是说,这些天佣兵的死,全都算在了自己头上。“岳阳……果然不愧为岳阳啊!”索瑞斯在心中悲怆地想着,此时解释已经没用了,怎么解释?岳阳都消失好长时间了,穿过那堵墙之后发生的事情,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更让索瑞斯感到悲凉的事,莫金竟然选择了一群他根本不熟悉的佣兵,而放弃了自己这个与他多年并肩作战的老友! 难道说,自己不是被他恳切的言辞请来的吗?竟然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自己!找自己来当替罪羊,这也是你早就算好的吗?“莫金,你好……你很好!”这句话是索瑞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喀拉拉……”四周一片拉动枪栓的声音。莫金却陡然伸手拦住了身后的佣兵。“老板……”马索在一旁焦虑地提醒着,如果这时候还护着索瑞斯,老板岂不是患了失心疯,连自己也会跟着倒霉的。 “让他走。”莫金突然冒出一句让马索胆战心惊的话来。“老板!”马索似乎急得快哭了,一脸焦愁。“连桌木强巴我都可以放走,还容不下卡恩吗?”莫金似乎下定了决心。四周的佣兵没有说话,但没有人放下枪,四周无形的威压在逐渐加强,所有人如同石化了一般僵持着。马索的眼珠骨碌碌转动着,似乎在寻找待会儿开枪自己往哪个方向逃,而柯夫则和他手下的佣兵站在同一阵线上。 “让他走!”莫金突然炸喝一声,浑身的杀意汹涌的释放出来,竟硬生生地将身后那一群人形成的无形威压给盖了过去。那些佣兵似乎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操控着自己的生杀大权!索瑞斯缓缓地站起身来,那些佣兵的枪口随之移动,但没有开枪,这时莫金又说了一句:“但是你不能带走任何东西。”他对身后的佣兵也做出了让步,以他对索瑞斯的了解,当然知道,全身赤裸的操兽师,将陷入一个怎样的境地,虽然不至于立即死,但和死也差不远了。 听完莫金的话,索瑞斯先将一直罩在头上的黑头套取了下来,露出那张虫噬蛇咬的可怖面孔,那些佣兵这才知道,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这么一个骇人的怪物,都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半步。就连马索,这个曾经见过索瑞斯真面目的人,也被现场这种诡异的气氛感染,低着头,尽量往莫金身后靠,似乎想将头和四肢缩进身体里,毕竟煽动这些佣兵的人…… 那怪物的脸上的嘴裂开了一下,露出森然白牙,一字一句道:“你会后悔的!”柯夫也在莫金身旁小声道:“这是放虎归山。”莫金却横臂截断了柯夫的话,以示自己的决心。索瑞斯又慢慢将自己的外衫除去,本来在这湿热的丛林里,穿得就不多,因此立刻露出了宽袍下的肉身!那哪里是一个人的身体啊,简直就像浑身布满了肉红色的蚯蚓,或是全身被烧伤的结痂患者,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那些佣兵看到这一幕,又退了半步。马索心中颤道:“难道,操兽师,就是这样练成的?”他隔的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些皮肤上的伤痕,全身各种动物噬咬的痕迹。 索瑞斯脱得连裤衩也不剩,就那么赤条条地站在那里,随后很轻蔑地看了莫金一眼,迈开大步朝佣兵群走去。不屑与你们这些人为伍,我灰蟒,要回到属于我的丛林中去了!索瑞斯所到之处,佣兵们纷纷闪开道路,它们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伤害会把一个人变成这样。开枪吗?就这样走向丛林,和死又有什么区别?所以,它们沉默。很快索瑞斯的身影就消失在一棵巨树之后,可随即就传来了他的吼声:“莫金!你好哇!”尽管莫金镇静,也不由被索瑞斯最后那一声吼叫中包含的愤怒和怨恨,惊的手臂一颤,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冷酷地下达命令:“所有人,收拾行装,出发!”当他离开时,不用莫金下令,那些佣兵一拥而上,将索瑞斯辛苦搜集的一切砸的稀烂。这样仍不解气,它们还把破碎的玻璃瓶和别的所有物件拢到一堆,付之一炬,浓黑的烟冲天而起,似乎诉说着死去的人的无尽怨念。马索心中一阵失落,索瑞斯竟然可以这样离开,他也没有因为索瑞斯的离开而得到应有的快感。 第七十一章狼之禁地 第一节血盟 卓木强巴在小狼的带领下游历了整个狼族王国,他愈发肯定,这里是一个有着高度社会分工的狼族王国,它们分工明确,等级森严,与人类的社会形态不遑多让。 这日,在小狼带领下游历一圈,刚回到王国的首府时,卓木强巴就发现气氛不对,所有的狼似乎都比平时更加忙碌,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负伤而回的狼群。 那日狼群出发时,卓木强巴曾看到大规模的集结调动,他只是以为要进行大型的狩猎活动,没想到会伤得这么多,伤得这么重。 有穿梭的狼衔来草药,嚼碎吐哺,但似乎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而且那些负伤的狼,看卓木强巴时,似乎多了一抹憎恶。卓木强巴靠近检查.才愕然发现:枪伤!这些狼受的都是枪伤! 这么多负伤的狼,绝不可能是一两个人干的,难道说这些狼去围猎的.是莫金他们?卓木强巴马上就想到了这一层,是了,莫金他们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踏入了狼族的领地,所以遭到了围攻,双方各有损失,这些狼不知道莫金他们的装备,恐怕吃亏的是狼群。还有,那个操兽师不是在莫金他们那里吗?为什么他们开火了呢?难道说,操兽师对这里的狼,没有什么约束力?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卓木强巴抬头,便看到了远处被狼群簇拥着的紫麒麟——狼族的王者,前来探视它受伤的子民。早已有狼向它汇报着什么,它一面探视伤情,一面下达着命令。 这还是卓木强巴抵达狼之王国后,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紫麒麟,只是心中的激动,远不如第一次觐见时来得剧烈。当他认识到自己想法的幼稚,和自身地位的低下之后,就已经明白,在现实面前,理想有时候是多么缥缈虚无。 渐渐地,周围的狼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那狼王身边的狼群,似乎也都看着卓木强巴在说着什么。卓木强巴虽不能完全听瞳狼语,但半听半猜,也能明白个大概,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起来:“这些狼,不会把怨气都发泄在自己身上吧?” 只见那高高在上的王者,却是轻轻地摇头,拒绝了手下的提议。它分开众狼,向卓木强巴走了过来,卓木强巴赶紧叫来小狼。有了小狼这个半吊子翻译和卓木强巴与紫麒麟精神上的交流,卓木强巴琢磨出紫麒麟的意思:这次狼族伤亡惨重前所未有,整个狼之一族相当地愤怒,后果十分地严重,对此,外来的异族人类,你有什么看法? 卓木强巴已经了解了足够的信息,对着狼王表达了这样的意思:那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熟知他们的优势和缺点,请给我一支军队,我愿意带领它们,为狼族报仇雪恨。 卓木强巴还向紫麒麟展示了多种命令的手法,经过数天的研究,他已经能很自然地做出那些命令的手印。数头上了年纪的狼一直在对它们的王耳语,紫麒麟微微点头,竟是答应了!小狼见到狼王点头同意,赶紧对着卓木强巴一阵“呜呜”呼吼,似乎想让卓木强巴做点什么,但这次它说的狼语中,卓木强巴听不懂的地方太多,怎么也不能理解小狼的意思。 小狼急了,跳起来搭在卓木强巴的肩膀上,用嘴轻轻咬了咬卓木强巴的鼻子。卓木强巴知道,狼的鼻子是最脆弱的部位,通常嬉闹中也不会用牙触碰对方的鼻子,小狼这种举动的意思就是:“阿呜肮是个笨蛋,大笨蛋!” 狼族重新调兵遣将,很快又集结了一支部队,数目无法细数。卓木强巴被安排在这支部队中,给了他一支小部队,七个属下,两黑,三灰,一白,还有一头棕色的獒。小狼却不能随队出发,因为比起那些战斗的狼来,小狼实在是很弱小,在狼族里顶多算一个平头百姓。卓木强巴取回了自己的武器,等待着队伍出发的号令。 月已过顶,云淡星稀,百无聊赖的卓木强巴正在熟悉着自己的队员,试图在短时间内以手势和发音与狼建立联系,小狼还能帮他最后翻译一次。队员的行动位置和各自的代称都已完成,小狼突然又一次催促起卓木强巴来,见卓木强巴还不理解,举头望着天上明月频频示意。 卓木强巴灵光一闪,月亮,狼群,脑海中的画面再次浮现。盟约!对了!是盟约,难道小狼的意思,是让自己和这些狼订立盟约?卓木强巴比了一下用刀划腕的动作,小狼与他心意相通,马上点头不已。卓木强巴从屋内找出一个碗状器皿,在狼群的围观下,用刀比着自己的手腕。他还是有一点点紧张,在狼群里放血,那确实有些冒险,谁知道血腥会激起怎样的野性。 殷红的血流牵线般注入碗内,直到有了满满一碗卓木强巴才缠住了伤口。幸亏他还没有忘记阿爸提到过的盟约仪式,于是端着血碗从狼群中穿过。每一头狼都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那碗血液,轻轻一嗅,再看卓木强巴的目光就不一样了,友善、亲切、崇敬和赞许,还有狼亲昵地舔舐着卓木强巴的伤口,有的开始摇起了尾巴。 数头年迈的老狼分众而出,围在血碗前,微闭着眼睛,似乎在细细地品味那血腥的气息。它们同时点了点头,交流着彼此的意见:“没错,就是这个味。”并没有因千百年的传承而冲淡了血脉的味道,它们所熟悉的味道。在众狼的陪伴下,紫麒麟也来到了血碗的前面,认真听取了几头老狼的述说,然后也同那些老狼一样深吸一口气,闭目沉思。良久,紫麒麟对着卓木强巴露出认可的目光,仰头向月一声长啸。卓木强巴双手在嘴边拢作喇叭状,也昂起了头,跟随着狼王的啸声对月长吟。一狼一人.两声清脆悠长的呼啸如双龙盘绕而升腾,响彻王国,紧接着,万狼齐啸,响声震天。 这盟约就算缔结成功了,接下来所有狼之王国的狼都会到那血碗前嗅一嗅,然后离开,但卓木强巴却不知道这盟约究竟有何用途。他只知道阿爸说过的,这种盟约是一种非常友好的体现,至于结盟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整个仪式持续了大半夜,仪式完成之后紫麒麟也没有因此而对卓木强巴另眼相看,只是嘱咐了几句,又回到了它那高高在上的王座。整个狼群却躁动起来,又一支守卫家园的队伍要出发了。 在浩浩荡荡的狼族大军中,多了一头两条腿走路的“狼”,倒颇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看着明月渐西,密林幽暗,卓木强巴暗暗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你等着我,莫金!”披星戴月,狼群们有的在树根下穿行,有的在树干上纵跃,还有的爬上了高高的树冠,一盏又一盏碧绿色的小灯,在密林中闪烁不已。 狼群分为上、中、下三路,像渔网般撒开,漫山遍野地扑过去,只看到一道道诡秘的身影划破夜空,震得树枝“嗤啦啦”直响,留下两道流星般的碧绿色光影。卓木强巴也被这种行军氛围所感染,使出浑身解数,逢林钻林,逢树荡树,带领着他的小分队全速前进,脑子里只想着“更快、更高、更强”。 沿途都有接应,相互通报讯息,一路做着标记。黎明时分,以小分队为单位,狼群在密林中还是渐渐分散开来,各自觅食,毕竟密林太大了。在卓木强巴的队伍中,黑背和白额是领路狼,也是侦察哨,没费什么力就拖来一头类似山猪的生物,只是下巴附近不知是牙齿还是角,它是倒着长的。 稍作休息时,卓木强巴就让它们熟悉自己的手势,这些战斗狼已经不知参照那些佛像手势做过多少遍了,动作反应都超乎卓木强巴想象,各自配合也愈发娴熟默契。 两天一夜后,黑背它们带着卓木强巴来到一处水潭,大量灰白的泥浆在水潭底蠕动,已经有无数狼群聚集在此。卓木强巴看见,那些狼用爪从浅水部取出泥浆,相互涂抹在同伴的身上,白色的条纹,渐渐显得狰狞起来。 “这是战斗的符号吗?”卓木强巴手下的狼也开始为自己涂抹白泥,画出一道道并不规整的纹路。卓木强巴伸手摸了摸,这些白泥在离开水潭之后,竟然有很强的黏性。那些涂好白泥的狼在树丛草地里一阵翻滚,身上就沾满了绿色的树叶和褐色的泥,当它们再隐匿于丛林间时,卓木强巴竟然难以发现。 “伪装色!”卓木强巴欣喜起来,也为自己全身涂抹上白泥,并取来草衣和树叶伪装自己。很快,一头头狼就变成了一棵棵会快速移动的树,或者草堆。做好伪装,狼群赶到指定地点,纷纷用尿液标记好自己的领地范围,每个小分队都开始搜寻和消灭自己领地内的敌人,相互之间并无交叉。又追寻了大半天,白额小心起来,似乎已经找到敌人的踪迹。卓木强巴小心地拨草探视,只见正前方五十米,四五个全副武装的佣兵,正一步一惊地走着,不时顾盼。 “难道是被打散的队伍?”卓木强巴一眼就看明白了局势。显然,重创了狼群的佣兵队伍,也没能好到哪去,估计已经被狼群驱赶得各自为战。不知这丛林中还有多少落单的散兵,他们的任务,应该就是收拾这些单个的小团体。 卓木强巴知道,如今这密林里到处都是狼群,只要这些佣兵一放枪就会惊动大批的狼群赶来,要消灭他们并不难,问题是他们全副武装,要想自己的小分队毫无损伤,就有一定的难度。 卓木强巴自忖,飞来骨扔出去可以重创一个敌人,那么其余四人怎么办?需要一个合适的伏击位置。战狼在卓木强巴身后围成一个弧形,等待着他的号令。卓木强巴观察了附近的环境,打出手印,狼群分作两队,从两旁包抄上去。 借着密林的掩护,卓木强巴在树上像树懒一样爬行潜移,已经悄悄来到那五名佣兵的头顶。得到指令的狼将周围的草丛弄出声响,那五名佣兵早已成惊弓之鸟,频频顾望。 突然林中狼影一闪,一名佣兵用俄语大叫了一声:“有狼!”其余的人全数开火,根本不看目标在何方。有两名佣兵一鼓气打完弹夹,当他们停下来换弹夹的时候,其余三名佣兵正好背对着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从树梢一跃而下,锋利的兽爪弹出,带着下坠的声势,“哧啦”一声将其中一人的防弹衣从胸前整个撕开,暴露出柔弱的腹腔,再反转一剜,兽爪就像锋利的刺刀插入那名佣兵的腹腔,那人顿时就被开了膛。 卓木强巴并不去理会那名双臂软垂的佣兵,当另一名距离最近的佣兵弹夹已上好,正要举枪对准卓木强巴时,他的兽爪直接从前一名佣兵的腹腔中横挪过来,带着大蓬的血花,“嗒”的一声扣上了那人的头盔。卓木强巴自己也没想到,反手一挥的力道竟然有这样大,只感觉兽爪的前端搭在了头盔和连体服的结合部,居然将那名身高、体型和自己差不多的佣兵拎了起来,再用力一抡, “咔”的一声将那人的头盔掀开了,血沫和腹腔的杂质撒了他一脸。那名佣兵完全呆住了,一时竟然忘了向卓木强巴开枪射击,卓木强巴一个旋身,趁势反手抽出飞来骨,“曝”的一声,正中佣兵额头,直接把前额打得凹陷进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瞬间,先是卓木强巴从树梢扑下,从第一名佣兵身上撕下一层外衣,捅进他的胸腔,再反手一撩,从第一名佣兵的腹腔直接划到第二名佣兵的头盔处,把第二名佣兵掀得离地而起,转身又是一击。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四周配合的狼群已从丛林中扑了出来,余下的三名佣兵也已经发现这个从天而降的怪物。此时卓木强巴已像链球选手一般抡着飞来骨大力旋转,第三名佣兵躲闪不及,被飞来骨钉了个正着,整个人被飞来骨带着旋转起来。 树上另有三匹狼从空而落,按倒了第四名佣兵,最后那名佣兵落荒而逃,连枪带包扔下,能有多快就跑多快。 第四名佣兵还在狼牙下挣扎着开枪射击,卓木强巴陡然旋停,将尚未断气的第三名佣兵扔过去堵枪眼,同时打出手印,狼群散开。 果然,没几枪那名佣兵就打中了同伴身上的黑色飓风, “轰”的一声巨响,两人一同被炸成了碎块。这里爆炸声一响,密林中竟然传来一声兽吼,似乎在呼应这声爆炸。卓木强巴暗道一声不好,那声音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不会有错,是巨蜥的声音,原本有狼群引路,是可以避开巨蜥的,只是爆炸和血腥将它吸引了过来。巨树歪裂,巨蜥从密林里挤到了这块空地,仰天就是一阵嘶吼,似乎想震慑住狼群。 面对这种巨兽,狼群通常都是集体寻猎时才合作攻击,平时互不侵犯,几头战狼虽然强壮,但体型上的巨大差距,还是令它们不禁一颤,只好低伏怒吼。不能硬拼,卓木强巴打出撤退的手印,几头战狼都是在巨蜥獠牙伸及身前的一刹那,间不容发地蹿入了林隙间。此时第二名佣兵已经死透,而第一名佣兵还在哇哇呀呀地挣扎,巨蜥循着血味,大步奔走而来。卓木强巴余光一扫,飞来骨尖端一挑,将第一名佣兵挑向巨蜥,巨蜥大口一张,就将佣兵衔在嘴里,配合得极为默契。卓木强巴扔掉飞来骨,倒地一滚,拾起第二名佣兵的武器,对着第一名佣兵一阵扫射,总算打到了防弹衣内的触爆点,又一声巨响,将巨蜥的上半个头颅整个掀飞,那庞大的身躯歪歪斜斜地轰然倒地。 战狼们从隐匿的地方探身出来,确认了巨蜥的死亡,有些惊诧地看着端步枪的卓木强巴,没想到那种需要很多匹狼通力合作才能捕获的巨型生物,就这么轻易地被阿呜肮这头两腿行走的狼干掉了。卓木强巴却没有时间庆幸,他知道,已经死掉的佣兵身上的自爆装置随时会引爆。他一手拿着飞来骨,一手抄起一个背包,临走瞥了一眼被摘掉的头盔,川枪口叉住头盔,一声呼哨,带领他的狼群远离那具尸体。 到安全距离后,卓木强巴停下来,仔细地检查了那个头盔。果然,头盔如此致密,夹层中又布满了电线,根本无法藏下黑色飓风,这个头箍是安全的。 卓木强巴又检查了别的战利品,背包中有食物、弹夹、急救品等诸多物资,但武器很少,除了几枚单兵雷,就只有他手中那把SCAR突击步枪,看来称手的武器都被佣兵别在身上了。 “轰!”爆炸声如约响起,整个密林都是一震。卓木强巴暗道侥幸,他曾经想过,那单兵身上的自爆装置一定是在防弹衣的防护下,从外面射击几乎不可能引爆,因此,第四名佣兵引爆第三名佣兵身上的黑色飓风,以及他引爆第一名佣兵身上的黑色飓风,都应该是子弹从防弹衣内侧引爆了炸药。如今看来,自己对那种防弹衣的认识也是正确的,应该是护板内防弹衣,护板的正面对冲击力的防护作用很强,但为了维持士兵身体的灵活性,在关节处应该没有防护,而自己从高处冲击下来的力道,竟然能将护板整个撕裂下来,说明这套服饰并非无懈可击。 卓木强巴再仔细回想前后两次碰到的佣兵情况,第四名被狼群按倒的佣兵在挣扎着开枪前发出了嘶吼,裤腿下有血,也就是说,护板并没有护住他的小腿。卓木强巴不由笑了笑,对,再好的防弹衣也不能将人整个儿包裹起来,那些士兵要活动,而且还要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放下别的武器。或许护板护住了他们的大腿和胳膊,这两个地方很重要,因为那里有大血管,而且当人们骤遇危机时会不自觉地抬腕去挡。但其余地方的防护,就未必有那么严密了,从臀部到小腿肚一线都应该没有防护,而最灵活的肩关节也应该没有防护,头盔和连体衣结合处没有防护。这些部位,虽说用枪械从远处攻击或许很难,但是狼群并不采用远程攻击,它们是近身格斗! 想通了此节,卓木强巴以身作则,让自己的战斗狼群熟悉敌人的弱点。他指着自己的肩头、后臀、颈项,让那些战狼记住这些地方,下次战斗着重攻击这几个点。 最后卓木强巴戴上了头盔,这个头盔保存得还算完好,只是数据传输线和电源线断了。背包里有备用电池,卓木强巴重新接驳好连线,没有通电前眼罩是暗黑色的,几乎不透光,接驳好电线,一通调试、一阵雪花屏之后,卓木强巴眼前一亮,整个画面都是通红的。 卓木强巴以为有血水顺着头盔淌下来,赶紧取掉头盔一看,没有异常,再戴上,才恍然明白,这是红外模式。难怪那些佣兵用这个模式无法提前搜寻到狼群,整个密林的地热从地底丝丝透出,看起来整个密林都是红的,要在一片红色的世界中找几个红色的影子,还不如直接用双眼看来得明显。卓木强巴继续调试,找到了夜视模式和普通模式,找到了电子眼的望远功能,但电子屏上显示的画面和双眼直接观察的画面还是略有出入,他又取下头盔仔细研究。 很快卓木强巴就发现,电子屏显示的画面不是眼罩直接捕捉到的,原来是在头盔耳际部位有两个摄像头,缩放等各种功能都是由它们完成的;而从头盔的连线看,这种摄像头应该不只两个,也就是说,在那套衣服的其他部位还有摄像头,那些佣兵不用回头就能看到自己身边三百六十度的范围,卓木强巴暗暗记下。 至于通讯功能,卓木强巴只找到了连线,没找到相应的设施,看来是在佣兵身上。他害怕使用这个头盔会被佣兵发现,而自己却无法探查到佣兵,所以将头盔扔进了背包,不到关键时候不打算用。 幽暗的密林中响起一阵清脆密集的枪声,又有三名佣兵倒下了。他们是倒在枪口之下的,四肢都在向外喷血,喉头汩汩地涌出血沫,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位穿着古怪的人。虽然那人也拿着与佣兵相同的武器,却没有穿与佣兵相同的服饰,整个衣服似乎是由各种碎布拼凑起来的,各种武器都插在顺手的地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架子,插满了武器。同样戴着头盔,而原本该埋在衣服内的电子摄像头此刻与连线一同暴露在外,几个向前,几个向后,就像身上多长了几个眼睛,这样的装束实在很怪异。 确认那几名佣兵彻底失去反击能力后,那个人将佣兵的武器和背包通通拿走,又抬腕看了看从佣兵那里夺来的计时器。 心跳和大脑电子脉冲都停止了,五分钟后自动引爆,还有时间。她异常熟练地取出战术匕首,剖开了防弹衣,寻找她需要的电线和防弹护板,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她甚至能将黑色飓风拆下来供自己使用。 远处又有枪声响起,如今密林里完全乱了,到处都在响枪,也不知有多少佣兵被恶狼咬死。这人戴着头盔似乎有些闷,毕竟没有接驳输氧管,她取下头盔,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在丛林中闪烁着缎子般的光泽,这个人是——吕竟男 第二节佣兵中的神秘高手 岳阳的侦查追踪术极佳,但终归也是吕竞男教的,她离开卓木强巴之后,一面慢慢地养着腿伤,一面追踪着莫金。以前莫金的队伍首尾相顾,结营布阵也极为合理,吕竞男也只能在暗中观察,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一直跟到他们越过了叹息的墙壁,踏上天蓝草碧的香巴拉,又被狼群完全击溃,吕竞男才开始行动。 受过专业训练的她可不是卓木强巴这种半路出家的业余人员可以比拟的,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些佣兵防弹服上的优缺点,并反过来加以利用,组装出适合自己穿戴的一套服饰,还同狼群们一样,开始收割那些散布在密林中佣兵的生命。能消灭一点莫金的有生力量,对手就要弱一分,不能给对手以任何机会。 只不过这里的狼群实施的是无差别攻击,凡是两条腿站立着的生物都难以逃脱,吕竞男不敢过多的暴露自己的气息,在摘掉头盔恣意地呼吸了几口之后,又匆匆戴上了头盔。如今她整个外衣上都涂抹了一层泥土和树枝的混合物,就是为了掩盖自己身体的气息。 那边的枪声似乎停了,自己赶过去还有时间,能将武器收集起来,吕竞男看着腕表,朝枪声响起的地方快速而无声地移动着。 不对劲,还未赶到出事地点,吕竞男陡然停止了脚步,她发现了狼的尸体。这里的狼的高度的智慧和团结性,如果有受伤或死亡的同伴,活着的狼一定会将它们托回去,如今出现狼的尸体,难道说来袭击这群佣兵的狼全都死了?吕竞男前进的步伐愈发小心了,不知道前面有多少佣兵,难道是莫金的主力部队? 当吕竞男偷偷试探战斗现场时,又是一惊。只见密林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佣兵尸体,还有十来头狼尸,可是尸体中间却有一个人,穿着与佣兵完全相同,正在漫不经心地收集着同伴身上的武器。那些人全都死了,这个人却好像一点伤都没有! 吕竞男一惊之下,隔着头盔的呼吸稍稍加重,那个收集武器的佣兵却突然停下了动作,竟似察觉了什么,吕竞男自忖没有一丝声响地潜伏下来,以避开那人的注意。隔了十来秒,吕竞男估摸着那个人已经放松了警惕,也没有移动,才又悄悄探头一望,这一望却让吕竞男惊得非同小可,那名佣兵不见了! 能在自己全神锁定的状态下突然消失,这绝不是一般佣兵所能做到的,虽然头盔影响了五官接受信息的灵敏度,但吕竞男依然敢肯定,这不是普通的佣兵,难道是那个佣兵头子? 丛林中一片静谧,除了一地尸体和氤氲湿热的风。吕竞男小心地观察着四周,毫无声息的挪移着,对方一惊出乎自己预料地从眼前消失,如今这场暗战便是侦察与反侦察的较量,谁先发现对方而又能不被对方发现,谁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吕竞男断定,对方一定不会趁机遁逃。敢进狼群杀光海收集武器的人,不会被稍微的异动吓走。对方也在移动,他在找寻自己! 时间过的很慢,吕竞男首次生出了疑虑之心。这么久了,就是莫金和那个被赶走的操兽师,自己也有信心把他们找出来,可是那个佣兵,那个穿着普通佣兵服的人,竟连一丝气息也没透出。 吕竞男明明知道那人一定就在附近,却找不到他,只能说明,对方的隐藏技巧超过了自己的侦察技巧,这怎么可能?除非,对方是亚拉法师那种层级的高手! 就在这一瞬间,吕竞男后心生出了本能的危机意识……糟糕!被对方先发现了!虽然吕竞男没有看到人,也没有感到任何异动,但她很清楚身体告诉自己的感觉,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对方的气机已锁定自己,猎手和猎物的关系,已经易位了! 吕竞男找了一棵足够大的树蹲伏下来,首先要确保不会被对手从背后袭击,其次要注意头顶,然后才是四周。隔了一会儿,似乎那名佣兵也觉得吕竞男的防守无懈可击,找不到偷袭的机会,竟然就那么大咧咧地走了出来,出现在吕竞男前面的一丛树藤下。 吕竞男观察着那名佣兵的外形,比自己略矮,体型不显横壮,就在这一瞬间,对方收敛了气息,自己一点也感觉不到危机了。 吕竞男不由猜度起那人的来意,难道是自己人?她试探着问了一声:“法师……大人?”没想到,那人竟然陡然加速,朝自己直冲过来,显然对方收敛气息,正是为了让自己猜疑和做出不正确的判断,只要让自己心神稍为松懈,对方就能找到进攻的契机! 吕竞男也是毫无惧色,双手微扬,两挺枪同时喷火。刚才她叫的那一声“法师大人”也是诱敌之术,虽然对方的身形和法师大人近似,但法师大人绝不可能发现自己之后还不依不饶地跟踪紧逼,法师大人不可能察觉不出自己的气息。吕竞男喊那一声,正是要让对手以为自己心神出现了破绽,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比拼,在侦察与反侦察上她已经输了一阵。这是一场正面交锋,吕竞男不允许自己出现一丝误差,胜负只在一念之间。避开了……避开了……避开了…… 吕竞男一面射击,一面也在火力网下考虑,自己能做到何种程度,极限了,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他还在向前突,他还在向前突!对,用这个动作就能避过去,比我想得更为周密!用身体弹开子弹,防弹衣还能这样用!这样就不会影响前进速度,比我能想到的还要高明!糟糕,太近了!吕竞男突然意识到,对方这种看似极端的进攻方式,其实是在向自己昭示他的强大:“你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我做得到的,你却不一定能做到,所以,我比你强大!”而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在气势上落了下风、子弹打光了,弹夹里的子弹数早已计算过,所以吕竞男没有丝毫停顿没最后一发子弹击出弹膛的一瞬间,她就扔掉了长枪,取出两把短枪,保持着射击速度,同时开始后退。火器的优势在于距离,如果真被对方逼到身前,近身技击格斗术,自己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进一退,声势又弱了几分,佣兵趁势突进,在吕竞男枪口前地动作已接近幻影,可怕的速度。那套特殊的防弹服,令那名佣兵可以直接承受大部分子弹,想要打中防弹服的薄弱部位,但那人的动作太快了。吕竞男一惊被逼退了十几步,一步一枪,子弹也快用完了。见那明明比自己还要矮小的身形陡然如泰山压顶般逼迫过来,吕竞男明白,枪的作用已经到头了,同时自己也退无可退。自缩而返,后退时时空仿佛为之一顿,直若弓拉满弦,海啸而退潮,然后陡然加速,带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流星银练扑向对方。 那名佣兵眼露精光,仿佛也被这种气势所吸引,不进则退,足尖一点,身形一摆,就好似她从未前扑过,而是一直在高速地后退着。吕竞男在逆境中陡升的超乎本能的气势,就这样扑了个空。 光影变幻间,那双匕首划出破空之声,在密林中舞起一片烂银,数十刀过去,仿佛只划了一刀,那名佣兵也沉得住气,一口气退回十几步,将他逼退吕竞男的距离尽数还了回来。 直到吕竞男那一鼓气用尽,旧力已竭,新力为生之际,它才骤然出手,足跟一顿,身形再变,就好似他从未后退过,一直保持着勇往直前的气概。 对于这种身形和气势的陡然变化,吕竞男终于有些吃不住了。她清醒的认识到,这样的对手和自己绝不是同一个层次的,这个家伙的能力,比莫金要高出太多,应该是亚拉法师。不,或许亚拉法师比这个人,也还要差了那么一线,究竟是什么人?莫金的佣兵队伍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短短数招,吕竞男就已经察觉除自己和对手的差距有多大了,她那银练气势如虹,若矫蛇出洞,对手撮掌为啄,轻轻一啄,点蛇七寸;她的镜光乱舞,大开大阖,如雄鹰展翅,对手直捣黄龙,双手一绞,如同一把大剪子撕裂鹰翼;她的分光合击,如虎跳涧、豹穿林,对手捉尾压颈,轻描淡写地就化繁为简。自己每一招尚未发出之前,对手就已经洞悉了自己要出的招式,自己每一招刚刚出手,就被对手压制得无法动弹,这样的对手,不克战!电光火石间,吕竞男已经在思考退路,同时还要强烈地压抑这种想法从身体上表现出来,只要自己动作上稍微气馁,对手就会发现自己的意图。先冲这里撤走,如果能找到其他人,一定要告诉他们,敌人队伍中还藏着一个比莫金厉害得多的可怕对手!吕竞男这样考虑着,猛然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跟着又是数声,看来是那些佣兵尸体的自爆时间到了。战斗中两人对此充耳不闻,依旧一招一式地拆解着,一人手持双匕,一人空手。吕竞男勉强应付,而对手也没有进一步施压,只是一步一步,把她逼向预定的位置。 佣兵的拳比吕竞男快,在这种极速状态下仍显游刃有余,拆、封、缠、挡、转、卸,一个“弹”字诀用到极佳。吕竞男的大部分攻击都被他弹开,或是反弹了回去,吕竞男是攻守参半,更多考虑的是如何出其不意的脱离战场。忽然一块砖头大小的碎岩被爆炸的冲击力掀飞过来,直奔吕竞男的方向,由于头盔阻隔了吕竞男余光的视线,等她发现那块碎石时已近在咫尺了。情急之下,吕竞男想仰身避开, 可那名佣兵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吕竞男心思刚动,她的双手陡然一长,如蛇缠缚住了吕竞男的双手,顺着吕竞男手腕向前一捋,吕竞男头盔被碎石砸中的同时,佣兵手臂发力,别掉了吕竞男手中的匕首。吕竞男就算没有受伤,那头盔被砸,视野必然产生偏移,佣兵就趁着这个机会,一矮身转入了吕竞男视线的死角,擒臂、压腰、别腿,几个动作干净利落,不给吕竞男丝毫反击的机会。 佣兵的尸体死亡五分钟后会爆炸这是吕竞男知道的,她也想过在战斗中利用自己把握的爆炸事件给对方以突然地压迫力,只是没想到对手也对爆炸的事件了如指掌。更没想到的是,对手竟然连爆炸产生的冲击力,能将什么物体推向什么位置也计算在内,就算自己看清了佣兵尸体的位置和尸体附近的环境,也未必能算得这样清楚啊,这到底是谁?太可怕了! 吕竞男还打算在近距离内用寸筋缠斗,只是没想到那名佣兵的手臂就像巨蟒一般,越箍越紧,终于令吕竞男无法动弹。“哐当”,头盔落地,那头瀑布般的长发和那张孤傲冷清的脸庞暴露在空气之中。这时,那名佣兵才发生胜利者的笑声,似乎刻意压制着,嘶哑,低沉,好似来自地狱中的野兽。 “你究竟是谁?莫金请你来帮助他吗?”吕竞男挣扎着问了一句,用的是英文。“莫金?”那名佣兵的语气充满了轻蔑,“他不过是一名小卒子而已。”她俯下身,头盔碰到吕竞男的耳边,又轻轻道:“就像你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吕竞男无比震惊地半扭过头去,仿佛隔着那茶色玻璃也能看见那佣兵眼里的戏谑,更让她感到震惊得是,那人说着一口地道的普通话,外国人,是无法说出这种纯正的普通话发音的,这是个——中国人! 她嗫嚅着嘴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佣兵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直接道:“不用想试探我什么,告诉你,我所知道的远比你所能想到的要多得多!” 在雪山山根处一刀崖壁前,是人为开凿的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上散落着许多巨石,看起来是想雕凿什么石像或记年柱,但最后未能完工,只留下巨石原本的姿态,嶙峋古朴,像卫士一样守护着这里。 广场究竟有多大,恐怕没人能一眼看清,只能感觉。那些足有六七层楼高的巨石在这广场上,就像一颗颗孤零零的小旗子,但这个广场和它外面那一圈人工湖比起来,又显得太渺小了。 而这座湖和第二层平台上的生命之海比起来,也小不了多少,之所以说它是人工建造的,是因为它的外形有着太过明显的人工痕迹。这座湖像一个眼睛,或者说与墨脱工布村附近的那个生命之湖极为相似,两端完全对称,边缘整齐如切,光滑如玉。那个广场在这只眼睛的上眼皮位置,还没有这只眼睛的瞳孑L大,顶多算是眼睛上一小块白翳,或者某根睫毛下的毛囊。 若是俯身在湖堤边缘,就能看到清澈透亮的湖里,竟然是巨大的人工建筑,雕梁、雕廊、镂空的门窗、楼层,一一清晰可辨,透出神秘且磅礴的气势,还有无数游鱼在那些廊坊梁柱间游弋。湖是活的,雪山的融水千年不变地汇流于此,再由眼睛两侧的泪腺处分流而下,化作苍龙盘绕奔流于第三层平台之上。 而在广场一隅,山壁向内微侧,看上去像自然形成的斜坡,竟然也是人工所为。在这道斜坡和别的自然山坡相交处有一道缝隙,看起来也像自然形成,可转过裂隙,空间陡然增大,竟然是一间凿空的石室。靠山壁的一端,屹然耸立着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正中是一只巨大的雪山蜘蛛,蜘蛛背负着无数愤怒的天神和恶魔,双方各自占据着门的一端,仿佛历经千万年,兀自征伐不休。蜘蛛的八条腿一直蔓延到石门边缘,插进山岩中去,蜘蛛的腿上则长着无数的纤毛,像管网一样布满了整道石门。而蜘蛛的身体,则被禁锢在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中,三角形内又有一圆,蜘蛛处于圆的纵轴线,像一只竖立的眼睛。谁又知道,这样的浮雕代表了怎样的意义? 石门的左下方,有一个好似净手台的小池子,但是里面没有一滴水。石门的右方墙上,则竖刻着三行大字,一脸疲惫的法师掩饰不住满眼的兴奋,正一字一句地翻译出来:“一个血统纯正的人,一个智慧绝伦的人,一个没有畏惧之心、身手了得的人……”石门前是一道数米宽的走廊,走廊外端立着巨大的支柱,每一根都需要五人合抱。紧靠着支柱的是五六级平缓的台阶。唐敏似乎早已走不动了,坐在台阶上靠着支柱,听到亚拉法师的翻译,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意思,法师?” 亚拉法师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来这里的人需要有纯正的血统、绝顶聪明和不惧怕一切的心,才能打开这扇门。唔,在古代藏语中,充满无比自信的勇气通常也意味着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和最高明的技巧,那最后一句也可以理解为,一个武艺卓绝、技高胆大之人。” 敏敏偏头看了看那三行大如卡车的字,不禁道:“那我们打不开这扇门吗?”她想了想,提议道:“炸开它呢?” 亚拉法师摇头道:“我刚才在门缝处试过掌风,这道石门和普通的石门不一样,它的厚度比它的宽度还要长,我们剩下的那几枚炸弹,根本不足以炸开它,反而可能破坏机关。” 这道石门的确和别的石门不同,它高一二十米,宽度却要长得多,左右延展出去,都有四五十米。敏敏惊奇地想,如果照法师所说,它的厚度比宽度还要长,那怎么打开?显然向内推或向外拉都不可能。这时她想到了那蜘蛛腿上的纤毛,那种结构和他们曾经见过的血池所控的大门极其相像,不由轻声道:“呀,这门是——” 亚拉法师拍了拍门身,道:“是啊,这门是向两边回缩,最后退入山腹中,有着近似血池的机关控制,所以,才需要一个血统纯正的人呀。”敏敏这才明白,难怪那凿凿大字无比肯定地告诉他们,他们的血是打不开这道门的,她又问:“那个井是做什么的?” 敏敏口中的井,是与左下方那个好似净手池的设施相对应,在右下方的一个圆洞,其实不能算井。没有井缘,就是地板上凭空多了一个规整的圆,下面幽暗无光。亚拉法师一到这里就投石问路,结果石块从圆形通道发出“嗒嗒”回声,一直滚了很久。 “这是门的祭井。”亚拉法师道。 “祭井?” “对,在古代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做法,在某座宏伟的建筑完工之后,或开工之前,要掘一座祭井,献上活人或牲畜,以确保开工的平安或建筑以后的平安,后来发展出奠基仪式,变成了埋石头。从这座祭井的样式来看,应该是完工以后的设计,确保这座建筑在完成之后千万年不倒,庇佑子子孙孙都能享受这座建筑所带来的荣誉和安康。” “噫?”敏敏想起了玛雅的阿赫地官,不由道,“那我们可以从这祭井中进到门里面吗?” 亚拉法师当然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而他更知道,那座玛雅城邦本身就有着很浓厚的藏族建筑特色,有许多地方都模仿了藏地戈巴族的密教式设计。法师如实道:“这和阿赫地宫下面的那座祭井不同,每座祭井都有各自的特点,要看它是做什么用的。有的祭井在下面直接挖一个坑,投入活的人畜,那四周是完全封死的;有的祭井则是在下面放养了最凶狠的动物,再以活的人畜去喂养,下面就有通风道;而玛雅的那个祭井除了投入活的人畜外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将上一层的血水排泄掉,所以它和上一层的间隔才会那么薄弱,通常祭井都是一个单独密闭的房间。从刚才我扔下去的那枚石子看,这样的高度,我们下去后是绝对上不来的,能不能找到出路就得凭运气,要不要赌一把?” 敏敏撇撇嘴,不说话了。开什么玩笑,还没见到强巴呢,她可不想又一次独自跌人密闭的石屋。虽然这次有亚拉法师,可这位法师一旦坐神密修,就和死尸没什么两样,这么长时间里法师所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有今天一天多。过了一会儿,不甘枯等的小姑娘又不耐烦起来,问道:“法师,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等!”亚拉法师的语气不容置疑,他的目光坚毅起来,穿透了那道裂隙,似乎望到了湖的对岸,喃喃道,“我捕捉到远方的风带来的信息。整个密林已躁动起来,狼群在怒吼,有大规模的厮杀,莫金他们已经来到这里。莫金都来了,强巴少爷想必也不会相距太远吧。” “强巴!”敏敏突然没有了倦意,站了起来,似乎也想像亚拉法师一般,目光穿透那湖面,看到丛林深处的情形,“强巴一定会来的。”她对自己的爱人充满了信心,强巴是圣使,血统应该是纯正的吧?“是啊,一定会来的。”亚拉法师瞟了一眼敏敏耳际后方那一抹淡淡的青色,心中迟疑,已经蔓延到这种程度了,这个小姑娘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 敏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不安地道:“法师,你说,我们来的路这么复杂,强巴他们,他们会不会……怎么会有那么多狼昵?我们不是没遇到狼吗?”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只有他才清楚,他不知有多小心,才避开了所有的大型生物,将小姑娘安全地带到这里。不过,那些狼群确实不对劲.就凭莫金他们几个人,能让整个密林产生如此巨大的动荡?他的手下不是已经被消灭干净了吗?那个莫金,到底还藏了多少人啊?难道是那个操兽师?一想到操兽师,亚拉法师就在心里打个寒战,可怕的职业,也不知道岳阳那个小侦察兵成功了没有。 亚拉法师转过身来,摩挲着巨门上的雕刻,喃喃道:“帕巴拉,地狱的最后一层,什么时候才为我们打开这扇门?” 第三节再见索瑞斯 卓木强巴和他的战狼小分队又消灭了几名残余的佣兵,在陷阱和狼群的配合下,并没有费多大力,甚至卓木强巴还没怎么用武器。 这时,他们碰到了另一支小分队的侦察狼。在验明身份后,将它们引到了一株大树下,有七八头狼围在树下,别的地方也布置了暗哨,似乎围住了什么猎物。 虽说这里的狼能上树,但只能借助纵跃之力攀上一些较矮的、多枝丫的树,对这株离地数十米,只有光溜溜的树干的大树,狼群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卓木强巴抬头望去,只见高高的树丫上,有一个通体粉红的灵长类动物,像只猴子一样蹲坐在树梢,想跃到邻近的树枝上似乎又够不着距离,想下来吧,狼群正虎视眈眈。卓木强巴不禁暗想:“这是什么怪物?” 树梢上蹲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索瑞斯,卓木强巴看到的一身粉红,便是他那满身的瘢痕。 此时索瑞斯也在向下眺望,只见围着自己的狼群分兵出去,不多久就带回一个两条腿走路的家伙,看起来像个猿人,不知是围着兽皮还是长了一身粗毛,头发胡子完全将脸遮了起来,皮肤上杂草丛生,手掌似乎特别粗大,可明明就是这样原始的装扮,偏偏手上还拿了把枪,别提多怪异了。索瑞斯也不禁暗想:“这是什么怪物?” 两个怪物相互观察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愣是没有认出对方。最后还是索瑞斯认为,能够用那种姿势持枪,多半有一定的智慧,看看能不能用手语交流。他在树梢上比画了几个卓木强巴根本看不懂的手势,又怕下面的智慧生物不明白,嘴里“吼呜,吼呜”地叫了两嗓子。 卓木强巴在下面一看,噫?那个猴子在树梢上手舞足蹈的干什么?讥笑我上不去吗? 卓木强巴持枪当胸一阵擂打,胸腔中蓄满了气,然后“嗷呜——”一声狼嚎长啸,引得周围的狼纷纷附和,以壮声威。 索瑞斯极其郁闷,明明看见那个猿人和狼群似乎有着某种形体交流,刚才自己那几个手势和声音,对方怎么会不明白呢?居然换来了挑衅和战意,他不禁骂道:“他妈的。”卓木强巴吓得向后一跳,猴子口吐人言,居然还是英文。那些狼群也跟着一退,散作圆形,然后只听卓木强巴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索瑞斯更是吓得差点直接从树上掉下来,猿人居然说话了!真是邪门儿!他手指着那个猿人,“你……你……”地叫了两声,却是说不出话来。 卓木强巴已经在下面不耐烦了,大声道:“你给我下来,不下来我开枪了!” 既然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那枪不是当做木棍拿在手中的,常瑞斯自忖难以幸免,只得乖乖地滑下树来,卓木强巴约束住狼群。 此时站近了距离,索瑞斯才发现,眼前这个猿人除了头发胡子是原生态之外,那一身的长毛和杂草都是一种伪装。可这人绝不是莫金的手下,莫金手下那些人绝不可能和狼站这么近,看这人的身高体型,索瑞斯惊叫道:“你是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虽然没在第一时间认出眼前这个赤身裸体、满身瘢痕的人,可一听那说话的声音,就想起那个冷漠而怪异的操兽师来,不禁道:“你是索瑞斯!” 一想到对方操兽师的身份,卓木强巴便打出了手势,让四周的狼退远一些。索瑞斯无奈地笑笑,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对你的狼构不成威胁。” “你真的是索瑞斯?卡恩?”自打卓木强巴从岳阳那里证实了这个名字之后,就始终在想,为什么会是索瑞斯,他怎么会是莫金的同党,那可是导师所敬佩的人啊!索瑞斯不置可否,似乎觉得这种事情何必冒充。 卓木强巴在心中问自己:‘‘这是死敌吧?自己应该恨他吧?”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名全身伤痕、瘦得像猴子的老者,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恨不起来,更多的只是怜悯。“ 你不是和莫金在一起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卓木强巴自己也惊讶自己出口的话。 索瑞斯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屈辱和无奈,叹息道:“和你当初被驱逐时一样,我……也被他们驱逐了!” 卓木强巴的记忆瞬间就被带回那冰冷孤寂的雪地,被赤&裸放逐的屈辱,那记忆永生难忘,再看眼前这位赤&身裸&体的老者,那种同病相怜的情绪油然而生:“莫金干的?”索瑞斯低头。 “你为什么帮他?” “我只是一名学者,我对动物世界的玄妙有着无穷无尽的兴致。莫金说,这里是操兽师的发源地,这里有别的地方没有的动植物种类,这里有蛊毒,总之,他说动了我。” “那怎么会被驱逐?” “说起来,这可得拜你们那位优秀的侦察兵所赐,对了,岳阳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他没找到你吗?” “他……已经……” 卓木强巴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和他们这支队伍中最令人忌惮的一个人,一个敌对阵营的操兽师,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天。他们聊了很久,也聊了很多,索瑞斯以一个俘虏的身份,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卓木强巴,从莫金的那个电话开始。卓木强巴解开了很多心中的疑惑,但同时又带来了许多新的疑惑,令他不得不去思考。最后,卓木强巴提议道:“帮我,对付莫金。” 索瑞斯摇头:“你放心我?不,我不帮你,我也不帮他。我要回去了,我对什么珍宝从来就没有兴趣.我对你们之间的间谍与反间谍游戏也没有兴趣,太累了,我只想回去,继续完成我的研究。” “你怎么走?”卓木强巴皱眉道,“莫金的人和狼群遍布密林,我不可能送你出去。” “给我一把刀,”索瑞斯骤然抬头,无比肯定地道,“我只需要一把刀,或一件像样的工具,就能活着走出这里,不需要你送。对我而言,森林就像是家一样,当然……”索瑞斯自嘲地笑了笑:“我不可能凭双手造出工具来。” 卓木强巴迟疑,但还是递给索瑞斯一把刀,询问道:“前面的路,都没有走过,你有信心穿过狼国的国都?” “不,我听你说了最下层的那些远古生物,我要回最下层。”索瑞斯坦言。 “你要从海里走!一个人?”卓木强巴惊异。 “就算不能离开,能看一看那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生物,也不遗憾。”索瑞斯似乎并不打算真的回去了,已经见到了这么多,他很满意了,而“人类”、“战友”这样的词对他而言,才是可怕的。他给卓木强巴留下一句警告:“再碰到火狐,不管他说什么话你都绝不要相信,不要被他的外表骗了。火狐,他根本就只信他自己,任何人他都不会相信。”站起身,想了想,索瑞斯又留下一个建议:“你的头发和胡须,整理一下吧,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你的同伴见了,恐怕也认不出你来。” 卓木强巴笑笑:“和狼群一起生活久了,已经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 “剃掉吧,与火狐对抗,不能留下一丝破绽。”索瑞斯最后道。 索瑞斯走了,带着那满身的伤痕和佝偻的身体,没有了黑色斗篷遮盖的他,失去了神秘和强大。卓木强巴看着那干瘦的背影,那只是一名老者,任何一匹狼似乎都可以轻易地撕裂他。 “索瑞斯?卡恩……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看来你也只是被人利用了的可怜人啊。” 狼群对卓木强巴放走了索瑞斯似乎有些微忿,另一支小分队的狼群发出了不满意的吼声。卓木强巴自己的战狼保持了缄默,毕竟是它们的队长,战斗的部下绝对服从自己的长官,这是狼王国的铁律。 卓木强巴只得找到另一支小分队的队长,一头额宽而嘴大的黄獒,用特定的方式告诉它敌人的弱点和他们武器的可怕。 黄獒带着它属下的战狼练习了几次之后,较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放走一个敌人,换来对所有敌人优缺点的掌握,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且在它们看来,一个全身赤&裸的敌人,其威胁已经不存在了。随后两支队伍一起行动,继续在丛林中搜寻着残余的敌人。 不时有别的狼群与他们交叉而过,沟通着信息。卓木强巴从半生不熟的狼语中,也听出丛林中的敌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但是有一支敌人的大部队向西北方逃窜,战斗指挥部已下达了命令,所有的狼群在消灭掉自己划分领地内的敌人后,向西北方**。 莫金等人逃窜得很狼狈,打一开始被狼群伏击后,狼群的追杀就没有停止。他费尽心力才聚拢一半不到的人手,到了晚上,狼群就格外活跃,那些佣兵根本就不敢睡觉。那密林深处晃动着,到处都是一双一双碧绿的眼睛。这些狼实在是狡猾得可怕,它们总是在射击范围外游弋,以数量上的优势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并且这里是莽莽密林,那些狼可以潜藏在任何一个地方。 莫金终于感到那群蓝蜘蛛所面临的险境了,为什么只有两个蓝蜘蛛能活着离开,那并不是耸人听闻。这里的狼实在是太多了,不仅如此,这块土地就像被下了诅&咒一般,连花草树木都会吃人,各种说不出名字的野生怪兽都被佣兵们的血腥味吸引,赶来参加这场盛宴。狼群只需要在远处默默地跟着和观察着,时不时露一下面,就能吓得那些佣兵心惊胆战,日不能食,夜不能眠。再这样下去,不出两天那些佣兵的精神就会崩溃,他们会做出自相残杀,或自杀的蠢事。 “情况怎么样?”莫金来到柯夫面前,如今他不得不更加倚重这个佣兵头子,本来以他们的关系完全可以更加亲密,怪就怪岳阳那个小子将自已的秘密提前暴露了出来。 柯夫拿着一把重狙枪瞄着远处的狼群,恶狠狠地骂道:“他X的,那些狼太狡猾了!而且一直游动不停,就像吃了YTW一样。” “你的部下还剩多少?” “应该还有七八十人吧,重新编成六七组还是可以的,关键是这些狼,它们和我们作战次数越多,就变得越狡猾了!你看它们,现在根本就不直接攻击,躲得远远的,驱赶着别的动物和不知道他的什么东西来消耗我们的子弹。我敢打赌,只要我们子弹一用光,数不清的狼马上就会扑过来。” 这时,一个侦察兵回来汇报道:“老板……将军……前……前面的狼,多……多极了,我们根本过不去,不能再向前走了!” 莫金一把揪过那名佣兵,严令道:“去告诉他们,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回头了,不管前面有多少狼,也要给我冲过去!哪怕放火把树林烧光,用炸弹炸,也要给我炸出一条路来!” 佣兵惊魂不定地走了,这时,马索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眼里闪过凶光,附在莫金耳边道:“老板,如果这些狼真的很聪明的话,那我可有个好办法,这样……这样……” 莫金眼角一跳,马索说的办法的确可行,只是这个办法……真亏他马索能想得出来,连自己都不敢这样想。莫金想了想,突然转过头来,盯着马索冷笑,道:“既然你觉得这个办法这样好,那你去做!” “我……我!”马索大惊,惶恐不知如何应对。 莫金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看起来像汽车的电子钥匙,交给马索,然后道:“对,你去做,我相信你。” 马索哆哆嗦嗦接过那个遥控器,满脸难色,他当时只想到这是个好主意,可没想到老板会让自己去做,这次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真是得不偿失。 但当马索稳稳握住遥控器之后,又露出一抹喜色,如此一来,那些佣兵的生死大权,就全都在自己掌握中了,说不定还可以……嘿嘿…… 莫金却像提前得知马索的想法,从衣服口袋里又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遥控器,在马索眼前一晃,道:“你也不要起什么歪心思,这遥控器本来就不止一个。” 马索连忙赔笑道:“哪……哪能呢,老板,我对你的忠心,那可是……” “行了!快去!”这时候的莫金已没心思听那些肉麻话。马索一身冷汗地离开,自己的小命还在老板手中拽着,要是老板一不高兴,按下那个按钮,那可就…… 柯夫端着重狙击枪站了起来,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莫金道:“马索的那个办法可行,如果这些狼真的足够聪明的话,只需要牺牲一两个佣兵,就能换得绝大多数人活命。” 柯夫面色一变:“什么,你——” 莫金冷声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与其这样一个个被狼拖出去咬死,还不如博一下。你还不知道,这些狼与别的狼有所不同,它们最擅长的可是心理战,你还没见到那些真正让你一辈子都会做噩梦的事情。”莫金想起了巴桑的经历,到现在为止,那些狼群都还没有将那些被咬得半死的佣兵拖回到他们面前。 莫金从柯夫的枪口前走过,撂下话来:“走吧,我们去看看,看那些狼群会不会退散。” 他们一直来到队伍的最前方,不知马索用了什么手段,真的有一名佣兵颤颤巍巍向前方拥堵的狼群走去。不到百步距离,就有狼扑将上来,那名佣兵像得了失心疯一般,不退反进,冲着狼群大叫着,一头扎进狼堆中,一下就被几十头狼叠成一个小坡,完全地掩盖起来。 这时,马索一咬牙,一按按钮,“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那些狼纷纷被炸成了碎块。其余的狼齐齐后退,有些惊愕地看着那爆炸的地方,仿佛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如此可怕。还有伤狼在哀号,其余的狼不敢靠近。 这时,第二名佣兵又大叫着冲了过去,他似乎完全闭着眼睛,连路也没看,一路跑着,连滚带爬,跌跌撞撞。马索飞快地调着数字,遥控器上有个小小液晶屏,不同的数字对应着不同的佣兵编号。 前面的狼想后退,可后面的狼簇拥得太紧密,一时退散不开,终于给那名佣兵冲进了狼群中,拿着枪一阵乱扫。马索又是一按,又一声巨响,两次爆炸之后,狼群中终于有狼发出呼吼,退如潮水。莫金轻轻叹息:“终于退了。” 可佣兵们也没好过多少,不少人手脚还在发抖,仿佛刚才被炸的就是他们自己,那些佣兵看莫金的目光都充满了愤恨。莫金不知马索对那些佣兵说了些什么,不过既然他做到了,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从马索那里拿回了遥控器,下令道:“快,所有的人,马上赶路,要在狼群的下一个包围圈形成之前,突破这里!” 柯夫在一旁道:“我怕就算找到了神庙,我们也没命拿走啊!” 莫金道:“那是我毕生的夙愿,就算能看到也是好的,只是……对不住你了。” 柯夫摇头道:“你没有对不住谁,我们也是为钱而来的。”他心中冷笑道:“莫金啊莫金,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你赶走索瑞斯的那一刻,已经不会有人再相信你了!你也失去了唯一的战友,可怜的……小卒子!” 第四节狼之禁地 卓木强巴他们对自己的领地做了最后一次清理,确信其中已没有佣兵,这才朝着大部队的方向赶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莫金的大部队已经突围而去,其中有狼看见卓木强巴手上有武器,突然爆发了凶性,扑过来就要撕咬。幸好卓木强巴的战狼拦在前面,这才避免了一场内部厮杀。 由于小狼不在,卓木强巴对狼语理解起来要费更大的功夫,直到亲眼看到狼群和佣兵的尸块,好容易才明白了狼群的意思。那些佣兵似乎能随时爆炸,并不是死后才会爆。 卓木强巴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没错,莫金他们不用这个办法,根本无法突破狼群的防守线,只是这办法也太残忍了,莫金这样做已经近乎于没有人性了。看来,莫金与佣兵之间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他的那个兵分两路,一条明线一条暗线的办法,虽然瞒过了自己这支队伍,可又何尝不是把他自己给孤立起来了呢? 卓木强巴花了一些时间向所有的狼展示了那种种武器的用途,并让自已的战狼演示了如何攻击敌人的薄弱之处,也有别的一些狼跳出来指出卓木强巴他们队伍忽略了的地方。在这个战术讨论会上,卓木强巴想尽办法,独创了一套对付莫金那种引爆佣兵的方法。数狼诱敌,一狼偷袭.一旦扑倒敌人,咬咽喉咬腿咬胳膊,总之一击就退,若是敌人还有行动能力,便再来一次。这个办法最大的好处就是一狼对一人,就算敌人引爆,损失了狼也不吃亏,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看了卓木强巴的办法,有高层的狼统领也展示了它们的办法。有的是教狼挖了深坑,拖来一截一截的藤蔓往坑里铺,不一会儿就铺满了整个坑洞。 “挖陷阱,这有用吗?”卓木强巴疑惑。那匹狼统领露出狡黠的目光.意思是有没有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还有许多别的办法,看来狼群在这段时间,也想出了不少对付佣兵自爆的法子.集思 广益,这话总是不错的。忽然有一直跟在莫金队伍后面的狼回报,那语气很急促。狼群顿时骚动起来,呼啦啦冲了出去,卓木强巴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属下的战狼告诉他:快走,那些家伙要去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别的,他就听不懂了。 密林之中,没有方向,没有路标,唯一能做的就是靠着山根向前奔跑,明明知道身后有狼跟着,却没有人敢回头,莫金的佣兵们就像被狼群驱赶着的一群羊,什么防弹衣,什么全副武装,在数量的巨大差异下,这些都不怎么管用了。长时间的越野跑,连莫金也有些吃不消了,这时,柯夫在一旁道:“本,后面的狼越来越多了。” “是吗?”莫金微喘,向后一望,密林中影影绰绰,果然狼影纷现,只不过吃了一次亏,这次的狼群散得极开。莫金心思电转,命令道:“第五小队,留下来阻击狼群,其余的人不要停,继续全速前进!” “啊!”第五小队的那名队长一愣,留下来不是送死吗? 莫金和大队伍却没有停下来交代什么,只远远地抛给那名队长一个遥控器:“自己看着办!”那名队长咬牙切齿地接过了遥控装置,只能高举着拳头:“战术防守队形! 174,175,176,军刀火力布置; 189,197,占据制高点……” 狼群渐渐围了过来,仅仅是出现的数量就已经令人发憷,这一队佣兵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这时,那名队长看到了狼群中的卓木强巴。他仿佛记起来,昨日早些时候,有逃回来的佣兵提起,在狼群中有一个怪物,能够直立行走,身高起码有两米,力气大得像头牛,爪子锋利得赛匕首,吼声如雷,速度如风,眼里能喷火,防弹衣在它面前就跟纸做的似的,总之那个怪物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如今亲眼看到了怪物,那名队长怎不胆战心惊。 莫金等人没走多远,就听到“轰”的一声炸响,每个人心头都是一跳,大家都知道,那支小队彻底完了! 其实战斗持续的时间,远比莫金他们预估的要长。狼群以前遇到的都是散乱的残兵,心神早就被击溃,而这次,毕竟是成建制的完整小分队,不过幸好卓木强巴有枪,那些佣兵显然没想到,狼群中还有枪击,这才最终被突破。那名队长狠下心引爆了一名佣兵,自己却马上被狼群盯上了,狼群已经明白,佣兵是否爆炸,关键就在那小小的像泥块一样的东西上,早有数头狼一拥而上,那名队长就算再能狠下心来,也不敢引爆自己。遥控器被一头狼咬住,卓木强巴急忙道:“哎,别……"只是狼群已经怒火攻心,加上根本听不懂卓木强巴在说什么,只听“嘎嘣”几声,遥控器被咬成碎片,几头狼分而食之。 那队长一死,剩下的佣兵四散而逃,只需看看追逐他们而去的狼群数量,就可以想见他们的命运如何。狼群中已经有统领在呼喝:“跟上,跟上!” 此时卓木强巴已经有些明白莫金他们的意图了,毕竟这原本也是他们的意图。在狼之王国这段时间里,小狼带着自己逛遍了整个王国,可是并没有发现帕巴拉神庙,显然,那是它们不准备让人参观的地方,或者说,连小狼它们都还没资格知道那个地方。 “死也要死在帕巴拉门口吗? ”卓木强巴心道。 “乌拉……”前面的一些佣兵陡然爆发出欢呼声。马索眉开眼笑地跑过来道:“老板,老板,我们出来了!出来了!这森林到头了!” 莫金抬眼望去,果然前方林荫渐稀,光线充足,不知不觉中,就将最后一棵高大植物抛在身后,满眼翠绿,又踏上了草地,横向望去,那些巨大的林木像一排卫士,将这草场围了个弧形。 柯夫也在一旁道:“这下好了,没有了森林的掩护,那些狼来多少,杀多少!”莫金像是猛然想起什么,蹲下身去,扒开草丛,果然,一块清晰的石板已被那些柔嫩的细草拱得支离破碎。 柯夫道:“怎么回事?这是人工的?” 莫金掩盖不住喜色,道:“果然没错了,这森林之中哪来的草场,这里以前被人工平整过,只是现在又被森林人侵了过来。告诉所有的人.加速前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帕巴拉神庙就在前面!” 这句话无异于一支兴奋剂,不用特意传话,佣兵们早已口耳传开,更是蓄足了最后的力量,狼群在身后也不惧怕了,帕巴拉……珍宝填满的海洋。金银堆积的宝山,财富聚集之地,这样的号召力,足以令这群佣兵忘却生死。 冲过数百米距离,草坡突然下斜,佣兵们眼前出现的倒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神庙,而是一潭水气缥缈的大湖。整条斜道距湖面约有五百米.在途中有几座大石.像飞来峰一般彪然耸立。 “咦?前面没路了?” “湖,好大一座湖!” “这里不是帕巴拉吗?” “这些石头立在这里干什么?是天然形成的?” “不知道,会不会是以前有座神庙,沉湖底去了?” “不可能,隔着这么远,也不像是柱子。” 佣兵们纷纷交头接耳,有的又开始用质疑的目光盯着莫金,唯有莫金在看过这座湖划出的平整弧线之后,突然仰天爆发出一阵狂笑:“到啦!到啦!” 马索心想:“老板不会是因失望至极,心智出现了什么问题吧?”他小心地询问道:“老板,这……这明明就是一潭湖啊,难道……难道帕巴拉,在湖底?” “笨蛋!”莫金笑道, “这是海,在古藏语中,只有海。你以为我看不见这是一潭湖,你看到那弧形了吗?你说,若是能再站高点,看这湖是什么形状的?不明白?是眼睛,眼睛!仙女的眼睛,投影了整个世界,分离出真与幻……”莫金喃喃念了一长串咒语般的诗文,突然语音一转,尖声道:“这附近有一个入口,就藏在湖的周围,或许在湖的对岸,给我找!马上找!” 敏敏从梦中惊醒,抬眼就看见那只巨大的蜘蛛和那些粗大的立柱,却不见了亚拉法师,远处似乎有极为嘈杂的声音,从裂缝口涌进来。 敏敏走出裂隙,来到那巨大的广场,湖面送来冰冷的风,令她紧紧抓住了衣襟。亚拉法师站在广场湖岸,向对岸极目远眺,敏敏来到他身后,轻轻叫了一声:“法师。” 亚拉法师似没听见,只道:“怎么这么多人?” “人?”敏敏一惊,向对岸望去,只看见氤&氲的湖水,忙道, “法师,是强巴他们来了吗?” 亚拉法师道:“不像,不该有这么多人啊?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通道的,先藏起来,看清形势。” “水下有城!水下有座城!”阳光初生,水面的寒烟渐渐消散,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了奇观,大声叫嚷起来。 “好大一座城啊!” “天哪,那不是我的幻觉吧!” "那个黑影是什么?” “是……是鱼吗?那么大?” “找到路了!老板,找到路了!”又有佣兵叫嚷起来,莫金赶紧跟过去查看。果然,一条看似足以跑马的平桥,被完全淹没在水下,距离水面约半米深,若不是沿岸细细查探,还不好发现。 刚有人准备下水,又有人叫起来:“小心点,下面有大鱼。”如今这些佣兵,对这里的一切生物都感到本能的恐惧。 “不要理那些鱼,快速泅水过去。”莫金下令道,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子弹贴着耳际飞过。 “谁在开枪?”莫金怒视而起,环顾四周,赫然发现在那草坡的顶端,站着一个双足直立的生物,阳光洒在棱角分明的肌肤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轮廓。 “是他……” 莫金从马索手中抓过望远镜,其余佣兵也调试着远近距离,渐渐地,卓木强巴那张清晰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几尽全身赤裸的他很随意地站在远方,却给人以岿然不可撼动的压迫感。他的胸廓随着呼吸而有韵律地起伏着,一身虬结的肌肉已撤掉了伪装,小麦色的肌肤上,一颗颗汗珠如水晶剔透。他右手持枪朝天,脸微微靠向枪的一侧,那双眼睛中,已多了一些让人无法言喻的东西,唯有莫金明白,那是一种气势,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境界。没想到,卓木强巴还活着,他竟然变得如此厉害了,没想到…… 马索就听老板呼了一声“是他”便僵在一旁,手中的望远镜也放下了,赶紧接过来,接着惊呼道:“卓木强巴!他还没死!” “卓木强巴——”莫金猛然运气大喝一声,声音远远传播开去。 “莫金!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投降吧!”卓木强巴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满满的全是 自信。 “就凭你?”莫金横着望了一眼,起码有半数以上的佣兵枪口都对准了卓木强巴,其中不乏神枪手,就算卓木强巴能飞上天,也会被打成筛子。 “当然,不只是我,而是……这里的主人!”卓木强巴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做出一个莫金等人完全看不明白的手势。 很快,卓木强巴的身边。出现了一头狼,又一头狼,再一头狼……一头接一头的狼阵列在前,就好像那草坡的顶端多了一条由狼组成的黑线,密密麻麻,挤挤挨挨,放眼望去,无穷无尽,而在卓木强巴的位置更能看到,在这些排成一线的狼群背后,漫山遍野尽数是狼…… “喀喀喀……”不知哪一个佣兵的手率先发颤,握着枪托的手怎么也稳不住,枪身之间碰得喀喀作响,紧接着,就好似预先排演过一般,那声音迅速扩散开去。可是,就算怕得发抖又如何,正如卓木强巴所说的那般,他们无路可退。 “我的妈呀……”不知又是谁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把枪一扔,反身跳进了湖水之中,没命地向湖心游去。受到他的感染,又是一阵“扑通”之声,好几个人都下了水,岸上留下的,皆是心智坚定之徒,或慑于莫金的淫&威,不敢妄自逃脱。他们都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卓木强巴举起的左手,仿佛那是死神的左手,他们知道,只要那只手一落下,铺天盖地的狼群,就会像飓风一般席卷而来,他们这群人,连骨头渣子也不会剩下一点。 “卓木强巴!”莫金突然放弃了敌对的姿势,张开双臂道,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里,就是帕巴拉!你和我,豁出命也要寻找的地方!”他猛地向后一指:“就在湖的对岸!你一个人去那里,躲得开那些机关吗?能拿走里面的东西吗?为什么不合作?何必一定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三年前,我就邀请过你!今天!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合作吧!” 莫金不提还好,一听这话,卓木强巴就是一肚子火:“三年前?你还好意思提三年前你怎么邀请过我?我只记得有一辆车跟在我后面,用冲锋枪和无坐力炮向我打招呼!你都是这样邀请人的?” 莫金大声道:“往事不提,话说回来,能找到这里,不管你承认与否,这都是我们合作的结果,这是事实吧?” 卓木强巴冷笑不语,合作,那也能叫合作? 卓木强巴刚现身之时,混乱之中,无人注意,其中一名戴着头盔的佣兵不惊反喜,轻呼一声“卓木强巴”,就准备离群而出,而另一名戴着头盔的佣兵一把拉住了他,轻声道:“不要激动。” “放开我,”前一名佣兵似乎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只得道,“你没看到那些狼吗?只要他一挥手,那些狼群扑过来,你认为你能挡住几只?” 另一名佣兵笑道:“你以为那些狼真的听卓木强巴的?别做梦了,就连我都无法控制住那些狼!而且,你看到那些巨石柱了吗?我向你保证,那些狼群绝不会越过这些石柱半步,现在真正有危险的,是你的强巴少爷啊!哈哈。” 两人的谈话被淹没在嘈杂的人流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不知莫金和卓木强巴说了些什么,谈判似乎完全破裂了,卓木强巴连身后的狼群也不顾,陡然笔直地冲了下来,他这一动,身后的狼群也齐刷刷地扑将下来。那黑压压的一片狼海,洪流涌动,大地震颤,尘灰激扬,遮天蔽日,不少佣兵竟被这样的阵势吓得失了神。 莫金冷冷地下令道:“开枪,把卓木强巴给我打掉。” 柯夫就地匍匐,用步枪瞄准,可是卓木强巴身形一变,刚开始还在用双足跑动,突然却伏下了身子,四肢行走,如猎豹般奔驰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竟然比那些战狼还要迅捷,急转变向,身形更显灵活。柯夫的枪口不断调整,却始终与卓木强巴的身体差了那么一线,而不少佣兵已 经从卓木强巴的姿势中认出他来,纷纷惊呼:“是他,就是他!”“那个林子里的怪兽!”“天哪,竟然是他!” “兽步!狼奔!”而刚才得意的那名佣兵也微微一惊,询问被他抓住的佣兵道, “你教他的?” 被抓着的佣兵摇摇头,语气中更多的是自得:“他自己领悟的。” “强巴少爷,你还真是,处处给人带来惊喜啊。” 越往前突,火力点就越是密集。卓木强巴极尽翻转腾挪,就像那发狂的怒兽,扑剪纵跃,忽左忽右,但莫金更多的则是盯着卓木强巴的后面.那里才是他最担心的,他不动声色地转移着身体的重心,随时准备同前面跳水逃走的佣兵一起凫水。可是看着看着,莫金的脸色变了,一抹欣喜爬上眉梢,那些原本慌乱不堪的佣兵也渐渐镇定下来,齐刷刷地盯着卓木强巴的身后,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 莫金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对柯夫道:“柯夫,你我交叉火力,看他能跑多快。” 卓木强巴也发现了一丝不妥,为什么那些佣兵的子弹越来越密集地向自己身上招呼,在这样的枪林弹雨下,随时会被横飞的流弹打伤,为什么没有听到身后狼群的奔踏声了?来不及多想,他一直锁定的莫金手中火光一闪,卓木强巴陡然发力,在高速助跑和四肢同时发力的作用下,这一腾身离地竟有两米多高,他在空中做陀螺转,巨大的飞来骨几乎是迎着子弹旋向了火光闪现的地方。 莫金本能地感到一股危机袭来,毫无征兆地拔身后退,刚刚离开原先的位置,就见那飞来骨“噗”的一声重重扣下,入土足有半米,露在地面的半截兀自颤动不已。 在一击迫退莫金的瞬间,卓木强巴才抽空瞅了瞅身后,那一瞥之下,卓木强巴心中一凉。只见狼群簇拥在一起,在半坡上形成一道新的弧线,竟然是没有再往前一步!那几座巨大的石峰间像拉了一张无形的隔离网,将狼群都挡在了外面。狼族的几位最高统领,有些无奈地看着卓木强巴,似乎在告诉他:“我们也没办法,祖先定的规矩。” “不是吧!”卓木强巴傻眼了,此时他已经冲得太远,为了将飞来骨扔向莫金,此时他与佣兵之间的距离比他和狼群的距离还要近,相隔不过百步。 “停!”随着莫金手臂一挥,佣兵们停止了射击,卓木强巴离他们太近了,而此时佣兵们已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与狠辣,莫金相信,卓木强巴要想逃回去,肯定能把他打成筛子。莫金不慌不忙地说起了中文:“强巴少爷,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啧啧啧……你别瞪我,我也看得出,不是狼群不想帮你,实在是天意难违。狼之禁地,谁知道这里会是狼之禁地,你说是不是?现在,我有这么多枪对着你,这次再请你加入,够诚意了吧?唉!我希望你不要去碰你的枪,慢慢地把它们放在地上,慢慢地……慢慢地……” 第五节祸起萧墙 看到这一幕,被暗中抓着的佣兵不得不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你来过这里?” 抓着人的佣兵笑道:“那又如何?” “你究竟是谁?” “到时自知。” 卓术强巴忍着怒意,实在是心有不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莫金已经笑着命令人去把卓木强巴押过来,马索在一旁道:“老板,还留他有何用?” 莫金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卓木强巴和我一样,都与这座神庙有莫大的关系,现在我们还没有看到神庙,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苦心寻找了数年,我想,如果他连神庙的大门都没看到就死在距离神庙只有一湖之隔的地方,做鬼也不安心吧。押他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他身上没有武器,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枪,还有什么好怕的?” “老板英明!” 卓木强巴被死死捆住,带到了莫金面前,那面相似乎要择人而噬:“莫金,你说的亚拉法师和敏敏他们,是不是真的?” “不是,我骗你的。”莫金坦然道。 “为什么?” “我想激怒你,因为只有你愤怒了,我才能寻找到你的破绽,让你自投罗网,免得你负伤而逃,到时候我又要担心好一阵子。” “你不怕那些狼?” “我正是要赌一把。” “赌什么?” “赌那些狼,不会越过那些石峰一步!” “你怎么会知道?” “你调查研究了多少年?你又知道多少事?”莫金戏谑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沧桑,“我们家族,几个世纪的追寻,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这时,佣兵们重新整队完毕,只要狼群不冲过来,他们还是极为凶悍的佣兵,莫金道:“走吧,我让你看到帕巴拉再死,不留遗憾。” 突然,湖面缥缈的水雾中,传来几声惨叫,似乎那几名最先逃走的佣兵在湖心遇到了什么麻烦,柯夫道:“湖水很冷,是直接由雪山水汇集而成,要当心走到一半时腿抽筋。” 莫金看了看站在水中的佣兵,命令道:“全速跑过去。” 莫金在队伍的中间偏后。他一直担心由于被水长时间浸泡,桥梁会突然垮塌,所幸并没有出现,也没有什么怪物从湖底突然来袭,前面那几名佣兵似乎只是游到腿抽筋,所以沉下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湖面依然是水气淼淼,有佣兵不耐烦道:“他妈的。这座湖到底有多大?” 卓木强巴也在暗中惊讶于这座湖的大小,看起来竟似有第二层的生命之海那么大。这桥梁又是怎么架上去的呢?卓木强巴低头下探,只见桥梁间隐隐有巨大的石柱,每走二十步就有一根石柱撑着,石柱一直向下,延伸至黑暗处。有时石柱上似乎攀绕着某种蛇形生物,再细看时,却又不见了踪迹,卓木强巴只认为自己眼花。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一线湖岸,队伍加快了行进速度,终于到了!可是踏上岸边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宛如棋盘的广场,和广场上无数根矗立的未经打磨的原石,那光景,看起来就像倒塌后的希腊神庙,或火烧后的圆明园,空地上只剩一片废墟瓦砾。佣兵又叫嚷开了:“开什么玩笑!这算是神庙,还是神庙的屁股?” “传说都他ma是假的!我们被骗了!” “这里有什么?我看到的是幻觉吗!” “安静!安静!”莫金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佣兵的情绪,厉声道,“你们知道什么?这是伪装的艺术,这个广场是故意弄成这样子的,神庙的大门藏在山腹之中。我命令你们,以小组为单位,沿着山根,给我找,任何一条缝隙都不要放过!” 帕巴拉大门前,敏敏焦虑道:“怎么办?法师,怎么办?” 亚拉法师道:“先找个地方藏好,他们人太多了,只能见机行事。我听到莫金的声音,要是能先控制住他就好办了!”只是放眼望去,这大门前除了几根石柱,实在是一眼就望到了头,法师皱起了眉头。 人多好办事,佣兵们没多久就发现了那条人造的裂缝,叫来了莫金,莫金抬眼望望,问:“有人进去了?” 柯夫在一旁道:“没有。” 莫金拾起地上的碎石,道:“没人进去这个脚印是谁留下的?侦察兵,进去搜,这里可以用红外模式了。” 藏身在裂缝内壁的亚拉法师和半悬在祭井上的敏敏没想到,莫金的手下竟然装配得如此齐全,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莫金大笑着走进裂隙:“没想到啊,你们竟然在这里见面了,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嘴角嗫嚅良久,才吐出两个字来:“敏……敏……” 敏敏泪珠一下就失控涌出,哭喊着“强巴”扑了过来,也没人阻止这两个痴人的交颈缠绵、埋首相依。 莫金笑吟吟地走到亚拉法师面前,踌躇满志地道:“早啊,大喇嘛,来了有几天了吧?怎么?进不去?” 马索也跳过来凑热闹:“哎呀,望门兴叹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莫金蛇眼一挑,对亚拉法师道:“你的身手我很敬佩,如果有机会,我很想和你再切磋切磋,只可惜,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 亚拉法师正色道:“别得意得太早了,你以为你们就一定能进得去?先看看那扇门再说吧!” 莫金移步门外,对满墙的浮雕视而不见,单掌直接按上了门缝正中,向后微抬掌,猛地落下,雄浑的掌风顺着门缝向里渗透,他的手掌则完全压在门上,感受着从门后传来的波动。 很快,他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也难怪,连亚拉法师也探不到尽头的石门,莫金又岂能探知。“这么厚?”莫金自语了一句,跟着就发现了石门的独特结构,愕然道,“窠臼门。” “老板,什么是窠臼门?”马索不失时机地问道。 “窠臼门,并不是向里推或向外拉的,它是向两侧滑进石臼内。这种门的特点就是,它可以造得无限厚,你看到的这是第一扇门,可能厚半米,可能更厚,在它的里面,可以再并排有一百道、一千道同样的门,只要造门的人高兴。”莫金对古人的智慧发出由衷的惊叹。 马索盘算了一番,道:“那这种门怎么打开?一千道,我们的炸药恐怕不够用啊。” “机关!”莫金抚摸着门上的纹饰道,“像血池一样的拉伸力,而且,选在山根处造门,用炸药恐怕起不到效果。” “为什么?”柯夫问道。 莫金道:。如果隧道很深,这些门就不仅仅是起打开关闭通道的作用,它们还承受着山顶的巨大压力,炸门的话,上面塌方下来,整个地方都会垮掉,我们全被活埋。” “那怎么打开?”柯夫又问。 莫金道:“找,肯定有开门的机关,或许需要什么祭祀仪式之类的东西。” 马索在一旁道:“老板,这个大洞是做什么用的?” 莫金看了看,道:“是祭井,正好用得上。”他反身来到卓木强巴身边,让佣兵分开卓木强巴和敏敏,又将卓木强巴、敏敏、亚拉法师依次押到祭井旁。 莫金神情庄重地道:“三位,相信你们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很抱歉,为了安抚门内狂躁的生灵或那些游荡的孤魂,只能委屈你们了。卓木强巴,我已经让你最后看到了神庙,也见到了你的情人,相信你们已经做了最后的诀别,做好了觉悟吧?” 卓木强巴淡淡道:“你就不怕摔不死我?” 莫金道:“这只是一个宗教的仪式,我只是觉得,古人进行的每一项活动,都有他们的用意。我又不是杀人狂魔,你既然能在冰原上活下来,这次再活下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如今我占在上风,所以,各安天命吧!” “让我先下去!”敏敏突然尖叫道,两旁的佣兵加大了力量,才将她压制住。 莫金道:情比金坚,好吧,我就……” 卓木强巴道:“莫金,让我去替你探路,我会在地狱里给你留一个好位置的。”这句话说得平淡,但语气中的用意却是不言而喻,听得莫金撇嘴一笑,跟着面部肌肉收紧,那双眼睛渐渐变得阴狠、乖戾。他缓缓转过身去,马索在一旁会意,对着卓木强巴猛地一推。 “不——”在敏敏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卓木强巴被那黑暗的洞口吞噬。而与此同时,在莫金的佣兵群中,也有一名佣兵大叫着冲了出来,莫金一听这声音,赶紧命令左右按住那名佣兵,他怕手下制止不住,连忙亲身上前,可是没想到那名佣兵一下子就被制服了。 吕竞男的头盔被掀开,莫金觉得不可思议,道:“果然不愧为特种兵教官啊,竟然能隐忍到这种程度,如果你能看着卓木强巴、大喇嘛他们一个个跳下去而毫无反应,说不定我真会在最后一刻被你偷袭得手。”莫金趾高气扬地踱到吕竞男面前,居高临下道:“我最近一直感到有种不安的情绪困扰着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原因,呵呵,原来竟然是你,吕竞男,吕教官。” 吕竞男冷漠地看着莫金,道:“你已经死到临头了却还不自知,真是可悲!” 莫金哈哈大笑道:“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来说吧,哈——”他一面说一面转身,刚转到一半,笑容就僵硬在脸上,笑声也戛然而止,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莫金的脑门。 莫金视线的焦点陡然从远处回缩到眼前,看清了那个胆敢举枪对准自己印堂的人,那僵硬的表情变成了愤怒:“居然是你!马索!” 终于,轮到马索笑了。 他第一次挺直了腰,竟然有着和莫金相似的身高! 马索压抑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大大咧开的嘴是怎么也合不拢:“对不起啊,老板。”马索在说这话的时候,那眼神,那手上每根金色的汗毛,都在笑着。马索似乎费了很大劲,才抑制自己不发出爆笑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跟着老板你的时间太久了,不知不觉也养成了老板你的习惯。你总是习惯看别人震惊的表情,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这种表情如此令人心情愉悦,我……我很激动啊,老板!” 莫金的心情陡然跌落冰谷,他目光扫过,果然,站在马索一旁的柯夫,也举枪对着自己;那些佣兵,似乎经历了一番内心的挣扎,最终全都举枪对着自己! 莫金只觉得愤怒像一头巨兽,在自己身体内左冲右突,自己的血管仿佛一根根都要爆裂开来。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那个只会拍马溜须,像奴隶一样服侍自己的马索,那个平时猪头猪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马索,竟然摆了自己一道。我莫金,竟然会被这样一个蠢货玩弄了! 莫金掏出了自己最后的希望,拇指按着那个遥控器,冷冷道:“你们,都不怕同归于尽吗?” “老板,你只管按按试试……”马索笑得愈发得意了,仿佛要将这十几年来压抑的笑,都在今天这一刻,尽情地爆发出来,“我保证不会有任何反应,您忘啦,您亲自将它交给过我。那上面电子发射的频率,已经被我用电脑给你改掉了,哈哈哈……现在你手上的那几个遥控器,只是一堆破烂,哈哈哈……” 佣兵们听得莫金手中的遥控装置没用,也渐渐显出了豺狼本色,看莫金的目光,都变得凶厉起来。 吕竞男呆住了,转头想寻找那个人,只是身后一群戴头盔的佣兵,哪里还分得出来。敏敏和亚拉法师也都呆住了,这些佣兵,莫金和马索,竟然因为吕竞男的一句话而反目。一时鸦雀无声,寂静而诡异。 莫金终于成功压制住胸中愤怒那头巨兽,头脑一旦冷静下来,很快就发现了纰漏,他厉声责问马索道:“你的实力我清楚,你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付我。柯夫虽然有着训练士兵的天赋和军人的血性,但他没有政治头脑;你们两个,干不成这件事。说吧,谁是幕后的主谋,他许给你们什么好处?” 马索啧啧道:“老板不愧是老板,思维还是那么敏捷,可惜呀,你却要死了!” “马索!我自问待你不薄——”莫金怒骂。 马索马上截断了莫金的话,反骂道:“待我不薄!你还有脸说这种话!我问你,你拿我当人看过吗?你当我是狗!一条摇尾乞怜,要时时讨主人欢心的狗!就是索瑞斯,也比你对我好啊!”说着,枪口挑衅似的拍了拍莫金的脸,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拍莫金的脸了,这种感觉,超爽! 莫金脱身乏术,他只见马索的手因怒极而微抖,目光却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要害,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马索的枪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打中自己。而他也知道,马索开枪的速度,比他平常表现出来的速度更快。旁边还有一个柯夫,手稳如铁铸,双眼冷漠且不眨动。比马索还要可怕。莫金再吸一口气,压住情绪,放缓了语气道:“我不管你们的幕后主谋是谁,他能答应你的条件,我也能答应,双倍!” 马索摇摇头,道:“没用的,老板,那位大人,不是你能抗衡的,至于你说那位大人许诺的条件……”马索忍不住又咧嘴大笑起来:“你死后,你所有的一切,都归我了,你说你也答应我?双倍?哈哈……怎么双倍?老板你是精明人啊,这种蠢话怎么会从你嘴里说出来呢?我以为只有我马索会说啊,哈哈!” 柯夫在一旁不耐烦了,道:“别玩了,按原计划行事。” 马索强敛笑容,枪口在莫金的额头鸟啄似的敲着:“不好意思,老板,现在,请你慢慢地,拿出你身上所有的武器,记住我的话,慢慢地,拿出所有的……武器!” 见莫金听话地开始动作,马索不免自夸道:“你知道老板,我跟你的时间太久了,久得以至于,你在我面前都没什么秘密了,所以,不要玩什么花样,我会很小心、很小心地看着你。” 第七十二章众生之门 第一节风云又变 莫金冷不丁赞道:“这十几年,真的辛苦你啦,马索。” 马索扬扬得意道:“不辛苦,比起我所得的,还是勉强成正比。” 不料莫金话锋一转,紧接着说:“跟了十几年的老东家,你也说背叛就背叛,不知你的新老板,你打算用好久来背叛他?” 马索勃然,一枪托就敲在莫金的额头,顿时裂了道口子,血顺着面颊淌下,然后枪口死死抵在莫金脑门上,手臂微微颤动,咬牙切齿道:“你,不要逼我发火!” 莫金吃痛,反而笑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马索和柯夫敢如此嚣张,那个在背后撑起他们的人一定就在现场,和吕竞男一样,就混在那些佣兵之中,只是自己无法辨别出来。 莫金继续退武装,一边退一边道:“马索,你就是一个小跟班,你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小跟班,你太早跳出来,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太嚣张。我想,你的新老板一定不喜欢。” 这句话竟似对马索有巨大的威慑力,马索唇角一阵轻颤,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神色顿时收敛了起来。 莫金愈发肯定,那个人就在人群里!他继续不冷不热道:“我在这里给你一个预言,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更惨!” “闭嘴!”马索压低了声音,仍忍不住嘶哑地低吼着。 莫金已经卸完了武装,此时的他虽不像索瑞斯一般完全赤裸,但也差不了多少。他双手比成枪形,沿着所有佣兵的位置,缓缓展开了两道弧线,大声道:“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不管你是谁!你成功地耍了我本?海因茨?莫金!我佩服你!但是你记住!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这一生,将不得安宁!” “走吧,你这个时候说狠话,只能表明你内心的恐惧和无助,就像牲畜临死前的惨叫,只会辱没你的身份和智商。”柯夫不像马索,他一直稳稳地锁定莫金,而莫金至此才明白,自己从未完全地了解过他。莫金转过头来,极度失望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原以为,你是值得我信任的人。” 柯夫也摇头都:“你信任过谁,本?想想索瑞斯把。” 莫金自嘲地一笑,他想他已明白,索瑞斯的操兽失常和眼前这个两个人有莫大的关系:“不就地枪决吗?带我去哪里?” 马索笑道:“强巴少爷不是已经为你探好路了吗?现在送你去与他团聚啊。” 莫金面色终于变了变。从这里掉下去究竟会不会摔死,还是在黑暗中半死不活地等待死亡来临,或是下面铺了一层蠕虫,正等着新鲜的肉食,人们最恐惧的莫过与未知,莫金也不例外。但他心性极为坚强,得知了自己的死法,面色只是微微一变,旋即恢复了正常。在祭井边缘,他往下跳时,是背对着洞口的,在视线完全沉入井下的一瞬间,他看着马索大声道:“让我看见你是怎么死的!” 总算送走了莫金,马索一颗悬着的新这才放了下来,甩了一把额头的汗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舒心爽朗的笑声。敏敏焦虑地看着吕竞男,低声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教官?” 吕竞男心中则别有一番滋味,没想到,马索和柯夫,莫金最为依仗的两个助力,竟然都是那人布下的棋子。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种无力感,好像自己也只是那人布下的一枚棋子,亚拉法师,敏敏,那些佣兵,命运其实都操控在那个人的手中,只是,自己又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那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这样想着,吕竞男不禁再度从人群中搜寻。 那名佣兵仍戴着头盔,但他仅向前迈了两步就脱颖而出,明明比周围的佣兵还要矮上一些,但那股阴冷的气势比莫金有过之而无不及。马索和柯夫一下就认出了来人,马索抢先上前,媚骨笑颜道:“先生,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直不和他见上一面?他一看见你,保管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没回话,司机转了转头,目光透过头盔直射到马索身上。马索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双膝陡然一软,无比熟练地跪了下去,屁股高高撅起,头如捣蒜,连声道:“先生,先生,我马索对天发誓,我对你的忠心可表日月,天地可鉴。莫金那家伙完全是胡诌,他嫉妒我,他嫉妒我能到先生您的信任,他企图挑拨我和您永无改变的奴仆和主任的关心。您是相信我的,你是信任我的对不对,我对您的景仰有如……” 也不知道是马索的姿势太难看,还是他的说辞太过肉麻,那名佣兵竟是“当”的就送了他一枪,正中眉心,干脆利落。马索那奴颜讪笑还保留在脸上,只有那双惊惧的眼睛刚刚变了眼神,缓缓地侧身滚倒,那空洞的眼神穿透裂隙,直看到裂隙外的青天白云。“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的?我马索大人才刚刚露脸,我还有大好的宏图未展,就这样结束了?如此地……简单,如此地……”马索的怨念仿若化作了天边那多纠结的云,浓愁化不开。 那名佣兵这才摘掉了头盔,对马索的尸体看也不看一眼,仿佛在他面前这堆东西,连个像样的物品都算不上,早就是一堆尘土。他想了想,才对马索的尸体道:“你说的很对,莫金他就是胡诌的,但是很遗憾啊,你和你老板的智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他只有一句话就让我们彼此间产生了顾虑,埋下了可能怨愤的种子,既然这样……简单点就号。下次投胎做人,学聪明点啊。” 说完,他对柯夫说:“按原计划行事。”柯夫马上指挥两名佣兵替马索换衣服。变化太快了,那些佣兵都有些迟疑,还转不过弯来,怎么马索逼死了莫金,自己又马上**掉了,这个人又是谁?柯夫怎么听他的?这时柯夫才告诉那些佣兵们:“这才是我们真正的老板,莫金许予你们的承诺,这位老板会分文不少的付给你们,而且你们要知道,你们身上那种爆炸装置,也是这位老板替你们解开的。” 名佣兵终于转过头来,乌黑而坚硬的寸头,那脸上竟然还涂抹着厚厚的战地油彩,让人看不清他的真是相貌。不过吕竞男依稀能分辨出,那张脸看上去比张立和岳阳还年轻,有着塞外游牧民族般粗犷的眉眼口鼻,明明是在笑着,柯吕竞男看他的目光,总觉得有种令人心底发凉的感觉。那漆黑的眸子仿佛带着某种浓郁的忧愁,这种目光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一定见过!她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那人确实对自己说过:“莫金,一个小卒子而已……就和你一样……” 莫金身边的是柯夫和马索,那自己身边,或者说桌木强巴的身边……她目光森寒起来,陡然望向了敏敏,敏敏——在发抖!比吕竞男更早注意到敏敏情况是的亚拉法师,打从那名佣兵脱颖而出时,敏敏的全身就抑制不住的颤抖,亚拉法师只是微微叹息,并没有说什么。 可吕竞男不同,她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她突然替桌木强巴感到不值:“你!是你!真的是你!”吕竞男的音调激增,异常失态地指着唐敏,叫声尖锐而疯狂。敏敏仍在发抖,只是多了两道泪痕,大颗大颗的泪珠自她眼眶中滚落。 “哟哟哟,这是怎么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何必闹得如此不开心?”那名佣兵挥了挥手,让吕竞男对到亚拉法师和敏敏一队里面。 吕竞男兀自声色俱厉尖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就算我们队伍里每一个人都背叛了他,你也不该背叛他呀!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他用他自己的命,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换回来的!” 那尖锐的咆哮声,在这空旷的裂隙斗室内来回激荡,若不是两人中间隔了个亚拉法师,吕竞男恐怕会马上像个泼妇一般揪着民命的头发去撞墙,那园自内心的嘶吼已将她悄然用泪水黏合的伤口扯成了碎片,此刻的她已然什么都不顾了! 敏敏被吕竞男的气势骇得连连后退,捂着脸哭泣道:“别在说了,求求你别在说了!” 那名佣兵像看戏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异变与那瞬间陡生,刚才还疯狂得不顾一切唾骂敏敏的吕竞男突然一个箭步向后蹿去,一直默然不语的亚拉法师闪身上前将吕竞男挡在身后,全身发力,绷端了缚住双手的绳子,一个大鹏展翅,扶摇直上青云,在空中变换了几个身形,再加速下落,苍鹰搏兔般向那名佣兵扑去。 当胜利者以后胜券在握的时候,就是他心神露出唯一破绽的时候,吕竞男和亚拉法师配合默契,一个去抢身后佣兵的枪,一个则护住同伴,拖住最可怕的那名佣兵。两人都是一般心思,最可怕的只有眼前这人,只要能将他制伏或击毙,其余佣兵不足为惧。 变故突起,在亚拉法师身后的那名佣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那个女子冲到自己面前,人影一花就不见了踪影,跟着腰间一轻,武器已到对方手中。 而被亚拉法师随顶的那名佣兵也明白,虽然这个老法师不能真正伤到自己,不过一旦被他拖住,让吕竞男取到了抢,两边一夹击,自己处理起来就比较麻烦。也就在吕竞男和亚拉法师突然发动袭击的同时,他看到弥补这一弱势的唯一突破点,他根本不理亚拉法师孤注一掷的气势,舍近攻远,竟然早吕竞男刚矮身摸上那名佣兵的短枪,亚拉法师刚刚腾起的同时,他向前一冲,直接从亚拉法师的胯下钻了过去—— 吕竞男刚刚拿到抢,转身掉转枪口,只见一只更加刁钻迅捷的手在第一时间搭上了枪背,轻轻一抹,吕竞男也在第一时间扣动了扳机,却没有那种熟悉的“咔哒”一声,那扳机就像断掉一般松动。再看那枪,居然就那名四分五裂开来,吕竞男惊呼:“瞬间拆枪术!”短枪的结构并没有普通人想的那么复杂,只需少数的几个零件就能拼成一把枪,而那种瞬间拆枪术吕竞男也是见过的,但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只是不经意地一抹,就将一把枪还原成了几个散落的零件! 那名佣兵似乎冲吕竞男笑了笑,接着反身迎上了亚拉法师蓄势而来的拳头。 亚拉法师也是没有想到,在他看来,若是真正的高手,怎么也不可能从敌人的胯下钻过,可对方偏偏就这么做了,没有一点迟疑。法师只能在空中腾挪回转,将力量全部蓄积在拳上,趁那名佣兵和吕竞男对峙的一瞬间,全力出击,力求给对方造成伤害! 那名佣兵也明白,要想拆了吕竞男的枪,就一定躲不过身后老法师的那一拳,他也根本没想躲,只是竭力反身,正面迎上,一拳换一拳,两人硬碰硬地交锋一次! 这次交锋,其结果是——那名佣兵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胸口的灰尘,亚拉法师被他一拳击得倒飞出去,跌落在三四米开外,整个身体被打得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一看这场景,吕竞男终于彻底死心了,她自己绝没能力单独对付那个神秘的佣兵,只能闪身追了出去,想要扶起亚拉法师,那名佣兵也没管她。整个过程就发生在一两秒钟内,敏敏还捂着脸在哭,其余佣兵也都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亚拉大人!”吕竞男准备拉起法师的手臂。 “别动,”亚拉法师吃力地一肘撑地,一手阻止了吕竞男,道:“断了!” 吕竞男这才发现,亚拉法师的胸膛竟然凹了进去,难道说法师的胸骨,竟然被那名佣兵一拳打断!这怎么可能?亚拉法师那一身筋骨,吕竞男是知道的,在经历了那么多险阻机关,连条骨裂都没有,就被那么一拳…… 亚拉法师双手按住自己的肋骨两端,一压一弹,只见那凹下去的胸骨一下又弹了出来,看上去与平常无异。但吕竞男知道,虽然亚拉法师用他们密修者独有的接骨手印,让胸骨复位,但断了就是断了,那道裂缝短时间内不可能复原,只要稍稍受到重击,亚拉法师的内脏再也经不起震荡,形同废人。 亚拉法师附在吕竞男耳边悄悄道:“他的右臂,拥有的绝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亚拉法师对自己的骨骼密度还是有了解的,一个人拳头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给自己造成这样的伤害。他清楚地感觉到,击在自己胸口的是某种铁器,或比铁更致密的物质。 吕竟男愕然回首,只见那佣兵的右臂包裹在连体服中,不是拳刺,也不是铁拳套,法师说,那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力量,那会是什么呢? 这时,那名佣兵已经懒洋洋地走过来了,只是那抹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一忧郁着! “老人家的身体,钙质大量流失,容易患骨质疏松症,不比我们年轻人了,所以,还是不要乱动的好。”说着,那名佣兵莫名地咳嗽了两声。原本有些得意的神色,变得有些厌恶地看了亚拉法师一眼,看来,亚拉法师的那一拳,也并非全无作用。 柯夫走过来,对那名佣兵道:“已经弄好了。” 那名佣兵道:“扔下去。”吕竞男看着两名佣兵,将马索的尸体像沙袋一般扔进了祭井,不知他们是什么用意,却听那名佣兵走到敏敏面前,告诫道:“别哭了,你的强巴少爷还没死呢,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会哭啊!” 唐敏半喜半惧,果然止住了眼泪,抬眼望着他道:“没……没死?” 那名佣兵道:“他们还没有发挥真正的作用,我怎么舍得让他们就这么死掉?” 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俱是一惊,突然有一种完全被人操控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人是谁,他究竟想干什么?这一切都是这个人在暗中操纵着吗? 只听那个年轻人冲着其他佣兵大声说着:“我姓汤姆,你们可以叫我汤姆先生。” 话说莫金跌入祭井之后,刚刚全身没入黑暗,就觉得脚下一斜一滑,身体的重心变了,像是跌入了一个圆形的输油管道,沿着斜坡向下快速地移动着。管道转了数圈,身体落在了实地上,滚了几滚,竟是毫发无损! 莫金刚站起来,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道:“糟了!”既然他自己都毫发无损,那么,比他先跌下来的卓木强巴。肯定也不会受伤,对方比自己先来到这里,说不定已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与地形,刚才自己掉下来发出的声音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注意,等等,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敏敏或那个大喇嘛呢?不,如果是这样,他早就开口询问了,他怎么断定跌下来的是我呢?哎呀,我在洞口叫那一声,一定被他给听见了! 莫金在心里叫苦不迭,如今他也是赤手空拳,和卓木强巴的力量与速度相当,可卓木强巴有早到的优势,就像卓木强巴在掉下去之前说的那样,他已经探好路了,莫金的心里直打鼓。 “卓……卓木……强巴……强巴少爷……”莫金冲黑暗中小心地叫了两句。 “哼!”黑暗中传来了回音,不知道是冷笑,还是怒哼。 第二节冤家路窄 有应答,这就好办了,莫金自问自己在谈判上还是颇有心得的。他先开口说了一句中国俗语,叹息道:“唉……冤冤相报何时了。” …… 停了半天,没反应?黑暗中一如既往地死寂。 “吭,吭,”莫金清了清嗓子,将声线变得柔和些,“其实,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大得化不开的仇恨,一切都只是源于美丽的误会。”明明从马索口中说得怡然自得的话语,莫金一张嘴,自己都直起鸡皮疙瘩。 卓木强巴已经不想听他废话了:“你自己说吧,你想怎么死?” 莫金一听就火了:“卓木强巴,我已经放下身段和你交涉,你还想怎么样?你别以为我就怕了你,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嘴里逞凶,脚下却毫无声息地向一旁移去。 “你朝哪里躲?你以为你躲得过我吗”卓木强巴一语就揭穿了莫金的意图,他和狼群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早已学会了不用眼睛也能在黑暗中寻找目标。 在莫金看来,卓木强巴愈发显得高深莫测,心中奇怪,这才多长时间啊,这个卓木强巴就从一个商人完全蜕化成一名特种兵了,进步也太惊人了吧! “哼哼。”只听卓木强巴又是一阵冷笑。 只只是这暗室里回声很大,根本不可能从声音来判定对方的位置,莫金只能听黑暗中那个声音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莫金对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了解得还挺详细的,不知你还听过一句话没有?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天叫你落在我的手中,这就是你的现世报!别说我没提醒你,我先从你的左边攻击!” 话音刚落,风声已起,莫金赶紧护住左边的脸,跟着肋间一痛,卓木强巴可没说一定是打他的脸。等卓木强巴的拳头落到身上,莫金才开始反击,封、拆、挡、格、反击,两人近距离在黑暗中“噼啪”互揍了几拳,拳拳到肉,又分开来。卓木强巴藏入了黑暗,莫金找不到他,只痛得龇牙咧嘴,反正在黑暗中也没人看到,就不怕丢人了。 莫金也知道,卓木强巴同样挨了自己几拳,不过都没打中要害,全打到肌肉上去了,自己的亏吃大了。 “这次换右边!”莫金的痛处还没揉散,卓木强巴的攻击又来了。莫金赶紧把右半身护好,只觉得脚下像被柱子扫到,没想到卓木强巴竟然从右下开始攻击。 “啪。啪。”两人又是互有攻守,卓木强巴再度退开。莫金捂住了右脸,似乎面颊已经高高肿起。 本来若论伸手,莫金有数十年的经验,怎么也要比卓木强巴强上一两成。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中,连风的流通也很难感受到,因而莫金每次都要等卓木强巴打了自己之后,才能靠想象勾勒出卓木强巴此时的位置和动作,这样一来身手就要大打折扣了。 因此,莫金对卓木强巴那种从狼群中学到的感知力十分不理解,在他看来,最起码得是那个老法师才拥有的能力吧。 接下来,卓木强巴又分别从前、后、左前、右前、左后、右后等多个方向向莫金发起袭击,一直把莫金打得紧贴着墙一动也不敢动,才停止攻击,在黑暗中喘息着盯紧自己的猎物。 莫金听到黑暗里传来如巨兽呼吸的声音,终于生出一丝退意,达瓦奴措村里的传言不假:“千万不要激怒强巴少爷,他疯狂起来连魔鬼也要战栗。”两人一开始还互有攻守,一招一式极尽变化所能,打到后来就完全演变成赤裸裸的肉搏、角力、拳头、手肘、膝盖、头、牙齿,能用的全用上了,两人死死缠着在地上打滚,要不就是一方将另一方狠狠地撞上墙去。这种打法,使已经习惯了使用高科技枪械的莫金完全落在了卓木强巴的下风,在狼群中没有练习枪法,但各种野兽原始的搏击本能,卓木强巴却是学到了不少。 莫金背抵着冰冷的石壁,大声道:“你没事吧?强巴少爷?”他很清楚,刚才有几下重击,结结实实地打在卓木强巴身上,不过自己付出的代价更为惨痛。“现在你清楚了吧,我杀不死你,你也杀不死我!” 暗处潜伏的可怕巨兽呼吸如故,自喉间发出低鸣,莫金赶紧道:“好吧,我承认在这里你有杀死我的实力,但你也必须承认,就算你能杀死我,你也得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而这种代价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你就不想再看看敏敏,再看见吕竞男教官?说不定……上面又发生了什么变故,要是那个喇嘛想下来救你,你我却在这里厮杀至死,岂不是愚蠢?” “我不相信你,莫金!”卓木强巴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更像是一种原始的野兽本能的咆哮。 “是,我知道,你没法马上、马上转变过来,但你没得选择,在这个地方,你和我,要么两个人都活下去,要么两个人都死在这里。”莫金磕磕巴巴地说着,面对黑暗中潜伏的那个对手,他首次生出了不能掌控的感觉,那黑暗中传来的可怕兽鸣,是对方在向自己宣告,这黑暗的领主不是自己。 野兽的咆哮声渐渐低沉下去,卓木强巴在思索。 莫金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再用言语利诱或胁迫卓木强巴,所以他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卓木强巴的答复。 这是,洞口上方传来了窸窣的声音,“噗”的一声,像有一个麻袋掉入黑暗中,滚了几滚,落在了莫金身旁。 莫金距离洞口更近,一听到声音,却是吃了一惊,他清楚,卓木强巴不可能没有听到声音,说不定已经在黑暗中锁定自己,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强巴少爷的爪子和牙齿就会直接撕碎自己。他仿佛已看到,黑暗中卓木强巴的双眼正发出幽幽黄芒。 莫金用脚戳了戳那麻袋,软趴趴的,有手有脚,似乎是某人的尸体,还背着背包,就不是吕竞男他们,是某个佣兵,莫金想听听洞口有什么声音,却只听到一阵嗡响。 趁卓木强巴没有发动袭击把东西抢过去,莫金抢先道:“卓木强巴,刚才掉下来的,似乎是具佣兵的尸体,还有背包,说不定有用得着的东西,我给你踢过来。” 说着,他大力一脚把那沙袋一样的尸体踢得滚了几滚,手脚打在地上啪啪作响,估计是滚到了卓木强巴的身边。 卓木强巴摸到尸体的喉骨,确信是名男性,不是亚拉法师,这才放了心,质问道:“你有这么好心?” 莫金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 卓木强巴道:“你就不怕我拿了佣兵身上的武器,更简单直接地干掉你?” 莫金道:“如果你那样做了,你就不是强巴少爷了,我相信我识人的眼力。”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没底,只听得卓木强巴窸窸窣窣地摸着,不知道在佣兵身上找到了什么,莫金嘴里暗暗发苦。 “哼。”有所动作的卓木强巴突然停了下来,莫金连呼吸都闭上了,只恨不能让自己的心脏也别跳。终于,卓木强巴道:“看来,你还是会紧张啊,你的汗腺分泌增加了!” “是…是吗?”莫金向角落里稍微退了退,抬起自己的左右胳膊,在腋下嗅了嗅,没味道啊。 卓木强巴已经检查完佣兵尸体,取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对莫金道:“尸体是热的,应该是在井边被打死,直接掉下来的,所以,他的武器配备是完整的。” 莫金本想说句恭喜,笑一声什么的,可一张嘴,口中发干,竟没发出声音来。这次不用卓木强巴提醒,他也知道自己的汗腺分泌增加了,九死一生,已经很多年没玩过这么刺激的赌局了,就好像在玩卸得只剩一颗子弹的俄罗斯转轮手枪生死赌。 相较于莫金,卓木强巴则显得愈发从容,在长时间的沉默中,直至听到莫金的汗水滴落在地的声音,他才道:“你想证明你的诚意,就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莫金心神一松,险些站立不稳,这场静默的较量,自己总算是赌赢了,过了这一关,就算卓木强巴不相信自己,也不会像世仇一样对待自己了。但他还想争取更多的机会,转而提醒卓木强巴道:“我们是不是先找找有没有出路,说不定上面的人已经有所行动了。” 卓木强巴道:“我一点都不着急,在你没说出我想知道的全部信息前,你哪儿也去不了。”说不着急是假的,可是自从卓木强巴听索瑞斯说起他们的经历之后,他总觉得整件事不大对劲,特别是莫金的跌落,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在这些事情没有理顺之前,有可能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了,就算找到了出路也是送死! 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莫金有回答,卓木强巴道:“别想编一个故事来骗我,我所知道的,比你以为我知道的要多得多。” 莫金严肃沉声道:“我只是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卓木强巴一想也对,莫金身上的秘密太多,他恐怕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便道:“那好,我问,你答,就从我掉下来之后上面发生了什么情况说起。” 莫金便开始说吕竞男的出现和马索的反叛,卓木强巴一面听,手上也没有闲着,他开始搜索那个佣兵的背包,刚一打开背包,就摸到一个硬邦邦的扁平长方形,莫金刚说到柯夫让他想想索瑞斯,就被卓木强巴打断了:“我导师的电脑应该是岳阳背着的吧,后来你把它给谁了?” 莫金愣了愣,不知这时候问这是什么意思,便道:“马索一直背着电脑。”“哒”,一盏灯亮了起来,在黑暗中有如萤烛之火,照亮了卓木强巴身边两米左右的范围。只见卓木强巴浑身像拔过火罐似得,到处都是青斑,头发散乱,眼角和面颊都有些淤肿,额头上还多了一个馒头似得包块。在他面前横着一具佣兵尸体,卓木强巴正把那尸体当做矮桌,在尸体背上打开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看到那台电脑,莫金马上将视线转向那佣兵的脸,从上面滑下来时,那佣兵似乎脸先着地,有些刮蹭,又被莫金踢了一脚,一个脚丫子印清晰地显现在脸的正中。莫金突然高兴地跳了起来:“马索!马索!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你的新主人就这么简单地送你走了吗?真是太便宜你了!” 卓木强巴也看清了马索的脸,一直没什么反应,直到莫金也出现在光照中,他的嘴角才忍不住扬了扬。莫金也知道,此刻自己的形象肯定比卓木强巴要差多了,但他更注意的是马索,看着马索那张脸心中百般滋味。卓木强巴则检查起导师的电脑来,等他确信电脑没有太大的损坏,仍能正常启动,才关了机,随后关了灯,此时莫金也该看够那个背叛他的人了。“你认为是怎么回事?”卓木强巴问着尸体对面的黑暗,这是一个考验,莫金没有在自己暴露的情况下出手,看来他真的暂时想和自己一起合作离开这里。 莫金在黑暗中道:“柯夫绝不是马索所能控制得了的,加上那个幕后操控的人就在现场,当我掉下来之后,他们认为我已经死定了,马索自然就没用了。这个可怜的笨蛋,还想侵占我的全部财产,哼,哼,哼…” 卓木强巴道:“接着说上面发生的事情。” 莫金三言两语讲完了他掉下来之前发生的事情,最后评论道:“那个躲在暗中操纵一切的人,能将马索从我身边挖走,还能控制柯夫,这绝对是一个可怕的敌人,我担心就算我们合力对付他,也有难度。” 卓木强巴可还没把莫金划到自己这方,他继续审问道:“好了,上面的事暂不讨论,我现在想知道你的家族是怎么回事?” 莫金到:“哼,查到些线索了?这个说起来,几天几夜也…” 卓木强巴道:“捡紧要的说。” 莫金道:“那我就从五百年前说起吧,你可知道,我们家族的先祖是谁?”这些不是莫金有意卖关子,而是他的一种习惯。每次他祖父向他说起家族的历史时就是用这句话开头,久而久之,莫金也养成了这种习惯,在他看来,这个秘密卓木强巴他们就算再做调查,也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没想到,卓木强巴直接回答道:“你是黑猫皇后的后人!"词语一出,顿时将莫金钉在了那里。 这个秘密是卓木强巴在听索瑞斯说起莫金的来历时陡然联想到的,索瑞斯说了一条很关键的信息,莫金的先祖是葡萄牙传教士,早先是在东方传教的,原本卓木强巴他们已经知道这条信息,可是当时卓木强巴怎么也想不到将这条信息与帕巴拉家族这几个字联系起来。 直到在密林中听索瑞斯再次提起,仿佛黑夜中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纠结已久的困惑。古格王朝一段灭亡的历史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古格王朝的末代国王和末代喇嘛之间,出现了很大的权利纷争,为了削弱大喇嘛的权利,古格王决定让国民改信一种新的宗教,于是他引进了天主教,葡萄牙的传教士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古格的。而大喇嘛和许多旧贵族无法忍受权利被夺,宗教信仰被篡改,于是联合了拉达克的军队试图赶走古格王,重新把持朝政。 谁知这一举动引来了饿狼,拉达克不仅仅要赶走古格王,他们也没打算放过大喇嘛和旧贵族,他们想要的是吞并整个古格王朝。这就是历史上古格王朝灭亡的原因,至于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拉达克的军队在一夜之间全体撤军,只留下了一座座空城和数不清的尸体,已成了历史上永久的谜团。 这件事也只能说明葡萄牙传教士曾去过古格,但卓木强巴当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即亚拉法师说过的那个关于黑猫皇后的故事。古格王看见王国即将覆灭,请来了最高明的巫师,将自己最心爱的皇后变成了黑猫,以便她能从后宫那个人类无法进出的小密道出逃,同时将一把钥匙和画有宝藏的地图交给了黑猫皇后,让她隐忍,日后开启宝藏,重建古格。于是,黑猫皇后就成了古格古迹的那些盗墓贼的噩梦,成了阿里地区牧民们口中的宝藏守护神。 然而,作为一个神话故事,它隐含的真正意思是什么呢?卓木强巴在一刹那明白过来,黑猫皇后没有死,她带着钥匙和宝藏成功地逃出,他回忆了自己所查到的整个古格覆灭史,唯一成功出逃的,就是在古格灭亡前夕,意外获得消息的葡萄牙传教士们。整件事情,就在他们细致且大胆的猜想和假设下,被串了起来。 第三节西圣使后裔 至于黑猫皇后是当时就有了身孕,还是后来才有身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假设成立,那名莫金这个以西方人面貌出现在眼前的神秘男子,他的体内其实还流着部分藏族人的血!想通了这一点,卓木强巴认为自己也想明白了亚拉法师始终困惑的问题:“为什么莫金也会成为圣使,他明明是个外国人啊?” 卓木强巴一语道破天机之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静默,空气也变得压抑起来。莫金没有想到,自己家族恪守了数个世纪的秘密,居然被一个外人以如此肯定的语气说出来,他一时接受不了,原本还打算让卓木强巴惊愕半天的,现在变成他自己惊愕。 不知过了多久,莫金才从震惊中恢复回来,虽说卓木强巴说的已无限接近事实真相,但毕竟不是事实的全部,它们家族最终的秘密还是会让卓木强巴大吃一惊的。他苦笑道:“你们,是怎么查出来的?” 卓木强巴如实道:“我们其实并没有查出来,是我前一段时间,突然想到的。” 接着,他大略说了番自己的联系和推理假设,莫金听的苦笑不已,从神话故事中探知了事实的真相,这种分析能力也太可怕了吧!这可是它们队伍里最优秀的分析家岳阳也没能想到的事实啊!这才是卓木强巴,精明的商人卓木强巴,是这几年的体能训练,将他的脑力压抑了吗?不,就在冰原放逐卓木强巴之前,那个卓木强巴还显得浑浑噩噩的,自己还嘲笑过他像个呆瓜,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内,这个卓木强巴突然有了质的蜕变,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从体能,到技能,到智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啊! 终于,莫金不忍再听卓木强巴分下下去了,截断道:“你……你很厉害,我以前对你产生了误判。是的,你的分析猜想是有道理的,只是距离事实的真相还差一点点。” “哦。”卓木强巴洗耳恭听。他也知道,仅仅是黑猫皇后后人的身份,还不足以骄傲地宣称帕巴拉是他们家族的产业。莫金的家族,还有别的什么凭证? 只听莫金沉声道:“你可知道,黑猫皇后的先祖又是谁?”黑暗中,一丝颤音要撕裂那抹浓烈的阴影:“黑猫皇后的先祖,是西圣使皮央不让,这就是我们家族,从未对外公开过的最大秘密,他的全名叫莫?皮央不让。” “西圣使莫?皮央不让!”尽管做好了心里准备,卓木强巴还是差点跳起来,那《古格金书》中也未能名言的人物,其中的一个直系后裔竟然就坐在自己面前!而且这个秘密显然也是莫金藏地极深的一个,在与索瑞斯谈论时,索瑞斯明显不知道莫金有着这样的身份。 当时那名使者送出的信物是怎么回事?古格灭亡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有关三件信物的下落它们是否清楚?有关帕巴拉那段不为认知的历史它们是否清楚?一时间太多的疑问充斥在卓木强巴的脑海里,反而不知该先问哪个? 莫金接着用不卑不亢的声音到:“如果要说我们家族的历史和家族对帕巴拉的研究过程,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我主要想告诉你的是,当初古格王让黑猫皇后带走的藏宝图,其实就是《古格金书》的下半卷,上面记载着某些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包括这三层平台的地理环境,你刚才看到的那个湖和湖外圈的巨石阵。将你们拿到的上半卷和下半卷合起来,就能还原一部完整的古格历史。” “等一等!”卓木强巴理了理纷乱的思维,重新整理头绪道:“你必须从那位使者找到你们先祖西圣使说起,详细的告诉我,当时他把什么东西交给了你们先祖,要你们先祖保守怎样的秘密?还有那段光军消失的历史,你们先祖是否清楚?” “光军?”莫金楞了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事实上,当我的祖先被使者找到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西圣使身份。很显然,我的那位先祖,叫莫?皮央不让的祖先,有意隐埋了曾静的历史,希望能过普通人一般的生活。不过关于使者送来的信物,我倒可以想你提供一些内容,据我先祖的回忆笔记中所录,使者前后来过两次,而《古格金书》中记载的应该是第二次的内容。第一次,使者带出的是钥匙,赠给我们先祖,据说是可以开启帕巴拉秘密的钥匙;第二次,使者带出的就是《大天轮经》。事实上《古格金书》上记载的部分内容,就和《大天轮经》有关,《大天轮经》可以说是一部总纲,也可以说是一部旅行指南。按我们先祖的笔记载录,里面应该详细记载了帕巴拉神庙内所藏的物品,分门别类,还有一些浓缩的经典奥义,说通俗点,它就像是一本书的书目,在帕巴拉神庙中,则有这本书所说的内容。而且,这本经书的最后几页应该就是地图以及暗含谜底的地图指引。” “狼皮地图!”卓木强巴顿时响起了它们在古格地宫中和倒悬空寺里的发现。 “是的,就是你们在倒悬空寺里和我们争夺的那张地图,”莫金略作停顿,道:“而这次使者才明确提出,一共有三位圣使。他已经将第一件信物交了出去,那件信物我们家族也没能探知其下落。而剩下的两件,就是《大天轮经》和光照下的城堡,后者也就是你们手中拿着的那面铜镜,叫什么香巴拉密光宝鉴吧。但是使者似乎有些犹豫,态度依然转变,据我们先祖笔记记载,它们当时谈论了数日有关生命意义和轮回业转的话题。要知道,我们先祖在当时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圣使身份,却是除大喇叭之外,古格喇嘛教公认的非信众民间大智者。正是有了那次谈话,使者的态度最终发生了改变,才有了后来的古格王请使者的一幕。”显然,莫金对《古格金书》的前半部也掌握了不少。但卓木强巴对《古格金书》的后半部却全部知情,他询问了古格使者后来陆续发生的事,甚至包括古格王朝的覆灭,他也觉得与之有关。 莫金时而思索,时而停顿,不知是在尽量详细的讲述《古格金书》后半部的内容,还是在尽量有所选择地讲述一些他认为卓木强巴可以知道的内容。通过莫金的讲述,卓木强巴知道了更多的历史隐秘,很显然,当那位使者在与莫金的先祖谈论之后,态度就已经发生了转变,但当时谈话的内容却无从得知。使者停止了将信物交给三位圣使的举动,反而要求古格王协助将信物分隔,从种种行为看,似乎要让信物永无再见天日的机会,但偏偏又留下了一些线索,可以供后人从历史中发现蛛丝马迹。 据莫金他们家族的解释,使者这种做法,就是希望最终没有人能发现帕巴拉,但信物是至高无上的神物,不能被他们毁灭。之所以送去天涯海角,怀着的便是各安天命的心思。他已经做到这样了,这样都能被人发现,那是天命使然,与使者无关。而使者从遥远的彼大陆返回之后,更是如同便了个人一般,每日半醉半醒,行为颠倒拂乱,他对造成这种情况的具体愿意语焉不详,不过却提到那名使者常常念叨的两句话:“所有的人都死了,所有的城都死了。” 而古格王朝的灭亡,显然不可能记录在《古格金书》中,莫金回忆,似乎最后数十日都没有记载。不过末代古格王曾静提起过,他要打开那毁灭一切的匣子,和来犯的敌人同归于尽。 卓木强巴和莫金在黑暗中谈论着,而头顶的佣兵同样没有任何动作,那名神秘的操控者只是要大家就地休息,随后就打开了一部掌上电脑,电脑上清晰地出现两个小红点,不过一动未动。他静静地等着,一直等到深夜,月已高升,才轻轻说了一句:“可真能聊的。” 佣兵们小声问道:“我们在等什么?” 柯夫将这个问题转给了年轻的汤姆,得到的回答是:“那扇门,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能打开。” 柯夫也暗暗问了汤姆:“为什么留着它们?”他指的是亚拉法师。 年轻人淡淡道:“莫金已经失去了一切,成为不可控因素,我还能凭借我的余威震住他,但卓木强巴不同,要是他也成为不可控因素,谁知道他会带来多大的危机,牢牢拽住了这三个人就牢牢拽住了卓木强巴。”柯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月光洒在湖面上荡起粼粼波光,其中一缕绕过了棋盘广场上星罗棋布的石阵,穿过狭长的裂隙,从蜘蛛的腹下冉冉向上。 光影移动着,那名佣兵站了起来,告诉大家道:“时间差不多了。”他径直走向那个好似净手的干池子,咬牙道:“需要的血可真多啊!”说着,褪下了左臂的紧身服,露出肌肉筋骨分明的前臂,一刀斜斜拉开,那血珠渐渐串成了水柱,一直灌到那个净手池内。 亚拉法师再次抬头看了看门旁那几行打字,迟疑道:“怎么会?” 吕竞男则注视着那名佣兵的出血量,250毫升,500毫升,600毫升……净手池内的血水在逐渐上升,当升到某一刻度时,只听“嚗”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壳破碎了,那名佣兵笑道:“成了!”一挽臂,扯出一条止血带,无比熟练地打了个结,止住了手臂的出血。净手池中的血开始渐渐向下渗去,最终消失无影。 蜘蛛腿上的纤毛开始像海绵一样渐渐吸血,在银白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殷红之色,宛若要复活过来一般,那些佣兵纷纷退开,不敢站在大门前。整个底部的纤毛都被血水染红,血色还在往上漫,仿佛在追逐那道淡金色的粼粼波光。终于,两者在蜘蛛的眼睛附近交汇,蜘蛛那两排呈弯月形的八只眼睛折射着淡金色的月光,同时那抹暗红掺入其中,仿佛一金一红两道游离的闪电,它们在蜘蛛的眼球中追逐,从一只眼睛跳到另一只。 时间过去许久,大地才开始震动,石室内尘灰纷扬,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若此刻有人在那叹息的墙壁边缘,就会愕然发现,那道每日定时吞吐白雾的墙壁,此刻就像开足马力的工厂,有大量的白雾升腾起来,甚至将整个墙身都包埋在里面,而且还隐约发出机械的呼啸声。亚拉法师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年轻人,再次询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年轻人则凝望这石门上的大字,不知是在翻译这些文字,还是在回答法师的提问:“一个血统纯正的人!一个智慧绝伦的人!一个没有畏惧之心、身手了得之人!哈哈哈哈……” 随着那声放眼天下、舍我其谁的长笑,矗立在他们面前,曾让亚拉法师和敏敏束手无策的巨大石门,像两侧推开。但并非完全打开,仅仅留出只容一人通行的甬道,由此可见,那些石门果然起着承重的作用,从正面看去,甬道似乎无限深远,汤姆让其余的佣兵将亚拉法师等三人压至前面。“请吧。”他做了个优雅的请的手势。 法师走在最前面,声后佣兵戴着的照明系统将幽暗的甬道照的灯火通明。这些石门果然是一扇扇并排着,每一扇约厚一米,这样望去,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道门。而且走在甬道之中才发现名门的两侧并非竖直而是呈一道斜线劈过来,左侧斜面向下,右侧斜面向上,并且每一道门的斜面上都各自有一凹一凸两种浮雕。当们闭合的时候,凸面真好契合在凹面内。那些浮雕也甚是奇怪,他们并非佛像,而是一个个卵圆形物体。再仔细看就发现,那是一个个包成团的人形图案,那种姿势正是吕竞男教过卓木强吧他们的密修姿势,即人在母体内的团抱姿态。 有正面的、侧面的、上面的、下面的。各种方位的团抱姿态,而那些团抱着的,全被雕成一个个成年人,五官分明,相貌各异,看起来既像东方人,又像西方人。由于全都没有头发,这种姿势有掩盖了可以辨别性别的部分所以看起来像男人,也像女人,每一张脸都绝不相同却又令人感到十分面熟。 而那些雕像的位置正在视线的微微偏上,就算你不想看他们呢也会随着光进入你的视野,而一旦看见,就不得不惊叹于古代工匠的雕刻技艺,同时在内心深处泛起疑问:“这个闭着眼睛的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头向右侧偏,就好像看见一个人的阴影藏在凹面中,那个影子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浮雕的四周,由古藏文符号组成一圈花边,如藤蔓般互相缠绕着。亚拉法师看到那些符号有时一愣,上面的意思分明是:“找到你自己!”这些符号尽然是一句佛经中十分深奥的歇语,再看那些浮雕和印刻,顿时又有了新的感觉。 “这些古代的先贤们,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呢?”亚拉法师看着这些以婴儿姿态沉陷在自己面前的成年人,突然有一种隐约的感悟,仿佛有哪位智者在当头棒喝:“脱了衣服去!” 吕竞男的心理渐渐平静。看着两旁一行行整齐的雕刻,她感到自己仿佛是在闯过时空的长廊,无论喜悲,最终都将回归于无,而这些千年的早课却好像从未变过。自己恨敏敏吗?或者该恨自己?这些都不重要了,看着这些人,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来的,或许也都是以同样的方式离去,人这一生,以何种人生经历而无悔?当自己认为自己该做的事都做了的时候,不强求,不遗憾,喜怒哀乐,自然而然。 而那些佣兵们则更多地觉得像走在一个实验室狭窄的走廊中,那些人像雕得如此惟妙惟肖,就像两旁放着一个个装满液体的玻璃罐,玻璃罐里真的浸泡着一具具人体,虽然虽然他们都闭着眼睛,却好似随时都会睁开眼睛来看着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害怕他们睁开眼睛?啊,想起来了,这些人好像曾死在自己的手上!对!这个家伙,还有这个!他们临死前那种绝望的眼神!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集中精神!每个人看着前面人的后脑!不要被这些雕刻迷惑了!”柯夫似乎得到某种指示,在甬道中大喝一声,甬道内传来阵阵回音,果真起到了效果。 只有那名佣兵仍无所谓地看着两旁边的雕像:“哼,找到我自己?这是凡人干的事,与我何干?你们想用着千万张脸来令人迷失吗?有多少人真正认识过自己?众生之门,不过如此!” 吕竞男悄悄问前面的亚拉法师道:“这些门真的是用那些血就能打开了?”血池的收缩力他们是见识过的,不过眼看着眼前这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门何止一百道,那名佣兵就算放的血再多,也不足以支撑起这样大的力量啊。 亚拉法师缓缓道:“不,他的血指示打开了一个匣门,就好像工厂里通电的电闸一样,这些门是有其余更大的力量打开的。”他们并没有看见莫金是怎样用一个小小的银眼启动了真个倒悬空寺的机关,所以对那些神秘而复杂极机关无从谈起。 第四节初窥帕巴拉 来自上方的悸动同样传到了祭井之下,卓木强巴和莫金都感到了那种汨汨而动的生命力。莫金更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马上反应过来,焦虑到:“他们竟然打开了门,混蛋!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整个帕巴拉的机关都被启动了吗?” “为什么这样说?”卓木强巴重新打开灯,看见了灯光下烦躁不安的莫金。这让他也好奇起来,从头到尾莫金从未露出如此的表情,就算在黑暗中独自面对自己,就是在为表诚意,将马索的尸体交到自己手中,那时的他也只是有些紧张,在紧张下仍刻意保持着坚毅和强硬,何曾见他如此患得患失? 莫金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突然出现的变数一个接着一个,整件事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中,相反,他有一种自己正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听得卓木强巴询问,莫金道:“我不知道,但是这种感觉糟透了,我们应该想办法赶快离开这里,在他们将神庙洗劫一空之前。” 卓木强巴起身道:“是该离开了。”莫金已经说了许多秘密,虽然还无法确认他说的是否属实,不过确实解开了积压在卓木强巴心中许久的疑惑。据莫金的讲述,整部《古格金书》,应该是与光照下的城堡,也就是香巴拉密光宝鉴相辅相成的,一个以文字叙述,一个用图像表达,但遗憾的是,这两者都是从须弥界的入口说起,到神庙大门之前就中断了,没有丝毫关于神庙的内容。卓木强巴甚至想到,《古格金书》和香巴拉密光宝鉴提到了从三层平台抵达神庙的路线,而两张狼皮地图和整部《大天轮经》中应该隐含的就是从外界找到通往须弥界的入口,而当时使者带出的是三件信物,这样推算,应该还有一样东西,说不定就是指引神庙内的机关和那些珍宝的藏处。 当然,还有许多秘密,莫金一直藏的很深,比如十三圆桌骑士,卓木强巴一直没问,莫金也就一丁点也没说。 那么巨大的石门打开,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卓木强巴一直在等这一刻。对方打开石门,或许需要破解机关的时间,而要让对方确信他们掉入祭井之后无法生还,一时半刻不发出大的响动也是有必要的。只是卓木强巴仍未明白,为什么吕竞男、亚拉法师、敏敏他们,却没有像自己一样被抛落井中?难道说,有别的变故?卓木强巴只是略略转了一下念头,就将那最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否定掉了。 “怎么走?”莫金的语音中充满了希冀,显然刚才那一场体力的搏斗和怎么告诉卓木强巴感兴趣的事情占去了他大部分思维,事实上他还在奇怪,卓木强巴为什么没有问起十三圆桌骑士,他本已准备好了一大段说辞,保证能让卓木强巴大吃一惊,但却等于什么都没告诉他。 卓木强巴之所以没问,是因为索瑞斯已经这样说过:“我知道你们调查我和莫金,查到了十三圆桌骑士,关于这方面,我无法告诉你太多,你们只须知道有这么一个藏得很深的组织就够了。知道得太多,对你们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你们也不用担心十三圆桌骑士会找你们麻烦,事实上,调查帕巴拉神庙这件事与他们毫无关系,完全是莫金一个人的主意。为了寻找这座传说中的神庙,我知道他已经努力了很多年,而他们的家族更是早就为之疯狂,整个过程中,我们绝不可能让十三圆桌骑士的人知道……”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索瑞斯不可能说谎,卓木强巴也不想知道太多黑暗世界的秘密,解决好当下的问题才是至关重要的。 卓木强巴排除思绪的干扰,反问莫金道:“我们再下面这么久,你有没有感觉到窒闷?” “有通风道?”体力的严重消耗和紧张感并未令莫金的智商下降。 卓木强巴取出另一盏探照用的灯具,将光线调到最大,环顾四周道:“这下面的空间很大,绝不可能只是用来填埋祭品,喏,在哪里……”莫金顺着灯光看去,只见空旷的地下广场中央,有一大堆白骨像雕塑一般地躺在那里,就那具骨架的体型来说,比他们先前遭遇的巨蜥要大得多,那玩去向上的肋骨直刺穹顶,像某座宫殿的廊柱。 “这是什么怪物?”莫金诧异,以为身边还有索瑞斯。 卓木强巴用灯光照了照那可颅骨,看着巨大的颌骨和满嘴的尖牙道:“一种巨大的食肉动物,从体型看已经超过了南方巨无霸龙,不过这是考古学家的工作,我们只须找到那条通风的管道。” 卓木强巴从马索的背包中取出一套备用衣服,莫金为属下的准备一向很充分,卓木强巴穿在身上刚好合体。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因为他们对帕巴拉可以说毫无了解,谁知道这里会不会机关毒物遍布,看到祭井中那头神物的尸骨就足以令他小心翼翼。脱掉马索的鞋子,再用必需的武器和探路设备装备全身,卓木强巴想了想,将另一套备用的武器扔给了莫金,那里有部分正是刚才马索从莫金身上收缴下来的。卓木强巴明白,接下来的一段旅程,将是一个与虎谋皮、与蛇同眠的过程,自己必须打好十二分精神,警惕随时来到身边的噬咬。但若让莫金空无一物地走在这个未知之地,只要这个帕巴拉有倒悬空寺一半危险,莫金的死亡率就高达百分之百,诚如莫金所言,在这个地方,若没有一个助手,卓木强巴独自一人,那也是极端危险的。 两相权衡之下,卓木强巴选择了向表达出妥协意愿的莫金给予善意,他知道莫金是个聪明人,在他肯能动手的地方,自己保持足够的戒心就好。一旦找到亚拉法师他们,就得马上和莫金分开,就算莫金再怎么示好,卓木强巴也不想待在如此危险善变的人物身边。 卓木强巴从背包里取出高压缩食品,分给莫金一部分,确保数月内两人的食物无须担忧,刚才那一番角力搏斗对体力的消耗特别大。而莫金更是二话没说,接过食物就先塞了一块在嘴里,他也是首次知道,全力搏斗后再滔滔不绝地说上几个小时,竟然比一场生死大战透支的体力还要多。 各自重新装备完善,两人再没理会马索的尸体,一个自左、一个自右开始沿途搜索风涌进的地方。不一会儿,莫金再另一头大声道:“卓木强巴,这石壁上有字。”他也想像其他人那样管卓木强巴叫“强巴”,但他也知道卓木强巴听了铁定不快,叫“卓老板”又自损身份,只能直呼其名。 卓木强巴赶来,凝神望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莫金道:“怎么样,写的什么?是祭文吧?”虽然他也研究古藏文,但在卓木强巴这些受过专业老师指导的人面前,也只好自认不如。 卓木强巴点点头,道:“是祭文,这里养着的猛兽叫巴音摩珂,意思是陆地上的王者,寿命有百年之久,它发出的吼声可保神庙不被怨灵侵占。按照祭文的意思,应该每五天就会有一次献祭,主要是牲畜,每年一次的大祭,才会用人做牺牲。” 莫金再度留意了一下那具硕大的白骨,道:“没有别的碎骨啊?” 卓木强巴道:“你仔细看看那具颅骨,前排的尖牙,用于撕咬,后面进化出磨牙,显然是一种连骨头一起吃的可怕巨兽。” 卓木强巴和灰狼三兄弟生活期间,见惯了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场面,他也是其中一份子。卓木强巴提醒道:“祭文的最后几句有交代,祭湖,难道就是外面那座?湖里生活着……应该怎么念,库……特……兴……布……特……库?若是按字面意思理解,应该翻译为万蛇之王吧?可是,按照文中的意思,指这个家伙就是一万条蛇组成的?要是亚拉法师在就好了,这里有很多密宗里德隐意。我们要当心那个家伙,这里说那个家伙可以活一千年甚至更久,它是海中的霸主,任何胆敢侵犯帕巴拉神庙之敌,都会成为它的腹中餐。如今他被供奉为祭湖之主,盘绕在神庙的顶端,它与神庙相互依存,永不分离。全文就这么多,你跟我来,我找到通风口了。” 莫金问道:“那祭湖之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想起了在湖上沉末的佣兵,当时只是以为发生了意外,现在听卓木强巴一说,要是那个家伙还活着的话,想必是十分危险的。卓木强巴道:“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但是一定很大,你看那座湖有多大就可以想见了。”两人来到墙跟,在地面与墙体相交的地方竖着一排通风孔,缝隙只有一块砖头侧身宽窄,不过并排有四五道缝。 莫金蹲身敲了敲,道:“这夯土培实,这个地方原本是一条进出的通道,后来才堵上的,为了防止猎物逃脱,不过通道一定很长,我们可以想办法开出一条路来。”在这方面,莫金就要比卓木强巴懂一些了。卓木强巴道“你带的工具里,没有掘土的工具。”说着,他习惯性地用爪子抓了一把墙面,却忘记自己没有兽爪了,只抓的五指生疼,却没有落下一点土灰,这夯土相当坚硬。莫金笑了笑,道:“我不是工程学家,我是训练特种兵的,我只对武器有了解,不知你对塑胶炸弹了解多少?”说着,莫金吐出了刚才吃过压缩食物后嘴里嚼的口香糖,卓木强巴无言的点点头。卓木强巴看着莫金操作,相当简单。先将口香糖拉长拉细,绕成一个直径二十厘米的圆圈,用锡纸包了圆圈的一部分,然后从锡纸边缘捋出两根细细的金属丝,拉出一米来长。莫金又从自己的武器中取出一个比一元硬币大不了多少的黑色装置,金属丝分别缠上两头,不知他按了哪里,那个黑色装置上一红一绿两盏小灯间替跳动。莫金示意卓木强巴后退,解释道:“只要重物落在锡纸上就能压力引爆,不过为了能自行炸毁竖体结构,它们也可以被引线引爆。”一阵闪光之后,墙面出现了一个约一米宽、两米高、两米深的坑道,两侧的山岩坚固无比,没有受到损毁。“这样小的响动,相信不会传到外面去的。”莫金又取出一块口香糖放在嘴里嚼,同时与卓木强巴一起,清理掉坑道内的土块,准备第二次爆破。 两人就这样两米两米地前进着,本以为不会引起那些佣兵的注意,没想到,那名决策者的掌上电脑里,那两个小红点轻微但明显地移动着。“终于还是行动了啊。”决策者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微笑。此刻他们仍在门内,这些并排着的门形成的通道远超所有人的想象,亚拉法师计算着步伐,至少已经走了五公里,通道的两侧仍是那种门形的结构,门上依然是永不重复的成人胎儿姿。通道略有弯曲,而且略微向下,虽然坡度很小,弧度极低,但法师能察觉出来,他甚至感到它们是围着一个非常大的圆,在以环形向下前进,而普通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走直线一样。 越往前爆破,需要退出的距离就越远,要带出的泥块也越多,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以蚂蚁搬家的方式,终于将那些夯土通道打了一百多米。莫金正准备再爆破,事先敲击了墙面,却听到了空响,不由大喜道:“到出口了,听这个声音,夯土层已经很薄了。” 他话音刚落,卓木强巴就是大力一脚,夯土层像鸡蛋壳一般应声破碎,露出了微光。莫金跟着补了一脚,终于看到了光!紧跟着两人就奇怪起来,怎么会有光呢? 两个鼻青脸肿且又灰头土脸的人,像两只刚刚出洞的老鼠,带着谨慎和小心探出头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竟然是一条湖底通道,而此时,天已经亮了。 确定了这条路不像有机关的样子,两人才站在了湖底通道内。不约而同,两人发出的第一声感慨竟然都是:“太神奇了!” 这条湖底通道,显然就是他们在经过湖面时,看到的湖底那镂空城堡的一部分,那一扇扇的巨型桥拱式落地窗,全是用整幅的玻砖装饰,构成了一条透明的通道。他们就像站在某座极高的建筑的阳台上,仰头看去,天空中像一片海洋,仅仅是那些阳光穿透海洋,直射下的波光鳞动,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更别说那些海中时聚时散的五彩游鱼,更别说这条通道本身。 这条通道本身,就是宫墙外的走廊式样,透过玻璃窗向下看,能隐约看到湖底的山峦雄伟,险峻危耸。而从此处观神庙,就像建在百丈绝崖、千仞之巅的巍峨古堡,而这古堡又在悬湖之下,天光幻影,变幻多奇,与他们已知的那个世界相比,完全入坠入魔幻,时空交隔。 通道内壁,画满了飞天神佛,千年的岁月并未令这些艺术珍品蒙上尘埃,它们依然是那么栩栩如生、婀娜多姿,而当那阳光穿湖而过,迤逦照在墙上,神光波动,那满天神佛也已拂袖而起,踏流云而动,衣袂连连,衣带飘飘。 而真正的瑰宝,还要数这些玻砖本身,卓木强巴不清楚玻璃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但他至少知道一点,对于玻璃工艺,最大的难度莫过于提纯。要想让玻璃无色剔透,就必须非常精确地剔除玻璃本身的杂质,要想让这些敲上去厚度起码有几十厘米的玻砖,看起来就像两三毫米的玻璃一样清澈透明,那究竟需要多高的提纯工艺?那些古人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需要水晶一样的特质,卓木强巴甚至怀疑,现代的玻璃工艺是否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如此长久地浸泡在湖底,玻砖上却光滑如此,靠湖的一侧竟然没有水藻依附,也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这些玻砖,需要很精的烧造工艺吧?”卓木强巴不由问道。 “准确地说,这些应该称作琉璃璧。在古代中国民间技艺传说中,制作琉璃璧是琉璃工艺的最高境界。而这里的琉璃璧,显然是融汇了西方两河流域的实用性玻璃技艺和中国古代的工艺性琉璃技艺。这两种技艺中的大多数技法,都失落在历史的长河中了,特别是中国古代的琉璃技法。在中国古代,琉璃精品可是和翡翠、珠玉等排在同一档次的奢华珍宝。公元前一千多年就有无色琉璃技法,到隋末唐初发展至巅峰,光影琉璃幻壁、琉璃水晶佛盏只在笔记小说中提到其神奇,其后渐走下坡,到明中晚期此期技法彻底遗失,存世的凤毛麟角,后人多未曾见。” 莫金时而望望满墙的壁画,时而望望透过阳光的海底玻砖,身为一个盗墓高手的他,显然比卓木强巴更能认识这些玻砖的价值,他一眼就瞧出了这些玻砖与壁画之间,是一个相互融合的整体。当阳光通过湖水的折射,再通过玻砖的折射与反射,真正照在壁画上的时候,为什么那些壁画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仅仅是靠那些扭曲灵动的湖光倒影吗?显然那是不够的。 真正的原因,就在那些玻砖本身! 莫金很快确定,这些看起来无色透明的玻砖,一定采用了古代最神奇的透影和投影技术。就像卓木强巴拥有的那方香巴拉密光宝鉴一样,当阳光穿透它们的时候,它们会印出壁画上人物的影子,使壁画上的人物从二维的平面变得好似三维的立体一般,再利用水波荡漾的效果,让他们彻底活起来。莫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心中给这些巨大的落地玻璃下了八字评语:“眼前仅有,世上绝无!” 若不是这些玻砖裂一条小小的缝隙就有可能让湖水倒灌进来,莫金恨不能将所有的玻砖都抠下来扛回去! 第五节绝密五色 通道又窄又长,虽然很高,却给人极度压抑的感觉,若不是一阵阵清新的风从外向内灌,仅仅是这条窄窄的通道就能令人发疯。而那全部相似又各不相同的人像,无论是凹面还是凸面,不同的人最后都变成了同一种心情——怪异!就好像他们在绕圈,每一张脸都像刚才看见过,可感觉起来,又走的是直线,用那些佣兵唠叨的话语来说,就算是喜马拉雅,也早走穿。 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知道这里是一条通道,由许多一米厚的门组成,每扇门打开的两端各有一个凹的和凸的人团抱姿势雕像。通道窄而高,走到后来,仿佛不知道这条通道的入口在哪里,尽头又在哪里,陪伴他们的唯有那些雕像,看起来都像一个样,仔细看又完全不同。若非这里没有岔路,佣兵们早就以为自己迷路了,更有甚者,怀疑他们中了某种幻术,产生了一种集体幻觉,已经有人让嚷着要回去了。这些杀人不眨眼,血溅三丈也不怕,壮士断腕不皱眉的佣兵,在这条狭长的通道面前,竟然畏惧了,这仿佛是一条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通道,或许,通道的尽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珍宝满地,或许尽头又是一幅地狱模样?看这黝黑不见底的通道,看两旁这些各式的人像,谁又说不恐怖呢? 年轻人让柯夫命令佣兵不得喧哗,同时不断用物质上的许诺给他们以精神上的鼓舞,他也清楚,一旦发生了精神的崩溃,在这首尾仅容一人通过的地方,任何一个人发疯开枪,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失。而这条通道显然是古戈巴人对后人的又一考验。那些古人从不知道系统的心理学,但他们无疑是心理学大师,古代宗教的大多数建筑,都能从心理层面上给人以震撼的力量,或静心平躁的,或肃穆安雅的,或令人景仰油然而生,或令人潸然悔悟。那些建筑融于自然天地之间,和谐却又独特,森然之气,浩然之气,散诸形,诉诸心,跨越了时空,将建造者与朝圣者的心灵沟通,令人生出无穷的遐想和感悟。 更何况眼前这座堪称人类有史以来、集中西方古典建筑之大成者。仅看散布于三层平台之外的那些试验城,就已经给人鬼斧神工、精妙绝伦的震撼冲击力,而这座神庙,千年来再也无人光临的神庙,又将诉说建造者怎样的心情。年轻人埋头思索,他以前也仅仅从字面意思理解,进入神庙要穿越一道众生之门,从未想过众生之门是这样一道绝无仅有的门,数十公里厚,万人万面;而穿越这道众生之门后还有一条浮生之河,那又会是怎样一条河流啊?突然听到前方一声低呼:“到了!” 相较而言,卓木强巴和莫金身处的通道就显得宽敞、明亮,此刻他们已经认定,自己确实到了艺术瑰宝的殿堂,虽然他们还在殿堂的外围走廊,但脚下的每一块地砖,手能触摸的每一面墙,都堪称艺术的结晶。无论是绘画、浅浮雕、墙饰、廊饰,还是光影效果,都能令人生出梦幻迷离般的感觉。用莫金的话说,只要卓木强巴随意撬一块地砖带回去,就足够赎回他的天狮驯养集团公司。 而真正令卓木强巴感到诧异的,是莫金对那些瓷器的态度。 那是一些一人高的立式瓷瓶,看起来不像是西藏的原产物,估计是别处送来的,在走廊上约一百步就有一个,静静地立在墙根。这座湖底的宫殿如同被施了某种魔法,竟然没有一丝尘埃,如同天空一样洁净,那些壁画和瓷瓶都保留了光鲜的色彩。 他们看到的第一个瓷瓶,是蓝色的,像雨后的青天一样蓝。 不过瓷瓶的样式在卓木强看来极为普通,现在都市大街上,一些卖瓷器或是字画的店面门口,都喜欢放一对那种高大的立式花瓶,下体浑圆修长,似婀娜美女,不过瓶口瓶颈呈八棱形。 因此,他对莫金的激动就很不理解,就这么一个花瓶,怎么会令莫金激动到失态的地步呢? 卓木强还在移步观赏那美轮美奂的壁画时,莫金就两眼一亮,一路微跌小跑,几次险些绊倒的冲了过去,在那花瓶前又是一个急停,屏气凝神,战栗抬手。时而用指尖勾勒着那花瓶的轮廓,时而像在细细的摩挲情人的肌肤,有时轻挽袖,小心翼翼的擦拭那原本就没有尘埃的瓷器表面,仿佛这样,能令它更为光亮。 那爱不释手的表情,简直像一个慈父在生命中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孩子,渴望捧在手里,将脸蛋贴上去,亲一亲,脸对脸,额碰额的蹭一蹭。 “很贵重吗?”对卓木强而言,唯一能吸引他的就是那瓷器的颜色,那种鲜艳的蓝,真的很少见。 “这是大器啊!”莫金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如此重大的发现,他恨不能把自己的心声让全世界都听见:“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大器晚成,大器难成,你没听过吗?” 见卓木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平淡表情,莫金心中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在如此重要的历史时刻,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不是一位知音,看卓木强那样子,估计就是把中国已经久负盛名的古瓷和现代工艺品放在一起,他也分不出好坏来。他仍难以遏制的用颤音向卓木强反复灌输道:“你别看它的造型和今天的仿制品如此相似,你要把它放进历史的长河中,想象一下,这是一千年前,你们中国古代先贤智慧的结晶,一千年前啊!陶铸出如此的大器,那需要多高的工艺水准?你能想得到吗?要造如此的大器,就必须要有更大的窑炉,这件瓷瓶不现世的话,世人永远不会知道,你们中国在一千年前,就已经能烧造这么完美的大器了。” 卓木强终于点了点头:“你是说,这是一件可以改写瓷器史的作品?” “何止这么简单!”莫金陡然拔高了音量,更为激动的介绍道:“你看它的颜色,你看过这种颜色的瓷瓶吗?多么完美!这就是你们中国瓷器史上,属于传说级的瓷器,绝密五色啊!我做梦都没想到,它们竟然真的存在过,就在我的眼前,哈哈哈哈哈哈,就有一件旷世奇珍!”听他的笑声,竟似有些失去理性了。 卓木强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绝密五色,自然也就搭不上话,莫金身边只有他这唯一的听众,也不管卓木强想不想听,他滔滔不绝的说着:“绝密五色你没听说过,秘色瓷你听说过没有?没有?Ok,那我问你,宋代汝窑你知道吧?” 唉,这个卓木强知道,宋代汝窑,堪称瓷中精品,泽细腻圆润,几乎是古瓷收藏界最为追捧的宠儿,不过除了博物馆,真正散落于世的极少,只要出现在拍卖会上,最低起拍价也要在千万以上。 见卓木强点头,莫金赶紧道:“宋代五大窑,汝,官,哥,定,均,汝窑居首,你可知道,这汝窑是仿什么建的?仿的是柴窑!按说宋朝五大窑,柴窑居首,只是器不见世,窑址又不可寻,才以均窑顶了五大之数。那是五代十国最末一国周世宗下令修建的,按笔记小说载,当时周世宗下令,造一窑口,烧最好的瓷器,他希望看到瓷器的颜色像雨后的青天,希望国运如雨后青天,后世对柴窑的评价是,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到了宋太祖修汝窑,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力求若柴,他希望能烧出和柴窑一样好的精品来,但到最后,不管是士大夫阶层,还是文人学士,都不得不承认,汝窑比之柴窑,欠缺天地之灵气也!在宋朝当时,柴窑就已经是被尊奉为瓷器最高境界,稀世奇珍,得闻不得见,当时的人们,以能收藏到柴窑哪怕一块碎瓷片为荣。大文豪欧阳修,就曾收藏到一块柴窑碎瓷,你知道那块碎瓷片需要怎样被保存吗?他们用金子将碎瓷片镶嵌起来,放入锦盒中,缀满宝石,仿佛只能这样,才能体现出那柴窑碎片的珍贵程度。” 莫金口若悬河的一气说到此,才稍作停顿,如他所料,卓木强追问了一句:“绝密五色,就是柴窑精品?不对呀,这帕巴拉神庙,应该是唐朝就已经……” 莫金打断道:“当然不是这样,我再问你,你可知道,为什么柴窑会被奉为宋瓷至尊,为什么后来的汝窑,再也烧不出这样的工艺?这在正史和官方都没有明文,只有笔记小说中提到过,那是因为,在五代十国的乱世,造瓷的工匠们,意外获得了一份密瓷烧造精要残卷,按照那份残卷所载,他们终于调出了像雨后青天一样的纯蓝釉色,也是按照那份残卷所载,他们才拉出了薄如纸,声如磬的极品瓷坯,后来改朝换代,工匠都想将秘方据为己有,导致残卷遗失,工艺失传,世上瓷器,从此黯然!我想你应该猜到,那密瓷烧造精要所记载的,是什么瓷器的烧造笔记。没错,正是中国瓷器史上最为神秘,早在宋代就已成为传说,无人得见的——秘色瓷!” 莫金双目如电,凝视瓷瓶,喃喃自语:“秘色瓷的烧制年代,也是你们中国瓷史上的千古之谜,就像柴窑一样,古代诸多大藏家,都言之凿凿,说确有其事,但又拿不出一件像样的证物来,搞得现在,你们中国的瓷学家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才叫柴窑精品。对于秘色瓷,大多数学者认为,是五代烧造,直到法门寺地宫开启,他们才敢将年代提升到晚唐,不过有一点大多数专家意见一致,秘色瓷是越窑烧造。越窑在江浙一带,绍兴,宁波等地,古居越人,得名越窑,目前发现的窑址,可追溯到汉朝,由唐时进贡宫廷,指办官造,才有了后人称颂的秘色之瓷,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旋薄冰盛绿云,这些都是称颂秘色瓷的诗句。” 说到动情处,莫金还拗口的吟起了唐诗,旋即面容整肃,正言道:“但事实上,中唐,晚唐,烧造的都已不能算正宗秘色瓷了,真正的秘色瓷,只烧于初唐盛世,甚至只有开国一朝,才能烧造。根据我研究的那些小说笔记,隋末唐初,天下大乱,但在乱隋之前,中国已经打下了坚实的国力,许多工艺水平,得到了跃迁性的突破,所谓乱世出英雄,乱世出神器,那秘色瓷之正宗,五色绝密,就出在这个乱世当中!小说家言,它们蓝若海,黄如金,红似火,白赛雪,黑胜漆,所谓五色绝密,乱世神器,说它们的颜色如此夺目,玲珑剔透,胜于冰晶,只应天上有,不当落凡间,以至于宫廷要以绝密封存起来。最遗憾的就是,技艺不曾录于文书,只得口耳相传。并不是越窑被指定官办后,才烧出秘色瓷来,而是因为越窑烧出了秘色瓷,进贡宫廷,才被指定官办的呀!真正能烧制五色绝密瓷的,也只有那一位乱世老匠,后虽学徒居多,但未得其真髓,老匠无名,他死后,他的学徒各自根据老匠口授技艺,加以自己的理解,烧出后世所认为的秘色瓷来,而根据那些学徒们每人领悟的一小部分,整理编撰出一卷密瓷烧造精要,而那卷精要在战乱中辗转流失,变得残缺不全,到后周匠人手中,凭借一部残卷,又烧出了柴窑,就算是最不济的柴窑,也能被尊称为瓷器巅峰,你想想,那五色绝密,又当作何称谓?若说瓷器中,也有神器的话,那么你眼前的,就是其一!” 卓木强终于动容,与其说他是被莫金给说动的,倒不如说他是被莫金的神情给感动的,说到最后几句时,莫金已经语音哽咽,眼眶中噙着泪水,泪光中闪动的,是朝闻道,夕死可以的决绝,同样也是历经沧桑,终成心愿的解脱。偌大的一座神庙,他们甚至没有迈入真正的殿堂,只在路边看到一个瓷瓶,莫金就已经心怀满足,觉得物超所值了,足够了,比起历经生死考验的艰险路程,比起勾心斗角的智力较量,能够看到,摸到这样一个瓷瓶,已经足够了。 “他哭了?”卓木强真没有想到,在他看来,一个如此阴狠冷酷的,一个狡诈多变,身手了得的特种兵顾问,竟然因为一个瓷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仅凭这一点,他就能更真切的理解这个瓷瓶的价值了。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卓木强问了一句。 莫金正在心驰神往,颇有些得意忘形的他,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你以为我就是一名特种兵,我真正厉害的,我是一名鉴赏师!”话刚出口,略微觉得有些不妥,不过他的心神,很快又被那五色绝密瓷瓶给占据,想来卓木强也不能从这句话中听出什么。 “来,你来看!”莫金此刻的表情,就像刚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暴发户,迫不及待的想将自己拥有的宝物向世人展示:“看到了吗?”他指着瓷瓶表面约十厘米高的地方询问卓木强。卓木强细细审视,感觉这个瓷瓶釉面剔透,如裹薄冰,可鉴人脸,而在那层冰晶之上,仿佛隐约有一层朦胧的雾气,就像滚热的沙漠中,看到的空气变幻一样,迷离不清。 莫金解释道:“所谓珠光宝气,但凡真正的宝物,在它外围都会形成一个神秘的气场,仿佛能看到一点,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行话就叫淬火,一件好宝,火气内敛,凝而不发,是为最高境界。”说着,他轻轻的哈了口气,甚是奇怪,莫金口中哈出的气,在外面不露形色,一靠近那瓷瓶,离开变成淡淡可见的白雾,飘渺离散,化作无形。 “看见了吧!”莫金欣喜若狂的对卓木强道:“这就叫凝气升寒烟,是古瓷烧造工艺的最高技法,这样的瓷器,冬日温润,夏日透凉。你摸摸它,你来,摸呀,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如触凝脂,滑若婴儿的脸,那种沁心的凉意,有没有顺着你的指尖,传遍你的全身?” 莫金又轻轻的捧起了瓷瓶两端,深吸一口气,万端小心的向上一托,随后轻轻放下,对卓木强道:“你来试试,然后你再告诉我,是不是还与你看到的现代工艺瓶很像,小……小心,小心点!” 卓木强还没使力呢,那瓷瓶就已离地而起,仿佛手中捧着的,并不是这一人高的庞然大物,那些现代工艺瓶他可知道,要有这么高,少说也得二三十斤重,他诧异的看了莫金一眼,莫金撇嘴笑道:“薄如纸,声如磬。”说着,他曲起食指第二指节,在瓶身厚实处轻轻一扣。 “嗡——”颤音长鸣,古人说声如磬,磬是一种能发出音乐声的石头,清脆而雅致,可随着莫金的这一次敲击,卓木强和莫金耳中,听到的已经不是石头所能发出的声音了,仿佛是谁拨动了金属的琴弦,颤声细密而高调,化作龙吟,长响不衰。随着时间流逝,那声调越拔越高,大有突破巅毫,冲上云霄之势,渐渐的,和声四起,整条长廊,仿佛有许多蛰伏的龙,纷纷从千年的沉睡中惊醒,重新抖擞,铿锵啸云。 那龙吟之声,从长廊的前后左右,传入耳中,那阳光纷绕,壁画上的神仙人物,也因那龙吟虎啸,更似跃墙而出,踏云欲去。卓木强和莫金对视一眼,他们都从那四方的龙吟中听出了端倪,那是——共鸣! 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有什么比一个艺术品鉴赏家看到一件绝世精品更激动人心的呢?那便是,一个艺术品鉴赏家,看到一堆绝世精品! 卓木强紧随着莫金向前跑去,他们看到了第二件五色绝密瓷……红似火… 第七十三章浮生之河 第一节曼陀罗场祭 那鲜红之色仿佛已不是附着在瓷瓶之上,而是包绕着瓷瓶,一簇火焰冉冉燃烧。看到这件瓷器,连卓木强巴这个外行人也能一眼认出。什么是宝物,这就是宝物!莫金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惊呼道:“大红瓷是大红瓷啊!” 卓木强巴刚刚靠近,就被莫金一把拽住,莫金神情激动,像是在哀求卓木强巴听他诉说一般:“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大红之色,为世界多数国家喻庆、吉祥之色,你们中国也不例外,结婚时要贴的红双喜,点红烛不就这个意思?重大庆典时铺上红毯也同理。所以,在你们中国这个瓷之源头,历朝历代无不追求正红之瓷,但在古瓷界也普遍认为,大红瓷从未烧造成功过!因为所有的专家都认为,只要世上出现了大红瓷,肯定会被大量烧制,肯定会载入史册,而他们从未发现过 任何样器,连碎片也没有,甚至没找到过任何记记载。更何况那些专家认为在二十世纪之前,人们从未调配出可以烧造大红的袖色,就算大明宣德祭红,以凝脂似玉、红如鸡血著称,史载烧成九件.仍绝于世。也就是最近一二十年.才重新有专家烧出了大红瓷,这是什么时候烧造的? 看看年款?这是什么?文成公主进藏的陪嫁品!公元六百多年,你看看,你看看!比史学家眼中的大红瓷出现的年代早了将近一千五百年,早了将近一千五百年啊!” “为什么在文成公主陪嫁清单上,没有看到有关这批瓷器的记载?“卓木强巴他们曾经废了无数心血,找出了文成公主陪嫁品的数个版本。 莫金一句话就让卓木强巴哑口无言:”你们找到的那些清单,都是后人凭想象描述的,当时的清单只怕早就遗失在战乱中了,连历史都消逝了,何况一张小小的清单?” 卓木强巴感慨叹息道:”又是一件绝世孤品!” 莫金重复着“绝世孤品”并缓缓靠近,慢慢伸出手来,好像要触摸那瓷瓶身边的火焰,刚刚触到火焰外围,就嘴角哆嗦着道:“传说中的工艺——冰火!” 见卓木强巴不懂,莫金又解释道:“我收藏了现代大红瓷工艺品,那种红色,只是在瓷器的表面涂了一层大红,虽然也有冰润之色,但和传说中的工艺‘冰火’比起来......”他摇头道:“你也看见了,这件大红瓷器,他全身就像被火包裹着,隔着很远也能看见那一层火光。在古代笔记小说的记载中,当人靠近这种瓷瓶的时候,甚至真的会被灼伤,但若心念持诚,这伙不但不热,反而会有一种冰沁的微凉。” 卓木强巴触臂微靠,感觉和前面的青天平差不多,那种薄冰的自然之凉,凉不刺骨,拂而不寒。看着莫金专注的神情,他提醒道:“前面应该还有吧?” “当然有,让我再看看。”莫金眼中,早已无视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独自上前,再百步,又一座人立瓶。不过这个瓶子与前面的不同,好像是翡翠打凿出来的,只是与翡翠相比,又多了一丝冰晶之质,通体剔透,翠色纯正。更令人神奇的是,透过瓶身可以看到瓶子里有东西,像是圆圆的,拳头大的水晶球。 “莫金,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卓木强巴隐约捕捉到一丝线索,仿佛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物品,一时想不起来。 “莫金似乎带着满腹的抱怨离开了红似火,卓木强巴道:“这个该怎么称呼?翠如碧?” 莫金道:“奇怪,这个不是瓷瓶,而四个琉璃瓶,知道为什么中国古代的玻璃不叫玻璃要叫琉璃吗?就因为它们大多是有色工艺品.而不是两河流域实用性的无色器皿。在中国古代,琉璃被当做一种可以人工炼制的珠宝来对待的,不过这件琉璃瓶器形高雅,通体无暇.色泽堪比翡翠,碧绿欲滴。我敢断言,传世的琉璃器中绝对没有哪件可以和它相比。” 卓木强巴却不想听这些,问道:“看到里面装的东西了吗,有什么讲究?” 莫金吸了一下。发出"丝"的一声,最终却没能说出什么来.看来他对琉璃器的了解不及他对古瓷的了解。卓木强巴想取一件出来看看,结果发观,那些好似水晶球的东西直径比瓶口大,竟然倒不出来。只能伸手摸了摸,真像水晶球,不过却没有水晶的质感,把它比做石球更为恰当,但握在手中感觉这些有球很轻。 卓木强巴道:“难道那些瓶子里,也装着这些东西,他不由更为诧异了、刚才捧起那个瓶子就已经感觉极轻.若瓶子里还装着这些石球.那么瓶身的重量简直可以称作轻若鸿毛了。 “看看不就知道了?”莫金又向前奔去,接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瓷瓶,显然就是白塞雪了。 “传说级工艺--流云飞瀑。”还未靠近白瓷瓶,莫金就陡然叫了一声。整个瓷瓶如白玉雕成,赛雪欺霜,周身都散发出一圈白色光晕,如飞箭夺日。那色彩就像南极洲上从未有入涉足过的巨大冰川,纯白之中透出一种极淡极谈的蓝来。 莫金已经不知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那传说级的工艺:“流云飞瀑,一瀑九叠,这种瓷器远观就像那白云从山间倾泻而下,澎湃涌动,气象万千;若你近距离凝视,就会发现,好似天意己凉,能看到瓶身落英缤纷,无数雪花飞扬如撒。取于自然,回归自然,这就是古代瓷匠毕生追求的境界。那些欧洲人,十八世纪烧出骨瓷.自以为已经超越了中国工艺。那种惨白.和真正的自然之白比起来、岂可同日而语。他们的工艺,和传说级工艺比起来又算汁么,又算得了什么!“ 更让莫金激动的是,从这个位置往前看,整道长廊,无尽延伸,那墙根处静立着的瓷瓶,琳琅满目,整整一排…… 莫金就像变成了三岁小孩,撒开脚丫在走廊上奔来跑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 “传说级工艺!” “传说级工艺!” “传说级工艺!”…… 激动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莫金站在瓷瓶中间,所受摊开,仿佛要接住天上掉下来的无形宝物,眼泪在脸上恣意纵横,嘴里却发出了冁然的笑声:“哈哈哈哈……”越笑越是泪流满面,他全身都在颤抖,卓木强巴一看,莫金的情绪已经超出了他自己能控制的范围了,恐怕再让他多看两件,神志都会变得不清醒起来。 不能让莫金迷失在这种珠光宝气之中,卓木强巴毫不犹豫,在莫金脑后给了他重重的一记手刀,莫金应声而倒,事实上就是卓木强巴不敲他,莫金也快笑得火哭得站不稳了。 卓木强巴架起莫金,无视那些发出耀眼光芒的瓷瓶,要在这走廊上找到一条出路。没走多久,莫金就已经醒转,但那阵狂笑痛哭,似乎抽干了他的体力,他有些萎靡地靠着卓木强巴道:“你知道吗,这里的每一件艺术品,不管是地砖、墙画,还是玻璃,都是只能用绝无仅有来形容,更别提那些瓷瓶了,全是颠覆性瓷器。我可以这样告诉你,就算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件件完整的器形,哪怕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堆碎片,你随便拿一块碎片带出去,都是给世界上的瓷器界投下了原子弹,他们对瓷器史的看法,对世界古瓷技艺传承的认识和理解,将发生革命性的颠覆。” 卓木强巴没理他,只架着他的手臂,拖着他往前,莫金仍在继续道:“你将你看到的那些瓷器告诉任何一个瓷器大家,问他有没有这样的瓷器,我敢肯定他一定会回答你——绝无可能!因为那些瓷器鉴定专家,他们只看宫廷造册,只看藏家名录,他们哪会知道真正的传说级瓷器!那些宫廷造册历经千年,毁坏了多少,又留存下多少?那些宫中绝密又有多少是会如实记录在册的?真正流落在藏家手中的,又还剩多少?他们中有多少人会去研究唐代以后的神怪小说,回去用心打听民间口耳相传的神话故事?哼……小说家言!他们没有亲眼见过,是绝不会相信的!” 莫金情绪又激动起来了,卓木强巴明显感到,莫金的身体在抽泣:“任何一项古代工艺,大多会静立这样一个过程:逐渐发展,直到最高峰,然后开始走下坡路,直至失传。在你们中国的瓷器史上,历代大家都认定宋瓷为瓷器烧造的顶峰时期,此后渐走下坡,只有我相信唐瓷才是中国瓷器的巅峰之作!机会所有的传说级瓷器,都出在唐盛世年间,那时候的大唐帝国生产力,代表了全世界最高的生产力水准。许多工艺都达到了巅峰,只可惜五代十国一乱,真正能流传下来的大唐工艺,可以说十中无一,就算说百中存一、千中存一也不过分。以致后世考察时,许多技艺要从日本、中亚诸国去考证,事实上真正距离大唐最近的,继承工艺最多的,应该是吐番吧,这座神庙里装的就是当时的巅峰之作啊!那些没能传世的精品,都在里面了……都在里面了……” 一路走来,泪水不住从莫金下巴滑落,溅落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为了让莫金保持清醒和理智,卓木强巴不得不强调道:“别太激动,别忘了,这些都是珊瑚礁,珊瑚礁!” 所谓珊瑚礁,是莫金在向卓木强巴交代时提出的说法。根据他们家族的研究,香巴拉的珍宝可以分为三个级别,那些散布在香巴拉之外的,估计由福马发现那些宝物的价值,他们沿用了福马的称谓,将其称为海滩上的沙粒;而在香巴拉神庙内沿途的摆设和陈列物,他们就称为海洋中美丽的珊瑚礁,其价值应该比福马发现的珍宝更高一些;而那些需要用使者交代的钥匙去打开,藏在神庙核心部位的,才是海洋里孕育出的奇迹——珍珠!不过就目前而言,只是一些珊瑚礁就这样了,珍珠该是怎么样,卓木强巴想象不出。果然,听到卓木强巴的提示,莫金自嘲第笑了笑,能见到这些珊瑚礁他已经满足了,不怎么奢求珍珠了。 而架着莫金走了这么长一截路,卓木强巴似乎对这座神庙有了一些认识。这座什么估计有些像金字塔结构,底大顶小,从玻璃窗上可以看见下面的城堡样建筑。当然,也不能肯定湖底的城堡建筑就是神庙的底部。因为这座神庙大得有些离谱,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还在神庙的顶端,从走廊的弧度来看,这像个圆锥形尖顶,只是这个圆很大,弧度几乎看不出,环形走廊的一半露在湖底,另一半则应藏于山腹中。卓木强巴并不知道,他们走的路线和那些佣兵走的路线几乎是沿着反方向画的两个同心螺旋,只是一个在内侧,一个在外侧。 卓木强巴甚至在想,这座神庙是不是以第三层平台为顶点入口,向下一直打通了整个三层平台呢?以整条喜马拉雅山脉中腹为根基,修一座神庙,上下直线距离近七千米!若真是如此,那这座神庙无疑是卓木强巴所能想象的最庞大的一座人工建筑了。他突然想到,他们在最底层往第二层平台攀爬的时候,为什么那里会有一道斜坡?会不会就是神庙的底边?如此说来,整个须弥山的三层平台就只是神庙歪的三座阳台?那地下海就是神庙的蓄水池?卓木强巴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若真有这种建筑,那所谓的世界八大奇迹、十大奇迹,其工程量加起来,也不足神庙的十分之一啊! 卓木强巴拂去这些胡思乱想,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建筑,越往下工程量就越大,这里的人力、物力都无法满足自己构想的那种条件。他重新就思绪集中在找出路上,如果这条走廊只是一个完整的环,那就糟了。而莫金恢复了一点体力,重新将注意力转向瓷瓶,只是经过卓木强巴的提醒,他也没有每个瓷瓶都停下来看老半天,就这样他也发现了奇特之处;那些瓷瓶并非全都是一个品级的,那种全身上下好似蒙着一层宝光的精品,显然是文成公主入藏的配佳品,数量极为稀少,这么久久看到五个;次一些的,应该是随着文成公主入藏的能工巧匠就地取材重新烧制的,没有那么明显的宝光,但也是极品中的极品;最后一种。显然是后来的工艺,其技法和娴程度都无法与前两者相提并论,其数量最多,倒有些像拿来凑数的,只能算是普通极品。莫金一面看,一面给卓木强巴解释着。 眼看明亮的走廊即将走到尽头,前方就要没入黑暗中,卓木强巴猛然一个激灵,想起来了!那些瓷瓶和瓶内的石球,他们在研究资料时看见过,这是一个曼陀罗场祭!按照瓷瓶摆放的方位和数量的不同,祭拜的主神也各有不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密教的经义中,那些神佛都拥有可怕的力量!卓木强巴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按照他们的经历,那建筑的雄奇,其内饰的精美,与这种建筑的危险性是成正比的!这座神庙不仅是传世珍宝的聚集地,同时也集机关、盅毒、生物饲养术之大成!一想到戈巴族村的这段日志,卓木强巴心里就打了个寒战。 “太神奇了!”另一支人数众多的佣兵队伍发生了玉卓木强巴和莫金相同的感慨,不过他们看到的景象与卓、莫二人完全不同。 那众生之门最后的几幅凹凸石像越来越小,最后一幅雕刻已经缩小成一个豆点。重要一跨过这道门,就是一道由光线组成的长廊,比起狭窄的石门,空间陡然变大,那满室的光明也令人心神为之一震。 这条横在众人眼前的环道像是开山隧道,抑或是放大的下水管道。整个管道非常圆,而管道中央流淌的那条河,使它看起来更像下水道,之所以没人会认为这是一条下水道,便是因为那无处不在的光线。 这条环道的上方挂了两排密密麻麻的铜镜。那些古人不知从哪里引来了光线,夺目如太阳之光在那铜镜间交接传递,一部分反射,一部分折射,有的投入河中,又反弹上来,如此交织,竟然在整个管道内部构成了一张由光线组成的网。看着这张光网,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种神奇,就好像这便是通往天堂的道路! 那个年轻人感到了一丝失望,比起众生之门来,这层光网顶多算是一种工艺上的视觉艺术,还不能带给人心灵上的震撼。他静静地看着那条横躺在面前的河,由于光线反射的原因,河面有点点烁金,可以看见细微的波涛,水流不急也不缓,稍微令人诧异的是,这条河在这种回音效果很多的空间里,竟然没有发生丝毫声音。年轻人侧耳听了听,没错,耳里全是佣兵们的议论声,这条河是无声的河。 “这就是浮生之河吗?也不过如此,顶多算一条大一点的水渠,”年轻人在心中不满,“等等,那是什么?” 他微微欠身,双眼似乎要看穿河面,但这条河竟似比她想象的要深一些,河底好像有些什么东西,通过光线折射上来,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色彩。“是图像吗?难道古人在河底雕凿了图像?雕在河底给谁看啊?”年轻人愈发迷茫起来,所幸蹲下身去趴在河边看。果然,河下有凹凸不平的雕像,而且不知是利用了火山岩天然的色彩还是使用了什么别的工具,那些图像都是上了色的。这就是河道并不平整,河面会起波涛的原因,不过由于隔的太远,加上波动不断,根本就看不清上面画的是什么。这次俯身查探,年轻人至少明白了两件事情,一是这条管道并非圆形,而是“8”字形,河面下与河面上的空间是完全对称的,而人站的走道则在“8”在的腰部。第二就是这条河的水温和外面那座湖不同,外面那座大湖是雪山积水所化,抵消了地热,甚至还多了一丝冰冷,而这条河收到地热的影响,比外面那些普通河道要热一些。一踏进这个管道就感到了一种湿热,显然正是河水氤氲地升腾造成的,同样也是由于管道中弥漫着致密的水蒸气,才让那些光柱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哼,浮生之河,这算什么浮生之河啊?”年轻人冷冷地笑笑,下达命令道,“别看了,顺着河流的方向走。” 第二节浮生之河 沿着光之通道没走多远,就听后排的佣兵抢先叫了起来:“快看!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更多的佣兵似乎注意到了,纷纷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叫声,显然是看到了某种稀奇事物,还有一部分人竟然沉迷在其中,露出陶醉的表情。 听到越来越多的呼声,走在最前排的亚拉法师也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回望,只听后面的人喊着:“变了变了,又变了!” 只见那布满光柱的管道侧壁,像是被什么聚光灯聚拢一般,投射出一个格外明亮,直径约有两米的光斑。那个光斑顺着河流。沿着管道侧壁缓缓移动着。 漂近了,亚拉法师惊愕地发现,那个光斑像一台投影仪,竟然是将一幅画投射到侧壁上,那画中的人物衣着光鲜,神态动作无不为妙,连动物身上的鬓毛也清晰可辨,甚至那画中的人物还能留下影子,有凹凸的质感!若在平常任何一个地方,看见一台投影仪投射幻灯片,那不稀奇,可是在这千年的古庙中突然见到这一幕,就好似有某种超自然现象。那个光斑不是凡物,而成了一种连通阴阳的媒介;那些画也不像投影仪投射出的那种由光线组成的画面,而更像是一种实体,那画面也不断出现水印往下流淌的波浪似扭曲,就好像灵界与阳间的信号传输不太通畅,那些佣兵更是深信不疑。 自古以来,水面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大多数国家和宗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坚信这是真理。如今这些佣兵中,受其影响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人打算跪下来膜拜了。因为除了隔世投影,实在没法解释这种现象。那些佣兵瞪大了眼睛,在河面和那光斑出现的侧壁打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光斑就行凭空出现的,难道说,另一个世界打开了缺口? 年轻人微微一笑,心道:“浮生之河,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面貌。浮生,浮生,难道你已画尽这凡间万般人生?”他早已注意到,在河道的中央,有一块无色透明的油斑,约莫碗口大小,若非目力惊人,绝难从那河道正中发现它。 油比水轻,浮于水面,自然形成了一个凸面镜,那些光柱不知经过了怎样的反射和折射,最后通过那油镜聚焦放大,投影在墙壁上成了光斑。那光斑所呈现的不过是河道下面的那些凿刻图画。既然这些图画投影成实像,那也就是说,河道下所雕刻的全是倒影。 正面的画像雕刻要做到惟妙惟肖,一位造诣精深的能工巧匠就足够了,可是要将倒影反正,也做到惟妙惟肖,并且不是一幅两幅,而是整个河道的下方全都布满这样的雕刻画作,这是何等的大手笔! 而这正画倒画,河面上下,颠倒众生,以浮光掠影的方式呈现在世人眼前,又包含了古人怎样的哲学思想?年轻人嘴角后扯,露出好看的笑容。 同样也发现了这一奥秘的还有亚拉法师,只须顺着光斑的位置和印记聚集目光,就能发现河面上与河水不同的地方,在顺藤摸瓜,就看见了河道下的雕刻图画。亚拉法师在意的倒不是古人的别具匠心,而是那些画作本身。那光斑慢慢漂移,浮现在管壁的画作一幅接着一幅,不难发现,画面上的人物肤色各异,衣着也各有特点,从盛唐时的吐蕃,到中亚,到欧洲,到非洲,到非洲,皆有涉猎。在仔细看,还会发现,每一幅画都讲述了一个故事,伊索寓言,天方夜谭,埃及神话,玛雅神话,其中也不乏道释儒的典故。 这条浮生之河,竟然是古代各方文明交汇的河流。 那一幅幅线条流畅的精美画面,竟展示了盛唐之前所有古文明智慧的精华,亚拉法师心潮澎湃,那些他见过的、没见过的,一幅幅画卷在他面前静静地展开,诉说着一段段失落的文明。 “没错了,这就是帕巴拉,那些失落文明最完美的留存地。”法师悠然想到。 “啪”的一声,不知是哪个佣兵看的出神,差点跌入河里,所幸被人一把拉住,可还是双手按入了水中,溅起了大蓬水花,“咦”的一声,那光斑竟然暗淡消散开来。 佣兵们突然全部呆住了,不知是否触怒了神灵。年轻人摇头,那水花将油镜打得七零八落,自然无法形成完整的光斑,念头刚起,又是一阵惊叹之声。只见那光斑暗淡消散之后,并没有完全消失,似乎很快又适应过来,重新聚集成许多小的光斑,在每一个小的光斑里同样展示出一幅图像来,只是缩小了许多,并且那些图像就像舞台射出的灯光一般,在光柱中穿插游走,带给人新的惊奇。 小光斑们就像那个大光斑调皮的孩子,一获自由,便四散奔走,只是当它们扩散到某一范围后,仿佛又听到了某种召唤,开始向一个地方聚拢。渐渐地,一幅画卷叠加进另一幅画卷,一个光斑掩盖了另一光斑,最后又自行拼合成原来的大小,整个过程令人瞠目惊奇。 这些人沿着河岸行走于光网之间时不时会有浮生绘影顺流而下。若说那条狭窄的石道给人以压抑和近乎崩溃的感觉,那么这条光明的长廊河道则令这些佣兵如同接受了一次洗礼,除去了那抹血腥的戾气,变得安分了许多。 同样安分起来的还有卓木强巴和莫金,莫金已经不需要卓木强巴的搀扶,只是这里已经没了让他激动的瓷器。自打离开湖底光明的一面,转入暗道,就再没有瓷器,走着走着,连墙上的壁画也不见了,再往前,地面也没有了打凿的痕迹,更别说铺砌地砖什么的。才走一小会,他们就从一个艺术殿堂的外围走廊走到了某处原始洞穴,而且看边壁,像是某种野兽开凿的,粗陋无比。这种转变,莫金简直无法接受,一直问卓木强巴是不是带错路了! 卓木强巴则强调那绝无可能,只有一条路,走着走着,它就变成这样了,莫金皱起眉头道:“难道说,神庙还没修完?” 卓木强巴道:“不像是没修完,我觉得更像是故意修成这样的。” “哦?”莫金望了卓木强巴一眼。卓木强巴道:“你只看到了那些瓷器本身的价值,却没留意那些瓷器这样摆放的用意。据我从亚拉法师那里得知,他们密修者有一种特殊的曼陀罗场祭,就需要用到装满珠子的瓶子一类东西。瓶子必须放在朝阳的位置,好像是说太阳之神传来的神力,可以通过瓶子和那些珠子转换为这个曼陀罗场祭供奉的主神的力量。瓶子和珠子数量的不同,则代表了供奉主神的不同,而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那些古代戈巴族人所供奉的神灵,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确实存在的,拥有某种可怕力量的野生动物!” “吓!”莫金两眼一瞪,再看这洞穴,表情就变了。 卓木强巴面容呆板道:“我想,这洞窟开凿成这样,是因为这里供奉着的神灵需要这样的环境吧。” “你说会不会,是那什么.......‘酷得不能再酷’,就是你说的那个千年老怪物。”莫金提醒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微微点头,道:“祭湖和祭井本来就该互相依存,为连带关系,那祭湖之主被当作曼陀罗场的主神,也是极有可能的。” 说着,他们注意到侧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洞孔,侧壁也变得湿漉漉起来,一些本该长在湖里的水草、一些像苔藓一样的植物依附着侧壁生长。这是不祥之兆,卓木强巴顿时就联想到生物饲养!而这种阴湿潮热的环境,又最适合饲养一些——虫类! 卓木强巴用探灯照进壁穴里,里面是空的,不过谁又能保证每一个孔穴都是空的,毕竟前面侧壁上的缝隙和孔穴是越来越多。 莫金倒是先比卓木强巴有所发现。他在另一边墙壁与地面交接处发现了一根粗藤,莫金起初以为是一截树干,那东西的直径至少有三十厘米,可是走近一看却发现不像。 那根东西尾部插入了岩洞里,露在外面的部分少说也有三十米,若是三十厘米粗细的树干,很少有长到三十米长的,而且看插入岩缝的部分也不短,莫金只能以为这是一截粗藤了。 说它是一种藤蔓植物,因为这种东西的表皮就像一层树皮,老而干裂,黝黑无比,凹凸不平。莫金踢了两脚,感觉很硬,还是像树干,可当他大力踢的时候,微微感到有弹性,像是某种硬橡胶。 起初这根东西在墙角下毫不起眼,引起莫金注意的是在它身后寄生着一种小花,那种小花大约有十厘米高,花瓣张开后也就一枚硬币大小,关键是这种小花呈一种鲜艳的肉红色,像是抹了口红的唇,在黑暗中似乎还有某种荧光。 待莫金招呼卓木强巴走到近处,才发现这一截黑黝黝的、干树枝一样的东西,表皮上还密布着许多刺,就像那些带刺植物的枝干上长出的那种刺。莫金问道:“这算什么植物?藤蔓,还是横着长的树?你看这些花,似乎长的很好,它们从哪里吸取养分?” 卓木强巴踩在那根黑藤上,压了压,道:“如果这根黑树枝是母本植物,他的根系可能通过缝隙直接从湖里吸取养分,那么这些小花,估计是某种寄生植物,它们则靠吸取这些黑树枝身上的养分来养活自己。这些黑树枝充当了营养运输管的作用,这些小花的花瓣看上去很厚实,而这里的环境又如此适合饲养虫类生物,看来这些小花应该是那些虫子的食物。” 听卓木强巴分析得很有道理,莫金点了点头,蹲下身去细细查看小花,同时道:“照这样说,这还是该算一种树,似乎很少有带刺的藤蔓。不过这样说不通啊,你看它长的这些刺,如果是这些花寻求庇护的话,应该靠近着那些刺,你看这些花,都长在空处……” 卓木强巴道:“这些刺应该是保护这种母本不被虫子吃掉,它并不能保护花。” 事实上,两个人对植物都没多少了解。它们根本没发现,那些长在树身上的刺并不是沿着树干呈不规则生长,而是以某条中轴线完全对称地生长着。 莫金捻着花瓣“咦”了一声,那花瓣近距离观察,更不像是花瓣,而像某种肉瓣,红红的,入手后是一种捏着一层肉皮的感觉,莫金捏着它,就像在捏某个人的耳垂。他稍一用力,那小花似乎吃痛,肉瓣的褶皱向内缩,最后完全缩回那树干中去,只留下一截黑烟囱似的棘突。卓木强巴显然也注意道了这一幕,并发出一声疑问,莫金道:“这究竟是什么?你说的植物还是动物?” 卓木强巴看着莫金道:“你觉得像什么?” “珊瑚礁!”两人不约而同道,那肉色小花就像珊瑚礁上的珊瑚虫一样依附在礁石上,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回缩至珊瑚腔内,而眼前这种似肉非肉的生命体,就像是珊瑚礁的陆地版。 不一会儿,那肉瓣似乎觉得没什么危险了,又慢慢探出头来,展开褶皱,开成一朵好似肉色的小花模样。“低等生物。”莫金对他看到的情形做出了判断。 卓木强巴伸出手指在肉瓣下方挠了挠,那肉瓣一面躲着一面轻颤,好似因痒而笑。看着那柔嫩的小花,卓木强巴也忍不住笑了笑,不过他很快又想到,这些小花都能缩回树干去,就不应该是虫类的食物了,那他们生长在这里是一个意外,还是有别的什么作用?他摇头起身,古代戈巴族人的生物饲养术很难理解。 两人琢磨了半天,也没能研究出这些植物在这里有什么作用,索性不去管它,继续寻路。一路上都能看到那种带刺的树干,都是两头插入岩内,露在外面的树干从数米到数十米不等。两人愈发好奇,古戈巴族人把这些树干埋在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左边的洞穴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大了,仔细听就不难发现,洞穴里传来多足动物爬行的声音。不过那些动物都潜伏在暗处,并没有爬出来攻击人的意思,卓木强巴和莫金也拿定主意,不去招惹它们,如果就这么平平安安地找到路,那就最好不过了。 偏偏天不如人愿,再往前走几百米,就到了廊道的尽头,山壁一片平滑,莫金忍不住抱怨起来:“我说你带错路了吧,这下可好,我们得往回走了。 卓木强巴不同意他的观点:“应该没有错,古代戈巴族人修建的前进通道,一定是沿逆时针方向旋转,而且你看这通道,四周都开凿得坑坑洼洼,而我们正前方却如此平滑,肯定有问题。” 莫金瞥了卓木强巴一眼道:“你是说,这可能是被堵上的通道?” “嗯,对,我们走的本来就不是常规的通道,若是祭井、祭湖,修好之后被堵上也不稀奇,说不定,两边都被堵上了,这就是一段闭合的弧形。”卓木强巴愈发肯定道。 莫金道:“那我们呼吸的空气呢?这些植物和动物呢?” 卓木强巴闭上眼睛,随即睁开,径直走向那片平滑的山壁,道:“有风。” 走近山壁,卓木强巴才发现,这原来不是山壁,而是一面墙,是由巨大的砖型结构砌成的,只是这些砖与砖之间缝隙极细,站远一点便看不出来。当探灯照到左壁时,卓木强巴还发现有一行小字,莫金凑过来道:“奴隶,绝望……写的什么?” “这是告诫那些作为牺牲的奴隶和犯人,如果它们能侥幸从巴音魔珂的嘴里跳脱,那么当它们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请它们绝望。”卓木强巴面无表情地说着,最后那句“当你们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请绝望!”无疑在心里重重地敲了一下。显然,古人在修建祭井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有聪明的奴隶或犯人,可能会利用祭井唯一薄弱的通风夯土层逃脱,竟然先一步将所有的出路堵死了,牺牲就是牺牲,作为献祭的礼物是一定要被吃掉的。若能逃过巴音魔珂,葬身虫腹就是它们唯一的下场。 两人都明白,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虫子出现,显然是因为生物钟,还没有到虫子们进餐时间。莫金不解道:“按照你先前的说法,如果不是那个巴音什么的,就该是‘酷得不能再酷’,比那具白骨更强大、更恐怖才对吗?怎么会变成虫子呢?” “或许,说它很大,不是指它体积大,而是指它们的实力很强大,群居的虫子都是合作捕猎的。” “不可能。”莫金和卓木强巴,两人一面讨论,一面都没有放弃寻找出路,莫金在石墙的周围寻找,看有什么新发现,卓木强巴则敲击着石墙,看能否破坏掉这堵墙。 第三节孔明墙 卓木强道:“要不像通风道一样,分次把墙炸掉?” “不行。”莫金否定道:“这是砖墙,不是夯土,爆炸引起的震荡,反而可能激怒虫子,说不定神庙的建造者已经把这种可能考虑进去了,当时应该有火药了吧?” 卓木强点头,光军消失的时候,火药已经出现很久了,天知道对于火药的应用和研究,光军进行到何种程度了。 莫金道:“这就是了,古代的匠人对人心理的了解远胜你我,我们在一些古建筑中,常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当你以为你破除了机关的时候,其实恰好是开启了机关。”莫金在这方面,实践经验远比卓木强丰富,他走到墙的另一头,忽然道:“喂,这边也有字。” “智慧是唯一生还的出路。”卓木强有些生硬的翻译过来。 莫金不解道:“什么意思?又说绝望,又说有生还的出路?你翻译得对不对啊?” 卓木强道:“大意应该没有错,我想,古人要表达的意思是,作为祭品,被吃掉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如果这个祭品真的足够聪明,那么,他的智慧就可以抵消他犯下的过错或是命运不公平,得到重生的机会。既然是这样,那么,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可以通过这堵墙。” “孔明墙!真蠢!”卓木强的最后一句提醒了莫金,莫金突然张开五指,双手贴着墙摸索起来。 “你说什么?” 莫金一边每块砖的摸着,一边解释道:“你有没有解过中国的木锁,又叫鲁班锁什么的,没有任何暗扣,就是一块块零件拼接起来的。这孔明墙和它很相似,这些砖头,只是表面看起来像砖头的样子,里面应该是不同的结构,只要找到第一块砖,其余的砖就可以上下左右移动,最后能移出一道门来。这种结构出现得很早,我听别人说叫孔明墙,它比普通的暗门要隐秘得多。其实我早该注意到,你瞧,这些砖对着我们这面全是正方形,知道为什么要做成正方形吗?这样才能保证,外面的人在移动它们的时候,根本看不到它们里面的变化!”说着,他似乎摸到了什么,用手指一戳,一块砖上出现了一个小孔,刚好够伸进一根手指,莫金将中指插入其中,按了按,不动,再往外提了提,还是没反应。 莫金摇摇头,继续往其余砖上摸去,没多久,又给他找到一块砖,戳出一个小孔,往里按不行,往外提,那块砖顿时被拎出来半尺,接着莫金将那块砖四周的砖头都试了一遍,一块都移不动。他想了想,将头凑到那块凸起的砖头与别的砖头接缝处,吹了吹接缝里的灰,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舔着上唇,抱住砖头凸起的部分,用力一拧,那块砖头竟然旋转了九十度。莫金试着将它推回去,与别的砖面持平,然后再按,这次,那块砖又凹进去接近半尺,莫金似乎找到了方法,开始移动旁边的砖,把右边的砖拉出来,左边的砖按下去,把下面的往上推,有时遇到周围的砖都无法移动了,他又把它们复原,换个方向重头再来,这样挪移下去,越往后难度越大,但渐渐的,还真给他移出一道门的形状来。 只是时间不多了,卓木强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却听到一阵悉索的声音,左边壁洞里的虫子,似乎躁动起来,卓木强提醒道:“能不能快一点?那些虫子好像饿了。” 莫金全神注视着眼前的砖块,不耐烦道:“别打搅我,这种事情,错了一步又得重头再来,真有虫子来了,你得想办法挡住它们。” 卓木强也知道莫金此刻不能分心,要是他记错了步骤,还不了原,某块砖卡在那里,他们很难顺利的移出一道门来。只是虫子们不知道这个道理,它们还是一只接一只的钻了出来,卓木强先是一惊,随即放下心来,因为那些虫子不是别的,正是他已见惯的大蟑螂,卓木强巴深知这种外表丑陋的生物并没有一张巨大的嘴,它们只能吃点地衣泥土什么的,无法对人造成什么伤害。 卓木强就奇怪了,为什么养的是这种根本无法伤人的虫子?除非,它们只是食物链中一环,如果它们不是掠食者,那么,它们就是被掠食者! 大蟑螂很快爬满了洞穴,莫金对此充耳不闻,卓木强则警惕的注视着这些虫子,它们的腿上仍然有尖刺的,谁知道它们会不会突然发起攻击? 只见那些虫子像被施了魔法,从洞穴里爬出来之后,老老实实的呆在地上,然后首尾相接的排成一行行的,依次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卓木强大为惊异,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令这些大蟑螂行为反常。他看了看正全神贯注摆弄砖墙的莫金,这些蟑螂不会对莫金造成伤害,就算有危险,莫金应该能独自应对吧?而且,对于莫金展示出来的诚意,卓木强还无法完全相信,他决定循着大蟑螂的路线去看看,这件事不搞清楚,说不定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于是卓木强对莫金道:“是蟑螂,对我们没有影响,但它们的举动很怪异,我去看看,你自己小心点。”莫金摆摆手,示意卓木强不用管他。 卓木强巴小心翼翼的赶上了蟑螂的队伍,才没走几步,就已经愕然的发现,引领着蟑螂队伍向前的,正是那些柔弱的小肉花,小花有节律的一张一翕,每次开阖,都有一缕淡薄的雾状物喷出。前一朵花喷后,后一朵花接着又喷,那些蟑螂就顺着小花喷雾的次序,队伍缓缓蠕动着向前。按吕竞男教授的辨认是否有毒,卓木强初步判断这些气息是无毒的,他轻轻扇了一缕气息,入鼻只觉一阵香甜。他摇了摇头,这种雾气或许无毒,但显然能令人产生迷幻的作用,卓木强巴还注意到,那些小花在一张一合间,肉瓣不住的颤动,估计是发出某种音域,只是人耳听不到。 知道了蟑螂依次前行的原因,卓木强巴对那树枝一样的生物愈发感到恐惧起来,若蟑螂不是捕食者而是被捕食者,那么它们眼前的这种行为,难道那树枝和小花才是捕食者?又一种食肉植物?还是说它们是共生关系? 卓木强巴也顾不得脚下,加快了前进的步伐,转了两道弯,赶在蟑螂前来到莫金发现的第一截树枝的地方,卓木强巴看到了令人生寒的一幕。卓木强见过的怪物也算不少,如今能吓到他的已然不多,就算巨蜥骤然出现在眼前,他也能从容应对,可眼前这种生物,实在令卓木强巴无法想象,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生物。 方才静静躺在地上的那截树干,此刻却在缓缓蠕动着,两侧对称排列的两行刺,就像龙舟两侧的划桨一般整齐的向后划,摸上去硬得像老树皮一样的表层竟然产生了一圈一圈的 蠕动波,那树干的一头竟从岩缝中退了出来,露出梭形的尖端来。 那尖端表皮有侧纹,看起来就像个钻头一样,抽出岩洞之后像蛇一样昂起尖头来,这哪里是什么植物,这明明就是动物的行为模式,可接下来的一幕,才给卓木强巴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 那尖端在卓木强巴眼前,像花瓣一样裂为四瓣,每一瓣都像两侧带锯齿的阔刃剑,长度应该足有一米,剑与剑之间有一层布满丝状血管的肉膜连接,那剑的内侧,分别有四道梗,那梗就像折叠刀一般,又展开来,看起来,那四道梗颇像是螳螂的前臂,内侧同样带着锋利的锯齿,同时,将肉膜撑得更开。 整个过程其实非常迅捷,那看起来像树枝一端的东西,在卓木强巴面前像一把折叠伞陡然张开,变成了一个半径接近两米的大肉罩子,那四根螳螂臂不住开合,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那大肉罩子趾高气昂的在空中旋转了几个角度,就像个雷达一样,似乎探知到了蟑螂们,那树一样的躯干横在了半道,将大肉罩子的一端铺在了地面,此时的动作,说它灵活得像蛇,一点也不过分。这时卓木强巴才得见那大肉罩子的内部,只见雷达的花心部分,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洞内伸出许多倒钩一样的小爪来,如机器活塞般做着伸缩运动,在小爪们的间隙,还有许多柔软的触须,看上去就像是花蕊,或则是别的什么东西,一根根小肉虫似的,配合着小爪不住蠕动。 这算是什么,这显然不能叫做某种生物的头部,这个家伙没有头部,这顶多能算是一个口器,一个硕大无比的囊状口器,难道说,这个家伙已经进化到不需要大脑,不需要五官,只需要一个足够大的口器和一个足够大的肚囊?这显然是对食欲渴求的一种终极进化模式,一股寒流从脚到头,袭遍卓木强巴的全身,本能的意识告诉他,最好不要去招惹这个家伙。看着从周围爬过的一只只中了魔法的蟑螂,卓木强开始思索,如何退走。 那些蟑螂们,如约爬向了肉罩所在,肉罩不知是怎么感觉到蟑螂们的存在的,似乎更兴奋了,小爪和小肉虫们都欢欣鼓舞的躁动起来。第一只蟑螂爬进了肉罩深处,那些小爪一下就钩住了猎物,接着,就像研磨机一样,榨出一团绿汁,连壳吞了下去,那树枝一样的身躯又产生了蠕动波,那么长一截身体,该装多少蟑螂啊!一只接一只的蟑螂没入肉罩范围,那个口器像个无底洞,无论多少蟑螂填进去也不见有变化,而树干身上小花们喷出的淡雾渐渐少了,那些蟑螂似乎快要清醒过来了。偶有不听话的蟑螂,那四只螳螂臂可不是吃素了,只要在肉罩范围内,只需轻轻一勾一甩,就像四根捡拾东西的机械臂,不住把蟑螂往口器中填。那肉罩似乎也知道,它的进餐时间就要结束了,愈发急躁起来,等不及蟑螂们自己爬进去,四条螳螂臂加快了捡拾的频率,而它花心中的那些小肉虫也发挥了作用,它们就像变色龙的舌头一样,猛的弹出来,十数根小肉花蕊缠住一头蟑螂,一缩回去,蟑螂就没了影。每次弹出的花蕊,都能缠上四五头大蟑螂,加上螳螂臂捡拾的那些,肉罩子是在拼命的往肚里填。 卓木强巴注意到,有些排队排在后面的蟑螂,已经开始四散而逃了,他清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可刚往后退了一步,那肉罩子上方的两根螳螂臂,就像两个探头锁定了卓木强巴,整个肉罩,也将方向转向卓木强巴这边来。卓木强巴心思急转:“它是怎么发现我的?这个家伙没眼睛,探灯照上它也不知道,但它却能感到这些蟑螂,是了,震动,它能感到微弱的震动。”卓木强巴猜得没错,此刻他在那大肉罩的感知中,就是一只特大号的蟑螂,那肉罩从感应到的体型和重量判断,这只蟑螂属于肉肥汁多型,就像一只常年吃素的狼突然嗅到了肉的香味,它兴冲冲朝着最大的蟑螂追来。 卓木强巴一看那家伙没安好心,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虽然他手里也有枪和其余武器,可只需看一看那树干的长度和体型,卓木强巴实在是没有与它战斗的兴趣。 卓木强巴抢先起跑,随后那大肉罩挪动着蟒一般的身躯追了上来,四只螳螂臂,相互摩擦,发出磨刀一般的嚓嚓声,卓木强巴的奔跑速度竟然不及那蟒躯灵活,眼看就要被追上了。 大肉罩四只螳螂臂张开到极限,像个蛇皮口袋对着卓木强巴当头兜下,千钧一发之际,卓木强巴猛地往斜里一个蹿身,跟着一个懒驴打滚,就地一翻,那个大肉罩扑了个空。 一击不中,那个大肉罩又大大张开。卓木强巴爬起来又跑,跑了五六十米,那大肉罩在身后一丈来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卓木强巴侧头一看,那树干一样的身体卡在岩缝里,已经到头了,这才稍微安心一点。可那大肉罩并不准备这样放弃,它重新折叠起四只螳螂臂,合拢四把剑一样的花瓣,变回那个钻头形的树尖状物,怏怏地缩回去,可身体腹侧的那两行尖刺般的伪足,仍然一收一缩,似乎想从岩缝里挤出来。卓木强巴目光猛地转到下一截树干上,果然,那一截树干也配合这有节律地收缩着,联想起那些一朵接一朵喷雾的小花,他心中一惊:显然,这些一半埋入岩缝,一半露在外面的树干,都是一个家伙,这家伙竟然有数百米的体型! 显然这家伙向前冲的非常迅速,但不适合后退,只见它所有的刺非常用力地抓紧地面,身体才能向后蠕动一节,要想完全从岩缝中退出来,还有一段时间。 卓木强巴丢下那钻头,直接回到莫金所在的边壁。 莫金果然没说错,只见他东挪一块砖,西拧一下,平整而光洁的墙上,还真的给他挪出一道门的形状,还向里陷了约半米,只是不知道这墙究竟有多厚。 “我已经找到窍门了,很快就能打开这些孔明砖。”听见卓木强巴跑回来,莫金马上道。 卓木强巴嘴里不知何时塞了好几块口香糖,异常严肃道:“你最好快点,另外,你这个塑胶炸弹的引爆器怎么用?” 莫金道:“看到什么怪物了?” 卓木强巴简明地道:“我们看到的那树干,是活的,它是捕猎者,这些蟑螂是它的食物。所有的树干,其实都是那个怪物的身体,趁它还没完全从岩峰中脱身,我想先把它炸成几截。” 莫金道:“这引爆器有点特殊,几分钟之内我很难向你说清,你直接用锡箔纸将口香糖裹住,只要给它十公斤以上的压力,就可以出发引爆。不过……这种长条形的生物大多是有神经环的,像蚯蚓一样,你要当心把它炸成两截后,会变成两根蚯蚓。”莫金多少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一些古怪的生物特性。 卓木强巴嚼着口香糖的嘴顿时僵住了,要是真如莫金所说,像壁虎尾巴一样,断掉之后还能活动好长时间,那显然是他不希望见到的事情,他又道:“这墙还有多厚,要不直接炸掉它,反正已经引起那东西的注意了。” 莫金道:“最好不要,我看过了,这墙上面顶着千斤石,你若直接炸掉,千斤石落下,那可真的一点出路都没有了。你不要催我,若那怪物真过来了,你想办法挡一阵子。” “挡?”卓木强巴心中一阵发苦,这种东西怎么挡?看那比蟒蛇足足粗了一大圈的身躯,要是被它缠上…… 年轻人一面走,一面看着掌上电脑里的小红点,心中奇怪:“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是在休息,还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们该不会被吃掉了吧?给了他们那么齐全的武器,以他们的能力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是,在前面押送着亚拉法师等三人的柯夫道:“先生,我们走出来了。” 那些佣兵又在惊呼:“这是什么啊?” “怎么会这样?” “那……那是什么?” 第四节祭湖 河道尽头,光已微弱,眼前的景象,陷入一片朦胧的昏暗中。首先入眼的,便是一座湖,这庙在湖中,庙里又有胡,难怪那些佣兵惊呼。而让他们倍感惊奇的,是湖周围的建筑和湖心的奇景。 沿湖一周,皆有石柱,顺石柱看去,首先便能发现,还有七八条泛着微弱光芒的河道注入这湖内,循着瀑布往上看,借着时隐时现的光,以管窥豹般渐渐透出这个建筑的全貌。 这座湖,或许该称为一个巨大无比的池塘,因为它整个是在一座大厅之中。人工雕琢的石柱、石廊、石台、穹顶,构成一座上下三层的环形样式的巨大殿堂,每一层都有七八条河道出口,或许更多,平滑的水像悬挂的丝巾将三层平台与湖连接起来。不过,大多数建筑都隐匿于黑暗之中,看不真切,只让人感到巨大,令人震惊的巨大。 如果说恢弘的建筑带给人震撼,那么湖心那奇异的光,则让人感到惊喜和不可思议。 原本湖心应该被黑暗所笼罩,可偏偏于黑暗之中生出一丝光来,那些光像跳动的精灵,近一点的像一团焰火,远一点的像萤火虫,在湖面上以飞快的速度穿梭游弋。若说是鱼,又不像,所有的光团都悬在湖面之上,倏地一下寂灭了,腾地一下,又生出一个新的光团。 在那些游弋的光团发出的隐约光芒下,可以看见湖心有许多柱子,从凹凸有致的阴影判断,那些柱子上应该有雕绘。 年轻人平静的下达命令:“沿着湖岸搜一搜,应该有搭乘的工具,我们要到湖心去。”接着,他又告诫那些不断惊呼的佣兵们:“小声点,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座湖的主人不喜欢太嘈杂,虽然过了一千年,但我不能确定它是否已经死掉。如果记载没错的话,这个家伙是靠感知声波的震动来捕食的。”果然,从密林中活下来的佣兵对怪物这样的词汇特别敏感,一听这话再没人敢高声喧哗了。柯夫小声问道:“这座湖的主人是什么怪物?” 年轻人低声道:“来自北方最强大的魔龙赞,在神话传说中,连格萨尔王也无法彻底消灭掉到的,库哈因德维瓦唔哦库……”说着,他停下来询问亚拉法师:“是应该这样念吧?这像是个外来的名字,有梵语的发音,我也念不好。” 亚拉法师愣了愣,那传说中的魔龙赞全名很长,而且名字很多,发音也很繁复,不过这个叫汤姆的年轻人念出的这个名字,似乎和他们密宗里魔龙神的名字很相似,一个强大而残暴的神灵! 年轻人继续向那些佣兵解释道:“古代藏族先民,对龙的崇拜早已有之,不过当时的龙与今天我们理解的龙不太一样,青蛙、鱼、蛇之类,都会被当做龙的化身,后来受到印度和中土对龙描述的影响,龙才成为居住在水中,拥有翻雨覆雨功能的神灵。赞则是古苯教里的神灵,古代吐蕃的王都称为赞普,就和这个赞神有关。龙神和赞神相结合产生的后代,便是龙赞,其中最强大的又数魔龙赞。在苯教圣典《十万龙经》中有解说,它们拥有了龙和赞二者结合的力量,并衍生出自身的魔力。有关北方魔龙赞的描述,说它法力无边,能吞天地,面目狰狞,头生九角,面有九目,体有九臂。关于这点,我记得有位专门研究《十万龙经》的学者指出,这里的九应该具有中原传承的极数之意,就是指无限多,也就是说,这个魔龙赞身上长满了无数的角、无数的眼睛和无数的手臂。如果说,这里的古戈巴族人用来借指守护祭湖之主,那么,那个生长在水下的东西,应该是类似水母或章鱼的多腕足、多触手类动物,不知我说得对不对啊,法师?”这时,有佣兵似乎找到了乘坐工具,只是不能确认,让汤姆去看一看。 没走几步,就能看到湖岸边漂着一个圆形物,无头无尾,无舷无舱,有点像一个大蒲团,看起来还要薄些,也像浮在水面的一片大浮萍,那材质也很奇怪,像是……石头! 若卓木强巴和莫金在就一定会发现,这种人造浮萍的材质与他们在瓷瓶内见到的石球何其相似。最初发现它的佣兵,还以为是在湖岸雕出来的一个石台,在他们看来,石头怎么能浮在水面不沉,后来有人推了推,才发现那东西是活动的,浮在水面上的。 一个浮萍大约能站七八个人,年轻人让一名佣兵站上去试试,那石浮萍不摇不晃,竟是十分平稳,年轻人才点点头,道:“就是它了。 “周围还有很多这种东西。”又一名佣兵报道。 年轻人道:“很好,六个人一个小组,刚好可以坐两排,我会打灯领航,所有的人都跟着我。” 他和亚拉法师等人上了同一个石浮萍,足尖在岸边轻轻一推,石浮萍轻飘飘地向湖心荡去。年轻人警告吕竞男道:“不要有什么想法,这湖水的温度已经达到八十多度,掉下去会严重烫伤,就算活下来也会毁容的。”吕竞男面带讥色,敏敏面色大变。 其余的佣兵则没这么清闲,他们有的学着年轻人用腿蹬岸,有的用枪托做桨划,那石浮萍在水中团团打转,就是不走,还有好几人差点掉下水去,好不容易才掌握了这个无舷无舵的东西前进的方法。 微微的涟漪荡在潮热的湖面,那氤氲的水汽也随着涟漪时聚时散,由于年轻人的警告,这幽暗空旷的空间也安静了下来,尤其越靠近湖心就越是寂静,那无数只石浮萍就在这室内湖中静静地飘呀飘。 距离那些光球更近了,佣兵们惊异的发现,那些光球竟然是从湖底来的,忽地偶尔吐出一个水泡,汨汨地翻出湖面并破裂开,破裂的一瞬间就像新生命诞生一般,生成一个金色的光球。那个光球好似过年放的镁光焰火,它并不是发出淡淡的柔和光芒,而是以金色光球为中心不断的向外迸着小火星,那些小火星就像光球的脚一样推动着光球在湖面上飞奔,像精灵一样来回穿梭。金色的精灵跑远了,蓦然身后有窜出一个淡蓝色精灵,在某一只石浮萍侧畔停留片刻,画出一道光蓝色的“8”字轨迹,才又去了别处。 距离湖心越近,那种五彩的小精灵就越多,红色、金色、蓝色最多,还能发现紫色、玫瑰色等罕见光球,那种焰火一般的光芒,浑身不断向四周散落的小火星,使他们比普通色彩要美丽许多。它们时而像好奇的小男孩朝石浮萍聚拢过来,时而又像害羞的小女生飞快地跑开了,更多的时候它们就像冰上的舞蹈演员,优雅的旋转、滑行,勾勒出许多律动的光芒的轨迹,让这座被黑暗笼罩的温水湖平添了许多生动的气息。直到小火星迸完,光芒散尽,它们才瞬间寂灭,消失无形,不多一会儿,湖底又会有水泡吐出来。 佣兵们看着这奇幻的一幕,一时间都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目光纷纷追随着各自心中精灵的影子,看着它们生起、起舞、湮灭,心中也随之升起希望,兴奋,末了,剩下一缕淡淡的忧伤。不知为什么,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佣兵,有的竟为此而心酸眶润,这一奇异的自然景观带给他们的震撼,竟然远大于河道上那些融汇各个文明精华的画卷 更奇异的是,当第一位佣兵发现石浮萍没有前进,因为在湖中挥了一浆,那湖水溅起后落回湖面的时候,竟然全部变成了一朵朵小火星,那做浆的枪托仿佛也浸入过银河一般,上面沾满了许多小星星,一闪即灭。 “啊!”尽管得到决策者的警告,那名佣兵还是被眼前的美丽惊呆了,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在万物寂静的湖面上,他的声音远远地传开。另一只石浮萍上的一个佣兵似乎觉得前面一根石柱动了一下,但他认为是自己看花眼了,石柱怎么会动呢。 “不用惊奇,”年轻人淡淡地解释道,“是喜温植物,某种可以在九十度高温下存活的藻类,它们利用湖里的矿物质生成了大量的荧光酵素,这种物质一受到震动并与空气接触,就会氧化发出光来,像火花一样,很漂亮吧?”最后一句,确实说给敏敏听的。 亚拉法师心中暗暗吃惊,从这个年轻人的谈吐来看,他的知识面之渊博,竟似和他的身手不相上下,法师很难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年轻人? 佣兵们又开始划桨了,更多的是为了看到那跃离水面的小火花在他们自己手中诞生,再回归湖水,留下流星一般的轨迹。 当他们经过第一根石柱时,佣兵们从近处发现,那些石柱果然不是平滑的,有的凹下去一大块,有的则凸出来,是湖水侵蚀的结果吗?不像,那分明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再往前走又有人发现,浸泡在湖水中的并不只有石柱,还有许多石桩,走近再看,那些石桩竟是些佛头,还有半身佛像,有大有小,高矮不一,有些佛像上还缠绕着藤蔓一般的东西。 十来分钟后,年轻人所乘坐的浮萍已抵达湖心,在他们面前是最粗的一根柱子,四棱形,每边长约一百米,或许不是柱子,而是一座矗立于湖心的建筑。这是一种奇怪的套层模式,整个庙宇掩埋在湖下,庙里又有湖,湖中又有建筑,这根柱子的四面都是笔直的墙体,年轻人双手扶墙,让浮萍绕着墙根前行,喃喃道:“奇怪,应该有点火的地方啊?柯夫,你也要注意观察,看这墙面有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像蜡或油脂一类的东西。”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先生?”柯夫用手一指,年轻人仰头望去,墙面上有一条油脂般半透明的带状物,距石浮萍五六米。 “这么高?”年轻人嘟囔了一句,又叫了一声,“柯夫。”柯夫一个马步,双手搭桥,做托举状,年轻人足尖一点,抬腿上了柯夫膝盖,接着又踩上了柯夫的手桥,腾身向上。整个动作规范标准,和吕竞男叫卓木强巴等人的一样,只是身在半空中,年轻人双臂如翼陡然展开,足尖在墙面上连踏了五六次,竟然将身体提到一名特种兵难以企及的高度。 看到这一幕,吕竞男忧虑重重。她知道,自己在踏了五步之后,那第六步是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了,看似一脚之差,实际是一道难以突破的瓶颈。“噌”,黑暗中迸出一道火花,一簇跳跃的火苗沾上凝脂一般的墙面,先是一暗,随即大明,那火焰沿着墙面凝脂带的走向,如多米诺骨牌般传递开去。 看到那年轻人在空中翻转自如的动作,吕竞男有些凝重的看了看亚拉法师,法师不易察觉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也能做到,可当他看见那年轻人落回石浮萍,整个浮萍竟然没有丝毫晃动时,法师又皱紧了眉头。 其余的人观察的目标与亚拉法师不同,大家都仰头看着墙面的那道火线,火线如蛇,沿着墙面向上缠绕,不同佣兵在不同的方位,可以看到不同的景象。那火蛇沿着石柱扩散开来,就像生命之树吐出嫩芽,发出新枝,火蛇一分为二,二分四,开始越分越多,石柱的四面墙体就像早已埋好引线的烟火幕布。那些火蛇时而像盘龙交着上升,时而像河道分流而行,渐渐织就一张由火线织成的罗网,只是附着在墙体的凝脂物体很薄,很快就燃尽,于是火线就诊如一条条火蛇一般,蛇首不断向前游动,蛇尾跟上。到最后,四面墙都能看到无数条金龙向上升腾,速度极快,渐渐升到肉眼难以捕捉到光芒的高度,室内湖再一次陷入黑暗。就在大家都以为火光燃尽之时,猛地一阵刺眼光芒在这根巨大石柱的顶端燃气,熊熊燃烧的火焰竟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令正在围观仰视的人都为之一窒,仿佛整个空间内的空气在那轰鸣的一瞬间,全被吸附到了石柱的顶端。 那熊熊的火焰似乎燎到了穹顶,穹顶立刻又生出了无数火蛇,像阳光一般向四面散发, 最后有的落到了大厅边缘,将无数小的火盏点燃,有的则沿着其余的石柱盘绕而下,将一根又一根的石柱点亮;甚至有燃烧着的火焰,像水滴一样滴落下来,将原本与穹顶并不相连的石柱点燃。整个过程就像一个巨大的家装灯具卖场,先将中心的巨大水晶吊灯点亮,然后其余小的灯饰也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卖场内各式反光镜衬托着氛围,琳琅满目、造型各异的灯饰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些还漂在湖面上的佣兵们,此刻就是这种感觉,每点亮一个地方都有令人惊奇的发现。原来,这座大厅高不止三层,而是有四层,那些高地错落且又平滑的瀑布将大厅边缘围成了水帘,被那些石柱隔开来的,原本不是廊道,而是一座座佛龛,那些佛像被绘于墙上,每两根廊柱间都有一幅佛像,只是时代久远,很多都已经剥落褪色了。而整个湖内只有他们靠近的中央石柱是一根柱子,其余的石柱全是形形色色的佛像雕刻。有的依托于石柱做出各种造型,而更多的则是静静矗立在湖里,高一点的露出头肩,矮的则只露出头冠。 那些佛像和四周的佛龛廊柱还缠满了奇怪的藤蔓,大多是一些白色的根须,极细极长,就像在那些佛像和廊柱之上覆盖了一层白毛,且还有一种植物,看上去黝黑粗大,就像树干一样,足有水桶粗细,看起来树皮有许多棘刺,刺中间还开着一些红色的小花。那种黑色的植物显然喜欢在缝隙中生长,已经钻穿了不少佛像,还有些佛像被那种植物勒出了深深的印痕。唯一觉得黑色的东西不像植物的只有敏敏,不知为什么,那种东西给她的第一感觉就不像植物,若除去那些花色的小花,乍一看倒有些像海星的腕足一样,就是变大了数倍,不过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咦?你们快看!”又有佣兵指着佛像叫了起来,随着其中一些人的叫声,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些原本半浸在水中的佛像在下沉! 不是一尊两尊,而是所有的佛像都在下沉,佣兵们很快发现,不是佛像在下沉,而是湖面在上涨!浮生河的入水量并没有增加,这湖水怎么会突然上涨? “这是什么机关?” “太神奇了!”佣兵们又开始聒噪起来。 第七十四章欢迎来到帕巴拉! 第一节祭湖之主 “少见多怪,”年轻人对这群佣兵的素质极不满意,“这个湖和外面的大湖是相通的,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将一个大碗倒扣在水中,碗的顶部扣住了一小团空气,如今我们就在这部分空间内,火焰的燃烧将氧气消耗掉,湖底的水自然就大量地涌进来。你们没看见这些火盏都只燃到第二层吗,底层没有火,显然是要被完全淹没的。直到这些火焰燃烧的耗氧量与这个空间的进氧量达到一个平衡,湖面自然就会停止上涨,这算什么机关,只不过是自然原理最简单的应用。” “氧从哪里来?”亚拉法师好似考年轻人一般地问道。 年轻人嘴角一翘,看了看那些浮生河入口,道:“那不就是输气管道?走在管道里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风的吹送与河流的方向是相同的,为什么这内湖与外湖相连,内湖却有如此高温,外湖却将近冰点?显然还有一个内循环,这倒是利用了某种机关,估计就在这根柱子底部,有水轮机一类的东西将湖水抽上去,在某个地方进行热交换,令它们变成沸水,再沿着浮生河输送回来,养活这里的喜温藻类,同时带来维持这个空间的空气。还有,这些植物的根须和藻类也能产生大量的氧气。内循环将保持这个空间内的氧饱和量达到平衡,不至于过浓或过低。”似乎在印证年轻人的说法正确,最下一层,那些已经被完全淹没的浮生河河口,开始吐出大颗大颗的气泡,翻涌的气泡仿佛令湖面沸腾,连石浮萍也轻微摇荡起来。 年轻人解释的头头是道,但亚拉法师却听出了别样的信息:“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啊,这个小伙子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让人知道,他的学识有多麽渊博,他的身手有多麽了得。说不定,可以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敏敏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原本法师听卓木强巴说起过,敏敏有个哥哥叫唐涛,因为拍摄紫麒麟而疯了,但是从他的经历和他留下的笔记本看,那个叫唐涛的青年时相当的厉害,所以年轻人一出现,法师就想到了唐涛,可是现在看敏敏和年轻人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兄妹关系。敏敏自从身份被揭穿后就一言不发,那个年轻人也没有特别关注她,反而似乎有些防着她,亚拉法师有些困惑了。 法师用眼神暗示吕竞男,示意她有机会就向那个年轻人套话,吕竞男用眼神表示遵命。随着水位的进一步上涨,那柱子的顶端并不是一个大火盆,只是四条边棱有四个缺口,火焰绕着缺口燃烧,看起来就像整个柱子顶端在燃烧一般。这根巨大的柱子,依然像帐篷的撑杆一样,撑着整个空间的穹顶。这根柱子也不是光秃秃地矗立于此,在火焰的下方,柱子的三面,分别有三个巨大的怪兽图腾浮雕,只有一面是空着的,那三个图腾全是一个身子两个头,其中两头为兽,一只是鸟,形象怪异,那些佣兵自然全不认识。 只有亚拉法师和吕竞男才知道,这正是代表着帕巴拉神庙的四方瑞兽,只是……为什么少了一方呢?亚拉法师不动声色的看了年轻人一眼,显然年轻人和他们一样都认出了这些瑞兽,而且似乎还知道为什么有一方是空着的。 “自认为是罪人,所以不愿留下任何痕迹么?和玛雅王的想法一样啊,可怜的戈巴族大苯波,哼,你们根本就没理解存在的真谛!”年轻人在心中讥笑一声,将注意力放在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四个缺口上。 在四幅巨大的浮雕下,距离石浮萍只有十来米得地方,石柱的四棱还有四个缺口,这么近的距离已经足以看清,那四个缺口是四道门,那火焰燃起之后,年轻人就一直让石浮萍绕着巨石柱转圈,显然是在考虑该选择哪道石门。亚拉法师还是头一次看到那个年轻人露出犹豫,显然他也没到过神庙,他只是掌握着某些他们不知道的线索,似乎知道神庙里的一部分线路。 年轻人让浮萍在双头鸟图腾的右侧棱停下,这里正好有一株黑色粗藤钻透了石壁,贴在柱子表面,年轻人道:“我上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说罢,攀缘而上。 年轻人两三下就到了那门前,亚拉眼神一动,吕竞男起身,柯夫立刻紧张起来,道:“干什么?坐回去!” 吕竞男起身后便向边壁闪,柯夫枪口一转,竟能跟上吕竞男的速度,枪身挡在吕竞男身前,她伸手去格,柯夫将枪口小巧的一调,绕着吕竞男手腕转了一圈,依然挡在竞男身前。一秒之内,两人先后变了四五次动作,竞男竟然没法在前进,柯夫也没能把她逼回去。就在另一名佣兵反应过来之前,一只干瘦的手搭在柯夫的枪口上,柯夫顿觉枪口重逾千斤,惊恐的瞟了亚拉法师一眼,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干瘦的老头儿在受了那种伤之后,还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就趁那当口,吕竞男从柯夫枪口前避开,跟着攀上了黑藤,爬了两米又告诉柯夫:“怕我逃走,你尽管开枪。”柯夫抬头看看竞男,又看看亚拉法师,最后看看在上面缺口端详的年轻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眼看着竞男爬到了年轻人所站的高度。 年轻人似乎根本就不在意竞男能上来,就像问一个老朋友般问道:“你对这些图腾和这扇门有什么看法?” 竞男道:“它们是辛的祭护神。在古老的苯教传说中,苯教的祖师辛饶居住在天界,一天突然得到神启,告诉辛饶米沃,当时机来临时去雪域高原,向第一位七赤王传播密教教义,要支持那里的王、僧侣和教义。当祖师辛饶觉得时机到了,就决定来西藏帮助聂赤赞普,四位女神将他送离天界,同时他从天界带来了一条龙、一只金翅鸟、一头狮子,也有说法是一条龙、一只鹰、一头狮子,这三种神兽就是辛的祭护神,又称护身战神,后来又受到中原瑞兽的影响,最终形成了密教独有的三种祭护神:貔貅、麒麟、凤凰。” 年轻人较为认同的点点头,补充道:“在象雄传说中,苯教的祖师帮助的是象雄王,辛饶的护身战神也不是龙,而是大象。” “立方体?这代表什么?”或许在火焰燃烧的同时,这个缺口的石门就已经打开,吕竞男可以看到门里一级级向下的阶梯和门框上的立方体雕刻。 年轻人道:“光卵,现世之王的诞生之卵,象征生存、光明与希望,向下的石阶通道是右旋转或反万字的化身,嗯,看来这条路没错了。柯夫,让所有人都上来,从这道门进去,走到底,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年轻人向下喊话,忽然皱眉,移开了自己的脚,盯着地面,他的脚下已被黑的的藤蔓钻了洞,一根粗大的黑藤取代了岩石的位置。 方才年轻人似乎察觉自己脚下有异动,但他挪开脚面,却只看到黑色的粗藤,没看到别的东西,他警惕的看了竞男一眼,吕竞男也正好奇的看着他。 年轻人不知道,虽然他对眼前展现的机关胸有成竹,但他仍低估了古戈巴族人的智慧,所有的机关都是环环相扣的,解开一环,必定要惊动另一环。 在众人都无法看穿的湖底,正静静躺着那位祭湖之主。原本温暖的湖水令他陷入千年香甜的美梦,先前开启众生之门的巨大震动,已经令他很不满了;如今火焰点燃,大量冰冷的湖水涌进来,更是冷得那位祭湖的主人打了个哆嗦,祭湖的主人出奇的愤怒了!只是千年的沉睡和过于原始的神经系统令他完全恢复生理机能,还需要一个时间过程,不过,想来不会太久! 对于这一点,卓木强巴和莫金就有深刻体会! 莫金还在像一位修理钟表的老工匠一样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卓木强巴则紧张不已地看着那条黑色蔓藤将自己的身体从岩缝中抽离,退出来一截,又退出来一截…… 每退出一次,他的活动范围就大一些,距离卓木强巴和莫金就更近一些,听了莫金的建言,如今卓木强巴是打也不敢打,躲又不能躲,只能眼看着那东西越来越近,心里的紧张感也一分一分的上涨。“喂,还没好吗?”卓木强巴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提醒莫金了,莫金的回答永远千篇一律:“还差一点点。”也不知道他那一点点究竟是多少。 “已经过来了。”卓木强巴道。 莫金头也不回道:“挡住!” 卓木强巴看了看手中的枪,笔画了一下枪的长度,不行,还没有那口器大,撑不住那张大嘴,要拿什么去挡? 那条黑藤的大嘴已经够得着卓木强巴了,它似乎也感知到这点,便不再后退,身躯扭动着,将探头一样的藤尖伸了过来,在距离卓木强巴还有三五米远的地方,像蛇一样扬起上身,“嘭”的一声,将伞一样的口器完全张开,四只螳螂臂嚣张的挥舞着,里面的小钩和触须一样的舌头拼命蠕动,似乎想吓唬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见那口器一张开,抬枪就将子弹往那嘴里送,就算那口器是钢制碾磨机,也要被卓木强巴的子弹打成一团废铁,而那张四只螳螂臂撑开的肉膜罩子,也已被打得千疮百孔。 肥美的鲜肉没吃到,先吃了一肚子子弹,怪物生气了,腰肢一摆,异常灵活的绕向侧面,那些子弹全部落在了它的身上,虽然身上多了一些弹孔,但这些子弹对他那庞大的身躯来说,恐怕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有些小孔而已,无伤大雅。 卓木强巴急忙调转枪口,可那怪物更快,破肉罩子一下就来到了卓木强巴身边,螳螂臂像镰刀一般飞舞过来。 卓木强巴避开了镰刀,可那怪物还有舌头呢,像变色龙一样可以弹出体外数米长的舌头,一下就卷住了卓木强巴的手臂和枪。十几根触须的力量,卓木强巴竟然无法抗衡,他赶紧松开握枪的手,另一只没被卷到的手拔出到来快速斩下,谁知那些触须韧性极强,斩不断,只能去割。卓木强巴快速**数次,割断三根触手,总算在那螳螂臂合拢之前,从肉罩中脱身而出,可手臂上仍被一枚小钩划走一缕肉丝,卓木强巴没想到,那钩子也能伸这么长! 卓木强巴翻身躲避开,那怪兽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合拢了肉罩,似乎吧唧着嘴,细细品尝鲜血的味道,唔,比蟑螂好吃多了,怪物高兴的全身都在发抖。卓木强巴大感苦闷,明明那么多枪击中了这家伙的嘴,也有无数小钩和肉舌被击碎,可它却似乎没感觉,看来这种生物的神经系统真的很不发达。没有痛觉的怪物,无疑比预想中更为可怕,卓木强巴脸色难看地大声问道:“还没好啊!” 莫金则欣喜道:“看见光了,看见光了!”有光从孔明墙的另一侧透过来,卓木强巴又在大声问:“能不能撞开啊,我挡不住它了!” 之见那怪物又张开了硕大的口器,“噗”的一声将卓木强巴的枪吐了出来,这玩意嚼不动,硌牙。卓木强巴已经拔出了另一把枪,眼睛却在搜索着,这家伙的致命之处在什么地方,刚才那第一轮攻击,躯干、口器都打了,可这怪物浑然没事,难道这家伙没有致命的弱点? 莫金这时心情很放松,马上就能打开孔明墙了,他转头说了一句“那可不行……”就突然愣在那里,莫金正好看见怪物张开口器吐出枪的一幕,他只知道卓木强巴在与什么东西搏斗,可从未想象过那东西是什么样子,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顿时叫了出来:“那是什么?” 莫金的声音大了些,那怪物顿时将肉罩转过来对准了莫金,待莫金看清那四只螳螂臂,那口器中的小钩和肉须,又是大惊!卓木强巴得空向莫金解释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就是我们见到的树藤一样的东西,那些蟑螂是他的食物,蟑螂吃水草,吃微生物,这家伙吃蟑螂,典型的生物链饲养技术!”卓木强巴一说话,那肉罩又偏过头来瞅了瞅卓木强巴。 莫金恍然大悟:“噢!这家伙就是那个‘酷的不能再酷’!” “是啊,”卓木强巴无奈地咧咧嘴,重复道:“他就是那个‘酷的不能再酷’!” 那个大肉罩在莫金和卓木强巴两人间来回扫视,最终还是选择了卓木强巴,刚才鲜血的味道还满嘴余香,卓木强巴流血的手臂就像香味的散发源,显然它体表的肉质小花也不只是能吞吐薄雾。 卓木强巴与大肉罩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搏斗,见莫金愣在那里,大叫道:“还不快去开门!” 莫金继续摆弄墙砖,卓木强巴侧步滑移,单手提刀猛挥,“哧啦”一声将肉膜划开一道大口子,可这样的结果却反而使那螳螂臂更加灵活了。卓木强巴手腕一翻,又斩在螳螂臂上,没想到那堪比螃蟹钳子的骨壳,比预计的要硬,卓木强巴这一刀竟没能斩下去,同时另一只手的枪声不断,也没能给那东西造成太大伤害。 那怪物太灵活,缠斗太紧,卓木强巴几次想腾手扔手雷都没找到时机,忽然墙洞里有光线透过来,却是莫金将孔明砖移开一块。卓木强巴就地滚了两滚,看清洞内的情况,莫金又移开两块砖,将墙上的洞口打开到三十厘米见方。那怪物的蟒躯缠过来,卓木强巴一个鱼跃跳出包围,在空中把刀扔出去,这才腾出手来扔了一枚手雷,这时莫金移开第四和第五块砖,墙洞已经有半米见方。 卓木强巴扔出手雷后,实在不愿与这个怪物缠斗,直接从尚未全开的墙洞中钻身跃出,同时对莫金道:“走!” 莫金没想到形势已经急迫的等不及他把门完全打开了,扭头一望,那怪物大嘴翕张,身后十余米的地方,被炸出一个大洞,露出许多白色的筋腱一类的东西,难怪刚才只听得一声闷响,竟然是那怪物将手雷吞进去了。可是被炸成这样,也丝毫没有影响那怪物的活动能力,眼见那大嘴奔自己而来,莫金也一耸身,像游泳运动员入水一般,从那个墙洞中钻了出去。 怪物的大嘴被卡在墙洞外面,只弹出十余根触须似地肉舌,也是无功而返,从洞口悻悻地退出去了,莫金长松一口气,道:“搞定。” “谁说的?”一旁的卓木强巴以冰冷而又严肃的语气道,“好像搞不定!” 第二节祭湖之主2 莫金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全新的环境,在他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大厅,就像奥运会主赛场一样呈椭圆形,但比莫金见过的任何一个奥运会赛场都要大无数倍,在这环形大厅的中央竟然是一座湖! 大厅通高四层,每一层都有一圆环形廊道,廊道边缘每十米便有一根双人合抱的立柱,使整座大厅看起来像个无比巨大的歌剧院,而大厅的穹顶呈日轮辐射型,由一根初步估计有六七十米高度的中央立柱支撑着。湖水已经漫过大厅的底层,而湖中竟由许多佛像造型,湖面荡着一层藻类,大多已经与那些佛像融为一体,那根中央立柱的顶端和所有廊道的内墙以及那些佛像身体的某些部位都燃烧着熊熊烈火,将整座大厅照得明晃晃的,同时也将那些当空乱舞、怒气滔天的黑色藤蔓照得清清楚楚! “噢,狗屎!”莫金傻眼了,就他们眼前所见,那些拿鞭乱抽的巨大藤蔓,少说也有二三十根,而还有更多的在缓缓蠕动,要从墙体、从佛像体内抽离出来,也不知道是谁激怒了它们,它们仿佛在到处寻找而供发泄的物体。 只是一根都那么难以对付了,而眼前却出现了一群,难怪卓木强巴说话的声调那么冰冷。而那些长条形的怪兽也一下子就找到了泄愤的出口,就是那两个突然从墙里钻出来的小爬虫,一定是他们引起的震动了,灭了他们! 莫金看着卓木强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好办法?”卓木强巴憋了莫金一眼,又看了看那十几根稍稍围过来的黑藤,中间那些家伙在同一时间展开肉膜,露出巨大而狰狞的口器,一齐扑了过来,卓木强巴大声道:“跑啊!” 于是,两人就在这巨大的椭圆环道走廊上,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开始冲刺一万米的距离。 黑藤的藤蔓从湖中探出湿漉漉的身体,发动一次又一次如同灵蛇捕食的攻击,迫得卓木强巴和莫金上蹿下跳。刚开始莫金还满心希望地告诉卓木强巴:“说不定它们为了争夺我们而自相残杀起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乘机逃脱了,低级生物往往都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可是很快,莫金就意识到自己错了。那些黑色藤蔓,人家配合得亲密无间,一根藤蔓刚发动完攻击,另一根藤蔓紧接着又来,前面有堵截,后面的紧追不舍。两人蹬墙,滑铲,抱柱,甚至下湖,能想得招数都想尽了,仍难摆脱一浪高过一浪的汹涌进攻,没多久,攻击就开始升级,那些藤蔓钻破了墙体,从墙体内页探出头来,加入攻击的行列,莫金一面忙不迭地躲避那些挥舞的镰刀和不断射出的触须,一面抱怨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那些戈巴族人,到底种了多少这种东西在这里?” 卓木强巴心道:“祭湖,祭湖,难道是指这座内湖,对了,那湖中的佛像不正是一座坛城的布置!那祭湖之主,捕食应该只有一个吗?难道经过一千年的繁殖,数量激增?” 同时两个人都在思索如何才能摆脱这些攻击。 在卓、莫二人疲于奔命时,佣兵的队伍已经下到了台阶的底层。那些向下的台阶很长,前面几圈都是一百米左右才有一道九十度的转弯,接着又下台阶,又是左转,左转,左转,每转一次,台阶都要短一些,他们就像行进在海螺的螺旋线里面。到了核心之后,不知怎么拐了几个弯,他们又开始右转,然后每转一次台阶又相应增加一些,若不是台阶始终是向下的,他们恐怕会以为自己又循着原路回去了。 年轻人在心中默念:“从反万字轮回的起点,转到反万字轮回的终点,完成了无相转身,所有的洗礼我们都已经接收,神庙也该出现在眼前了吧。” 外面的灯火一直沿着台阶照下来,想到到达底层就可以休息,佣兵们都跑的十分快,转眼就到了台阶的底层,这是一间并不十分宽敞的石室,仅约两百平方米,六七十个佣兵站在里面还有些拥挤。石室中间放着四个由石片砌成的长方体,看上去就像四座棺椁一样,四壁都有壁绘,画着佣兵们从未见过的怪兽或恶魔,石室顶端则伸下八根黑色的柱子,柱头一端尖锐如梭,可除了进来的石门,石室的四面墙都封的死死的,不像有出路的样子。 佣兵们大失所望,纷纷不解的盯着年轻人,这就是所谓的神庙?一间什么都没有的破落的石屋?与先前所见的那些比起来,这简直无法比,只有一种可能,那四道门前年轻人选错了路!连亚拉法师和吕竞男也持相同观点,那些绘画和石片砌成的长方体,显然不在他们的教派印象之中。 与所有的人相反,年轻人却是大喜过望,看着石壁的绘画,喜道:“就是这里,没错了。”他开始向佣兵们解说起来:“这是象雄墓葬形式。”他指着那四个长方体道:“在古藏和象雄,一直都有用将死去的灵魂神格化的做法,将生前强大的人安葬与神圣的建筑中,起着庇护后人的作用。显然古戈巴族人在修建这座神庙的时候,沿用了这种做法。”年轻人又指着四周的壁画道:“这些全是古苯教和象雄的神灵,恐怕真正见过它们的专家,全世界也都能用是个手指头数出来。分别代表了忠诚、勇武、智慧,等等,全是些守护的神灵,保佑在这间石室的人安全地抵达彼岸。” 有佣兵指着头顶那八根黑色的柱子问道:“这是什么?图腾吗?” 年轻人摇头道:“这怎么会是图腾?我看倒有些像外面那些黑色的藤蔓,看见那些红色的小花了吗?应该是藤蔓的尖端吧,那些藤蔓显然喜欢沿着缝隙生长,竟然将这里钻的到处是洞。”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有个佣兵嚷起来,这才是它们最关心的问题。 年轻人道:“整间石室,就是一个机关。” “机关在哪里?”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可不像佣兵那么好糊弄。 年轻人一指眼前的石棺,道了声:“喏。”见吕竞男马上要去劈长方体,他赶紧道:“少安毋躁,这是四选一的机关,选错了那可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退回去,进另外一道门。” 亚拉法师皱了皱眉,这四座石棺封的如此严密,听年轻人的说法,显然每一片石头都有可能破坏了机关,那该怎么寻找正确的石棺,四选一,好运气只占百分之二十五啊。 年轻人不慌不忙道:“幸好我们有现代科技帮忙,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说着,他从柯夫手里接过一个类似手提B超一样的小机器,对着石棺一座一座地探查起来。 刚查到一半,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道:“那是什么?”佣兵们吓了一跳,那分明就是莫金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一句:“噢,这就是那个‘酷的不能再酷’!” 声音是如此清晰,仿佛就悬在众人头顶,年轻人也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工作,探寻声音的来源。 很快,又听到卓木强巴叫了一声:“快跑!”吕竞男、亚拉法师和敏敏都是面色一变,亦喜亦忧。年轻人则注意到那些附着在黑色藤蔓体表的小红花,不禁变色道:“拟声!” “what?”柯夫一直紧随在年轻人身旁。 “和拟态一样。拟态是一些动植物用来逃避天敌的伪装,而拟声则是一些动植物用来诱捕猎物的手段,它们捕捉空气中最强烈的震动并将其记录下来,然后利用自身震颤来模拟空气中的震动,就像复读机一样。这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捕食的动植物本身并不怎么高级,但是能发出这样清晰的拟声,这些东西怕是食肉……”年轻人猛然惊醒,提心那些挤在一起的佣兵道:“小点心,那些黑藤可能会动!” 不过提醒似乎来得晚了些,年轻人刚开口说出最后一句,那些黑藤已经“嘭、嘭、嘭、嘭”纷纷张开了肉罩,伸出螳螂臂,向佣兵们扑了过来。 本来地方就小,佣兵们挤在一起,又没有准备,那些黑藤一抓一个准,顿时就有八名佣兵被罩住了脑袋,整个被包裹在肉膜里,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其余佣兵还在错愕时,之见那八名佣兵,有的直接被完全裹住,有的还露出一双腿在外面,抖了两下,纷纷被黑藤带到半空中,然后就像一个人吸入一根面条般,“哧溜”一下整个人就没影了。 那些低等生物的胃口奇大,八名佣兵下肚后马上又张开了肉膜,向拾取器一样伸了下来。这时佣兵们回过神来,纷纷开枪射击,自己人相互踩踏挤压,避免被那可怖的大嘴吸进去。一时枪声大作,场面混乱不堪,机会!吕竞男看了亚拉法师一眼,问他是否要趁乱离开,亚拉法师微微摇头,表示自己的伤不允许自己做剧烈运动,不如跟着这个年轻人看看,看看他们的神庙。 吕竞男娥眉轻蹙,心中突然想到:“难道那个人与法师交手的那一拳,也是有意为之?令法师伤重无法行动,进而也限定了自己的行动?这一切早就在计算之中?那么那个人的心思,未免也太可怕了吧!”每一步都是早就想好了的,根本不怕自己逃掉或者有什么别的想法,他们甚至连对手没有想到的可能性也已经考虑在内,与这样的人作对会令你生出一种无力感,就好似不管你如何挣扎,却依然被对手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令吕竞男有过这种感觉的,还只有二层雀母的那个小矮子。 那些大肉罩根本就不惧怕子弹,尽管你将它打得千疮百孔,它们照吃不误。这一点卓木强巴已经深有体会,现在轮到这些佣兵们尝尝滋味了,很快,又有三名佣兵被吞了下去。而其中还有一名佣兵是逃跑不及,绊倒后被到拽进去的,惨呼连连,双手扒地,那情形足以令别的佣兵胆寒心战。 期中一条藤蔓,由于被连续多枪打在同一个位置,加上一连吞了两个还未来得及消化的佣兵,终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躯干自被枪洞穿的地方撕裂开来,最早被吞的那名佣兵像个水泥袋子,“噗”地落回地面,其余佣兵纷纷退避三舍,这名同伴死的太惨了,浑身都是黏液,双目鼓出,最可怕的是他全身,连防弹衣带肌肉纷纷被划成一条一条的,深可见骨,又被蠕动压缩,为了适应那种腔肠宽窄,骨骼完全被压的变了形。 柯夫大怒,从旁人手中抓过一把带弹鼓的……枪,对着那条快断的黑藤一阵猛扫,那条黑藤被射断在地,岂料却没死,落在地面灵活的像条泥鳅,反身一弹,又向最近的一名佣兵扑去。那名佣兵还没有被碰到就已经吓得大叫起来。眼看着黑藤弹出了触须,裹住了他双脚,那名佣兵更是慌了神智,眼看就要提枪乱射,被年轻人一掌将枪击飞,跟着年轻人双手至那名佣兵腰间一抹,拿出手来时,每只手各扣了两枚手雷,对着在地面肆虐的那根“大泥鳅”便扔了过去。 吕竞男注意到,那年轻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手雷在手心的时候明明没有拔插销,可是在出手的那一瞬间,插销竟然自动脱落出来,神乎其技。“单手抛雷术”吕竞男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四枚手雷连成一线,先后进入那张可怖的大嘴中,接着就是一阵轰鸣,那截“泥鳅”被彻底炸成一堆肉泥,再也不能伤人,不过,就是那些碎肉,竟然还在不停扭动,被浇了一头一脸肉汁的佣兵们彻底惊呆了,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年轻人道:“笨蛋,别把它们打下来,没看见它们的根嵌在岩石中,根本动不了吗?躲远点,别被它们抓到就是了。这些低等生物的捕食只是一种本能,它们的神经系统迟钝的令它们根本没有痛觉。而且一看长成这种长条形,就是拥有环状神经节的生物,你把它打下来,反而让它没有了限制,它们凭本能神经反应,一样可以吃人。” 柯夫不解道:“怎么会这样?” 年轻人道:“低等生物不需要大脑,它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凭借自己的神经系统运动,就像壁虎的尾巴,掉了还能扭动;一些蜘蛛的腿,断了还能伸缩;蛇头被斩下,依然会跳起来咬人。我奇怪的是刚才的声音,为什么所有的藤蔓都会发同样的音?” 年轻人突然想通了,倒吸一口冷气,道:“我明白了,这些藤蔓并不是单独存在的,它们只是一些触手,是捕食器,那个家伙就像海葵一样拥有无数的触手,这些黑藤共享一个身体,所有的营养大家均分!北方的魔龙赞,原来是这样,幸好我们从湖面经过时,没有将它惊醒。‘酷的不能再酷’!”想起莫金给这家伙起的名字,年轻人嘴角翘起了一下,见佣兵们安定下来,他又开始探察。 那些佣兵听从年轻人的命令,纷纷尽量蜷缩在那黑藤够不着的角落里,偶有躲得不够远的,被黑藤射出的触须缠住了,马上有七八名佣兵去帮忙,拉人的拉人,刀割的刀割,与黑藤展开拔河,总算是没有增添新的伤亡。 在核心地带,就只有年轻人一人拿着探测器探测,每每有黑藤攻击,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却轻巧的落在黑藤的攻击范围之外。接连几次之后,不知是年轻人发现了黑藤的奥秘,还是黑藤放弃了攻击,总之,就好像那些黑藤根本感觉不到年轻人的存在一般,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躲起来的佣兵身上。 “找到了。”年轻人一叫,那些黑藤又攻了过来,年轻人头也不抬,竟将一枚手雷的触爆器,在手里就揭开来,然后才迅速无比地一扔,起爆时间掌握的刚刚好,那枚手雷正好将黑藤的口器前端连同整个肉罩给炸没了,剩下的部位自然伤不到年轻人。 接连几次徒劳无功的攻击,那些黑藤似乎渐渐退了。佣兵们都看到黑藤体表产生了一圈一圈的蠕动波,往岩层里缩了回去。而年轻人在选定的一个石棺外,敲敲打打,似乎发现了机关,找到石棺外的一片石块,用手钳住往外一拉,整个石棺竟然都散架了,石片坍塌了一地。那里面没有尸骨,而是一根圆柱形的东西,两头大,中间稍细,直径有二三十厘米,造型颇有些国际象棋中的车。圆柱的顶端有一个横向圆孔,大概可供一根竹竿穿过去。 “你,你,过来。”年轻人唤来两名身体强壮的佣兵,将一把枪从圆孔中插过,让两名佣兵分别站在枪的两头,指着圆孔道:“推。” 亚拉法师见吕竞男在一旁愁眉不展,告诉她道:“神庙是收藏珍宝的地方,为了不让外人玷污,将机关修的复杂一些,也很平常。” 吕竞男摇头道:“能从这么多石块里找到唯一的支撑,那个人的眼力比我预估的还好。” 亚拉法师这才明白,吕竞男是为什么而担忧,不免轻叹:“是啊,塔西法师在就好了。” 那两名佣兵如推磨盘一样转动着圆柱,随着圆柱缓缓转动,整间石屋竟然开始倾斜,佣兵们都有些慌乱,那些黑色藤蔓似乎也有所察觉,蠕动退去的速度更快了。 第三节撞进神庙 年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拿出掌上电脑来,面色一沉,暗想:“被缠住了吗?希望别出什么意外,我可是很看好你们的,别让我失望啊,莫金,卓木强巴。” 整个石室倾斜已经达三十度,部分佣兵不得不抓住墙面或石棺来稳住身体了。这时,石室一阵轻微震颤,像有什么巨大而沉重的东西,终于放到了实地上。又是一阵轻微的颤动,石室似乎沿着斜面开始滑移,那两名转动圆柱的佣兵停下来问道:“还要继续吗,先生?” 年轻人摇头道:“暂时不用了,记住,接下来是一个加速的过程,不管你们感到速度有多快,也千万别松手,其余的三座石棺应该有监测的作用,如果发现它们因为加速引起的震动而被震散开来,你们就得想办法反方向转动这根圆柱子,听明白了吗?” 两名佣兵点头表示明白,这时石屋的移动非常缓慢,屋顶上方那七根黑色的粗藤还没有完全退出去,它们还在坚持,挣扎,但它们的力量又怎么抵得过那石屋和一屋子人的重量。在石屋的牵引下,一根根纷纷崩断开来,那钻头一样的尖端一截截掉落在屋里,惊得那些佣兵纷纷避让,不过这次被挤压而断掉的黑藤,似乎伤到了神经节,掉下来的都不再动弹。 莫金的体力在与卓木强巴的搏斗中消耗掉大半,原本就没有完全恢复,这次长跑更是让他感觉,连潜力都快要用尽了,再看卓木强巴的步态,一看就知道卓木强巴也肯定到极限了。他们已经绕着环形廊道跑了不知是第三圈还是第四圈了,究竟有多远距离根本不清楚,而那些藤蔓的体力却似乎无穷无尽。 卓木强巴咬牙坚持着,一面思索如何躲过这次危机,这些藤蔓的攻击没有死角,它们可以缠在柱子上,可以从墙里钻出来,力量无穷,身体灵活,唯一的劣势就是体型太大,这才让他和莫金有机会一次次从间隙中逃脱。体型太大!等等,卓木强巴似乎从对方的体型上看出了什么破绽,他突然对莫金道:“想办法上去,到上一层去,他们体型太大了,自身重量太重,上不去。” 莫金马上会意过来,这种粗大的藤蔓由于自身太重,所能离地昂起的高度是有限的,在水中借助水的浮力,它们才能灵活伸展,而在陆地上,它们就不得不依靠缠绕一些柱子或孔洞,才能借力往上攀爬,他咬牙道:“难怪这些家伙这么爱钻洞。” 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那些粗大的藤蔓将廊柱外围得水泄不通,要到上面一层去,几乎必须从无数张巨大的口器前掠过,只要被任何一只螳螂臂钩住,就可以向神庙说拜拜了。 卓木强巴担心,再跑下去,它们的体力就不够跳到上一层了,叫了声:“上”,朝着一根廊柱就冲了过去,莫金则反身冲向另一根廊柱。 两人的动作几乎是相同的,都是一脚蹬在廊柱上,借力弹起,身手钩住上一层环道的边缘,再一个翻身就能上去。卓木强巴运气较好,他翻身上去时那些藤蔓没有击中他,莫金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半空中一根藤蔓甩动着巨大的身躯,像鞭子一样狠狠地抽在莫金身上,把莫金扫了回去。 莫金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身体就搁在了半空,眼看自己要被抛向另一根张大了嘴的藤蔓,他赶紧拔出刀来,插在了扫到自己的那根藤蔓身上,然后任凭那根藤蔓怎么扭动,他握紧刀柄,就是不松手。 卓木强巴上了一层之后,接着又是一个弹跳,翻到最上面一层,反身回来,就见莫金在空中飘来荡去,十分危险。他赶紧取出武器,一面向试图靠近莫金的藤蔓射击,一面道:“快上来,莫金!” “我要上得来啊。”莫金在心中叫苦不迭,瞅准一个机会,借着藤蔓摆动的力量,脱手飞出,跌落在第四层环道喘息。 那些粗藤身上的尖刺显然也不只是伪足那么简单,莫金的防弹衣上留下了一行深深的齿印。 “安全了?”坐在地上的莫金询问卓木强巴。 “希望如此。”卓木强巴的回答却并不令人满意。 莫金来到环道边缘,只见那些藤蔓纷纷缠绕上了廊柱,大有不捉住他们誓不罢休的意味。 卓木强巴大惑不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莫金道:“原始的生命形态,捕食,进食,排泄。” 卓木强巴道:“不,它们有固定的食物来源,要不早死了,不应该对我们穷追不舍,刚才我们在它们的攻击范围之内还能理解,如今我们已经脱离了它们的攻击范围,它们应该罢手才对。还有你看,若它们真的想沿着柱子攀爬而上,以它们的机动能力,不应该如此笨拙。” 莫金转念一想,确实那些藤蔓攀爬的速度极为缓慢,和刚才的攻击完全不同,那种感觉就像那些藤蔓的底部吊着什么无比沉重的东西,莫金喜道:“我明白了,古戈巴族人将这些东西锁在湖底,令它们无法自由活动。” 卓木强巴微微点头,莫金说得或许有理,只是有一点他不太明白,难道一千年前,古代戈巴族人就将这么多东西锁在湖底?按那段铭文理解,祭湖之主应该只有一个啊! 两人自然无法知道,那些触手之所以死死缠着柱子,并不是为了捕食它们,而是因为大量冰冷的湖水聚集在湖底,那位祭湖的主人是在是冷得受不了了,本能地向湖面靠近而已,只是由于身躯太大,即使在湖水中移动起来也十分地吃力。 眼前暂时没有了危机,卓木强巴和莫金得以恢复体力,同时打量起这座大厅来。这座大厅和刚才的海底长廊比起来,显然破败了许多,经不起湖水的浸洗,墙壁和穹顶都是光秃秃的一片,露出原始的人工开凿石窟的痕迹,不过它大气!不管是大厅本身,还是屹立在湖中的那些巨型佛像,都有着夺人心神的气魄,遥想当年大厅落成时,四壁佛绘完好,佛像描金塑蜡,整体灯火通明,湖心光照掩映,如果没有这些扭来扭去的怪物,那该是何等的气派!何况还有湖心中那根顶梁柱,周长接近百米的巨大柱子,也只有在这样的大厅中才能看得见,若是在它光洁的四壁开凿些小孔,那看起来就像一栋摩天大楼。 那些扭来扭去的“酷得不能再酷”到处钻孔,四壁和佛像都被它钻得不成原形,若没有那些烛火照亮,在一片黑暗之中,卓木强巴和莫金都断定自己无法幸免。 莫金好奇地走近一个火盏,看里面到底燃烧的是什么物质,只见盏里竟然是一团固体,像一块没有融化的蜡,或一种凝胶物质,而它们的来源则藏在石壁内,有一个小孔不断地分泌着这样的物质。莫金用枪口挑起一点,那团凝胶就在莫金的枪口上燃烧,这种东西似胶冻状,拉出来的时候扯起了细丝,看上去就像一根燃烧着的火棉线,而且随着燃烧的过程,它们在不断溶解,有一部分就化为液体,变成一滴水状物,燃烧着滴落在地,变成一片火焰。 “这是什么?”卓木强巴问道。 莫金摇头:“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某种可燃的固体,或许与地热和火山能量有关,就像海底的可燃冰一样,经过挤压变形,在适宜的条件下就形成了一种可燃的固体能量。” 卓木强巴道:“既然不知道就别研究了,我们现在应该想想,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找到出路了?”莫金看了卓木强巴一眼,刚才他们绕着环道跑的时候,发现这个地方除了那些河道没有别的出路,他们之所以始终没离开大厅,就是因为那些河道都是流进来的,若沿着河道反向前进,那显然是跑回去了,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进到神庙的中心。 卓木强巴对着那根柱子道:“看来只有那里了。”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古人为什么要修那么粗一根柱子,显然那柱子里面设置了通道,而整座大厅,除了那根柱子,就只能在湖底找寻出口了,而这座湖的湖底……卓木强巴连想都不去想它。有了这样的念头,卓木强巴便用电子望远镜观察,结果符合他的预想,只是多了三道门。 莫金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他接过卓木强巴手中的望远镜,但还有一个问题无法解决:“可是,我们要怎么过去呢?” 两人先前在奔跑时,也看见了那些佣兵未用过的石浮萍,也想到了那是用来通往湖心的工具,可就算知道又如何,在当时的情况下别说通往湖心,就是靠近湖边,对他们而言都是致命的。眼下情况同样如此,虽说许多藤蔓缠绕上了廊柱,但还有许多藤蔓在湖中游弋,看起来就像无数黑色的柱子,快速地在湖中穿来穿去,时不时有一根柱子突然张开头顶的口器,情形十分诡异。卓木强巴抬头看了看穹顶的日轮辐射线条,询问道:“走上面如何?” 莫金大惊,道:“你是说,悬吊攀爬?”悬吊攀爬,实是攀岩中最极端、最危险的方法,身体完全悬空,仅凭手指的力量抓住头顶的缝隙,就算是手指力量再强的攀岩高手,以这种方式能攀爬一百米就算不错了,看从他们这里到湖心的距离,那是相当地远啊。莫金试了试一根通向火盏的轮辐,摇头道:“不行,以我现在的体力,不足以支撑着攀爬到湖心去,你要是掉下去了……”他看了看湖里面那些张着大嘴的家伙,忧虑道:“那就有意思了。” “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看着?”卓木强巴有些怒了,将背包解下,问莫金到,“你还准备了些什么工具?” 莫金苦笑着反问:“你们又准备了些什么工具?” 两人无言以对,陷入沉寂。他们都没有到过神庙,根本无法想见神庙是什么样的,他们准备的一些工具,对于探寻普通古建筑是足够了,可谁能想到神庙里竟然会有这样的大厅,大得能容下一座湖。而那些古人竟然能饲养出这种奇怪的生物,现代的武器拿他们竟然没什么好办法。莫金准备了钩枪,不过绳子长度最多就两百米,而且还不在这个背包里,卓木强巴有飞索,但他的飞索就算在平顶悬荡也需要极高的技巧,像这种半球形的穹顶,飞索荡出去之后,收索,再射出,根本就够不着岩顶。 “你选好走哪条路了吗?”莫金绕着环道走了一段,也注意到了四道门,便岔开了话题。 “嗯,”卓木强巴肯定道,“你看那石柱,三面都有野兽,只有那一面没有,选那面空墙的右侧门。”卓木强巴的第六感不可谓不强,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条赎罪之路。 或许是受到卓木强巴那种肯定的感染,加上反正也要选一条,莫金也就默认了。那三面墙的怪兽是如此巨大,又是如此狰狞,哪怕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或许真的象征着某种邪恶的力量。虽然卓木强巴觉得其中某一幅巨大的雕像有些面熟,不过他把这归咎于自己研究了太多密教佛像,那些密教的佛像和怪兽都比较狰狞,而且看起来也都差不多,莫金也有同感。 石屋沿着近三十度的斜坡向下滑移,一开始还较为缓慢,随着时间的推移,移动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石屋里的人如同站在一台巨大的电梯内,随着电梯的加速沉降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加速带来的摩擦令整个石屋的地板都在轻轻震颤,刚开始还能看见一些细小颗粒的跳动,随着震颤的加剧就看不出那些颗粒在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飞机启动时引擎旋转的声音。 向下的通道似乎无穷无尽,只有少数几个人感知到他们又再以环道向下,他们感到了一种轻微的惯性偏移,亚拉法师默数着自己的呼吸脉搏,加上声音波动的辅助,来判断他们此时的速度。时速一百公里,两百公里,三百公里,三百五十公里,还在加速,随着石屋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法师察觉到他的心跳和脉搏也在加速,显然这种速度已经超过了他的修为和伤情所能承受的限度了。法师看了看吕竞男,吕竞男面色铁青,显然是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以对抗这种不断激增的速度,再看那些佣兵,他们的面色就难看了,有几个已经到了恶心呕吐的边缘,唯一若无其事的似乎只有那个年轻人。 其实年轻人的面色也不好看,但与其余人不同,他并不是惊惧,而是一种憎恶,由于石屋顶部那些黑藤钻出几个孔,在加速前进的时候,便不时有些细沙从孔隙众飘落下来。年轻人将细沙接在手中,轻轻的捻动,沙极细,极滑,像涂抹在脸上的粉饼,显然古人用这些沙做帮助石屋移动的润滑剂,不过在年轻人看来,出现这种人工磨制的细沙往往标志着,这个建筑物中将出现那种他做梦也不愿意见到的机关。对于那种机关,年轻人也只能束手无策,他在心中暗骂着:“中国为什么要出个诸葛亮。” 石屋还在加速,尖锐的啸声越来越高,那感觉就像是在云霄飞车下大斜坡,只是这个大斜坡显得太长了,那些构成石棺的石片,终于经不起高速震颤,一一向外凸出来,不仅石棺,仿佛这件密闭的石屋也快要禁不起摩擦而散架了,每个人的心都悬在空中,在这种高速的情况下,一旦散架,屋子里的人将无一幸免。 那两名握着枪的佣兵,手足早就震麻了,看着随时都会散架的石棺,惊恐道:“需,需要转了吗?先生?”。 年轻人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其余三个石棺,沉声道:“等一等,再等一等,,,”同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刺耳的啸声,总算他们运道不坏,在石棺即将崩裂开来时,那啸声沿着逐渐递增的反方向,又开始慢慢减弱,而那倾斜的三十度斜角也开始缓缓变化,很快恢复了平坦。 就在大家刚刚放松下来时,“卡啦”一声,三座石棺同时散开,仿佛在提醒他们,虽然已经进入了平道,但石屋仍像子弹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前进着。 年轻人提醒站在最前面的佣兵道:“往后站一些,小心会发生猛烈的撞击。”那些佣兵一听,纷纷往后靠,“扑通”一下摔倒好几个,却是因站的太久,双腿对抗那种震颤时有些失去了知觉。亚拉法师闭眼倾听,在逐渐减弱的啸声中,不时有“嗡”的一声响起,不多久又有一声。就像石头在与某种金属摩擦。年轻人也在注意听着那种声音,同时心中默数着:“十,九,八,,,,,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数完,“轰”的一声巨响,石屋的前端轰然中开,整个石屋都是一震,生生停住了。屋里的人皆被震翻,连亚拉法师也未能幸免,唯有做好准备的年轻人站住了,可也没稳住脚跟,接连退了七八步,撞上了石屋的后墙。 众人哼叫着从地面爬起来,只见一个巨大的仿锤形轮子出现在破碎的墙洞中,刚才石屋就是与它正面发生了撞击,将整面墙完全撞塌了,似乎猛烈的冲撞也破坏了那个仿锤形轮子的什么机关,在将石屋撞停之后,巨大的轮子沿着另一条轨道缓缓地加速移动起来。 随着巨轮的移开,年轻人快步走到了石室坍塌的那面墙之前,看了一眼,转过头对大家到:“诸位,欢迎来到帕巴拉!”接着,年轻人跟着巨轮移动,让到了另一边。 第四节赎罪之门 众人眼前景象一变,出现了一座由石头砌成的雄壮魁伟的宫殿。它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大,仿佛他们是从洞穴中爬到了草原上,那种天地陡然一空,辽阔无边的视觉冲击,让所有人方才都悬着的心,顿时放平,像落到了一个舒坦的所在。 巨大的立柱,巨大的佛像,巨大的地板,当每个人看到这座地下神庙的真容时,首先便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他们如同一群坐着火柴匣子的蚂蚁,来到了一座真正的客厅之中。那无处不在的熊熊火焰,或许是在祭湖就被点燃了,或许是他们乘坐的石屋与方才那个纺轮相撞点燃的,这都不重要了,只是那一块块平滑如镜的地板,就将他们的目光吸引住了,而四周还有那无数庄严、肃穆、威武的佛像。 当所有人都沉浸于那种震惊的喜悦中时,年轻人却敏锐的捕捉到方才那个巨大的仿轮移动到另一条轨道时发出的碰撞,紧接着他们来的方向,便传来了更为剧烈的震颤。他赶紧向那些还站在石屋里发呆的佣兵道:”赶快出来,这个出口要被淹埋了。” 佣兵们全部离开石屋后,石屋又发生了猛烈的碰撞,从斜坡上方倾泻下与石屋同等体积的整块岩石,也不知道有多少块,将石屋生生挤成了一堆碎砾,将他们来时的斜道完全堵死。 大多数佣兵都沉浸在那令人窒息的震撼中,还是有少部分人慌乱起来,年轻人道:”不用担心,自然有别的出路,古人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那些贪图盗宝的贼生出绝望之心。现在,大家可以在这里休息了,如果有什么看得上的东西尽管拿,没有人会阻止你们,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句,随着我们行程的深入,你们看到的东西只会比眼前的更好,到时候找不到东西来装,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了。” 佣兵们欣然领命,一个个比吃了兴奋剂还兴奋,哪里有疲倦之相?吕竞男轻蔑的看了一眼作鸟兽散的佣兵们,来到亚拉法师身边,同法师一起带着崇敬的目光打量这座先人们留下的殿堂。年轻人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目光与法师所关注的一样,如堤堰门般高大的桌案上,刻着一些巨大的铭文。 “迷失于贪婪的人,将跌入无尽深渊。”年轻人将铭文用中文念出,嗤笑了一声。 就在纺轮启动了机关,石屋被碾碎的同时,祭湖上方也起了一些变故,首先便是强烈的震感传来,不仅卓木强巴和莫金觉得不妙,就连湖底的主人也觉得不妙,它愈发大力的挣扎起来,要离开那冰冷的湖底。可是它的体积太过庞大,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湖面上一些巨大的石像被生生推到,砸向湖边的环形廊道,加上祭湖底部本身的震动,仿佛整个大厅都在震动。地动山摇,卓木强巴和莫金小心地扶着边壁,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震感稍弱,莫金和卓木强巴才再度打量湖心。”天哪,你看到了吗?”莫金惊呼道。卓木强巴道:”那么大,谁看不到。” 此时祭湖的湖心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它的体积大约有整个祭湖的四分之一大,身体臃肿,露出湖面的部分是一层长满触须的皮囊,由于身体过于肥大,以至于许多部位都被卡在石雕的佛像中,也正是由于它的蛮力,竟将那些佛像挤得东倒西歪。 那个东西,说它是海星、海胆、海参、海葵,或珊瑚、鱿鱼、章鱼、乌贼,怎么形容都不过分,毕竟卓木强巴和莫金看到的只是它身体的一部分。那层皮囊就像生气的河豚鱼一样鼓鼓囊囊,连接着许多黑色的藤蔓,直到这时卓木强巴和莫金才明白,他们先前看到的不过是这个家伙的触手而已。那些触手的长度从几十米到几百米不等,黑色的触手显然是已经发育成熟的部分,在黑色触手之间还有许多乳白色的、半透明的触手,看起来要短小很多,一簇一簇的就像海葵的触手般;而那些半透明的触手中又隐约有黑色的线,各自不按规律的蠕动着,就好像寄生着别的寄生虫一般,或许那些触手也有别的作用;而另一些触手则又细又长,外形有些像海参,动作则像水木的裙边,一吞一吐,伸缩不定。若要说得形象些,就像是一大群种类各不相同的蛇类生物,尾巴都长在一起,每一条蛇都各自独立的行动着。 卓木强巴和莫金看着这个前所未见得怪物,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联想起那段墓室铭文,卓木强巴才明白过来:”祭湖之主只有一个,这座湖和外面的湖或许是相通的,这家伙钻进来之后,吃得太胖,所以出不去了。” 莫金则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提醒卓木强巴道:”看,有路了!” 原来,那些被祭湖之主挤压倒塌的湖中佛像相互倾塌着搭在一起,居然连成了一条桥梁,虽说这座桥是由湖中的许多长满青苔,滑不唧溜的柱子组成,但卓木强巴和莫金一样,只看了一眼就能隐约勾勒出跳过去的路线。 “走吧。”卓木强巴开始深呼吸,为接下来的一连串冲跳做准备,他们必须在这个怪物从湖里爬出来之前离开这里。 沿着佛像滑行,蹬踏,侧墙起身,猫步,猿行,狼跳,折返跳,卓木强巴为了引开扑向莫金的触手,甚至使用了飞索,在一连串的跑酷运动之后,两人总算有惊无险地抵达了祭湖的中心,来到卓木强巴选定的门前。 台阶向下延伸,那一盏盏跳动的火焰,欣然地引领着路人,门楣上凸出一个锥形符号。卓木强巴看到后愣了愣,这符号没见过啊!金色的门框边倒是有一行小字,卓木强巴思索了片刻,翻译为:”需要带着虔诚的心前往。”但他忽略了那行字的另一个意思:”赎罪之路。” 莫金则有些狐疑地看着那道金色的门框,记得还小的时候似乎见过类似的东西,祖父还告诉过自己,这种金色门框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而且不管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其意义都是相通的。 两人沿着右旋的海螺阶梯向下,前一段路程与佣兵的队伍几近相同,只是阶梯最后,却不是通往一个两百来平方米的小石屋,而是一座大殿样式的建筑。这座大殿高约十米,殿身狭长,中间是数米宽的青石大道,两侧则是各种造像,虽然比起佣兵们见到的那座大殿要渺小许多,但对卓木强巴和莫金而言,这仍是一座庄严雄伟的大殿。 “这就是神庙?”莫金言语中不免透出一缕失望,比起他们在湖底走廊所见,这里的雕饰未免太简陋了些。 那些石像和地板以及廊柱都是裸雕,没有上色,甚至留着明显凿刻的痕迹,而除此之外也没有精美的摆设,唯有那两行火苗一耸一耸地跳动着,让这个大殿显得阴森森的。 卓木强巴注意的则是两侧那些七八米高的造像,那些造像不能说是佛像,卓木强巴对密都的佛像已经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虽然里面的佛像大多是愤怒相,显得十分凶恶,但卓木强巴仍能从那些佛像的造型说出古人这样塑造的用意。可眼前这些,都是卓木强巴从未见过的造型。这些造像全都有个大肚子,脸上的肉也很多,有些像笑口弥勒佛,但显然又不是弥勒佛,他们的衣着很怪异,大多都有头发,有些还戴着独特的帽子,有的头上有犄角,有的长着猪鼻蛇嘴,看上去线条简单且粗陋。 而令整座大殿显得阴森森的,还是那些造像的肚子。 那些大肚子如十月孕妇,而且肚子上被古人刻出一些可怖的图像,有的肚子上咧开一张大嘴,露齿而笑,有的肚子上伸出三双婴儿手臂,有的长满了眼睛,有的干脆肚腹裂开,露出肚腹中似人似兽的动物。 卓木强巴又取出方新教授的电脑,摄入部分造像,在电脑里进行图像比对,还真让电脑找到一副近似的图像。那是一个考古队在阿里地区发掘到的,据考证应该是象雄文明时期的雕像,比卓木强巴看到的这些要小得多,通高不过六十厘米,也是一样线条简朴而怪异,长着类似猪妖的头颅和大肚子。而图片说明上写着:“疑是古代蒙昧时期的神灵崇拜,或许与早已遗失的古苯教有关,目前没有发现类似雕刻作品。”而神像的象征和祭祀意义一栏写着:“待考。” 卓木强巴告诉莫金道:“这应该是象雄文明时期一种半人半兽的古代巫蛊神灵崇拜,说不定这只是通往神庙的一条通道,还算不上神庙。” “哦。”莫金也认为理应如此。 两人沿着中央的石板大道向前走了一段,这座大厅里总共有二十几尊神灵,被两旁怪异的神灵俯视的滋味并不好受,好在很快大厅就到头了。大厅尽头却只留了一扇小门,两边高墙林立,石门紧锁,卓木强巴看着墙上的大字,心中更加认定他选的路没错,因为墙上面刻着的字和神庙外刻着的是一样的:”一个血统纯正的人,一个智慧绝伦的人,一个没有畏惧之心,身手了得的人!” “瞧见了吗?”卓木强巴指着那几行大字对莫金道。 莫金点头,摩挲着门道:”这庙门。。。。。。”骤然瞅见门旁有一个小方孔,正好在“血统纯正的人”那个字的下面,莫金略微用探灯一照,接着就将手伸了进去,卓木强巴道:”当心机关。” 莫金回头望了卓木强巴一眼,这还是卓木强巴首次提醒他小心,不一会儿,他缩回手道:“里面有个握手,但是我扳不动。” 卓木强巴也伸手去试,忽听“咔嗒”一声,接着“呼”的一声整道石门向上升起,莫金道:“你怎么做到的?” 卓木强巴道:“我也没扳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人也不愿探究,只往门外看去,门外却没了灯火,一片漆黑幽寂,一股暖风夹朵着潮湿土壤的气息扑面涌进。 “怎么回事啊?”卓木强巴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被莫金一把拉住。莫金惊魂未定道:“没路了。” 卓木强巴探灯朝下,也惊出一身冷汗,可不是吗,那道门外竟然是空的,自己再往前一步,就不知道跌到哪里去了。卓木强巴扶着门框,向下看去,也是漆黑一团,不知道多深。再探头向左右上下打量,竟然全是空的,这道门竟是开在悬崖峭壁的中央,而这道峭壁则屹立于某座山的山腹中。 怎么会没路?正惊疑间,对面传来一阵“嘎嘎”声响,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莫金一脸晦气道:“是连环机关,都怪我们太心急了。” 对面伸过来的,是一座桥,也许说它是一把梯子更为恰当。它的结构像是铁轨,也是由那种非金非石的轻便材料构成,一截一截地延展过来,这种机关卓木强巴倒是熟悉,脱口而出道:“鲁班的云梯工艺。” 莫金刚道:“喂,这上面好像有字。”在云梯的前端还有两根不大的柱子,好似建桥的纪念柱,卓木强巴仔细看了看那些字,翻译道:“踏上这条路的人,永远不要……不要放弃?唔,那意思就是说,前面或许有困难,但坚持就是胜利。” 莫金满脸疑虑地看了卓木强巴一眼,他对卓木强巴的翻译水平产生了怀疑,卓木强巴自己也在想: “好像不是放弃的意思?永远不要什么呢?唉,导师的电脑里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太少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上了云梯,毕竟这种梯子架构的中间是空的,两边也没有扶手,一脚踏空,就不知道跌向哪里了。 走在云梯上,探灯才勉强可以看到对面的山岩,拦腰一线,依稀能看见一条栈道,而左侧和右侧都是山岩,峭壁以及栈道。显然,这里的山体也是自然开裂,就像古格的地底大峡谷一样,只不过这些地下的裂隙并非一条,它们如蛛网般四面开裂,而且也不知道裂隙的下方是什么。古戈巴族人沿着峭壁修筑起羊肠栈道,绕峭壁而行,弯弯曲曲,不知通向哪里。 栈道上有光,却不如灯火明亮,只是微弱的荧光,由于距离远光线太暗了,连望远镜也看不清楚是什么在发光,只知道没有红外反应。来到云梯桥的尽头,卓木强巴和莫金才发现,发光的竟然是一些嵌在崖壁上的小石头,也不知道是人为镶嵌在上面,还是这些山壁上天然形成的。小石头发出淡蓝色的柔光,亮度实在很差,最大的石头发出的光亮也只能照亮它自身周围不足四十厘米的距离,不过它们胜在数目巨大,常常可见一面峭壁一面峭壁嵌满了这种大大小小的石头,如同满天星辰,忽明忽暗地,无规律地闪烁着。时而可见从裂隙底部升起一继而薄雾,如同给这些淡蓝色的星辰披上一层轻纱,形成薄薄的光晕,淡了,化了。 “这是……”在地质方面,吕竞男教给卓木强巴的不多。 “这应该是一种萤石,据说是在火山口内形成,它能长年发出淡淡的荧光,硬度并不高,不过由于数量太少,真正认识的人不多,一直没有进入主流宝石行列。”莫金从珠宝的角度提出自己的观点,随后感叹了一声道,”这绝对是自然的奇景,真多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羊肠栈道,由于这些栈道底部并没有三角支撑,而是由一根根圆石柱直接插入开凿的岩洞中,卓木强巴和莫金起初还担心它们并不牢靠,走了几步之后,只觉得坚如磐石,便加快了脚步。那些明灭不定的幽蓝宝石仿佛一种神秘的诱惑,指引着他们向前。 此时二人不知,他们打开的那道石门正如沙漏般缓缓地沉降下来,而那座大殿里的怪异神灵,也开始一前一后的缓缓移动,那些咧开的大嘴,仿佛笑的前仰后合。 走了一段距离,莫金开始对这条幽蓝小径产生了疑虑,身体感觉不对劲,但找不到原因。还是卓木强巴最先反应过来,看来,那些明灭闪烁的萤石也能给人带来一些视觉上的幻影,这些没有扶手的狭小栈道,和那漆黑一片的无尽深渊,一起构成了某种悬空效应。他们的身体正不知不觉地做着调整,卓木强巴就觉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变轻了,显然那种视觉误导让他产生了不实之感。 “走快一点,”卓木强巴提醒道:“当我们的大脑完全认为我们在飞的时候,我们就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莫金一拳砸在崖壁的萤石上,疼痛的刺激令他恢复了部分真实感,接着他举起自己的手在蓝光下看。“怎么了?”卓木强巴问。 莫金道: “没什么,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有个很小的创口。刺激可以令你摆脱那种幻觉,你试试。” 卓木强巴继续前行,道: “我不用。”他想到莫金举起的手,不免也摊开自己的手看了看,奇怪,自己的手心也有个极细的创口,却没有痛觉,只是现在看见了才感到有些麻痒,卓木强巴联想道: “难道是刚才开门的时候?” 第五节不能回头的路 又一阵震动扰乱了卓木强巴的思索,卓木强巴停下四顾,没有任何异常,不免心道:“难道又是一种幻觉?”扭头看去,却见莫金一脸愕然,正问自己:“你有没有感到什么震动?” “不是幻觉?”卓木强巴喃喃道、 “是不是这条路有什么问题?”莫金提醒道、 “路?”卓木强巴略加思索,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那句话的意思是,踏上这条路,永远不要回头!” “啊,你!”莫金终于忍无可忍,骂道:“卓木强巴,你这个驴蛋!”他掏出望远镜,将夜光调至最大,远远望见,他们来的路,那些圆柱组成的栈道,正被什么东西一根一根从岩洞中抵出来,身后的路完全断了,而且那种坍塌的速度极快,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它们。 “走,走,走,”莫金连声催促道,“我们踩的这些圆棍子,它们会自动被抵出来掉下去,很快就要过来了!” 两人又开始逃命,在这羊肠栈道上,小心地飞奔着,祸不单行,就在身后不断掉落的圆柱快要追上他们时,前面又没了路,卓木强巴一个急停,莫金差点把他挤下去。 “你想干什么?” “你在做什么?” 两人都是一般火爆脾气,不过形势紧急,莫金看清路况后,熄了脾气,问道:“怎么办?” 卓木强巴道:“古人留了路,就看我们能不能过去了。”卓木强巴用探灯光照出,有几根单杠粗细的好似金书的棍子横插在岩壁上,彼此间隔都有几米远,不过却是逐渐向下的。 “怎么了?”莫金皱了皱眉。 卓木强巴道:“有没有看过无锡廊桥的杂耍?”来不及给莫金过多解释了,他当先冲跳下去,给莫金做个示范,只见他双手握杠,借助向下向前的冲力一个大回环,松手,团身前空翻三周半,展体,握住了下一根单杠,如此循环往复,飞快地向下去了。 “玩空中飞人啊!”莫金砸舌,不过形势逼人,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跟着卓木强巴的步子,一个冲跳,刚刚离开栈道,那最后一根石柱就被推出岩壁,掉落下去。 那细细的单杠果然是某种金属,虽然古人采取了很好的防氧化措施,但历经千年,受雾气侵蚀,早已不堪重负,先前经卓木强巴一阵重压,接着又来个莫金,莫金的大回环刚做到一半,那金属棍竟然慢慢弯曲变形了。骇得莫金赶紧松手,慌乱中万幸抓住了下一根单杠,情形同样如此,莫金则认为古人故意设计成这样,所谓不走回头路,这些供他们前行的单杠自然只能使用一次。 吕竞男对卓木强巴它们的特殊训练渐渐发挥了效应,卓木强巴在单杠上的水准远远高于莫金,只见他一个大回环接一个大回环,娴熟无比,在空中转体时,还要看清下一根单杠的位置。接连十几个单杠下移之后,他发现前面一个单杠距离极远,正诧异间,陡然瞥见墙边有一细微凸起,显然是供踏足只用,当下不及细想,准确地落到踏足点,脚不停步,跟着就是用蹬墙步沿着山壁侧身向前奔走,七八步后,奔势渐缓,却总算够到了那根单杠。 如此马不停蹄地一路下滑,有时山壁收窄,两壁成夹缝,夹缝中竟然没有单杠,只有几条微不可见的缝隙,卓木强巴不得不用跑酷中的折返跳。足尖紧贴山壁,手指要准确无误地扣住缝隙,然后手足同时发力,反身攀住另一边山壁的缝隙,跟着又在折返,如此反复,或上或下,全身肌肉紧绷,容不得半点闪失。 卓木强巴一路纵跃,往往十几个大回环之后,接着蹬墙步前冲七八米,又是折返跳,紧跟着又要反身抓杠、扭臂、回旋。如此一路下行,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下方黑暗的空间内找到一块落脚点,像是一根断了的石梁,横悬半空,卓木强巴翻身而下。 落在石梁上滚了几滚,卓木强巴松了松酸软的手脚,回头看莫金是否跟来,他也曾有过一丝担心,不知莫金能不能跟上,有时又想,像莫金这样的人,不应去担心他的生死。不过一直没听到莫金惨叫,卓木强巴心中还是稍感安定,在这充满未知机关与黑暗的陌生空间,哪怕只有一名敌人做伴,也好过独自一人。 回望时,身后空间一团漆黑,没有看见莫金是身影,莫非真的掉落了?正想着,却见莫金从夹壁转折处现身,也是一根单杠一根单杠地翻飞下落,虽然动作略显慌乱笨拙,却没有失手。 处于黑暗中的莫金,比卓木强巴看见他时更早看见卓木强巴,连声高呼道:“楞在那里干什么?快走,继续走,不要停!” 原来,跟在后面的莫金比卓木强巴更清楚后面发生的变化,那些机关一直在追着他,他刚从某根单杠离手,那根单杠就像那些石棍一样,被推落悬崖;他刚从某个落脚点起身,沿墙蹬踏,那个落脚点随后就崩塌掉了;他扣住缝隙折返跳时,那些缝隙也随即被一阵细微的震动震的剥落了。莫金只往后瞟了一样,心中就已明了,绝对不能有片刻的喘息,更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卓木强巴也看到了,凡是莫金手抓过的单杠,在他离手之后,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推出来,扔掉,莫金每次抓住后,连一秒的迟疑都没有,马上松杠扑向下一根单杠。卓木强巴看着莫金的方向退了几步,接着反身加速,谁知道那种机关会不会传到这石梁上来? 莫金也跌在了石梁上,很快就追上了卓木强巴,倒不是卓木强巴跑不快,而是又没路了。 这次和刚才不同,四壁都是悬崖,连缝隙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单杠了,他们就像落在一根伸长的舌头上,从舌尖处跑道舌根处,没路了,彻底没路了。 震动感果然传到了这根石梁上,看来这根石梁也和那些单杠一样,将会被震得坍塌下去。卓木强巴一向冷静,此时也有些慌了,没想到千辛万苦竟然挑上了一条绝路。 “不对!”莫金异常肯定道,“不对!”若要说起死里逃生的经历,他的经验比卓木强巴要丰富得多,每一次都能幸存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在这种紧要关头,莫金想起了门上的哪句话:“一个智慧绝伦的人……”卓木强巴曾翻译给他听说,而他们在湖底走廊尽头,遇见孔明墙的事也重新浮现出来。那些古代戈巴族人,显然喜欢设计那种处处让人感到绝望的机关,如今这又是一条死路,只有两种原因,其一是卓木强巴带错了路,可是一路走来,他也留意过,似乎没有岔路,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这是那些古人设计的另一种机关,让人绝望的机关! 一瞬间,莫金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猛然推开卓木强巴,发力往岩壁上一蹬,“啪”的一声,莫金的脚被坚硬的岩壁震得生疼,但他却听出了岩壁里的声音……这岩壁,厚度不超过三十厘米,还有希望!震颤更剧烈了,石梁边缘开始簌簌落灰,不断有大小石块从石梁上蹦出来,莫金撕开两三块口香糖,放在嘴里胡乱嚼了,嘟囔道:“赌一把了。” 卓木强巴道:“你说什么?” 莫金拨开卓木强巴,将口香糖替锡纸贴在石壁上,取出一枚手雷,对卓木强巴道:“退开,趴下!随时准备跳!”他自己也退了两步,将手雷往锡纸处一扔,人则趴在了石梁上。 “轰”的一声,火光还未灭,莫金便是一个鱼跃,朝刚刚破开的洞穴钻去,于此同时,巨大的震动使整个石梁从根处断裂,卓木强巴虽然没钻入洞内,但也做好了准备,石梁下沉的一瞬间,起身攀住了洞穴边缘。卓木强巴正以为安全了,准备起身入洞时,却见莫金脸色大变,一个反身钻了出来,学着自己的样子悬挂在洞穴外面,他还是单手悬挂。 “怎么……”卓木强巴话未说完,又是“轰”的一声,一个直径少说也有三米的巨型石球,破墙而出,紧随着石梁跌入了漆黑的深渊。幸亏石球够大,两人的手都处于石球与洞穴的缝隙中,没有被碾到,恐怕刚才的震动也是由这个石球引起的。 两人都悬挂在洞穴外,看着对方惨白的脸,大口的喘气,莫金似乎仍不敢相信,自言自语道:“好可怕的连环机关,我去过那么多地方,还是第一次遇到、” 说道,莫金似乎打算爬上去了,却被卓木强巴拉住一条手臂,道:“别急。” 虽然那剧烈的震颤已经过去,但卓木强巴总觉得石壁还隐隐有一些颤动,在这个地方不能有一丝大意,它们已经好几次险些丧命了。又等了七八分钟,手臂都吊得有些酸麻了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动,两人都放松了警惕,正准备上趴,突然石壁猛地一震,听到洞穴中很远的地方传来“嗵”的一声,像有什么重物从某一个高台跌落道一下层,接着便是“轰轰轰轰……”及其沉重的碾压声穿过。 果然,第二枚无比巨大的石球沿着前一个石球的轨迹冲了出来,卓木强巴和莫金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惶之色,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个石球。两人眼神交会,几乎同时发力,翻身上了洞穴,不敢停歇,拔腿便跑!洞穴内便是三米高的环形管道,若再有石球滚落,管道内是一丝缝隙也没有,也没有别的路,两人只能沿着斜坡往上跑,感觉就像走在地铁管线之中。 两人不顾气喘,也不管力竭,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直到爬到斜坡尽头,跑到了管道终点,看到了另一条高悬在头顶离地七八米的管道,那石球显然就是从上面滚下来的,目前站的位置再也不可能受到石球的冲撞,两个才停了下来。一个靠着石壁上,一个双手撑着膝盖,都只能喘气,没了说话的力量,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自喉咙深处分泌的黏液,自嘴里牵成线地滴下。 一直喘了十来分钟,再没有石球滚落,两个才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卓木强巴问道:“走哪边?“此时管道尽头变成了横向通道,他们站在 “T”字形路口的中央,两边都可以走,卓木强巴已经不敢再胡乱领路了,故而征求莫金的意见。 莫金瞪着澄碧的眼睛左右各望了一下,两边都是一样的管道,略微向下斜,他也不知道该走哪边,望来望去,最后又望着卓木强巴,而卓木强巴正望着。两个胸腹微微起伏着,就这样对望,半晌没人说一句话。最后,还是卓木强巴道:“走右边吧,逢岔向右,在密教中也是一种惯例。” 两人向右,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殿,奇怪的是大殿竟然只有一个小门洞,比普通防盗门大不了多少,大殿与外面环道间隔的墙极厚。莫金仔细研究了小门洞上方的石门,然后颇感忧虑地告诉卓木强巴,若是这道石门落下来,估计很难再开启。 透过门洞向里看,只见四壁血迹斑斑,大殿正中尸骨累累,一看这阵仗,两个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整个大殿的地面有一圈沟渠组成的圆形,圆形之中又有许多小的渠道,形成了密教的符号和图案。其余地方,似乎用了某种填充物作为铺垫,由于年代久远,那些铺在地上的东西都已腐朽不堪,一脚踩下去,如踏枯枝,发出“咔嚓”一阵声响,同时腾起无数粉尘。 在圆形的东南西北四向,分别立着许多碗口粗细的柱子,柱子又横向伸出金属枝条,枝条上布满尖刺,而那些尖刺上则悬着一具一具人骨,年代不知多久,奇怪的是,那些骨骼却保存完整,并没有散落,只不过有的骨骼是头朝下脚朝上的倒悬着。远看就像一根树枝上悬挂了一串蚂蚁的尸体,走到近处才发现,那些骨骼连接处,竟然用金银编缀着,难怪依然保持着完整的人形。 而在圆内,还有许多小的支架,两米来高,一根柱子上支着一个反万字轮回形物件,那个反万字轮回物件上同样布满了尖刺,只是没有尸骨。卓木强巴注意到,那些小支架的下面都有一个凹槽,这种结构和血池很像。 看来这种大殿,不知又是为了什么祭拜模式而建,一阵阴风吹来,那些悬挂在高空的白骨随风而动,骨骼与骨骼相互碰撞,发出“硿硿”的响声。又一阵风拂过,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仿佛那一具具白骨都有了生机,正上下颌扣碰,发出“喀喀”的笑声。 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刚从死里逃生,看着这种大殿,心中都升起不安,唯恐踏错一步,又触发什么机关,绕着圆圈外围走了几步,竟然都没有向圆心踏过去。 “要不,我们走另一条路好了。”莫金建议道。卓木强巴马上同意道:“好。” 两个折首返回,又来到了另一座大殿,同样只有一个小门洞,相比之下,这座大殿比刚才那座要干净许多,只不过干净得太过诡异了些。大厅内铺填块状地板,连根柱子都没有,也没有什么佛像,摆设,雕刻。空荡荡的,像一间闲置的仓库。 从门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约莫四五百米,卓木强巴蹲下来摸着地地板道:“这地板,或许有什么问题。”这么长的距离,若是布满那些翻板地刺,倒极难通过。 “是啊。太干净了!”莫金也有同感,猛地听到卓木强巴说:“你看上面!” 莫金仰头一望,只见整个大厅的顶部,密密麻麻地雕满了某种兽头,用望远镜一望,应该是龙头,有很强的唐时风格,莫金也清楚,吐蕃时期的藏民,对龙也是极为崇拜的,只是,雕这么多龙头在一座大殿的项部,不可能只是为了装饰吧!卓木强巴也在观察这些龙头,这些龙头没有什么独特之处,每一颗造型都是一样的,大约只有自己拳头大小,只是龙头的朝向各异,东南西北,各个朝向的龙头都有。 “龙嘴里或许会吐出什么东西出来哦。”莫金向卓木强巴示意,让他把背包扔出去试试,卓木强巴取出电脑和一些不碰撞的东西,将背包扔了出去,没反应,摇摇头。莫金道:“用绳子。” 卓木强巴会意,用绳子绑住背包,扔得更远一些,“噗”,背包落地,还是没反应,卓木强巴道:“或许年代久远,机关失灵了。” 莫金摇头道:“我们之前遇见的,哪一种机关失灵过?” 卓木强巴已站在一块地板上,并向前走了两步,回头道:“安全。”莫金皱起眉头,若是走到大厅的中间,那些机关才启动,那可真是躲都没法躲,而且就前两次经历来看,那些古代戈巴族人极有这种可能这样设计。但莫金仍踏上了地板,来回走了两圈,他们已经仔细查看过了,这外面的地板应该没有沉降,翻转或压力感应等机关,可走到中间就很难说了。 两人还是决定前进,总不能就待在那个通道中不走了吧,而且这些龙头若是吐出什么机关,两人只须护好头手就行,莫金设计的衣服是防弹的,总不至于反而防不住古代的暗器,弓弩什么的吧。莫金心想:“要是有头盔的话,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走过去。”两个依然是紧贴着墙根向前,心想若是有了变故,可以躲到那些龙头的死角去,毕竟龙头的方位和倾斜角度他们都有所了解,只要能沿着墙爬高,就可以躲避龙喷射出的东西。沿着墙根也有一排小孔,估计也能射出暗箭什么的,同样,只要他们能把身体固定在墙上,就可以避开这些小孔中吐出的暗箭。 走了一半路程,始终没有变故,但两人不敢大意,每向前踏一块地板,都要先检查接缝处是否有松劝,用力按压是否会起变故,然后才敢前进。到了中线附近,卓木强巴留意到,墙上又有两个圆,比前面那个大厅中的圆要小,但直径也有五六米,圆里是密教符号和图案,细看颇有些像八卦中的太极图像。这两个圆左右对称,在大厅的中部位置,不知道是起什么作用,莫金在一旁催促道:“可以走了。” “嗯。”卓木强巴应了一声。他突然发现对面墙上那个圆似乎在转动,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看他们紧靠的这面墙,果然,这边的圆也在转动。不是幻觉,卓木强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清醒的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事,脱口而出道:“小心!” 莫金一听卓木强巴叫出声来,就知道糟了!只听“铿铿”两声,他们来的地方和他们将要去的地方,两道石门同时落下,堵死了退路和去路,莫金心里苦涩道:“这下爽了。” 第七十五章西藏众神 第一节龙头机关阵 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对方发问:”你到底碰到了什么?” 可是随即又都想到,这大厅空荡荡的,就算对方碰到了什么也决计不会令自己没有察觉,也就是说两人确实什么也没有碰到过啊! 两个错愕的一瞬间,那两个圆形图案似乎加速转动起来,可他们很快就发现,不是圆形图案在加速转动,圆形图案根本没动,动的……是整个大厅。 整个大厅呈长方体状,沿着中间的两个圆形枢纽陡然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卓木强巴和莫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身体突然间悬空,有短暂的失重状态,跟着就从三四米高度跌落到地面,跌得两人七荤八素,搞不清方向。 卓木强巴吃痛,最先接触地面的腰背位置似乎被什么东西硌着了,双手一撑,手掌摸到的也是一些见棱见角的东西,将手也刺痛了。卓木强巴低头一看,陷入了短暂的迷惑,怎么回事?地面不该是光滑的地板吗?大厅顶部是密密麻麻的龙头,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踩着的会是龙头?再仰头看,天哪--------那地板怎么成了天花板? 莫金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他先前预计了这里的机关,龙嘴里可能吐箭,吐水或吐毒物,他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整个石屋完全倒转过来。可是机关的设计者并没有打算给两个懵懂的人更多的思考时间,就在两人坐在地上还未起身的时候,两人身边的龙头又动了。 只见那一个个龙头,像古代活字印刷字块一般,各自独立升起,有高有低,升起的龙头,全都对准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卓木强巴和莫金。”不好!”两人反应不是一般地快,同时腾身跳起,朝龙口没有对准的地方翻滚过去。 原本他们设想沿着墙根走,有龙头射不到的死角,现在翻转过来,龙头都在脚下,加上这些龙头可以或高或低地移动,整个机关再没有任何死角,卓木强巴和莫金只能在密密麻麻的龙头阵中夺路而逃。 两边大门堵死,两人再怎么逃也不可能逃离石屋的范围,虽然他们速度快,但那些龙头却是跟着他们的速度而不断加速,每一脚落下,附近马上就有一个龙头弹起,高低错落地吐出一阵针雨,再潜回地面。 卓木强巴和莫金摸爬滚打,腾挪翻跳,使尽了十八般武艺。只听空中到处都是”嗤嗤”的飞针之声,忽见莫金双腿一夹,向前猛蹿,显然是中招了,卓木强巴左肩一痛,也是倒吸冷气,心中暗恨莫金的防弹衣不结实。其实这不能怪莫金,除了破甲弹,大多数子弹并不是靠弹头的尖锐来置敌死命,而这些飞针却是以锐利著称,针尖细若微毫,甚至发出寒芒,莫金的防弹衣能挡住针身,却档不住针尖。事实是也幸亏莫金的防弹衣起到了作用,射在他们身上的飞针入肉都不过两三毫米,但偏偏人体正是那两三毫米的位置,被刺后感觉最痛。每次挨针,两人身体都不由自主地产生形变,一时各种怪异的姿势都摆了出来,期间夹杂着”嗷”,”呜”,”嗯”等异常发音。 两人很快发现,任凭他们怎么躲也没用,他们跳得越快,龙头弹出和吐针的速度也越快,而他们唯一寄希望的就是那个龙头没有多大,估计也藏不了几根针,吐个三两根可能就没得吐了,当然,最好还是一根都别吐。终于,两人发现,只要站着不动,那些龙头吐完第一轮针之后,竟然不再弹起,更远一点的地方,也没有龙头攻击,只是等两个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被射得不成人形了。莫金顾前不顾后,背上中的针少说也有数斤重,在卓木强巴的位置看去,他简直就像一个刺猬;卓木强巴的情况要稍微好些,背上的背包保护了背心的位置,可同样也是背包的原因,他的躲避不及莫金敏捷,他前后都中了针,胸口也有百来枚,排成倒三角形,像长了浓密的胸毛,他千方百计,施展了浑身解数,才算护住了颜面的周全。 两人发现机关的奥妙,总算有了闲暇时间来拔自己身上的针。 莫金痛得龇牙咧嘴,每拔一根就骂一句。 “什么破机关!” “狗屁的机关设计者!” “驴蛋戈巴族人!” 莫金去过的古墓不少,见过的机关更是数不胜数,可他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机关,只要你乖乖站着不动,让第一轮针刺上几下就没事,你要是敢跳,越跳中针越多,哪有这么损人的机关! 卓木强巴默不做声地拔着针,这些飞针长约十厘米,两头都尖锐无比,也不知这些龙头是怎么吐出来的,听得莫金越骂越难听,不由道:”你省省吧,照我说,这些古代戈巴族人对我们还算不错了。” “嗯?”莫金愕然抬头,想看看卓木强巴是不是被针射傻了。 卓木强巴拈着一根针道:”你瞧,这针上既没淬毒,也没有倒钩,我们不是很幸运吗?” 莫金咬牙埋下头去,心里连卓木强巴一块骂了,还想针上有倒钩!亏你想得出! 卓木强巴却没心思和他计较,问道:”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问我怎么办?”莫金火气未消,”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自从跟你从那个祭井中走出来,就没遇到过一件好事!” “怎么会没有?”卓木强巴道,”你看到那些瓷瓶瓦罐,不还哭了吗?” 莫金一哽,旋即道: “痛苦远大于快乐。” “若没有痛苦,你又如何知道快乐?”这种禅意机锋,卓木强巴曾从阿爸那里听来许多,久未使用仍上张口即来,莫金如何是他的对手。 莫金中文本来就不流利,又说不过卓木强巴,仍絮絮叨叨地骂着,骂几句中文,再骂几句英文,又夹杂些别国语言。 两人拔完身上拔得到的针对身后够不着的地方针,又相互拔,站在这龙头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向门口前进吧,免不了要吃好多针,到了那里,又能不能找到开门的机关呢? 正思索着,莫金突然叫道:”我明白了!” “什么?” “机关,怎么触发的!是那些小孔!”莫金指着如今在墙顶的那一排小孔,道,”是光与影的技术!古代工匠在设计这间石室的时候就考虑过了,猜到那些盗宝贼害怕地板上有机关,不敢走中间,所以在墙根处留下一排小孔。我们贴着墙根走,档住了射向小孔的光线,待走到中间的时候,机关自然就启动了!” 卓木强巴道: “古代有这种技术?怎么感应的?” 莫金摇头道: “我才上机械师,我不知道,据说是通过一些对光反应极为敏感的植物来实现的,这种机关我只碰到过一次,只有中国唐墓中才有。唐朝人对光和影的技术研究,确实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但许多技艺到后世都失传了。” 卓木强巴道: “竟然有这么神奇的工艺。” 莫金讳莫如深,道: “可怕的不仅仅是工艺,这机关设计者能够算计到一千年后我们的行动,这种心思才可怕。”他奇怪地看了卓木强巴一眼,突然道: “或许你说的没错,若非运气好的话,我们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卓木强巴脑海中再次浮现了门上那几行字: “一个血统纯正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是别人进来,这里的机关又会是另一个样子?” 忽然一阵波动传来,两个站立不稳,各自退开几步,那龙头里却没有飞针吐出,只见地面那些活字般的龙头,竟然像波浪一般上下起伏,一圈一圈地荡了起来。卓木强巴大惊道:”又怎么了?” 莫金思索片刻,道: “不好,这个房间,要裂开了!” “什么意思?” “就是要散架了!”莫金话音未落,中间的龙头向下一沉,第一块沉下去之后,引起了连锁反应,周边的龙头纷纷坠落,卓木强巴和莫金根本无处可逃,眼看着就要随着那些龙头自空中落下。就在此时,整个大殿又再一次开始旋转,原本水平的殿身,突然开始倾斜,最后变成完全垂直,卓木强巴和莫金原本攀附住那些龙头,可是龙头不断解体,两个不得不往下移动。 到了最后,移无可移,连大殿最下面的边壁也整块垮塌,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身体一沉,终于还是掉了下去。 百忙之中,卓木强巴瞥见光亮,有柱子!他不假思索,手腕一扬,飞索激射过去,他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后缓缓荡下来。 莫金可没这么好运,他直接跌到了这下层地板上,饶是他一身铜皮铁骨,也被跌的半爬不起来。这次的高度远大于第一次石屋翻转,莫金情急之下还使用了高空伞兵的跳降之法,落地之后便是团身前滚,以卸掉自身重量,但仍然被那些散落的龙头磕碰得一身青紫,不过倒没有跌断手脚。卓木强巴缓缓攀着飞索降下,来到莫金身边道: “你没事吧?” 莫金抬起头来,道: “你看我像没事吗?”他的额头被一颗龙头狠狠地亲了一下,现在肿起一个大血包,看起来就像长了一个肉瘤。 “不说了,”卓木强巴道:“看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仰头上望,只见头项是一个硕大的空心圆盘,原本他们进入的那个大殿,显然就是在这个空心圆盘中做着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如今大殿下体和边壁坍塌,只留下一层地板,横在圆盘之中,兀自上下翘动。 而他们所处之地乃是一块孤岩,面积比圆盘更大,在圆盘的正下方,有简陋的石柱与上面相连,显然是这个机关的底部,地面凹凸不平,没有打磨,还保持着山岩原本的模样。如今那些龙头四处散落,还有无数断掉的树枝状物,几处原本在大殿中燃烧的壁灯也跌落于此,在孤岩上一时不得熄灭,仍蹿出火焰,映照四方。四周暖风阵阵,又如回到了进入洞穴之前,孤岩之外满是巨大的裂隙,只是那些幽幽的柔和蓝光显得稀疏难辨,远若星辰了。 卓木强巴道: “我们似乎掉在这个机关的下面了。难道是因为年代久远,所以这个机关散了架?” “不像。”莫金仔细检查了那些树状物和龙头以及另一些大型石块,得出结论道: “机关本身设计如此,若有人发现站着不动就不会吐出飞针,一定会站着不动,所以古人在设计机关时便考虑了进去,只要站着不动,整个房间的下方就会慢慢解体,任何人都避无可避。”说着,莫金心有余悸地看着原本大殿的位置,若不是大殿竖了起来,而是直接坍塌,他们将会从几百米的高空摔下来,就算是铁人,也会被摔成铁饼。 卓木强巴不解道: “这么一个大殿,他们是怎么做到让他突然翻转一百八十度呢?” 莫金没有做声,而是在孤岩上寻找起来。 方才跌落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他们一跌下大殿,那个大殿就又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另一头的边壁沉了下来,眼看着他们两人就要像三明治中的肉馅,可那两块边壁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当时莫金身体在空中翻转,没看得仔细,如今细细回想起来,真是险到了极点,然后在他落地之前,听到了极为沉重的东西砸在这地面上,后来再也没有声息,莫金估计是从孤岩边缘跌到下面去了。 果然,莫金在孤岩上找到一个新的创口,如今坚固的岩石竟然被砸出这样大一个缺口,那东西不是一般的沉重,莫金再仔细看了看那个空心圆盘的结构,特别是那个跷跷板的两个边壁,恍然道: “我明白了!” “什么?”卓木强巴也是很关心。 莫金道: “那个大殿一前一后的两面边壁,应该各自嵌了一整块硕大无比的磁石,而那个圆盘与大殿边壁相对应的地方,也有两块同样巨大的磁石,四块磁石相互吸引,就将大殿整体固定在水平位置。而机关一旦触发,将会有更大的力量将原本附在圆盘内的磁石换掉,估计是令正负极反向,而大殿两端的磁石,在推力和吸力的相互作用下,自然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掉转。而当我们站着不动,大殿底部开始解体的时候,也是那股力量再将圆盘内的磁石换掉,这次应该是换成了普通石头,那个大殿的重心在两端的磁石上,而当中央部分解体不均,大殿自然就开始缓缓倾斜,当一端磁石掉落后大殿重心再次改变,另一端也马上旋转下来,两块磁石在空中就相互吸引,其中一块翻转一面,巨大的力量令他们改变了原本下跌的方向,最终滚到这岩层下去了。我们两人都是从夹缝中逃出来的!” 卓木强巴不免想: “既然整个机关如此精密,为什么最后要将那两块磁石换掉?”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再次向莫金望去,同时心中暗想“一个血统纯正的人……” 莫金解开了大殿机关的构成秘密,暗自欢喜,抬头望去,又发现了别的异景,不由道: “喂,强巴 ,你看那里……” 两人刚刚死里逃生,卓木强巴对莫金那声不怎么规整的强巴也不怎么在意,来到莫金所站的崖边,向远处眺望。 远处是一团黑暗,卓木强巴极目而望,也没能看出什么,正准备质问莫金,黑暗中陡现光时,一道闪光劈开了浓黑,将远处一线照亮,让他们看清了这个地下世界有着怎么样的宫殿! 第二节大衍轮回台 紫红色的光亮一闪即逝,在那短暂的一瞬,卓木强巴和莫金都看到了,那光照的地方云蒸霞蔚,岩壁上隐约可见宫殿模样,依岩而建,棱角分明,鳞次节比,节节高起,山岩之间链桥相连,整个建筑群落蜿蜒,如盘龙,绵延不断,蔚为壮观,那光只是一闪,随即而去,远处又是一片迷蒙黑暗,卓木强巴和莫金便在这黑暗中,凝神屏息,目不转睛。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光又是一晃,隐匿于黑暗中的巍峨宫殿,高低错落,别具一格,廊桥相连,斗拱比邻,兽伏鸟蛰,佛塔林立。那绝壁之上偶见小道阶梯,或百转千回,时隐时现;或直冲斗霄,壁立千仞。不过就是一闪光的功夫,相去又极远,两人只得惊鸿一瞥,随后双眼所示,皆尽墨色。 周遭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下来,那些跌落于孤岩上的火焰也快燃尽到尽头,卓木强巴提醒道:“得想个法子,离开这里”。 莫金反问道:“你说那是什么”。 卓木强巴道:“你说那些宫殿?” 莫金道:“不,我说那光。” 卓木强巴道:“这个,隔得太远,或许是闪电吧。” 莫金不同意道:“闪电?山腹之中哪来的闪电?” 卓木强巴道:“那光一闪即逝,不是闪电是什么?所谓闪电,就是极多的正电子和负电子发生碰撞,大量的电荷电压形成了电弧,发出光亮来,那些古戈巴族人能用上百吨中的磁石来固定一间石屋,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的?”莫金兀自摇首道:“神庙,原来是这样的!”至此两人才知道,原来神庙是一个统称,并不是一座真正的庙宇,而是一个建筑群落。由于这处巨大的山脉不知受到什么外力作用,整座山外形完好,而内部却四分五裂,沟壑遍地,那些古戈巴族人利用山腹中空,在里面修建起无数座鬼斧神工的建筑,山岩异常坚硬,其面积也是大的惊人,要想走完这座神庙,不知要花多少天时间。 那光亮许久才出现一次,那些影影绰绰的建筑看不真切,两人收了心思,开始寻找出路,这块孤岩就和他们从单杠逃生的石梁一样孤零零的悬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挨地,除了面积比石梁大了许多,竟是没有任何出路。找了一宿,两人都是徒劳无功,但却找到一条地渠,岩壁上有渗水,从高处浸润而下,到了这里汇集成股,千百年来,竟然在地面流出一条约三指深的小沟。 两人从离开那座湖起就再也没有喝过水,一路又跳又蹿,早就口干舌燥,开始还担心水中有什么杂质异物,待喝的两口,只觉温润甘冽,口舌生津,不由畅饮起来。 眼看那几簇火苗即将熄灭,卓木强巴道:“看来古人并没有打算在这里留下出路,难不成要攀岩过去?” 若在平时,攀岩不算什么,可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攀岩,这可以说是开创一项新的运动了,莫金的探头就算电力充足,又能坚持多久?谁知道这巨大的岩壁什么时候到头?若说走到半路没有电了,这岩壁是深是浅,沟缝何在,踏足点何在,难道要靠手摸? “攀岩?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卓木强巴一句话却提醒了莫金,他大叫道:“还记得那个垮掉的大殿?两边都是有门的,也就是说,我们攀爬不了多久,前面就是另一条通道,说不定这山壁转过去就看见了。” 卓木强巴道:“那就爬吧。” 莫金隐忧道:“如果爬过去看不见另外的出路又该怎么办?” 卓木强巴道:“现在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来到岩根,打开探灯,卓木强巴眼尖,顿时发现岩壁刻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找不到出路者,请自绝于此。” 听到卓木强巴絮絮念叨,莫金道:“什么意思?” 卓木强巴没好气道:“意思就是,如果你找不到路,就从这里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 莫金怒道:“太小看人了!” 卓木强巴却想:“究竟是怎么回事?机关设计者深谙闯入者的心理,每次在绝境都会留下各种标记,全是些让人绝望的话,以此来恐吓闯入者么?若仅仅是这样的话,那些机关为什么又不是致人死命的呢?”他心中清楚,虽然他跟跟莫金全力以赴,数次死里逃生,但那些机关根本没有全部开启,就像机关的设计者故意留了一手,机关总是在他们身后迫赶他们,却始终没有下致命的杀手。卓木强巴愈发感到,这些机关或许原本就不是用来杀人的,至少不是准备杀死他们的,而是一种考验,就像倒悬空寺里的试练一般,若能通过这些考验,才有继续向前的资格,否则只能被困死于此,设计者倒是没有给那些无法通过的考验的人一条退路。 这样一想,卓木强巴思绪愈发清晰起来,在那些看似绝路的地方留下的文字,看起来是令人丧失斗志,可事实上,若真是绝路,又何必留下文字?岂不是多此一举?若不是绝路,那些文字则有些欲盖弥彰,也就是说,那些文字只能阻退心智不坚定的之人,对于一心想解开神庙谜团的他们,反而是一种斗志的激励。卓木强巴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那些古代戈罢族人在大门口早就留下了行进在神庙中的要诀。 一个血统纯正的人! 一个智慧绝伦的人! 一个没有畏惧之心,身手了得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三句话在进行,若是不具备这三个条件中任何一个,在神庙都将寸步难行,卓木强巴不禁暗想,自己竟然是沾了莫金的光,若没有莫金,自己在神庙中又能走多远呢?想到这里,他不由想到亚拉法师,吕竞男和敏敏三人,他们又怎么样了呢? “我走前面”莫金自告奋勇。 卓木强巴道:“你身上有伤,我先走,你跟在后面。”虽然整个大殿是竖起来。但他们下跌的高度也有一二十米,就算使用了伞降团身翻,这么高跌下来可不是说着玩的。 两个人就沿着那行小字出发,在黑暗中用有限的光芒寻找路径,紧贴在岩壁上蠕蠕移动,没有发生以外,莫金的猜测也很正确,爬过这段弧形岩面,前面就出现了石桥。 两人平安落桥,身后是一道陡坡,台阶笔直而上,显然就是接那座大殿出口的。前方是三米宽的石桥,飞架裂隙两侧,和这里的所有道路一样,没有栏杆,笔直地延伸过去,下抵深渊。桥的彼端又是另外一壁山岩,大门洞开,不知暗藏什么玄机。 “走吧。”卓木强巴深吸一气,两人对望一眼,迈步上桥。 灯火辉煌的大殿里,亚拉法师和吕竞男的注意力早已不再关注那些蚁行士兵,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这些雕塑作品中来。 “三倍畏惧!”一看到这些造像,吕竞男马上想到一个心理学术语。不知是巧合,还是古人故意为之,从这些造像看来,应该是后者居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这些古人对心理学也算是很有研究了。 所谓三倍畏惧,是指人们在孩提时代,心智初步成熟,有模糊记忆的年纪,约莫是三四岁左右,也有早的能将记忆提前至两三岁,那时候的小孩看成年人,便宛若天神,因为成年人无论是体型还是力量,都是三四岁的小孩望尘莫及的。那个时候的小孩,因为毫无抵抗能力,所以对成年人最是畏惧,而一个普通成年人与一个普通四岁小孩相比,体型正好是小孩的三倍左右。 根据心理学家的研究,这种畏惧植根心底,就算是成年之后,每个人依然存在着三倍畏惧,换言之,当一个成年人遇到一个体型大过自己三倍的生物时,便会生出一种本能的畏惧感来。 那些造像,最小的也有五六米高,正好是一个成年人的三倍左右,这种造像又是最多,每一尊都雕得宛若真人,行走其间,便会生出那种无力反抗的畏惧感来。当然,真正吸引眼球的还是那些大的造像,通高数十米,像一栋栋楼房拔地而起,神态威仪,令人生敬生畏,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些造像的形态全然不似佛教中佛像的造型。寻常佛像大多肃穆直立,面目慈和或愤怒,双目微微俯视;而这里的造像则更为写实,那一个个二三十米高的巨人面部表情各异、姿态各异,看起来就像是一群活生生的巨人。 东边的那一组造像共有五尊,身高都在二十五米左右,其中一尊蹲着,双目凝视地面,似乎要看清地上的小人究竟想做什么,而另一尊似乎正蹑手蹑脚走向他身后,准备拍他一下,神色之中带着小心和玩闹;另两尊交头接耳,一人将嘴对着另一人的耳朵,眼睛却瞟着别的方向,而听的一人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旁边还有另一人,一手指着地面,似乎正指着这群盗宝贼,另一手则拉着那倾听者的衣袖,双唇微张,好像要告诉那人来了生客。 这组造像绝非佛像,那些巨人形态逼真,动作自然,像极了一群正在排演话剧的巨人演员,所着服饰也都宽袍大摆,装束,确实和普通藏民相似,说他们是英雄吧,这些巨人男女都有,既不像武士,也不像文臣,说他们是神佛吧,在吕竞男印像中可没有这等模样的神佛。“难道是戈巴族的英雄?”吕竞男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 亚拉法师淡然一笑,道:“这些是神。” “神?”吕竞男秀眉一蹙。 亚拉法师道:“对,不是佛教中的神,也不是苯教中的神,而是西藏民间土生土长的神,但是佛教和苯教中,对他们都有记载,只是各不相同罢了,如果我没弄错,这五尊造像便是五尊山神,但究竟是哪五尊,因为我们西藏的很多山神,太多神灵的描述都与之相似,没有坐骑和法器,我很难确认。” 吕竞男那肃然起敬,道:“这些大大小小的,全是神灵?为什么我看他们,就像是一个个普通人?” 亚拉法师道:“神灵的普通化,正好契合了我们圣教中佛众平等,我即是佛的奥义。” “你们看这些神,像是在干什么?”年轻人突然插话道。 听年轻人这样一提醒,吕竞男放大眼界,不再只关注一尊两尊,或是一组两组造像,而是尽力看到整个巨大空间中的所有造像,只见那些神灵三五成群,东一簇,西一簇,大多都在相互谈论,也有凝眉苦思、皱眉不语者。而再远一点,竟然也有藏传佛教的造像,只是相隔太远,看得不是十分真切,但那几尊最大的佛像,吕竞男还是可以肯定的,那些佛像比这些神要端庄许多,虽然也在交谈,只是微微侧目,转头,不像这些神灵,或蹲或坐,姿势随意。 亚拉法师目力更佳,看到佛像再往后,在偏西位置是另一些异常独特的雕像,似人似妖,独角有之,独目有之。法师心若闪电,霎时明白过来,这座大殿规模之宏大,竟是容纳了数方力量,古藏神话和民间传说中的神占据一方,前弘藏传佛教中的佛占据一方,古苯教中的魔、年、赞也占据了一方,还有一些别的雕像,连亚拉法师也说不出来历。古代西藏的各种神佛济济一堂,世人知道的,不知道的,全数会聚在这个大厅之中,规模之大,数量之齐全,就这一个大厅,究竟蕴含了多少令世人震惊的秘密和知识!若能让专家学者来考证,不知将从这些造像中发现多少有重大历史文化价值的东西! “像是在开讨论会?”此时吕竞男已经回答了那个年轻人的问题。一点儿也没有错,那些神佛交头接耳,三五成群,真的像在展开一场讨论。古代戈巴族人利用巨大的地底窨,雕凿出无数巨型石刻,再以类似曼陀罗坛城的形式将满天神佛都请于一室,就为了让他们开讨论会?古人究竟想借这些佛像告诉我们什么?这些神佛各自处于不同阵营,窨在讨论什么? 年轻人也正这样问着吕竞男:“不错,正是在开讨论会,你们可又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呢?”这个问题吕竞男答不上来,神灵们讨论什么问题,凡人怎么会知道。 “喏,答案在那里。”年轻人将手臂伸直,朝远方一指。 吕竞男顺着年轻人的手臂看去,极远的地方似乎有个极大的雕刻,那些二三十米的巨人尚不及那个雕刻的三分之一高。那个东西应该是整个大厅最大的雕刻了,只是相距极远,又被众多巨大的神像挡住了视线,不易察觉。从远处看似乎是一个桃形,不过顶端并不尖,又有些像个苹果,吕竞男摇摇头,恐怕走到那里还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只有再走近些,转到光亮明朗的地方才能看清。 亚拉法师虽然一语不发,但也想探个究竟,年轻人提议道:“去看看吧,也好揭开你们心中的谜团。”听那口吻语气,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们会逃走,亚拉法师不免在心中暗叹:“好强大的自信。” 第三节存在的意义 吕竞男携了亚拉法师,两人朝那巨大的雕刻走去。一路上尽是各种巨型神佛,有些重要的神佛面前放着巨大的石刻桌案,那些桌案上摆放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供奉了,全是各种闪闪发亮的珠宝,堆积成山,那些佣兵们便在一座座宝山上爬来爬去。他们往往费尽力气,好不容易爬上一个桌案,满眼的珠光宝气令人眼睛发红发亮,奋不顾身地扑倒在各式法器和珠玉丛林中,总有磕碰也毫不疼痛。可当他们爬上宝山顶端,望向另一桌案时,又发现远处桌案那一堆宝山比这一堆更大,宝物更多、更精美,于是又纷纷猿攀而下,冲向另一桌案,待上得顶端,又有新的发现,于是又齐刷刷地冲向另一处。 那一群佣兵蹦跳若猿,冲锋似狼,衣服口袋里塞满了各种金银饰器,有些口袋塞满,双拳也握不住了,索性用嘴叼着,用头顶着。更多的是用早就准备好的大型蛇皮口袋,装了满满两袋,用绳子捆了拖着走,明明已经拖不动了,还在往里面拼命填,若是看见什么珍奇,更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冲将过去,原本已装好的珍宝又不要了,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也偶有争斗,但柯夫治下极严,往往一个小队长似的人物出面调解,双方就放弃了争端,更别提耍刀弄枪,主要原因还是这里的珍宝太多,就算这些佣兵费尽心力,所能带走的也不过九牛一毛。 金刚杵、十字金刚杵、反万字金符、金刚橛、黄金骷髅棒、骨棒、叉棒、天蝎剑、天蝎矛、天蝎钩、黄金颅骨、胫骨、胫骨号、筒号、七宝海螺、金翅鸟、魔蝎、象、马、老虎、花蔓弓、拘魂牌、瑟珠、吐宝鼠鼬、佛盒盆钵…… 各种密教法器和秘宝散落的到处都是,亚拉法师看得直摇头,加大步伐向远处走去,也好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知走了多久,那些喧嚣的尖笑声、呼吼声早已不闻,两人渐渐离那中心最大的雕刻近了,走得越近,越发心惊,这个雕刻不是一般的大啊,高度约有百米,几乎快顶到大殿的穹顶了,而走近了他们才发现,这个雕刻好像是一个人头的形状,他们看到的部位应该是后脑勺。 一个一百来米高的人头,放在诸般神佛的中央,古代戈巴族人究竟想表述什么?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心下明白,这么巨大的雕像,走近了反而只能看到局部,索性不再前行,而是穿插于神佛之间,绕圈走,要绕到那个头像的正面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吕竞男突然停下来,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地面,亚拉法师目光一扫,已然了解吕竞男发现了什么。他们所行走的地面与远方的地面颜色略有不同,只是由于幅面过大,所以不易察觉。这些地板的颜色,竟是绕着中心的头像,画着一圈一圈的同心圆,每一圈环上分布的佛像皆有所不同,亚拉法师想了想,心道:“这种布局,这种结构,难道是传说中的大衍轮回台?”他想起密教经典中对轮回台的描述:“诸般神佛,侧目视之,生死轮回,不灭不息……” 吕竞男察视之后告诉亚拉法师:“这里也有机关,只是还没启动。”亚拉法师缓缓点头,两人愈发小心起来,这里的巨石像,最小也有五六米高,大的更是达二三十米,机关真的启动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又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总算走到了那头像的正面,可入眼所见,不免令二人大为瞠目,那件雕像的确是一个人的头颅,五官清晰,头顶无发,但与宗教中的佛像罗汉等无关,有些类似众生门里的那些人形雕塑,没有头发,也不辨男女。整个头像的面部轮廓却是无法分辨,因为头像的颜面处竟然爬满了各种虫蚁,但凡狰狞的,带毒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各种有毒生物爬满了头像的面颊,雕的仿若活物一般,远远望去似在不住蠕动。 那个头像面目本身也颇为狰狞,只见他张开大嘴,鼻孔朝天,一副要择人而噬的表情,双眼又极力外凸,眼瞳似乎在瞪视自己面前的生物,眼珠子被雕刻成一种落日症,眉毛虽然被毒虫所覆盖,依然能看出他深皱双眉,作深思状。远远看上去,这是一个被迫张开大嘴,双眼十分惊恐,又露出深深忧虑的头像造型。亚拉法师目力极佳,更是看见那森然大嘴和那落日双瞳中,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便和吕竞男走得更近,以便看得清楚。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头像嘴里和眼瞳中的事物也渐渐清晰起来,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只有更添惊愕,但见那头像的双眼之上,满是浮雕,雕刻的竟然全是一组组男女交媾的姿势,而那张大嘴里则是飞禽走兽,鱼虫蚁貉,花草藤木,还有各种小人,神佛妖魔,无所不包。而在近处看那人脸上的毒虫,不仅在噬咬那人的脸,同时也在相互撕咬,而那头像额顶往上一点的颅骨部分,竟被那些毒虫咬穿了一个洞,似乎所有的毒虫都在挤着、争着往那洞中爬去,也有许多毒虫从那头像的耳孔,鼻孔和眼角中爬出来,更多的又想钻进去。。。。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从未见过这样的雕刻作品,密教中没有,佛教中没有,苯教中没有,就连神话传说中也没有,这摆放在众神中心的究竟是什么? “法师大人,这……这在典籍中有提到过吗?”吕竞男满是疑虑地问道。 亚拉法师肯定道:“没有,绝对没有!这个东西,应该是戈巴族人到了这里之后才雕出来的。我相信,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也再找不出这样的雕塑,这究竟是指代什么呢?将它放在所有神像的中间,让神灵们思索,究竟是想思索讨论什么?” “存在!”年轻人的声音竟然在前面响起,跟着就见他从一尊巨石像下转身出来。原来,吕竞男和亚拉法师走后,年轻人也带着好奇前来查探这中心的雕刻,他走了捷径,竞比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先抵达巨人头像的下方,已经在这里观摩了好长时间了。 “存在?”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雕刻品同年轻人所说的话联系起来。 “是的,存在。”年轻人背着双手走过来,面露得意之色,像个资深讲解员为两人解说道,“所有生物中,拥有我识的生物极为稀少,大象、海豚、人猿、猩猩、扳着指头也能数过来,大多数生物只依本能行事,它们所能思考的范畴,也只是为了满足本能需求,领地,进食,交配,更低级一点的生物,根本就不具备思考能力,就连它们的行为方式都是直接从上一代遗传下来的,它们仅仅是一种自身对自身的拷贝,在无尽的岁月中一直重复而已。真正学会并善于利用思考来创造的,只有你们人类。” 说着,年轻人将手往那个巨大的人头雕像一指,对于这一点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只能认同,毕竟除了一直藏在悬疑中的外星高智商生物外,人类为万物之灵,是地球上唯一掌握了思考并能娴熟运用的物种,这已是公认的事实。 但是亚拉法师注意到,那个年轻人说的不是“我们人类”,而是“你们人类”,看他的神情,就好像他不屑自称为人类一般。 “很显然,古代戈巴族人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认识到人的大脑才是思想的核心,而不是心脏,这比欧洲又早了几百年,”年轻人冷笑道:“所以这个头像本身,指代的就应该是一个人。行为能力的中枢所在,判断能力的中枢所在,思考能力的中枢所在,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的唯一不同之处所在。你们在远方观察它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它有些面熟?除去巨大的体型和满脸的毒虫之外,它像不像罗丹雕刻的《思想者》,如果它不是这样一幅惊恐的表情,也没有张大嘴,仅看他眉宇之间的神色,这些古人,显然也完美地把握住了对‘思考’两个字的表达。”经年轻人一提点,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同时皱眉,细细想来,还真有些像,这个年轻人的观察能力,显然比他们更为敏锐,可越是如此,两人就越发忧心忡忡,同时心底发寒,他们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说不出来。 “双眼之中全是欲望,”年轻人收敛笑意,望着头像的眼镜道,“或许你们会这样认为,但其实不是,相信两位对一些藏传佛教中的欢喜禅并不陌生,也应该见过种种性爱石窟,你们看这双眼中的男女交媾图,与那些雕刻比起来,可有一丝淫靡之意?这些,其实只是很原始、很普通的交配图而已,象征的是……繁殖。任何一个物种要保持物种自身的存在,不管使用何种方式,都离不开繁殖。繁殖,是所有有限生命体要将自体系统保存下去的唯一方法,你们人类也不例外。” 听年轻人这样一解说,吕竞男再看那巨像双眼,果然,里面的男男女女,虽然在不同的方位、用不同的姿势在进行着交配,但浮雕强调的确并不是性爱,甚至古人有意隐去了男女双方的欢愉之情,雕刻出的人表情都异常严肃,就像一对对正在辛苦劳作的苦力。抛开了种种文明的外衣,其实人类所批判的、所赞美的、感到神秘的、好奇的、羞耻的、鄙夷的,不过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目的——繁殖! 年轻人并没有停顿,而是继续说下去:“眼镜看得更远,所以它看到了物种延续的本意——繁殖,而嘴,这张大嘴里林林总总,包罗万象,但无论如何也没有跳出机物这个范畴,它象征的则是能量的循环。这样说或许太深奥,或许古人表达得更简单一些,但是我觉得,它象征的,就是能量的循环。一个物种想要继续存在,就离不开繁殖,而一个生物个体想要继续存在,则离不开能量的循环,对你们普通人来说,也就是……进食。这张嘴里雕的所有东西,都是可以吃的。”年轻人似笑非笑地往那张大嘴瞥了一眼。 “那……那些佛像……”吕竞男有些惊讶地指着头像最终,里面可还有神佛妖魔的雕塑啊! 年轻人戏谑地看了吕竞男一眼,转头对亚拉法师道:“若世上真的有妖魔神佛的话,人在饿的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说不定也只好捉来吃了,不是吗?” 亚拉法师打了个寒战,这句话实在是对宗教的大不敬,可他竟一时忘了反驳,心里隐隐觉得,这年轻人说的话或许是对的!而在种种神话传说中,吃神和吃魔的故事也不少,《西游记》里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普通恶人,不都想把唐僧捉来吃了吗? 年轻人悲悯地看着吕竞男和法师,嘲讽道:“但凡是能找到的,能放入人嘴里的,哪一样是人类没吃过的?不过,这些古人倒也没有批评这种行为,他们只是将一种本能以最简单、最原始的方法表达出来而已,个人要存在,就必须有能量的替换,进食是人类保持自身存在的最基本的条件。” 说到这里,年轻人才停下来,又转过头去打量那巨大的头像。亚拉法师看了年轻人背影一眼,这个年轻人提到了眼睛,提到了嘴,可这个头像最离奇、最明显的地方他却一字未提,法师不免追问:“那脸上的毒虫,又象征着什么?” 年轻人转过头来,老气横秋道:“象征着,这个大殿内所有的神佛都在思考的那个问题——存在的意义,就像一个饱经沧桑的智者,眼中流露出的是对世事的感悟和悲悯,亚拉法师心中一惊,这个年轻人在举手投足间竟然带着极为强烈的心理暗示,让人不知不觉就认同他的说法,这种手段……可怕,太可怕! 趁年轻人没有留意自已,法师小声地告诉吕竞男:“听他说话,不要看他的眼睛。”吕竞男像是猛然惊醒,对法师做了一个“知道”的小动作,眼睛虽然仍看着年轻人的方向,眼神却早已远离。 年轻人对两人的小动作毫无察觉,或许对他来说,这种充满意识暗示的谈论早已成为一种习惯,他自顾自地解释着:“人类的初生婴儿,一片空白,就像一张白纸,当他发出第一声啼哭,听到人世第一种声音,便如同在这一张白纸上涂了一笔;当他睁开眼睛,捕捉到第一缕光芒,便又在这张白纸上涂抹了一笔,如此经历人世,见到、听到、闻到、尝到、触摸到、感知到,一切的一切,最终那张白纸将画出许许多多不同的线条。对于这尊雕塑而言,人世间的每一种事物,便由一条毒虫表达出来,大抵暗含了道家思想中‘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的道理。最终人的一生,就像这座雕刻表达的一样,被各种毒虫爬满,钻入脑中,咻…”年轻人发出火箭升天的声音,做了一个报销的动作。 亚拉法师低声道:“一面之词,不可全信。” 吕竞男问道:“你说满天神佛都在思考,思考什么?脸上爬满了虫,就像征了存在的意义?” 年轻人道:“整个雕刻表达的是一种存在的矛盾,眼睛像征着物种的存在,嘴巴像征了个人的存在,而脸上的毒虫则像征了这种存在的矛盾,这是一种激烈的交锋。谁都知道,一个生命诞生于世,最终的结果是走向死亡,从末有过例外,推而广之,任何一个物质出现这个世界上的最终结果,都是湮灭、消亡,从存在的那一天起,它就在走向不存在。就连我们这个宇宙也是从一个奇点诞生,最终将回归一个奇点,从虚无中诞生,又回到虚无,这就是所有时间、空间所能囊括的全部物质的最终归宿。如此一来,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既然生只是死的开始,存在的终极目的都是毁灭,那么,存在的意义究竟又在哪里呢?因何而存在?这个问题是人类拥有系统的思想意识以来,除了追寻我是谁以外,另一个终极哲学命题,其实两者也可以看做一个问题。人类有史以来,出现过无数哲人、伟人,却从未有一个人弄清过这个问题,简单地说就是,我从哪里来?将到哪里去?几乎所有的宗教都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诞生的,深奥一点的宗教试图阐述清楚,人为什么活着,又为什么死亡,而浅显一点的宗教则告诉你,人应该怎么活着,又该如何面对死亡。但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宗教找到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不同的人读了同一种宗教的教义,却产生了不同的答案,甚至出现了完全相反的人生观和世界观。”说着,年轻人斜睨吕竞男道:“你是为什么而存在的,你知道吗?” 吕竞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 年轻人露出所问非人的表情,拍着脑袋道:“噢,我差点忘了,你是宿生。” 吕竞男脸色大变,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指着年轻人道:“你…你…” 亚拉法师也是暗惊,连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也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知道多少秘密? 年轻人笑道:“作为忘记了自身存在,只为别人存在的宿生,问你这个问题倒是有些多余了。” 年轻人又将询问的目光转向亚拉法师,法师以偈语道:“顺心而为,令其无悔。” 年轻人讥笑道:“我问的是存在是为了什么,而你回答的却是一种存在的行为方式。”他摇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眼前这尊巨大的雕像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么一个意思,它在询问所有的神佛,如果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毁灭,那么存在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年轻人那双忧郁的眼睛陡然上扬,眼中精芒一闪,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不约而同地陷入思考,不过亚拉法师所思考的是:“这个年轻人说的最后一句有语病,不应该说存在的目的是为了毁灭,而应该说存在的最终结果都是毁灭才对吧?” 三人似乎都陷入沉思,一时无语,此时吕竞男再看那尊巨大的人头,登时有了不同的感觉,若非那个年轻人的述说,谁又能想到这个看起来丑陋、狰狞、可怖的头像,竟然隐含了如此深邃的思想?看着看着,她看到那人头嘴下,似乎有几个人! 第四节灵魂缠绕之地 佣兵中也并非全是泛泛之辈,其中就有一些,并没有被那些巨大的石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珍宝迷惑了心智,他们在观察,并且很快发现,那些石桌案上摆放的不过是对身后神佛的供奉,显然身后神佛的等级越高,那他前面的供奉就越丰富,珠宝就越精美,于是那些佣兵就开始寻找,这整个大厅中的哪座佛像的等级最高,找来找去,找到了中间最大的那个雕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一看那石雕的体积,那里面的东西档次肯定不会差了去。 因此,当年轻人下令解散的时候,那几名颇有眼光的佣兵二话不说,直奔中间那个巨大的呈不规则球形的雕刻而去,他们比吕竞男和年轻人都要更早抵达人头像的下方。 由于为了让远处的人也能看到人头像眼中和口中的雕刻,那个头像的颜面是微微有些倾斜的,那几个佣兵可不知道什么雕刻的意义,只管找雕刻里面有没有宝贝,他们老早就看到那个雕刻的嘴里有各种东西,还不时的发出宝石独有的闪光,显然那张大嘴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就兴冲冲地一直狂奔到嘴下。直到抵达头像的跟前,才发现这个雕像实在太大了,远远看到的下唇已经沾地,可走进才发现,要想上去,还得颇费一番功夫,几个人手足并用,竭尽全力向大嘴爬去。 吕竞男他们距离那头像其实仍极远,若非仔细观察,还真难发现那几个踩着毒虫向大嘴攀登的佣兵。年轻人显然也发现了那几个人,惊慌大叫起来:“喂!你们几个,快回来!”只是隔得太远,整个大殿空间又太大,声音无法传到那几个佣兵的耳里,年轻人又赶紧取出通信器,调节频道,可惜晚了一步,频道还没调好,吕竞男就看见,爬的最快的那名佣兵已经抵达大嘴嘴唇上了。 那名佣兵还来不及挥臂欢呼,就像被一股极大的吸力一下子就吸了进去,吕竞男愣了愣神,紧接着突然大地一颤,轰然巨响,就像有万吨的巨物重重地砸向了地面,再看那头像,原本大大张开的大嘴,竟然合上了!其余还攀附在头像嘴唇边缘的佣兵,也因那一震之力,纷纷跌落下地,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估计是活不成了。只听那年轻人低声骂道:“一群蠢货,又要多费不少时间。” 那大嘴合上之后,整个巨型头像也发生了变化,先是那双眼睛,渐渐红了,眼眸上浮雕的种种交配图,也染上一层猩红之色,接着红色向眼外蔓延,如脸壳皲裂般,八方漫开,那一个个毒虫纷纷被红线浸绕,兀自扭动不休,更加活灵活现。那一道道蛛网般密布的红线离开了头像,继续沿着大厅地面延伸,那一个佣兵的血再多也是有限,断然不能染红如此大面积,显然是另有机关。随着红色蔓延的面积越来越大,整个轮回台,开始徐徐转动。 以巨大的头像为中心,整个大厅的地面一环一环地向外散开,现在的转动,也一环一环地进行着,中间的头像逆时钟旋转,外面一环则顺时针旋转,再往外一环又是逆时针旋转,如此环环递进,而且每一环转动的速度各不相同。最外一环旋转速度最快,那里的桌案也是最多,很多佣兵都在桌案之上,震动伊始就感到不对劲了,可桌案颇高,可不是说下就能下的,许多佣兵来不及跳桌逃生,整个环道就已经开始加速旋转。没几秒钟,旋转的速度就让桌案上堆积如山的供奉移动起来,有些佣兵就此被珠宝所掩埋,也算死得其所,还有些则站立不稳,被甩下了桌案。 随着旋转的加速,只见那些环道开始分离,逆时针旋转的环道都渐渐沉降下去,而顺时针的环道则渐渐高起,每一条环道的厚度都在五十米左右,如此一来,就像突兀地耸立起无数道厚墙。 吕竞男和亚拉法师发现,那些佛像全部都摆放在逆时针旋转的环道上,而顺时针上升的环道,则空无一物,有些佣兵不明就里,站在了上升的环道内,看着沉降的环道越来越远,想跳又不敢跳,焦急地在逐渐高出的环道上来回奔跑。 吕竞男、亚拉法师和那个年轻人都站在佛像之中,随着环道缓缓下沉,吕竞男暗示法师要不要趁机跳上上升的环道,亚拉法师摇头拒绝,他们对这里的机关构造一无所知,而那个年轻人似乎知道很多,他既然一直都站在这些佛像之间,肯定是有原因的。 对吕竞男他们而言,那些不住上升的环道就像一圈圈环形围墙,正不断拔高,随着墙体的上升,一幅幅巨大的精美的壁画也浮现在墙身。 随之现身的,还有满是浮雕的门窗。透过门窗,可以看见里面的环形阶梯,上上下下,交错不断。 上升的环道已经快要顶到穹顶了,可它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使不幸站在上升环道上的佣兵们慌了神,纷纷惊呼起来,吕竞男不由暗赞亚拉法师的先见之明。看起来,那些环道不顶上天花板是不会停下了。环道上的那些佣兵,这时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找伞降替代品,可他们的背包里装满了金银珠玉,像伞降这种没用的东西,早就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惨叫若有若无地在大厅中飘荡,有些倒霉鬼已经成为这个巨大磨盘中的碾磨物了。年轻人在与余下的佣兵通讯,让他们待在 原地,不要乱跑,他去接应他们。 年轻人扭头,像在询问亚拉法师:“和我一起来吗?”说完就走,亚拉法师示意,和吕竞男纷纷跟了上去,此时的环道,已经变成了无数环形围墙,围墙上到处都是开口,似门似窗,有的开在地面,更多的开在半空。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跟随年轻人走进一道门,通道内尽是向上的阶梯,走了一段,阶梯分岔,又出现了向下的阶梯。年轻人带着他们在这阶梯中忽上忽下,来回穿梭,不多时就从另一道门出来。 两人一看,又到了另一圈有佛像的环道,向前百米,一尊佛像拦在路中那些巨大的佛像此时竟然成了堵塞通道的拦路石,年轻人看也不看,埋头钻入了另一道门中。三人就在这无数的阶梯、环道间,上上下下。 另一面,卓木强巴和莫金,也开始了新的探索。他们过桥之后,确认暂无危险,便在桥头小歇,等待力气恢复,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则是他们在桥头发现了一行小字,如今两人已达成共识,凡是出现字的地方,都没什么好事。他们没将体力恢复到一个较佳的状态,不敢贸然往里闯。字面上的意思,卓木强巴翻译为“灵魂缠绕之地,至死不休。”但莫金已经不敢再轻信卓木强巴的话了,从前面几次遭遇来看,卓木强巴的翻译水平实在是大有问题。 离开桥头之后,便钻入一岩洞之中,初时洞穴颇大,越往里走,通道越小,洞里又有洞,环环相连,两人都生出一种踏足蚁冢兽穴之感,莫金看着潮湿的内壁,突然想起过往经历,喃喃道:“这地方…” “适宜生物饲养”卓木强巴将他未说完的话补足。 莫金此刻最不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他们两人又不是操兽师,而且这些古戈巴族人饲养的东西实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阴暗潮湿的通道,涌来一阵阵腐臭的气息,四壁湿漉漉的,地面多有积水,两人一前一后,踩在水洼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武器已在手,两人全神戒备着,再往里走,竟然没了光亮,漆黑一片,两人的探灯仅仅照亮身前三五米远的地方,洞穴里足踏水声,愈发地响亮起来。不多时,只听一阵“嗒,嗒,嗒”的爬行声从洞穴深处传来,莫金道:“多足动物,体型比外面那些蟑螂大。” 卓木强吧也道:“数量不少,也有没有发出踏水声的,它们能爬墙。”也不知是探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些生物始终没有露面,只是在黑暗深处不时的发出嗒嗒嗒的移动声,而且移动一段距离之后,就不再跟来,倒像是卓木强巴和莫金的脚步声吵到它们休息了,莫金不住地小声催促:“快走,快走”他们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希望这段黑暗的洞穴不太长,或许出去了就好了。 卓木强巴单选直径,仅二三十分钟就出去了,只是眼前所见,却并不能令两人高兴起来。 眼前的情形,就好像他们刚踏过去云梯那阵,他们身处在一鹰嘴岩上,孤鹫悬空,上下不能,前方是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对面不是另一片山崖或石壁,而是整整齐齐的石柱阵列。 那些石柱粗细不均,小的边长一两米,大的则有十几米,皆从深渊的下方延伸上来,最后又消失在漆黑的头顶空间,石柱和石柱之间,则是无数好似平衡木细支架结构组成,间距宽窄不一,那些粗大的石柱上燃起了明晃晃的灯火,其余一些细小的石柱,则嵌有发光的石头,整个石柱阵列排开,展现出无比广阔的气势。 在莫金看来,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工地脚手架,不免喃喃道:“混蛋,怪不得前面让我们练习攀爬。“ 卓木强巴道:“看来要是沿着这些石柱攀爬过去了,不过看起来,比岩壁更好攀爬。“ 莫金喃喃道:“我担心的是那些柱子的中间有古怪。” “灵魂缠绕之地,至死不休…….”卓木强巴重复了一句桥头的警语,自问道:“为什么要修成这样?” “喂,你看那里!”莫金指着头顶,卓木强巴仰头看去,只见头顶岩壁,铺着一层薄薄的絮状物,那堆絮状物中,又垂下丝线来,吊了两个囊状物,初看上去,像是蛛丝,只是两个囊状物的体型有些大,卓木强巴初步估计,那两个囊状物体积不比自己小。 “难道是蜘蛛?”莫金看了卓木强巴一眼,似在询问。 卓木强巴道:“我们确实遇到过一些大型的蜘蛛,不过……”他盯着头上道:“要将这么大的东西吊上去,这里的蜘蛛的块头,应该比我们见过的更大。” “把那两个东西放下来看看是什么。”莫金提议道。 卓木强巴看了他一眼,莫金解释道:“我们起码得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才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啊。” 卓木强巴想想也是,便点头同意了,莫金让卓木强巴用飞索将那个囊状物击穿,然后使力拽了下来,“噗”的一声,一个缠满蛛丝的囊状物摔在了地上。 莫金用刀剖开,一股腐臭气息扑鼻而来,他顿时掩住了口鼻,卓木强巴站的稍远,见状微微后仰,道:“这个…..像是灵长类动物。” 只见那蛛网口袋中,是一个已经半腐烂的尸骨,经他们一摔,许多地方白骨尽露,但依稀可辨手足头颅,和人类很相似。 “是个人。”莫金的声音变冷,他见过的尸骨比卓木强巴不知多了多少倍,一眼就认出,里面装的是人。 “是人!”一听莫金说出“人”这个词,卓木强巴也是吃了一惊。 莫金虽不是操兽师,但跟索瑞斯久了,也听闻一些东西,当下肯定道:“典型的蜘蛛捕食方式,将没有吃完的食物用蛛网捆绑起来,注入毒液,防止腐化,同时从内部消化食物,再食汁水。从这具腐尸看,存放已经有快一个月了,这里怎么会有人?难道,戈巴族人还住在神庙里?可若是这样,他们怎么会被蜘蛛捕杀?莫非是祭品?”可惜只因两人都不是操兽师,他们并不知道蜘蛛对自己的食物最为敏感,悬挂食物的地方往往会留一根丝线牵向远处,蛛丝稍有异动,它们很远都能感应到。 卓木强巴刚想到什么,一阵急促的拥挤追赶声却传入他耳里,密密麻麻前进的声音,令他顿时汗毛倒立,根本来不及解释,只得拉了莫金一把,叫了声:“走!” 卓木强巴一个急冲助跑,大力跃向空中,在抓住那根支架侧臂前,他一手微扬,随时准备射出飞索,另一只手微缩,准备捞起莫金,就是担心那些细小支架不够牢固,历经千年早已腐朽。不过索性双手抓实,那些支架相当坚实,莫金也跟着跳了过来,感觉像落在一根后市的工字钢筋上,不闪不晃,两人微微回头,但见方才跳离的洞口,喷涌出无数类似蜘蛛的生物。 那些家伙体型和卡车轮胎相当,或许在黑暗中生存了太久,在微弱的光照下,全身呈现出一种腐肉白,之所以说它们类似蜘蛛,是因为他们的八条腿,远比蜘蛛粗壮,而头部也没有蜘蛛那样的八只眼睛,而是像螃蟹对虾一般,顶着一双灯泡眼,瞳仁里是流动的白色,估计视力早已退化。它们的嘴前长了一对肥厚的肉腭,上下摆动着,肉腭的前端是两颗大毒牙,里面注满了黑色的液体,发出锃亮的黑芒。 “狗屎。”莫金一看这些家伙就遍体生寒,古代戈巴族人饲养的东西果然都不好惹。卓木强巴则马上想起了神话传说中的白蜘蛛,“雪山有蛛,大逾纺轮,体若白玉,见者亡魂”,雪山三圣,白蛇、白蝎、白蜘蛛,都被称作雪山的守护神,是雪山的圣物,但在种种传说故事中,它们也都是剧毒之物,任何亵渎雪山神灵的人,中者立毙。 如今这些雪山的圣物正气在火头上,放你们通过也就罢了,竟然敢动我们的粮仓,不给你们点厉害瞧瞧,你们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这些八脚怪那粗壮的八条腿不是长来好看的,只轻轻一跃,纷纷跳了过来,有些攀附在洞穴外壁,反弹一跳,一时间,就像空中展开无数白色小伞,煞是好看。 只不过,这种美丽却带着致命的危机,卓木强巴和莫金无心欣赏,两人不得不再次夺路而逃,要在这仅有平衡木粗细的支架臂上行走,还要奔跑,谈何容易。 两人都摆开双臂,平衡身体,一溜小跑,一看见另一根支架臂,便是纵身一跃,幸好这种细细的支架臂,同样不适宜那些八条腿的家伙攀附,那些白蜘蛛只能爬在巨大的石柱上,从空中朝两人扑来。 于是,两人一面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在这些架设于万丈深渊上空的平衡木上以自身最快的速度移动,一面还要躲避空中扑过来的白蜘蛛。一开始,莫金还开枪打了几只,可很快他就发现,一开枪,连自身平衡都很难保障,蜘蛛是被打中了,自己也差点掉下去,后来便不敢乱来,只能专心致志地保持平衡,移动,躲避。 那些白蜘蛛的攻击相当简单,就是一跃,一扑,躲起来原本也很容易,就是数量太多,蛰跳如蝗,铺天盖地,而能躲避的空间太小,如履薄冰,如踏钢丝,两人仿佛已经看到,死神在向他们招手微笑。 第五节雪蛛 避得几避,忽然卓木强巴一脚踏空,身形下坠,身后的背包重重地磕到支架上,幸好支架下方又有支架,慌乱中抱住了下面的横杆,仰头看时,那些蜘蛛却纷纷跃至空中,冲着头上的横梁跃起。上面空无一物,那些蜘蛛当然不可能扑到什么,纷纷相撞而坠,卓木强巴道:“它们和那些蟑螂一样,是靠感知震动来锁定我们的。” 只听莫金在后面道:“知道。”忽而惊呼:“咦?不对!不对!” 卓木强巴扭头一看,莫金在头顶横梁晃晃悠悠,身体不断摆动,仍旧没能站稳,一个跟斗翻了下来,卓木强巴右腿一钩,身子扑出去,与莫金双手相捉,两人在空中旋了大半个圆,卓木强巴将莫金扔出去,莫金攀上了前一根支架臂,卓木强巴自己也攀住了另一根横杆,问道“怎么回事?” 莫金道:“这些,这些架杆会动!” 卓木强巴恍然大悟,刚才自己一脚明明是看准了的,怎么会踩空,显然是那些横杆挪动了位置,站定再看,那些横杆有的前后缩进,有的左右旋转。那些横杆都架于石柱之上,显然是那些石柱有问题,卓木强巴将目光扫向石柱,果然,那些石柱就像无数摞在一起的箱子,不知什么时候触发了机关,此时石柱开始分节,各自不同地旋转起来。 如此一来,原本固定的支架臂全都在动,原本是通道的一根横梁,一分为二,与别的半截支架又组成另一条通道,隔不了多久,路径又是一变,要在这些移来移去的平衡木上找一条出路,谈何容易,更令人揪心的是,那些肉白蜘蛛,还在前赴后继地追来,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更多选择,两人慌不择路,哪根支架臂最近,又少蜘蛛,则往哪里跳,躲过几番攻击之后,两人渐渐在这些支架臂上摸索出一些门道来。 有些支架和支架之间的间距是相等的,都是向前向下,则可以使用相同的腿力,连续跳跃,只要时机把握得好,浑然忘却自己在万米高空扑腾,他们甚至可以脚步停留在支架之间穿梭纵行,即所谓的一沾即走。有些支架臂高出一截,往往前面的支架臂又要高出一截,他们便飞扑过去,使用的是高低杠从低杠上高杠的身法,也是双掌一沾便腾身而起。当支架开始旋转时,他们便双手悬吊在支架臂上,来回摆动腰力,只待支架臂一停,要么翻身上架,要么借腰力直接团身空翻,去抓下一根平衡木。 渐渐两人也找到些配合的感觉,当支架臂与支架臂相隔甚远,一人难以逾越时,两人便玩起了空中接力,要么卓木强巴先一手搭在支架臂上,一手抓住莫金的手,借力一甩,把莫金扔出去,跟着莫金抓杠,卓木强巴上架跃出,捉住莫金的双腿,莫金呈单摆之势,腰部发力,再把卓木强巴扔出去。两人就你抓我扔,你甩我接,像扔沙袋般将对方甩来甩去,反正两人气力又大,如此一来,许多没有路的地方,两人也有惊无险的荡了过去。 那些蜘蛛也要择路而走,有些石柱与石柱间隔太远,无法一蹴而就,它们也不得不横移旁跳到别的石柱上,对于这两个难以捕捉,跑得又快的食物,有些蜘蛛渐渐失去了兴致,悻悻而退,慢慢地卓木强巴和莫金得以和蜘蛛们拉开了距离。 不过两人没能高兴多久,很快他们就发现,慌不择路的结果就是……前面没路了!他们竟然被蜘蛛们追进了一条死胡同,两人就像走上了独木桥,四周都没有了支架臂,石柱和石柱间距更是超过了一二十米,莫金见势不妙,立马道:“退回去。” 刚转身,一只大白蜘蛛扑面而来,莫金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拳,将蜘蛛打落万丈深渊,可这只蜘蛛身后,还跟着许多不放弃的蜘蛛,一只被打落,又是两只跳来,莫金伸手拨开,又是两只…… 卓木强巴一抖背包,大声道:“用武器。”可是用什么武器好呢? 卓木强巴想到,那些蜘蛛靠感知震动来探查他们的存在,那么,给它来一点强烈的震动好了。 卓木强巴拉开一枚闪爆弹,高高地抛向天空,或许由于空间太大,那昙花一现的闪光反倒不觉得怎么亮,只是闪光到处,映照出石柱上爬满了肉白色的蜘蛛,不过随之而来的滚滚雷动,吓了卓木强巴一跳,那源自空中的震动,竟然令那些石柱都在发颤,那颤动传到支架臂上,卓木强巴和莫金还以为支架要塌了。 闪爆弹爆炸之后,那些肉白色蜘蛛纷纷跌落,卓木强巴一看有效,又摸出一枚,莫金阻止道:“别,别再扔了,好像又有什么机关被引动了。“卓木强巴随即住手,要是古戈巴族人设计了别的什么机关,就像那装满龙头的大殿一样,裂解开来,那岂不糟了。 不过既然震住了蜘蛛,两人也就立即反身回走,忽然支架从中断落,两人左右避跳,附近的支架臂相距甚远,竟然双双落空。“这下完了”莫金正闪过这个念头,突然身体一重,跟着一弹,就像掉在了蹦床上一般,他想起身,却发现身体被牢牢地粘附住了,扭头一看,半空中结成了一张大网,他被粘在蜘蛛网上!莫金扭头再看,卓木强巴也在悬在半空,和他一样,也被粘住了。 没想到,那些蜘蛛竟然将他们逼入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其余的蜘蛛从四面八方赶来,要享受一场盛宴。 卓木强巴瞥见,莫金右手一伸一缩,竟然从连体服中钻了出来,跟着左手也要拿出来了,忙道:“用火”。 蜘蛛怕火,莫金知道,但他回头看去,这张网的位置极佳,织在四根石柱之间,下面似乎看不到偶支架臂,忙摆手道:“一烧就掉下去了!”可是不烧吧,那些蜘蛛已经纷纷向这张大网靠拢,爬行网上,速度更见灵活。 千钧一发之际,卓木强巴忽然想起,蜘蛛是如何判断网中物体大小的,他奋起发力,双手竟然从粘稠的蛛网中拔了出来,接着双臂展开,挽住网沿,开始一上一下,做着蝴蝶扑翼的动作。莫金一时间没有回味来,有些惊讶的盯着卓木强巴,卓木强巴忙道:“摇,摇。” 莫金反应过来,跟着卓木强巴一上一下地摆动起来,几次震荡之后,两人的频率渐渐一致,那蛛网的中央起伏剧烈起来。 那些蜘蛛不明就里,开始停下,仔细查看从蛛网传来的震动感,突然觉得对方是个足以撕破蜘蛛网,捕食自己的庞然大物,蜘蛛纷纷惊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莫金向卓木强巴竖了一下大拇指,意思是,干的不错。卓木强巴微微一哂,问道:“刚才那一下是怎么做到的?”说着他将手往衣服里缩了缩。 莫金会意,双手一拢,又钻回到连体衣中,道:“胡迪尼缩衣术,是美国特工的不传之密,在关键时候能派上用场,这一招吕竞男应该不会,所以也没能教你们。”他顿了顿又叹道;“要是索瑞斯在这里就好了,我们也不用逃的这么狼狈。”“索瑞斯?他不是被你逼走了吗?” 莫金神色黯然道:“那是受了小人的挑拨,非我本意。” 那蛛网坚韧绵软,就像席梦思一般,两人躺在上面,精疲力竭,阵阵热浪自下方翻涌而上,流动的风推着蛛网做波浪状,人躺在上面,仿若漂浮在死海温泉上,这一躺下,更觉得百骸乏力,四肢慵懒,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了。 卓木强巴保持着灵台一点清明,提醒道:“那些蜘蛛过不了多久还会回来,可不能躺在这里。” 莫金表示知道,旋即又问;“怎么走?”这张蛛网结在半空,与之连接的只有几根大石柱子,连条缝隙都找不到,两人怎能往上爬?往下爬吧,他们已经顺着支架往下攀爬了这么久,还没见到底,谁知道下面还有多深。 卓木强巴道:“先到石柱边看看。”他心想,就算石柱上没有缝隙,也能利用飞索支撑一段时间,好过在这蛛网中,成为案板鱼肉,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蛛网看似轻薄,实则坚韧,好似用蚕丝拧成一股指头粗细的绳索,粘性又好,两人费尽力气,才从网上站起来,如行在粘蝇板上的苍蝇,每一步都要用力拔腿,又要保持身体平衡,否则一不小心,身体一侧倒,又会被粘住。 卓木强巴和莫金各自伸出一条胳膊搭在对方肩膀上,一起拔腿,一起迈步,这样才不至于侧倒。没走几步,蛛网前方裂开一个大洞,像被什么巨大生物挣裂了,两人只得小心地绕道而行,卓木强巴奇怪道:“这蛛网是否太大了,捕食刚才那些蜘蛛织的吧?” 莫金也看了看,若这张网真的是一只蜘蛛织的,那这只蜘蛛未免也太大了,猛地想起一件事,摇头道:“我记得索瑞斯说过,有这么一种蜘蛛,它们成群生活,一起织网,然后捕捉到食物,也是一起分食,这张网,或许是那些蜘蛛共同完成的。 卓木强巴默然,对这些东西,他不甚了解,就在两人距离石柱近些时,却看见石柱边缘攀附着几只蜘蛛,既不过来,也不上去,就在蛛网和石柱边缘一带活动. “它们在干什么?”卓木强巴道。 莫金猛然醒悟道:“不好,它们在咬网!”卓木强巴也想起来了,蜘蛛好像有将自己织的网吃到肚子里的习惯,它们的肚子就像一个回收熔炉,将蛛丝重新溶解,再由尾部喷出丝来,两人明明知道,就是前行不快,莫金抽枪要打,突然蛛网一端猛沉,接着整张蛛网向下方飘去,那些蜘蛛竟然同时将石柱上的蛛网啃断。 卓、莫二人身体顿时失衡,空中翻转中,不知被多少蛛网缠住,卓木强巴正要射出飞索,手臂却被缠上了,正要用力扯开,却好像撞到了个什么东西,刚想起来好像是某人的背,突然额头一痛,只听莫金道:“对不起,对不起。”原来两人相隔无几,都在挣扎,受蛛网缠绕,发力变形,就变成朝对方拳脚相向。 正当两人挣扎不休,分别向对方挥了几拳,踢了几脚时,蛛网在空中猛然一顿,停住了!两人撇头望去,四方又有许多细小的支架臂了,蛛网显然是被这些细支架臂拦住了,不偏不倚从中将两人分开,两人就像吊在两个茧中,隔网相望,无不狼狈,卓木强巴奋力伸出手去,抓住了悬在头上的支架臂,再次道:“用火” 莫金取出火器,那蛛网果然同一般蛛网无异,遇火即燃,如人畜毛发般嗤嗤作响,不多时,两人就从网中脱困,再次回到支架臂上。 “现在是在哪里?”这是莫金最关心的问题,他们在空中翻得七荤八素,云里雾里。 卓木强巴:“应该还在石柱群中,只是下跌了许多,我们似乎到了底部” 下方光线极暗,只有石柱上方才有火焰,此时仰望,已若星辰,莫金将探灯打开,果然,这些石柱群都静静地矗立在岩面上,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整个山腹的底部,他们很快就发现不是,因为就在岩面的另一端,石柱中出现了明显的边缘线,下面还有深渊,卓木强巴想了想,明白了这里的地理结构,就像是一上一下互相咬合的两把毛刷,这些石柱子就是刷子上的毛,前一半路程,石柱悬顶生根,后一般路程,石柱则是屹立在下方,耳两把毛刷也是悬在半空的。 “先下去吧”,卓木强巴提议道,两人已经在石柱上受够了蜘蛛的侵扰,借助支架,不多时就着了地,心里才稍感踏实,还没有喘过气来,莫金轻呼:“蜘蛛”。 只见后方出现一只硕大的肉白色蜘蛛,飞快从他们头顶上方掠过,两人尚未回过神来,黑暗中窜出几条黑影,一下就将蜘蛛从石柱上扑了下来,那几道黑影轮廓和蜘蛛差不多,只是仅有四条腿,但那些黑影的两条前腿似乎十分灵活,一下子就捉住了蜘蛛的腿,几道黑影同时发力,将蜘蛛的八条腿都扯了下来,没有腿的蜘蛛在地上不断蠕动,但就是动弹不得,那几道黑影也不着急,就地屈膝匍匐,似乎在生嚼蜘蛛腿,看那黑影的进食方式,莫金越发肯定,那是某种四足动物只是四肢修长,不像是猎犬一类,若说是驴马,也不像,那种生物的四条腿和身体很不成比例,莫金还没见过类似四足奔跑的生物,他将探照灯移了过去,那几道黑影似乎被骤然出现的强光惊住了,纷纷抬起前肢遮挡光芒,那前肢尖端,生有五指!耳莫金和卓木强巴,也被出现在灯光中的生物惊住了,那那是人啊! 出现在探灯下的,匍匐在地,以四足行走的,是六个成年人,四男二女赤身裸体,身上连一根毛发都没有,他们的手臂与腿几乎等长,等粗,皆是又细又长,就像非洲饥民一般,骨头外面仅裹着一层皮,难怪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像长着四条长腿的蜘蛛。而去无论男女,胸前都露出两排清晰的肋骨,腹部凹陷如舟,不管是谁看见他们,首先联想到的一个词,便是饥饿,由于常年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只凭借一点萤石的微光就能看到,那六人的皮肤异常白皙,就像那些蜘蛛一样,呈现出一种被谁浸泡过久的腐肉白。 更诡异的是,这四男二女的面颊消瘦,下巴削尖,但嘴里用于撕咬的犬牙,却是又长又粗,有两个男子的犬牙甚至长出了唇外,成为了獠牙,此时口角还挂着淡绿色的蜘蛛血,而他们深陷的眼眶里,一双眼睛就像老鼠眼珠一般,黑眼仁特别大,几乎看不见白眼仁。 两人怔怔地呆在,眼前这一幕对他们的心灵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脑子里一片空白,两人都是见惯了各种丑陋的古怪生物,可没有哪一种,有眼前的场景来得骇人,那些,是人吗?若不是人,为何有着与人一样的五官四肢?若是人,为何他们的行为与野兽无异? 双方短暂的对峙之后,那几个地底人渐渐适应了探照灯的光芒,看清了卓木强巴和莫金的模样,虽然两人高出他们很多,但是他们丝毫没有露出怯意,相反的,卓木强巴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饥饿和贪欲。那几个地底人相互望了几眼,似乎分清了两边数目差距,嘴角一咧,露出硕大的犬齿,算是笑了,接着后腿一蹬,前肢一撅地,先后有三男一女向着卓、莫二人扑了过来,还有一男一女则警惕地守着他们刚才捕获的猎物,那奔走的姿势,令卓木强巴想起了自己的狼奔。 第七十六章西藏万佛阁 第一节洞底穴人 原本这些地底人的扑击非常迅猛有效,不过那仅仅是对野生蜘蛛而言,这次他们遇到的却是两个技击高手。卓木强巴双腿不动,上身一仰,避开了那四只长长的手臂,跟着双手探出,扣住了那两个男子的脑袋,将两个脑袋相互一碰,两个男子便一声不吭的倒下了,莫金则微微一矮身,一脚倒钩像蝎尾般从身后刺出,将那个女子踢飞,跟着伸手,顺着那个男子抓来的手臂一扯,将那个男子摔出去两三米远,跟着道:“这是什么啊!” 卓木强巴看这躺在自己身前的两个男子,五指也很纤长,首长上满是老茧,消瘦的脸颊上突出的两块,是强壮的嚼肌,黯然道:“他们是人,或许,就是古戈巴族人!” 剩下的一男一女,一看四个同伴全部倒下了,撇下猎物,各自叼了一条蜘蛛腿就开跑,在地上狼狈了一阵后,飞身上了石柱的支架臂,攀跳若猿,异常灵敏,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你说什么!”莫金双眼一瞪,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骨瘦如柴的地底人,那个男子被莫金摔出去之后想跑,莫金两三步赶过去,抓住了他,那个女的瘦弱不堪,被莫金踢了一脚后似乎晕了过去,那个男子则被莫金钳了双手,兀自挣扎不休,又抓又踢又咬,莫金将他的手反剪在背后,捏住他的下颌,去看他的口腔,那男子发出杀猪般的尖嚎。 “怎么瘦成这样?”莫金皱着眉,一手擒着那个男子,另一手伸到那个女的腰下,拦腰抄起,掂了掂分量,只觉得轻若无物。 卓木强巴道:“他们应该是常年生活在这里,以蜘蛛为食。” 莫金将那个女子扔到卓木强巴面前,和那两个男子放在一起,将另一个未昏迷的男子拿给卓木强巴看,同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他们可能是戈巴族人?“ “是的“卓木强巴眉头深皱道:“除了以前居住在这附近的戈巴族人,还能是什么人呢?我们只能这样猜测,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很显然,那些人,那些和人长的一模一样的生物,已经失去了所谓的智商,彻底退化成了野兽,只保留了生物的原始本能。” 莫金听得背脊发凉,喃喃道:“那,那是什么事情,会让那些戈巴族人变成这个样子?” 卓木强巴道:“不知道,不过人类的生存力和适应力真的是相当惊人,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仍能活下来。” 莫金又道,“那他们的头发呢,还有体毛?生活在地下就不长毛发么?”卓木强巴仔细看了看,那男子的体表果真光洁无比,一根体毛也看不到,正不知何因,却见那男子突然扭头欲咬莫金的肩膀,莫金手一松,那男子双手脱困,顺手就朝莫金头上抓了一把,扯落几根金色的毛发,接着就往嘴里放。 莫金大怒,大掌钳住那人肩头,稍加用力,就让他肩关节脱臼了,接着往他小腹上,用上两成力,给了那人一拳,卓木强巴则明白过来,对莫金道:“他们的毛发,应该是被他们自己吃掉了” 莫金带着寒意看着那张森然大口,道:“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吃,为什么还是瘦的如此厉害?” 那人被莫金打了一拳之后,胸腹突然激烈的鼓荡起来,就像是喘息不住,随时会闭气一般,莫金赶紧松开手,同时道:“我没有用力。” 卓木强巴则在脑海中回忆,这一幕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肖恩临死前也是这模样!正想着,只见那男子弯腰捧腹,哇地呕吐起来,随着胆汁胃液流出的,竟然是一只只通半半透明的多足蚯蚓! 那些蚯蚓通体光滑分节,长不足十厘米,长了两排肉足,沾地便到处乱爬,有几只趁乱钻入了地上躺着的那几人的口鼻中,其余大多数,被卓木强巴和莫金一阵连跳,踩死不少,此时两人再看那个男子,愈发觉得怪异,这吐出来的是什么虫?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金陡然想起一事,忙道:“是…是…异体孵化!双宿主携带!许多寄生虫都采用这种方式繁殖!”他想起索瑞斯告诉过他,双宿主携带中最有代表性的便是疟疾,疟原虫的孢子在人体肝细胞和红细胞内进行寄生发育,成熟后分裂成许多雌雄配子浸入血液。蚊子将血液吸收之后,雌雄配子在蚊子体内结合成合子,再发育成孢子囊,囊内是成千上万的孢子,当蚊子再叮咬人的时候,孢子再进入人体,如此循环往复,发展壮大。 至此卓木强巴和莫金才明白,难怪这些人如此消瘦,敢情他们吃的东西,营养大多被这种寄生虫吸收掉了,人吃蜘蛛,蜘蛛又吃人,这种寄生虫便在人和蜘蛛间传来传去,三者形成了复杂的共生体系、 “饿殍之蛊!”卓木强巴也想起来了,工布村志中记载,犯贪食,暴饮戒,下饥饿地狱,施以饿殍之蛊,形销骨立,腹陷如舟,终日进餐,永感饥饿。 他还未来得及给莫金解释,那个吐出无数寄生虫的男子突然尖叫起来,啸声如鼠,尖锐刺耳,但传得极远。莫金猛醒道:“制止他!”而在他说话的同时,卓木强巴早是一个箭步上前,一个手刀将那个男子斩晕过去,他在狼群中生活多日,对这种啸声的意义十分熟悉,虽然那个男子发音与狼不同,但是这种尖锐远播的啸声,令卓木强巴马上想起了狼群的集结嚎。 卓木强巴一拉莫金道:“别管他们了,想办法离开这里。” 莫金脸皮一跳,沉声道:“恐怕有些困难。”探灯照处,一双双老鼠般的眼睛从石柱中闪现出来,漆黑发亮。 方才离开的那一男一女去而复返,不知带来了多少生活在地底的人。他们一个个身高不过一米四五,手脚长度却几乎达到一米,在细细的支架臂上攀援如飞,如履平地,由于身体极轻,在那细胳膊细腿的蹬弹之间,也能跃起甚远。 双拳难敌四手,三两个这种身材矮小的地底人,卓木强巴和莫金还能对付,可如今来了一群,团团围住,他们两人可就吃不消了,两人背靠背握拳而立,环顾黑暗四野,莫金道:“怎么办?” 卓木强巴道:“杀出一条路来。” 莫金道:“朝哪个方向走?” 卓木强巴道:“沿着悬崖边缘走,肯定有路!” 地底人已经纷纷铺将过来,卓木强巴一声大喊:“动手”!两人拳脚齐出,如挥蝇赶蚊般,将靠近过来的地底人纷纷打掉。可那些地底人越战越勇,不要命地扑跳过来,他们的牙齿和爪子就是他们的武器,一个个口中发出野兽的低吼,怒视着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接连不断地发起进攻。 若论格斗技巧,卓木强巴和莫金高出这些地底人甚多,但是无数尖牙利爪的攻击下,两人依然伤痕累累,挂花的地方大多在脸上,手背等暴露处,两人且战且进,沿着黑暗中那道不显眼的地缘线自西向东走, 一个地底人从高空跃下,想要骑在莫金头上,被莫金闪身避开,那人对准了莫金的鼻子,张开血盆大口,作势就咬,一根肉足长虫,自他鼻腔爬出,悬在鼻腔外,打了个转,莫金看这恶心,一记耳光将那人扇的侧飞。那条肉虫飞出,粘在卓木强巴脸上,肉足蠕动,见孔就想钻,卓木强巴一把捉住,捏爆,避开前,右,左,上四个方向的攻击,踢走正面的人,继续前突,又过了一会,莫金额头又被抓出三道伤痕,肉丝贴额粘着,根根作疼,他有点吃不消了,提议道:“用枪吧” 卓木强巴道:“可他们是人啊” 莫金避开攻击,喃喃道:“这样子,还能算人吗?” 卓木强巴猛地撞开前方三人,冷冷地盯了莫金一眼,同时想到,当年的西班牙殖民者,便是不把印第安人当人看,才会造成那么多惨绝人寰的屠杀和奴隶贩运,一念至此,卓木强巴心中诧异,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美洲,将这些地底人与美洲原住民联系起来?是了,他们或许都曾经创造过辉煌的过去,然后突然从历史中消失,留下一段空白,当他们再出现时,变得失去了智慧,成为生活在原始氏族社会的未开民智的原始人。而且这些地底人,只能说与野兽无异,看样子仅仅是原始的生存本能驱使着他们行动,连基本的等级观念尚不具备,更谈不上形成氏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猛地一个地底人的头和卓木强巴的头碰到一起了,地底人晕厥倒地,卓木强巴被撞得灵光一闪:是了!他们的数量!这些地底人的数量不够,还没有达到集智的临界点!而且生活在这地底,除了猎捕蜘蛛,恐怕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好做,没有足够的劳动量,也不能使他们产生出足够的智慧! 卓木强巴继而又想到,那么,当西班牙殖民者踏上玛雅大陆之前,那些玛雅遗民,是否也经历了一个完全沦为野兽,不具有丝毫智慧的时代呢?他想起了库库尔族的史诗和他们收集到的玛雅资料: 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可怕的冰雹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城市将沦为一座死亡之城,荒无人机…… 可怕的灾难像洪水一般淹没了整个大地,太阳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天下大乱,人们生活在混沌状态之中,野人一样赤身裸体。除了山洞,他们没有任何栖身之地。他们每天从洞穴中爬出来,漫山遍野地去寻找食物…… 可怕的念头一个接一个从卓木强巴脑海中闪现,戈巴族的诅咒、库库尔族史诗、玛雅历史、古格历史、光军的消失、倒悬空寺的封闭,似乎这些事情正被一个个串联起来。寒意从他脚下升起,这里面好像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如今它就要破茧而出了,卓木强巴甚至不敢刻意去深思,匆匆地收回了心思,专心对付眼前的局面。 只听莫金在身后道:“这些家伙好像不知道痛啊,打倒了又来,该死的,滚开!都给我滚开!” 卓木强巴猛醒道:“宿主调理!”他抓住一个地底人的手臂,当兵器抡了两圈,扔了出去。 “你说什么!”莫金避开三个地底人,挥拳打倒两个。 卓木强巴想起肖恩告诉过他的话,转述道:“你知道双宿主寄生,怎么不知道宿主调理呢?有人得了异食癖,喜欢吃铁钉、玻璃、泥土,其实并不是那人有问题,而是她体内的寄生虫需要补充某些特殊物质。那些寄生虫分泌出的物质,影响人的大脑,让那些人产生了异食癖,这就叫做宿主调理。”说话间换了三口气,避开了十几次攻击,同时击退了七八个地底人。 莫金惊愕道:“你是说…这些…这些人感到饥饿,发起攻击,其实都是他们体内寄生虫在控制着?”一呆之下,险些被咬。 卓木强巴斟酌道:“从某些方面...应该,可以这样说。” 莫金道:“好像越来…离我远点…越多了!” 卓木强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猛一抬头,补充道:“这次,好像躲不过了!”只见那半空中展开了无数白色的小伞,那些蜘蛛从天而降,纷纷加入战团。 莫金埋怨道:“叫你早些用枪,这下好了。” 卓木强巴道:“你怎么不用!” 莫金有些尴尬道:“这个,家族传统,我们绝不杀人。”百忙之中,卓木强巴仍抽空转身,瞪大了眼睛,表示自己的惊讶,莫金说他从不杀人!卓木强巴哪里肯信:“那你还在丛林里有枪指着我们?” 莫金道:“呃,当时只是想吓唬你们,也是出于自保,并没有真的想击杀你们…快走...” 随着白蜘蛛的加入,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大部分地底人舍弃了卓木强巴和莫金,纷纷迎战蜘蛛,红色的,绿色的血洒落一地,腥味四溢,整个石柱群底部,顿时变成了修罗血场。 卓木强巴和莫金趁机一路狂奔,虽然途中偶有阻拦,不过已构不成大的威胁,一直从石柱阵的一端跑到了另一端。两人奔跑途中商议,若是还找不到路,就沿着山壁再跑一遍。 不过显然没有必要,在山岩的另一端,尽管远隔,但已清晰可辨煌煌明火,从某间宫阙的楼台窗格中透照出来。在山岩的这一端,有一块石板小渡横舟般悬于山岩边缘,两根拇指粗细的金属绳牢牢地绑在石板两端,金属绳的另一头向上延伸,绷得笔直,消失于黑暗中。 卓、莫二人一看,这不就是一个超大号的秋千吗?看来这个上百米的深远峡谷,得靠这个秋千荡过去,此地已经脱离了石柱阵范畴,也不知那秋千缆绳的顶端系在什么地方。这么多年,这秋千一直被固定在这崖边,之所以没有被地底人推开,是因为石板底部,被铆上许多大铁环,每个铁环都足有儿臂粗细,在岩石上则铸了两个椭圆形长环,那些铁环和长环相互扣在一起,固定住了石板。 铁环与长环间的连接模式,其实就是古代的九连环,只是古人多加了环数,将固定石板底部的两边,各做了十八个铁环。十八连环,也许不难揭开,所需的只是多花些时间和记住自己解环的顺序,那些地底人虽然动过这些铁环,不过没有足够智力的他们,只把铁环弄得更糟,丝毫没有解开的迹象。莫金和卓木强巴虽然都能解开这种简单的东西,但是他们却没有足够的时间,身后地底人与蜘蛛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那些地底人又“吱吱”叫着冲了过来。 一看时间来不及了,莫金抓了一把口香糖放进嘴里,对卓木强巴道:“你去挡他们一挡。” 卓木强巴苦笑道:“你倒会挑时机,不过我挡不了多久。” 莫金竖起一根手指,道:“一分钟。” 卓木强巴索性朝着地底人冲了过去,抱着能拖一秒算一秒的辛勤过,拳脚渐渐加大了力度,那些冲在前面的地底人纷纷倒地不起,不过更多的地底人涌了上来。这次他们似乎改变了策略,施展开蚁群噬虫的本领,一旦靠近卓木强巴,就抱住,咬住,双腿夹住他的手脚,死不松手。卓木强巴的动作顿时受到阻滞,变得迟缓起来,很快又有几个地底人扑压过来,卓木强巴如负泰山,大力一甩,仍出几个地底人,但别的人又上来了。卓木强巴大叫:“好了没有,我拖不住了!” 莫金已匆忙赶来,协助卓木强巴驱赶他们身边的地底人,不朝崖边跑,反而冲着地底人来的方向,那些地底人没想到这两个猎物这么勇敢,微微一惊,两人已经与他们擦身而过。 跑了大约五十米,莫金道:“我们往回冲,用你最快的速度!”两人立即又转向,朝着试办秋千方向冲去,地底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半晌才又“咿唔”呼吼,纷纷追击。 行至途中,莫金手臂一抬,双枪在手,连发数枪,火光进现,黑暗中沿悬崖边壁一带闪过弧光,岩台微颤,跟着雷声滚滚,沿石柱蔓延,莫金将引爆时间控制得非常好,两人正好在爆破的冲击波之外,跟着一头就扎进了已经减弱的冲击范围,飞身跃起,跳上了已经离岩的石板秋千,朝着那夜空的暗宫,荡去。 第二节暂别危局 周匝复周匝,亚拉法师在吕竞男的搀扶下,跟随着年轻人,在这一圈圈环壁内,不知转了多少个圈,阶梯不断出现在眼前,上了又下,下了又上,有时出口竟然在半空的窗棂上。那些高大佛像的肩头、腰带、手臂、膝盖,都有可能成为连接两环间的通道,若没有年轻人带路,他们真不知如何才能转出这轮回的迷宫。 每走过一环,年轻人便停下来想一想,亚拉法师愈发肯定,年轻人没有来过这里,但他掌握着这里的秘密,他曾熟记这里的通道,为什么会这样? 也不知走了多久,年轻人已经找到大半佣兵,浩浩荡荡又结成了长龙,人群中,吕竞男又看到了敏敏,自从她的身份被揭穿之后,她便默默不语地吊在队伍最后。吕竞男以为她会独自走掉,没想到她仍跟在后面,早有佣兵按捺不住,上前嬉戏调笑,敏敏不哭不笑,如同行尸走肉。刚确认敏敏身份那会儿,吕竞男恨不得生食其肉,但看到敏敏这副生人已死的样子,她却有些心软了,“应该让强巴来决定,她虽然可恨,却也不该任这些佣兵欺辱。”吕竞男这样想着,向队伍后方走去,来到敏敏身边,一言不发,突然抬手,指着刚才试图猥亵敏敏的那几名佣兵,眼神凌厉,恬静中自有威严。 那几名佣兵讪讪收手,他们还是清楚,这个婆娘厉害,只要年轻人和柯夫不出面,他们不敢造次。敏敏向吕竞男投去感激的一瞥,却失望地发现,从头至尾,吕竞男没有看过她一眼。 吕竞男带着三分怒意,三分叹息和三分矛盾的心情回到原处,亚拉法师向她慈爱地微笑点头,示意她做得很好,吕竞男依然一言不发,小心地扶住了法师。亚拉法师知道她心情尚未平复,也不多言。 年轻人终于放弃了寻找失踪的佣兵,训斥那些佣兵道:“记住,这里不仅仅是一座精美华丽的殿堂,更可以称得上是一座机关密布的密窟。要珍宝,每间大殿里都有的是,就怕你们拿不完,但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有机会消受,不要真像警语说的那样,只看到了眼前的珍宝,反而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年轻人又转对柯夫道:“你要约束好他们。”但已经没人再有耐心听下去了,大家脑子里想的都是“每间大殿”这四个字,佣兵们震动,柯夫惊讶,连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也心中一荡。原先大家认为,这就是神庙主体,最大,最华丽的核心了,可听年轻人这样一说,这不过是神庙的一间殿堂,那这座神庙,究竟有多少间殿堂呢? 看见众人的反应,年轻人耻笑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这座大殿虽大,也不至于让数十上百万人,前后六代,耗百年之功吧?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间大殿而已,整座神庙,乃是一座坛城。坛城是什么样?法师大人,作为密修者的你们,想必也比我更清楚一些吧。” 亚拉法师虽然镇定,脑袋也“嗡”的一声,心跳一违常态地加速,坛城分很多种,世间普及的密宗坛城,最常见胎藏界曼陀罗,金刚界曼陀罗,主尊佛皆有四百余尊,每一神佛一间殿堂,若都是这座殿堂般恢弘,那究竟是多大规模?当然,在这里最先想到的应该是时轮金刚坛城,不过亚拉法师也知道,那是后人根据典籍和各种有关香巴拉的传说筑造的,真正有可能的,还应该是根据密教最早的《大日经》和《金刚顶经》所描绘的胎藏界和金刚界曼陀罗。 不过听了年轻人的话后,仍有不少佣兵看着自己的口袋背包,露出进退两难的神情,虽然他们已经满足,相信自己怀揣着这批珠宝面世,自己数代已经吃穿不愁了,他们想就此离开。 年轻人也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又道:“当然,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富裕的,想离开这里的人,请自便,但是我,还想去更深一点的地方探寻,就不能为你们带路了。那些还想得到更多的人,就跟我来吧。” 这些佣兵已经领教了环形阶梯迷宫的可怕,又都知道进来的路已经被堵死,要没有年轻人带路,谁出得去?面对这种变相的威胁,他们无可奈何。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面面相觑,很显然,这个年轻人和他们一样,对这些耀眼的珠宝毫不动心,那么他又想找什么?难道和他们一样,也想找到圣典?可是圣典对他有什么用?而且他想找圣典的话,就不会将他们两人留下了。 柯夫在一旁问:“坛城究竟是什么样子?” 年轻人随手在环墙上画了个“凸”字形,道:“坛城是这个样子的,许多唐卡和壁画上都有坛城,只是由于它们是平面,所以展现不出坛城的模样。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北京的天坛,坛城大殿和那个差不多,是一阶一阶的,不同阶层拜访不同的主佛殿,整个坛城的构筑和每一间小殿构筑基本一样,方中有圆,园内有方,万象森列,周融贯通。”柯夫马上领悟道:“像金字塔一样。” 年轻人道:“对,只是有一点不同,应该说像奶油蛋糕一样,坛城是方圆交替,而金字塔是纯方,法师大人,你觉得,这座坛城会是什么样呢?” 亚拉法师持印不语,正做思考,只听那年轻人又道:“其实这佛家的方圆之道,和道家的阴阳之道,有诸多相似之处,天下大道,其理同归。这万物构成,一阴一阳;万物轨迹,一曲一直;万物轮回,一圆一方;世间的道理,也就莫过于此。” 亚拉法师洞心顿悟,不由抬眼再看那年轻人,心道:“如此的年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年轻人的心性与悟性,远高于我,不对,这话一定是他从哪里看来的,不过听他说话的口吻,虽有不屑,但对这句话的领悟,他显然在我之上啊。” 法师迟疑思虑问,年轻人已经带队向前,只听得他隐隐约约在向柯夫道:“这个……很难解释……我们走在里面,不能从外看到它的全貌……你把它想象成一个松果吧……大概差不多,一个正坛城,一个影坛城,水中倒影,你明白吗?阴阳之道,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阴阳之道,正影,倒影……”亚拉法师低头沉吟了两句,忽然道,“我明白了。” 吕竞男道:“法师大人。” 亚拉法师在年轻人画“凸”字的地方又画了个“凸”字,不过与上面的字正好向相反,凸头朝下,两个字拼接在一起,成为梭子形,亚拉法师点在字上道:“这就是坛城的全貌,一正一反,一阴一阳,我们现在在这里。”他指了指上面一个“凸”字的凸头处,然后又指指下面那个“凸”字的凸头道:“他想去这里。” 吕竞男恍然醒悟,扶着法师跟上队伍。 巨大的秋千由静至动,逐渐加速,风势渐大,卓木强巴和莫金如同踩在向下的冲浪滑板上,一直在向前俯冲,前半程心悬胸腔,如飘云端,后半程又心压胸底,双腿渐沉。 眼看石壁近在眼前,明晃晃的灯火已清晰可辨,秋千荡势却到了尽头,开始返回,莫金惊道:“怎么回事?” 按照设计,秋千不是该直接送他们抵达对面殿前平台吗?怎么还差一二十米,卓木强巴的飞索尚沟不到就开始返回了呢?两人赶紧寻找原因,低头一看,顿时大惊——一群地底人,竟然在他们踏上秋千的同时,也飞身扑起,虽然没上秋千,却抱住了秋千下方的铁环,第一个地底人抱住了铁环,后面一人则抱住了前面一人的双腿,这样一个包一个,如猴子荡涧般,串了一串。 这秋千石板宽大,卓木强巴和莫金冲刺时已用尽全力,踏上秋千之后视线被挡,加之光线暗淡,竟然一直没有发现,直到这边光源充足,才一眼瞥见。 每串约莫有四五个地底人,卓木强巴脚下一串,莫金脚下两串,这些地底人改变了秋千重心,难怪不能及岸,就开始反向。 “怎么办?”莫金询问道。 若是不将这些地底人赶下去,这秋千恐怕只能越荡越缓,最后悬停在半空之中,而深渊之上,这些地底人掉下去,也再难活命。虽然在丛林中与游击队,与毒枭,后来与莫金的佣兵队多有战斗,但那些是敌人,卓木强巴开枪自保,他尚问心无愧。可这些地底人不同,他们智若婴儿,状若野兽,只为求食,求生存,而且攻击力极其低下,若非数量上的优势,对卓木强巴和莫金可以说毫无威胁,如今悬挂秋千之下,已是绝难攀上秋千。而光亮之下,卓木强巴更是发现,还有两名女性小腹微隆,显是有身孕在身,难道说,杀死一个行为癫狂,智力低下,又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就不算杀人吗? 不过好在这时候,那些地底人已经支撑不住,第一个抱住铁环的人一撒手,那一串统统跌落深渊,惨声嘶鸣,与野兽无异,秋千回荡不足一半距离,三串地底人纷纷掉落,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尖叫,如弦崩断。 地底人是掉下去了,可秋千荡势依然越来越缓,第二次靠岸时,比第一次隔得更远,莫金和卓木强巴都看着对方,然后各自问道:“你……你会荡秋千吗?” “你也不会荡秋千吗?” 两人一问,随即哑然,两个深谙机关术的高手,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秋千难住了。卓木强巴和莫金都很清楚,站在石板之上,若是没有动作,这秋千肯定会越荡越矮,可该如何行动,两人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种最为简单的东西,显然没有列入他们的训练科目之内。 而莫金还提出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次靠岸,比上次的位置高了一些?” “你是说这缆绳?” “上面肯定有东西在绞动这石板两边的缆绳,这秋千的摆幅肯定会越来越小,再不想办法,我们会被困在这中间的。” “试试吧,总有办法的,滑雪。”卓木强巴提出一个建议。 莫金会意,在秋千荡至高点、开始下坠时,两人分别手握一根缆绳,双膝微曲,身体重心前倾,做出滑雪的姿势,秋千下坠阻力减小,速度明显加快,可是过了中点之后,这种姿势似乎就不大对了。两人摸索着,发现当秋千荡至高点是,猛地一蹲,就像压舱石一般往下一压,随后保持着滑雪姿态与秋千一同下滑,一过中点,卓木强巴长喝一声:“起”,两人又同时起身,将力量灌注于双腿,能将秋千推得更高一些。往复几次,秋千终于又渐渐荡了起来,终于在第十三次靠岸时,秋千达到了最大摆幅,不过此时他们距离先前看到的那平台已经有十来米高了,卓木强巴飞索射出,莫金跟着一扑,两人单手相扣,卓木强巴将莫金甩到了平台上,自己贴墙滑落。 落地后卓木强巴才发现,这不是一座平台,而是一座凹台,就如楼居阳台一般,只是照着比例放大无数,他们不过落在阳台的栏杆上,就像两只小蚂蚁。 站在这里窥视室内,只觉灯火通明,空间无限;仰望苍穹,则能见暗处一片湛蓝闪烁,如夜空银河流淌,这一明一暗,两相交隔,如同时俯仰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靠墙根侧有悬梯,两人小心地爬下数十米,随之踏入那灯火通明处,同时深吸一口气,同时发出一声感叹:“啊!”就如亚拉法师等人第一次见到那思考存在意义的万佛之殿,两人都有一种遁入旷野,视线陡开的感觉。 这哪里还是一个大字所能形容的?这简直不能称作一间宫殿或是大厅什么的,给人的感觉就是误入桃源深处,但见孤舟横渡,蹑足阡陌交通,恐扰林中惊鹿。 一片绿色荡尽春意盎然,入眼处层林点翠,碧波摇曳,沙沙作响。两人使劲揉着眼睛,不知自己是否出现幻觉了,这在地底深处,灯火照亮,怎么会有一片密林?这究竟是一座大殿呢,还是一片森林? 脚下,是一片翠绿的草地,红白小花开缀其间,柔软若毯,蔓延开去,不远处就是一株接一株的大树,枝繁叶茂,主干皆需数人合抱,纵百米高,有幽泉自草丛中漫过,只闻水声潺潺呜咽,不见溪流。 莫金不敢相信地蹲下身去,揉捏细草,随即苦笑抬头,对卓木强巴道:“是假的。”那草甸入手光滑,折而不断,发出“喀啦啦”的声响,有些像玻璃纸,那红白小花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几可乱真,更不知古人花了多大功夫,裁剪出数以亿计的根根细草,平铺了整个大殿。 卓木强巴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这当然是假的,在这地下不知多少米深,若非机关启动,连光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森林,那些大树的树干上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有火盏燃烧,若是真树,又怎么能引火燃烧呢? 但是,假得如此有气魄,假得如此逼真,让人如坠幻云,卓木强巴也不得不感叹千年前的能工巧匠们手艺之精湛,想法之奇妙,令人叹为观止。他转头向天,那百余米的高空,在穹顶与墙面接壤之处,无数神佛金刚呈四十五度俯角,踏云绕梁,注目而视。莫金分腿而立,缓缓环视,这种空间和色差的巨大转变,令人的心态顿时从险象环生、岌岌可危转为登临绝顶的豪迈,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站,他便觉得自己屹立于天地之间。他去过无数古墓,见过无数遗迹,却何曾见过这般宏大的气魄,宫殿中有湖泊,宫殿中有森林,这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之为一种艺术了,这是一种境界,包含了至高无上的禅宗思想。两人漫步于林,心随风平,脚下的细草发出摩挲之声,如情人呓语,如幽泉交奏,渐有禅意。那巨树不知用何种材料制成,火光燃烧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气息,淡若幽兰,又似檀香,令人心神安宁,从头到脚,都好似沐浴在圣洁的光环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卓木强巴一怔,缓缓抬手,指向远方,莫金忽然一阵莫名感动,一阵酸楚之意涌上鼻尖,他赶紧揉鼻头,将那股陡生的情愫压了下去。 好大一棵树! 树干刺穿苍穹,顶天立地,树冠如一蓬巨伞,遮天蔽地,周围那些巨树,就好似它的子子孙孙,将其环绕,穹顶之上壁绘飞天,争先恐后地向神木树冠涌去。 见者心声,卓木强巴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悟,只觉天地僻静,假作真是真亦假,似闻虫语鸟鸣,诸般烦恼,皆已消散。 而莫金则仿佛看到了祖屋前那一蓬巨树,想起了在那树下论道的一对祖孙。 第三节白象之境 在那神木的下方,还有一个小白点,状若小马驹,不知为何,自抬眼望见那株树时,卓木强巴和莫金,便不约而同地向那棵大树靠近,初始还提防机关,平安无事地走了一段之后,开始加大步伐,越走越快。 走近了,才发现,那白色的,哪里是什么小马驹?乃是一头六牙白象,高数丈,在那通天大树的下方,林间小树排成两行,似乎是供白象通行之路,一条明亮如镜的丈宽清溪,自白象身前,无声盈动。 那头白象披冠带冕,背驮空心莲座,神情怡然自得,仿若午间小歇,又似清晨汲水自浴,说不出的畅快欢愉,与溪、与林、与树生出一派和谐的境界,浑然天成。卓木强巴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悟愈发强烈清晰起来,这是何等的自在无忧。 忽听莫金喃喃念道:“独步天下,吾心自洁,无欲无求,如那林中之象!” 卓木强巴豁然顿悟,没错,就是这种感觉,独步天下,无欲无求,这尊六牙白象与这方天地间,构成一种无欲无求之境。所谓把酒临风,宠辱偕忘,莫过于此,甚或更高一筹。他些微错愕地看着莫金,实在没想到,莫金竟然也有这等境界,一语道破。 “这是南传巴利文五部经中的语句,”莫金被卓木强巴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解释道:“象乃佛中之圣,一向被喻为具有大法力和大慈悲的神兽,它们体型庞大,不易被其他生物所伤,也从不主动伤害其他生物,除了人类,便没有天敌,独步于林,首先当有独步于林的资格!” 对于莫金的解释,前面还可接受,至于最后一句,卓木强巴却认为莫金理解偏颇了,同时他也想起了《大藏经》的一句话:“宁独行为善,不与愚为伍,独而不为恶,如象惊自护。”跟着道:“象有大威力而性情温顺,为菩萨坐骑时象征法身能负荷,为菩萨化身时,象征具有大慈悲和大势力。佛有八十瑞相,进止如象王,行步如鹅王,仪容如狮子王。无漏无染,是以象身通体洁白。六牙表示布施、持戒、隐忍、禅定、精进、智慧六度,得六度者,渡生死海,往彼岸得永生;亦指菩萨的超度人间且自由无碍之力,六种神通。” 莫金对这些不感兴趣,转而将目光投向白象冠冕之上,那上面镶金錾银,一溜红蓝宝石珠圆玉润,小的若鸽子蛋,大的足有鸡蛋大小,以莫金的眼力,竟是甫一盯上,就转不开眼珠了。 卓木强巴的目光,也由白象落到了白象身前的无声浅溪处,溪水明如镜,溪流缓如绸,细流若梳,细纹若皱,沿溪溯源,卓木强巴赫然发现,这条浅溪,竟是从那棵神木上流出来的。 此时站得太近,看那神木之干,已经不像树干了,更像一堵墙,树之外观,墙之轮廓,绕墙一周,非百步能及。而再近细看,就会发现,那些树瘤、树节、树凸,竟然是被古人雕刻的各种生物,亦有神佛飞天,他们与树的纹理相融一体,仿佛看去,飞天显形,神情熠熠,可定睛一看,眼前却只有树干。 卓木强巴绕树一周,渐渐发现了神木的奥妙,看树身不能将眼力聚焦一处,要放眼全树,整个眼神涣散开去,迷迷蒙蒙间,神佛自现。保持这种观察方式一段时间,那些神佛和诸般生物的雕刻,就越来越清晰,仿若从虚空中复活,竟有身临其境之感。若你眨眼,或是精神集中收拢,那些神佛生物又倏地不见,隐于树干之中。 那道清溪是自神木顶端,枝叶茂密处流出,共有四股,古人在神木上开凿四道螺旋环状隐渠,渠末分向四个方向,将整个大殿纵横分割,或是……由溪流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反万字形?由于卓木强巴无法窥见全貌,故只能猜想。而这四条隐渠就像流经神木的四条河流,沿河两岸遍不了各种隐形生物,奇怪的是,这些隐形生物,古人皆不止雕刻一种形态,而大多是以出生、成长、老去三种形态表示,沿河自上而下,生物的形态就越是复杂多样。而那些隐匿的神佛造像,则在隔河稍远的地方,仿佛悬于虚空,静静地看着所有生物生老病死的变迁过程,有思索、有无视、有淡定、有微笑,不一而足。 对于密宗的奥义,卓木强巴至今尚不太明白,对这些忽隐忽现的图像表达的含义无法理解,只是觉得十分玄妙,妙不可言。 两人各自静心端详着各自所见,沉浸与无人无我的境界之中,甚至忘却了时间的存在,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忽然自卓木强巴心底蹦出:“强巴,现在不是你沉迷于古人精巧技艺中的时候,现在首要的是找到法师、竞男、敏敏他们啊!” 卓木强巴一惊,顿时没有了那种若有所得的感悟,再看这大殿,雄则雄矣,却再也不能将他的心境带入神魂飘游的感官世界。但这里会不会是法师他们将要寻找的地方呢? “你说,这里是否就是神庙的中心大殿了?”卓木强巴问道。 莫金马上否定道:“怎么可能!不管是神话传说还是历史记载,或是我们的研究推论,神庙中的绝世珍宝,都应该堆积如山,更不论普通的金银器物,可这里是什么?”虽说白象批带上的珠玉硕大,晶莹无暇,但毕竟是自然矿物,只是人工稍加琢磨,与莫金心中的绝世珍宝还有一定距离。而且那白象威仪自在,那些珠宝早已与象身融为一体,稍有脱落,都会令白象有瑕,莫金不愿也不敢去动那些色泽诱人的石头。除此之外,这座大殿对莫金而言,就只有莽莽林木,还是假的。 卓木强巴眉头一皱,奇怪于莫金为何没有察觉这里的境界?难道他没有进入那种神游于物外的意境?旋即问道:“如果这里不是核心大殿的话,那还有别的地方?” 莫金点头,卓木强巴又道:“那我们应该去找出口,肯定还有通向别的出口。” 莫金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道:“好吧。” 虽然他没有直接体会到超凡出境的意境,不过也隐隐捕捉到一些感觉,站在白象与神木下,天地之间,万物渺小,空气流动,若有实质,因而也生出了莫名留念之心,只是感觉不如卓木强巴来的明显。恐怕连亚拉法师和吕竞男也未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卓木强巴竟然自行领悟了出世和入世的过程。 许多事情,说起来总比做起来容易,两人达成一致共识,开始在这座似乎没有机关的大殿森林中寻找出路,这一找,机关立现。 很快两人就发现,不管他们怎么走,总在这座殿里或说在这片森林中绕圈子,那些巨树树干参差错落,挡住了视线,目力所及,不过眼前一二十米,等他们绕过这些巨树,自忖是直线向前,可不管怎么走,最后一定走到那棵神木和白象身前。 莫金大为光火,先是在树身做标记,依然不见奏效,最后要拿出炸弹来把树炸开,卓木强巴阻止了他,道:“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们情况不明,你这一炸,谁知道又会引动什么机关。” 莫金怒道:“我就不信了,难道这些树还会动?就算迷宫也还有右手原则啊!” 卓木强巴思索不语,这些巨树和地面是一体的,就是利用天然岩石凿成,上下两头都生了根,动是肯定不会动的,关键就在于这些巨树的位置,看起来怎么走都是大路洞开,但实际上这些巨树的主干有粗有细,造成前进的道路必定是弯弯曲曲的。最奇妙的就是,不管他们怎么绕,必定会在树林中转出一道弧形,最后又转回来,加上树身是圆的,迷宫中的右手原则根本行不通。 最开始他们还寄希望于那四道溪流,不曾想那些溪流流经一半,就全没入地下,不见了踪影,莫金自忖听力过人,循声而领路,当他听得水声改变,面色大喜,说“出来了”的时候,抬眼一望,神木岿巍,白象自在。卓木强巴都懒得说他。 数圈之后,卓木强巴提议休息一下,既然不管怎么走都回到这神木之下,为什么不在这附近找找有无线索,何必如盲人摸象般在林中瞎转。莫金欣然认同,并开始绕着神木、白象寻找线索,找了一圈,连个字符都没发现,卓木强巴又告诉他如何领神木上的神佛显形,两人有试图在那些飘忽不定的图案上寻找线索,只看得两人两眼发花,倒认出了不少生物种类和知名佛像,不过依然连线头也找不到。 莫金不由抱怨起来,说:“每到一处,不是都会看到古人留下的只言片语吗?这里怎么会没有了?” 卓木强巴则道:“古人留下警语之处,必是绝境,我宁可没有。” 莫金道:“虽然是绝境,我们起码可以从那些话里琢磨出古人的一些意图吧,这算什么意思?难道让我们就和这头象待着?” “白象!”卓木强巴忽然想起什么,胡杨队长说过的“你要想得到,你才找得到”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由回忆起这几年他们收集密宗资料是,有关白象的部分,回忆不足部分,他打开了方新教授的电脑。十力香象?白象菩萨?香象渡河?印度教智慧神?龙象?狂象?象主?一条条讯息自电脑屏幕上显现,又一条条被否定,蓦然象王条目跳入卓木强巴眼中,卓木强巴对应一瞧,大喜而起,道:“原来如此,找到路了!” 莫金对中文的字义本来就不甚精通,对于这些佛家、道家术语,更是摸不着门道,忙问:“敢问路在何方?” 卓木强巴道:“路在脚下。” 莫金突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大怒,不过卓木强巴接着便解释道:“《华严经》中有这么一句‘象王行处落花红’。我们却忽略了这地上的红花,你看这白象身后。” 莫金随之望去,草地上红花白花遍缀,到处都是,也看不出有何异同,但仔细再瞧,那白象身后,某些红花,似乎隐约组成莲花图案,一朵一朵,正好与象步吻合,若不是卓木强巴提出了,谁能想到这些红花与周围的红花略有不同。 “神行之径,步步生莲,”卓木强巴道,“就是它了。” 两人沿途细辨,追随象步莲花逆行,但见那红花忽左忽右,“之”字前行,又是干脆掉头几近一百八十度,不多时,两人却走出了巨树之林,两人心中皆暗自称奇。 此时两人眼前,草地一空,裸露岩面上出现一方棋盘,与那些大地开裂,沟壑如棋盘不同,这就是一方巨大的棋盘。卓、莫二人步行丈量,这张棋盘边长百步,上面棋子林立,不过未加雕凿,全是边长为一米的正立方体,每个立方体的直立四面都阴刻了它们棋子身份的符号,上下两面也是相同符号,不过就不是印刻在上面的,而是凸显出来的。 两人不知道这巨大的棋盘摆在这里有什么用,绕过寻门,那道巨石门就在棋盘后面,如含苞之荷,不过从门两侧的滑轨与荷花花瓣看,显然是可以打开的。门两侧依旧是“一个智慧绝伦的人,一个身手了得的人”那句话,只是少了第一句,而两句之下各另有一句偈语。 “一个智慧绝伦的人”下面一句卓木强巴翻译为“十种聪明”,“一个身手了得的人”下面那句则是“十头大象”,后来与电脑中对照,才明白,分别是宗教中的“神之十力”与“象之十力”。 神之十力是指如来的十种智慧,有遍知古今、无漏行、遍知宿命、皆悉遍之等,而象之十力那就是指十头大象的力量了,象征大威猛之熊。这次两人心思敏捷,皆不约而同地说道:“会不会和那棋盘有关?” 两人复观那棋盘,只见体魄的纵横之道皆低于地面十厘米左右,似乎嵌有金属底板,有些棋道交叉的地方则有一个个金属圆盘,看似可以转动,上面有阴刻符号,莫金只看到那些金属圆盘就立刻明白过来,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卓木强巴没见过这种机关,忙问:“你知道这种机关?” 莫金反问道:“你……有没有玩过推箱子?电子游戏里的。” “推箱子?”卓木强巴一愣,随即有些迟疑道,“你是说,手机里的那个?” “对对。”莫金点头。 “怎么可能?古人就开始玩这个了?”卓木强巴不信。 莫金道:“虽然推箱子是个日本人编写的程序,但你可知道这程序是怎么来的?他是从你们中国的华容道再参考了别的古游戏糅合得来的。而你们中国的华容道,则是唐朝的九宫推演转变来的,我们眼前这个东西,就是九宫推演了,狗屎,难怪要什么十神之力,十象之力。” 卓木强巴回忆了一下,吕竞男确实给他们提过唐朝九宫推演书,不过当时吕竞男说,由于九宫推演太过复杂,仅在唐朝盛行过一时,便渐渐失传了,现在从那些书本典籍中,无法还原九宫推演,而中国的考古学者,目前也没发现过实物参照,故不可考证。 莫金简单地给卓木强巴解释了一下,道:“这些交叉点上的金属转盘是可以转动的,但是,它们与金属底板平齐,而里面用的阴刻,线条圆润光滑,凭你我双手之力,根本无法转动这些圆盘,使不上力,而这些立方体,上下凸出的部分……” 说到这里,卓木强巴已经明白,接着道:“凸出的部分正好与圆盘上的阴刻吻合,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将这些立方体推到圆盘上,就好像用钥匙插入了钥匙孔,我们转动这些立方体,就等于转动了圆盘,这就使上力了!原来这就是九宫推演!” 莫金补充道:“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你看清楚了,每个圆盘上的符号都是不同的,一个圆盘只能与其中一个立方体吻合,而一旦吻合的立方体落入圆盘之中,它就等于将这条交叉的通道给堵死了,后面的立方体也不能从这条路上通过,这才是九宫推演的精要所在。你必须在推动这些立方体之前算清楚,哪一个先动,哪一个后动,错了一步,麻烦就大了,运气好,可能只是将通道堵死,运气不好,可能会引发其余的机关。” 卓木强巴恍然大悟,难怪莫金说和推箱子很像,照这样看来,果真如此。 莫金接着道:“这里面既包含了数数唯余论,也囊括了华容道的迂回之术,你把它看做是推箱子和华容道的升级版就好理解了。” 卓木强巴道:“我理解了,只是这棋盘这么大,我们怎么能看到全貌,无法看到全貌,又该从何开始?” 莫金指着那些含苞未放的荷莲之门道:“我们爬到那门上去,就能看见全貌了,但我担心的是,就算我们看到全貌,恐怕也很难推演出来啊,九宫推演就是因为太复杂了,所以只盛行一时,后世就失传了。” “那你怎么断言它就是九宫推演呢?” “呃,这个……我们曾经在唐墓中遇到中。”莫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金发,道,“不过那些都十分简单,推演算筹充其量也就五六个,哦,我们将这些立方体称为推演算筹,不同的地方推演算筹的造型也都不一样,不然我早就认出来了。你看这个棋盘,推演算筹恐怕有好几十吧,说不定上百个,你我就算把头发算白了,也不一定能推演出路来啊。” 卓木强巴想了想,道:“不妨,我们先爬上去看看,说不定很简单呢。”说着他拍拍背包,道:“就算我们推不出来,还有电脑嘛。” 第四节长安碗与万佛阁 年轻人摸出那个掌上电脑,看了看上面的小红点,“有信号了,嗯?在我们下面?这两个家伙速度倒是快。不行,还有些布置没有完成,得赶在他们前面。”年轻人这样想着,加快了步伐。 走过了一环又一环,穿越了无数的门和窗,年轻人带领大部队来到了这座大佛殿的另一头,一条圆圆的宽阔隧道出现在大家眼前,漆黑幽深,不知道通向哪里。 走了一截,隧道内光线不好,佣兵们得头灯只能照亮自己身前一两米,柯夫提议道:“要不,把强力探灯打开吧,先生?” “不用”年轻人嗤笑一声,抬起手来啪啪拍两下吕竞男在他身后,总觉得这隔着手套发出的声音,不像是人在击掌,更像是一个人的手掌拍在一个硬木桩上,不过这种猜疑并没有什么根据,吕竞男很快就随着掌声发生的变化惊住了,也没有去深思,就那么啪啪两下,整条隧道,就像装了无数声控灯一般,沿着隧道,仿佛有许多环形的霓虹灯,不,它们不是一根接一根的亮起,而是一团一团的如一簇簇火星,蔓延开去。 整条隧道顿时被五彩的霓虹渲染,玫瑰红,荧光绿,宝石蓝,如烟火噬灰般绚烂浸染,一圈圈火线蔓延之后,此起彼伏,如夜空中群星闪烁,又似波光粼粼而泛。 火线蔓延之处,往往伴随着佣兵的惊呼声,柯夫感叹道:“这真是神乎其技,这是怎么做到的?” 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也好奇起来。 年轻人道:“说穿了一钱不值,古人在这里饲养了大量的荧光微生物,就像那祭湖中的水藻一样,这些微生物一受到声音的惊吓,就会发出荧光,看来一千多年过去而来,这些微生物在这里繁衍生息的很好,不愧是生物饲养的最高术。”年轻人在心里和自身的能力进行了一番对比,也不由得不佩服千年前古人的智慧和技术。 虽然年轻人这样说,可看的人无不称奇,那些神奇的光源,就像看得见的电流呈波动传导,又像国画中的渲染技法,向四周扩散,一波,变幻着不同的颜色过去了,又一波,变幻着不同的颜色追上去。不知不觉,隧着愈显开阔,所有的人都生出这样的感觉,他们就像沿着蜗牛壳的螺旋线,正从壳中走向壳外的广阔天地。 前方已有光亮,参差不齐的影子勾勒出明暗交接的分界线。 那光很强,仿佛午后的阳光从窗户直照进来,年轻人心中一诧:“为什么采光这样好?”虽然他从资料中见过不少描述,但毕竟没见过实体,很快他就发现,他们走的路,已经不再是那细沙粗砺的岩石路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光滑的路面,平整如镜,湿润若水,显然是古人在岩石路面上,浇灌了一层什么东西,就像打了蜡一样。 “这应该是一种反光能力很强的琉璃体。”年轻人在心中这样想着,果然,绕过这个弯,虽然没有见到发光源,但整个环道已经被照得通透明亮。 很快,大家都发现了奇异的事情,在环形隧道的两侧,开始出现一些摆饰物,有罐子、壶、碗盏等物,令人感到惊奇的,便是这些东西全都悬浮在半空之中,如同被施展了魔法一般。 有佣兵好奇地走过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魔法,走得几步,只听“啊”的一声,那些佣兵好似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一个个纷纷捂着鼻子,有些还痛得蹲了下去。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那些摆饰物,都是放在一个个透明的水晶台上,那些水晶台也太过剔透,竟似和空气融为一体,若不走近细看,根本分辨不出。随即人们又发现,那些水晶台,是与地面融在一起的,而不仅仅是地面,整个环形隧道都被包裹在一层冰晶样物质之中。那些光芒,则是通过这种冰晶物质,折射于此。 一个佣兵吃了暗亏,便要将怒气发泄到那些导致他受伤的碗盏上,举起枪托就要砸,一击敲下,却被人中途阻隔,却是亚拉法师伸出那干枯的手臂挡了下来。 年轻人在一旁举起那个白碗,对那个想砸东西泄愤的佣兵道:“你可知道你这一枪托砸下来,会砸掉多少钱?” “啥!这玩意儿能值钱?”佣兵们对瓷器一窍不通,更何况这个瓷碗白扑扑的,上面连朵花都没有,白得又不是特别好看,大街上随便买一个都比它强。 “哼。”年轻人将那个白碗拿在手中把玩,仿佛它上面能开出花来,嘴里轻轻念道,“薄如蝉翼轻如鸿,盛得佛光浮生梦。这种神奇工艺,比传说中的薄如纸还要高一个境界,让你们开开眼!拿灯来!” 有佣兵递来头顶探灯,年轻人将白碗倒扣在探灯上,随着“咦”的一声,怪事发生了,那个白碗就像一个乳白色的玻璃灯罩子,探灯的光完全透了出来,不仅探灯的轮廓清晰,就是脸探灯的电线也根根可辨,可那明明就是一个瓷碗啊! 年轻人道:“看到了吧,这透光技艺,乃是隋朝邢州窑绝技,到盛唐初期,被发挥到极致,早就了传说级工艺——透光剪影!你们散开些!”众人纷纷后退,留出空间来,年轻人加大了探灯的亮度,“哗!”惊呼声一片。 只见环道光照不强处,从那白瓷碗中透出的光亮,在冰晶墙面留下了清晰可辨的影子,对亚拉法师和吕竞男等人而言,就好似再看了一遍香巴拉密光宝鉴显影图,不过这幅图乃是灰调底色,以光透过的阴影明暗不同,分别呈现出鳞次栉比的古时建筑,四通八达的宽广街道、琳琅店铺、车马舟楫、小桥流水、走卒贩夫,就像一幅由影子构成的《清明上河图》! “这……究竟是……” “不可思议!” “神奇,东方魔法……” 在一片惊呼声中,年轻人也不禁感慨起来,虽然他知道这只碗的来历,也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只是当这一切发生时,依然超乎他的想象。他大声高呼:“看见了吗?这就是一千年前的那个时代,全世界的中心——长安!”顿了顿又道:“这就是那个时代,全世界烧瓷的最高技艺之一--透光剪影,让你们看看更神奇的地方,拿水来!” 一壶水递到年轻人手中,年轻人将水壶一斜,一股清流不疾不缓,注入碗底,随后缓缓溢出,像薄纱覆盖在了碗面上,此时再看那些影子,在奇迹之上,还有奇迹。那清水覆盖之时,便是影像复活之日,突然,整幅影像画面从单一的静止,仿佛活了过来,那些走卒贩夫好似在沿街叫卖;刚刚开铺做生意的那位伙计似乎探出头来,在左顾右盼;一辆双拉马车好似扬起尘土,正要从街心穿过那桥下的河水,更是潺潺地流动。 年轻人一面倾注水流,一面看着流动的画面自言自语;“魔法般的工艺,以今天的科技仍无法复原再现的工艺,一千多年了,这是一千多年前,你们古人的智慧。” 看着那只碗的神奇,又看了看它摆放的位置,知道一些密教祭奠的吕竞男小声问亚拉法师道:“这只碗,应该有来历吧?“ 亚拉法师微微摇头,表示一时想不起这么多。 年轻人扭头道:“随文成公主进藏时,有几样东西,是没有登记入册的,你们知道吧。” 亚拉法师脸色一变,想起来了,文成公主进藏时,有几样小巧的东西,是她随身携带的物品,当时并没有登记入册,但在神话传说中,却将那些宝物演绎的淋漓尽致,诸如那面魔镜,文成公主一路上遇到许多妖魔阻拦,她用魔镜一照,那些妖怪立现原形,更神奇的是,当文成公主思念亲人时,只需将魔镜折向光芒的不同角度,墙面上便会清晰地出现她不同亲人的影像。 只听年轻人道:“文成公主,从长安到吐蕃,一路艰辛,路途遥远,怕她思念家乡,当时共为她量身定做了好几样器皿,其中的一件,便是让她在思念家乡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一看家乡的摸样。“ 法师豁然道:“这就是那只长安碗。“ 年轻人没有回答,反而指了指几个佣兵,对他们道:“你,你,你们几个,背上背的那些,在那些专家眼中,十袋加起来,也抵不过这只碗的价值。”可他随意一抛,丝毫没有考虑后果,也就是说,他的心思,已经不再是关注传统文化和历史价值,似乎再值钱的东西,在他眼中也有如无物,那他来神庙,就是是要干什么呢? 既然这只看起来普通的碗都有如此的价值,那么与它摆在差不多位置的东西,肯定也不是普通物品,年轻人一回身,佣兵们便一拥而上,将余下的几件物品哄抢一空,有没有抢到的,已经粗脖子红脸,准备拼命了,不过柯夫以雷霆之势制止了他们,那些佣兵声音嘈杂,好一会才消停下来,这才发现,年轻人和法师他们已经转过弯道,去了大厅了。 明媚变幻的火光从殿心传来,这座大殿与先前那座截然不同,方才是方殿中有无数环道,这里却是一座圆殿,给人第一感觉,看着有些像一个巨型的白纸灯泡,或者说一尊寺庙的大钟,整个结构塔状,高度大于圆形底座的直径。 在大殿正中,竖起两根等高的粗石柱,就好似白炽灯灯泡里的灯芯,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清,它发出的强光,照亮了整座大殿,其余的地方,也就不需要任何火焰了。 “这里就是万佛殿。”虽然还在隧道口,强光阻挡了视线,令他们无法一窥万佛殿全貌,但这种造型了气势,已经让人浮想联翩。 年轻人用手遮住眼睛,通过指缝观察光源,只见那两根石柱,如同两颗圣诞树一般,分出许多桠枝,每株桠枝又分出许多细枝,那些细枝的末端便燃起熊熊火焰,不——与火焰不同,火焰是红光,那燃烧的东西,发出银白的光芒,年轻人仔细看了看,而且燃烧的地方,距离那些桠枝末端还有一段距离,年轻人看明白了,这猛烈的光源是怎么来的,古人用了某种技术,将可燃物汽化,然后用强大的压力将气体喷出,也只有充分燃烧的气体,才能发出那种银白色的耀眼光芒来,火树银花,用在这里是相当地贴切。 渐渐适应了强烈的光亮,一行人也走出了螺旋管口,来到大寺中的内部,“哇哇”的惊呼声如潮水般响起,除去中间那银白的光源,整座环形大殿四壁竟是一派金黄,亮澄澄的金色,正是凡人最喜欢的那种颜色。 不知道古人在这座大殿里灌注了多少那种冰晶样物质,整个墙体外都包裹着一层透明的水晶,在水晶墙上镶嵌着一个个佛龛,或大或小,每个佛龛中摆放着一尊金佛,那明亮的颜色,错不了,就连那些外行佣兵,也能一眼分辨出,那绝对是纯金的,由于水晶墙体透明,那些佛像一尊尊就如同悬空漂浮一般,他们正置身于一座空中飘满了金佛的大殿,那些佛像数不胜数,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亚拉法师仰首瞻仰,发现摆放在这里的金佛他竟然有一半都不认识,显然这里不只是大唐和吐蕃的佛像,也不止印度的佛像,那些造型,那些衣饰,有着明显的中亚甚至西欧特点。 亚拉法师回忆历史,是了,这里面的佛像,应该还有当时西域几十个小国崇信的佛像。古人并没有将那些异端教义的圣物熔化重炼,反而兼容并蓄,将其余宗教的圣物也都保留了下来,一尊尊,一件件,便是一段段民族历史,一桩桩的尘埃往事。 年轻人也在四顾张望,不过他看的倒并非精美的金佛,而是在寻找这座大殿的出路与机关,在他掌握的资料中,这座万佛阁好像是没有机关的,不过却留下了刻在轮回台的那句话:“迷失于贪婪的人,将跌入无尽深渊。” “如果没有机关,当然最好,只是出口会设在哪里呢?或许在灯柱之后。”年轻人正想着,忽然眼睛余光瞥见地面霍然开裂,再向前走一步,他就掉入万丈深渊了。 年轻人身形猛顿,一只脚钉子般牢牢钉在地上,抬起的那只脚也缓缓地收了回来,同时双臂一拦,欲将佣兵拦在身后。 可那些佣兵早就被金灿灿的佛像照花了眼睛,正前呼后拥地赶过来,地面又滑,一时哪里收得住脚,明明看着前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好几个佣兵还是被挤了出去,顿时惨叫起来。 叫过之后,那几名佣兵似乎觉得自己并没有掉下,惊愕地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的同伙,悬崖边上的佣兵更是惊诧,那些本该掉下去的同伙,就那么虚空而立,竟然和天上飘浮的佛像一模一样,情形诡异之极。 年轻人心中一松,原来是虚惊一场,随即暗赞,大手笔,果然是大手笔。原来古人不仅仅是将那种水晶样物质涂满了四周山壁,让佛像看起来悬浮虚空,而且他们造了一个巨大的水晶罩子,卡在这中空山岩之内,整个罩子的底板,全是由看起来像空气一样透明的水晶铺成,让这整座大殿看起来都是悬空的。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藏在冰川中的极南庙,以及那些冰裂隙,看来冰裂隙中那些水晶通道并非寒冰冻结,而是古人掌握的某种类似水晶的制作工艺。 见同伙没掉下去,又陆续有几个胆大的佣兵试探着踩了上去,感受一下虚空而立的境界,直到年轻人也站在透明的水晶之上,余下的佣兵才放心大胆地踩了上去。 自身立于虚空中,再看四周庄严浮空的佛像,自有另一番感受,就好像真的站在西天雷音寺,人人都已登仙界。佣兵们兴奋起来,那些佛像金光闪闪,看起来近在咫尺,伸手可摘,欢呼声中,还有几人索性在光滑无比的冰晶地板上滑起冰来。更多的佣兵则一窝蜂拥到水晶罩边壁下,纷纷抛出钩索,要攀上看不见的水晶壁,弄两尊不大的佛像下来。那水晶壁光洁无比,钩锁无法着力,纷纷滑脱,佣兵们不甘心,又拥到另一面边壁,终于有人钩住边壁,又是一阵欢呼响起,他们被眼前的金色迷惑,早就忘记了在轮回台的遭遇。 可是欢呼声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听见欢呼声中夹杂着几声不太和谐的惨叫。 第五节看不见的迷宫 起初惨叫掺杂在欢呼声中,并不明显,可是那惨叫经久不绝,在这大钟似的殿堂内回响共鸣,声音越发强烈,随着那道钩着边壁的钩索滑下来,欢呼声渐渐转小,终告哑然,可那惨叫如丝丝盘绕,阴魂复生,断断续续,仍在传来。 直听得人寒毛倒立,佣兵们这才安分下来,柯夫一清点人数,少了三个,可在拥挤过程中,谁都没看到那三名佣兵是怎么消失的,真是活见鬼了。 就在大家相互猜忌只是,又是一声惨叫,众人循声望去,仍是一无所得,突然有人惊呼:“下面,看下面!” 之间水晶地板之下,一名佣兵在半空中手舞足蹈,迅速下坠,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唯有那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下佣兵们慌乱起来,怎么回事?自己究竟是踩在是水晶地板上,还是浮在半空中? 库夫勒令所有用工兵都不得乱动,同年轻人一起,猫下腰,细细查看这透明的地板,年轻人猛一起身,以拳击掌,暗骂一声:“混蛋!” 原来,这看起来与空气无异的水晶地板,竟然不是完整的一块,地板中间有许多孔洞,或圆或方,或成狭长带状,在强光照射下,肉眼不凑近细看,无法将这些空隙与实地分隔开来,行走在这上面,随时有可能一脚踏空,真的跌入深渊之中去。 年轻人怅然四望,在与一千年前的古人斗智中,他毕竟还是输了一筹啊。 从踏入众生之门的那一刻起,整座神庙就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每个人的心态,潜意识与五官感受,让他们兴奋,让他们惊讶,让他们战栗。在这一惊一喜的过程中,令人不辨天上人间,所看到的都像是幻觉,自己的五感,也变得不那么可信了。 年轻人严峻起来,告诫那些佣兵道:“不要再去看那些佛像了,找到路再说。” 跟着点了两名佣兵在前面像排雷兵一样探路,拿着探棒像盲人一般一路走一路敲击。 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若是随着探棒走,好像在原地打转,而抬头看四周的佛像,更是生出一种眩晕的感觉,那些佛像乍一看不打紧,稍微凝视片刻,就仿佛各自绕着不同的时钟方向旋转。 原来地面的裂隙并不是简单的开口,而是将这座大殿的地板造成迷宫一般的透明廊道,一座看不见的迷宫!年轻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相视微笑,均没想到古人会有如此高明的技巧,制造出如此诡秘复杂的迷宫,这可和极南庙的冰迷宫不同,那冰迷宫顶多是让人四面碰壁而已,而从这种看不见的缝隙跌下去,生还率应该为零。又走了许久,前面探路的佣兵发现,好像对强光更加适应了,许多原本看不清是空隙还是水晶地板的地方,现在居然能用肉眼分辨出来了,其中一名佣兵还大喜道:“我看得到路了,我看得到路了!” 佣兵们聚目凝视,果然,虚空中出现了许多明暗不一的阴影,勾勒出明显的路径,纷纷大喜,人群中仍然保持不怒不喜的只有两三个人。 “为什么会这样?不,不是视力适应了强光。”年轻人抬头望去,顿觉不妙,那原本银白如雪的强光,此刻火焰末端,竟然开始微微泛黄,年轻人转念就想到了,要将如此大的殿堂照得透亮,需要喷射多少气体,古人究竟留存了多少可燃物在这里?自打众生之门开启,或是祭湖的灯火被点燃,所有火焰被引燃,已经过去多少时间了?如此大的燃烧量,那肯定是有尽头的,而这些可燃的气化物,显然与普通燃料不同,它可以说没就没。 一想通此节,年轻人知道,不能慢慢探路了,他当先冲了出去,大声道:“跟着我走,一排最多并排站三人,否则掉下去就别怪他人。” 柯夫不解道:“先生,为什么这么急?” 年轻人望着灯芯,道:“火焰,要熄了!”光线太强和绝对的黑暗,对着看不见的冰晶迷宫来说都是致命的,唯一可以用目力通行的,就只有火焰转暗到全灭的短暂过程。 喷射气体燃烧的火焰,熄灭起来是十分迅速的,那白炽的银光转眼就变成淡黄,金黄,橙黄,橙红,橘红,暗红,淡绿,深绿···那水晶路面映照着霓虹转变的光彩,煞是好看,可行走在路上的人们,匆匆而过,谁也没有心情停下来去欣赏那缤纷的色彩。 随着光线变得越来越绚烂多姿,年轻人的速度也是越提越快,后面前脚踩后脚的佣兵,跌跌撞撞地跟不上了,惨叫声开始断断续续地传来。亚拉法师和吕竞男走在队伍中间偏前,看着火焰变幻,法师愁眉深锁。仅仅从一名佣兵能模糊地看清路面,就联想到火焰将要熄灭,那个年轻人的反应力之敏捷,实属罕见,而且看他在前面带路的步伐,这迷宫一样的路径对他竟似毫无阻碍,他的视线,究竟看了多远? 当年轻人踏上水晶路面的另一端出口时,大殿中的光芒已经暗的又让人分不清那里是地面,那里是空洞了。存活下来的人们再举头回望,这才能看清,大殿正中悬垂下来的像一颗倒挂的圣诞树,每一根枝丫的末端,都有一朵跳动的蓝色火焰,想一簇簇鬼火般婀娜飘摇,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美。 “看!那些佛像!” 人群中又发出阵阵惊呼,原本一脸仁慈且庄严肃穆的金色佛像,在那跳动着的蓝色鬼火映照下,全都变得面色蓝紫,而在暗淡的光中,慈眉善目的佛像面容都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阴影轮廓,而那些轮廓,看上去竟显的狰狞而恐怖,在回想起刚才跌入深渊,惨嚎未绝的同伴,佣兵们越想越是后怕。 “这究竟是···”阴影中的佛像造型,连吕竞男也有些诧异,刚才灯火通明时,明明都是大慈大悲、普渡众生的悲悯造型,怎么光线一暗,全变成了大愤大怒、降妖伏魔的金刚尊造型。 亚拉法师有些迟疑到:“难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光影双身佛?” “光影双身佛?” “不错,”亚拉法师道,“你知道莫拉斯杯吗?那是陶艺大师莫拉斯送给威廉三世结婚五十周年的礼物。粗看就是一个普通的陶杯,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杯身的曲线竟然勾勒出威廉三世和他妇人的侧面轮廓,若是再看杯外阴影,又会看到一对正在细语或是接吻的男女,莫拉斯大师以精湛的工艺造就了神奇的视觉效果。而光影双身佛,也是如此,当光源充足时,我们看到的是佛像的五官,悲悯、肃穆;而光线暗淡下来时,佛像五官已看不清,人们的注意力就转而集中到佛像的阴影轮廓,有着极大的反差。” 吕竞男明白了,旁边略懂中文的柯夫却无法领会,质疑道:“真是不明白你们东方人,为什么要搞这么多花样?为什么要把佛像做成打开灯和关上灯两种完全不同的造型?”年轻人告诉他道:“你去过玛雅,知道那里的神话传说,这些佛像的意义和玛雅的神话很像,当神行走于人世间或天界,他们就是光明的化身,有着慈悲和仁爱的一面,当他们行走于地狱,就是魔主的化身,变得狰狞而残暴。用他们禅宗的话来说,这叫本我与超我。所谓本我就是没有经过任何压抑扭曲的人类原始欲望,也可以称作兽欲,比如交配、进食,没有文化、理性和道德的约束,你想想看,人类的交配和进食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本我的塑像,通常都显得凶恶而狰狞。而除了本我之外,便是超我,道家讲出世入世,佛家讲的圆通圆满,都是讲的超我。达到了那种境界,你的一言一行、你的一笑一颦,全都标准而规范,堪称符合各种道德和文明体系,让人仰视,能够生出一种油然向往的情结,所以超我的塑像,便显得庄严、肃穆、大慈大悲。在密修禅宗里,本我和超我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密不可分,他们的佛像,也分为本尊和显圣金尊,代表的就是本我和超我。而夹在其中的,还有一个自我,也就是你们人类本身了,你们既想满足自己的原始欲望,又要接受道德和法律的约束,所以,每个人都游走在本我和超我之间,而一个人的精神境界也无外乎这两种追求,要么向下,堕入地狱,也就是不计约束达到本我,要么向上升入天堂,也就是俗称的以圣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抛弃杂念私心一心向佛。人这一辈子,都在约束和自由自我之间挣扎徘徊,所以他们痛苦,希望得到解脱这就叫凡心。” 说了一大段柯夫似懂非懂的话之后,年轻人又拿出了掌上电脑。吕竞男见他数次取出掌上电脑,不免起疑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难道里面是这座神庙的导视图。 殊不知,年轻人也在心中起疑奇怪,那两个人怎么没动。这么久了,难道在睡觉不管了。这是个好机会,随即收起掌上电脑命令佣兵朝下一座大殿出发。 卓木强巴和莫金并非没动,而是动个不停,两人正在玩推箱子推得不亦乐乎。 卓木强巴和莫金爬到那含苞之莲的顶端,用摄像头将整个棋盘和棋子的布局传入电脑。卓木强巴用电脑里的搜搜引擎,找到一个叫与非门解方程式的软件,卓木强巴看了软件说明,这是专门用于破解步骤类机关的一个程序。里面还专设有华容道九连环魔方等诸多模式。 搞懂了软件运用方法,卓木强巴将他们录制的棋盘与软件接驳电脑,开始模拟运算。将刻有符号的方块推入相应的位置,很快就有了结果。电脑给出的最佳路径,共需要九百九十九步。 看到电脑在两三秒内给出了结果和步骤,莫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九百九十九步要是人工推算那得算多久去了。于是两人就按部就班看着电脑的步骤,开始一步一步的推箱子。虽说箱子下面是光滑的,金属轨道壳箱子本身的重量加上凸刻的摩擦,推起来还是十分吃力。两人就像两头耕田的蛮牛,埋着头四肢粗胳膊撑着四条腿,一起蹬汗从额头渗出沿着脸颊汇集,从下巴滴落没。推一步,两张被汗和血污涂得花里胡哨的脸就同时出现在笔记本电脑前。看下一步该如何推,后来莫金说这样推太慢了,提议一人推一个箱子,这样就可以同时推两步。卓木强巴推前面一步,他推后面一步。每推十个左右的箱子,两人就要歇息一下。用莫金的话说“这简直不是人干的活”。而卓木强巴则告诉他道:“那句身手了得的人,也可以翻译为力大无穷的人。”幸亏他们两人力气还算不小,否则极有可能推不动。 当他们推到五百六十三步的时候,出岔子了。他们发现自己推的过程和电脑的下一步接不上,再一仔细对照推错了。 原本是卓木强巴先过,莫金再过。卓木强巴再把另一个推过来,莫金的那方块可以移到指定位置。可他们两人推的过程是:莫金的方块已经到了指定位置被固定死了,卓木强巴的另一个方块还没推回去,被莫金的方块把路堵死了。 两个大花脸面面相觑怎么办。 最后卓木强巴一咬牙道把它翻出来。 莫金有些吃不准地看着卓木强巴,这可不是木箱子。这些是边长为一米的纯岩立方体,这么大一块重量怕有一两吨,不过好像除了把它抬出轨道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呀哈起”随着卓木强巴一声暴喝,两人的手臂肌肉高高隆起,两位猛男兄竟然生生的将硕大而沉重的岩块翻出了轨道,恐怕一千年前的古人设置这盘棋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人会不按常理出牌这力量果然够大。 不过将岩块抬出轨道后,两人就靠在岩体上休息了,莫金直摆手道这种事情再也不能做了。 所有方块都已到位,卓木强巴和莫金的体力也消耗的一点不剩,连转动箱子的力量也没有。莫金提议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毕竟在这灯火通明的地下世界,他们也不知过了多久了。前面一直是机关追着他们跑,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片刻休息,再不修养好身体,谁知道那莲花门打开后里面又是什么东西? 此时地宫之外的香巴拉,却是一片阳光明媚。这已经是距离卓木强巴他们下地宫后的第三天早晨。一个全身赤裸的灵长类动物,行走于丛林之间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他浑身都是肉红色的伤口和疤痕,一蓬乱糟糟的头发。更令人惊异的是在他身后,跟着两只原本一见面就会死拼的野兽。左边是一头成年灰狼体型硕大,右边则是一头人立高的鲁莫人。 是的,他是索瑞斯。由于第三层平台已经确认没人,他也乐得与大自然坦诚相见。自打和卓木强巴谈话之后,他忽然领悟原来就算不依靠药物和信息素,不依靠陷阱和科技手段,人和不同物种之间也可以融洽的相处。 这几天,他一直在这片密林中闲逛,意外的碰到这只狼和这头猛兽。经过试探性接触之后,索瑞斯成功的让这只狼和这头野兽同时认可了自己的存在,他和卓木强巴不同,作为一名熟知生物特性,而且善于研究发现的操兽师。他很快就对这只狼和这头野兽的智力和生活习性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并加以适当的引导,很快就令那一狼一兽对他马首是瞻,整个过程索瑞斯没有使用任何药物或操兽技巧。他从卓木强巴那里学会的,是与动物之间的心灵交流。以眼神和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同样以眼神和肢体语言读懂对方表达的意思。 一人一狼一兽三种动物组成的狩猎小分队,在这层平台上合作愉快。不过索瑞斯渐渐萌生了去意,每次看到那些异常宏伟的建筑和空空荡荡的野外环境,他就感到战栗这毕竟是一个野生生物的王国。尽管留下了大量文明缔造的奇迹,却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人留下的痕迹,一种源自内心的恐惧和孤寂,令他渴望见到一个活人,哪怕是敌人也好。他理解了卓木强巴曾经忍受的孤独。只是他也知道就现在这个样子,要重新穿越那冰封的迷雾区,实在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他还得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所以当他看到挂在树枝上那具尸体和还未破损的动力伞时,闲的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 “大灰我要走了。”索瑞斯的手放在灰狼头上,拇指顺着灰狼的毛发向上轻捋。触摸狼额能让狼感到安心和舒适,灰狼惬意的眯缝上眼睛,他向新朋友做了道别,又抓住卢默人的前爪象征性的握了握手,站在第三层平台的边缘,看着上下茫茫不见的迷雾。索瑞斯回望密林大声宣布:“再见了,香巴拉!说不定我还会再回来的。再见了大灰,再见了小强,回到你们各自的生活轨迹中去吧!我只是一个路人。”说完索瑞斯纵身一跃,消失在云遮雾绕的区域。他想起卓木强巴说过的事,岳阳当日也是这样向下跌去的吧!我会跌到哪里?或许会落在第二层平台。到时候可以研究一下古老的蛊毒。如果直接掉到第一层平台,就可以看看那些史前的生物。“嘭”的一声。巨大的动力伞张开。载着索瑞斯向远方飘去! 第七十七章抵达神庙核心 第一节见到岳阳 一直冲出迷雾区,索瑞斯才发现自己悬身海面。距离第二层平台相差一大段距离。这时他才明白,须弥界是个倒锥体型。再想借助动力滑翔伞降落到第二层平台已经不行了,他努力控制着方向飘向最底层的海岸线。 尚未降落前,索瑞斯忽然锁定了地面的一个目标:是一艘舢板小船。是卓木强巴他们乘坐的船吗?不对呀,记得卓木强巴说过,他们乘坐的船在抵达这里之后,就被毁了。这会是谁的船? 索瑞斯清楚,若是船上另有其人,自己从天而降,如此明显的目标早就暴露了,索性降到了小船的附近。 刚刚落地,就听见有人用英文道:“你是什么人从哪来?” 索瑞斯扭头看到一个满脸皱纹一头银灰花发,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应该是亚裔男子。索瑞斯的惊愕显然不下于那位老者。他一直以为这里是隔世之地,听卓木强巴他们说起,要穿越地下海抵达这里更是艰险无比。一个这般年纪的老者,他也是穿越地下海来到这里的吗?听他的英文发音和神态,他显然和自己一样是从外界来的,他怎么做到的?等等,这个老人好像有些面熟啊!” 老者看了看索瑞斯的长相,以为他不懂英语,又用俄、法、德三语重复了一遍,正好索瑞斯都能听懂,他就更讶异了,而且那个老者,自己的确在哪里见过! 老者见索瑞斯皱眉不语,显然是听懂了自己说的话,却不回答,突然拔地而起,从索瑞斯头顶掠过,同时洒下一团什么东西,索瑞斯又是一惊,这位老者,年纪比自己还打,身手却比自己还灵活,当下就地一滚,避开攻击,同时想起来,大声道:“佐佐木先生!” 老者转过头,满脸狐疑,这才开口用日语道:“你是……” 索瑞斯道:“我是t组的,索瑞斯卡恩,我们在埃及大联合行动的时候,见过一面。”索瑞斯的神情恭敬起来,佐佐木是那次行动的总领队,据说,这个貌不惊人的老者,对植物的理解和领悟,已经达到了大园艺师的水准,实在是相当可敬。 老者也想起来了,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道:“索瑞斯啊,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见你,噢,对了,你这样……马上,对,像我这样。”佐佐木用手捏住鼻子然后猛地放开,像打喷嚏一样向外喷气,并用鼻腔发出“锵锵”的声音。 索瑞斯不明就里,但还是照着做了,在第三次做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喷在手心上,摊开一看,有两片薄薄的,仅有米粒大小的像叶子一样的东西,带着血丝,显然是从自己鼻腔中喷出来的。 佐佐木拍了拍索瑞斯的肩头,道:“好了,现在没事了,刚才不知道是敌是友,用了点儿大红莲的种子。” 索瑞斯面色一变,他听说过大红莲,据说是一种可以种在人体内的植物,以人的血液为养分,沿着你的血管和骨髓腔生长,最后冲破你的颅脑,开花结果,能把一个人,活活地种成一棵树。 佐佐木又问了一次:“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他指了指索瑞斯的赤身裸体。 索瑞斯苦笑一声,将莫金对他的邀请,后来又被驱逐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佐佐木笑了笑,道:“火狐啊,我对他还比较有印象。” 索瑞斯问道:“佐佐木先生为什么也会来这里?也是为了帕巴拉神庙吗?” 佐佐木道:“帕巴拉?我从来没听说过,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搜集一些植物的种子,这里有些原生植物,只能在这里生长,放在外面的环境中,很难培育成功。上次来这里,应该是十年前吧,我在前面的林子里,用基因改良法培育了一亩杂交植物,这次来这里,是专程来收割的。”索瑞斯一愣,十年前就来过了?他心中暗叹,自己这些人费尽千辛万苦才能抵达的地方,对于那些实力高强的强者而言,却如家常便饭一般,这就是差距啊。 佐佐木似乎看穿了索瑞斯的想法,笑了笑,道:“当然,这地方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前面那一段没有任何光亮的河道,好几次都险些要了我的命。这次来这里,已经让我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这次来了恐怕难有下次了。” 佐佐木一面说,一面带着索瑞斯向他泊船的地方走去。 “那,要不要去帕巴拉看看?”索瑞斯试探着问道。 佐佐木笑道:“我去那个地方干什么?我是一个老人了,老年人,不宜做攀登这种危险的事情,你不知道吗?而且,我对你说的那个什么神庙,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是来这里看看植物们,就像你喜欢的那些动物一样,这里的每一株植物,都让我很欣喜。而且沿海一带的地域面积已经很广阔了,要想探明这里的植物种类,恐怕都不是我所能完成的,人不要贪多,先要做好你自己该做的。” 说着,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小舢船旁边,佐佐木很热情的对索瑞斯道:“你是我的第二位客人。” “您还有一位客人?”索瑞斯问。 “是啊,前几天我刚来的时候,一个大气球从天而降,砸在海里,差点把我的船掀翻。”佐佐木道:“小伙子模样挺不错,是不是与你们同来的?” 索瑞斯看着静静躺在小舢船内那张清秀俊朗的脸,此时的他,对这张脸已经没有多大的恨意,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中自嘲道:“或许,这就是你们中国人常说的命运吧。”他转向佐佐木道:“是……朋友。我们一直以为他从那么高跌下,已经牺牲了,他怎么了?” 佐佐木在一旁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虽然他那个救生气囊抵御了大部分冲击力,但头部还是受到了过于严重的震荡,这些天,我用了些宁神安心的植物在他体内做调养,但他一直没醒过来。这小伙子,看模样蛮机灵的,挺招人喜欢,我有个孙子,和他差不多大。你知道,在这个地方,什么都不怕,就怕寂寞,一个人要从那漆黑一片的地方,漂泊几个月,首先最难忍受的就是那寂寞啊,有个人陪着说说话,虽然他不能回答,那也是不错的。唉,我最近的话也开始多起来了,不知是不是变老的一种征兆啊。” “漂泊几个月!”索瑞斯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卓木强巴只是大略给他说了一下地下河的经历,他也能感受到那种随时随地要与死神交锋的险迫,可是这位老先生,竟然在那种河道中漂泊了几个月。他随即想到,是了,这位老先生,可是没有什么航海图的,他显然就是顺着河流向下,只在潮涌的时候控制住船体,遇到死胡同又退回去,当然要漂几个月! 佐佐木又道:“既然你来了,就在这里多陪我一段时间,我们可以走的更远一点,多观察采集几种植物,到时候一起走。” 索瑞斯点点头,又看看仍在熟睡的岳阳,微微一笑。 莫金不知道睡了多久,才悠悠醒转,卓木强巴则因心中有念,没睡多久便已醒来。两人合力转动那数十个立方岩块,打开了莲花之门,接着,从毗那夜迦殿,转金耀殿,乌波那南陀王殿,摩睺罗迦殿……直到尤波离殿,耶输陀罗殿,宝幢殿……也不知在里面转了多久,总之食物和水是有的,除此之外,便是一座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大殿和匪夷所思的机关。 亚拉法师等人则从万佛阁转道阿尔多殿,惹耶殿,日耀殿,紧那罗……直到降三世愤怒明王殿,虚空藏殿,不空成就佛殿…… 有年轻人领路,他们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机关就比卓木强巴他们少了许多,而能将精力更多的集中到那些供奉品上。一段时间走下来,就连那些佣兵也学会了挑剔,非精品不要,最先抢塞到口袋里的那些普通金饰品,早就被他们一路抛撒,不知扔到了那里。而他们一路上,问的最多的,还是这座神庙究竟有多大,对此,年轻人这样回答他们:“如果没有这些机关迷宫,你们也不怎么在意那些机关迷宫,我们就这样走马观花的跑上一遍,用不了一个月,我们就能将神庙最外层的所有大殿都浏览一遍。”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大家就对神庙的大小有了一个基本了解,亚拉法师心中默记着,这些日子他们总共走过了一百一十八座大殿,年轻人带领的还应是安全便捷的通道,他们走过的,应该只是神庙的一小部分。其建筑之精美、大堂之华丽、设计之巧妙、机关之繁复,皆乃亚拉法师等人闻所未闻,言语表达,实在不足以形容其万分之一。 又一日,年轻人带着他的队伍穿过摩诃钵罗底萨落菩萨伸展开的手臂,听得前方轰鸣作响,像是开足马力的工厂车间,年轻人面色一喜,道:“快到神庙的核心了。” 众人跟随他穿过幽暗小径,眼前一阔,大家都知道,已来到下一座大殿了,有人长叹一声道:“又是迷宫……” 眼前是一个巨大空旷的空间,罕见的是殿内没有了任何佛像,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吊板,那些宽四五米、长五六十米的吊板,四端被手腕粗细的防腐金属丝吊着,金属丝的末端又系在一根吊臂上,那些吊臂不停地移来移去,那些吊板也就在空中不断滴改变着位置和方向。看起来,很像是一座异常繁忙的集装箱码头。 年轻人带着他们踏上吊板,从一块吊板转移到另一块,由于吊板交接的时间很短,往往要轮换好长时间,才能让所有人都踏上同一块,转了十数次之后,它们落到一块悬空的平台上。 年轻人看了看这个地方,将柯夫唤到身边,对他道:“柯夫,这个地方易守难攻,我要你带一队人守在这里我会在吊板上留下标记,如果二十四小时他们没来,你就来找我们。” “要杀了他们吗?”柯夫问道。 年轻人道:“不,我要你阻着它们,二十四小时,做得到吗?” 柯夫咧嘴一笑,道:“先生,你也太小看我了。” 年轻人握住柯夫的手道:“自信很好,不要自大。” 说完,带着余下的人踏上了经过这儿的吊板,吊板很快就移向了另外的方向,又一块吊板挪到了前面,柯夫下令道:“卢,休斯,你们上去,占领南角制高点,普休,契科夫,我要你们爬上那座吊臂,做得到吗?阿柯季夫……” 跟随着年轻人从一块吊板踏上另一块吊板,但见整座大殿四面八方都是出口,完全不符合先前的佛殿造型,吕竞男和亚拉法师都暗暗惊。 吕竞男道:“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年轻人道:“整座神庙,那么多机关,由什么来开动?”顿了顿再道:“这么大一座神庙,所有的机关环环相扣,其实我们可以把它看做一台巨大的机器,它要活动起来,必须有巨大的动力来源,这核心地带,就是它的动力车间了。这个地方,属于中转站,这些吊臂将工匠送到不同的地方,那些开口,都通向不同的大殿。对于我们来说,这些移来移去的吊臂像迷宫一样,其实对走熟了的工匠而言,却是最快捷方便的通道” 转了几转,年轻人带着他们走进其中的一条通道,转出这条通道,所有的人又是一愣。 前方出现的是一条巨大垂直的甬道,就像塔一样,他们站在塔的边缘,有螺旋状的缓坡绕行向下,而塔的底座明显是一座火眼,炙热的空气在塔内肆意蔓延,站在缓坡边缘向下望,能清晰地看到金红色的岩浆翻涌。最不可思议的是,沿着缓坡外沿,整整齐齐地耸立着一排排金属臂,巨大的金属臂在某种动力的作用下有节律地做着有规律的运动,还有不少小的机械手臂来回忙碌着,巨大的动能通过这些机械臂传递到整座神庙的各个角落。 每个人都感觉到,这不是一座殿堂,而是一座工厂,史无前例的巨大工厂,年轻人带着敬畏道:“很震惊吧!这就是整座神庙的核心,一台永动机!”看着所有的人张大了嘴,年轻人的脸上出现一抹微笑。 “这不可能!”吕竞男马上反驳道,“科学已经证实了,永动机是不可能被制造成功的!” “那要看对永动机是怎么定义的了,”年轻人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永远都能运动下去的机器,是不可能的,但是相对于人类的生命而言,多久算是永远?十万年,够不够久?整个人类文明史,就算加上史前文明,也不过一万年。以前那些科学家,他们要制造的不是永动机,而是一台无中生有机,违背了能量守恒原则,想要凭空制造出能量来,当然不能实现。事实上,制造永动机的关键不是机械多么复杂,而是能不能为其提供永久的动能。” 年轻人张开双臂,如布道师一样高声道:“想想吧,你们的古人,你们的先祖,早在文明诞生之初,就已经学会了利用永远的动能。河流的奔涌,百年才改道,山峰鼓荡,周而复始,他们所缺少的,只是足够经久耐磨的零件。潮汐能,洋流循环,一万年不变,算不算久?太阳能,四十亿年光照,算不算久?只要利用这些能量作为原动力,让一台机器永远动下去,理论上是可行的。” 年轻人将身体微微探出,指着下面轰鸣作响的机械道:“齿轮、滑轮、轴承、杠杆,这些零部件在很久以前就被古人发明了,迄今为止,机械中用的还是这些东西,之所以不能保持长久的运作,重要问题在于零部件的损耗。如果说,有这么一台机械,他能自行更换修复磨损的零件,并拥有永远的动力来源,那么,它为什么不能称作永动机呢?” 亚拉法师看着底部的火焰,迟疑道:“你是说……它一直在工作?不是打开门才启动的机关吗?” “打开门,只是启动了它的防御机制,事实上,它一直在工作,否则,你以为笼罩方圆几百公里的雾气,是怎么来的?这些充满智慧的古人,降服了火山,利用火山的核心做动力,制造了一台可以影响方圆几百公里气候的大空调,同时,将这个世外桃源,彻底的隐藏起来。你们别忘了,这是唐时的技艺,这样的技艺,已经超越了那个时代,有许多的科学构想和原理,就是今天的科学家,也只能望洋兴叹。事实上,这些也是古人学来的,这世上,早就有永动机了,而且无处不在,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吗?” 吕竞男想了想,顿悟道:“是人!” 年轻人笑了笑,点头道:“是生命,这个世界上,不管动物植物,还是原生生命形态,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特点,那既是,它们有能量的循环更迭,有自己的延续方式,他们要生长发育,都是活动的。而且,其子代体都很完美地诠释了父代体的特征,而进化又令它们将不好的剔除掉,从而只留下更适宜这个世界的个体,这不是永动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造机器?不就是为了弥补身体上的不足吗?而机器是根据什么造出来的?也正是根据这世上万千变化不同的生命体造出来的。” 第二节莫金VS柯夫 征服火山,改变方圆几百公里气候的大空调?这些都是现代科学家可望而不可及的设想啊!原来早在唐代,我们祖先就达到了这样的工艺么?从年轻人嘴里说出的一桩桩令人不敢置信的事实,让亚拉法师和吕竞男沉浸于震惊之中,只看着那一台台超出时代范畴的巨型机械臂,恍然不觉已绕着螺旋边缘走了多少圈。 突然年轻人一声怒骂,将他们从沉思中拉了出来:“该死!果然有这个东西!” 吕竞男抬眼看去,此时已到了环形通道的底部,距离下方的火眼还有上千米的高度,岩壁上到处都镶嵌有无数齿轮,徐徐转动,像一台精密钟表的内部。在岩壁一旁有大的厅堂,里面也全是转动的巨型齿轮,一条金属网铺就的小路从大殿上空横架而过,小路的另一端是一块巨大的斜坡,与地面约成四十五度角,年轻人正对着这道斜坡咒骂,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异之处。 正想着,只听得斜坡下面传来一阵列车驶过的压轨声,紧接着,斜坡上一块石板向上缩去,露出一个边长约两米的方形空洞来,有光从孔内透出。 “请吧。”年轻人对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做了个手势,竟是要他们先下去。吕竞男看着法师,法师轻轻点头,两人当先消失在方孔内。接着,年轻人又对敏敏道:“你也下去。” 最后,年轻人看着那些佣兵道:“没办法了,要去真正的核心地带,必须从这里穿过去,听天由命吧,愿意来的就跟我来。”说着他自己也跳下了方孔,一阵簌簌声传来,似乎沿着斜道滑行了一段距离。 佣兵们没了主见,几个胆大的跳了下去,跟着又有几个跳了下去,剩下犹豫的人还想跳下去是,斜坡上的石板又慢慢地合了起来,把剩下的佣兵阻隔在了石板外。 又过了数日,卓木强巴和莫金也抵达了吊板处,此时柯夫等人早已撤离,他们也是从另一个出口抵达这里的。 看着来来回回移动不停的吊板,莫金发出“喔哦,喔哦,喔哦……”的一连串感慨,对卓木强巴道:“看来我们快接近这座神庙的机关中心了,你瞧这个地方,它令我想起一种大型的智能生产车间。” 卓木强巴道:“这里到处都是出口,我们该朝哪里走?” 莫金提议道:“随便选两个出口瞧一瞧,不行就退回来。” 两人漫无目的地随着吊板移动,找了两个出口,发现是其余的大殿,又都退了回来,在第三次重回移动吊板的大殿时,卓木强巴指着其中一块吊板道:“这是……” 莫金到:“是标记!他们来过了,看来他们也被分散开来,这才不得不留下路标。”两人循着做了标记的吊板移动了一段距离,莫金突然想起什么,又道:“会不会有诈?” 卓木强巴道:“我想不会,他们因为某种原因,曾在这里留下一批人,这些标记,应该是做给留在这里的人看的。” 莫金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卓木强巴淡淡一笑,到:“我自有办法。” 莫金顺着卓木强巴的眼神望去,仔细瞧了瞧,但见那标记旁,还有一种极浅淡的,像是指甲印一样的标记,恍然道:“你的队友也给你留标记了。” 卓木强巴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了,我们要快些跟上去才行。”两人顺着标记来到火眼通道,当他们骤然看到这个无比巨大的垂直火山通道和下方的红色熔岩时,都是一震。 古代戈巴族人打通岩间的暗道,或是利用了天然的熔岩通道,将雪山上的融雪积水引入这里,与熔岩交汇,制造出大量的蒸汽,推动着粗壮的机械臂做着活塞运动,“嗤——嗤——”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团大团的雾气从机械臂下方吞吐而出。 莫金瞪大了眼睛高声道:“天哪,蒸汽机,他们竟然发明了蒸汽机……这……这又不知道比欧洲早了多少年,只是一直隐藏在这里,没被人发现。” 卓木强巴却没有时间感慨那巨型的机械臂阵列,他满心想着的都是和法师他们会合,顺着环道一路快跑,很快两人都抵达而来那个满是齿轮的房间。 刚进房间,卓木强巴就感觉不妙,拉着莫金向后退了一步,在他们的脚下的金属底板溅起几点火花。 “哈哈哈哈,,,”一阵狂放的笑声从天而降,“莫金,我在这里等你很久啦。” 莫金抬头望去,只见柯夫坐在高处,某个齿轮正中的横轴上,手里拿着枪,其余几个地方,稀稀落落地坐着另几个拿枪的佣兵,似乎刚反应过来。 莫金深吸一口气,怒喝道:“柯夫,我没想到,你还有脸来见我。” “哼哼哼…哈哈哈哈…”柯夫发出一串笑声,咆哮道:“我为什么不敢来见你,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不过是个可怜的失败者。” “柯夫,我不明白,从祖辈起,我们之间的合作就一直很愉快,为什么背叛我?在你死之前,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虽然巨型齿轮转动发出咬齿磨合的声音,但是两人的对话依然清晰可闻。 柯夫道:“没错,我们以前合作是很愉快,但你也应该知道,那只是合作而已,这次,我不过选择了一个更强有力的合作伙伴,所只好委屈你了。 莫金道:“你错了,柯夫,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才是最强的,可惜,你或许看不了来,你应该很清楚,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对我的背叛,今天,就算违背家族的誓约,我也要将你终结于此!“ 柯夫道:“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我也早想和你堂堂正正的战斗一次了,赌上彼此的生命,莫金,来吧!”说着,他从高空跳了下来,直接落在金属网格铺桥板上,整个桥面一阵颤动。 莫金拦住欲上前的卓木强巴,恳请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战斗,你不要插手。” 柯夫也命令着其余的几个佣兵:“你们几个,不许在我和他战斗的时候动手,否则,我亲手结果了你们!” 莫金和柯夫双双走上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金属网格桥板,面对面站定,两人一般身高,所不同的是,柯夫体型较莫金还要魁梧一些,肩更宽,腰更粗,但同时,他的年纪远较莫金大,从头发和皱纹来看,应该不下六十岁了。 两人对视着,眼神冷漠,杀机尽现,一时间,整个房间内鸦雀无声,只听得那些千年转动的齿轮,发出“咔哒…咔哒…”有节律的跳动声。 已经分不清谁先出手,或许是同时出手,莫金是佯作拔枪,柯夫伸掌袭来,莫金却是提臂出拳,柯夫变挥掌为握,吃住了莫金的拳头,跟着莫金的另一只拳,还有脚下的进攻同时发出,两人都知道,到了他们这种速度,稍微慢一步便会露出破绽,在拔枪的时候,就可能已经吃上对方的拳头,是以两人皆是以攻对攻,以拳封拳,以腿架腿,两人的腿以弓形步别在一起,两人各自用一只手握住对方的一只拳头,然后几乎是同时,两人头颅猛的向后仰,两颗巨头同时一起撞,“砰”的一声响,两人同时推开两步。 这一次硬碰硬,谁也没占到谁便宜。 但毕竟莫金正值壮年,反应速度更为灵敏,在剧烈的脑震荡后退的同时,抢先清醒过来,往后退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拔出了枪,而柯夫是在后退到第二步时,才开始把枪,这时候莫金的枪已经在模糊状态下对准了柯夫的大致身形。 “蹭——蹭——”空中发出两道火线,跟着听到砰的一声枪响,莫金终于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快枪,同一把枪发出两颗子弹,周围的人竟然只能听到一声枪响。 但是柯夫不是别人,他对莫金的套路无比熟悉,他的枪还未拔出来,但身体已经跃到了空中,原本在后退的姿势突然变成前冲,柯夫的身体在空中横了起来,就像一条梭子鱼在水中一般,跟着快速无比地旋转了几圈,避开了莫金的快枪。 不过莫金的枪一旦在手,子弹打光之前他是不会停手的,无数子弹带着呼啸,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向柯夫射去,封死他所有退路和进攻的路线,这一点,柯夫也想到了,他身体在空中旋转时,转向了另一边,竟是跃出了金属网板,向下坠去,下方的巨型齿轮,距离这座悬桥还有几十米高,眼看柯夫要跌出桥面范围,他巧妙的一搭手,扣住了网格边缘,利用自身重力一摆,从金属网板的另一端又窜了上来,让人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的身手。 柯夫蹿上来的同时,也正是莫金一个弹夹打完,准备用无间隙换夹术换弹夹的那一瞬间,柯夫不仅只身蹿出,随着他来的,还有一道道火线,卓木强巴从未见过柯夫开枪,不过一看这些火线,就知道莫金遇到了劲敌。空中划过的火线,一根根同时出现,竟然全是平行线,就算让人用尺子比着画,恐怕也没有这般直,可想那个老者的手的稳定和枪法之精,实在是可怕! 可怕的枪技,令莫金来不及换弹夹,但莫金毫不慌张,手腕一抖,整把枪扔了出去,将柯夫本该射中他的那一枪砸的偏了,同时柯夫一挡,莫金扔来的那把枪又反旋着回去了。莫金伸手握住,同时他已拿在手中的弹夹,也装到枪内。接下来便是火线交锋,两人也展开了近身肉搏,一面挥动拳头,一面开枪射击,同时又避开近在咫尺的子弹火线。 几轮下来,两人身上分别留下不同程度的子弹灼伤,但皆无大碍,子弹打完了,枪作武器,砸过去,接着再肉搏,再分开,两人又像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又各自拿出一把枪来,又开始近身本能搏击射击术的较量。 “砰”的一声,两人再度分开,莫金两手扶住了桥栏杆,胸腹起伏明显起来,柯夫咧嘴笑道:“没用的,你会的那些东西,大多数都是从我这里学去的,你从小就想战胜我,但你从来都没有成功过,你在心里恐惧我!你永远不可能赢我!” “是吗。”莫金冷笑,猛地仰天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朝柯夫冲了过去,只踩得金属网板发出“当、当、当、当、当、当……”的响声,整个桥面都在震颤。 柯夫当胸一锤,也发出了同样的怒吼,迎着莫金而上,两人又一次扭打在了一起,由于体力的大量消耗,两人的动作都不如开始灵便,子弹也早已打光,原本技巧的比拼,演变到最后,完全成为了力量的比拼。既然在避开的同时,无法击中对手,索性不避了,于是两人就你一拳,我一拳,在狭窄的桥面上再次硬拼起来。柯夫一拳击打在莫金面部,莫金扭过头来,反手就是一拳打回去,柯夫猛地一拳摆臂,再一拳打回来,跟着击打莫金腹部,一拳,一拳,又一拳! 莫金用腹肌硬扛着,胸腔发出闷吼,双手钳住柯夫的头,用力往下一按,跟着膝盖用力一抬,在柯夫后退的同时,再补上一拳,正中额头,柯夫只退了两步,又冲了上来,对着莫金的额头也是一拳,跟着后手摆拳,对着莫金的面颊也是一拳,莫金被打得侧过头去,跟着回过头来,同样也是一记摆拳,直打得柯夫也侧过头去。 两人拳拳到肉,只打得汗水与血水横飞,连卓木强巴看的都觉得有些残酷,就在这时,突起异变,莫金又硬抗了柯夫的一记重拳,整个身体弓起来,像头蛮牛一般,却牢牢地抱住了比他还要魁梧的柯夫,双脚蹬着地面,同时侧边发力,竟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似乎想抱着柯夫跌下桥去。 柯夫手臂发力,挣脱出来,莫金抱着他的腰仍在往外推,柯夫对着莫金的双耳,两只大掌一下就拍了过去,这一招双风灌耳,是技击术中非常实用又残暴的一招,柯夫的手掌,比莫金的还要大上一号,简直就是两把蒲扇,这一下拍的莫金只觉得眼冒金星,差一点就晕了过去,不过好在他咬牙坚持下来,再次发力,柯夫上半身已经被掀出栏杆外,悬身半空中,这后继一撞,顿时失衡。 这点小意外难不倒柯夫,他一手箍紧莫金,一手抓住随身钩锁,挂在了栏杆上,两人同时翻出栏杆,向下坠去,表面柯夫制住了莫金,但毕竟一只手要控制钩锁,莫金利用多一只手的优势,在空中对柯夫展开了攻势,贴身格斗,头,肘,膝的运用远多于拳脚,两人一边缠斗一边下坠,快坠地之前,莫金抓住一个机会,猛的将柯夫向下一推,利用柯夫的反弹力后翻跃起,虽然迟了柯夫一拳,却同时也大大减缓了下坠的冲击力,在空中一个后翻,虽然有些踉跄,却平安落地。相反,柯夫受到的下坠力加上莫金的推力,钩锁承受不起这么大的力道,在放索到尽头之后,嘣的一声断裂开来,柯夫尽管调整身形,却仍是横摔在齿轮面板上。 柯夫翻身起立,只见莫金站立在这枚齿轮的另一端,两人对视着,齿轮不急不缓的转动,身后的景象在不停的变化,这就是莫金想要的结果,他以硬挨柯夫一记猛击,换来了地利,他很清楚,柯夫毕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就算他精神和力量仍然强大,但器官的衰竭不可避免,柯夫的五官感觉绝不会犹胜壮年,从他刚才下跌没能站稳就可以看出,而自己的优势就是年纪和感官的灵敏,自己的体能恢复起来比柯夫快,哪怕只快一点点,在这生死对决中也将是决定性的因素。所以自己必须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来恢复,而这下方或急或缓沿着不同方向转动的大小齿轮能将自己的优势扩大化。 柯夫狞笑着向莫金扑了过来,这次莫金却没有硬碰硬了,他一闪身向后一退,立刻从这枚齿轮站到了另一枚齿轮上。齿轮的转动方向反转,却见莫金奇妙的打个旋身,绕到那枚齿轮的中轴之后去了。柯夫也跟着一脚踏上那枚齿轮,殊不料齿轮的转动方向反转令人的重心顿时发生了改变,柯夫脚下一阵晃动险些跌倒,好容易两腿站稳将重心调整过来,柯夫这才警惕起来。 要知道这一路走来,莫金和卓木强巴见识的机关起码是柯夫他们的一倍还多,尤其当莫金从卓木强巴那里学会了中国特种兵独有的鼠窜技巧之后,对这种充满东方技艺的小巧身形的领悟令他在技巧型格斗技艺方面增进了一大步。 如此一来看上去是柯夫在追逐莫金,其实变成了莫金在引领柯夫前进,他从一个齿轮跳到了另一个齿轮,如闲庭信步穿插于林,利用步伐和身形的改变不急不缓的拖着柯夫,莫金的体力在慢慢恢复相反柯夫的体力却在一次次对抗,重心改变中逐渐被消耗掉。此消彼长下,走过十几个齿轮之后,柯夫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齿轮上,他也发现了情况不对,索性半蹲在齿轮上不跟着莫金走了。 第三节九宫变 这些齿轮半径都在四五米以上,完全可以作为格斗战场。只是柯夫一停下,随着齿轮转动莫金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之中。柯夫在齿轮上转了一圈,搜寻莫金,没有发现便怒喝道:“出来鼠辈!” 莫金无影无踪。 “小鬼你只会躲起来吗?” 莫金身形不现。 “哈哈,记得那年我和你妈妈……” 莫金无声无息。 “你老爸也是个懦夫,一个不能被家族承认的懦夫他…” 柯夫开始用恶毒的语言攻击,但莫金似乎根本不接招。忽然柯夫想起一件事,大声道:“我听说莫金家族其实是一个狗屁不如的…”这次话音未落,莫金突然凭空出现在柯夫头顶上空,从一根中轴上扑击下来,柯夫早有防备,顺势拽住莫金的手,将他横空掼了出去。莫金在被甩出的同时,反过来抱住了柯夫的手臂,同时双腿钳上,自己跌倒在地的同时,将柯夫也带倒在地,然后一蹬腿,将柯夫踢过头顶。柯夫拉着莫金手臂一扯,又将莫金从自己身上拉翻了过去。 两人如此翻滚几圈,已到了齿轮边缘,柯夫见势不妙,又一发力拉着莫金反向朝齿轮中轴滚去,两人互攻了一拳这才分开来。 柯夫起身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恶狼般盯着莫金莫金,伸出食指擦了擦鼻血,那双澄碧的眼睛有些漠然的看着柯夫。 “呃--啊”柯夫一声发吼,一跃而起气势汹汹的猛扑而来。莫金沉着以对,眼里终于出现了一抹笑意:柯夫不行了! 又是你一拳我一拳的硬撼对攻,双方的拳头朝着对方的头颅热情的招呼,你打我一拳,我向后退一步,我蓄积够了力量,再打你一拳,你也不得不向后退一步。两人战斗到最后,与力量已无关,变成一种意志的较量,但在对等的较量中,莫金还藏有后手。 莫金蓄足全身力量,发出又一记劲力十足的拳,将柯夫击退两步,当柯夫正准备反击时,突然身体向后一顿,紧跟着听见“客嘎嘎”一阵声响。柯夫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莫金,牙关紧紧地咬在一起,终于“嘣”的一声,柯夫将牙齿咬断了。只见他的后腿,一脚踏入了巨型齿轮与齿轮的缝隙中,那巨型齿轮霸气十足的咬合力,顿时将他的一只脚碾地粉碎,那种骨头被瞬间粉碎的巨大的痛觉传导上来,即使是柯夫这样的硬汉,在咬断了牙之后,仍忍不住自胸腔发出“呃--啊”一声惨叫! 惨叫之后,身体顿时倾斜,一条手臂也被绞了进去,巨型齿轮仍不急不缓的转动着,瞬间又将柯夫的手臂碾地粉碎。这点小小的阻力丝毫无法阻止巨型齿轮继续转动,柯夫面色惨白竟然还没有昏死过去。 莫金在柯夫面前蹲下,同时将两把方才他们打斗时落在下面的短枪叠在一起塞入齿轮的缝隙之中,枪身顿时被碾压变形,但齿轮也因此缓了下来,一进一退的来回碾磨着想要继续前进。 齿轮每来回动一次,柯夫就浑身颤一次,剧烈的疼痛令他的身体早已不受他意识的控制。他仍死死盯着莫金,一面颤抖一面道:“小鬼…咯咯…我…咯咯…没有输我…咯咯…只是运气差点咯咯。” 莫金冷冷道:“真的只是运气差点吗?我为什么要挨你那一下,也要把你推下来?从上面掉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将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我至少还有十种方法将你卡进齿轮里,现在我给你个机会说出与你合作的那人是谁。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哈哈哈”柯夫颤声笑道:“你斗不过他,你永远也斗不过他。”柯夫满嘴是血,突然另一只手猛地拉住莫金的衣领,竟是要将莫金也拉向齿缝当中。莫金骇然后退,柯夫趁机将莫金持枪的手从齿轮缝隙中拔了出来…… 齿轮继续转动,柯夫另一条腿沉了下去,半个身子被卡了进去,血从他的七窍中被挤了出来,七窍飙血的柯夫最后道:“你们斗不过他的。”莫金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齿轮盘面上,这才发现自己最后一点力量也消耗光了,连坐着也很吃力,腰一软便躺了下去。 “梆梆”上面有人在敲金属栏杆,莫金转动眼珠看去,卓木强巴站在桥上问道:“要不要上来 莫金再转动眼珠,只见四壁的齿轮横轴上,挂着几个软绵绵的佣兵,原来莫金在和柯夫对决时,卓木强巴也活动了一下腰腿,以免发生“擦枪走火“的意外。原本对莫金先前的表现,卓木强巴还觉得他干得不错,可最后那突然的变故,却让卓木强巴觉得过于残酷了。原本是堂堂正正的武士对决,最后却不是堂堂正正的打败对手,莫金还是喜欢用他的方式来结束战斗。 莫金将绳索系在自己腰上,卓木强巴将他拉了上去,扶到那块斜坡上对莫金道:“我看过了,这里没有什么出口。很奇怪标记明明指向这里,柯夫也守在这里,却无路可去。”莫金推开卓木强巴的搀扶,整个身体又软倒在斜坡上,这种四十五度的斜坡,似乎令他想到了什么,他将耳朵贴在地表全神贯注的倾听着…… “怎么?”卓木强巴也将耳朵贴在地表,只听见下面似乎有许多机器的运转声,还有齿轮的转动声,还有一些什么大型物件的摩擦声。 莫金听了一会,沿着斜坡爬了几步,然后似乎用手指扫斜坡上的灰,只见他拈起一小撮,怒骂道:“狗屎他妈的九宫变。”脸上却露出一派凄惨的笑容。 “九宫变是个什么玩意?”卓木强巴清楚,这些日子在神庙里他和莫金经历的机关不计其数,九死一生也是多不胜数,能让莫金露出这种绝望的笑容,这种机关肯定非同一般。 莫金翻过身来仰面朝天对卓木强巴道:“知道魔方吗?就是那种小孩子玩的可以拧来拧去。知道是吧,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长宽高都是由三个小的立方体构成的每一面,都是九个立方体叠了三层,整个又组成一个大的立方体,这样的结构我们就称作三宫变,然后你把一个三宫变想象成一个立方体再由九个这样的立方体组成,一面叠三层形成一个更大的立方体,这样的结构我们就称作六宫变,同理九个六宫变组成一面叠三层就是九宫变了。一个完整的九宫变它的底边是由二十七个小房间构成的,往内排了二十七排,高二十七层,总共有一万九千八百六十三个房间,每个房间开六道门,分别是前、后、左、右、上、下、!”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由一万多个小房间组成的立体迷宫?”卓木强巴试着理解九宫变。 “不”莫金直摇头:“只是一万多个房间那还不好办,关键在于九宫变那个‘变’字。”莫金很想向卓木强巴阐释清楚什么是九宫变,却觉得不知该怎么解释,想来想去将手中拿的一撮灰那给卓木强巴看,同时道:“你摸摸。” 卓木强巴捻动着灰,手指间一阵滑腻,这些灰竟是相当致密。只听莫金道:“这些不是普通的沙子,我们称为浮沙,是由十分坚硬的岩石打磨出来的,非常细,甚至比女人用的胭脂水粉还要细腻。所以古人常常利用浮沙的细腻来做大型机关的润滑剂,可以大幅减小摩擦。而通常在中国的古墓或古建筑中出现了这种浮沙。我们最担心的就是碰上九宫变,因为有这种浮沙润滑,那九宫变的一万多个房间,它们全都是活动的。” “活动的”卓木强巴皱眉。 莫金突然想到一个好地方,赶紧道:“有了,你想象一下,在一个密闭的水缸里,放了许多乒乓球,由于浮力作用,乒乓球得浮在水面是吧?” 卓木强巴道:“对” 莫金接着道:“但是由于水缸是密闭的,那些乒乓球被摞了很多层,但全都在水里泡着,这个时候,如果往其中一个乒乓球里,添加了东西,改变了它原本的重量,它会怎么样? “下沉“,卓木强巴想了想道。 莫金摇头道:“不对,如果乒乓球里增加的质量没有它受到的浮力影像大呢?它不会下沉,它只会改变受力的方向,原本容器里的乒乓球相互簇拥着,各方面的力量都达到了一种平衡,如今质量突然改变,这种平衡被打破了,它可能会被周围乒乓球挤向左边,也有可能被挤向右边,有可能会向上跑,也有可能斜向沉下,朝各个方向都有可能,而这一个乒乓球一动,其余的乒乓球,全部都跟着动。” 卓木强巴突然感到一阵凉意,喃喃道:“你是说,这些房间,,” 莫金面无表情道:“没错,虽然里面还有别的什么机关和原理,我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也不能给你解释得更清楚,总之,一旦我们进去,不管落在哪个房间,这些房间的移动轨迹,都是随机的,这,就是九宫变!中国,哦不,世界古代机关术的最高境界,如今连同你在内,知道它存在的人,不超过九个,世界上任何一种机关,只要你知道它的构造和原理,都必定有相应的破解方法,只有这个九宫变,唯有这个九宫变,就算你把它的原理研究的再透彻,面对它,再高明的机关师,也束手无策,进去后,只能听天由命。 说着,莫金苦笑一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方设法也要把美国这种新研发的太空食品搞到手吗?不仅仅是在路上吃的,这个九宫变,一旦进去,运气好的,说不定钻过几十个房间就到出口了,运气不好的,在里面转上一年,你仍然在这个房间里打转,由于它是如此莫测难料,所以古人往往会将它放在通往最重要房间的必经之路上,我们运气真是衰到家了,我以为不会碰见这个东西。” 卓木强巴道:“你怎么会这么清楚?你们以前见过?” 莫金点头道:“我们以前掘过三座南北朝时期的地底建筑,都碰见有这个东西,不过由于地势原因,那些都是很小的,都达不到九宫变的要求,即便如此也让我们吃尽了苦头,而这个东西,传说中就是诸葛亮发明的,在隋唐时期的墓碑中,没有,说明当时已经失传,而在魏晋南北朝之前,也没有,所以我们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相信确实如此,没想到唐朝时就已经失传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究竟是怎么搞到的,看这座神庙的规模,我们只能祈祷古人似乎严格按照图谱施工设计的九宫变,千万不要搞的比九宫变还大。 卓木强巴道:“如果这个东西真的没有破解的方法,那么设计者就似乎不打算让任何人通过,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封堵了,省得麻烦。” 莫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方法,只是,那破解的方法玄之又玄,我们根本摸不着头脑,你知道诸葛亮擅长什么?八卦,八卦阵,这个九宫变也是如此,据说,在房间的随机移动中,也有随机的规律,暗合天意,但凡精通周易卦象之人,就能破解,每到一个房间,就掷出一卦,根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再按照卦象所言寻找出路,那周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扔铜钱,还要心诚则灵,你说,我们到哪里去找科学依据?怎么破解? 卓木强巴哑然,虽然古代中国的机关术数中,对周易多有涉及,许多迷宫和建筑格局,也是按八卦图分布,但关于周易卜卦这一套学问,他们皆是一窍不通,而且对他们而言,这确实缺少科学依据,沉吟片刻,卓木强巴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进去,而且你看,留在外面的佣兵没有几个人,大部分都进去了,说不定里面没有你说的那般可怕。” 莫金苦笑一声,突然坐了起来,神色严峻道:“门要开了” 地底的震动渐渐传到地表,在斜坡的中央突然一块石板凹了下去,跟着向上收缩,露出那个两米见方的孔洞来,有光自孔中透出,卓木强巴看了莫金一眼,道:“我要下去了,你来吗?” “哼”莫金艰涩一笑道:“两个人死,总比一个人死好” 两人先后跳入洞中,前面是一段斜坡,后面斜坡发生了折返,莫金说前面的是接应通道,折返之后就是九宫变的边壁了。 两人从侧壁掉入一个小房间内,一个正正方方的小房间,长宽高皆相等,都在十米左右,就他们两人来说,还是一个蛮大的房间,小房间内三面交接的八个棱角位置,其中的七个各铸有一兽首,形质怪异,每个兽口内皆含有一块巨大的萤石,或是夜明珠一类,形质怪异,比拳头还大,比人头略小,总之,是卓木强巴和莫金未曾见过的物质,能发出淡淡的光芒,将整个房间勉强照亮。 卓木强巴目光如炬,很快就看清了整个房间的内部结构,果然与莫金说的无异。整个房间的出入口皆开在四面的墙壁的正中,就连天花板和地板的正中,也开了两个一米见方的孔,方孔与方孔之间,皆由悬梯相连,除了有悬梯的地方,整个房间四壁连同天花板、地板,几乎都是由一块块边长五十厘米的方形石砖铺砌成的。整个房间就像一间普通的但是较为平整的石室,即没有华美的装饰,也没有繁复的浮雕。哦不,在八个棱角处,还有一个未铸兽首的角落,凸出来一个小的立方体,看起来就像普通农家的灶台。 不过卓木强巴他们掉落的这个房间中,那个小灶台是悬挂在西侧边角上方,光线太暗淡了,也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 莫金掉下来之后,却直扑地板正中的方孔,观测这个房间和下一个房间的距离。随后,他也看见了悬挂在西侧边角上方的小灶台,脸一沉,然后勉强咧了咧嘴,笑道:“嘿嘿……嵌套九宫变……呵呵……嵌套九宫变……哈哈……”他似乎想用笑声来缓解一下心情,只是那笑声僵硬,在这昏暗的光线下,连卓木强巴见了,也不禁悚然。 “嘿!”卓木强巴抓住莫金摇了摇,问道,“怎么回事?嵌套九宫变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是啊,很特别,”莫金的眼神一直盯着那个灶台,失神道,“记得我给你打的那个乒乓球的比方嘛?现在要换一换了,每个单个的乒乓球不是一个乒乓球,而是一个大的乒乓球,我们如今是在这个小的乒乓球里面,那大的乒乓球和小的乒乓球之间还有一道夹层,你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用来干什么的?” “哼哼,换句话说,这些小房间就和我们走过的那些神庙大殿相似,每一个小房间,都能够设置机关!”莫金咬着牙齿,声音从齿缝中吐出,阴森森的语调,听得卓木强巴头皮一麻。 第四节九宫变2 卓木强巴顺着莫金的目光望去,道:“那就是机关的枢纽嘛?悬在那个地方,我们够都够不着,怎么破解?” 莫金道:“这是我们的幸运,当机关台悬在上方时,古人自会设定这个房间的机关不予启动,当你看见那个机关台出现在下方的四个角落时,这个房间的机关,就是开启的。” 卓木强巴一时仍未明白过来,心想:“这就奇怪了,那设置在天花板上的机关台又是用来干什么的呢?用来指引走出房间的路吗?” 想了一会儿,他又看看眼前的方孔,方孔连接着两个房间,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孔洞,这是一条连接两个房间的长方形管道,卓木强巴目测了一下管道长度,最起码也有十米,难怪莫金说这是嵌套九宫变,也就是说,他们所处的这个小房间外面,至少还有一个边长为二十米的大房间。 卓木强巴爬上东侧的悬梯,看了看这边的方孔,同样是一根长长的管道,透过管道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一个方孔,方孔里又是管道,再往里仍是如此,似乎无线延伸。卓木强巴跳下悬梯,对莫金道:“还等什么呢?不去下一个房间吗?” “再等等,你看那里,”莫金指着地面的方形管道中部道:“房间发生移动的时候,会有隔板管壁这些通道,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正下到一般,就会被分割开来。” 卓木强巴定睛一看,果然,在悬梯与悬梯间有一道缝隙,看来那里就是两个房间的交界处,于是道:“多久这些房间移动一次。” 莫金道:“不知道,这就要看整个九宫变的大小了,移动的间隔时间越久,说明这个九宫变的规模越大,而且这种移动也是无规律的,有时是小范围的移动,有时却是整个移动。你应该想象得出,一个乒乓球中间的质量改变时,是怎么挤开旁边的乒乓球发生移位的。所以,我们至少要等待三次移动,才能计算出大致的移动时间。” 正说着,只听“铮”的一声,像是宝剑出鞘,卓木强巴向下一望,再抬头望望,只见上下两条通道,都被两张锃亮的金属挡板给隔开了,想来其余四条通道也是如此,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和这种瞬间闭合的速度,卓木强巴不由咂舌道:“这么快!” 莫金道:“所以我们才要等,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拦腰斩做两截。”紧接着,整个房间开始战栗,轻轻摇晃起来。莫金让卓木强巴靠边站,卓木强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莫金大量这整个房间,喃喃道:“九宫,开始变了!” 很快,卓木强巴就明白九宫变的真正含义,原先他以为,只是整个房间发生位置的改变,可是没想到,房间不仅是位置在发生改变,而且整个房间也在发生改变,难道莫金用魔方来作比。只见房间的地板开始慢慢倾斜,抬升,整个房间就像被一个巨人推动着的立方块,向前翻滚了九十度,接着又向前翻滚了九十度,随后沿着房间的西侧壁,房间又翻滚了二百七十度,接着横向旋转了九十度…… 所幸这些变化都不是很快,两人沿着倾斜的斜坡从地板走向了边壁,又从边壁踏上了天花板,再从天花板走向了另一边壁,不过就这样翻滚旋转几次之后,两人已经分不清哪一面是地板,哪一面是边壁,哪一面是天花板了,更别搞清楚东南西北的方位。卓木强巴同时也才明白,为什么那个机关台,会悬在上方,也就是说,当它旋转到地面的角落时,房间的机关就会被打开,不过还好,原来西北角上方的机关台,如今转到了东南角,仍在上方。 等转动一停下来,卓木强巴迫不及待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可没说整个房间也会发生滚动!” 莫金无奈道:“我说了,这里面的一些机关和设计原理根本就没人能搞清楚,我也不是专门研究机关的,只能给你解释一个大致的原理,而且那也是我从一些机关高手那里听来的,他们所能想象出的最接近这个机关本身的原理。若真能那么容易就弄明白,它也不会被称作古代机关术的最高境界了。” 卓木强巴摇头道:“我现在完全丧失了方位感,根本不知道我们被移动什么地方了。” 莫金挪揄道:“就算是房间不发生移动,你在这个密闭的房间内,也不会知道你被移动什么地方了。这就是九宫变,这才是第一变,你想想吧,如果你被囚禁在这个地方半年乃至更长时间,每天都要经历几十、几百乃至上千次这种变化,你会……” 卓木强巴连忙道:“我会疯掉!” 莫金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道:“是的,以前我们也有人被陷在九宫里面,等数月后救援出来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全都疯了。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房间,当你重复走过一万个这样的房间时,很多人都会绝望,这是一种对人的精神和意志力的极大考验。所以我才说,进入九宫变的人,只能听天由命。” 随后两人等待着,房间又发生了几次位移和自身改变,莫金计算了一下,平均要每二十分钟房间才发生一次改变,最短的一次仅间隔十五分钟,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在房间挡板打开之后的十分钟内进行移动,应该是安全的。 接下来两个便商讨如何前进的问题,莫金说了,每个房间的移动是随机无序的,而且房间移动之后人是无法分清前后左右的,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上下两个方位,可如果说一直往下,或一直往上,那也是行不通的,因为房间发生位移时,它也有可能上下浮动,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极有可能是在原地打转。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凭感觉走,觉得哪个孔洞比较顺眼就往哪里钻! 由于前面的经历告诉两人,强巴少爷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哪里有机关就往哪里走,所以两人商讨的结果是,这次由莫金来领路。 对于两个身手不错的人来说,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可以很轻松得穿过二十个房间,莫金体力未恢复,不过十个房间还是没问题的。他在前面领着卓木强巴忽而在左爬,忽而向下,忽而向上,走过十个房间之后,便停下来,等房间移动。如此移动了三次,可以说,莫金的感觉确实比卓木强巴要好许多,这三十个房间内,他们一个机关都没遇到。只是,若要找到正确的通道出口,他们必须把上下左右前后六个孔洞都查看一遍才行,这也是他们无法移动得很快的原因,如此看来,距离找到正确的出口还遥遥无期。 第四次移动开始,走过三个房间之后,第四个房间,他们从左边的通道爬出来,卓木强巴双脚刚落地,只听“铮”的一声,六个通道的金属挡板同时放下,桌木强巴大惊,问道:“怎么回事?时间还没到啊!” 莫金无奈的指了指墙角,叹道:“我们的好运气到头了。” 卓木强巴抬眼望去,机关台,出现在下方的机关台便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机关?我们就这样进去吗?”他看了看地上的方砖,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方砖,这令他想起倒悬空寺里的机关石室。 莫金也很为难,这些地砖的样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踩上去就会触发的机关,可是不过去连机关台是什么样的都看不清,这些金属挡板还会再度打开吗?发生移动之后,它们会不会重新开启呢? 正想着,只听“嘎嘎嘎嘎……”的声音已从头顶传来,莫金抬头一看,整个石屋的天花板已经缓缓的压了下来,照这种沉降的速度,他们是等不到房间发生第二次位移了。 既然机关已经开启,也就少了许多顾忌,卓木强巴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机关台前,因为眼前这一幕,不禁让他想起了玛雅地宫中的那张金属刀网,更令他想起多吉葬身的那个房间,限时的最后决斗场,显然这些房间内的机关,同样是有时限的! 机关台是一个约一米高的小立方体,只见台面上,就一个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面没有棋子,不过棋盘内一个个小方格,倒像电脑键盘一样,有些凹了下去,有些凸了起来,旁边有一行小字注解,卓木强巴接连翻译了两遍,皆矛盾不通,急了,取出电脑查询,最为合理的翻译应该是:“令所有的方格都凹陷下去,机关自解。” 莫金也赶到机关台旁边,听了卓木强巴的翻译,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点了一个凹陷下去的方格,果然,那些方块就像电器开关一般,按一下就凹下去,再按一下它自己又弹了起来,不过,在莫金按的那个方格弹起来的同时,与它相连的四个方格同时都弹了起来,莫金肯定道:“古希腊点灯术!” 卓木强巴道:“什么?”吕竞男对国外的机关给他们讲解的不多。 莫金急速道:“古希腊点灯术,与古埃及转轮术古中国敲砖术齐名,三者据说都是在奴隶社会时期就被发明开发出来的智力难题,在当时,是需要绝对具有大智慧的人才能破解的。最早的题目是,当一个房间的灯被点亮,就可以同时照亮与它相邻的四个房间,而它熄灭的时候,四个房间也同时无光。那么,在无数并排为方阵的房间中,需要点亮多少灯才可以照亮所有的房间。后来,就演变成这个样子,当一个方块被按下去的时候,与它相连的四个方块也会同时凹进去,同理,它弹起来的时候,周围四个方格也会弹起来。这其实是一种逻辑思考的数学问题,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这些上古就存在的益智游戏,出现了很长时间了。” 卓木强巴道:“不要说废话,就直接说该怎么破解吧。” 莫金道:“这需要一定时间来思考,由于它上面本来就有凹有凸,说明古人事先设定过了,这种破解起来,比直线的全凹或者全凸要稍微难一些,不过我们不是有电脑吗?这种小逻辑对于电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对呀!”经莫金一提醒,卓木强巴赶紧将棋盘形状扫描进去,搜寻破解软件,莫金昂着头看着天花板道:“照这样的速度,我们差不多还有十分钟时间,我倒是很好奇,这机关台似乎是不能收缩回墙体内的,这还有一米高的距离,这天花板压下来,又怎么能伤到我们?” 话音刚落,一从灰簌簌落下,莫金扫了扫空中飘落的石灰,眯眼睛瞄了瞄落灰的地方,突然眼睛一瞪,道:“原来如此。”只见那些石砖缝隙中,隐隐有飞速转动的齿轮露出锯齿来,而且随着天花板下沉的越多,那些锯齿也就显露的越多,而齿轮与齿轮之间的间隙,显然是躲不下一个人的。 卓木强巴抬头看了看,也看到了那些锯齿,不过此刻他已不用担心,说了声:“成了。” 照着电脑指示,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去,很快就将整个棋盘上所有的方块都按的凹了下去,古人显然没想到后世会造出电脑这样的东西,那天花板只沉降了一两米,就有些不甘不愿的退了回去。 但卓木强巴同时也知道,若不是靠电脑的帮助,仅凭他们两人,在十多分钟内,要解开这些看似简单的凹凹凸凸的按键,仍是个难题,不由对与它齐名的另两种机关产生了质疑,问道:“你说的古埃及转轮术和古中国敲砖术是怎么回事?” 莫金看了看渐渐上升的天花板,知道危险已解除,便道:“古埃及转轮术和这个差不多,在一间房间里,四面墙绘有四种不同的图案,然后房间的正中或是四边立着四个转筒,就和西藏的大经轮是一样的,每一个转轮上都绘有与四面墙相同的四幅画,每幅画占转轮的四分之一,后面的过程就和这点灯术很类似了,当你转动其中一个转轮,与其相邻的两个转轮也会同时转动,最后要达到的目的,就是将转轮上的画对着它身后墙面的画,四幅画对齐,机关就打开了。” 卓木强巴想了想,点头表示理解,莫金又道:“至于古中国敲砖术吗嘛,我没有见过,只知道应该是商周以前就有了的,也是和逻辑思维有关的,好像和…….和数字也有关系。” 卓木强巴心道:“和数字有关?难道是吕竞男说的逻辑砖块?”房间的挡板打开了,两人不愿过多耽误时间,趁机又钻了两个房间,卓木强巴提出,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当房间内的机关台都处于上方时,这个房间是安全的,沿着这些安全的房间前进,将会找到正确的路。 莫金摇头,他认为这种可能性和中五百万彩票一样小,要知道,这些房间都是可以任意旋转的,就算是看起来安全的房间,在转动之后,你怎么知道机关台一定不会转到下面,再说了,如果进入一个房间,其余五个出口都是机关台在下面怎么办?退回去?再不行,再退?若九宫变这种终极机关如此好走,它也就不叫九宫变了。 卓木强巴质疑,这样凭感觉走,和瞎猫撞死耗子有什么区别?莫金淡淡一笑,回复道:“确实没有区别,不过,运动有益身心健康,而且,你呆在一个房间老不走的话,机关台迟早会转到下方,你也不要梦想那些机关是重复的,拿刚才那个古希腊点灯术来说,每次机关台转到下方的时候,它上面的凹陷和凸起的方块一定都是不一样的,若不是我们有电脑帮忙,在这种限时的机关逼迫下,用不了多久,就能搞得你脑力衰竭。 两人一面讨论,一面向前,又走了两个房间,两人在房间中发现一些尚未干涸的血迹,还有一些衣料、毛发,莫金警惕道:“这些房间,有人来过了。” 卓木强巴捻动血迹道:“他们刚走没多久。” 莫金顺着血迹来到一个通道口,问道:“要跟上去吗?”说着,将脑袋伸入通道去倾听。 卓木强巴道:“没用的,你没注意到整条通道并不是平整的吗?古人在通道内壁雕刻的那些石凿痕,我们称之为减声壁,它们能很有效地吸收掉你说话的声音,像这样的房间,隔三五个,你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古戈巴族人对声学的研究和运用,某些方面甚至还在现代科学之上。我们不是说好了,跟着感觉走吗?你的感觉是朝哪个方向,我们就朝哪个方向。” 莫金从悬梯上跳下来,道:“好吧,走这边,和他们错开走。”他爬上了另一侧的悬梯,扭头对卓木强巴道:“不过我得提醒你,每个房间大约仅有一百平米,容纳不下所有的佣兵,所以我敢保证,他们是分开走的,大家都在这里乱窜,迟早我们会和他们正面碰上。” 卓木强巴在后面道:“那又如何?” 莫金道:“我的意思是,那些佣兵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杀人不眨眼,手上或多或少都沾过人血……我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们碰上他们,你千万不能手软,还记得我和柯夫决斗时,那些佣兵,你一个都没杀,要是他们突然醒转过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卓木强巴古怪的看着莫金,心想这算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杀人,老是怂恿我去杀?当下冷冷道:“我自有分寸。” 莫金听卓木强巴语气不善,转过头去,喃喃道:“总之,是敌人就对了,我又不会害你。” 两人进了通道,并排向前爬去,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挡板突然将两人隔开,或是杀死其中一个,要知道,在这种地方,最可怕的就是一个人,就算身边有一个需要随时提防的敌人,也比一个人好。 两人刚到出口,突然就看见房间内人影一晃,那微暗的光芒下,一名佣兵正站在房间中,准备往他们对面的洞口爬,好像听到了动静,也正扭头朝这边看,三双眼睛的目光,交汇到了一处…… 第五节陌路人 佣兵手上有枪,骤然看见卓木强巴和莫金的两颗人头,似乎呆住了。卓木强巴和摸金反应何其机敏,两人同时伸手往洞口一按,两条人影哧溜就窜出了洞口。跟着各伸出一只手往洞口边缘一搭,再一松,两人就落到了地面,而那名佣兵似乎还在发愣。 卓莫二人对望一眼,都在询问要不要干掉这个家伙,却见那名佣兵反应了过来,他有了动作。 但见那个胡子拉碴人高马大的佣兵,两眼泪汪汪把枪一扔,就奔了过来,奔到半道上就跪了下去,借助冲势滑行了一段距离,来到两人身边,一把就抱住了卓木强巴的大腿,像个怨妇似地哭道:“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由于他说的是卓木强巴听不懂的俄语,加上卓木强巴真不习惯被一个大老爷们抱着腿痛哭流涕,他蹬了蹬腿略带厌恶的让那个用兵退远点。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两人都没有心理准备,幸好莫金的俄语说得十分流利,他马上问那名佣兵道:“你们进来多久了,只剩你一个人了吗?”那个佣兵被卓木强巴一脚蹬开后,就那么半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好像好多天没人和他说话了,两张嘴皮上下翻飞,哇啦哇啦说个不停。 通过莫金的翻译,卓木强巴才知道那个佣兵叫尤涅波夫,他是随着第三梯队在十五天前进入这里的,进了这个鬼地方之后才发现不对,根本联系不上前面的队伍,这些房间每一个都是如此相似,根本就是无穷无尽,他们小队原本有十二个人,后来在穿房间的过程中被截断了,原本以为当门再打开的时候其余的人就能跟上了,结果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其余的战友就像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再后来他们又碰到了机关,这些佣兵若论打仗杀人,他们是行家里手可碰到了机关特别是这种动脑筋的机关,那结局就是…… 总之,最后只剩下尤涅波夫一个人了,尤涅波夫看着其余的佣兵一个接一个倒在机关下,他害怕极了。最后这一周多的时间,他只能从一个房间钻到另一个房间,他也发现了一些规律,只敢走机关台悬在天花板上的房间,每次九宫变化的时候他都会恐慌,很怕机关台旋转到下方来,而一个人的孤独加剧了这种紧张和恐慌的程度,他每天都向上帝祈祷,期盼上帝让他遇到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敌人也好。 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静静地听着,尤涅波夫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个不停,镇静下来之后他能说简单的英文,这样三人就可以同时交流了。他说他小时候数学还不错,所以有几次才能逃离险境,他说他祖母是个慈爱的老人,他父亲和母亲是怎么认识的,他小名叫波波夫。莫金和卓木强巴都可以叫他波波夫。 听到波波夫语无伦次,莫金让他镇定下来,接着问起他们队伍中究竟是谁在主事,那人的身形相貌如何?波波夫说他只知道那个人身材并不出众,他脸上油墨很重看不清真实面貌,他们只知道他叫汤姆先生。莫金皱紧了眉头不认识啊!卓木强巴也是低头不语,在心中暗暗揣度起来。 卓木强巴也询问了吕竞男、法师和敏敏的情况,波波夫也说了,由于前面卓木强巴已经在齿轮屋询问过那几名佣兵,波波夫和他们说的相差不大。他只知道吕竞男、法师和敏敏三人和那个领头的走在一起,波波夫说几句中间便会夹杂几句谁谁谁又死了,怎么死的,他害怕,很害怕。然后说些毫不相关的事情。 波波夫已经开始诉说他祖先的迁徙史,卓木强巴和莫金让他自说不停。两人暗中商议怎么处置这个佣兵。莫金给卓木强巴打眼色,我们缴了他的武器装备,让他呆在这里自生自灭,不许他跟上来。 卓木强巴看了看波波夫,身高一米九八接近两米,浓眉大眼厚唇方脸,一副憨头憨脑的模样,露出不忍的神色,这样会不会太残酷了。 莫金嘴微张眼睛瞪大:“你疯啦他是敌人,就算现在他对我们没有丝毫威胁,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各走各的路,我们又不杀他很对得起他了。” 卓木强巴凝眉低头瞟了莫金一眼:“不,我们中国人和你们的理念不同,不是说敌人就一定要赶尽杀绝,有时候敌人也是可以化做朋友的。” 莫金撇过头去,尾指微微向波波夫一挑:“但他是个外国人不懂你们的什么中国理念,你们中国不也有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吗?” 卓木强巴眼神坚毅起来:“我已经决定了,带他走。在这样的绝境中,人与人必须相互依存才能活下去。现在我们没有利益和矛盾的冲突,大家都只想要活下去找到出路,如此而已,你一味的排斥他人,最后被孤立的只能是你自己。” 莫金微露咬牙切齿的表述:“你这样想我可就没办法了,你这是引狼入室,你回自作自受的。” 两人进行着无声的交流和暗示,对此波波夫一无所知,他还在埋着头,如数家珍地说着:“当时,他们带着这十头牛,三驾马车,走了一千多公里…” “好了,波波夫”卓木强巴拍着他肩头说:“路上再说吧,我们要走了。” “走?”波波夫抬起头来,一脸惶恐,他最害怕的事,莫过于卓、莫二人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就算卓莫二人当场杀了他,也好过将他一个人留下来。他没有自杀的勇气,却也无力承受这种整日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生活。 卓木强巴的下一句话让他宽下心来:“我们一起走,路上你给我们仔细说说,你们都遇到些什么机关。” 卓、莫二人走前面,波波夫紧随其后,开始诉说他们遭遇的机关,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机关,有的是肉眼看不见的金属丝,从墙的一端快速的滑到另一端;有的是薄薄的利刃,从六面墙上刺出来;有的是整个地面全部变成翻转活板;还有的房间里又可怕的动物…” “动物?”前面的卓木强巴停下来,他没想过,在这种九宫变里还会饲养有动物。 “是真的”波波夫赶紧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它们很小,黑色的,天花板上突然开了一个洞,它们就像谷仓里洒下的谷粒,不小心站在下面的几乎就像被它们淋浴了一样,一下就全被罩住了,只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形…然后…然后…然后那些黑色的东西分作两条线,又从哪个洞口爬了回去,几乎就不见了,只有他的枪,只有他的枪还在!” “清道夫!”莫金从洞口钻出,对卓木强巴道。 “清道夫?” “清道夫,是古人用来保持古代墓葬或建筑洁净的一种措施,它们可以是动物植物或别的什么物种,它们的特点就是,数量多,繁殖力强,进食如风卷残云,所有的有机物它们都吃,比什么劫蚁食人鱼要恐怖许多。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印加的魔沙,当年见过它的西班牙人说,它们就像流动的沙粒,但凡被它们卷上或覆盖上的人和动物,连骨头也都不会留下,就直接被分解掉了,后来研究发现,那是一种极为贪吃且具有快速大量繁殖能力的微生物。还有两河流域的腐藤,它们的根系擅长在地下结成藤状网兜,并将土表弄得松软,一旦掉入网兜中,那些根藤会分泌出比硫酸强上十倍的酸性物质,不论动植物,就连金属也能被氧化,供植物吸收。” 卓木强巴道:“我以为这样的建筑结构中,除了机关,是不会有生命存在的。” 莫金笑笑道:“人体缺少水分,七十二小时就会死亡,你问波波夫,这十五天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波波夫道:“有水,有些房间有水。” 卓木强巴看了莫金一眼,莫金摊开双手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古人确实能将水引入九宫变之中,不过不是每个房间都有水。水是生命之源,但凡有水,他们就可以进行简单的生物饲养了。”三人又穿了几个房间,抵达下一个房间时,莫金和卓木强巴先跳了下来,波波夫却只探出一个头,不肯下来,指着房间角落道:“有机关,有机关!” 莫金道:“似的,我们知道有机关,下来吧。” “铮”的一声,身后通道已被隔开,波波夫无奈的下到房间内,眼睛惊恐的四望,又有些无助的看着卓木强巴和莫金,莫金一摆头:“过来吧,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机关。” 卓木强巴已经在小小的机关台前看了一会了,莫金凑过来看了看,只见机关台上是与古希腊点灯术几乎一模一样的棋盘,只不过棋盘的格子数比点灯术的要多得多,棋盘的左侧和下侧似乎是文字说明,而棋盘的右侧和上侧则有很多像小梳子一样的小孔,上面一横,下面四个竖,像一个个并排或竖排的“而”字,不过有些小孔中被填满,还有东西突出来。莫金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个机关卓木强巴没见过,但却听说过,对莫金道:“你不是没见过古中国敲砖术吗?我想这个就是了。” “哦”莫金对没见过的机关还是很有兴趣的,忙道,“它是怎么个意思?” 卓木强巴道:“上面和右侧这些,是数字组,用的是古代算筹表达方式,每一组数字对应着这一横排或这一竖排的方格。” 说着,卓木强巴在地上画了个长方形,再画了几竖,将长方形分作六个方格,对莫金道:“你瞧,就是这样。只见他在第一,第三,第六分别打上叉,道:“如果是这种形状,旁边就会标注1,1,1.”跟着,他又在第四格打上叉又道:“如果是这种形状,旁边就会标注1,2,1,明白了吗?” 莫金道:“我明白了,要同时满足横排的数字坐标和纵排的数字坐标,这些可按下去的方格就是唯一的,看起来并不复杂。” 卓木强巴道:“对六格而言,确实很简单,可上面的棋盘,横竖都是十方格。” 莫金起身,看了一组数字,只见横排标注着“2,4,22,212,2112,2221,232,22,22,3”,纵排则标注着“2,4,22,222,2122,2111,222,42,22,2”,又想了想,马上改口道:“确实需要逻辑分析。” 波波夫在一旁紧张得不得了,见两个人还有闲心蹲下来讨论机关的原理,一直催促着:“机关,机关已经启动了。” 卓木强巴安慰他道:“不要紧张,我们有这个。”说着,他取出了电脑,娴熟地将数值输入电脑,并找到逻辑分析软件,电脑马上给出了答案,莫金注意到,波波夫的眼睛发出异样的光芒,那是一种很熟悉的眼神。 不知道房间内的机关究竟是什么,因为它还来不及显现出威力,机关台上的难题就已经被解开了,三人继续向前,一路上莫金都在回想中国敲砖术,越想越觉得高深莫测,如果方块数越多,给出的组数越少,那可能出现的变化就越多。 一路上是又遇到了各种机关难题,诸如中国的分田术,古印度的分牛术,埃及的天文光照与几何投影的问题,希腊的诗歌算题,等等,有方新教授的电脑作为最大助力,一路走来并没遇到太大困难。不过在这九宫之中有个最大难题——他们无法得到彻底的休息,虽然光线很暗淡,但睡不了几分钟,九宫就开始动起来,整个房间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就连卓木强巴和莫金都只能进入半睡眠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九宫变容易令人发疯的重要原因。 三日后,卓木强巴眼皮努力地撑着,眼神中杀气腾腾,这个鬼东西,已经快要令他发疯了。莫金神色黯淡,脸上像铺了一层灰,波波夫则更加多话,一直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就像一群挥之不去的苍蝇。当他们准备穿过这个时间段最后一个房间时,莫金选择了向下的通道,由于悬梯并不宽,因此向下的通道,不可能向侧面的通道一样,同时容纳两个人,只能一个一个地向下。 莫金刚走到一半,头还在方孔外面,突然对着卓木强巴,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卓木强巴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却听波波夫道:“你......你先下吧,我跟在后面。” 卓木强巴又是一愣,以往波波夫害怕他们扔下他,不管往上还是往下的通道,他总是要求走中间,这次是怎么回事?联想到莫金那个神秘的笑容,卓木强巴不禁想到:“难道,他们两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夹击我?在这个地方,莫金不会那么蠢?”他第二个攀着悬梯下到竖直通道中,注意力主要放在下方的莫金身上,忽然背上一轻,有人猛扯他的背包,卓木强巴昂首大声到:“波波夫!你要干什么?” 波波夫站在通道外面,根本没有要下去的意思,此时的他,双眼闪着凶悍的光芒,抓住卓木强巴的背包,近乎偏执地叫道:“把电脑给我!把电脑给我!” 卓木强巴伸手一拨,波波夫仰面跌倒,卓木强巴正准备爬上通道质问波波夫,却听到一些人的说话声。他顿时明白过来,波波夫听到了同伴的声音,他估计已打定主意,不跟着自己这伙人了,但他也知道,要破解机关,背包里的电脑是关键,才发生了这样一幕。 卓木强巴好一阵失望,这时又感觉到一阵细微的震颤从悬梯把手传来,这是九宫将要变动的前兆。莫金已经下到下面去了,卓木强巴顾不得波波夫,采用蹬跃,三两下就到了下一层房间,刚过通道中间,“铮”的一声,房间被分割开来,波波夫在上面一间屋绝望地大喊:“不要!”同时听到另一些人呼喊的声音。 卓木强巴沿着顶板悬梯来到下一层,和莫金一起等着九宫变,波波夫的反常令他十分沮丧,一句话也不说,莫金在一旁道:“我早说过了,这些佣兵都是靠不住的!” 卓木强巴冷冷道:“如果不是你对他笑那一下,他又怎么会犹豫反复?”此时卓木强巴已经明白过来,莫金在通道中时,那些佣兵的谈话声更早传到他耳朵里,那古怪神秘的笑容不是对着自己笑的,而是对波波夫。那种笑容饱含了猜忌和杀意,连卓木强巴看了都遍体生寒,更何况波波夫。这几天他本身就像惊弓之鸟,唯恐卓木强巴和莫金突然动手对付他,又怕他们丢下他,被莫金那样一笑,波波夫估计自己也认为自己的生命到头了,这时候听到同伴声音,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寻找新的生机。可莫金为什么一定要赶走波波夫呢?他是害怕波波夫在回忆的时候提到关于他的不利的消息吗?对于岳阳临死前的警告,卓木强巴始终铭记在心的:“莫金......他谁都不信......他说的话,千万不要信.......” 九宫变开始转动,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各怀心事,像陌路人相逢于电梯中,又似在风雨中飘摇的船舱内。 第七十八章尘封的佛家珍宝 第一节致命密芒 九宫变的转动停止了,但阻隔房间的挡板却没有打开,机关太被转到了下面。莫金先跨过去,奇怪道:“这又是什么机关?” 卓木强巴跟着过来,只见机关台上又是一张二十五格的棋盘,在十字交叉线上出现了一个个圆形按钮,部分按钮与机关台平齐,有的高出机关台平面,有的则凹了下去,看起来还真像一盘棋。 “密芒?”卓木强巴读出机关台上的文字,大略读懂后开始取出电脑,对莫金道:“是大密芒棋,唐之前传入吐蕃的,奇怪,我没见过这种棋盘啊……噢,糟了!”只见方新教授的电脑打开后,屏幕上没有显示,卓木强巴重启之后,屏幕跳了几下,总算出现了图形,估计是刚才与波波夫争抢时在通道壁上发生了磕碰。 莫金也莫名地紧张了一阵,如今这台电脑,简直就是他们在九宫变中赖以生存的法宝,如果这法宝失灵了,就算他火狐再狡诈,也是毫无办法。 等了两三分钟,却迟迟不见卓木强巴动手,莫金道:“还不行吗?”凑头看去,只见卓木强巴已将棋盘布局摄入电脑,电脑分析了棋谱,正在计算着,旁边显示的数字不断跳动,已经计算了几百万步了,却还没有答案,若是前面的简单逻辑,电脑早就推算出来了。 莫金再看看那棋盘,总觉得棋子摆放造型有些熟悉,便问道:“这密芒棋,究竟是种什么棋?” 卓木强巴道:“就是中国的围棋,只是我所知道的密芒棋,都是将棋盘由十九格减为了十七格,将十九格增加到二十五格的大棋盘,我还从来没见过。” 莫金恍然大悟,难怪这些棋型如此熟悉,原来就是围棋,这样说来,这就是一个珍阁,莫金转而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棋盘之上。围棋的发展史,经历了9X9、13X13、17X17等几番变化,最后才形成19X19的棋盘,奇数位满足了双方争地必有一方取胜的条件,19又是中国古代哲学中的大衍之数,星位和谐,边腹等重,当发展出十九格的大棋盘时,人类的思维能力已经达到一个极值,所以才没有继续发展。可如今摆在莫金面前的,却是一个25X25格的大棋盘,但见两侧星位在五格,各自对应完全对称的12枚子,像某种定式,主要的厮杀在中腹,若将凹下去的按钮看做黑子,凸起的部分看做白子,那就宛若一黑一白两条巨龙,首尾相交,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不分伯仲。 奇怪的是,两块棋子都未做活,在双方大龙的两侧各有一个生死劫,乍一看怎么下都行,再细细一想,怎么走对方都有应对的办法。就像两个武林高手的对决,不管谁先出手,一出手便是有了招式,对方立即能想到破解的招式,只有不出手的时候,才是最高境界,一种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莫金再看下去,只觉得两种棋子渐渐幻化成了两军对垒,一黑一白两支大军,前锋已对撞到一起,单兵的捉对厮杀,小队的协调配合,大队的运筹帷幄,他耳边仿佛已听到了金戈铁马,战鼓擂响,大地悸动,人仰马翻,喊杀声,嘶鸣声,交织在一起。莫金猛地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赶紧闭上眼睛,猛退一步,像是被人用重锤当胸打了一锤,一步之后,又小退半步,这才站稳。 此时方新教授的电脑仍在运算,莫金偏头一看,已经算到两亿多步了,旁边的数字还在以肉眼无法辨认的速度跳动着,莫金摇头道:“没用的,这个算不出来。” 卓木强巴道:“为什么?” 莫金道:“这是一个珍阁。”见卓木强巴不明白,又解释道:“所谓珍阁,是指围棋在下至中盘,尚未收官的阶段,突然局面出现一种大和谐,大纠缠,接下来除非出现极佳妙手,否则一方必胜的局面。这种情况我们就称之为珍阁,围棋的珍阁与象棋的残局有着近似的意思,但珍阁更复杂,因为它的棋路更多,落子变数更大。我曾见过这样一个珍阁,黑子落下之后,白子只有唯一的一处应对,一旦落错了,下至收官必败;可白子落下之后,黑子也同样只有唯一的一处应对,一旦落错同样必败,接下去的反复做活,紧气、提子,一百二十八手,手手皆是如此,只有唯一应对,可没有人能考虑到一百二十八手之后的情况,电脑,也不能…” 卓木强巴缩紧双眉,莫金道:“运算量太大了,尽管这台电脑存储能力不错,处理能力也很突出,但你别忘了,这是25X25格的大棋盘,共有625个交叉位,电脑无法进行模糊处理,它应对棋局的办法只有记忆棋谱和穷举法两种,像这么巨大的棋盘古今未有,你的电脑里肯定没有这种棋盘下的棋谱,那么它只能用穷举法来计算正确的下法,也就是将每一种可能性都列举出来。你知道在这样的棋盘上落子,有多少种可能性吗?这种可能性将是以次方幂进行增长,这是个天文数字,就是普通的十九格围棋,用每秒运算一百万亿次的巨型电脑来分析,也要十万年才能得出结论,若是换做这二十五格的围棋…”莫金摇着头。 卓木强巴盯着电脑屏幕,如今的数值已经变成十二位数了,可电脑依然没有落下一子,还在计算状态,只能道:“那你说怎么办?” 莫金深吸一气道:“我们只能自己动手了,好在好像一直没启动什么机关。” “不,”卓木强巴道,“我的感觉很不好,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感觉机关已经启动了,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看不见的机关?”莫金道:“我从未见过看不见的机关,除非,是有毒雾或是毒烟?”说着,他将头凑近墙缝,似乎想看清是否有缥渺无痕的烟雾溢出,这一看不打紧,莫金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赶紧将手伸向墙缝,接着骂道:“浑蛋!该死的!” “什么?”卓木强巴也将手伸向了墙缝处,感觉像有一股吸力,要将他的手吸得贴到墙上。 莫金脸色铁青道:“是负压,你说的对,机关早已启动,只是我们看不见。这屋子里的机关是要将屋子里的空气抽尽,将这里抽成真空。” “可是电脑无法计算出正确的走法,我也不会这种棋,怎么办?” 莫金咬牙到:“不妨,让我试试!” “你?……” “围棋,究竟是什么?”莫金突兀地问了一句,看着卓木强巴道:“这是我祖父教我下围棋的时候,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他告诉我,围棋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游戏,也不仅仅是棋手之间的厮杀和智力的比拼,一黑一白两种棋子,代表了光与暗、正与负、有与无,这是最简单,也是最高深的哲学思想,它表示着万物的起源与构成,一切变化,都不离其中。” 莫金的手指,开始指向第一个按钮,随着按钮的受力凹下,相应地有一枚按钮吐了起来,古人早已准备的应对棋路,如果按错了,估计这个房间将不再打开,直到他们两人死后化灰,被清道夫清理干净。 “围棋的最高境界,是和谐。”莫金又落了一子,缓缓道,“初学者,往往计较于边角一子的得失;稍懂围棋的人,学会了对势和实地的判断;高手之争,则是一种度和境界的较量。” 莫金从龙尾处着手,缓缓地向上捋去,每走一步,都必争生死劫,他就像自己在和自己下棋一样,渐渐进入状态,忽略了卓木强巴的存在。他一直在自言自语,仿佛他的对面,也坐着一个隐形的高手,他们不仅在比拼棋力,也正在矫正棋理。“古代对棋手的判断,往往从棋手能看后多少棋路来形容,所谓能看七步为国手,但在围棋上毫不适用。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便在于,他们除了理性的计算和判断,往往还有超越理性的直觉,即所谓的感性,感性使我们做出模糊判断,感性是我们区分美与丑。” 莫金又将生死劫按下,那凸出的圆形按钮恢复到与棋面平齐位置。 “我们登临绝顶,只是为了领略脚下的无限风光;我们面朝大海,只是为了感受那汹涌澎湃的海浪;我们向往飞鸟,因为从它们的飞翔中看到了自由。人类所追求的,其实是一种感性与理性的平和,围棋因为这种追求而被发明,它所代表的并不是厮杀,而是矛盾中的平和!” 莫金落子越来越慢,计算思维能力开始跟不上了,机关台上凸起的棋子步步紧逼,杀伐隐现,每一步落下,都像一剂催化剂,让黑白两条大龙相互仇恨,加重厮杀,而莫金就像一个劝架的和事老,每一步落下都隐忍不发,似乎要让这两条龙的怒火平息,由纠缠对抗变成一种不离不弃的美。 两条大龙时而张牙舞爪、狞相毕现,时而缠绵悱恻,温存难离,而让它们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改变的,仅仅是莫金落下的一子和棋盘上凸显的一子。又下了三十余子,屋子里的空气已不知被抽走多少,卓木强巴尚且没有察觉异常,但莫金的脑子,开始出现跳动的刺痛,他心里清楚,这已经是供血供氧的严重不足,他的大脑正在大量消耗着机体内的糖分和氧分。莫金不得不揉着自己的眉心,让那运转过度而开始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有时他会闭上眼睛,让棋盘上的征战杀戮重新演绎。 时间一分一秒滴过去,卓木强巴也进入了冥想状态,盘膝坐下,他必须确保莫金冷静,同时要尽量少吸入空气,以便莫金能吸到更多的氧气进行思考,两人无言地配合着,在死神手中抢夺逃生的通行证。 “咳咳……”莫金突然烦躁不安起来,推了一把坐在旁边的卓木强巴,卓木强巴睁开眼睛一看,莫金嘴角已经溢出血来,说话的力量也弱了许多,“快……我不行了,用电脑,重新计算!” 卓木强巴这才看到,棋盘上大约还有四五十个空位,赶紧用电脑重新录入,重新计算,在动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微微发抖,显然氧气不足,已经开始让神经麻痹了。 电脑在重新分析整理了那四五十个空格后,开始了新一轮的计算,卓木强巴调整者自己的呼吸以保持意识的清醒,看莫金的样子,他神智已经开始模糊,要是自己也倒下,那么就只能永远地倒在这里了。 又过了几分钟,卓木强巴伸出颤抖的手,又按下了一个键,此后电脑的运算越来越快,终于,只听“嗤”的一声,像有个大口袋泄露一般,卓木强巴总算松了口气,他知道,他又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了。精神一松懈下来,卓木强巴再也支撑不住,眼皮一沉,浑浑噩噩地倒了下去,迷蒙中,他仿佛感到地板在抬升,地砖像波浪一样蠕动,将他从一个地方挪移到另一个地方。“九宫,又开始转动了吗?”卓木强巴带着这样的想法,终于失去了知觉。 当卓木强巴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间空旷的大殿,穹顶上有天神的笔画,他努力地抬起头来,大殿中央由四根廊柱支撑,两旁是佛像,前方是一个水池,三股清泉从三颗不知名的兽首嘴里喷涌而下,注入水池中,莫金正坐在池塘边上,看着池水深思,水气氤氲,异常湿热。 卓木强巴撑起半身,只觉浑身筋骨松软,但却十分舒坦,就像按摩之后熟睡了一觉。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已经出来了吗?”卓木强巴举目四望。 莫金道:“嗯,应该已经离开九宫变了,我听说,九宫变里的某一个房间,应该有最复杂的机关,解开之后,那个房间会自动转移向出口,看来,我们解开的哪二十五格密芒棋应该就是最复杂的了。” 卓木强巴起身走到莫金附近,但见大殿左右各开了一道门,透过门可以看见两端的房间也有两个水池,疑惑道:“这里就是古代戈巴族人要守护的核心?” 莫金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道:“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个地方倒像是九宫变的一部分,我过去看了,这些房间也是采用相同的结构样式,只不过它们不会移动,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九宫变的底部,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九宫变。” “九宫变的底部?”卓木强巴抬头道,“我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莫金指了指,穹顶壁画中有个方形的孔洞,石板闭合时方孔的线条隐藏域壁画之中,不易发现。卓木强巴道:“那你找到出路没有?” 莫金摇头:“我看过了,这些房间也是‘回’字形排列,绕一圈就回到起点,我刚才正在想,不知是不是池水中有机关。” 卓木强巴伸手入水,道:“水好烫!” 莫金道:“这里温度非常高。我们应该很接近那岩浆形成的火山眼了。”虽然他们穿的是连体服,但身体不觉得热,不过暴露在外的头脸,一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渗出。 “走,我带你看样东西。”莫金在前面领路,带着卓木强巴绕到另一间殿内,只见这间大殿和周围的殿格局相差不大,也是靠墙处有一个水池,两侧是佛像,只是比周围的殿大了一号,长约二十米,宽十米,与水池对应的一侧有很粗的栅栏,栅栏里面似乎也摆放着一些佛像。 莫金便领着卓木强巴来到栅栏前,卓木强巴这才发现,栅栏里面,一个个靠墙站着的并不是佛像,看起来像是些铠甲,类似武士造型。 卓木强巴问道:“这是什么?铠甲?” 莫金道:“不像,我没有见过类似的铠甲,你仔细看它头颈的连接处,里面并不是空心的,与其说是铠甲,我倒感觉它们更像一台台机械。还有这个栅栏,你看,地面的孔洞应该是重物落下时凿出的,我觉得这个栅栏可以被抬升,只是我抬不起来。” 卓木强巴环顾四周道:“或许,机关就在这间屋里。”莫金道:“我已经找过了,没有发现什么机关啊。” 卓木强巴道:“再找找,我们一起找。” 又搜寻了一遍,没有明显的机关设置,但卓木强巴和莫金却发现了别的痕迹,有人来过这里的痕迹!那些人不仅来过,而且将痕迹做过清理,只不过人数太多,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卓木强巴愈发肯定道:“机关肯定在这屋里,只是被人掩藏起来了,他们不希望我们也能发现机关,嗯……”想到这里,卓木强巴突然想到了阿赫地宫中的水火地狱里,那些被人移动过的武器,马上道:“机关在佛像身上,搜索佛像身上每一个可以移动的东西。” 两人又爬上佛像,将那些神佛造像手里拿的、腰上别的都搜索了一遍,果不其然,最后,在最靠近水池边得两个佛像身上,发现了异常。这两尊佛皆是金刚愤怒尊造型,不过各抱有一个容器,其中一尊抱着个大水钵,高举过顶,像举起一面鼓,正准备掷出去,其余四臂各有武器,另一尊则好似抱着一个酒坛子,贴胸怀抱,像要举起来倒进嘴里。 卓木强巴和莫金没费什么力气,轻巧地将两个容器从佛像的怀抱中取了出来。 第二节缀术,射覆,谜题 卓木强巴发现,水钵中刻有小字:“如一遍于多时,多能容一;如多遍于一时,一能容多。”卓木强巴不理解这些宗教禅意,怎么翻译总有出入,再打开电脑时,电脑竟然一片黑屏,再也不能启动了,莫金打趣道:“电脑用脑过度,所以消极怠工了。” 没有电脑的帮助,两人一时都束手无策起来,莫金发现他抱的酒坛内侧也有字,两人又凑到一块仔细审读。在半猜半译、反复理解的情况下,两人大致搞清了古人的意图。这两个容器,一个腹大底平,一个身窄颈高,其重量和容积都是完全不等的,如果要让机关开启,除非这两尊佛像都抱着等重的容器,后面古人还给出了一个具体数字,要两个容器都刚好重九斤。 看着容器内侧的严苛要求,两人都犯了难,他们手中并没有称重的工具,因而对着两个容器的大小重量一无所知,怎么才能量出九斤的准确重量呢?古人倒是给出了一组具体的数字,里面有容器口和容器底的直径,最大腰围,曲面弧度等,显然是要进行一番计算,可两人数学根底实在有限,拿着这堆数据依然摸不着门道。 卓木强巴想了想,突然道:“缀术!” “什么?”莫金不解。 卓木强巴道:“相传是我国古代大数学家的祖冲之和他的儿子编写的一本数学方面的书,书名叫《缀术》,里面就写了各种数学计算方法,其中就有不规则几何体体积的计算,包括球体、弧面等。只是因为里面的内容太过高深,到宋代就失传了。这两个壶的用意,显然是让我们利用《缀术》计算出壶的容积,然后才能装入足够量的水,达到九斤。” 莫金道:“失传了?那你等于没说,我们现在是要想办法让这两个大酒桶都增重到九斤。” 卓木强巴道:“我们有激光测距仪,我们可以测量出准确的长度,我们有标杆、有绳索、有定向滑轮,我们可以做一个天平,但关键是要有一个重量的参照物……” “等等,你是说重量的参照物?”莫金道,“我…我知道枪的重量的,每一把枪,我可以精确到克!” 卓木强巴抓住莫金的双肩道:“那不就成啦!动手吧!” 两人几番折腾,却也让两个容器达到了平衡,然后在里面多装了几滴水,放回原处,等待滚热的水气自然蒸发,耐心地等待着。 首先是三个兽首喷吐的水柱渐渐小了,直至消失,接着一阵“哗啦”声响,那个池子里的热水倾泄而出,整个水池底部竟然形成一个缓缓的斜坡。卓木强巴和莫金对视一眼,卓木强巴不由道:“还要向下!到底要下到什么地方去?” 莫金道:“我们在神庙中,从上至下,恐怕已经下到第一层平台的高度了吧?” “不。”卓木强巴摇头道。与莫金的半路杀出不同,他可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深切地体会过那三层平台究竟有多高,卓木强巴淡淡道:“我们是在山腹中,估计下到了第二层平台,下去吧。” 两人保持身形,沿着尚有水渍的斜坡滑下,落入了下一个房间之中。“啊!”一落地卓木强巴就皱起了眉头,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它与上一层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水池,同样的雕像,令人意外的只是这个小房间的一端,没有了栅栏和里面的铠甲。 莫金道:“我说的没错吧?我们还在九宫变里面,只不过换了一种变化的形式罢了。” 卓木强巴想了想,认可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或许真的在九宫变的底部,我想,我也知道九宫变是什么样的结构了。” “嗯?”莫金看着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道:“你看,我们落下来的地方,在这个小房间的中间,而上面那个水池,却是在房间边缘,这些房间同样也是围成一个回字形,也就是说,下面的房间比上面的小了一圈。” 莫金道:“那又如何?” 卓木强巴道:“九宫变并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立方体,你可以说它像个巨大的摩方。不过,这个魔方却是一角在下,像个梭子一样立着。” 莫金明白了卓木强巴的意思,道:“你是说,像两个金字塔,一正一反合在一起?”卓木强巴点头,莫金动容道:“也就是说,我们越往下,回廊越小,直到最后一个房间,就是通往最后出口。两人都不知道,不仅仅是九宫变,而是整个神庙都是这种结构的。 知道了前进的方向,两人精神为之一震,沿着排成回字形的小房间一间间搜寻过去,其中较大又有栅栏的那房间,必然就是通往下一层的机关所在。 绕了半圈之后,两人来到了那个稍大的房间,只见这房间的水池前,横着一条长长的石案,将两侧墙连接起来,石案靠卓木强巴一端有六根轨道,每根轨道上有一个浑圆的石球,在轨道的前面是四个圆洞,圆洞的大小与石球吻合,在靠近水池的一方则有八个小孔。骤然见到这么一个古怪的东西,莫金不禁问道:”咦,这是什么?” 卓木强巴仔细查阅了石案侧壁的文字说明,解释道:”我明白了,这有些类似盛行于汉唐的射覆,也就是一种猜谜游戏,当时的规则是将某种东西藏在碗下,给你一定的提示,让旁人根据提示猜出藏于碗下的东西是什么。” “那这个呢?”莫金问。 卓木强巴道:”这六个石球大小一样,但重量全不相同,只有四个石球才是符合规则的,我们有四次机会,每个洞只能扔一个球进去,然后最上面那八个小孔给你提示,八个小孔分别会出现四黑四白八根提示柱,如果你选的石球重量符合,那么会出现一根白色的提示柱,如果重量符合并且将石球放入正确的孔洞,便会出现一根黑色的提示柱。只有选对了符合重量的石球并且将石球放入正确的孔洞,机关才会打开。” 莫金道:“总共才六个球,哪来的四次机会?” 卓木强巴道:“我不知道,照石壁上刻的翻译过来应该是这样。” 莫金看了看轨道的两侧道:“哦,我明白了,轨道两端都有闸门,我们将四个球扔进洞之后,闸门一定会打开,再滚出四个球来,六个里面选四个,然后再将四个位置顺序确定,却只有四次机会,看来我们必须碰运气了。” 卓木强巴道:“六个球里选出四个正确的,至少需要两次,四个球的顺序, 却有二十四种组合…”掐指演算了一遍,眉头渐渐皱起。 莫金道:“别算了,怎么算都不行,现在电脑也用不上,就如我说的那样,我们只能靠运气,运气好的话四次机会足够了,运气不好就很难说了。”说着,他就要去搬石球。 卓木强巴道:“等等,这种机关应该有巧解,不是一味的比对,我们将这六个球分做两组,每组三个,我们从每一组里选两个球。” 莫金和卓木强巴分别拿了一二和四五轨道上的球,扔进一至四号洞里,小孔中的提示是两根黑棒。两人面有喜色,都道运气不坏。两黑意味着他们选的四个球里有两个球是正确的,而且也都投进了正确的位置。 只听“喀”的一声,轨道右侧闸门打开,剩下的两个球滚了进去,跟着左边的闸门打开,又有六个球重新排出,如今卓木强巴和莫金可以肯定,剩下的两个球一定是正确的,就看放入哪两个位置。先前四个球他们选留第一和第二个,放入的位置不变,加上三号和六号球,这次四个球扔下去,出现了两白一黑的情况,卓木强巴皱皱眉,也就是说第一第二里只有一个正确,三和六的顺序都不正确。接下来,他们再将第一个球留下,选了第五个球,三号和六号球则放入了第二和第三洞。 这次出现了两白的情况,莫金想了想,欣喜道:“我知道是怎么做的了。” 卓木强巴点点头,他也知道了。两人将石球放入正确的洞口,机关缓缓开启,又是一道斜坡,两人下到下一层,如此层层递减,到最后只剩四间房间,再下一层,就只剩一间屋子了。 这间屋子远大于上一层有机关的石屋,卓木强巴目测了一番,感觉和上一层四间房屋想家比起来也小不了多少。 石屋中没有雕像,也没有水池,地上一滩积水,唯有身后的栅栏和栅栏里的铠甲仍在,机关台设在石屋正中,一米多高,看起来颇像立式的演讲台。台上是一道逻辑题,题面是:洽沃央格神看到神树,预见了战争之后,来到岸国,希望阻止耶国和岸国的纷争,岸国门口守着四位兑(一种苯教中的魔)和四位贯波(苯教中散布疾病的魔),听完洽沃央格的来意,他们开始出题考验洽沃央格的智慧… 第一位兑道:“我们中至少有一个人说真话。” 第二位兑道:“我们中至少有三个人说真话。” 第三位兑道:“我们中至少有五个人说真话。” 第四位兑道:“我们中至少有七个人说真话。” 第一位贯波道:“我们中至少有一个人说假话。” 第二位贯波道:“我们中至少有两个人说假话。” 第三位贯波道:“我们中至少有四个人说假话。” 第四位贯波道:“我们中至少有六个人说假话。” 问:“几个人说假话?” 题板下面的算筹一样的文字按钮,显然是要按下正确的数字,题目中的数字也都是文字按钮,是可以变动的。 卓木强巴和莫金想了一会,越想越糊涂,莫金甚至责问卓木强巴是否翻译准确了,卓木强巴言之凿凿道:“那就是至少的意思,没有错,其余的数字和单词都很简单,不可能搞错的。” 莫金嘟囔道:“加了个至少,整个题面可完全不一样了,一个人说真话和至少一个人说真话完全是两个意思。” 在机关术数中,两人对术数这一块都要靠电脑帮忙,如今电脑坏了,两人就变成了两个大老粗,加上卓木强巴翻译过来的中文的文字逻辑,让莫金很头痛,索性不想,让卓木强巴一个人去计算,卓木强巴分析了半天,最后肯定到,应该有四个人说假话。 四根竖直的线条按下去,停了片刻,没有响动,没有什么地方被打开,也没有摇晃,莫金开始有不妙的预感了,紧张地看着卓木强巴道:“喂!” “吱嘎——”身后突然传来机关响动的声音,卓木强巴和莫金回头一望,隔开房间的栅栏正在缓缓升起,而栅栏中铠甲样式的东西,似乎开始动了起来,就在两人扭头的同时,前方的机关台竟然也噗的一声,腾起一团烟雾,两人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挥舞。 烟雾散去,莫金十分肯定地堆卓木强巴道:“你按错了!天哪!在最后一个房间里,你按错了!在这里我们躲都没法躲” 卓木强巴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我不明白,这些铠甲怎么会动起来,趁它们还不能出来,想想别的办法。” 莫金两手一摊:“我还有什么办法?先搞清楚那玩意是什么再说吧!”整个房间抖动起来,那感觉就像卡在半空中的电梯,正一点一点地向下坠,速度不是很快,一沉一停。 可是那几具铠甲,就像突然被打开了开关的机器人,从蹲坐的姿势站了起来,只看那见棱角的刺突,寒光闪闪的甲片,一身杀伐之气,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快,趁他们还没有完全动起来。”莫金拿出枪来,将枪口塞入栅栏缝隙,一阵扫射,只听一阵“乒乒乓乓”的珠落玉盘声,房间内火线乱射,子弹纷纷被弹开,险些伤及自身。 两颗子弹贴面飞过,卓木强巴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赶紧道:“铠甲太厚了,打不穿,不要浪费子弹。”说着,他取出仅有的两枚手雷,扔了出去。 一阵轰鸣后,只见右侧的三具铠甲被掀翻在地,尘土扑面,却是手脚动个不停,显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卓木强巴挥手驱赶着身边的灰尘,呛着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咳咳…” 此时栅栏已经完全开启,左侧的三具铠甲已经站立行走,仿佛感应到了卓木强巴和莫金的存在,将头慢慢扭了过来,看来铠甲的头部应该是个实心头盔,没有一点缝隙,也没有眼耳口鼻的开口,对准卓木强巴和莫金之后,在原本口腔位置的下面,哧溜地突出长钉,直冲卓木强巴和莫金而来,而这个时候莫金不知发现了什么,竟然有些愣神。 “躲开。”卓木强巴侧扑上去,将莫金按倒。 长钉扎在地面上,击出火花,卓木强巴道:“你在发什么呆?” 莫金指着卓木强巴刚才扔手雷的地方道:“好像有出路” 卓木强巴顺眼望去,那几具被炸翻的铠甲撞上身后的墙壁,墙体松动,缝隙中似乎通过一丝丝光亮来,卓木强巴讶然道:“这墙,只有薄薄的一层!” 两人心思飞转,如果说这么被撞一下就能透过光来,那么再扔两枚手雷,说不定就能炸开一道出口,卓木强巴忙道:“快呀!” 莫金取出手雷,道:“只剩最后一个了。”此时左侧的铠甲,仿佛已经锁定而来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大步地奔走过来,而地上的几具铠甲,也已经坐了起来。 莫金对准透光的墙面,将手雷扔了过去,又是轰然巨响,墙体真被他们炸出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洞来,红红的火光从洞外照射进来,那几具半坐半起的铠甲也被炸的又趴了下去。 “快!”莫金一马当先,趁铠甲身体笨拙不便之际,灵巧地从左侧铠甲身边钻过,又跳过横躺在地上的铠甲,直接就要往洞外冲,卓木强巴紧随其后。 刚到洞口,莫金大叫一声:“哇!”他来不及收身,转身就抓住卓木强巴,卓木强巴跟在后面,速度有所放缓,一听莫金大叫,也赶紧停步,跟在胸口一紧,却是被莫金抓住了。 第三节机关傀儡兽 卓木强巴双臂一张,两手扳住了洞口的墙壁,莫金抓着卓木强巴的衣襟,身体已悬空。那洞口外不是平地,而是断崖,而且这处断崖的下面竟然是翻滚的熔岩! 炙热的岩浆呈胶冻状缓缓流淌,火光冲天,“咕噜咕噜”的沸腾声一片,就这样看上去仿佛近在咫尺,也不知道距离断崖还有多远,莫金只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火炉之中。 卓木强巴还没来得及将莫金拉上来,刚刚稳住身形,在他身后一具句铠甲已经学会了如何奔跑,径直就冲了过来,卓木强巴刚准备向后发力,眼角余光就瞥见了那具铠甲,赶紧松开一只手,闪身避开,让出了位置。 那具铠甲冲势不竭,对着墙就撞了过去,又将墙撞塌了一截,直接向下坠去,许久才化作一个小点儿,没入熔岩之中,不见踪迹。卓木强巴这才发现,原来岩浆距他们还很远,只是那温度已经不是体表皮肤所能承受的了。 而左侧的三具铠甲,是一具接着一具跑来的,没有给卓木强巴过多的考虑时间,卓木强巴已经松开一只手,而另一只手扳住的墙体也松松散散,随时会塌,胸前挂着个莫金,拉得卓木强巴微微有些弯腰,第一具铠甲避开了,后面两具可就避不过去了。 幸好此时,莫金已经松了手,向下一坠,接着攀住了断崖的边壁,他悬在外面,比卓木强巴更容易看清四周的环境,此处断崖也呈舌状,断崖上方就是实体山岩,距离他们的高度就只有石屋那么高,不过四五米,黑沉沉的巨岩仿佛以泰山压顶之势悬在头上,让人感到很有压力。处在这个位置上,莫金看清了石屋四面其实都只是薄薄的一层墙体,整个石屋是从上方的实体岩中坠下来的,正好处于舌状平台的最边缘,他们是炸错了墙体,若是炸身后的墙,他们就能直接踏上舌状平台,而现在只能攀住平台边缘,挪过石屋的位置。 在石屋内,卓木强巴胸前一轻,压力骤减,一个侧身翻滚,就避开了笨拙的铠甲,那铠甲也想强行转过弯来,似乎不知道扭体弯腰,就那么直直地压了下来。见过刚才一具铠甲破壁而出的气势,卓木强巴也知道这东西沉重无比,在地上一滚,又避开,铠甲轰然砸地,整个地面都是一震。 莫金在外面喊:“快,下来,绕着这里能攀爬过去!” 这是卓木强巴面对着第三具铠甲,他艺高人胆大,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跟着一跃一撑,从第三具铠甲的头顶跳了过去,空中反身借力,在铠甲肩头一攀,再一坠一搭,也扣住了平台边缘。 那些铠甲仿佛惧怕火光,再不敢靠近洞口,没头苍蝇似的在石屋里乱转,卓木强巴和莫金小心地悬在平台边缘,朝舌状平台内侧挪移。 两人都不敢大意,下方可是熔岩池。从下往上望去,卓木强巴发现,墙的外侧,有一个个方孔,十公分见方,从开口的位置看,好像是那些铠甲蹲坐的地方,难道说,这些方孔和铠甲之间有什么联系? 当时来不及多想,他们绕过了石屋,爬上了平台,莫金指着封死的墙道:“如果我们炸的是这面墙,就可以直接出来了,若是你按对了数字,这面墙也应该会打开的。”他仰头看了看墙面与上方岩层的缝隙处,显然这面墙应该像那些栅栏一样,向上抬升。 卓木强巴则看着身后,他们总算从九宫变之中出来了,这舌状平台的舌根处也是一个岩穴,火光映照着,左右各有一尊雕像,古朴、庄严。卓木强巴一眼便认出,它们分别是监视世间功德与罪恶的曜神以及战士的守护神扎拉。洞穴更深处,则隐隐泛出金色的光芒。 卓木强巴只看了个大概,莫金就在身后碰了碰他的胳膊,卓木强巴扭头,只听莫金道:“喂,不太妙,走。” “砰”的一声,卓木强巴回头,身后的石屋外墙簌簌落灰,显然是里面的五具铠甲在撞墙。他和莫金都以为那些铠甲只是无智机械,谁曾想它们竟然能隔墙锁定他们的气息,而且还会破墙,两人都惊愕地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转身,朝着舌根处的洞穴飞奔而去。 踏进洞穴,两人同时深吸一气,那灼热的空气在洞穴中,也变得冰凉沁人,只见在这典雅无华的大殿中,就如同寺庙里的罗汉堂,一米来高的长条形石蹲上,背靠背端坐着无数的金身罗汉。那些罗汉仅比真人稍大一点儿,端坐于前,双目微闭,其五官容貌与真人无异,尊尊不同,各有各貌。 而大殿的采光,古人利用了与最上层光柱长廊同样的办法,在大殿里竖着无数面铜镜,火红的熔岩光芒被铜镜反射,变成了一道道金光,光柱交织成罗网,就像一个金色的大纱罩,罩在这无数的佛像身上。这些罗汉佛像本身亦已经描金涂银,再被光芒一照,更显神采奕奕、栩栩如生,仿佛罗汉下凡、尊者降世。 莫金放眼望去,长条形石蹲一道接一道,整整齐齐,上面端放的金罗汉,恐怕不下万尊之数,不由咂舌道:“这些都是纯金的吗?这么多!哈哈……我们找到啦!我们是最先到的!我们是最先到的!” 在他还未兴奋得将卓木强巴抱着跳起来之前,卓木强巴当头给他泼了盆冷水:“恐怕你要失望了,这些不是金佛,这些只是描金的塑像,你看……”他朝稍远的几尊罗汉像一指,那些罗汉像体表的描金都已剥落,露出了原本的泥身。 卓木强巴走上前去,在泥塑之中,竟然发现了织制品。卓木强巴心头大惊,忙用手指轻轻扫了扫泥身,果然,织制品下面是一层干涸的角质物,那是干掉的皮肤,再远眺去,没错,这里成千上万的罗汉,其大小是如此的相似,都只比真人大一点点。卓木强巴终于肯定了他们面前的这些佛像,他满怀敬畏地站起身来,对莫金道:“虽然这些不是金佛,可他们远比金佛更为珍贵,这些,全是肉身金塑!” “肉身金塑?”莫金也赶了过来。 “没错,”卓木强巴看着一尊尊盘膝而坐的金像,肃然起敬,缓缓道,“不仅密法中有记载,大乘显法中也有类似的做法。当佛学修为达到大智慧的境界,一些大大师坐化,肉身不腐,后人景仰其大威德,乃以不腐肉身为胚,外裹泥塑,再描以金身,以供后世祭拜。” 莫金动容道:“你是说,这每一尊......” 卓木强巴道:“对,每一尊金身罗汉,都是一位前辈大师坐化的肉身佛。”他想起了倒悬空寺里那些站化的肉身佛,显然这是密修者一脉传承的密法。 两人穿过肉身金佛陈列的大殿,径直往前,一道石门挡着去路,门上绘有一条抽象的蛇,莫金则说像龙,卓木强巴认为应该是无边之蛇阿南塔,工布村的多吉提起过类似的传说。莫金又说不一定是印度的无边之蛇,也有可能是戈巴族自身的蛇崇拜,几乎所有宗教中蛇的形象都占有重要地位,古神崇拜里,蛇象征了性、王权、长生和未知危险。 不管怎样,面对这扇环作弧状,像宽屏荧幕一样的石门,两人也知道,凭蛮力或强行爆破,恐怕无法打开,还得找机关。 “嗨,强巴,来看这里!”莫金指着大蛇张开的大嘴,在锋利的蛇牙处,隐隐约约有道血痕,顺着蛇牙向上蔓延,随后消失,在蛇眼位置,隐约的血丝又呈蛛网散布,那浑圆的蛇眼显得格外狰狞。 卓木强巴摸了摸蛇眼眼球,在那眼球中心,狭长的梭形部位,与周边有极细的缝隙,和浮雕纹饰暗合在一起,难以分辨。 莫金比划着蛇眼的位置,询问道:“你看,这样的构造,像不像一个小型的血池?” 卓木强巴动容的微微点头,莫金说的没错,从蛇牙处吸血,蔓延至蛇眼,的确很像一个血池。这边,莫金已经开始动作了,他拔刀出来,用刀尖抵着自己的指尖,自语道:“我的血或许能行。” 轻轻一刺,血珠渗出,莫金将手指放在蛇牙下,那渗出的血珠被蛇牙牙尖的中空细管缓缓吸了进去。这个小型血池需要的血量并不大,莫金只是轻轻的挤压了一次指尖,蛇牙就不再吸血。过了不久,一根根血丝蔓延至蛇眼附近,沿着眼圈外围向内伸展,当分叉的血丝完全触及蛇眼的梭状瞳孔时,只听“塔”的一声轻响,那梭状瞳孔向内缩回,同时仿佛 一层石膜被打开,瞳孔中央露出一个黑色的菱形小孔来,比手指头粗不了多少,除此以外,整个大厅没有异动。 “这是什么?”看着那个菱形小孔,卓木强巴眉头又皱起,显然这个血池的作用只是打开这个小孔,从这个小孔的深浅来看,应该插入什么东西才能开启机关。 莫金看见那个菱形小孔却是一喜,笑道:“这是钥匙孔,需要钥匙,我们的钥匙!”他看卓木强巴一脸茫然,重复了一遍:“我们才有的钥匙。” “钥匙?”卓木强巴更加困惑了,他从来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钥匙,莫金说的到底指什么? 接下来,莫金揭开了谜底,他从自己衣衫最里面取出了那把小铜剑,几乎和卓木强巴家传的那把小铜剑一模一样。 一看那式样和纹饰,卓木强巴大惊道:“这是......”同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身上的那把小铜剑。 第四节钥匙的秘密 莫金拿着明晃晃的十字架样式的小铜剑,看着卓木强巴道:“这就是钥匙!难道说,你们家族一直流传下来的,你在最危险关头也不肯离身的最为贵重的东西,你竟然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卓木强巴也拿出了自己贴身内兜里那把小铜剑,两把小铜剑样式几乎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在于,卓木强巴的那把小铜剑剑柄是三角貏貅,下方四面是狮龙虎鹏四兽,而莫金那把小铜剑剑柄为瑞兽麒麟,下方是魑魅魍魉四小鬼。 两把小铜剑合在一起,一样的大小一样的质地一样的工艺,只需看上一眼,任谁都能肯定,这两把小铜剑出自同一时期同一地方甚至是同一工匠之手。卓木强巴盯着这两把小铜剑,不敢相信道:“这就是钥匙?你从哪里得来的?” 莫金狐疑的看着卓木强巴,道:“和你一样,都是家族的先辈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虽然你一直没对你的队友说,但我看你对它的重视程度,一直以为你知道。” 卓木强巴道:“我对它重视,只是因为它是家族传承下来的,我一直以为,它只是一种历史的传承和积淀。” 莫金严肃道:“既然这样,那好我来告诉你,这把钥匙可不仅仅是一种传承和历史的象征,更重要的是,它是对一种血统和身份的认证,而最重要的是,它是一把钥匙!我的家族流传下来,没有这把钥匙,就算你找到了神庙也无法开启神庙最后的宝藏。不过根据我家族的传承,只应该有一把钥匙才对,为什么你也会有一把,我也很奇怪,而且这两把钥匙,虽然外形相似,做工相仿,但还是有明显的不同。” 卓木强巴的思绪正掀起滔天大浪,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家族中没有留下关于这把钥匙的任何记载,父亲也没有特别的提醒过自己,可工布村的长老,他们却认定自己是圣使,莫金是西圣使的后人,那么自己呢…这里面究竟牵涉了怎样的秘密?一千年的历史传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断开的?那段遗失的历史又掩埋进了怎样的时空洪流中?我究竟是什么身份?我的家族是怎么来的?我和这座神庙有什么关系?工布村的长老说我会觉醒?我原本只是来找紫麒麟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莫金没有发现卓木强巴思绪混乱,只看着卓木强巴的目光有些呆滞,肯定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一定也不知道,这钥匙是可以拧开的喽?”说着,他在卓木强巴眼前,将铜剑的剑柄拧转了几下,也不知道按了几个什么地方,竟然将剑柄拆了下来,那剑柄内部是一根金属管,在管口位置呈锥形散大,略微像一个碗状,那碗口边缘虽然被擦拭过,但还是留有血液的痕迹,有些痕迹已经化作碧色,也不知是几百年前留下的。看着拆掉剑柄的铜剑,莫金这才道:“我还可以告诉你,这是一把无法复制的钥匙,你看剑身的图腾符号,它们不仅仅是一个图像,其实是可伸缩的弹簧,这钥匙里面,同样也是个小型的血池,只需要一滴血。。。最纯正的血。” 在卓木强巴的注视下,莫金捏着尚未愈合的指尖伤口,轻轻一挤,又一滴血滴入碗状小孔中,一阵轻微的“喀喀喀”声音,如竹节剥壳蛰虫破蛹,伴随着这阵声响,那些剑身浮雕图案,竟然弹出一根根金属圆棍,粗不过筷,细的则若牙签,这还不算完,随着剑身一根根金属圆棍弹出,圆棍棍身周遭,又凸出一根根细刺,细刺刺身又弹出许多细若毫毛的小齿,小齿两侧似乎也弹出一些更细的东西,肉眼竟然无法分辨辨,只能大略看出小齿之上覆盖了一层菌丝状的膜。 卓木强巴瞪大了眼睛道:“这是…” 莫金道:“不用看那么仔细,最细小的地方需要在百倍显微镜下才能分辨。 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细毫都是这把钥匙的钥匙齿,它与这个菱形孔中的边壁侧孔是唯一对应的。” 卓木强巴想了想道:“就算是这样,以今天的工艺,复制一把这样的钥匙并不困难吧?” 莫金一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首先要将这么多钥匙齿压缩成一个菱形柱状体,并且要利用某种力量使这些钥匙齿完全弹出来,保持一千年不磨损,据我所知,今天的科技就做不到。我们家族做过最科学的统计,这些弹出来的部分占整把钥匙体积的二分之一,弹出来的表面积,足足是原本钥匙表面积的一百三十多倍。” 卓木强巴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莫金道:“生物,就像血池一样,我们可以这样说,整把钥匙,可以被看做一种有着金属外壳的生命体,在钥匙中有生命迹象,我的先祖估计这是某种黏合菌,又或是别的真菌生物,它们的生存范围被局限在钥匙之中,它们和钥匙的关系类似于珊瑚和珊瑚礁之间的关系,一旦接受血液激活,它们就会产生格外强大的外力,将钥匙齿推出来。” 看着卓木强巴一脸愕然的表情,莫金哂道:“不仅如此,这种生命体对血液的挑选,类似人体免疫系统中受体结合部,恐怕它已经深入到基因范畴。” 卓木强巴听不懂莫金一大堆专业术语,道:“什么意思?” 莫金道:“也就是说,除了我和我家族的直系血统,别的人的血对它不起任何作用。” 卓木强巴两眼一瞪,莫金肃容道:“我们做过很多实验,事实证明,除了我们家族男性成员的活体血液,其余任何人的体液对它毫无效果。”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之所以说它深入到基因范畴,是因为就算是我们家族的男性成员,也不是人人都能让这把钥匙复活的,我的父亲就怎么也无法让这把钥匙齿弹出来,到了我这一代,我的血液又可以做到了,所以…” “隔代遗传!”卓木强巴再度动容。 “对”莫金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通过和不同异性结合,基因表达出隐性和显性效果,造就了我们家族有的人可以,有的直系血统又不行。” 卓木强巴压下心中的冷气,喃喃道:“遗传,蛊毒,中西医大一统…” 莫金连连点头道:“对,对,我也以为这是古代戈巴族人对蛊毒的一种认知和表达方式,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的蛊毒已经深入研究到可以利用基因片段了。”话音刚落,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之后,那些齿突又都缩了回去,速度极快,很快钥匙有还原成铜剑样式。 卓木强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莫金道:“活性血液嘛,我们是这样认为的。我们家族中拥有显性基因片段的男性成员的血液,对于这把钥匙内的聚合生物来说就像一种兴奋剂。血液内的活性物质使它们力量大增,才能让钥匙弹出这些小齿,活性物质消耗完了,它们自然就缩回去了。”过了不久,又是“嗒”的一声轻响,那蛇眼中的菱形小孔又关上了,梭形眼瞳也弹了回来,一切恢复原状。 “咦?”莫金看着蛇眼,欣喜道:“看来这个钥匙孔的原理和钥匙是一样的,利用我血液中的活性物质为动力来源。” 卓木强巴已经有些急躁道:“别说这么多了,先把钥匙插进去试试吧,让我们看看究竟门后面有什么。” 莫金指尖的血已经干涸,他挑破另一根手指,连声道:“好的,好的。”蛇牙吸取血液,蛇眼打开菱形小孔,莫金的小剑插入其中,卓木强巴这才发现,剑柄处的碗状开口是可以弯曲的,莫金将碗口垂直向上,滴入一滴血液,然后仔细聆听钥匙孔内的动静,一阵“嗒嗒”声响之后,他认为已经可以了,开始轻轻旋动十字钥匙的横柄。 渐渐地,莫金的脸色变了,欣喜变为凝重,凝重变为沉重,最后苦着脸对卓木强巴道:“不对,转不动。” 卓木强巴提醒道:“会不会方向插反了?”毕竟这钥匙四面都可以朝上。 莫金肯定道:“不会,你看…”他指着钥匙横柄道:“根据我们家族流传下来的说法,这柄端是对着上面的。” 卓木强巴黯然点头,横柄的确限制了钥匙只能从这个方向插入,他又道:“要不,我来试试?” 莫金只能无奈点头道:“好吧。” 卓木强巴拿着家传的小铜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会是把钥匙?他仔细观察莫金拧开那把钥匙的部位,再看自己手中这把,严丝合缝,根本就看不出来可以拧开的痕迹,他又试着拧了拧,莫金在一旁道:“不对,不是这样的。”说着,他取过钥匙,并告诉卓木强巴说:“有几个地方手法很巧妙。”只见莫金在角貔貅头上、身上、腿上几个地方按按,捏捏,不知怎么就拧开了,和莫金的那把钥匙一样,拧开剑柄之后,里面是一根管道,开口呈碗口形,而且也有血痕,碧绿碧绿的。 看着那些血痕,莫金愈发猜疑地看着卓木强巴,意思很明确,显然你的先祖也是知道如何使用这钥匙的,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完全忘记了呢?卓木强巴也只能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莫金将他那把钥匙拉了拉,时间未到,还拔不出来。他将刀递给卓木强巴,意思是让他也试试,看看他的血是否能让钥匙弹出钥匙齿。 卓木强巴有些忐忑,刀尖刺破指尖时,手指还微微抖了一下,一滴血滴落,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手中的钥匙也“哒哒哒”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剑身先是刺出狼牙棒一样的刺来,刺上又生刺,最后形成了一蓬圣诞松树似的造型。 莫金微笑地看着变化,喃喃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卓木强巴反而缓缓摇头,怎么会是这样?阿爸知道吗?是知道不告诉自己,还是不知道?不,阿爸也不知道,从阿爸将这钥匙交给我的时候就能看出,阿爸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家中,是从什么时候起,就遗忘掉了呢?圣使之后,我竟然也是圣使之后! 过了一会儿,莫金拔出钥匙,在两人等卓木强巴手中的钥匙回缩还原时,蛇眼又闭合上了。 终于,卓木强巴手中的钥匙也合上了,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的血打开了蛇眼,再插入钥匙,滴入血液后,在莫金满眼希冀的目光注视下,轻轻旋动横柄,一次,两次。。。。莫金炽热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卓木强巴愁眉回望,摇头,依旧转不动。“不可能!”莫金有些抓狂了,“不可能!怎么会两把钥匙都打不开?” 卓木强巴倒比莫金镇静,解释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应该还有一把钥匙,别忘了,当初使者带了三件信物,分别交给了三个人,如果说这钥匙你我各有一把,那么,就应该还有第三把钥匙。” 莫金失望道:“你是说。。。只有第三把钥匙才能打开这道门?” 莫金很不甘心,听到卓木强巴的钥匙发出回缩的声音,对他道“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在莫金的要求下,卓木强巴又试了一次,随后莫金自己又试了一次,但是很显然,他们的钥匙打不开这道厚重的石门。莫金再次拔出钥匙之后,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卓木强巴,央求道“你再试试?” 卓木强巴道“或许,命中注定我们无法抵达神庙的最深处,你又何必强求?”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就被困在这里?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找到,只是被困在这里等死?不!我绝不!”莫金劈手从卓木强巴手中抢过钥匙,塞入钥匙孔,抓着卓木强巴的手指挤出血来,两人看着血液从碗状口一点一点消失。 本来两人都没抱多大希望,可偏偏这次血液一滴入,“哒哒哒”的声响之后,突然多了一种声音,如琴弦崩断,宝剑出匣,很轻微但却清晰。紧接着,就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齿轮声,转轴声,活塞声,顿时响成一片。不需要转动,那蛇眼自行转动起来,钥匙孔带着钥匙一起转动,整条巨蛇仿佛要活过来一般,某些条纹凹进去,某些石片凸出来。再然后,整座大殿开始改变,那些肉身金佛座下的石蹲开始发生位移,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各种声音嘈杂纷扰,唯一发不出声音来的,只有站在门前那两个目瞪口呆的男子。 第五节无尽的佛家珍宝 两个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前两次都不行,这次却行了呢?随即两人都想到了,前面两次都是用同一个人的血打开钥匙孔,插入钥匙,而这次,却是用莫金的血打开了蛇眼,然后插入了卓木强巴的钥匙,钥匙里滴入的是卓木强巴的血,两个人的血液同时作用,才真正发挥了作用。 卓木强巴更是想到,真正的关键不在钥匙,那钥匙只是一种载体,真正起作用的恐怕是两个人的血,两传承了千年,身为圣使的纯正的血。他仿佛突然明白过来,在神庙的大门上,醒目地刻着“一个血统纯正的人”,那句话的真实含义了。 很快,整座大殿的布置格局已经焕然一新,而大门上那条蛇鳞甲凸显,蹑足探爪,已经不再像条蛇,倒有些像——一条龙? 只不过这番震动之后,他们面前的大门依然紧闭着,卓木强巴轻轻一拔,就将钥匙取了回来,还是眼尖,指着大厅中多出来的一根柱子道:“那是怎么回事?” 两人又来到柱子旁,但见这根边长两米的石柱,四面都有悬梯,顶端似乎镂空,有可容纳人的空间,两人当即决定上去看看。 整根石柱是从大殿的穹顶放下的,莫金先一步爬上去,发现这根石柱中间,是由直径约半米的金属柱贯穿的,绕着金属柱一圈,可以站五六个人,跟着卓木强巴也爬了上来,莫金大笑道:“哈哈,原来那道门只是个幌子,谁又会想到真正的入口在大殿中央,若不明真相去强行炸毁或破坏那道门,门后面说不定只是无穷无尽的实心火山岩。” 卓木强巴刚站稳,还未说话,那石柱在中央金属柱的带动下,竟然开始缓缓上升。石柱一直缓缓上升,卓木强巴心想,恐怕石柱会恢复到原位,任谁在神庙中行进到最后,恐怕只会想办法破坏那座伪门,或是向下挖掘,谁又会考虑向上挖掘四五十米? 途中有一段完全的黑暗,不知古人空间对空气有多少了解,虽然距离很短,但在黑暗密闭的空间里,卓木强巴还是感觉到了缺氧,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很明显没有足够的氧气,就在快要出现心慌的感觉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上层地表,首先看到的,是光! 不同于在下面看到的光,也不是熔岩的火红和鎏金的澄黄,而是一种刺眼的强光,那光亮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烈,以至于骤然从黑暗中升上来的卓木强巴和莫金都不得不用手挡在眼前,只能透过指缝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透过指缝,他们的瞳孔渐渐散大,一反常太不再受强光的刺激,只因眼里所见到的,全是足以让正常人疯狂的东西——宝物! 随着石柱越升越高,映入眼帘的宝物也在呈几何级数增长,不用怀疑,只看那耀眼夺目的光彩,那些光像彩虹融入河水,在流淌着,仿佛要从那些宝物中绽放出来了,满满溢出,流光溢彩,两人眼中所见到的正是真正的流光溢彩。 随着空间的加大,空气中的氧气也忽然增多,深深地吸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要飘起来一般。卓木强巴只听说过珠光宝气,传说中世间罕见的珠宝表面都覆盖有一层灵气,哪怕深埋在地下,也能远远地放出光来,可他从来没见过,就算曾经有月盈托他携带价值千万的宝石,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些有着特殊颜色的石头。可眼前的不一样,这里的第一件宝物,都有着令人炫目的光彩,卓木强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所看见的东西,就仿佛这里的每一件东西,它们的表面都覆盖了一层可以发出荧光的真菌生物,又或是这些金属表面长满了发光的毫毛。那种光芒,初看上去有些刺眼,可很快你就会发现,它们是柔和的,灵光波动,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完全被它们吸引。 莫金半张着嘴,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但他却毫无察觉,他看到这一屋的宝物,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激动得流泪,反而呆住了,眼中被各种光芒所占据,脑海里一片空白。这是一栋真正意义上的金碧辉煌的大殿。在这里,地面不知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金箔,还是厚厚的金砖,大殿里的每一根柱子,都裹了一层金衣,上面纹龙雕凤,瑞碧腾云,就连四壁,就连穹顶,全都笼罩在金灿灿的光辉之中。 两人的眼前,是一排极具藏式风格的骨瓷佛塔,高约一米,塔座和塔顶皆为纯金,塔身还有一条金腰围,在塔顶上嵌有各色宝石,每一颗都有龙眼大小。白色的骨瓷映衬着金色的光华,一排整齐而英姿飒爽的卫兵,围成了廊道。每一尊佛塔塔身都有开口,形成一个小小的佛龛,里面供奉着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金佛。在这些佛塔的后面是一些大一点的金饰品,他们所能看见的,有十大年神的金塑,有一张好像是中国古代大床一样的东西,也是纯金雕品,上面堆满了珠宝,还有嵌满宝石的金座,纯金做成的石棺一样的柜子,上面有一条犬科动物。再远一些是更大的金色佛像,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大殿正中那尊起码有近四米高的巨型金像,看上去不是佛像造型,而是一男一女,那男子庄严肃穆,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那女子则显得端庄慈和。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仿佛蒙娜丽莎的微笑。 卓木强巴一眼就被最大的两尊金像所吸引,这一定就是史书上词霸的藏王松赞干布和文成公文三丈高的金像。当时的度量衡和今天有所差异,不过这两尊金像也已堪称世界这最了。 莫金的目光则完全放在那张金床一样的宝物上,他甚至说不出这究竟称之为什么,只知道床身是纯金打造,镂空技法雕刻,上面有流云和花蔓,上面镶嵌的宝石也都非凡品。而那金床上摆放的宝物,更是让莫金心神俱醉,无价之宝,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从震惊中恢复更改,踏上了金色的地板,沿着骨瓷金边佛塔围成的廊道,缓缓稳步向前。 一路走来,莫金总是无意识地将眼前所见与他记忆中所储存的,人类有史以来所发现的那些最珍贵的宝物一一对比。 世界上最大的黄金制品,被改写了... 那颗竟然是水火之钻,竟然...竟然有这么大的水火之钻! 世界上最大的钻石,被改写了... 世界上最大最纯正的红宝石,被改写了... 世界上最大最美丽的金绿猫眼,被改写了... 那是祖母绿吗?竟然会有这样的翠绿欲滴,绿得如此之美... 世界上最大最靓丽的祖母绿,被改写了... 世界上镶嵌珠宝最多的王座、王冠、王杖,被改写了... ... 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莫金呼吸愈发急促,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全身都在颤抖,这一路走来,他近乎绝望地发现,他记忆中人类有史以来,但凡被标明为最的矿物珍宝和人造珍宝,在这一刹那间,全都被改写了!侧眼看去,左边有一棵纯金的树,高一米七八,树枝分叉,垂下的丝绦是由一颗颗晶莹如泪滴的宝石串成的,无风自摇,动的不是丝绦,是宝石的光。 目光稍作移动,又能看到一个千辐金法叉轮,每一辐的末端都嵌着好似珍珠的半透明圆润宝石,稍加仔细就会惊讶的发现,那些浑圆的宝石,竟是传说中的时辰珠,每隔固定的一段时间,其中的一颗珠子就会发出夜明荧光,一直持续到下一颗珠子亮起,周而复始,千年无误。 不须转移视线,只须将目光放得稍远一点,法叉轮之后就是一个通高超过一米五的曼扎盘,通身都由硕大的珍珠编缀而成,上下分五层,不知道究竟有几千几万颗,最为难得是的每一颗都同样大小,每一颗都洁白无瑕,浑圆无比。 再看远一点,远处的金色墙面上,矗立着一屏碧色,比莫金还高,就像一轮碧绿的满月,那独特的通透的水绿,难道说,那竟然是翡翠?直径超过两米的一整块无瑕疵翡翠?那翠绿如春草新叶,又隐约能透过碧屏看到它后面金墙上的浮雕,这是何等品质?这种东西是人间所胡的吗?这么大的摆件,显然足以做屏风甚至面墙,以璧为壁!以璧为壁! 终于,莫金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心,扑倒在一尊端坐莲台的金佛身上,这尊连底座近两米高的金佛,几乎和真人等大,一腿盘膝一腿微伸,手有四臂,各持法器,它身上好似袈裟佛袍一样的衣服饰品,竟然不是用浮雕技法刻出来的,而是真的笼了一套金丝纺织的佛衣。那些金丝被抽得比头发丝还细,触摸在手中,竟然好似丝织品一样柔顺光滑,这么大一件袍子,触手的重量却轻若鸿毛,恐怕总重量也不会超过一百克,堪称巧夺天工的神作。而那些法器上镶嵌的宝石,每一颗都是如此璀璨,光线在法器间穿透折射,可以清晰地看到变幻了颜色的光束的轨迹,与佛像的额、胸、腹之间镶嵌的宝石一起,用七彩光束在空中画出一个好似六芒星的符号。 莫金扑倒在佛像上,就再也挪不动了,他喉结上下滚动,贪婪地尽情呼吸,仿佛吸到这宝物散发出来的气息能令他全身舒坦,浑身上下飘飘欲仙。终于,莫金吸够了宝物的灵气,像过足了瘾的瘾君子,半瘫软地转过身来,仰面背靠在佛像怀中,手脚大大地张开,形成一个“大”字,如同被抽干了力量,只有胸口在上下起伏。他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穹顶,整个人仿佛沉浸在某种幻境之中,喃喃呓语道:“呵呵...我发现了...是我的...全都是我的...无价之宝...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爷爷,我找到了!哈哈哈...嘿嘿...” 又不知过了多久,莫金仿佛想起了还有个叫卓木强巴的存在,终于在失态的境地中恢复了一丝理性,他艰难地昂了昂头,就看见了强巴少爷。卓木强巴正站在莫金躺着的莲台前五米,冷眼看着莫金。莫金随即又躺下去,笑道:“你看到了吗,强巴,这些,都是我的!” “不!”卓木强巴淡淡地回答道,“这些,不是你的。” “什么!”莫金猛地一个激灵,像一头凶猛的豹子,反射性地弹跳起来,瞪着卓木强巴道,“你——说什么?” 杀气!卓木强巴瞬间感受到来自莫金身上的强烈杀意,像一头捍卫自己领地的野兽,逼视着外来的入侵都,澎湃的杀意汹涌而出。 卓木强巴甚至有些不解,同一个人,一瞬间的改变怎么会如此巨大。这些珠宝,真的可以重新塑造一个人的灵魂吗?还是说,这才是莫金的本来面目? 若在进入神庙前,卓木强巴面对这股杀意还会有所畏惧,不过现在,卓木强巴可是清晰地看到,莫金在精神层面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就算他在体力上还保持充沛,可他的精力却正处于极度的虚弱之中。所以,卓木强巴面对莫金的质问,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道:“我说,这些东西,不属于,你——” 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莫金已经凶狠地扑了上来,眼中只剩下野兽猎食般的光芒,如此赤裸,甚至那如蛇的狡诈和犹疑也看不到了,卓木强巴丝毫不退让,反而迎了上去... 在强巴少爷的一记记铁拳重击下,莫金被打得渐渐恢复了理性,他悲哀的发现,眼前这名男子,比当初刚进神庙时更加强悍了...莫金仍在挣扎,他不甘心。创汇明白,在神庙的这几个月内,他和卓木强巴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情,可为什么这个卓木强巴,他好像每一天都在变强,越来越强,如今的自己,竟然无法与他保持一种平衡的势力局面了!当然,莫金也清楚,他与柯夫那一战是硬抗下来的,自己没能全身而退,某些深至骨骼的创作至今还未愈合,而目前自己的精神状态也无法调整到最佳,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有如此的差距啊!那强巴少爷的一招一式,都已经隐隐显出稳稳压过自己一头的趋势来。对于这样的变化,卓木强巴自己也不是很理解,他只能隐约感觉到,自从两腿之间那个灼热的轮状物开始徐徐转动,自己的身体仿佛每天都在发生着某种变化,这种变化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只有当自己去观察,触摸,感知外界环境时,才能发现些微的不同。 莫金又吃了几记重拳,脚下开始重心不稳了,他还有武器,但一种原始的本能却勒令他不许这样做,在他潜意识中有个声音在反复强调:“别拔枪,拔枪你就死定了!” 终于,当莫金被打得撞向一尊金佛,连蹭了两下都没站稳时,他彻底清醒过来了,连声道:“别...别打了,强巴...强巴少爷...我,我是莫金呀!” “嗯?你清醒了吗?”卓木强巴走上前去,解除了莫金的武装,目前这个家伙仍处于狂暴状态,谁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莫金没有反抗,连声点头道:“我,我醒了。我刚才,我刚才不知怎么了,就像着了魔一样。噢,该死,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 面对莫金的回答,卓木强巴不过淡淡一笑,“不要相信他说的第一个字,第一句话”,卓木强巴仍牢记着岳阳最后的警告。莫金缓缓走向,他认清了形势,只要自己不出手,卓木强巴不会抢先出手,这才开口道:“看呐,强巴,这是一个真正的宝藏,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只要面世,将会震惊全世界,是我们发现的,是属于我们的!” “我们?”卓木强巴斜睨莫金一眼。 “是的。”莫金眼中仍带着激动,“我们,一人一半...”他说着,渴望地看着卓木强巴,不一会儿,他脸色变了:“难道...难道你想...一个人...独吞!”最后一句,莫金说得无比艰难,如今他武器也被收缴了,他脸色很难看。“你...你拿不走!这些东西,你一个人,能,能拿走多少啊?就这些珠宝,我们随便抓一反,都足以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你不是想独占吧?” “不。”听到这句,莫金才松了一口气,可接着,卓木强巴道,“这些东西不是属于我们的,它应该属于国家。” 第七十九章太可怕的真相 第一节第二道门 “国家!”莫金变声道,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卓木强巴,随后反问:“它属于哪个国家?中国?印度?尼泊尔?不丹?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站在哪个国家的国界线上,你打算将它归还给哪个国家?” 卓木强巴没有马上回答,他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也不知道你在哪国界限范围内?你们从哪里过来的,你该清楚吧?” 莫金道:“是,我们从N国穿越的国界,随后我们进入了无人区,在西风带里穿行过来的,一路上,我们没有发现中国的界碑,也没有发现其余任何国家的界碑或边防巡逻队。我们行进的整条路线,都是无人区,在这种大雾范围内走了十五天,而且我们行走的路线,都是属于极限登山者才可以穿行的路线。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们在什么位置。这其实就是无国界的无主之物,按照国际公约和惯例,这种东西,当归发现者所有。” 卓木强巴想了想,仍然摇头道:“不行,这不是什么私人藏品,这是属于全人类的财富。当年我们藏族的先祖们,为了不让这些珍宝毁于战火,历经了多少死伤和苦难,才将它们运送到这里,如此完好地保存下来,这笔财富应该归还我们的国家,归还给全人类...” “归还全人类?”莫金耻笑道,“那好,谁来掌管它们?谁来分配它们?又是谁赋予谁的权力?藏族先祖...我问你,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莫金扯着自己的衣襟,将那把钥匙牢牢地攥在手里,逼问卓木强巴道:“为什么神庙如此神秘?为什么一千年来没有人能找到?为什么不是谁都能进来,谁都能拿走这里面的东西?为什么钥匙会在我手里?为什么只有我的血才能让钥匙发挥真正的作用?藏族先祖!这是我的家族先祖,还有你的家族先祖留给我们的财富,我们的!是我们家族的!” 不待卓木强巴反驳,莫金又急切地补充道:“你怎么想我不管,但是我那一份,你应该给我留着,你看看,你看这里的这些东西,不说别的,就单说黄金,只要你愿意,让你们中国的黄金储量翻上一倍,两倍,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高兴就好,但是你别忘记,这也是我的家族一千年都在苦苦寻找的东西,你不能将我和我家族的所有努力都抹杀掉,我应该得到属于我家族的那一部分,除非你杀了我。你想杀了我吗?你想杀死一个手无寸铁,还多次救过你性命的人吗?来吧,我没有反抗能力,我是弱者,你杀了我好了。”说着,莫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卓木强巴看着莫金这副表情,也是隐忍不住,估计莫金的这一面,应该是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的,这些珍宝,显然已让他的智商下降到婴儿水平。卓木强巴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然后道:“对不起,我想,你和你的家族,显然都弄差了,我不知道我的家族得到的是怎样的警示和信仰传承,虽然我家族的先辈们已经将整件事忘记了,但是我想,我们拥有钥匙,并不代表我们是这批珍宝的拥有者,而只是这批珍宝的看护者。这可不是一两个王朝所能拥有的东西,更不可能是属于某一两个家族所有,你明白吗?你是明白这些道理的对吧?” 莫金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道:“你也知道...你也知道这不是一两个王朝所能拥有的,你看看这些...” 他手指之处,是一片牙雕,洁白如玉的象牙,每一根长度都超过了两米,足足有数百个之多,古代的能工巧匠们,用这些奢华的象牙,雕凿打造出屋舍宫殿、亭阁楼台,再用榫卯结构连接成一座古印度风格的王都样式,甚至在整个牙雕群中,还预留了湖泊和河道,只是如今已干涸了,估计就是完全用象牙仿制的印度某个古王朝的国都。那些楼舍车船内还摆放有无数不足拇指大小的小金人,门窗可以自叉由开阖,马车可以滚动,甚至那些小金人摆在旧案上的金卷,都用微雕刻满了文字。 “你再看看这些...”莫金又随手指了一处,看起来像一栋一米多高的金宫殿,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宫殿门前有两个脚踏板一样的金饰,上层四面开门,比下层小了一圈,似乎可以独叉立转动。这东西卓木强巴倒是知道,他在记载中读到过,是唐代巧匠马侍封制作的,当双脚搁在脚踏板上,下地有小人持鼓槌出来,为你进行足底和足背的穴位按摩。而上层四道门,第一道门开启,会有小人手持篦子、簪子、铜镜等物,可供人梳妆;第二道门开启,会有小人背着酒篓出来,自动替人将酒水注满酒杯;第三道门开启,会有小人轻轻歌曼舞,而且自有鼓乐铙钹合奏响起;第四道门开启,有辰官报时,到了晚上,还有小人持灯而出。这可以说是中国古代最复杂最先进的自动化仪器,后来被唐玄宗以国礼赠送给吐蕃,在良达玛灭佛时失踪。 莫金挥舞着双手,大声道:“这些是什么?当时历史上最强大的两个王朝,历时近三百年的全部财富积累,不仅有他们自己出产的,还有从周边国家掠夺来的,还有更遥远的国家供奉来的。这所有的一切,东土大唐的,只占不到五分之一,吐蕃的,也不会超过五分之一,西域十八国加上印度,大概占了五分之一,还有南洋小国的,还有远至西欧的,你能代表谁,把这些宝物交给谁?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你不能将你的意志强加于我,如果说这些宝物属于全人类,那该将它们送到哪里?联合国?真是可笑的逻辑。如果说,我的先祖承担了守护它们的重任,那么,我将以我的方式,将这批珍宝继续守护下去,在必要的时候,变卖一些宝物,用作维护看护和开发宝库的费用,那才符合经济学规律的守护之道。” 卓木强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莫金所说的,那也是典型的强盗逻辑,他向莫金提出一个问题:“你认为,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莫金一下就呆住了,自从踏入这座宝库之后,他一开始是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后才想起自己的存在,自己家族的使命,再然后,才想起还有卓木强巴的存在,后来打不过卓木强巴,才改为争执,至于其他问题,他一时根本就没有想到。如果说两人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那么刚才面红脖子粗的争执,就显得荒诞而可笑了,就算两人都能幸运地离开,他又究竟能带走多少宝物? 而卓木强巴觉得好笑之处也在于此,他想起了一个著名的故事,三个无聊的青年走在大街上,便开始讨论如果某一天,其中的一个人捡到了一百万,该怎么分配,其余两人要求平分,而假设中捡到钱的那位怎么也不肯,三人因此相互谩骂起来,最后还大打出手。直到警叉察来制止他们,询问怎么回事,其中的两人指着第三个人说:“他捡到了一百万,却不肯分给我们!” 警叉察大惊,又让第三个人把钱拿出来,三个人愣了半天,才讷讷道:“我们假设的,还没捡到钱呢。” 此时两人的处境和那三位青年何其相似,他们最多可以宣称,他们来过了,他们见到了,传说中的珍宝是真实存在的,这些珍宝的确可以改变一个甚或几个超级大国的面貌。 而面对这些重则数吨的金佛,他们能带走多少?而在这个机关林立、危机重重的神庙中,他们又能否活着离开?若不能活着离开,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若能活着离开,那么卓木强巴一定会将这里的情形详细汇报上去,至于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协调与纷争,就不是他们可以插嘴讨论的了。 卓木强巴开导莫金道:“想明白了吗?我们在争论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莫金大受打击,脸色惨白,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而此时,在神庙中经历的一幕幕都清晰起来,那些机关,那些生物,而他们的退路已经阻断,甚至无法返回到九宫变之中,四面只是沸腾的岩浆,要想活着离开神庙,机会似乎微乎其微。莫金心中杂念纠结:“难道说我发现了珍宝,却只能死在这里?”“不!不!”他狂暴地叫嚷道:“一定有出路,还有别的出路!”说着,他在一堆堆珠宝金器中奔跑起来。 卓木强巴很不放心,跟在后面,喊道:“嘿,你去哪儿?”他隐约感到似乎忽略了什么,但莫金让他心烦意燥,珠宝又晃得他眼花缭乱,思想无法集中。 两人离开之后,在他们无法察觉的地方,一面金墙之中,离地五六米高处有一个肉眼难以辨认的小孔,小孔中有一个探头,正缓缓退去。 在金墙的另一端,赫然是一个人工爆破形成的熔岩隧道,约一米高,里面整齐地半蹲着两排佣兵,吕竞男、亚拉法师、敏敏三人被牢牢捆绑起来,嘴里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他们竟然比卓、莫二人更早到达此处,只是年轻人不允许他们进入肉身金殿,反而是攀岩而上,在岩壁上开凿了这么一条隧道,没人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年轻人收起蛇眼探头,轻轻道:“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能保持理性,尤其是那个卓木强巴,这世上能不为这样的珍宝所动的人,很少了,跑吧,跑吧,跑快一点,我等着你们呢。” 两人一前一扣,在各种彩色的光芒之中奔跑,收入眼底的是一堆一堆的美轮美奂的珍宝。这一堆,有藏式风格的金三股杵、人形杵、塔杵、宝杵、蝎磨杵、金刚撅、金刚盘、金篦、金莲花、金法叉轮、金生活费螺、金伞、金幢、金瓶、金铃、金鞭、镶珠缨络、猫眼念珠、如意宝、如意树、瑟珠、吐宝金鼬、金身扎马如、嘎巴拉碗,等等,等等。 那一堆,则是有着古印度风格的嵌满宝石的腰带、剑带、项链、曼格苏特拉、手镯、臂环、臂钏、戒子、耳饰、努拉盘布扭曲的手环、足环、林伽、金铸的多哈达、哈努曼、加鲁达、梵天、湿婆、毗湿妈,等等,等等。 守护在一堆一堆珠宝之间的,便是一尊尊立着的大小金佛,天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金佛,大的,小的,加上金铺的地板和墙壁,还有立柱,这简直就是一个金窟,这里究竟藏了多少黄金?一万吨?十万吨?还是更多?莫金所说的让中国黄金储量翻一倍,并不是随口说说,若真能将这里的黄金运出去,世界上的黄金价格,起码下跌一倍。特别是跑近那高四五米的特大金佛,卓木强巴都产生了眩晕的感觉,竟然真的用金子铸造了这么大一尊佛像。他原来以为,古人所说的金,其实是黄铜,可如今,看这颜色,看这质地,这可是十足十的纯金啊!卓木强巴还注意到,金像表面有重新熔焊的痕迹,显然古人无法将如此巨大的金佛搬运下来,他们将佛像切割成块,然后在这里重新焊熔起来。 不久,两人从大殿的一头跑到了另一头,莫金在前面疯狂地惊呼:“嘿!这里有扇门!快来!这里有扇门!强巴!” 待到跑近了,莫金才失望地发现,这不是一道门,只是一堵墙而已,不过这堵金色的墙上面有字,竖直排列下来,与神庙的大门上那几行字极为相似。 只是目前莫金对这古文不感兴趣,一直在快速奔跑,他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双手捂着膝盖,弯腰喘息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是门?” 卓木强巴也停在几行大字下面歇息,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想,这是一道门。” “什么?”莫金精神一振,追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卓木强巴逐字翻译道:“真正的财富聚焦之地,要用智慧才能打开,通往...自由之门...” 莫金扑到墙上,上下摸索道:“是门,门在哪里?门在哪里?”莫金突然眼前一亮,面色欣喜道:“没错,是门,我看到门缝了!” 墙面与地板之间有缝隙,莫金顺着缝隙一直寻找过去,在金色的墙上渐渐看到一道门的轮廓,门与金墙之间的缝隙掩藏得很好,莫金皱起了眉头,因为只有嵌入式门才会如此不着痕迹。他们没有看到神庙大门开启的过程,因些也不知道古人究竟能将门造得有多厚,莫金只知道,这种嵌入式门是最难用蛮力破坏掉的,他又在墙面上摸索起来:“怎么打开它呢?应该有开启的机关才对。” 卓木强巴则在继续往下阅读:“最坚固的...壳?守护着里面的一切?”他在门的位置敲了敲,又在门旁敲了敲,不知坚固程度如何,他退了两步,仰头看最后一行:“苯波的血液,是开启大门的唯一钥匙。”后面还有一句问话:“你们,真的决定了吗?破坏掉,还是保存着?” “这是什么意思?”卓木强巴思索着,似乎自己翻译得还是不够准确,唉,要是导师在这里,又或者电脑没坏就好了。 正想着,只听莫金一声欢呼:“找到啦,在这里!” 卓木强巴走了过去,只见莫金在距离大门十米远的地方,守望着一个金属器皿,约半人高,有些像古代的鼎。 见卓木强巴过来,莫金欣喜道:“我就知道,开启大门的机关不会距离太远,他们要埋暗线,要用血池,距离太远了损耗很大。你看,这是个血池,这是储血台,这是洗血台,这是分流渠,这是活化池,这...这是钥匙孔!” 卓木强巴走近仔细观察,这个鼎更像三只脚顶着一个扁平的大盘子,盘底分作三个区域,有复杂的螺纹,或者说是各种管道,最后从边缘的小孔注入下面的鼎足,而这鼎足显然是与地面连在一起的,也亏得莫金好眼力,不注意很容易将它当做一件普通的金器。盘身则有三种抽象的图腾兽。卓木强巴依稀可以辩认出,其中的一个与他铜剑上的瑞兽是一样的,貔貅。 莫金已经急不可待地将他的钥匙插入麒麟图腾对应的区域,并注入了鲜血,随即比画了一下储血池的大小,喃喃道:“大概需要十毫升的血液。”他忍了忍,手掌握住刀刃一拉,血液灌注进血池。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钥匙与血池中的血液发生着怎样的反应,只见血液在圆盘中顺着各种管道缓缓地浸染开去,盘旋扭曲,一分为二,又或合二为一,最后消失在流向鼎足的开口处,金色的圆盘中却没有留下一丝血液的痕迹。又过了一会儿,突然金殿震动起来,地面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抽离了,跟着就传来巨型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但是“喀喀喀”地转了一小半,就被什么卡住了,发出“嗒,嗒,嗒”来回向前撞击的声音。 第二节现身 “我一个人的血液不够。”莫金马上反应过来,对卓木强巴道:“还需要你的血液。” 卓木强巴摇头道:“没用的,你没看见吗?虽然是一个器皿,但是这时三个血池的组合,需要三把钥匙。仅凭我们两个人,打不开这扇门。”他回头望了望门上的打字“你们真的已经决定了吗?破坏掉,还是保存着?”他总觉得这句话像一句警告,有或是一种提醒,让拥有能力打开这扇门的人再三思量,不要盲目作出决定。 莫金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那第一道门,不就是我们两人的血液打开的吗?说不定三者之间有其二,就已经达成多数票了,求你了,试一试。”他的目光更多地放在第一行与第二行字上:“通往自由之门,说不定,这就是我们出去的唯一通道,你没有想过要……出去吗?”其实莫金想说的是:“你没有想过要把这里的东西带出去吗?”不过幸好他及时止住了,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在卓木强巴面前提这个敏感的话题。 “通往自由之门”这是卓木强巴翻译过来的,他知道不是很准确,但他潜意识里仍希望这句话是这个意思。看着眼前的血池,他有些心动了,他不是虔诚的卫道者,同时也打心里希望这批珍宝能重现世间,虽然和莫金想的不同,他不想据为己有,但让这些人类智慧的结晶用埋于地,也未免太可惜了。 “好吧,我试试。”卓木强巴也插入了他的钥匙,血液滴注,血池里的储血槽一点点涨满,随着血液的滴落,卓木强巴脑海中却反复出现那个问句:“已经决定了吗?你们已经决定了吗?你们……已经决定了吗?”事情不太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照理说不该有什么不妥,这里只有自己和莫金两人,外面那道门,别人根本打不开,是自己不放心莫金吗?为什么心里的不安会越来越强烈? 终于,卓木强巴定下心来,重新思索了一遍,他很清晰的察觉,这种不安并不是对外在环境或内心疑惑的表现,那仿佛是与生俱来,发自本能的不安,就像兔子看见鹰,老鼠碰到蛇一样,烙刻在遗传基因中。卓木强巴看了莫金一眼,莫金面色很紧张,他问道:“你是否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心里的烦乱多过了兴奋?” “没有!”莫金违心地否定道:“我想出去已经想得快发疯了,怎么会不对!”说话的同时,他却用自己的一只手捉住了另一只手,极力掩饰着细微的颤抖。卓木强巴几乎可以肯定,莫金感到不安甚至还要大过自己,他马上停止了滴血,将手包裹起来。 不过血池中的血液,已经开始和钥匙反应起来,以惊人的速度漫过了血池,有一部分已经消失在鼎足的开口。怀着忐忑的心理,两人敬畏地看着金色的大门,谁也不知道那门后有什么,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几乎与莫金滴入血液后的过程一样,金殿再度开始震动,又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抽离的感觉,然后巨型齿轮又开始转动,这次转动得更久,但终究还是被卡住了。金色的大门隐隐显出要向台升的势头,不过每次移动不超过一毫米,旋即又重重地落下。 不知为什么,看到大门最终没能被打开,卓木强巴反而有一种解脱感,心中的重石落地,紧张和焦虑消失了。 “还是不行啊,还需要第三把钥匙。”卓木强巴如释负重道。 “第三把钥匙!怎么可能?一千多年了,鬼才知道当年的圣使都死到哪里去了!我们两人的碰面,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我不敢奢望还会有更大的奇迹出现!”莫金狠狠地盯着血池,似乎想把这金疙瘩拆解下来。 莫金的话却提醒了卓木强巴,为什么他们两人都是圣使之后,而两人都有钥匙,恰好能打开第一道门,这不是也太巧合了吗?不,甚至用巧合都无法解释,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 从方新教授告诉他可以参加国家队开始,自己想去的地方,正巧国家队也想去;而后在玛雅城邦中,那么广大的一片区域,他们却如此巧合地找到了白城;而更巧的是他们居然掌握了阿赫地宫中最后一把钥匙;而从莫金口中得知,索瑞斯在地宫里发现了地图,索瑞斯也说那地图是在地宫中最后一扇门里得到的;追寻这张地图,他们意外地在倒悬空寺庙发现了另一张地图,那时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圣使身份,他还以为是老天和他开了个善意的玩笑;就当他们在雪山四面碰壁,最后走投无路时,王佑竟然带着从阿赫地宫中找到的香巴拉密光宝鉴出现在自己面前……巧合,巧合,巧合,巧合,全都是巧合?卓木强巴开始怀疑,自己为何会拥有作家笔下才能描述出的传奇经历?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拿着剧本在排演。问题时,谁导演了这一切?自己在剧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而莫金,他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想到这里,卓木强巴又不禁想到了在神庙之中发生的事情,莫金是被马索和柯夫联手出卖的,马索和柯夫又听命于谁?马索怎么会突然死去?到底对方是想干什么? 卓木强巴突然打叫道:“不好!不能打开这扇门!”他试图去毁掉那金色的血池,可是太坚硬了。 卓木强巴扯过背包,想拿出所有的爆破装置,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身后的金墙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十几名持枪佣兵鱼贯而入,最后被押进来的是吕竞男,亚拉法师和敏敏。 莫金还在惊讶卓木强巴突如其来的反常行为,随之而来的一声巨响,他又是一惊,而卓木强巴在巨响的同时拼命想拔出钥匙,没想到钥匙插在血池中插得极牢,卓木强巴加大力度,钥匙柄已经变形了,却还是没能拔出来。 佣兵们一进入金殿就将卓木强巴和莫金控制起来,卓木强巴本想反抗,但当看到了法师,吕竞男他们时,他放弃了,被佣兵们打了几枪后,莫金没有武器,他也没有打算躲避,他也想看看,站在马索和柯夫身后的那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果然众多佣兵中,一个身材并不咸阳的人走了出来,他似乎在微笑道:“莫金,强巴少爷,我们又见面了。”他说的是很标准的普通话。 莫金眉头一皱,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自己的小拇指微微弹跳了一下,这算什么反应? 卓木强巴却看着这人的外形,体貌特征,最后盯着他的脸,油彩下五官看不分明,卓木强巴的目光缓缓从吕竞男,亚拉法师,敏敏身上扫过,心中已经有了个底。 汤姆先生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他从一名佣兵那里拿过一张酒精浸染过的毛巾轻轻擦拭,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到了此时此刻,他终于能以真面目示人了。莫金浑身不由一颤,惊恐的盯着年轻人道:“决……决策者!” 卓木强巴也冷冷地道:“果然是你,唐涛!” 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互望一眼,果然和所想一样,哪里是什么汤姆先生?是唐先生。 莫金大为震惊得看着卓木强巴,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的队长,决策者鼬,竟然就是卓木强巴口中的唐涛,唐敏的哥哥,那个被自己下令绑架的疯子。 唐涛露齿而笑,似乎有些腼腆,他看了看那些佣兵们,佣兵们早已经红着眼睛,四下张望,拿枪的手也一直在抖,似乎随时都有走火的可能。唐涛淡淡道:“嘿,伙计们,我知道你们很激动,但是一定要保持克制,答应过你们的我一定会兑现。只是现在不行,最起码我们要先打开最后一道门,你们知道门上写得什么吗?门里藏着真正的宝物,其价值是外面那些宝物无法相比的,更何况,要拥有这些宝物,首先要活着才行。”最后一句话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有些佣兵从狂热中清醒过来,再多的宝物,也要有命去拿,活着才能享受到宝物带来的好处;不过也有些佣兵似乎没听进去。 “现在,是该完成我的使命的时候了。”说完,唐涛不理那些佣兵,缓缓靠近血池,从衣领中扯出一把小铜剑来,又是一把与卓木强巴莫金同样材质外观的小铜剑。 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都惊呆了。 卓木强巴离得最近,依稀看出那剑柄是一只鸟的抽象图案,剑身却是四个奇怪的图案,似乎有一个像蛋,另一个像鱼,但鱼鳍又像发育未完的手足,另外两幅卓木强巴完全无法理解。 亚拉法师在唐涛身后,但依然送空隙看到了铜剑,法师知道那是六道四生,象征着轮回,而强巴少爷的那把小铜剑则是四方瑞兽,象征着守护,但他并不知道这小铜剑还是把钥匙,十分震惊。 吕竞男则是惊讶于唐涛的从容和淡定,在这座金殿面前,面对那无数闪光的珠宝,就连亚拉法师和她自己,心神都为之撼动,更不用说那些差点迷失自我的拥抱,可唐涛依然是那样一副不惊不喜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打量众人时依然是那样忧郁的眼神,仿佛在悲天悯人一般。唐涛一面插入钥匙,一面道:“如你们所见,第三把钥匙在我手中,所以请不要惊讶。” 莫金不敢相信道:“你......你也是圣使?” “圣使?哼,算是吧,”唐涛不屑一顾的回答道:“我和你一样,也是巫王之后。” 莫金被这个回答震惊的退了一步,心中暗道:“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唐涛开始注入血液,微笑道:“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们,没有二位相助,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打开这扇门。”说着,他看到了卓木强巴那把已经变形的钥匙柄,瞥了卓木强巴一眼,道:“你比我预想的还要聪明。” “里面到底是什么?”卓木强巴一面让自己冷静你,一面开始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宝藏!”唐涛肯定道,“我向你们保证,里面一定是真正的宝藏,绝对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说这句话时,他目光缓缓的看向亚拉法师:“这门上写的什么,法师大人一定非常清楚。” 亚拉法师这才注意到并开始审视门上的字,翻译道:“装满智慧的宝库,打开大自然之谜的通道,就在这最坚固的卵形塔中,毁灭还是存在交由你们来决定。”卓木强巴听了非常汗颜,虽然只是改变了几个小小的地方,但翻译过来的意思,却大变样。 “这句话是说给我们三个人听的。”唐涛超卓木强巴笑了笑,显得很友好的样子,他的血已经注满,然后简单地包裹了伤口,看着正在血池中反应的血液,唐涛又问卓木强巴道:“趁这个时间,为何不给我们说说你怎么想到是我的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可以先说给我们听听,你是怎么布下这个圈套,让我和莫金成为你的棋子的?“ 莫金又一次瞪大了眼睛,此时仍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成为别人的一枚棋子。唐涛向后看了一眼,马上有佣兵用枪口狠狠地戳了戳吕竞男和唐敏,唐涛这才转过身来,露出很有善意的微笑:”形势对我比较有利哦,强巴少爷。“ ”好吧,“卓木强巴平息心情,看了被押解的敏敏一眼,敏敏也投来楚楚可怜的目光,卓木强巴狠心不看,缓缓道:“是因为敏敏。”敏敏花容失色。 卓木强巴道:“整件事情,从我找紫麒麟开始,直到抵达香巴拉,其中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有看起来合理的解释,但其中有几件事却是我始终无法想明白的。其中的一件就是岳阳。“唐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很快就想明白了,但其余的人还不能理解。 卓木强巴看了看莫金,又看了看吕竞男,道:”当时,我们还只把防御的目光局限于莫金和别的寻找帕巴拉的势力,根本没有想到过你,而其中最大的威胁又来自于莫金。根据前面的一系列行程,让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深信,我们的队伍中有莫金埋下的钉子,而他们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巴桑,事实证明他们是正确的。”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暗暗点头,卓木强巴又道:“为了挖出莫金深埋的钉子,也为了探听到莫金究竟掌握了多少材料。所以,竞男他们决定实施一个反间计,这个双面间谍的人选就是岳阳。岳阳是竞男一首训练出来的优秀侦察兵。而且有过卧底的经验,他是我们队伍中少数几个竞男信得过,有能但众人的人。但是在进行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怕我意气用事,或是感情上太过冲动,不能很好的配合岳阳,以至于暴露了岳阳的身份,所以是瞒着我进行的,或许竞男与岳阳也只是单线联系” 吕竞男点点头,很快又微微摇头,还有一个人知道。 卓木强巴看了吕竞男一眼,很快知道另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是谁,塔接着道:“至于岳阳打入莫金内部的经过,莫金已经告诉我了,这些我都可以理解。而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当我们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抵达香巴拉,只要岳阳不安装激光信号发射器,就算莫金他们掌握再多的资料,也其不到是好的作用,如果岳阳是一个反间谍的话,塔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说道这里,卓木强巴顿了顿,看着吕竞男,吕竞男应该知道原委,她带着欣喜,投来鼓励的目光鼓励卓木强巴继续说下去。 卓木强巴道:“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即是在岳阳发出激光信号之前就已经有人发射过激光信号了,第一批伞降者不是岳阳引来的。莫金在我们队伍中不止埋了一颗钉子,而岳阳有没能发现那人是谁,所以,塔才会改变策略,既然还有别人能发射信号,那为什么不自己发射,这样可以争取到莫金的信任,而同时还可以将莫金引入我们已勘察好的范围,这就是岳阳的想法。” 这时唐涛的血液其作用了,地面传来轻微震颤,跟着,颤动加剧。最后一根条形物从地面下被抽离,再没有阻止巨型齿轮转动的东西,沉寂千年的神庙核心开始复活,它又一次你碾压齿轮,发出山崩地裂的响声。 第三节可怕的真相 唐涛告诫所有人道:“里那道门远一点,你们最好找一个可以抓得住的重物,小心别被吸进去。” 那扇金门缓缓抬升,整座金殿都在震颤,殿顶散下大量金色粉末,整个殿堂都泛起粼粼金光。唐涛眼中总算露出一丝忧郁之外的欣喜神色,莫金阴晴不定的盯着唐涛,不知在想什么,卓木强巴看了看亚拉法师,二人微微点头,他又看了看吕竞男,两人微微一笑,敏敏的目光则一直没有离开过卓木强巴。 终于莫金回过头来,看着金门的方向,这才发现,这堵金门不是一般的厚实,巨大的机械力拉动着金门向上,至少已经拉动了十米,可门依然卡在门臼中,待到门和臼之间出现一道缝隙的时候,陡然形成一道巨大的吸力,所有的人都清晰的看见满天如烟雾般悬浮的金粉,仿佛被一张巨嘴猛地一吸,金殿中近乎一半的空气都被吸了进去,同时大门发出“嗤”的一声巨响。不只是正面的金门在动,而是金殿中四面的金壁全都在抬升。巨大的引力自脚下拉扯着每个人的小腿,若非唐涛提醒,大部分人都会因站立不稳而被吸进去,幸好他们抱住了巨大的金块,就这样,还有人联通金佛一起被拉的移动了位置,不过还好,这股吸力产生的突然,也消失得快,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引力就消失了,所有人都感到压力一轻,双脚又重新落地。 大门终于打开了,下方露出一个近七八米深二十米长宽的方坑,莫金心中计算着,整扇门应该是边长为二十米的巨型立方体,真正露在墙外的边长不过五米,只是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做成的。 而卓木强巴看到的却是侧面的金墙,如今金属抽离,露出岩壁,左右两侧的岩壁中央,各有一条向上的台阶通道,通道尽头,似乎有另外的房间。而身后则是无数指头大小的气孔,前方就是有巨门的墙壁,与岩壁呈现明显的分界线,显然是另外一种材质构成的一种巨大建筑。 亚拉法师则关切的看着深坑之后,巨门之内,他似乎想看清里面究竟是些什么,这时,几面原本用于金殿采光的铜镜,由于巨门抬升,光照改变了方向,直射到了门里面,门内早已设置好另外的镜面,金粉悬浮在半空。让人清楚的看到光柱的轨迹。 “卵形塔!”亚拉法师轻呼。法师清楚卵形塔是一种怎样的结构。那是一种无缝佛塔,状似鸟卵而得名,此时在光照下,塔内架构已然清晰,整座塔半径约二十米,当中立着一根直径约三米的实心柱子,柱子上有螺旋齿纹,似乎可以带动着什么东西上升或下降。塔内传来“哒哒哒”齿轮传送带运转的声音,同时伴随着“呼呼”的声音,像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搅拌空气。光柱下那些金色的风尘。也如银河一般旋转。唐涛看了不知所措的众人一眼,解释到:“刚才是负压,古代的戈巴族人已经知道,在真空的环境中物品能保存得更加久远,所以,整座卵形塔内部都被抽做了真空。” 接着,他又让佣兵押着卓木强巴等人下到巨石抽离后的大坑中。坑道两旁留下了细细的旋梯,众人都缓缓下到坑中,唐涛有道:“这不是石料,虽然看起来像石头,其实是古人练出的一种应该被称作金属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现在还没有被解开,但是,这种东西就是现代的科学家始终在追求的最优建材,它们比铝轻,但是比装甲钢还要坚韧,就算是烈性炸药的爆破,对他们的影响都是微乎其微。而数千度的高温对它们也没有效果,它们的热传导速度是目前已知金属中最快的。除非将整座卵形塔都熔掉,唯一能对它形成破坏的只有超高温,比如激光,只是目前的激光仪器实在太庞大,我还没有能力将那么大的仪器弄到这里来。” “所以,你利用我和莫金替你打开这道门,是吗?”卓木强巴楞声问道。 “噢,不。”唐涛故作惊讶道:“这道门是在你们强烈意志要求下才被打开的。”看了卓木强巴和莫金一眼,他又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就算是你们的血,如果带着恐惧,畏缩,悲痛,那也不可能让钥匙发生反应。人的身体最奇怪了,他们受情绪支配,高兴、激动、惧怕、恐、慌欢、喜爱上等每一种情绪都会让人体内产生不同的物质,我们称之为激素,他可以迅速遍布全身,让你全身的血液发生奇怪的改变,我实在是很佩服这些古人,不知道他们对人体的研究到了何种程度。才能造出这么神奇的钥匙来。” 这时,他们已经走过了坑道,爬上了大坑的另一道边缘。这里形成了一个长十余米,宽五米的平台,站在卵形塔内侧壁,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建筑。 卵形塔是一座塔,或者说它大略是像一座塔,上尖下粗。往上还有十余米,往下怕有百来米,他们是站在塔尖的位置,下方有一个“T”字形平台,“T”字的末端连接在中轴上。而“T”字头上那一横略微呈弧形,与环形的塔身像吻合。整个平台正绕着中轴一螺旋路径盘绕而上。“T”型台与中轴的连接部位,是像消防云梯一样的结构,几层套叠在一起,可以拉长和收缩,这样一来,就保证了不管是半径最大的底部,还是半径最小的顶部,那横弧都能紧贴塔身。 卓木强巴原本以为,唐涛废了这么大劲,才打开这座塔,里面估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东西,可是目前看来,整座塔的内部竟然是空空如也,难道说古人后来又将塔内的东西搬空了?其余人的想法也大多和卓木强巴差不多,整座塔内除了那会动的“T”型台。什么都么没有啊,哪比得上金殿里的金光灿灿吸引人!唯有亚拉法师看出了端倪。他的视力原本就较众人佳。他看到光柱后面并不是光滑的墙面,而有一些缝隙形成的线条,将塔身分成一个个的小格子,就像中药铺状药材的柜子一般。全是抽屉,整座塔身是由成千上万个抽屉组成的,而那旋转的“T”型台,正是为了让站在台子上的人可以很轻松方便的抵达并打开任意一个抽屉,那些抽屉里面究竟有什么?唐涛说,这座塔的塔壁由二十米厚,那可以做多大的抽屉,可以装多少东西? 唐涛也看出了众人眼中的疑惑,他没有解释,而是将话题转了回来,道:“强巴少爷,你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为什么不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你只是怀疑莫金在你们的队伍里安插了别的钉子,可你们队伍中还有很多人啊?为什么只怀疑敏敏呢?” 卓木强巴有些厌恶的看了唐涛一眼,这个家伙竟然让自己的亲妹妹做这样的事情,比起唐敏,他更加不可饶恕。唐涛还是那副荣辱不惊的表情。还似有些恬静,像一个好学求知青年,让人怎么也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是得,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敏敏。”卓木强巴愤然道:“但最后我与岳阳命悬一线时,他告诉了我许多要注意的问题,比如莫金和索瑞斯的关系将变坏,莫金制造的衣服有炸弹,竞男还在,等等。但他偏偏对我们队伍中另一个内鬼的事情提也未提,出现这种事情,也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那个内鬼已经死了,自然不用再提,二…..二,二就是那个内鬼和我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他不忍提出,希望我能自己去发现。”说着,卓木强巴的声音越来越低,敏敏低着头,泪水顺着面颊滑落,滴在地板上。 “就算是这样,那也只是你的怀疑,你没有任何证据啊?”唐涛追问道。 卓木强巴默然不语,良久才道:“怀疑,只是一个开端,一旦开了口子,许多你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都摆在了你的面前。而且,所有不能解释的问题,都指向相同的方向,说实话,我从心底不愿意怀疑敏敏,她是那么纯洁的一个女孩儿,如果真的是她做出了那些行为,那么我对人性实在是太失望了。” “哦,说来听听,都有哪些不能解释的问题?”唐涛又道。 “还是从莫金钉下的钉子说起吧,后来我遇到了莫金,我向他询问了他究竟安排了哪些人在我们队伍之中,他承认了,有巴桑,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是那人在冥河中就死了。而巴桑在临死前告诉了我,莫金找过他,但他从美洲丛林归来之后,就再没有帮莫金做过任何事情了。我相信巴桑,在那种情况下,他没有必要再骗我。而另一个,还未抵达就死掉了,所以发射激光信号的,一定另有其人,而且,岳阳在吕竞男的要求下,负责监视所有人,在他实在无法发现信号发射者的情况下,他才会做出自己发射信号的行为。我熟知岳阳的能力,所以后来又思索了一遍第一批伞降者的全过程,收到讯号,攀爬雪山都需要时间,根据我的推算,应该是我们从第一层平台向第二层平台攀爬时,那人发射了信号,但是当时,我们全体都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平台上,想在那样的环境发射信号而不被人发现,很难。” 卓木强巴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敏敏道:“可是,我还记得,就在攀登的那天,敏敏掉落了一件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掉落的,所以谁也没有怀疑。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似乎都是唯一的机会,同时也敏锐地捕捉到我们思想上的误区,谁说安装信号发射器,一定要偷偷摸摸才可以?”敏敏一直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不敢看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鼻音加重,声音微颤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件,而还有一件事情,也是我一直没弄明白的,那就是在玛雅的阿赫地宫面前,那里的祭井,是开凿在地面的一个大洞,当时只有敏敏和导师两人,据说是敏敏听到我的声音,前来寻我,不慎跌入洞中,可那个洞那么大,那么明显,我甚至怀疑导师,可后来当我怀疑敏敏时,突然想到一种可怕结果……如果敏敏没有跌入洞中,我也不会下去,我们不下去,在地宫里面经历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们不会打开石门救出王佑,索瑞斯,也不会从打开的石门上发现地图!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敏敏导致……” 说到这里,卓木强巴说不下去了,唐涛帮他回答道:“不错,她是故意跌下去的。” 敏敏的头垂得更低了。 卓木强巴加快速度,继续道:“还有,我们在悬空寺。最终的大曼陀罗宗祭,莫金发现了地图,后来我从索瑞斯那里打听到,地图是莫金从地上发现的。而莫金也亲口证实了,地图是他在战斗时发现的,可是,这与亚拉法师他们所说的完全不符,他们先抵达曼陀罗,而且本身就带着寻找的目的,自然是将曼陀罗中每一寸土地都寻找过了,但他们一无所获,这也是让我疑惑的地方,地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唐涛回答道:“不错,地图是敏敏带去,放在地上的。”他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但神色中丝毫看不出得意,此时又像一位答疑解惑的青年教师。吕竞男、亚拉法师、莫金等三人,听着卓木强巴和唐涛的一问一答,都已是暗暗惊讶起来,有些问题是连他们也没想到过的,这几个简单的问题,竟是将他们原先以为的内容完全否定了。 这时,“铛——”的一声,随即是“嘎嘎嘎,嘎,嘎……”T型台终于旋转到众人面前,缓缓停下了,转到近处的T型台,比远看更大、更宽,横弧端还有一圈栏杆,十余人陆续登上T型台,T型台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开始缓缓向下旋转。 站在T型台一端,唐涛靠近卓木强巴道:“继续刚才的话题,没错,你从敏敏身上发现了许多疑点,不过这些疑点并不能直接和我关联起来吧?你没怀疑莫金?” 卓木强巴冷笑道:“如你所言,一开始,我确实怀疑的是莫金,因为你布了一个假象,好像敏敏的哥哥,唐涛,是被莫金从医院里绑架走了。而在这之前,莫金绑架了蒙河的疯子,有此先例再绑架你,一是可以从你口中套问出有关香巴拉的信息,二是可以利用你来要挟敏敏,让她为莫金做事,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可是,当我开始怀疑敏敏之后,你布下了一切假象,反而让我发现了诸多不合理之处。” 唐涛颇感兴趣道:“哦,说来听听。” 卓木强巴道:“三个人,蒙河的疯子、巴桑,还有你,你们三人是到过这个地方的,如果说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那么,你们三人的言谈,就该是吻合的,但问题是,你、巴桑、蒙河的疯子,三人的经历都不一致。后来我们知道了,蒙河的疯子应该是从冥河出来的,于是只剩下你和巴桑,你们应该都是走的雪山,可照巴桑所说和我们亲身经历,那条路寸步难行,就算是有氧攀登,也需要超越人体极限的体能。可当时,敏敏向我们说的是,你驾着超野车从里面跑出来的!而且一直开到了可可西里,这就太不可思议了,我以前一直以为,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和巴桑所提到的,并不是同一个地方。可是这样一来,其余的事情又无法解释了,那两个得到你笔记的可可西里探险队员,最终尸体却出现在我们走过的雪山路上;而在你翻车的可可西里,我们碰到的灰狼三兄弟,竟然是生活在这里的狼,这不是巧合,如此一来,根本就解释不了你是怎么开车从这里离开,一直到可可西里的。” 唐涛展颜道:“这事都过了两三年了,你还记得?” 卓木强巴道:“如果唯一的解释不正确,那么一定还有别的解释。我记得以前,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三只毛虫,首尾相接,排成一条直线向前爬,其中的一只毛虫说,‘我前面一条毛虫都没有’,另一只毛虫说,‘我前面有两只毛虫’,最后一只毛虫也说,‘我前面有两只毛虫’,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的条案就是,其中的一只毛虫在撒谎!同样,三个从香巴拉离开的疯子,其中一人所说的与另外两人所说的不吻合,除了他去的地方与其余两人去的地方不一样之外,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三个疯子里面,有一个人…在装疯!” 唐涛总算露出了一丝欣赏的表情。 卓木强巴接着道:“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来,那就是我和敏敏第二次去医院找你时,你的主治医生告诉我们,你的病情很重,普通的药物对你似乎没有作用。事实上,换一种想法,如果你没有疯,是一个健全人,那些药物对你同样没有作用,甚至,你是否吃了药,也值得怀疑。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考虑,总之,在可可西里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你运用拍摄电视剧一样的手法,自我导演的一出戏…” 第四节决策者 唐涛更正道:“不,这一点你说错了,当时,我确实是开着车到可可西里去的,只不过我的车停在雪线之下,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而且当时,我确实干了一件很疯狂的事情,我从这里,想办法诱捕到了三头狼,这是我有生以来干过的最刺激的事情。你无法想象,我怎么把它们弄到雪山外面去的,将三头狼带离这里的难度并不亚于开一辆车从这里出去。而且我没有想到,那些狼竟然会追出雪山,我差一点死在车里。我开车和狼群角逐了三天,才摆脱了它们。” 唐涛心有余悸,回忆道:“那是一群疯狗,我从未见过比它们更可怕的野兽,它们和别的野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们的想法和做法,和人相当接近,你可以想象,当上万个熟知各种捕杀伎俩的猎人拿着武器,追在你身后,是什么感觉。在他们的追逐下,你的精神和意志都必须保持高度的紧张,没有办法休息,没有办法入睡。在第六天头上,我的精神终于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偏偏这个时候,那三头狼似乎要破笼而出,当时我已经是赤手空拳,所有的武器都用完了,体力也在最虚弱状态,我没有办法,只好离开车,固定住车的油门让它自行向前开。而且,当巡山队找到我的时候,我确实是昏迷的,只不过,在你看到我之前,我已经好了。你的推论是错误的,在可可西里发生的一切,恰好不是我安排,正因为它真实,所以才有那么多破绽,无法解释,真是好笑,你竟然会从这里找到突破口,你一定还有别的什么证据吧?单凭这些,你可得不出什么结论。” 卓木强巴盯着唐涛道:“你还记得你的笔记本吗?那也不在你的安排之中对吧?所以才出现了很多破绽。” 唐涛道:“我不认为里面会出现破绽,我每次记录的笔记都是经过修改的。” 卓木强巴道:“我知道你的修改,你将一群人的探险改为你一个人的探险,你也改了探险的地方和名称,只是为了不暴露你们组织的存在,对吧?” 看着唐涛微讶的表情,卓木强巴道:“独行侠唐涛,这是外面对你的称呼,你去过很多地方,冒过很多险,据说都是你一个人去的,没有人陪同,事实上呢,也就等于,没有人知道你究竟是和哪些人,去了哪里。我最先对你的了解,并不是从敏敏的诉说中,反而是从你留下的笔记里,在张立的大力推荐下,我曾经反复阅读过你的笔记,每一章节,每一次旅行。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只有一点,你很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我掌握了越来越多的探险和格斗知识之后,就愈发地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我那时就已经隐约感觉到,就连亚拉法师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后来,我回忆起,当我刚刚加入训练营的时候,古博士曾提到过,你是一个私心很重的人,什么东西都想据为己有,也是就说,古博士欣赏你的能力,但不欣赏你的为人。古博士是一个连我导师都十分敬重的长者,他的判断力,我深信不疑。” 唐涛轻哼一声:“哼,那又如何?” 卓木强巴道:“我记得读书时,导师曾对我们说过,不管学什么,首先要学会做人,一个人若是道德败坏,他越聪明,所掌握的知识越多,那么他对这个社会的破坏就越大。仅凭这一点,我就不得不对你产生怀疑。而且,在我与莫金交谈的过程中,我反复试探和询问过他,很显然,让我产生怀疑的敏敏所做的一切行为,莫金并不知晓,他也是被蒙在鼓里。我不得不考虑,如果真的是敏敏,那么她究竟是为谁服务?因此,在莫金是否绑架了唐涛这件事上,也很值得推敲。而当时适时提醒莫金可以去注意敏敏有个哥哥住在医院,并被莫金派去执行任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马索,他曾经信任,但最终却背叛了他的人。莫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马索和柯夫双双背叛了他。他只知道,藏身于整件事情背后的人,很强大,而且在计谋上,一点也不输于他。事实上,在交谈中墨镜女自己也提到过,在他认识的人里面,恐怕只有他们那个小队的小队长,决策者才能做到这一切。所有的这一切联系起来,我终于想到这样一种可怕的可能,决策者就是唐涛,唐涛就是决策者!” 说着,卓木强巴看了莫金一眼,莫金还未从唐涛就是决策者的震惊中摆脱出来。“不对!”唐涛质疑道:“我不认为仅凭你和索瑞斯以及莫金的几次谈话,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你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在你遇到索瑞斯和莫金之前。你甚至根本不知道决策者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卓木强巴道:“没错,单凭他们两人口中描述的决策者,我只能有一个大概模糊的印象,那是一个亚裔男子,年轻,强大,在组织终中的代号就做鼬,你们每次行动的时候,都不露真实身份和姓名,行动结束之后又各自三回到各自的国家,就这些信息,自然无法得出任何结论。”看着唐涛露出你又是怎么知道了的表情,卓木强巴道:“但你可还记得肖恩,他应该是你安排下的另一枚棋子吧?” 唐涛微微点头,卓木强巴沉声到:“我一直认为,肖恩是一位博学的英国绅士,尽管竞男和亚拉法师都认为肖恩的身份很有问题,可我一直觉得,肖恩是值得信赖的有人,直到他被你杀了。” 吕竞男和法师都是一脸错愕的看着唐涛。 唐涛直言不讳道:“没错,他的任务是丛林中将你们带到白城位置,任务完成之后,他就不应该再出现你们面前,他的好奇心太重了,迟早会破坏我们的计划。所以,在他加入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们给他的定义就是……一次性工具!” “工具!你们竟然那他当作工具!”卓木强巴怒不可遏,但他看到唐涛的眼中,竟然是一泓清水般的平静,仿佛在反问:“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你们都是工具,不过如此而已。” 卓木强巴忽然醒悟,唐涛的心智根本不能按常人来理论,这个家伙视人命如草芥,把所有人都当作他的棋子,玩弄于股掌当中,可他站在那里,偏偏表现出一幅彬彬有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卓木强巴看着这个年轻人,心里渐渐生气一股寒意。但吕竟男和亚拉法师都在他手中,卓木强巴强压下怒意,冷声道:“肖恩在临死前,说了一句我们谁都没听懂的话—博丽丝—梅克—古德。”唐涛马上明白过来。 卓木强巴继续道:“一开始我也不明白肖恩究竟想说什么,直到我遇到索瑞斯,从索瑞斯那里,听说他们是一个奇怪的盗墓小组,他们的组长叫决策者!我这才反应过来,联系到肖恩的死状,他其实想告诉我们的是‘决策者,盅毒’从那时候起,我渐渐明白,在莫金的背后,还有一个叫决策者的,隐藏在暗中,肖恩是受决策者的指派来的,那么莫金身边的马索,柯夫,会不会是因为决策者而背叛了莫金?敏敏又是为谁服务的?是不是也与决策者有关?那么失踪了的唐涛,那个很强的中国人,与决策者有什么关系?所有的线索连接起来,当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就不再怀疑了。整件事都是一个阴谋,所有的一切你早都策划好了,我们不过是你棋盘上的棋子,不管我们怎么努力,其实,都在一步一步走向你安排好的道路。” 唐涛转过身来,双臂搭在栏杆上,瞭望塔身彼端,喃喃道:“不愧是强巴少爷,思维很缜密。我这个人,不喜欢抛头露面,而喜欢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将所有的事情都策划周详,久而久之,组织里的人,特别是我的小队里,没错,他们给我取了个绰号,管我叫决策者,我真正的代号反而少有人叫了,没错,对你而言,这是一个阴谋,从你看到那张照片起,你的命运就已经被我决策了,此后,你去得每一个地方,你想干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希望你去做,我引导你去做的。你似乎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啊?你问吧。我尽量满足你。” 卓木强巴道:“我的公司是怎么破产的?” 他讶异地看了卓木强巴一眼,卓木强巴道:“童方正与我合作多年,对他的为人我还是很了解的,他干不出那样的事来,他一定是被人强迫的。” 唐涛道:“没错,是我干的,有些人就是这样,不仅为自己活,而且为了亲戚,家人,子女之类而努力,我用他整个家族的性命要挟他,他必须照办。” 卓木强巴道:“你的目的是要令我断绝所有退路,只能前往香巴拉,寻找紫麒麟和神庙,最后,在我没有察觉,自愿的情况下,为你打开这扇无法开启的门,是吧?” 唐涛道:“是的,只是我没想到老天也会帮我,你竟然会中了蛊毒,就算你的公司没有破产,你也必须到这里。” 卓木强巴道:“我还是不明白,如果你只是需要我们的血统,以你的强大和你们组织的势力,只需要将我和莫金绑架到这里来就足够了,何必这么麻烦,你就不怕我么在路上死掉吗?” 唐涛看了亚拉法师一眼,反问道:“为什么亚拉法师他们代表的密修者,只肯派出一名格果法师?为什么他们不派出什么翁哲,堪布?”看着卓木强巴露出思索的表情,唐涛道:“实话告诉你吧,在你们这支队伍身后,你察觉不到的地方,有两股极其庞大的势力,他们的交锋就像两股海潮撞击在一起,而你不过恰恰身处漩涡的中心,置于浪花尖上而已。十三圆桌骑士的确很强,可密修者势力也不弱,为了抢夺神庙的线索,他们相互争斗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们之间战争的岁月,甚至大过你的年纪。双方都知道,只要己方的高层一动,那么对方的高层一定也会出动,到时候事态会被扩大化,说不定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件事,他们也无法知道,世界上是否还有比他们藏的更深,更庞大,更可怕的组织。所以,双方的态度是一致的,表面上你们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队伍,小的连业余队伍都算不上,但其实暗中,你们掌握着许多专业队伍都未能掌握的线索,当然,大部分线索,对哦是我们提供给你们的。双方的目的也都是一样的,用一只比蚂蚁还小的小卒子瞒天过海,趁所有的势力都没注意你们之前,让你们抢先抵达神庙。” 卓木强巴震惊地看着亚拉法师和吕竟男,显然事情的真相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唐涛戏谑地看了亚拉法师一眼,淡淡道:“我想那些密修的长老们一定还在暗暗高兴吧,终于,有一支在他们掌控下的队伍成功抵达了香巴拉,将成为第一批到达帕巴拉神庙的人。而事实上,这也正是十三圆桌骑士,希望密修者这样认为的,你听懂了吗?” 见卓木强巴还在思索,唐涛补充道:“双方的高层势力在暗中进行交锋,这是你看不到的。如果绑架可以简单地解决问题,你认为你可以平安地活过四十多岁?没有那些暗中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密修者,你早不知失踪了多少次了。再说了,绑架这种事情,不符合我的美学观念,定好一个计划,让你手中的棋子按照你的想法去做,那种操控别人命运,一切尽在我手中的感觉,是你体验不到的。至于说危险,那也是有的,不过我毕竟不是上帝,不可能将命运的每一步都安排的尽善尽美,途中也确实出了些我无法预料的意外,不过总的来说,你们都是按照我的意图在前进。” 卓木强巴道:“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那么,去可可西里是什么意思?当时,是你授意敏敏将我们引到可可西里的吧?” 唐涛道:“我说过,我不可能安排的尽善尽美,为了保证你不会死在路上,我只能让你尽量强一些,我要让你认识你自身的不足,你还需要接受专业的训练,亚拉法师他们,对你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实际上也是我在对你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可可西里就是一个开端,那里严酷的自然环境,应该已经可以让你意识到这一点了,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会那么幸运,遇到那三只逃走的家伙。” 卓木强巴心中的寒意开始加剧,这个家伙,带着充满礼仪的姿势,用平淡清晰的声音,诉说着他对别人的控制和利用。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安排的,从那张照片开始,和敏敏的认识,到可可西里,到玛雅,从生命之门到倒悬空寺,直到抵达这帕巴拉神庙,都是他安排的!他突然想到另一件令他更加心寒的事情,有些犹豫的问道:“我的妻子,英,是不是你……” 唐涛依然用那种平静的语调道:“是我干的,如果不把你的妻子从你身边弄开,我又怎么安排敏敏来接近你呢?就算能接近你,又如何迅速捕获你的心呢?”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仿佛在诉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卓木强巴脑中一炸,只听唐涛的嘴里继续说着:“我大概花了两到三年时间来观察研究你,从你的衣食住行,到你的家庭生活,你的工作环境和处事态度,我甚至只从你的一个小动作,就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卓木强巴浑身都在战栗,他颤抖地指着唐涛道:“你……你……”这个唐涛简直是个魔鬼,卓木强巴从未想到过这些事情,竟然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暗中观察自己两到三年,这样的事情,想一想都让人胆战心惊。 唐涛还在继续说着:“不仅观察你,我还观察了你的家庭成员,观察了你全家的每一个人。可以这样说,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更了解你的家人。我知道你的女儿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我知道她将情书藏在家里的什么地方,我知道打她日记本的密码锁是多少号,诸如这些,都是你这个当父亲的不知道的。至于你的妻子……”唐涛故意一顿,看着卓木强巴的表情,卓木强巴的脖子已经渐渐发红,唐涛不为所动,又道:“你在家里的时间不及你在公司时间的一半,你既不会在意那些琐碎繁杂的家务,也没有浪漫的情怀,你的家庭生活平淡的就像一杯白开水,和你在事业上取得的成功简直有天壤之别,你可知道你和你妻子多久过一次夫妻生活?你不记得吧,我给你做过统计,那个结果……实在是令人惨不忍睹,你的妻子每天做完家务,照顾女儿的学习和生活,你根本就没有真正关心过,你不知道像她那样的女人,究竟想要什么。这件事情倒没费我多少力气,在拉斯维加斯找了个输光了的赌徒,扮成一个事业有成的年轻新贵,安排一场浪漫的邂逅,一个比你更懂得女人的成熟男子出现,再制造些家庭矛盾,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卓木强巴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愤怒的红色已经漫过他脖子,如同被加热的温度计,一直在向上涨,就在卓木强巴压抑不住,将要出手的时候,莫金突然蹿了出来,一把把卓木强巴死死抱住,卓木强巴胳膊一挥,差点将莫金甩出平台,这时候吕竞男、亚拉法师、敏敏都在呼喊: “不要出手,强巴。” “冷静。” “不要,不要!” 第五节都是我干的 包括莫金在内,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唐涛的可怕,这个看起来似乎有些孱弱的男人,拥有魔鬼般的力量,充满了邪恶的智慧,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同时选择了阻止卓木强巴。 唐涛则像没看见,依然在平静地诉说着那个似乎与他无关的故事:“事实上你也该有所察觉,敏敏简直就是为你而生的,你们的配合是那么默契,想法是那么一致,她是那么的知心贴意,都是我一手训练的,从她说话的语气,到肢体语言,在她和你见面之前,我已让她熟悉你的一切,你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食物,生活中的习惯,去过的地方,你容易忽略的生活中的细节,她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卓木强巴如出闸的猛兽,几次试图扑向唐涛,都被莫金死死拽住了,他们两人在力量上相差不大,卓木强巴恶骂道:“你很得意,啊!你这个魔鬼!为了这个破庙!你害得我妻离子散!唐涛!我要杀了你!混蛋,放开我,再拉着我连你一起杀!” “得意?没有。”唐涛的神态的确也看不出得意,他淡淡道,“你在路上看见一群蚂蚁向前爬。你用一根树枝横在路上、让蚂蚁沿着你通的路线爬行,你会感到得意吗?这在我的众多的策划中,算不上太复杂。”他指着自己的脑袋道:“这个,被称作智慧!” 唐涛斜睨着卓木强巴,仿佛在观察实验室里的动物,不断地挑逗它,看它做何种反应,他喃喃道:“看来你的问题问完了,有些疑点你想到了,不过还有些你没想到,我还可以给你们说几件事情,你可还记得,当你从可可西里回西藏后,如同神迹般地得到了加入国家队的申请,你可知道为什么当你希望得到训练,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时候,就有那么巧,国家刚好想成立一个探险队,并愿意接纳你们这些业余分子。”不等卓木强巴说话,他就继续道:“那是因为,国家在一场海外拍卖会上,拍到一条重要的线索,半卷《古格金书》,有了这条线索,国家才决定重新组建一支先遣敢死队,就是你们啦。那半卷《古格金书》,也是我委托拍卖行拍卖的,只要研究这金书,就会发现玛雅白城的秘密,所以你们一定会去美洲,也是我一早就为你们定制好的。” 唐涛想了想,似乎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又道:“你是否有一段时间,感觉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感觉……就是记忆力很差,而且想事情也不像现在这样条理清晰,而是模模糊糊的,思维一片混乱?” 卓木强巴的怒意渐渐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事源自心底的深寒。唐涛说的没错,在寻找紫麒麟的过程中,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记忆力下降得特别厉害,他一直以为是年龄和生活习惯的改变引起的,可是现在……他看着唐涛。唐涛双手食指合在一起,对卓木强巴一指,微微笑道:“对了!也是我干的,我给你下了药,敏敏就是媒介,你只要和她越亲密,你的记忆力、判断力、逻辑分析力,就下降得越厉害,我曾经到安德烈医院待了很长时间,所以说呢,现在人类的科技真是发达,什么样的药都能造出来,这就是智慧的力量。” 智慧?卓木强巴心在发寒,太可怕了,这个唐涛太可怕了,这就是所谓人类的智慧吗?当它用于阴谋与破坏,竟是显得如此的可怕。 “为什么?”卓木强巴自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 唐涛道:“为什么?呵呵,我毕竟观察了你很长时间,我对你的能力和智慧都是很了解的,莫金也曾是我的小队中之力仅次于我的一个人,你们两人,被安排的是对手戏,但是免不了会有所接触,我可不希望两个智慧卓绝又果敢的男人没接触两下,就把我的安排识破了,聪明的人,留一个就够了。” 唐涛探头看了看下面,回头道:“还有一点时间,看你们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简单地给你们说一下吧,整个计划是八年前……哦,不,已经有九年了,我的整个计划,是九年前开始制订并实施的。当年福马从古格取走了那半卷《古格金书》,自从他口中传出帕巴拉神庙这个名称之后,那半卷金书就在各个企图寻找神庙的各大势力间辗转。最终,被十三圆桌骑士得到了。但是很可惜,你们也知道,那部金书上描写的文字几乎没有人认识,而且里面的很多内容也需要别的资料做佐证,所以,得到金书之后,十三圆桌骑士频频派遣小分队前往西藏,与密修者展开多次交手,十三圆桌骑士只是想从西藏找到更多的材料。当时他们不像你们,有西藏的专家组,有大量的佐证资料,一切都要靠摸索,这种摸索持续了几十年,终于,九年前,金书被破译。我接到一个绝密的任务,带领我的小队前往亚马逊丛林,探索一座从未被人发现的玛雅神庙,就是阿赫地宫。而同时还有另一道命令,就是让我尽可能利用地宫里的机关和原始丛林里的部落,减少我小队的成员。” 说着,唐涛看了莫金一眼,怜悯道:“当时组织上就在为隐形做准备了,一个人员配置不健全的小组,几乎等于残废了,小组成员也都得分散各国,确保它不会引起其余组织和势力的注视。所以我和莫金,我们就是这样消失在别的势力的眼皮下,同时也消失在组织内部其余小组的面前。在阿赫地宫中,其余的队员负责寻找珍宝,而我则是为了寻找光照下的城堡,不过很可惜,历史太久远了,我们没能收集齐全部的钥匙,打不开最后那扇门,不过这时候,一个计划的雏形已经在我脑海中形成了。” 唐涛又转向卓木强巴,道:“我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你了,强巴少爷,远比你预想得到的时候还要早,而且,我一直有些嫉恨你,同样身为巫王之后,你和你的家族,受到了密修者严密的暗中保护。家族中的每一个男丁,从出生起就享有宿主这样的高贵待遇,这是多少人做梦也想拥有的身份啊。而我和莫金,我们同样是巫王之后,却被……遗弃了,甚至和你们站到了完全对立的阵营里面,所以,我利用这次阿赫地宫之旅,布下了我的第一手棋。我在地宫中没有找到光照下的城堡,不过我发现了那张地图,在王陵棺椁内,就是那张指向墨脱的图,我将它单独收藏起来,然后利用地宫中的机关,按照组织上的安排,将我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地杀掉,我甚至比组织上安排的做得更彻底,莫金,你可知道,我只打算留下你一个人的,索瑞斯是个幸运儿,当他和你一起逃出地宫的时候,我都有些惊讶。所以,在那次任务失败之后,我的小组也彻底完了,组织上只能对我表示失望和遗憾,但他们不知道,我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后来我又单独去了一次地宫,将已经研究好的地图放了回去,放在门缝中,并且将地宫中每一处机关,又重新研究了一遍,最后我发现了通往祭井的那块松动的地板,这令我的计划更加完善。离开地宫之后,我也开始了寻找,库库尔族的那枚钥匙我们是早就知道的,只是当时我派去拿钥匙的人失手了,但是还有一枚钥匙,却始终没有下落,如果没有钥匙打开最后那扇石门,我的计划会大打折扣。那几年我追寻着各种线索,全世界跑,终于让我找到了,而且还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东西。” 说着,唐涛意味深长地看了敏敏一眼,敏敏悲戚地垂下头去,只有她才知道,唐涛说的是什么东西。 唐涛继续道:“找到钥匙之后,我开始着手观察研究你以及我的手下,莫金,研究你们两人的性格和习惯特征,开始为你们专门谱写一个特殊剧本。你们什么时间该接受什么样的训练,达到怎样的强度,然后去什么地方,早在你们出发前的两三年,我就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这就是你们的命运,你们跳不出的圈子。” 唐涛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奇怪,怎么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噢,是了,你们一定很奇怪,我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安排,那么,再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好了。我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存在,就连十三圆桌骑士他们,也没有我知道得多。毕竟我也是巫王之后。而我,也是在你们之前,就曾抵达过这里的人之一。福马手中通往雪山的地图一直在我们手中,也就是后来,我让敏敏带去,让你们在倒悬空寺发现的那张。很早之前,我们也曾探索过雪山,和那些比我们更早拥有那幅地图的探索者一样,也和你们一样,我们迷失在雪峰的大雾和狂乱的罡风之中,根本就找不到方向。所有的人都认为,福马找到的那张地图,是一张伪劣的古代仿品,只能将人指向死神的怀抱,只有我不这样认为,我掌握有其余的资料。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巴桑那群人身上,他们可以说,是一千年来,唯一的一批抵达过香巴拉,并能活着从里面回来的人,最后一次虽然他们死了很多人,但活着回来的,不止巴桑和西米两个。我很幸运,遇到了其中另外一个人,我与他的相遇,甚至还要早于去阿赫地宫之前,虽说活下来的人精神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激,不过我有办法让他回忆起他不愿回忆的事情。通过与他的交谈,我能得到大致的范围,再与福马的地图比对之后,从雪山上通往香巴拉的路线,已经渐渐明朗起来。只是当时他们的行为已经激怒了狼群,我只能等待,等我估算着,他们离开那里已有十几年,狠群已经完全换代,我才进行了首次独自寻找之旅,也就是三年前的那次。” 说到这里,唐涛才微微发出一声叹息,道:“真是很可惜,我竟然没能穿过狼的防区,这里的这些狼,实在太狡猾了,我掌握的操兽术对它们竟然效果微弱,以至于我也不得不萌生出退意。我当时考虑的是,捉几只回去,仔细研究一下它们的生物特性,做好了准备再来,没想到竟遭到围杀,最后那三只狼也逃掉了。不过这次探索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有两个收获,首先我发现那些狼的首领,应该是一种叫做獒的动物,我知道你对这种动物是很兴趣的,这就叫天赐良机;其二就是,根据阿赫地宫的那张地图,这次入藏上雪山之前,我先找到了工布村。我发现这是福马已经到过的地方,我没有惊动工布村的村民,在这里,我幸运地遇到了另一个疯子,我把他带出工布村,安排在蒙河,作为我埋下的第一个棋子。那时其余的准备工作也已经成熟,所以,我决定开始我的计划。” 唐涛有意停顿了一下,所有的人,都在安静地听他说故事,他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而T型台也快转到塔的底部,他有意加快语速:“首先,我安排了你和莫金的见面,那次安排不是针对你,而主要是莫金。莫金是个很多疑的人,有了那次见面,当你们再次见面时,他会想很多,会有很多顾虑,因而不敢与你正大光明地接触,而会采用一些他惯用的手法,诸如暗中调查,安插卧底,等等。接下来我就开始拆分你的家庭,将你的妻子、女儿从你身边分离出去,为敏敏的进入做好准备。而你的性格和离婚后的反应,也和我预料的相差无几,你更加疯狂地投入到工作之中,想用工作来逃避或麻痹自己的个人生活,当你在美国策划一个大规模的獒犬展时,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所以,敏敏很适时地带着照片出现在你的身边,而与此同时,我的另一件事也进行的很顺利,我成功地拍卖了半卷《古格金书》,让他回归了中国政府,而同时,另一位竞拍者的失败者莫金,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会一直跟进那半部金书的下落,一直追查到西藏。而在西藏,我为莫金安排了另一个剧本,他会很巧合的发现一枚古代光军的徽章,追寻着徽章的源头,最终会将线索指向蒙河的疯子。而这个时候,你也顺着照片的线索和我留下的话,去找蒙河的疯子,这是你们的第一次接触,莫金在暗处,你在明处,如我所料,莫金开始调查你的身份和你的家庭,暗地跟踪你,看你究竟在查什么。后来,他跟着你们到了拉萨监狱,说服巴桑做他的第一枚钉子。而这个时候,敏敏带着你去可可西里,对你进行探险道路上的第一次试炼。莫金以为你们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而且那个时候,他从巴桑的口中,知道了西米的存在,他去可可西里,本身就带着两个目的,一是跟踪你,如果有机会,直接绑架你,从你的口中套问有关帕巴拉的内幕,若那时候你被他捉住了,可真的不太妙,因为那时候,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第二个目的就是,他也想会一会西米,他想从西米口中得到更多有关雪山上的信息,虽然他答应巴桑的是将西米带到巴桑面前,任由巴桑处置,但最终,他却将西米收入麾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有效资源,在这点上,我这位队员和我很像呢。” 这时“噔”的一声,整个T型台停了下来,横弧的一段靠在塔身向下的螺旋形阶梯上,唐涛第一个跨下台阶,回头道:“后面的是,你们就亲历过啦,你们双方,总之就是斗来斗去,算计来算计去,基本也是按照我的剧本在进行。其实照原计划,你们应该在得到福马留下的地图之后,就能从雪山上直接抵达香巴拉的,莫金和他的佣兵也一直跟着你们。只是没想到巴桑终究没有回忆起来,而你们拿着地图也和我们当初一样,一上雪山就迷路了,不过幸好我有两手准备,就算这次失败了,下次你也不得不去。莫金也一样,我花了几千万请人做了两个高仿真赝品,让他看走了眼,亏损达到几个亿,那次自雪山失败归来,你们两人都惊异地发现,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债务危机……” “那次失败之后,唐敏她来找过你,是吧?”吕竞男突然插话道。 “啊哈,”唐涛道:“是的,这说明,我们的强巴少爷,实在是很有魅力,你们知道她来找我做什么?他来央求我,希望我能放过你,强巴少爷,我看,她是真的入戏了,她竟然爱上你了。” 卓木强巴浑身激颤道:“你究竟有没有人性!他是你妹妹,你亲妹妹啊!” 唐涛不屑道:“人性?哼,你们有资格和我谈论这个问题,我比你更了解,什么叫真正的人性。不过话说回来,谁告诉你说,她就是我亲妹妹啦?就因为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资料?看来,有必要让你们重新认识一下了。” 敏敏突然挣扎起来,尖锐道:“不!” 唐涛不管不顾道:“来,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是来自日本的梅川房子小姐,她的理想,可是要做日本最红的艺伎哦!” 敏敏啜泣道:“不……你答应我不会说的……你,你答应过我的……”两行泪泉涌而出。 唐涛望向敏敏道:“哦,我答应过吗?实在是对不起,我忘记了。”然后有对众人道:“她的演技很不错吧,她很擅长演哭戏的,能够达到不需要任何情景氛围,说哭就哭的境界;他的中文是我亲自教的……甚至,他和你亲热的技巧,也是我亲自教的……” 唐涛中间说了些什么,卓木强巴已经听不见了,他的心底不仅在发寒发颤,当他得知敏敏不是唐涛的亲妹妹,而是一名日本艺伎的时候,他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一颗心仿佛被雷电击中。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是多年的期盼和难以遏制的激动,可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是人伦,难道唐涛这个魔鬼,他竟然对自己干了那样的事情? 卓木强巴望着唐涛,唇角哆嗦道:“你……你说她,他是日本人?那她……她……是不是……” 唐涛一脸亲切温和的笑容,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很可惜,不是。难道你希望是?那你可有些禽兽不如了,强巴少爷,她出生在日本海边,一个小渔村,从小呢,就是和哥哥出海打渔,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富裕……” 卓木强巴哪里要听这些,追问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你真的知道吗?” 第八十章千年前的故事 第一节传说中的胃藏 唐涛含蓄地笑着道:“当然,我说过,两大势力之间的战争,远比你的年纪还要久远,而且,我想你也发现了吧,她的眼睛,特别是那眼神,和某人很神似,不是吗?我前面说过,我在全世界找阿赫地宫钥匙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东西,那件东西,就是她啦,她的眼神和那人真的很像,看起来都那么清纯无辜,绝对属于人见人怜的样子。” 卓木强巴早已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同时喝问道:“你知道我的妹妹?!她在哪里?!”这次他冲的更快,莫金竟然没能拦住,只见卓木强巴一闪身,就已到了唐涛面前。 不料,他快,唐涛更快,卓木强巴伸出右手,原本是打算抓住唐涛,或是直接攻击,唐涛左手微微一抬,用手背将卓木强巴的拳头推高,跟着手腕一沉,以比卓木强巴更快的速度,在卓木强巴身体靠近他之前,抓住了卓木强巴的衣襟,顺势一提,将卓木强巴举过了头顶。面对卓木强巴这个比他明显高出一头的大汉,他说举起就举起,仿佛轻若无物。 “最后一个问题!”就在唐涛刚将卓木强巴举起的同时,亚拉法师开口了。就在卓木强巴冲向唐涛时,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惊愕地发现,唐涛的出手,明显比他攻击亚拉法师还要快,这还只是他的左手啊,究竟他的极限速度会有多块呢?而此时,虽然他们都站在贴壁的螺旋台阶上,可台阶距离下方还有二三十米,若唐涛将卓木强巴真的扔了下去,卓木强巴不死也重伤,因此,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亚拉法师喊出了这样一句话;他已经有些明白唐涛这个人的性格,他是属于那种带着高高在上的心态,藐视所有的人,一个人为自己已经获得最后成功的策划者,此时正迫不及待地像所有人解释整件事得来龙去脉,以此向别人展示他的智慧和不可抗拒的强大,若说以自己的身份,表示出还有无法理解的事情,一定能极大地满足唐涛的虚荣心。 果然,亚拉法师话一出口,唐涛捉住卓木强巴的手在空中停了停,跟着,才将卓木强巴的身体放到了阶梯的另一侧,手背俺在卓木强巴胸口,一顶,翻转为掌,再一推,卓木强巴踉踉跄跄,退出好几步。 看来唐涛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暂时还不想杀了强巴少爷,看到这一幕,亚拉法师心中的石头落地了,同时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花费了如此大力,挖空心思,布了好大一个局,究竟是想得到什么?我,我们,我们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我和竞男是为了我们圣教的圣典,强巴少爷是为了寻找紫麒麟,莫金是为了找他家族守护的地方,至于别的势力,都被帕巴拉神庙内的珍宝所吸引。但刚才我看你,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同,说实话,在第一眼看到那些绝世珍品的时候,我和竞男也忍不住心动,但你自始至终,并没那正眼看过那些珍宝一眼。而为了布这个局,你的花费也不会少,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为了做两个赝品,你可以随意花掉几千万,你不是为了财富而来,我想,你也不可能为了我们的圣典而来,那么你……究竟为何而来?” 此时唐涛仍面对着卓木强巴,他先温颜相劝卓木强巴道:“不要冲动,我们做事,先要思量再三,要绅士,要君子,不要动不动就乱用暴力,强巴少爷,我也劝你要冷静,冲动的人往往会先死,而且还会拖累同伴。” 卓木强巴已经冷静下来了,当他被唐涛单手捉住举过头顶时就已开始冷静,因为他突然发现,当自己面对唐涛时,就好像刚加入训练营第一次面对吕竞男那样,有一种无力感,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想法,仿佛对方都事先知道。 见卓木强巴没有暴怒而继续攻击的意向,唐涛才朝亚拉法师点头,大声道:“问得好!” 卓木强巴那一纵一跃,让整支队伍停了一下,此时唐涛在前亲自押解,整支队伍又继续向前。借亚拉法师询问唐涛问题的时机,吕竞男挪了挪背在背后的手,自腰畔露出手指,同时与莫金对上眼神,用手指打出特种兵才能读懂的密码道:“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联合抗敌。” 莫金见那些佣兵并没有注意到吕竞男和他的交流,回应道:“他很强,我们不是对手。”同时他眼角瞟了瞟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暗示道:“如果没有这些佣兵,我们四人联手,或许可以和他一拼。” 吕竞男皱眉,伸出三个指头,示意道:“只有三个人,亚拉法师受了重伤。” 莫金面色难看地回过头去,心道:“最强的一个人受了重伤,那就没戏了,唐涛可是一名特种士,和我们不在同一层级上啊。” 吕竞男也在想:“他一出手就让亚拉法师重伤,肯定是早就计算好了,这个唐涛的算计实在是可怕。” 唐涛在前面道:“那些黄金、宝石、珠玉,它们的价值,其实只是你们人类赋予的...” 亚拉法师凝眉不语,这个唐涛,又是这种语气,武器闭口都是“你们人类,你们人类”,说得好像他自己不是人一样。 唐涛可不知道亚拉法师心中的想法,自顾自地说道:“它们究竟价值几何?如果说,这世界上没有人的话,这些石头疙瘩,在一只猫,一只野猪眼中,价值还不如一只田鼠和一块土豆。我为什么要用正眼看它们,还要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就算是在你们人类的价值观里面,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也会变成一堆没有意义的数字,不是吗?而且对于实质和虚拟物品的价值取向,永远处于一个相对状态,若说宝石有着迷人的色彩,玻璃也一样,我甚至可以用玻璃做出比宝石更绚丽的色彩来,为什么玻璃始终那么便宜?它多嘛,所以,人类对物质价值的判断,首先取决于它的多少,其次,才是它对感官带来的刺激,至于物物交换和等价原理,更是人类有了文明体系之后的事情了。我的价值观,则是以生物的原始形态来判断,这个东西,能不能填饱我的肚子,能不能让我睡好觉,能不能让我当做武器,猎取食物,这些,才是有价值的。噢,说远了...” 唐涛歪头想了想,突然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疾病,致死率百分之百,更可怕的是,无法预防,也没有疫苗,以至于人们谈到这种病的时候,人人变色?” 说着,他笑眯眯地回过头来,目光扫过所有的人,看着这些人思索的样子。卓木强巴、吕竞男等人固是不解,不知道唐涛这个时候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连莫金和唐敏也一脸茫然,不知道唐涛究竟想问什么。 唐涛仿佛看穿每个人的想法,一个一个地否定道:“不是艾滋,艾滋还有鸡尾酒疗法可以延长生命;不是狂犬病,狂犬病在一定时间内可以治疗,而且疫苗已经很成熟;鼠疫也是如此,曾经威慑欧洲大陆的黑死病如今已掀不起风浪了;也不是癌症,癌症种类太多,而且不同的癌症存活率也不尽相同,给你们点提示好了,那种病起源于欧洲,成名于英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 莫金脸色一变,唐涛指着他道:“对了,就是你想的那个,疯牛病。根据目前的医学研究证实,那是一种朊病毒引起的疾病,朊病毒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病毒,它比病毒更小,更简单,更难以预防和发现,其作用原理却更复杂和难以理解。国外学者将它划分为亚病毒范畴,我们国内学者也认为朊病毒这个翻译不准确,应该称为传染性朊粒。朊病毒大小仅为三十至五十纳米,没有核酸,没有包膜和衣壳,在电子显微镜下甚至见不到病毒粒子的结构,但它却可以使蛋白质发生改变,具有感染性和遗传性。随着研究的深入,人们发现,这种比病毒还小的微生物对多种理化因素有着惊人的抗性,对紫外线照射、超声波、电离辐射、一百摄氏度高温,它都拥有令人震撼的耐受能力,对于人类目前研究出的化学试剂或生化试剂,它也表现出可怕的强抗能力,而在免疫学方面,虽然巨噬细胞可以起一定的防御作用,但从朊病毒身上却不能检测出特异性抗体存在,它不会激发干扰素,也不受干扰素的作用。而最关键的是,它作用于生物体的部位比较特殊,它主要侵占,这里!” 唐涛将手指比作枪形,指头自己的太阳穴,然后道:“它作用于生物的脑部和神经系统,得了这种病的生物首先表现为神经症状,恐惧,易怒,神经质、疯狂,接着出现运动异常、行走失衡、供给失调、肌肉强直战栗,最后是感官减退、味觉、嗅觉,最后连视觉、听觉、触觉都将消失,在发病时,原本温顺的牛变得极具攻击性,所以称作疯牛病。它在医学上的称法,应该叫牛脑海绵状病。最可怕的是,在发病前,病症有个潜伏期,以我们目前的医学和科技手段,在潜伏期内,几乎不可能检测出朊病毒来,而一旦出现症状,大多数生物会在三个月内死亡,无法治疗。” 卓木强巴等人面色都阴暗下来,虽然他们还不明白唐涛究竟想说什么,可是关于什么现代医学和科技无法检测出来,那蛊毒不也是现代医学和科技手段无法检测出来的东西吗?这里面会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唐涛又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可知道,疯牛病是怎么来的呢?在上个世纪,经济复苏,那些欧洲的农场主们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将屠宰去肉的牛,剩下没用的那一部分牛骨,打成骨粉,用骨粉来饲养菜牛,突然发现,那部分牛身上出现了奇怪的病症并且在面积扩散,这就是前几年疯牛病的由来。其实早在疯牛病之前,还有疯羊病、疯马病、疯鹿病,只是人们一直没能发现致病机理,对于疯牛病的发病机理,种各样的猜想和解释都有。有人说,人类强行改变食草动物生活习性,最终导致了这种动物的蛋白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异,形成了传播性疾病;也有人说,在牛骨骨髓和牛脑中含有导致基因编码错位的物质;还有其余种种怪异的假说,不管怎么说,牛吃了自己同类的内脏而最终导致发病,这基本上是被认可的。如果说,我们把疯牛病的主体的换作是人,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人?”吕竞男心头一寒,喃喃道,“你是说...人吃...人...” 唐涛有些不满道:“不要做出那副惊恐的样子,吃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在数万年前,人类的祖先还没站在生物链的顶端,往往会成为别的食肉动物的食物,在食物匮乏,又无法猎捕到大型猎物的情况下,他们吃得最多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同类。后来文明建立,但是在大饥荒的年代,或是战争围城之时,人吃人也是很常有的事情,而且,中医里的紫河车,现在不也一直在吃吗?”说到这里,他突然又笑了笑,道:“不过,文明的传承和发展,却总是会出现那么几支分支,发展出一些独特的民俗来,世界上便有些种族,将吃人发展成了一种习俗,形成了独有的吃人文化,这些民族,有一个统一的称谓,他们都被称作...食人族!” 唐涛冷冷看着已经惊呆了的卓木强巴,戏谑道:“惊讶吗?你们一直在研究和探索的戈巴族,他们正是一支食人族。不过他们和美洲、非洲、大洋洲的食人族不同,并不是说捉到人就杀来吃掉,相反,他们只吃一种人,那既是亲人。戈巴族人的父母老死或病死之后,由他们的子女将尸首分来吃掉,吃得越干净,表示对父母越孝顺,就像现在隆重的丧葬仪式一样,他们也要举行一个仪式,这就是传说中最具争议的丧葬习俗——胃葬。在戈巴族人的信仰中认为,人的灵魂和肉体是紧密结合在一起密不可分的,当亲人去世之后,肉体会渐渐腐烂,附着在腐烂肉体上的一部分先人的灵魂,也会受到禁锢和折磨,所以,他们将亲人的肉吃进肚子里。这样,亲人的灵魂就和他们的灵魂永远在一起,而在他们逝去的亲人身上,也依附有他们先祖的灵魂。因此,每个戈巴族人的身上,都背负着他们全部祖先的灵魂,带着他们的先祖而行走于世,不管劳作生活,都有他们的先祖环视,祝福着。而另一部分灵魂依附在骨头上,所以他们将亲人的骨头做成日常用具,比如碗、食盒,随身携带的饰品,或是音乐器具,这样,不管在生活的方方面央,他们先祖的灵魂都和他们在一起。至于这种习俗是怎么产生和传承下来的,现在已没人知道了...” 卓木强巴脑海中却是电光一闪,马上想到了:“与狼同居!那是狼的生活习俗!或许这种习俗来自于狼,至于那种精神信仰...库库尔族!”他想到了美洲丛林的库库尔族,想到了那里的食人部落,如此相似的理念,难道说是巧合吗?还是抵达古格的那位使者将他的信仰和理念带到了美洲?这和玛雅文明的陨落,又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唐涛拍拍手道:“好了,又说远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在疯牛病成名之前,最早发现这种症状体征的病体,并不是出现在牛或是羊身上,据说最早被发现的,是在大洋洲群岛之中,一个食人部落里。当地人也有类似胃葬的习俗,死者的肉和内脏被他的亲属分食,而有时候,这个食人部落中就有人出现这样的症状,真实是精神极度紧张,易努,有很强的攻击欲望,肌肉僵直,战栗,行为和语言渐渐失常,接着行走不稳,发音古怪,这时候不管怎么进食,始终感到饥饿,身体也日渐消瘦,身体的感觉逐步消失,最终死亡,当有人出现这种症状时,那些土著居民就称是一种古鲁的神灵上身,并且他们都知道一旦古鲁神灵出现,他将摄取你的灵魂,人力无法抗争。后来,这种病被加入人类病库,按当地发音音译过来,就叫库鲁症。” 亚拉法师淡淡道:“你是说,戈巴族人也患上了库鲁症?” “哦,不,”唐涛道:“库鲁症并不可怕,虽然它无药可医,但它的传染性很低,就是在食人族中,的这种病的人也微乎其微,而且只要不食用患病者的尸体,不进行输血和器官移植,几乎不会被感染上。而且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说戈巴族里就一定有人患有库鲁症,我只是说,他们与患库鲁症的食人族,有相似的生活习俗,有可能会有人换上类似的病症,仅此而已。” 卓木强巴等人大惑不解,既然无法肯定戈巴族人是否患有库鲁症那你说个什么劲?却听唐涛话音一转,道:“但是你们不要忘记戈巴族人还有另一个身份,他们是...光军!” 唐涛露出憧憬的神色道:“或许你们对光军都有所了解了,他们是古代的特种部队。其实这样的称谓不完全正确,准确的说光军是一个大的机构,他们应该被称为古代的特种军事研发部门,蛊毒,操兽术,机关术,火药术和热兵器的研发,天气咒术,外科手术,密修格斗术等一系列的科技,都是为战争服务的。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君王一统天下的目的。当年他们集中了世界上最先进的学术理论和科技生产力,甚至一些不能为当时人们所理解的已经失传的古术,也被光军找了出来研究的很透彻,他们的科技实力和战争手段,已经超越了那个时代,有时候我就会想...”唐涛突然神秘的笑道:“如果,只是说如果,当年的戈巴族人中,恰好也有人患上了库鲁症作为拥有执着研究精神的光军,会怎么看待这种病症呢?” 卓木强巴等人齐齐变色,照唐涛的说法,光军是因为君王为了一统天下而建立的,那么毫无疑问,若戈巴族人中出现了库鲁症状,光军首先考虑的,便会是如何将这种无药可治的疾病运用到战争之中。此时沿着螺旋阶梯已下到三分之二了,唐涛看了下方一眼,道:“再和你们说一个故事好了,最后一个故事听完,你们就会明白一切。” 第二节巫王之后 说着,唐涛酝酿了一下,开始缓缓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部落,他们和狼生活在一起,继承了狼的凶悍和团结,他们有着自己的信仰,他们崇信四位巫王,他们认为,整个高原上的人,都是那四位巫王的后人,那就是高原人的始祖。所以,四位巫王的后裔,在这个部落中一直享有巫王的待遇,而且,这个部落的首领和精神领袖,也都是四位巫王轮流担任。原本他们只是古代象雄王朝的一个小部落,那所谓的四大巫王直系后裔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的,又或许是四个想当首领的人自己编出来的一个故事,这些都不重要了,总之,有那么一个部落,他们的首领被称之为四大巫王,你们记住这点就可以了。 “原本呢,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个小部落就会和他们的狼朋友一起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打打猎,种种菜,繁衍繁衍人口,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被别的部落兼并掉,又或许人口越来越少,就消失掉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高原上出现了一位杰出青年,立志要在有生之年。统一整个高原。但他有一个最大的敌人,就是当时在高原上最强大的王朝,象雄。要打败象雄,就得拥有能打败象雄的军队。这时候,有一位从象雄叛逃出来的贵族向这位年轻的君王推荐了这个小部落,说他们与狼同居,生性剽悍,战不畏死,在象雄也没受到足够的重视,若能有效运用这个部落,可以成立一直极为强悍的军队。 “你们一定很奇怪,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为什么却不能从任何历史记载中发现他们的存在。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这支军队是在叛出象雄的娘氏和韦氏倡议下建立的,而后队伍的组建、训练、统领,也一直由娘氏和韦氏共同担任。那位高原上的君王深知,娘氏和韦氏对自己的忠心的,自己在的时候,他们绝不敢有所背叛,可是,万一有一天自己不在了呢?光军这把剑虽然异常锋利,用来对付敌人所向披靡,可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将屠刀指向自己的家族后裔,那结果不堪设想,而当时高原刚刚平定,王朝的建立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赖娘氏和韦氏这两大力量,当时要想将这两大家族铲除,不管时间还是军备都不允许。所以,光军在成立之时,那位睿智的君王就做了一个明智的决断,下达命令的是君王,统领军队的是娘氏和韦氏轮流担任,戈巴族的信仰和精神领袖被保留,这样,将君权、军权、神权,三权分立,相互制约,以达到平衡的效果。或许那位君王考虑的是,将高原彻底平定,休养生息,繁衍强大以后,再着手彻底解决光军归属问题,将这把最锋利的剑牢牢地抓在手中。可惜,上天没给他这个时间,所以光军独有的三权分立被一直保留了下来。而娘氏和韦氏也纷纷开枝散叶,与吐蕃王朝联姻,终于盘根错节地将它们自己和吐蕃王朝最大的一棵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不可分割,他们两大家族,一直是吐蕃王朝最强大的两大家族,直到吐蕃灭亡。 “正是由于这种三权分立的原因,光军这支最为强大的军队,在各方面不同的用心和考虑下,渐渐淡出了正规战场,反而转向暗杀部队,娘氏和韦氏没少用光军这把锋利的匕首来剪除政敌的羽翼,甚至彼此之间也相互开战。后来吐蕃的佛苯之争,说道理的事情有佛教和苯教的大德高僧去做,动手则就是光军的本职工作,而后无数次的农奴起义斗争,也让光军的双手沾满了血腥。这时候,光军的精神领袖,四大巫王,开始反思光军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就是为了毁灭一切吗?因战争而诞生,因毁灭而存在,这与他们原本的信仰是相矛盾的,他们追寻的是天理自然,与狼同居更是因为他们视狼为友,他们认为,狼和人拥有平等的地位,都是最优秀的猎手,都是团结和谐的社会团体。而另一方面,君王和军队统领却要求光军不断变强,各国的科技和遗失的蛊术都往光军处聚集,各种惨无人道的训练方法都强加在光军身上,以至于婴儿刚刚出生,就要进行严格的体质挑选,刚刚学会站立就要在冰天雪地中接受人体极限的挑战,而且要求他们制造出各种各样的药剂,有可能使人体更强悍的,也有可以使人变疯狂的。而且,在历代君王的要求下,光军一直在研究一种终极武器,那种武器要每一个人都能掌握,一出手就能导致成千上万,乃至更大数量的死亡,最好只对人体产生作用和破坏,而对建筑、武器等物品,则能完好的保留下来。光军曾研究过大规模杀伤的热武器,但达不到君王的要求,他们转而将目光锁定在小小的肉眼无法可见的生物上,那即是……蛊毒。 “他们究竟进行了怎样的研究,没人知道,但是我知道一点,他们最后成功了,根据文书上的描述,那是一种粉末状的物质,通过空气、流水、食物都可以传播,沸水、强酸、强碱都不能杀灭,也没有任何医疗手段可以治疗。更独特的是,那是一种活物,当某种物质可以对它产生伤害时,它会进行自我演变和防御调整,当同种物质下一次作用在它身上时,就对它无效了。而且,在光军的反复努力下,那种物质被证实只对人体有效,对其余任何物种都不会产生损害,但哺乳动物会成为携带者,可以进行转嫁和传播。当他们进入人体之后,人体立刻就变成那种物质的制造工厂,根据古人的反复调整和实验,让那种物质首先侵入人体的肺部和呼吸道,这样一来,人与人之间的谈话、呼吸,就可以造成那种物质的传播,排泄、性交、血液,都可以导致那种物质的传播;然后他们会进入人体的神经通道,一直在神经细胞内繁殖,导致人的五感消失,最好入侵大脑,让人在疯狂和痛苦中死去。而且就算那人没有马上死亡,也会因大脑严重受损而变成不具有任何智力的人形生物,虽然在这种人形生物体内,那种物质将失去通过呼吸和其他途径传播的特性,但他们却可以通过遗传,将这种没有智力的缺陷传给这个感染者的下一代、下下代,乃至更靠后。 “但是,这种成功,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在光军试验成功的同时,他们就发现了这种物质的缺陷,它不分敌我,也无法预防,只要是人,它都能产生作用。所以,当第一位研究这种物质的光军出现神经紧张、易怒,开始攻击他人的症状时,惨剧发生了,四分之一的光军,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你们要知道,光军作为战斗个体,无疑是十分强悍的,就算是作为研究人员的光军也不例外。” “啊,对了”唐涛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怀念道:“你们不是去过倒悬空寺了吗?我可不敢去那个地方,因为按照文书记载,哪里就是光军进行训练和研究的地方,当有人出现症状的消息传到巫王耳朵里时,他们果断的下令将整座倒悬空寺与世隔绝起来,想来当年发生的一切,一定很惨烈。” 亚拉法师等人,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倒悬空寺的入口被土封了几十米。跨越地下峡谷的铁链被斩断,那门后堆积如山的尸骨,那累卵叠碟的血池,一切都是某段遗失历史的无声陈述,一想到这些,他们就感到不寒而栗。 唐涛继续道:“痛定思痛,戈巴族的巫王们开始反思,究竟部族的命运将会如何?而且,另外那些没出现症状的光军,他们也认为,那些人一定都被感染了,出现症状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他们做了一个决定,将所有的光军全部隔离转移,转移到一个他们已经查明的与世隔绝的地方,那就是,传说中的——香巴拉。而同时,末代藏王朗达玛正摩拳擦掌,准备开展新一轮的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睿智的巫王们,早就预料到了这场运动将带来的后果。巫王们也深知,没有了光军作为最后的依凭,吐蕃王朝究竟能在即将爆发的动乱和冲突中坚持多久,而大动乱一旦爆发,高原上曾经存在的智慧和文明说不定全都将毁于战火。就像曾经的象雄王朝一样,灰飞烟灭,所以作为四方庙的守护者,巫王们做出了另一项决定,在光军离世撤走的同时,将四方庙里所有的珍宝和文化典籍,通通运走,这,就是帕巴拉出现的原因了。 “四大巫王,不仅仅是戈巴族中智慧的象征,同时,他们也是光军乃至整个戈巴族内,最强大的个体存在,他们当时的约定是,当时作为最高精神领袖的那位巫王,带着全部光军前往香巴拉,其余三位,则留守在王朝的三个方向,保护没有随着光军一起撤离的部族老弱妇孺。他们没有留在部族内,而是远离了部族,毕竟当时许多王室高层都知道,光军掌握着王朝不败的秘密,守护着王朝历年累积的财富和知识,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乱世的枭雄们将不惜使用任何手段。当他们留在部族内,没有了光军的主体,再强大的个人,也只会招来大军的围剿。而当他们分散在各地,作为个体存在时,将化身为黑暗,成为暗杀之王,没有哪个政治团体的首脑不惧怕他们。而当时,光军撤离的十分决绝,也十分隐秘,就连戈巴族内部,他们自身的父老妻儿,也不全知情。后来战争果然爆发了,虽然当时留下的巫王认为他们足以震慑那些强大的政治团体,可是战乱来临时,一切都乱了,没有青壮年的戈巴族备受欺凌。事实上,以前叛乱的起义军几乎都被光军屠戮殆尽了,所以在普通百姓中,几乎没有人知道光军的存在,不知道光军的强大和可怕的人们,自然也不会惧怕强大的巫王。我估计那些经历了战乱的戈巴族小孩,曾经多少听说过光军的强大,在受到欺凌之后,自然要奋进。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了部分残缺不全的光军练体的法门,于是,重复着先人的足迹,开始了超越极限的苦练,这群人,后来就发展成为你们——密修者。” 唐涛指着亚拉法师道:“你们只知道你们的先祖很强大,不断的挑战极限,超越极限,你们也重复着那些常人无法忍受的修行,可你们不知道,当年你们的先祖,也是迫不得已,他们恐怕也并不愿意以这种非人的手法来折腾自己吧!在冰天雪地里赤身裸体走钢丝,盘膝坐在钉板上,几个月不进食,只喝水,这哪里是在训练?这简直是在对自己施加酷刑。” 唐涛发了通感慨,又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接着说,留在世间的三位巫王呢,一位留守在西方,看护着已被封存的倒悬空寺,应该是防止当时有人不慎发现什么蹊跷,不小心重新打开悬空寺;另一位留守在南方,哪里距原本的戈巴族聚居区最近,他可以给予想对戈巴族动歪脑筋的邪恶势力一些警告和制裁;最好一位,前往了中原,他想从中原博大精深的中医药学中寻找到能控制那些物质的方法。他也是四位巫王中,唯一一位仍希望能继续研究那种物质,最终能得到那种物质投入实践运用中的人,因为,那种物质的总设计师和研发制造师就是他。” 卓木强巴和莫金齐齐一震,唐涛说的,已经距他们所知道的内容,越来越接近了。果然,唐涛接着说:“留守在西方的那位,是四大巫王中的莫苯波;他的子孙改姓为莫,后来古格覆灭时,莫氏后人随着葡萄牙传教士迁徙到了西方,在改名为莫金,那就是你的先祖,莫金。留守在南方的那位,是赛苯波;他的子孙改姓为赛,那正是你的先祖,强巴少爷。所以,你的全名应该是赛卓木强巴;最后进入中原的那位,是党苯波,他到了中原,入乡随俗,改党为唐,那便是我的先祖,我们三人,都是巫王之后。 “而去了香巴拉的那位巫王,是东苯波,当时,他在三江源留下一位信使,负责传递内外的消息,不用那么惊呀的看着我,没错,当时他们知道如何联通这与世隔绝的香巴拉。他们用来传递信息的信使,是唯一能飞越珠穆朗玛峰的黑颈鹤,他们可以传送信件或不太重的物品,我们的先祖智慧大无边,岂是寻常凡人所能了解的?而那位信使,就是后来出现在历史上的那位信使的先祖。当时那位信使就传送了一个信息。至于是什么我不知道。总之接到那个信息之后,其余的三位巫王,也都一齐动身,来到了这里。而当时,他们的子女都已经成年,所以,他们将家族的秘密作为一种绝密的信息传达给了自己的直系长子。由于这些信息是如此的隐秘,所有的传达都是一人对一人临终托付,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传着传着就失传了。事实上我们三个家族历经千年,仍有血脉延续,这本身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至于家族的秘密失传,那反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历史记载的最清楚的就是莫金的先祖,当年使者出现在古格王朝时,你的那位先祖显然已经毫不知情了,他不仅没有守护家族的秘密,反而将那位使者引荐给了古格王,所以他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却将使者带出来的讯息牢牢的记住,并传给了你们这些后世子孙,他知道了有那么一个地方,有无穷无尽的珍宝,而他则是很重要的一支血脉。至于强巴少爷的先祖是什么时候没能传承下那个秘密的,也没人知道,不过显然你的先祖们遗忘的比莫金的先祖更为彻底。甚至连使者带出来的秘密也没能保留下来,而我的先祖传承的时间最长,起码在使者到来的时候,他们还记得那个秘密,至于后来是什么时候失传的,那也就不知道了。今天告诉你们的这些秘密,都是我亲自去发现的,至于我的父辈、祖父辈、曾祖父辈,他们可完全不知道。 “至于你们”唐涛将头转向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道:“你们这些密修者,也只知道卓木强巴他们的家族的身份很高贵,这个家族的每一代人都应该被严密的暗中保护起来,但你们却不知道这种高贵的身份对你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你们这些原本应是巫王奴仆的存在,竟然完全忘记了我和莫金,我们的家族你们的主人。”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唐涛说的这件事他们完全不知道。对于强巴少爷的身份,亚拉法师和吕竞男自然是知道。诚如唐涛所说,他们只知道强巴少爷有着高贵的身份,密修者们秘密的修行,秘密的保护,但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一种怎样高贵的存在。 “啊哈!”唐涛似乎突然又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转头对卓木强巴道:“你还一直不知道吧?在密修者中,有一种宿主和宿生的说法,他们自比为某种寄生生物意思,就是说他们的灵魂是依托宿主而存在的,他们是为了保护宿主而生,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宿主不会因自然因素以外的力量而死亡。”说着唐涛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道“我想,你肯定不知道,吕竞男,她,就是你的宿生之一。” 卓木强巴浑身一震,惊愕的向吕竞男望去,吕竞男抿着嘴,平视前方,一言不发。唐涛还在卓木强巴耳边轻轻地说着:“或许,在你还在四五岁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她那一生的使命,她是为了什么人而刻苦训练,承受非人的极限训练,她为谁而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密修者,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团体,他们……” 卓木强巴已浑然不觉唐涛后面的话语,在他的脑子里和吕竞男的相识、相遇,所经历的一幕幕,霎时清晰起来,那个宛若蛟鹰的女子,带着军人特有的气质,第一次出现在卓木强巴视野中;第一次因为一条项链而争斗,那种不亚须眉的盛气凌人;在办公室中,那份埋首文案的认真和执着;那一次次,黄昏幕后,远眺着自己和敏敏的身影,孤单孑然;为了寻找迷失在丛林中的他们,独自一人,手持猎刀,只身独闯亚马逊;雪山冰洞中,那个被冰冻成铁也不开口服输的刚毅女子,她……她是自己的宿生,自己,自己是她的宿主? 唐涛不耐烦卓木强巴的发呆,推了他一把,勒令他快走,接着又道:“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关于光军研究的这种物质,后来又曾经出现过两次,而这两次,都与那位到古格的使者有关。毕竟当时所有的光军都已受感染,但却不是全部发病,只有约百分之五的光军出现了明显的症状……” 莫金等人都在想,你刚才不是说了四分之一的光军消失了吗? 第三节一千年前的故事 唐涛似乎又知道了这些人的想法,解释道:“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百分之五的光军出现了症状,由于他们神经和肉体发生了改变,为了阻止他们,不得不投入了百分之二十的光军与他们同归于尽。不过前往香巴拉的那一部分没出现症状的光军,抵达香巴拉之后,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研究。那毕竟不是一小部分人,他们都有着求生的欲望和本能,而且,要想能控制这种物质,也必须更加透彻的研究这种物质的生物学特性。结果后来的研究发现,那批光军果然都感染了。那种物质,就寄生在他们体内,他们不是不发病,而是那种物质进入了一种潜伏期。而就今天的科技证实,不管是疯牛病,还是库鲁症,他们都有潜伏期,有些潜伏期甚至长达30余年,不过一旦发病,那就是百分之百的死神降临,无法医治。经过光军们反复的研究,终于对那种物质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它起第一波作用的时候,那些突然发病的人,其实数量应该很少,只是一些特别敏感的体制,才会出现神经症状;而大多数的人,则只出现类似呼吸道感染的症状,打喷嚏,咳嗽,发烧,仅此而已,短的五七天,长的不超过两个月,然后感冒症状消失,人们可以恢复正常生活。只是在感冒其间,那种物质,将呈爆发性繁殖,并会大规模扩散。对人类而言,几乎100%易感,然后,那种物质会潜伏下来,开始以人体无法察觉的方式,向神经系统转移,直至第二次发病,时间,二至五年,也就说,从第一次感冒症状出现之后,因个体差异而潜伏期不同,但最长存活时间,不会超过5年。这第二次发病,可就厉害了。光军们的研究表明,发病者首先是那种物质爆发传播源,同样通过呼吸、排泄物和血液等都可以传播,而厉害的是,由于长达数年的潜伏,那种物质几乎占据了携带者的整个脑部,所以这第二次的发病,携带者将作出疯狂的攻击举动,一种无意识的对所有会动的生物都会进行攻击。由于他们的感官严重受损,神经肌肉系统也极为不协调,所以他们的动作并不灵活,但同样因为感觉的缺失,他们感觉不到疼痛,所以……那个场面,就有些可怕和血腥了。而这第二次发病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第一种,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极度痛苦,极度疯狂,最后要么在无休止的攻击中力竭死去,要么因痛苦而丧失生命体征;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大脑彻底受损,但却不影响他们的运动功能,他们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进食,繁衍,生活,唯一一点不同,就是没有智商,他们只会保留下动物求生存的一些最基本最原始的本能,并且,将这种症状持续的遗传给后代,至于持续遗传的时间,我个人初步估计是……三百年左右。 “至于传播能力,光军们也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大概一千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能不受感染。具有天然抗性,但至于那种抗性是怎么样产生的,他们却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呢,一定是这个人的先祖在蛮荒时,吃人吃的特别多,所以吃出抗体来了,最大的证据就是,四大巫王,全部具有天生的抗感性换句话说我们三个人以及我们的家族对这种物质具有天然的抗性,它们对我们无效。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究竟,有没有效没试过谁也不敢担保。” 唐涛停下,卓木强巴冷冷道:“你的故事说完了。” 唐涛道:“当然没有,我前面说了这种物质后面又出现了两次,而且这两次都和那个传送消息的使者有关,具体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当年光军抵达香巴拉之后,在这里开创出属于他们的一片领土,要知道当时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一些高原上战败的部落,无意中或是根据先人的传说,找到这里里面。对无敌的光军,他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光军调集了整个地方的所有青壮年,修建了帕巴拉,历时一百余年。同时他们也在拼命地寻找控制这种物质的方法,如何提早发现即将出现症状的人?如何让出现症状的人尽量保持理性?如何延长出现症状或初次感染之后的生存时间等等。东苯波和他的后人是整个地方的领袖,等到帕巴拉落成的时候,东苯波的后人认为历经百年的纷争,外界的战乱也该结束了,而且他觉得他已经找到了可以控制哪种物质的方法,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应该是他们发现了减毒活疫苗或灭活疫苗。所以他决定通知留守在外界的使者,邀请其余三位巫王的后人前来香巴拉,打开神庙的大门,取出当时随光军而来的四方庙珍藏和经文。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东苯波的后人不能直接取出那些珍藏而一定要邀请其余三位巫王的后人,这又要从神庙的建造说起,当年光军进入香巴拉之后,继续有人发病展示了强大的破坏力,东苯波担心随时会有别的光军症状发作毁坏了这些珍藏的古迹,所以他开始考虑建造一个绝对保险的储藏室,将珍宝储藏起来。这个储藏室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里和外面那一层。当时四大巫王已经聚齐,所以这个血池的机关不仅要求要有钥匙,还要有三位巫王的血脉,直到这件储藏室修好之后,四位巫王才先后离世的。应该最后一位苯波离世前,告诫东苯波的后人,要修建大型的神庙将储藏室保护起来,不要让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抵达这里,以蛮力破坏了这里。加上那些未死的光军,以及被光军征召的劳力,他们有自己的信仰,而且开始在这里繁衍,神庙才以储藏室为基底层和中心开始向外扩张,规模越来越大直到形成最后的规模。 “又说远了,当时的巫王,全都是具有大智慧和无边法力的存在,而他们又将他们拥有的大部分知识传授给了自己的孩子,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的后人,也全都会成为拥有大智慧和无边法力的人,在戈巴族的信仰中,只要聚集了三位巫王,就可以决定这世间的任何事情,恐怕他们也没有想到,一千年过去了,如今我们这些后人,根本不信他们那一套,所以当时东苯波的后人派人将钥匙和通往香巴拉的地图送了出来,同时送出来的,还有一份四大巫王留下来的关于帕巴拉所藏所有经卷和珍宝的总纲抄录,那份总纲抄录,就是你们所称的《大天轮经》了。所谓《大天伦经》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其实它只是一份总纲,一万两千颂,分别包含了一万两千个分目,诸如佛学、道学、儒学、农业、生物、水利、冶金、武器制造等等,这些都只能算是一个个单独的分目,你们看看这些抽屉,看看里面装得满满的经卷文书,一万两千目呀,这里几乎收录了自唐以前,世界上所有文明的古代智慧,那些连当今科技无法解释的,已经失传的古术,这里全都有。所谓珍宝有价,智慧无价,所以这些记载着当时先进科技的经书卷籍,被放在最核心,外面的房间收藏的则是一些宝物。 “至于那三把钥匙,就是刚才外面用来开门的那个,说来也奇怪,外面的先祖都忘记了那个曾经的秘密,却都把三把钥匙传承下来,恐怕是因为,这铜剑的造型,本身就象征了生殖和传承。至于地图,则是分成三个部分,也就说你们苦苦找寻的三件信物。第一件是两张狼皮地图,分别绘制了从地下暗河和雪山之巅前往香巴拉的路径;第二件就是光照下的城堡,它绘制的其实是整个香巴拉的地形图,并标注了从外界进入香巴拉之后,一直抵达神庙的路线;第三件信物,一直都在我们家族手里,你们没见过,我称之为玉尺,它标注的是神庙里的机关和路线。这三把钥匙和三件信物是分两次送出去的,第一次使者将钥匙送到了我们三人的先祖手中,说实话,我有些佩服那些古人的意志,虽然他知道三位巫王之后的大概方位,但人毕竟是会迁徙的,而且像莫金和你,你们的先祖估计当时已经都忘记了自己家族的秘密和身世了,要找到你们可不容易。我查找到的线索表明,为了送出这三把钥匙,最起码花了他10年工夫。不过第二次送地图就容易多了,可偏偏出了点意外,当时莫金的先祖对家族的使命恐怕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正在巴结古格王。希望能成为一位达官显贵,当他拿到钥匙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进献了,一滴血,就能令一把看似铜剑的钥匙发生如此巨大的形变,别说当时的古格,就是今天的美国,也造出不这种工艺品来,古格王自然是惊为天人,同时,身为王室后裔的他也知道光军的秘密,所以,当使者第二次去找莫金的先祖时,……就被留在古格了。” 唐涛斜睨卓木强巴道:“所以原本应该交到你先祖手中的《大天轮经》和两张狼皮地图,也就被留在了古格了。当然,古格王只是提出瞻仰神迹,并不是强行扣留,真正令整件事情发生彻底转变的原因,来自香巴拉内部。原本东苯波的后人以为,他创造出了减毒活疫苗,已经能成功的治疗那种症状,他哪里知道,他的知识和四大巫王比起来,实在相差甚远。当年我先祖倾其全力研发出来的物质,连我先祖自己都没有想到办法消灭的物质,岂是那么容易被征服的?当时他们发生的状况,肯定是那种物质变异了,变得更具有攻击性和更易传播,那位东苯波的后人倒是明智,他马上意识到,还不是打开神庙的时候,因为四大巫王临终前,曾告诉东奔波的后人,储藏室里不仅藏着四方神庙收集的全部珍宝和包含世界古文明的文书,同时也留存着光军的全部研究成果,其中就包括,这种最高成就,一份最原始的原始物质。所以,他给信使传讯,希望他能收回已经送达出去的钥匙和地图,至于那种讯息是如何传到使者手中的,我不清楚,估计是三江源有人留守,再从三江源通过信鸽或猎鹰一类的禽类通讯。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使者只是一个信差的身份,他如何能将交给主人的东西,再从主人那里拿回去。他是找过我的先祖,估计我的先祖和莫金的先祖差不多,他们常年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苯波的觉悟,得知神庙这个地方后,正迫不可待的想去看看呢,那里会将东西交回去?那个使者没有办法,只能将还没有交出去的《大天轮经》和铜镜留存,等待东苯波后人的下一道指令。 “他却不知道,东苯波的后人此时也正陷入两难之中,这次变异带来的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那位后人已经绝望了,他已深信,这种物质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人类不可战胜的,我们的先祖,终于给人类造成一个天敌来,可是,神庙中还留存着智慧的结晶,如果将地图收回,恐怕外界的人,就再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那么那些人类祖先留下的智慧的火种,将永远地湮灭于神庙之中,可若是不知情的人打开了潘多拉的魔匣,那么整个人类,恐怕就谈不上智慧了,存在还是毁灭,这恐怕就是当年那位东苯波后人,考虑最多的问题。既然人力决定不了,那就只能交给上天决定了,他最后做出一个决定,将那些地图分散到天涯海角去,如果说天意让这些东西重现于世,那说明天要灭人,人人都逃不掉,如果说那些东西意外损坏了,那说明天要毁灭神庙,那么神庙这个集中了人类最辉煌的文明财富的地方,就当他从未存在过好了。这就是那位东苯波后人做出的最后一个决定,而同时,他还做了另外一件疯狂的事,他将一小部分减毒活疫苗一同交给了信使,告诉这位使者整件事情的始末,让那个使者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最好岛上只有两个落后的部族,百来人,他让使者再试试这种疫苗,他不甘心,而当时在第三层平台上,人口已经凋零的无法进行下一次试验了。 “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们多少调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了,使者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古格王,他带着铜镜,远赴美州,古格王派遣了二十一名弟子将《大王轮经》分拆开来,散布到世界各地去,不过古格王很狡猾,他将《大王轮经》拆分了,却把2张狼皮地图都留了下来,而且还复制了光照下的城堡,看来当时的古格王是有所企图的,而那位使者则严格按照东苯波后人的要求,在美洲做了一次小小的试验,试验过程如何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那次试验的结果,那位使者应该整个人崩溃了,而一个叫做玛雅的文明,从此在地球上消失了。相必那位使者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地狱吧,使者回到古格之后,不知道又发生什么,古格王竟然将剩下的物质连同装着那种物质的匣子一起留了下来,后来,古格遭到了灭顶之灾,末代的古格王抱着必死的决心,打开了那个匣子,于是古格也从历史上消失了。拉达克的官方文书记载,他们发动了一场征服古格的战争,并且打赢了那场战争,却没有记录,他们从古格掠夺回多少珠宝,奴隶,他们胜利了,却一无所获。古格城市一座座的死去,变成繁华的废墟,遍地的尸骨,也有活着的人,但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能做什么。 “第一位踏上西藏西部的外国人,麦克杨,他惊讶于这里的部落文明是如此的原始和落后,他感慨说,我没有想到,在东方这片古老神秘的土地上,会有如此原始的种族留存,他们仿佛之生活在旧石器时代,披着兽皮,拿着骨器,他们甚至无法为自己打造一把像样一点的石头兵器,麦克杨还不知道,这还是外来文明干扰后的结果。光军的研究表明,在遗传症状没有消失之前,对于那些无智人可以进行适当的人为干预,但干预之后的结果却是,那些人只能进行最简单的模仿行为,语音和发音始终无法掌握,也没有我识,训练到最好的程度,也不会超过旧石器时代的人类,他们仅比猴子略强,甚至无法比拟猩猩,后经解剖发现,这些遗传留下症状的人大脑结构和常人不同,他们的大脑略小于常人,而且某些部位的脑组织萎缩,其实这种症状也是我们今天较为常见的,只不过不会发生在任何年龄段,通常只发生在老人年,我们称之为……老年痴呆症。总而言之,这是个很棒的东西,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了吧?” 终于,唐涛长长的吐了口气,砸吧着嘴,露出满意的表情。 卓木强巴等人无不变色,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东西,让这个东西流出去,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不是一个地区,或哪个国家所能承担的后果,它将直接改变的是全人类,卓木强巴不禁又想起库库尔族和工布村的那首圣诗:“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向可怕的冰雹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城市将沦为一座死亡之城,荒芜人迹……”这不就是在预言那可怕的后果吗? 亚拉法师已经在质问:“这样做,你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唐涛咧嘴笑道:“不,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你们不知道我什么而存在,你看我像是为了寻求好处而来的吗?我只是想要毁灭全人类,就算我死去,能让全人类为我殉葬,也算不错了。 卓木强巴等人又是一惊,莫金磕磕巴巴的问道:“为……为什么” 第四节自诩为神的男子 唐涛以审判长的口吻道:“人类,是全世界的敌人,每一个人都有罪!活着的人,都有罪,这个世界,原本是自然而和谐的世界,每一种生物,都有他们的生存之道,食物链相互缠绕,有着融洽之美,但是,自从你们这种叫人类的生物出现之后,这种和谐被打破了,人类,是全世界所有物种的天敌,而他们自己,却没有天敌,他们高高的占据着食物链的顶端,他们什么都吃,他们什么坏事都做,自从人类出现之后,世界上消失的物种比任何一个时间段都多,人类在不断的扩张领地,不断地掠夺资源,人类的城市越来越大,而他们城市里,除了人类自身和人类饲养的宠物,几乎不适于任何野生生物生存。他们本能地将自身和大自然隔绝开来。他们高高在上,以万物之灵自居,他们创造了神,其实在大自然面前,他们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摆在神的位置呢?大自然几千万年乃至上亿年形成的资源,人类在几年内就能掠夺一空,上亿年形成的奇观,人类在几分钟内就可以将它们夷为平地,因为有了国家的限制,每一个国家,都在拼命地提倡繁衍,人口越来越多,他们却仍担心自己的国家的人还不够多,世界上的人口在膨胀。每一个出生的人,都有着强烈的侵占意识,当他们还在婴儿时期时,就知道牢牢地抓住握在手里的东西,每一个人,都要进食大量的生物,每一个人,都要扩大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这些,从哪里来?他们无不向大自然伸手。他们的需求量正越来越大,对于任何资源,人类都采取一种掠夺和不计后果的态度来索求,有那么少部分人,吃得饱饱的,跳出说要维护自然生态的和谐,他们说过的话,可有真正起到了作用?人类是唯一一种不因生存需要和维护领地也会相互厮杀的生物,人类,是唯一一种不因种族延续而疯狂繁殖的生物,人类,是唯一一种只向大自然索取,而不向大自然赠予的生物,人类,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畸形的存在。” 唐涛讥讽道:“人类比得上蝗虫吗?蝗虫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但只过的三五年,大自然就能恢复欣欣向荣,人类走过的地方,连地皮都不见了,通通变成了水泥和钢筋,就算是人类离开那里,一千年也无法恢复。” “我常听人类说,地球是母亲,如果地球真的是母亲的话,那么人的存在,就是寄生于母亲体内的一种病毒,人类是一种癌细胞,他们疯狂的自我复制,疯狂的侵占着别的领地,并将那种领地破坏殆尽,改造的只适于自己生存。” “所有的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然后向外辐射,几乎所有国家,都在强调人治,改善了人的福利待遇,出生率稍有下降,就迫不及待的鼓励生育,人的需要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是全世界该怎么办?!若是威胁到人类的存在,那么,就算是将全世界除人类之外的所有有机物都消磨殆尽,也在所不惜吧?” “这个世界,不是属于人类的世界,相反,人类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总是以自身为中心点,所有的是非对错,所有的道德标准,都是在以人类自我为中心这个基础点上建立起来的。因为人类需要,所以你们可以大肆屠杀,甚至以灭绝物种的方式进行捕捞,因为人类需要,所以你们可以疯狂的压榨资源,无限制的抽取地球血液,让江湖干涸石油枯竭森林焚毁矿山凹陷,因为人类需要,哪管他天崩地裂物种毁灭,人类的科技越发达,你们的破坏性就越强大,人口越密集,人类的欲望永无休止,人类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毁灭全世界,要想拯救全世界,必须毁灭全人类。” 唐涛微闭上双眼,张开了双臂,感慨道:“我常常在想,我们的先祖,发明培育了多么好的东西啊,以今天的科技,别说2个月,只需要2周,以那种物质的传播速度,2周世界是足以传播到世界上人类足迹所能踏上的任何地方,按当今的人口基数,只有千分之一的人留存下来,智商统统回归旧石器时代,这个世界就和谐了。” 卓木强巴、莫金、亚拉法师、吕竞男、唐敏,全都目瞪口呆,眼前这个人,先前所承认的他自己做的一切,听上去都是无比邪恶,令人发指的事情,可是他突然说,那是以人类的道德标准来评判的,他说出了一个更高的道德标准,跳出人类的范畴,放眼全世界,人类才是一种邪恶而应该被消灭的动物。 卓木强巴脑中更是一片混乱,他明明知道,这个人说的话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他一时竟然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唐涛,人类的欲望永无休止,人类的存在是一种对全世界的毁灭,所以,他……他们,想毁灭全人类,以拯救全世界?他说,全世界不是属于人类的,人类才是属于全世界的……到底是哪里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这,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思想啊?就算是那些极端恐怖主义,也不会想着要毁灭全人类吧?只有那些传说中的末日邪教,才会宣扬这种人种灭绝论吧?这十三圆桌骑士,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他们究竟宣扬的什么思想?不,恐怕连末日邪教,也不及他们来的恐怖,每一句话都直指人性的弱点,人类没有存在的必要?人类的存在,只带来毁灭和破坏,没有任何意义。不,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时,唐涛向卓木强巴招手,柔和地道:“加入我们吧,强巴少爷,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有着巫王的身份,我们才是代表正义的力量。当然,这种正义不是指对人类而言,而是比人类更大的一个范围,全世界。我们可以一起,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那个世界,不以人的意志为主导,一切都符合和遵从大自然的规律,每一个物质,都有他们存在的道理。每一种物质都有他们合理的价值,从该来的地方来,往该去的地方去,都是一个多么和谐而完美的新世界啊,来吧,你想知道宇宙的真理吗?光明只是短暂的一瞬,黑暗才是永恒。” 卓木强巴又是一悚,最后那句话,阿爸说过,“光明只是短暂的一瞬,黑暗才是永恒。”自己记得很清楚,可是当时阿爸后面还加了一句,整句话的意思,已经和唐涛想要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甚至相反了,可当时阿爸说什么来着?卓木强巴一紧张,竟然想不起来了。 这时,亚拉法师第一个恢复理性,反问道: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不是人吗?“ “人?”唐涛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被激怒了:“不要把我和你们这些低贱的生物相提并论。”他捏紧了左手的拳头:“我比你们强大”他又指着自己的大脑:“我比你们更有智慧!我18岁的时候,就以三个不同的身份从三所大学中取得了3个不同领域的博士学位。” 他又用手指着身后和身前的人:“我可以操控你们的命运,你们所有的行程和计划,都是在我的安排下进行,只有上帝,才有这样的能力吧?若放在古代,我,就是神,我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神!我不是人!” 莫金在心中腹诽到:“神?你神个屁,在十三圆桌骑士里面,随便来一个中队长,大队长,你恐怕连个屁都不敢放,也就说在我们面前能神气一下。” 卓木强巴则是一个激灵,他突然清醒的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是真的疯子,这是一种缘于信仰上的疯狂,更可怕的是,这个疯子,在思想上却保持了比常人更为清醒的理性,而他在知识上,又拥有比常人更为丰富的学识,这太可怕了…… 同时,卓木强巴也总算看清了,唐涛那种略带悲悯的充满忧郁的眼神,他在看人的时候,和看一只死去的蚂蚁没什么两样,他自诩为神高高在上,他看人的时候,就像人在观察最低等的原始植物一般,就算在他面前死再多的人,发生再残忍的事情,他也只是冷眼旁观,就像人看两群蚂蚁打架,这就是他唐涛的眼神,视人命如蝼蚁,如草芥,不,恐怕在他眼里,人命连蝼蚁和草芥也不如。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难道他就不是娘生父母养的? 一想到唐涛的父母,卓木强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依稀记得,唐涛的父母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联想到唐涛的巫王身份,还有自己妹妹的被绑架的事情,十三圆桌骑士与密修者之间长达数十年的斗争,那么,那场意外的车祸,恐怕并不是什么意外,一念及此,卓木强巴忍不住问道:“你的父母,那场意外的车祸……” 唐涛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打量着卓木强巴,他也觉得很意外,在这种情况下,强巴少爷还能保持如此缜密的思维,竟然能联想到自己的父母,这份智力,都快能和自己的智商相比美了。这个卓木强巴,他独自在第三层平台时,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异?这断药才几个月啊。唐涛回答道:不错,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十三圆桌骑士的人干的。 卓木强巴更加无法理解了,追问道:“那你……还替他们卖命?” 唐涛反而露出不能理解的神情吗,问道:“我的父母和我,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难道你没听说过,所谓母亲和儿子,不过就是装米的袋子和米的关系,而父亲和儿子,更不过是播种机和种子的关系,米可以装在随便哪个袋子里,种子也可以放入任意一台播种机里,我不过是借他们的身体,来到这个世间,从断脐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不管我的父母是谁,我都是独一无二的神。” 卓木强巴再一次被震惊了,他没想到唐涛已经疯狂如斯,当年的意外车祸发生之后,十三圆桌骑士究竟对哪个十一岁的男孩做过什么呀?究竟怎么样的经历,才会把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最为可怕的是,他们竟然能让这个人拼命地学习,疯狂的强大自身,而所作的这一切,竟然都只是为了……毁灭全人类! 卓木强巴,再将目光投向敏敏,如果说,这个唐敏,只是为了迷惑自己而被唐涛特意挑选的替身,那么他的亲妹妹呢?唐涛确实还有一个亲妹妹啊,若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这种态度,那么他妹妹,他又问道:“那你妹妹……” 唐涛微笑,露出一口洁白好看的牙齿,轻轻道:“我妹妹呀,在她16岁那年,我把她煮起来吃掉了。” 在卓木强巴等人惊恐的目光中,唐涛若无其事道:“作为唯一的真神,必定是孤独而无羁的存在,我遵循我先祖的传统,让我妹妹的灵魂和我永远地在一起,这不是很好吗?” 卓木强巴已经无法理解,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东西,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家伙,决对不是人,这个魔鬼一样的存在,不,他比魔王还可怕,最可怕的是,它始终披着人的外表,它说话的时候,出来没有露出兴奋或癫狂的神情,即使被亚拉法师说它也是人时,也不过是微怒而已,从始至终,它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看起来,它比卓木强巴莫金这些衣衫褴褛的人,更像是文明绅士,而它的谈吐,还带着某种智者和贵族的气质,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怪物,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这时,唐涛又在用他那优雅的抑扬顿挫的语调道:“看哪,我们到了,我们先祖给我们的馈赠,献给全人类最后的礼物,多美啊!”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螺旋阶梯的最后一圈,卵塔塔底清晰可见,在塔底中央,有一个小型的曼陀罗,上下分九层,下四层是方形的,像金字塔一样一层比一层小,上四层是圆形的,也是如天坛般一层比一层小,最上面一层是一个大莲花座,莲花座上端放着三尊金佛,金佛面朝内,三尊金佛构成的品字形中间是一个大卵,大金卵,足有两三米高,远看就像一个金色的直立鸡蛋,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金蛋的表面,全是有一个个小型的佛像组成的,金蛋的下三分之二处被镂空,雕成楼阁状,楼阁中端放着一个匣子,那个匣子,和卓木强巴他们在二战照片中看到的那个长条匣子极为相似,除了中央的曼陀罗之外,私下还散放着一些堆成小山的经卷,每一堆都有三五米高,总数恐怕不下上百堆,或许都是无法放入抽屉中的。 最后那几十级台阶,除了唐涛和那些佣兵,卓木强巴等人如负泰山,如履薄冰,亚拉法师和吕竞男拼命地向卓木强巴和莫金交流眼神信息,不管用任何办法,一定要阻止这个疯子的行为,可是要阻止唐涛谈何容易,亚拉法师和吕竞男还被束缚着,中间隔了好几名佣兵,唐涛从头到尾都是用中文在说话,那些佣兵根本听不懂,就算莫金跳出来用俄语高呼,这个家伙是疯子,他要把你们全杀光,恐怕也只能引来那些佣兵一阵哄笑,法师和吕竞男一直在活动手腕,以解开绳索的束缚,法师示意卓木强巴,用语言稳住唐涛。 卓木强巴心思急转,有要什么话才可以稳住这个家伙呢?“哈哈!”卓木强巴突然仰天干笑两声道:“我承认,你的故事很精彩,我差一点就被你骗过去了,世界上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如果它真的有那么可怕,这里,怎么又还有人生存下来?就算是活下来,他们又怎么没有变成白痴,东苯波的后人,怎么可能还持续研究了一百多年?” 唐涛不为所动道:“我说这个故事又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不过,我还是可以解答一下你的困惑,首先,我说过,这种物质在进入潜伏期之后,到第二次发病前,是没有传染性的,所以,光军虽然从最下层平台一直上到第三层平台,路过了所有的部落,还为这些部落增建了不少设施,但并没有将它们传播给这些部落,至于为什么可以持续研究一百多年,你别忘了,修建神庙需要征召大量的民工,我不知道光军掌握了一种什么方法,但他们显然能在发病前提前预知,他们专门修建了一些地方,给那些即将发病的人使用,而另一方面,从征召的民工里,挑选出最为强壮的,训练成新的骨干力量,也是光军极为擅长的,所以,不断回、会有新鲜的血液注入,只要能将发病的人很好的隔离起来,至于东苯波的后人……这一点也让我很是疑惑,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当年的四大巫王,似乎都与感染者有过极为亲密的接触,但他们都没有发病,似乎具有天然的抗性,或许,这就是巫王的力量吧,所以,从理论上说,我们三个人,也应该不会发病,这也是我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原因之一,否则,以你的智商和实力,凭什么让你享有和我同等的地位。” 唐涛已经走下台阶,笔直地朝着曼陀罗走去,卓木强巴暗中放慢步伐,和莫金一左一右,将唐涛夹在之间,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在佣兵的簇拥下,也走下台阶,他们稍稍加快了步伐,处于居中的位置,渐渐向唐涛靠拢,至于敏敏,现在暂时没人有心思去理会她,她远远的落在最后。 唐涛伸出左手食指,在腮旁摇晃着,对卓木强巴道|、:“对了,这个匣子,你们应该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见到过,在古格,就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匣子,后来被福马取走了,二战时辗转到了德军手中,希特勒如获至宝呢,只可惜,那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唐涛已踏上曼陀罗的第一层台阶,就在此时,亚拉法师嘶声叫道:“动手!” 卓木强巴和莫金同时向唐涛夹击,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同时挣脱了手上的束缚,吕竞男一出手就是左右两侧的佣兵,亚拉法师则闪身向前,诡异的绕过拦在前面的佣兵,向唐涛身后攻击。 第五节以命相搏 唐涛看似懒散松懈,可卓木强巴和莫金一动,他马上就有了反应,双臂左右张开,人矮臂短,却后发先至,卓木强巴这还是首次领略到什么叫速度。 唐涛借臂展原本不及卓木强巴和莫金长,但他的速度实在是快的诡异,卓木强巴拳还未递到,唐涛的手已经在卓木强巴的手臂上连拍了三次,卓木强巴那勇往直前的巨大冲击力在这三拍之中已被卸掉了一大半,出拳的方向也被拍的完全变形,接着唐涛的勾手,缠手,顺着卓木强巴的手臂就过来了,指掌之势,直奔面门,逼得卓木强巴不得不回防。 莫金对唐涛的速度有所了解的,所以他并没有用拳,他双手齐出,是用抓的,如鹰捕蛇,原本该一抓即中,可唐涛那条手臂实在太诡异了,肩关节旋转三百六十度,肘关节旋转三百六十度,腕关节旋转三百六十度,这条毒蛇生生从两只鹰爪间挤了出来来,蛇首从下而上,对着莫金下颚就是一啄,莫金仰头收手。 而此时,亚拉法师已从唐涛身后钻了出来,吕竞男拍击翻腕,用擒拿术从离自己身边最近的一名佣兵哪里将挎枪抢了过来,唐涛的双手正与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纠缠,一心二用,左右互博,对于亚拉法师从身后的进攻,他似乎也早有防备,不慌不忙,等法师冲到一定距离,一条左腿像蝎子尾巴般弹射而出,如同常人手臂一般灵活,而且那脚跟脚背所攻之处,一直锁定亚拉法师当胸伤口。亚拉法师不得不用双手封挡在胸前,竟然没能冲至近身。唐涛同事应对来自三方的攻击,却能同事予以三方压力,每一方都敢接自己是和一个单独的敌人全力作战,而且对方出招先后,动作扭转,也全然不同,这个唐涛,竟然能一心三用。卓木强巴双手全力拆解,才能勉强跟上唐涛左手的速度。莫金的速度,比唐涛的右手的速度似乎要快上一些,但唐涛右手的力量却大得异常,莫金两次都已经锁住了唐涛的手臂,却好似抓在了钢柱上,被轻易挣脱,还险些遭到反攻。而亚拉法师面对唐涛那条如蛇尾蝎的腿,也是一上来就被封杀,那条腿对准亚拉法师伤口处频频攻击,令亚拉法师一时根本无法展开手脚,而且唐涛一直将亚拉法师的身体压制在与吕竟男的枪口保持同一直线,吕竟男竟然找不到射击的空当。 卓木强巴和莫金开始左右夹击的同时,亚拉法师和吕竟男挣脱束缚,法师抢上前,吕竟男夺枪,吕竟男枪在手,法师已被压制,整个过程也就两秒时间。在这两秒内,唐涛展示了他可怕的实力,金鸡独立地站着,身体前屈,平展如燕,双手和一条腿分别攻向三个人,而且,还稳稳地压住了三人一头。两秒时间一过,旁边的佣兵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举枪瞄准预射。吕竟男在两秒内始终没找到开枪的机会,如今时机已失,能保障亚拉法师和卓木强巴他们安全的就只有她了,她不得不掉转枪口,向佣兵射击。 那些佣兵虽然反应不及这群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但他们个个都是从修罗场里厮杀出来的,天生有一股不畏死的悍然霸气,在这么小的空间内,竟然是毫不顾忌地举枪四射。 卓木强巴个头大,目标明显,那些佣兵也早就对他怀恨在心,几杆枪同时对准了他,卓木强巴受过吕竟男的近身格斗枪技训练,知道人的速度怎么也不能快过子弹,近身格斗枪技的要旨在于,在敌人扣动扳机和前一瞬间避开敌人的枪口,可是一旦避开,再要接近唐涛就困难了。 卓木强巴忘记了他在同谁战斗,只这么微一迟疑,立刻被唐涛抓住了机会,唐涛手臂一伸,一探,扳住了卓木强巴肩膀,看那架势,竟是要让卓木强巴的身体对准枪口听位置,卓木强巴的反击之力自生,扭动腰部抵抗唐涛的力量和同时,挥手攻击唐涛的手臂和头脸部位。没想到,唐涛抓住卓木强巴肩膀这个动作竟然只是假象,卓木强巴一退,他立刻就枪了手,卓木强巴的拳头因为自身的后退而不能有效命中目标。在醒悟唐涛使诈的情况下,身体又微微前屈,不料,唐涛等的就是他身体前屈,在松开卓木强巴肩头的同时,握拳,手臂一震,翻肘,如蜜蜂振翅一般在空中竟然发出了嗡嗡的声响。卓木强巴此时的身体正在前屈,简直就像凑上去被唐涛打一般,无数拳打在额头同一部位,卓木强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五拳,还是七拳或是九拳。同时身体数个地方一麻,应该是中弹了。 唐涛的拳头在不超过十厘米的距离内来回振动,寸间发力以惊人的速度来弥补距离上蓄势的不足,在旁人看来唐涛那只嗡嗡作响的拳头只是和卓木强巴接触了一下,卓木强巴顿时就倒退跌撞了出去。 而同时唐涛的那条腿也加大了力度,吕竞男要顾忌佣兵已经无法对他形成威胁,所以他也不用将亚拉法师持续压制在与吕竞男同一直线的位置了。亚拉法师的胸骨是断开的,虽然利用肌肉的力量强行接了回去,但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依然会受到影响。对于一位密修者而言,无法进行正常的呼吸,那他就等于被废了一半武功,几次缠斗交锋以后,唐涛突然加大腿部力量,亚拉法师虽然双臂挡住了唐涛的脚踢,却因那股大力而踉跄地退开了几步。 另一边和唐涛右臂搏斗的莫金取得了一定优势,他竟然又一次完全封杀住了唐涛的右臂。但莫金却不敢使出全力,因为在他记忆中唐涛右臂的速度和力量起码是他左臂的两倍以上,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完全封挡住了,肯定有诈。 莫金只是犹豫了一瞬,唐涛却抓住这个机会,在莫金忧郁的同时加大另两方的攻势,逼退了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 等莫金醒悟过来,唐涛的这条胳膊恐怕是有什么不妥时,唐涛已经腾出手来。只见他身体继续下探,额头尽量朝自己的小腿贴,跟着原本攻击亚拉法师的那条腿如蝎尾般自后扬起直奔莫金面门,同时被莫金封挡住的右臂反抓莫金的手。 这一招莫金认识,全名就叫做蝎尾刺踢,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那一刺之上,有去无回其爆发力十分可怕,而且腿是向身后扬起,最后同另一条腿之间的仰角却超过一百八十度攻击身前的敌人,寻常人根本做不出这样的动作,攻击也是十分诡异。他哪里敢硬挡,赶紧撒手后撤,但莫金身体后仰的角度并不大,因为他知道蝎尾刺踢有一个破绽,因为这一踢灌注了全身的力量有去无回,因此一旦没有刺中的话那出招的人就会露出短暂的空当,这就是最佳的反击时机。 莫金头往后微仰,刚刚避开那一刺的攻击,腿风刮得面门隐隐作痛,但莫金也从这猛烈的腿风中判断出,唐涛是来不及收腿回防的,所以,他仅仅是头向后一仰,跟着又欺身上前。 不了,莫金犯了个和卓木强巴同样的错误,唐涛那一腿快捷凶猛,但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收腿,他也早就算定莫金对这一招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因为高手过招,速度太快,往往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都是通过自觉来判断和反应。但唐涛却是在出招之前,就将对手的每一种反应都计算在内,他那蝎尾一刺,看似凶猛,却是佯攻,那一脚落空之后,唐涛的另一只脚后跟微转,腰部跟着发力,上身抬起,再沉下,身体陡然加速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刺出去的那一脚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形轨迹,竟然又转回来了,而这一次,加上身上的旋转扭力,这一脚的速度更快,力道更大。而此时,莫金刚刚将后仰的头朝前探,明明看唐涛那只脚以他自身为圆心画了个圈,却来不及缩头躲避,被一脚踢个正着。 这一脚力道好大,以莫金那样壮硕的个头和身形,却像被一个巨人扇了一巴掌,一下就被扇倒在地。唐涛收拳回腿,双足立地,此时站在曼陀罗台阶上,一干人等,就数他最高。他鄙夷的看了一眼台下的人,卓木强巴和莫金都倒下了,亚拉法师被逼退到佣兵群中,吕竞男还在和佣兵游斗,唐涛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冷哼道:“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哼,你们这群人里,也就那个叫塔西的老法师能让我有所忌惮,可惜啊,他连第三平台都上不了,至于你们,说的不好听一点,和你们斗,那叫欺负你们。” 话音刚落,唐涛看见亚拉法师在枪林弹雨中左突右闪,放倒了两名佣兵,似乎又要冲出来了,他一生冷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们了。”一个旋身,右拳“呼”的一声,曼陀罗第一层平台上一尊半人高的佛像飞了起来,直奔亚拉法师而去。 亚拉法师刚推开左右的持枪佣兵,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巨大物体直冲过来,连忙架臂封挡,可那佛像冲撞的力量太大,竟然将亚拉法师连人撞飞,佛像和法师一同飞到一堆经卷之中,这才停下,那尊佛像重重的压在了法师身上,不仅让法师的胸骨重新开裂,连两旁的几根肋骨,也被压断了。亚拉法师吃力的推开压在身上的佛像,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曼陀罗中央那个恐怖的存在,压在自己身上的佛像,重量不下五百公斤,却被那人一拳打得飞起那么远,而且带来这般巨大的冲撞力,不,那绝不是人类的力量,那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亚拉法师艰难欲起,突然全身如遭电击,他清晰地觉察,自己的血液并没有顺着血脉的方向进行,正在大量流失,法师一手按在胸口断骨处,顿时明白过来,心脏......破了! “法师,法师......”这时,却有一个人哭着跑了过来,亚拉法师看看敏敏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微微一笑,揭开了敏敏身上的束缚,往曼陀罗台阶一指,轻轻道:”去,帮强巴少爷。”卓木强巴已经站了起来,可他就同被重量级拳手重拳击倒的人一样,看所有东西都是重影,脚下轻飘飘的,迷迷糊糊看见一个人朝自己走来。 唐涛来到卓木强巴面前,冷冷道:“我给了你机会,你却用这种行动来回答我,既然你选择这样,那我就成全你。档在我面前的人,都没有存在的必要!”说完,唐涛深吸一股气,整个胸腔都高高的鼓了起来,接着,整条左臂自肩关节起,一指延续到每个指关节,爆发出一连串的响声,双手握拳,同事出击! “不要!” “不要!” 卓木强巴在恍惚中,根本来不及闪避,唐涛两拳全力出击,却挺两声惊呼,从空中飞来两道人影,挡在卓木强巴的身前,唐涛拳势不减,;两只拳头结结实实的砸在两道人影身上,将两人打得飞了出去。“切只会靠女人来保住性命吗?”唐涛又是一个转身横扫,卓木强巴像个沙袋般被他踢得横飞出去。 莫金也已站起,双手握拳,站在距唐涛四五步的地方,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唐涛猛一回头,双眼一瞪:“你还想和我动手吗?”积威之下,莫金竟不敢上前,唐涛仰头大笑,打不朝向曼陀罗顶端走去。 卓木强巴落在一堆经卷之中,卸去了大部分冲力,打得意识也已经清醒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了亚拉法师。 一个人,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会做什么?亚拉法师躺在经卷中,哼平静地将身边的经卷一卷一卷地拿起,展开,看着古人用智慧凝结成的文字,满意地微笑,又小心慎重地合拢,放在身体的另一侧。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但法师却用自己的意志力控制着自身肌肉和内脏的蠕动,让让自己的血脉还能进行微弱的循环,只不过,这种密修者的延命之法,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当卓木强巴骡子啊法师腿边的时候,法师已是连起身探头的力量也没有了。 卓木强巴手足并用,在经卷堆成的小山上爬了几步,来到亚拉法师跟前:“法师,亚拉法师。” 亚拉法师将目光西欧哪个手里的经卷中收回,看着卓木强巴,突然十分郑重地从身体另一侧码放好的经卷中,摸索出其中一卷,用微颤的手举起,直到卓木强巴牢牢握住,亚拉法师才展颜一笑,对卓木强巴说出最后的告诫:“强巴少爷,活着......要努力......” 这张嘴一说话,法师便是气息一岔,一口气吐出,竟是再也接不回去了,卓木强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卷经书,看着这位微笑的老者安详地躺着,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咆哮:“亚拉法师!” 在卓木强巴发出咆哮之前,唐涛已经站在了曼陀罗最顶点,那个金蛋中间的长条方匣,已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就算唐涛再能克制自己的内心,到了此刻,也是终于忍不住笑了。 占据着制高点的他,回望身后一众小人儿,天大地大,还是我最大,他伸出手去,摸到那个小匣子,“一匣在手,天下我有”的畅快感油然而生,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匣子。 “嗤嗤---”整个金蛋腾起一阵薄薄烟雾,唐涛拿走匣子的地方,一根小铜芯从下面被抵了出来,唐涛先是愕然,随即苦笑,没想到古人竟然在这里也制造了机关,而且还是最简单的压榫,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没能提前预判,看来古代的那些能工巧匠才是真正看穿了人性啊!唐涛也想弄清这个机关是做什么用的,但他可不敢贸然窥视压榫的锁孔,正想着,只听又是“嗤--”的一声,仿佛有大量的气体自压榫下方喷涌而出,却看不到烟雾,跟着就听见卓木强巴的咆哮声。 唐涛没有理会卓木强巴的叫喊,皱鼻吸了吸,闻到很大一股硫磺气味,心中暗道:“难道是......”他很清楚,那看不见烟雾的气体是高温蒸汽,由于温度太高,反而让人看不见,加上这一大股硫磺味,倒有些类似火山喷发前的迹象,而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恐怕距离那条地底熔岩河应该很近吧,难道说这个小匣子在某种程度上压制着爆发的火山?那个金蛋,在看不见的气体持续喷涌下,上部竟然开始渐渐融化,唐涛已经退出四五步远,那灼热逼人的热气依然扑面而来,至此,唐涛哪里还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机关。那些古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狂暴的火山压制了一千年,如今机关已破,看来这座火山又将喷发,整座神庙,将被熔岩吞没! 唐涛回过头来卓木强巴也正扭过头来,双眼射出愤怒的火焰。 唐涛淡淡抿嘴一笑,又看了看那随时将喷涌而出岩浆的金蛋,大声道:“你们慢慢玩,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着,手一扬,一根金属索自他右臂衣袖内飞出,射向卵塔的边壁,竟然一口气射出四五十米长,这就是铰链,卓木强巴他们仿制的飞索的原型,铰链体积更大,射的更远,攀爬速度更快。 铰链收紧,唐涛瞳孔而起,一手拿着小匣子,另一手仿佛抓住了电梯的吊缆,身体飞快地上升,不一会就在四五十米高处,再扬腕,又上升四五十米,很快就变成一个小点儿消失了。 第八十一章以一张照片结束 第一节看我看一眼吧 佣兵们还拿着枪,这才发现主事人已经跑了,正四顾不知如何办时,整个卵塔一阵颤动,地面开始摇晃,并越来越激烈,有人大声道:“快看!”只见曼陀罗中心,那个金蛋已经溶解,金蛋下方的座架正向外喷射出一种火红的物质,火树银花,就像过年放的烟火一般,却有着极高的温度,没有人不认识,那正是熔岩在喷发。 以那喷射口为中心,曼陀罗正慢慢解体,那喷口越来越大,喷出的熔岩也越来越多,佣兵们这才彻底慌乱起来,也顾不上卓木强巴他们了,纷纷向螺旋阶梯涌去。 卓木强巴走下经卷小山,他清晰地记得,刚才唐涛攻向自己的致命两拳,有两个人替自己挡下了,他绕到曼陀罗的另一侧,只见唐敏,哦不,梅川芳子和吕竞男两人,一人躺在墙根,一人倒在经卷中,相距不过四五米,竟然都没能起身。 一股寒意在卓木强巴心中蔓延,不,不会的!他陡然加速,朝吕竞男奔了过去。 梅川芳子,躺在必经之路上,卓木强巴狠了狠心,咬着牙,悄无声息地从梅川芳子身上跨了过去,正要离开,却被梅川芳子一把抓住了裤腿,卓木强巴闭上眼睛,道:“芳子小姐......” “不......”唐敏微弱的声音传来,“叫我......叫我敏敏!” 多模熟悉的声音,卓木强巴终于不忍,睁开眼睛看了敏敏一眼,他扭过头就看见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泪光闪闪,楚楚动人。原本那眼神是多么的相似,多么的令人怀念,可此时,卓木强巴突然自心地感到一种厌恶,伪装,假的,都是假的! “强巴...”卓木强巴原本打算撇开敏敏的手,大步向前,敏敏又轻唤了一声,她连抬起头来看卓木强巴的力量也没有,脑袋靠在胸前,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盈盈而溢,顺颊流淌,卓木强巴心头一颤,敏敏不是在作伪,她天生就是这样一种眼神,或许,如果她没有这种眼神,她也不会在这里,不会经历这一切。“原谅我......”这是敏敏的最后一句话。 卓木强巴再次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他就看见了横躺在病榻上的张立,如殒蝶翩飞的岳阳,在夕阳下屹立的胡杨队长,慈笑的塔西法师,甚至白发的肖恩,“原谅你”这三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当卓木强巴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敏敏抓着自己的手已悄然放开,她斜靠在墙角,头耸拉在胸前,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泪未干。 卓木强巴喉头一哽,将敏敏眼睛合上,身体放平,没有再犹豫,三两步跨到吕竞男面前,吕竞男也斜靠在经卷之中,动弹不得,那姿势,和亚拉法师很像,见卓木强巴过来,她微微一笑。卓木强巴嘴角抽动,也还了微微一笑,面对吕竞男,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不知道密修者是怎样一个团体,他不知道自己家族和密修者之间有怎样的关系,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宿主,宿生,他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今天,有人突然告诉他,吕竞男,是他的守护者,在他有生命危险时,可以随时牺牲自己而保全他性命的人,她,难道一直在暗中默默地守望着自己?究竟有多少年了?三十年?四十年? 他忽然回到那个寒夜,雪花飘落,唯你我二人,有个女子,在低声吟唱:“看我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她不是在唱歌,她是在吐露心声啊! 暮色黄昏,那婷婷玉立,只能站在远处眺望的身影,再次与吕竞男重叠了。卓木强巴不禁回想起来,这三年来,吕竞男为自己做过些什么,而自己呢,自己又为吕竞男做过什么?!她唯一的要求,只希望自己能正眼看她一眼,不再躲闪她的目光...... 说过不会再流泪,为什么,那热滚滚的液体,仍从眼眶中淌落,流经颤抖的唇,带来咸湿的感觉,心中的酸痛,是自己的心,在流泪! 八尺男儿,泪不轻弹,卓木强巴抬起婆娑的双眼,终于直视吕竞男,她恬静地躺在经卷中,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上,盘起的长发散开,如童话中的公主,吕竞男,她真的很美。 吕竞男也一直默默地望着卓木强巴,这样的凝望,不知已经有多少年了,从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只是从没有这么近,这么直接,当她看到卓木强巴眼里闪动的泪光时,这位心智已经被磨练成钢铁的女教官,眼眶也湿润起来。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默默地凝望着对方,微笑着,流着泪。但很显然,吕竞男的脸色正越来越苍白,她的心悠然飘远,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穿过茫茫雪山,那里有金顶和巍峨的大殿,正殿里威武的金刚对一个五六岁小女孩来说,显得如此巨大,摇曳的灯火照得金刚的影子在墙上扭动,穿黄衣的喇嘛进去了,穿红衣的喇嘛出来了。 一张照片,出现在小女孩的面前。照片里的男孩,看起来比女孩大上一两岁,一张脸满是污水和汗渍,头发和衣服也算不上干净,就像大山里跑出来的野孩子,唯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不逊的眼神,仿佛刚和谁打了一架,一脸不服输的表情。看着这个男孩,小女孩咧嘴笑了,露出两行很好看的小米牙。 “这是强巴少爷,如果你想成为密修者的话,他就是你的宿主。” “宿主是什么?” “宿主,就是你我灵魂的主人,要用我们的一生,去守护他们的安全,他们,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不过,你作为外籍密修者,以后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只有当你的宿主可能面临危险,我们需要你时,才会召唤你。” “能和他一起玩吗?” “不能,我们能看见他,他不会看见我们,我们只能在暗中守护,你要想清楚,当一名密修者要经过很难很难的修炼,你不能和别人玩,没有漂亮的洋娃娃,没有好看的衣服穿。每一天都要为了活着而不断忍受痛苦,学成之后,你除了身体比别人强一点,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小女孩看了看门外,她父亲站在那里,她又看了看喇嘛,语气坚定道:“我愿意。” “那好,我们一直起折誓吧。你可要记住,你今天的誓言,得要伴随你一生,你选择的这条路,将不能回头。” “好孩子,结手印吧,像我这样,我来问,你来答,记住,不要做出你心里不愿的回答。” “吕小红,在圣教智慧之王东的见证下,你是否自愿加入光明圣教,遵守圣教的法旨,严守圣教的秘密,对圣教忠诚……永不叛教!” “是的,我愿意。”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吕小红,在圣教光明之王莫之见证下,你是否自愿修行圣教密法,凡授你艺者,敬之如父母,彼有需之,汝供差使。彼之子女,视为兄弟……凡汝所知,无论口传书授,仅传之汝与汝师之子及发誓遵守此约之生徒。此外不传他人。” “是的,我愿意。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吕小红,在圣教万兽之王赛之见证下,你是否自愿将汝所学,以汝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以为普天众生谋益为信条,并检惩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无论行至何处,遇男或女,贵人或奴婢,汝之唯一目的,为苦难者谋幸福,为有需求者尽汝之力,并检点汝身,不为恶念……” “是的,我愿意。”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吕小红,在圣教守护之王党见证下,你是否愿意奉卓木强巴为汝此生之宿主,按照圣教旨意与他同在,尊重他,保护他,如同爱汝自身之眼,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他富贵还是贫贱,健康或病恹,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间。” “是的,我,愿意……” …… “吕小红,从现在起,你将作为密修者而存在,将斩断世俗凡念,将不再使用你的世俗之名,扎噶长老赐你法名竞男。” …… 时空仿佛暂时停止,佣兵们早已蜂拥而逃,整个卵塔底部变得安静下来,唯有那喷涌如泉的火花,明灭不定地映红了两人的脸。 一阵高声呼唤打破了暂时的静谧:“噢,该死,这里快被毁了,我们得赶紧离开,那些佣兵都跑光了!” 莫金竟然还没走,若不是他不合时宜地高呼一声,卓木强巴和吕竞男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卓木强巴扭头看去,那曼陀罗顶层莲花已经全被毁了,熔岩汇成火红溪流,沿着八层平台逐阶淌下,有小股岩流已侵入塔底,流经经卷堆积处,那些经卷纷纷灰飞烟灭。 “我带你走,我们回去。”卓木强巴要将吕竞男拦腰抱起,吕竞男微微摇头,轻轻道:“能教的,我都已经教给你了,以后……我恐怕不能再守护你了,强巴少爷,你要照顾好自己,就让我和法师,留在这里吧,这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圣殿啊……” 熔岩越涌越多,莫金在一旁急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卓木强巴大声呵斥道:“你不要管我!” 突然眼前一黑,仿佛看见吕竞男竭力保持着微笑,似乎用手打出了一个正规特种兵才能看懂的手势。“莫金偷袭!”卓木强巴闪过最后一个念头,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如电影回放般在脑海里闪过,从看到那张照片开始,一袭白衣长裙的敏敏翩翩来到向前,笑颜如花,导师叼着中华烟,张立驾驶着吉普正向他们介绍西藏,巴桑在监狱中目露凶光,可可西里的冰天雪地,灰狼三兄弟从容撵熊,胡杨队长那一脸大胡子,不怒自威,岳阳不动声响地捉住了小偷,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吕竞男目若矫鹰,顾盼间英姿渐显,亚拉法师神情肃穆,亚马逊炙闷林密,巴巴兔那一口洁白的牙,肖恩那一头银发,玛雅的白城,巍峨的雪山,阴暗的倒悬空寺,翻腾的地下冥河...仿佛在做梦一样,这个梦太长,太辛苦了...唐涛那绅士的谦谦君子的笑容又出现在梦中,突然那张脸被无限放大,那下巴拉长了,嘴变大了,嘴里的牙变尖了,长耳朵和尖角也长了出来,整张脸都在熊熊火焰中...不,这不是真的... 卓木强巴猛地睁开眼,看见的是蓝天白云,侧过身来,身旁是绿茵如碧的草毯,怎么回事?自己最后不是在神庙地宫最核心处吗?熔岩翻涌上来,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梦? 卓木强巴翻身坐起,四周都是草地,莫金一脸阴郁地守在一旁,满眼忧愁,不知在想些什么,卓木强巴霎时明白过来,这不是梦,他们已经从地宫中出来了,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怎么就出来了?吕竞男呢?这是在哪里? 卓木强巴腾身跳起,打量周围环境,一侧是雪山,那座硕大的祭湖就在身后不远,无数气泡在湖心翻涌着,几个像棺材的巨大柜子,如船一般在湖岸一荡一荡的,至于神庙的入口广场,已经远得看不见了。 “我昏迷了多久?我们怎么出来的?吕竞男呢?”卓木强巴抓住莫金肩头,一口气问道。 莫金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最后才答道:“你没有昏迷多久,我刚刚才把你弄上岸。那些古人早就准备好了,你还记得金殿里吗?当我们的血打开卵塔的时候,其余两面墙也打开了,那是唯一的出路。他们在那里修了一直延伸到湖底的管道,就像炮筒一样。这些湖里的大柜子就是我们逃生的唯一工具,它们原来是被封在管道内,机关开启后会有湖水被引入管道底部,下面是熔岩,水遇到熔岩产生大量蒸汽,巨大的蒸汽压将我们连同柜子像炮弹一样抛射到湖面。” “吕竞男呢?”卓木强巴抖着莫金道,“我问你吕竞男呢?!” 莫金始终没能正对卓木强巴,盯着远处道:“我只能带一个人走。” 卓木强巴松开手,踉跄地退了一步,很快又冲了上来,依旧拎着莫金的衣领道:“我不信!这是什么,这些是什么...”他指着其余几个荡在湖面的大柜子问道。 莫金道:“别忘了,最先用这个逃出来的是唐涛,有些佣兵,在我们之前也逃出来了,还有些...也许出不来了。”莫金想起在金殿看到的一幕,那些佣兵在金银器皿堆积的山上打滚,身上挂的、嘴里含的、手里抓的,全是各种珠宝,还有些为了某件宝物,像野兽一样撕扯着,抓咬着。 卓木强巴喃喃道:“不会的,吕竞男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好的身手,她怎么会有事?带我回去,我要回去找她!” “别傻啦!”莫金咆哮道,“卵塔已经不存在了,金殿已经不存在了!你知不知道!”他反过来,拎着卓木强巴摇晃,最后猛推卓木强巴一把,指头神庙门前广场的方向道:“很快,这座神庙,也会不存在了。”两人都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刚才相互的吼叫耗尽了身上的力气,垂头看地,各怀心事。 “唷,怎么啦?闹矛盾了?” 一听这声音,两人俱是一惊,反射性地弹跳起来,只见远方,唐涛自草坪的另一端走了过来,带着他那招牌式的微笑,很悠闲地,一步一踱地走了过来,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我听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坚持了不该坚持的,而放弃了不该放弃的,潸然醒悟后,一切已晚,再也无法回头,强巴少爷,是否有了这种体验?” “唐——涛——”是卓木强巴愤怒的吼声。 “决策者!”是莫金战栗的声音。 第二节死斗 “是我,我又回来了。”唐涛抬起左手,舌尖舔着手背的血迹,似乎很满意,对卓、莫二人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能活着出来吗?我以为最少会有三个人的。不过少一个人也好,可以省点力气。” 卓木强巴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还敢回来!” 莫金则脸色苍白:“你...你是想...” 唐涛微笑道:“不错,或许这个地方是会被毁掉,也许,还能保留一点什么也说不定,谁知道呢。我可不希望,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人也知道这个地方。” 莫金拉拉卓木强巴的衣服,低声道:“他是回来进行清洗的,那些佣兵,恐怕已经被他杀了。” 唐涛道:“没错,那批工具用完之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们也一样,我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踏入这里的现代人。” 卓木强巴咬牙切齿道:“正好,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莫金突然道:“那个匣子呢?”他注意到,唐涛带走的那个小匣子,已经不在他手中了。 唐涛高兴道:“我已经把它送出去了,用我的方法,只要解决了你们,我就能回到那个世界,全身心的投入到毁灭全人类这个伟大而又光荣的使命当中。” 莫金将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有一大群鸟正在翱翔。 “呸!”卓木强巴唾骂道:“你少把自己险恶的用心说得冠冕堂皇,扯掉你的面具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唐涛和莫金都是一愣。 卓木强巴狠道:“我曾听说过,有人认为世界应该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其余大多数只需要像牲畜一样干活儿就可以了。以今天的自动化科技,的确只需按几个键盘,就可以制造出大部分生活物质,所以,你们不过是想以这种生物为武器,打破国与国之疆域,统治全世界。你们不需要太多聪明人,只需要六千万智商仅处于旧石器时代的奴隶,可供你们任意差使,任意狎玩,无力反抗。甚至根本不懂得反抗。仅存的掌握着现代文明知识的人,将会被视作如同上帝一样的存在,这,才是你们十三圆桌骑士的真正野心!” “哎呀呀,我们那么伟大而崇高的目标,偏偏被你说得如此不堪。”唐涛有些痛心的样子。 “不要再演戏了,你不要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全部伪装,你口口声声说人类该死,全都该死,那么,你就不应该脱去你作为人类的外衣,以神自居。你别忘了,你也是凡胎肉身,父母所生,任你如何狡辩也不能否定,你是人!正是你说的那无数当被灭绝的人类中的一员!你可以不顾人类创建的一切文明和道德的约束,你可以抛弃你作为人的七情六欲,尽管你的行为连畜生也不如,但你始终是人,你练得再强也会有生老病死,你屠尽你的亲人血脉,也抹杀不掉你作为一个人在这世间行走过的轨迹,你...不是神!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孤独的疯人。你是疯子,真正的疯子。” 唐涛的脸色沉了下来,头发根根直产,可很快,他又笑了:“没错,我是疯了,可强巴少爷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是疯子啊,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我承认,人类有其自身的劣根性。”卓木强巴的语气越来越坚定,面对唐涛也没有了丝毫犹豫和畏惧,“当我们科技力量已经远远站在其余特种之上的时候,这种劣根性更加明显地暴露了出来。生存和繁衍,是每个物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意识,我们大多数人,在今天的物质条件影响下,其实要求得并不多,我们不过是想生存得更好一点,繁衍得更多一点,仅此而已。不过由于空间的固定,人类要生存得更好一点,必然有特种会生存得更糟,人类繁衍得更多一点,对周围的环境破坏也的确会更大,不过这一切,又岂是你所能审判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判决全人类的命运?” “我存在,我强大,我有智慧。”唐涛不疾不缓不悄道:“关键是,我掌握了可以改变全人类命运的武器,我就有这个资格来决定全人类的命运,你不服么?你生气也没用啊,嘿嘿,就算你大道理说得比我好听又如何?别忘记宇宙的真理,光明只是短暂的一瞬,黑暗,才是永恒的!” 唐涛开口说光明才是短暂的一瞬时,卓木强巴已经接了上去:“光明只是短暂的一瞬,黑暗才是永恒的,但正是这短暂一瞬的光芒,诞生了生命与希望。因此,虽然我们都自黑暗中来,却注定了要用此生追随光明。”他已经想起来了当时阿爸说的整句话。 唐涛脸色一变:“这话谁说的?” 卓木强巴道:“你管是谁说的,你不是要真理吗?这,就是真理!” 唐涛又笑了:“强巴少爷,不愧是出身于佛门世家,挺善辩的,不过很可惜,你们却都要死在这里了。” 卓木强巴和莫金对望一眼,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方才四人联手,尚且奈何不得唐涛,如今只有他们两人,要取胜似乎相当困难,若是分头逃走,似乎也很困难。卓木强巴分析得更加冷静,如今他们不需担心有佣兵放冷枪,而且已经和唐涛交过手了,对他的速度和力量多少有一定的了解,自己和莫金一下在湖边休息,唐涛却是杀了多名佣兵,再赶回来的,这双方的优劣之势,还不好说。 但莫金却低声告诉了卓木强巴一个不好的消息,他轻轻道:“刚才与我们三人斗时,唐涛并没有出全力。” “嗯?”卓木强巴两眼一瞪,看莫金是不是在诓自己,与三人斗时都已经那样了,还说他没出全力? 莫金道出了唐涛的真实身份,他道:“就个人攻击能力而言,唐涛的实力,介于特种士与特种校之间,我只是最底层的特种兵,特种士比我高一个级别,就像密修者中的格西和格果之间的差异一样。而他真正可怕的地方是,他和索瑞斯一样,是一名操兽师,并且他的实力也比索瑞斯高一个级别,他的真正实力,介于操早师,和蛊师之间。” “对,索瑞斯的实力,只是介于操兽师和操虫师之间,唐涛已经领悟了操虫的真髓,他几乎可以控制已知的绝大多数昆虫,并且随身都会携带某种昆虫。我们不知道他将那些虫放在身体的什么位置,在攻击他的时候,很可能遭受到虫的反噬。一旦被那些虫咬了...”莫金微微摇头。 卓木强巴不得不重新思考战略方案,唐涛很有闲暇,也很大度,站在那里不主动进攻,而是给足卓木强巴和莫金商量的时间,如猫戏耍老鼠一般,要看他们究竟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卓木强巴望向远方,草坪一侧是森林,要是那些狼能赶到这里...唐涛嘿嘿笑道:“不用想你的狼了,强巴少爷,你忘了你在追莫金时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早就勘察过了,这一带都是狼族的禁区,它们是绝对不会踏进这里一步的。” 卓木强巴将目光自远处收回,看着唐涛那张看似谦和实则嚣张的脸,强巴少爷心中一阵无名火起,提着他那钵大的拳头,就那么对着唐涛,直走了过去,既然怎么计算都没有扭转局面的可能,那么,提着拳头直接上就行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喂,就这样行吗?”莫金不得不跟在卓木强巴身边,两人并排着向唐涛走去。 “他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做人命看,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而我也没打算放过他,既然这样,还需要考虑太多吗?轰轰烈烈地干一架吧,就像年轻的时候那样!” “就像年轻的时候那样!”莫金感到体内的血液开始发热,那种久违的热血澎湃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上,两人的步伐越走越快,开始奔跑起来,提速,提速,五十步的距离不过瞬间即至。 看着勇而无畏向自己冲来的两人,唐涛也露出了笑容,冲着两人的方向,也开始加速奔跑过去,二十米、十米、五米,双方的距离不断接近。就在双方将要近距离接触时,唐涛猛地探身下屈,双手撑地翻了一个筋斗,卓木强巴和双双出拳落空,唐涛双腿屈蹬前压,卓、莫二人架拳封挡,同时感到唐涛双腿带来的巨大冲力,难受地要在前冲的过种中扭变为后退的防御姿势。 卓、莫二人后退,唐涛的双足由踢向二人面部改为蹬踏二人胸口,卓、莫二人再退,那两条腿又瞄准二人的腰腹,唐涛双手已经离地,整个身体此刻横悬在空中,原来该是攻击他的最好时机,可他的双腿却比卓、莫二人的拳头长,没打到他,反而会被他先一步踢到。卓、莫二人只能再退,他们还有一个机会,就是唐涛刚刚完成一个空翻,双足立地未稳之时,那时候他无从发力,二人自退反进,唐涛应该难以封挡。 可唐涛身体在空中却十分诡异地做出一个侧倾,左腿比右腿先落地,而且左腿的跨幅比右腿更上前三十厘米,就是这三十厘米的距离,导致唐涛在落地时,竟然准确无误地踩上了莫金的脚背。当脚背被踩的压力传来,莫金准备抽腿后退时,唐涛已经站在他身前了,而那个诡异的侧倾,让卓木强巴蓄势已久的奋力一拳,从唐涛身畔擦肩而过。 当莫金看到唐涛站在自己面前时,双眼一瞪,跟着内脏翻涌的剧烈疼痛已传到了神经中枢,唐涛落地就是一拳,直击莫金小腹,拳势未停,顺着小腹往上捋,高举过顶,直击下巴,打得莫金头往后你仰。原来受这两记重击,莫金该被打得飞出去才对,可偏偏唐涛踩着他的脚背,莫金在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和大幅后仰之后,又一股大力传来,竟然又将他的身体反弹向唐涛的拳头。 唐涛早就为莫金准备好了一个手肘重击,而他的另一只手已在对付卓木强巴,就如亚拉法师判断的那样,唐涛的右手明显不及左手快,但力量出奇地大,要避开他的拳头,卓木强巴往往需要双手同时发力。 此时的莫金,就像弹簧的弹片,被唐涛打得向后,向前,又向右,又向前,虽然在反弹过程中他能挡住唐涛的部分攻击,但却无法向唐涛发起攻击。另一面,卓木强巴一阵猛攻,却同样无法突破唐涛的单手防御,只是唐涛踩着莫金的脚,只要卓木强巴保持距离,唐涛倒是打不到他的。 唐涛在打得莫金来回晃动三四次之后,突然松开那只脚,转而攻向卓木强巴,莫金身体一轻,不退反进,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只见唐涛转向,侧腰,避开卓木强巴的刺拳重击,松开莫金的那条腿缓缓抬起,微笑后退,如拉弓弦般缓蓄力,跟着猛地发力,迅速弹射向卓木强巴,整个过程中卓木强巴依然保持着重拳前冲的姿势,来不及变幻微型,眼睁睁看着唐涛的膝盖与自己的腹部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一膝撞得,卓木强巴整个人,两条腿都已离地而起,这还不算完,借助与卓木强巴相撞产生的巨大反冲力,唐涛那条腿迅速后蹬,直踹向刚刚要扑过来的莫金心窝。对这突然变向袭来的一脚,莫金欲收拳反架,手刚收到一半,已中一腿,似乎被踢到了胃部,莫金只觉胸口一阵翻腾,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会舒服。 唐涛反腿一脚,正中莫金胸口偏下,跟着小腿扬起,脚后跟重重地磕在莫金的额头,余势不竭,那条腿继续高高扬起,此时卓木强巴正像虾米一样弯着腰,身体前屈,唐涛上身下伏,那条腿踢完莫金之后,转向向前,自后而出,蝎尾一刺,又正中卓木强巴额头,卓、莫二人,纷纷被踢得后退而去。 膝撞、后踹、上勾、反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用时大概在半秒左右,不是卓木强巴和莫金不想躲避,实在是唐涛太快了,两人退开后才忆起,这个唐涛的腿可是比正常人的手臂还要灵活的。 唐涛一招得手,自不会给两人喘息的机会,跺脚发力,飞身上前,握拳后拉,目标,卓木强巴! 唐涛拳未到而风先至,原本卓木强巴受了一撞一踢之力,肌肉痉挛,痛觉尚未消失,腰也还没能伸直,这一拳眼看是避不过了,可在唐涛那可怕一拳的压迫下,生命的本能在那一刻勃然爆发,卓木强巴松开环抱在腹部的双手,撑住了地面,和双腿一起同时发力。那是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就像一中蟋蟀或是蝈蝈伏在草丛中,在捕捉都手掌盖下之前突然弹跳起来,避开了捕捉者,卓木强巴竟然在唐涛那一拳击中自己之前,避开了!四肢同时发力,四肢同时着地,卓木强巴跳向一旁,以一种匍匐的姿势盯着唐涛,同时感到,在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身体的呼吸和血脉都顺畅起来,那种剧烈的痛觉也减轻了。 而同时唐涛那一拳,完全没入卓木强巴刚才待过的地方,就像刀切豆腐一般插入土层之中,整个前臂都插了进去。唐涛眼珠一转,显然也是惊讶于卓木强巴竟然能避开这一拳,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转身拔出拳头,朝直线的反方向跑去,目标,莫金!其奔跑速度之快,身体前倾程度,几乎与地面平行,卓木强巴没想到唐涛说变就变,不敢有丝毫犹疑,跟着追了上去,这次,他手足并用,顿时感到血行和呼吸愈发通畅淋漓,奔走的速度也大大加快,隐隐已跟得上唐涛的速度。 “狼突!”唐涛露出厌恶的表情,但他没有时间顾及这些,毕竟他还领先卓木强巴半个身位,半个身位,对付莫金,足够了! 莫金可学不会卓木强巴那样,突然使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怪招,感受到唐涛那汹涌而来的压迫气息,莫金只能双手一捏拳,拼了! 第三节死斗2 唐涛接近莫金之时,又是前身下伏。又是空翻?莫金这次不再上当了,双臂一架护住要害,跟着一腿踹出,正是唐涛空翻时最不灵活的腰臀位置。不料唐涛这次并非用腿攻击莫金面门,只见他腰身一折,两条腿弯垂下来,如钳子一般钳住了莫金踢向自己的那条腿,跟着双手在地上一撑,身体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绞腿!”莫金对这一招非常熟悉,这是搏击术中常用的,俗称“剪刀脚”,利用双腿的钳击之势,借助腰部和全身旋转发国,将对手一剪倒地,只是搏击术中常常使用绞腿攻击敌人的双腿膝弯或颈项,这样才能将敌人一剪倒地,可唐涛只是夹住了自己一条腿,这是... 一股巨大的拧力从小腿传来,莫金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拆骨!利用全身力量对付对手四肢中的一肢,先用绞锁之势将对方肢体固定,再用全身力量旋转,就能将对方的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完全卸下来。在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压力下,莫金也被迫发挥出了最大潜力,在唐涛第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后半圈,莫金抬起了另一条腿,跟着唐涛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总算没有被废掉一条腿。可唐涛双掌一落地,跟着又是一撑,又是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而莫金第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已令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草丛中,还没缓过劲来,只觉得那股巨大的拧力又传了过来,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莫金只能咬牙坚持,总算腿部肌肉力量较强,那股韧劲将整个人带着在草地上打了个滚,腿却没有被卸下来。 唐涛一皱眉,这卸臂之法,也就是前两个三百六十度最让人猝不及防,后面再转,将对方的四肢拆卸下来的概率就小多了,而且此时,紧随其后的卓木强巴已经四肢蹬地,腾空而起,只朝自己扑过来。唐涛腰身一挺,钳着莫金的那两条腿发力一抛,将莫金对着卓木强巴扔了过去。用腿抛送毕竟不太准确,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就在空中擦肩而过,两人眼睛看着对方,心念相同,突然各自伸出了右手,牢牢地扣在一起,两股力量发生碰撞,顿时两人的运动轨迹和方向都发生了改变。卓木强巴被莫金带得在空中停顿下来,莫金则以卓木强巴为圆心,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重新绕到了唐涛的身后。 此时唐涛刚起身,听闻身后有风声,看也不看,顺势就是一脚,莫金看准势头,对准唐涛脚底板砸了一拳,唐涛身形微晃,莫金去势顿止,和卓木强巴同时落地。 唐涛回头,微讶,没想到攻击自己的竟然是莫金,卓木强巴和莫金互望,以口型暗示道:“空中接力。” 所谓空中接力,其实是卓木强巴从狼的战术中领悟到的借力打力,戈巴族的战狼通常在合作狩猎时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一头狼站立不动,另一头狼飞快地蹿上第一头狼的身体,然后第一头狼猛地一蹦,将第二头狼送上一程,加上第二头狼本身的冲势,使这第二头狼跳得更远,更高;又或是直冲之时,被猎物躲过,直冲向大树或垂直的岩壁,那些战狼并不会停止冲势,反而加大力度冲向树干,再以树干为支撑点借力反弹,由直线攻击变成三角形攻击。就像冈日和冈拉那样,冈拉能借助冈日的手臂起跳,在攻击敌人的时候从一个人的肩头跳到另一个人的肩头再跳到第三个人的肩头,像跳桩子一样,往往让敌人眼花缭乱。 卓木强巴根据狼的这种合作方式,与莫金在躲避神庙机关时配合出一套空中接力动作,在机关出现断裂,或两人无路可走时,便以一人为中心,将另一人抛投出去,自己再跟着跃起。被抛出去的那人抢先触到对岸,再反过来接应抛自己的人,看上去很有些像马戏团的高空飞人,其间糅合了双人对手顶的动作,难度比高空飞人更大。不过两人都是力大之人,加上敏捷的身手,反复演练之后,也熟悉了这套动作。 卓木强巴和莫金的手仍旧牢牢地扣在一起,不待唐涛反应过来,卓木强巴突然双手握住莫金单臂,像扔铅球一般将莫金甩了起来,莫金整个身体横空而起,踢向唐涛,唐涛举臂挡下,身体却微晃了两步,毕竟两个人的力量,加在一起比一个人要大得多。 莫金虽未能踢中唐涛,可他很快落地,反手一扯,又将卓木强巴抛了出去,两个人,就像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两个铁球,旋转着朝唐涛攻去。莫金是真的将卓木强巴扔了出去,两人扣在一起的手也已分开,卓木强巴左右开弓,双拳朝唐涛招呼,而莫金则往卓木强巴身后一蹿。同样是双拳,唐涛的拳明显比卓木强巴更快,接连三五个翻腕,就将卓木强巴的拳头全部化解,眼看跟着就要一拳印在卓木强巴额头上,可卓木强巴的身形突然在半空中一顿,飞快地倒退了回去。原来是莫金跟在卓木强巴后面,捉住了卓木强巴的双脚,卓木强巴一击不中,他就往后拉,原本卓木强巴一人,是怎么也做不出这种动作的,可两人一合作,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 莫金将卓木强巴拉回,自己滑草倒地,两条腿攻击唐涛下盘,同时双手发力,将已掠过自己头顶的卓木强巴又抛投了回去,唐涛脸色变了又变,连连倒退,一时很不适应这种打法。 莫金和卓木强巴两人就像被橡皮筋连在了一起,有时是单手相扣,有时是双脚互勾,有时是卓木强巴以莫金的身体当柱子,手抱着柱子,身体腾空旋转飞踢;有时莫金以卓木强巴的身体当沙袋或流星锤,单手将其抡起,甩出去。两人忽前忽后,忽进忽退,唐涛面对的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拥有四条腿和四只手的人。三四轮强攻之后,终于卓木强巴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唐涛的脸上,唐涛倒地,顺着草地滑出四五米远。唐涛单手撑地而起,另一只手顺着嘴角捋过去,看了看拇指上的血迹,嘬了嘬嘴,“呸”地吐了口污血,道:“真是让人意外,这种方式的合击战术,似乎不在特种兵的训练项目之内啊。” 卓木强巴和莫金一看有效,哪里还和唐涛废话,两人携手,大跨步追了过去,唐涛冷冷道:“你们以为用这招还能打到我吗!”突然双手扬起,手掌张开,却是刚才在倒地滑行时,抓了两把碎泥在手中,泥沙劈头盖脸地撒向卓木强巴和莫金。 “糟糕!”卓、莫二人同时感到不好,距离太近,不得不提臂护住眼目,唐涛一步上前,挤进卓、莫二人中间,双手分击两人,这一下卓、莫二人没能发挥联手的效应,反而因为两人的手扣在一起而无法及时躲开唐涛的攻击。 等两人分开躲避时莫金被打得退了三四步,而卓木强巴更惨,被唐涛的右拳打得吐了血。唐涛用自己的身体将卓、莫二人分别隔在自己左右,不给二人联手的机会,三人站在同一条直线上,唐涛面朝前,卓、莫二人面朝中间,双方对峙着。 唐涛突然笑道:“知道我刚才听到你说我是个疯子时,为什么要笑吗?因为我想起了另一个疯子,一个女疯子,她觉得和以前的丈夫一起生活,太过单调乏味,她以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毅然决然地带着女儿和前夫分了手。没想到,她的下一任丈夫却是个赌鬼,不仅很快将家底输得精光,而且,他根本不是喜欢那个女人,他只想对那个女人的女儿下手。可怜的小女孩啊,十……十几岁来着?反正那天晚上,我看见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从十八楼的顶层往下跳,就像蝴蝶一样美丽,啧啧,那个可怜的女人,竟然就这样疯了……” “唐涛……”卓木强巴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猛扑了上去,“你不是人!” “喂,不要!”莫金明知道唐涛是有意激怒卓木强巴,可现在已经无法阻止卓木强巴了。 卓木强巴看似凶猛地冲了上去,可唐涛举手投足间,又将他打得反跌了出去,卓木强巴浑然没有痛觉一般,双足一沾地,又是不要命地扑了过来,如此四五次,唐涛的衣襟上已经沾满了血迹,卓木强巴的血。 莫金看的焦虑,也想上前帮忙,可总是坚持不了两三下就被唐涛打了出来,唐涛保持着那谦和的笑意,频频将卓、莫二人打飞。 “轰!”卓木强巴再一次凭空腾飞四五米远,重重地落在地上,又滑行了三四米距离哇地一大口血吐出,这次不能一鼓作气地再冲上去了,卓木强巴艰难地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心中的恨意愈发强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唐涛这样的人?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唐涛用怜悯的口吻道:“强巴少爷,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是卓木强巴吧,谁叫你是德仁老爷的儿子,又谁叫你们家族,是赛?苯波的后人。不过你放心,如今那位女士,就住在我住过的那间医院里,那里你也去看过的,条件很不错吧。” “啊——啊——”卓木强巴仰天长啸,胸中那一口淤血吐出,心中的愤怒化作火眼熊熊燃烧,他突然觉得,原本两腿间那个缓缓转动的轮子,变成了一个通道,天地之间,有某种肉眼无法看见的物质,从那个通道飞速地涌入自己体内。 “啊——啊——”随着一声声充满怒意的咆哮,卓木强巴的皮肤都涌现出一种潮红色,一根根青筋怒绽出来,肌肉纠结着,压迫着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那高高鼓起的肉块,仿佛要将衣服胀裂开来。莫金和唐涛都惊异滴看着卓木强巴身体的这一变化。 “海底轮全开!强巴少爷,你还真是能带给我惊喜啊,在这种时候还能有所突破!”唐涛心中不惧反喜,笑意浮上了面颊。 卓木强巴又一次站了起来,他甚至无暇顾及身体的变化,直接又冲向了唐涛,两人身体交错而过,卓木强巴又中了一拳,但这次,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自己把握住了唐涛出拳的轨迹,在自己中拳的前一瞬间,避开了身体的要害。唐涛要踢腿,不知道为什么,卓木强巴就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微微屈膝,在唐涛的小腿形成攻势前,封住了唐涛小腿的去路。唐涛带着惊疑转过头来,两人互攻了一拳,互退了一步,暂时分开。 就在分开的那一刹那,卓木强巴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知道唐涛要踢腿,因为若自己处于唐涛的位置,那么踢腿攻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就是这样!卓木强巴成功地预感了唐涛的想法,从而在格斗中提前封住了唐涛的攻击,同时,他也明白了他们与唐涛的差距在哪里。自己和莫金,出拳可以很快,也可以很诡异,但他们出拳的时候,就是一种勇往直前,见招拆招。但唐涛不同,唐涛在出拳之前,就想好了他们可能做出的每一种动作,所以他出拳都是封挡住了两人可能进攻的部位,而同时又攻击两人来不及防护的部位,就像两个高手对弈,唐涛总要多看一步棋一样,这也就难怪他们攻击唐涛时,总是很难击中对方,却频频被对方击中。 这边唐涛和卓木强巴刚刚分开,那里莫金又包抄上来,唐涛露出厌恶的神情,他应经不再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乐趣了,他心中隐隐开始担心,担心卓木强巴开始掌握在运动中捕捉对手的运动轨迹和作战意图,虽然他知道,这需要一个长时间的过程,可他依然开始担心起来。 “滚开!”唐涛不再手下留情,对着莫金就是一拳,拳头距离莫金还有三四十厘米的时候突然扬腕,绞链前方的钩索应声而出,在如此近的距离射出绞链,威力不亚于出膛的子弹,瞬间就从莫金的肩胛下方射穿过去,这也正是莫金防弹服的薄弱之处,由于穿透速度太快,莫金还来不及感到疼痛,手臂依然握拳前挥,唐涛手腕一绞,那绞链从莫金的伤口处缩回,碎骨绞肉的痛感霎时传遍全身,莫金啊地叫了一声,那一圈顿时颤抖失力,唐涛一脚侧踢,将他蹬飞出去,转过身来全力对付卓木强巴。 莫金在空中,看着唐涛全力攻击卓木强巴,一对一的对攻,卓木强巴完全落于下风,他不过刚刚掌握出招之前的动作预判,前面受的伤也极重,莫金清晰地看到,卓木强巴那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又已慢慢泛白,他失血太多,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莫金心灰暗想:“没办法战胜他,他太强了,他还没动用武器,也没使用操虫术,难道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莫金落地后身体微微反弹了一下,眼角余光看到……远处的山丘,似乎动了一下! 时间倒回战斗刚刚开始,卓木强巴突出第一口血时,飞溅的血沫散作血分子,被风轻柔地包裹,远离了战场,不断地扩散…… 四王陵,香巴拉的城邦,嬉戏的狼群。 小狼不知从哪里叼来一根长骨,钻进一窑民居中,对着某只雌性狼大献殷勤,那头母狼羞涩地低下头,走过来蹭了蹭小狼的面颊,小狼正欢天喜地,突然收敛了笑容,奔出窑口,昂着头在空气中搜索着什么,熟悉的气息,从远方飘来,是血的味道,起先就有大团的血分子笼罩过来,小狼没有在意,或许是狩猎队在狩猎吧,可是这次不同,这血,是阿呜肮的! 四王陵顶峰,哪位高居在上的王者,突然站立起来,四肢如柱,面朝西方,旁边一头壮硕的狼站在台阶下,轻声细语道:“是他!”王道:“我还闻到一个熟悉的味道,看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这个香巴拉,几乎所有的狼和獒,都面朝天空,用他们最敏锐的鼻子,搜索着什么,忽然间,那道紫色的身影,从王陵上走下,所到之处,群狼俯首,随即起身,跟在王者身后,朝同一个方向进发,因而八方的狼群涌了过来,它们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停止了嬉戏和娱乐,跟在同一个身影的背后,汇集成一股股洪流,洪流又相互间融合,宛若大海波涛,汹涌地淹没了一切。 浪潮漫过森林,他们井然有序地跟在王的身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那整齐的步伐,却令整座森林战栗,一时间,森林中的动物,除了天上飞的和深居地底的,几乎都离开了自己的洞穴,夺路而逃。 狼族的王者,迈着优雅而高贵的步伐,轻快地走着,很快,由踱步变成小跑,再由小跑,变成了疾驰,整个香巴拉的狼,都追随着他们的王,万狼奔腾,大地鼓响。 莫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揉眼睛,再看,没错,是山丘在动,不,不是,不是山丘在动,而是远方整个山丘,都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那东西在动,究竟是什么东西,莫金还未看清,他只知道,数量多级了,如潮水一般,源源不绝地涌过来,再扭头四顾,但见天地一线,目力所及,全部都是,仿佛整个大地掀起了波澜,紧接着,如地震前兆般,大地、草坪、湖水、山川、无一不在微微战栗。 唐涛刚刚将卓木强巴击出好几米远,立时感到了大地的微颤,一扭头,就看到了天地之间的浪潮涌动。唐涛面色大变,计算着狼群和自己的距离,扭头看了卓木强巴一眼,突然拔枪射击,卓木强巴早有准备,在近身格斗枪击和本能的指引下,超水平发挥,连翻滚数圈,唐涛的子弹一一落空。他很想将卓木强巴和莫金格杀于此,可并不打算与两人合葬,连莫金都已看出,唐涛准备逃了!此时莫金已看清,那些自天边来,漫过森林又漫过草原的,是狼,全是狼,狼来了!狼来了!莫金不知为什么,差点激动得没掉眼泪,他恐怕是历史上少有的几个见到如此多的狼朝自己奔过来,还如此高兴的人。 第四节王者降临 唐涛似乎放过了卓木强巴他们,转身奔走,同时解开了背包,将能拿出的武器都取了回来,全身上下,武装一新,他一面高速奔走,一面在心头暗道:“不会过来,不会过来……” 沿湖一线,矗立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狼群奔到石块前,纷纷停下,不安地掘地,发出低声咆哮,唐涛心中稍安,却不敢完全放松,他知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关键要看那一位。 紫麒麟在狼群的簇拥中,明显比其他狼和獒要高出一头,他缓步向前,来到石阵边缘,几头年纪稍长的狼在它耳边低语:“这个……您看……” 紫麒麟看也不看,若无其事,昂昂首阔步地就踏过了那道无形的界限,狼群发出一阵欢呼,纷纷尾随而过,唐涛心头一跳,手里的枪差点掉下来。 卓木强巴躺在地上,一时还无法起身,只能测转身体,他也感到了大地的震颤,看到了狼群涌来,可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狼王国有狼王国自己的规矩,或许,它们也抱着同样的目的,不许任何踏入过神庙的人离开这里,就像当年巴桑它们的遭遇一样,这样也好,唐涛总该逃不掉了。 可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顾虑,因为黑压压的狼群中,两头狼当先冲到自己的身边,是小狼和二狼,两头狼亲昵地舔着卓木强巴身上的伤口,匍匐在卓木强巴身边,卓木强巴抬起手,抚摸着它们的脊背。 小狼低声呜呜着:“谁欺负你了,阿呜肮,我们帮你报仇。” 卓木强巴用狼语回答道:“那就,拜托你们了。”正说着,突然听到一声怒骂:“混账东西!”接着枪声大作。 卓木强巴想看看怎么回事,可颈项酸痛,全然使不上力,二狼用嘴拱着,将卓木强巴的脑袋抬起来。 卓木强巴看到,唐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狼群逼了回来,而自己的身边,已经一匝一匝围了无数的狼。它们都投来关切的目光,霎时被幸福感满满地包围住,它们没有忘记自己啊! 唐涛手持双枪,持续发射,弹道轨迹竟然覆盖了周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而且他换枪的方式也是无比迅捷,两把枪打完子弹之后,他将两把枪朝空中抛去,同事自腰间拍出两个弹夹,然后再从腰间去处另外两把枪继续射击。那两个弹夹和两把枪在空中完成对接,下落,唐涛手里的枪子弹打完,又将这两把枪扔上去,再拍出两个弹夹,随后接住落下的两把枪,继续射击,这显然是比莫金的无间隙换夹术更高明的一种换夹术,双枪同时换夹,而且几乎没有间隙。 卓木强巴看着唐涛的射击轨迹,也不由暗自吃惊,此时的唐涛,射击角度知刁钻,枪口移动轨迹知诡异,获利覆盖面积之全面,简直就像一个全身都是枪口的球体。他不由暗想,要是唐涛一出现就用这样的射击技术来对付自己和莫金,恐怕自己早就没命了,只是唐涛的心灵是扭曲偏执的,他要享受征服的快感,结果反而落入狼群的瓮中。 唐涛的射击应经令人惊诧,而狼群的表现更是令人震惊,他们在火线中蹿来蹿去,快若残影,唐涛的子弹倒有大半落空,卓木强巴突然想起那几只狼追逐他和巴桑时发生的事来,这些狼的速度,显然比人类肉眼捕捉到的速度快上一线,明明看到狼的身影,再开枪射击时,打中的只是一个影子,若是闭上眼睛,胡乱开枪,说不定倒能打中,可惜唐涛不明此理,在嫉妒的紧张和惊恐中,他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喀喀”两声空响,唐涛再拍腰间时,已经空无一物了,他仍不甘心地对着狼群扣动扳机,不断发出“喀喀喀”的空响声。狼群闪出一条路来,紫麒麟缓缓来到前排,直面唐涛,他看着唐涛,犬吻微微后咧,上扬,它,小了。 “开枪啊,看你有多少子弹。上次让你逃了,没想到你还敢来,这次又看你能逃到哪里去。”唐涛从紫麒麟眼中读出这样的意思。 “不可能的,这不是你们的禁区吗?你们怎么敢过来!你们怎么敢!”唐涛指着远方屹立的石块叫骂着。 紫麒麟回头看了一眼那石阵,眼神中露出叹惋神情,仿佛在说:“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难道你连这都不明白?我很怀疑你的智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唐涛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他深知这些狼的可怕,上一次呗驱逐的经历还记忆犹新,原本一直认为是高贵无上的存在,没想到被一群畜生打败了,唐涛大受打击,为此真的神智错乱过一段时间,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穿着佣兵服混在人群中掩藏行踪的原因之一。 突然,唐涛看见了被狼群层层保护的卓木强巴,随后又看到了莫金,莫金的待遇可没有卓木强巴那么好,几头狼朝他呲牙咧嘴,吓得莫金不敢动弹。唐涛似乎明白了一切,指着卓木强巴尖叫道:“你!是你!你是契约者!你竟然是契约者!不!这不公平!我也是巫王之后,为什么只有你是契约者?”卓木强巴已经恢复了部分力气,艰难地用手肘将身体抬高一点,将涌上喉头的甜血咽下去,用唐涛说过的话回应他道:“是又如何?你不服么?” 唐涛极度愤恨道:“强巴少爷,你命真好啊!由宿生保护你!还有狼保护你!好哇!好哇!” 小狼站起来,颈毛耸立,对着唐涛问卓木强巴道:“啊呜肮,是他吗?看我怎么收拾他!” 旁边有狼按住了小狼,道:“别慌,那是王的猎物。” 紫麒麟低声一嗥,将唐涛注意力转移过来:“人类,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你不是怯战吧?” 唐涛一咬牙,左手拔刀,右手却悄悄缩进衣袖之中,似乎在准备着什么,狰狞道:“来吧,瘟狗,我不怕你!” 紫麒麟偏着头,似乎在思索唐涛有什么凭依,几名见识稍广的狼也窃窃私语:“那个家伙,上次不是被打的落花流水吗?他还敢搦战,凭什么?”紫麒麟露出笑意,身影一闪,在卓木强巴和莫金惊悚的目光中,凭空……消失了! 唯有唐涛,还能保持那份沉稳,下一刻,他陡然侧身,将手中的刀狠狠地扎向自己的身后,在唐涛出刀之后,卓木强巴和莫金才看见,紫麒麟的影子,在唐涛身后闪了一闪,就在两人都以为紫麒麟被刀刺中的时候才发现,唐涛扎中的,不过是一个影子。 太……太快了,卓木强巴和莫金同时产生这种感觉,唐涛赖以为傲的速度,在紫麒麟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而莫金更是看见过海蓝兽全力奔跑的速度,如果说海蓝兽像是一阵风,跑动中只留下残影的话,那么紫麒麟,则拥有足以和闪电媲美的速度,在短距离内的移动轨迹,竟然让人类的肉眼无法捕捉。 只有凭借唐涛的移动和刀口位置,卓、莫二人才能看见紫麒麟的身影,一闪,消失,再闪,再消失,忽见唐涛举起手中的刀,狠狠的扎向自己的右臂,下手之狠,速度之快,刀和手臂竟然碰撞出火花来!恩?刀和手臂碰撞出火花来? 卓木强巴和莫金正迟疑着,紫麒麟出现在唐涛身后十余米,也是一脸狐疑地看着唐涛,唐涛咧嘴笑道:“怎么?牙磕疼了?”卓、莫二人这才发现,唐涛的右臂衣袖已经撕开四道大口子。 唐涛将整条右臂全部扯下,卓木强巴和莫金惊异地发现,唐涛的整条右臂竟然是黝黑色的,反射出金属的光泽。莫金喃喃道:“义肢?” 卓木强巴这才发现,唐涛整条右臂,自肩部以下,完全是金属结构,竟然是用合金打造的机械手臂!难怪他的右手不及左手灵活,难怪亚拉法师说唐涛的右手拥有人类不应拥有的力量。 唐涛活动着右臂,右掌捏拳又松开,笑道:“人类的科技,没想到吧,瘟狗,你别以为我没有玩意儿。”说着,不知调整了手臂的哪个机关,沿着前臂一线,竟然弹出一把刀来。 紫麒麟低声呓语,似乎在说:“不过如此。” 紫色的闪电再度绕着唐涛旋转攻击,卓木强巴突然看到唐涛的眼睛,眨动速度远超过常人,每次眨动之后都能锁定紫麒麟的位置,卓木强巴也开始快速的眨动眼睛,果然,每次眨动都能看到紫麒麟的身影,就像照相按动快门一样。 紫麒麟常从唐涛身后发动攻击,扑、剪、窜、拍、抓,唐涛则用那条机械手臂防御,每次紫麒麟扑到唐涛身上,唐涛都能迅速做出反击,刀光下紫麒麟的毛发飞扬,好几次险些被唐涛划到。 卓木强巴渐渐为紫麒麟紧张起来,紫麒麟的攻击明显无法给那条机械臂造成损伤,不过唐涛似乎并没有用机械臂防护全身,总是在受到攻击后,用那条机械臂进行反击。 “受伤的攻击。”莫金不知何时,一拐一拐走到了卓木强巴的身边。 “你说什么?” “唐涛,它使用的是受伤的攻击术,你没发现吗?每次那条狗攻击他,他都会立刻反击,好几次差点得手。”莫金解释道。 卓木强巴更正道:“紫麒麟。你是说,那种攻击方式是某种策略?” 莫进到:“嗯,当你的速度和力量都不及对手时,要想打中对手该怎么办?利用受伤的反击是最好的策略,不管对手有多强,他要攻击你,必须接触你的身体,只要对手一接触你的身体,他的动作就暴露了。如果你被踢到腰部以上,你倒地前可以用腿踢反击;如果对方抓住你一条腿,你可以用另一条腿;两只拳头都被锁住了,就用额头撞;与对方面对面,亦可以吐口水,打喷嚏,怎么都行,因为你处于弱势的一方,在以性命为赌注的搏斗中,杀死对手以唯一目的,其余任何手段都不算过分。” 卓木强巴看出些端倪来,道:“以自己身体做诱饵,牺牲部分不太重要的部位,给敌人致命一击?” 莫金道:“对了。你看唐涛很少动用右臂防御,就是这个原因,因为他的右臂是机械臂,一旦紫麒麟攻击那条机械臂,唐涛的感应会很慢,就无法利用受伤的反击术,他连狗毛都抓不到。” 卓木强巴道:“可是紫麒麟也无法对那条机械臂造成伤害啊?” 莫金道:“你没看到那条手臂上有个一闪一闪的小灯吗?那玩意儿是用强力蓄电池的,巨大的电流可以让那条手臂拥有寻常人不可能拥有的机械力量,但如果电耗光了,那就是一堆废铁。唐涛不敢冒险,他也不知道那条机械臂究竟能承受紫麒麟多少次攻击。” 卓木强巴道:“不过紫麒麟每次都能避开啊。” 莫金道:“这个……点杀!天哪,是点杀!” “什么?” 莫金道:“这是另外一种极为高明的格斗策略,当你全力一拳攻击对手时,可能击中对手,给对手带来极大的伤害,但也可能没有击中对手,或许对手能承受那种伤害,这时候你全力出击,很容易被对方反击,就是唐涛那种受伤的反击术。那么,如果你攻击对手的时候,只出七成力,那么,在对手避开你的攻击时,你还有余力改变攻击方向,继续攻击对手,唯一的缺点就是,每次打中对方的力道不会太大,这种攻击方式,我们就称之为点杀,就像拳击选手,不一定非要将对方KO倒地,用点数同样可以取得胜利一样。你看紫麒麟的攻击,每次它都是点到即止,在唐涛反击前它已经避开了,一道小伤口,让你流十毫升血,如果连续划一百道伤口呢?同样是致命的。不要小瞧这种攻击方式,它对力量和速度的掌握要求是极高的,大多数人练习一辈子,也只能做到全力一拳打出去,全无法做到,全力的出击速度,却只用三分之一的出击力量。“ 又看了一会儿,莫金疑惑道:“我真的很怀疑,那个紫麒麟,它真的是一条狗吗?你看它的攻击方式,它不仅知道唐涛会怎么反击,甚至还能知道唐涛反击之后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就像唐涛对付我们那样,天哪……” 卓木强巴也看见,紫麒麟的身体,扑击唐涛后反弹跳开,竟然能在空中像波浪一样扭动,刚好避开唐涛横笔一划,跟正反撩向上。唐涛的衣衫已经多处划破,防弹衣的夹片掀起,就像被剥了鳞的鱼,有几处划伤深入肌理,血珠顺着伤口一直外渗。 他似乎也意识到,这样持续下去对自己不利,再一次被紫麒麟抓伤后背后,突然大力一扭右臂,似乎又改变了机关,只听“哧”的一声,大量白色烟幕从那条机械手臂中喷出来,很快将战场笼罩起来。在烟雾大量喷涌的同时,紫麒麟接连两次跃起,离开了烟雾的范围,似乎带着某种惧意。 圈子外面,一头不小心靠近白雾的狼突然发出一声惨鸣,倒在地上,蹬了两下,不动了。 “是毒!”卓木强巴暗骂,显然唐涛为对付香巴拉的狼做了不少准备。紫麒麟眼珠转动着,忽然将头埋低,将口鼻埋到了土下,挑起一大块湿土,用两只前爪拍实,张开嘴呼吸,又走进了白雾范围,其余的狼纷纷学样,用泥土将自己的鼻子包裹起来。莫金恍然道:“不是毒,是蛊毒,那些白色的烟雾,应该是某种生物,对狼有害。” 不一会儿,只见白色烟雾中有腾起或青或红的雾气,跟着一声惨叫,再没有烟雾出现。 烟雾渐渐散去,只见紫麒麟站在一旁,唐涛惊恐的盯着它,左臂捂着右肩,那条机械臂竟然被紫麒麟给卸掉了,露出五颜六色的金属线来。唐涛的确准备的是蛊毒,他还没找到只对狼有效,而对人无害的挥发性毒物,谁都知道狼最大的优点和它们最大的破绽都是鼻子,唐涛专门准备了多种对狼的嗅觉可以产生致命伤害的物质。可他没想到,紫麒麟居然自封感官,竟然将鼻子用泥土包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在白雾中竟然无法判断紫麒麟的方位,而紫麒麟只用味觉和听觉。经过接连几次的攻击,将唐涛的手臂生生扯裂。 唐涛失去了最大的凭仗没有坚持多久,就被紫麒麟扑倒在地。紫麒麟踏在唐涛的背心,使他无法起身,仰天发出了王者的吼声,再一次威武的宣言,它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主宰。 第五节以一张照片结束 “救我,强...强巴少爷救我!”被压在地上的唐涛居然艰难的将头别过来向强巴求救。 卓木强巴坐起来,问道:“说,你把那个盒子放到哪里去了?” “我,我把它送出去了,用天鹅,只有我才知道它在哪里,你...你救救我,我告诉你,我们一起去打开它,我们可以称霸天下,一起统治世界......” 卓木强巴站起来,唐涛看到一丝希望,又道:“你可以的,你是契约者,你可以和它交流,你...你让这只狗放过我。” 莫金在旁搀扶着强巴,摇头道:“这个人留不得。” 紫麒麟看了被踩着的唐涛,又看了下卓木强巴,卓木强巴的眼神很坚决,甚至看都没有看唐涛,唐涛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知道你的心事,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一直在牵挂着那个人,我知道她的下落。” 卓木强巴被点中了软肋,气息急促起来,唐涛又道:“如何?做个交易吧,你让这条狗放了多,我告诉你你妹妹的下落。” 卓木强巴忍不住道:“你真的知道?凭什么相信你?” 唐涛一看有希望,连忙去摸兜,紫麒麟哪里会与它客气,见唐涛后一动,毫不犹豫一口咬下去,疼的唐涛额上冷汗直冒,却不敢大声呼喊,紫麒麟一口直咬穿了他的手骨,如果有必要,它不介意将唐涛的腿骨,腿部肌肉筋腱全部咬断。之所以没有杀死他,是因为强巴用目光和手势告诉它:“请暂时保留他的性命,王,我还有点事要问他”。 唐涛颤抖的手终于摸到了口袋,他...。竟然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对卓木强巴道:“这个。” 卓木强巴一把取过照片,比紫麒麟那张还模糊,看上去是一个闹市街头,不知是中国还是外国,一名短发的青年女子,穿着好似带毛的厚风衣,挎着褐色的挎包,没有打伞,正在雨中快步进行。照片照的是那女子的背影,街边的风景和那女子的背影都是花的,就像被雨淋在镜头上一样。这样一张照片卓木强巴无法判断背影是谁,他质问唐涛:“这算什么?” 唐涛笑道:“你,妹妹,没办法,我不敢太近偷拍,你妹妹如今,已成长成一个,我远远看到她,也要发抖的人物了。” “你说什么” “你别忘了我是十一岁才被十一圆桌骑士才找到,而你妹妹七岁就被绑走了,七岁啊,她已成长为一个强大而恐怖的存在,你还要找她么?”唐涛满脸污泥,笑起来也没有那种风度翩翩的样子了。 卓木强巴质问道:“十三圆桌骑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我只能告诉你,他们是世界是最强大最可怕的存在,这个组强庞大的超出你的想像,像我和莫金这样的,在里边只是毫不起眼的小卒子。你别看这条狗这么厉害,说不定它就是一个高层领导的宠物。你别以为知道我们这些盗墓小组就了解了这个组织的全部了。你根本无法想像,无法想像。十三圆桌骑士就像一个庞然巨兽,我们,我们所有的盗墓小组加在一起,不过是这头巨兽众多触角中的一根,我们的任务,就是从曾经辉煌过而有毁灭了的文明中,去发掘那些文明被毁灭的原因,看看有没有适用于今天人类的。而你妹妹所属的那个部门,是这头巨兽的爪牙,他们负责清除前进路上的所有障碍。毁灭全人类,不是我一个人的痴心妄想,这个确实是十三圆桌骑士,他们的目标。 卓木强巴一言不发,唐涛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说:“我们联手,对,只要我们联手打开这个匣子,掌握里面的物质,十三圆桌骑士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和他们有深仇大恨,他们杀了我的父母,将我掳走,你不知道他们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做了什么,我亲眼看到了在地狱中才能见到的酷刑。” 卓木强巴打断道:“他们为什么抓你?” 唐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卓木强巴,半晌,看卓木强巴是认真的,才道:“还不是为了信物,我其实是最后一个才被十三圆桌骑士认定的巫王后裔,他们只知道巫王的三位后裔,每个都有一件信物,三件信物合起来才能打到香巴拉,却不知道我们的血脉同样重要。他们原本以为你们家的那本《宁玛古经》就是信物,所以才...。” “抓手我妹妹?” “对!”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们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唐涛道:“十三圆桌骑士从不浪费资源,我们这些被抓的孩子被强迫接受秘密训练,你不得不拼命增加自己的知识,拼命锻炼增加自己的力量,一旦不合格,他们不会杀你,而是让你去领略那地狱般的酷刑。我们家和你们家一样,不知从哪一代起,就忘记了我们家族的秘密了,也根本不知道信物是什么,十三圆桌骑士见从我身上得不到什么就将我丢进训练营,给我洗脑,让我学会服从。我为了活下来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拼命训练,直到我开始接受任务了,我才一点占探查,寻过事情的蛛丝马迹,最后我终于知道了他们想要找什么。” “你又怎么知道十三圆桌骑士不知道那一部分秘密?” “虽然我们家不知道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们家的先祖应当知道,我依希还记得我们老家在哪里,我记得我父亲给我说过,我们在老家住了好几百年,于是我回到那个地方,将周围的坟都挖了个遍,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在一座坟中我发现了我的先祖是从哪里迁来的,我又去那个地方挖掘,连挖了十几座坟墓,线索一点点的积累起来,终于被我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为了得到更多线索,我自告奋勇的去寻找帕巴拉线索,为了取得十三圆桌骑士的信任,我甚至将我妹妹煮来吃了,那可是我亲妹妹啊。” 卓木强巴厌恶的看着唐涛,这信家伙,不认父母煮食了妹妹,自掘祖坟,还有什么事他不能做出来,他怎么可能...。卓木强巴忍不住问道:“你...你不怕死子下地狱么?” “什么地狱?”唐涛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地狱,什么天堂,什么轮回,什么来世。全是骗人的玩意儿,人活着的电子无序脉冲才组成了意识,死后就分解成一堆无机物,什么都不是,人活着一定要一手摭天,我死后那管它洪水滔天。“ 卓木强巴心寒的看着唐涛,这个人没有信仰,没有道德,没有理性,却思维清晰,知识丰富,孔武有力,这样的人最是可怕。唐涛又道:“我已经和你说了这么多了,怎样,你真的不需要考虑,强巴少爷?“我们一起干,我们将是新世界的主宰,我们就是存在于世间的真神,那些人他们只会对我们顶礼膜拜,他们将成为我们的玩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卓木强巴微微摇头,唐涛已经入了魔嶂,无可救药了。紫麒麟在一边看着他们,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似乎,强巴和唐涛谈论了太久了,它已失去了吃唐涛的兴趣。从唐涛向上走开了,其它的狼依然对唐涛虎视眈眈。 卓木强巴取到照片以后,始终和唐涛保持着距离,此时不进反退,面若冰霜,唐涛心思急转,大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莫金可以证明我的话,除了我没有人认识你妹妹,谁会在意一个只有七岁又朱失去作用的小女孩呢?你以为凭你个人的能力能够挑战十一圆桌骑真士么?没有我做内应,你什么也做不了,莫金他对十三圆桌骑士的高层一无所知,他的地位比我还低,除了我没有人能找到那个匣子,没有那个匣子,你连我们最底层的这一关也过不了!喂,卓木强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回来,你回来!” 卓木强巴却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远离唐涛而去,他低声道:“原来只有你一个人才可找到那个匣子,那就好那就最好。”刚才靠近唐涛时小狼给了他警告,似乎靠近唐涛会有种危险,卓木强巴拿到照片后,小狼也拦在了卓木强巴身前,它一直在告诫他远离唐涛,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来,卓木强巴对小狼的信任决非莫金可比。此时已退二十多步,就算唐涛身上有定时炸弹也无法伤到强巴了,小狼才立起身用爪子挠掉鼻子上的泥,搭在强巴身上嗅嗅。露出欢欣的笑来。 唐涛还在远处嘶吼其它的狼都扭过头来,看着这个用生命跟他们签定了契约的人,考虑好了没有,卓木强巴做了回应,在狼和莫金的注视下他打了个手印,这个手印自打他学会以后他原本以为永远不会用到。于是所有的戈巴族遗留的战狼仿佛看到了一千年前那群人类伙伴,用他们的手向狼群传递这样的信息。——撕了它! 随后,紫麒麟一声轻啸,表示了认可,唐涛的命运终于被他们所决定——万狼分食! 唐涛的惨叫声嘎然而止,上万狼群一拥而上,冲在最前面的狼各自从唐涛身上叨起一块肉便到一边去独自享受去了,下一批狼又继续。 于是唐涛这个有机体被折分,研磨化作分子被吸收。等狼群散去的时候,草地上骨头渣滓都没有剩,很多狼都没有分到食物,心有戚戚不干而嚎。继而又将头转向了莫金。 莫金惊恐万分,他没有想到强巴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也没有想到一个手势就让狼做出这样的行为,强巴不会对自己动手吧,可是这个谁知道呢,自己以前对强巴做的事和现在做的事,强巴会比较看重哪一面呢? 卓木强巴很艰难的挪到莫金身边制止了狼的咆哮。但仍见几只老狼面露凶相,朝莫金龇牙咧嘴,顺着狼的目光看去,卓木强巴一怔,只见莫金腰际悬着一根缀满宝石的金丝链带,显然是刚才跟唐涛打斗时,划破了衣服这才露出来。此时他正紧张的打量着狼群,自己却混然不觉。难怪狼群对他咆哮不已,这里的狼对戈巴族人留下来的锅碗瓢盆都珍愈生命,更合况这贵重之物! “拿出来吧。”卓木强巴对着莫金昂头,指了指他身畔。莫金这警觉,带着万分不忍,仿佛在割心头肉一般,但形势逼人,他不得不宽衣解带,将身上藏匿的金色的、发亮的物品一件一件逃出来,老实清空。莫金一反平日迅捷,动作极其缓慢,每掏一件,就求助似地望卓木强巴一眼,就好似一个病重的老人极不情愿将自己的棺材本往水里扔。卓木强巴则用严肃且凌厉的眼神告诉他,你不拿出最后一件不属于你的东西,这些狼群是不会放过你的。 随着地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卓木强巴大为惊愕,实在看不出来,莫金身上竟然藏了那么多东西。他倒是掩饰的好,肯定是从金殿离开的时候狠狠捞了两票。唐涛不在,那些雇佣岂是他的对手。难怪刚才搏斗时,吃了唐涛那么多拳,他的精力神情却好于自己,感情里面穿了金甲啊! 莫金忍痛将衣衫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摊开双手欲哭无泪地对狼群道:“没了,真的什么都没了!”狼群这才渐渐止住呼吸。 “连一件都不让我留啊?”莫金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卓木强巴,连死的心都有了。 卓木强巴靠近莫金,拍了拍他肩头道:“至少我们还活着。” 莫金形同槁木道:“是的我们还活着。” 卓木强巴抬起头,仰望香巴拉最后那一抹落日余晖,喃喃道:“你知道吗?就在刚才一瞬间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 “就是狼群为什么会追杀巴桑他们,为什么将下戈巴族人灭族,而且第二层平台上那么多村落也被消灭了,我想他们全都想错了,这些狼并不是嗜杀残暴的狼,它们的行为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我记得唐涛说,那些光军找到一种办法,可以在中了哪种物质的人发病之前预先知道,从而将那些人隔离起来。” “你是说...” “没错,这些狼的嗅觉灵敏,我想正是依靠他们,光军才能提前发现那些即将发病的人。只是到最后,光军们还是免不了全部灭绝,所以我想,在知道了自己将彻底消失前,光军们应该教会了这些狼另一种本领,或者说,赋予了他们一个新的使命。” “清洗!” “对,就是在那些传播源传播开去之前,进行彻底的清洗,尽可能地减少传播的危险,不论是巴桑,还是下戈巴族,还是第二层平台上的村落,他们中都有人去过第三层平台,我想,他们可能都到过香巴拉遗留的城镇,或许触碰到了里面的某些东西而被感染了。巴桑西米还有蒙河那个疯子等人,之所以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他们向狼群投降,或是出卖队友,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他们不是携带者。” 莫金终于释然道:“那你刚才下令攻击唐涛...” “对,就算没有我下令,狼群也不会放过他的,我刚才一直在奇怪,唐涛已经被紫麒麟打败,看上去也不具备攻击能力了,小狼为什么一直阻止我靠近他?后来我才明白,唐涛肯定已经感染了某种物质,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染上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对了,现在能给我说说十三圆桌骑士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啊...好吧,不过我知道的,可能没你想要知道得多,我只知道一些简单和基本的概念。如果不是今天唐涛说出来,我还以为,我们这些盗墓小队全部加起来,就是十三圆桌骑士了呢,没想到原来只是一个小的分支机构。 “我是最底层的人员,我只知道我们按我们的等级分类,一个小组是十三个人,因为从事的都是盗取古墓的事,所以每个小组中会有一两个鉴定家,就是对文物很了解的人,因为要穿越各国边防线,所以必须有一两个对各国军事力量和战斗能力很了解的人,而且格斗和武器使用都要很在行,这就是特种兵。这前面两种要求我都兼备,事实上在组织内部,很多人都不只精通一样,比如唐涛就精通特种兵技术和操兽技术,而你们队里的肖恩,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精通操兽技术和植物方面的知识。因为经常出没原始森林,所以对动物必须有足够的了解,一个小队中也会有一两个操兽师,而植语者也是因此配备的,我们需要有对植物了解的人。因为许多古墓里有自毁的机关或攻击的机关,所以还要有工程师,又因为并不可能每次都一帆风顺,常常会有人受伤,所以队伍中的医生也是必备的,大概一支小队就是由这六种职业构成,而每一种职业又按照熟练程度来划分等级... “我们特种兵很简单,按照对格斗技巧和武器掌握程度划分为特种兵、士、校、将,而操兽师大概是,操兽师、操虫师、蛊师、巫师,还有祭师,顾名思义,操兽师,对大多数大型动物的生活习性比较了解,能够利用各种方法驱使那些动物为己所用;当他们对动物有所了解之后,就会继续研究比动物小种类要多得多的昆虫,成为操虫师,对虫类有所了解之后,又继续研究真菌或是别的细小孢子生物,成为蛊师,后面两种我不大清楚,估计巫师是能比较熟练掌握细菌类生物的存在,而祭师则涉猎了病毒范围。医生就是按照国际惯例划分的,分别是医士、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和主任医师,反正他们也很强,可以进行野外器官移植术,或是动物与人的肢体交换等... ”一个小队十三个人,小队长会由二级或二级以上的能力者担任,有时会遇到大型墓葬,我们则由三至五个小队合并成一个中队,中队长会由三级或四级能力者担任,当遇到超大型墓葬时,再由三四个中队合并成一个大队,大队长必须是五级能力者... “事实上,就算是特种将大祭师等职业,在十三圆桌骑士中,也不过是打工者,他们通常被称作高级一点的打工者,在十三圆桌骑士内部,他们是按会员、会长、室长、里长什么的来称呼自己的职位,我听说曾经有特种将想挑战十三圆桌骑士的权威,结果从内部随便出来一个会员,三两下就把他打趴下了... “而十三圆桌骑士,就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所能知道的最高存在,究竟是指一群人的代称还是这个组织的名字,我们都不清楚,如果是一群人,那是一个人还是十三个人,他们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我一无所知,还有没有比十三圆桌骑士更高的存在,这些都是未知...” 夕阳余晖下,两人随着狼群,缓慢地朝密林深处移去,突然身后一声巨响,两人愕然回首,只见那硕大的湖中喷出一股白箭,一条水龙直射上天,恐怕足有百余米高,整个第三层平台都在战栗,震动的余波像湖面的涟漪沿着平台向周边扩散。两人互望了一眼,估计是神庙内发生了什么吧,不过这一切他们已无心探查了。 他们并不知,在震荡不断的湖面,多了一具并未掀开的棺式大柜,随波起伏,朝着湖岸荡去。 震动传到第二层平台,在一间小石屋内,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男子小心地将另一位全身缠满绷带的女子扶出了石屋,两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一起昂头看着那迷雾缭绕的第三层平台,其余的村民纷纷奔走出来,跪地膜拜。 “第三层平台,究竟发生了什么?强巴少爷他们,应该到神庙了吧。一定要平安无事啊,强巴少爷!”那名男子心中幽幽地想着,扭头看了他身边的女子一眼,虽然两人都无法看到对方的脸,却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鼓励和温馨,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震动的余波,传到了底层平台,连海面也开始不平静起来坐在那艘小船上的索瑞斯和佐佐木明显感到了海面的变动,跟着,半空中闷雷涌荡的声音传来,经久不散。佐佐木昂头道:“看来,上面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啊,连这海也不平静了。” 索瑞斯也循声望去,他们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暗道:“卓木强巴,莫金,你们抵达神庙了吗?成功了吗?” 船内躺着的岳阳仿佛也感应到那股震荡,紧闭的双眼下,眼珠子明显的转动起来。 佐佐木道:“好啦,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走吧,回去了。” 一叶扁舟,朝着海的对岸,向那无尽的黑夜是去。 在远离巨大山脉的东方,上海,一间民宅内,一盏灯,一台电脑,一位老者,一地烟头。 方新教授皱着眉看着刚刚收到的电子邮件,邮件是一位外国朋友发来的,上面写着:“我替你找到那个叫哈恩的家伙了,你猜他是干什么工作的?他竟然是希姆莱异能委员会的成员,后来德国战败,被美国军方抢了过去,你看这个,这是一九四五年的《华盛顿日报》,右边那人就是哈恩,当时他们正在接受媒体采访,你猜他说什么:‘原子弹算什么,我们研究的东西比原子弹厉害一百倍!’你知道他在美国从事什么研究吗?生化武器,他们是研究生化武器的。后来我又追查了下一线索,还真被我查到些蛛丝马迹,原来,希姆莱从西藏弄到了一个匣子,最初哈恩这些人就是研究那个匣子的,听说后来的集中营,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室,都和那个匣子有关,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想研究怎样的生化武器,怎么会比原子弹厉害一百倍,而且,希特勒曾大量储藏过他自己的血液,我觉得他可能是想制造血清或是疫苗一类的东西...” 方新教授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他扔掉最后一个烟头,挤压着自己的眉心,心中暗想:“我们究竟...在找什么啊,强巴...” 在这条电子邮件的旁边,还有方新教授调阅出来的另外两条资料,窗口并排放在一起,左边的是“玛雅末世预言:按玛雅历推算,公元2012年,人类会死,活着的人们死于自相残杀,剩下的人们死于自杀...”右边的是“香巴拉末世预言:按大天轮经历推算,公元二零三几年左右,伟大的格萨尔王,将带领他无敌的黄金军队重返人间,黄金军队所到之处,将清洗一切,一切都将重头再来...” 更远更远的地方,与上海相隔一整个太平洋的美洲丛林里,一位黝黑健康的男孩正在族人的见证下,接受他的周岁洗礼,族长亲自为这个小男孩的双颊画上了代表狼牙的红色月痕,组长刚刚松手,小男孩就急不可耐的奔走出去,由摇摇晃晃的蹒跚迈步,变成了跌跌撞撞的向前奔跑,他渴望挣脱一切束缚迫不及待的奔向森林,拥抱大地。 第六节尾声 许多天以后,在喜马拉雅山脉漫长的雪峰线上,出现了两个身着兽皮的身影,一前一后,踯躅地顶风而行。 这里迷雾遮天障目,狂暴的西风肆虐,发出刺耳的呼啸之声,积雪被大风刮起,化作一团团雪雾漫天飞舞,打在脸上向被冰刃割过一样。 白皑皑的积雪连绵缀满一座又一座的山头,放眼望去,它们仿佛是通往天庭的阶梯,一座比一座高。 “这风,可真TMD大啊。”用皮帽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的莫金眯缝着一双碧眼,打量着那一座比一座高的远峰,一说话,嘴里就冒出一团团白雾,和那雪雾融为一体。 “少说话,多赶路。”卓木强巴的身体与山峰呈四十五度斜角,兽皮靴死死踩着脚下的山岩。“我说,强巴,如果我们能活着翻过雪山,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卓木强巴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我会去色拉寺,找丹朱法师,进行正统的密修训练,然后,去找我妹妹!”卓木强巴回答时,感到腰间那卷经书,沉甸甸的,那日亚拉法师交给他的经卷,事后卓木强巴翻看,发现竟然不是法师他们苦苦寻找的圣典,而是一份记载光军练气和练体的训练方法。 “啊……”莫金口里喷出大股白气,“你……你还想找你妹妹?你知道你将和什么为敌吗?你想挑战世界上最大、最可怕的组织吗?他们或许已超越政党,他们手里说不定拽着几个小王国,甚至,可能连美国这种超级大国也被他们控制着呢。再说,你妹妹……你妹妹……” “不,我相信我妹妹,不管她有怎样的经历,她始终是我妹妹,我会让她知道,她的家人从非放弃过她。”卓木强巴说得坚定决绝。 “可是,这说不定是唐涛的另一个圈套呢?”卓木强巴取出照片,那个模糊的背影已在日复一日的注视中变得熟悉亲切起来,他又非常小心地贴身放好,道:“我从未想过当什么救世主,但是作为人,这一辈子,总有些事需要坚持,我们称之为信念的东西。唐涛的确看穿了我的弱点,就算前面是火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一时无话,又攀登了一段,卓木强巴道:“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莫金迟疑道,“不知道,或许,我会继续寻找下去,我会试着去找找印加的黄金城吧,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天在生与死的边界挣扎,就是我活着的全部内容。对了,那个人,你打算去找他吗?那人很可能就是十三圆桌骑士中的高层。” 卓木强巴不由自主地将手揣进怀里,那里有个硬邦邦的钢制小牌,由一串不锈金属珠链系着,他想起了两人养好伤,即将离开狼王国时的情形。小狼将阿呜肮要离开的消息,传递到了整个狼之王国,没想到,狼族的王,紫麒麟竟然亲自来给他们送行,要知道,在狼之王国中,卓木强巴的地位,不过是一头普通狼,而莫金,地位比普通狼还要低一等。 众狼退让出道路,在紫麒麟的引领下,卓木强巴独自和紫麒麟到了一处高地,在那里,紫麒麟蹲坐着,抬起了它的右前腿,卓木强巴从紫麒麟的眼中读出,他像是要和自己握手一般。卓木强巴带着惴惴不安之心,将手搭在紫麒麟的右脚掌上, 紫麒麟脚掌轻轻上下摇了几摇,那动作,让卓木强巴不禁想起,颇有些像街边的人握住小狗的前腿,一面轻轻摇晃,一面不断地说:“你好,你好,你好……” 跟着,紫麒麟摇晃了前爪之后,引领着卓木强巴的手,搭上自己的脖围,紫麒麟的脖围就像雄狮的鬣毛一样蓬松、散大,卓木强巴的手放上去,就有一种快从丝巾上滑下去的感觉。他从未想过,尊贵的狼族之王,竟然允许自己触碰它的身体,同时他也知道,紫麒麟绝不是让自己抚摸它,难道说它想告诉自己什么?果然,紫麒麟抬起右爪,将卓木强巴的手往脖围里按,卓木强巴的手清晰地感到紫麒麟灼热的体温,突然,他觉得那里有个什么东西,就在脖围贴近皮肤的地方,像很小的串珠颗粒。 卓木强巴的手,顺着那串珠往上捋,渐渐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串珠项链,紫麒麟的脖围里,戴了一串珠链?只听紫麒麟低声命令道:“取下来。”卓木强巴手微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费了大半天劲才算完成任务,取下珠链一看,整条珠链的下方,还挂着一块在香巴拉三层平台上偶尔能看见的那些士兵使用的铭牌,那种小珠链,本也应是穿铭牌用的链子,只是被人接长了,恐怕是由十几条铭牌连接在一起的。那块铭牌被磨平了,然后被用某种器具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了几个拉丁字母,卓木强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上面的字母,读出了这些字母的发音:“骨头?” 紫麒麟的眼神充满了欢愉,甚至还轻轻地摇了摇尾巴,卓木强巴险些没晕过去,这条紫麒麟,竟然是……有主人的!他当然知道,紫麒麟绝不是对自己摇尾,而是这个名字,它为此而骄傲,这是它主人赐予它的名字。在卓木强巴的见识中,这头紫麒麟已经强大得无与伦比,那它的主人,该是何等强大的存在啊! 卓木强巴牢牢地将铭牌珠链拽在手心中,询问道:“您,是不是希望我能去找他,告诉他,您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很想念他?您在……等他回来?” 紫麒麟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昂首,朝着雪山之外的方向,发出一长串低声的狼啸,卓木强巴知道,这是狼族表达思乡的长啸,那低沉的声音悠扬婉转,充满了思念的味道……一阵寒风袭来,将卓木强巴的回忆打断,他握着那珠链道:“这个更没有线索可寻,随缘吧。” 在莫金心底,则还有另一个想法:“如果真的能活着离开这里,唔,统治全世界,这个提议不坏啊!唐涛,你未完成的事情,就让我来替你完成吧!”想着想着,他看向旁边的卓木强巴,笑了。 卓木强巴心中所想,则是妹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回忆,他昂首望着天边,雪峰堆积的曲线,仿佛形成了大狼的头像,他又想起在离开香巴拉前,二狼、小狼和他的伴侣,一路将自己送出好远,仍在翘首眺望自己的背影。艰难地爬过一座雪峰峡口,前方风雪漫天,白茫茫的一片,卓木强巴知道,翻过这个风口,前方还有几座山峰,翻过那些山峰,还有更高的山,这一切也不过刚刚开始,前面的路还有很长。 就算活着离开,又该何去何从?十三圆桌骑士该如何应对?妹妹究竟已长成何种模样?丹朱法师是否肯收下自己?如何对导师交代?自己的养獒基地员工呢?在一片迷茫中,卓木强巴仿佛又听到阿爸在风中问:“生命因何而存在?人类因何而存在?作为一个人的你,又是为什么活着?” 【藏地密码10--完本】 书香门第【gfyybkj】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