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虎啸》全集 作者:遥远之矢 声明: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章:悲催的穿越 李啸又看到了这张面孔。 这是一张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孔,脸色粗黑,满布皱纹,正担忧而无奈地望着自已。 这个人,是李啸今世的顶头上司刘一显。 这是他这一天第三次来看自已了。 面前的中年人,是这个名叫牛蹄墩的民墩警望所的最高头目,而李啸则是这个民墩的一个最低层的民卒。 尽管已经接管了今世的记忆,李啸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李啸所穿越的这个年代,既不是汉唐盛世,也不是富有小资情调的北宋,而是天崩地坼血火连天的明末乱世。 这个牛蹄墩,到底在什么地方? 如果从今天的地图来看,牛蹄墩位于山东日照市与莒南县交界处,而在明代,它隶属于青州府安东卫左千户所之下属单位碑廓百户所。 明军墩军编制:一是军墩,即由巡查军士护守之墩,以安东卫计,大致有皮狐墩、石门墩、黑漆墩、泊峰墩、昧蹄墩、张洛墩、涛雒墩、小皂墩、温桑墩、南石臼墩、北石臼墩、万疋墩、董家墩、南青泥墩、北青泥墩、钓鱼墩、湘子泊墩、石河墩、湖水墩等,每墩为军士十名,此为军户定编之墩台警备所,民户不得进入或在里面工作。 另一种为民墩:即由民卒护守之墩,以安东卫计,约有杨家墩、孙家墩、相家墩、夹仓墩、蔡家墩、焦家墩、新添墩、牛蹄墩等,每墩设民卒四名,由当地军户与民户混编组成。 碑廓百户所下属有两个军墩:泊峰墩和董家墩。另一个为民墩:牛蹄墩。 当然,这些知识,今世的记忆不能告诉他。 因为这个名字也叫李啸的民卒,有个众人皆知的外号“李大傻子”。 他只知道自已今年二十岁,是在这个烟墩里面当民卒,还有就是,在离这个民墩三十里外的小李庄,有他唯一的亲人,母亲吴氏。 而这个民墩具体在什么位置,有什么功用,他没兴趣了解,也没有这个智商。 李大傻子每天的工作就是,傻呵呵笑着去河边挑水,然后将水倒在墩头刘一显房间内的大水缸里。他最高兴的就是他将水倒入刘一显的水缸里后,能得到刘一显一声戏谑的表扬。尽管这种廉价的表扬让墩内其他人立刻就对自已嘲笑挖苦,但头脑单纯的李大傻子却完全不以为意。 因为到了中午,刘一显会因为他的卖力干活而给他一碗稠点的米粥或一小块粗黑的馒头。 李大傻子对此很知足,因为在这个乱世中,他这样的傻子能不饿死,已经是很难得的美事了。 谁知今天却发生了意外。 今天早晨他又和往日一样去河边挑水,却不小心一头栽倒在水里,头重重地磕碰在水下一块暗藏的石头上,李大傻子顿时失去了知觉,于是,这个时代原本意义的李啸就此结束了。 李大傻子幸运地被河边的村民救起,然后送回牛蹄墩,重新醒来时,便不可思议地被后世的李啸接管了记忆与身体。 李啸又默然地想起前世的自已,他是一名毕业不久的机械系大学生,刚刚当上技术员。 如果不是那次去效外远足时,被那条清澈的小河所吸引,让自已跳入河中痛快的洗个澡,而自已突然脚抽筋。。。。。。 万万没想到自已的魂魄竟附在这前世同名的李啸李大傻子身上,这是怎么样荒诞离奇的因缘际会。 李啸长叹一声,缓缓地闭上眼,心下痛苦又纠结。 为什么!为什么穿越这么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已身上! 其实有一点是李啸心中最隐秘的疼痛,因为,他只是魂穿在这最低层的普通小兵身上。而不是象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穿越小说那样,成为什么皇帝太子或公侯名门,更没有什么金手指,让自已拥有众人不及的无敌技能,然后拥有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之类的快意人生。 前世提供给他的另一个信息,一直有如一根大锤在狠狠敲击李啸的大脑。 李啸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里,也清楚知道今年这个崇祯五年,是公元1632年。山东地区孔有德、耿仲明叛军正在齐鲁大地上四处肆虐,屡败官军,尤其是登州莱州等地更是生灵涂炭,血火连天。 老天爷,这样可怕险恶天翻地覆的年代,把老子变成这个人见人笑的弱智民卒,这穿越的难度未免太高了。。。。。。 时至黄昏,在自已那张破败的木床上躺上一天的李啸,终于决定接受这个无奈而荒謬的现实。 因为,除了接受这个现实,还能做什么呢。 李啸环顾了一下四周,前两次来看自已的那一堆人现在都未在,面前只有刘一显一个人。 刘一显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口气,又开口问了那句话:“李大傻子,你还好吧。” 李啸依然没有回答,却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下床穿鞋。 刘一显脸露喜色:“好你个李大傻子,还以为你真摔成痴呆了呢。” 他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李啸摔成了痴呆的话,他这个头目也要负管教责任的,虽说碑廓百户所里的贴队官郭虎是他亲戚,不致于失去这个牛蹄墩甲长的官职,但底下的民卒出事,无疑会给自已的前程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刘一显不是个坏人,当初李啸的母亲吴氏在他面前哭个不停地让他招入李啸来当民卒时,他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他之所以答应,其中有看中李啸头脑简单但身强体壮能让自已随意使唤的好处,更重要的一点是,李啸母亲吴氏反复对他强调,李啸来当民卒,不要饷钱,只要能让李啸活下去不饿死就成。 吴氏强调的这一点最打动刘一显的心思。 当时民墩里的民卒按明军定例,每名每月能给银半两,当然,到了明末这个兵荒马乱国家财政接近崩溃的年代,这些规定都成了遥远的传说,在很多地方几个月甚至半年不发一文钱饷都是正常的。但在安东卫这个地方,因为远离中原与辽东这类战乱地区,每个月虽然会克扣军卒饷银,但每个人二三钱银子还是能发得下来的。 毫无疑问,还个任劳任怨强壮有力的免费劳力李啸,他的饷银会全额落入刘一显的腰包。 李啸的母亲吴氏这样做,是十分的无奈与辛酸。 其实李啸并不是那种天生的呆傻,李啸的父亲李异是一名明军军官,职务把总,身手相当了得。虎父无犬子,李啸每天跟随父亲练习武艺,功夫也是相当的好,尤其是他身材高大,体魄健壮,更是天生的练武的好料子。李异在世时,常暗自感叹,吾儿功夫,他日必在我之上。 只是自从李异战死在辽东前线后,李家便失去了衣食来源。明军此时异常**,战死将士根本拿不到朝廷抚恤,能有一抔土一具棺收拾尸骨便已不错了。 李异为人清廉,不治产业,在山东老家只有祖屋一座传了下来。吴氏无奈,带着儿子回到老家,便在当地小地主李长材处当了一名佃户为生,她本意是,在此落脚之后,过段时间让李啸去投军伍或经商当学徒,虽不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至少衣食应该不成问题。 谁知天意弄人,屋漏便逢连夜雨,仅仅只过了三天,李啸和她一起收拾祖屋,他一个人在拾掇屋顶的瓦片时,不慎从屋顶摔落,摔坏了脑子,从此,便成了人见人笑的李大傻子。 吴氏彻底绝望,嚎啕大哭着便要拉着傻呵呵的李啸去投河自尽,幸亏小地主李长材及时发现并极力阻止,方未酿成让人扼腕的人间惨剧。 经李长材指点,并送吴氏两只鸡,让她拿着鸡去找离小李庄最近的牛蹄墩刘一显甲长,送了鸡后,吴氏以不要饷钱只要管饭,能让李啸活下去不饿死就可以为条件,央求他同意让李啸入墩当民卒。 到今天李啸摔到在河里为止,免费劳力李啸已在牛蹄墩呆了半年多。 望着起床后四处张望的李啸,甲长刘一显心下暗自庆幸,幸亏自已沉得住气,未让人去告诉李啸的母亲,不然,那妇人得知李啸已成痴呆,必定活不成了。 刘一显长长地吐了口气,激动地向着房外喊道:“各位都过来看看,李大傻子没摔痴。” 第二章牛蹄墩 刘一显的话语一毕,立刻一群人呼啦啦地挤起屋来。 包括刘一显在内,李啸面前出现了七张面孔。 今世的记忆让李啸省掉了穿越者面临的认人识物的麻烦,这些在今世与他吃住用行都在一处的人们,是李啸穿越到这个时空里最熟悉的陌生人。 进来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关切与欣喜的神情,让李啸感觉心头一暖。 牛蹄墩里除了甲长刘一显及其妻王氏外,还有墩卒三名,分别是军户刘扬壮,妻张氏。民户常正,妻孟氏,民户付铁,无妻。 他们挤挤挨挨地站着,李啸打量着他们,看上去,除了甲长刘一显与其妻王氏看起来营养条件较好,身体外型正常外,其余的墩兵与家属都是一副邋里邋遢,脸黄肌瘦,衣衫破烂的样子。尤其显眼的是,他们不论男女,下腹部都微微显现一种病态的隆起状,这种病状的原因,则是由于长期缺少肉食与蛋白质,而食用了过多的植物纤维,而导致盲肠发达并且消化时间延长,以致食物在肚腹中积累过久造成这样的形状,就有如牛和马的肚子呈现的圆滚状一般。 李啸默默地在脑海中回忆这些人的相关内容。 刘扬壮三十来岁,是刘一显的同族,也是本地军户,外表憨厚,形体精瘦,与他的名字形成可笑的对比。他本来是在泊峰墩当墩军,因为人老实,常受泊峰墩内夜不收张行猛等人拳脚欺负,在刘一显成了牛蹄墩甲长后,他便立刻托关系让刘一显调他来到牛蹄墩。 常正二十九岁,是本地猎户,长着一张极普通的农夫的脸,是马耆山脚下的常家村人,以前一直在马耆山打猎为生,后来马耆山被流匪一只眼部占去,匪徒们占山为王,四处抢掠,村民莫说上山打猎,就是想在山脚下安稳生活都困难。常正失去了生活来源,常家村时常有匪兵来抢掠,他不得已,借着牛蹄墩招兵的机会,凭着良好的射箭技术成为了牛蹄墩的一名民卒。 付铁年纪较小,今年也刚好二十岁,来得比以上两位要晚一些,是一个十分内向的人,他是夹仓镇巡海庄人,村子就在海边,村民基本都以捕鱼为生,付铁也是一名标准的渔民。付铁父母早逝,一直与叔叔家一起过活。因去年海匪袭村,付铁叔叔一家被杀,付铁侥幸逃生,大哭投军,因身体瘦弱兼是民户出生,军墩不能入,最后在牛蹄墩落脚当民卒。 李啸微笑着向他们点头:“多谢各位看望,李某不胜感激,现在我已无事了。” 没想到李啸极平常的一句话,却让这些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并彼此交换怪异的眼神。 “咦,从来只会呵呵傻笑的李大傻子,今天这话说得倒挺顺。”刘扬壮妻子张氏诧异地对自已的丈夫说道。 “怪了,看来李大傻子这一跤倒摔得聪明些了。”一旁的常正脸上也是一片惊奇。 “瞧你,积点口德吧。”一旁的妻子孟氏挤了他一眼。 付铁呆呆地望着李啸,没有说什么,脸上是欣喜与惊异交织的表情。 刘扬壮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李啸的肩膀,关切地说道:“李大傻子,你没事就好,大家伙都在一个墩里相处这么久了,你要真有事了,老哥我心里是实在难受的不行。” 他眼里闪着光,这个老实人说的是心里话,让李啸心里暖流涌动。 李啸也用力回拍了刘扬壮瘦弱的肩膀,语气平缓而感动:“刘哥,我没事,上午还有些晕,现在完全好了。” 刘扬壮还要说些什么,甲长刘一显走了过来,摆着手说道:“好了,好了,就让李大傻子一个人先歇会,各位都出去做事吧。” 李啸微笑着看着他们离开,刘一显妻子王氏离开房间时,回头笑着对他说道:“李大傻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嫂子今晚给你做碗拉擀面给你吃。” 李啸拱手笑道:“多谢王嫂。” 房间里恢了安静,李啸却不由得心潮澎湃。他紧了下腰带,手上却碰到一个小杉木牌。 李啸定睛一看,木牌上面正面篆刻“牛蹄墩民卒李啸”七字,左侧则刻着“安东卫勇字陆佰捌拾壹号”几字,背面刻着“凡墩军守卫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及借与者罪同”等字。李啸明白,这是自已在牛蹄墩当民卒的重要凭证,遗失可是大罪。 李啸抚弄着这个小木牌,心下有点庆幸,这个李大傻子傻人有傻福,跟这些善良老实的人在一起,虽然以往多有笑骂之处,却始终也未曾受什么大委屈。 李啸在房间里呆了一会,便走出房门,去看看这个牛蹄墩的具体情况。 现在是农历八月初,天气中的暑热已消尽,空气渐渐有了些让人快慰的丝丝凉意。斜阳依依,金黄色的余晖洒满大地,将站在牛蹄墩中央的李啸身影拉得很长。 李啸环顾四周,大致看清了牛蹄墩的外形与布局。 -在安东卫,军墩的规格是:墩身高达十五米,周围包砖,整个外形呈斜梯状,上面盖有望厅,墩身四角均立有灯柱,插有日月军旗,每个灯柱上面高挂大红灯笼,而以墩身为基点,环修了一圈长达三十多米的马圈围墙,马圈围墙均高三米以上。又以马圈围墙为基点,隔上五六米远,环挖护墩濠沟,沟深二米,宽一丈。整个墩台只有墩身处一面开口,设立吊桥,作为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 牛蹄墩属民墩,规格比正常的军墩略小,未包砖,只以夯土砌成,马圈围墙只有二十多米,墩身也仅仅只有十米高。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设施却也与其他军墩基本一样。 李啸放眼看去,马圈围墙内,靠左侧一面,是一排高低不齐的居房,年深月久,久未修葺,呈现一种破败的景象。每间居房内都有炕床,屋外有锅灶水缸碗筷溲桶等物,供墩内军卒及家口所用。 其中最好的一间,靠近墩身处,属于甲长刘一显,采光充足,通风良好,虽然一样破败,相比其他居房来说,好得多了。 居房前面有一根粗麻绳,固定挂在离李啸头顶不远处,上面挂满了墩卒们的破衣烂裳,夕阳那温暖柔和的光芒,穿过那些衣服上密布的孔洞,在李啸身上投下一片奇形怪状的斑驳。 李啸突然想起后世城市中的城中村和棚户区,也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吧。 不知不觉走到墩身处,一旁的一块石碑吸引了李啸的注意。 他看到石碑上写道:“安东卫左千户所碑廓百户所牛蹄墩,墩军五名口:军户刘一显,妻王氏。军户刘扬壮,妻张氏。民户常正,妻孟氏。民户付铁,民户李啸。家具:锅五口,缸五只,溲桶五个,碟十二个,碗十二个。火器:钩头炮一个,线枪一杆,火药火线全。器械:军每人弓一张,刀一把,箭三十支,军旗四面,灯笼八个,梆铃一副,软梯一架,柴碓五座,烟皂五座,擂石二十碓。牛马狼粪全……” 看到墩身一旁悬挂着的软梯,正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李啸忽然来了兴致,伸手拉住软梯,顺梯上爬,很快,就到了墩身顶部的望厅。 他一抬头,发现刘一显也正在望厅上四处张望。 刘一显发现他上来,脸上略带惊讶,因为在他印象中,以前的李大傻子从未爬上来过,他对墩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李啸向他笑笑,也未解释什么,便手扶前面的堞垛,眺望周围的景色。 极目四望,莽莽苍苍,远山、村庄,田野,以及更远处仿佛在天边一线的海岸,都有如渺小而遥远的存在。凉风拂面,夕阳依依,李啸顿时有种身清气爽,神极八荒的感觉。 墩台墩身开口朝东,在东偏北十里左右,隐隐能看到泊峰墩模糊而高大的影子,李啸突然看到,远远地仿佛有两个人正策马向牛蹄墩疾驰而来。 “哈哈,一定是泊峰墩的古明在来了。”一旁的刘一显脸上浮现出笑容。“这家伙,又偷偷跑来找老子来喝酒了。” 第三章:出手与尊严 李啸跟着刘一显下了墩台,不一会儿,墩外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刘一显,**的快给老子开门。” 刘一显挥挥手,让一旁的刘扬壮去放下吊桥,一边笑骂着回过去:“古麻子,王八蛋叫什么叫,老子看看你带了什么好酒来。” 吊桥吱呀的放下去,两个风尘仆仆的人牵着马走了进来。然后将各自背上背的长枪卸下,并把枪斜靠在墩门处。 前面那个长着三络粗硬短须,紫黑色面皮上星星点点的天花麻子残痕,穿着一身棕黑色短打圆领布衣,一副大大咧咧样子的人,是泊峰墩甲长古明在。 他身后是泊峰墩墩军,古明在的亲信崔友,身形矮小,细眼尖腮,两撇鼠须,一脸谄媚的奸笑。他骑的马上,马鞍处斜斜地挂了一坛红泥封口的烧酒。 刘一显大笑着迎上去,用力拍拍古明在的肩膀:“古麻子,你又偷偷跑来,小心百户大人责你。” 古明在双眼一瞪,语气硬硬地回道:“哼,刘一显,你小子别不知好歹。老子好不容易从日照城弄来这坛行云烧,舍不得一个人吃,想着带过来也给你尝尝鲜,你这么说,老子就带回去了,**的一滴都别想喝。” 他作势要走,刘一显赶紧拦着他:“你这古麻子,想想咱俩什么交情,以前一个墩里爬上来的,当年那么多弟兄,现在只有咱俩还在这里了。。。。。。哼,开个玩笑都不成么。你要走可以,酒留下。” 一边的崔龙连忙笑着打圆场:“刘甲长,古甲长与你是过命的兄弟,何必斗上嘴了。古甲长今天来,也不光只是喝酒,还有件事要对刘甲长你说。” 古明在依然不满地嚷嚷:“算了,算了,不对和你这个鸟人说了。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刘一显拉下脸来:“古麻子,什么鸟事嘛?还说了白说。” 古明在斜了他一眼,以一种戏谑的语气回答道:“黎应笙千户大人有令,招左千户所直属夜不收哨骑一众,本千户所内所有户所,墩台有能力者皆可去应试,先于各百户所简选,再由千户大人亲自面试,通过者方可入选。我听说,入选者每个月的月钱有四两五钱银子呢。” 刘一显颇为惊讶:“为何本墩内一直未得此通知?” 古明在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他还未说话,一旁的崔友连忙笑嘻嘻地接过话头:“刘甲长有所不知,那消息下达自碑廓百户所后,管队官苏福大人便让自已的家丁头目王大目去各个军墩通知,那王大目与本墩的夜不收张行猛等人交好,两人难得相见,刚刚一同喝得大醉,因见天色已晚,便直接回去了,故未来你牛蹄墩通知。古甲长心眼好,又和刘甲长你有过命交情,便与我一同过来告诉您,当然了,和刘甲长您一起喝酒聊旧情才是最重要的啦。” 古明在在旁边打断他的话头,冷笑着说道:“说白了吧,上面就是看不起你们牛蹄墩,个个都是老实窝囊货,还谈什么去应试夜不收,去了也是丢人。。。。。。” 他还想再挖苦点什么,旁边一个沉雷般的声音吼道:“你说谁是窝囊货!” 古明在惊讶地回过头来,目光正遇上横眉怒目牙关紧咬的李啸。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你,你个李大傻子,今天又发什么疯病。” 一边的崔友也怒声喝道:“长官们说事,你个缺心眼的蠢货,还不快。。。。。。” 那个“滚”字还未说出口,李啸已疾步趋前,右手暴出,有如一只凌厉的钢爪,迅速捏住他的喉咙。 这只手是如此用力,捏得崔友喉骨发出让人心悸的喀喀响,崔友几乎窒息,吐着舌头,一个劲地翻着白眼儿。 “李啸!还不快住手!”一旁的刘一显看得出,李啸下手够狠,再不喝止他住手,恐怕崔友就要一命呜呼了。 李啸腾地收手,使劲挣扎的崔友一下子没站稳,扑通摔在地上,犹自捧着喉咙咳得满脸通红。 李啸冷冷地说道:“下次再敢骂我,我就弄死你。” 崔友一只手恶狠狠地指着李啸,嘴里嘟囔着,说的什么却是谁也听不清。 这时,墩内其他的墩卒与家属们已是静静地都围了过来。以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将李啸围住,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讶到难以至信的表情。 这个人见人欺的李大傻子,今天竟如此凶狠凌厉,莫非,莫非是他真转了性子不成? “李大。。。。。。李啸,你,你不傻了么。”刘扬壮语音颤抖地问道。 “李哥,莫非你真转了性子?”一个怯怯的声音在李啸身后响起,是付铁的话语。 李啸转过身,从左至右打量过每一个人,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古明在的粗嗓子猛地嚎起:“李大傻子!你目无官上,装疯袭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的话语未完,李啸却猛地冲向墩门处,青筋虬结肌肉贲起的右手敏捷地抓出古明在刚斜放在墩门上的长枪,仰头长吼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随后后仰、拧腰、挥掷,那手中的长枪顿如闪电般掷出。 惊恐得都张大了嘴巴的众人,都能看到眼前一道带着凌厉气息的白光,几乎擦着古明在的鼻尖呼啸闪过,将三十步外的一块烂木箭靶击得粉碎! 这把长枪虽说只是由白蜡杆制成,但也至少有十几斤重,这个李啸,竟能以这样的速度掷出如此之远,还能准确击那看起来小小的箭靶。 整个墩内一时间陷入一种无可言喻的寂静。每个人那难以置信又惊恐不已的眼光都刷刷地投向李啸。 李啸敛手而立,脸色沉静,气息平稳,有如古井不波。 “你,你好大胆。。。。。。”古明在面如土色,冷汗淋漓,几乎语不成声。 这狗日的李啸,他掷出的长枪要是再偏差那么微小的一丁点,那老子的鼻子就。。。。。。 李啸的声音有如生铁般冰冷传来:“我这么做,并不是要证明我李啸有多么了不起,而是,要尔等知道,过去我丢掉的尊严与荣耀,我李啸一定要亲手把它们都拿回来。” 古明在嘴角抖索,目光仇恨,却依然只能用颤抖的手指着手啸,而一言未发。 旁边一个人按下他指着李啸的手,古明在转眼看去,是刘一显。 刘一显没有看他,却缓缓地向李啸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声音柔和:“李啸,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现在你已转了性子,大家都看得出来,刘叔我也很为你高兴。” 众人顿觉心中一酸,这应该是刘一显第一次用这么柔和语气,和这么亲密的称呼与墩内的军卒们这么说话。 实力决定地位,在这个明末乱世,估计更是如此。 李啸向他淡淡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刘甲长,你放心,我李啸,一定要拿个头名回来。” 第四章河边格斗 刘一显脸上强忍着快慰的笑意,殷勤地拉着脸呈猪肝色的古明在和依然断续咳嗽的崔友向自已房间走去,一边扭头向妻子王氏喊道:“赶紧炒两个好菜,我与古甲长好好喝个痛快。” 王氏远远地答应一声,转身开始去自家灶台边忙碌。 围观的人群沉默地散去,不时有人偷偷回头看看李啸,但一与李啸的眼睛相接触,便立刻如触电般地缩回头去。 估计他们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曾经人见人欺的李大傻子转了性子,变成现在这样悍勇斗狠武勇超群的模样。 李啸回到自已屋里后,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心下突然一阵失落,墩里这些老实人,心里距离好象离自已远了。 失落情绪很快消失,李啸心下暗道:如果自已还象以前一样懦弱低能的活下去,那自已还不如自我了断算了。 现在李啸为自已所拥有的强健敏捷的身体,高超出众的武力而深深自喜,这些乃是自已在这个明末世界上存身立命的根本。李啸深吸一口气:既然不能穿越成皇帝太子,名门公侯,就让自已凭这一身武力来打拼个前程与未来吧。 男儿生当重横行,三千里外觅功名。 被突然发飚的李啸搅了胃口,古明在与崔友都没有好好吃一顿的心情,面对着不停劝酒的刘一显,两个人都铁青着脸,草草应付了事。 不多时,这顿闷酒草草喝完,两个人便告辞而去。 躺在床上的李啸首先听到放下吊桥的吱呀声,然后是马匹被牵拉时那微弱的嘶鸣声,随后是有人上马后低低的喝驾声,接下来又是拉上吊桥的吱呀声,最后是越来越远的马蹄声。 李啸起身向窗外望去,夕阳早已落山,皎洁的月光已不知不觉铺满大地,外面一片沉寂,偶尔传来几声微弱的狗吠。 门外突然传来夺夺的敲门声。 李啸开门,一大碗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拉幹面出现在李啸面前,这诱人食欲的面碗之后,是刘一显妻子王氏那热情的笑脸。 “多谢嫂子。”李啸接过面碗,大口吃了起来。 王氏笑着:“李哥儿,你如今转了性,武艺又如此出众,今后定然前程非凡。” 李啸呼哧地吸溜着筋斗面耐嚼的面条,抬头说道:“谢嫂子吉言。” 王氏看着他吃得如此香甜,心下也颇为欣慰。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李哥儿,刚才当家的和我说,你武艺虽好,但年轻气盛,恐会遭人嫉恨,今后还是要多收敛些方好。” 李啸停住了筷子,短暂沉默了一下,随即迅速地将碗中剩面连汤带渣一扫而光,然后对王氏微笑说道:“刘叔良言,李啸记下了。” 王氏满意地收拾碗筷,出门时回头笑道:“李哥儿早点休息吧,从这去百户所有近三十里路要走哩,明天早点出发吧。”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李啸抬头望着窗外高悬的皎皎明月,月亮有如一张温柔可亲的笑脸,陪伴心绪连绵的李啸度过穿越而来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天刚露出鱼肚白,李啸便起身出发。 李啸其实没什么东西好带,由于只是一名民卒,是属于卫所临时聘用性质的工作人员,没有下发盔甲,只有一个标明身份的木牌,并且墩内武器也不能带出墩外。所以他只是换上一身干净点的褐麻布短打衫,打好绑腿,就开门而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刘一显与王氏已站在屋外等他。 王氏塞给他三个粗粮黑饼,比起以前的李大傻子早上只有的一小块来说,实在是奢侈的早餐。 李啸刚要谦让,王氏便嗔怪道:“李哥儿,你去比试不吃饱怎么行,快拿好。” 刘一显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他自已的那把腰刀,递给李啸。 未等李啸开口,刘一显说道:“李啸,你是民卒,按规定离墩不得拿用墩内武器。但你现在要去百户所比试,来回的路上也要有武器防身,我这把腰刀给你带着吧。” 李啸接过腰刀,刘一显笑了:“好好比试,给咱们牛蹄墩长脸!” 李啸重重地向刘一显点点头,将腰刀系好在腰间,又把黑饼揣在怀里,转身向牛蹄墩出口走去。 环绕着安东卫流过的绣针河在旁边哗哗地流淌,河边的田地里高梁已割尽,露出整齐的杆荏,李啸注意到已有不少土地已经翻开,现在是小冰河期,天冷得早,有人开始赶早翻地造墒准备播种冬小麦了。岸上的李啸大步走着,一面大口地啃着黑饼。他顺着河边的这条路直走,已走过东秋庄,西兴庄,小岭村,再走个十里多就能到碑廓百户所了。 李啸估计自已以这个步速走的话,辰时过后就可以到达。 行了近两个时辰,已经能远远地看到百户所那青黑色的外墙呈现一种模糊的形态。此时阳光开始变得炽热,李啸已是大汗淋漓。 李啸决定先去河里洗个澡,他刷刷几下脱掉衣服,一个猛子扎入清澈凉爽的河水中。 在溪流中泡了许久,李啸昂然站起,顿时,一具阳刚十足,健美发达的身躯映照于水面:一米八一的身高,脖颈肌群棱线粗硬结实鼓起,几与脸部同粗细,宽阔厚实肌肉峥嵘的肩膀,钢铸一般滑亮坚实的胸大肌,层次明显紧实贲起的八块腹肌……自上而下,形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倒三角形。 李啸对着河面仔细观察自已的面容:轮廓分明的脸庞,坚毅深遂的眼神,棱角分明的嘴唇,鼻梁高挺,浓眉上扬。 好一个英俊武勇,健美刚强的少年儿郎! 很显然,李啸对自已的外形也是相当地满意。他哼着歌儿从河里出来,穿上衣服后,便欲继续向不远处的百户所走去。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大汉叉着手拦在李啸面前。 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形粗壮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的家伙也晃着肩膀从一旁走过来。 李啸眼神冰冷,他认得这两个人,都是泊峰墩内的夜不收。满脸横肉的家伙就是打得刘扬壮在泊峰墩内呆不下去的张行猛,另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壮汉,就是和他臭味相投的同伙雷傲。 这两个人也是来考千户直属夜不收哨骑的,军墩内的生活条件颇为坚苦,并且每月夜不收的月钱二两二钱银子也是时有时无,两个人无法忍受,便想着趁此机会来考入,毕竟每个月有实打实的四两五钱银子发下来,是多大的一种诱惑啊。他们骑马从泊峰墩出发,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李啸。 两个人立刻想到了昨天那个喉咙被捏得发黑的崔友,还有他象个娘们一样,哭诉那个转了性子的李啸现在有多凶狠,多骇人。 既然今天在这里遇到了他,那就让我们这两位打遍墩内无敌手的大爷好好地消遣他一下。看看这个曾经被他们欺负殴打得不敢还手的李大傻子到底有多厉害。 两个人不声不响地系好马匹,便向正穿好衣服欲去百户所的李啸堵来。 张行猛以一种戏谑的眼神看到他,牙疼般地吸着气,冷笑道:“李大傻子,听说你昨天把崔友打了。” 李啸话语冰冷如铁:“你是不是也想讨打。” 张行猛登时大怒,他暴喝一声,迅疾挥拳直击李啸面门。 李啸敏捷地闪身避过,随即右臂勾屈,一声怒喝,手肘猛砸向张行猛暴露出的后背上。 张行猛招势已老,他是个打架惯了的,心知不妙,连忙就拧腰向旁边闪去。 谁知李啸招数迅猛,张行猛虽然闪避得快,却也来不及完全躲开。 李啸的手肘重重地砸在张行猛右肩处,一声闷响后,能明显听到让人胃酸的骨头错位碎裂声。 与此同时,是张行猛让人几乎震破耳膜的嘶吼惨叫。 一旁的雷傲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想不到张行猛这个凶恶野蛮的大块头会这么快地被李啸打得失去战斗力。 雷傲大吼着冲过来,飞起一脚,势大力沉地猛踢李啸胸口。 没想到李啸侧身一避,随即右手飞起,扣住他踢出的脚踝,立刻借力向前一拔,雷傲失去重心,仰面摔了个四仰八叉。 他怒气冲冲要爬起来,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个凶狠凌厉的脚影袭来,雷傲心下暗道不好,还未来得及做出闪避,李啸的左脚已狠狠地踢在他右脸上。 冲扬的血雾伴着几颗满是鲜血的牙齿,从他口中飞迸而出,。 雷傲同样发出不似人声痛彻心扉的怪嚎。 又一记威猛凶狠的扫堂腿横击在他后背上,雷傲立刻脸朝地猛栽了个狗吃屎。 他与张行猛一样,再也爬不起来。 在他们的让人心悸的惨吼声中,李啸平静的去河边洗净手上与身上沾染的血迹。 “你们的马,我带走了,算是我今天不杀你们的买命钱。”这是李啸留给依然在地上打滚哀嚎的两个人最后的一句话。 第五章碑廓百户所 李啸骑一匹马,手牵一匹马,马奔如浪,风吹衣张,让他心里快慰莫名。 想睡觉来了枕头,走路乏了有人送马,真是好运气啊。 纵马如飞的李啸仰天大笑,不多时,便到了碑廓百户所城门入口处。 与安东卫其他百户所一样,出于军事警备的目的,碑廓百户所只有一个朝南开的城门------光泽门。 在光泽门外,是一个呈半圆形的瓮城。(注:瓮城是为了加强城堡或关隘的防守,而在城门外修建的半圆形或方形的护门小城,属于中国古代城市城墙的一部分。瓮城两侧与城墙连在一起建立,设有箭楼、门闸、雉堞等防御设施。瓮城城门通常与所保护的城门不在同一直线上,以防攻城槌等武器的进攻。) 瓮城入口处,左右各有两名身穿破旧鸳鸯胖袄的军士,看上去都是一副瘦弱消沉懒洋洋的样子。 李啸在城门口等待查验腰牌时,仔细观察了一下碑廓百户所的情况。 碑廓百户所周一里半,呈不规则的正方形,外有包砖,砖色青黑,多有剥落,估计年代已久,现在安东卫所内粮饷皆不足,各处百户所的维护也是基本应付了事。 李啸以前听刘一显说过,这个百户所内有纵横交错的三街十巷,里面除了有军营,马铺,校场,武库等军事设施外,还有民房,市场,店铺,客店等附属设施,也是为方便所内军士及家属生活所备。 碑廓百户所,记有军户一百一十来户,民户二十来户,军士一百多名,这在安东卫算是比较大的百户所了。 这个百户所的最高领导为两人:管队官为苏福正百户,贴队官则为刘一显亲戚郭虎试百户。 一声怒喝打断了李啸的思考:“喂,那个发呆的大个子,过来!” 李啸醒过神来,见右边一个脸色青黄,胡须脏乱的守门军士正对自已怒目而视。 李啸牵马走到他身边,平静地交出腰牌给他验证。 这个士兵翻看了一下腰牌,又斜着眼上下看了看李啸,喝问道:“你这民卒,不好好守墩,来百户所做甚?” 李啸语气平静地回答:“我为比试夜不收哨骑而来。” 军士“哦”了一声,又打量了一下李啸,怪声怪气地道:“你这民卒倒是阔绰,一个人竟骑两匹马来。” 李啸脑子飞快转了下,拱手笑着说道:“我这两匹马中,一匹马骑不得,此马已拉稀两天了,今天来百户所,顺便带来让马铺兽医检查下开点药。” 军士想了想,也找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向李啸点点头道:“好了,进去吧,校场与马铺都离东街不远,从这进去右拐,不远就到了。” 李啸笑道:“多谢兄弟点醒。” 李啸进入百户所内,他颇为失望地发现,这里的环境与牛蹄墩一样,户所内房屋店铺大多破烂,街巷路面也是坑坑洼洼,到处是垃圾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汗臭与腐烂的气味。 李啸走过的地方离市场很近,两边均有店铺,店内伙计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而街道上来往行人也多,更有不少衣着破旧却笑嘻嘻地追逐戏乐的孩童,整个街市粉尘飞扬,喧哗不已。李啸心里突然一阵失落,可惜自已身无银两,不然,可以在这里好好买点东西回去了。 在他从前的记忆中,他好象从未给母亲吴氏买过什么东西,想到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妇人一个人在山村里凄苦过活,李啸心里一阵酸楚,几致悄悄落泪。 转过了几个街角,听得隆隆的军鼓声响亮地敲起,犹自沉思的李啸抬头一看,原来是校场到了。 整个校场略呈长方形,长一百二十来步,宽八十来步,一眼望去,人马嚣嚣。李啸进得校场,就见军士过来询问,问可是来应试夜不收的,李啸答是,其人便领着李啸转至校场一角,让李啸系好马匹,又带他来到一个书吏模样的人处,登记名字,领取考试入场号码。 看到李啸用刚劲有力的笔迹写了自已的名字时,这个书吏呆了一呆,在他印象中,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军汉中会写字的,百中无一,其他人来应试的人中,大多只会按个手印。 领了号码的李啸,向前走不远便看到,周围已站了不少军汉在这里等着进入内场,李啸冷眼觑去,这些前来应试的人物,大都粗壮彪悍,面色不善。更有一些人,耸着下巴,眼中闪着凶暴嗜血的光芒,一副鹰扬冷酷的样子。 李啸心下也明白,这些来比试当直属夜不收的,都是军中武艺出众、身手不凡之辈,很多人可能都是杀人惯了的凶悍嗜杀,残忍暴虐之徒。 李啸想了想,拉了拉旁边一个壮汉的衣角,笑着问道:“兄台,请问这夜不收是怎么个比试法?” 转过身来的壮汉,有一个硕大的头颅,头顶胡乱盘了个发鬏,方脸大口,浓眉掀鼻,尤其是一双栗黄色的瞳仁,格外引人注目。 他迅速打量了一下李啸,瓮声瓮气地回答道:“你这军汉,怎的不知,这比试人等,都是分批入场,各显身手,等会就有人来通知,记得不要走神误了号码。” 李啸感谢地笑笑:“在下李啸,牛蹄墩的,敢问兄台大名。” 那大汉却眉头一皱,不满地说道:“你这个人不爽利,说话文绉绉的,兄弟我胡大能,湖水墩的。” 李啸大笑致歉,然后问道:“湖水墩可是属右千户所管,怎么也能让你们来此比试?” 胡大能大笑:“都是安东卫所的,哪有那么多分别,就许你们进直属千户所么,也让别所兄弟沾沾光不是?” 李啸大笑点头称是,心下却在想,咱们这左千户所黎应筴大人,手腕与人脉还真不少啊。 一声号炮响起,一个长相漂亮面白无须的家丁模样小军官大步走了过来,站在前面一座小土台上向下大声说道:“下面我念到号码的,随我进场,按号码顺序各人策马绕行,马不可停蹄,七十步外,马上射箭中靶三次为合格,留下刻字腰牌备记,不中者请自回来处!” 李啸突然想起今世的父亲李异告诉过他的话:骑马射箭的关键应该是,坐在马上移动要掌握好重心,人的腰劲与马一纵一下的力道要相与结合,张弓搭箭来往对射时,尤其重要的是手感与速度要把握好,控马,瞄准,射箭要有一气呵成的感觉。 这话说起来容易,要能做到却是难。可以这么说,现在有这么一手的人,在明军精锐的辽东军中都是罕有的人才。可能正因如此,这里的夜不收考试降低了难度,只要求射中固定靶,但对于安东卫这些疏于训练的明军来说,能做到固定靶连中三箭也就很不错了。 李啸悄悄地握紧拳头,对自已暗暗说道:这个明末乱世中,我扬名立万的第一步,就要从这里开始。 第六章硬弓重箭连珠射 小军官念完号码,说来也巧,胡大能正好排在李啸前一位。 一众人等尾随小军官向内场走去,胡大能瞅那小军官离得远了,阴阳怪气来说了一句:“这小相公倒也标致,不知道晚上要供几位大人泄泄火呢?” 周围的人闻言,无不低声哂笑,胡大能见众人皆乐,更显得意。 那小军官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向这里望来,胡大能连忙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向旁边望去。 进得内场,李啸看了下考场布局,左边是马匹,右边是弓箭。引起他注意的是,右边的弓箭有好几种,一种是半石软弓,一种是一石骑弓,还有一种是三石硬弓。 弓的下面,也摆了三种不同的箭镞,有最小的轻铁箭,还有稍重的锥头箭,最旁边的是最重最粗的三棱点钢重箭。 胡大能扭过头,神情郑重地对李啸说道:“李兄弟,你等会与俺一样,选软弓与轻铁箭吧,这样能节省臂力方便瞄准,才能射得远射得准,这可是俺当夜不收这么久得出的经验。要知道,一般的步弓也就能射七十步远,人骑在马上,支撑力弱,骑弓能瞄准射击的距离顶多六十来步,这些当官的刻意要为难咱们,咱们只能赌一把了。” 李啸不动声色,轻轻笑了笑说道:“多谢胡兄提醒,李某自有选择。” 胡大能眨着眼看着他,栗黄色的瞳仁里是淡淡的疑惑,李啸装没看见。 轮到胡大能了,他前的几个人竟然没有一个能全部射中的,看着他们垂头丧气地离开,胡大能幸灾乐祸地大笑。 胡大能果然选了软弓与轻铁箭,他正转身要去左边牵马,眼角余光一暼,发现后面的李啸竟然选了三石硬弓与三棱点钢重箭! 胡大能大吃一惊,急急冲过来,按住李啸的手,急切地说道:“李兄弟,你刚才是不是听错俺的话了,你知不知道,要在马上持硬弓射重箭,就是建州鞑奴中最精锐的白摆牙喇兵,也极少有人能在七十步外射得准呀。” 李啸脸上依然是平静的微笑,他轻轻拍了拍胡大能的肩膀:“没事,胡兄弟,李某有把握。” 胡大能栗黄色的瞳仁中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张口想再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出来。 校杨的尽头,从左至右,均匀地摆了三个一样的一人多高的箭靶,骑手们要从左边骑马行过,一路上要分别射中这三个箭靶,到右边下马交回马匹弓箭。而在校场的右边处,摆了一个铺了绸布的长桌,上面摆了些茶水点心,坐在桌后的人,正是此次考试的两个官员苏福与郭虎。 此时已近中午,阳光越发炽热,这两位皆已是热汗涔涔又昏昏欲睡。 一身正六品武官官服的正百户苏福,圆脸胖身,肚大腰肥,比起一旁精瘦的郭虎,更不耐热,他旁边的军士正咬着牙为他拼命打扇,但苏福仍觉如处火炉。他心下甚至有点愤恨,这千户黎应笙大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选什么直属夜不收,现在的明军中,大家不都是在混日子么。说什么为了防备孔有德、耿仲明叛军,可他们也不是还在莱州与登州一带为祸么,离安东卫还远着哩。 更何况选到现在,能通过者廖廖无几,可恨自已还要在这烈日头下例行公事,更觉烦闷非常。 一身从六品武官官服,面容精瘦,长着三缕稀疏长须的试百户郭虎悄悄凑过头来,低声说道:“黎大人如此选举之法,依下官看,殊为不妥,通过者如此稀少,选之何益。” 苏福闻言皱眉:“我们有何法,上官如此安排,我们照做便是,复能何为?” 郭虎也叹了口气,然后抬头大喝道:“下一个。” 一旁身穿镶铜泡柳钉棉甲,浓眉方脸,体格魁梧,正昂然而立的军官,正是苏福的家丁头目王大目,他听到郭虎的喊话,立刻挺胸大喝:“下一个上场者,胡大能,选软弓,轻铁箭。” 鼓声隆隆,胡大能拍马上场,他小心地夹了下马肚,力图让马匹均速慢跑,然后拈弓搭箭,眯眼看得仔细,嗖嗖嗖地三箭射去,竟然三靶皆中,最后一靶箭矢正好射在箭靶最边缘。 胡大能长吁一口气,真是好险。 一旁的军官大喝道:“胡大能,三箭皆中,比试合格,留下腰牌登记。” 胡大能一脸得色,心下喜悦难耐,他大声吼叫着向左边正准备出场的李啸挥手致意。李啸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昏昏欲睡的苏福来了点精神,他揉了揉有些发肿的眼睛说道:“嗯,此人功夫倒是不错。” 一边的郭虎也点头称赞:“这么久过去,总算来了个合格的了。” 很快,王大目的喝喊声猛地响起:“下一个上场者,李啸,选硬弓,三棱点钢重箭。” 犹在揉眼的苏福顿时一怔,他颇为惊疑地向郭虎说道:“本官听错了么?此人竟然敢选硬弓配重箭?” 郭虎亦是一脸迷惑状:“此人不会是自不量力吧?” 鼓声隆隆响起,李啸左手执辔,右手持弓,缓缓策马向前,马蹄得得声里,李啸脸色平静如水,他在努力调整这俱躯体达到人马合一的完美状态。 约摸离第一个箭靶还有八十步左右的距离时,李啸执弓搭弦,他用的是标准的蒙古射法,三石硬弓吱吱拉开,弦张已极,浑如满月,三棱点钢重箭那开着血槽的钢制箭尖在阳光下闪下灼人心魄的金色光芒。 李啸喜欢弓弦拉满时,那箭尾洁白的羽翎贴住脸颊那毛茸茸略带轻痒的感觉,有如和最亲密的伙伴相依偎。而弓弦拉动时的轻微吱吱声,宛如一首动听的乐曲。 “嗖!” “啪!” 一声巨响,粗重的三棱点钢重箭扎透八十步外的箭靶那红色靶心,余劲十足,点钢箭头以一种凶猛的姿态从固定箭靶近四指厚的木板上透出,整个箭靶被巨大的力道击得摇摇晃晃。 李啸轻磕马肚,马匹开始加快速度向前奔跑。李啸眼疾手快,连连张弓搭箭,两声“啪啪”的巨响后,接下来的两个箭靶上的红心处,立刻都与第一个箭靶一样,被凶猛的点钢箭头扎穿,然后兀自摇晃个不停。尤其是第三个箭靶,被巨大的冲力所袭,严重倾斜,箭靶支撑杆几乎折断。 周围立刻响起巨大的欢呼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李啸出类拔萃的射箭技术震惊不已。 “厉害厉害,硬弓重箭,连珠三射,八十步外,竟全中靶心,真是难的的好汉!” “我观建州鞑虏中最厉害的白摆牙喇兵也是不及此位好汉。” “此人箭术如此厉害,究竟是何来头?莫非是关宁铁骑中最精锐的架梁马?” “扯蛋,我看架梁马中也没这么厉害的人物。” “就是,再说关宁军架梁马如何会在这里面试安东卫的一个小小夜不收?” 胡大能从一旁边“嗷”地一声冲过来,一把死死地抱住李啸,他满身的汗臭与凶猛的拥抱让李啸几乎窒息。 “李兄弟,你他娘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这箭术,这水平,俺老胡是永远也练不到哇。兄弟我服了,彻底服了。” 李啸好不容易从他热情的话语与拥抱中挣扎出来,便听到主持台那边传来了阵阵热烈的掌声。 “好,好,好。”苏福大笑着起身鼓掌,一旁的郭虎和王大目仿佛才从震惊中醒来,也连忙起身热烈鼓掌。 “好个李啸,真乃我安东卫第一勇士也!”苏福此刻精神焕发,他腆着圆滚滚的肚子,大声喊着向李啸伸出大拇指。 第七章大隐隐于墩 苏福喊完,王大目才反应过来,立刻扯着嗓子喊道:“李啸,硬弓重箭,全中靶心,比试超优,留下腰牌登记。” 周围又是一片欢呼与鼓掌声,良久方息。 军中以武为尊,这些粗糙凶狠的军汉,对于陌生的李啸,却绝不吝于表达自已的羡慕与钦佩。 王大目带着亲热的笑容,蹬蹬地向李啸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弓箭,然后以一种老朋友般亲密的语气对他说道:“李兄弟,鄙人是苏福大人护卫王大目,你速随我来见过两位大人。” 李啸随王大目行至长桌后,苏福与郭虎正笑呵呵地望着他。 王大目向李啸介绍完后,李啸立刻向苏福与郭虎拱手致以军礼:“小人李啸拜见两位百户大人,祝两位大人公侯万代,步步高升。” 苏福与郭虎相视而笑:“这倒是个会说话的,不错。” 苏福笑眯眯地打量着他,李啸昂然而立,脸色平静,却更显英俊勇武。 苏福心下一叹:“此人如此英武又伶俐,自已的家丁头目王大目与其相比,差得岂止一点半点。可惜此人现已出名,不得让我收为家丁啊。” 很快他转念一想,此人武艺如此出众,将来一定会让黎应笙千户大人青睐有加,肯定还会引为亲信,倒不如现在与他搞好关系,日后也是一个好助力。 苏福亲热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本官在安东卫多年,着实未见过比李啸你武力更出众者,安东卫第一勇士对你来说绝对是言如其分,不遑多让。本官会尽快上报黎大人,李啸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李啸拱手致礼:“多谢百户大人提携,小人感激不尽。” 一旁的郭虎笑呵呵地走过来:“黎大人昨日已随安东卫指挥使王大人一同前往济南府,要与巡抚朱大人商量从安东卫派出援军攻打孔有德叛军之事,估计等他们回来后,李啸你就会有消息了。”(注:王名世,现任安东卫指挥使,军职为参将。朱大典,原为右佥都御使,现任山东巡抚,并负责指挥围剿孔有德叛军)。 李啸再拱手:“有劳两位百户大人如此费力,小人诚惶诚恐。” 苏福哈哈一笑:“李啸啊,你武艺好,又会说话,它日成就,未可限量啊。”随即,他转过头对王大目说道:“大目,还不快将这比试第一名的赏赐拿来。” 王大目一怔,心想:咦,你从未和我说过这次初赛有什么赏赐吧,何况比赛还未完成呢。 苏福见他愣神,心下不由得暗骂:“蠢材,一点都不会见机行事。大目,大木,果然是个木头。” 旁边的郭虎却一下子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摇头笑道:“下官也差点忘了,大目,去库房拿二十两赏银来。” 他向王大目连递眼色,王大目霎时反应过来,拍头大叫:“在下愚蒙,竟然忘记了此事,我这就去取来。” 苏福叹道:“这个王大目啊,办事总是差强人意。” 他一转头对郭虎说道:“本官也累了,下面的考试就由郭大人你来主持吧。” 郭虎应声而去。苏福向李啸笑道:“李啸,且坐下等等。” 苏福拿过李啸刚才的登记纸张,略看了看,便仰头长叹道:“真是大隐隐于墩啊。”他沉吟了一下,方缓缓说道:“李啸,你有如此武艺,却只是我牛蹄墩下一名默默无闻的民卒,实在是屈材得紧。” 李啸微微一笑:“在下命运不济,安敢抱屈,现得百户大人赏拔,小人实为欣喜之至。” 苏福咯咯地笑了:“放心,本官绝不会做明珠暗藏之事,定会向上面大力举荐。还望李啸你日后飞黄腾达之际,勿忘初时亦是我碑廓百户所之人啊。” 李啸明白苏福此话之意,笑着昂然而道:“在下日后若有半点出息,决不会忘百户大人今日栽培之恩。” 不多时,王大目拿过来银子,恭敬地递交给苏福,苏福哼了一声,随后转身笑着执着李啸的手,将那银子塞在李啸手里。 李啸恭敬地行了个军礼:“百户大人如此重赏,小人李啸何以克当。” 两个人又闲聊了会,苏福便让王大目为李啸送别。 王大目一条胳膊熟络地搭在李啸肩膀上,言笑晏晏,热情地送李啸牵马离开校场。 走出校场后,李啸对王大目笑着说道:“王大人,你请回吧。在下难得来碑廓百户所,正想去市场好好逛逛。就不劳王大人相陪了。”说完,从怀里的二十两银子中摸出二三两银子递给王大目。 王大目接过银子,此时却是脸上一种歉疚的表情:“昨天我本欲去牛蹄墩通知你们的,只是。。。。。。” 李啸打断他的话:“此事我昨日已从别处得知,王大人不必介怀。” 王大目用一种柔和的目光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腰带旁解下一把解首刀,郑重地递给李啸:“李兄弟,你这个人不错,值得相交。初次相见,为兄也没什么好东西相赠,这把解首刀精钢所制,锋利无比,为兄甚爱之。现赠李兄弟你,聊表相识之意。” 李啸连忙推托:“大人爱物,在下如何敢受。” 王大目执着地把解首刀递过来:“一把解首刀不算什么,今天能与李兄弟相识,实大慰平生,还望李兄弟日后腾达,莫忘了为兄才是。” 李啸大笑:“李某决不敢忘兄之盛情。” 他没有再称王大目为大人,却让王大目感觉彼此关系更加亲密。 李啸离别王大目,才牵马行过一个街角,便听到胡大能瓮声瓮气的声音吼了过来:“李兄弟,那个胖官儿总算放你出来啦,兄弟我在这都等得乏了。” 李啸放眼望去,见胡大能正歪着身子靠在马身上,旁边还有两个同样外表凶狠牵着马的军汉。 李啸大笑:“还以为你已回去了呢,要不,诸位兄弟一起去找家酒楼喝两口。” 胡不能大笑着摆摆手:“今天没法喝了,俺们湖水墩离此极远,今天墩里的几位兄弟都是赶夜路偷跑来参加比试的,再不早点赶回去,恐甲长见责。” 未等李啸回答,他又阴阴地笑着说道:“李兄弟,那官儿与你聊这么久,就没赏你点银子花花。” 李啸仰头大笑:“有有,诺,这三两银子兄弟们拿去喝酒吧。” 胡大能大喜接过李啸递来的银子,重重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李兄弟,够意思。”他旁边的几个军汉也一同露出了笑脸。 胡大能翻身上马,向李啸挥鞭大笑:“俺们先回去了,以后有空来湖水墩,兄弟们一定陪你一醉方休。” 李啸与他们挥手相别,胡大能在快走过另一边的街角时,又回头大叫:“李兄弟,到时你我一定要一起喝个痛快。” 李啸大笑:“兄弟我到时一定舍命相陪。” 李啸望着他们走远消失,便又牵着双马,穿行在街上熙攘的人群中,他心里突然想道:“现在自已有了这些赏银,也该给母亲吴氏和墩里的兄弟们买点东西了。” 只是,买点什么好呢? 第八章:有本事杀鞑子去 李啸决定先去买点米面,毕竟墩里的兄弟们每天吃野菜糊糊与糠菜饼,难得吃上一回大米白面。 李啸问了两家米面店,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现在的大米价格竟然都是一斗就要六钱,一石米的话就要六两银子。 李啸大叹物价腾贵,他以前看到一本明朝万历年代的书,清楚记得万历中期时,一两银子就能买两石米面。 对比现在这年兵荒马乱物价飞涨的年代,那个历来被历史学家垢病的荒政怠政的万历时代,却是让这些在乱世中苦苦挣扎的普通百姓多么向往啊。 这家名叫丰粮商行的米面店掌柜长着一双三角眼,尖刻的下巴上稀疏的几缕鼠须,见李啸脸色犹豫,便拈须冷笑道:“这位客官,现在山东到处都有孔有德叛军作乱,庄稼难种,谷麦难收,小店是历尽辛苦从南直隶运来这些米面,这物价算公道的很了。要是叛军再打到这边来,这米面价还不知道要涨成什么样呢。客官若是不信,可去别店问下,看看小老儿可有欺你。” 李啸无奈,他心下也知道,现在市场无论卖什么都有行会定价,再去别家问估计也还是这个价格。最终他与掌柜的又争论了一会,最终以五两五钱银子买了一石面粉。 九里米,十里面,李啸心里清楚,价格一样的情况下,吃面终是能管饱些。 李啸让管柜分两个面袋装,一个装七斗,给墩里兄弟们吃,一个装三斗,李啸准备带回家,孝敬母亲,让这个可怜的妇人也吃上点好东西。 掌柜的来了精神,李啸买了一石米面,对于他这个开在百户所的小店来说,也算是大生意了。他亲自与伙计一起帮李啸分装好,又小心地帮他捆好在马上。 李啸离开粮店,牵着马准备去布料店买点布匹。 本想他想着象后世一样,去专门的成衣店买点衣服,但在百户所这样的小地方,只有布匹可卖,顾客买回家后再自已找裁缝制做。 没有出乎李啸意料,布匹的价格也是相当昂贵。最普通的白布四匹一捆,价格就要四两,李啸记得在万历中期四匹才不到一两而已。 他又问了下别的布匹,价格更是惊人,绢布一匹就要三两,丝绸花布更是一匹高达十二两。 李啸最终买了一匹手感较好的苎丝绢布和一匹普通白布,经过讲价,共花了三两八钱银子,卖布的小伙计眉开眼笑,殷勤地帮李啸分开打包捆好在马上,然后是一迭声的客官慢走。 李啸心里已盘算好,苎丝绢布买给母亲,那一匹白布送给刘一显妻子王氏,也算是感谢这大半年来他们的一点照顾之恩,他在心里估计了下,这匹白布供王氏与刘一显每个人各做一身全套衣服都绰绰有余。 怀里只剩下不到五两银子了,他轻叹了一下,这赏赐银子用来交友购物,不知不觉就花得就剩这么点。李啸想想,决定再不买什么了,余下这点钱到时都交给母亲,让她想买点什么就去买吧。 李啸将所买的东西都在一匹马上捆好,然后翻身上马,坐稳后,用手牵到那一匹马,然后走马出了碑廓百户所。 骑马跑了不一会儿,他又看到了河边那两个正蹒跚坐起,还在低低呼痛的人。 正是被他当时打得爬不起来的张行猛与雷傲。 张行猛抬起头,正看到已停住马的李啸,那犀利看过来的眼神。 张行猛眼中满是不安的恐惧,他悄悄用手碰了了一旁的雷傲,雷傲看到马上气宇轩昂的李啸,同样不觉露出敬畏与恐惧的眼神。 这转了性子的李啸,莫非,还要来对他们痛下杀手不成? 眼见得李啸翻身下马,一步步向他们走来,两个人不觉瑟缩着挤在一起,眼神中除了极度的恐惧,更是满满的哀求之意。 离他们一步之遥的距离,李啸站住了,如果说他冰冷犀利的眼光让他们极度畏惧,那现在开口说话的李啸那洪亮激扬的话语更让他们震耳发聩。 “你们不是很厉害吗?你们不是打遍墩内无敌手吗?怎么两个人打我一个,却被我打得爬不起来?哼,没用的怂货,只会窝里横的孬种、孱头!有本事,你们杀鞑子去!有能耐,你们杀叛军去!你们这些欺软怕硬只会对自已人下手的东西,骂你们都脏了我李啸的嘴!” 李啸言如利箭,舌似钢弩,一番话下来,张行猛与雷傲这两个横惯了的人,竟然都是羞惭满面的表情。 “这匹马,留给你们一起坐去百户所内医铺去瞧瞧吧。你们应该明白,打你们时,老子还留了力,不然你们早就非死即残。” 张行猛与雷傲有些吃惊地互相望了下,然而又羞愧地低下了头。 李啸重新翻身上马:“这匹马,我骑回牛蹄墩去了,你们若是还想要回,到时一起来向刘扬壮道歉,再把马骑回去。” 李啸知道,他要是真把这两匹马牵走了,这两个家伙丢失了宝贵的马匹,绝对会被开除军职,那怕最走运的情况下,泊峰墩夜不收是绝对当不成了。 留下这句话的李啸绝尘而去,后面是呆呆张望的张行猛与雷傲。 张行猛左手重重地砸在地上:“靠,没想到李大傻子转了性子,竟有这样的心胸气度。”他用力过度,又拉动了伤得甚重的右肩,疼得直咧嘴。 雷傲咧了咧肿得老高的嘴巴,含糊地吐出一句:“是啊,倒让这小子卖了个人情。” 张行猛叹了口气道:“早知他现在是这样的人物,咱们何必去惹他,又挨打又丢了人。” 两个人又呆坐了一会儿,然后一同骑马去百户所治伤。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去医药铺的街道上,他们竟然碰到了王大目,王大目责问他们怎么一直到现在才来参加比试,两个人摭摭捂捂地解释说路上骑马摔了,故去医药铺看伤,参加不了比试。 张行猛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下今天比试的结果,王大目便又感慨地对成绩超优的李啸好一顿大夸。 张行猛雷傲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面露不敢置信的表情。 张行猛暗叹道:“此人好武艺,有心胸,日后前程,恐难限量。” 李啸骑马回墩,速度加快了不少,仅过了一个时辰,就看得到远处的牛蹄墩了。 李啸心情欣悦,因为他看到墩身上的望厅挤满了墩里的兄弟,还能模糊看到他们遥遥地向自挥手。 这个小小的墩台,在这个残酷的明末乱世,倒还是一个让人心灵温暖的美好之地。 也许,自已以后能让这些老实人过得更好些,甚至,让更多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第九章回家探亲 牛蹄墩内一片沸腾,从李啸入墩开始,每个人都欢笑而热切地着向李啸打招呼,得知李啸比试评价为超优时,众人更是欢声雷动。 李啸把腰刀还给刘一显,感谢他的破例让自已一路上有个好武器防身,虽未遇上贼匪,却让人感觉安全许多。 随后,他从马上解下那匹白布交给刘一显妻子王氏,说是感谢甲长与她一直以来的照顾,李啸热情大方的赠送,让她和刘一显两个人又高兴又有点羞惭。 毕竟,本该属于李啸的每月月钱都是入了他们自已的腰包,这匹值银一两的白布可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啊。 让墩内轰动的时候来了,李啸把马屁股后那七斗白面扛到众人面前,宣布这些白面让大家好好吃上几天,每个人都欣喜得难以用语言表达。 包括甲长刘一显在内,每个望向李啸的目光都是敬畏又热切,上次吃白面馒头是什么时候?时间太过遥远,每个人都忘了。 刘扬壮、常正,付铁等人劈柴烧火,王氏带着几个妇人一脸喜色地在灶台前摆弄,蒸腾而起又带着馒头香味的蒸汽,掩盖不住她们流满热汗的脸上那兴奋的笑容,从笼屉里飘散出来袅袅而去那白面馒头诱人的香味让墩内的每个人都垂涎欲滴。 刘一显悄悄地将李啸拉到一旁,问他这马是哪来的。 李啸便把路上遇到张行猛等人的情行和刘一显说明,刘一显震惊佩服李啸惊人武力的同时,也对李啸不痛打落水狗的仁义之举大为赞赏。 刘一显向李啸拍胸脯保证,那两个小子如果敢为难李啸,自已一定向上如实举报二人。李啸笑道,他们估计现在已被我打服,没那个胆量。 这个晚上,每个人都吃了个大饱,尤其是付铁,这小子格外能吃,大馒头一口气吃了八个。他流着泪说道:从小到大,从未吃馒头能吃这么饱。 余下六斗多的面粉,李啸给墩里八个人平均分配,每个人拿着属于自已那沉甸甸的一袋面粉,脸上无不是欣喜的笑容与满足。 欢乐的晚饭到很晚才结束,各人各回各屋后,李啸与刘一显一同在墩内院中漫步而谈。 李啸跟刘一显说,明天想回家探亲一次,毕竟来墩内这么久了,一直没回去过,也不知道母亲吴氏现在究竟过得如何。 李啸眼神忧郁,长长地叹了口气。 刘一显一脸同情的表情,陪着李啸长叹了口气后,说道:“李啸,你如今转了性子,也是该回去看看你娘了,也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你们家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李啸感激拱手谢过,刘一显又问是否要再借腰刀给他,李啸回答不用,因为他现在腰间已有了王大目送的解首刀一把,足以防身。 刘一显颇为羡慕,李啸能与百户长苏福的家丁头目王大目能有这么好的交情,想来那王大目以前碰到自已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真是人与人不能比啊。 李啸估计这一两天内,张行猛等人可能会来墩内要回那另一匹马,他交代刘一显一定要让他们来向刘扬壮道歉后方能给回,并告诉刘一显不要怕他不肯,因为,丢失这匹价值八十多两的军马,张行猛绝对无力赔偿,除了从军中外逃亡怕别无它法。 刘一显爽快答应,想到张行猛等人到时低声下气来道歉求马,他心里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感。 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已能模糊听到左右房间传来的鼾声阵阵,李啸躺在自已的床上,想起白天的种种事情与人物,心绪难平。 他突然间有点明白自已来到这个明末世界的使命。 最基本的一点,就是,用自已的能力,让这个世界上的善良老实的普通百姓能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这个愿望,与自已一直以来所向往的出人头地,应该可以并行不背。 李啸默默地捏紧拳头,向窗外皎洁的月亮望出了自信的微笑。 第二天天刚亮,李啸起身下床,穿衣着鞋,打好绑腿,系好解首刀,提上昨天就系好的,装着三斗面与苎花绢布的重包裹,正要出门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李啸开门,刘一显妻子王氏手里捧着三块热气腾腾的白面饼进来,不由分说地塞给了李啸。 李啸有点不好意思:“嫂子你这么早起床给我做早饭,李啸实在叨扰了。” 王氏赶紧摆摆手:“这算什么呀,李哥儿你要走这么远的路,三个饼子我还怕你不够吃呢,我用你买的面粉做这三个饼子,不过借花献佛而已。” 李啸揣好面饼,笑着向她拱手告别,然后离墩而去。 李啸的老家小李庄,离牛蹄墩有三十里远,与莒南县境相交,一路上要经过长兴庄,北泉堡两地方能到,其中有北泉堡与小李庄之间有一段山路颇为难走,羊肠小道,林木从杂,更传闻现在马耆山的山匪也会时常在这山路上打劫,现在这条小路,单身的行人现在都不敢走。 李啸昨天听刘一显说过那段路的情况,在刘一显表示担忧之际,他淡淡一笑:“无妨,我自能应对。” 李啸这样的当地民卒,在安东卫所不少,隔几个月探亲一次也是常有,当然,象李啸这样当墩卒大半年没回过家的,却是没有。 以前的李大傻子,实在是对自已的母亲亏欠良多。 那么,就让现在的李啸来好好补偿吧。 在西去的土路啃着面饼大步行走的李啸默默想着。 他扛着肩上沉甸甸的包裹,很顺利地走过了长兴庄,越过了哗哗流趟的绣针河,又走了十里路,来到了北泉堡处。 他注意到当地的村民在田地里劳作时,有个很奇怪的举动,就是时不时地以一种警惕的眼神向不远处的马耆山余脉平阳峰张望,仿佛那边一有动静,就随时准备拔腿而逃的样子。 李啸注意在北泉堡这个自然村的村居聚住处现在新建起了一圈矮小粗陋的围墙,围墙上还有几个老人在四处巡逻张望,脸上也是一副警惕不安的神情。 李啸心下长叹:“山匪如此肆虐,百姓求生艰难,朝廷与官府均不管不问,实在是失职啊。” 将近正午时,李啸已不知不觉走到那条通往小李村的山路口子,李啸注意到,这条以往人来人往的山路,现在是放眼四周,半个行人皆不见。 李啸不禁眉头微皱,看来这些山匪确实猖狂。 李啸紧了紧腰带,摸到腰间的解首刀刀柄,刷地拔出,那精钢所制的刀身在炽烈的阳光下闪着如水般亮泽的寒芒。 李啸用欣赏的眼光静静地看了会刀,又插回腰间刀鞘,然后把扛肩上的重包裹用力向上顶了一下,便大步向蜿蜒向上遁入密林的山间小路走去。 在小路上平静行走的李啸,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一边的密林深处,有三双阴狠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裹。 第十章独杀三匪 这三个努力压抑着自已粗重的呼吸,眼神凶恶狰狞的人,正是马耆山山匪一只眼部下匪兵。三名匪兵今天在平阳峰这条小路上已等了许久,正在牢骚满腹地叹息没有猎物送上门之际,却来了个背着大包裹的李啸。 三个人远远看去,此人似乎空着手,未带任何武器的样子,真是一只送上口来的肥羊啊。 手执弓箭的匪兵刘结巴首先忍不住了,他扭头对另一名手执一把锋利倭刀满脸蓬乱的络腮胡子匪兵低低说道:“张头,我现在可以射他一箭了吧。” 未等那个执倭刀的小头目回答,另一名手执普通柳叶腰刀的匪兵滚刀肉狠狠地顶了他一句:“射你娘,再走近些再射才有准头。” 张小头目双眉一皱,低声冷哼道:“等他走到我们十步之内在射,刘结巴你放箭后,我与滚刀肉一前一后把他围住,先杀人再取货。” 刘结巴哏了一声,眼神恨恨地望了眼刚才骂他的滚刀肉。然后双眼向下紧盯着正一步步走过来的李啸,缓缓地拉开手中的弓箭。 张匪头大喝一声,刷地拔出倭刀,大喝到:“放箭。” 刘结巴手中绷得极紧的弓弦一松,手指中的箭矢顿如流星飞坠般往下直射李啸胸口。 说是迟,那是快,三人谁也没想到,下面看似毫无防备的李啸,竟在箭矢至身前的一刹那,堪堪闪身避过。 箭矢射在离李啸脚尖只有不到一厘米的地方,那里有块突起的小卵石,迅疾的箭矢射在石头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的声音,弹地蹦起,带出几颗乱迸的火星。 刘结巴见一招失手,立刻速度极快地用力再发一箭,直射李啸面门。 李啸扭头一闪,左手一抖,顿时肩上的包裹立刻被他甩在一旁,同时右手极快地从腰间一带,那把锋利的解首刀已是执于手上,随即顺势一挥,那冲面而来的箭矢竟被他砍成两断! 李啸这一手速度极快,三名匪兵根本未能看清他的具体动作,只是眼见着成为两断的箭矢斜斜地掉落在一旁。 见两箭均不中,张小头目愣了下,立刻又大吼到:“滚刀肉,跟我上。” 他话音未落,滚刀肉已执腰刀在手,大喊着从山下冲下来,和张头目一前一后地夹攻李啸。 冲到李啸面前的张头目大喝一声,双手挥着倭刀直劈李啸面门。与此同时,见张头目出了手,滚刀肉也怒喝一声,咬着牙从后面冲上去对着李啸胸口狠砍过去。 三个人,包括还在上面手执弓箭寻机欲射的刘结巴,都认为李啸必死无疑。 他们都想错了。 在张头目的倭刀带着一股血腥的刀风砍向李啸面门的一刹那,李啸已伏身侧扭,机敏地避过这凶狠的当头一劈,以及滚刀肉从后面阴狠袭来的横砍腰刀,与此同时,李啸右手紧握的解首刀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向前捅出,“扑赫”一声闷响,刀尖顿时深深捅入张头目胸口,随即,借助那把插入张头目胸口的解首刀的支撑,李哪狠狠地向后来一记扫堂腿,猛地击中还未来得及收刀的匪兵滚刀肉小腿处。 滚刀肉那让人牙酸的小腿骨折断裂声与他痛苦的惨叫声一同响起。 这一切,就发生在有如电光火石的一霎那。 李啸刷地拔出张头目胸口的解首刀,鲜红的血雾顿时狂喷不息。 小匪头张头目,圆睁着惊愕的双眼,用一种似乎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胸口狂喷而出的鲜血,踉跄几步,然后,轰然倒地,再无动弹。 刘结巴惊惧之极,继续开弓而射,又一根凶猛的箭矢向李啸袭来,李啸闪身避过,随即身形大转,猛地扑向后面正努力用腰刀想支撑断腿从地上爬起,犹是兀自惨嚎不停的滚刀肉。 他手中涂满鲜血的解首刀却有如一道凌厉的白光,扎穿了滚刀肉的咽喉。 滚刀肉的嚎叫嘎然而止,他努力地张开嘴巴想继续呼吸,却发现自已只能从不停涌血的咽喉发出不似人声的喀喀声,随即他双眼一翻,头颅重重地砸向地面,腰刀掉落一旁,在一片扬起的粉尘中,身体只剩无意识的抽搐。 刘结巴大叫着扔掉了弓箭,转身就向密林深处拔腿而逃,惊骇欲绝的他,只想快速逃离李啸这个瞬杀两人的魔鬼。 晚了。 一道带着凄冷啸音的白光追上了他,有如切黄油一般欢叫着插入他的后背,滚刀肉那把柳叶腰刀被李啸如此大力地掷出,以致尖刃带着大股鲜血从他前胸凶猛透出,后背处尽没得只剩下刀柄。 被刀贯透的刘结巴在腰刀巨大的动能推动下,以半腾空的状态向前跃出,撞向一棵小树,喀嚓一声,将这棵无辜的小树树干彻底压断。 刘结巴翻滚落地,再无动弹。 整个树林一片重新寂静,所有的一切好象均未发生。 只有扑鼻的血腥味与地下正汩汩洇开的血流,提示着这里刚发生了一场动人心魄的激烈战斗。 脸色冰冷的李啸静静地打扫战场。 除了原有的解首刀,他现在拥有的武器包括,一把锋利的倭刀,一把普通的柳叶腰刀,一把软弓和一只还剩十来支箭矢的箭袋。 另外他仔细检查尸身,从三个匪兵身上共搜出了十多两银子。 李啸稍有点遗憾,因为袭击他的三名匪徒显然不是什么重要角色,都未穿盔甲,让他除了武器和那些散碎银子外再无收获。 这是李啸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杀人,弥漫的血腥味与人体内脏的气味让李啸一时感觉头晕,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不过他很快适应过来,面对这些凶狠歹毒的匪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更何况,这是为民除害,这些匪徒如果不死,不知道还要有多少善良百姓要死在他们手里。 正义是靠武力来维持的,在这个明末乱世,尤甚。 李啸在不远处的一条林间小溪把沾满鲜血的兵器仔细洗干净,然后,又脱下外衣,把上面沾上的污血反复揉洗,尽量让衣服上的血迹变淡些。 炽热的阳光穿过密林,将斑驳的光片映在他年轻英俊的脸上,那些跃动的金黄,却让他更添了一种勃勃的勇武之色。 半个时辰后,李啸整理好武器衣服,继续向前路走去。 一阵清新的凉风迎面吹来,李啸感觉全身舒爽,尤其让他心情愉悦的是,前方树上有一只肥大的松鸡正在欢快的鸣叫。 这个地方其实野兽飞禽颇多,常正这样的猎户以前也时常在这里射猎,只是此山被土匪所占后,再无人敢来。 李啸搭弓一箭,“嗖”地一道白光闪过,松鸡应声落地。 李啸把这只犹自不住滴血的肥硕山鸡在手中轻轻的掂了掂,估计重达三斤,脸上不觉落出了快意的微笑。 今天的晚餐可以更丰盛些了,也可以让母亲好好吃顿鸡肉。 又过了大半时辰,李啸走到了山路的尽头。 李啸眺首而望,面前不远处,正是让曾经的李大傻子牵挂不已的小李庄。 而村落东面的那座房子,那在阳光映照下呈现灰黑色的屋瓦,正是自已从前日思夜想的家。 母亲,你的不孝儿男,李啸,回来了。 第十一章母亲吴氏 走得近了,李啸有些难过地发现,小李庄与平阳峰那一头的北泉堡一样,同样不知何时修筑了一圈矮小粗糙的围墙。 围墙上,几名老弱在巡逻观望,而放眼四周,田地里同样是警惕不安的耕作百姓。 李啸本想着尽量不惊动村民,他低头静静地沿着回家的田埂走,却被一名劳作的农妇认出,她看着李啸身背大包裹,腰间系着一堆武器,手里还拿着弓箭与一只肥硕的死松鸡,顿时惊愕地叫嚷起来:“咦,李大傻子,你带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当上大将军啦。” 周围的人立刻都被她的话语逗笑了,七嘴八舌地笑闹着说了起来。 “对对,可不是咋的,你看,只有大将军才有这么多刀枪弓箭呢。” “李大傻子怎么现在这么厉害,哈哈,好肥的一只松鸡,是不是皇上赏的呀。” “看来呀,你我都以后都要沾大将军李大傻子的光了呢,嘻嘻。” 李啸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妇人们的言语笑弄,直接走过田野,穿过村子围墙入口,便直接向家里走去。 进入里面,李啸发现这里与牛蹄墩一样脏乱,狭窄沆洼的巷子两边都是污臭的垃圾,苍蝇嗡嗡地四处飞舞,流着鼻涕脏兮兮的孩子在街上追逐打闹,街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行人也都是面有菜色,神情茫然。 看着周遭人与物,李啸心情黯然,也许在明末这个乱世,这种破败与肮脏的灰黑色是民间生活的基调,毕竟对于在生存线上挣扎求活的百姓来说,还要他们注意卫生,爱护环境,本身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要求。 终于,来到了自已家门前。 李啸心下激动,打量着眼前这个他今世的家,这是一座破败的两进四合小院,屋瓦破旧,墙泥脱落,破旧的木门上原来的红漆几不可见,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李啸知道,那是母亲在院子里选准备秋耕的麦种。 李啸推开虚掩的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向前望去,正遇上母亲吴氏探询的目光。 李啸喉头哽咽,面前那位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破旧粗布衣,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形容憔悴的老妇人,正是自已的母亲吴氏。 如果现在的自已还是以前的李大傻子,那么,母亲吴氏的悲惨命运几乎是注定的。不是死于乱匪劫掠,就是死于灾荒饥年。 “你是,你是啸儿?”母亲的眼神显然有点不太好使了,她使劲地揉了下自已的眼神,然后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惊喜却不敢置信的笑容。 “是我,娘,不孝儿男李啸来看你了。”李啸眼中有泪光闪动。 吴氏一把抱住李啸宽阔的肩膀,双手抖索,嘴角颤动,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两行老泪,便从浑浊的眼球处悄悄爬出。 李啸顿时也是无声落泪。 吴氏怔怔地望着李啸英俊沉毅的脸庞,突然想起以前的李大傻子,除了呵呵傻笑外,根本不会说这样客气得体的话。 李啸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微笑着对吴氏说道:“母亲大人,我在墩内呆了这大半年,当日摔伤的脑子慢慢变得好使了。墩里的兄弟们都说我转了性子呢。” “我的啸儿,你脑子好了,娘高兴,高兴呀。”吴氏的眼泪又刷地奔流出来,她一把搂住李啸,放声嚎啕大哭,有如要把以前所受的委屈与辛苦统统宣泄出来一样。 李啸也轻轻地搂着母亲,抚着她瘦骨嶙峋的脊背,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许久,母亲的哭泣才止住,她才以一种心疼的口吻对李啸说道:“来啸儿,快进屋,把东西放下。跟娘好好唠唠这大半年你过处如何。” 进得屋来,里面有一张破旧不堪的八仙桌,和四把缺腿掉木渣的椅子,李啸将重包裹放在桌子上,又把那一堆武器和那个肥硕松鸡放在脚下。 吴氏轻声问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李啸便把自已比试得赏银的故事说给吴氏听,并告诉她包裹里的绢布与三斗面粉是自已专为母亲买的礼物。 至于那些武器,李啸对母亲撒了个谎,对她说,这些也是比武时赏赐的,然后自已在回家的那段山路上,用赏赐的弓箭射到了这只松鸡。 李啸隐瞒了路上杀掉三名匪徒的事情,这种血腥的厮杀,没必要惊吓到这个可怜的老妇人。 听着李啸侃侃而谈,吴氏满脸的皱纹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抚摸着那匹苎花绢布,感受着绢布那细腻柔软的手感,吴氏心下欣喜莫名,这可是价值三两银子一匹的高级布料啊,吴氏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已也能用这样的布料做身新衣穿。这样的布料要是拿给村西的赵裁缝看,怕他也惊得直瞪眼,估计村里的赵裁缝还从未用这么好的布料做过衣服哩。 看来自已的儿子,这个人见人笑的李大傻子,真的是转了性子,越来越有出息了。 她让李啸将武器与布匹拿到里屋去,又和李啸闲聊了会,然后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以一种极其喜悦地声音大声对着李啸说道:“啸儿,你且坐,娘去给你做好吃的。” 见母亲起身,李啸忙说:“娘,我不累,我来帮你。” 李啸提着面粉与母亲一起进入厨房,两个人便开始分别忙碌开了。 吴氏身形虽瘦小,手脚却还灵活,她熟练地用碗从布袋里舀了几碗面粉,和上水,很快地揉开了一个洁白圆润的面团,然后双手拉出一根根白细的条子,她做的,是曾经的李啸最爱吃的手拉筋面。 而在灶旁小凳子上张腿而坐的李啸,则在一个小盆子里浇上热水,聚精会神地给松鸡去毛洗净。 很快,锅里的水沸腾开来,吴氏手脚灵巧地拔下拉好的面条子,面条在沸水中上下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很快,诱人的面香便充盈了整个厨房。 吴氏转身接过李啸已洗弄好的松鸡,熟练地将鸡开膛破肚,清洗鸡肠,去掉鸡屎,然后把松鸡剁成小块,用一个乌黑的大瓦罐装好,这只肥硕的松鸡那厚实的肉块,几乎将偌大一个瓦罐装得几乎冒尖。吴氏淋上酱料,拌好生姜,蒜花之类去腥调料,小心压实,便盖上罐盖,放在旁边一个小灶上细火慢燉。 在灶前架柴生火的李啸记得,这是母亲最拿手的瓦罐炖鸡。可叹的是,自父亲去世后,母亲便再未做过,自已也再未吃过这样的美味。 两人又忙了一阵,面条与炖鸡都做好了。李啸端着那还在嘟嘟向外溢涌着喷香鸡汤的瓦罐,小心地在外屋的八仙桌上放好。然后,又返回厨房,提出那满满一木桶拉面条子,放在桌子的一侧。 吴氏小心地熄了厨房的余火,洗净两副碗筷,满面笑容地坐在八仙桌面边。 李啸给母亲盛了满了满满一碗面条,双手捧着献给母亲,面前母亲的笑容,是那样的欣慰与满足。 他又给自已盛了一碗,然后揭开瓦罐盖子,顿时,那扑鼻而来的醉人鸡香让人食欲大动。 “娘的手艺真好。”李啸笑着从瓦罐里夹出一大块肥嫩的鸡肝,放在母亲碗里。 “啸儿多吃些,娘吃不了太多。”吴氏望着李啸的眼神,柔和而充满了疼爱。 “我在自家,还客气什么,娘你难得吃顿好的,更要多吃点。”呼拉拉拔了一大口筋斗面条的李啸,给自已夹了一块墩实的鸡肉,嚼得满嘴流油。 黄昏的阳光将整个小院洒满一片安静的金黄,更有几缕温暖的阳光斜投到八仙桌上,仿佛也要来分享这家人满屋的喜悦与生气一般。母子二人言笑晏晏,互相劝菜,一副动人的天伦之乐景象。 李啸注意到,自家门前出现两个怯兮兮探头探脑向里面张望的孩童脑袋。 他们的目光,被桌上那一大瓦罐松鸡牢牢吸引,不停地吸着鼻子,咽着口水,仿佛要把这弥漫而出的鸡香味吃进肚一般。 吴氏也看到了这两个小孩子,她连忙起身,欣喜地向他们招手:“小虎,小妞,快过来,婆婆给你们鸡腿吃。” 第十二章小地主李长材 两个孩子欢呼着跑了过来,吴氏满面笑容地从瓦罐中捞出两个肥大浓香的鸡腿,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两个孩子彼此对望了一眼,便急不可待地接过鸡腿,各自狠狠地啃了一大口,就挥舞着鸡腿笑闹着从门口跑了出去。 望着他们跑出去的背影,吴氏脸上依然满是笑意。 李啸问道:“他们是谁家孩子?” 吴氏微笑看着他:“他们是东家李长材的孩子呀,大的男孩叫小虎,今年六岁,小的女孩叫小妞,今年四岁。” 李啸点点头,毕竟他回老家三天就摔坏了脑子,对这两个孩子没有什么太多印象。 母亲吴氏却没有停住话语,以一种感慨的语气说道:“想当初,要不是东家李长材送给我两只鸡,让我去找你们甲长刘一显,啸儿你如何能进得墩内当民卒呀。这东家,可真是个好心肠的人啊。” 李啸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吴氏继续说道:“啸儿你不知道,现在村里其他的佃户,租子重,催得紧,一亩下等田土,就要交二斗租子,若是上等田土,则要交三斗才可。要知道庄户人家,每到三四月时,都是青黄不接,家里没了存粮,只能典当家当过活,有人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物什好典当,只得逃亡当流民去。我们这东家,却是好心,租子比别家要轻些,一亩上等田土才交二斗租子,我租了这十亩田土,总共才交十七斗租子而已,若收成好,糊口还是足够。东家也不常来催逼,更常常接济于我们这几名给他做活的佃户,从未让我们去当过家当。现在这兵荒马乱的,这样的好东家上哪去找啊。” 吴氏低头长叹一口气,又唠唠而谈:“东家只有一百来亩地,除此之外,也无甚外财,听说现在日照城里收粮时,都只收现银,东家缴粮时,还得以粮换银,让商人再盘剥一道。当然这些他从不跟我们这些佃户说,其实,你看刚才那他那两孩子么这么馋肉吃,就知道东家的生活也只是还算过得去罢了。” 一直低头闷坐的李啸站起身来,对吴氏说道:“娘,我也吃饱了,这些鸡肉,不如给东家送去一些,估计他们平日也难得吃到。” 母亲用一种欣慰的眼神看着李啸,连连点头:“好,好,我儿仁心,做人是要这样的。”说完,她便去厨房拿了一个大碗,满满地盛了一碗鸡肉。 李啸想了想,进去里屋,拿出那把柳叶腰刀。见母亲疑惑的眼神,李啸笑笑道:“咱们欠人家这些人情,终是不太好,这把腰刀估计值**两银子呢,现在兵荒马乱的,就送给东家防身用吧。” 吴氏脸上顿时又是欣慰的笑容:“我儿大度,娘心里高兴啊。” 母子二人,吴氏端着肉碗,李啸手执腰刀,一齐向不远处李长材的房屋走去。 来到李长材屋前,李啸看了下眼前的屋子,是一幢面积稍大的两进两出院落,外表虽不华丽,也也显得整洁干净,尤其是那屋顶的斗拱翘檐,形状优雅,飞扬朝天,很有一种让人愉悦的古典美感。 吴氏还未来得及敲门,便听得里面有人训诉孩子的声音:“小虎,小妞,为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吴婆婆家这么穷,难得吃顿好的,怎么能去吃她的鸡腿呢。。。。。。” 李啸心下感慨,这个李长材,倒还真是一个心地善良人品磊落的人啊。 吴氏敲门,向里面通报了自家姓名,门立刻吱地一声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李长材,他望着端着鸡肉的吴氏,与一旁执着腰刀的李啸,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啸迅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李长材,不对三十岁的年纪,一身朴素干净的圆领青衣,不胖不瘦,面容平和,留着三绺短短的细须,总之,一眼看上去,就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吴氏表明来意,李长材一脸窘态,连连说道:“婆婆,你自家尚如此艰难,这如何使得,不可,不可。。。。。。” 吴氏忙说道:“东家,此鸡是我儿李啸路上猎得,我们俩也吃不了太多,现盛出一碗给孩子们吃,又有什么。” 李长材还欲推却,里面他妻子封氏探出头来,笑着向门口处喊道:“李呆子,你真是的,先让人家进屋再说呀。” 李长材才悟过来,连忙侧身引手说道:“对,对,二位快进屋说话。” 两个人进得屋来,吴氏将那一碗鸡肉在堂屋内的桌子上一放,已吃完鸡腿的两个孩子舔着油汪汪的嘴唇,两双小眼睛,又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碗依然冒着腾腾热气的鸡肉。封氏连忙硬拉着他们离开,好让李啸他们说话。 从看似随意的拉家常中,李啸了解到,这个李长材是当地的一名童生,考秀才却屡试不第,功名无望之际,只得靠着祖上留下的一百五十多亩田,招佃户耕种做活。 李啸在想,这个乱世中,象李长材这样的小地主,可能不知道有多少吧。只是,这些小地主中,有善良正直秉性的人,却是不多。 李啸把腰刀递给李长材,郑重地说道:“我母亲承蒙你照顾,方在这乱世得有栖身之地。李啸不材,无物以谢。只有前几日比试时,得到这把赏赐腰刀,李啸愿将此刀献于恩公,以为防身之用。” 李长材连忙摆手:“李啸你官家赏赐之物,如何可赠送于我,万万不可。” 李啸笑道:“无妨,这此腰刀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却也结实好用,赠于恩公,聊表李啸感谢之意罢了。” 李长材推脱在三,李啸执意要送,他却之不过,方勉强收下,脸上却是一副得人恩惠的不安神情。 两个人又随意说了些闲话,李啸说现在家里房屋破旧,自已身上还有些散碎银子,看看明日去碑廓百户所寻几个泥水匠人,再买点瓦片泥灰,好好把老家修整一下。 李长材急急地打断他的话:“李啸,你去碑廓百户所寻泥水匠人,岂非舍近求远?小李庄离莒南县内十路镇颇近,不过二十里路程,当地亦有市场买卖,可是方便得多了。” 李啸谢道:“东家所言甚是,李啸便去十路镇看看。” 李长材见自已意见被采纳,颇为欣喜,连忙又说道:“我这还有一匹骡车,闲置家中,我就借你一用,李啸你明天去十路镇采买搬运瓦片泥灰,却是需要。” 李啸心下暗喜,连声谢过,吴氏亦是在一旁感激不已,李长材摆手连说不用,李啸注意到,此时他的脸色似乎轻松得多,估计他在心下认为,也算还了点李啸赠刀的恩情了。 李啸心下暗忖,此人倒是个诚实君子,虽有木讷不通世故之嫌,却是可以安心结交相处,日后若有机会,此人应该可以一用。 李长材又说道:“李啸,你家我去过,依我看来,买半车瓦片,一百斤泥灰,请两个泥瓦大工应该就够用了,若做得快,一下午就可弄完。我大概算下,原料差不多二两银子。现在兵荒马乱,泥水匠人大多没事做,工价比以前要便宜,人工按一人一天算,每人一钱银子足够了。” 李啸感慨道:“东家真是热心肠,一番话语,却让李某少绕许多弯路。” 李长材露出淡淡的笑容:“同为乡里,能帮则帮,更何况吴婆婆是我的佃户,口舌言谈,何足挂齿。” 李啸脸色平和,却以一种郑重的口气地对他说道:“我相信,好人会有好报,李啸日后若有半点出息,一定不会忘记东家对我母亲照顾之恩。” 回家后,母子两人又聊到深夜,方各回厢房休息。 李啸睡不着,起身来到院中,拿出那把雪亮锋利的倭刀,双手握紧长长的黑白交错鲨鱼皮刀柄,在明亮的月光下,劈,斩,刺,旋,折,抄。。。。。。每个招势起落,李啸均练得极其认真。院中顿时刀光四起,飒飒风啸。 练了许久,一身是汗的李啸收刀入鞘,长吁一口气,把整个刀横端在手,默默地欣赏那刀鞘上美丽飘逸的如龙花纹。 这样卓越强悍的武力,是自已在这乱世中存身立命的根本。只是,自已再能打,又能改变多少这乱世中的百姓那悲惨的宿命呢? 李啸望向明亮的月光,久久无言。 第十三章濒死的少女 次日,在响起第一声嘹亮的鸡鸣时,李啸已起身,穿好衣服,打上绑腿,系好腰间那把解首刀,推门而出,却发现厨房里已是炊烟袅袅。 李啸进入厨房,向正在忙碌烙面饼的母亲吴氏笑道:“娘这么早就起来了。” 一脸是汗的吴氏笑着从灶前回头:“啸儿也起得早啊,这不,赶着给你烙几个饼,路上别饿了肚子。” 李啸感激地向母亲笑笑,突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李啸开门一看,是李长材牵来了一匹已套好的骡车,未等李啸开口,李长材便说道:“骡车我给你牵来了,李啸你路上小心。” 李啸很感动:“多谢东家之助。” 李长材摆了摆手,又对李啸笑了笑,便留下骡车离去了。 母亲从厨房出来,把四个又白又大的面饼塞给李啸,李啸忙说:“娘,孩儿吃不了那么多,你也拿一块吃。” 吴氏拗不过他,留了一块,看着李啸昂然出门,跨上骡车,抖动缰绳就要出发,她倚在门框上,殷切地说道:“孩儿,路上务必小心。” “娘,你就放心吧。”李啸一声喝驾,骡车蹬蹬地去远了。 吴氏依然在门框上倚望,脸上是关切的神情与淡淡的喜悦,直到看不到骡车后,她才转身回屋。 李啸啃着面饼,甩着皮鞭,不时喝驾一声,骡车在乡间土路上颠颠前行,呼吸着早晨清爽而且没有半点工业污染的清新空气,望着身边错落的田土与远处的山峦,李啸只觉得身清气爽,有一种无可言说的放松与舒适。 骡车行进比双腿还是快得多,李啸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赶到了十路镇。 十路镇座落在莒南县到安东卫的必经之路上,有纵横交错的四条主路,还有十多条曲折的小巷子,镇中规划不明,除了镇中的官府比较醒目外,住户、商铺、庙宇、行会等各类建筑彼此混杂,极难找寻。在李啸看来,这里比碑廓百户所更显破败与消条,环境也更加肮脏,整个街道弥漫着粪尿刺鼻的臭味,嗡嗡的苍蝇成群结队,密集飞舞,李啸厌恶地挥手想把它们赶开,却是徒劳无功。 这里最让李啸心情沉重的是镇上那遍地的流民,他们无一不是衣着褴褛,鸠形鹄面,漆黑瘦弱,头发蓬乱的模样,几乎每条街巷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流民或站或坐,甚至不时能看到一些大胆的流民在街边当众大便,逐臭而来的苍蝇立刻把他们围得密密麻麻。 李啸想,后世外国最贫穷的贫民窟,也无外乎如此了。 他牵着骡车,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眼神麻木叉着双腿呆坐大街上的流民们,在街道上寻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一家泥水匠行会。 他按李长材指点,要了半车瓦片,一百斤泥灰,与行会的掌柜谈好二两银子的价钱,便又让他帮忙找两个手艺好的泥水匠人。 掌柜十分高兴,现在难得有人上门买料,李啸这个开门生意倒是难得。很快,他兴冲冲地找来两人,便大声对他们说:“李二,老胡,你们两人这位客官雇了,工价好说。” 李啸看看大概只有十六岁多的脸色尚显稚嫩李二,又看了看估计有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胡,心下有点犹豫。 掌柜的看出他的心思,忙说:“客官你有所不知,这两位呀,手脚可麻利了,你这点料,他们一下午准能干完。” 他一说完,一旁的李二与老胡也急,生怕李啸不雇他们,哀求般地说道:“客官,你放心,我们都是干泥水匠做老了的,准误不了你的事。” 一边的掌柜心眼灵活,他眼睛一转,大声向着李二与老胡说道:“快,别愣着,赶紧帮客官装货上车呀。” 李二与老胡回过神来,忙大声地答应,立刻开始快手快脚地把瓦片泥灰装车。 李啸苦笑一下,无奈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然后他与他们说好每个人一钱银子的工价,管中午与下午两顿饭,只是要他们今天务必干完活。 李二与老胡听到这个价格,不由得大喜过望,他们原来指望可能就拿个几十文钱,吃上一顿饱饭就可以了,没想到李啸出手大方,倒让他们始料不及。 两个人的干劲更高了,很快,便把瓦片与粉灰在骡车装好。 “李事主,咱们走吧。”老胡一脸笑容地牵起骡车向李啸请示,李啸点了点头。 李啸在前头领路,老胡牵骡,李二在车后跟随,防止有物料掉落。 在转过另外几条街时,李啸买了点灯油,灯芯和酱、醋、盐,棉被,毛巾,脸盆、桌椅之类生活用具,花了约二两银子。然后又在酒店里买了两坛黄米酒,花了半两银子。在路过一家熟食店时,李啸买了一大包莒南特产酱爆驴肉,有道是,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东西可贵,这么一包就要一两二钱银子。走不多时,又路过一个粮米店,李啸想了想,又买了七斗大米。这里的米价比碑廓百户所更贵些,那掌柜口强牙硬地咬死了六两二钱银子一石的价格,这样一来,又花了李啸四两三钱银子。 他其实想买一石的,看到那骡子已拉得比较吃力,才改成只买七斗。 这些东西,李二与老胡手脚麻利地帮他捆好扎牢放在骡车上。 十路镇不象碑廓百户所那样的军镇一样只有一个出口,它有前后两个出口,李啸是从东门进来,此时,一行人牵着骡车,随着街上的人流慢慢地向西门而出。 一旁一辆从叉路上行来的一辆马车引起了李啸的注意。 他惊讶上看到车上那杂乱堆叠得如一座小山一般的流民尸体,赶车的马伕与两旁押送的衙役均是用厚实的白布裹住了自已的口鼻。 他随即发现,李二、老胡以及周边的行人好象同时得到了命令一样捂住了自已的嘴巴与鼻子。 李啸反应慢了点,一股剌鼻的尸臭薰得李啸几乎当场呕吐。 惊悚的事情发生了,这驾赶尸车上面的一具尸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车太颠簸,竟然,一下子从马车上翻滚了下来,正落在地上一个凹陷的臭水洼处,冲起的泥水溅了一名衙役一脸。 “呸、呸、呸,真他娘的晦气。”被溅着的衙役跳着脚大骂。 一旁的李二眼尖,看得真切,他捂着鼻子,用模糊的声音惊叫到:“这个女子还活着!” 李啸大惊,慌忙过去一看,果不其然,那具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少女“尸体”,手脚犹自在微微抖动,嘴巴似乎也在微弱地张合。 李啸俯下身去,听到了那少女一声带着浓重河南口音,却几乎微不可闻的话语:“救我。” 此时,那名衙役走过来,对着李啸恶狠狠吼道:“闲汉看什么看,此人纵此刻不死,也难活多久,快滚开,别误了老子收尸。” 他骂骂咧咧地伏身想拉起少女,将她拖回尸车上,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一个越来越大的拳头凶猛袭来,在他做出反应之前,狠狠击打在他的脸上,衙役惨叫一声,滚倒在一边。 “此女明明还有气息,你们为什么如此草菅人命!”李啸如雷般吼出的话语,蕴藏着无限的愤怒。 倒地的衙役的右脸已肿得老高,他扑地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一下子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刷地拔出腰刀,狠狠地向李啸砍来:“混帐王八蛋,敢管老子的闲事,老子砍死你!” 第十四章叶小萍 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到,这个向李啸冲来的衙役有如中了点穴法一般一动不动。 再细看时,却见犹自稳稳站定的李啸已不知何时拔出那把锋利的解首刀,正横搁在衙役脖子上。 衙役冲劲太猛,脖子与解首刀亲密接触后,立刻有几条鲜红的血迹如同蜿蜒的小蛇一般顺着脖颈缓缓流下。 他惊呆了,这个身材高大的闲汉,竟如此凶悍,更让人心惊的是,他出手是如此之快! 衙役挥着的腰刀好象凝滞了一般,停在半空,他腿脚抖嗦,眼神惊惧,一张嘴如鱼儿一般上下嗡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另一名衙役从车的另一边,赶紧跑了过来,以一种看似威吓,却如同自我壮胆般的口吻喊道:“你,你是何人,竟敢袭击官差,着实大胆,还不快放下刀。” 李啸瞬间收刀,那名挥刀在半空的衙役顿时有如被抽去了浑身的筋骨一般,一下子瘫坐于地,兀自不停喘气。 李啸声音冰冷如铁:“如果你们县令大人知道你们就是这样草菅人命的话,你们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吧。” 一站一坐的两名衙役互相惊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去问问左千户所黎应笙千户大人就知道了。”李啸卖了个关子,既没有说穿自已的身份,却足以惊吓到这两名底层的衙役。 两名衙役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疑惧,一名衙役语音略带颤抖地问道:“你身手这么好,莫非,你是黎应笙大人的家丁?” 李啸冷笑一声,昂着头,没有回答。 两名衙役顿时泄了气,站着的衙役脸上立刻挂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军爷,小的们也是奉命干活,军爷你也看到了,这十路镇上每天有多少流民死亡,不及时清理,恐有瘟疫发作啊。” 李啸心下暗笑,看来自已假借个黎应笙千户家丁的名义,已把他们吓得不轻。 “这就是你们可以草菅人命的理由吗?”李啸不客气地逼视着他,冷冷地说道。 “小的嘴笨,不会说话。军爷训斥得是,这女的也是当时躺在街角没了动静,小的们一时粗心,没有细心验看,以为她已死了。小的们下次一定注意,决不敢再出错了。”这个衙役嘴巴灵活,连连致歉。 “罢了,罢了,本人还有事忙,不想听你们说这些屁话。”李啸打断他讨好式的哀求。然后从怀中一摸,拿出一两银子,丢在地上:“这点银子,你们拿去,买药治伤吧。” 两名衙役顿时双眼放光,一两银子,足足自已三个月的月钱呀,地上瘫坐的衙役来了精神,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把冲上去,抢着捡走地上的银子。 “谢谢军爷,军爷大方,体恤小的们,小的们祝军爷公侯万代,前程似锦。”两个衙役顿时笑脸如花,嘴甜如蜜。 李啸没有理他们,轻轻地把地上一身恶臭与泥水的少女搀扶起来,小心地扶她在骡子背上坐好。 李二与老胡惊讶地对望了一眼,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自称黎应笙千户大人家丁的军爷,怎么会对一个素昧平生几乎濒死的少女这么上心,把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之后,还这样细心地照顾她。 李二首先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说道:“军爷,我来扶着她。不会让她掉下来的。” 李啸向他感激地点点头,这时一边的老胡也走了过来,话语中却明显带着畏惧地询问:“李军爷,你是想把这女的也带回去吗。” 李啸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若不管到底,她还是只会死路一条。” 老胡一脸敬畏地看着李啸,长叹道:“现在的象李军爷这样心怀仁德的好军兵,小老儿是多少年未见了。” 李啸去路边的店里买了一个小素面饼,递给骑在骡上的少女,那少女一见饼,双眼顿时放出如狼般的绿光,急冲冲地从李啸手里抢过面饼,大口大口地吃完,她吃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 “慢点吃,不急。”李啸柔声对她说道。 少女眼中顿时流出两行泪水,在她那乌黑沾满泥垢的脸上,犁出两道浅浅的小沟。 李啸,李二,老胡三人均在心下暗自叹息不已。 少女的眼睛依然死盯着旁边的饼店,李啸知道她饿得太久,这块小面饼肯定不饱,但他却不敢让她再吃,因为久饿的人,肠胃都收缩了,如果一时放任吃饱,很可能会撑死。 四个人默默地离开了十路镇。李啸在前面牵骡领路,李二在一旁扶着少女防止她从骡背上掉下来,老胡则在后面帮忙,不时推一下沉重的骡车防止陷在坑洼处。 阳光开始变得炽热起来,只是从田野里时不时拂来那清新的野风,让人心神清爽。 骡背上的少女现在似乎清醒了些,她向着李啸轻轻地说了一声:“多谢你们救了俺。” 李啸回头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现在好些了么。”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是两行泪水悄悄地流出。 一旁的李二好奇的问道:“姑娘你姓甚名谁,是哪里人?” “俺叫叶小萍,是河南彰德府人,去年地上遭了灾,缴不起租子,才逃荒到山东来。” 李二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么?” 叶小萍沉默了一下,一下子开始轻声抽泣起来:“俺爹在逃荒路上得病死了,俺哥被土匪杀了,俺娘前几天饿死了,俺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的哭泣声越来越大,突然双面掩面,大声嚎啕。 李啸的内心顿时有铅坠一般沉重,这可怕的乱世,人命如草,轻贱如泥,可怜的百姓何时才有一条安稳的活路啊! 等到叶小萍好不容易才略略止住哭声,李啸柔声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今天我既救了小萍你,就会管到底,你且随我回家安顿,我母亲为人和善,定会接纳你。” 叶小萍拭去泪痕,连声道:“小女子谢过恩公。” 回到小李庄时,时至正午,李啸看到自已母亲吴氏,已远远在在村子入口处等着了。 李啸迎上去,笑着对母亲说道:“娘,整修的物料都买齐了,还买了些生活用具,米粮酒肉。这两位是我请来的泥水匠,李二与老胡。“ 吴氏打断他的话,指着正从骡背上下来的叶小萍,惊异地问道:“这位姑娘是。。。。。。” 未等李啸回答,叶小萍颤巍巍的一个快步抢过来,扑通跪倒在吴氏面前,放声痛哭道:“小女子叶小萍,家口俱亡,单身无依,恳请老奶奶好心收留,小萍什么活都能做的,有口吃的就行。。。。。。” 第十五章以弓换耕 吴氏一时未反应过来,眼神有些发愣地望着李啸,李啸急步趋前,单膝跪地,向母亲拱手言道:“小萍是我此去十路镇所救回,若母亲不收留她,恐其还是难逃饿死之途,万望母亲发下慈悲。” 吴氏眼睛顿时湿了,她连忙向前一步,伸手扶起犹自哭个不住的叶小萍,柔声言道:“傻孩子,快起来,看你也是个好孩子,大娘就认你作干女儿吧,以后就跟着大娘一起过,大娘家虽穷,但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叶小萍听言又要下拜,吴氏慌忙止住她,然后对李啸说:“啸儿,我先带小萍去洗澡换衣,你安排两位匠人进屋歇息,等会一起先吃饭。” 李啸起身答应,便与李二、老胡二人一起赶着骡车朝家里走去。吴氏自带叶小萍去不提。 到得屋来,不消李啸吩咐,李二与老胡已是麻利地忙开了,卸货,搬运,摆放,不一会儿,骡车就空了。 李啸让两人稍坐,便拿着所买的一坛黄米酒,又分了半包酱爆驴肉,赶着骡车去还给李长材。没想到李长材收了骡车,却不肯要李啸的酒肉,李啸强硬地塞给他,他才勉强收下。 李啸从李长材家赶回,叶小萍在吴氏的安排下,已洗完澡出来了。 李啸、李二、老胡三人,看着面前的叶小萍,都不觉发怔。 这刚才还是乌黑肮脏的叶小萍在洗去满身尘泥污垢后,淡淡麦色的皮肤,一头黑发用一支小木簪松松挽起,穿着吴氏以前的一件旧布裙,给人一种朴素而平静的感觉。 见众人呆望自已,叶小萍脸上立刻飞起两朵红晕,两只大眼睛怯怯地扫了一下众人,便抿着小嘴,低头望向自已的脚尖。 一边的吴氏一脸笑意,连声对李啸说:“看看,你这个妹妹现在好看多了。过两天忙完秋耕,我用你那匹苎花绢布给小萍好好做身新衣裳。” 李啸大笑道:“缘分啊,没想到这十路镇一走,竟凭空捡了个好妹妹回来。” 一边的李二,老胡也一起大笑,连声祝贺李啸与吴氏。 吴氏一脸笑容地催着李啸:“去,和我去厨房端菜过来。”李啸连忙答应,旁边的叶小萍连忙插话道:“娘,我和你去端,让哥哥在这里陪客人吧。” 吴氏闻言,心下更喜,连声说道:“好,好,真是个乖巧伶俐的孩子。” 桌了很快就摆上了一桶满满的热腾腾的手拉面条,一份炒鸡蛋,一碗昨天剩下的松鸡肉块,还有两碟青菜,李啸连忙又把剩下的半包酱爆驴肉装了一大碗,然后又把另一坛黄米酒也端上桌。 李二,老胡望着眼前的饭菜,几乎直流口水,两人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叶小萍的眼睛也是直直地看着紧盯饭菜,她努力掩饰着自已饥饿的馋样,怕同桌的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李啸给每个人都筛了一碗满满的黄米酒,大声说道:“娘,小萍,二位师傅,请了。” 满席欢笑,碗碟交错,敬酒劝菜,这顿饭,每个人都是吃得一脸笑容,吃得欢畅而融洽。 叶小萍突然想起了自已那些悲惨去世的亲人,想起了上午自已还险些被当作死人处理,现在却在这里与这些善良平和的人在一起欢笑就餐,感觉自已有如在梦中。 她狠狠地掐了自已大腿一把,疼痛传来,提醒她周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也提醒她不要在这样的场合流下不合时宜的眼泪。 所有的饭菜都被吃得一扫而光,尤其是那碗酱爆驴肉,被李二用面条沾尽碗底下的油渍吃得格外干净,那碗干净得照得出人影。 乱世中饥饿的百姓们,能有几人,能幸运吃上这样的饭菜啊。 饭后,吴氏与叶小萍收拾碗筷。李啸便立刻与李二、老胡开始忙碌,李二刮去旧墙上的残灰,刷上新灰,老胡爬上屋顶拾去烂瓦,放上新瓦,李啸则给他们当小工,调和粉灰,不时给李二提去一桶新泥灰,或是递给屋顶上的老胡一桶新瓦片。 吴氏与叶小萍在厨房里收拾完,也一起出来帮着两名泥水匠做事。 将近黄昏的时候,整修工作便已经全部完成。 李啸看得出来,两名匠人做得很仔细,墙面与屋顶现在都是清爽干净,呈现一种崭新整齐的面貌。 李啸满意地递给两名忙得一身一脸泥灰与尘土的匠人一人一钱银子,两个人连声道谢地接过。 为了不让李二与老胡赶夜路回去,吴氏烙了六张加了鸡蛋的白面饼,一人给了三张,让他们可以边吃边回去。两个人又是极其感谢。 李二离开时,望向李啸的眼神有些复杂,李啸明白这个十六岁少年的心思,知道他这一回去,怕再难有象李啸这样的好人来请他做事了。 李啸过去拍了拍李二的肩膀,笑着对他说道:“李二,以后哥哥有事要做的话,还找你们做。” 李二眼睛一红,却强忍着笑了笑,没说什么。挥挥手告别吴氏与叶小萍,与老胡一起走回十路镇去。 太阳与远山亲密依偎时,天地一片温暖的深黄,凉爽的晚风习习吹了起来,一家人在院子里闲坐说话。 吴氏慈爱地望着面前的李啸,缓缓言道:“啸儿,娘这几日已将麦种选好,看看明日起,便去耙地,准备开播吧。” 李啸想了想说:“农具与耕牛都准备好了吗?” 吴氏摇了摇头:“农具东家处有,只是耕牛要去村中甲首李恒顺处租用。” 李啸又问:“租牛要多少钱?” 吴氏又叹道:“要每日一百文钱呢,一头牛,一天最多能耕两亩,我这十亩地,也要五天才能耕完。” 李啸沉默了一下,他摸了摸怀里的银子,现在大概还有三两多,租牛的费用是足够支付,只是自已在这里也呆了两天了,再呆个五天,时间有点久,怕墩里刘一显处不好说。并且,他在心里担心,万一黎应笙大人回来了,自已在这里根本得不到及时通知。 李啸望着母亲苍老的容颜,又看了看旁边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瘦弱不堪的叶小萍,心下难过,他想,就算自已暂不回去,也实在不忍心让母亲与小妹如此操劳了。 他试探地对母亲吴氏说道:“娘,我们能不能请人来种地?” 吴氏怔了下说:“娘劳碌惯了,何必花钱去请。” 李啸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平静地说道:“现在孩儿尚有三两银子余钱,我明天就去和甲首说说,看看租人租牛种地要多少钱。” 吴氏语气嗔怪道:“啸儿,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咱们本是佃户,哪里还有再去请人种地的道理。” 李啸长吸一口气,他目光坚毅地说道:“娘,等以后儿子出息了,我们就不做佃户,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现在这样做,孩儿也是生怕母亲累着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吴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李啸的目光越发柔和与疼爱。 一旁的叶小萍看看吴氏,又看了看李啸,想插话说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深深地低下了头,望着脚尖发呆。 次日一早,李啸就找到村中甲首李恒顺。昨天晚上,他心里就已想好了个主意。 李恒顺是当地大地主,脸色红润,衣服鲜亮,下巴上一绺尖须梳得发亮。他家里有七八百亩地,耕牛十多头。不过此人一向吝啬,从不做施惠乡邻的事情,他的佃户租子也是最重,每年青黄不接时,他家佃户逃亡最多。 不过眼下李恒顺却在为近来日益猖獗的匪患所烦恼。他甚至有点后悔当时花钱向上行贿当这个甲首,因为他原本是想着当了甲首能更方便欺压村民,现在却责无旁贷地要负责小李庄的防匪事宜。 这件事情他不敢掉以轻心,他是村中首屈一指的富户,土匪打进来,首先就要拿他开刀。 修筑小李庄的围村防护墙,李恒顺忍着肉痛出了大头,心下是既无奈又切齿。 现在他最缺的,是武器。 村中没有铁匠,十路镇也没有武器铺卖,离小李庄最近有卖的地方还是碑廓防护所,那武器也是高得惊人,腰刀**两一把,而作为守城利器弓箭来说,更是高达十二两一把。 李恒顺不愿意出这个钱。这太让人心痛了,而且去碑廓百户所要经过现在已是土匪出没的平阳峰,没人敢走那里。 尽管李恒顺知道他临时组织的村民防护队即使有了武器,也不会是土匪的对手。但对于偶尔路过的三四名流匪,有了弓箭之类的武器,还是很让人有安全感的。 李啸来见他时,李恒顺双眼一亮。 因为他看见李啸手里拿着一副很不错的软弓,还有一只装了十几只箭矢的箭袋。 李啸表明来意,说愿赠给李甲首这副弓箭,只求他安排人与牛帮他母亲吴氏把那十亩地耕完。 李啸这样做,有自已的想法,毕竟现在的母亲与妹妹都在村里住,这弓箭既能让村庄增加一点防御力,又能帮家里省掉耕田的麻烦,何乐而不为。 李恒顺难掩心中的大喜,他心里算得明白,他帮吴氏耕完的话,连人带牛的所有费用不会超过半两银子,这可是价值十二两的弓箭啊,李啸这个条件实在是太优惠了。 李恒顺立刻拍着胸脯,用声震屋瓦的音调喊道:“放心,李兄弟,这事包在我身上。” 第十六章归程惊变 第二天辰时初,已准备回墩去的李啸,站在田埂上,满意地看着李恒顺安排的两个精壮的农人在田地里分别忙碌。其中一人,赶着一头肥硕强健的大牛,把田地里还带着高梁荏子的田土大块翻起,弄得哗哗直响。另一人则手持粪框,在翻开的土地上赶紧播撒粪肥与麦种。这两人手脚麻利,不停地吆喝着忙碌不休,一看就是好庄稼把式。站在田埂上观看的母亲吴氏与妹妹叶小萍,也和李啸一样,不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啸有种莫名的满足感,这次回家探亲,帮家里添了生活用具,买了油盐米面,重新整修了房子,现在又帮家里耕好了租来的田地。 李啸默默地想,至少这段时间,母亲与妹妹应该可以过一段轻松安稳的日子了。 李啸把剩下这三两多银子全部留给了母亲,嘱咐吴氏与妹妹叶小萍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可以用钱去买。不过,吴氏是节俭惯了的人,她把李啸的银子小心地锁进了一个床头的小抽屉里,说要等到真正需要用钱时方可拿出来。 李啸一身短装打扮,打着绑腿,腰系解首刀,手执那把锋刀倭刀,在早晨的清风中毕挺地站立。他以一种留恋地眼光扫视下一圈小李庄,然后便向一旁的吴氏与妹妹告辞。 吴氏颇为不舍:“啸儿,娘亲舍不得你。” 李啸温和地笑笑:“孩儿也舍不得离开娘,等儿子以后得空了,再来看母亲。” 叶小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在走到李啸身边,细心地帮他理好了衣襟。 李啸温言道:“好妹妹,帮我好好照顾母亲大人。” 叶小萍点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她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李啸,缓缓地说道:“你放心,俺会把娘照顾好的。” 李啸转身离去,行得远了,似乎还能听到远远传来的一声吴氏的呼唤:“我儿路上小心。” 李啸闻声止步,回头恋恋地看看那两名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那已模糊的身影,然后毅然继续前行。 又来了平阳峰下,望着那条寂寂无人逶迤而去的山间小路,李啸长吸一口气,右手握紧那把锋利的倭刀,沿路上山。 李啸不知道,在路边的密林里,有八名潜伏着的土匪正死死地盯着他。 “大当家的,应该就是此人杀了张头目他们。”一个脸上有两道狰狞刀疤的匪徒剁脑壳用手恨恨地指着下面山路上昂然前行的李啸。“大当家的,那人手里拿的,可不正是张头目的倭刀么!” 剁脑壳扭头望向旁边,一个身穿精铁甲,正皱着眉头观望李啸的秃头壮汉。 这个秃头壮汉露出油亮的头皮,斜八字眉毛呈粗重的三角形,右眼用一块黑布包着,犹然可以看到从黑布上下各自伸出的一道让人心惊的深深疤印,富有棱角的下颏宽大并向外翻出,向外突出的腮帮上堆满横肉,紧绷的厚嘴上是一撇油腻粗长的硬须,这一张脸猛地看上去,有如一只暴怒的猩猩一般,毫无顾忌地显露出让人心寒的暴戾与凶残。 这个人,就是马耆山匪帮总头目,一只眼。他这只瞎了的右眼,据说是在谋杀前任老大时,被临死的老大所刺瞎。这段血腥的反骨经历,却让这个一口眼的外号更加大名鼎鼎,而他的本名却已不为人知。 一只眼昨天才接到手下报告,说在平阳峰发现了张头目,刘结巴、滚刀肉三人尸体,而且三人已死了一段时间,尸体都臭了,上面爬满了苍蝇与蚂蚁。 一只眼大惊,这平阳峰为马耆山余脉,一向没有其他匪徒出没,何人如此厉害,竟然杀他的部下。 手下有人提出,会不会是被官军所杀,一只眼想了想,立刻给予否定,在他看来,现在整个山东,官军基本上都是对匪兵不管不问,只要他们不是胆大包天到去进攻州县,久疏训练武力孱弱的卫所官军们才没这个动力也没这个能力出兵去剿灭盘踞在山林中的他们。 只是,必须要查出是何人所杀,不然,他这个大当家的,没法向手下一百多名匪兵交待。 于是,一只眼赶紧又另派剁脑壳带人手在此驻扎蹲守,察看有什么队伍经过这条山路,找出线索,最终查到究竟是什么人杀了这三名武艺其实还算可以的匪徒。 说来也巧,一只眼今天专门过来查看进展时,就碰到了正要回墩的李啸。 一只眼所剩下的那只独眼里,顿时露出森寒而凶残的光芒,同时,嘴角下撇,形成一个凶狠的弧度。 “你的意思是,张头目三人,都是此人所杀么?”一只眼的声音沙哑而刺耳,发出漏气般的丝丝声。 “小人认得张头目这把刀,这是他以前从登州的官军那抢获的,时不时向小的炫耀。小的绝没看错。”剁脑壳回答得斩钉截铁。 一只眼沉默着没说话,眼神却是越发凌厉凶狠。 “大当家的,要不,我让兄弟们一齐放箭,射死这个家伙。”剁脑壳见一只眼没有回反应,赶紧问道。 一口浓痰猛地吐在他的脸上,剁脑壳一怔,却不敢伸手去擦掉,因为他看到一只眼用十分凶恶的眼神狠盯着他。 “射死你娘个王八蛋,你把他杀了,我们怎么了解事情的经过。”一只眼咬牙骂道。 旁边的一名匪徒立刻耻笑他:“剁脑壳,你他娘的怎么这么胆小,我们现在共有八人,却还要偷袭,你丢不丢人。” 一只眼低哏了一句:“我们一起堵在他前面,问清了事情,再宰了这家伙不迟。” 周围的匪徒应声而诺,随即,一只眼大吼一声,挥起手中的镏金阔刃腰刀,与其他七名匪徒一齐呐喊吼叫着向下山去。随即,众人各执武器在手,在李啸面前围出一个不规划的半圆。 一只眼狠狠地盯着面前昂然站立的李啸,心面却暗暗吃惊:“这厮如此胆大,我这儿这么多人围住他,竟然脸色如常。” 一只眼能清楚听见周围匪徒那沉重的呼吸声。 他脸色一沉,将手中馏金阔刃腰刀直指李啸面门,大声喝道:“尔是何人,敢杀我部下。” 李啸的回答平静而轻蔑:“鄙人李啸,你又是什么东西?” 一只眼心下大怒,他还未回话,旁边的剁脑壳便大声喝道:“大胆!竟敢这样和我家大王说话,狗东西你快说,我们这三位弟兄是不是你杀的?” 李啸回答他的声音,冰冷如生铁,伴随着他从刀鞘抽出锋利倭刀的沙沙声:“既然你们那么想去见这三个死鬼,今天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路吧。” 第十七章战八匪杀六贼 李啸凌厉强悍的话语与气势,让所有的匪徒不觉内心一凛。 见已方士气一挫,一只眼举刀大喝:“兄弟们一起上,把这厮剁成肉酱!” 八名匪徒呐喊着冲了过来,他们手里的刀剑都恶狠狠地指向同一点,那就是,已然双手紧握倭刀沉身迎战的李啸。 李啸咬牙冷笑:“来得好!” 他脚步疾移,迅速地避向匪徒们的最左侧,双手横劈,一道凌厉的刀光闪过,一个匪徒的头颅立刻冲天而去,无头的脖子处,一股笔直汹涌的血流真喷天空。 李啸随即横刀而挡,抵住了一同砍来的两把凶狠的腰刀,顿时刀身上火花四溅。 一个匪徒尖声高叫从后面偷袭李啸,李啸更不回头,只是双手执刀向后猛地一捅,那锋利的刀尖有如长了眼睛一般,一下子扎透了匪徒的前胸。 李啸迅疾扭手拔刀,与此同时,左脚借回缩之力向前疾踢,狠狠击中迎面冲来的匪徒面门,此人顿时惨叫着腾空而起,以一个半弧状向侧后飞出,重重地砸在路旁的一棵松树坚硬的树干上,滚落于地,再无动弹。 匪徒们攻势顿时一滞,这个李啸,出手竟如此飞快狠戾,仅在这眨眼之间,已杀了自已三名弟兄! 一只眼心下怒火熊熊又惊骇异常,李啸这厮的武艺与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旁的剁脑壳已是脸色惨白,他举着刀的手明显有些发抖。其他几名匪徒也是个个面有惧色。 一只眼明白,此时此刻,不是你死亡,就是我亡,绝无退路可走。 他又声嘶力竭地大吼:“别停手,杀了他。” 匪徒们鼓起余勇,鼓噪前冲,五把尖刀同时向李啸猛砍而去。 李啸步伐飘忽,疾疾地闪至右侧,一声暴喝,双手紧握的倭刀迅猛横扫,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传来,却是最右边的匪徒已被李啸拦腰斩断,肚肠横飞,鲜血四溅。 李啸随即沉身盘屈,插刀在地,挡住了两把同时狠砍过的刀剑,另一把凶狠袭来的腰刀,带着尖锐的啸音,堪堪从李啸的头顶处掠过! 一只眼看得真切,一声狞笑,疾步绕至李啸身后,举起那把馏金阔刃腰刀,用尽全身力气,从李啸背后狠命劈下! 说是迟,那是快,那李啸低吟一声,飞快地旋身扭腰,堪堪地让过那致命的一刀,随即双手紧握倭刀反身猛抄而击。 一只眼出手太狠,收刀不住,眼角的余光却见李啸那把满是鲜血的倭刀带着凄厉的啸音,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向自已凶猛砍来。 他心中大叫不好,躲避已是不及,只得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横挡。 刀光落处,一只眼的左手从肘部被砍断,骨碌碌滚落于地,与此同时,响起了一只眼痛彻心扉的惨吼。 李啸毫无留情,前欺一步,又挥刀向一只眼猛砍过来,一只眼忍痛右手举刀横挡,谁知李啸此刀用力极大,“当”的一声尖锐的金属相击声后,火花四溅,一只眼手里的馏金阔刃腰刀立刻呈直线形飞出,深深砍入旁边的一棵树上。 杀性大起的李啸挥刀又向一只眼头颅凶狠砍下,一只眼心下暗道,我命休矣。 谁知两把腰刀同时伸出,死命抵住了李啸这夺命一击。 剁脑壳的声音向他震耳地响起:“大王快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啸大喝一声,手中倭刀斜劈而下,血雾纷扬而起,却是一名匪徒被李啸从脖子至下肋部被斜砍成两半! 这个匪徒的死亡,换来了其他三人宝贵的逃命机会。 “快跑!”丢了左手的一只眼嚎叫着,以李啸所意想不到的敏捷,连滚带爬地窜入旁边的密林中。 紧跟在他身后逃跑的,是早已丢了刀剑面无人色的剁脑壳。 而另一名手执腰刀的匪徒,逃跑速度明显不及前面两人。 李啸猛喝一声,右手猛掷,手中倭刀有如标枪般迅捷飞出,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扑地扎透了跑在最后的那名匪徒后胸。 “可恨,到底还是让那匪首跑了,可惜未拿得这厮所穿那一身好精铁甲。”望着已消失在密林深处的一只眼和剁脑壳,杀得一脸一身是血的李啸心中恼恨。 一股凉爽的林风吹来,却让这个刚经历过凶残厮杀的修罗场的血腥味更加浓重。 李啸发现自已根本没有第一次杀人那种不适感了,刚才的他,心里是满满的嗜杀之意。 是不是,这就是所谓的环境改变人,让前世与人为善的大学生技术员,变成了现在这样充满了杀戮之气的自已。 李啸默默地打扫战场,他神情平静而专注,只是被溅满鲜血的脸,依然透露出可怕的狰狞之态。 四把普通的柳叶腰刀,三把普通直刃剑,五把软弓,五袋各装了二三十只轻铁箭的箭袋,还有匪首一只眼所用的馏金阔刃腰刀。这些便是李啸所缴获的全部战利品。 与上次一样,没有缴获盔甲,看来这东西在土匪那里,也是稀缺货,毕竟现在市面上,一副普通的棉甲就高达五六十两,而一副稍好点的铁甲,绝对在百两以上。 李啸细细地检查尸身,从中找出了共计三十多两血乎乎的银子。 李啸把地上匪徒们的衣服撕成布条,用来捆扎那一大堆刀剑箭矢。然后,左手提着那一堆武器,右手执着倭刀,默默离开这个血腥之地。 走到上次的那条小溪边,李啸把自已脱得精赤条条,猛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入凉意入骨的溪水里,久久不愿起身,他要让清澈细腻的溪水带走自已满身的血污。 丝丝暗红从水里洇出,扭结成怪异的形状,然后,随着哗哗的溪流,越流越远。 李啸终于从水里昂然扬起头,长长地吐了口气,炽黄的阳光映着他水珠滴答的脸,有如温柔的抚摸。 接下来,李啸仔细洗干净了全身衣服与所有的武器。 把衣服横搁在树枝上让中午热烈的阳光曝晒的同时,李啸依然半躺在溪水中,任溪水哗哗地冲刷身体,平静而惬意地享受这乱世中难得的宁静。 衣服半干之际,李啸穿上衣服,打好绑腿,拿好武器,继续向山下走去。 两个多时辰过去,行过北泉堡,长兴庄,李啸终于看到了牛蹄墩那高大的墩身。 李啸走向牛蹄墩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慢。 他在想:刚才杀匪得到的这么多刀剑弓箭,会不会,把他们给吓住了。 他完全可以想象他们见到自已时,那吃惊不已的表情。 嘴角微扬,李啸脸上浮起了自豪的微笑。 第十八章不杀李啸难解我恨 李啸入得牛蹄墩,把那一大堆刀剑弓箭,重重地扔在墩内的院子中央。 明显偏西的日头,把那犹带燠热的阳光布满墩内,将李啸周围每一张惊愕与崇拜的脸,都涂上灿烂的金黄。 尽管李啸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来描述刚才血腥的战斗,但周围旁边的每一个人依然感觉心神震颤,高度紧张。 毕竟,这是可是真实的以一敌八你死我活的搏命厮杀。 “李哥,你,你真的一人杀了他们六个?”付铁的声音轻若蚊鸣,夹着丝丝颤抖。 “那还用说,看看这一堆武器!李兄弟的武艺,常正是佩服得紧。”常正立刻扭头对付铁表达不满。 “李兄弟的身手,对付这几个毛贼,还不是那是手到擒来。”刘扬壮笑着对李啸说道,他蹲着身子,一件件摆弄着地下那一堆武器,对李啸怎一个佩服了得。 “昨日苏福大人来墩内,称李啸你为安东卫第一勇士,我看,李兄弟绝对当得这个称号。”刘一显在一旁总结般地发言,目光望向李啸,里面是满满的笑意。 余下几名妇人在一旁呆望着李啸,却不敢搭话,也许,作为异性的她们,能更敏锐地感觉到李啸那一身的煞气。 “苏福大人昨日来过了吗?”李啸问刘一显。 “是的,带着手下家丁王大目等一起来的,我告诉苏福大人你要回家探亲几天,他便说,等你回来后,速去碑廓百户所找他。” “哦?苏福大人可说有何事情?” “苏福大人说,千户黎应笙大人与指挥使大人王铭世已一起回到安东卫。估计是选拔夜不收哨骑之事。” 李啸心里一惊,没想到黎应笙他们回来得这么快,还好自已没有在家里耽搁得太久。 李啸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张行猛他们可有来把马匹牵回去?” 刘一显大笑着回答:“前天就牵回去了,看着他们被你打得那狼狈样,墩里的兄弟无不在心里暗乐。对了,他们向刘扬壮道过歉了,说以后再也不会干打自已人的蠢事,哈哈。” 墩里其他人闻言,无不脸带得意的笑容。尤其是刘扬壮,露出两颗暗黄色的大牙,笑得格外灿烂。 李啸扫视了一下他们,露出淡淡的笑容。他在心里明白,包括刘一显在内的这些老实人,他们那佩服与依靠的眼神,已明白无误地告诉他,现在的李啸,已绝对是他们的领头人与精神支柱。 毕竟,在这墩里有个能担事的主心骨,就是好啊。 李啸想了想,对刘一显说道:“刘甲长,这堆武器,我屋中放不下,可否请甲长行个方便,暂时寄放在墩内武库里,与墩内武器分开放置,日后我自有用处。” 刘一显连连点头笑道:“李兄弟这是小事一桩,等下你就放过去吧。” 李啸感谢地向他点点头,又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今天我就不去百户所了,刘甲长,把分给我那袋面粉拿出来,晚上就给每个人烙三张大饼吃个饱。” 刘一显面带愧色:“这怎么行,上次每个人都分了面,怎么这次好又只吃你的,要不大家一起凑吧。” 李啸摆摆手笑道:“没事,难道这一顿饭就把我吃光了不成,算是我请兄弟们了。” 在李啸他们在墩内忙碌一起烙饼吃的时候,马耆山的绝壁顶端,那孤峭高拔的狮子峰上,一间天然形成的宽敞大岩洞内,左手包扎着厚厚白布的一只眼,正铁青着脸,聚集手下大小头目,一同议事。 会议主题,是如何除掉李啸。 不杀李啸,难解我心头之恨! 耻辱啊耻辱!八个人,一齐围打一个单身无依的李啸,竟被杀得丢盔弃甲,连死六人! 加上上次被李啸所杀的三名弟兄,马耆山帮内的弟兄们,共有九人命丧李啸之手。 此人不杀,誓不戴天! 回想上午的事情,一只眼心下又是怒火腾腾。他咬牙切齿想猛擂桌子,却不慎拉动包扎好的左手,痛得直咧嘴。 一只眼明白,如果不在弟兄们面前把这个面子找回来,不为死去的弟兄报此等大仇,他这个大当家的,只会让手下的弟兄们心灰意冷。更会成为其他地方的匪徒口中笑柄。 一只眼努力摆出一种平静的语气:“各位弟兄,我马耆山帮自开帮以来,向来所向无敌,战无不胜。可恨现在竟被一个名叫李啸的狂妄之徒,接连杀了我九名弟兄!此仇安可不报!各位兄弟有何高见,尽可一一道来。” 一旁的剁脑壳赶紧补充道:“狂徒李啸,此人今日打败我等后,我已另派人远远尾随他前行,现已探知,此人似乎是牛蹄墩内一名墩卒,却不知道为什么武艺如此出众。。。。。。” 他还想多说什么,上座的一只眼挥着右手打断他的话:“废话少说,弟兄们现在要商量下,如何才能除掉李啸,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底下是一阵交头接耳的嗡嗡声,接下来,却是一阵让人难堪的沉默。 看着下面的大小头目们的窝囊表现,一只眼心中大怒,他忍不住开骂道:“怎么了,都哑巴了么!王八蛋,平日里一个个人五人六,吆七喝八,好不威风,怎么现在要你们出个主意,就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 剁脑壳也在一旁煽火:“大家伙都出出主意呀,咱们总不能就这么着让人杀了这么多弟兄还不吭声呀。” 一个粗壮的匪徒猛地从位置上直起身来,瓮声瓮气地喊道:“大当家的,不如咱们一起杀入牛蹄墩内,取了那李啸的狗命!”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便想起了一个冷笑的声音:“侯头目好勇气,只是,那牛蹄墩虽然只是民墩,却也是安东卫的官军经营多年之场所,墩墙高厚,哪有这么容易攻破!若是安东卫其他军墩来援,我们前去袭营的兄弟,怕是没几人能回山寨了。” 被驳了面子的侯头目,一下子脸红脖子粗,他恨恨地扭头望着那个犹在冷笑的人,恶狠狠地骂道:“汪头目,你他娘的有什么好屁,到是放出来啊,在这儿装什么诸葛亮,我呸!” 一脸尖瘦之状的汪头目呵呵笑着站起,却没看着一旁怒目而视的侯头目,他眨着一双亮闪闪的三角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望着上座的一只眼。 一只眼心下暗怒:“**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还卖什么关子。”只是,他脸上却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汪头目,你有什么好主意,速速讲来。” 第十九章火烧牛蹄墩(上) “大当家的,在下之计,就五个字。”汪头目摇晃着脑袋,缓缓而道。 “哪五个字?”一旁的剁脑壳忍不住了,抢在一只眼之前问道。 “火烧牛蹄墩。”汪头目一字一句地说道,言毕,两只三角眼显出阴狠之光。 “火烧牛蹄墩?倒是有些新鲜,汪头目,你详细讲下。”一只眼斜靠在座位上,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 汪头目离开座位,踱步走到一只眼面前,拱了拱手说道:“大当家的,牛蹄墩墩墙高厚,又有援军可恃,我帮弟兄若是硬攻,绝对是损兵折将,难有胜果。但若我们实施火攻,却可达到出其不意的战斗效果。 一只眼脸绽笑容:“好个火攻,不错不错,你且继续说下去。” 汪头目见一只眼心动,顿时精神抖擞,他提高声音说道:“我帮现共有一百来号弟兄,大当家受伤,可与五十来名弟兄留下守护山寨。在下不才,愿率五十名识得夜色走得夜路的兄弟,全部身着黑衣,身带软弓火箭,在天黑前,赶到牛蹄墩附近埋伏。待到牛蹄墩内之守卒睡熟之际,将牛蹄墩四面围定,一齐朝墩内发射火箭。那牛蹄墩才不过百步之大,马圈围墙三米高,人是难攻上去,但却根本挡不住我火箭抛射进攻。几番火箭齐射后,定能将牛蹄墩内全部宅屋人口一同烧杀。此时,就算安东卫其他的墩军与户所军发觉,立刻前来营救,我们弟兄们也早已顺利撤走,整个牛蹄墩内估计只会剩下一堆死尸与焦炭,就让来援的官军去好好收拾吧。” 汪头目讲完,周围的匪徒一片欢腾,连呼好计。连刚才怒斥他的侯头目,也是一脸兴奋莫名之色。 一旁的剁脑壳此时却依然面带疑虑:“若墩内之人,及时发现,放下吊桥冲出去,又当如何?” 汪头目仰头大笑:“牛蹄墩只有朝东一个出口,我放二十名弓箭手守于此门口,他们若想逃出,弓箭手一同放箭,任何一个敢出来的人,怕都会被射成刺猬。” 上座的一只眼用右手在面前的桌子上重重一击,大笑起身:“他娘的,真是好计,汪头目,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一手。此事若成,每个有功的弟兄都会重重有赏,要银子还是要女人,任挑,哈哈!” 日头西下之际,李啸与墩内众人每个人均风卷残雪般吃完三个大饼,吃完这一顿难得的饱食之后,大家又一起说笑一阵,便各自回屋歇息。 李啸心下却难平静,他在想,明天去百户所时,苏福百户长会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只是招收夜不收哨骑么?还是有其他之事? 李啸又一个人踱到院中,天已渐渐黑了,一阵阵的凉风吹来,带着一股秋意泛起的味道。 望着面前高大的墩身,李啸来了兴致,顺着软梯爬上墩身上头的望厅。 李啸平视着墩门前方,月色朦胧,天地之间景物模糊,只是远处似乎有一小片黑色的海潮泛起,海潮涌动处,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小的星光。 李啸猛地从自已的遐想中醒悟过来,自已面对的方向,是泊峰墩,那个地方靠近高大的老爷山,哪里有什么海潮! 真正靠海的地方,是在自已的背面方向。 那么,那一小片在朦胧月色下慢慢向牛蹄墩移过来的“海潮”是什么,还有那反射点点的星光? 随着那片“海潮”越来越清晰,李啸的脑有如电石火花般高速运转,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敌袭! 绝对是敌袭!! 那黑色海潮,绝对是身着夜行黑衣的敌兵,那在月色下的点点的亮光,肯定是箭矢或刀剑的闪光! 他瞬间明白了,这一定是被他砍去左手的一只眼派兵报复,不然,没有任何军队会对一个毫无油水的小小牛蹄墩感兴趣。 一声震耳欲聋的号炮从墩台上炸响。 这是明白过来的李啸所立刻施放的报警信号。放炮后,李啸以最快的速度爬下墩台而去。 明成化二年(1466年)规定:有犯敌百余人,举放一烟一炮;五百人,举放二烟二炮;千人以上,举放三烟三炮;五千人以上,举放四烟四炮;万人以上,举放五烟五炮。 这个规定一直被各个墩台所遵守。李啸目测,按目前所见的这股队伍的宽度,应该只有百人以下,所以他只放了一炮,因在夜间,放烟附近墩台也看不到,李啸便未做这样无意义的事情。 李啸下得墩台,墩里的其他人此刻都已被惊动,一个个手忙脚乱的从房间里跑出。 李啸向他们大吼道:“匪兵来袭,大家速来听我安排。” 衣衫不整的刘一显妻子王氏面容失色:“李哥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匪兵来攻?” 李啸没时间跟她解释,只是向她大吼道:“王嫂,为防火攻,你速带张嫂与孟嫂,将墩内居屋外所有有木头的地方,统统用水浇湿。” 惊惶的王氏大声应诺,带着几名女子匆忙而去。 李啸又转头对着刘一显大喊:“刘甲长,你速开武库,你、我、常正三人速将武库内各类武器与军用物质转移的墩身望厅,敌人的火箭射不到这么高的地方。” 此时付铁赶紧上前:“李哥,我该做什么。” 李啸急喊道:“付铁和刘哥两人,去把咱们的面粉等食物拿过来,也转移到望厅上去,能拿多少是多少。” 付铁点头,一拉起犹在旁边吓得发愣的刘扬壮,一同转身急奔而去。 如果从天空上俯看去,此时的墩内是这样一副场景: 王氏带着张氏、孟氏,各自手拿水勺,急急地从放在刘一显房屋外的大水缸里拼命舀水,四处奔跑着,浇淋在墩内的木柱,木门,木窗等处。而李啸则一个人手提着那缴获的一大堆武器,正急急地从软梯向上爬,他身后,是手中拿着墩内各类武器与军用物质的刘一显与常正,也正跟着他向上爬去。而付铁与刘扬壮则正急急地把面粉与各类食物从各人房间里扛出,堆放于一处,准备运上望厅去。 李啸一流的应变能力,机敏的处置方式,让墩内每个不停忙碌的人,心下都有了一份坚实的依靠。 在周围的马圈围墙外面响起密密的脚步声时,墩内的武器与食物均已安全转移到望厅上,这高达十多米的墩身望厅,四处有堞垛的保护,匪兵的火箭不是那能容易射得上来的,就算有几支运气好能射上来,上面的人也可以迅速加以扑灭。 在匪兵们发动进攻的最后时刻,李啸带着王氏、张氏、孟氏三人抓紧最后的时间爬上登上悬挂的软梯。 王氏、孟氏已开始沿梯上爬,而队伍最后的张氏犹豫了一下,又赶紧转身向自家屋里跑去,这个节俭惯了的女子,想再拿点好衣服带上去。 李啸在她身后大吼:“张嫂,别再拿东西了,来不及了,快随我上望厅。” 他的话语刚落,四下里,几十枚带着尖锐啸音的火箭已从马圈围墙四周迅疾而落。 一枚滋滋燃烧的火箭凶狠地穿入正向屋里猛跑而去的张氏后背。 她惨叫一声,扑地倒地。 望厅立刻上响起她丈夫刘扬壮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天啊!” (注:有些读者可以会质疑,为什么墩台晚上没人安排值守,因为在这个时代,由于不少人有夜盲症,所以夜间的军事行动不是很多。只有那些靠近边地战事濒繁的那些军镇,象靠近北虏的宣府镇,或靠近东虏的辽东镇等,才会在军墩里安排人值班守夜。象安东卫这样的内地军墩民墩,都没有安排人守夜的任务。) 第二十章火烧牛蹄墩(下) 刘扬壮的哀嚎声还未停下,众人只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敏捷地躲避周围纷飞的火箭,从墩身处直掠到张氏身旁。 众人一惊,果然,是李啸出手相救了。 “李哥当心啊。”墩台上的付铁不觉惊叫出声,他周围的其他人等,此刻也是一脸惊惶地屏息而观。 李啸敏捷地一把抄起地上已然昏迷的张氏,急步奔回墩身,然后,拧断她背上露出的箭杆,右手夹着张氏,左手攀爬软梯。 上面的刘一显见状,忙喊道:“众人一齐收梯,助下李啸。” 李啸在众人的相助下,很快就带着张氏上到墩台,并把她轻轻地侧着放于地面。 张氏面色惨白,背上的箭孔处犹在不停地渗血。李啸心中一沉,张氏应该是被射中肺部,这个年代,没什么好的止血方法,这张氏,估计难救了。 刘扬壮疯了一样挤过来,摇着平躺的张氏肩膀大声哭嚎:“娘子,你醒醒,醒醒啊!” 众人一片沉默,王氏与孟氏已忍不住掩襟而哭。 地上的张氏缓缓地张开眼,她望着面前那嚎哭不止的丈夫,努力想对他挤出一个笑容,却忍不住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嘴角立刻流出大量的鲜血。 刘扬壮一把搂住她,更加放声大哭。 张氏艰难地望着刘扬壮,用极细弱的声音断续而道:“刘郎,妾身不行了,你一个人好,好好过。” 刘扬壮疯狂地摇着头:“不!不要!你会好的!我不许你死!” 张氏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她挣扎着想伸手抚摸一下丈夫的脸庞,手刚抬到半空,就猛地垂了下去。 “我的娘子啊!”刘扬壮撕心裂肺地惨叫,搂住张氏尸身,哭得死去活来。 王氏、孟氏也扑了过来,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好姐妹,你怎么说去就去了。” 刘一显紧紧地咬着牙,眼里满满的眼泪忍着不流。 付铁也捂面哭泣不停。 常正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咬牙恨恨道:“这狗日的世道,好人想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 李啸也是眼角微微噙泪,却没有露出半点哀色,脸色冰冷而坚毅。 离墩门外一箭之处,率匪兵来袭的汪头目,犹是一脸恨恨之色。 他旁边的侯头目同样是一副气闷之状。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竟然会还未到牛蹄墩时,就被墩内守卒发现。 其实,这真不能怪汪头目,因为,他绝不会想到,李啸这个视力良好的穿越者,会这么机缘凑巧地拆穿他计谋。 自已精心准备的偷袭,在那一声巨大的号炮响过后,不得不变成无奈的强攻。 毫无疑问,这次火箭进攻的效果已是大打折扣,墩内肯定及时做了准备。到现在为止,已经射过三轮了,墩内居然才只冒出微弱的火光,估计火箭只引燃了一小部分物体而已。 汪头目心下黯然,事情变成这样,与他当初的预想完全不同。 他默默想起了一只眼满面笑容地在临行前让自已满饮三杯壮行酒的情景,想起了当时一旁的侯头目涎着脸让自已带上他同去,并且多点了十来名匪兵,以便多捞点功劳。又想起当时自已是多么得意洋洋地在一只眼面前夸了海口,说什么定要李啸葬身火海之类大话。 这些情景的回想,有如一种莫名的讽刺。 在眼下,除了继续让手下这六十多名匪徒硬着头皮进攻外,还能如何? 汪头目右手重重地一击大腿,大喝道:“传我命令,各位弟兄不要停,继续向墩内抛射。” 望厅之上的李啸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周围的人面上的表情则是越来越惊惶。 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清楚看到,在那些匪兵不停地抛射之下,墩内虽已到处浇水,但架不住火箭纷袭不止,眼见得墩台之下着火之处越来越多,而墩台之上,也是越来越热。 “李啸,要不我们放下吊桥冲出去?”刘一显在李啸身后,急急地说道。 李啸摇了摇头:“不可,我看敌人在门口处必有埋伏,我们若急切而出,恐难逃生。” “难道,难道就只是这样任由他们射得一片大火不成?”常正愤怒地咬着牙齿。 李啸扫了他一眼,脸色不变:“不会,他们没那么多时间,现在离我放炮之时已过半个时辰,我估计,很快附近的援军就会到达了。” 众人没有说话,心下却稍感安全。李啸平静的话语中,总有一种让人信赖的力量。 墩台前的侯头目脸上的郁闷之色开始舒展,他哼哼地笑着,指着墩内越来越大的火光说道:“汪头目,看来墩内火势越来越大了。他娘的,这些顽抗的家伙,估计不久就会烧成烤肉吧。” 汪头目脸上,却只是淡淡的浅笑了一下,然后,便是一脸的严肃。 他明白,时间不多了,可能再多射一会,就有被前来救援的官军包围的危险。 只是他不愿意下令撤兵,前面越来越大的火光诱惑着他,仿佛在对他说,你再多射点火箭,只要再多射一下子,我就能把整个牛蹄墩彻底烧光! 人心不足蛇吞象,汪头目原本清醒的头脑,此刻,却有如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般,无法再正确的思考,他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手下那些匪兵依然在疯狂不停地向墩中发射火箭。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突然听到墩台上的望厅出传来一阵欢呼! 他的心瞬间掉入冰底! 原来,他们一直躲在这上边!自已竟然一直未发现! 而现在他们的欢呼,绝对预示着,救援的官军,来了! 很快,汪头目听到了细密的马蹄声,从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汪头目面如死灰,与旁边的侯头目两人深深对望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快撤!弟兄们快撤啊!”汪头目与侯头目同时声嘶刀竭地大叫。 得到命令的六十多名匪兵们大惊失色,纷纷从已完成包围的牛蹄墩马圈围墙处撤出,他们拥挤叫嚷着,慌乱不堪地要跑回牛蹄墩门口一箭之地外汪头目立身之处,准备一起集队逃回。月色昏沉,行动匆忙的匪兵们不熟地形,有好几名匪徒在奔跑中一脚踏空,惨叫着掉在墩外的濠沟内,不是摔死就是摔伤。 李啸目光如炬,眼见得此情形,他开心地大喝道:“墩内各位兄弟听好,现在放下吊桥,速随我李啸出墩,追杀匪兵,为张嫂子报仇!” 吊桥吱牙地放下,李啸手执那把锋利的倭刀,一马当先,高声呐喊着从墩向杀出,他的身后,刘一显,刘扬壮,常正,付铁,手里各执刀剑,也一同高喊着从墩内冲杀出来! 刀光闪过处,只顾亡命奔逃的匪兵,惨叫着接二连三倒了李啸疯狂的砍杀之下,后面的刘一显等人也斩杀了好几名匪兵。 一箭之地外,汪头目近乎绝望地叫喊道:“弟兄们各自逃命,速速撤离!” 他的话迅速淹没在如雷般响起的马蹄声中,官军骑兵们那奔跑得飞快的马蹄,如同一根根有力的鼓槌,奋力地敲响夜色中的茫茫大地。 旁边的侯头目惨声道:“完了,逃不掉了,后面的骑兵追上来了。” 呐喊着的骑兵成楔形阵冲来,有如一根尖硬的钢锥,迅疾地插入匪兵阵中,匪兵立刻崩溃。 是役,汪头目,侯头目皆死于阵中,汪头目的脑袋被一个骑兵的马蹄踏得稀烂,而侯头目则被一柄凶猛袭来的马刀砍掉了半个身子。 共有四十多名匪徒被杀,十来名被俘,只有不到十名匪兵幸运逃离战场,然后趁着夜色远遁回寨。 杀得一身是血的李啸见匪徒已被骑兵包围砍杀,便大喊着让刘一显等人速速回墩灭火,几个人跑回墩来,王氏与孟氏已在不停地扑火洒水。李啸等人二话没说,四处灭火不提。 火势稍息,墩内依然浓烟滚滚,不少地方还有暗红色的余烬烧得噼啪作响。李啸等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这时,一个骑兵纵马入墩而来,向着李啸等人高声叫道:“安东卫左千户所黎应笙千户大人到,速速迎接!” 第二十一章千户黎应笙 李啸等人闻言大惊,他与刘一显对望一眼,两个人一时都有点未反应过来。 怎么匪兵攻击牛蹄墩,黎应笙千户大人也来了? 按李啸原来的想法,黎应笙应该是正在安东卫城内的左千户所内,这半个多时辰,他是绝赶不过来的。 刘一显站直身子,向那名骑兵双手一拱道:“牛蹄墩全体墩卒恭迎千户大人。” 那名骑兵纵马出墩,李啸等人一起并排站立在墩门前,恭敬地等待黎应笙千户过来。 一阵马蹄声得得传来,在李啸等人面前站定。随即,大批的士兵跑了过来,各人手举火把,将整个墩门附近映得亮如白昼。 一名穿着细铁锁子甲,身材粗壮,粗重的双眉下有着一双闪着精光的细长眼眸的家丁模样军官,腾地跳下马来,他略略扫视了一下面前的李啸等人,朗声大叫道:“千户黎大人到。尔等速速跪拜迎接。” 李啸等人正欲下跪,却听得一个威严粗豪的声音响起:“免了,免了,不来这些虚礼。” 李啸直起身来,定睛一看,面前几步远处,众人正簇拥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他身穿名贵的冷锻山纹甲,肩系红绸织花暗纹披风,头戴包金八瓣翘檐钢盔,紫红面皮,浓眉大眼,阔口方颐,一脸粗硬扬起的虬魓,唯一的一点瑕疵在于,那高挺的鼻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砍之痕,不知是何时在战阵中所受的伤,但是这点不足却让整张脸看上去更加威严刚猛,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 这位军官,便是安东卫左千护所千户黎应笙,军职千总。刚刚下马向李啸他们宣告的军官,则是他的心腹家丁头目郝长泽。 李啸粗粗看了看来人,在黎应笙身后半个马位的是百户长苏福,苏福之后,是他的家丁头目王大目等人。 黎应笙在郝长泽及百户官苏福的共同搀扶下,下得马来,笑呵呵地向李啸他们走来。 刘一显慌忙趋前一步,双手叩拜:“不知竟是千户大人亲自领兵来援,牛蹄墩甲长刘一显迎接怠慢,惶恐之至。” 黎应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声音响亮而粗重:“这是哪里话,刘甲长你能及时报告军情,又兼守墩得力拖住敌军,方能让我等及时赶来灭了这些匪兵,却是一件大功啊。” 刘一显从未得到过这么高级的长官夸奖,兴奋得腿都有些抖。不过,他倒也没有贪功,连忙躬身说道:“卑职不敢贪功,这次成功守卫牛蹄墩,多赖我有部下手啸出谋划策。” 他的话语刚完,黎应笙转过头与一旁的苏福意味深长地对望一眼,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早已料到般的笑容。 “哈哈,苏福大人刚刚就与本官说,估计此次守墩成功,恐大半是李啸之力,现在听你之言,果然如此啊。”黎应笙掂须大笑,又加了一句:“不过刘甲长你不贪功,倒是实诚之人。” 刘一显脸露欣喜之色,又叩身而道:“多谢长官赞奖,卑职安敢当之。” 一旁的苏福接过话来,手指一旁正垂手肃然而立的李啸微笑道:“千户大人,此人便是我向大人您推介的李啸,上次碑廓百户所夜不收哨骑选拔,李啸选硬弓重箭,八十步外三发皆中,以我观之,这成绩自安东卫开卫以来,还从未有人能达到如此水平,此人着实可称安东卫第一勇士也。” 黎应笙一脸喜悦之色:“好,好,好,好个安东卫第一勇士,现在看来,李啸不单有武艺勇力,倒还颇有些谋略。” 李啸闻言,对着正笑呵呵望着自已的黎应笙,深作一揖道:“千户大人之赞,李啸诚惶诚恐,何以克当。想来千户大人刚从济南府回来,未得稍息,便又有劳您亲动大驾来营救我等,李啸何幸之至,牛蹄墩何幸之至矣。” 黎应笙对着李啸点点头,微笑道:“李啸,你口齿伶俐,很会说话,本官越发欣赏你了。” 未等李啸回答,他便自我解释一般说道:“今日本官从安东卫左千户所来碑廓百户所视察,晚上便在百户所内歇息,谁知竟碰上匪兵攻击你们牛蹄墩,本官便与苏福大人各带家丁赶来,好在来得及时,解了你牛蹄墩之围。” 李啸半跪于地,拱手过顶,高声致谢:“千户大人心系属下,远骋万金之躯来救,小人李啸铭感五内,万死难报千户大人深恩。” 黎应笙哈哈大笑:“起来,酸话别说太多,速带我等入墩察看。” 一行人入得墩来,看到墩内余焰尚燃,黑烟滚滚,满地都是烧焦的木头与箭杆之类的杂物。黎应笙一皱眉,这牛墩现在如此残破,连个可以干净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啊。 李啸见状,连忙上前拱手言道:“千户大人,小人觉得,不如请大人与小的们一同上去墩台望厅处,现在夜风凉爽,正好借高凭远,到是可以一坐。大人只需稍待片刻,我等上去简单整理下就好。” 黎应笙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安排。 等李啸与刘一显等人沉默地从墩台上抬下张氏的尸体时,黎应笙一眼看到,惊问其故,李啸解释后,黎应笙不觉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 他转身向苏福说道:“这位死去的墩卒家属,也需好生抚恤安葬。”苏福连声应下:“这是自然,下官定会妥善办理。” 黎应笙仅让苏福、郝长泽、及李啸,共四人上去望厅,其他的象王大目与刘一显等均未让随行。 刘一显倒没什么,只是招呼着墩内兄弟们一同处理余火,搬拾杂物。而苏福的家丁头目王大目却一直怔怔地盯着那紧跟着黎应笙的李啸,很是眼热的样子。 四个人上得墩台,一阵又一阵柔和的凉风吹来,清新而舒爽,完全没有下面那般烟火熏人,众人都感觉精神一爽。 黎应笙此刻脸色严肃,他面对着李啸,语气平静而严厉:“李啸,说实话,这股匪徒是不是盯上你了。” 李啸心下一忖,这个外表粗豪的千户,原来还有一颗精细敏锐的心灵。 于是,他平静地将他探亲回家时如何杀掉那三名路匪,以至回墩时如何又砍杀六名匪徒及砍伤匪首一只眼,直到现在匪兵火攻报复的事情始末,详详细细地向黎应笙讲了一遍。 李啸讲完,周围是一片无声的沉默。黎应笙与苏福都微垂着头,一副心有所思的样子,而那郝长泽却脸露惊愕之状,望向李啸的眼神,非常复杂。 黎应笙抬起头,眼神深沉地望向李啸:“国事艰危,匪贼蜂起,本官作为地方守护官员,却任由匪类肆虐,心中着实有愧啊。” 李啸目光炯炯:“大人,匪徒涂炭地方,残害生民,我大明官军绝不可任其胡为。现在匪兵在墩下经此重创,我军更应乘胜追剿,犁庭扫穴,彻底为地方扫除此害方好。” 黎应笙没有回答,一旁的苏福却长叹一声道:“李啸,你有所不知,现在我安东卫上,官军粮饷多有拖欠,全军上下,士气低落,皆无战心,更兼训练不足,武器窡劣,这样的军队,自保尚且困难,如何能用于外出做战,这也是为何周边县镇的匪徒猖獗,而官军无力剿除之故。” 黎应笙接过话来,他长叹一声道:“李啸,你现在可知,为何这次来救牛蹄墩的军伍,都是我的家丁和苏福大人的家丁队伍。这是因为,在现在的大明官军中,唯有官员的家丁才可堪一战。本官为何想好好选拔一些夜不收哨骑,就是因为官军大体已不堪战,本官便想着不惜花费银两,着重培养一只小而精锐的部队,让其成为我家丁部队的有力补充。” 李啸沉默了,他的心里突然开始涌动一种莫名的悲哀与冰凉。他明白黎应笙的话那背后之意,那就是,千户黎应笙只是想为他自已花钱培养一只精锐夜不收哨骑,以便能更有效地扩充自已的势力。 黎应笙这样做,其实也没什么好太多指责之处,因为哪怕在宣府镇、辽东镇这样的明军精锐边镇里,有他这样的想法与做法的大小军官,比比皆是。 一席话下来,李啸对黎应笙的好感消失了大半,他默默地想着:看来,指望黎应笙出兵剿灭余匪,怕不可能了。 只是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已,就这样放过这些残害百姓的恶徒们,尤其是在现在这样重创了他们的大好机会下。李啸认为,如果自已穿越而来,仅仅是为了糊涂度日和只走逢迎长官的拍马路线的话,这样的穿越绝对是一种羞耻。 于是,李啸长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自已激动的心绪,然后向黎应笙长作一揖,缓缓而道:“大人,请听李啸一言。” 第二十二章若不胜,请砍头 “李啸,你但说无妨。“黎应笙平静地直视远方,夜色朦胧,李啸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大人,在下认为,现在匪兵受此重创,余部必然人心惶惶,士气低落,必定只会在马耆山老巢死守。大人现在若趁机发兵,正可一举灭敌,收得全功啊!如错此胜机,待匪兵重新壮大,再欲剿除却是难了。而且,在下说句本不该说的话,如果我大明官军对此等恶匪不闻不问,失此守土之责,百姓该对官军会何等失望!李啸再说一句诛心之论,如果大明官军连盘据山林的土匪都不能发兵剿除,还谈何西灭李闯,东除鞑虏!” 李啸话语铿锵,每个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面上泛起激动的潮红。 “大胆!李啸,你一个小小墩卒,竟敢出言讽刺大人,是何居心!”一旁的家丁郝长泽大喝道,以一种愤怒的表情,右手食指几乎戳在李啸鼻尖。 “长泽退下,不可造次!”一旁的黎应笙一声低喝,郝长泽应声而退,闪在一边,依然一脸恨恨的气愤状。 黑沉着脸的黎应笙还未说话,一旁的苏福叹气说道:“李啸,你欲竟全功,我等又如何不知,如何不想!刚才本官已说过,我军缺少粮饷,士气低落,训练不足,武器又劣,除了家丁外难有堪战之旅。只是若派家丁去剿灭残匪,那土匪盘踞山林已久,据地利,扼险要,这些家丁都是我大明军中宝贵精锐,且不论能胜与否,若于此剿匪之战中折损太多人马,实非妥贴之举。” 黎应笙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眼下山东多事,叛军兵祸最烈。本官这次去济南府,山东巡抚朱大典大人亦是反复催促我安东卫快些出兵,一同围剿孔有德叛军。本官此次回来,正是欲选好夜不收哨骑一队,再加上本官自已的家丁队伍,方可去登州莱州等地与叛军战上一场。若派安东卫其他普通军伍,则与送死何异!现在若不顾叛军肆虐,而将这宝贵精锐战力用于剿匪,胜则功微,败则折锐。是故,本官亦认为,剿灭残匪之事,不可急于一时。” 李啸沉默了,对黎应笙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虽然,他早有此预感,只是当这样冰冷的现状摆在面前时,他才知道自已有多么的难过。 大明官军,已是烂到骨子里了,畏战怯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军官营私自保,损大部士卒之利益养少数私人家丁,士卒得过且过,每日混沌度日不知军人责任为何。。。。。。 以上这一堆**,就是李啸穿越至今,对明朝军队得到的最切实的体会与评判。 李啸默默地想,在这样烂透了的军队当中,自已以前还抱有幻想,想着孜孜以求好好表现,从而一步步出人头地,现在想来,有多么可笑。 这样的大明官军本身就已朝不保夕,前途渺茫,自已还想在这样的军队里出人头地,无异于缘木求鱼。估计日后,自已也会与历史中的大多数明军的结局一样,不是亡于鞑虏,就是亡于流寇罢了。 毕竟自已就算再能打,一个人的武力,又如何能改变这糜烂入骨的明末乱世。 这绝不是自已想要的结果。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而后立! 沉默中,李啸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李啸脸上的烦闷与激动的神色皆已消失,他郑重地向黎应笙一拱手道:“既然大人有如此不得以的苦衷,李啸安敢强人所难。李啸现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黎大人应允。” “讲。”黎应笙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平静地吐出这个字。 “请大人允许,李啸愿自已组织义军,剿灭匪贼,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一钱一粮!”李啸缓慢而有力地说出这句话,然后目光炯炯地望向黎应笙。 黎应笙、苏福、郝长泽三人听完,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 “李啸!你好大口气,你无粮无钱,如何招兵买马,若无兵马,又如何剿得了这些匪贼?”郝长泽在一旁以一种揶揄的口气说道,脸上满是不屑。 “李啸,慎言啊。你逞一时口舌意气虽为快事,但恐终无实效而徒成笑柄啊。”苏福脸上浮上淡淡的嗔怒之色,他心想,这李啸不会是一时气急,才这样胡言乱语吧。 李啸没有回答他们的质问,却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蹬蹬地跑到另一边那一堆武器处,抽出缴获匪首一只眼的那把馏金阔刃腰刀,又疾步来到黎应笙面前,半跪于地,双手平举此刀过顶,大声说道:“大人,此刀为我缴获马耆山匪首一只眼的随身兵器。现特献予大人,望大人成全小的此举,若李啸不能剿灭匪贼,请大人以此刀砍下李啸之头以谢众将士。” 苏福与郝长泽面面相觑,黎应笙脸上浮现深深的震惊之色,他没想到,李啸的意志竟如此坚决,行事又如此果断! 此人真是一敢作敢为的好汉! 再想想自已刚说的那一番话,黎应笙突然感觉脸有点烧。 他掩饰般地接过李啸所递之刀,“刷“地一声一把抽出刀身,靠着火把处细细观看。 他看得清楚,李啸所赠的这把馏金阔刃腰刀打造十分精良,背部厚实,刀刃锋利,刀背刀柄之处均有馏金花纹为饰,整体造型优雅又饱含杀气,在火炬的照射下闪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森森光芒。 真是一把好刀! 气可鼓不可泄,李啸既然已说得如此坚绝而不留后路,自已就成全他吧。 黎应笙插刀入鞘,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一脸严肃地大声说道:“李啸听令!本官让你暂为署总旗一衔,组织义军,安靖地方,剿灭匪贼。” 李啸一脸激动的喜色,他用力咬了咬牙,双手抱拳,朗声回道:“李啸谢大人成全,定当剿灭匪贼以报大人赏拔之恩。” 黎应笙点点头,脸上却还是浓重的忧虑之色:“李啸,刚刚苏福大人所言,本官也深以为然,你无钱无粮,只恐剿匪不易啊。” 李啸淡淡道:“李啸自筹粮饷,纵然不易,应可解决。” 黎应笙的脸上顿时又有点发烧,他转了转眼,笑着扶起地上的李啸说道:“李啸,你赠我这把刀,却是名贵,也不知那匪首从处所得,这样,本官占你个便宜,我估计此刀市价至少值800两银子,本官银两有限,便以500两银子买下了。” 李啸连连摆手:“大人,不可,此刀为李啸聊表心意所赠,安敢受了大人银两,大人莫要折煞小人了。” 黎应笙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深沉地望着李啸:“李啸,本官想提醒你,我今日并非买刀,而是买心。” 李啸一怔,旁边的苏福郝长泽亦是一脸迷惑。 黎应笙笑了:“我买的是你一颗为民为国的忠心,李啸,这笔银钱虽是不多,但我还望你能多加善用,早日剿灭匪贼。” 李啸瞬时明白,他推金山,倒玉柱,刷地跪下,眼含热泪,拱手颤声而道:“李啸绝不负大人重托!” 黎应笙大笑着将他扶起,又问道:“此次组织义军,剿灭余匪,李啸你估计要多久方可完成?” 李啸想了想,抬头大声说道:“大人,在下估计最多一个来月,便可彻底剿灭这些匪徒。” “好,好,昔时汉武帝曾言,非常之人,方可成非常之功,今天本官就将此话转赠于你,望你早日马到功成。你要记住,如你果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剿灭匪兵,那本官就等你成功后,再与你一同前去莱登之地,围剿孔有德叛军。”黎应笙缓缓说完这番话,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有一种格外温暖人心的色彩。 李啸抱拳致礼,泪花闪动:“在下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十三章署总旗的野望 子时方过,黎应笙、苏福等人带着家丁押着俘虏,转回百户所。那遍地的匪兵尸体也已收集在一处,苏福对刘一显交待过,今夜已晚,明天再从百户所派民伕来挖坑埋掉。 王大目临行前,疾跑到李啸身边,微笑着向他拱手喊道:“贤弟,恭喜高升。”李啸忙按住他的手,摇头笑道:“王兄客气了,你我兄弟,还望永远不要生分才是。” 两人大笑作别。 因为墩内残破,除刘扬壮执意要在自已的居屋里陪伴死去的妻子张氏外,所有墩里的人都上墩台望厅休息,以待天明。 没有人睡得着,墩里的每个人都不时望向李啸。 李啸突然发现墩里的人看着自已的眼神,皆有点怪异。 这些眼神中,饱含羡慕,因为一个二十岁的署总旗,是属于从七品的官位,在安东卫,对于一个小小的民墩墩卒来说,算是从未有过的超格提拔了,比李啸当初所汲汲以求的夜不收哨骑,官位都高了几阶。 只是李啸注意到,这些眼神中更多的是深深地担忧。李啸知道,他们估计每个人心里都在想,李啸这个空头署总旗,无钱无粮无兵,却对黎千户说要一个多月就要剿除马耆山的残匪,谈何容易啊! 墩台上一片沉默,李啸静静地蹲坐在一块石板上,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现在想来,李啸当时的承诺,有冲动之嫌,但也并非全未经考虑,其实,他从归家遇匪时,就已开始盘算如何去除这支荼毒地方残害百姓的匪贼武装。 只是,未曾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也未曾想到,最终只能凭自已的力量来做这件事情。 一个多月,剿灭残匪,不然就砍自已之头以谢众将士,李啸的这些豪言壮语,让这些墩里的老实兄弟,震惊又担忧,却也让很多诸如郝长泽之类的人,坐等着要看笑话。 这个世界上,努力做事的人很少,愿意看别人笑话的人,却又何其之多。 李啸冷哼一声,目露寒芒。 男子汉大丈夫,言既出,行必果!我李啸说得出,要一定要做得到! 李啸在心下仔细评估自已现在的实力。 他现在有一个暂代署总旗的官衔,也就是说,这个官职并未经过朝廷的真正授与,千户大人随时可以收回。但尽管如此,这个官衔却使得他能名正言顺地招兵买马组织义军,而不受他人弹劾。另外,他现在手头上有黎应笙大人买刀所得的500两银子,加上上午杀六匪所得的三十多两,共有530多两银子。而刚刚砍杀掉的那些匪兵,早就被那些骑兵仔细搜刮全身,除了留给牛蹄墩一堆血肉模糊的尸体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剩下。 李啸思考良久,心下便有了大体计划。 他准备成立了一个二十多人的战兵队伍,这也是署总旗所额定的兵员名额。(注:明代军制,一名小旗官掌十名兵士,一个正总旗掌五小旗,而一名署总旗约掌二三小旗。) 李啸决意先设两个兵种,即盾兵与枪兵。每样兵种,各设十来名。 武器配备为:盾兵一人一面大盾,另配一把腰刀。枪兵则每人只发一根4至5米的长枪。 具体的作战模式为,盾兵手持大盾在前,作为开路与掩护。枪兵手持长枪在后,作为主要攻击进攻的力量。 说实话,要凭这二十多人,却消灭马耆山上残余的四十多名余匪,实在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情。 李啸也明白这一点,他现在所招的战兵,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内,最多只能成为一种辅助力量。 李啸叫过来刘一显等人,详细地把自已的招兵计划告诉他们。 每个人听完李啸的话,脸上的忧色反而更深了。 “各位兄弟,李啸现在,只能依靠各位兄弟的大力扶持与帮忙,各位有什么意见或不解,请尽管向李啸提出来,也好让李某集思广益少走弯路。”李啸诚恳地向他们说道。 “李总旗,你准备从哪里去招战兵?”首先发问的是刘一显。 刘一显这个称呼让李啸一时很不习惯,但他明白,自已没有必要去纠正他,官衔带来的威严,常常能让上行下达的工作更加有效进行。 李啸告诉他,自已前段时间去莒南县十方镇时,看到当地有大量流民,他决定先在那里招一批人。 刘一显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为什么要招流民呢,就在附近村庄招募兵勇不是更好吗?” 李啸苦笑着解释,最根本的原因,是自已银子紧缺,他明白告诉刘一显,他现在手头仅有这530多两银子,武器、盔甲、粮食等等,都要花钱,实在是有不敷使用之嫌。如果还要另花钱招兵,不单要给他们提供每日生活所需米粮,另要每个月都要给他们发的月钱军饷,自已这点银子只怕是实在无能为力。而招募流民的好处,就在于,可以只给饭吃,不用花招兵的钱,也不用给军饷,这样可以节约相当大的一笔银钱。 刘一显又道:“但流民都是拖家带口,如果要让他们安心当战兵,势必要让其全家来投,这样一来,需要的粮食也不少啊。” 李啸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我算过,即便如此,就算多吃点粮食,也比花银子招兵强。那些战兵家属,可以暂时仅给稀粥或野菜糊糊活命即可,这却也比他们流落街头要强得多。另外,这次我们招的战兵数量有限,我们可以先好好选些家口不多的,也可以有效节约粮食。” 李啸心下算了一笔细帐,在缺少荤食的条件下,一个战兵每天最少要吃斤半米粮,这样一斗米粮约可吃6天多,按一石有十斗米来换算,可以吃60天。那么二十来个战兵,按一个多月剿匪时间限定,则需要20多石米粮。如果按每名战兵另有两名家属的情况来计算,则共有60至70名家属要养活。在保证他们能活命的条件下,每名家属一天的米粮份量算为一名战兵的三分之一,那么他们也至少需要20多石米粮。那么战兵与家属总共所需米粮计要50石。按每石5.5两银子算,要购买的粮食总价就为275两银子。 他的话语刚落,一旁的常正搭话过来:“李总旗,这些流民若招来,你打算让他们住哪呢?” 李啸目光深沉地望向刘一显:“李某认为,可先在我牛蹄墩濠沟外侧划定一处,让流民搭草栅居住,这样既便于管理,若有敌情,也可以让他们迅速撤入墩台来。此事,还望刘甲长通融。” 刘一显笑道:“李总旗发话,在下于情于理都会全力配合的。” 李啸向他感激地一笑:“多谢刘叔。” 常正想了想,说道:“李总旗,我在想,要不咱们给这些战兵只发最基本的武器就行了,盔甲什么也别配了,这样可以节约好大一笔钱呢。” 常正的话戳中了李啸心中的酸楚。李啸明白,自已招募的这些战兵,如果说,身上所着的盔甲还能将就,但十来名盾兵的大盾花费则是无论如何也节省不了的。 李啸心中理想的大盾,是古代罗马士兵的那种sakos盾牌,高1.7米,宽0.8米,立于地如一座工事,向前推进如浮动的城堡。sakos盾牌通常外观呈长圆形凸面体,用硬木制成,外蒙厚帆布,再蒙硬牛皮,并在上下部边缘都包上了铁边。上面还镶钉着一块铁的浮雕花饰,这种盾牌可以把石块、投枪、以及各式沉重的投掷武器的打击都挡到一旁去。sakos盾牌是罗马人引为自豪的法宝类武器,为古代的罗马帝国的开疆拓土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这种sakos盾牌李啸决定简化,长宽不变,凸面体形状不变,只是改成更易制作的长方形便可,而不用象罗马士兵所使用的sakos盾牌那样边缘倒圆角。然后那种浮雕花饰也不要,而改成整个外面皆包铁皮,并打铜钉牢牢固定。这样虽然从外观上来看,比sakos盾牌缺少美感,但却更加实用。既可以增加防护面积,又可以有效防护敌兵射发火箭。李啸认为,这种改进的盾牌可以对士兵全身上下进行有效防护,也可以很好地为后面挺枪而刺的枪兵作提供必要的大范围的坚实保护。 李啸虽未知道现在武器铺中盾牌制作的具体价格,但他可以想象得到,这样大面积的外观尺寸,又要包蒙铁皮,价格绝不可能便宜,说不定,光这十几块大盾,就能耗掉李啸相当多的银两。 李啸叹了口气,坚定地回答道:“常哥的主意不错,我们银两有限,盔甲可能必须要节省些了,但大盾却是必备,而且我要求工匠务必制作得精良耐用。这个钱,我是绝对不会省的。” 第二十四章有宝送来 付铁那怯怯地话语响起来:“李总旗,那我们现在的银子就这么多,怕是不够吧。” 李啸遥望着远方,平静地说道:“事在人为,我李啸认定的事,就一定会把它做好。银子的事,我自会想办法。大家守墩辛苦,都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安排各位做事。” 李啸闭目靠柱而睡,不一会儿,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墩台上一片寂静,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睡着。只有那朦胧的月辉,静静地笼罩着犹然有缕缕黑烟冒处的牛蹄墩,有如一首忧伤而遥远的歌。 远远的鸡鸣声响起,李啸等人从朦胧中醒来,天边已出现了一丝略带粉红的鱼肚白。 由于墩内烧损太过严重,李啸决定武器与面粉等食物先放在墩台上,等下面整修好了再放回原处。 王氏与孟氏下去烙面饼,李啸则带着刘一显等人,把墩内残余杂物收集清扫,然后统统扔放在墩外存垃圾所处。众人好一阵忙碌后,墩内才大体干净了些。 刘一显面色凝重,牛蹄墩内损毁十分严重,包括每名墩卒的居屋都烧得残破不堪。 他算了下,如果要去碑廓百户所请泥水匠与木匠来修复的话,最少要花三十多两银子呢。 没想到,一旁的李啸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对他平静地说道:“刘甲长,你等会去碑廓百户所请泥水匠与木匠来,尽快把牛蹄墩修整好,另外,在墩外搭建流民草棚的事也交于你做吧。总共要花多少银子,你到时来报知于我。” 刘一显点点头答应了,脸色却有点惭愧:“这修复牛蹄墩的费用,本应各人分担才是,怎么好你李总旗一个人出?” 李啸摇摇头:“墩内兄弟都不是宽裕之人,这钱我来出也没什么。” 一旁的常正走过来,对李啸说道:“李总旗,不如让我与刘甲长一同去吧,我们再顺便再去把粮食买回来。” 李啸笑道:“也好,两人互相也有个商量,上次我去那丰粮商行买一石面粉要价5两5钱,常哥,你这次先买20石面粉回来,看看买得多了,能不能让他们再便宜点。” 常正大笑:“李总旗你就放心吧。” 刘扬壮的居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啸等人看过去,只见刘扬壮摇晃着从里面走出来,他一脸苍白,满眼血丝,神情依然满是悲伤。 “刘哥,节哀顺变,嫂子不会白死的,我李啸一定会剿灭马耆山的恶匪,为她报仇。”李啸话语平静,眼神却十分坚毅。 刘扬壮不觉眼泪一下子又涌出眼眶,他颤声道:“我代死去的娘子谢过总旗了。” 李啸点点头,刘扬壮又转身对刘一显说道:“在下今日送妻子回我刘家庄安葬,还望甲长准假。” 刘一显长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啸走过来,默默地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塞在刘扬壮手里。 刘扬壮刚欲推脱,李啸却紧紧按住了他的手:“刘哥,这点钱,给嫂子买副好棺木吧,算是墩内兄弟的一点情份。嫂子受了一辈子的苦,就让她走得体面些。” 刘扬壮手拿银两,放声大哭。 李啸转头对一旁的付铁说道:“付铁,等会你帮刘哥一同将张嫂子遗体运回刘家庄。这一路上,你要多注意些。” 付铁赶紧说道:“李总旗,我会好好帮刘哥的。” 李啸微笑拍拍他的肩膀,付铁连忙挺直了身子,他的眼神中,明显透出与往日不同的坚强。 李啸眼神满含赞许,这个与自已同龄的付铁,似乎在这残酷的血与火年代里,渐渐成熟了。 众人送刘扬壮与付铁扛着放了张氏尸体的床板离开牛蹄墩,每个人都是一脸沉默与哀伤,王氏与孟氏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直到刘扬壮与付铁的身影消失在那条逶迤而去的土路尽头,众人方一同回返牛蹄墩。 李啸,刘一显,常正三人边啃面饼,边在牛蹄墩外四处查看,最终确定了一块背靠丘陵、平缓向阳的地方,作为流民草棚的安置地。 随后,刘一显与常正带上李啸给的100多两买面粉钱,出发前往碑廓百户所。本来李啸想给刘一显几十两银子作为请工匠的定金,刘一显却连说不用,说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有人请他们做事就不错了,完全可以让工匠们做完后再一起给他们工钱,李啸想了想,同意了他的做法。 李啸一个人留下来,看守墩台,同时等着苏福他们派来民伕清走那一大堆匪兵尸体。 望着那一大堆胡乱堆叠血肉模糊的尸体,李啸突然想起了明末的军功制度。 明军战功,主要依靠首级来计算。最值钱的脑袋,是现在闹得最猖獗的建州鞑虏,简称为东虏,军士若斩得一颗东虏的首级,便可立即实授一级。次一级是蒙古鞑子,简称北虏,一颗首级可实授半级,再次则是李闯王张献忠等流寇首级,其首级含金量大幅降低,要斩首十六颗才能实授一级,而最差的,就是这种各地山匪脑袋,因守土靖安是各地明军份内职责,所以这种山匪脑袋最不值钱,一般要四五十个方能实授一级,而且朝廷兵部对此类战功也是最为忽视,下发奖赏与升授总是迟迟延后。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骑兵愿意去砍那些匪兵脑袋的原因。 所以,大明王朝制度性的失误,让黎应笙这样本该积极剿匪的各地军官,均认为剿匪是一件胜则功微,败则折锐的鸡肋战事。 没人愿意做赔本的买卖啊。 只是各地无人剿灭的土匪山贼,日渐猖獗,大大害惨了大明的普通善良百姓。 也许,自已自组义军出兵剿匪,在整个大明朝,是头一个。。。。。。 约摸辰时之际,远处遥遥向牛蹄墩行来了的一众人等,让李啸从思考中清醒过来。 忽然,有几名骑兵从那一众人中加速策马奔来,直跑到站在墩门外的李啸面前,方“吁!”地一声,勒住马缰。 最前面的骑兵向李啸响亮地打了一个响指。 “王兄,一路辛苦,愚弟却未想到是你亲自带民伕来。”李啸一脸笑容地走上去,上前拉住马缰,扶风尘仆仆的王大目下马。 王大目抹去脸上的灰尘与油汗,笑着说道:“贤弟,咱公干之人,就是奔波之命,安敢道苦啊。” 王大目说完,转身招呼后面几名骑兵一同牵马入墩。 入得墩来,未等李啸说话,王大目一脸神秘笑容地凑过来,低声言道:“贤弟,愚兄给你送些宝贝来了,你且说,该如何谢我。” 第二十五章转手生意 看到王大目故作神秘的样子,李啸大笑道:“却不知王兄之宝为何物,且让贤弟观之未迟啊。” 王大目讪笑道:“唉,你还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也罢,让你见了再说。” 不一会儿,那一众人纷纷走近了牛蹄墩。 李啸看得清楚,共来了约三十来名民伕,另有两辆大板车,一辆板车是装着挖埋尸体的铁锹铁锄之类,而另一辆则用布摭得严严实实,两旁还各有一名步兵护卫。 王大目指着那辆摭得严严实实的大板车,满面笑容说道:“看,宝贝在那。” 李啸疾步走过去,正欲掀开盖布观看,王大目连忙按住他的手,挤着眼睛笑道:“贤弟,别忘了要谢我。” 李啸还未回答,王大目猛地一掀盖布:“请看。” 满满一板车的各类兵器与铠甲,带着一股铁器独有的铁腥味,刹时出现在李啸的面前。 李啸定定地呆看着,高兴得几乎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如果不是顾及在这么多民伕面前不能太过失态,他激动得简直想挥着拳头跳起来。 王大目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李啸有如一个饿昏了头的人见到一桌美食一般,瞪着眼睛望着那些武器铠甲,喉头不停吞咽涌动。 李啸走到王大目面前,郑重地抱拳致礼:“王兄,多谢你送来这些宝贝,这些可都是我现在急需之宝啊。” 王大目拍拍他的肩膀,摇头笑道:“贤弟,你勿谢我,要谢,就谢黎大人与苏大人吧。” 李啸不觉怔然,王大目便向他说道,昨晚黎应笙千户与苏福百户回去后,黎大人感叹,现在李啸要组织义军,虽然自已买刀给了500两银子,但这点钱对于李啸来说,怕还是怀水车薪。黎大人认为,李啸现在最缺的应该就是武器与铠甲了,所以黎应笙大人决定,让苏福大人拔碑廓百户所内一部分存放武器与铠甲给李啸,算是再为李啸组义军剿匪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有一点没王大目没说,那就是,昨晚苏福虽一口应诺了黎应笙的要求,但是今天让王大目去武库搬拿东西时,苏福还是悄悄地嘱咐了他,尽量拿些质量一般的武器与铠甲送给李啸就好了。这样,人情能给黎应笙做足,但自已也没太吃亏,做人嘛,不能太实诚了不是。 李啸是个心细之人,很快就发现了送来的武器与铠甲多有生锈与损坏之处,不过他没有露出任何不悦之色,反而微笑着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送给王大目。 “小弟多谢贤兄,这点银子,略抵些兄台的跑腿辛苦。”李啸真诚地对王大目说道。 王大目略一推脱,便笑着接入怀中。随后,他立刻招呼民伕将这辆装满武器的板车拉入墩内, 然后就让民伕们卸货于地。 很快,卸完货后,王大目又让民伕把空车拉出墩去。 随后,他告别李啸,带着那些民伕拉着这两辆板车去装尸体,准备去离这二里多远的乱葬岗上挖坑埋了。 等他们用板车装上尸体都离开后,李啸回到墩内,开始仔细清点那一堆武器铠甲。 清点结果如下: 1、腰刀十把,二把严重生锈,五把轻微生锈,一把刀柄松脱,只有两把完好。 2、长枪十八根,八根枪身的木杆严重腐烂,十根枪头严重生锈,五根略有生锈,只有三根完好。 3、软弓三副,硬弓一副,轻铁箭三袋,锥头箭一袋,三棱点钢重箭一袋。其中一副软弓弓体略有开裂,一副弓弦松脱,硬弓尚完好,因长期未用,上面积存灰尘甚多。箭袋中各箭矢尚完好,只是均有箭头生锈的现象。 4、普通棉甲三副,普通细铁甲二副。两副棉甲内衬铁片极薄,上面柳钉松脱,并有股浓重的霉味。两副细铁甲脱落铁片处甚多,很多处铁片已严重生锈,用手抓起一抖,锈渣扑扑而落。 5、小盾牌五块,一块木料长满霉斑,一块外圈固定铁环脱落,另三块除略生锈外尚完好。 李啸默默地长吁一口气,虽然苏福等人有意挑了这些质量较差的武器与铠甲送给自已,但管中窥豹,也完全可以看到大明官军的武器保养与武库管理有多么松散与懈怠。 不过,现在的他,一穷二白,有人送这些东西给他就相当不错了,李啸觉得,如果把这些武器铠甲好好打磨翻新下,倒也不是不能用。 李啸一个人忙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些武器铠甲搬到墩台上去。 随后,他拿了一块磨石,开始仔细地给武器磨去锈迹。王氏与孟氏无事,也上墩台来帮李啸打磨武器铠甲。 人一专心做事,时间就过得快。不知不觉午时过了,李啸等人听得墩台下人声嘈杂,他便知道,应该是刘一显常正回来了。 李啸放下吊桥,刘一显与常正两人都是满脸大汗,但脸上却泛着兴奋的红光。 李啸看到,他们带来了十多名泥水匠与木匠,共赶着五辆大车回来,两辆车上放着堆叠隆起的砖瓦材料,两辆车则载着满满当当的大小草垫,还有一辆装满了一袋袋白色的面粉。 刘一显邀功般地笑着走过来说:“李总旗,请了十名泥水匠,三名木匠,砖瓦草垫等建材均已备好,可以好好开始整修下牛蹄墩及修建流民草棚了。” 他的话刚说完,一旁的常正赶紧挤过来说道:“李总旗,我在那丰粮商行买了十五石面粉,把这家伙的面粉存货都搬完了,那个瘦掌柜可乐坏了,估计他还从未一次卖过这么多面粉呢。这价格是按五两二钱算的,共花了78两银子。本来我想着再去其他粮店看看,但那瘦掌柜对我说,过个几天就有从南直隶运来的新面到货,我想了想,也觉得过段时间再去买也行,毕竟一时也吃不了这么多,墩里还在整修也不好存放。”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满嘴白沫,却兴致极高,神情中有种终于办成了大事的欣快。常正连忙把剩余银子交给李啸,李啸笑着接过,对刘一显与常正两个人拱手说道:“二位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下吧。” 刘一显却连连摆手:“不累不累,还是赶紧安排匠人整修牛蹄墩要紧。” 很快,牛蹄墩里呈现一片热闹忙碌的景象。 刘一显带着匠人们卸材料,调泥灰,除去墩内残余的火烧损毁物件,喧闹不停地整修牛蹄墩内部建筑。 李啸则与常正两人卸面粉,一包包抬上墩台,堆放于望厅内。 王氏与孟氏则在厨房灶台前忙着蒸白面馒头与黑面馍饼,她们按李啸的吩咐,要给包括泥水匠人在内的每个人,都能有一个大白馒头和二个黑馍饼。 上得墩台的常正立刻发现了那一堆碑廓百户所赠送武器铠甲,不由得露出了惊喜莫名的神色。 李啸告诉他武器铠甲的来历,常正听完,手捏着一把软弓,一脸思索状地说道:“李总旗,在下倒有个想法。” 李啸让他讲下去,常正便急急地说道:“现在我们要招的战兵,只有盾兵与枪兵,这些弓箭与小盾牌却无甚用处。墩内只有你我会使弓,而培养一名合格弓箭手又太费时费力,不若做把转手生意,看看有人要的话,把这些多余的弓箭盾牌卖给他们,估计能回笼不少银两呢。” 常正说完,李啸心里顿时电石火花般的灵光一现,好主意啊! 这转手生意,马上就要做。 他在心里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李啸敢肯定,这个人,一定愿买下这些盾牌与弓箭。 第二十六章谈判 这个人,就是小李庄的甲首李恒顺。 李啸甚至可以想象到这个吝啬的大地主见到这一堆弓箭与盾牌的惊喜表情。 李啸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话:调动一切积极之因素,去争取胜利。 李啸把李恒顺的情况对常正说了下,常正亦是一脸欢喜之情。 两个人决定,先给自已选两把合适弓箭留下,余下的,通通卖掉。 那把硬弓和那袋三棱点钢重箭被李啸所选,而常正则选了一把软弓和那袋锥头箭。 那么,加上昨日上午李啸杀了六名匪徒所缴获的弓箭,李啸还有七把软弓、八个箭袋、五块小盾牌可用于交换。 按每把弓箭十二两一把的市场价,这七把弓箭,共值84两银子,另外的五块小盾牌,按市场价每块五两计,也值25两呢,那么如果全按市价来换,李啸可得109两银子。 这当然是个纯数学计算的理想状况,如果李恒顺愿意一文不少地支付这些银两,那除非太阳出西边出来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到时再看吧。 李啸与常正决定把要卖掉的这些武器破损之处简单处理下,生锈的地方磨光点,脱落的地方钉牢点,毕竟,卖相还是要弄好点嘛。 两人正忙碌着,王氏与孟氏在下面大声招呼每个人都过来吃饼。满脸是汗的的她们一人发白面馒头,一人发黑面馍饼。李啸注意到,她们给每个人发饼的时侯,看到每个人拿饼时脸上露出的感激之意,两人都有种莫名的自豪感,仿佛掌握了天大的权力一般。 泥水匠与木匠每个人拿到属于自已的那一个白面馒头与二个黑面馍饼,一个个蹲在地上吃得狼吞虎咽,毕竟,这样的伙食对于长期没活的干的他们来说,是多么丰盛而难得啊。 刘一显啃着饼子走到李啸面前,告诉他,到明天下午时,应该就可以把牛蹄墩内收拾完毕,那流民草棚估计还要三四天方能全部完成,这几天里可能还要去好几趟碑廓百户所,再拉些草垫草板砖石之类的建筑材料。 李啸挥了挥手,同样边啃饼子边回答他,这些泥水匠与木匠的工作安排全部由刘一显负责,完工后李啸来检查就可,到时再一起结算银子。同时李啸告诉他,下午他要与常正去小李庄一趟,牛蹄墩内有什么事情,都由刘一显自已做主。 刘一显连连答应,几个人正说些闲话,忽然听到墩外远远地传来纷密马蹄得得声,常正连忙跑出墩门一看,惊叫道:“咦,古明在怎么来了,好家伙,一个人骑了三匹马来。” 古明在骑马入墩,跳下马来,大步向李啸他们走来,紫黑色的面皮上每个天花麻子都笑得灿烂,人未至声先到:“李总旗,恭喜高升啊。” 李啸笑道:“古甲长之贺,李某谢过了。” 刘一显跑过来,一拳砸在古明在肩膀上:“古麻子,又跑来做甚。” 古明在大怒地一拳向刘一显回砸过去,却被刘一显机敏地躲开,众人皆大笑。 李啸在旁边打趣道:“古甲长今天好阔绰,一人骑三马而来,倒是新奇。” 古明在闻听此言,脸上却突得多了一丝莫名的愧色,他长叹一声,对李啸大声说道:“李总旗,其实古某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来此,是为代墩内张行猛与雷傲两人来向李总旗来说一件事。” “却是何事,为什么他们不自已来?”李啸问道。 古明在摇头讪笑道:“李总旗,你且听我道来。他们前几天被李总旗你打伤,眼下正在墩内养病,却是实在不好意思来见你。两个人今日听说你已高升总旗,并要组织义军上山剿匪,一时都在大发感叹,如今的大明官军皆畏战怯战,对土匪猖獗不闻不问,李总旗却有如此义举,真豪杰也!两个托我来问话,等过几日伤好后,想为李总旗驱驰效力。另外这些时间他们在泊峰墩内将养,说两个人的马匹也是闲置。现在李总旗你估计有多事要忙,就让我先将两个人的马匹带至牛蹄墩,借与总旗使用,也是聊表报效之力。” 李啸目露不可捉摸的光芒,微笑道:“这两个人拳脚功夫其实还可以,估计做夜不收哨骑也是一把好手,古甲长你回去跟他们说,他们愿意来,我欢迎他们。” 古明在笑道:“那古某就先代他们谢过总旗了。” 李啸笑着问道:“古甲长,这两个人倒好大面子,让你来问事。只是,这两人若真成了我部下了,古甲长心中可会不高兴么。” 古明在连连摇头:“哪里,哪里,我与这两个人其实交情还错,今天他们苦求我来问,我也是不好推却。再说了,他们这样有些本事的人,何尝会甘心一直低伏在泊峰墩内当个墩卒啊!他们如果有个好的前程和去处,我这个当甲长的,脸上也有光不是。” 李啸昂然笑道:“古甲长助人为任,体恤部下,却是难得。” 李啸刘一显等人与古明在又聊了一会儿,古明在便要告辞。 王氏连忙跑过来,把两个大白馒头往古明在怀里塞,古明在作样推辞了下,便笑着揣入怀中。 古明在走后,李啸走到古明在留下的两匹马前,抚摸着它们那光滑的马脖,心中想到当时痛揍张行猛雷傲两人的场景,不由得颇为感慨。 千金难买回头汉,这两个人,倒也还是颇有上进之心的。 一旁的常正打着哈哈过来:“这两个欠揍的家伙,眼光倒是不错,知道跟着李总旗能图个好前程,巴巴地把马送来,好让咱们领他们这份情呢。” 李啸笑了笑,没有回答,脸上却是洋溢的豪情。 饭后,李啸与常正又忙碌了一会,把要卖的弓箭与盾牌都打磨钉牢收拾整齐了。然后,李啸带着盾牌,常正带着弓箭,一人一马,向小李庄方向打马飞奔而去。 不出乎李啸所料,他们顺利地通过了原来山匪出没的平阳峰,李啸心想,现在的残匪估计已是胆魂俱丧,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是只敢在马耆山老巢老实呆着了。 常正这个以前的猎户,运气倒是好,在快下平阳峰时,射到一只獐子。他大笑将獐子捆在马上,说今天晚上可以去李啸家里好好打顿牙祭了。 两人纵马而行,日头偏西之时,就到了李啸家门口。 叶小萍开门,忽见李啸正微笑着看着她,一时怔住,好一会才惊喜地向着屋内高喊:“娘,俺哥回来了。” 吴氏出来,见到自已的儿子竟然这么快又回来了,心下也是高兴得紧,她颤颤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又对着李啸身后正从马上卸下那犹在滴血的獐子的常正说道:“啸儿,快,带客人赶紧进屋。” 李啸与常正进得院来,吴氏与叶小萍等又是连番问侯与寒暄不提。 见时间不早,李啸决定和常正先去甲首李恒顺处把卖武器的事情谈妥,两人骑马出门后,吴氏犹在门框处连声嘱咐,让他们办完事情就赶回来吃饭,李啸与常正遥遥答应着。 夕阳温暖的黄色光芒,映着倚门而望的吴氏那布满沧桑的脸,她默默看着李啸他们消失在村落的拐角处,才转身与叶小萍一同抬着獐子进厨房收拾。 两个人见到李恒顺时,李恒顺刚和小妾睡完午觉起床,面目浮肿而呆滞,身上泛着一股莫名的的汗臭酸味。 李恒顺木然的双眼,看到李啸他们抬过来的弓箭与盾牌时,立刻射出精光,然后再未把眼光从这些武器上面移开。 李啸与常正悄然对视一眼,互相窃笑着轻轻地点了点头,李恒顺看着武器时那贪婪与惊喜的表情,让两个人对做成这笔生意有了更多的把握。 他看得投入而专注,所以当李啸他们在介绍这些武器时,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嗯嗯回答。 只是,当李啸用和风细气的语调,将这些要卖给他武器的价格报给他时,李恒顺双眼霎时睁得溜圆! 随即,一声重重地拍桌声后,李啸上次所听过的那声震屋瓦的喊声猛然响起:“不行!我不要!” 第二十七章妥协的交易 李恒顺突然爆发的拒绝,让李啸和常正有种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感觉。 李啸眉头微皱,常正则用不解的语气试探地说道:“李甲首,我们这些武器,价格可是相当公道,甲首若不信,完全可去武器铺打听打听。” 李恒顺犹然粗红着脸,他一脸怨愤地瞪了一眼常正,然后愤愤地转过脸面对李啸,恨恨道:“乡里乡亲啊,乡里乡亲啊!李啸,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你竟然好意思按市价卖于我!” 李恒顺愤怒的神态,连同他呼呼地喘气模样,两者叠加,顿时有种莫名的喜剧效果,让李啸心下忍俊不禁,只是脸上却还得强忍着保持平静。 李啸平静而道:“李甲首,我和你说,正因为是同是乡亲,我才愿意将这笔武器卖给你,不然,我早去其他地方卖了,何必舍近求远,一定要卖给小李庄的村民保卫队呢。” 李啸向常正示意了一个眼色,常正眼珠一转,连忙说道:“可不是,那北泉堡,高溪村,哪个不比你们小李庄近些,他们也都要买武器来保护村子,但李总旗都不卖。就拿我老家常家村来说,离马耆山近,匪祸极烈,我一直想让李总旗把武器卖给我们村,只是李总旗顾念你们乡邻之情,才执意要在小李庄卖啊。” 常正这番话讲得李恒顺低头不语,脸色也缓和下来。当然,他有一点没和李恒顺说,那就是他们常家村极穷,没什么大地主能买得起这么多武器。 李恒顺心里有点纳闷,他记得前天李啸来他这时,好象还只是牛蹄墩的一名墩卒啊,怎么,此人过了两天,就升为总旗了?莫非,其中有诈? 李恒顺转念一想,管他呢,就算他是一名总旗,也不过是名普通的基层军官,我李恒顺没必要怕他什么。只不过,这李啸带来的这堆武器,确是让人眼馋得紧,如果有这些武器了,村民守卫队闭村而守,对付几个流匪袭扰,应该是问题不大了。 只是,这价格,还是要好好压压,同是乡亲又怎么样,我李恒顺向来是认钱不认人,哼! 他眼睛一转,叫起穷来:“李兄弟啊,老哥我家大业大,别人见着风光,以为我就是锦衣玉食地过好日子,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老哥的日子过得那才是苦啊。” 李啸哦了一声,轻声问道:“却不知道李甲首苦从何来?” “唉,千言万语,一时难尽。就象现在村里要防匪,修护墙,买武器,还不是我这个甲首出来担大头。还有,现在庄户交皇粮,不收米粮,而是要收折色银子,过几天交粮,老子马上又要让州城的商人给盘剥一道。李兄弟,你说说,我老李心里有多苦啊。” 李恒顺说完,眼角竟有微微的泪花闪动,他偷眼觑去,李啸脸上仿佛也有了点同情之色,于是,他立刻更作悲苦状,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 常正在心里暗骂道:“这王八蛋,为了少出点钱,连刘备的招数都用上了。” 李啸终于以一种同情的口吻开口了:“李甲首确实苦得让人心碎啊,这样吧,李某就不收现银了,就换成粮食吧。” 李恒顺心下一喜,脸上却还是一脸悲色:“李兄弟此举,固然可稍解我烦忧,但兄弟我的粮食其实也不多啊。前段时间我二姨家想来借粮食,我都告诉他们没粮给打发走了啊。” 常正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李甲首,你这诉苦诉得太过了吧,你啥都缺,那咱们还怎么做买卖。” 李啸也对李恒顺无休止地叫苦感觉厌烦,他在心中恨恨道,也许,这越有钱的人,就是越抠门。于是,他长吁了口气道:“罢了,别叫苦了,李甲首你开个价,我看看合不合适。” 李恒顺脸上的悲苦立刻消失了,他伸出三个指头,言语明快地说道:“李兄弟你再让三个点,打个七折,我按市场价用米粮来换。” 常正跳了起来:“七折!李甲首你也还得太狠了吧,你去市场上看看,这个价有哪个武器铺子愿意卖给你!” 接下来的时间,在常正与李恒顺反复的话语交锋中度过,李啸发现自已几乎插不上嘴。 最终是李啸忍受不了这无休止的扯皮,他对李恒顺说道,愿意的话,八折给他,不愿意,那买卖一笔勾消。 李恒顺以一种颇不情愿的为难态度同意了,还反复强调是看到乡邻的面子上才这样舍财做生意,谁让咱李恒顺是这小李庄第一为人慷慨大方的人呢。 这样按十方镇一石面粉六两银子的市场价,以八折优惠价成交后,李啸这些弓箭盾牌从李恒顺处购得14石5斗面粉。 随后两下约定,再从中扣掉由李恒顺出骡车拉粮去牛蹄墩的费用,最终李啸到手的只有14石面粉。在明天一早验过货后,由常正押车去牛蹄墩。 李啸等人离开后,李恒顺抚弄着那些弓箭盾牌,哈哈大笑。他的小妾娇笑着款步过来观看,兴致大起的李恒顺嘻笑着一把撕掉她的胸衣,猛亲那两团白嫩的柔软。 从李恒顺处出来,太阳已是徘徊在远山之上,将要落山。可见,这次的谈判有多么出乎意料的艰苦。 直到回到李啸家门外,常正嘴里一直都在骂李恒顺为富不仁,富而悭吝的做派是多么可恨可鄙。 李啸心下虽然也感觉,这次交易没达到预想的那样成功,但自已是实在不想和这个悭吝的小人再无休止地耗下去了,现在有这14石面粉,也可以支撑好一段时间呢。 一定程度的妥协,很多时候,是解决问题的必要方法啊。 两个人进得门来,吴氏与叶小萍在厨房里刚将那獐子剥了皮,正在剁成细肉块,李啸与常正赶紧前去帮忙不提。 一个多时辰后,一顿以獐子肉为主食的丰盛晚餐开始了,那淌汁流油的厚实肉块所腾起的热气,映着每一张绽开的笑脸。 饭桌上,最高兴的是李啸的母亲吴氏。 她知道李啸现在已提为署总旗,尽管不是朝廷正式任命,却让吴氏高兴得几乎流泪。 李啸听到了母亲吴氏的一句喃喃自语:“他爹,你知道吗,啸儿出息了,啸儿终于出息了。。。。。。” 吴氏让李啸又装了一大碗獐子肉给李长材送去,并告诉他,上次李啸送给李长材一坛黄米酒和半包酱爆驴肉后,李长材硬是送回了二十多个鸡蛋作为回礼。 李啸暗叹,这真是个实在人啊。 送去獐子肉的李啸,受到了李长材两个孩子的热烈欢迎,却让李长材显得颇为尴尬。 李啸向李长材透露了自已成为署总旗一事,又讲了自已现在在准备组义军剿匪贼,他真诚地向李长材说道,自已相当希望他能去牛蹄墩供职,协助自已工作,主要是文书和筹划之类,每月月钱按半两算。 李长材脸露难色,拒绝道:“学生素无功名,为人愚鲁,学识浅薄,恐有负李总旗重托。” 李啸诚恳地说道:“先生何必自谦。我与先生同村同族,近日交往,素知先生人品正派,做事周密。更钦佩先生是读书之人,知书明理,胸怀天下。现在国家危难,鞑虏侵边,匪贼烽起,正是读书之人出来一展才学抱负之际啊。若先生独善其身,终老荒村,却奈天下苍生何。” 李啸的话语,让李长材心潮起伏,甚至有种想抱头痛哭的感觉。 读书之人,可能会不贪富贵钱财,淡泊名利。但是,没有哪个读书人愿只是皓首穷经,终老无闻,若得一展所学,济世利民,岂非大快人生之事! 李长材起身,郑重地向李啸长揖道:“在下不才,得蒙总旗赏识,既感且愧。他日总旗若有得用在下之处,定当尽力而效,不敢稍辞。” 李啸大喜道:“好,好,有先生助我,如凭添一臂矣。待我安顿流民后,便请先生来做事。” 夜晚,李啸与常正同睡一屋休息。 常正想到明天能带14石面料回墩,心下欢喜,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而李啸同样在床上反复翻转,不得入寐。 他在默默地想,明天自已一个人去十方镇招揽流民,应该要怎么去做才合适。 暗夜里,李啸眼眸中精光闪闪,有如两颗明亮闪烁的星星。 第二十八章招募流民 次日卯时刚过,东边的地平线上却已泛动着淡淡的一丝越来越亮的白光。 此时,每个人都已起来,李啸与常正两个人在仔细地给马喂食草料。而吴氏与叶小萍则在厨房忙碌地蒸面饼。 李啸与常正喂好马匹后,吴氏她们的面饼也都蒸好了。 吴氏慈爱地看着李啸吃得狼吞虎咽,这个越来越有出息的儿子,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母亲,小妹,你们都再吃点啊。”李啸看着面前边笑边看着自已吃饼的母亲与叶小萍,连声招呼。 “啸儿你要吃饱,等下你还要走远路呢”母亲微笑着说道。 “哥,你多吃点吧,我们都饱了。只是,你这一去,又不知要多久才能见你。”叶小萍忽闪着大眼睛,眼里突然是一丝惆怅闪过。 李啸手拿面饼的手不觉一顿,然后抬起头,向妹妹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没事,我有空就会回来看你们。” 叶小萍用力点点头,继续看着李啸大口大口地啃面饼。 不一会儿,李啸与常正快速吃完,两个人便一起去李恒顺家验货。 李恒顺还未起床,都是他的管家赖祖德带着人来安排,他已将一袋袋面粉装好了车,并安排了两名家仆赶车送货。 “李总旗,请验货。”赖祖德嘻嘻地笑着,作了一个迎请的姿势。 李啸与常正粗粗开袋验看了一会,没发现有短斤少两及弄虚作假之类,便留下收货单据,收下这14石面粉。然后,李啸打马西去十方镇,常正则带着两名李家家仆赶着那辆大车,往牛蹄墩而去。 初升的太阳那温柔的阳光,与阵阵吹来的凉爽晨风,一同热情拥抱着策马奔驰的李啸。 蹄声得得,风声呼呼,两边的景物一闪而过,李啸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和喜悦。 现在,自已终于要拥有属于自已的军队了。 万里飓风,起于青萍之末。 我的大业,就从成立这只小小的军队开始吧! 半个多时辰后,纵马而驰的李啸就来到了十方镇。 与上次不同,上次来的李啸小心地避开那满街的流民,而现在的他,则是一边牵马缓行,一边目光犀利地观察着周围那些依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流民们。 那些或站或坐的流民们震摄于他威严锐利的眼神,不少人赶紧起身离开跑至别处。 李啸不打算自已一名名地去选流民,他要先找到李二与老胡,让他们来帮忙推荐,毕竟他们一直生活在十方镇,对这满街的流民应该是颇为熟悉。 李啸来到上次的泥水匠行会,那名掌柜眼尖,一眼看到李啸过来,连忙从店里走出来,连声问客官这次来又是需要什么建材。 李啸婉拒,说暂不需要,只想找泥水匠李二与老胡问点事。 那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就淡了下来,不咸不淡地说道:“他们刚还在这呢,客官你在这等等吧。”然后便自顾自地回店里去了。 也是李啸运气好,那掌柜刚进屋,就看见李二与老胡两个便低着头从街角走过来。 “李二,老胡!”李啸远远地向他们喊着挥手。 正溜街窜巷寻找雇主的李二与老胡,听得有人在叫自已,猛地抬头,见是李啸,两人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 莫非,是李啸又要来找他们做事了? “李大哥,你怎么来十方镇了,又要找我们做事吗。”李二试探地问了一句。 李啸却没有当面回答他,只是笑笑道:“看你们俩都还没吃饭吧,走,去饼铺,我给你们买饼吃。” 李二搔了搔头,与老胡对望一眼,两个人还未说话,就被李啸强拉至不远处的饼铺上。李啸一人买了两张大饼,坐在饼铺前排的凳子李二与老胡略一辞让,就立刻开始大吃大嚼,两人吃饭的那股狠劲,表明了他们有多么地饥饿难耐。 毕竟,这没活干的日子里,想吃这样的大饼,根本没可能。 李啸微笑地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等他们吃得没那么急了,李啸才慢慢说明来意。 李二与老胡眼睛都瞪大了,二天不见,李军爷就荣升总旗了?! 老胡先反应过来,向李啸拱了拱抓着饼那油腻的双手,笑着说道:“恭喜李总旗,小的祝李总旗飞黄腾达,步步高升。” 李二在一旁也赶紧向李啸拱手恭贺。 李啸摆摆手,平静说道:“现在李某急需二位帮忙,你们在十方镇这么久,估计对街上这些流民也有所了解,李某现在就是想从中招二十来名战兵,要求就是本人身强体壮,行为端正,家属相对较少。我选上后,连他们的家属在内,一同带往牛蹄墩。” 老胡赶紧问道:“那战兵可有粮饷之类?” 李啸回答:“吃住全包,日后战斗另有奖励赏赐。” 李二转头对老胡说道:“李总旗这条件可真不错,现在这满街的流民,无衣无食,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倒毙街头了。李总旗包他们吃住,战斗又有奖励赏赐,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呢。” 李啸笑了笑:“二们若有何合适人选,可现在就对我举荐。” 老胡三两口塞完手里的残饼,一边用力下咽,一边赶紧说道:“有,有,那东街角上,就有一家,那男的二十来岁,身体高壮,好象是河北人氏,给人四处帮工为活,上次还和我一起搬过砖呢。家口也不多,老爹一个,妹子一个。李总旗,此人定然可以。” 他的话语刚完,李二抢功般地接过话来:“李总旗,那南街后巷外有一家,那汉子是河南口音,好拳脚,常在镇内卖艺,我每天在街上行走,却从未见此人打架斗殴,他家口更少,只有老娘一个。我看此人绝对适合。” “李总旗,我老胡又有一个,就在前街不远。。。。。。” “对了,我又想起一个,李总旗,那酱店后边。。。。。。” 两个人轮流抢着说话,李啸算了算,竟然已经推荐了十多家。 李啸大笑道:“多谢两位举荐,省了李某多少麻烦。这样吧,两位带路,去找到这些人,务必让他们去我牛蹄墩。” 三人欢喜起身,开始沿街寻人。李啸看到,老胡与李二两个都是脸放红光,一脸得意洋洋的色彩,估计这次李啸让他们选人,两个人都感觉自已拥有了生杀大权一般,那是一个神气非凡。 在李二与老胡的帮助下,李啸很顺利地找到他们推荐的人,李啸还未开口,李二与老胡均抢着把条件对那些符合条件的流民说了,那些饥寒交迫衣衫破烂的流民都不是傻瓜,见有如此之好的条件摆在面前,无不一口答应,李啸让他们在中午之前,都在镇子的西门外集合,然后带他们一起前去牛蹄墩。 李啸等人没有注意到,有个人悄悄地注意到了他们,并尾随李啸三人,看他如何招募流民。 这个人,就是前两天与李啸打架的衙役,差点被李啸用解首刀切掉脖子的那位。 这名衙役,名叫刘乐。 今天是他巡街,却无意中见到了李啸等人招收流民当战兵。 在仔细听了李啸向流民们讲的条件,又亲眼看了李啸找了十来家流民,刘乐眼睛不知为何有些发湿。 突然,他忍不住了,大步冲到李啸面前,双手一拱,半跪于地:“李总旗大人,小人刘乐有一人推荐,小人以自家声名相保,此人绝对可胜任战兵,而且无家口拖累。但请总旗开恩赏拔,招此人入伍吧。” 第二十九章傻汉刘喜 不多时,刘乐脸色恭敬地带着李啸来到他家里。 谁知一进门,李啸就听到妇人那尖利刺耳如同爆豆般的的高声叱骂,话语粗秽,不堪入耳。 “天天死人,你怎么不去死!你家里死尽死绝了,才出了你这个丢人现世的傻瓜活宝,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扎在粪坑里死了算了。”一个身穿短身布裙的妇人,横眉怒目,袖口高挽,满脸厌恶的神色,高声大骂一名蹲坐在院子一角的蓬头垢面脏兮兮的汉子。 那妇人犹不解气,一把冲上去,狠狠地踹了那脏汉一脚。 “住手!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打骂他的么?”刘乐怒喝道,上前一把拉开那名妇人。 谁知那妇人却颇为凶悍,咬着牙拽着刘乐的衣服一把将他掼在一旁,随即扯着自已的头发嚎啕大哭道:“天啊,可恨老娘当初瞎了眼啊,嫁了刘乐你这个王八蛋呀!你那个傻瓜哥哥今天又打坏了一个碗,我才说他几句呀,你刘乐王八蛋竟敢斥我呀,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呜呜。。。。。。” 李啸皱眉,问刘乐道:“他是你哥?你们怎么这么对他。” 刘乐低着头,长叹一声道:“是我哥,他名叫刘喜,其实就是有点迟钝,但绝不是那种白痴呆傻,你们说的什么话,其实他都听得懂。只是他这个憨傻形貌,去哪里找事做人家都不要他,只得在家里吃闲饭,所以我媳妇对他相当厌恶,常常有事没事打骂他出气,却是实在可怜。” 一旁的李二年少好奇,他朝那脏汉喊道:“刘喜,过来,大人问你话。” 他这一喊,那脏汉果然转过来头,愣愣地朝他望来,脸上却还带着莫名的傻笑。 刘乐也对他喊道:“哥,快过来,李总旗大人要问你。” 旁边的妇人闻听得是一名总旗官来了,连忙停止了哭闹,只是怔怔地望向李啸他们,却不敢多说什么。 那刘喜傻呵呵地笑着,跳跃前来,嘴巴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小人,见,见过大,大,大人,呵呵。。。。。。” 李啸和言悦色道:“刘喜,你能听懂我要你做什么吗。” 刘喜傻笑着点头。 老胡在一旁笑嘻嘻说道:“刘喜,看你倒是个强壮的汉子,你去把那个圆石磨搬来。” 老胡这句话有开玩笑的意思,却没想到那刘喜愣了愣,然后转头向李啸呵呵傻笑两声,就跳跃着跑到那石磨旁,用力一发狠,就把那石磨就地搬了起来。 李啸等人都吃了一惊,这傻汉子倒有一把子好力气。 刘喜把石磨搬到李啸面前,砰地一声,扔放在地上,然后,对着李啸傻笑不止。 李啸心里突然一阵酸楚,这个其实强壮有力的刘喜,并不是那种完全无法与人交流的痴傻,他听得懂别人的指挥与安排,只是这样迟钝憨傻的形貌让他只能在弟弟家里屈辱苟活。 这个刘喜,基本就是原来那个在牛蹄墩的李大傻子的翻版。 李啸默然感叹,如果自已没有穿越而来,李大傻子的结局,可能只会比刘喜更惨。 现在,我既然来这个明末世界,我就要彻底改变这些象刘喜一般,在底层社会受尽欺压的人们那悲惨的命运! 我李啸,一定要做到! “刘喜,我收你了,你跟着我去当兵吧。”李啸对刘喜微笑着大声说道。 现场,突然一片沉默。李啸看到,依然带着傻笑表情的刘喜,布满血丝的眼睛内,隐隐有泪光闪动。 刘乐冲到李啸面前,单膝跪地,泪流满面:“李总旗大人恩情,刘乐当结草衔环以报!” 李啸扶起他,脸色平静地说道:“刘喜天性未泯,虽反应略嫌迟钝憨傻,但有这把力气又能听指挥,当个战兵还是可以的。” 刘乐起身,走到犹自发呆的刘喜身旁,轻声说到:“哥,你听到没,李大人愿意招你当兵了,你总算是有条好出路了,今后,要好好听李大人安排,好好干,凭自个本事,做出个人样来!” 刘喜不笑了,他怔怔地看着自已的弟弟,猛地放声大哭,然后冲到李啸面前,咚咚地连磕了几个重重的响头! 李啸看到,一旁的李二与老胡也在偷偷地拭眼角,而刘乐的媳妇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接下来,在刘乐这个对城里流民更为熟悉的衙役的介绍下,李啸很快又招了十来户流民。 接近中午之际,招募流异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共有28户流民来到了十方镇西门外,包括28名合格战兵人选在内,共有79名流民。这些流民挤挤挨挨地站成一团,每个人都用热切的眼神望着面前意气丰发的李啸。 当李啸把他面前的那个大口袋打开后,每个流民的眼神立刻更加热切而渴望。 那是满满一大袋黑面馒馍啊! 李二与老胡按李啸吩咐,给这79名流民每个人发了一个黑面馍馍。听到那些接过馍馍的流民那一声声道谢,李二与老胡都感觉自已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与高兴。 很多流民边吃馍馍边流下了眼泪,很多人都记不清,自已自流亡到本地以来,有多久没吃过这么大这么香的黑面馍馍了。 在他们啃吃馍馍的时候,李啸那威严又和气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各位,等会吃完馍馍,我就带领你们去牛蹄墩。在那里,你们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你们不再是到处流浪衣食无着的流民,而是会成为一名大明军队的战兵和战兵家属!我希望你们都能跟着我好好干,一起搏个好出路,好前程!” 李啸热切地望着这79名流民,他从那些流民的表情中知道,他们听懂了他的宣讲,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已激动的心情。原先那些几乎人人一样的麻木眼神里,李啸清楚地看到,有希望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在中午炽热的太阳照耀下,李啸骑着马,带着79名吃了馍馍恢复了点力气的流民,向东行进,一同出发前往牛蹄墩。 刘乐赶了过来,送给了哥哥刘喜一个大包裹,又对刘喜反复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手提包裹的刘喜呵呵傻笑着,眼角却默默地流下了无声的眼泪。 刘乐默默地看着李啸的队伍离开,直到李啸一行人消失在路的尽头后,方转身回城而去。 另一边,李二与老胡恋恋不舍地与李啸挥手告别,望着离去的李啸,他们又惆怅又感觉欣然。 李啸离开时,又给了他们每人四钱银子,说是他离开这段时间里,让他们继续在十方镇考察流民,还特别强调一点,那就是,流民中如果有什么工匠艺人之类,要他们更加特别注意,下次他重点要招收这些匠人。 李二与老胡虽然不太明白李啸的用意,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李啸的要求,当然,那四钱闪亮的银子肯定会让两人的考察工作会更尽心尽力。 带着流民队伍的李啸走得很慢,他们抄近路直达北泉堡,再过长兴庄,又过了绣针河,直到日头将近西沉之际,他们方返回牛蹄墩。 一脸黑沉的常正过来迎接,李啸见他神色不对,惊问其故。 常正放声大骂:“李恒顺这老王八蛋,骗了咱们啊!” 第三十章必须要吃肉 李啸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正一脸气愤:“我卸完货搬上墩台时,发现有袋子重量不对,一打开才发现,那老王八蛋,在那一车面粉中最底层处夹了好几袋陈年的高粱,我估计最少有近两石!估计此人早就算计好我们时间匆忙,检查不会太仔细,所以才这么做。” 李啸没有回话,他脸色平静如常,常正看着他,不知道李啸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沉默了一下,李啸平静说道:“我等皆有要事在身,与此等小人纠缠无益,权当吃一堑长一智吧。” 常正恨恨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李啸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然后对朝自已大步走来的刘一显大声说道:“刘甲长,牛蹄墩内收拾得如何?” 刘一显一脸一身的粉灰残浆,脸上却是愉快兴奋的神情:“李总旗,现在牛蹄墩内均已收拾好,明天粉灰干后,墩台上的武器粮食都可以取下装回武库与粮仓了。” 李啸笑道:“好,好,刘甲长辛苦了。” 刘一显连连摇头,又说道:“现在草棚还未建,我看看先在墩外清扫出一块空地,周围暂时先用草板围上一圈挡挡夜风,让流民们今天就在那儿休息吧。” 李啸同意了他的做法,然后立刻安排王氏与孟氏蒸面饼,因为晚上吃完也只是休息不用做事,就每个人分一个大白馒头便可。 在刘一显与常正指挥泥水匠们围草板时,李啸带着流民们去附近的河流处洗澡。 李啸知道,保持个人的清洁卫生,可能是一种最不花钱的防止疾病与瘟疫的好方法。 在明末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旦因卫生问题爆发了瘟疫,那自已所规划的一切宏图伟业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他甚至在想,以后,他还要设立公共澡堂,让手下的每个人都养成干净整洁的好习惯。 流民们按李啸要求,分成男女两拔人,在河流内一头一尾处,互相隔开彼此看不见的距离洗澡。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流民都洗完了,此时,墩内的面饼也都蒸熟。 忙了一下午的泥水匠们与走了一下午路的流民们,都已是饥肠漉漉。大白馒头一到手,每个人都立刻狼吞虎咽地吃完。 泥水匠们赶着那五辆大车回碑廓百户所,按刘一显安排,他们明天还要继续装载砖石与草板之类建材过来,争取要在三天内,将三十间草棚统统建好。 李啸点起火把,蹲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他面前摆着一块大石板,石板上,放着他从十方镇上买回的笔墨纸砚。 石板前面,站着长长一排吃完饭的79名流民,他们正伸着脖子瞪大眼睛望着前面正准备做好人口统计工作的李啸。 由于墩内再无人能识字,这项统计工作,当仁不让地由李啸来做。 刘一显与常正等人都极其惊讶,因为李啸那虎虎生风,干劲有力的字迹,让他们震惊又佩服。 这个从前的李大傻子,怎么以前一点读过书的样子都没有显露出来呢? 这实在是个让人无法解释的问题。 李啸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就将每个流民的姓名,年纪,男女,家属关系等各各记好。 最后统计结果出来:流民共28户,79人,合格壮男28人,另有老男13人,老妇11人,壮妇14人,幼男6人,幼女7人。 统计完后,流民们由常正带到在那已围好草板的墩外空地上,每隔几步歇上一户。 流民们走路辛苦,又吃了馒头肚中不饥,不一会儿,草围子里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月色当空时,李啸犹自在墩台上的望处,手扶堞垛,凭眺远方。 他旁边,是刘一显、常正、王氏、孟氏等人,也都在墩台上休息,毕竟今天牛蹄墩刚粉刷修整完,所有人还必须在墩台上过夜。 李啸在想,明天就应开始战兵训练了,现在时间紧迫,每一分钟,李啸都想要充分利用。 训练战兵这项工作,估计只能由李啸来亲自安排。 他突然想起自已以前大学时代时,每次剧烈运动后,食欲都高得惊人,尤其是特别想吃肉。 那么,现在战兵训练时的伙食,李啸感觉还是不能只按最低量的斤半米粮来计算,毕竟每日操练是相当艰苦的,战兵们的体力会消耗太大。如果战兵训练强度大,而营养跟不上的话,很可能会导致尿血与昏厥,甚至心脏衰竭。 那就需要补充肉食。 李啸问起刘一显现在市面肉食的价格。听到刘一显的回答,李啸几乎目瞪口呆。 现在这明末时代,米粮价格狂涨,象猪、羊、牛肉的价格也是攀升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碑廓百户所内具体肉价如下: 猪肉:每斤5钱5分银子。(瘦肉价格,如是肥肉每斤加2分银子)。 羊肉:每斤6钱2分银子。 牛肉:每斤7钱4分银子。 当然,相对米粮之类主食价格与万历年间翻了十倍相比,属于副食品的肉食涨幅稍小,与万历中期相比,相对的只涨了五至六倍。 有读者可能会不理解,为什么肉食的价格上涨幅度比主食要小,因为在古代社会里,普通百姓吃肉食很少,一般只有富户方经常有此类消费,所以在明末乱世中,主食的上涨幅度会远超肉类,但即使如此,这肉类价格与万历年间相比,也实在是高得可怕了。 李啸沉吟了一会,对刘一显说道:“战兵训练辛苦,不吃肉确实吃不消,这样吧,每名战兵每人定额为每天二两猪肉,两斤米粮。” 刘一显沉默了。他知道,李啸这笔投入绝对可观。这样算下来,按一个半月45天算下来,这28名战兵共要销耗138两银子用于吃肉。 其实,这笔费用还是纯数字的理想状态,如果到时要上山剿匪了的话,还要让战兵吃得更好,这样到时只会花钱更多。 另外加上主食,战兵及其家属这一个半月里至少要消耗近50石米粮,现在墩内还有将近30石粮食,存在20多石粮食缺口。按碑廓百户所丰粮商行的价格,尚需银子100多两。 李啸现在身上还有大概430两银子。 除掉这些伙食费用,李啸只有不到200两银子可用了。 他还要算上定制14块大盾的费用,重新购买合适结实的4到5米长的枪杆14根的费用,还要支付牛蹄墩的整修费用与搭建流民草棚的费用。 李啸感觉心在突突地跳,因为,他知道,余下的钱,可能定制大盾都不一定够。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李啸算是真切地体会到其中的感觉了。 其实明末的军队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饷不足,如果能彻底解决粮饷问题,明军不会如此士气低落,不堪一战。所谓的万历三大征的胜利,就是在粮饷充足的情况下得到的。 而反过来,朝廷为了征得军队所需要足够的粮饷,只得不停地催逼普通的老百姓交粮交税,又逼得老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起来造反。 这个让人心惊却永无止尽的恶性循环,最终让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彻底崩塌。 李啸现在也要面对这个最现实的问题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不信,我李啸不能解决这些问题。” 李啸在浓重的夜色中,肃然远望,心中对自已暗暗发狠道。 第三十一章规定与训练 崇祯五年农历八月十三日。 这一天,绝对是让李啸和牛蹄墩内所有人都永远记忆深刻的日子。 卯时刚过不久(凌晨5点),在天边翻滚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鱼肚白时,牛蹄墩内响起了一阵阵厉声的高喊。 “起来,起来,都快起来!”刘一显与常正进入流民睡觉的草围子内,催促他们快点起身。 在刘一显等人催喝下,流民们赶紧起身,穿衣着鞋,然后一齐来到草围子前面一块平缓的空地上。 挤挤挨挨排成几排的流民,用一种迷惑而带着畏惧的眼神,看着他们面前的小土坡上,站得笔直挺立,却表情肃然的李啸。 刘一显向李啸走了过来,低语了几声,李啸便点点头,让他去宣布具体安排。 刘一显脸上带着一种郑重而严肃的神情,面向流民,大声地宣布了今后墩内所有人所必须遵守的各条规定。 这是李啸昨夜和刘一显他们商量后,粗粗拟定的几条规矩,要求墩内所有人员务必遵守。 1、各人皆要卯时起床,戌时睡觉。(早晨5点起床,晚上7点入睡) 2、各人皆要自律,要努力训练,积极工作,严禁不听指挥,严禁偷工耍懒。 3、各人行为务必端正,不得偷盗,不得斗殴。 4、各人如有任何纠纷,务必向李啸或刘一显等人汇报,由上官裁处解决,严禁恃强凌弱,严禁口舌纷争。 刘一显说完以上这几条,又加重语气强调道:“以上各条,墩内各人务必遵守,如有人犯,严惩不怠。现告之尔等,勿谓言之不预也。” 看到面前的流民脸上都不觉都露出敬畏而怯然的神色时,刘一显心下颇为适意。 其实,昨天他还在心里对李啸立刻就制定墩内生活规定有些疑问,感觉会不会太早了点。但现在刘一显认为,李啸的做法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如果一开始就放松了对这些习惯了散漫生活的流民的管理,那以后肯定会问题多多,更加难管了。 刘一显退到一边,常正走到正中处继续向流民喊道:“下面,除了我念到名字的战兵留下外,其余人等跟随刘甲长入墩内,接受相关安排。” 很快,空地上只有那28名战兵留了下来,其他的流民家属都跟随刘一显进入墩内。 按昨天商量好的计划,刘一显把14名壮妇分成两队,一队8人,由王氏带领,负责每天的厨房伙食,另一队6人,由孟氏带领,负责牛蹄墩内外的清洁打扫、杂物收拾之类。 余下的老弱,则由刘一显安排,看看等下是配合泥水匠做做小工,还是与配合孟氏的清洗打扫队做事。 很明显,现在这些战兵家属的工作量是很轻松的,因为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来做事。但李啸不想让他们白白地闲着,那怕是暂时没有更多的工作安排,也要让他们通过做事来养成自力更生的习惯。在他手下,绝不允许出现无所事事的闲人,除非是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否则,李啸那些宝贵的粮食,是不会让人白吃的。 不多时,厨房里的馒头和面饼蒸好,李啸给每个战兵家属各发了一个黑面饼当早餐,而每个战兵发了两个大白馒头。 饭后,李啸给了常正一些银两,让他骑马去碑廓百户所,去肉铺买两天战兵所需的猪肉份额,他不能一次买太多,因为现在天气还不算冷,猪肉怕变质。 望着面前吃饱了馒头,沉默站立的28名战兵人选,腰插军棍挺胸而立的李啸,脸上浮现激情昂扬的神色,他向着流民大声高喊:“各位,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我李啸军中的一员了!我李啸要求各位,不怕吃苦,好好训练,练出一身扎实本领。现在世道不太平,你们练好了,一能保护家人,二能护卫百姓,更能为国家立战功,为自已搏功名!今后阵战,若有缴获,我李啸绝不吝于重赏!但是,若有人畏战不前,触犯军法,我李啸绝对会从重处罚,本人斩首,家属流放!” 李啸这番恩威并重的话语,让每个战兵在憧憬未来的战功时,又不觉在心里打了个寒噤。 对于战兵,李啸有对他们更严厉的要求和纪律约束,只是现在万事初创,军法军律都未制定齐全,李啸这番开场讲话,多少能让这些由散漫流民所组成的战兵们有所警醒和收敛吧。 接下来,训练开始。 李啸让战兵们排成两排,战兵们从未接受过这样的训练,两排人站得歪歪扭扭,松紧不一。不少战兵的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他们自已也感觉站得有些乱七八糟。不过还好,李啸现在并未对他们呵斥训叱。 李啸首先开始最基本的站军姿训练。 前世的李啸在大学时接受过军训,对当时的教官的教导还记忆犹新,他记得当初这些大学生们也是一样,队伍站得极乱,但教官就是有办法,他并不刻意要求他们立刻就要排出多好的阵型与阵列,而是让他们每个人从站军姿开始着手训练。 到每个人都能很好地站好军姿后,大学生们惊喜地发现,有这个底子,后面的阵列队型训练轻松得多。 李啸记得当时教官对站姿的具体要求,回想起来,那个教官的呼喊命令还有如在面前一般。 “所有人注意了,两脚跟并拢靠齐,脚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上体正直,稍向前倾。两臂下垂,自然伸直。拇指贴于食指第二节,中指贴裤缝。头要正,颈要直,下颌微收,眼睛平视前方。对,就是这样。” 李啸以自身做了个示范,站了个标准的军姿。 动作要求,李啸以尽量简略易懂的言语对战兵们加以说明,当然,他没有象那名教官那样说得具体,因为当时的教官教的是一群大学生,而他面对的,是一群标准的文盲。 战兵们努力模仿他的动作,但效果还是惨不忍睹。 路过的清洁打扫队的妇人们见到他们这幅滑稽可笑的样子,一个个忍不住掩嘴窃笑。 作为教官李啸并未露出烦躁之色,他神情专注,一个个细心纠正。 “你站直了,腿别抖,眼看前方!” “不要挺肚,要挺胸,对,就这样。” “头不能歪,保持平直。” “手放好,贴裤边处,对,要记住。” 有些人反应实在是迟缓,李啸反复教了几遍都没站好,李啸就毫不客气地用军棍给他猛敲几下,让这些人在痛楚中长点记性,这其中,傻汉刘喜挨打最多。 说来也是奇怪,包括刘喜在内,被打过的人站的军姿似乎立刻有改善。对自己被打,那些战兵的反应都是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露出自嘲的笑容,然后努力改正。 刘喜更是如此,他身体不协调,站军姿比别人更困难,但他带着傻笑表情的脸上,目光专注而投入,嘴中轻声而含糊地背着李啸训导的话语。李啸看得出来,这个傻汉是下决心苦练狠练,要证明自已不比别人差。 其实,明军的训练是很严酷的,比如在精锐的戚家军中,如果军士训练不好,那些残酷可怕的惩罚招数,诸如割耳、割鼻、插箭游营之类,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不过现在卫所内的明军训练都是应付了事,戚家军的这些严酷的训练方式当然也就早以废弛。 李啸取消了这些残酷不人道的惩处办法,他在想,以后训练人数扩大了,一定要订立规则,惩戒时,最多只可用打军棍的方式加以训导,而不能采用传统明军那些残害战兵身体的惩处方法。 鉴于这些战兵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李啸每半小时让这些战兵停止站军姿,休息了十来分钟后,再开始重新站立。 空旷的场地上,李啸默然凝望面前这些同样默默站立的战兵,他的脸上,渐渐露出微不可察的微笑。 这28名战兵,在李啸眼里,就有如28根越来越粗壮的台柱,将要支撑起更广阔的舞台,让他们的长官李啸,在这个明末乱世中,将自已的宏图伟业尽情演绎发展。 第三十二章李长材来投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啸宣布上午的训练结束。 这次训练的强度,对于这些还处于恢复阶段的流民战兵来说,确实非常大。很多战兵已是累得两腿僵直,面色苍白。每个战兵都发现自已的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根本不听使唤。还有几个人抖嗦着想迈开双腿走步之际,却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李啸默默地看在眼里,却没有要降低训练强度的打算。 因为,时不我待,李啸有太多的敌人要去征战,无论是马耆山的匪贼,还是登州的孔有德叛军,以及将来要面对的满清鞑子,都不会给他太多的自由发展时间,在这样强敌林立的环境中,李啸没有任何松懈安缓的理由。 再者,如果连最普通的站军姿都扛不住,上阵杀敌之事,也就彻底别谈了。 当然,战兵的辛苦训练,可以可用高出旁人一头的良好伙食来弥补。 当王氏带着那些伙食队的妇人给每个战兵都发了一个又大又厚,里面夹了一两半新鲜猪肉的白面肉夹馍时,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惊喜到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们竟然有肉吃了! 没想到,在过上能吃白面馍馍的生活后,还有吃上肉这样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吃肉,对于这些流民战兵来说,不异于是一个遥远而缥缈的传说。 但现在,馍馍中那鲜香美味淌汁流油的猪肉明确告诉自已,这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现实。 很多战兵默默地流下了眼泪,表现最失态的人,是刘喜,他哭得涕泪横流,几乎难以自控。 每个战兵都在心下发狠,李总旗大人对我们这般恩重如山,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训练! 受人如此恩惠而不知报,岂非如同猪狗! 李啸微笑着迎接每个战兵望向自已那感激涕零的目光,然后,回送给他们信任与鼓励的眼神。 墩内的其他人,包括那些做事的泥水匠人,都用颇为羡慕的眼神望着吃得狼吞虎咽的战兵们,不过大家都能理解,战兵的好伙食,可是用拼命的辛苦训练换来的,实在没什么好嫉妒的。 付出多,自然奖励也要更多。 下午的训练,李啸发现战兵们无论是专注程度,还是刻苦程度,较上午多了不少。 李啸感叹,恩威并施,有辛苦就有奖励的训练方式,到底还是更能收服人心。 一旁的常正看着战兵们训练,心下发庠,他主动向李啸提出他也来参加训练,李啸准了。 常正以前受过一些明军的基本训练,一个下午下来,他竟比那些流民战兵的军姿站得要好得多。 很快,到了下午训练结束时,各人的军姿已经比上午好了很多。 很多战兵脸上开始浮现自信的神色,他们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已的真实进步。 李啸心下暗喜:这样再训练两天,这些战兵就绝对可以站出标准的军姿。 训练完的战兵,排着队,由常正带领去河里洗澡。洗澡后,又按训练时的队阵位置,分别坐于空地上,等着吃饭。 李啸刻意营造一种随时随地都要保持集体行动的习惯,希望在潜移默化中将集体主义思想移植到每个战兵内心深处,再无动摇。 每个战兵们同样得到了与中午一样的肉夹馍,只是里面的肉减为半两,毕竟晚上只是休息,没有体力消耗。 又有一些人控制不住流了泪。 李啸兑现了让每个战兵每天吃二两肉,两斤米粮的承诺。 到了戌时,常正敲响了那面从碑廓百户所内买回的铜锣,“当当”响起的锣声告诉流民们睡觉时间到,很快,流民中的草围子内又是一片安寂。 这个晚上,李啸在整修好的墩内居屋里睡得很香。 现在墩内的粉灰都已干透,墩台上的粮食与武器皆已取下,分别放入墩内粮仓与武库内存放。 刘一显,常正等人都与李啸一样,搬回了墩内居屋内。 所有的事情,除了银两的紧张还未得到缓解外,其他的一切到现在为止,似乎都在自已的控制规划内。李啸感觉自已终于放松了些,从穿越过来直至今天,终于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也做了一个好梦。 梦中,他带着铺天盖地的熊罴虎贲,雄心壮志,远征万里。。。。。。 次日卯时,随着常正的铜锣当当地敲响,牛蹄墩里所有人,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战兵们很快发现了李啸今天给他们的一些新的训练内容。 那就是,地上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一些小石子。 小石子共两排,每个石子前后左右间隔均为各为2步的距离(约1.2米多),李啸要示每个战兵按昨天的站位,找到属于自已的小石子位置。 每个战兵都惊喜地发现,他们站在小石子的位置后,立刻整个队列呈现出两条笔直的直线。而这样整齐的队列直线,让每个战兵都能在内心中感受到,似乎队伍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然与精神。 莫非,这就是李总旗大人一直强调的堂堂之阵? 李啸大声说道:“各位,站姿为本,阵列为基,你们每个人都要牢记自已的站位,我要求,过段时间后,就是扔掉小石子,你们也能摆出这个的笔直队列线来!好了,下面各位继续站军姿。” 这个站队列的方法可以说,是李啸参考以前教官的训练方法改进版,与其对这些文盲大费口舌讲队列训练要求与注意事项,不如直接让他们按部就班做好就行,最终在习惯成自然中练出良好整齐的队列。 李啸开始训练不久,送妻回家安葬的刘扬壮与付铁一同回到了牛蹄墩。 刘扬壮与付铁来到李啸面前,李啸发现,刘扬壮身形更加削瘦,眼神中,却跳跃着一团前所未见的愤怒的火焰。 “我们也要当战兵!”未等李啸来问,刘扬壮与一旁的付铁异口同声地大喊道。 “我要亲手为娘子报仇!”刘扬壮咬着牙齿,神情狰狞地恨恨而道。 “我也要当战兵杀土匪!”付铁年轻的脸上有着莫名的坚毅与决然。 李啸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远处,负责带领泥水匠们搭建草棚的刘一显,远远地看见刘扬壮与付铁走进了战兵队伍,他粗黑的脸上,露出莫名的神色,眼神极为复杂。 现在,原来的三个墩卒常正,刘扬壮,付铁都成了李啸手下的战兵了,他们的前程,应该要比以前毫无出路地当个半死不活的墩卒要强得多了。 刘一显不知道自已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也许,两者都有吧。 下午的时候,牛蹄墩内来了一名着着青巾直身长衣,头戴四方平定巾的读书人模样的人。 这个人,还带来了一辆装着约有七八石面粉的骡车。 这个读书人模样的人,站在墩门口,笑吟吟地看着远远地就张开双臂大笑着迎来的李啸。 “长材兄,我本欲亲自去小李庄迎你,却未想到你竟已自已前来,实在有失迎讶,惭愧惭愧。”李啸连连拱手致歉。 这个读书人,就是小地主李长材,他早想到李啸事务繁忙,估计这两日李啸已安顿好流民,就告别封氏,又带来八石面粉,前来牛蹄墩投效李啸。 他还未入墩,就见李啸在墩外训练战兵,看了一会,心下对李啸认真严格的训练更是赞叹不已。 “李啸练兵如此严格,确是一个认真做事之人。我得遇此人,亦是缘份。”李长材心里欣然,为自已找到了一个可以好好投效的上官而庆幸不已。 “李总旗事务繁多,长材未敢烦请。在下估计墩内粮食不多,特随车带来一点积存面粉,以略解墩内所用。“李长材脸带笑容,回答平静而自然。 李啸叹道:“先生未得半分聘金,却又助我李啸如此之多粮食,李某受之有愧啊。” “李总旗言重了,你自组义军,杀匪安民,此乃薄天之义举,学生无用,能用这些粮食略解军资之匮,实是心慰。”李长材拱手诚恳地说道。 李啸一把揽过李长材肩膀,亲热大笑道:“先生一路辛苦,请速随我进墩,我为先生好好接风洗尘,李啸实盼与先生畅谈大事矣。” 如果各位读者大大觉得本文尚可一读,请大大们在百忙之余,不吝投点推荐票与点击收藏。遥远之矢在此谢过。 第三十三章最难收拾是人心 在李啸拉着李长材入自已的居屋前,他交待常正负责剩下那不到一个时辰的训练任务。 很快,在牛蹄墩内李啸的居屋里,李啸摆了一桌牛蹄墩内能做出来的最好的菜饭。 看到这桌无酒少肉的寒酸菜饭,李啸心中颇感歉疚,只是李长材却是神情自若,完全不以为意。 两人随意吃了几口,李长材问道:“李总旗,现我军初创,总旗大人认为,当以何事为重?” 李啸不假思索地回答:“当以练兵整军为重。此为我军存身立命之根本。” 李长材又说道:“练兵之道,以学生观之,李总旗所为已是出众拔萃。只是,却不知总旗大人能得战兵之心否?” 李啸一怔,不知李长材这话是何意,他皱眉想了想说:“我以诚心待兵,又能好生安置其家属,战兵伙食待遇亦好,并且我与他们生死与共,荣辱相随,这样的话,可谓得兵之心否?” 李长材笑了,却是那种带着莫名苦涩的笑容:“如此所为,确实可得到一定之忠诚。只是,在下心中一直深怀忧虑,若有人出示之利益大于总旗之所供,战兵之忠诚孰能定乎。” 李啸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替代的是一种不可捉摸的冰寒,他直视着依然脸上带着苦笑的李长材,缓缓而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李长材微然唅首,却并未直接回答李啸的疑问,他淡淡地说道:“孔有德此人,总旗大人知否?” 李啸怔了下,说道:“先生可是说那个在登州叛乱的孔有德?” 李长材点点头叹气道:“正是这厮,此人自来登州成为登莱巡抚孙元化部下后,孙元化待之极厚,给孔有德的兵械炮火粮草衣仗等物,无不精足,甚至在孔有德这厮于吴桥之地拥兵作乱之际,犹对其拼命招抚,不忍出兵围剿。但孔有德却恩将仇报,反攻登州,擒孙元化,更以登州为基,四处攻掠山东各处,以至局势糜烂至今矣,岂不痛哉!” 李啸沉默了,他心下明白,那孔有德之所以叛乱,虽然有因一时缺少粮饷而导致士兵哗变的起因,但在朝廷主动招抚,并补足粮饷而且绝不围剿的大好环境下,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依然叛乱不止四处作恶,可见,归根结底是此人的个人狼子野心。 这种养不熟,喂不饱,甚至反咬旧主的恶狗,确实可恶得很。想来,朝廷搜刮百姓,用掉了巨额钱粮,并花大钱买了最先近的红夷火炮,高额工资请葡萄牙人来登州当火炮教习官,一心想把登莱部队打造成反攻辽东的精锐尖兵。结果却万万没想到,这些花费巨资培养出来的精兵利器却成为大明王朝的噩梦,装备精良的乱兵们在山东大地上叛乱不休,四处肆虐,涂炭生灵。 李长材只了解到现在为止的历史,而穿越客李啸心里却清楚:那就是,到了明年,孔有德叛军会从登州出逃,投靠鞑酋皇太极,成为皇太极视若珍宝的乌珍超哈火器营。从此,原先只能顿步于坚城之下的东虏,开始有了攻城作战的能力,导致明军就是想据城而守,亦是极难。 李啸在心里问自已为什么。 为什么啊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花了这么多钱,花了这么多心血,用最好的武器、用精良的器械装备出来的精锐部队,会一不如意就哗变叛乱,甚至叛逃敌国? 李长材目光炯炯地望着李啸,李啸牙关紧咬,默然沉思。 还是李长材打破这让人压抑的沉寂,他长叹一口气道:“昔时宋朝赵太祖曾感言,一武将作乱,远甚百名文官,真是诚哉斯言也。孔有德这厮,竟能轻易挟裹其部下作乱不休,着实可恨。学生反复苦思,却恨智谋浅短,未得良策,真真愧对总旗之望。” 最终,李长材将这个皮球踢回给了李啸。 李啸没有半点责怪李长材的意思。这次席间闲谈,李长材能把自已心中的最大忧虑,告诉并提醒李啸,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嘉许的事情。 李长材眼光深刻,能敏锐地发现问题,但是,他却绝对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想解决,不是这个时代能办到的。 这个问题就是,士兵们究竟为何而战? 如果只是单纯的认为,提供给他们更多更好的粮草军械就能让他们忠心效力的话,那为什么孔有德部还会叛变? 答案很简单,你能允诺士兵们这些好条件,那么,有野心的将领就会用更有诱惑力的筹码来拉拢士兵。孔有德就对部下提出,自已要割据称王,并要大封属下来刻意拉拢士兵卖命。 最是易变是人心。 最难收拾是人心。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呢? 也许可以采用现代军队中所用方法。 这同时也是一个极为有效,却丝毫不用花钱的好办法。 那就是,从让士兵自已诉说以前的悲惨生活开始,以此切入点,将士兵的勇气、荣誉和忠诚植入每个士兵的心中。 据记载,这个办法在解放战争时期的各地部队实施后,顿时士气大振,逃兵与叛兵现象大大减少,极大提高了部队凝聚力与士兵忠诚度。 这个方法,有个最通俗的说法。 那就是,诉苦大会。 李啸同样打算要立刻这样做,要让他的战兵们明白,他们不单是在为李啸而战,而是在为自已而战,为家人而战,将来更是为国家民族和崇高理想而战! 有些太超越时代的东西,象反帝反封建之类,李啸不会提及,也绝不会对战兵去宣讲,他现在最需要是让战兵忠于自已,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当然,对于如何控制有野心的将领,这是个另外要解决的困难所在。但现在军队里军官只有李啸一人,这事情暂时不急。但如果能大幅提高士兵对自已的忠诚度与归属感,却是个对有野心的将领釜底抽薪的好办法。 兵为将之基,牢牢掌握了士兵的内心,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解决之道。 因为对付一只恶狗,如果敲去它的獠牙与利爪,它也只能俯首就擒别无它法。 军队初创之际,更是需要对士兵加强忠诚教育,从而在基础上坚实打牢自已对这只军队的控制与掌握。 李啸心下快速思索着,过了一会,他微笑着对李长材说道:“明天是中秋佳节,我打算让墩内人员和全体战兵与家属一起开个诉苦大会。” “诉苦大会?”李长材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微笑着说出这几个字的李啸。 这个前所未闻的方法,让李长材不知道李啸究竟是何用意。 李啸目露精光:“先生勿忧,你就按我所说做就好。”然后,他对李长材低语了一阵。李长材虽不明其意,却也点头应诺。 第三十四章中秋佳节要诉苦 次日上午,李长材与常正一同去碑廓百户所。 常正例行公事地去买猪肉,不过这次他要采购的量要大得多,李啸吩咐他,今天是中秋佳节,中午的时候,要让墩里的每个人都吃上肉夹馍。 李长材却有个特殊的任务,按李啸吩咐,为了欢度佳节,他要去碑廓百户所找个戏班子过来,让全墩人员好好乐上一乐。 整个上午,李啸继续带着战兵们训练站军姿。刘一显则带着泥水匠们忙着收尾工程,李啸要求他务必在这上午将这三十间草棚完工。 两个多时辰后,所有的草棚都已建好,李啸检查了一下,草棚都打了地基加固,建得还算比较结实耐用,看得出来,刘一显还是很用了番心思的。 最终,所有的工程总价为维修牛蹄墩30两,建草棚90两,泥水匠木匠的总工钱为5两。一共花了李啸125两银子。 墩外忽然有人叫喊,竟然是张行猛与雷傲来了。 他们现在伤势好多了,两个人商议后,决定今天到牛蹄墩来,一是向李啸恭贺佳节,二是也来看看李啸的练兵成果。 他们迅速地被那两排笔直肃立的战兵所吸引并震惊。 “李总旗练兵如此严格,却是安东卫前所未有。”张行猛叹道。 “岂只安东卫,我去过其他军镇,均未见过如此严格的练兵。”雷傲亦在旁边感叹。 李啸发现了他们的到来,两人连忙热情地走过去向李啸打招呼,一边把手里一盒月饼送给李啸,李啸大笑接过。 “往事休提,但看来日。你们愿来我李啸处效力,我李啸定以兄弟情义待之。”李啸亲切地拍拍两人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道。 李啸熟络的举动,让两人感觉十分亲切。随后,李啸邀请他们今天在牛蹄墩内吃饭休息,两人更感觉受宠若惊。 中午的时候,按李啸要求,墩内所有人都围成一个大圈坐在战兵训练的空地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饱含惊喜,因为他们每个人领到了一个厚实的肉夹馍,包括来访的张行猛与雷傲。 这可是只有训练的战兵才有的待遇啊! 当常正在一旁大声宣布今天是中秋佳节,李总旗大人特地赏赐给墩内所有人员时,人群中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每一个人都用感激涕零的眼神热切地望向李啸。 在大家狼吞虎咽地吃完后,李啸走到大圈的中央。他脸上带着大家熟悉的笑容,平静地环视了一圈周围所有人,每个人却都更加感受到李啸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威严与魅力。 李啸的话语响亮地回荡在的每个人的耳边:“各位,今天是中秋佳节,大家能欢聚在这里,我李啸很高兴。我今天就想问下大家,现在的生活与你们从前相比,好不好?” “好!”这个发自流民们内心的字,从周围异口同声却山呼海啸般地响起。 接下来,现场很多杂七杂八的声音响起来。 “要不是有李总旗大人,我们全家估计都已饿死在十方镇了。” “李总旗大人这样好心,让我们有吃有住,我就是当牛作马,也报答不了总旗大人的恩情啊。” “俺从河北逃到山东,除了李总旗大人外,还有谁对我们流民这样好过?” 流民们发自肺腑的话语,让李啸心里温暖与激动。这些朴素的人们,是多么容易感恩与知足啊! 现在,李啸要做的,就是趁热打铁。 “付铁,你站出来。”李啸对付铁招了招手。 付铁怔了一下,然后迟疑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李啸身旁。 李啸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和蔼地说道:“付铁,你来说说,你为什么想在我这当战兵?” 这么多人面前,付铁有些害羞地不敢说话。 李啸肃然而道:“付铁,你告诉大家,是谁杀了你叔叔一家,又是谁把你全村的乡亲都给杀了!” 付铁眼睛一红,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捂着面孔低头抽泣:“我叔叔全家都是被海匪杀的,全村乡亲也是被海匪所杀,就是这些千刀万剐的恶匪,杀光了我巡海村全村。我叔叔一家和全村老小就这样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装死逃了出来啊,呜呜。。。。。。” 李啸在旁边低喝道:“那你想不想为他们报仇。” 付铁停止了哭泣,脸上却已是满满而决然的愤怒,他大声吼叫着说道:“我现在当战兵,就是要跟着李总旗大人,去把这些海匪强盗们都杀光!为我叔叔报仇!为全村乡亲们报仇!” 李啸一脸沉毅,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说道:“好!我李啸答应你,一定会带着你杀净天下海匪,为巡海村乡亲报仇!为天下受苦的渔民报仇!” 付铁放声大哭。 李啸扫视周围,付铁的诉说与痛哭已经明显感染了周围围观的人们,很多人脸上都是一种满是回忆与一脸仇恨的神态。毕竟,这些沦为社会最低层的流民,哪个没有深仇大恨,哪个没有血泪往事啊。 这些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个仇恨的火药桶,李啸现在做的,就是把这个火药桶点燃,让它们彻底爆炸。 一个声音爆裂般地炸响:“李总旗大人,俺也有话要讲!”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高大的战兵紧握双拳从人群中站起身来,他满脸的愤怒,仿佛能把空气点燃。 李啸点头,并示意他到圈子中央来讲。 这名战兵就快步走到了李啸身旁,立刻,如雷般的吼声响起在每个人的耳旁:“俺叫顾子发,登州招远县顾家堡人氏,俺全家五口,租种了40亩地,一家人生活得本本份份,可恨那些山匪叛兵却不让俺们好好活下去!去年年中,山匪抢了我们粮食,杀了我家的耕牛吃肉。俺爹当时生病,没有从家里逃走,就被他们一刀杀了!而今年年初,杀千刀的孔有德叛兵袭村,顾家堡全村老小被杀,俺哥俺嫂都被他们杀了,我与我娘当时在山上打柴,才躲过这一灾。因家园被毁,无处安身,才不得不成为流民。” 周围一片沉默,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情与愤怒交织的神态,有如暴风雨的前夜。 顾子发这个高大汉子热眼盈眶,他顿了顿,又大声喊道:“现在俺与俺娘,得遇大恩人李总旗大人,有吃有住,活得终于象个人样。俺就认准了,从今以后,俺要跟着李总旗大人,杀尽天下土匪乱兵,让庄户人家都过上安稳日子!” 李啸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努力,跟着我李啸一起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顾子发刷地跪地抱拳:“李总旗深恩厚德,顾子发定要肝脑涂地以报!” 周围的人群开始沸腾了,很多人开始激动地流泪,哭喊着要上前宣讲。 在李啸的同意下,一个又一个流民上到圈子中间,痛斥那些士匪乱兵与恶霸地主让他们不得不走上了当流民的道路。然后一个个都表达了,一定要紧紧跟从李总旗大人,把这些可恶的兵匪杀光杀尽,让天下善良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甚至连刘扬壮,常正等人也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纷纷上前痛哭诉说以前的悲惨生活,最后也是一句话,坚决跟着李总旗大人,杀尽天下乱兵恶匪。 没有人注意到,一直在圈子边缘默默观看的张行猛与雷傲,脸上都是愤恨与羞愧叠加的神情,最后,张行猛忽地站地身来,直直地走到圈子中央。 “我叫张行猛,家在辽东抚顺关下,世代都是本分的种田人,当年老奴**哈赤叛变大明,攻下抚顺关,杀了我全家啊!可恨我全家老小都是本分的庄稼人,竟都被鞑虏杀光了,死后连衣服都被这帮凶恶的鞑子穷鬼给剥了去!我张行猛是侥幸逃出,最终在安东卫当了个夜不收。我好恨自已没用,不能给父母妻子和各乡亲报仇,天天在安东卫混日子,每天只能靠喝酒与欺凌弱小来麻醉自已。我好恨,我好糊涂啊!现在,我老张看准了,安东卫的将领中,只有李总旗大人心胸开阔抱负远大,可以投效。我是坚决要跟着李总旗大人征战到底,我相信,有李总旗大人带领,我们一定能打败鞑子,我也一定能打回老家去,为乡亲们报血海深仇!” 张行猛大声说完,猛地跪地,向李啸行拜见礼。他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满是泪水,额边是愤怒绽起的青筋,在李啸将他亲手扶起后,这个粗糙的军汉,忍不住放声大哭。 带着招来的戏班子在不远的空地上搭建戏台的李长材,远远地看着那些激动哭嚎,纷纷大表忠心誓死追随李啸的人群。不由得心下暗叹:“李总旗的这个诉苦大会,倒真不失为一个驭兵得心的好计策。” 整整一下午过去,诉苦大会终于宣告结束。 李啸非常满意,他可以明确感知到,这些人经过对自身及别人的痛苦往事的回忆与哭诉,无论是士气还是对自已的忠诚度,都有了极大的提高和强化。 满心激动,热血澎湃的人们,聚在一起开始观看戏班子表演的剧目。这些剧目,都是李啸所专门指定。全部是《岳元帅精忠报国》、《文丞相拒虏殉国》、《杨家将一门忠烈》之类宣扬忠诚与爱国的剧目。 今后,李啸还要专门创造出属于自已的宣传剧目。 李啸下定决心,以后这样的诉苦大会要形成制度,今后无论是招募流民还是扩充军队,都要用这样的诉苦大会形式来对士兵们进行一番精神洗礼。让他们明白,跟着李啸干,是在为他们自已前程而干,为家人平安而干,更是为天下同样痛苦挣扎活着的百姓们而干! 第三十五章集众之谋 夜晚,在流民们按户入住新搭好的草棚休息后,李啸邀李长材,刘一显,常正,刘扬壮,付铁,张行猛,雷傲一同来到墩台上望厅处赏月议事。 月色溶溶,凉风习习,深蓝澄静的夜空中,高悬着一**如银盘的明月,柔和明亮的月辉温柔映照着墩台上一张张神采奕奕的脸庞。 每个人的内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与欣喜,尤其是张行猛与雷傲。 因为能与总旗大人一起赏月,说明总旗大人没有把自已当外人,而是让自已成为总旗大人核心圈子中的一员。 其实,其中最感慨的人,是李啸。 因为一个多星期前在前世的李啸还未来到这牛蹄墩时,他还是一名任人欺压的最低层憨傻墩卒。而现在,他已是从七品的武官身份,并开始拥有了效忠于自已的人材与军队。 命数穷奇,岂可道哉! 简单的互相寒暄后,李啸切入了要议的正题,他把自已对战兵队的规划与设计对在座的各人说了一遍,然后诚恳地说道:“李某个人浅见,定有相当不足,古语曰:一人之智不若众人之智,各位有何高见,还望倾囊告之。”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张行猛第一个发言:“大人,你所说的盾牌,余以为,尺寸可加以更改。” 李啸忙说:“行猛尽可直言。” 张行猛拱手言道:“大人所言的罗马国盾牌尺寸为长五尺半,宽为二尺六(注:明朝时,一尺合当今的31.1厘米,这种罗马的sokos盾牌尺寸为长1.7米,宽0.8米),余以为,若用此盾,单兵持盾攻击尚可,却不合我军战阵需要。” 张行猛凝视着李啸,目露精光,李啸微笑着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观大人的之用意应是,前部盾兵主为阻挡摭蔽,而后面枪兵主为进击攻杀。那盾牌若有五尺半之高,则亦将后面枪兵完全摭挡,复如何能出枪进击杀敌?且其宽为二尺六,尺寸偏小,遮一人尚可,若要一排盾兵连接阻敌,则显太短。” 李啸笑道:“行猛不愧为经过战阵之人,此建议甚好。” 张行猛连忙又说道:“我还有个想法,若敌兵接连猛撞我盾兵之盾牌,则我盾兵恐难承受,不如在盾牌上加装两排一寸多长之坚硬尖刺,让敌兵不得近身冲撞为好。” 众人皆叹此举甚好,随后一起讨论,最后定下盾牌尺寸为高1.5米,宽1.2米,盾牌中间均匀分布两排尖刺,一排三个,共分为上中下三部共六个。这样为李啸所设定的战阵而改进的盾牌,立于地时,由下蹲的盾兵将盾牌下部以略为前倾的角度抵放于地,则上面后倾的部分,则正好由下蹲的盾兵的肩膀抵住,从而增加牢固程度。那么,这块盾牌与土面的垂直高度,不会超过1.4米,正好护住至后面枪兵胸口的位置,则后排枪兵在从胸至腿受到大面积保护时,又可从盾牌上面自由而不受阻碍地攻击。而盾牌宽度加宽到1.2米后,左右的摭蔽范围更多,也可以防止盾兵下蹲护卫时互相拥挤。 盾牌刚讨论完,雷傲拱手说道:“李总旗,在下听闻,你欲给枪兵所配之枪,是碑廓百户所武库之物?” 李啸点点头:“正是。” 雷傲摇了摇头,说道:“我曾去过碑廓百户所武库,观其内存之长枪,皆不堪用。且不说枪柄为普通杂色轻木,皆易于腐烂并折断,就是那枪头皆为寻常所制的扁平梭状,杀敌效果有限。故在下认为,总旗大人要想摧敌更锐,非得重新定制长枪不可。”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雷傲,请尽述妙思。” 雷傲受此激励,来了精神,他立起身来,大声说道:“我曾观鞑虏白摆牙喇兵所用之长枪,却是真真锐利而耐用。枪头略重半斤,长约四寸,全为精硬之钢所制,分成三棱之状,尖头略带圆形,可不易折。从尖头到三棱分开之处,皆开有血槽,若被此枪扎中,定然伤口深广,且会流血不止,中枪之人若未立得医治,断难活命。” 雷傲缓了缓,见众人皆凝神细听,便继续侃侃而谈:“再谈枪柄,鞑虏之长枪枪柄皆用椆木所制,结实耐用,极有弹性,韧而不断。其长为9尺(约3米),粗过一寸半(约5-6厘米),前有锥度,直入枪头中部而止,极利与枪头吻合而无松脱之忧,,前轻后重,尾粗头细,利于手握,虽长大如斯,却使用灵便,鞑虏白摆牙喇兵皆力大艺精之徒,使用此枪,更如虎添翼矣。” 李啸不由得感叹,没想到这个雷傲,竟还是个使枪的专家,看来以后的长枪教习,非此人莫属了。 最后,在雷傲的倡议下,众人议定,大体按鞑虏的白摆牙喇兵的枪为原型,只是将长度延长到4米,这样更有利于远距离杀敌,而敌人兵器够不到自已。椆木昂贵,且买不到,便以枫木或赤仙木来代替,这也是碑廓百户所武器铺中能买到的最好的枪柄材料。 接下来,李啸对张行猛与雷傲交待道,让他们明天一早回泊峰墩,交接军物,把行李物品等东西带过来。安顿好后,李啸再让刘一显随同两人同去碑廓百户所,按今日所订规格订制盾牌长枪。 张行猛、雷傲、刘一显三人一齐起身拱手,齐声应诺。 三人方落坐,旁边的付铁又提出了一个疑问:“总旗,若前排盾兵只是手举盾牌阻敌,那所佩腰刀似是多余。毕竟盾兵只是持盾密接蹲地而守,如何可腾手以腰刀杀敌呢?” 李啸大笑道:“付铁心思细密,所虑甚是,盾牌已是甚重,再带腰刀,赘而无用。以余观之,不若以解首刀替代腰刀,费用更低,亦更加轻便,追杀溃敌却也甚好。” 众人皆赞如此甚好,刘一显在一旁补充到,现在经费紧张,不如暂时不给盾兵配解首刀,也不会太影响作战效果。李啸同意了。 一直没说话的常正站起身来,他脸上带着一种突然发现财宝般喜悦的笑容,大声说道:“李总旗,我军又可以赚上一笔了。” 他的话语刚落,一旁的刘扬壮抢着说道:“哦,那要如何赚啊。” 常正斜了他一眼,缓缓说道:“现在我军库存的腰刀与长枪,既已不用,不若再与上次一样,卖于各临近马耆山的村堡,我料想他们定然有所需求,如此,却不为我军赚了好一笔钱财。” 李啸点头大笑:“也是,这样吧,明天你与刘扬壮两人将库中长枪与腰刀之类拿去那些村堡寻卖,即使不能换得银两,能换成粮食,也是大功一件。” 常正大喜,拱手谢道:“在下定不负总旗重托。” 常正落坐,这时,一旁的李长材接着说道:“我军初创,军歌,军旗等物皆要制定,却不知总旗之意何为?” 李啸沉思了起来,周围也是一片沉默。 李啸猛地想起刚才看戏班子所表演的《岳元帅精忠报国》一戏,里面岳飞所作的《满江红》却是让人听了心怀激荡,如今百年以下,再听下犹是凛凛有生气。 最终他告诉李长材,就以岳飞所著《满江红》为军歌,其谱由李长材找戏班乐曲头目制定,务必要慷慨激昂,鼓舞人心。 李啸接着说道,现在军旗暂与其他明军一样,以明军常用的飞龙旗,飞虎旗,飞豹旗等为主,众人皆无异议。李啸便命李长材从明天开始,负责制定旗帜,连同行军所用的金鼓等物一同备齐。 李啸感叹大笑:“我李啸得诸君之力,实为幸甚。各位与李某戮力同心,共致精诚,则何事不成!” 众人起身,拱手言道:“但唯总旗之令是从。” 夜色渐深,只是,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灿烂,饱含希冀。 第三十六章得道多助 烈烈晨风中,李啸欣喜地看到,他的战兵现在训练更投入,也更刻苦。 包括傻汉刘喜在内的所有人,在默默站军姿的时候,脸上都隐隐出现了一股狠劲,李啸知道,通过这次的诉苦大会进行的精神砥砺,让他们不再是象开始一样,单纯是为训练而训练,而是真切希望通过训练能切实提高自身本领,最终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扬名立业。 从要我训练,转变成我要训练,这是一个非常可贵的转变。 放心吧,我的战兵们,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一切都按昨天的计划来行事,李长材负责军歌军旗制作,常正与刘扬壮去村堡卖腰刀与长枪。 而张行猛与雷傲皆已从泊峰墩搬了过来,正式成为了李啸的手下。 李啸给他们100两银子做为订金,让他俩与刘一显一同前往碑廓百户所武器铺订制武器。 张行猛接过银子,脸上却带着犹豫的神色,李啸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拍拍张行猛的肩膀,平静地说道:“我知道,这点银两是比较少。你去和武器铺的师傅说下,所有武器现在全额支付我方确有困难,这100两银子先为订金,剩下的银两,在他们过段时间全部完工后,我一定会全额支付,绝无拖欠。” 张行猛明白现在的李啸所有的银两已到捉襟见肘的困窘地步,他苦笑了一下,拱手抱拳道:“在下一定尽力办好这差事。” 李啸默默地看着张行猛、雷傲、刘一显三人离墩而去。心下惆怅莫名。 他在心里盘算过,一块这样定制的盾牌,少说也要20两一块,而定制的长枪则少说也要15两一根。 李啸打算给盾兵队与枪兵队各加两名正副队长,这样一来,共需要16块盾牌和16根长枪。 不算则已,一算心惊,这样打造这批武器将要花费至少560两银子! 这是一笔李啸目前绝对没有能力支付的巨款。 李啸现在只有300多两银子,其中还必须要留有130多两保证战兵吃肉的费用,再加上定制金鼓旗帜的费用,李啸最多还有150多两银子可自由支配。 共有400多两银子的缺口,该怎么想办法解决呢? 难道,自已还要再厚着脸皮去找千户黎应笙么,抑或,低声下气去求百户苏福或试百户郭虎? 求人不易啊,更何况树秀于林,风必摧之,很多人是巴不得李啸碰一鼻子灰,正好狠狠打击下出了风头的自已。 李啸心下踌躇不定。 下午,李啸开始训练不久,有人来报,张行猛他们回来了。 李啸望去,向他大步行来的张行猛、雷傲、刘一显三人,脸上仿佛都带着极为轻松而兴奋的笑容。 他们中间,还多了一名身穿粗布黑衣,须发半白,黑红脸庞,脸上满是刀刻般的沧桑皱纹的老人。 张行猛大笑着快步到到李啸身边,指着这位老人说道:“李总旗,这位就是碑廓百户所内武器铺领班师傅张铜柱,是我的同姓本家呢,张师傅听闻我们打造武器是为了剿匪,不太肯信,特地要来我们牛蹄墩看看李总旗练兵。” 李啸笑道:“老师傅请了。” 张铜柱怔怔地看了会眼前那两排笔直肃立的战兵,随后转头对李啸叹道:“李总旗练兵如此严整有序,让小老儿好生佩服。小老儿眼见为实,确如张军爷所说啊。” 张行猛佯怪道:“你我本家,我还骗你不成。” 一旁的刘一显赶紧插话:“老师傅,这下你信了我们所说的吧,我们李总旗是真心想练好战兵,去剿灭匪贼,为百姓除害,让大家都能过上安生日子。” 张铜柱沉吟了一下,问李啸道:“总旗大人,你可是真心想练好战兵去剿灭那马耆山的一只眼?” 李啸没有答话,而是刷地抽出腰间所系解首刀,一道银光闪过,李啸手起刀落,咯嚓一声,旁边一棵小树被李啸砍成两断。 “我李啸若不能剿灭匪贼,安靖地方,便有如此树!”李啸收刀入鞘,一脸坚毅地回答。 张铜柱双眼一红,似乎有泪要盈出,他刷地跪下,声音颤抖地说道:“总旗大人,您若能剿灭马耆山匪贼,小老儿这批武器分文不收,赠于总旗了!” 闻听此话,一旁的张行猛、雷傲、刘一显三人脸上均大露喜色。 李啸却连忙扶起张铜柱,摇头说道:“此事万万不可,张师傅你那武器铺子也是小本经营,我要打造这批武器,估计要花费不少,如何可这般硬硬地亏欠了你。” 张铜柱急急而道:“总旗大人,小老儿本是莒南县人氏,一直在莒南县城外开设武器铺,可恨去年一只眼部匪贼占了马耆山后,便开始四处抢掠地方,莒南县处更是首当其冲,我那武器铺也惨遭其害,所有刀枪武器皆被抢走不说,还将正在守铺的我哥与我侄儿双双砍死!可怜我那哥哥与侄儿,皆是是善良忠厚之人,却要如此惨遭毒手,死于非命!小老儿万幸此时正带着儿子去外地采买熟铁,方逃得此劫啊!小老儿见莒南县城甚不安全,方搬到此碑廓百户所继续为业。可恨官军对这这杀千刀的一只眼匪部竟不闻不问,从不进剿。小老儿偷生之人,每每念及我惨死的哥哥与侄儿,心头便觉有如万剑穿心一般!现在总旗大人愿意练兵剿匪,我小老儿不能上战场出力,能献这批武器给贵军杀匪,足称愿也!” 张铜柱说完,又向李啸纳头便拜。 李啸长叹了一口气,但还是没有同意趁机占张铜柱这样一个大便宜。李啸的表态让一旁的张行猛等人在略觉失望之余,又从心中佩服李总旗大人为人正直,光明磊落。 最终李啸与张铜柱约定,这批武器盾牌按每块17两算,长枪按每根12两算,先付100两银子为订金,余下的银两两个月后再付清。 张铜柱连连感念:“总旗大人如此正直磊落,实是我百姓之福矣。请总旗大人放心,小老儿一定尽心尽力为贵军打造,争取尽早打制完成。” 李啸心中也在感叹,虽然他未同意张铜柱白送,但这个价格,可以说,基本上是等于没有赚任何钱纯粹白做,而且长达两个月的宽限让自已得以从容回旋,实在已是厚道得让人可叹了。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得道多助?”望着张铜柱离去的身影,李啸在心中喃喃自语。 时间似乎从这一天开始,进入了快行道。 严格而重复的训练生活确实没有太多的亮色,只有战兵们一天天的进步,让李啸暗自高兴而振奋。 三天后,战兵们已能不摆小石子就能站出一条笔直的直线。此时,李长材的军歌《满江红》谱曲完成,李啸听过,十分慷慨激昂,有一种怒发冲冠吟啸千里的感觉。李啸大喜,遂定为李啸军军歌,今战兵们每天训练休息时,都要反复大声合唱。 五天后,战兵们开始分得清左和右,立正与稍息等动作都开始渐渐熟练。这天下午,常正与刘扬壮兴冲冲地回来报告,所有的腰刀与长枪皆已卖出,经讨价还价,没有卖得银两,共买到28石米面杂粮。 李啸大喜,他现在的粮食足够了,哪怕给战兵家属们增加一点进食量,按计划吃到剿匪结束也没任何问题。 八天后,战兵们能开始做向左转和向右转,并能开始集体保持队型慢跑。李长材在碑廓百户所订制的旗帜和金鼓皆已完成。李啸立刻开始训练士兵听懂旗语,以及击鼓而进,鸣金而退的作战常识。 十二天后,战兵们皆能熟练左转右转,向前向后对齐,快速跑动时亦能保持队型。这一天,一脸灰尘,双眼布满血丝的张铜柱和儿子张树生带着两名伙计,亲自送来了满满两板车加班加点精心制成的盾牌与长枪。 张行猛手拿制作精良、蒙铁厚实、尖刺锐利的长方弧型盾牌笑得合不拢嘴,一脸稀烂。而雷傲则大喝一声,将手中定制的那把枫木枪柄、三棱精钢枪头、并在枪尾处加装了防磨损的铸钢尾坠的4米长枪,刷地一下深深剌入一棵大树中,大笑着吼道:“端的好枪!” 第三十七章枪盾训练 最让战兵们激动的兵器训练开始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操持兵器,每个战兵都是满脸的激动与兴奋。 李啸根据这些天的训练情况,把反应快,身材高壮的战兵编入枪兵队,其余的战兵编入盾兵队。 每个战兵都一脸喜悦地抚摸着下发到自已手中的武器,那抚摸时的关注眼神,简直是在与自已最亲密的爱人在交流。 他们没法不把武器当爱人,因为这件武器,将是自已在血肉搏杀的战场上的最大依靠和坚实凭护。 接下来,李啸开始进行具体职务任命。 张行猛任盾兵队长,付铁任盾兵副队。 雷傲任枪兵队长,常正任枪兵副队。 刘扬壮身体过于瘦弱,通过这几天的战兵训练考察,李啸考虑了一下,感觉他不能胜任战场搏杀的需求,便决定让他负责军中辎重粮草运输,并到时上战场前,由他选择一些行动还算敏捷,身体还算强健的男妇任辎重队员。 刘扬壮得到这个任命,十分不乐,他强烈要求继续当战兵,以便能亲自上战场杀匪,为妻子张氏报仇。但李啸坚决不同意,因为刘扬壮的身体素质实在不达标,上了战场,非但自身危险,还会拖累同战阵的队友。他反复对刘扬壮说,辎重队也是非常之重要,如果战兵们有得力的后勤供给,也就可以更好地杀匪,这不也是同样为张氏报了仇么。 刘扬壮终于不再吭声,最终同意了李啸的安排。 在李啸交待盾兵的训练要求后,张行猛得意洋洋地开始指挥盾兵进行训练。 “持盾!” “立盾!” “蹲下!“ “抵住!” 张行猛一边大声呼喝,一边亲自做示范教练动作。盾兵们开始跟着他有节奏地训练持握盾牌,放立盾牌,倾盾下蹲,用肩膀抵住盾牌拼摆成紧密的一排等战术动作。 张行猛示范了几次后,便手持军棍开始监督盾兵们操练。 如果有哪个盾兵在他口令喊出来后,没有及时做出动作,张行猛那长满黑毛的大手里那呼呼挥响的军棍,一定会让这个盾兵在铭心刻骨的痛楚中,牢牢地加深记忆。 这套单调重复的盾兵动作,在张行猛的强力督促下,每个盾兵都是练得专注而投入,不敢有丝毫懈怠放松。尤其是傻汉刘喜,他那带着傻笑表情的脸上,却显露出一种全情投入的认真,紧跟着张行猛的呼喝做动作。一个上午下来,傻汉刘喜竟然是挨军棍最少的,这倒让张行猛纳闷不已。 离盾兵不远的另一块空地上,枪兵们一脸喜悦地持枪而立,而在他们前面,枪兵队长雷傲与总旗李啸在激烈地争论。 “李总旗,枪兵们只练这三招,会不会实在有点少?”雷傲的声音带着委屈,他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象比武大赛一样,把各类枪术技能统统练熟,谁知却被李啸拒绝。 雷傲顿时大失所望,那些拦、拿、扎、刺、搭、缠、圈、扑、点、拨、舞等枪术技能,他正憋着劲要在战兵们面前显摆一下呢。 谁知道李啸只要求他练三招,其实如果含糊点来说,甚至只有一招,那就是,向前刺杀。 只不过,要刺的部位不同,分别是敌人的头、颈、胸三处。 这是枪兵们站在盾牌后面时,最佳也是最有效的攻击部位。 李啸脸色严肃地回答他:“昔日,戚少保练兵时,便要求,我之枪阵,要达到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万军之中只如一人,如此方可天下无敌。雷傲你的心思我明白,无非是想让枪兵个个都成为枪术高手,但是,你要想清楚,枪兵是要上战场厮杀的,而不是去参加枪术大赛的!有这三招,足以让他们在阵中进行攻击作战,也有利于他们快速掌握。” “那,什么防守动作都不学吗?”雷傲心中实有不甘。 李啸笑了笑,拍拍雷傲的肩膀:“雷傲你也清楚,战场之上,千军万马一齐厮杀,快一秒即生,慢一秒即死,枪兵们前面已有盾兵作大范围防护,再练防守,多余而无用。唯有攻击更快更精准,方是克敌制胜,同时保存自已的良策啊。” 雷傲默然无声,显然,李啸说的是对的,自已要练的枪兵,一定要适合战场与战阵的实际需求。 常正也走了过来,笑着对雷傲说道:“雷队长,你别磨蹭了,我老常还想着要快点跟你练枪法呢。” 雷傲长叹一声,点头同意,然后开始指挥枪兵训练。 按雷傲的要求,十六个稻草人扎立在枪兵们的前方。而在稻草人的面上,颈上,胸前分别标示一个大大的红点。 “枪兵们注意了!好好看我突刺!”雷傲大喝一声,身形微侧,虎腰微弓,手中平握枪身,随后疾步向前,猛地出枪,伴随着一声响亮地“杀!”,4米长枪那三棱精钢枪头立刻狠狠地扎在稻草人的头上红点处。 掌声雷动,枪兵们皆被雷傲精湛的枪法所慑服。 雷傲全神贯注,拔枪又刺,连续两声暴喝:“杀!”“杀!”稻草人的颈部红点,与胸前红点皆被气势凶狠的枪头迅速击穿! “看到没有,就是这样突刺。好了,下面各人自已练习!”在枪兵们又连绵而起的掌声中,雷傲颇为得意地收枪喝道。 “举枪!” “哈!” “突刺!” “哈!” “拔枪!” “哈!” “再刺!” “哈!” 雷傲的口令呼喝声在每个枪兵耳旁猛烈响起,如果有哪个枪兵没有听从指挥,不能及时做出相应动作,雷傲的军棍便会凶猛地挥落。 不甘落后的压力,以及要努力躲开雷傲的军棍,让枪兵们丝毫不得疏忽放松,他们神情专注地连声喝喊着跟随雷傲的口令进行刺杀动作。 两块训练场地上尘土飞扬,喊杀之声四起,让整个牛蹄墩呈现出一种勃勃的生气与冲扬的豪气。 付铁与常正这两位,说实话,能当上副队长,,还是全靠李啸的提拔,他们心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二人比其他战兵练得更加努力而刻苦。毕竟军中以武为尊,如果他们不能表现出超人一头的武勇,那么被其他战兵取代也是完全可能的。 有付出就有回报,仅仅三天下来,两个人的技艺,皆提升了不少,比张行猛与雷傲当然差得老远,但是比其他战兵好得多。 这让李啸也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终于可以明正言顺地不让别人说自已任人唯亲了。 现在被李啸委任为军前赞画兼书吏的李长材,主要是负责各类谋划,筹备、统计、书记之类工作。只是他闲暇时,最爱的事情就是出来看战兵们训练,当然,这也是墩内其他人员的最爱,这强悍热血的兵器战阵训练有种催人奋发的力量,任谁看了都会激动不已。 只是刘一显与刘扬壮两人的脸上都表现有点失落,这热火朝天的训练里,自已只能当个看客,说实话,很让人脸上无光的。 但是没办法,军队不是疗养院,他们达不到战兵的要求,李啸也不可能强行把他们加入其中,否则上了战场,只会害人害已。 现在李啸对他们的安排是,刘一显代替常正负责各项采购活动,并负责协调墩内杂事杂物,而刘扬壮协助工作。 又一周过去了。 盾兵们已经能熟练而整齐地按号令组成盾牌战阵。而枪兵们也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准确地刺中稻草人头颈胸上的三个红点。 在所有的战兵正在为自身的技艺提高而窃窃自喜之际,由李啸亲自指挥的,枪盾战阵配合作战训练,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第三十八章战阵配合 枪兵与盾兵能密切有效地配合作战,正是李啸所设定的战阵的精髓。 这样的一体式战阵中,并不太依赖个人的武勇,而是整个团队的密切协作,相互配合。 就说这28名战兵阵列,如果训练好了,哪怕是面对最精锐的鞑虏白摆牙喇兵,也会全然无惧。毕竟单个敌兵就算再能打,武艺再高,面对十多条同时凶猛无情刺来的长枪,而前面又有密集盾牌结墙隔阻让自已无法有效还手,除了落败而逃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么? 这就是战阵的优势所在。 战阵演练到极致,则是千人如一,万人如一,用集体的力量高效有序地杀敌作战。 这也是李啸对战阵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吸引了全墩人员目光,激动人心的枪盾战阵配合演练开始了。 如果能从天下俯看下去,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练兵情景。 演练场边上,有个临时搭建的指挥台,由李啸亲自担任金鼓手,而赞画李长材则挥舞旗帜进行指挥。 由张行猛率领的盾兵,和雷傲率领的枪兵,成两列纵队进入演练场地,然后,按往日训练要求,盾兵前,枪兵后,迅速地摆成两条笔直的直线。 李啸让盾兵队长张行猛站在盾兵队伍的最右侧,而盾兵副队付铁则在站盾兵队伍的中央。 同样,枪兵队长雷傲站在枪兵队伍的最右侧,而枪兵副队常正站在枪兵队伍的中间位置。 指挥台处隆隆地鼓声响起,一面巨大的飞龙旗前指,队伍最右侧的盾兵队长张行猛大声呼喝:“盾兵前进!”,他喊完后,站在盾兵队伍中央的盾兵副队长付铁同样大声呼喝:“盾兵前进!”,副队也要这样喊的目的,是保证左侧的七名盾兵同样能听清指令。副队喊完,十六名神情凝重排成一条笔直直线的盾兵,立刻手中紧持大盾,左右盾牌互相并排连接,让大盾密密地排成一条笔直却几不透风的墙壁,然后随着战鼓声稳稳而统一的迈步前进。 盾兵向前行进后,队伍最右侧的枪兵队长雷傲立刻呼喝道:“枪兵前进!”,随之,枪兵队伍中间的副队常正也同样呼喝道:“枪兵前进!”他的话语刚落,一脸严肃的十六名枪兵同样排成一条笔直的直线,统一靠右侧斜向上持握长枪,保持离盾兵队伍两步的距离,整齐有序地紧随着前面盾兵的步伐而前进。 指挥台上的战鼓更加激烈了,一面飞龙旗与一面飞虎旗交叉挥舞,盾兵队长张行猛大喝:“立盾!”盾兵副队付铁同样大喝道:“立盾!”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得“砰”地一声重响,却是十六面蒙铁厚盾同时落放于地的声音。 张行猛的声音又猛地暴起:“蹲下!抵住!”在盾兵副队付铁同样说完此话后,十六名盾兵同时下蹲,并将盾牌摆成倾斜状,然后用肩膀牢牢抵住大盾倾斜的上端,从而,做好了完整的战阵防护。 在盾兵们做下蹲动作时,后面的枪兵队长雷傲大喝道:“枪兵准备!”枪兵副队同样喊完此话后,十六名排成笔直一排的枪兵上前一步,保持离盾兵一步的距离,同时,手中长枪横握,那闪着瘆人寒芒的三棱精钢枪头齐齐越过前面的大盾顶端,摆成一条笔直而肃杀的死亡之刺。 在前面的盾兵摆成了一条沉默而坚实的钢铁防线后,后面的枪兵阵列基本上都被盾牌掩护至胸口位置,随着枪兵队长雷傲的暴喝:“枪兵攻击!”,枪兵副队副队常正的同声呼喝“枪兵攻击!”,十六名枪兵立刻身形微侧,屈腰盘身,手中平握枪身,随后疾急向前一步,长枪举于盾牌上部,开始迅速而猛烈地进行早已熟悉的攻击敌兵头、颈、胸刺杀动作。 最后,指挥台上鸣金之声大起,一面飞豹旗垂直后指。枪兵队长雷傲大喝到:“枪兵后撤!”枪兵副队常正同样喊完后,枪兵们收枪转身,又恢复统一靠右侧斜向上持握长枪的状态,然后小跑后退。 看到后面枪兵收枪转身时,盾兵队长张行猛大喝道:“盾兵后撤!”盾兵副队付铁同样重复喊完,盾兵们一同起身,然后持盾转身,小跑后退。 最后,盾兵与枪兵排成与入场时同样的两列纵队,退出演练的空地上。 一次完整的枪盾配合演练就此完成。 下场的战兵队伍迎来了全墩其他观看人员的热烈欢呼。 李啸非常满意,一旁的李长材亦是满脸欣喜之色。 尽管战兵的熟练程度还有待提高,战阵配合也还有诸多疏漏之处,但只要能持之以恒的练上一段时间,李啸精心设定的枪盾战阵绝对会越来越配合默契,也将拥有越来越大的威力与杀敌效率。 李啸坚信,他手下的这只小小的军队,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远超其他明军的精锐之师。 每个战兵亦同样坚信这一点。 在李啸在牛蹄墩内每日不歇地训练战阵之际,马耆山上的匪兵却已开始蠢蠢欲动。 最近几天,马耆山上新加入了一股流匪,头领姓甚名谁不知,却有一个更加大名鼎鼎的外号,开碑手。 据说开碑手这个外号,源于此人早年从事盗墓贼时,手法粗暴凶蛮,常常采取直接挖倒墓碑,砸开坟墓的野蛮凶狠的方法来抢掠墓中财宝,故江湖人等送此外号。 到了崇祯年间,天下日益纷乱,战乱不止,干戈无休,开碑手等人见当流匪四处抢掠能获益更多,遂拉了一支三十多人的队伍,在山东西南部四处抢掠作恶。 只是,一直四处流荡也不是办法,毕竟抢的财宝越来越多,需要有个安全的地方存放。手下的匪徒也想有个好的山寨可以落脚安身。 就这样,急于找个落脚之地的开碑手与上次进攻牛蹄墩后实力大损急需补充实力的一只眼,双方一拍即合,随之,开碑手拉着队伍上了山。一只眼眼见得马耆山匪帮重新壮大,十分高兴,封开碑手为二他家,对其手下亦大加招抚,各有赏赐。 开碑手受封二当家,十分得意,在山寨内盘桓数日后,便急不可耐地要去抢掠村堡。 一只眼连忙阻止他。 “二当家,现在官军似有重新振作之迹象,我马耆山帮目下还是要以养精蓄锐,谨守山寨为要。”一只眼耐着性子,苦劝开碑手不要轻举妄动。 “哼,我开碑手在山东纵横数年,官军我见得多了,哪个愿意没事做去与我等为敌?即使有几个不识趣的,却还不是被我兄弟们一击而溃。”开碑手面带轻蔑,冷笑而道。 一只眼阴沉着脸,右手轻轻按压左手断腕之处,这个地方现在还未完好好利索,时不时隐隐作痛,尤其是在他生气时,感觉更明显。 一只眼心下极为恼火,这个开碑手桀骜不驯,话语之中,明显有讥讽自已之意。 哼,要不是老子看上你这点队伍,老子第一个做了你! 他咬着牙压下了心中莫名的恼怒,平静地向开碑手说道:“贤弟,不可莽撞,山寨粮草尚足,众弟兄度日不成问题,且再忍耐些时日。” 开碑手还没回话,他手下一个姓任的小头目呼喝着上前说道:“大当家的,你莫不是被那牛蹄墩的李啸吓破胆了。兄弟天天苦守山寨,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正要去山下村堡打些草谷(土匪黑话,抢掠之意),弄些钱粮,再抢几个鲜嫩的女子好好乐乎下。大当家的不敢去,我们跟二当家的去!“ “放肆!竟敢这样和大当家说话!”已被一只眼引为心腹的剁脑壳在旁边大喝道。 任头目斜了剁脑壳一眼,又看了看开碑手那示意他退下的眼神,方冷哼一声,向一只眼拱了拱手,退在一边。 “大当家的,这样吧,兄弟我自带我的队伍,下山去打一番草谷,抢几个女子来供大伙乐乐。妈的,咱们当土匪不抢夺享乐,这土匪还有什么当头!哼,咱们可不是和尚的**大,白大了。兄弟们,走,咱们这就下山去,找个村堡好好打次草谷,大当家的,告辞!” 开碑手向一只眼略一拱手,便气昂昂地带着自家匪兵离去。 他背后,是气得脸色青绿,却什么话出说不出来的一只眼。 一只眼凝视着开碑手的背影,眼中满满都是杀意! 第三十九章高溪村之战(上) 一只眼最终没有对开碑手下黑手,不是因为他心胸如何宽大,而是他知道,元气大伤的马耆山的匪帮,再也经不起任何内耗折腾了。 “且让你先得意几天,到时,老子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一只眼僵坐于座位上,咬牙切齿发狠道。 开碑手带着属于自已的三十多人匪徒队伍,大大咧咧地下山而去。 这些新来的匪兵不熟路径,未能找到离马耆山最近的村堡,却不知不觉一路穿行至高溪村处。 在匪徒们出现在高溪村前的田野上时,正在高溪村那简陋的防卫墙上巡防的村民发现了他们。 这些巡防村民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手里那锣鼓立刻震天地响起,同时还放了一声震耳的号炮声。 放号炮是村子遇袭的标准做法。直至万历晚期,这些号炮还能让附近的大明官军出动,前来保卫村庄。但是现在崇祯年间,缺粮少饷士气低落的明军对护卫百姓没有任何兴趣,这个号炮的作用,仅仅只是用来告诉村外的村民们,赶快抓紧时间入村,免遭匪兵毒手。 与此同时,那些敲锣打鼓的巡防村民声嘶力竭地向着村外大喊:“匪贼来了,乡亲们快入村啊。” 正在村外锄地的男女村民立刻恐慌地惊叫着向村子入口狂奔而来。 一些村民侥幸逃入村内,而一些反应没那么快的村民则被快速追上来的匪兵截住。 在一把把伸来的刀剑所逼下,被俘的村民们被迫按男女两队分开。 一个男性中年村民赶紧跪在起上,面对着一把伸过来的森寒腰刀,磕头如捣蒜:“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很明显,这个持腰刀的匪兵早已见惯了这种景象,他那张狰狞的脸上带着一种残酷戏弄的阴笑,却丝毫不为所动地慢慢举起腰刀。 一道寒光闪过,村民的头颅带着一股直冲而起的鲜血,滚落在新鲜翻开的田地上。 这个匪兵随即转身,又拿刀逼向了另一个男性村民。 很快,所有被俘的男性村民皆被杀光。 村子巡防墙上的村民见此惨状,无不捶胸顿足,放声痛哭。 剩下的被俘女村民们惊恐地看着溅了满身鲜血的匪兵们淫笑着围了过来。 痛苦悲哀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响起,“啪啪”地交合之声伴着匪兵得意的淫笑连绵重叠不堪入耳。女村民们的粗布衣裙被撕得四处都是,在马耆山上憋得不行的匪兵放纵地在这些可怜的女子身上发泄兽欲。 一个性格刚烈的女子誓死不从,拼命抓咬那个欲对她强行非礼的匪兵,随即被那个恼羞成怒的匪兵一刀砍下脑袋。 四野昏沉,冷风萧萧,连阳光都不知道何日躲入厚厚的云层之中,仿佛亦是不忍目睹这悲惨可怖有如地狱般的场景。 村子防卫墙内同样传来一声声凄惨入骨的哭泣与哀嚎,这是村民们目睹这悲惨一幕时,唯一能做的事情。 只是,这些悲泣哭嚎的声音,却仿佛只是给这些人形野兽般的匪兵助兴一般,让他们对那些可怜的女子**得更起劲。 在所有的匪兵都发泄完了兽欲后,喘着粗气提着裤子站起身来的开碑手,让任头目带人将这七八名女子捆在一处,准备等完抢完村子后,再一起带回马耆山去。 匪兵们开始肆无忌惮地攻打村子。 可怜的高溪村没有象小李庄那么幸运,能从李啸处买到弓箭,只是从常正与刘扬壮手中买了五根长枪和三把腰刀。对于三四名流匪还算勉强,但对付开碑手这有备而来的三十多名匪徒则几无任何胜算。 所以没有远程攻击能力的他们,正能眼睁睁看着开碑手手下的匪徒们疯狂地砸门。 躲在门后的五名持枪村民与三名持刀村民,看着被砸得粉尘四溅,几乎随时就要破裂成碎片的村庄大门,心惊不已,每个人都恐惧地几乎拿不稳手中的兵器。 这也不能怪他们,这些老实种地本分过日子村民从未受过专门的杀敌训练,此时此刻,敢拿着武器等待着穷凶极恶的匪徒破门而入,已是莫大的勇气了。 匪兵们眼露红光,猛咽唾沫,他们知道,只要能破门而入,几乎立刻就可以消除那村里残存的抵抗,那接下来,村里的粮食,钱财,还有那些没有被**过的女子,都将毫无疑问地属于自已。 就在匪兵们即将破门而入的一刻,一声响亮的号角之声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 随之,是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踏踏地传来,绵密而整齐。 防守的村民与进攻的匪徒同时瞪大了眼睛,看着远方地平线处一只军队正急步行来。 一个视力最好的村民最先反应过来,他狂喜地大吼道:“是官军!是官军来了!” 很快,越来越多的村民看清了那面飞舞前指的飞龙旗,这飞龙旗,正是大明官军的专属旗帜,快步列阵行来的这只军队,正是大明的官军! 防卫墙上的村民爆发了一阵猛烈的欢呼,很多村民涕泪纵横,泣不成声。 多少年了,从未来过的大明官军,今天竟如此不可思议出现了。 开碑手与手下任头目用几乎不敢置信的眼神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个人仿佛都在问对方,怎么会有明军过来营救?明军从何时起变得这么负责任了? 面对着百步之外,排成整齐枪盾阵型一步步向自已逼压而来的明军,那些匪徒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都不觉看得呆了。 开碑手感觉心头有种莫名的压力,这是他以前与明军交战时从未有过的心理状态。 “二当家的,明军没多少人,人数与咱们差不多。”任头目仔细看过明军数量后,他脸上浮现了一丝庆幸的表情。 “哼,那就让这些不知死活的明军尝尝兄弟们的厉害,听我口令,咱们先把这小股明军砍成肉酱,再来打下村子。”开碑手咬牙恨恨而道。 “就是,明军都是他娘的装腔作势在行,一交手就熊包的鸟样。哪里是咱们二当家的对手。”任头目在一旁不失时机的谄媚道。 “听我口令,向前冲击!”开碑手挥舞手中的腰刀,声嘶力竭地向三十多名匪徒喊道。 三十余名匪徒们各举刀剑,气势汹汹地呐喊着直直冲向那条笔直的盾墙。 开碑手对自已充满自信,这几年来,他多次遇上了如同这般人数的小股明军,每次都是匪徒们鼓噪而上地冲击一次,明军便立刻垮掉,然后四散而逃。 只是,这一次,开碑手错了。 因为,这是李啸的军队,不是那些士气低落畏敌如虎的普通明军。 这一天,是崇祯五年农历九月十日。阴天,微冷。 距离李啸的枪盾战阵训练刚好过了一个多星期。 开碑手的匪徒们与李啸的战兵们都将铭记这一天。如果死去的匪徒还有记忆的话。 第四十章高溪村之战(下) 任头目一马当先,挥着手中的厚背腰刀,神情亢奋地吼叫着冲向那一排笔直的盾牌。 见自已的头目如此“英勇”,其他三十多名匪徒,亦是一脸振奋,连声鼓噪着紧跟着任头目快步前跑。 任头目与三十多名匪徒在快步奔跑中,都清晰看到前面明军阵后有两杆飞龙旗与飞虎旗交叉挥动。鼓声隆隆中,那些盾兵“砰!”地一声,迅速立下盾牌,随之下蹲,将大盾倾斜抵住。 任头目心里一怔,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侵上心头。 “小心啊!”任头目的急切呼喊,很快就被身边匪徒声嘶力竭的呐喊和那越来越激烈的鼓声所摭蔽。 晚了。 包括任头目在内,每个匪徒在看清了前面的盾牌上那可怖的尖刺时,正下意识地要减缓奔跑的步伐的一瞬间,一声暴喝而出的“攻击!”,震荡在每个战兵与每个匪徒耳边。 立刻,从那一块块倾斜而立的盾牌的上方,一根根凶猛凌厉的三棱精钢枪头以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飞速刺出,尤如一条条一直耐心潜伏的毒蛇终于抓住机会喷出了致命的毒液一般。 十多名匪徒立顿毙命,幸存的匪徒惊骇地看到,那锋利恶毒的开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迅速扎穿了他们的头部,颈部,或胸部。 任头目被一柄长枪凶狠地扎穿了颈部,从断裂的颈动脉处迸射而出的汹涌污血,迅速地用死亡覆盖了他惊愕恐惧的眼神。 在余下的匪兵还未反应过来是继续攻击还是转身逃跑之际,那十六把长枪已是猛地抽回,然后又以同样的凶狠快速向前刺出。 又是近十名匪徒摇晃着倒地身亡,又是同样的头、颈、胸三个部位受到了致命刺伤。 匪徒们崩溃了,不知谁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然后,残存的匪徒仿佛得到了统一命令一般,迅速扔掉兵器,转身逃跑。 逃得最快的,是他们的二当家开碑手。 因为他一直站在最后指挥进攻,所以逃跑亦是更加快捷方便。 包括李啸在内的所有战兵,颇为遗憾地看着开碑手带着那不到十名的剩余匪徒撒丫狂奔,消失在远处的密林深处。 身穿普通铁甲的盾兵队长张行猛狠狠地啐了一口:“呸,狗东西逃得倒是快,哼,要是老子有骑兵,你们这帮王八蛋一个都别想跑掉。” 没有骑兵,想要全歼溃敌,确实不容易。 李啸没有下令长枪兵与盾兵自由追击,也有不得已的考虑。 因为手持长枪或大盾的战兵,基本是不可能追上扔掉兵器一味逃命的匪兵的。 战斗迅速结束了。 共有二十五名匪徒被击毙,这种4米长开着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的长枪,攻击力是如此可怖,匪徒们被击后,全部毙命,连一个重伤的都没有。 而李啸军里,竟然一个受伤的战兵都没有,只有两个枪兵在刺击时略为紧张而崴了脚。 每个战兵,都在震愕于这枪看战阵的杀人效果和效率。 同样身穿普通铁甲的雷傲脸上一脸得意的神情,他欣喜于自已倡导设计的长枪的恐怖攻击力,更为自已精心训练的战兵的第一次战场交手的优异表现而高兴。 他快步跑向李啸汇报战绩,身上的铁甲那已被仔细打磨过的铁叶如同他兴奋的心情一样,随着跑动哗哗地响。 雷傲这套普通铁甲在战兵中很引人注目,因为现在军中只有五个人穿上了盔甲。 这就是碑廓百户所所送的五副盔甲,二副铁甲,三副棉甲。 三天前,李啸把这两副每副价值近百两银子的铁甲分别送给盾兵队长张行猛与枪兵队长雷傲穿。 我们的队长,一定要受到最好保护。李啸郑重地对二人说道。 李啸关切的话语,让张行猛与雷傲十分感激。两人拿回铁甲后,皆仔细将铁锈打磨干净,同时在心里暗下决心,绝不能辜负总旗大人对自已的殷切期望。 李啸自已只是选一副棉甲穿,另外那两副棉甲赏给了常正与付铁。 常正与付铁两人分别拿到了每副价值五十多两的棉甲时,亦是激动非常。两人都对李啸顾念同墩之情十分感动。 听取了雷傲的汇报后,李啸心下喜悦非常,他与一旁的李长材对望一眼,彼此的眼神里,都是十分的高兴。 这套李啸精心设计的枪盾配合阵型,终于在实战在显露了它让人信服的优越性。 李啸下令立刻释放那些被捆成一团的村妇,同时打扫战场。 高溪村的村门“哗”地一声打开了,一大堆高溪村村民哭泣着从门内涌出,大步向李啸军前冲来。 “多谢官军!多谢官军援救啊。!” “各位军爷,要不是您们来得及时,我们全村都要被匪徒杀光了呀!” “军爷,您们远杀敌辛苦,我高溪村无以为谢,但请回村歇息。” 一些冲到李啸面前的村民,涕泪纵横,长跪不起。 他们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神情激动而悲凉,七嘴八舌地反复用上述言语表达谢意。 另一些村民则冲到那些被放开的村妇前,互相拥抱哭泣。还有一些村民则跪在那堆被杀掉的村民尸体前放声痛哭,肝肠几断。 李啸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的高兴少了许多,他甚至在懊悔地想道,要是再来快些就好了,也许,那些村民就不会被杀吧。 每个战兵脸上亦是沉重之色,这只由流民组成的军伍,最能体会那些失去亲人的村民的巨大哀痛。 李啸拒绝了村民让全军进村歇息的要求,他不愿意再去过多打搅这些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村民。在打扫战场完毕后,便脸色沉重地下令全军返回牛蹄墩。 返回的路上,李长材低声向李啸问道:“总旗大人,今日我军已展战阵之威,却不知总旗何日进剿马耆山?” 李啸脸色如铁,冷冷而道:“匪兵已受重挫,此时不趁机剿除,复待何时!我军今天回去,将粮草备齐,明天便出兵剿匪。” 李长材微微一笑:“总旗英明,学生亦如是观之。” 开碑手带着不到十名匪徒,一身泥尘,狼狈不堪地逃回了马耆山。 所有的匪兵脸上依然带着惊怖非常的神色,在看到山寨大门时,竟有好几人失声痛哭,为自已终于逃出生天而庆幸。 让他们感到疑惑的是,山寨上的一只眼部匪徒们全部荷刀持剑,全副武装,他们沉默地打开山寨大门,迎接他们入得山寨。 开碑手首先反应过来,还未得及叫声不好,从一块山石边上一脸阴沉地踱出来的一只眼一声大喝,立刻,几十名脸色狰狞的一只眼部匪徒冲上来,将开碑手连同他那几名手下牢牢捆了个结实。 “大当家的,你放过我吧,我开碑手实在是一时糊涂啊!”开碑手双膝跪地,放声大叫,哀求乞怜。 一只眼嘿嘿冷笑,他旁边的剁脑壳阴阳怪气地笑着:“二当家的,大当家当初苦劝你别去,你就是不听,现在弄得只剩下这么几个人逃回,你说,若不惩处你,如何服众呀。”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小的真的是一时糊涂啊!求你手下开恩,放了在下,在下愿给大当家的立功赎罪,在下愿给大当家的做牛做马。。。。。。”开碑手痛哭流涕,气嘶力竭地向着一只眼大声哀嚎。 在他还未说出更下作更可怜的语句之前,一只眼厌恶地挥了挥手,一个粗壮而满是胸毛的一只眼部匪徒,努着下巴走上前来,手中的鬼头刀用力一挥,开碑手颈腔中立刻一股污血笔直喷出,那颗被砍落的丑陋的头颅便骨碌碌地顺着下山的道路滚下坡去。 见自家头领被斩,一旁的开碑手余部匪徒,个个脸无人色,纷纷跪地伏身大声哀哭乞命。更有一股难闻的人体排泄物的恶心气味从这些匪徒胯下溢出,让一旁的一只眼部匪徒厌恶得直皱眉头。 “好了,这些开碑手余部就不杀了,分别编入我马耆山各部之中吧。”一只眼脸带一丝戏谑的笑意,慢悠悠地吐出这句话。 “多谢大当家的!多谢大当家的活命之恩!我等誓死追随效忠大当家的!我等愿为大当家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得到活命机会的开碑手余部匪徒大喜过望,磕头如捣蒜,一句接一句的肉麻表态让其他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传我之令,从即日起,马耆山寨门关闭,任何人不得私自下山,各位兄弟务必谨守山寨各处,严防李啸趁机来攻。”待那些开碑手余部匪徒被押下去后,一只眼脸色沉重地向旁边的剁脑壳交待,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四十一章兵发马耆山 崇祯五年农历九月十一日卯时中刻。 天气阴沉,寒云满天,飒飒秋风充满了萧瑟苍凉的味道。 李啸率全军出发,兵锋直指匪徒最后的巢穴,马耆山。 全墩人员默默相送,很多战兵家属脸上带着忧虑关切的神色,不少妇人还悄然抹泪,兵凶战危,战兵家属都明白这一点。尽管他们刚才还一个劲地鼓励战兵们奋勇杀敌,剿匪立功,但真当战兵们出发时,每个人还是都不觉流露出了真实的心思。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相比心怀忧虑的家属,迎着萧瑟劲烈的秋风,大步行走在路上的战兵们,却更觉心情激荡,豪情满怀。全体战兵在李啸的引领下,放声高唱这首激厉昂扬的《满江红》军歌。 昨天高溪村的战斗胜利让每个战兵都对自已充满了自信。上过战阵,见过鲜血与尸体的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次攻打马耆山,一定也会旗开得胜。 如果从天上看去,可以见到李啸军分成枪盾两列纵队大步并排而行,战兵队伍的后面,跟着四辆满载粮食,猪肉,和一些昨日缴获刀剑的大板车,这是刘扬壮的辎重队。 士气如虹的的李啸军,穿过长兴庄,越过绣针河,随之抄近路入莒南县境,然后,转向西北行进,最终在四个多时辰后,来到了马耆山脚下的浔河边。 全军随之时休整吃饭,辎重队长刘扬壮带着八名健壮妇人开始搭台建灶,担水和面,切肉调酱,各各忙碌不停。很快,诱人的猪肉香味袅袅而起,刘扬壮遵李啸的要求,要为每个战兵准备一个体型硕大,里面夹了三两多肉的厚厚肉夹馍。 在战兵们开始准备吃饭之际,李啸、李长材、张行猛、雷傲,以及一个马耆山当地猎户,五人一个咬着一个肉夹馍,在临时搭起的中军帐里,盘腿而坐,商量攻击马耆山的办法。 这个身穿粗布紧身短衣的猎户三十来岁,一张粗黑的长脸上,泛着营养不良的蜡黄。他大名何得财,小名何狗子。一直在马耆山当猎户,对马耆山的地形地貌极为精熟。直至去年初一只眼匪部占山为王,才不得不结束猎户生涯,在山下战战兢兢地地耕几亩地聊以为生。 在李啸到达马耆山脚下后,立刻在附近村落里,以提供一天两顿好饭,每顿饭各有一个大肉夹馍为条件寻找向导,何狗子闻得消息,心下大喜,正刻前来投效。 李啸亦大喜,这样精通马耆山地形地势的猎户,正是李啸军目下最急需的。 何狗子极庆幸自已在肉夹馍做熟之前就来到李啸军中,不然,错失了如此丰盛的午饭,岂不要让自已捶胸顿足。 在何狗子翻着白速大啃肉夹馍时,他的嘴巴还能挤出空闲来,喷着面饼渣子飞快地向李啸他们讲述道:“这马耆山,方圆25里,为莒南县、安东卫、五莲县三地交界,由三座主峰狮子峰,马鬃峰,仙女峰组成。整座山山形高峭,多悬崖深涧,尤其是马耆山的东、北两面悬崖如削,涧陡谷深,无人能过。唯有南麓仙女峰脚下有一羊肠盘道可沿山而上,过了仙女峰后,再过一悬桥,可达中峰马鬃峰,然后从马鬃峰上沿西坡上的陡梯而走近二里路,方可达最高峰狮子峰。” 何狗子刚说完,一旁的雷傲喝道:“你可知匪徒兵力布阵如何?” 何狗子犹豫了一下,低头说道:“山上情况自是不知,只是昨天我经过仙女峰那条羊肠小道时,远远地看到上面斜坡上守卫的匪兵似乎多了些。” “总旗大人,看来一只眼匪部现在警惕之心颇高,我军若要强攻,怕是不易。”李长材面带忧色地说道。 李啸面色冰冷,目光锐利,断然而道:“我军新来,士气正旺,正需一鼓作气而攻之,若见难即退,这马耆山何日方可拿下。” 张行猛在一旁附道:“总旗所言甚是,不乘锐气而击敌,复待何时!” 李啸随即下令:“全军饭毕,立时移营仙女峰南麓,开始攻击!” 望着直通仙女峰上那条沿山而上逶迤弯延的羊肠小路,李啸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他旁边的李长材,张行猛,雷傲等人亦是如此。 他们每个人都能隐约地见到这条小路尽头那个陡峭却坚固的关卡,似乎还能看清上面有点点的人头攒动。 李啸心头沉重,匪兵已有防备,正是要一味的闭关死守。他原本期待的两军战阵对决是不会出现了。 张行猛牙疼般地吸着牙齿,恨恨道:“这般直娘贼的匪兵,昨天与我军打对攻的一仗完败,现在倒是学乖了。” 没有人回答他,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 张行猛猛地一跺脚:“娘的,总旗,不如我们试着攻他一攻,看看这般家伙防守究竟有多厉害!” 李啸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行猛,你带盾兵试探攻击,如果情况不对,立即后撤。” “属下明白!” 山路狭窄,摆开不十六人的战阵,张行猛挑了八名盾兵,排好阵式后,大喝一声:“盾兵前进!” 八名盾兵与最右侧的盾兵队长张行猛排了一条直线,紧持盾牌,缓步向山上的关卡进攻。 沿着这条七拐八弯的小路行了一阵后,离那关卡越来越近,关卡上冒出的几个匪兵面孔都清晰可见。 正在盾兵们心下暗暗惊讶于为什么关卡一直没动静时,突时,关卡处喊声大起,随即,滚木擂石滚滚而下,在狭窄的山道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两边散开!速速撤回!”张行猛登时大吼,随即跃入路旁树林。 并不是每个人都象他这么敏捷,反应稍慢的盾兵刘喜,被一块弹地而起的滚石击中肩膀。他那可怕的惨叫,让其他散开逃命的盾兵心惊不已。 在下一波的擂石滚木攻击到来之前的一瞬,张行猛夹起犹在地上猛烈呼嚎的刘喜,猛地向山下跑去。张行猛身旁一名盾兵眼尖,连忙跑过来拾起刘喜的盾牌,然后同样迅速撤下山去。 八名盾兵退回本阵,每个人都气喘吁吁,衣衫不整,满身泥污,还好各人盾牌都已带回,未有丢失。 放下手中已经痛昏过去的刘喜后,一脸灰尘与污垢的张行猛垂头丧气地向李啸来报告:“总旗,小路太窄,我军兵力难于施展,匪兵以滚石擂木相攻,我军只能退回。另外,盾兵刘喜伤势严重。” 李啸跑过去查看,那刘喜已然痛昏过去,他的右肩肿得吓人,破皮处隐隐有血水渗出,可见刚刚砸下的滚石攻击力有多么凶狠。 李啸挥手叫刘扬壮过来,脸色沉重地说道:“盾兵刘喜暂交你们辎重队照顾,要好生照料。” 刘所壮沉默地点头,带上两名健妇,将刘喜抬入帐篷休养不提。 李啸心下焦躁,这么一个小小的仙女峰关卡,就能让自已顿步不前,着实可恨。 如果连这么个小关卡都拿不下,那么,想彻底拿下马耆山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李长材、张行猛、雷傲等人都是一副忧虑沉思的表情。 李啸仰头望去,天色已晚,浓云布满了整个天空,天地之间越发昏沉,让四下的景物愈发模糊。 突然,一个念头,有如电光火石般闪现在他脑海之中。 李啸紧紧地握住了腰间所系的锋利倭刀,脸上顿时满是决然而坚毅的神色。 他连忙把李长材等人叫了进来。说出了自已的作战计划。 李啸说完,李长材掂须大喜,连连称好。 “总旗大人端的好计!我等这就去安排作战。”张行猛与雷傲眉头舒展,咧嘴大笑,各自领命而去。 第四十二章夜袭仙女峰 入夜了,黑云满空,四处一片漆黑,夜风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 仙女峰关卡之上,挂着两只被风吹得呀呀作响的灯笼,发出苟延残喘般的昏黄光线,映照着两名被安排夜间值守的匪徒那在昏沉的睡意与入骨的寒意的交替侵袭之下痛苦不堪的脸。 “入他娘!这些狗日的一只眼部下,一个个现在都睡得象死猪般了,徒留下我等在这苦熬!”一名匪兵被一阵呼啸而来的冷风吹得直抖索,咬牙切齿的骂道。 “小声点!咱们昨天好不容易才从一只眼的屠刀下逃得性命,这守关苦事,不让我们这些开碑手余部来做,还能有谁。”另一名匪兵叹息着回答。 “唉,他娘的,老子来这马耆山,真是倒了大霉。”先前的匪兵狠狠地砸了一拳在关卡上的堞垛上,两个匪兵不觉陷入了沉默,两人裹紧了衣服蹲坐于地,不一会儿,便沉沉欲睡。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匪兵想要打个盹这样的小小梦想,很快被山下传来的隆隆战鼓声彻底粉碎。 他们从迷朦中惊醒,连忙向下张望,立刻就见到山下已是火把如林,那些白天败退回去的盾兵又排了两排,呐喊着向山上攻了上来。! 不用他们叫唤,关卡内立刻也点起了许多火把,在关内沉睡的其他的匪徒立刻衣衫不整各持刀剑冲上关卡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仙女峰关卡的最高守卫官剁脑壳。 “他娘的,怎么回事,官军要夜攻吗?”剁脑壳厉声向那两名守关匪兵怒吼道。 “好,好象是。”两名匪兵惊疑莫名,含糊答道。 “入他娘!等他们冲过来,再象下午一般放滚木擂石,压死这些不知死活的明军!”剁脑壳狠狠地咬牙说道。 众匪徒紧张而小声地议论着,同时死盯着那向自已慢慢攻来的盾兵战阵。 突然,让所有守关匪徒都没想到的是,山下突然火把全灭,鼓声全无,盾兵的呐喊声也丝毫无闻,天地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寂静之中,仿佛刚才的一切有如从未发生一般。 匪徒们面面相觑,他们都糊涂了。 这算怎么回事,怎么明军不攻上来了? 几个匪徒伸长脖子向山下张望,只是,除了能看到一片漆黑外,什么也看不见。 “妈的,明军搞什么鬼?”的匪徒惊疑不定互相窃窃私语。 众多匪徒打着呵欠又守了一阵,下面始终没动静。 “罢了,你们两个继续在此好生守着,我们先下去了。”剁脑壳揉着发红的眼睛,对那两名匪徒作了安排,随后便带着其他匪徒退下关去,继续睡觉。 仅仅只过了不足半个时辰,该死的明军战鼓声又隆隆响起,两名刚迷糊打盹的匪徒惊骇下望,又见山下火光如林,如刚才一样,一排盾兵呐喊着准备攻上来。 剁脑壳等匪徒闻声又急忙冲上关卡上来。 他大声喊叫着指挥其他匪徒准备滚木擂石,正忙碌着,山下的战鼓与火把却又神秘地同时消失了。 “我入他娘!明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剁脑壳心下迷惑而气恼。 “莫非,这是明军的疑兵之计?”旁边的一名匪徒摸着脑袋说道。 他这句话,让剁脑壳想起戏文里所唱的那出《诸葛亮汉水退曹兵》,诸葛亮在汉水边,夜夜擂鼓吹号搞疑兵之计,让曹操的军队无法安睡,最终只得退兵。 剁脑壳冷笑了一声,这些明军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想让我等睡不好觉就从关卡退走,实在好笑。 他叮嘱那两名匪徒道:“好生监视,明军有任何异动,便来向我禀告。” 两守关匪徒连声诺诺。 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明军这样的敲战鼓,燃火把,盾兵进攻的把戏又搞了四次,起先两次剁脑壳还忍着睡意上关卡查看,后面两次便没来了,只是让手下打着火把去关卡上看明军动静。 剁脑壳要偷懒,底下的匪徒何尝不会,后面来查看的匪徒,也是越来越少,第一次还有六名匪徒前来,第二次就仅有三名匪徒来了。 在夜过三更之际,明军的战鼓再一次敲响,火把再一次点燃,盾兵再一次摆出攻击样式。 身心俱疲的两名守关匪徒,只是眯着眼向山下望了望,便又缩在堞垛下继续打迷糊。 他娘的,第七次了,狗日的明军还有完没完,这种把戏,你们自已玩吧,老子不奉陪了。 没有人注意到,关卡的边缘处,攀上来一双强壮力的大手。 此时,踩在张行猛肩上的李啸,双手已牢牢攀附在这近四米高的仙女峰关卡垛砖上。 李啸的夜袭计划,终于成功了! 这就是李啸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此为李啸看到这昏黑夜色时,灵机一动所想出来的好计策。 这个计策的关键在于,在关上匪徒都被山下李啸军的鼓声、火把与盾兵的佯攻战阵所吸引时,身穿夜行黑衣,身持利刃的李啸、张行猛、雷傲三人,却利用一次次的明军点亮的火把的亮光所照出的路径,悄然沿着路边而潜行而上。 他们不敢做得太明显,以免关卡上的匪兵看到踪迹。所以才让李长材指挥山下的明军共分成七次摆出佯攻阵式,在麻痹懈怠匪兵的同时,每一次都利用盾兵点亮的火把光芒前行一小段,最终在第六次时,三人顺利地摸到了仙女峰关卡下。 李啸的麻痹计划很成功,这第七次佯攻时,只有一个揉着惺忪睡眼的匪兵举着一根火把从下面懒洋洋地举上关卡来。 这名被搅了好梦的匪兵,一脸怒色地嘟囔道:“你们都他娘的去睡了,打发老子来看!”上得关卡来,这名匪兵一脚踏上堞垛,一手举火把,另一只手指着下面的明军大骂道;“入你娘!狗日的明军有本事就攻上。。。。。。” 他那个“来”字还未说出口,却猛听到关卡边上一声冷喝:“哼,老子来了!” 说这话的,正是李啸。 匪兵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攀得稳了的李啸腾出强壮有力的右手,一把扣住了他踏上堞垛的脚踝,然后用力向下一扯,这匪兵立刻惨叫着被摔下关来,再无动弹。 两名匪徒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同时厉声惊惧叫喊:“不好了!明军攻上关了!” 他们喊声未完,李啸已双手一撑,跃上关来,随即刷地拔出锋利的腰刀,一挥一抄,两名匪徒胸前立刻喷出大团血雾,倒地身亡。 李啸立刻俯身快速拉上关下的张行猛与雷傲两人。 随即,李啸立刻点燃了身上绑带的一只信号火箭,火箭带着明亮的火光尖叫着冲上天空。 山下的盾兵付队长常正和枪兵副队长付铁见到信号,均高兴得大叫:“总旗大人已经得手,我等速速杀上山去!” 所有的盾兵与枪兵们均高举火把,各持枪盾,呐喊着冲上山路而去。 在剁脑壳带着二十来名匪徒挥舞着刀剑欲冲上关来之际,关卡上李啸、张行猛、雷傲三人早已各持刀剑在手,大喝着向他们猛冲而来。 狭窄的上关卡阶梯上,匪兵的兵力优势无法施展,而李啸三人居高临下,手持利刃大砍猛劈,让这场战斗变成猛虎入羊群的屠杀。 昏黄的灯笼照射下,通往关卡之上的阶梯上,人影晃动,血雨纷飞,刀剑相击的尖锐刺耳金属声,刀剑入肉那沉闷的噗噗声,匪徒被砍伤的厉声惨叫声,重叠混合,让这段不长的上关阶梯,成了一座血腥的修罗场。 一名又一名匪徒惨叫倒地,在后面押阵的剁脑壳见势不妙,立刻转身而逃。 只有二三名匪徒迅速反应过来,跟着他急急地跑过那根粗大青藤所制成的悬桥,逃往马耆山的中峰马鬃峰。 守关的二十来名匪徒立刻崩溃了,四下逃窜的有,装死倒地的有,跪地投降大声哭嚎以求饶命的也有。 张行猛冲下关来,打开关门,常正与付铁带着盾兵与枪兵们蜂拥而入。 仙女峰关卡,终于拿下了! 李啸大喝道:“盾兵留守关卡,看住俘虏,枪兵随我冲过悬桥去,万勿让敌兵逃走!” 晚了。 李啸等人不熟路径,虽有火把照路,却行速不快,等快到悬桥入口之时,忽听“喀嚓”一声巨响,进入马鬃峰的唯一通道青藤悬桥已从另一头被匪兵砍断。 “入他娘!还是晚了一步啊!”张行猛神色暴怒,跺脚咒骂。 。 新人写作不易,如各位读者大大尚觉可观,请收藏或推荐下。遥远之矢在此谢过。 第四十三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很快,战场打扫完毕。 常正一脸兴奋地说道:“我军攻下仙女峰关卡后,共斩杀10名匪徒,擒获匪徒12名,其中求饶投降4人,装死被抓3人,逃窜被擒5人。缴获各类刀剑26把,软弓12张,轻铁箭15袋,滚木擂石无算。” 听完常正的报告,李啸兴奋之余,却未免充满遗憾。 在如林的火把照耀下,李啸面前那条十多米宽的一条深深的涧沟,依然黑不见底,有如一条不可逾越的黑色分割线,让李啸军与匪兵只能隔涧相望。 这条深涧,何狗子称其名叫鹰愁涧,估计有几百米深,若无悬桥,绝对是无法通过。 只差几步啊,就可以抢在匪徒们砍断那青藤悬桥前越过鹰愁涧,到达马耆山的中峰马鬃峰,结果却还让匪兵们提前一步得了手,李啸着实心潮难平。 他很明白,想通过穿过悬桥攻占马鬃峰,再进攻一只眼部的最后据地狮子峰的计划,已无法实施了。 张行猛、雷傲分站他两边,脸上亦满是惆怅与不甘。 李长材派人过来请示,这批俘虏的匪徒要如何处理。 李啸厌恶地一挥手:“全部斩杀。” 来人领命而去。很快,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求饶惨叫声伴随着连绵的嚓嚓地砍断颈骨声,反复响起,随后,整个仙女峰上重新恢复了寂静。 这12名被俘的匪徒,无论是逃跑被抓的,还是跪地求饶的,最终还是一样为他们的累累恶行付出了丢掉狗命的代价。 对于这些人类渣滓,李啸绝对不会宽恕。 不杀这些罪恶昭彰杀害百姓的极恶之徒,如何为受尽欺辱含冤而死的百姓伸张正义,报仇雪恨。 李啸坚信一点,对邪恶的宽容,就是对正义的犯罪。 在一旁看着这些匪徒被斩首的何狗子突然泪花滚滚。 何狗子快步来到李啸身旁,跪地哭泣叩谢:“多谢李总旗为民除害,何狗子代饱受匪害的何家庄全体乡亲,谢过总旗大人与各位军爷!”李啸忙将他扶起。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昏沉的天空开始透出稀薄的亮光,不知不觉中,天亮了。 全军经过了昨天的一夜辛苦战斗,极为疲乏,除了安排一些警备的战兵站岗外,其他人等,现在都已在仙女峰关卡内的原匪兵营地内睡觉休息。另外,李啸让刘扬壮带着两名健妇,做了个简易的担架,抬着刘喜,去三十里外的莒南县城找医师治伤。 只有李啸一人还站在鹰愁涧边,布满血丝却犹然精光四射的双眼,望着对面那悬桥砍断的地方出神。 他在心里反复问自已,接下来,要怎么办? 很显然,现在马耆山唯一一下山之路仙女峰羊肠道被自已占领,经此重创的匪兵已有如笼中困兽,再无法从马耆山逃出,只能缩在马鬃峰与狮子峰上苟延残喘。只是李啸却被鹰愁涧所阻隔,再无法将他们彻底消灭。 这种长相对峙的局面绝不是李啸想看到的。 相比粮草尚充足的匪兵,李啸耗不起,他粮草有限,而且自已向黎应笙承诺的最后剿匪期限亦不允许。 李啸在那道深不见底的深涧边反复打转,犹如一只困虎。 在这条深涧的对面,转过几个弯,就到了马鬃峰的匪兵营地。在这里,一只眼脸色铁青地听完长跪于地一身满是血污与泥尘的剁脑壳报告战况,竟然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立不稳。 一只眼部在李啸进攻前,加上开碑手余部,总共还有五十余名,仙女峰关卡一战,竟然又有22名匪徒丧命李啸之手。 曾经强盛一时的马耆山帮,最多时曾达一百几十号人马,现在竟然只剩三十来名士气低沮的匪兵尚在苟延残喘。 一只眼深恨剁脑壳无用,如此高峻的仙女峰关卡,这么多匪徒驻守,竟被李啸一个夜袭就夺了去,如此不让他内心怒火腾腾。 只是,他不能将内心的狂怒表露出来,现在匪帮已是人心惶惶,如果自已沉不住气,只会使他们更加恐慌和消沉。 “大当家的。。。。。。”见一只眼站立不稳,剁脑壳关切地问道,欲言又止的话语中透出莫名的悲凉。 “于今之计,我部只能据马鬃峰死守。万幸那悬桥已被你等砍断,那李啸断然无法过来。现在我部粮草尚足,就在这里与他耗下去,拖下去!那李啸远来此地,粮草必然不足,只要我们再耗上个把月,李啸定会因缺粮而退兵,而那时,我等已是养精蓄锐久矣,正好趁李啸师老兵疲之际,抄他后路,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一只眼恶狠狠地咬牙说道。 一旁跪地请罪的剁脑壳等人闻言,都不觉眼中跳起一丝亮色。 “大当家的好计策!我们就在这里跟他耗下去,看他李啸可拖得起。”剁脑壳赶紧附合。 鹰愁涧边的李啸思考得极投入,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李长材带着何狗子已悄悄来到他身后。 “李总旗,学生倒有一计。”李长材拱手向李啸致礼,脸上却是有莫名的凝重之色。 “哦,赞画有何计策,尽可一说。”李啸回过神来,忙说道。 李长材趋前一步,低声说道:“总旗,方才我询问何狗子,此人告诉我这仙女峰北麓与最高峰狮子峰的悬崖底端有相接,学生在想,如果我军能从此处攀崖而上,便可一举攻占匪兵巢穴。” 李啸脸上阴霾一扫而光,转身向何狗子兴奋地问道:“那悬崖有多高?易攀乎? 何狗子挠了挠头,脸上却是忧虑的神色:“总旗大人,那悬崖高近20丈(明朝时,一丈约3米,共近60米),崖高壁陡,十分难攀,若非有勇有力的精悍之辈,恐难上去。” 李啸沉吟了一下,缓缓而道:“此事无妨,我自有办法。” 整整三天,李啸全军毫无动静。 匪兵们远远地从马鬃峰的瞭望所里看去,能见到李啸全军驻扎在仙女峰上后,只是每天排队操练,轮流站岗,却丝毫没有进攻马鬃峰的意思。 “难道,李啸真打算与我部一直耗下去不成?”一只眼与剁脑壳心下都在犯嘀咕。 “管他呢!老子陪他耗,我部至少还有近一年的粮食,他李啸敢拼消耗,老子奉陪!”一只眼冷笑着对剁脑壳说道。 李啸军没有进攻的打算,最高兴的是匪兵们。 这些被李啸打怕了的匪兵,每个人都在想,他娘的,总算可以歇口气,不用绷得那么紧了。受此心态影响,很快,马鬃峰与狮子峰的守兵都明显懈怠了下来。 第四天的下午申时初,李啸带着张行猛,雷傲、常正、付铁五人,以及全部的枪兵,跟着向导何狗子,悄悄地来到了仙女峰北麓那与狮子峰悬崖相接的地方。 除了向导何狗子外,其他每个人,都是身穿紧身衣,打着绑腿,腰系锋利刀剑的干练模样。 李啸向全体人员讲完从狮子峰悬崖上突击进攻的作战计划后,便默默地将那一条粗大的麻绳系牢在自已腰间,然后开始准备从悬崖上往上爬。 张行猛一把拦住他,声音发哽:“总旗,攀登此崖,凶险非常,绝非易事。万一一脚踏空,便是粉身碎骨之灾啊。总旗身系全军将士,岂可轻掷万金之躯!在下亦有勇力,但请代总旗为先锋!” 他二话不说就要来解李啸的腰间绳子,却被李啸一把推开。 “你们武艺力气皆在我之下,要攀此崖,风险岂非更大!此崖就由我李啸率先攀上,尔等勿复多言!”李啸冷冷而道,脸上却是满满坚毅之色。 张行猛、雷傲、常正、付铁一同上前,再三苦求李啸让他们代替自已去攀崖。 “不用说了!各位的心思,我李啸明白,在此谢过各位了。只是,自古福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啸搁下这句话,随即又紧了紧腰间麻绳,然后敏捷地踏步攀岩而上。 第四十四章马耆山从此姓李 “天宝六年,大唐武威军攻小勃律连云堡,唐将李嗣业、田珍攀悬崖绕关而入,大败小勃律吐蕃联军,连云堡遂破。武威军尽屠其军民,杀吐蕃王子穹波,将领邦色。。。。。。” 在悬崖上一步步艰难上攀的李啸,突然想起了古代唐军远征小勃律国,攻下其重关连云堡的历史。 功名富贵,哪里是那么容易就从天而落唾手可得。没有关系人脉,没有上官凭依,李啸这种从最低层墩卒起步的人,想得到每一分功名,都必需要十分的努力与冒险去取! 现在的自已,与那个同样坚韧不拔,身先士卒攀崖而上的唐军大将李嗣业,何其相似! 既然唐朝的李嗣业能做得到,那么,现在我李啸,一定也可以做得到! 如果从一旁的天空上望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李啸艰难的攀爬过程。 李啸以右手五指扣牢山崖石壁,精壮的身体缓缓向上探起,待整个身体向上前移一小段后,李啸刷地搭出左手,扣住另一块刚才已摸索过可以借力的岩块,然后左腿向上踩,踏牢一块坚硬岩石后,再移右腿上来,至此,单个攀爬动作完成,随后,又是重新探出右手,重新开始这一套惊险万分的动作。 一般来说,正常可靠的支撑点是岩石间的缝隙,但不是每一个缝隙都能伸得进手指或承受得了腿尖重压。时常有看似牢靠的岩缝或岩块可以借力,但真正踩上去时,却一下就从山体上剥离开来,扑簌簌地往下掉。下面的战兵们看到自已的总旗官在悬崖上犹如一只巨大的壁虎一般,拖着长长的麻绳尾巴,一步一步缓慢地向上搏命前行,每个战兵都感觉喉咙发干,似乎自已那颗心已悬到了嗓子眼。 空中寒云四起,凛冽的山风越来越猛,李啸的动作愈见艰难缓慢。 忽然,李啸左手上抓的一块岩石猛地脱落,石屑纷飞,李啸差一点就仰天摔下崖去,幸亏他右手大力,死死地扣住了另一块坚硬的岩石,左腿紧插入一道窄窄的岩缝内,方在猛吹过来的山风中艰难地保持了平衡,没有掉下来。 男儿取功名,生死一线间。 这惊险一幕,让底下的人吓得几乎尖叫起来,很多战兵死死地捂住了自已的嘴巴。 张行猛眼眶湿润,他喃喃而道:“总旗大人。。。。。。” 他转头望向雷傲、常正、付铁等人,发现人人均是眼中含泪,尤其是付铁,一副几乎哭出声来的样子。 李啸这万分艰难的攀爬,在让人窒息的氛围中继续,半个时辰后,李啸双手指甲全部掰裂,无数细小的尖锐岩石割得他双手血流如注。 此时,距离悬崖尖顶,还有30米。 李啸不敢停下来,他必需在体力耗尽之前登上悬崖,他大口喘着气,忍着手尖传来的剧痛,继续咬牙上爬。 功名如山,男儿似铁,无往而不上。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距离崖顶,只有不到十米。 李啸感觉极度疲惫,在剧烈的呼气吐气中,肺叶几乎要爆炸一般,双手酸麻肿痛得几乎不属自已,每个布满血垢的手指都肿得不成形状。 最糟的是,压榨自已到了体力极限的李啸,开始出现幻觉了。 他看到了母亲给他端了他最爱吃的拉擀面,母亲的白发在风中吹拂,她用苍老的手抚摸自已的前额,悄悄流下了眼泪。。。。。。 他又看到妹妹叶小萍向自已欢笑奔来,扯着他的衣襟,要自已带她去城里玩,她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得很远很远。。。。。。 他还看到了千户黎应笙,百户苏福,家丁头目郝长泽、王大目等人,他们那或鼓励,或轻蔑,或同情,或冷漠的神情在他面前反复浮现飘荡。。。。。。 。。。。。。 一阵猛烈的山风吹来,让在幻觉中迷离的李啸霎时清醒过来,他紧紧地咬着牙齿用力抓牢岩块,双腿紧勾岩缝,方未让自已从悬崖上掉下去。 无意中他瞥了瞥下面,张行猛、雷傲等人已是小得如同小虫子一般。 李啸长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然后开始最后,也是最艰难的攀爬之路。 又过了近二十分钟,再也支持不住李啸终于攀到悬崖顶端的边缘。 李啸成功了! 他仿佛隐约能听到下面传来细弱的欢呼声。 此时,已近黄昏。 张行猛、雷傲、常正、付铁等人都是热泪满盈,每个人都激动地互相拥抱,用力拍打对方肩膀庆贺。 成功越是如此艰难,那喜悦便会越是格外甜蜜! 李啸用尽最后的力气,双手用力,一点点地将身体移上去,到双眼位置略过悬崖顶端时,李啸停了一下,警惕而仔细观察了悬崖之上的情景。 悬崖顶端是一片略为倾斜的开阔地,草木稀疏,远远地能看到悬崖的另一头有条小路直通顶端,那一头,有三名匪兵正或躺或坐地聚在一处,幸运的是,他们全部背对自已闲坐聊天。 李啸尽量让自已的最后上爬动作缓慢而平稳,在这时候,要是掰落岩石发出声响,惊了这三名匪兵的话,自已就前功尽弃了。 很幸运,李啸咬牙挪着沉重的身体爬上来,没有碰落岩石土块。耗尽所有的力气的他,仰天平躺在绒绒柔软的草地,一动也不动,只是大口地喘气呼吸。 李啸躺了约十来分钟,天气愈发昏暗,几声闷雷响过,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李啸心下暗喜,真是天助我也! 三名匪兵起身走下悬崖顶端去避雨,李啸目视着他们离去,方站起身来,解开腰间所系的麻绳,紧紧系牢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随后,他举起一块中等大小的石头,朝绳下的悬崖扔了下去。 这是李啸与下面的战兵约定的上爬信号。 张行猛、雷傲立刻率战兵们,一个又一个顺着绳子,爬上悬崖。 雷声隆隆,寒风呼啸,雨越来越大,爬上悬崖顶端的人都被雨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只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兴奋与激动。因为这次攀爬过程很顺利,没有一个战兵摔下悬崖。 李啸刷地抽出了腰间那把锋利的倭刀,指向那条从悬崖上下去的小路。 最后的决战,终于到来了! 一切都如李啸所料,匪兵们大部分集中于马鬃峰上,狮子峰处的防守极为薄弱。 李啸等人沿路砍杀了十来名匪兵,就冲到了狮子峰那个天然山洞入口,也就是匪兵们的议事大厅。 方得入洞,又是两个匪兵冲了上来,张行猛,雷傲挥刀迎上,两道凌厉的刀光闪过后,一个匪徒的首级冲天而去,头颅撞在山洞顶端,然后骨碌碌地滚到一个角落。另一个匪兵,从腰部断为两截,喷射而出的人体内脏与排泄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李啸等人都看得清楚,灯火通明的洞的尽头,在那张石桌上兀自平静的大吃大嚼的人,正是匪首一只眼。 没有人会想到一只眼到现在,竟还能如此平静地吃喝。 一只眼抬起头,向李啸展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各人攀崖而来,实在辛苦,要不,都先喝一杯热酒,暖暖身子。”一只眼抬起仅存的右手,向众热情招呼道,有如在招待远来的客人一般。 “别耍花招,一只眼,你作恶多端,今天,你的死期到了。”李啸话语冰冷如铁,锋利的倭刀尖端,直直指着一只眼的鼻尖。 一只眼眼神迷蒙地望了一眼李啸:“姓李的,非得要赶尽杀绝吗。” 李啸还未回答,一旁的付铁厉声喝道:“狗日的一只眼,你杀了多少善良百姓,今天,我们要替冤死的百姓们报这血海深仇!” 一只眼突然仰天长叹道:“罢了,某活到今天,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享受过,什么漂亮女人也都玩过,今生也知足了。” 在众人的沉默中,一只眼突然狞笑着瞪眼大喝道:“那么,你们就一起陪着某家去死吧!”随即右手疾出,去拉桌下那一小段不起眼的拉绳! 只有李啸看得仔细,他一直在紧盯一只眼的动作,说是迟,那是快,李啸一刀朝一只眼右手猛砍而去,伴随一声剧烈的惨叫,一只眼的右手飞起,掉在不远的地板上。 李啸动作如此之快,一只眼那只右手只是轻轻地碰动了那根拉绳,却来不及将它全部拉下。 饶是如此,山洞的顶端依然传来一阵隆隆声,天花板处裂缝处处绽开,却万幸没有砸下来。 所有的人都不觉寒毛炸起,身心僵硬,真是万幸啊!若不是李总旗出手快,自已怕已被砸起肉饼! 一只眼眼神灰暗,却仰头放声大笑:“哈哈,这样都杀不了你们,真是天意弄。。。。。。” 那个“人”字还未吐出,一只眼猛地喷了口污血,然后扑通滚落于地,瞪眼而亡。 李啸暗暗心惊,原来这家伙怀了必死之心,提前在自已的酒里下了毒药,从而幸运地逃掉了被刀剑砍杀的命运。 接下来,李啸在杀尽狮子峰上的匪兵后,从狮子峰上顺着陡梯而下,直攻马鬃峰,将包括剁脑壳在内的全部马耆山匪部统统消灭干净。 一脸一身都是泥尘与鲜血的李啸,仰天大吼:“我李啸,已然尽灭匪部,这马耆山,现在姓李了!” 雷声隆隆,电光闪烁,大雨倾盆而下。整个马耆山上,都回荡着大获全胜的战兵们那豪情激荡高亢入云的战歌。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第四十五章战果丰,重赏赐 消灭一只眼所有的匪兵后,李啸带李长材等人打开一只眼匪部在狮子峰山腰处的藏宝洞。 准确的说,里面所藏的应该是一只眼部与开碑手两部土匪的共同财货。 藏宝洞甫一打开,在火把的照耀下,所有人都被那些金光耀眼的金银财宝,重重叠叠的绫罗绸缎给惊呆了。 约过了近一个时辰,李长材方带人统计完毕,他喜孜孜地向李啸报告:“洞内有金三百五十三两,一百两是足色金,其余皆为八分金和七分金。存银子五千四百六十八两,足色银子俱是官锭,上有官府钤印,都是大锭的五十两一锭,共有一千五百五十两,其余为折色银,官锭较少,共有二千四百五十两,余者为各色散银。” 所有的人听闻李长材的汇报,脸上无不露出惊喜莫名的神色。尤其是张行猛与雷傲双眼放光,兴奋地直搓手。 李长材缓了缓,又赶紧说道:“另外,洞内所存的绫罗锦缎俱是些好货啊,有潞绸,红纱,黑青线罗,红绒棉,天青罗,绵绸,红罗,红绿罗,黄平罗,杭纱,黄熟大绢,大红线罗等等,总计有一千八百三十匹之多。” 他的话语刚完,李啸依然脸色平静,而他周围的人群已是喧哗骚动,群情涌动。张行猛与雷傲仰天大笑:“哈哈,咱们现在终于发达了。” 李啸淡淡说道:“李长材你带人全部统计好,等天明后,我要好好封赏将士们。” 一行人欢呼雀跃,一齐走出藏宝洞来,又见刘扬壮一脸欢喜前来报告:“报告总旗大人,我等前往粮仓查点,总计有米粮二千八百多石,其中面粉一千六百石,大米九百石,高梁三百石。” 众人闻言,喜不自胜,正在互相激动地说着至少一年内米粮是再不愁了之际,常正与付铁两人笑容满面地小跑过来报告:“总旗大人,我军此战灭敌三十六人,缴获各式刀剑36把,软弓21张,硬弓3张,轻铁箭25袋,锥头箭8袋,军马5匹。另我军打开匪兵武库查点,发现内**有棉甲3副,精铁甲一副,各式刀剑53把,长枪12根,盾牌20块,软弓35张,硬弓9张,轻铁箭68袋,锥头箭10袋。” 常正将那一领精铁甲双手平举献给李啸,李啸没有拒绝,大笑接过。 这副盔甲,正是一只眼所穿的纯白精铁甲,此时正存于武库之内,被常正拿到。整副盔甲外面看去,全是由反复锻打的精炼铁片拼接而成,前后胸均有闪亮如银的护心镜,肩头处各有一制作精巧的银制饕餮连接身甲与肩甲,所有精炼铁片外面皆密密地刷了一层防锈银漆,盔甲边缘处均包深色熟牛皮,用铜泡铆钉固定。而再观盔甲内部,可以看到在外层铁甲内又衬垫一层厚实牛皮内甲,牛皮再往里,又衬了双层缝制精巧的紫色丝绸,保证穿着顺滑方便,不会有铁片直接与身体衣物摩擦不舒服,并且冬天穿着亦不会太冷。 李啸凝视此物,心里默默在想,这副制作精良的盔甲与自已还真是有缘啊。 从平阳峰大战八匪到现在全灭匪部,这副纯白精铁甲,终于成为自已的专属盔甲。 李啸脸上笑意融融,心下甚慰,到了这时,他才感觉到肿胀变形的双手有多么地疼痛,李啸心下暗想,等明天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完了,就去莒南县城找个医生看看,顺便去看看刘喜恢复得如何。 鉴于全军夜战甚是疲累,李啸下令明天辰时方于狮子峰处集合队伍。 在所有人都去休息了后,李啸独留李长材在帐内长谈。 烛光映照着李啸英俊坚毅的脸庞,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望向帐外遥远的地方,眼神中,饱含振奋与希冀。 李长材面带笑容欣然地看着李啸出神的样子,心下亦是激动与高兴交织,难以言述。 李啸昂然道:“先生,现在我军夺得马耆山,钱银粮草皆为丰足,我意将战兵重新扩充整编,先生意下如何?” 李长材掂须笑道:“总旗之意,学生深以为然。现在我军钱粮广盛,正是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的大好时机啊。” 李啸笑了笑,却有些踌躇地问道:“我现在只是署总旗,按其官制,现有兵数已近极限。现在如此扩充兵马,不知千户黎应笙大人处要如何应对?” 李长材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李大人你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一钱一粮,自组义军剿灭一只眼匪部,如此壮举,何人能复为之!现在剿匪成功,千户黎应笙定会为大人您加官进爵,以为拉拢与赏拔。学生估计,千户大人若不能升大人您为百户,但至少会转升为正总旗。大人官位一升,增加兵马,可谓理所应当。” 李啸大笑回道:“先生之言甚是。这乱世之中,兵马为先。现在叛军、流寇‘鞑子等丑类,皆日益猖獗,我军若不早谋,就恐为人所图啊。” 李长材拱手而道:“大人所虑甚是,于今之世,不欲人图我,便需我图人。我意以为,明日便可着手开始招揽流民,再增新兵。” 次日辰时初,雨住风收,一轮明丽的艳阳高高照耀,映照着狮子峰上一块空地上那排得整整齐齐的两排战兵队伍,将他们那神色焕发的笑脸烘托得更加灿烂动人。 战兵队前所站了一排人,是李长材、张行猛等各谋士将领。 战兵队后站的则是一排辎重队成员。 头戴一顶金丝嵌玉束发冠,身穿纯白精铁甲,腰扎闪亮犀牛皮锃带,腰挂锋利倭刀,脚蹬厚底犀皮黑履鞋的李啸,背靠朝日初升,昂然站在前面一块高突的山岩上,越发显得结束非凡,英俊勇武。 其实李啸一向不是很讲究穿着的人,只是,今天是给全军发赏的喜庆日子,李啸刻意要让自已展现得更加神采奕奕,意气丰发。 在对全军将士昨夜的激战大加褒奖后,所有人皆举手欢呼:“我军万胜!”“总旗大人万岁!” 待欢呼之声稍息,李啸开始给全军将士各加赏赐。 军前赞画李长材和张行猛、雷傲这两名队长每人各发赏银一百两,各人发给绫罗锦缎五匹。 常正与付铁这两名副队长每人发赏银七十两,发给绫罗锦缎三匹。 辎重队长刘扬壮发赏银五十两,发给绫罗锦缎两匹。 留守牛蹄墩的刘一显发赏银三十两,发给绫罗锦缎两匹。 每名战兵发赏银十两,发给绫罗锦缎一匹。 辎重队员每名发赏银五两。 另外,特发盾兵刘喜另加赏银十两,以为严重受伤之抚恤。 赏赐完毕,队伍又是欢声雷动,“万胜!”“万岁!”之声此起彼伏,人人脸上意气飞扬,望向总旗李啸时,都是一副愿欣然效死的忠心模样。 向导何狗子也得到了赏银五两,他手捧银两,笑得合不拢嘴,向李啸再三致谢后,方下山回村而去。 李啸随后进行工作安排。 张行猛、雷傲二人暂负责马耆山防守与战兵的日常训练。 刘扬壮继续负责马耆山上各类后勤供应。 常正、付铁回牛蹄墩,将赏赐的银子与绸缎给刘一显。然后去碑廓百户所,付清张铜柱的武器货款,同时招揽工匠,将战兵家属所住的草棚拆除后搬至马耆山,重新安顿战兵家属。 李啸本人,则带着李长材先去莒南县城看望盾兵刘喜,然后于莒南县城处,以及十方镇,再度扩招流民,增加战兵队伍。 李啸安排完毕,满心欢喜的众人应诺领命而去。 李啸抬头望去,马耆山上澄蓝无云的天空中,那轮红日光芒万丈,越发灿烂耀眼。 第四十六章儒医孙存仁 换上一身湖青色圆领布衫的李啸,与李长材分骑缴获的两匹马前往莒南县城。 与发兵马耆山时那沉压在心中的凝重不同,此时的二人,心情轻松愉悦,有如踏青郊游般轻松。 秋风得意马蹄疾,两人挥鞭打马快意前行,过浔河,越陈家庄,过天佛山,一个多时辰后,一路饱览秋日胜景的两人,来到莒南县城。 快入城门之际,李啸将这个在后世以驴肉与煎饼闻名的县城好好观看了一番。 眼前的莒南县城外观为正方形,城周两里一百八十步,城墙高约三丈,顶厚二丈,全部城墙皆有包青砖,但外观残破,脱砖掉砖之处不少,不少地方更有深深地刀剑砍入痕迹,李啸知道,除了年深岁久无人修护外,莒南城墙的最大的损害就是来自这一年多来一只眼匪部的攻打抢掠。城外还建有护城河一道,深一丈六尺。设北门,南门、西门三门。在西门处,还设有牛羊墙一座。 李啸注意到,正对自已的城墙马面处,竟还摆了一尊佛朗机炮,还有两座小铁炮分别点缀于一旁。只是每个炮都是严重锈蚀,满是锈斑。李啸看得仔细,这一门佛朗机炮上和两门小铁炮上炮筒底部竟都已长了厚厚一层青绿色的苔藓。 李啸暗叹,从这样的炮就可以看出,当前的大明官军军备废弛有多么严重。这些形同废铁的炮,也只能这样装模作样地摆着装点下门面了,估计除了吓吓老百姓,连只麻雀都吓不走。 两个人从北门入得城来,一路问人,寻找刘扬壮安排刘喜治伤的仁心医铺。 听刘扬壮说,这家医铺是一个名叫孙存仁的大夫所开,此人是医学世家,但自已还是考了个秀才出身,惜未进一步考得举人,原先在登州黄县当过幕僚,后不知是因为叛军作乱,还是其他原因,去年辞职回莒南县家乡,在此开设医铺为生。 刘扬壮说,孙大夫医术精湛,在当地小有名气,更兼仁心难得,当日,他与两名健妇扛着刘喜前去孙大夫处,孙大夫见刘喜伤势严重,二话没问就开始诊疗,倒让刘扬壮好一阵感动。 莒南县城以正中的县衙为中心,规划建设了三条大街,十四条巷子,每条街巷上都有与十方镇一样的情景,肮脏污秽鸠形鹄面的大批流民充斥其间,整个街道上粪尿臭气弥漫,尘土飞扬,人声嘈杂,混合着两条商铺的叫卖吆喝,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李啸与李长材绕过了三条街巷后,在一条相对而言还算僻静幽深的巷子内,找到了仁心医铺。 李啸二人系好马匹,快步入得医铺内,却见几个伙计正给顾客验方抓药。 一个伙计热情迎上来:“两位客官请好,可要抓点什么药材?” 李啸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敢问你家孙存仁大夫在否?在下欲请孙大夫看下伤手。” 那伙计闻言,忙道:“哦,我家主人就在里面瞧病,两位请随我来便是。” 李啸李长材二人,随着伙计后步入后面的庭院,那院子倒不大,只是收拾得十分清洁干净。一色的水磨青砖漫地,十余株花树环列其中,给人印象淡泊雅致。过了耳房便是正院,廊檐下摆放着几十盆各色花草,李啸注意到,左侧厢房的门虚掩着,估计就是那孙大夫治病之处。 那伙计来到厢房门外,恭敬地向里问道:“孙大夫,有位客官要来看伤手。” “进来吧。”一个低沉的男音从里面响起。 小伙计向李啸他们示意可进,李啸向他感谢地点点头,便与李长材推门而入。 两人一进门,立刻见到一名身着灰色夹衫,头戴四方平定巾,下额留着几缕长须的中年男子,正在给躺在墙边一张木床上的盾兵刘喜换夹板。 那刘喜此刻正在床上酣睡,呼噜打得震天响。他的伤处已经处理好了,右肩膀上的伤处,打着夹板,用白布包裹的十分严实。这年头的中医正骨也没有用石膏,只得用夹板固定,李啸能看出这蒋大夫确实手段不错,夹板打的很牢固,手法也很老练,就是神情冷漠,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 “婉儿,取剪子来,绞掉布头。”上完夹板的孙大夫转过头,对旁边桌子处一名正低头在一堆青花细瓷药瓶中忙碌的女孩子说道。 那名叫婉儿的女孩子应诺一声“好的,爹爹。” 她声音虽低,却有如娇莺啼谷般好听。 待她找到剪子站起身来,李啸方好好打量了她一下。 这女子有一张苹果般可爱的圆脸,一头乌黑如墨般的头发,梳着少女特有的双平髻,身着合身的淡绿绢布所制的马面裙,肤色雪白,容颜清丽,尤其是那一双忽闪明亮的清澈眼眸仿佛能洞悉人内心所有秘密。 李啸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李长材连忙在旁边咳嗽几声,提醒这位年轻的总旗官不要失态。 婉儿显然已注意到旁边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正盯着自已看,心下不觉一恼,暗想这人这般盯着自已,真是好生无礼。 婉儿柳眉一蹙,略一低头,从李啸旁边走过去,将剪子递给孙存仁。 李啸连忙掩饰性地回过头,看了看沉睡的刘喜,又看了会正在给刘喜小心剪去包扎布的布头的孙存仁大夫,不觉说了句:“大夫,请您务必好好给我兄弟治伤,用药但求最好。” 那医生闻得此言,却一下子停了手,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李啸一番,眼中满是讥讽之色,冷笑着说道:“你这厮好生唂噪,你既如此说来,想必医术上有些本事,这病人你来治便是,本人倒是求教得紧。” 李啸冷不防被孙存仁一呛,心想道:“这孙大夫倒是难说话,一言不合,便要给脸色看。”心下这般想着,脸上却是恭敬之色:“鄙人一时口不择言,孙大夫勿往心里去,万望大夫好生治好我这兄弟为谢。” 他两人在此言语,不觉惊醒了刘喜。刘喜揉揉眼,见了总旗官李啸站在自已面前,大吃一惊,连忙撑手欲从床上坐起来。李啸赶紧伸手将他扶住,不让他乱动。 “总旗大,大人,您,来了,看我,我好,好高兴。”刘喜脸上又是那种李啸熟悉的傻笑,眼里却隐隐有泪花闪动。 “刘喜你别动,在这里好好治伤,孙大夫定会好好给你疗治。”李啸见他这副样子,心下也不由得有些伤感,连忙拍着他的手安慰道。 李长材也走过来,和蔼地对他说道:“刘喜,现在我军已攻下马耆山,每个战兵都有嘉赏,总旗大人除了给你赏了十两银子和一匹绸缎外,给你另加了十两银子为抚恤。你回去后就可领赏,现在此处安心养伤为好。” 刘喜流下泪来,嘴里含混地说些感谢的话,却让人听不太清。 一旁的孙存仁接过话来:“你可是那个自组义军剿灭马耆山匪部的总旗官李啸?” 李啸淡淡道:“正是鄙人,现在马耆山匪部已被我剿灭,你等都可安生度日,今后再无匪兵会前来抢掠骚扰。” 孙存仁闻言,半天未动,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他忽地抬起李啸那肿胀变形的双手,仔细而轻缓地揉捏了一番,然后转头对一旁的婉儿说道:“幸好未伤着骨头,只是肌肉筋腱大部受伤,婉儿,你带他去旁屋,先将他手中那些嵌入肉中的石块尖刺挑净,再带过来让为父给他上药。” 若觉此文尚可一观,请各位读者大大推荐收藏为谢! 第四十七章孙婉儿 李啸随孙婉儿入得旁屋,只见里面立着一个大柜子,里摆满了一些手术用的小刀、夹子、镊子、白布之类用件。 两人在柜子前一张桌子上,隔桌而坐。 李长材没有跟过来,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静默相处。 李啸颇有些窘,心下莫名恼怒,李长材应该是故意没有跟过来,使得自已不得不单独面对那双仿佛能洞悉自已全部心事的明亮双眸。 婉儿那洁白细腻宛如柔荑般的左手,轻轻握在李啸那粗砺肿胀的手上,李啸顿时感觉自已那颗强健有力的心脏中,有个最柔软的地方被碰了一下。 李啸隐约闻到了孙婉儿身上散发的那如兰麝般让人沉醉的香气,他控制着内心的激动与不安,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望向一旁,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偷偷望向对面,看着正右手执一把锋利尖头小刀的婉儿,动作轻柔而敏捷地将他手上那些嵌入肉中的石子与尖刺,一一剔出,挑在旁边一个小瓷盘内。 屋里很静,只能偶尔听到石子扔在瓷盘上发出极细微而悦耳的叮铃声。 李啸忍不住打破寂静:“姑娘贵姓芳名?” 孙婉儿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地回答一声:“我叫孙婉儿。” 以这句话为契机,李啸开始与孙婉儿慢慢交流开了。他了解到,孙存仁共有子女两人,孙婉儿还有个哥哥孙茂然。孙存仁去年死了妻子,却一直再未续弦,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莒南县城开医铺。 孙婉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小刀,她迟疑了下,颇有些好奇地问道:“李总旗。。。。。。” “叫我李哥就行。”李啸笑着纠正她。 “哦,李哥。。。。。。你的手究竟是为何,会嵌入这么多石子呀?”孙婉儿实在忍不住自已的好奇。 李啸笑了,他想了想,还是把当天攀爬悬崖偷袭匪穴的事情大概对她讲了一遍。 这个可爱的少女,忽闪着明亮的双眸,全情投入地听完李啸这个惊险万分的故事后,一脸惊心动魄之神色。 李啸发现这个姑娘望向自已的眼神中,悄悄加入了崇拜与佩服的成分。 “李总旗,不,李哥,你真是个英雄,小女子好生钦佩。”孙婉儿说完这句话,脸上一阵泛红。 “我哪里是什么英雄,只是尽已之能,为民除害罢了。”李啸说完这句言不由衷的话,突然感觉脸有些发烧,他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发处内心的称赞,却让自已窘得不行。 近一个时辰后,孙婉儿方给李啸双手挑完石子,她额前泌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投过窗棂而入的阳光照耀下,闪着温润而诱人的金色光泽。 李啸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想掏出面巾帮她拭汗,却没这个胆量。 直到孙婉儿带着他回到孙存仁的治病之处时,李啸方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自已没有再次失态。 孙存仁接过女儿递过来的金创药后,打开闻了闻,脸色有点异样。他有些不解地望向女儿,孙婉儿脸一红,急急转身走了。 孙存仁转过身来,瞪着正目送着孙婉儿离去的李啸看了一会,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竟是一种忧虑与恼怒的混合。 然后,他长叹了一声对李啸说道:“我那小妮子,竟将这里最贵最好的金创药给你用了。” 李啸大窘,望向旁边的李长材,李长材装着未听见一般望向窗外,脸上却是莫名的笑意。 孙存仁仔细地给李啸上药,然后给每个手指都精心包扎好,李啸感觉原先肿痛莫名的手指上,一阵阵清凉舒爽的凉意袭来,确是舒服多了。 最后结算诊治与药品费用,共计是八两八钱银子。 李长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个手,有么贵么? 他正想说点什么,李啸拦住了他。 李啸微笑着掏出了十两银子,让孙存仁不用找了,孙存仁却坚决不肯,李啸暗叹后,接过找钱,然后又安慰了刘喜一番,方和孙存仁告辞而去。 李啸等人走时,没有注意到,孙婉正坐在另一边的廄檐处,那双明丽的双眸一直目送他离去。 孙存仁目光忧沉地站在孙婉儿之后,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把孙婉儿从遐思中唤回。 “孩儿见过父亲大人。”孙婉儿敛衽行礼。 孙存仁望着低头行礼的女儿,脸上的怒色顿时和缓了下来,渐渐地,又充满了怜爱之意。 自已之所以一直未续弦,还不是怕这个被他视若掌上眼珠般的宝贝女儿不开心么。 “婉儿,今日为何给那李啸配如此好药啊。”他尽量以一种平静语气询问道。 孙婉儿脸上又是微红泛起,她轻声说道:“李总旗自组义军剿匪除害,女儿好生钦佩,用点好药,又有什么。” 孙存仁冷笑一声:“再无其他想法不成?” 孙婉儿又羞又急:“爹爹说出甚样话来,女儿若有其他心思,定会禀明爹爹的。” 孙存仁眼中冷光闪过,缓缓而道:“你不用在你爹爹面前打马虎眼,你的小心思,爹看得懂。婉儿你要知道,咱们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是朝廷生员,绝非寻常百姓。至于那李啸,我虽敬他为民除害,乃为其细心诊治,但爹爹明白,我与其人的交情不过至此而已。别看他现在升了总旗官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但我曾闻听此人以前不过一个民墩小卒,出身何其低贱!就算他现在因有剿匪之功升为总旗,亦是不入流的小小武官。我大明朝重文轻武,乃是朝廷定例,这种小武官想出人头地,何其难矣!而且现在国家多难,各处征战不休,这等武人每每要上阵厮杀,若是一日横死阵上,爹爹还要看着你守活寡不成!婉儿,爹爹一番苦心,你要明白。爹爹是断不会将你许给这样的人!” 晶莹的泪水一下子布满了孙婉儿的美丽的眼眸,她抬起头来,用一种孙存仁从未听过的冰冷语气决然说道:“父亲大人折辱孩儿也罢,如何说出这等话来辱没李总旗!孩儿倒觉得,与父亲大人您这样惺惺作态攀富求贵的朝廷生员相比,李总旗倒还确是个不折不扣光明磊落的真英雄!” 孙存仁大怒,一句“放肆!”还未出口,孙婉儿已是哭着跑远了。 目视女儿哭泣而去的背影,孙存仁脸露悲凉:“难道,真的是女大不由爷了么?” 从仁心医铺出来,李啸一路上,都在与李长材商议,如何招揽流民一事。 两人牵着马,转过了几外街角,午时已过,李啸李长材两人正寻思着找个饭馆打打饥荒,忽见得远远地一堆人围着,似乎其中有人在争吵不休。 李啸一挥手:“走,过去看看。” 李啸两人挤入人群,见一群地痞混混般的家伙,正揎袖挥拳地挤成一圈。圈中围着两个外地模样的汉子。其中一个头戴一顶破烂的范阳毡帽,穿着一身脏污的棕色粗布短衣,身材高壮的外地汉子,看不清的他的面容,却只见他右手拿到一把马刀,左手里牵着一匹高大雄壮的骏马。 李啸瞬间就被汉子手里牵的那匹马给吸引住了。那马肌肉饱满,身型高大修长,毛色乌黑发亮,四蹄却白雪一般洁白,额头也有一点白色,更如白银镶黑玉一般。而那精心修剪的马鬃,仔细梳净的马尾,让整匹马是格外的雄骏昂扬,不同凡响。 李啸不由得暗自称赞:“好一匹宝马啊。” 这匹干净的宝马与牵他的脏污汉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兀那汉子,给你20两银子,此马到底是卖还是不卖!”一个身穿五蝠进财红色团衫,手摇着一把洒金大扇,肥胖如猪,左脸上长着一颗恶心的赘疣的家伙捋着袖子喝道。 那汉子冷冷一笑,声音低沉浑厚:“若无二百两银子,休来叨扰。” “大胆!在这莒南县地界,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和本少爷说话,本少爷告诉你,这马,你今天是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这个肥胖丑陋的家伙,向旁边的混混一挤眼,众人会意,便都捋揎着拳头,摇晃着肩膀向那牵马的汉子围来。 “难道,非要逼我上官云杰在此大开杀戒不成。”李啸听清了那个汉子的喃喃自语。 第四十八章骑兵百户的血泪往事 “好汉!且莫出手,这马我买了。”见一场街头厮杀就要开始,李啸忙大声向那汉子喊道。 他的话语一毕,正欲拔刀的上官云杰与那些正围上前来的地痞混混都不觉一怔。 那个长着恶心赘疣的死胖子转过头来,一双因为纵欲过度而浮肿不堪的鱼泡眼死盯着旁边昂然而立的李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呵呵冷笑道:“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抢老子要的马。” 让胖子没想到的是,李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回答道:“对,这马,我还就买定了。” 胖子大怒,他向左右一挥手:“真他娘的野鬼欺家神!什么狗胆包天的东西,敢这样对少爷我说话!给我上,打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他话语刚落,众混混还未出手之际,李啸便已疾冲上来,裹了白布的右手一把灵活敏捷地抓紧了胖子那肥粗的手腕,轻轻一拧,胖子便疼得哭爹叫娘地大喊起来。 “哎哟喂,轻点轻点,你可知道我爹爹是莒南县令邱行本,你这家伙竟敢出手打我!哎哟哎哟,快快松手,这手要断了,要断了呀。”胖子疼得嘴脸都变了形,不停颤抖的脸上,那个赘疣颇为滑稽地上下抖动。 李啸随手一甩,松开右手,那胖子又惨叫着仰天摔在一边,弄得泥尘飞溅。 几名混混赶紧把他搀了起来,胖子大哭起身,手指李啸恨恨而道:“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爹,让他好好收拾你,我们走。” 众混混扶着胖子慌忙离开,李啸在他们身后沉声喊道:“回去告诉你爹,安东卫总旗官李啸随时恭候。” 闻得李啸此言,犹是气恨不已的胖子脸色突然一变,有如一只被扎破的气球一般迅速瘪了下去,变得一种难看的灰白,他没再叫嚷,而是低着头灰溜溜地带着混混们迅速离去。 一旁的上官云杰猛地一掀范阳毡帽,眼中露出不太置信的神情:“阁下真是那自组义军剿灭马耆山匪部的李总旗?” 李啸一怔,没想自已昨天才剿灭一只眼部匪贼,今天竟然已是全县皆知。他不知道,何狗子下山后,逢人便告诉马耆山匪部被灭之事,一传十,十传百,到了现在,早已是全县皆知了。 那上官云杰掀起了毡帽,李啸方看清此人模样。 此人不到三十的年纪,国字方脸,浓眉大眼,一脸的如同猬刺般粗硬的络腮胡子,额头与左脸偏下的部位,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刀疤印痕。整张脸虽脏污憔悴,却难掩勃勃英武之色。 李啸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承认自已的身份,然后他充满同情地问道:“好汉,我观你气色不凡,此马又是如此高壮雄俊,却是不知为何要在此卖马,想必其中大有缘故?” 那上官云杰转过脸去,低头长叹一声,缓缓而道:“此事,说来话长。” 一旁的李长材忙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两位壮士,不如与我等一起去找个饭馆,边吃边聊亦好。” 上官云杰犹豫了一下,同意了,随后叫上旁边脸色蜡黄一副病容的另一名汉子,牵着那匹宝马,与李啸李长材二人一同步入不远处的一个酒馆。 几人入得店内,在楼上寻了个单间雅座,分宾主坐下后,一名肩搭布巾的伙计满脸笑容地凑过来:“几位客官,要吃什么,尽管告诉小的。” 李啸仰头说道:“这样吧,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菜式,尽管端上来。” 不多时,酒菜上桌,当中有莒南县最有名的酱爆驴肉和千佛春煎饼,另有烧鸡、烤鱼等七八道菜式。 在接下来的杯觥交错中,那上官云杰在低头猛吃一番后,神情落寞地向李啸讲述了他的故事。 原来上官云杰是重庆府涪州人氏,祖父时在戚家军中当兵,因作战勇猛,深得大帅戚继光赏识。后随戚继光调入蓟镇并升为了百户。祖父死后,上官云杰之父上官策袭了百户,并在现在蓟镇总兵白广恩手下担任骑兵把总。从流贼起家的总兵白广恩为人贪鄙,刻剥部下,极好财货。上官策虽立功颇多,但为人清廉,又不懂孝敬长官,结果反被一直闲置,郁郁而终。到了上官云杰继续在蓟镇效力之时,顶头上司为千总董衡,此人也是流贼出身,总兵白广恩在流贼首领混天猴处当头目时,董衡为其队中小卒。现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白广恩发迹后,开始重用这些一同当过流贼的兄弟,董衡便被任命为骑兵营千总之职。 上官云杰惨笑着说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那白广恩要搜刮钱财,下面的千总们自然更加凶狠刻剥部下。我因无钱孝敬打点那董衡,被那厮怀恨在心,竟一直压着我不让我承袭百户之职。可怜家母时时催问,问我何时可袭了父亲之职,余万般无奈,只得偷偷变卖家产,凑钱送给那董衡。谁知此人极为贪婪,总是嫌某送钱太少,故百户之职一直不得袭承。” 李啸陷入了沉默,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落魄汉子,竟然是比自已官职还高的世袭百户。却不知道此人究竟为何沦落于此地,以至卖马为生。 旁边的李长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百户大人时乖运蹙,遇此小人,实为可叹。” 上官云杰仰脖将碗中剩酒一饮而尽,重重将碗砸放在桌上后,继续说道:“去年九月底,后金鞑酋皇太极亲统大军5万,进攻祖大寿驻守之大凌河城。监军道张春奉命救援,于各地总兵处抽调人马。蓟镇上下,畏鞑子如猛虎,竟无人敢去。余为搏得军功,承袭百户,自告奋勇愿统骑兵前去,白广恩大喜,乃分骑兵营一半于我,让我统兵前去。” 上官云杰缓了缓,见李啸等人都在凝神细听,便又接着说道:“我随监军道张春,辽东总兵吴襄等将领,共组成4万援军前去救援,一路上我率部属骑兵击杀后金兵马甲、步甲、跟役多人,得到监军道张春的嘉奖。但到距离大凌河城不到十四里处,张春大军被皇太极埋伏于前路大道上的四十余门红夷大炮击溃,我部骑兵亦颇多死伤。张春无奈,下令全军后撤,谁知又中了后金鞑子正红旗主代善的埋伏,我4万大军立溃,士卒大部投降。监军道张春被擒,总兵吴襄、宋伟等在亲随家丁保护下侥幸逃回,在下有幸,死战得脱,仅以身免逃脱险地。余面上刀痕,就是在此战中所致。” 席间安静得连掉了根针都听得见,只有各人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上官云杰双眼泛红,忽然掉泪,他继续说道:“余本欲归还蓟镇,谁知还未入镇,忽遇家人郑平大哭而来,告之余家中已遭惨祸。原来那总兵白广恩知我兵败丧军之后,大怒,立刻派人至我家抄家抓人,欲对某从重治罪,家母不欲受辱,撞死在庭柱之上。郑平趁抄家之兵慌乱之际,脱逃而出。余闻母噩耗,痛断肝肠,几欲自刎随母而去,皆被郑平苦苦劝说方作罢。” 说到这里,上官云杰这个外表英武粗豪的汉子放声痛哭,李啸英眉怒锁,却连忙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百户大人你未自寻短见,能再图振作,方是对令高堂的在天之灵最好报答啊。” 上官云杰拭去眼泪,又低声说道:“后来,我两人商议,蓟镇现已是无法容身,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曾与我祖父有旧,不若投之。故我两人变换普通百姓装束后,千里转行至山东莱州之际,又遇孔有德叛军为祸山东,阻隔道路,余在莱州耽搁近八个月方得继续南下,谁知得到莒南县境,随身银两已花光,郑平又生了重病,不得已打算卖掉这父亲传下来之宝马,以为治病费用与前行盘缠。” 李啸轻轻拍了拍上官云杰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摸出四十多两银子递给上官云杰,真诚地说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上官百户您现在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李啸帮不上甚么大忙,这四十多两银子就赠于上官百户吧,聊为郑兄弟治病费用和一点盘缠钱。“ 上官云杰接过银子,脸上布满了感激与羞愧的红色。他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来,双眼精光炯炯地望着李啸,郑重地说道:“李总旗如此豪爽仗义,济人救困,着实让某感激涕零。在下想说,若得不弃,上官云杰愿为李总旗效犬马之劳!” 第四十九章落拓秀才李忠文 上官云杰此话,让李啸不觉一怔,他没想到,自已的慷慨施手,却让上官云杰如此感激,竟愿以百户之位屈尊在自已这个总旗官手里效力。 一旁的李长材急得向他使眼色,意欲李啸快快答应。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李某现在官位还在百户您之下,若要投我,却不折辱了殿下。” 上官云杰起身,拱手致礼,一脸激动的红色:“余现在流浪之身,还敢妄称什么百户。我若去投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此人能不能念旧情还是两说。李总旗您豪侠本色,又胸襟开阔,将来必成大事,在下已在白广恩董衡等小人处屈沉太久,现遇明主,安可不投之。” 上官云杰说毕,屈膝便要单腿下跪,李啸慌忙止之。 “云杰兄愿真心投我,李啸求之不得,且随我一同招募流民后,一同回返马耆山!”李啸大笑说道。 上官云杰再度抱拳致礼:“在下唯李总旗之命是从。” 几人又边吃边聊了一阵,结算了酒钱,共五两六钱银子,李啸付帐后,一同出得酒馆。 三人议定,先送郑平去仁心医铺治病,然后李啸、李长材、上官云杰三人直接往东南方向去十方镇招揽流民。 这是李啸最新的决定,因为在莒南县城内,三个人都是人生地不熟,就是招揽了流民也无从甄选。若是去了十方镇,估计李二与老胡二人在这段时间里,都已选好了流民对象,直接过去拉人就成。 几个人先带着郑平到了仁心医铺,李啸询问孙存仁可在内,医铺伙计告诉他,孙大夫现在不舒服,暂不治病。 李啸心下奇怪,刚刚离开之际孙存仁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舒服? 一旁的李长材倒是一脸思索状,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李长材想对李啸说什么,李啸制止道:“不需多言,我等不必妄自揣度。“随后,李啸向那个伙计挤了一丝笑容,说道:“既如此,我等去别处瞧病也罢。” 几个人离开仁心医铺,又另找了一家医馆安顿了郑平治病。 三人随即打马南下直往十方镇,行到十方镇上,已是下午申时过了。 李啸很顺利地在行会门口找到了李二与老胡,李二与老胡见得李啸,一脸灿烂的笑容有如春天的花朵。 “听闻李总旗已攻杀马耆山匪部,可是要再度招揽流民?”李二率先笑着问道。 李啸心下一惊,歼灭匪部的消息传得确实快,现在连十方镇都知道了,估计到了明天,整个安东卫应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他点了点头,还未说话,一旁的老胡已是笑嘻嘻地从身上掏出一大张纸,递到李啸面前:“总旗大人您请过目,这是我与李二两人统计的合适流民户数,工匠之类的流民亦有分类登写。” 李啸看着这一大张纸上分条分类地详细写明了流民的乡籍、男妇、年纪、家口等资料,而且工匠之类流民还另有注明职业、从业年限等等,心下是大加惊讶。 这李二与老胡都是标准的文盲,如何写得这样一笔好字,又规纳得如此有条理? 仿佛是看出了李啸的疑惑,李二赶紧说道:“这张表格非是我等能制,乃是一位南人秀才所替写而成。” 李啸更加疑惑:“你二人如何会认识这样的秀才?” 老胡叹道:“我与李二两人在沿街找寻合适流民时,此人在一旁摆了个写字摊,一口南音官话好奇来问我等是在做甚,我等便告之李总旗自组义军去马耆山剿匪,欲在此十方镇招揽流民一事说与他听。此人听后,颇为感慨,遂说愿帮我等统计记录。我与李二大喜过望,忙问其姓名乡籍,其人却叹道,萍水相逢之人,些须微忙之事,不必知晓姓名乡籍也罢。只告诉我们知道他是个秀才就行了。” 李啸忙问:“此人现在何处。” 李二右手前指:“今日午时,我等见其人身扛一个大包裹,出西门而去,想必是这几日摆字摊筹了些盘缠,便要归乡了。” 李啸扭头转向李长材与上官云杰,急速说道:“此人步行,想必走不了多远。我等现在去追,应该赶得上。” 上官云杰与李长材连连点头。随后,李啸让李二乘上官云杰的好马,以为向导,在前方开路,李啸与李长材随后策马跟行。 蹄声得得,马奔如飞,约摸行了半个时辰,李二眼尖,遥指前方一个小小的茶铺大喊道:“看,他在那!” 李啸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儒衫,头戴一顶纯阳巾,脸容黑瘦,双目闪烁有神,下颏处长着一绺稀疏的短髯的清客模样的人,正独自一人坐在一张茶桌上自斟自饮。 李啸等人下马行到桌前,李二跑了过去,笑着在那人的肩上重重一拍:“秀才,一人在这饮得好茶。” 那人斜了一眼,见是李二,仰头笑道:“这小地方,如何有得甚好茶。想我家乡福建,铁观音、大红袍、武夷岩茶,福鼎绿雪,皆是天下名茶,只可惜在此地是再难饮到。” “原来先生是福建人。”李啸忙接过话来,大笑着在秀才一旁坐下。 秀才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李啸一向未得机缘与先生一会,现在此处得逢先生,却是难得。”李啸笑意盈盈地对着秀才说道。 秀才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李二赶紧说道:“秀才,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自组义军剿灭匪贼的总旗大人李啸。” 那秀才听得此言,脸上立现郑重之色,忙起身拱手向李啸言道:“总旗大人自组义军剿灭匪部,真乃义薄云天之举。学生何幸,得遇总旗大人,只是有眼不识,却是罪过。” 李啸摆手说道:“先生勿拘虚礼。不知先生名姓,仙乡何处?” 这句话打开了了秀才的话匣子,李忠文遂又坐下侃侃而谈,李啸了解到,这位秀才与自已同姓,名忠文,福建泉州府南安县人,家离闽南名山灵源山不远,是现任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的同乡。李啸打量过去,李忠文脸色黎黑,身形瘦弱,颧骨略突,典型福建闽南人相貌。而那洪承畴李啸曾听人言,此人虽亦是福建人,却是方脸大耳,重口阔颐,身材高大,一脸茂盛的络腮胡子,却是少见的南人北相。 李忠文南音颇重,官话说得有些吃力,不过李啸还是听清了他的诉说。 原来李忠文于天启三年中得秀才,考举人却屡试不中,心下遂有意去投时任延绥巡抚的同乡洪承畴,以为幕僚。李忠文今年年初从福建老家出发,谁知福建至陕西路途遥远,整整走了半年方至山西境内,他时运不济,随即遇到高迎祥、罗汝才、张献忠等流寇大兴兵马攻打山西,李忠文前路被阻,又恐自已落入流寇之手,遂连忙从山西逃往山东。 李忠文长叹一声,一脸失落形状,他呷了口茶继续说道,他当时欲从登州之地坐船渡海南归乡梓,谁知又有孔有德叛军为祸山东,登莱之地已为战场,如何去得。万般无奈,只得顺路南下,因盘缠用尽,一路上靠摆写字摊筹齐路费,勉强以此办法行至十方镇,后遇李二、老胡二人在街头选流民入伍,李忠文闻之感慨,遂欣然为两人撰写流民统计表录。却万没想到由此机缘,得到了总旗官李啸的关注和追寻。 “先生我看你愿意千里远来,去投洪承畴总督,定是颇有抱负之人。现在天下方乱,正是英雄用武之时,如何可就此回乡,沉寂度日?不若随我回马耆山,我每月拔给先生月钱,先生暂以胸中所学教化士卒与百姓,却亦是好事。”李啸诚恳地向李忠文建议道。 李忠文低头沉思,久久没有说话。 李长材在一旁缓缓说道:“在下李长材,只是童生,才学远不若先生,却也得李总旗赏识,委为军前赞画。先生若能来投,李总旗定会量材为用,一展先生多年所学。” 李忠文缓缓起身,起身向李啸致礼:“学生才学浅薄,若总旗大人认为在下尚有可用之处,忠文敢不尽心效命。” 李啸大喜:“先生愿来助我,李啸感激之至。”随后他转身面向上官云杰等人,大笑着说道:“今天来莒南招流民,却能得一文一武两位高才,李某何其幸矣。” 第五十章二将争雄 一声嘹亮的鸡鸣,唤醒了夜宿于十方镇的李啸等人。 到辰时下刻为止,李忠文,李二与老胡三人,已按图索骥般地将纸张上登计的流民找好,然后按李啸的要求,一齐带到东门外。 “李总旗,流民共计壮男46名,壮妇22名,老男19人,老妇16人,幼男10人,幼女8人。另有工匠13人,其中铁匠8人,石匠5人,匠户家属共有19人。共计流民人口166人。”秀才李忠文作了个简略的汇报。 李啸对李二与老胡挑的人选很满意,这些流民除了家口较少外,他看到很多壮男身材高大,虽然瘦弱肮脏不堪,但有这个底子在,这些人都是战兵的好料子。 每个流民都是满怀感激,狼吞虎咽地吃完的手中的两块烙饼,这是李啸送给他们的第一顿吃食,也是他们成为流民以来最为丰盛的一顿。 随后,李啸一声令下,一百多人的流民队伍排成一条不规则的直线,跟着李啸等人顺着来路回走,向马耆山进发。 回马耆山的时候,李啸刻意绕过了莒南县城,不然,他带着这么一大串流民浩荡而过,估计会把莒南县令邱行本吓得够呛。 流民拖家带口步速极慢,整整六个时辰后,全部流民方到达马耆山脚下。 众人到得这里,都已是疲惫不堪。李啸让辎重队长刘扬壮安排这些人先去浔河洗澡,然后再给他们吃晚饭。流民们吃完后,刘扬壮已在仙女峰关卡后的空旷之地搭起帐蓬,让这些疲累不堪的流民早早休息。 李啸正在与李长材商量事情,忽然刘扬壮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张行猛与上官云杰要打起来了! 李啸大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刘扬壮喘着气急急说道:“张队长听闻上官云杰乃是总旗大人新招之骑兵指挥,心下不服,认为应由自已来带骑兵队,两人先是言语激冲,现在好象要开打了。” 李啸眉头一皱,喝道:“速带我去。” 李啸跟着刘扬壮快步来到仙女峰下的一处空旷地上,只见张行猛与上官云杰互相怒目而视,捋拳卷袖,已是准备开打了。 李长材在一边怒喝道:“大胆!你们忘了总旗大人不准私斗的法令了吗!” 正全神贯注准备开打的张行猛与上官云杰两人,听得身后这声怒喝,都不觉全身一抖,两人转头望去,见浓眉紧锁一脸怒容的总旗官李啸站在不远处,他那锐利的目光有如炽热的电流,扫过两人惶恐的眼神,张行猛与上官云杰都不觉打个了抖嗦,随后慌忙一同跪下。 “在下张行猛触犯军规,请总旗大人责罚。” “在下上官云杰,亦请总旗责罚。” “都起来!”李啸一声暴喝,语调平静却充满威压:“究竟为何争斗!” 两人颤抖起身,互相对望了一眼,却都低了头,不敢开口。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么!”李啸又喝道。 张行猛抱拳拱手,先开口说道:“禀总旗,听说您要任命此人为骑兵指挥,在下却难心服。” “哦,为何不服?”李啸脸无表情。 “总旗大人,在下曾为夜不收哨骑多年,对于统驭骑兵颇有心得。总旗大人您要组建的骑兵队,在下着实向往眼馋得紧。况且,军中以武为尊,此人上得山来,无任何微功,却被任为骑兵指挥,在下心中如何能服!” 张行猛说完,咬着牙深深低头,又向李啸抱拳致礼。 李啸还未说话,一旁的上官去杰上前一步拱手向李啸言道:“总旗,张队长其言,亦有道理,不若我与张队长比试骑战一番,胜者即统骑兵,如是可好?” 张行猛闻得此话,猛地抬头,脸露惊喜大喊道:“如此甚好!你若能将我老张打胜,总旗大人赏我的五匹绸缎,都归你了!我老张自是心服,再无二话!” 上官云杰冷冷一笑:“好!我也不占你便宜,你若能胜我,我这匹家传宝马,就归你了!我即退出骑兵队长之职,任凭总旗重新发落!” 一旁的李长材面露忧色:“总旗,这二将相争,学生只恐。。。。。。” 他的话语未完,李啸扬手制止他,冷冷喝道:“军中以武为尊,确是至言。本总旗今天就给你俩一个机会,你二人各骑一马,各持一枪,好生较量一番,骑战胜者,即统骑兵!” 张行猛、上官云杰跪地拱手致谢:“谢总旗大人恩准!。” 缓缓西沉的夕阳给整块大地涂满上浓重的血红色,也给相隔一百来步,各骑一马,手持敲去枪头的缴获长枪的张行猛、上官云杰两人脸上,都涂抹上道道宛如印象派画法般粗犷扭曲的血色线条。 众人静默围观,寒风飒飒而起,拂过旁边的树林,落叶纷扬卷起,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嚎叫,却让整个场地更有种说不出的萧瑟宁静。 “呀!!” “嗬!!” 张行猛、上官云杰同时暴喝一声,击踢马肚,弓身紧持手中之枪,一南一北,在密集如爆豆的马蹄声中,高速冲击而来! 李啸冷冷地看着两匹马宛如闪电般越冲越近,脸色冰冷而平静。今世的记忆里,同是骑兵骁将的父亲李异告诉过他,骑战单挑制胜的关键就是对马匹与长枪的掌控感:出手时机、部位选择、角度偏差,攻防转换等等,所有因素都要考虑进去。每次出手都必段要集中全部精力与专注,胜负常系微秒,生死只在须臾,除非双方武力相差太远,否则没有谁是必胜,也没有谁是必败。那些所谓两骑相斗,盘马转圈苦苦打斗数十上百回合之类,纯粹是小说家的笑谈。 两骑交错的一刹那,旁人还未看清马的位置,张行猛已抢先出手,没有枪头的枪尖直刺上官云杰的咽喉之处,但枪尖尚在空中急冲而去之际,却已被上官云杰迅疾出手隔枪抵住,在令人气血一震的巨大撞击声中,张行猛健壮如牛的身躯急剧摇晃了一下,险些栽下马来,张行猛招势已老,收枪已是不及,他急忙弓身低头下盘,才堪堪躲过了上官云杰猛击过来的那势大力沉的横枪一扫。双方马不停蹄,在背向驰出四十余步后,才互相兜转马头。 旁观之人群大声暴喊出了一声:“好!”每个观战的人脸上都是极其激动又紧张的神色,这样生死极速胜负转瞬,又极具冲击暴力美感的骑兵对战,足以让每一个热血男儿血脉贲张沉醉向往! 功名合当马上取,男儿马革裹尸还! “嗬!!” “呀!!” 残阳如血,风劲如刀,飞驰的马蹄,如战鼓敲响大地,飘扬的鬃毛,似旗帜风中翻飞。人绷如弓,枪刺如矢,快马助力,血气相拼,这是疾如闪电,沉似坠石地凶猛一击! “咯嚓!” 每个围观之人都惊愕地看到,两截断裂的长枪从张行猛手中飞出,冲击到上空近十米的高度,方从空中打着旋掉落于地。 没有人能看清楚,上官云杰那没有枪头的枪尖,以让人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猛戳在张行猛之枪中间部位,这瞬间熵集狂暴凶狠的冲击力,让晚出手零点几秒的张行猛的长枪立刻断成两截! 长枪脱手的张行猛拼命地攥紧缰绳,夹紧马肚,方没让自已掉下来。他正想夹马前冲避过之际,上官云杰的枪尖已是冷冷地指着他的咽喉。 “我服了!” 一脸暗红,热汗满面的张行猛神情落寞地说道。他的眼神空洞地望向远方,里面藏着深深的失落。 上官云杰刷地抽回长枪,向张行猛拱手言道:“张队长武艺非凡,云杰赢得亦是侥幸。” 张行猛跳下马来,一脸苦笑地对上官云杰说道:“那五匹绸缎归你了,我现在就去取给你。” 上官云杰摇头笑道:“此事不忙,绸缎之类先寄于你处,以后你记得请我喝酒还情便可。” 张行猛亦大笑:“好,老子下次用酒灌死你!” “云杰一定舍命陪君子!” 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包括闻得打斗之事急急赶来的枪兵队长雷傲。 其中最欣慰的,是李啸。 不过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而是冷冷喝道:“此事到此为止。下次若再有人敢犯军令,严惩不贷!” 若尚可一观,请推荐与收藏,此谢。 第五十一章新的规划 次日辰时初,常正和付铁带着一大队泥水匠和木匠,拖来近十来辆大板车,上面装满了从牛蹄墩拆卸下来的草板砖石等物,来到了马耆山脚。 李啸微笑向他们挥手相迎,眼光却直直地望着他们中间的一个人,原先的十方镇衙役刘乐。 似乎是看出了李啸的疑惑一般,常正快步前来,向李啸拱手致礼道:“刘乐兄弟现已调至莒南县城,有颇多合适流民人选向总旗推荐,路遇我等,便一同前来。” 李啸心下暗喜,脸上却是满满同情之色:“刘乐,你兄弟刘喜受伤之事,想必你也知了。” 刘乐叹了气道:“当兵吃粮,受伤之事难免,刘喜能得到总旗大人的悉心救治,又发了赏银与抚恤,却是他的福分。”刘乐顿了顿,接着说道:“听闻总旗大人昨日去了莒南,可惜未与大人相见。在下在莒南县城这些日子,注意到有不少合适流民人选,如总旗同意,可派人与我同去县城招揽。” 李啸脸上露出笑容:“难得刘乐兄弟一片好心,李啸在此谢过。等会我就派人与同去。” 刘乐沉吟了一下,拉着李啸走到一边,才低声对李啸说道:“李大人,在下听闻李大人打了县令邱行本独子邱任,这几日在县衙里,在下看到邱行本脸上都是满满的不快之意,在下恐其会对大人不利。” 李啸冷笑一声:“邱任在街上仗势欺人,凶横霸道,我当然要教训他一下。刘兄弟你放心,邱行本奈何不了李某。” 李啸随后让李忠文、付铁二人跟随刘乐前去莒南县城招揽流民,又给了刘乐三两银子作为辛苦费,刘乐推脱不过,方欢喜收下。 随后,李啸让常正在仙女峰后关卡空地上,指挥泥水匠与木匠们搭建安置流民的草棚。 至黄昏时分,付铁与李忠文兴高采烈地带着一大队流民回到马耆山。 李忠文喜孜孜地用那浓郁南音的官话向李啸汇报:“禀总旗,此次前去莒南县城,共招得壮男72人,壮妇43人,老男28人,老妇24人,幼男19人,幼女16人。另有工匠15人,其中铁匠8人,石匠7人,匠户家属共有22人。共计流民人口239人。连同上次十方镇所招166人在内,共计流民人数为405人。” 李忠文说完,又连忙人怀中掏出一张统计表纸,递给李啸过目。 李啸欣慰地拍了拍李忠文瘦弱的肩膀:“先生来回奔忙,确是辛苦。” 李忠文忙拱手说道:“些须微劳,何敢言苦,在下唯李总旗之令是效。” 如同昨日一样,李啸安顿流民洗澡吃饭休息。随后,李啸在狮子峰上那个议事大厅内,召集李长材、李忠文、张行猛、雷傲、常正、付铁、刘扬壮、上官云杰等人规划下一步各类事项安排。 与会的每个人都很高兴,能与总旗大人这样一起坐与论事,正说明自已属于李啸的核心圈子中人。 李啸先开口道:“各位,现在我等已据马耆山,钱粮充足,又已扩招流民405人,其中壮男有118人,工匠有27人,正是扩大实力,再图振作之时,各位有何想法问题,尽可说来。” 首先发言的是李长材,他起身缓缓说道:“大人,现在我马耆山人口渐多,需得制定户籍腰牌,一则便统计管理,二则可免其人随意进出,三则可防流民离失。” 李啸点点头:“这是自然,流民既已来我马耆山,吃我粮,着我衣,就该尽心为马耆山效力。制定户籍腰牌一事,就由长材你负责。” 李长材方坐,常正赶紧起身说道:“总旗,现在我已从碑郭百户所招得大批工匠在仙女峰上新建流民居所,流民户数增加了这么多,除拆下的原有30座草棚外,在下估计现在至少要再建70座草棚方可容纳。” 李啸点头同意:“此事紧急,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流民露宿恐生疾病,常正你要抓紧营建,我另派付铁协助于你,建好后,要花多少银子向我汇报。” 常正与付铁一起拱手道:“我等定会尽心尽力,早日完工。” 两人说完,张行猛抢着发言:“在下想问,总旗大人下一步要如何补充各队兵力?” 他的话刚说完,一旁的上官云杰抢着说道:“请总旗大人优先补充骑兵队,我估计流民中会骑马者难找,只要有会骑的,我都要。” 李啸同意了他的观点:“骑兵队现在必须要抓紧组建,现在马匹昂贵,碑廓百户所内马铺里每匹军马高达80两一匹,另外军马要**豆料之类亦是要花钱不少,加上武器盔甲,花费却是颇大,故暂定人数为20人。” 上官云杰极为欣喜,拱手说道:“兵在精不在多,20人亦可。请总旗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为总旗带出一只精锐合格的骑兵来。” 雷傲紧接着上官云杰的回答问道:“总旗,除去骑兵的20人,还有共98人要安排,不知总旗大人要如何分别补充盾兵与枪兵?” 李啸回答道:“此事我已有考虑,我建议枪兵每队人数为28人,加上正副队长共为30人,这样可保证阵地宽度,遇到大股的敌兵时,亦可更好展开攻击。现在暂建前、中、后3队,共为90人,称为一哨。枪兵队原来已有16人,这次就补充74人进去。余下的24人,全部补充入盾兵队。” 张行猛赶紧说道:“若如此,盾兵军阵共有40人,若排成一排,岂不是比枪兵队多出十人?” 李啸笑了笑道:“此事我亦有考虑,最前一排人数,还是与枪兵一样为30人,另十人左右成纵例各摆放5人,保护枪兵侧翼。” 张行猛笑道:“如此甚好,这下兵多了,总旗大人要给我老张升官了吧。” 他的话引来周围一片笑声。李啸笑道:“那是当然,从现在开始,张行猛提升为盾兵哨长,雷傲提升为枪兵哨长,常正、付铁二人分别提升为盾兵副哨长和枪兵副哨长。” 四人闻言大喜,齐齐起身向李啸致谢:“谢总旗大人赏拔。” 刘扬壮见众人都已发言,连忙也拱手说道:“总旗大人,现在我军战兵与家属剧增,辎重队人数也要扩大方好。” 李啸回答道:“现在没有战事,辎重队就改称后勤队吧,由刘扬壮你来负责,你现有7人,再给你补充23名壮妇,共30人,负责每日伙食供应,营区卫生之类,具体工作由你来安排。” 刘扬壮欢快地回答了一声:“在下定不负总旗所托。” 见所有人都已发言,李忠文有些急了,他连忙说道:“在下李忠文,恳请李总旗安排事情。” 见李忠文一脸急色,李啸笑着说道:“秀才急于做事之心,却是难得。这样,流民家属中现在共有不少幼男幼女,我不欲他们在马耆山上每日只是虚度光阴,就请忠文当这些孩子的先生,每日给他们读书上课,务必让他们成为明事理,通文墨之人。” 李忠文眉头一皱:“我大明朝里,向来只有男孩读书,那些幼女,也要让其上学么?” 他的话引得旁人共鸣,张行猛等人都七嘴八舌地应道:“就是,就是,男子读书可得功名,女子读书有甚用处。” 李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怒喝道:“大明朝别处之事,我李啸不管,但在这马耆山,我要求幼女也务必上学!在我这边,读书是为了长学问明事理,而不是单纯为考取功名而读!本总旗认为,男子能做之事,女子做得亦会不差!” 李啸掷地有声的话语,让众人一阵沉默,却又不敢反驳。毕竟在座众人,只有李啸这个穿越者,才能看到女子也有学问的重要性。 李忠文心下虽颇为疑惑,但还是同意了李啸的安排,向李啸拱手致意后,款款落座。 见众人皆已说完,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在战兵增加,所需武器盔甲之类,由李长材与李忠文两人共同负责筹备。要保证每个盾兵都有定制盾牌一副,枪兵都有定制长枪一把。另外,每名骑兵都要配有棉甲一副,另配精钢长枪与锋利腰刀各一把,保证其既能冲阵作战,又能追歼溃敌。” 李啸说完,上官云杰脸上笑意盈盈,而一旁的雷傲张行猛等人则脸上不觉露出嫉妒之色。 不过没办法,骑兵作为战场上最为机动的兵力,在保证拥有强势攻击力的同时,理应得到最好的防护。而且李啸现在给骑兵配置的,皆为各处明军骑兵的必备之物,却也谈不上有偏心之处。 李长材与李忠文二人应诺后,李长材又拱手问道:“总旗大人,现在各事皆有安排,那接下来这些工匠们要如何安排是好呢。” 李啸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些工匠,我自有大用,先暂缓两日再安排。明日,你与李忠文和我三人一起去一趟碑廓百户所,将武器、盔甲、马匹等军备定购完毕后,再同去安东卫城,拜见千户大人黎应笙。” 第五十二章武备定购与铁矿计划 卯时中刻,马耆山全体人员开始了新的一天。 全体新招流民与原先的几十名战兵家属一齐在仙女峰上一处空旷地集合,在这些新的流民面前,因为家有战兵拿了赏赐的原先牛蹄墩家属们,很有一种老资格的优越感。新来的流民望向他们时,眼神中都有一种莫名的羡慕与向往。 一切都按昨天议定的计划开始实施,首先开始选骑兵。 二十来分钟后,上官云杰一脸的苦瓜相地向李啸走来,长叹道:“唉,找来找去,只找到十二名会骑马的,想从流民中找会骑马之人,真是难啊。” 李啸笑道:“既如此,那就削减骑兵队名额吧。” 上官云杰急了,忙道:“不可,骑兵队的名额万不可减!我再挑此精壮有力的壮男8名出来,自有办法训练他们。” 周围之人闻听此言,皆放声大笑,让上官云杰尴尬不已。 在张行猛与雷傲指挥全部新招的战兵们开始站军姿之际,李啸、李长材、李忠文三人各乘一马,前往碑廓百户所。 李啸选了一条最短的路程,过浔河,越高溪村,再过绣针河,穿过小岭村,最后抵达碑廓百户所。 三人在路上都无心观看秋景,谈论得最多的,是新增的武器盔甲的花费。 李长材算了一笔帐,90名枪兵需要90把定制长枪,按上次的价格,12两一根,需银1080两,40名盾兵的40把定制大盾,按17两一面计算需680两银子。这些只是步兵的费用,骑兵花费更是惊人!剿灭匪部时,缴获了5匹军马,李总旗要自用一匹,另留二匹给马耆山往来联系用,除了剩下2匹军马可为骑兵队使用外,尚需另购18匹。按每匹军马价格80两算,共需银1440两。每匹马的鞍荐缰绳之类,按碑廓百户所价格每匹20两来算,需360两。每杆骑兵所用精钢长枪,按通用价格算10两一根,共需200两银子,骑兵专用砍刀为8两一把,共需160两,每人配棉甲一副,按碑廓百户所价格每副50两计算,需银1000两,另外马匹所需精制豆饼豆料之类专门吃食,按半年计,估计也另要花上近30两银子。 李长材叹气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一算总帐才知道这军队花钱,竟是有如流水一般!学生估算了下,总共要花4950两银子!咱们这次攻打马耆山缴获的银子,大半又要花完了。” 一旁的李忠文也忧虑地说道:“李赞画说得是,现在我马耆山全部人口近500人,每天的伙食开销亦是可观,营建草棚居所也是要大笔花钱,长此以往,恐有入不敷出之忧。” 李啸眉头微皱,缓缓说道:“两位言之有理,财政吃紧之状况,我如何不知。只是眼下出兵攻打孔有德叛军迫在眉睫,我等必须要把军队赶紧扩充训练,这才是头等大事!故此,现在花钱多亦是在所难免。待打完孔有德后,我与诸位,再好好商量下如何利用现有条件,增加收入,扩大财源,毕竟坐吃山空绝不可取。” 一个多时辰后,言谈中的三人,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碑廓百户所,望着入口的光泽门,李啸想起上次来这里入考夜不收时的情景,心下不由得颇为感慨。 三人先来到马铺,向那掌柜谈完购买18匹军马意向后,掌柜大喜过望,现在明军军备废弛,他难得做到这么大笔的生意。一番讨价还价后,以每匹军马75两,鞍荐缰绳每匹18两成交,李啸向他说明,让他这几日备好马匹,后日就派人来选马提货,掌柜欢喜地一口应承,一脸笑得稀烂。 谈完马匹,三人转了几个街巷,来到张铜柱所开的武器铺处。 张铜柱正带着儿子张树生与六名匠人,在武器铺抡着上下翻飞的铁锤,打造铁器,四处叮当作响,火星四溅。 张树生眼尖,一眼看到是李啸等人前来,顿时脸露惊喜,忙唤自已的父亲张铜柱一同出来迎接。 “张师傅免礼。我这次前来,又有求于您了。”李啸笑意吟吟地说道。 脸色黑红,满是油汗的张铜柱却郑重地向李啸拜了拜:“总旗大人剿灭匪部,为我家哥哥和侄儿报了血海深仇,张老儿无以为谢啊!总旗大人有何吩咐要求,尽管言来,小老儿如能办到,定会尽心尽力。” 李啸虚扶了一下张铜柱,随后便把武器与盔甲的打制计划向张铜柱说明。 张铜柱赶紧说道:“不知总旗大人何日便要?” 李啸想了想道:“军情紧急,希望张师傅能在一周之内全部完工。” 张铜柱听完,低头叹道:“总旗大人吩咐,在下敢不尽心以造,只是在下武器铺内人数不足,总旗大人所需数量较多,纵是不分昼夜赶制,恐一时难以齐备。” 李啸闻得此话,忙说:“我现在扩招军马,另招得28名工匠,其中有铁匠16人,石匠12人,我欲把这些工匠都带至你处,由你安排做事,这样一来,打造进度可能快些?” 张铜柱眼中精光一冒,他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若如此,有这28人来作帮手,一周之内,我尽力赶出便是。” 李啸笑道:“张师傅诚实爽快,实为难得,那价格方面,就按张师傅定价为准吧。” 张铜柱憨笑几声,说道:“总旗大人,想我大明官军之中,仅有李总旗大人之军能为民除害,安靖地方。小老儿能为贵军做事,心下高兴得紧。价格方面总旗大人尽可放心,小老儿只收成本便可。” 李啸望着面前的张铜柱那张朴实的面孔,心中暗想,此人做事用心实在,如果能让其为自已所用,对于以后李啸更大规模的扩军计划,却是非常重要的助力。 李啸笑着试探:“张师傅手艺精湛,做事用心,实为难得之人才。只是现在大明官军军备弛懈,估计来你铺中定做武器盔甲之类数量不多,不若过段时日,你随我等前往马耆山再开武器铺,李某现在扩充兵马,急需各类武器盔甲打造,望张师傅力助李某为盼。” 张铜柱想了想,笑着说道:“李总旗看得上在下,小老儿安敢不从。只是马耆山处地处偏僻,我武器铺要进生熟铁块之类材料,却是不易。” 李啸目光炯炯:“张师傅有此意向便可。我已在马耆山处看到过,当地便有铁矿可采,我意在马耆山处建一小炼铁厂,等诸事齐备之后,张师傅便随我军入山开武器铺吧。” 张铜柱大喜,连声说道:“如真有铁矿开采,我等于其旁处开武器铺子,却是便利得多。小老儿再无二话可言,唯李旗之令是从。” 离开武器铺后,李长材与李忠文两人还是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他们震惊于李啸竟然在没有专门勘探的情况下,竟断定马耆山有铁矿。 “总旗大人究意从何得知马耆山处有铁矿?”李长材实在忍不住问道。 李啸笑了,这个嘛,就是穿越者的优势所在了。李啸前世曾看过新闻,在2012年时,国家勘探局在鲁西南勘察后发现,从沂山、蒙山、包括马耆山在内的广大山区里,勘测出共有共计几十亿吨的铁矿蕴藏量!莫说供应一个武器铺子武器盔甲打造,就是支撑现代军队的坦克大炮军舰生产都没问题! 明史中记载,在明朝国力鼎盛的万历中期,一年钢铁产量才16万吨,铁矿消耗不过32万多吨,李啸所拥有的马耆山处的铁矿,装备他这只小小的军队,实在是绰绰有余,不足挂齿。 面对李长材的疑问,李啸故作神秘地回答道:“我曾梦神人指点,得识金铁之术,故在马耆山这几日,无意间发现了此处有铁矿蕴藏。” 在李长材与李忠文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李啸翻身上马,大声说道:“时间紧迫,我三人要抓紧时间赶路,务必在三个时辰之内,赶至安东卫城。” 第五十三章鲁南柱护安东卫(二更) 耳边遥遥传来滚滚海涛声时,李啸、李长材、李忠文来到了安东卫城北门武胜门外。 从现在的地图上来看,安东卫城地处日照市最南部,东依岚山港,西傍绣针河,南濒海州湾与连云港隔海相望,北毗虎山堡,为鲁东南通衢要冲。 安东卫城是一座具有几百年历史的海防古城,设立于明朝洪武十七年(1384年),时与天津卫、威海卫齐名,系明朝海防重镇、著名商埠。安东卫山环水绕,遥临东海,为齐南胜地。灵秀甲于他方者,有笔峰春晓、林阁夕阳、东海汪洋、西湖烟雨、关山耸翠、荻水拖澜、山寺晨钟、渔舟晚钓八景。安东卫名士、明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举人赵应元为八景题名,并赋七律八首,流传至今。 出现在李啸等人面前的安东卫城,东枕老爷山,西傍绣针河,南临沧海,北锁官山,略呈长方形,城周五里有余,高三丈五尺,顶厚三丈,整座城墙用细整黄土夯土为基,城关转折处及各马面位置还用糯米汁加固,全城外包青砖,砖色青黑,古朴沧桑,多有开裂之处,以细灰浆补之。城外还建有护城河四面环绕,深二丈五尺,引绣针河以灌之。又设东门厚德门、西门长捷门。在厚德门外,还设有东关堡城一座,长捷门外几十步,另有牛马墙一座。 见此雄城,李啸赞叹道:“真不愧为鲁南之柱护,山东之形在之称也。” 三人进得城来,牵马观看城中模样。只见全城无论主街还是小巷皆是青石板铺路,两边商店,酒家,货铺,行会、茶肆、庙宇等等彼此相连,高低错落。街人行人极多,或骑马、或步行、或挑担、或蹲坐、或相聊。更兼猫叫狗吠,孩童嘻闹哭啼,及各商店酒肆伙计吆喝之声,此起彼伏,余音不歇,让整个安东卫城散发出浓郁的市井气息。李啸等人都感觉,这安东卫城,不象个军镇,倒象个普通的繁华州城。不过,给三人印象的最深的,还是当地的寺庙极多,在东、西、北三条大街各处,隔个不远就有一座,三人行了一阵,已经看到城隍庙、真武庙、文庙、关王庙、文昌阁、观音院等庙宇,李忠文不由得赞道:“好一处人烟阜盛地,繁华似锦城。” 李长材笑道:“忠文你是南地人,自是不知,这安东卫城,那城外还有相当多的寺庙景致呢。象泉子庙、荻水庙、海神庙、卧佛寺、水月庵、上元寺、马神庙、白衣阁等等,都是访古踏秋的上好去处,更有安东八景闻名鲁南,先生他日得空,长材定带你好好游览一番。” 李啸在一旁突然问道:“这安东卫左千户所,为何与大明边地的宣大、辽东等处不一样,没有单独的千户所,而是与安东卫指挥使一般同处卫城之内,却不知何故?” 李长材笑道:“总旗有所不知,这安东卫原来共有前、后、中、左、右五个千户所,万历年间,调前千户所去了徐州卫,又调中千户所去了天津卫,后来指挥使大人见千户所只剩三个,为便于管理,乃撤千户所直属之地,皆搬入卫城之内,如此行事,却是已有年头了。” 李啸轻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谢先生教我。” 三人一路观看言谈,又不时寻人问路,走不多时,在西大街左进不远,一座高大的千户官厅所出现在三人眼前。 李啸等人遥遥望去,千户官厅所占地颇大,朱漆金兽大门外,两棵大槐树枝繁叶茂,浓荫蔽日,凉风吹过,枝叶摇金,悉索连声,却有让人心中一扫郁闷,徒生清凉之感。 李啸向门人讲明来意,门人随后快步入内禀告,不多时,从里跑了出来,伸手躬身道:“三位有请,黎大人请三位入内细谈。” 李啸等人入得门来,迎面一座仿唐式青灰照壁,广三丈六尺,高一丈六尺,东西两角,辟有栅门进出。 李啸注意到,千户官厅前衙后宅,以大门、大堂、二堂、三堂为中轴线,其他建筑基本保持左右对称。大堂为五间七架,内中分为几个房科,分别是正副千户,镇抚,佥书以及令吏房的吏员办事处。 李啸随门人进入大堂中央处,见到左右各摆有武架,上面摆放着刀、枪、剑、戟、槊、锏之类武器为装饰,堂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猛虎出山夜色图,整个大堂布置得颇有武风。 此时,从在大堂旁的西花厅处,传来一声粗豪的笑声,人未至,声先闻:“是李总旗来了么?李啸你做得好,做得好啊!” 很快,李啸面前出现了黎应笙那张紫红色的粗豪面孔,黎应笙未着官服,头顶银丝绞嵌祖母绿束发冠,身穿一身青色湖绸所制直缀圆领长衫,系着酱色布面护腕,腰扎沉香玉带,足蹬厚底墨犀靴,整个人看上去,与当时身着盔甲时的豪迈勇武的形象相比,更显得英姿飒爽,平易风流。 黎应笙旁边,站着一名双眼看似呆滞,却不时有精光暗射而出的官员,他头戴乌纱官帽,身穿从五品的武官常服,胸前绣着熊罴的补子,三角眉毛,下巴尖刻,长着三绺微髯,保养得很好的脸上皮肤白晳,红润有光,整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象个武官,而象个闲散的文官模样。此时,他正带着恭敬顺从的微笑,身躯微躬站于黎应笙身后。 此人,便是安东卫左千户所副千户陈为果。 “来来来,本官介绍下,这位便是左千户所副千户陈为果。”黎应笙说道。 “在下李啸,见过两位千户大人,祝两位大人公侯万代,前程似锦。”李啸半跪于地,抱拳致礼。 “哈哈,起来,起来。李啸果能自组义军,灭得匪贼,老夫对你如此义举,着实佩服得紧。”黎应笙笑着亲手扶起李啸。 李啸赶紧向黎应笙介绍李长材等人,告诉他这两人是自已的幕僚。 “学生拜见千户大人。“李长材、李忠文拱手致礼。(注:明朝文贵武贱,文人若有功名,见普通武官可不跪拜)。 黎应笙笑着止礼,李啸注意到,旁边的陈为果副千户闻听自已有两名幕僚之时,眉毛轻轻跳了一下。 黎应笙迎李啸等人入得西花厅内,分主从坐下后,黎应笙首先开口:“李啸,我已上书指挥使王大人,表你之功,请他上奏山东都指挥司,以早日禀明朝廷兵部,为你擢拔奖赏。我估计,此番功劳,可能会有延后,但李啸你最少升为正总旗,却是没跑的。” 黎应笙直爽的话语,让李啸心中一阵感动,他忙拱手致谢:“在下微劳,得千户大人如此赏拔,何其幸甚!” 黎应笙摆手叹道:“这是你自取之功,黎某未出一兵一卒以为应援,却是实以为愧。” 李啸连忙说道:“黎大人何出此言,若无你出钱资助,我如何募兵购饷以组义军,下官些许微功,皆赖大人之力矣。现在我军已据得匪部巢穴驻地,现正日日勤练兵马之中,盼能早日随黎大人出兵征战孔有德叛军。” 黎应笙点点头:“李啸你有这朝乾夕惕居安思危之心,很好。为将者,当如是未雨绸缪。却不知李总旗能带出多少兵马前去?” 李啸朗声答道:“末将为国效力,安敢不尽出全力,末将共能出兵马150人,往击孔有德叛军!” 李啸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一旁的副千户陈为果一脸不可置信之色,他用一种有如女声般轻柔的声音惊声道:“李总旗,你一个总旗官,地处偏僻,钱粮稀少,却如何有比一名百户官都多得多的兵马?” 第五十四章欢宴的暗影 这位副千户陈为果那女性化的雌柔之音让李啸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他心下却是微微一喜。李啸暗想,看来千户所内还不知道自已打一只眼匪部发了洋财,不然人人要来分一杯羹打一下秋风,李啸就麻烦了。 李啸脸上却还保持了平静神色,他笑笑回答道:“咱是穷有穷的过法。李某之义军,与大明官军不能比,我没给他们发饷钱,大部战兵都没有盔甲,所凭者,唯一腔赤诚报国之热血而已。” 黎应笙闻言忧虑:“若如此,战兵数量是多了,但若战力太差的话,恐不济事。” 李啸回答道:“在下义军之训练,比大部卫所之军队,还是强了许多,虽眼下盔甲之类装备甚少,但真上战场,战绩亦会不差。” 黎应笙脸上忧色减了不少,而问话的陈为果脸上,却悄悄地多了些嫉恨之色。 西花厅里一阵沉默,还是黎应笙笑着打破僵局:“李总旗真是统兵之材,赤手空拳起家,真真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却不知李啸你还需几日方可筹备完毕,随本千户同往登州击敌?” 李啸抱拳致礼:“再过一周便可。” “好!”黎应笙拍案而起,大声说道:“本官现有家丁和新选之夜不收哨骑也在日日训练,一周后,你率兵去碑廓百户所,我亦率兵前去,你我汇合后,一齐进发登州。” 李啸亦起身,拱手道:“李啸谨遵千户之令。” 此时午时之过,李啸等人本欲告辞,但黎应笙硬留李啸吃饭,午宴开始之际,家丁头目郝长泽与新选的夜不收哨骑队长胡大能一齐从卫城训练场赶回,一脸大汗的胡大能进得厅来,一眼瞧见李啸,他那淡黄色的瞳仁里立刻跳跃出莫名的惊喜。 “李兄弟,许久未见,你他娘的想死兄弟我了!”胡大能吼出这句话,急步上前,迎胸给了李啸狠狠一拳后,紧接着给了李啸来了一个充满汗臭味的强力拥抱。 两人大笑畅述别情,原来胡大能在碑廓百户所比试合格后,又在黎应笙的亲自选拔中成绩优异,让黎应笙大为欣赏,他使了好些手段方从右千户所将其挖了过来,并任命其为夜不收哨骑队长。 胡大能猛捶李啸结实的胸膛,大笑道:“李兄弟,今天兄弟我在此借花献佛,与你一醉方休才罢!” 李啸笑道:“李某定当与兄弟不醉不归!” 胡大能与李啸的对话,让整个宴会现场一下子就气氛活跃了起来,其他的作陪者副千户陈为果,镇抚严以节,佥书安谦等人都是满脸笑意,各人杯觥交错,言笑晏晏,倒是一片和谐融洽之意。尤其是副千户陈为果与家丁头目郝长泽,频频向黎应笙敬酒,一副极亲密团结的样子。 席间,黎应笙刻意安排李啸与自已同坐,行酒至中时,李啸问黎应笙:“不知现在登州战事如何?” 黎应笙脸上一丝冷笑掠过,随后将怀中残酒一饮而尽,“咣”地砸在桌上,低声言道:“现在战事已大有好转,上月八月十九日,朝廷调来了辽东总兵金国奇、副总兵靳国臣所率精锐军兵共五千余人,另派有祖大弼、祖宽、张韬、吴三桂等辽东悍将,已于八月底击败围困莱州的耿仲明部,解了莱州之围。本月初,又攻下黄县,斩杀敌将陈有时。现在山东巡抚兼山东都指挥使朱大典大人正率全军4万余人将登州铁壁合围,本官估计,最多至明年,应该能彻底消灭孔有德叛军了。” 李啸沉默了,来自后世的他明白,事情根本没有黎应笙所想象得那么顺利。那孔有德耿仲明不仅得以出登州逃出生天,还带了近万叛军、技工,连同珍贵的红夷大炮等各类火器一齐投了入鞑子的怀抱,让皇太极欢喜得行了满人最贵重的抱见礼来欢迎他。后来,其所部人马被鞑酋皇太极改为乌珍超哈营,孔有德也在崇祯九年皇太极登基称帝改国号后金为清时,被封为恭顺王,耿仲明则被封为怀顺王。 这些话,李啸只能压在心底,绝不能对黎应笙讲,他想了想说道:“千户大人,若官军已围登州,我等此去,却是没得甚阵仗可打?” 黎应笙摇头道:“朱大人欲增兵马以竟全功,叛军于登州城外的残余兵力,需要另派兵马剿除。还有便是恐孔有德部突围而出,亦需增加兵力以防意外。故此,朱大人再三催促我安东卫派发兵马,进往登州听候调遣。” 李啸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我安东卫是不是三个千户所皆有派兵前往?” 李啸此话一出,黎应笙正在倒酒的右手不觉一滞,随后他缓缓放下酒瓶,望向李啸的脸上却是淡淡的苦笑:“不是,安东卫指挥使王大人只安排我左千户所派兵前往。” 李啸心下惊疑,正欲问黎应笙此为何故,却见一旁的李长材向他连使眼色,让其不必多言,李啸方停口不问,转而言他。 两个时辰后,宾主尽欢而散。胡大能大醉,斜趴于桌上,兀自大喊倒酒。而前世经受过高度烈酒考验的李啸倒还好,除了面色酡红外,再无丝毫醉意。 李啸离去之时,黎应笙赠给他八百两银子,算是补助给李啸一点现在扩充兵马所需军费,李啸推迟不过,告谢接受。 回马耆山的路上,李啸一直都在想黎应笙送别时的那句话:“此去登州,战阵凶险,前路莫测,望李总旗好做,好做!” 当时的李啸,只当此话是双眼被酒精泡得通红的黎应笙酒醉之言,现在想来,话语里面似有无可言说的忧虑与感伤,自已细细想来,却又觉捉摸不透。 离开安东卫城,三个人都是脸色沉重,满怀心事。 一旁的李忠文轻轻说了一句,打破了回程的三人沉默:“我观那黎应笙大人虽是豪爽作派,倒似有满腹心事般。” 李长材接过话来,望着沉思的李啸叹道:“总旗,方才我阻止你继续发问,非有他意,只想让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现在事情我等皆可看得明白,无非是安东卫指挥使大人王铭世一心只想保存实力,对于派兵往登州参战极不乐意,只是在山东巡抚朱大典大人的强力催逼下,方不得不让一直想前去参战的左千户所黎大人带些军队前去敷衍了事,所以另外的右千户所与后千户所均无动静。” 李忠文脸色凝重:“学生观黎大人虽是勇将,但其高标孤峻,恐难与参将王铭世等人和光同尘。现在安东卫所内的大明官军只求混吃度日,黎大人这般锐意进取,怕是难得上下之心,更忧其有不测之祸啊。” “两位先生别说了,黎大人自身之事,我等不可遑言。我等只求为国家尽心效力,问心无愧便罢。”李啸一脸深沉,缓缓向两人说道。 回到马耆山,已是日色昏沉,在其他战兵已经训练完成坐地休息之际,李啸看到上官云杰做了一个泥马模型,还在指挥那几个从未骑过马的精壮流民反复练习骑跨动作。 看到马耆山上昂扬的景象,李啸心里的的积郁一扫而光,心中更多的是莫名的欣慰。 骑兵队长上官云杰在得知李啸让其后天去碑廓百户所选择军马时,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他反复地打着转搓手,一脸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李啸让李长材去通知那些工匠准备明天一齐去碑廓百户所张铜柱武器铺,协助他早日打出盔甲兵器。 一会儿后,李长材一脸欢喜回来,同时带回了一个身穿粗布短袖襟衣的工匠模样的人。 李啸还未发问,那名匠人已是扑通跪地:“总旗大人,方才李赞画说大人想开铁矿,小人前来马耆山后,却无意发现了马耆山内有一处品相上好的开采赤铁开采之地。” 李啸心下大喜,真是天助我也! “你是何名姓,何方人氏,曾做何事?”李啸和颜悦色地问道。 “小人颜均,辽东铁岭人氏,鞑虏攻下铁岭前,为当地红印山铁场住坐工匠作头。”颜均平静地回答道,脸上却是满满的兴奋之色。 第五十五章最后的准备(一) 次日吃过早饭,颜均带着李啸李长材李忠文等人去到马鬃峰下一处地方,他远远地便指着前方一处赭红色的小石坡,兴奋地说道:“总旗大人请看,这便是我发现的赤铁矿区。” 三人走到赭红小石坡处,颜均一脸有如发现宝物般的神情,指着那各形各状的石块兴奋地说道:“大人请看,这真是块品相上好的矿区啊!您看,这是这亮闪有光的是镜铁,这形如球状的是肾铁,这长直条状是笔铁,这如鳞片一般重叠的是云铁,以小人多年经验来看,这铁矿的外露之处,便有如此之多的各类铁相显现,定然矿脉深远,藏量极丰。若大人能在此处开采铁矿,小人敢说,此地的矿石储量若炼成铁,便是装备我军几万甲士,亦是易事。” 李长材在一边幽幽叹道:“我看这般赭铁品相确是极好,即使不炼铁,若能研成画料,定会色泽细腻,粘纸易附,却是极好的红色颜料呢。” 李忠文亦在旁边大笑说道:“岂止可制成颜料,便是入药亦可。我曾读过《千金方》,上面说,上好的赭铁石研成细末,烘干去杂,则称为代赭,又名铁朱,有平肝潜阳;重镇降逆;凉血止燥之效啊。” 两人的言语说得李啸也不由得大笑起来。只是作为一个来自现代的穿越人,他不认同李忠文的说法,李啸暗想,赭石入药一说实在颇为荒诞,只怕病没治好,倒吃出一肚子结石出来。对于李长材的研为颜料一说,李啸亦不以为意,现在军备之事是头等大事,这等吟风弄月挥毫做画的文人雅事,还是等天下安定再说吧。 李啸遂笑着对颜均说道:“看来颜均你对开采铁矿确有研究,既如此,我便委你为铁场总头,全权负责此处铁矿开采冶炼。我着李长材赞画协助于你,所需工具、人力、花费等等让其一并帮你解决。” 颜均大喜过望,跪地叩谢道:“总旗大人如此看重小人,小人敢不尽心全意,定不负大人重托!” 李啸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颜总头好做,现在我命你为众工匠之头领,这一周内,你先带他们去张铜柱师傅武器铺内帮工,务必先把军中急需的武器盔甲打造完成。完工后你再把这马鬃峰铁场开起来。” 颜均再拜:“小人唯大人之命是从。” 几人回去后,李长材对李啸说道:“总旗,现在新来流民在我马耆山已有两三日,是否再开一次诉苦大会,以激励士气,鼓舞民心?” 李啸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事,以后由先生你与李忠文一并负责,今后凡有流民来投奔我军,待安定后,便要开一次诉苦大会,要成定例,绝不可放松。” 李长材李忠文齐声领命道:“谨遵李总旗之命。” 相比于已经历过上次的流民诉苦大会的李长材,李忠文颇有些好奇。不过等到他看过一上午的流民诉苦大会开完,李忠文立刻成了诉苦大会的忠实拥护者。 他亲眼看到,在李长材的话语引导与鼓励下,那些衣衫褴褛,身形瘦弱的流民们纷纷流泪痛哭,捶胸顿足地痛骂让他们成了悲惨流民的鞑子、乱兵、流寇、恶匪、劣绅之类反面人物,甚至有好几位流民悲愤诉说得如癲似狂,最后竟一头晕倒过去,李忠文顿时被深深震撼了。 李忠文更是清楚地看到诉苦大会之后,那些高喊效忠李总旗,要为天下百姓谋活路的流民们眼神中都是一样的坚定和执着,充满了向往和必胜的信念。 “李总旗诉苦大会收聚人心、忠勉部下之功效,竟致于此,竟致于此啊!”一脸激红的李忠文喃喃自语。 如果从天下往下看,现在的马耆山呈现出的是这样一副热火朝天朝气蓬勃的景象。 仙女峰南麓出山的路上,李长材和颜均带着全部工匠,一同前往碑廓百户所而去,工匠们全部去张铜柱的武器铺帮工,而李长材还有另外的任务,那就是购买统计簿册来登记户口,同时定做每个马耆山人员都必须佩戴的姓籍腰牌。 仙女峰下的空旷场地,新来的枪盾兵们和原来的28名老兵一同站军姿练直线,张行猛、雷傲各自手拿军棍来回吆喝,两个人脸上都是焦灼与紧迫的神色,因为李总旗给他们的时间很有限,一个星期后,这些战兵就要出发去登州。所幸有那些老兵作为榜样,新兵们跟着老兵学习动作,进步倒是比原来训练时快得多。 在离枪盾兵不远的地方,上官云杰已经做了三个怪模怪样的泥马模型,从外观上看去,与其说是马,倒不如说象条狗。他选的二十名菜鸟骑兵见到这泥马丑得这样惨不忍睹,都忍不住捂嘴窃笑。上官云杰登时大怒,怒骂着要他们好好训练,并告诉他们作为骑兵,骑跨动作是最基本的,每个人都必须要掌握熟练。尤其是那八名没有骑过马的流民新兵,更是被他频频用皮鞭敲打,打得跐牙咧嘴上窜下跳,不过骑马动作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仙女峰关卡后的空地上,常正与付铁指挥着泥水匠与木匠们抓紧搭建一百多座草棚,要保证每户流民都有单独的草棚居住。丰厚的工钱与每天管饱的饭食,让每个泥水匠木匠工作都尽心尽力。常正与付铁都是一脸欢喜,毫无疑问,按这个进度下去,再过个五六天,100多座打了石板加固的草棚就能全部建好。 此时,在原来的马鬃峰匪兵营处,一间大而空的房间,成为了未成年的幼男幼女们学习场所。秀才李忠文正摇头晃脑地一口浓重的南音带着孩子们读:“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有几个机灵的孩子把李忠文的南音学得惟妙惟肖,让人忍俊不禁。 而马鬃峰兵营的不远处,一排伙食帐蓬里,刘扬壮与二十多名壮妇为准备午饭忙得满脸是汗,带着诱人饭菜香味的袅袅白气弥漫在整个马鬃峰之上。 站在业已修复好,并用木板和灰浆加固的仙女峰与马鬃峰相连的藤桥上的李啸,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凭自已努力,让越来越多的明末百姓,摆脱原来的悲惨命运,过上安稳有盼头的生活,这种弥漫心间的欣慰感觉,真的很好。 冉冉上升的灿烂朝阳,将兀自沉思的李啸那伟岸身形映衬得有如一座顶天立地的雕像。 李啸突然想起来,自已很久没有回家了。 这些天,自已一直在忙碌,也不知道母亲和小妹在小李庄过得究竟如何。 回去看看她们吧,最好能把她们都接到马耆山来,让辛劳了一辈子的母亲,能在马耆山上安享晚年。 这样也可以让自已出征登州时,更加放心些。毕竟这一去登州打孔有德叛军,多久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吃过午饭,李啸向李忠文、张行猛等人交待了自已不在山时所要注意的事项后,带上缴获的一匹潞绸和一匹杭纱,骑上军马,向小李庄方向打马飞奔而去。 李啸骑得飞快,不到一个半时辰,就来到小李庄村口堡墙的入口。 他发现村民们都用一种看待大人物般的敬畏眼神看着自已,甚至没有人敢上前向他搭话,他友善地向路上遇到的每个村民打招呼,却都能清楚感觉到,每个村民在热络地回应自已的话语中,有种不可言说的欢喜与畏惧交织之情。 有一点是李啸不知道的,那就是当他组织义军剿灭马耆山匪帮的消息传到村里时,整个村子立刻轰动了,每个村民都以自已是这名英勇坚毅的年轻总旗官的同村乡亲而深深自豪,甚至连小李村甲首大地主李恒顺都引以为傲,脸上欣欣然有得色,亲自带着礼物去看望过自已的母亲吴氏。 李啸入得家门,母子相拥,二人都不觉欢欣流泪。见此情景,一旁的妹妹叶小萍又激动又感伤。 李啸很高兴,母亲在妹妹的精心照顾下,与一个多月前相比,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脸上明显多了些红润的光泽。 吴氏接过李啸双手递来的潞绸与杭纱后,眼神中更是满满的关爱与欣慰。自已的儿子越来越有出息了,现在更成了剿灭祸害乡邻的马耆山匪贼的大英雄,让她在各位村民处备受尊敬。那村西的赵裁缝在给自已和叶小萍做衣服时,便死活不收她的银钱,还连连说道,为自村的英雄做这点举手之劳的事情算什么,倒让吴氏挺不好意思。 这个黄昏,一家人一齐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叶小萍与吴氏轮流给李啸夹菜,让李啸的饭碗很快堆叠如山。 饭后,一家人闲聊,让李啸惊讶的是,母亲拒绝了与他一齐同去马耆山的请求。 “母亲,现在马耆山上儿子已建下基业,正好接母亲过去享享清福,也好让儿子能早晚得见尊颜,好好尽下孝心,母亲何故拒绝?”李啸颇为不解地问道。 第五十六章最后的准备(二) 吴氏望着儿子关切的眼神,心下欣慰,她平静地说道:“我儿有这份心,娘便已是心中慰然。现在有你妹小萍的精心照顾,娘过活得挺好,你现在做得大事,每日定是忙碌不堪,若要再来顾我,恐忠孝两难兼全。” 一旁的叶小萍紧接吴氏之语:“哥,娘已习惯在村里生活,你就别勉强她去你那儿了,妹妹我定会好好照顾娘的。” 李啸半晌无语,随后叹道:“就随母亲之意吧,只望孩儿不在身边之际,母亲要多多保重才是。” 当晚李啸在家中休息,次日天明后,便打马回马耆山。 回山后,李啸的工作便是巡视马耆山各处,同时指点枪盾兵训练,见总旗亲自来指点,战兵们更加精神焕发,张行猛、雷傲两人对战兵的训练也更加上心,手里的军棍那是挥得呼呼直响。 又过了一天,一脸风尘却精神抖擞的上官云杰带回了从碑廓百户所买来的18匹骠肥体壮的军马,连同缴获的2匹军马,20名菜鸟骑兵欢天喜地地领到了属于自已的战马。 “你们这帮兔崽子注意了!下面跟老子学学骑兵最基础的内容,怎么护马和驯马。”上官云杰向牵着马匹站成一排的骑兵大声吼叫。 每个骑兵脸上立刻显出凝重的神色,每个人都在竖起耳朵倾听上官云杰的教导,连一旁路过的李啸都颇有兴致的倾听。 “听好了,咱们作为骑兵,那就一定要会用马。而要会用马,则必须先驯马。虽然马通人性,但毕竟是兽类。要想使它更好地接受我们的意图,使战马之力更好为我所用,就应当以人为主,尽量沟通人马之间的关系,并需要对战马进行细致、耐心的调教,也就是要收得马心,识得马意,最终达到人马—体的最佳效果。” 见下面的骑兵听得专注,上官云杰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喊叫着说道:“兔崽子们,驯马并非轻而易举之事,尔等需得时刻对战马保持亲近与关爱。即使分得的战马性子烈,脾气犟,也要时时爱抚,要为其解痒,捉虱、提供洁净饮水,加草添料,并时常洗刷,从而解除其马的戒备之心,增加人马相亲之情。现在我军还没有兽医,你等更需细心爱护。” 骑兵中响起了一阵笑声,有个调皮的骑兵怪笑着说道:“他娘的,侍侯这破马倒比个人还费事呢。” 上官云杰闻得此言,脸色一沉,手里的马鞭便刷地朝这名骑兵用力挥了过去:“入你娘!你可知道,包括鞍鞯缰绳在内,这可是价值九十多两银子一匹的战马,比你这臭小子可要值钱得多呢!这宝贵的战马将要与你同上战场,共历刀枪,供你来往驱驰,与你同生共死,真真有如兄弟一般,你竟敢这么说它!”那名骑兵挨鞭后不敢吭声,上官云杰转过头来,深情地抚摸了下自已那匹雄壮的宝马墨电,缓缓说道:“当日大凌河之战,我军中了那鞑子的埋伏,那正红旗主代善之子贝勒岳托亲统精锐骑兵,沿路追杀我大明溃军,若不是此马得力,我上官云杰岂能活到今天。” “队长,我们定会爱战马如兄弟的,你好好教我们吧。”那名挨打的骑兵高喊道。 “好,下面我们先来做个简单的人马沟通,训练马匹卧倒。你们来看,我以墨电为示范,牵动一侧缰绳,通过马镳、马衔的传导,会对马的齿龈、口角产生强烈压迫之感,如此,便可强制战马卧倒,卧倒后,要注意立即缓和缰绳,解除镳衔对口角、齿龈的压迫,若有可能,还须对马给于酬赏,包括食物与安抚等等。即如兵书《马经》上所言: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习其弛逐,闭其进止,人马相亲,然后可使。。。。。。” 李啸面带微笑离开了骑兵训练场地,心中极是安慰,有这样一名优秀的骑兵教官,李啸确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二十名菜鸟骑兵都将会成为未来骑兵部队的骨干人才。 其实相比战兵训练,李啸最关心的是粮食问题。李啸要求,出征后刘扬壮准备至少保证全军一个月的粮食,按一个战兵一个月最少要半石米粮计算,150余人至少要80石米粮数量,按一辆大板车能拉8-9石的最大重量计,故还另需准备10辆大板车。 李啸这样做,实在是出于无奈,毕竟行军打仗,粮草为重,而按现在大明朝糟糕的后勤,别说自已这种纯粹配角的卫所军队不能及时得到粮饷,就是山东巡抚朱大典手中亲统之军和来援的辽东军等,只怕粮饷也是时断时续。 人忙光阴速,转眼又过了三天,定做的武器盔甲全部完工,一脸憔悴张铜柱亲自带着儿子张树生及全部工匠,押着近十辆大车,送到了马耆山。 李啸亲自迎接了他们,当场付清了全部费用后,另给张铜柱赏了十两银子,张铜柱原本执意不收,却拗不过李啸之情,只得勉强收下。 已经开始熟悉向左向右转的新进枪盾兵们,人人脸上都是一脸喜悦,拿着发给自已的长枪与大盾均是爱不释手。每个人都感觉,似乎只有在这一刻,自已方真正成为了李啸军中战兵的一员。 而另一旁上官云杰的骑兵们,人人身穿一件制作精良,内装七斤重的棉花量,又在棉花内加装了铁片的厚实棉甲。随后,各人又拿到属于自已的骑兵专用的骑枪与腰刀,每个骑兵都笑得合不拢嘴,好几个家伙象疯了一样大吼大喊,而看到旁边的枪盾兵瞥过来那充满嫉妒的眼神时,包括他们的队长上官云杰在内,每人都感觉心里格外舒坦,相当受用。这骑兵,就是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嘿嘿。 在战兵们拿着新到手的武器抓紧训练之际,李啸、李长材、颜均三人在详细讨论马耆山铁场的开设。 “颜总头,现在按你之意,我军若要能产出铁来,须得在铁场内建好采矿场,木炭场,和冶炼场三处,是吗?”李啸问道。 “总旗,若要产铁,这三场确是必须要建的。虽然现在北地炼铁,多用焦煤,但以在下经验来看,用煤杂气太重,产铁质量不佳,而木炭气轻火纯,炼铁效果最佳,那福建闽铁之所以天下闻名,除铁矿上佳外,使用精选木炭烧制亦是关键。而且我马耆山地处山区,树木颇多,砍木烧炭却是方便,更可省买煤之费用,岂不两全其美。”颜均诚恳地说道。 李啸与李长材相视点头,颜均说的话很有道理,却是诚心之言。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颜总头,那我准你三场共建,所需银子花费,尽可让李赞画助你解决,本总旗就要求一点,务必让所炼之铁质量上乘。” 颜均闻言拜谢,一旁的李长材问道:“听说铁场之中,最需技术之处便是冶炼场,颜总头对此可熟悉否?” 颜均笑了,他脸上带着一种自豪的神情说道:“李赞画所说甚是,就如建造这炼铁高炉而言,其中行道,外人却是难知。我在辽东铁岭红印山铁场任作头时,当地冶炼场皆为青砖立基,内外皆裹厚实盐泥,务必夯实密闭,旬月方可。若盐泥不附,其间有隙,则出铁含杂,不能锻物,则此高炉废矣。” 李长材笑道:“颜总头行家之言,李某今日却广了见识。” 颜均也笑了:“小人就是吃这碗饭的,不过目睹耳熟,却如何敢在两位大人面前卖弄。” 李啸又问道:“我马耆山现在484名流民中,除去战兵、后勤队壮妇,进学的幼男幼女外,还有二百多人供你指挥,却不知人手可够? 颜均想了想,拱手言道:“回总旗,实是人手有缺。” 未等李啸回话,颜均紧接着说道:“在下亦曾算过,这些剩余老弱,除去已不堪劳作者,顶多一百余人可堪使用。我原在红印山铁场,一个高炉便有七百炉工!就算现在只建最小规模的高炉,就需一百多人,那采矿、烧炭均需人力,又复有何人可用?故在下主为,如建铁场之银两不乏,则眼下人力之事,最为紧缺。” 李啸沉默了一下,其实他前世作为机械系的大学生,也去参观过钢铁厂,现代的钢铁生产设备所需的人力比这个时代要少很多,但产量上百倍都不止。 李啸在想,眼下先把这个铁场开起来,等自已回来后,再看看有何不足之处再加以改进。 李啸转头向李长材说过:“既人手不足,那除了现有可堪使用的流民外,长材你可在附近村子里招募村民为员工,按月付给工钱,如此当可解决人力之忧。” 一旁的颜均脸色顿时舒缓开来,李长材应声拱手道:“长材谨遵总旗之命。” . 电脑中毒,现在才能发上来。 第五十七章婉儿之助 安排完铁场的投产计划后,李啸让李长材与颜均再去谈具体的投产步骤与设备采购计划。 此时,一身泥灰与汗水,正在仙女峰下指挥泥水匠们扛运新买的砖石泥料与草板的常正,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向李啸报告道:“李总旗,仁心医铺的少掌柜孙茂然带其妹孙婉儿求见总旗。” 李啸闻言不觉一怔,她怎么来了? “速带我去。”李啸反应过来,急切地向常正说道。 两人快步来到仙女峰下,远远地便见到一辆大车停在上山路口,旁边站着三人,分别是仁心医铺少掌柜孙茂然,他的妹妹孙婉儿,还有一位,是仁心医铺的老伙计徐肃。 “原先是仁心医铺的少掌柜光临寒地,李某有失迎讶,还望少掌柜勿为介怀。”李啸大笑着向孙茂然拱手说道。 “哪里哪里,我等一路行来,见这马耆山处处都是井井有条整洁有序之状,可见李总旗治理规划何其卓然,小可心下实是佩服得紧!倒是在下此来唐突,李总旗事务繁忙,有劳拔冗相见,实是心中不安。”孙茂然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地回答道。 李啸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身着靛蓝色直裰长衫的年轻人,此人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眉清目秀,皮肤白晳,脸上总是微微带着笑容,执手静立时,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沉静安稳的气质。 “此人倒是个谦和君子,言语温和有礼,不象他爹孙存仁那般性格执拗刻薄难以说话。”李啸心想。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孙茂然随后说出来意,原来他们一行人带到这里,全是孙婉儿的主意。这些天李啸在以马耆山整军备战,要去登州攻打孔有德一事,早就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莒南县城已是尽人皆知,孙婉儿得知此事后,便执意要哥哥孙茂然带她来马耆山。 “我这车后,装得尽是些上好的跌打药、金创药和止血药,另有白布绷带和定骨夹板若干。皆为总旗在战场上最需要之药物。另外,我仁心医铺另派一名熟练老伙计徐肃随军跟行,徐肃在我家效力多年,医术虽为平平,但对于伤病救治以及止血正骨皆有所掌握,定可一解李总旗医护之忧。”孙茂然指着车内那满满一大堆医药用品微笑说道,随后,将一旁一脸恭敬之色的徐肃拉至李啸面前。 “小人徐肃,见过李总旗。”徐肃一脸谦恭地向李啸拱手。 李啸心里极为欢喜,他赞谢了徐肃几句后,便亲热地拍着孙茂然的肩膀说道:“少掌柜如此慷慨济助,为我军一除救治之忧,李某感铭五内,无以言表啊!” 孙茂然摆手微笑,缓缓而道:“李总旗不必谢我,若要相谢,谢我妹婉儿便可。此事皆我妹婉儿一直力求我父,我父亲拗不过她,方同意我带其前来。” 闻听此话,李啸心里的感觉一时变得微妙而复杂,有感激,有欣喜,有惊讶、还有一种无可言说的柔情在心间四处弥漫。。。。。。 一面之缘的姑娘啊,李啸值得你这般付出么。。。。。。 “多谢孙姑娘。”怔怔望着孙婉儿的李啸,憋了半天,嘴唇翁动,却只吐出这五个字。 婉儿低下头去,脸上却也亦是渐渐地泛出微红。 孙茂然见此情状,摇头暗笑,忙叫常正带路,他与徐肃两人拉着车子去将药品放入仓库。 远离众人的一处斜坡上,晨风微拂,将孙婉儿鬓边秀发轻轻吹起,却让她那苹果般可爱的圆脸更显娇俏动人。 望着面前身穿浅粉色对襟褙子,腰间系着一条嫩绿丝绦束腰,形容有些拘谨,却愈发显得娉婷动人的孙婉儿,李啸看得不觉有些痴了。 “我李啸,何德何能,能得婉儿如此助力。”李啸喉头发哽,言语是发自内心的真挚。 孙婉儿抬起头,那好似能看穿人内心与灵魂的双眸澄澈无垠,她直视着李啸感激的目光,樱唇轻张,一字一言地,低声而清晰地说道:“只因为,你是婉儿心中的大英雄。” “婉儿如此看重李某,英雄一说,李啸何以克当。” “李哥,你组义军灭匪贼,现又要出征登州攻击叛军,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英雄,这大明朝里,婉儿不知道还有谁可称为英雄。”孙婉儿脸上泛起轻红,望向着李啸的眼神,多了份炽热与坚定。 “李某幸甚,得遇婉儿如此倾力之助,李啸定当全力进击叛军,以不负姑娘看重之情。”李啸向孙婉儿郑重地一抱拳拱手。 一双软如柔荑的洁白细手轻轻握拢了李啸粗糙硕大的抱拳之手,越握越紧,不住颤抖。 李啸顿感手上一股如温润之玉轻轻滑过般的细腻感觉传来,这孙婉儿握按的是自已的双手,但李啸感觉却是心里那个最柔软脆弱的地方正被她这般细细地揉抚着。 “婉儿。。。。。。” “答应我,李哥,你出征在外,一定要好好注意安全,要好好照顾自已。我婉儿不求你立多大功,不求你当多大官,只求你能平安回来。”婉儿那双美丽澄澈的双眸突然盈满了泪水,她的声音变得哽咽断续:“李哥,我只希望你记住,婉儿会一直为你等待,等着你回来,一起过平淡日子。。。。。。除非,你已变心,不然,婉儿愿意等你到地老天荒,虽死不悔。” 没等李啸回话,孙婉儿已是哭出声来,她捂着脸颊,抽泣着跑开了。 李啸木然伫立,望着孙婉儿跑开的背影,他喉头涌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两颗晶莹之泪随风悄然而落,滴落在那犹然饱含婉儿之手余香的手心上。 “你不负我,我李啸又岂能负你。”年轻的总旗官喃喃自语。 李啸欲留孙茂然等人吃饭,孙茂然执意不肯,说李总旗出征在即,事务繁多,自已已呆这么久,不便再多叨扰。 于是,李啸便将八匹上好的湖绸和红罗送给要回去孙茂然与孙婉儿,聊表谢意。孙茂然谦让了一阵后,便欢喜地收下了。 载着孙家兄妹回去的空马车颠颠地远去,李啸在后面望了很久,直到车子消失在山路拐角,方怅然而回。 坐在车中的孙茂然心情愉快,俊俏的白脸上更有一种隐隐的得意之色。 他在暗自感叹自已的聪明,这几日妹子总闹着去李啸这儿给他送药,可把父亲孙存仁气坏了。老头子甚至搁下一句:“你若要去见他,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眼见得父女二人就要闹僵,还好自已聪明,在一旁打圆场,告诉父亲这一去,虽说是送药材和伙计给李啸,但只是那李啸不是笨蛋和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人,肯定会投桃报李,绝不会让自已白白吃亏。自已把这一点说得通透,才让父亲心动,随后父亲又作了番姿态后,便同意自已带婉儿来见李啸。这不,用这一车药品和伙计换了这八匹上好的丝绸锦缎,简直是大赚了! 想到这里,孙茂然咧嘴而笑,他得意地转眼看了看旁边呆坐的妹妹,却发现她怀中紧紧抱着李啸赠送的一匹湖绸,眼神望向车窗外遥远的地方,粉红的脸颊轻轻贴着丝滑的绸缎上端,嘴里仿佛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这个傻妹子啊。。。。。。孙茂然心中感叹。 管她呢,女孩子嘛,这是这么多愁善感吧,过上一阵就应该会没事了。孙茂然迅速地抹去心中泛起的一丝同情,重新沉浸在赚了一笔的喜悦之中。 崇祯五年农历九月二十七日卯时。 遥远的那一抹浅浅鱼肚白似有似无,只有清冷的晨风呼啸不停。 出征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李啸让李长材、李忠文、常正、付铁四名骨干留了下来。 李啸向他们交待清楚,李长材负责整个马耆山运作与管理,暂代李啸的全部职务,所有留守人员皆受其节制。 李忠文继续给孩子们教学,得空之际,要协助李长材做事。 常正与付铁除了继续搭建流民草棚外,还得到了一个新任务,那就是,再继续招揽流民,保证再招上50名战兵,分别由常正与付铁负责训练,以保证马耆山的安全,所需武器继续向张铜柱武器铺定购。 常正与付铁颇为失落,他们都极想一同去登州击敌,不过最后两人还是郑重地接受了李啸的安排,因为李啸交待得明白:“马耆山乃我军基业,尔等责任重大,需尽心尽力守卫此地,万万不可有失。” 身着纯白精铁甲,头戴金丝嵌玉束冠,腰间墨玉鞓带上系着锋利的倭刀,足蹬厚底青犀革靴的李啸,玉树临风,英姿伟岸地站在一块突立的岩石上。 他一脸严肃地望着面前那130名排着整齐战斗队列的盾兵和枪兵,又望向他们身后押着十二辆装得鼓鼓囊囊的大板车的那二十多名成员辎重后勤队,最后目光停在那20名骑成一排的菜鸟骑兵身上。 眼前的这些人马,是李啸费尽心血所组建的全部军队。 现在,这些人的脸上都是一脸凝重,正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他们的领袖与精神支柱李啸下达命令。 巨大的飞龙旗迎风飞舞,猎猎作响,李啸刷地拔剑前指:“全军将士听令,出发!”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旌旗指处,铁流滚滚,雄壮的军歌声,从包括李啸在内的每一个人喉咙中声嘶力竭地吼出,响彻了整个马耆山。 从天上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李啸的军队行走顺序,前面是枪盾兵们排成两列纵队开路行走,中间是辎重队推着十二辆大板车吱呀前行,后面则是二十名骑兵押队跟行。 全队人马一路东去,目的地,碑廓百户所。他们的前面,是从翻滚的云海中,喷薄而出的一轮灿烂朝阳。 第五十八章闹饷(上) 四个时程后,抄近路行走的李啸全军,终于到达碑廓百户所。 正百户苏福、试百户郭虎、家丁头目王大目等一同出来出城迎接。在安排李啸之军在城外驻扎后,随即杀猪抬酒,摆宴犒军,让李啸全军上下大吃了一顿。 苏福、郭虎、王大目等人和李啸共围一桌,待酒菜上齐后,李啸起身,向苏福郭虎等人抱拳致礼,随即恭敬地向各人各敬了一碗酒。 “两位百户大人如此盛情款待我军,李啸心中感铭之至,无以为谢,先干为敬。”李啸一脸感激之色,又仰脖将满满一碗水酒全部饮尽。 “我等皆是左千户所之人,李总旗不必见外。贵军出征作战,自是辛劳艰险,我碑廓百户所无他资助,唯以此宴以为众出征将士壮行耳。”苏福抹了油汪汪的嘴巴,举起酒碗向李啸相碰致意,一边笑着说道。 “马耆山至碑廓百户所路途颇远,李啸你全军能这么快赶过来,却是难得。”一旁的精瘦的郭虎张口嚼吞下一大块鸡肉后,向李啸点头说道。 李啸笑了笑,郭虎的话勾起了他心中的疑问,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却不知为何千户大人之军,为何至今未到?” 李啸的疑惑是有理由的,黎应笙的军队在安东卫城,离碑廓百户所是要近得多,没有理由现在还没到。 他的话语说完,苏福与郭虎两人相望一眼,竟哈哈大笑起来。 见李啸疑惑之状,肥胖的百户苏福笑道:“李啸你莫要奇怪,这卫所之军,久疏训练与阵战,以我观之,黎大人的军伍黄昏之际能到碑廓百户所,便是难得了。” 李啸有些惊讶:“千户大人非是只带家丁与夜不收哨骑么,为何又带上了卫所之军?” 苏福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说道:“上边催要兵马,黎大人若只带家丁与夜不收,人数实在过少,故还是必须要带上卫所之军以充门面,黎大人此举,实属无奈。李啸啊,你还年轻,不懂之官场之中,实事要做,但做派与场面也是必不可少啊。”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王大目插言道;“昨天黎大人已派人前来,通知我等,说今天除了家丁与夜不收哨骑外,另选了一千名卫所之军同往,要我碑廓百户所做好接待准备。” 李啸脸色凝重,缓缓而道:“原是如此。” 李啸看着众人无动于衷,习以为常的神态,忽觉心下一阵凉意。此去登州,可不是去旅游观光,而是随时要上战场,若派这些久不出操训练,天天混吃度日,不知为何而战的卫所之军前去,若遇紧急军情,岂非与送死无异! 李啸心下如此之想,脸上却神情平静,随后,他微笑着又一一向各人敬酒,同时转移话题。 一个时辰后,这顿劳军之宴方毕,在继续等待黎应笙队伍的同时,李啸下令队伍就此开展训练。 李啸要让部队养成随时随地都能训练的习惯,毕竟新兵们在马耆山训练的时间太少,战阵配合等等还较生疏,必须抓紧一切可用时间进行操练。 骑兵由上官云杰带去作野地骑乘训练,而在李啸身旁,苏福、郭虎、王大目等人颇有兴致的在一旁观看枪盾兵们演练军阵。 很快,所有观看人员都被李啸军那整齐划一、行止严整的枪盾战阵所震惊,尤其是那些手持4米精钢三棱长枪的枪兵那套路严格、凶狠凌厉的击刺动作,让每个观看的人都感觉心惊肉跳。 “李啸,你这些士卒练了多久。”从震撼中缓过神来的苏福问道。 “禀百户大人,此阵练了近两月。”李啸回答道,他故意说长了训练时间,并且没有告诉他们其中更多的是只练了一周多的新兵,目的是减少苏福他们的震骇之情。 一边的郭虎接过话道:“仅仅不到两月,便练出这般雄壮严整之军,李总旗练兵之能,郭某着实佩服之至。” 他的话语刚落,一旁的王大目也感慨地说道:“现在卫所之军,还复有几处能有这般军阵,又复有几人能如此刻苦训练。大目虽见识浅薄,却也知道,李总旗之军训练如此严整刻苦,若再经战阵磨砺,此军阵当为天下之精锐。” 不知不觉,申时下刻已过,日头已是在远处西山头上跃动。李啸军阵训练行将结束之际,众人却看到远远地有三名骑兵纵马疾驰而来。 “咦,那人不是黎应笙大人新招的夜不收哨骑队长胡大能么,昨天就是他来通知我们碑廓百户所要做好迎接准备的,难道,是来通知我们黎大人到了么?”王大目眼尖,看得出是胡大能等飞马而来,他颇为惊疑地喃喃说道。 “不是吧,昨天才来通知我等,如何今天又来一次?”郭虎的眼神亦是充满了疑惑。 苏福郭虎等人面面相觑,亦是一头雾水。 转瞬之间,胡大能等三人已冲到李啸等人面前。 “各位大人,李兄弟,你们快些赶过去,救救黎应笙大人吧!”胡大能跳下马来,单膝跪地,粗黑的脸上满是尘土,一双淡黄色的瞳仁布满愤恨与悲凉。 “到底怎么回事,胡大能你快说!”一旁的苏福喝问道。 胡大能起身后依然一脸恨色,他三言并两语,尽快地说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黎应笙本已选好自已相对较熟悉的一千卫所军兵,但遭到了参将王铭世的反对,他的理由是,这些军兵所驻之地,是安东卫内相对重要之处,不可轻动。故王铭世自已指定了另外一处的一千军兵,让黎应笙统领去登州。对于王铭世的强横干涉,黎应笙心中愤恨却无奈。只是后来副千户陈为果及家丁头目郝长泽等人都来劝说,说这些军队也不指望他们能上战场作战,不过是去充下门面,张下声势罢了,让他们去也无所谓,王铭世那边也好有所交待。黎应笙思忖良久,方无奈答应。 胡大能说到此处,突然一脸愤怒地喝道:“他娘的,这就是他娘的一个局!把黎大人给套了进去!那一千名卫所之军,行到离此碑廓百户所不足二里之处,便全军哗动,索要钱饷,言说若不立刻发下银钱,便要让乱兵劫了营地,再退回安东卫城。现在他们已把黎应笙大人围在军中,逼他就范。我三人见势不妙,冒着被乱兵攻击杀死之危险逃出,一路疾行来此求援,求各位想想办法救出千户大人吧!” 苏福、郭虎、王大目等人闻言,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人人脸色苍白,却无人再敢吭声。 每个人都知道,现在这战乱年代里,闹饷的士兵有多难收拾,而所谓的闹饷,与叛变几乎只有一线之隔。 李啸也是眉头紧锁,他读过一点明史书籍,知道这样的闹饷有多可怕与危险。 崇祯三年,甘肃巡抚梅之焕和甘镇总兵王嘉谟领军援陕,行至安定,士卒闹饷哗变,由叛乱士兵王进才、殷登科等人统领,杀了带队的参将孙怀忠、千总周道昌、把总连登魁等将领。梅之焕与王嘉谟万幸逃得快,才未被乱兵所杀。乱兵趁乱劫营,将营中银两,粮食,马匹等全部劫走,一部分上山为匪,一部分投入高迎祥张献忠等各股流贼。 崇祯四年十月,新任东江镇总兵官黄龙在皮岛遇到士兵闹饷哗变,此次哗变由现在的叛军头领耿仲明的哥哥耿仲裕起头,乱兵们包围了总兵衙门,将总兵黄龙押至演武场进行殴打施虐。由于黄龙不肯屈服于叛军,被耿仲裕极其残忍地割掉了耳朵和鼻子。万幸此时其他东江镇岛屿守兵及时相救,将这场乱兵闹饷的带头人耿仲裕击杀,总兵黄龙才逃得性命。 胡大能见众人沉默,急得额上青筋暴起,他放声高喊:“难道诸位上官,就眼睁睁地看着乱兵闹饷袭官不成!若在拖延,恐黎大人有性命之忧啊!” 郭虎拈着胡须,犹豫着问道:“你既来求援,为何不直接去安东卫城找王指挥使?” 胡大能闻言愈急,涨得满面通红的他大声吼叫道:“大人啊!卫所军哗变之地,至碑廓百户所仅二里,若舍近求远前去安东卫城通禀王参将,往返便需数个时辰!若如此,黎大人恐早已为乱兵所害啊!” “胡兄弟,你速带我李啸全军前去!黎大人安危已是千钧一发,不必在此多言!”一脸冷峻的李啸从旁边斩钉截铁地快速说道。 胡大能宛如捞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淡黄色的瞳仁里刹时充满无限惊喜,他头点得如鸡啄米一般说道:“李兄弟,还是你义气爽快,我老胡没看错人!走,我这就带你全军前去!” 。 周末事多,还是一更吧,等签约推荐了,争取每日两更。还是要多谢各位兄弟推荐收藏。 第五十九章闹饷(中) 李啸全军行到离黎应笙军营前不远处,就清楚听到军营中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与嚷嚷。 “入他娘!老子最后再叫你一声黎千户,兄弟半年的钱饷都没发足,现在打仗了,想起叫咱们去当炮灰送死鬼了!他娘的,世上没这样的好事!你今天不发足钱饷和出征费,老子就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军营大门!” “黎应笙,你他娘的打算在这中军帐内装死到什么时候!你真以为你这几十名家丁挡得住咱们这一千弟兄么,还是非逼着兄弟们动手劫营不成!” “狗入的黎应笙,今天你他娘的要不立刻发饷,老子就不认你这个长官!把老子惹急了,哼,老子的刀可没长眼!” “就是就是!非要逼咱兄弟们动手,老子要你姓黎的不知道怎么死!” 狂言恶语嚣张地冲击着李啸的耳膜,原本脸色平静的李啸,脸上顿时涌起一种凌厉的愤怒与狰狞,他牙齿咬得格格响,双眼之中,满满的全是杀意!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李啸举起的右手,猛地挥下。 在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的高声呼喝中,李啸全军立刻摆成战斗队型。为了增加战斗面积,张行猛将全部40名盾兵摆成一条直线,而其后的枪兵则按雷傲的要求,前面两排同样各摆40名,最后十名枪兵单独一列排在最后。 跟在枪盾战阵后的是上官云杰的骑兵,摆成守卫圆阵将李啸护在骑兵阵中间。 整齐的脚步,紧密衔接的战阵,严整有序得有如一部机器开动般向前进击,几百只脚同时踏动大地时,除了整齐震耳的“嗒嗒”声外,空旷的大地上更传出了沉闷却让人心悸的嗡嗡共鸣声。 在军阵行进至离军营八十步时,喧嚣狂躁的军营突然安静了下来,那些正将中军大帐四面围定的乱兵,都惊愕地转过头来,用一种惊疑的眼神望着离自已越来越近的肃杀战阵。 他们看到,所有的战兵都面无表情的向前进击,离自已越来越近,但每个战兵的脸上都没有半点表情,他们只是犹如一架全力开动又冷酷无情的机器一般,一步一步向那些战兵逼近。 离乱兵们只有五十步了。 乱兵中突然有个长着一绺鼠须的家伙怪叫一声:“入他娘!兄弟们操家伙,他们人不多,咱们冲上去和他们拼了!” 乱兵们猛然省悟了一般,纷纷持刀露刃地鼓噪起来,挤挤挨挨地排成乱七八糟的几排,乱兵们挥舞刀剑大声吼叫,却没人敢向那排成笔直直线,闪着瘆人光芒的盾牌尖刺上冲来。 盾兵哨长张行猛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心下暗道:“这般怂货,叫唤得厉害,真要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就怂了,恁的丢人!” 只有二十步远了。 挥刀舞剑的乱兵们脸上开始出现了掩饰不住的慌乱,最前排的盾兵甚至可以听得到他们粗重的呼吸和用力吞唾沫的声音。 “兄弟们,大家别怕,他们人数少,这阵列虽排得齐整,不过是银样蜡枪头,兄弟们冲上一冲,他们就垮了。”刚才的那个喊叫的家伙声嘶力竭地向旁边开始出现混乱的乱兵们喊道。 “兄弟们跟我冲啊!” “冲啊!” 一股近五十余人的乱兵,挥舞着手中的刀剑,跟着喊话的家伙,一窝蜂般冲向李啸那整齐严密的枪盾阵列。 “噗!” “噗!” “噗!”。。。。。。 沉闷的枪尖入肉的声音连绵响起,一条条凶狠击出的三棱精钢长枪如同一条条出洞的毒龙,从地上那摆得整整齐齐一排的盾牌上方,迅猛地前击突刺,将冲上前来的乱兵的头、颈、胸三处如刀捅黄油般迅速扎穿! 濒死的伤兵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地填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 刚刚喊叫的那个长着鼠须的家伙冲在最前,他正欲再张口大喊以鼓舞乱兵斗志之际,一根凶狠凌厉的三棱精钢长枪,带着如同死神的轻语般的尖啸,迅猛地从他口中扎入,击碎牙齿,切开舌头,捅进后腭,再从他后脑穿出。 这个喊叫的家伙有如一只被串起来准备烧烤的青蛙一般,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后,便嘴含枪尖站着死去,这种死亡的方式,很有一点行为艺术的感觉。 双方接触不过几十秒,乱兵们便迅速地崩溃了,在沿着盾牌丢下了一排整齐的尸体后,剩下的十来名乱兵扔了刀剑,大哭大喊着退回军营处。 李啸旁边观战的胡大能亦是脸色大变,他那标志般的淡黄色瞳仁中,全是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他转头望向脸无表情冷峻如铁的李啸,很想问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那愈发粗重快促的呼吸声,展示出他内心无比的激动。 李啸的右手又是坚决而用力地挥下。 “盾兵前进!”盾兵哨长张行猛昂首大吼。 “枪兵前进!”枪兵哨长雷傲随后亦厉声吼道。 “骑后跟进!”骑兵队长上官云杰脸上带得意的微笑,向两边看得惊心动魂的骑兵喝令道。 只有十步了。 “停!停下来!咱们都是安东卫的,好好谈谈吧。”一个大个子的乱兵冲了出来,向李啸军阵放声高喊。 他的声音满含深深的恐惧,让李啸脸上浮出一个蔑视的冷笑。 只有不到五步了! “不要!不要杀我们!我们只是逼的没办法啊!”望着那排整齐而来,却有种能把人逼疯般心理压力的尖刺大盾,几个乱兵放声惊恐叫喊。 张行猛眉头一皱,一种人类排泄物的刺鼻气味让他露出嫌恶的表情。 他举目望去,几个身穿破旧鸳鸯战袄的乱兵的胯下一片稀黄,正是刺鼻臭味的来源地。 在极多的乱兵开始扔下刀剑,哭喊着纷纷向后猛力挤去时,李啸及时地举起了右手。 “盾兵停止。”张行猛喝道。 “枪兵停止。”前面的大盾一齐落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后,雷傲同样放声高喊。 前进的脚步声嘎然而止,整个场地突然一阵怪异的静默,只有越来越大的风声在呼呼地响。 心惊胆裂的乱兵们纷纷转过头来,他们惊恐至极地发现,那些饱餐血肉,犹在滴血不停的三棱精钢枪尖,狰狞冷酷地停在离自已面孔仅几个厘米的地方。 方才那个大个子猛地冲上前来,双膝扑通跪地,疯狂地磕头到鲜血直流,嘴里不停地喊道:“谢将军不杀之恩,谢将军不杀之恩啊。!” 有他带头,所有的乱兵齐齐跪地叩头:“谢将军不杀之恩!” 一脸冷峻的李啸,在上官云杰的骑兵队护卫下,越过整齐的枪盾战阵,来到了乱兵们面前。 “起来。”李啸冷冷地说道。 那个大个子闻声一颤,却犹然拜伏于地,不敢起身。后面的乱兵们面面相觑,亦无人敢动。 “起来!”李啸加大声音,怒喝道。 如得到统一命令一般,刷地一下,包括大个子在内的所有的乱兵弹地而起,每个人都用惊惶恐惧的眼神,看着统率这只恐怖的铁血军队那名年轻而英武的主帅。 一片无声的沉默中,李啸冷冷地巡视了一圈前面已是魂飞胆丧的乱兵们。 “刚刚本官分明听得有人大喊着要对黎大人不利,怎么现在不叫了呀,你们一个个都哑巴了么!”李啸的嘲弄的话语,让每个乱兵都悄悄地低下了头。 方才的大个子鼓起勇气问道:“敢问大人你是。。。。。。” “马耆山总旗官李啸。”李啸冷冷地回答道。 他的话语刚落,就有如一团冷水浇入一锅热油一般,让面前的乱兵迅速地炸起了惊愕的说话声。 “原来他就是带20来名义兵灭了马耆山匪帮的李啸,真真好生了得!” “没想到竟是他领军而来,我们今天的闹饷可不是注定不成的么!” “李总旗的军兵如此厉害,若不是他手下留情,现在我们早都是枪下之鬼了。” “唉,我们这些卫所之军,要对抗李总旗的虎狼之师,真是自寻死路啊。” 李啸轻轻地扬起了右手,顿时有如使了魔力一般,所有的乱兵立刻闭嘴不敢吭声。 “大个子,你姓甚名谁,你且告诉我,为何要在此时闹饷?”李啸的话语平和却充满了威压。 “禀大人,小人名叫杨振,这闹饷。。。。。。李大人,小人不敢说啊!”杨振又扑通跪下,然后拜伏于地,梆梆地磕头。 “为何不敢!”李啸怒喝道。 “李啸,不要逼他了。”一声威严粗豪的声音传来,李啸抬头望去,只见一身戎装的黎应笙在家丁头目郝长泽及几十名家丁的护卫下,已从中军大帐中走出,正大步向自已走来。 第六十章闹饷(下) 多谢小小革命军兄弟的打赏与一贯支持,遥远之矢在此谢过! “末将参见千户大人。”李啸跳下马来,便欲行礼。 黎应笙一把扶住了他,就着黄昏的余光,李啸清楚地看到了黎应笙脸上那莫名憔悴与沧桑的神情。 旁边的胡大能冲了过来,单膝跪地:“黎大人,您没事就好!今天能退阻乱兵,全是李总旗之功啊。” “在下救驾来迟,让千户大人受惊了。”李啸低头拱手道。 “李啸,幸亏你及时赶来,不然这闹饷一事,真不知会闹到何种难以收拾的地步。”黎应笙的眼神深沉又满含苦涩。随后他转头向胡大能说道:“胡队长,若非你临机应变,及时请得李总旗,则我军大势危矣。” 胡大能抱拳致礼:“在下无能,不得保卫黎大人安全,安敢受大人之赞。” 黎应笙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鼓励,随后黎应笙拉了李啸一把:“走,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我到中军之帐中再谈。” 李啸应命,随后安排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人好好看押这些乱兵,三人皆满口答应。 在将入中军帐之际,家丁头目郝长泽在黎应笙与李啸一齐进入后,也欲跨步入内,黎应笙却阻止了他,只让他率众家丁和胡大能的哨骑队一样,在帐外守候便可。郝长泽眉头一皱,脸上露出莫名惊疑的表情,但只是一闪而过就消失不见,随后他脸色平静地拱手退出帐外。 大帐内陈设简单,只点了几盏昏黄的烛灯,黎应笙与李啸分主从坐下后,黎应笙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叹息。 “千户大人,以在下观之,恐是有人欲对黎大人不利。”李啸的话语低沉而清晰。 “就是有人想以闹饷之事胁迫本官!若本官就范,则身败名裂,若本官不从,则会死于乱兵之手!真真好毒的计谋!哼,本官岂是怕死屈服之辈!只是若非李啸你及时前来,本官估计今天真要屈死小人毒计矣。”黎应笙恨恨地咬牙说道,一脸的郁结的愤怒。 “想不到本官一心报国,只求战场痛快杀敌,却有这般小人来暗算黎某。王铭世,陈为果,你们这两个下作小人,真以为老子只是一个只知战场厮杀的匹夫,看不穿你们的诡计么?哼,你们一个怕老子立了战功,夺了你这指挥使之位,一个费尽心机想挤掉本官好自身上位,这般相互勾结的小人伎俩,老子看得通透!”黎应笙愤怒起身,咬牙喝骂,脸色阴沉如铁。 “也许本官与他们一样,和光同尘,不思进取,混蒙度日,说不定就无今日之事了。”见李啸沉默,黎应笙脸上露出苦涩的微笑,叹气说道。 “大人一心报国,忠勇可嘉,因此而遭得小人嫉恨,亦是难免。”李啸尽量说些宽慰的话。 “李啸,我知你是宽慰于我,本官也明白自身处境之险恶。只是,本官不能违了自已的本心,如让本官真只能如此碌碌一生,无所作为,真不若杀了本官算了!”黎应笙握紧拳头,重重地在桌子上捶了一下。 “那大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乱兵?”见黎应笙如此愤慨,李啸连忙回转现实话题。 黎应笙转过身来,直面李啸,目光炯炯地反问道:“那依李啸你之见,当是如何?” “禀大人,依在下之见,要尽快查清有哪些带头挑事之人,随后,将这一众带头乱兵,全部诛杀,以敬效由!”李啸那英俊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闪现出一种绝决与凶狠的神情。 黎应笙望着直视着他的李啸,脸上又浮现出淡淡的苦笑,他缓缓地摇头叹道:“李啸,你如此行事,虽刚猛决断,却只会治标不治本啊。” 望着李啸愕然的眼神,黎应笙转过头去,仿佛望向遥远的地方一般,缓缓说道:“国朝至令几百年了,但闹饷之事,实是于今为烈,却是为何?乱兵们虽有不服管束,触违军法之罪。但归根结底还是国朝不能按时发下钱饷之故啊!”黎应笙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顿时加快:“军兵无钱饷则士气低落,便无心训练出操,更休提上阵杀敌。而反过来,长此以往,则军兵必会以此为由,开始向上头闹饷作乱。但本官认为,这些乱兵其状虽可恨,其情却可悯。毕竟军兵亦多有家口,皆需钱粮度日,如是观之,亦是可怜之人。” “大人之意是?” “事情主谋,非是这些乱兵。这些挑头闹饷之乱兵,亦是受人挑唆,方啸众作乱。就算杀了这批带头之人,若还是钱饷不继,军兵纵是此时被弹压,下次还是会再度闹饷,难道又要再杀一批人不成?以本官之意,不若此事就此打住,支发一部分钱饷,这些卫所之兵虽不能上战场,还是需要他们去充充门面,壮下声势啊。” 李啸双眼目光炯炯,他上前一步,以一种坚定的语气对黎应笙说道:“在下在想,卫所之军纵不堪用,若千户大人愿意,在下愿从中招一批愿搏取军功之人,以作为我军阵中的辅兵,如是,简选出这些辅兵后,剩余的这些卫所之军纵然要再闹事,其力量却大大削弱了。” 黎应笙沉吟半晌,点头说道:“如此亦好,纵不能完全济事,却至少可减少内患,潜抵隐忧,是个釜底抽薪的好计策。” 李啸与黎应笙走出帐外,黎应笙向每个乱兵各发了半两银子,虽然没有达到足额发放所欠钱饷,并且没有乱兵所想要的出征费,但这些在李啸的威压下逃得性命的乱兵们在庆幸自已得以活命后,又能得到这半两银子,已是个个感激涕零,人人欢欣喜悦。 李啸心下感叹,斗米恩升米仇,人心之不知足啊。也许,只有恩威并施,胡萝卜加大棒,方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乱兵俯首感恩吧。 黎应笙发完钱饷,李啸站在高台,向那近千名乱兵高喊道:“诸位,方才黎大人赦尔等闹饷之罪,复给你们一人半两银饷补偿,可见,黎大人心胸何其宽阔,对尔等恩情何其深重!若尔等再有异心,岂非如同禽兽猪狗!李啸在此明言,从今以后,若再有人敢闹饷作乱,李啸定斩不饶!” 李啸的话语一毕,乱兵们七嘴八舌地赶紧开始表白。 “黎大人深恩厚泽,我等决不敢再生事非。” “李总旗您放心吧,你今天留了我等性命,我等一定好好效力,再不会闹饷生事。” “黎大人,李总旗,小的都是一时糊涂啊,以后断然不敢了。” 乱兵们纷纷表态,似乎只有极少几个人仍低着头阴沉着脸躲在乱兵中间。 李啸向下面挥了挥手,乱兵们顿时安静下来,李啸又大声说道:“各位,你们之中,可有愿意在战场上搏取功命之辈乎!男儿生于乱世,正当于战场之上杀敌立功,堂堂正正取功名,谋富贵。若终日浑噩而过,终生沉寂无名,岂不憾哉!尔等若有进取向上之心,欢迎入我李啸军中,他日若得战功与钱财,我李啸,绝对会一视同仁,不吝重赏!” 李啸慷慨昂扬的话语说完,下面顿时一片骚动。李啸清楚地看到,下面的乱兵中,有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激越的神情,原本麻木的眼神里,开始有希望的光泽在跃动。 “入他娘!老子杨振跟李总旗干了,与其这样每天吃不饱饿不死,缺银少饷地过着,还不如跟李总旗去战场上好好地搏个功名富贵,俺老杨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杨振大吼着走上前来,随后向李啸郑重地行了个军礼。 李啸满意地拍拍这个大个子的肩膀,赞扬了他几句,便让他站在一旁。见总旗官李啸如此重视大个子杨振,台下那些騲动的乱兵开始沸腾了。 “我也要入李总旗军伍,老子孤儿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跟李总旗去战场上厮杀搏功名去!” “俺也要入,他娘的,死了吊朝天,不死万万年!活得恁憋屈,还不如跟李总旗上战场搏一把!” “还有我,老子早就不想在卫所里干了,上得战场,死了是老子命贱,要是活了,嘿嘿,老子也要搏他个封妻荫子!” 群情振奋中,最开始是一名名乱兵叫喊着走上台来,随后,一拔拔的乱兵开始走了上来,最后,一群群的乱兵走了过来! 负责统计的上官云杰笑得咧歪了嘴,他脸上有如猬刺的胡须仿佛都每一根在欢乐地颤动。这曾经的骑兵百户在一张大白纸了仔细地反复数清了自已画的“正”字,然后从地上弹地站起,喜孜孜地向同样脸上掩不住露出笑容的李啸报告道:“李总旗,共有三百三十七名卫所军加入我军中!” “很好!将他们全部编为辅兵,随我军训练行动!”李啸忍不住心中的喜悦,狠狠地捣了面前一脸笑得稀烂的骑兵队长当胸一拳。 一旁观看的张行猛与雷傲等人,亦是脸上满满的欣喜之色。而千户黎应笙与胡大能两人也都露出了愉悦而欣慰的笑容。只有家丁头目郝长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眼前的一切,有如视若无睹一般。 是晚,在随后赶来的碑廓百户所正百户苏福、试百户郭虎等人主持安排下,全军杀猪宰驴,摆酒欢宴,至夜深方毕。 在李啸与黎应笙等人都休息后,在黎应笙的军营里一处不起眼的军帐中,一个身影一闪而入。 昏暗的烛光下,几个黑色的身影在低头窃语。 “你们自已说!你们如何恁的没用,为何不早点动手,竟把黎应笙白白地放过了!” “大人,小的们也没想到那狗日的李啸会这么快赶过来!不然,早就一刀剁了黎应笙的狗头献给大人了。小的们没用,还让老七兄弟死在了李啸的军阵中,请大人责罚。” “入你娘!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事情不济,还又被那狗日的李啸拉走了三百多兵丁。拉走的那些兵,我看得清楚,都是些身强体壮愿意打仗的好兵料子啊!唉,王大人那边,还有陈副千户那边,该如何才能交差啊。” “大人,你说现在怎办?” “还能怎么办!可恨老子瞎了眼,选了你们这般窝囊废!眼下,只得再静待时机,相时而动了。哼,我就不信,老子会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第六十一章初战豫家沟(上) 李啸与黎应笙的军伍次日便拔营而去,由李啸军前行开路,一路行经诸城、高密、平度州、莱州府、招远等地,随后一路东行,至当日中午时分,来到了杨家店附近后,全军休息吃中饭。 这一天,是崇祯五年十月九日,李啸黎应笙来到这里,已经走了十多天。小冰河时期,冬天来得早,此时天气已是愈发寒冷起来,太阳象受了风寒一般,躲在浓厚的铅色云层中不肯出来,冷风呼啸不停,裹着沙尘猛吹在脸上时,有种刀片轻割般的感觉。 黎应笙满脸风尘,脸色更色粗黑,每条皱纹和一脸胡须里都藏满了细小的沙粒。虽然饱受征程之辛苦,但这位千户官依然神采奕奕。他笑着手指登州府方向对李啸说道:“李啸,转过杨家店,向北再绕过龙山,就可以到朱大典大人的军伍大营。刚才我们派去向朱大人通报的哨骑,也该回来禀告消息了。” 同样一脸沙尘的李啸,两眼之中,却是更加锐气勃勃,英俊的脸庞被风沙雕刻得更加棱角分明,更显坚毅和阳刚。李啸头戴的八瓣明盔上那鲜红盔缨与纯白精铁甲上紧系的那条殷红的绸布披风,一齐在风中猎猎舞动。 李啸正欲答话,却见三名身插背旗的骑兵与黎应笙派出的两名哨骑正一同迎着呼啸的风沙,向李啸军飞驰而来。 甫至军前,满身风尘的五人即翻身下马,领头的骑兵向黎应笙跪地拱手递上一封手书,一边大声说道:“在下焦安国,是山东副总兵,都指挥司佥书刘泽清大人部下小旗,知大人之军伍已赶至杨家店,在下奉刘泽清大人之命,特来拜见千户大人,务请千户大人赶紧率军赶往杨家店北面与龙山交界之处的豫家沟,援救郑大人和姚大人吧!” 黎应笙快速看了来信,脸色凝重,转头对李啸说道:“想不到我军刚来此处,就要碰上一场恶战啊!” 黎应笙紧接着说道:“刘泽清大人在手书上说,山东巡抚朱大典大人已安排我军受副总兵刘泽清大人节制,因今天凌晨之际,孔有德叛军中的陈友德部,率三千兵马,从登州城突围而出,一路向东进攻,欲向东攻下奇山所(今天的烟台市附近)。” 李啸心下一凛,他知道,这个陈友德,是从皮岛带了三千兵马来投孔有德的一名悍将,曾是皮岛总兵毛文龙的得力手下,他心下暗忖,这些突围后急欲重新寻找落脚点的叛军,有如脱笼困兽,一般的防守明军恐绝非其对手。 黎应笙的话语还在继续:“这股叛军,却在杨家店处遭遇了正在当地巡逻的刘泽清下属部将郑隆芳部和姚文昌部,双方遂即对战,到了现在,郑隆芳姚文昌所部均已不支,故向刘泽清紧急求援,刘泽清正巧看到我军哨骑前来禀告,遂立刻命我军前往救援二将。” “来得早,不若来得巧,刘泽清大人真是运气好啊。有我们这样送上门的援军给他使用。”李啸脸上露出一丝揶揄的冷笑。 来自后世的李啸,比千户黎应笙更了解这些敌我双方的将领的经历、性格与命运,这就是看过史书的穿越者的优势吧。 李啸看过明史,对于这个副总兵刘泽清毫无好感,甚至极为嫌恶。 史书记载,刘泽清,山东曹县人,字鹤洲,军伍出身,为人阴狠惨毒,睚眦必报,任何得罪他的人,只要有机会,就要想方设法致对方于死地,哪怕对方是自已的亲朋故交亦是如此,象自家表兄,以及侄儿刘孔中、刘孔和等人,皆因一言不和,就被其所杀。 另外,此人刻薄寡恩,见利忘义,极好女色。崇祯十七年,大顺军兵迫北京城,崇祯皇帝紧急命令时任山东总兵的刘泽清进京勤王,而刘泽清此人却以骑马摔伤了腿不能出行而拒不奉诏。清军入关后,刘泽清放弃山东,引兵南逃淮安,后因拥立福王登基为帝有功,又成了江北四镇之一的大军阀,开始作威作福,抢掠百姓,**妇女,荼毒生灵。只可叹这个拥兵十多万的大军阀,一遇清军来攻,竟毫无血性地立即领兵投降,反过来成为了攻击南明的生力军。刘泽清投降时,多尔衮曾问他,最想要官位还是女人。刘泽清连忙说,最想要女人。多尔衮大笑,赐给他好几名火辣熟女,刘泽清大喜,整整一天与这几名熟女共同大战于床上,啪啪之声与****全院皆闻,一时引为笑谈。只可叹此人最终还是被多尔衮所杀,《贰臣传》中写道:“大清恶其为人鄙薄,反复无常,故磔之。” 李啸暗叹,没想到自已竟然会成为这样的人的手下,也是造化弄人啊。 黎应笙的话语将李啸从暇思中唤回:“李啸,军情紧急,我命你部为先锋,迅速赶至豫家沟,援救友军。” 李啸拱手应道:“末将谨遵军令。” 风声大起处,铁流滚滚来。李啸带着业已吃饱中饭的150名战兵,和那三百多名辅兵,在那三名骑兵的带领下,全军快步前往豫家沟。 他安排刘扬壮的辎重队与黎应笙的后队同行,以免拖累行军速度。李啸军中,每个战兵的脸上都充满了兴奋与自信之情,大家都有种感觉,只要跟着李总旗,就一定会有胜仗可打。自成军以来,战兵们援救高溪村,攻克马耆山,平定乱兵闹饷,哪一个不是足以自豪的大胜仗。 跟在战兵后面的是辅兵,李啸将辅兵分成前、中、后三队,分别由杨振,高小飞,关质三个精壮大汉任队长,每人各领一百多人。 每个辅兵脸上亦是同样的激动神色,与那些昂扬自信的战兵相比,他们的脸上更多了一种不安与忑忐,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有不安的感觉是在所难免。辅兵们在队长的带领下,每人都紧握手中刀剑,紧跟着战兵的步伐前进。 近一个时辰后,李啸全军抵达豫家沟,每个人都能看到前面的两军士兵都已绞成一团互相砍杀的模糊景象。震天喴杀声,叮当尖利的刀剑相击声,不时响起的火铳射击的砰砰声,冲击着李啸军中每一个人的耳膜。 “全军听命,准备战斗!”李啸大喝。 很好,摆好了阵型的战兵犹如一部整齐的战争机器开始向前开动,枪盾战阵的两翼,李啸各放了一队辅兵相助,另外的一队辅兵则与上官云杰的骑兵一同跟在枪盾战阵后面,作为补充力量与预备队。 相比前面相加起来近七千多人的大混战,李啸这只小小的部队格外的不起眼。也许,正是因为它不起眼,所以当李啸的军阵快速前进时,混战中的敌我双方都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与重视。 随着战阵的行进,李啸对前面的形势看得更加清楚。 叛军陈友德部的全部步兵,呈一线排开,正与郑隆芳部、姚文昌部的步兵紧密衔接互相砍杀,双方各有三百多名骑兵,同样押在阵后,防止对方骑兵绕袭,而皆不敢轻动。 敌我双方的骑兵后面各还有十来部火炮,分别是虎蹲炮、佛朗机、神威二将军炮,三将军炮等重型火器,分别有几十个炮兵看守着。因为两军相遇仓促,使得这些火炮都没有派上用场,步兵们就已经绞杀在一处,而导致这些火炮一时都成了摆设。 李啸军阵继续前进,李啸更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交战双方步兵的两旁,各有一百多名火铳兵正点着火绳击发铅弹互相攻击,还有更少的士兵拿着三眼铳、神火飞鸦等火器互相进攻,由于风很大,很多火铳兵药池中的火药被吹走,甚至多人的火绳被风吹熄,使得他们不得不反复点燃火绳或重新装填火药,故而,双方的的枪声都响得零星而稀疏。 战况正朝有利于叛军的方向发展,郑隆芳与姚文昌的军队阵脚此时被挤压得不断后移,李啸判断,他们最多还能再顶上半个时辰。 还好自已来得及时啊! 看清了战场时势的李啸,脸上露出一丝猛兽发现一只毫无防备的猎物一般的狞笑。 “枪盾兵听令,快速绕至敌方步后之后,展开队型,攻击骑兵!” “在下明白!”张行猛与雷傲齐声大吼。 “骑兵听令,掩护枪盾兵攻击骑兵,严防对方骑兵分兵包抄我枪盾战阵之后。” “在下明白!”上官去杰脸色如铁应声吼道,直视前方的双眼有种如狼般嗜血的光芒。 “辅兵听令!跟随枪盾兵前进,至枪盾兵开始攻击骑兵后,杨振的前队分成两部,掩护枪盾兵左右两翼,高小飞中队、关质后队二队辅兵一齐攻击敌军火炮部队!” “在下明白!”杨振、高小飞、关质三人应命吼道。 “各位务必一举击破叛军,胜利之后,我李啸,一定会重加赏赐!若有迟疑后退者,定斩不饶!”李啸拔出雪亮的倭刀,厉声高吼。 “万胜!” “冲啊!” 李啸全军每个人全身的热血都被瞬间点燃,各论是战兵还是辅兵,人人都是双眼放光,脸上都是对胜利满满的渴望,和对立功杀敌的迫切向往! 一阵狂风忽地卷地而来,呼呼地刮向陈友德的叛军,战阵之上,顿时风沙弥漫,李啸心下大喜,这股刮向敌军的狂风,有如给李啸的军阵助威一般,让李啸全军顿时士气高昂,所有军士都放声呐喊着向叛军战阵背后冲去。 谢各位得空推荐或收藏,谢谢。 第六十二章初战豫家沟(中) “云从龙,风从虎,男儿只手将天补!”在呼啸翻涌的寒风中,随着自已骑兵队前行的李啸,心中突然想到这句诗词,顿时更觉豪情满怀。 在枪盾战阵最前方已冲至离叛军骑兵不到五十步远时,对方发现了他们,除了几十名骑兵摆成圆阵护卫着一名中军将领原地不动外,所有的叛军骑兵都声嘶力竭地高声呼喝着,紧急排列成楔形阵,准备将李啸的枪盾战阵一举冲垮! 李啸脸上露出寒意森森的冷笑,他迅速取下背上的硬弓,右手疾速从撒袋中拈出一只三棱点钢重箭,张弓搭弦,弯如满月,张到极致的弓弦发出轻微的吱吱响。 “嗖!” 所有人只见到流星袭月般的寒芒一闪,随后,离李啸八十步外,叛军楔形阵尖头处那一名骑兵胸前血雾飚起,应身落马。 “嗖!” “嗖!” 两只狠戾的三棱点钢重箭迅疾飞出,又是两名骑兵分别头胸中箭,倒地身亡。 “万胜!” 见面不远处的叛军骑兵接连被射落于地,李啸军中立刻发出一阵热烈地欢呼,所有的军士更加士气高昂,向前冲击的速度加快了不少。而叛军骑兵刚排好的楔形阵立刻骚动起来,不得不重新排阵。 李啸连连出箭,又射杀了四名叛军骑兵后,叛军骑兵的楔形阵终于紧急开始启动。 由于李啸射箭的有效延缓,在叛军骑兵们的楔形战阵刚刚开始加速时,枪盾战阵已经冲到了离骑兵不到二十步的地方! 随着“砰”的一身巨响,所有的盾兵在张行猛地指挥下,所有的40名盾兵排成一条直线,手中的大盾落地抵肩,呈倾斜状放牢。 与时同时,每块盾牌后面,迅速扎出了一条条有如潜伏的阴险毒蛇般的4米三棱精钢长枪,狞笑着飞速刺向正越来越快地迅速冲来的骑兵们! 楔形阵尖最前面的骑兵看到那可怕前伸的长枪,都下意识的想减速,只是后面已经开始拼命加速的叛军骑兵都狠狠地向前冲击,迅即将最前面的几名骑兵冲落马下,随即,无数根奋力向前的马蹄,将那几名惨叫着倒地的骑兵狠狠地踩成肉泥! 出现混乱的楔形阵整体速度放缓,但还是以巨大的惯性狠狠地冲在那一排笔直的的蒙铁尖刺大盾上! 巨大的惨叫哀嚎声与马匹尖利刺耳的悲鸣声连绵而起,冲击着战场上每个人的耳膜。 敌我双方每个人都惊恐地看到,楔形阵的最中位置处,几匹战马以巨大的动能将迎面的那几名盾兵连同身后的几名枪兵一同惨叫着撞飞而去!而与此同时,那大盾上锐利的尖刺和冲刺而来的凌厉长枪,将冲击而来的战马大腿、前胸、颈部迅速扎透,战马痛得腾空跃起,马血如雨般四处飞洒,有好几匹腾空的战马在惯性的作用下,越过盾墙方砸落于地,将好几名后面列阵的枪兵砸成肉饼! “盾兵稳住,阵脚不能动!”死抵着一面大盾的盾兵哨长张行猛放声大吼。 “枪兵稳住,列阵杀敌!”枪兵哨长雷傲的吼声,同样声嘶力竭完全变形。 李啸往日严酷的训练,现在发挥了功效。后面的枪兵从最初的恐惧慌乱中迅速地回过神来,随即呐喊着将手中的三棱精钢长枪狠狠地从已是被冲击得七扭八歪的盾牌上方向前猛刺而去! 二十多名随后赶至的叛军骑兵,胯下的战马或是颈部,或是胸前,迅速被那开着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长枪凶狠捅穿!马血四溅、喷飞如雨,将对面的枪盾兵淋成血人,战马痛得前蹄高扬鬃毛乱甩,发出巨大的哀鸣,轰然倒地,复将马上的骑兵压死或压残。 一身是血的枪兵哨长雷傲,欣喜地看到自已训练出来的枪兵们摆脱慌乱,重新开始奋勇杀敌。他想起了李啸以前对他说过戚继光的《练兵实记》里的话,如果士兵能在实战中发挥出往日训练时三成的实力,就足以击败数量相当的对手,而如果发挥出五成到七成的实力,那绝对就是天下的强军了。 最初凶猛的冲击力减缓后的叛军骑兵,渐渐呈散开状一线摆开,在那些大盾的阻隔下,不得不与枪术熟练拥有4米长枪可以远距离刺杀的枪兵们,开始了一场相当不对等血肉搏杀。 不断地有叛军骑兵人马皆倒,人尸与马尸互相混杂,沿着那道已经歪斜的盾牌组成的线条象垒沙包一般重重叠起,却又让后面要继续前进的骑兵想要攻击变得更加困难。 喷涌的人血与马血在地上不断洇开,让原本干硬的沙土地变成松软而泥泞,一脚踩上去,让人心惊动魄的大大小小的血气泡立刻翻涌而起。 高小飞与关质的辅兵后队,见敌我双方已然胶着,便按李啸的命令,呐喊着绕过战阵,向后面慌成一团的敌军火器部队冲击而去。 敌兵的火器部队,只有八十多人,李啸安排了中队与后队共二百多辅兵一同进攻,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没有战斗经验的辅兵,与同样肉搏能力极弱的敌方火器部队很快绞杀在一起,一切都如李啸预想的那样,辅兵们凭借数倍的人数,迅速地在交战中占据了优势。 在倒下了六十多名骑兵后,剩下的叛军骑兵意识到这样再战下去绝对不行,很快,叛军骑兵后队变前队,迅速后撤脱离战阵。 在张行猛、雷傲等人抓紧机会重组阵列时,后撤了一段距离的叛军骑兵分两股,每股约八十多名骑兵,各自手持骑枪,呐喊着向枪盾战阵两旁的高振前队辅兵高速冲来! 已经又连射十几箭,射杀了十多名骑兵的李啸,敏锐地发现了战情变化。他厉声向一旁的上官云杰吼道:“立刻随我出击,绝不能让敌兵击垮辅兵!” 李啸刷地拔出锋利的倭刀,一马当先地呐喊着向枪盾战阵的左翼辅兵冲去,上官云杰连忙率领全部骑兵紧随其后向前冲击。 李啸选择的增援部位,是全阵中最薄弱的左翼。因为前队辅兵队长杨振在右侧,可能相对而言,能坚守的时间要长些。 叛军骑兵高速而至,左右两边猛冲过来的最前面的骑兵,将缺少防护的最前排辅兵冲得象碎纸片一般在空中飞舞!随后这些辅兵惨叫着摔落于地,鲜血与恼浆四迸,刹时而亡。 与此同时,李啸率骑兵队赶至左翼,双方随即混战在一处。 李啸手起刀落,左砍右劈,刀光闪过之处,便是一名敌兵惨叫着摔下马来。紧紧护卫着他的上官云杰亦是杀得性起,一杆骑兵枪上下翻飞,有如梨花飞舞,转瞬之间,便有不少敌兵倒在了他的枪下,杀人的效率,似乎比李啸还要高。 只是他手下那些骑兵就没有这样的武艺了,这些只受过一周多骑马训练的骑兵,虽在来登州的路上,上官云杰只要有空,就给他们安排骑马与格斗的训练,但毕竟为时太少,甫一交战,便有两名骑兵受伤倒地,复有一名骑兵被叛军刺中咽喉,眼见得不活了。 比起有李啸来援的左侧,右侧的情况更加危险,不断地有辅兵惨叫倒地,整个战阵阵脚不断后移,前队队长杨振近乎绝望地放声大吼:“兄弟们不要乱,守住!” 张行猛与雷傲的枪盾战阵,见此危急情况,也开始紧急变阵。除留了十多名受了伤的盾兵和二十多名受伤的枪兵依然摆在原位置,防止对方的中军将领亲自领队来攻外,余下的枪盾兵开始分成两部,分别向左右两侧掩杀而去,攻击叛军骑兵侧翼。 近百步远处,是叛军首领陈友德,他身材粗壮,浓眉高鼻,一张肥厚的嘴唇上有一撇粗硬的刚须,他骑着一匹高峻的大马,在几十名骑兵的护卫中间肃然不动,脸色却阴沉如铁。 看着分成两股的骑兵渐渐地陷入对方的围裹缠斗之中,陈友德尽管在马上依然静默伫立,但心里却痛如刀割。 从登州脱围而出后,陈友德的3000名皮岛军兵一路东行,绕过了龙山,正欲越过杨家店,从而向东穿过孙喬镇,最终进攻奇山所。却没想到在这个名叫豫家沟的小地方被刘泽清部属郑隆芳和姚文昌率约4000多军兵拦截阻击,好在自已临危不乱,迅速指挥部队投入战斗,破坏了敌人突然袭击的阴谋。 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中,陈友德那些久经战阵的皮岛老兵不多时便占了上风,眼见得就能击溃郑隆芳和姚文昌,谁知,却被这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小部队猛烈地突然攻击,让自已的骑兵与火炮部队损失惨重。 陈友德重重一拳砸在自已的大腿上,脸上浮现一副极其恼恨之情状。 他突然开始后悔了,原本以为自已跨海而来,从皮岛投奔登州的孔有德,会有高官厚禄在等着自已,从而不要再象从前一样,在皮岛过艰苦的驻防生活。只是这几个月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孔有德耿仲明等人一败再败,最终龟缩于登州城一隅,苟延残喘。想象中的高官厚禄没有踪影,身败名裂军丧而死的命运倒是越来越清晰了。 他与孔有德等人一样,都不甘失败,这次突围出来,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重新攻占新的根据地,从而摆脱在登州被聚歼的命运,最终重整山河,卷土重来。 只是,梦想很丰满,而现实却很骨感。 现在陈友德手中,还有仅有的两个胜点,其一就是,自已的全部步兵能抓紧时间击溃郑隆芳姚文昌两部,从而回军击杀那只突然来袭小部队。而其二,便是自已的一股骑兵能立刻击败那股已是颓势明显的右侧辅兵,然后绕到左侧,将对方的那一小队骑兵及左侧辅兵彻底击溃。 时间分秒而过,渐渐的,陈友德的脸上开始露出一种期盼的欣喜,他看得到,步兵战阵挤压郑隆芳部和姚文昌部退后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攻击右侧辅兵的那股骑兵正将前面的辅兵越来越快地向后推动,对方的辅兵中甚至有人开始转身而逃! “将军,我们要不要去冲击一把。”一旁的一名亲卫眼见得已方得势,按捺不住地问道。 心情已是激动万分的陈友德,,使劲地咽着唾沫保持表面的平静,他扬起手,正欲向下挥动下达进攻命令时,瞳仁却是猛地一缩,激动如火的好心情迅速地掉入了万丈冰渊! 他急速缩小的瞳仁中,映现出一支身穿鲜红盔甲的哨骑呼啸而至,正向自已攻击对方右侧辅兵的骑兵侧后猛冲而来! 他甚至还听到了那个冲在最前的哨骑队长一声模糊的呼喊。 “李兄弟,看好了,俺胡大能来助你一臂之力!” 谢各位读者大大得空推荐或收藏,谢谢。 每六十三章初战豫家沟(下) 胡大能那三十多人的哨骑队凌厉一击,这股攻击右侧辅兵的叛军骑兵立时崩溃。胡大能部毫不稍歇,随即越过枪盾战阵,猛烈冲击叛军另一股骑兵,在李啸部骑兵与胡大能部哨骑前后夹击下,这股骑兵也立刻崩溃了。 所有的叛军骑兵纷纷掉转马头,发狂般地向后逃跑,李啸全军士气大振,所有人立刻拼命追击,不论是骑兵、枪盾兵,还是辅兵,统统高声呐喊着追杀逃跑的叛军骑兵。 李啸、上官云杰、王大能三人冲在最前,大砍大杀这些已是毫无斗志的叛军溃兵,一个又一个叛军骑兵惨叫从马上掉下来。 看到发疯一般向自已的方向不顾一切逃回的骑兵,叛军头领陈友德脸色灰败,他在马上一个趔趄,险些掉下马来,幸亏左右护卫反应快,将他迅速扶住。 “传令全军,全部撤退。”陈友德有气无力地向一旁满脸惊惶的传令兵说道。 陈友德的护卫队开始立刻后撤,他这个动作,随即被正密切注视着他动静的郑隆芳和姚文昌看在眼里。 “看,敌方大将后撤了!”长着一双三角眼,下颏尖瘦的郑隆芳脸上露出难以置住的惊喜。 “我们的援军胜了!”塌鼻子、招风耳,很有点象怪物史莱克的姚文昌惊喜地喊道。 “全部骑兵跟我上,绕到敌方步兵之后攻击!”郑隆芳兴奋地挥刀大叫。 其实,根本不用郑隆芳率骑兵出击,陈友德的步兵见到主帅向后撤退后,就立刻军心动摇,刹时崩溃了。 叛军步兵有如一群被抛弃的孩子一般,哭喊着扔下刀剑转身逃窜,他们乱糟糟地挤成一团向后猛跑,却把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那些差点就要崩溃投降的对方步兵。 大喜大悲不过转瞬,生死胜负仅在分秒。回过神来的郑隆芳与姚文昌部步兵见此情形,不由得大喜过望,这些刚刚还在苦苦抵抗,沮丧地想着自已会怎么被杀掉的士兵,顿时都信心百倍,士气高昂,齐齐呐喊着挥舞着刀剑向这些逃跑的叛军大砍大杀。 如果从天上看去,可以看到陈友德率领溃败的骑兵,正亡命地向东奔逃,叛军骑兵后面不远,是同样疯狂逃命的叛军步兵,而紧跟在叛军步兵后面的,是李啸的骑兵和王大能的哨骑在猛烈地追逐砍杀,再后面,是稍晚一步赶来的郑隆芳和姚文昌的骑兵正紧跟不舍,最后是李啸军的战兵辅兵与郑隆芳姚文昌部的步兵混杂在一处,呐喊着向前追击。 是役,陈友德战死900余人,其中步兵700多人,骑兵200多人,被俘500多人,被俘者绝大部分是步兵与火器部队,叛军步兵基本是被郑隆芳姚昌部所俘虏,而火器部队则全部落入李啸军囊中。陈友德带着所剩余部向东狼狈逃窜,绕过孙喬镇,窜入朱高山中,不敢复出。 至此,豫家沟之战结束,明军大获全胜。 满身是血的胡大能收拢哨骑,仰天挥刀大笑:“痛快啊痛快!李兄弟,俺们老胡来得是时候吧。” 李啸与他并马而行,他亲热地拍了拍胡大能宽粗的肩膀,大声说道:“若非胡兄弟及时来援,李啸这边战果难测。兄弟在此谢过了!” “你我兄弟,何必说这样的话,也算我还你解决闹饷一事的人情吧。哈哈。”胡大能摆手大笑,随后他一脸喜悦地与李啸告别,率众策马去向还在路上赶来的千户黎应笙报喜。 目送着胡大能离去,李啸收起满是鲜血的倭刀,跳下马来,他那一身纯白精铁甲,已是被飞溅的人血与马血染得如同披风一般血红。 “万胜!”“李总旗万岁!”每个幸存的战兵与辅兵一起摇着武器仰天大声喝喊,每张布满血污的脸上都是满是战后余生的庆幸与战斗胜利的喜悦混杂的表情。 很快,伤亡统计报了上来,听着下属们脸色沉重的报告,李啸心直往下沉,胜利的喜悦被冲淡了许多。 此次战斗,李啸全军,骑兵战死3人,2人重伤,2人轻伤。枪兵战死12人,重伤4人,轻伤6人。盾兵战死8人,重伤3人,轻伤5人。辅兵战死43名,重伤15人,轻伤12人,最惨重的是抵抗叛军骑兵突击的高振的前队辅兵,占了辅兵伤亡人数的三分之二。 李啸知道,那些重伤员,在这个时代落后的医疗条件下,绝大多数难逃死亡的命运。 最让李啸心忧的是,这样的一次自已占了天时,又是先发突袭的优势条件下的战斗,竟然还有这么重的伤亡,可见冷兵器作战的残酷与血腥。 “皮洛士的胜利.。”李啸在心中对自已说。 他很明白,在自已这样孤军在外,得不到很好的兵员与物质补济条件下,这样的胜利越多,也就会越快地将自已的实力消耗完。 除非,自已拥有火器部队,可以远程杀敌,这样的话,方能有效减少部队伤亡吧。 只是,相比得到火器,更为稀缺的火器研制人才要去哪里找呢? 李啸收拢思绪,随后立刻命令,让人将所有的伤兵抬放在一起,让仁心医铺的随军伙计徐肃带人紧急救治。又命将所有死去的军士摆放在一处,准备等会火化后,装入骨灰盒内,等全军回返安东卫时带回。 “传我命令,战死军士,无论战兵、辅兵,每人一律发抚恤银子20两,伤兵每人发抚恤银子10两,另全部参战将士无论生死,每人赏银10两,队长与哨长每人赏银30两。全部奖赏与抚恤银两待回安东卫后,一同下发。”李啸下达命令,眼中却隐隐有泪光在闪动。 随后,李啸又赶紧安排了三件事,一是让中队辅兵队长高小飞带队将俘获的叛军火炮部队全部带过来,二是后队辅兵队长关质带队搬运整理缴获的各类火炮弹药。三是安排骑兵队长上官云杰去把敌兵扔下,所有还健康未受伤的马匹收拢过来,以免其落入郑隆芳等人之手。 郑隆芳和姚文昌的军队开始争先恐后地砍下地上那些死去或重伤的叛军士兵首级,这些血乎乎的人头,在这些士兵眼中,那就是遍地的金银财宝。明朝为了尽早结束这些镇压叛军的战事,给每个叛军的头颅都标了半级前程或10两银子的悬赏,这可是只有北虏的首级才有的待遇啊! 很快,让人胃酸的斩断颈骨的低沉夺夺声,还有那些没有死掉受伤倒地的敌方伤兵被砍头前的求饶与哀哭声,以及士兵们争抢首级的互相怒骂与打斗声,充斥着每个人的耳朵。 李啸的战兵与辅兵见此情形,很多人脸上露出了极其厌恶的表情,还有一些士兵开始剧烈呕吐。饶是久经战阵的李啸,看到这样的血腥残忍地砍首级场面,心里亦是一阵阵地反胃,不过还好他控制住自已的表情,依然平静如常。 张行猛忍不住挤过来,悄悄地对李啸说道:“总旗,要不下令让咱们的战兵也去砍点首级吧,这军功可不能白白落在郑隆芳他们手里。” “我希望战士们在战场上英勇奋战,而不希望他们变成没有人性的野兽。”李啸脸色冰冷地回答道。 “可是,这么多战功就白白送于他们不成?要知道没有我们及时来援,他们就完蛋了!现在又来与我们抢军功,我心不甘!”张行猛皱眉叹气说道。 “行猛,勿为担忧,有失必有得,我自有计较。”李啸宽慰地拍拍雷傲的肩膀,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张行猛无话可说,却又不敢顶撞,他叹了口气,向李啸拱了拱手,便和雷傲一起,带着士兵去打扫战场去了。 高小飞的辅兵中队押着长长的一溜火器部队俘虏,来到了李啸面前。 未等李啸开口问话,高小飞和几个辅兵,揪着领头的一个满脸血污与泥尘的叛军士兵,快步来到李啸面前。 “跪下!”高小飞怒喝道,朝那个兀自昂头站立的士兵膝弯处狠狠地踢了一脚。 士兵惨叫一声,控制不住地跪倒。 李啸打量了一下跪地的士兵,见他二十多岁的年纪,虽是满脸血污,嘴角犹有鲜血流出,但还是可以看出,此人面容颇有些南方人的清秀,虽被踢跪于地,但脸上犹是不倔坚毅之色。 “禀大人,小人刚欲将这厮与其他俘虏一同捆好带走,这厮却大呼说道我军要是要成真正的强军,则必要用他,小人打了他两巴掌,此人却犹自叫唤不停,小人想来这厮可能有些来历,故带其至总旗面前。”高小飞拱手说道。 “给他松绑。”李啸平静地命令道。 高小飞与那几名辅兵愣了下,还是按李啸的命令给这名士兵解开了绑绳。 “你叫什么名字。”李啸将此人从地上扶起,和颜悦色地问道。 这名士兵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李啸和蔼的目光,嘴唇瓮动着,却什么话也没说。 高小飞见状大怒,冲上前来,大骂道:“狗入的,你哑巴了么!刚才叫得欢,定要见我们上官,现在见了,怎么又象条死狗一般不说话了,唄!” 李啸拦住高小飞,轻轻地拍了拍这名士兵的肩膀,和气地说道:“我是李啸,忝居全军统帅,你有什么话,尽可向我说来。” 李啸说完,那名士兵拭了下嘴边的血沫,刷地单膝跪地,拱手致礼道:“小人赵杰,为原登莱巡抚孙元化助手,在火器方面颇有心得,李总旗若要建天下之强军,小人愿效一臂之力!” 李啸大喜之极,脸上露出捡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金元宝般的灿烂笑容,他连忙俯身将赵杰扶起,亲切的说道:“真是不打不相识,赵杰你能来助我,岂非天意!” 李啸叫高小飞押走其他俘虏,然后寻了块尚且干净的沙地,与赵杰两人相坐而聊。 很快,李啸了解到,原来这个赵杰是明朝火器大师赵士桢的曾孙,与自已的曾祖父一样,颇好研究火器,对赵士桢留下的《神器谱》、《备边屯田车铳仪》等书均是反复研读,烂熟于心。因醉心火器,故一直未考取功名。崇祯三年,曾为赵士桢得意弟子的孙元化,升任登莱巡抚后,怜惜恩师后人,又喜爱其火器才干,故招赵杰前来军中,并担任自已助手,协助自已研究火器,组建火炮和火铳部队。孙元化所撰写的《西法神机》和《经武全书》,赵杰亦是全部掌握,了熟于胸。 赵杰仰头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可恨孔有德这厮,骗得孙元化大人信任,攻下登州,将孙元化大人及我等人全部俘虏,后孙大人被放归朝廷,现在生死未知。我等则被孔有德强令监督工匠,打造火器以对抗朝廷大军。现在陈友德要突围而去,为助其更好攻下目标奇山所,故安排了火炮部队与其一同出征。而余则被强令随军而行,以解决可能出现的各类火器问题。余当时万念俱灰,只道此行必死,谁知在此处,陈友德被李总旗你击败,赵杰方终得逃出生天,实是天怜赵某之故矣。” 李啸仰天大笑,随后热络地搂着赵杰的肩膀说道:“我得遇阁下,实是上天之恩惠也。我任命你为火器总头,今后,我军中的火器研制,皆由赵杰你负责。” 赵杰脸上立刻露出欢喜之情,他拱手大声说道:“在下赵杰,得遇英主李总旗赏识厚爱,敢不尽心尽力为报!” 第六十四章战功争夺 赵杰沉吟了一下,向李啸说道:“李总旗,在下有个请求。” “不必客气,请讲。” “我军俘虏的火炮部队,望李总旗不要杀掉。这些人原先都是守卫登州的部队,后不得已方投降孔有德,却也未做祸害乡里,屠戳百姓之事。望总旗能将这些俘虏全部收编,这可都是我军将来火器部队发展壮大的基石啊。”赵杰诚恳言道。 “呵呵,赵总头之请求,李某亦深以为然。等我对他们进行一番整顿后,就全部编用吧。”李啸微笑回答。 “李总旗宽宏大量,赵杰替他们谢过总旗不杀之恩。”赵杰脸上更显高兴,他又欲起身向李啸下跪致礼,被李啸连忙制止。 李啸正与赵杰言谈,张行猛跑过来叫道:“总旗,郑隆芳大人和姚文昌大人来了。”李啸哦了一声,抬头望去,只见郑隆芳与姚文昌两人都是一脸灿烂笑容地向自已走来。 见有人来访,赵杰忙与张行猛一起,先行告退。 “郑守备与姚千总来了啊。在下李啸参见两位大人。”李啸起身,脸上浮起亲切的笑容,不卑不亢地向两者拱手致礼。 “免礼,免礼,今日我军苦战,若非李总旗及时率援军前来,我军还不知要苦战至何时啊。”郑隆芳那双三角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向前亲热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 李啸暗想,这家伙倒是死鸭子嘴硬,刻意贬低老子的功劳啊。若不是老子率军及时赶来奋力苦战,只怕你二人早就一败涂地了。 只是李啸脸色依然平静,他笑了笑回答道:“救助友军,本是李某份内之事。” 李啸刚说完,一旁的姚文昌赶紧接过话来:“李总旗果然好肚量,好胸襟,本将颇是欣赏!李总旗日后定然前程远大,不可限量啊!那这战功,李总旗就不必与我军相争了吧。” 李啸看到眼前塌鼻子、招风耳的姚文昌那一脸灿烂到恶心的笑容中,隐藏着让自已悄然上钩的险恶,心头便不由得冷笑。竟然这有这等小人,老子刚救了尔等性命,现在就来蹬鼻子上脸捞战功。 他心中如是想,却未动声色地询问道:“那姚大人的意思是?” “咳,文昌这人,说话太过直接,李总旗,你也看到了,我军与陈友德那厮苦战多时,损失颇为惨重,好不容易才击败叛军陈友德,正想凭这些战功捞些奖赏,好好鼓励慰劳下将士们。李总旗你胸怀大量,这战功,就不必再与我等相争了吧。”郑隆芳抢着回答道,他脸上依然满是笑容。 其实,郑隆芳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已是徒生怒火,他恨恨地想道,他娘的,你一个小小的总旗在老子面前装憨,老子这样一个守备和你说这么多话,实在是够给你面子了。 李啸脸上露了了淡淡的揶揄般的笑容,他缓缓地说道:“李某发兵援救二位大人,亦折损好些兵马,难道竟无些须微功不成?两位大人要奖赏将士,李某却也不能亏待了属下将士不是。” 李啸此话刚出,姚文昌脸上的笑容立刻便消失了,喝道:“李啸,你还定要与我军争功不成!你这点兵马,怕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李啸脸上的笑容亦立刻消失,他语气冰冷地快速回击:“我军刚击败陈友德,还未使全力,若姚大人执意要相争,李某倒是乐于奉陪!” 一旁的郑隆芳见两人话语激冲,连忙推开姚文昌,向李啸摇头叹气说道:“李总旗,你我两军刚刚方与陈友德苦战得胜,若因争夺战功而两军相斗,岂不成为全军之笑柄?只是这战功对我军真的颇为重要,李总旗你心中有何计较,也可向本官明言。” 见郑隆芳这样说话,李啸脸上又露出了淡淡的冷笑,他缓缓言道:“郑大人既如此言道,李啸也不是难以说话之人。这样吧,这遍地的叛军首级我军一个不要,全送于贵军了。” 郑隆芳与姚文昌两人脸上霎时露出满满的惊喜,两人惊讶地互望了一眼,彼此都有些难以置信的感觉。毕竟明军以首级记功,这遍地的叛军首级,便是遍地的金银财宝与官位前程啊!他们原本以为在争夺首级的两军分配中,估计要好好地与李啸争个不休,故刚才想以势压人,以在争夺中占得上风。却没想到李啸竟把首级全让了出来,不由得两个人喜出望外。 郑隆芳手指着姚文昌,一脸嫌其不争气地叹道:“看看,看看,文昌,你呀,咳,人家李总旗胸襟何其开阔,你方才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 姚文昌立即配合地摆出一脸自我恼恨状,连连向李啸拱手致歉。郑隆芳这才回过头来,对李啸说道:“那李总旗可有别的要求,只要本官能办到的,一定答应。” 李啸笑了笑说道:“郑大人盛情,李某谢过。这样吧,李啸首级不要,战功全归两位大人。只是战场上所得的马匹与火器,还有战死叛军所着之盔甲,李某要求贵军不得相争。” 姚文昌立即又皱起了眉头,而郑隆芳则沉吟了一下,心中暗忖,看来这个李啸,是个典型的要里子而不只顾面子的人,他将首级与战功归于我等,但这战场上的重要缴获却是要紧紧抓于手中。如此看来,此人其志不小。。。。。。 郑隆芳转念一想,眼下战功才是最要紧的,这可是关系到自家的官位与前程啊。自已靠着山东副总兵刘泽清这棵大树,这些火器盔甲马匹之类,上头自有配发,倒也不必与那穷哈哈的李啸多作计较。 想到此处,郑隆芳在脸上摆出一副虽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叹着气说道:“也是,李总旗远道而来,便立即出援我军,这份功劳也实在不小。李总旗豪阔,我军也大度些,就按李总旗的说法办吧。” 李啸拱手笑道:“谢两位大人成全,李某承让了。” 随后,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方挥手作别。由于上面议定了分配方案,底下的士兵自是无甚纠纷,只是郑隆芳与姚文昌部的很多士兵多了个心眼,在砍下首级后,还快速将那些叛兵尸体的随身银两全部摸索而去。这些叛军士兵突围出逃时,每个人身上都带了好些银两,可惜有命带无命花,现在全部便宜了郑隆芳姚文昌的这些士兵了。 李啸这边,很快地,他收到了一系列战场打扫汇报。 “禀总旗,我军共收得健康无甚大伤的战马48匹,同时收得叛军骑兵棉甲76副,普通铁甲43副,骑枪149根,骑刀155把,现已全部归于骑兵队中。”上官云杰一脸兴奋地前现禀告。 “禀总旗,经清点,我军共俘获敌兵火炮部队45人,虎蹲炮、佛郎机、神威将军炮等火炮共计十三门。”高小飞与关质一同回来喜孜孜地禀告。 “禀总旗,我军打扫战场后,共获鸳鸯战袄293副,精铁八瓣明盔12顶,粗铁头盔48顶,棉甲59副,普通铁甲37副,各类刀剑共计397把,各类弓箭76把,另拾得火铳16把,三眼铳5把。”张行猛与雷傲同样一脸喜色地回来向李啸大声禀报。 听完手下将领的禀告,李啸脸上露出欣喜而兴奋的笑容,他一一拍了拍各名将领的肩膀以示鼓励,随后大声说道:“各位阵战辛苦,今晚我全军大宴,为各位将士庆功!” 李啸话音刚落,下面兴奋高喊的“万胜!”“万岁!”声汇成一片。 李啸安排全军将士就地休息,等待黎应笙的后军赶来。然后他带着几名队长哨长,一同去看望伤兵。 方走近伤兵安放之地,各人就听得一片呼痛哀嚎之声传来,李啸等人闻得伤兵这些悲惨的呼嚎,脸上都不由是满是凝重之色。 李啸等人看到,仁心医铺的伙计徐肃正带着几个辅兵,手忙脚乱地给伤兵上夹板,打绷带,涂药膏,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徐肃看到李啸等人过来,慌忙过来向李啸致礼,李啸止住了他,然后轻声问道:“伤兵大致有多少能恢复?” 徐肃脸上满布忧虑之色,低头说道:“禀大人,小人医术浅薄,这轻伤之兵,大致能恢复八成,重伤之兵,只恐最多恢复二成。” 闻得此言,所有的将领脸上更显沉重之色,李啸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无妨,徐大夫,你尽心救治便可。”徐肃应诺,随即带着那几名辅兵,继续四下忙碌。 张行猛在一旁叹道:“战场凶酷,刀剑无眼,我只恐受伤之军士,纵然恢复,却怕再胜任战兵一职了。” 李啸闻得他如此说,沉吟了一会,淡淡地说道:“待伤兵好后,我自有安排。” 几人说话间,走到一处,见一名战兵右脚掌似被马蹄踩烂,血水淋漓,正紧咬着牙没有喊出痛声来。 “顾子发,你还好么?”枪兵哨长雷傲失声喊道。 李啸心头一怔,这个顾子发,可不是当初在诉苦大会上率先发言的那个流民战兵么?却没想到,今天的战斗让他彻底失去了右脚掌。 顾子发抬起头,见是李啸等人,慌忙要从地上挣扎坐起,李啸连忙制止了他。 “总旗,莫为俺难过,俺现在心里其实高兴得很呢。这一仗,俺捅死了五个叛军骑兵,值了,真值了!俺终于亲手杀了这些可恶的叛军,终于为俺爹,俺哥,俺嫂报仇了!”顾子发大声说道,脸上挤出欢喜的神情,两行眼泪却悄然而落。 “顾兄弟,你安心养伤,总旗说了,就算将来不能再当战兵,也会对你们妥善安排的。”雷傲安慰道,却不觉自已也双眼发红。 “好好养伤,顾子发,你是个好兵,我会好好给你们安排的。我李啸,以有你们这样的兄弟而自豪。”离开顾子发时,李啸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两眼之中,同样有泪光在闪烁。 李啸随后又向其他伤兵进行了一番慰问,每个伤兵李啸都言语真挚地细心抚慰,李啸的亲切关怀,让每个受伤的战兵激动而振奋,深为自已有这样的长官而庆幸,而自豪。 一个多时辰后,李啸方离开伤兵场地。有人禀报,千户黎应笙的后军已是全部赶到。 李啸等人连忙出去迎接,只见黎应笙在胡大能、郝长泽等人陪同下,大笑着向他走来,他丝毫没有顾及李啸的满身血污,大张双臂给李啸全来了个紧紧的拥抱。 黎应笙真挚而热烈的拥抱,让李啸心头一阵暖流涌动。 “千户大人,李啸未辱军命,已击败叛军陈友德部,成功解救了郑隆芳大人和姚文昌大人。”黎应笙松开拥抱后,李啸单膝跪地,向黎应笙拱手禀报。 “李啸,你做得很好,很棒!这一仗,着着实实地打出了我安东卫军兵的威名啊!”黎应笙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容灿烂欣慰,在漫天的寒风中,有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第六十五章抹杀与冷遇 在李啸与黎应笙以及全体军士的注视下,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头领率一众兵士,将一个又一个简略的火葬台快速搭了起来。 与此同时,刘扬壮亦率后勤队众健妇,紧急准备了米面肉食等物放在桌上,以为祭祀之用。 随后,战死军兵的火化与祭祀正式开始。 “。。。。。。汝等英灵尚在,祈祷必闻:随我旌旗,逐我部曲,各认本乡,受骨肉之蒸尝,领家人之祭祀;莫作他乡之鬼,徒为异域之魂。汝等生为人杰,死为鬼雄,我当使汝等各家尽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廪禄。用兹酬答,以慰汝心。想宜宁帖,毋致号啕。聊表丹诚,敬陈祭祀。呜呼,哀哉!伏惟尚飨!”在包括黎应笙在内的所有人那惊讶的眼光中,李啸在祭祀桌前,面向已摆好战死军士火葬台,脸色沉重地大声朗诵自已心下编好的祭奠致词。 尽管这里除了千户黎应笙和火器总头赵杰外,可能都是文盲,但每个人依然能从李啸沉痛的朗读声中,体会到总旗大人对战死士兵哀痛与尊重。 熊熊的火光升腾而起,在呼啸的寒风吹拂下,火势很快上升,迅速地将火葬台上死去的士兵吞没。这些刚刚还曾是年轻而鲜活的躯体,在翻滚的火焰的热烈亲吻中,在所有人哀伤而沉重地注视中,渐渐地化为了洁白的灰烬。 李啸和黎应笙带领全体军士向死去的军兵郑重地行三鞠躬哀礼。很多军士在低声抽泣,还有一些军兵忍不住放声痛哭。 火葬仪式结束后,李啸让人将每个死去的骨灰都分别装入骨灰盒中,分别标清姓名,以便到时好给各自家人。 黎应笙走过来,低声对李啸说道:“李啸,想不到你竟有这般文采,方才的祭词说得甚好啊。” 李啸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大人谬赞,李啸惶愧。不过以前读过些书,方信口言之罢了。” 装完骨灰后,李啸又下了命令,他要求再挖个大坑,将战场上那些被砍去头颅剥去盔甲的叛军士兵一起埋了。 张行猛、雷傲等人颇为不悦,两人齐上来说道:“总旗,这些叛军,杀我战兵兄弟,屠戳当地百姓,**良家妇女,实在可恶之极。在下等认为,不如就让其曝尸荒野算了,算是他们自作自受自食恶果。何必耗费气力给这样的东西挖坑埋葬。” 一直低头沉思的李啸抬起头来,他眼睛望着遥远的地方,里面却有精光隐隐闪烁,他缓缓说道:“我说过,我希望我的士兵们都是真正的勇士,而不是只会厮杀的野兽。这些人,曾经也曾是明军将士,只可惜跟着孔有德这叛国狗贼方误入岐途,现在已被砍了头颅,又剥了盔甲,算是得了报应吧,就给他们一并收葬了,以免野狗啃食,不必再做孤魂野鬼。” 张行猛等人沉默了,随后领命而去,带领军士开始挖坑。 过了约一个时辰,李啸军挖了个巨大的深坑,将整个战场全部的无头尸体一起埋了个大坟。 狂风吹拂过这个光秃秃的大坟,发出古怪的啸音,坟上回旋的尘土中,似有如无数鬼魂在哀泣呼喊。 这边在埋葬尸体,另一边,刘扬壮则带着辎重队的壮妇和一些辅兵,将地上的死马装上大板车,准备这几天先拿马肉当军粮。他这一细心的举动,得到了李啸的赞扬。 天色开始昏沉起来,李啸黎应笙的军队静默地绕着龙山向北行走,准备在天未黑透前,到达朱大典的登州大营。 天愈晚,寒风便刮得更加猛烈,由北向南刮来的劲风裹着沙尘,吹得每个人身上的盔甲与刀剑叮当作响,每个军士都只能眯着眼睛行进,并只能小口呼吸,以免太多扑面而来的沙尘吸入鼻腔。李啸全军的速度被极大延缓,整整过了近三个时辰,直至戌时中刻,点着火把艰难行军的李啸黎应笙军队,方抵达登州的明军大营。 远望大营之处,依稀可见各军军营分部驻扎,每部相隔不远,每个营所处进入之地均有军士举着火把巡夜。 没有任何人前来迎接李啸的军队。 有如他们的到来完全不存在一般。 张行猛用力抹了一把满脸的尘砂,狠狠骂了一句脏话。雷傲,上官云杰等人亦是一脸怒容。 黎应笙脸上怒气明显,他紧紧地咬着牙,没让自已太过失态。他旁边的李啸倒是脸上平静,这样的情形,他在心里早有预料。他甚至可以想到,郑隆芳与姚文昌率部先赶回去后,定然是在朱大典与刘泽清面前赶紧献出那一大堆首级邀功,同时大力宣扬自已是如何指挥得当,部下是奋勇杀敌,方最终大获全胜。而那李啸凑巧赶来时,陈友德部早已被他们打败,李啸军因利趁便,追杀溃敌,大大地捡了个便宜而已。 黑暗中,从大营的一处奔来了两名骑兵,领头的一个一见到李啸,脸上便上歉意满满的样子。李啸定睛看去,此人正是刚才前来通报救援的刘泽清下属小旗官焦安国。 “焦安国,为何竟无人前来接待安排我军。“黎应笙低声怒喝。 焦安国在马上拱手说道:“千户大人,刘泽清大人因白日战事大胜,与郑隆芳大人、姚文昌大人及亲随李化鲸大人等将领,欢宴至现在方散,现在都是昏醉不醒。小人想起贵军还在路上赶来,反复提醒刘泽清大人后,刘大人方对小人说,今晚就让贵军在营外先过一晚再说。” 焦安国的最后一句话,声音明显地低了下去,脸上的歉意更是明显。 张行猛狠狠地一拳砸向虚空,他愤怒地喝骂道:“入他娘,老子拼死拼活救了他们,现在竟连个接待的都没有!还让我们在营外驻扎过夜,他娘的打发叫花子呢!” “狗入的,早知如此,他娘的当初就不该救他们,让他们统统死在叛军手里拉倒!”雷傲在一旁恨恨地说到。 骑兵队长上官云杰没有说话,这种排斥忽视友军的事情,他以前在蓟镇总兵白广恩处也是见过的。只是李啸可以清楚地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种阴狠与愤怒之情。 李啸连忙喝道:“行猛,雷傲,此事非焦旗官之错,休得无礼。”随后,李啸低声对黎应笙说道:“事情既已如此,我等寻个挡风之处过了今夜再说。” 黎应笙点点头,脸色阴沉地说道:“也罢,李啸你去安排吧。” 不多时,李啸军在一处北面有高石挡住风口的地方扎下营来,安顿下来后,李啸遵守诺言,立刻安排刘扬壮开始准备夜宴,为全军将士庆功。 一根根火把被点亮,李啸的营地灯火通明,除了李啸与黎应笙、胡大能等各位将领同坐一桌外,其他全体将士席地而坐,一齐大吃这顿以叛军马肉为主食的欢宴。 李啸军没有带酒,所有的酒水全是由黎应笙部提供,黎应笙的后勤比李啸准备得更充足,保证了每个席上每个军士都能喝到一杯黄米酿的粗酒。黎应笙笑着说,这算是给作战的将士们一点不足为道的慰劳。 二个多时辰后,宴会方结束,每个军士都打着饱嗝入营歇息,不久营中便是鼾声一片。宴会的空地上,只有一地的马骨,还有犹然扑鼻的酒香四处弥漫。 已经换了干净家常衣服的李啸,躺入睡袋后,便迅速入眠。没有人看到,这位年轻的总旗官,睡梦中的脸上,却悄悄地露出了一丝隐隐的笑容。 次日辰时,李啸全军方起床出操。 这是李啸体恤将士昨天实在辛苦,毕竟连日行军,又经过了一番生死苦战,最后又到深夜方歇的全军将士,要好好地睡上一觉是理所应当的。 李啸用青盐漱牙梳洗完毕后,有人来禀,说副总兵刘泽清带郑隆芳、姚文昌等人来到了营中。 李啸忙问:“黎大人可知晓?” 来人禀道:“现在黎大人正在军帐之中接待他们,刘泽清大人指明要见你,大人快随小的去吧。” 李啸走出营外,跟随来人来到黎应笙的中军帐外,李啸掀帐帘而入,一眼望去,只见得黎应笙,郑隆芳、姚文昌和一名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一件厚实的直缀夹袄,书吏打扮的人在下首围坐。上座中,坐着一个身穿青色湖绸紧身袄服便装,身材粗壮高大的人,此人头戴攒珠金丝束发冠,扫帚状的浓眉下是有如刀刻般的一双三角眼,因纵欲过度而浮肿的眼皮下,是一双充满戾气的褐黄色瞳仁,一脸横肉,嘴角下撇,冷酷前突的下巴上,有精心修剪过的三绺刚硬的胡须。此时他正斜倚在椅子上,大笑着与下面几人说话,那高高跷着二郎脚抖个不停。 李啸心想,这个人,应该就是刘泽清了。 还未等他说话,那上首坐着的人见到他,便大声地招呼他过来。 黎应笙连忙起身,向那上首之人恭敬地说道:“总兵大人,这位,便是我安东卫总旗官李啸。” 刘泽清笑声粗豪,坐起身来大声说道:“黎千户你不必多言,我属下郑隆芳与姚文昌都与我讲过。” 李啸跪地行礼:“安东卫总旗李啸,敬祝刘大人飞黄腾达,公侯万代。” 刘泽清笑着起身,虚扶了一下李啸说道:“好,好,李总旗请起,本官知道,昨天正是你李啸前去解救我军,故今天特过来看看,尔等虽无战功,却亦有苦劳嘛。” 李啸脸带微笑,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原来郑大人与姚大人是这般评价我军的,也罢,只是若下官未能及时赶到的话,郑大人与姚大人,怕早已成了陈友德那厮的俘虏吧。” 李啸说完,一直在刘泽清下面陪着笑脸的郑隆芳与姚文昌都变了脸色,姚文昌大喝道:“李啸,你此番言语,究竟是何意思!” 第六十六章移军高龙堡 “我的意思,姚大人自是清楚得很,首级战功皆送给了你们,我不与你们相争,只是姚大人却也不必将我军之苦战,贬得如此一文不值吧。”李啸毫无客气地直视姚文昌愤怒的目光,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你,你简直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姚文昌被李啸顶得脸上胡须乱颤。他用求援般的目光望向上座的刘泽清,却发现不知何时刘泽清已是沉下脸来,不由得赶紧收回目光低了头。 刘泽清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狠戾之色。他在努力控制自已内心腾起的恼怒。 这个李啸,还真会指桑骂槐,明着说姚文昌,暗里就是在骂他刘泽清,他的真正的用意,可不是说自已赏罚不明,亏待友军了么? “够了!”刘泽清冷冷地喝道,制止了李啸与姚文昌的争论。他那褐黄色的瞳仁扫了一下脸上明显带着心虚表情的郑隆芳与姚文昌两人,又看了看脸色平静没有半点惶恐之色的李啸,心下其实亦明白了**分,只是他不可能帮着李啸说话,因为他如果诉叱自已的部下,那无疑也是在打自已的脸。 那以,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是最佳的选择。 刘泽清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缓缓说道:“昨日战事,我未到场,具体情况确难了解,李啸,无论你有无战功,皆已按我之军令去援助了郑隆芳与姚文昌两人,实是忠心可嘉,苦劳可慰。另外,昨天你军深夜方至大营,我安排有疏忽,未得迎接,刘某心中亦有所愧。这样吧,我赏下金银给你李啸慰劳全军,这事就此打住,不得再争论了。” “李啸谢过大人,此事在下亦不想再多作无谓之争。只是大人若有意赏赐我军,可否将金银换成粮草,此乃我军中最缺之物。”李啸拱手言道。 “呵呵,登州残破,粮草难筹,李总旗不要金银要粮草,倒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好,本官如你之愿,就赏你300石米粮,30石豆料,以为赏赐。” 李啸单膝跪地,抱拳致礼:“李啸谢刘大人恩赏。” 一旁那个书吏模样的人站起身来,向刘泽清长作一揖说道:“刘总兵,眼下陈友德窜入朱高山,我估计那孔有德必然再派人突围出城以施援手,我军需早作防备方好。” 刘泽清斜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化鲸,你能未雨绸缪,确是极好。只是按你之意,当如何防备方好呢?” 李啸听刘泽清此语,心下暗想,此人原来果是刘泽清亲随李化鲸。读过明史的李啸知道,此人却也是在明末清初的历史中,留下了自已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物。 明史记载,李化鲸衙役出身,因自身好上进,喜读书,后被刘泽清收为亲随,曾在明亡后,鼓动已投降的刘泽清密谋反清。刘泽清不敢,李化鲸乃于1648年七月(清顺治五年),单独起事,自称“忠义王”,拥立明后裔朱洪基为天子,一度攻克定陶、曹县、成武、曹州等州县。后清朝调集大军镇压,李化鲸寡不敌众,于当年十月起义军被清军彻底击败。李化鲸被俘,后被押至北京杀害。不过此人对刘泽清却是忠心耿耿,其被押至北京后受尽酷刑,却始终不肯承认曾鼓动刘泽清一同起义,只是此时多尔衮已是深疑刘泽清,毕竟刘泽清的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坏印象,最终他找了个通敌欲反的借口,将刘泽清杀了。 李啸从历史的遐思中回过神来,却见李化鲸又向刘泽清深作一揖,语调清晰地说道:“总兵,在下愚意,可使军马屯驻于孙喬镇与朱高山交界之处的高龙堡,此堡位于官道要冲,正好可切断陈友德余部与外界之联系,亦可防止孔有德派兵出城与其汇合。” 刘泽清拍了拍大腿,颔首道:“此计甚好,却不知派何人防守为好?” 李化鲸瞥了李啸一眼,向刘泽清使了个眼色。 刘泽清顿时会意,脸上浮起了得意的笑容。他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那就着李啸率本部兵马前往驻守,军情紧急,李啸你需即日出行,不得有误。” 李啸脸上如古井不波,向刘泽清拱手致礼:“末将谨遵总兵军令。” 一旁的黎应笙也赶紧起身,向刘泽清问道:“下官可是亦要随李啸之军移驻?” 刘泽清望向李化鲸,李化鲸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 刘泽清见状,连忙轻咳了几声,方对黎应笙说道:“高龙堡面积不大,李啸军伍已有几百人,恐再难进驻更多军兵。另外登州城围城之部队尚有不足,黎千户便随我军同驻大营,一同行动吧。” 黎应笙面露忧色,赶紧说道:“刘大人,李啸军马颇少,总共不过几百人,据下官所知,那陈友德余部便还有近两千兵马,若复有叛军兵马出城与其夹攻高龙堡,在下恐李啸之军难于坚守。还望大人三思啊。” 刘泽清脸上露出了明显不悦的神色,不过他还是控制住自已的心绪,平静地说道:““黎大人多虑了,若有高龙堡被攻之军情,我定会派人救援。” 黎应笙还想说什么,只是看到刘泽清越来越不耐烦地神情时,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便坐回了自已的座位。 刘泽清等人离开了李啸黎应笙军营后,郑隆芳向李化鲸凑过来,谄笑着恭唯道:“李先生端的好计!现只派那李啸去守高龙堡,让其与那个千户黎应笙不得不分开,正好将其削弱,分而治之。而那高龙堡东面临海,西面便是官道,四周无险可守,李啸想守住此堡,却是颇为不易,若是叛军来攻,纵算此人逃得出来,亦是损失惨重。而我等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可。” 郑隆芳的话,让李化鲸颇为受用,他拈了下下颏的长须,得意地说道:“那李啸目无尊长,暗讽我军,却是张狂得很!不给此人一点厉害看看,哼,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姚文昌赶紧在一旁附合:“对,对,就是让那李啸吃饱苦头,最好命丧在叛军手里方好。” 三人皆大笑,一直没有吭声的刘泽清脸上亦浮现出淡淡的得意笑容,那双褐黄色的瞳仁里迸出阴狠之光,他撇着嘴冷哼一声道:“李啸这个人,其实倒是个将才,估计昨日之战对我军助力颇多,本总兵刚维护你们,方将其功压下。只是此人竟敢暗讽长官,心下忤逆,不好好教训他一下,如何可行?只是若真有战事,我等却也不能坐视其灭,还是要出兵救下,保住此人一条性命方可。” 刘泽清说完,郑隆芳立刻谄媚道:“刘总兵仁心厚德,心胸开阔,某等着实钦佩得紧。” 刘泽清放声大笑,四人欢喜而去不提。 军帐中,黎应笙一脸担忧地望着脸色平静的李啸,脸上满是难过惋情之情。 “李啸,过直易挠,过刚易折,为何你就是不听本官曾经给你的劝告啊!你方才直言快语,虽是快意,现在遭来刘泽清等人的暗中报复吧,此去高龙堡,定然凶多吉少,唉,这该如何是好啊。”黎应笙心中忧烦,喃喃说道。 “黎大人勿为李啸担忧,此去高龙堡,在下认为,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李啸脸上露出了不以为意的微笑。 黎应笙一脸惊愕,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竟什么也说不出。 李啸平静地说道:“千户大人,恕在下直言,若我军只能与其他4万围城明军一样,在这大营内终日围困敌军,定然寸功难建,殊无甚益。现在若去高龙堡,纵有叛军攻围之风险,却也有天高皇帝远不受挟制的优势,将来如何发展,且待李啸慢慢做来便是。” 黎应笙盯着李啸微笑的面孔,心下却有种莫名复杂的情绪,这个曾经的牛蹄墩民卒,这个他现在的心头爱将,却似乎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最终黎应笙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那李啸你好自为之。若有事情,可速来禀我,你下去准备吧。” 李啸拱手抱拳:“千户大人一心为在下着想,李啸感铭五内,还望千户大人自已也要多加保重。在下告辞。” 李啸回到自已军营,向众人宣告移军高龙堡的决定,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这个消息,很多军士脸上都是一脸轻松欢喜之情。 “去得好!老子早就不想与这般鸟人呆在一起了,与其在这里每天看人脸色,受人鸟气,倒不如去守那高龙堡更快意些。”张行猛满脸兴奋。 “就是,就是!宁为鸡头,不为牛后!他娘的,连个大营都不让我们入,还在这丢人现眼做甚!要去高龙堡,我雷傲第一个赞成。”雷傲亦在旁边高声喊叫。 “总旗,那我军抓紧吃饭,饭后就出发吧。”上官云杰急不可耐地问道。 李啸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地点了点头。 饭后,李啸全军拔营而起,转头向东南而去,全军一路向高龙堡高歌而行。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在高亢入云的军歌声中,士气高昂的李啸全军,车磷磷,马萧萧,向高龙堡大步行进。 四个多时辰后,到下午申时初,李啸全军到达高龙堡。 “李总旗,你看,前面就是高龙堡!“专门过来给李啸全军带路的小旗官焦安国,指着前方那一座仿佛从地平线上缓缓涌出的灰黑色的废旧大堡,兴奋地向后面的李啸喊道。 第六十七章重整与规划 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无奈之求,作者会用心写作,希望各位读者大大多多支持下啊! 高龙堡,原是一个直属登州府的千户所军堡,嘉靖年间所建,周长近二里,外墙全部是内夯土,外包青砖的样式,上面堞垛、箭楼、马面俱全。李啸率军走得近了,可以清楚看到北面的城墙颇为残破,有多处崩裂塌陷的地方,用了些砖石泥块草草糊上了事。 这些崩塌的城墙有段惨痛的历史,当日,耿仲明率叛军用红夷大炮炸开北面堡墙,方攻陷了高龙堡,叛军攻占城堡后,便随意地用了些砖石泥块把崩塌之处补上。 后来,千户所内的全部军兵,上至千户官下至普通小卒,或投降或被杀。至明军反攻至登州府后,叛军见势不妙,便收缩兵力撤回登州城内,撤退时,尽屠堡内军民,并纵火焚城,将整个高龙堡弄成断壁残垣,一片废墟。 李啸率军入城后,见到四处依然是一片烧得漆黑的残砖剩瓦,偌大一个千户堡内一片死寂,真真说不出的满目凄凉。 见到高龙堡如此残破,李啸深深地皱起眉头,下属官兵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一脸凝重。焦安国见已领军至地,便拱手向李啸告辞而去。 天色已晚,事不宜迟,李啸立刻寻了个还算空旷的场地,命刘扬壮带后勤队及一些辅兵,搬去场地上断木残砖,然后搭建帐蓬,权为全军落脚休息之地。随后生火做饭,全军吃饭歇息不提。 很快到了晚上,连日大作的风稍小了些,天上的浓云散去了不少,一弯明月难得地露出了羞涩的笑脸。 淡淡地月辉映照着高龙堡内寂静的军帐,与其他军帐的平静不同,在李啸的军帐中,一众将领正与李啸分宾主而坐,热烈地讨论下一步的计划与安排。 这些将领分别为盾兵哨长张行猛、枪兵哨长雷傲、骑兵队长上官云杰、后勤队长刘扬壮,辅兵前队队长杨振,辅兵中队队长高小飞,辅兵后队队长关质,火器总头赵杰。 这些将领分左右两边坐,每人都感觉,正端坐在上首的李啸,确是将自已当心腹看待。尤其是赵杰,他看到自已这样一名曾经的俘虏,竟也能与李啸那些最初起事的将领张行猛、雷傲一样同帐论事,心下极其高兴,一脸激动神色。 李啸首先开始讲述了下现在大体情况。 1、现在全军军士除去伤病人员和后勤队外,分别为剩余军兵为:盾兵24人,枪兵68人,骑兵13人,辅兵267人,另有俘获的火炮部队45人。 2、全军的粮草,由于前来登州的一路上都是黎应笙提供,刘扬壮准备了近100石的米粮和10石的豆料均还未动用,加上刘泽清赏赐的即将送来的300石米粮和30石豆料,全军粮草总共为400石米粮和40石豆料。 3、现有的全部完好可用武器为大盾33块,4米长枪76根,刀剑397把,弓箭76副,火铳16把,三眼铳5把,骑枪167根,骑刀172把,战马66匹。虎蹲炮5门,佛郎机4门,神威二将军炮2门,神威三将军炮2门。 4、除了各人身上所穿的盔甲外,现有可用的盔甲为,精铁八瓣明盔12顶,粗铁头盔48顶,棉甲138副,普通铁甲37副。 李啸介绍完现有状况后,首先说道:“我意为,现在有必要组建哨骑队,名额暂定20人,以更好侦察敌情,获得情报,让我军遇到战事可从容做好准备,这哨骑队长就由张行猛担任。” 张行猛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脸上露出一种中了大奖般的狂喜之情,向李啸连连拱手大声说道:“多谢总旗安排。” 张行猛说完,一旁的雷傲打趣道:“张行猛,你可要想好,这下可就从哨长降为队长了哦。” 张行猛摆手笑道:“咳,这算什么,只要能让老子带骑兵,伍长咱也干。” 在座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李啸说道:“现在我军军备不足,不能给哨骑队全套装备,就先暂且给每个哨骑配骑刀一把,弓箭一副,棉甲一套,粗铁头盔一顶吧。” 张行猛抚手大乐:“哈哈,现在老子的哨骑队,成了全军之精锐了。” 上官云杰在一旁说道:“那现在要新建骑兵,武器马匹均有,只是人要从哪里得到呢?”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据我所知,登州从去岁到今日,已是久经战乱,现在官军收复的州镇里,象杨家店、孙喬镇,都有极多的溃逃士兵与战乱流民,这些人中的品行较好者,完全可以成为我军的战兵补充。” 张行猛在旁边赶紧说道:“总旗这个想法甚好,而且在下在想,我等还可以先从辅兵中挑出会骑马者先行补充,也算是对他们先加入我军的一点奖励。” 李啸笑了:“张队长想得周密,这个计划倒是不错。这些辅兵自闹饷后成为我军士兵以来,也参加过豫家沟之战,确有资格优先补充进骑兵队伍中。” 李啸说完,上官云杰急急地在旁边补上一句:“总旗,除了20人哨骑队外,尚有46匹战马可选骑兵,不若全部将其补充到我骑兵队来。” 上官云杰一脸急切地望着李啸,李啸想了想说道:“可以,现在你部尚有13名可用骑兵,估计受伤骑兵还可以恢复几名,就再招30名骑兵补充进骑兵队吧,也同样优先从辅兵队中招揽。全部骑兵每个都要着棉甲、执骑枪、配骑刀,表现好的骑兵再分别赏给粗铁头盔与铁甲,由于你部主要是掩护枪盾兵及掩杀溃兵,为与哨骑队区分,可命名为突骑队。” “好个突骑队,真是好名字,谢总旗大人赐名。”上官云杰一脸欢喜,向李啸连声称谢后,方回到座位上。 骑兵安排完毕,李啸转头对雷傲说道:“枪兵战队要尽快重建,现要再组成300人的枪哨队伍,共分成甲乙丙三队,每队100人,各设正副队长一名。等哨骑队与突骑队在辅兵中挑完人后,其余辅兵全部编为枪兵。甲队队长为原辅兵前队队长杨振,乙队队长为原辅兵中队队长高小飞,丙队队长为原辅兵后队队长关质,三名队长均受枪兵哨长雷傲节制,副队长由雷傲负责挑选使用。” 李啸说完,雷傲、杨振、高小飞、关质四人并起身致礼,接受了李啸的新安排。 雷傲见自已的枪兵队伍扩充得如此之多,不由得大喜过望,只是他想了想,又对李啸说道:“总旗,现在若补充这么多枪兵,只恐4米长枪不够。” 李啸眼睛眨了几下,平静地说道:“无妨,等骑兵队选完骑枪,其下的骑枪暂时都归你们枪兵队使用,以暂时代替定制长枪,训练时,轮汉使用4米长枪便可。” 雷傲笑道:“好,就按总旗大人意见办。” 张行猛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急急地向李啸问道:“李总旗,那我军的盾兵该如何补充规划呢?” 李啸说道:“按120人定编吧,最前排100人,左右各放10人保护侧翼,以后阵战,若前排有损耗,则从左右两边抽调补充。盾兵哨长暂由你兼任,以后有合适人选,我另行委派。” 张行猛昂首大笑:“行,总旗叫我如何做,我老张便尽力做便是,放心吧,两边我都会兼顾的。” 李啸又接着说道:“现在大盾只有33块,行猛你训练时轮流使用,我会想办法将大盾缺额补上,保证每个人都有一块。” 张行猛抱拳致礼,方退回座位。 李啸的目光停留在赵杰身上,正在兀自沉思的赵杰一转头,见李啸盯着自已,连忙起身向李啸致礼:“不知李总旗要如何整顿火炮部队,在下认为,这批人,可是我高龙堡防守的重要所在,须得尽快让他们投入战备方好。” 李啸点点头,说道:“赵总头说得对。我会安排一天时间给他们,亲自给他们开诉苦大会让他们明白自已究竟是为何而战,从而他们与过去作个彻底的了断,成为真心为我军效力的坚强战士。” 赵杰一怔:“诉苦大会?” 一旁的上官云杰笑着说道:“你不知道吧,这可我们总旗的独门绝技,能让每个战兵从思想上进行改造,最终得以一心一意地为我军效力。” 上官云杰的话说完,在座的各位将领都笑了起来,赵杰只得颇为尴尬地附合着笑了笑。 李啸说道:“赵杰,这几日你便负责检查现有火炮火铳等武器状况,如有问题,需及时修好,等火炮部队整顿完成后,就全部交给你指挥使用。” 赵杰闻言,满脸兴奋,他激动地向李啸拱手而道:“在下敢不尽心尽力,以报李总旗恩德。” 最后刘扬壮起身提出来,向李啸问道:“总旗,现在堡内残破,需要尽快请人前来修理?” “刘队长说得很对,这件事暂由你和关质两人负责,明日起便去杨家店、孙喬镇等处请工匠来,务必将营房、粮仓、草料场、武库、马场等设施通通修建设完善,另外城墙崩塌处,也要抓紧请工匠修筑坚实,这样都是我军想在这边守备所必须之措施,要紧,要紧!要花多少银两,到时报我便是。” 刘扬壮与关质一齐拱手应道:“谨遵总旗之令。” 李啸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扬振与高小飞说道:“现在我军中,刀剑所存尚多,登州之地,叛军残余与土匪山贼遍地皆是,我估计这附近,定有不少村寨需要刀剑守卫,这样吧,除留下六七十把刀剑备用外,其余刀剑皆可卖于各地村寨,不需换银两,以粮草交换最好。此事由杨振与高小飞负责。” 杨振与高小飞齐齐起身,向李啸唱诺道:“请大人放心,我二人定不负总旗所托。” 整个会议开完后,已是深夜,一轮明亮的月牙在遥远的天空中注视着每个离开李啸帐内的将领,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满是希望之色,双眼之中,更是充满了对明天的憧憬和向往。 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无奈之求,作者会用心写作,希望各位读者大大多多支持下啊! 第六十八章组建与壮大 次日早饭后,首先开始的是,从辅兵中挑选骑兵。 张行猛很享受那几百名辅兵望眼欲穿的巴结眼神,他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在辅兵队伍中来回踱步,然后慢悠悠地大声说道:“各位听好了!想进咱老张的哨骑队,最基本的一条是,会骑马,然后,会使弓箭者优先,身体强壮者优先,胆大心细者优先。各位要明白,咱们哨骑队,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是要敢于深入敌后探查敌情的,是要敢于风餐露宿千里独行的,不是铮铮铁汉子,那是做不来哨骑的,当然了,哨骑队的那待遇也会是全军第一没得说,怎么样,有合乎条件的兄弟么,赶紧的报上名来,我老张是举双手欢迎。”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话刚说完,那些原本眼神极为热切的辅兵大多数无奈地低下头来,队中一片沉默。 只有十二个人犹豫地举起手。 张行猛最终只得全部选了这十二名士兵进入哨骑队。他没得选择,这十二人,是这几百名辅兵中,全部会骑马的人员了。 这不由得让张行猛极其失望。 其实他运气还算好了,这些卫所之军,原本都是从当地军户中挑选入伍,想在其中找到会骑马的人,本来便是凤毛麟角般的稀少。 张行猛暗叹道:“唉,怎么挑个会骑马的人会这么难呢。”他心下嘀咕,余下的骑兵,没办法只能从流民中挑选了。 更无奈的是上官云杰,他原本是想着等张行猛挑完后,可以再好好地选些人补充进骑兵队,现在会骑马的人都被张行猛挑光了,上官云杰便决定还是先从流民中选些会骑马的补充进来。 李啸见状,随后下令,余下的252名辅兵中,200名选为枪兵,52名选为盾兵。选为枪兵者,由枪兵哨长雷傲安排,与原来剩下的68名枪兵打散重组,平均分成三队,由杨振、高小飞、关质三人分领甲乙丙三队,不足之数,到时再从流民中挑选。 52名名选为盾兵者,由暂代盾兵哨长张行猛安排,也与原来的23名盾兵混成一哨,不足之数,亦从流民中补足。 辅兵们开始分别跟着自已的上官离开,每个人脸上却都是一脸兴奋之色,辅兵、战兵,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似乎从这一刻起,他们都感觉自已终于成为正规部队了。 接下来,招募流民的工作,李啸让张行猛与上官云杰一起负责,着两人一同去杨家店、孙喬镇两处,最少要招500名合乎身体健壮的流民壮男前来,条件与原来一样,人品端正,最好无家口拖累。 张行猛犹豫了下问道:“总旗,我们在当地可没熟人,对这些流民状况不了解,如何得知其是否品行端正呢?而且,要招这么多壮男流民,可是大大超出了我等昨夜商定的招兵计划啊。” 李啸笑道:“这就是我要你挑500人前来的原因,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等给过几天的考察,如果发现其中确有作奸犯科,怙恶不悛者,我会立刻将其从我军中剔除。另外,我昨天仔细思考过,还是要多准备些符合条件的壮男进来方好,补充完昨天的招兵计划后,余者全部作为辅兵,毕竟接下来我军与叛军定还有多次战仗要打,如此准备了充足的后备兵力,可很好地补充部队消耗。” 张行猛与上官云杰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齐齐向李啸拱手道:“我等此去,定不负总旗之重托。” 随后,李啸让他们开始实施昨天的计划。 张行猛、上官云杰前去招募流民。 杨振、高小飞负责去向附近村寨中卖掉397把刀剑中的300把,以换取粮食。 刘扬壮、关质去请泥水匠木匠修复堡中必要建筑与城墙。 李啸与雷傲则把赵杰与全部的辅兵,以及那些被俘虏的火炮部队召在一起,开始召开诉苦大会。 其实李啸本来是早就要给辅兵们开这个会的,只是一路上都在紧急行军,实在没有时间,故一真拖到现在。今天,终于可以让他们与那些俘虏的火炮部队一样,从思想上进行一番整顿和重建。 李啸与雷傲两人互相配合,将这次诉苦大会开得很成功。 很多辅兵放声痛哭,高声痛骂那些欺压自已的恶霸与上官,哀怜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死于非命的亲戚家人,不少人边诉说边扇自已耳光,骂自已从前的麻木不仁和做过的坏事,还有不少人说着说着便因过于激动而昏厥于地。 刚开始在一旁心情忐忑地观看诉苦的火炮部队,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被辅兵部队所感染,在李啸的鼓励下,一个个火器兵走上那个诉苦大会的圆圈中央,同样开始痛哭流涕地痛陈过往,哭诉冤屈。 “杀光鞑子!为被鞑子残杀的乡亲们报仇!” “消灭叛兵土匪!为死难的百姓们的报仇!” “打倒恶霸狗官,为全天下受尽苦难的人们报仇!” 士兵们在雷傲高声呼喊的带领下,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大喊口号,每个士兵的双眼都饱含热泪,同时,又饱含希冀。 赵杰也被这诉苦大会剧烈地震撼了,他有一种灵魂被深深触动的感觉,他望向昂然而立的李啸,眼神中,渐渐地与那些士兵一样,充满了佩服与崇敬。 会后,李啸走到赵杰身边,亲切地拍了拍赵杰的肩膀:“现在,这些火炮部队我都交给你了,这高龙堡的火器布防,也由你来安排。” 看着李啸信任的眼神,赵杰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却渐渐有了泪花在点点闪动。 将近申时末,刘扬壮、关质才带着五十多名泥水匠与木匠押着十多辆装满砖石木料的大板车来了,刘扬壮远远地见到李啸,便大声诉苦道:“总旗,这杨家店与孙喬镇久经战乱,市面凋零,我等好不容易方寻得这些匠人。” 李啸抚其肩安慰道:“你二人一路辛苦,这样吧,这修复工作以及如何安排匠人,亦由你二人负责,刘队长再多辛劳下,这后勤队与修复工作都一手抓起来吧。” 刘扬壮的脸上涌出了喜悦的笑容,他挺直了干瘦的身子对李啸说道:“总旗既然看得起我,我刘扬壮定当竭尽全力将后勤队与修复工作一起做好。” 随后,刘扬壮立刻带领工匠们开始修建,并按李啸的要求,优先安排大部分泥水匠木匠修复北面那些受损的城墙,余部则抓紧时间先把军营和马场建好,以让士兵们不必再睡帐篷,马匹也可尽早有温暖的宿地。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次日中午时分,李啸与雷傲正带着全体战兵站军姿练队列时,张行猛与上官云杰带着浩浩荡荡近800名的流民队伍回来了。 张行猛与上官云杰均是一脸大汗,两人一见李啸,便急急地跳下马来,来不及拭去脸上的汗水,便一脸喜色地向他汇报道:“总旗,本次前去杨家店与孙喬镇两地,共招得流民壮男612名,流民家属175名。” 李啸颇为一惊:“为何这些流民家属这么少?” 上官云杰笑着抢过话来:“总旗,现在登州战乱,官军与叛军反复拉锯作战,这些州镇皆饱受战争之苦,那些身体较弱的流民家属多已于战争中死去,只有这些身体条件较好的壮男,方可勉强在这乱世中存活啊。” 李啸点点头,然后微笑着问他:“那你们要选的骑兵,可在其中挑到了足够的人选?” 张行猛闻言,哈哈大笑说道:“那是自然。我等这番辛苦,当然优先要招足骑兵。我与云杰两人皆已招满骑兵,这登州之地,有颇多会骑马的辽民流落其间。总旗,这其中,在下还招到了两名是曾在辽东当过夜不收之人呢。” 张行猛说完,回头望向身后两人说道:“方胜、费大广还不快来见过李总旗。” 两个精壮汉子走上前来,向李啸拱手致礼。 “在下方胜,辽东辽阳人,曾在辽东奉集堡当夜不收,见过李总旗。” “在下费大广,辽东金州人,曾在辽东虎皮驿任夜不收哨骑,见过李总旗。” 李啸满意脸都是笑意,亲热地拍了拍两人肩膀说道:“两人愿入我军,我李啸自是衷心欢迎,愿二位勉之!” 仿佛是从这一天开始,李啸全军在高龙堡的生活开始步入正轨。 每天卯时,全军开始出操,整个堡内都一片忙碌景象。 哨骑队长张行猛率所部哨骑队在堡外空地,练马上格斗,练射箭,练马术,练潜伏。 突骑队长上官云杰亦率全部突骑队出堡,练冲击马阵,练长枪使用,练骑马斩敌。 枪兵哨长雷傲与丙队队长关质,则在堡内一大块空旷之地,把全部的枪兵、盾兵、和新招的辅兵混合,以老兵带新兵的方式,练站军姿,练队列。 赵杰则带着火炮部队检修火炮,三人一炮的组合方式,用这13门火炮,反复地操练射击配合。另多出的9名火炮手则改为火铳兵,他另从辅兵中招得曾使过火铳的流民12人,以使用缴获的16部火铳,和5部三眼铳,也由赵杰统一训练射击要点。 刘扬壮手下那30名健妇已经对后勤队的工作颇为熟悉,基本上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就能把伙食和卫生工作做好,现在刘扬壮基本上是全身心地投入建筑与修复工作中,而另一名负责人关质则是在协助枪兵哨长雷傲安排好本队的训练后,便抓紧时间来管理工匠们的施工,监督进度与质量。 站在城门堡楼上凭高而望的李啸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欣喜地看到,与以往的李啸军相比,最大的不同在于,现在的盔甲已开始全军普遍着装。 他手下的队长哨长们,全部头戴八瓣精铁明盔,身着普通铁甲。 骑兵们则其本上都是穿着棉甲,哨骑们都戴着粗铁头盔,另外有一部分突骑兵身着铁甲,戴着粗铁头盔,不用说,那绝对是上官云杰的楔形骑兵阵的阵尖之人选,是那些在最前头冲击的精锐骑兵。 全部的枪兵和盾兵中的老兵,都面带自豪地身穿棉甲,而剩下的士兵包括火器部队,则每个都穿了一件火红的鸳鸯战袄。 李啸放眼望去,堡内堡外,处处都是铠甲耀目,刀枪闪亮,人呼马嘶,尘土滚滚,好一派热闹的练兵景象。 那些工匠似乎也受到了这热烈的军营气氛感染,一个个挑灰浆,搬砖块,锯木头,忙得亦是手脚不停。 人勤光阴快,很快四天时间飞速而过,在这一天的傍晚时刻,出去卖刀剑的杨振与高小飞回来了,两人一脸憔悴却又满怀兴奋地李啸汇报道,由于登州本地战乱频仍,粮食价格极高,并且村村户户中存粮皆是不多,故他们几乎将附近村落走遍,方把刀剑以一把换一石米面的低贱价格全部卖掉,换得了300多石的米粮。 李啸心下沉吟,这登州的粮价,确实是高得近乎离谱。想来在安东卫之际,一把刀剑能换近两石的米粮,这里竟然只能换到一半的数量。 只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吃粮,马嚼豆,对于军队来说,粮草是重中之重,如果军粮不能何证,那现在的高昂士气随时都会灰飞烟灭。 现在李啸共有不到700石米粮,如不从外面采购补充并且上面没有发下粮饷的话,按一个人一个月最少要吃半石米粮来计算,现在李啸共有的这一千几百号人,最多一个多月就能全部吃光! 李啸的粮食问题,还是处于一个相当紧张的状态。 李啸脸上没有表露出心下的忧虑,依然微笑着安慰两人,让他们卸下米粮后,就去吃饭休息。 饭后,全军回堡休息。只是在四面的城墙上,都张挂起了灯笼,安排了值夜的士兵往来轮流巡逻检视。 太阳西沉之后,还在四处视察流民家属的李啸,得到下人禀告,说堡外有人要来见他。 “这么晚了,是何人前来?” “禀大人,此人自称是辽东军游击,吴三桂。” 第六十九章吴三桂 李啸让士兵打开堡门,将在外面等候的一拔人马迎进。 走在最前的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将领,牵一匹雄壮的青骢大马,大笑着向李啸迎面走来。 此人身穿一套华贵的细锻山纹甲,头戴精铁八瓣红缨明盔,腰系墨玉青花锃带,下穿青犀皮裹甲直缝战靴,披一件暗纹织花红绸披风。在火把的照耀下,可以看清他那白晳英俊的脸上,额骨丰隆,耳廓鲜明,浓黑入鬓的双眉下,一双亮如秋水般的丹凤眼,配上他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真是好一个雄俊勇武,姿容俊美的青年公子! 见得如此美少年,李啸心下不由得暗叹:“此人应该就是吴三桂了,明人野史中所说,白晳通侯最少年,古人诚不余欺也。” 吴三桂的著名历史,后人皆知,李啸当然也对他那段不光彩的历史颇为了解。只是,自从自已来到这个明末世界,这些人的命运,也会与原来有所不同吧。如果硬要把现在与自已同龄,刚刚当上游击将军的青年吴三桂,超越现状地当成已引清兵入关的平西王来看待,那未免犯了形而上学的可笑错误。 “总旗,这位便是辽东军前锋游击,吴三桂大人。” 李啸正欲对其行见上之礼,吴三桂连忙快走一步,笑意盈盈地将其扶起:“免礼,免礼,我等深夜叨扰,还望李总旗多多见谅。” 李啸大笑拱手回道:“游击将军此话,说得李某甚是惶愧,将军前来蔽堡,使我处蓬荜生辉啊,我等欢喜无尽,何来叨扰之说。” 吴三桂脸上的笑容更显亲切,他亲热地拍拍李啸肩膀,然后转头对后面之人说道:“之菡,来,见过李总旗。” 一声银铃般的轻笑拂过李啸的耳朵,紧接着,一张俏丽英气的美丽脸庞出现在李啸面前。 “我叫吴之菡,长白是我二哥,唉,你就是那个救了郑隆芳和姚文昌的李啸吧。”这个大胆行至李啸面前的女子,调皮地向李啸拱了拱手。 这是个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蛮腰纤然,腰间系着一把纤长骑刀,身着一身细鳞甲紧身骑装的女子。她未戴头盔,裹着红艳的一领扎头巾,却更显英姿飒爽,别有风情。她那瓜子型俏丽的脸蛋上,脂粉未著,却更显肤白如玉,两弯柳眉之下,是一双饱含骄矜之态的明丽双眸,与吴三桂相似的高挺鼻梁下,是那丰润莹泽的嘴唇,诱人双唇之下,是洁白如玉的下巴。李啸注意到,这个女孩脸上,是一脸细密的香汗,在火把映照下,闪着让人心旆动摇的淡淡金黄。 李啸能明显感觉到自已那颗年轻而健壮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 为什么自已会有这样的感觉? 见到年轻的总旗官对自已怔然而视,吴之菡掩嘴轻笑,露出亮洁如玉的两排细牙。 “之菡,怎么总是直呼各位大人名讳呢?不可如此。”吴三桂在一旁轻声责怪道。 “哼,人家李总旗都没说什么,就你管得多。”吴之菡斜了吴三桂一眼,轻声嗔道。 “吴将军,不必苟责令妹,她毕竟年轻呢,各位一路辛苦,请随我一起入帐再聊。”李啸脸上是毫不介意的微笑,伸手作了个请势。 一行人随李啸来到中军帐前,吴三桂作了个手势,让跟随自已的那些骑兵留在帐外守侯,只让妹妹吴之菡和他自已跟随着李啸进入帐中坐下。 几人闲聊,李啸方得知为何吴三桂会深夜至此。 原来这段时间,全部明军都在登州围城,只等水师从北面作好合围之势后,方一举对登州进行攻击。只是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围城,让跟随吴三桂前来登州的吴之菡顿感百无聊赖,遂央求吴三桂带其去龙山打猎。吴三桂多次以军务在身,岂可擅离拒绝,怎奈吴之菡反复央求,无奈之际,只得答应。故今日带着妹子和一些亲随骑兵前往龙山行猎,因追逐猎物,不觉错过了日头,一行人乘夜色而归,因皆不熟路径,没有找到北向回归军营之路,却误打误撞地转头向东,来到了李啸的高龙堡。见此处城墙上四处张挂灯笼,吴三桂方想到前几日副总兵刘泽清已派安东卫总旗官来此守卫,故连忙行到堡前,以求借宿一晚。 “哈哈,各位到此,确是缘份啊,李某得识吴将军与令妹,何其幸甚!两位稍坐,待李啸现去安排酒食,与诸位边吃边聊。”李啸笑着起身,便欲向帐外唤人。 吴三桂起身摆手制止李啸道:“李总旗,此刻众军皆已歇息,我等就不必打扰他们了,不如将我等所获之猎物,就地烤食,佐酒而聊,亦是极好。” 李啸尚未回答,一旁的吴之菡已是拍手欢笑:“二哥此议极好,我这就去把那头我射到的最大的肥鹿带过来帐中烤食,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的手艺!唉,李啸,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取酒和调料来呀。” 李啸与吴三桂相视大笑,在吴三桂的摇头中,李啸笑着出帐取酒,吴之菡亦随着他出帐,跑到自已的马前,取下那头硕大的肥鹿,便欢笑着倒提鹿腿一路小跑复入帐中。 此时吴三桂亦已出帐,让那些在帐外守卫冻得直跺脚的亲随骑兵们,将其他所获之猎物在帐外烤食。他的安排让亲随骑兵们个个一脸喜色,立刻开始架火烧柴烤食不提。 李啸命人同样送了些水酒与调料给那些亲随骑兵后,便提着一大壶酒、三个大酒杯与一大包各色油盐酱料复入帐中,微笑着交给了喜孜孜迎上来的吴之菡。 已脱去骑装,解下长刀的吴之菡一身紧身便服,身姿更显矫健妖娆,一脸汗水的她用一根硬直木棍穿过已剥皮刨去脏腑下水的鹿身,放在那已熊熊燃起的火堆上的木架上,一边细心地翻转烤制,一边用随身的锋利小刀给鹿身割开一道道深缝,细心而均匀地给鹿身抹上调料,很快,原本暗红色的鹿肉在火焰的舔舐下,滋滋地冒起油烟,慢慢地变成了诱人的金黄,那烤熟鹿肉的诱人香味顿时在整个帐中四处弥漫,闻之垂涎。 离火堆稍远处,吴三桂亦脱了盔甲,与一旁的李啸一样,身穿便服,与李啸盘腿围坐在火堆旁聊天。 两人都感觉这种方式的闲聊,让彼此距离拉近了许多,谈话也变得越发自然而随意。 “李啸,对于现在局势,你有什么看法。”吴三桂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李啸道。 “吴公子,朝廷不是说了大局已定,叛贼旋灭在即么?”李啸脸色平静地回答。不知不觉中,他对吴三桂的称呼已变成吴公子,这却让两人都感觉到彼此的关系更热络了一些。 “咳,你我之间,何必说此官面之话,今日你我定要畅所欲言,不必如此拘谨。”吴三桂脸露不满之色责怪道。 “那吴公子认为局势会如何发展呢?”李啸目光直盯着吴三桂的双眼,又把皮球踢回给了他。 吴三桂低头沉吟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抬头说道:“我看,孔贼等未必会如此顺当地束手就擒,若作困兽之斗,朝廷未必可竟得全功。“ “吴公子之见,与某之意深合,然我更忧虑那孔有德非但不得彻底剿灭,更有可能窜逃入海,最终投入鞑子怀抱,此才是深为可忧之处啊。”李啸眼神中显出一丝黯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吴三桂脸上亦蒙上一层灰色,李啸这段话让他深有感触,只是他在心里却不能接受李啸如此悲观的论调,毕竟李啸说这段话,是凭着他作为穿越者的优势,才能说得出来的局势最终判断,而这是眼下的青年吴三桂所绝对不会理解的。毕竟在吴三桂看来,朝廷的4万大军已经牢牢地将登州铁壁合围,北面出海口亦有大明水师封锁,孔贼虽会作困兽之斗,还会让大明朝再受流血战乱之痛,但最终还是会全部消灭的。 只是包括他吴三桂在内,上自崇祯皇帝,下至普通士卒,都恐怕不会想到,即将发生的现实会比想象更荒谬。 吴三桂摸了摸鼻子上那道淡淡的不起眼的疤痕,他这个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李啸敏锐的目光,知道他不想再就这个话题就下去了。 史载,他这道疤痕,是他年少时,冲阵救父时被后金兵所砍所致,幸得他年轻恢复得快,疤痕也不太明显。后来,吴三桂言语不合或不耐烦之际,便会自扪其鼻,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他死去,这也几乎成了他的朋友与部下判断他心情的晴雨表。 吴三桂叉开话题,笑着说道:“我等微末之人,说之再多亦是无益。只盼天命眷顾,皇上洪福,让叛贼早灭,山东早定吧。” 李啸脸上亦是露出苦笑神情,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啸看得出来,在表面谈笑风生的吴三桂心中,其中却有无尽的苦涩与难过。 去年大凌河一战,他的父亲吴襄兵败逃回,崇祯皇帝大怒,正欲斩之,幸得大太监高起潜极力劝谏,方打消圣怒,只是投入狱中了事。而自已为了报高起潜之恩,同时也是为了博得更好的个人前程,拜了时任剿贼监军的高起潜为义父。并积极跟随他前来山东,参加这次的镇压叛军的征战,以期通过自已的英勇表现,打动上面的皇帝与官员,最终得以让父亲早日出狱。 这些事情,吴三桂永远不会对李啸说出来,只是他不知道,读过历史的李啸其实早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当然,吴三桂不谈,李啸也绝不会说一个字。 随着谈话的深入,吴三桂对这个同样英俊雄健的年轻总旗官越发欣赏,他发现李啸这人虽言语不多,但看问题每每有独到深入之处,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可能比自已更透彻而明白。 吴之菡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哇,终于熟了,二哥,李啸,都来吃吧。” 温暖的火堆旁,三人席地而坐,一起就着水酒,大吃烤得滋滋冒油外焦内嫩的肥美鹿肉,彼此谈笑,言语晏晏。 随着彼此的交谈渐近,尽管吴之菡对李啸依然言语不恭,但李啸发现她在望向自已的眼神中,其中的傲气似渐渐消失,而取而代之是一种亲近而欣赏的神色。 是夜,三人尽欢而散。随后,李啸给他们专门安排了房间入睡。 “二哥,你觉得李啸这人如何?”告别李啸后,在一起走近休息的房间前,吴之菡搂着吴三桂的胳膊撒娇地问道。 “此人英武豪迈,见识非凡,绝非池中之物。”一脸深思状的吴三桂缓缓地说道。 第七十章吴之菡的心事 第二天卯时。 随着冬天的到来,天色开始越来越亮得晚。这不,当李啸全军燃着火把,开始晨起吃早饭之际,天地间依然一片黑暗。 饭后,各队长哨长开始带队训练。这时,正在视察军队操练的李啸看到吴三桂、吴之菡一行人才走出帐篷。此时,天边的鱼肚白才刚刚出现。 走出帐外的吴三桂,立刻看到不远处那些排成笔直直线训练军姿与阵列的战兵,心下是莫名的震撼。 “鸡鸣即起,严格训练,李啸治军,却是有些狠厉之处。”吴三桂见此军容,心下暗赞,随后他想到现在那些松松垮垮浑噩度日的围城明军,两者的强烈对比,又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惋叹。 李啸注意到,相比神采奕奕的吴三桂,吴之菡似乎没休息好,她的眼皮明显浮肿,经过李啸身边时,望着他的眼神有种不可言说的神色。 吴三桂等人匆匆吃过李啸早以安排好的早饭,便随着李啸参观高龙堡。 高龙堡现经整修,城墙的漏洞早以补好,堡内各军营,马铺、医所、武库,粮仓等均初具规模,刘扬壮与关质正带着工匠们四下忙碌。此时的高龙堡,和当初李啸率军入堡时那死气沉沉的样子相比,给人一种焕然一新之感。见到这一片繁忙有序的景象,吴三桂等人边看边称赞不已,偶尔还会问些相关问题,李啸皆一一简要回答。 李啸对吴三桂的称呼已改回成吴将军,吴三桂明白,这是李啸要在众人面前刻意展示对他的尊重,毕竟昨夜之聊是私情,今天的参观则可称为公事,吴三桂暗想,这倒是个心细之人。 随后,一行人先在堡内看过枪盾兵及辅兵的阵列训练,随后出堡看了番哨骑队与突骑队训练,最后登上城墙,看已将十三门炮放好在四面城墙之上的火炮部队,在赵杰的指挥下,练习射击操作。 吴三桂突然感觉内心一阵羞愧。 他原本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嘴上虽不明言,但心中一直以军中第一青年将领自许。只是,今天在这里看了李啸的军队训练后,他突然感到自已的自信心受到了沉重打击。 这个与自已同龄的李啸,虽然军中职位远不如自已,却能把这一千二百多人的军队训练得如此严整有序,而且堡内各项工作均安排得井井有条,他的管理与统率能力,让自已不得不佩服。 自已来这里之前,根本不会想到,这个默默无闻的年轻总旗官李啸,会在这样一个曾经废弃的千户堡中,完全靠自已,将一只一千几百号人的军队练得生龙活虎,朝气蓬勃。 换了自已,他能在这样没靠山,没助力,近乎一穷二白的条件下,拉起这样一只强健的军队吗? 不能。 如果自已不是凭将门子弟的身份,不是靠认了大太监高起潜作义父的优势,光凭他自身努力,想在20岁的年纪做到游击一职,几无可能。 这些自已的优势,是完全从草根位置向上爬的李啸所根本不可能具备的。只是,在李啸实打实的成绩面前,自已的这些优势很有些黯然失色,甚至让吴三桂更觉得心中有种莫名羞愧。当然,他是个极有城府之人,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之色。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吴三桂内心翻涌种莫名复杂的情绪,其中,有欣赏,有嫉妒,还有淡淡的失落与不安。 “李总旗练兵严整,管理有方,吴某实是佩服。”吴三桂一脸真诚的微笑,大声向李啸说道。 与吴三桂不同,随同参观的吴之菡,她那原本充满傲气的眼神,虽在昨天的交谈中改变了不少,但在今天的参观过程中,望向李啸的眼神,更是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崇拜之情。 这个英俊勇武,言谈得体,一脸热烈微笑的年轻总旗官,他的一言一行,仿佛有种魔力一般,让她这样一个胆大而颇有些野性的姑娘,那原本自视甚高的心灵中,有一种甘愿为之低身俯就的卑微之感。她那颗十八岁的少女芳心,砰砰敲打得有如一面鹿皮小鼓。 莫非,自已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总旗官不成,唉,害臊死了。 吴三桂等人把注意力放在观看堡内外军情与布置上,吴之菡则把全部的心思放在那个在前引路的李啸身上,只是,每每当他那饱含热情的眼神迎向自已时,自已却再无昨日的镇定,只能匆匆移开望向别处,只是为什么脸上却悄悄地泛起了燥热的感觉呢。 二个多时辰后,参观完毕的吴三桂等人,准备回登州大营。李啸原本欲留其吃过中饭再走,怎奈吴桂执意不肯,说已在外太久,恐延误军情,需早点回去。李啸只得依他。 “李啸,我等承蒙你热情款待,不胜感激,你如有甚么吴某帮得上忙之处,尽管开口便是。”吴三桂笑着对李啸说道。 李啸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向吴三桂问道:“吴将军,登州大营之处,可有武器铺子?” 吴三桂一怔,连忙说道:“当然有,4万围城大军,没有武器铺子打造修理兵器可不成,登州大营中,有十多处武器铺子呢,让了让他们安心干活,朝廷每个月还给工匠月钱,眼下战事渐缓,那些武器铺子倒也无甚事,咦,李啸,你问这事做甚?” 李啸心下不由得暗骂副总兵刘泽清,这家伙什么情况都不和自已说,不明情况的自已找遍了杨家店与孙喬镇之地,都未找到武器铺,弄得自已打造武器都甚困难。今天若不是吴三桂告诉自已,自已怕是一直得不到兵器补充了。 “吴将军,我军现在招了不少兵士,苦于武器不足,你也看到了,相当多的枪兵没有长枪,都得用骑兵的骑枪训练,更有一部分士兵连最基本的刀剑都缺乏。所以,在下想,请吴将军作为介绍,我让我军将领与你同去,在那武器铺定做些兵器回来。”李啸诚恳地说道。 “此是小事,吴某举手之劳而已。等下你便让人随我前去吧。”吴三桂笑道。 “李啸,到时兵器做好了,我来带回给你。”一旁的吴之菡那银铃般的声音快速响起,她一脸兴奋的神色,为自已又找到了个接近李啸的理由而高兴。 “那我就先谢过之菡了。”李啸笑着拱手说道。 李啸刻意省略前面的姓,顿时让吴之菡感觉自已与李啸的距离拉近了许多,她露齿一笑:“李啸,我每天没事,就帮你监督下工匠吧,保证不会让他们偷工减料,一定做得又快又好!” 吴之菡说完,李啸还没来得及说句感谢的话,在旁边的那些亲随骑兵的窃笑声中,吴之菡脸一红,赶紧走开了。 在吴三桂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李啸把枪兵哨长雷傲叫来,叫他带上一面定制的4米长枪和一块定制大盾,随吴三桂他们同去,要求定做500根长枪,100面大盾。并给了他300两银子作为定金,到时做好后一起拉到高龙堡,再把余款全部付清。为了打消雷傲的顾虑,李啸告诉他,现在有吴三桂这层关系,那些工匠定不会嫌定金太少,也没胆子偷工减料,一定会又快又好地完成。 雷傲大喜,随即安排了两名在牛蹄墩时招的两名老兵,现在已分别是副队长的人选继续带队训练,随后便挑了枪盾样板,随吴三桂等人而去。 回登州大营的路上,吴三桂与吴之菡两个人并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雷傲则与那些亲随骑兵一起,与他俩隔了段距离跟在后面。 吴三桂与吴之菡两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尤其是吴之菡,她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里却紧紧地攥着李啸临别时送给她的小礼物。 一个约半两重的足金小锞子。 其实吴三桂也得到了李啸所送的一个同样的金锞子,不过他早已揣在怀中,却不象吴之菡这般捏在手里,反复把玩与摩挲。 “这个李啸,倒是会做人,这样一个足金锞子,现在这个年头,值七八十两银子呢。看来,这李啸倒是有点刻意交好我等之意。也许,此人会成为我日后一大助力,却也未可知。”吴三桂脸带笑容,心下颇为得意地想着。 他转头望向自已的妹妹,这个少女一边骑马一边痴痴看那手里已摩挲得光亮可鉴的金锞子,她的专注神态,吴三桂默默看在眼里。 他心下明白,自已这个颇有野性的妹妹,看来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李啸了。 “之菡,告诉二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李啸了。”吴三桂以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哥,你好讨厌,乱猜什么呀。”吴之菡不满地嘟囔,脸上却霎时浮起一片飞红。 见她这副娇态,吴三桂哈哈大笑,心下更明白了**分。随后,他收起笑容,脸上却淡淡地浮起一种凝重之色,他以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缓缓地低声说道:“妹妹,那李啸英武豪迈,为人随和义气,是个极好的将官之材。但有一点,哥想对你说,经昨天至今的言谈了解,哥认为,李啸此人,外表随和,内心却孤傲耿直,绝非甘屈人下和光同尘之辈。我在想,他之所以刚到登州,就被驱遣至此废堡驻扎守卫,定是不得上司刘泽清之欢心,而被穿小鞋之故。现在的大明朝内,处处结党营私,他这样的人,只怕是虽有才能,却难得重用,甚至极可能郁郁此生!所以,吾妹若真的心向此人,为兄心下甚忧,只恐李啸这人,最终会牵累耽误吾妹啊。” “我自已的选择,我自已承受,若得我心,他便是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我亦生死相随!”吴之菡脸露倔强肃然之色,低声地吐出这句话,随后,她银牙一咬,怒喝一声:“驾!”便直直地驱马快速前冲而去。 吴三桂表情复杂地望着妹妹那娇俏矫健的身影,脸色深沉,随即他长叹了一声,也怒喝道:“驾!”驱马追上妹子的坐骑。 身后的亲兵亦纷纷夹磕马肚,紧紧跟随。 没有人看到,有两颗清澈晶莹的眼泪从吴之菡的眼眸中悄然而落,滴在她手心中那颗小金锞子上。 第七十一章海商蔡守 送走吴三桂的下午,李啸得人禀报,有位商人前来拜访。 “此是何人?来此何事?”李啸心下颇疑,问来禀事的士兵问道。 “禀总旗,此人名叫蔡守,据他自已所说,乃是辽东一名海商。他求见总旗,却是为了商务之事。” 李啸沉吟,自已驻守这高龙堡,可是贫瘠之地。周围村户集镇皆相离遥远,也无甚当地特产,却不知此人前来目的为何? “唤他来见我吧。”李啸最终还是同意见他。不管怎么说,与此人谈谈也不是什么坏事。 最后,一名不到四十年纪,身穿名贵的暗纹富寿蝙蝠盘花湖绸长衫,头戴滚珠盘银叠山抹巾,脚穿千层底衮丝关缝犀皮圆靴,身量不高,却极为壮实,一张似乎满是沧桑的暗黑色圆脸上,有一双眯缝般的双眼,不时闪出精明的光泽,他脸上堆积着如同程式化般的恭维笑容,向每个看到的军士都打着哈哈,在刚才禀告的士兵的带领下,走进了李啸的中军帐内。 此人见到李啸,连忙捋了下下巴上的三缕微须,一边下跪一边向李啸拱手行礼道:“小人蔡守,见过总旗大人。” “免礼,看座。”李啸微笑着向他虚扶了一下。 蔡守神情恭谨地将自已屁股坐了一半在椅子上,望向李啸的笑容便是更加的灿烂。 士兵端上茶来,随后,李啸挥挥手,士兵会意,退出帐外,只留李啸与蔡守两人相谈。 “蔡掌柜,听闻你是辽东海商,却不知来我这小小的高龙堡,有何贵干?”李啸伸手作了个请茶的姿势,缓缓地问道。 蔡守一脸笑地眨眨了那眯缝眼,随后以一种恭敬的语气说道:“总旗大人,我昨天去刘泽清大人处,听闻贵军正驻守高龙堡,想必在这偏僻之地采买各物件定是甚为不便,故今日前来见过总旗,若得允可,蔡守欲在堡前,开设杂货店铺,让在下做点买卖赚点利润,也可为总旗大人,分些忧烦。” 李啸闻听此话,心下顿时沉吟,看来这个蔡守还以为自已亦是和那些守城明军一般,士兵无人管束,可随意出营采买东西,故想来这边开设分店。 李啸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他冷冷地喝了一声道:“我军中管束严谨,士卒不得擅自出城购物,这开设店铺一事,日后再说吧。” 蔡守脸上顿时显现出尴尬之色,不过他随即笑着说道:“无妨,今日前来,能与总旗大人相谈一番,亦是难得,总旗大人年轻有为,在下颇是仰慕。生意谈不成是小事,不得见识总旗大人,方是在下心中之憾啊。不论如何,若大人有甚需求小人能办到,尽管开口便是。” 李啸心下暗笑,这个蔡守,拐弯抹角地说这番恭维之词,定是以为自已摆出一副拒绝的样子是为了勒索钱财,方以这样方式暗示自已开个价。 商人嘛,在商言利,蔡守这样做,倒也是不好有太多指责之处,只是眼前之人,自已与其从未打过交道,所以现在是绝不能轻信他。 毕竟,万一他是个后金军安插过来的间谍呢? 李啸突然感觉心中一凛,他读过历史,知道后金自老奴开始,就极善用间,通过收买安插这些假扮商人的间谍,对明朝的军队布置,城池防卫等等皆了如指掌。象开原,铁岭等地的快速陷落,就是城中的商人间谍与攻城的后金军里应外合所致。 当然,这样的话,李啸不会对蔡守说,这毕竟只是一种可能,而不是切实的证据。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算蔡守确是后金的间谍,他也绝不会傻乎乎地自我承认。 所以只能防患于未然。 于是,李啸叉开话题:“蔡掌柜做海商,想必有些年头了吧。” 蔡守眨了眨眼,不知李啸此话却是何意,他点点头说道:“在下在辽东,山东之地当海商,已有近十年了。” “那蔡掌柜生意也做得蛮久了,想必手中商船定是不少?”李啸继续问道。 蔡守脸上浮起一种自豪的神色,他呷了口茶,笑盈盈地回答道:“在下十年惨淡红营,虽与那些大海商不能相比,手下却也有福船2条,沙船3条,海沧船3条,鸟船4条。” “蔡掌柜过谦了,现有这么多船了,可见生意做得颇大啊。却不知蔡掌柜,可与那后金有甚么贸易往来?”李啸笑意吟吟,以一种很随和的语气问道。 蔡守全身顿时有如电击一般,他端着茶杯的手猛地抖索了一下,险些把茶杯掉落于地。 “李总旗明鉴啊!在下往返辽东与山东,多年辛劳,逐什一之利,积得些微业,但一直是本本份份的生意人啊。小的虽未读过甚书,却也知晓朝廷律令,知道与鞑子做买卖乃是灭门大罪。你就是给在下十个脑袋,在下也不敢去和鞑子做生意啊!”蔡守一脸急色地辨解。 见蔡守又急又窘的样子,李啸大笑,他站起身来,拍拍了蔡守的肩膀说道:“蔡掌柜格守国家法令,甚好。我听说,做生意,不可贪于一时,开设店铺,终是小生意。李啸日后有个大生意,却不知道蔡掌柜有没有兴趣做?” 蔡守又是浑身猛地一颤,这个李总旗的话语,方才让他陷入莫名的恐慌,现在又似乎要给他巨大的惊喜。 商人逐利,此乃天性,蔡守那双眯眼一睁,低声问道:“李总旗有何生意想与小的做?” 李啸脸上笑容呈现一种怪异的神秘,他低声缓缓说道:“蔡掌柜,估计刘泽清大人已与你说过,我本是安东卫来援之军,在此地终不能久留。等我军回返之后,我在登州尚有大批货物要运回安东卫,蔡掌柜商船众多,海运便利,当可帮我大忙矣。” 蔡守脸上笑容顿显:“原来如此,这事小人定当为大人尽力去做。却不知大人所遇之货是何,若是黄金珠宝之类,尚需加派人手护卫。。。。。。” 李啸打断他的话:“我要运的货物,比金银财宝贵重得多。” 蔡守脸上顿是又喜又疑之怪异表情:“那李总旗所遇之货是?” 李啸笑着抬起他的肥厚的右手,在他掌心中写了个字。 是个人字。 “啊,李总旗,你可是要贩卖人口?”蔡守脸上又满是恐慌之色。 “你这个人,说话真难听,我实话和你讲吧,现在登州之地战乱已久,现在是流民遍地,哀哀乞活。我在安东卫有马耆山为基业,正欲大兴厂矿开发建设,故急需人手。以我之意,可将这些流**到安东卫,作为开发厂矿,兴建工地的主要人力。一则解决其生存温饱,二则为我厂矿开发解决所需之人手。三则你蔡掌柜亦可得运人之费用,此乃济人救困,三全其美之策矣。”李啸脸露不满,郑重地对他说道。 “当然,若蔡掌柜不愿意,李啸绝不强人所难,这运人一事,我再找他人便可。”李啸故意沉下脸来,冷冷地说道。 “别介!李总旗,你一片仁心,救济流民,我蔡守仅是帮忙运人而已,虽不敢说积善行善,却也能为总旗大人略解忧烦。李总旗,此事放心交给我,在下一定为你尽心做好。”蔡守眯眼中冒出了渴盼的光泽,急急地向李啸说道。 李啸大笑,两人遂定下协议。 协议主要内容为,李啸租用蔡守船只,自登州运送约2000名流民前往安东卫,这些流民由李啸负责挑选,到撤营回归安东卫之际,便派部分士兵跟船行进,运送流民。以每名流民2两银子作价,共计4000两银子运费,若银子之数不足,可以同等价值绸缎相抵,路上食宿皆由蔡守负责。务必保证流民能健康完好地到达安东卫。 “李总旗好大气魄,以在下观之,总旗将来定当成就一番大业。”拿着李啸签名协议的蔡守,充满感慨地说道。 “呵呵,来日之事,现在言之过早,不过还是谢蔡掌柜吉言。李某亦希望,蔡掌柜能与我军精诚合作,以后我军若还有事相烦,还望蔡掌柜不要推脱。”李啸脸上的笑意真诚而热烈。 “哪里哪里,能与李总旗长期合作的话,正是蔡某求之不得之事。”蔡守脸上亦是笑得如同一朵花一般。 随后,蔡守起身告别,临行时蔡守告之,他在登州大营之处有联系人员,可随时通过这些人找到他。李啸应诺后,便亲自送其出了堡门,倒让蔡守一阵感动。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此时,雷傲方从登州大营回来。 他一脸喜色地向李啸汇报,告诉李啸已付了定金,在吴三桂的引见下,以枪每把20两,盾每把25两的价格定了500根长枪和100块大盾,并留下了样品给工匠们,同时和他们讲清了制作的要求和重点。怕李啸心急,他拒绝了吴三桂留吃晚饭,急忙赶了回来。 李啸心下亦颇为欣喜,他知道,这个价格,虽比碑廓百户所贵了些,但在这登州物质紧缺之地,这价格是绝对公道,这也是工匠们看吴三桂面子之故,毕竟他可是皇帝的亲信太监,剿贼监军高起潜的义子啊。 李啸微笑着拍拍雷傲的肩膀,好好地表扬了他一番,让雷傲欣喜不已。 在全军将士结束训练回堡准备吃饭之际,李啸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城楼上,西边渐渐下沉的夕阳,将他英俊微笑的脸涂上一层耀眼的金黄。 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 第七十二章陈友德的突袭 与李啸军一天天的壮大形成鲜明对比,困守朱高山的陈友德余部,却是陷入越来越艰难的处境。 在朱高山上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里,陈友德一脸阴郁地坐在里面一块突起的石块上,呼啸的冷风不停吹进洞来,让他不时冷得打个抖索。 他身后站着一名亲将打扮的军官,也是同样愁眉紧锁,脸色忧虑。 “禀告将军,今日又有二十多名士卒逃亡,在下捉得四五名逃亡士卒,已遵将军之令,将他们全部斩首。”一名身上溅着犹自滴答的鲜血的下级军官走进洞来,一脸沉重地向陈友德汇报。 陈友德一脸麻木地呆坐着,双眼直直望着洞口,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唇缓缓地开合了一下,表明他并非完全神游天外。 那名下级军官见他这个样子,突然猛地跪倒在地,声带哭腔地拱手说道:“将军,我军困守此山,已近二周,当日与刘泽清部一战,辎重大部丢失,现在天气日渐寒冷,我军缺粮少衣,士气低落,士卒逃亡每日增多,在下深以为忧,只恐不等明军来攻,我军已是自乱。。。。。。” 陈友德旁边的一名军官怒喝着打断他的话:“王麻子,住口!你难道不知道将军已派人潜回登州求援了吗?” 那王麻子闻言,立刻昂起头对那名军官愤愤吼道:“侯顺,你他娘的天天说有援军,我都听腻了听烦了,你说,援军在哪!在哪!哼,在下只怕未等援军到来,全军将士已是在此山冻饿而死!” 见他如此顶撞,侯顺大怒,刷地就要拔刀砍他,这时,陈友德冷冷的声音响起:“都别争了!你俩身为将官,顶撞打架,成何体统!” 此话一出,侯顺咬着牙将拔出一半的刀缓缓地插回了刀鞘,那本已站起身来的王麻子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恨恨地哭丧相。 “我已派遣多人潜回登州,就算有人被明军所获,亦定有人能成功入城将此处军情禀告孔将军,我估计,这一两日内,必有消息。”陈不友德依然面无表情地缓缓说道。 王麻子听完,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半天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重重地用手砸了一个大腿,拱手说道:“既如此,在下告退。” 王麻子出洞后,侯顺转身至陈友德面前,深作一揖道:“陈将军,王麻子刚才之言,虽忤逆不堪,倒依在下看来,却也足以为忧,若再不解决将士衣食,我军怕是援军未到,便已是阵脚自乱啊。” 陈友德直视着低头的侯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侯顺,我心下何尝不知,只是你也知道,山下便有明军驻守,我军士气如此低落,又兼火器全部丢失,若想攻打突围,却是难矣。非得有援军前来,内外夹攻,重围方可破解啊。” 陈友德此语一出,两个皆无言沉默。只有寒风不停呼啸刮入,让现场气氛愈加悲凉。 在这两人皆无计可施的尴尬氛围中,突闻得外面有人大喊:“将军,好消息,咱们派往登州的人回来了。” 喊话者,正是王麻子。 陈友德与侯顺两人闻言,不由得皆是露出惊喜莫名之情。 随即,王麻子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村民打扮的人跑入洞内。 “苟言,可曾见得孔将军,将军可说了派援军之事?”侯顺比陈友德更心急,急不可耐地向那个名叫村民打扮的人问道。 “禀将军,小人于前几日冒死混入城中,孔有德将军已亲口应承不日便派援军来解救我等,现有孔将军密信在此,请大人过目。”苟言一脸欣悦地从贴肉之处掏出一封信来,恭恭敬敬地递给陈友德。 陈友德连忙撕开信封,抖开信纸,急急地浏览了一遍,脸上霎时露出了自上山之后再未见过的轻松笑容。 “将军,孔大人何日派援军过来?”一旁的侯顺与王麻子齐声问道。 “哈哈哈,孔大人信中说了,就这几日便派副帅李九成将军统军七千,突围出城,前来营救我军。”陈友德一脸喜色,随即将此信仔细揣入贴身之处。 “将军,此事,可会有诈?”一旁的侯顺脸上却突然有点不可置信之神色。 “侯将军,小人舍命而去,出生入死,方得回还,为何如此不信小人!”一旁的苟言一脸委屈与愤懑。 “不会,孔大人笔迹,我常看过,却是认得,这封信确是孔大人所写。”侯顺还未说话,陈友德已在一旁笑着说道,随后,他走过去拍拍苟言的肩膀:“你一路辛苦,就先下去休息吧。” 苟言拱手谢过,正欲下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转过来对陈友德说道:“禀将军,在下潜回朱高山时,见得山下北部驻守明军军营中大哗喊叫,似乎在闹事。” 陈友德哦了一声,与侯顺和王麻子等人对望了一眼,里面满是疑惑之情。他沉吟了一声,便对苟言说道:“我已知了,你下去吧。” 等苟言走出洞后,陈友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低声向侯顺与王麻子说道:“你二人速带几名精干将士,潜伏于那北部明军军营附近探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侯顺与王麻子领命而去,陈友德则在洞中惴惴不安等侯消息。 一个时辰后,侯顺与王麻子一脸地喜色地回来禀报。 “禀将军,那北部明军情况,我等潜伏偷听良久,现已探明,该部是从山东鳌山卫抽调之军,因上边久不发下粮饷,士卒饥寒,正在闹饷呢。”侯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是啊将军,我等还听那些士卒在叫喊,说再往北处那高龙堡内之驻军亦是卫所抽调之军,却是粮草充足,衣食无忧,说上官如此偏袒不公,还打得甚鸟仗。这些明军口气极愤,还说要杀了他们的长官自回鳌山卫呢,哈哈。”王麻子同样一脸笑容,犹然沉浸在见那些明军内讧之状的快乐中。 让侯顺与王麻子没想到的是,陈友德脸上只是淡淡的笑了下,便兀自低头沉思。 侯顺与王麻止住笑容,两人呆呆互望了一下,不知道自已的上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唤那苟言前来见我。”陈友德平静地说道。 苟言迅速前来,参见过陈友德后,陈友德冷冷地问道:“现在山下明军闹事,说自已缺衣少食,而北部那高龙堡驻军却都衣食饱暖,本将心下不觉疑惑,这同是卫所之军,为何待遇相差如此之大,你回来之时,应该从高龙堡附近经过,可知得甚么情况?” 苟言低头思考了一下,望着正凝视自已的陈友德,拱手说道:“陈将军,你可知那驻守高龙堡之将,却是何人。” “是何人哪?” “那人,便是当日突袭我军,使我军落败的安东卫所之总旗官李啸。此事高龙堡附近村民皆已知晓。”苟言严肃地对陈友德说道,一脸恨恨之状。 “哦,原来是他!这高龙堡原来耿仲明将军所弃之废堡,却未想到现在竟是此人在驻守。”陈友德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 “他娘的!若不是这个李啸当日极其卑鄙地突袭我军,如何会让本已大占优势的我军落败以至损军近半,我若擒得此鸟人,定当将此人剁成肉酱方解我恨!”王麻子在一旁吼道。 “没用的屁话少说!”陈友德打断了王麻子的慷慨表态,继续向苟言问道:“你回答我,可否知其为何没有衣食之忧?” “禀大人,小人妄言,阁下妄听,我听说,当日那李啸击败我军后,甚得明军副总兵刘泽清赏识,赏其金银极多,故此人得以从容用这赏赐金银去杨家店等处采买粮食。小人原是不信,只是回来之际,亲见其往杨家店之处采买粮草之车往高龙堡而去。故在下认为,李啸军之粮食,定是其用赏银所买。”苟言一脸诚恳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陈友德低下头来,又是一脸沉思之状。 “入他娘!这小子拿我军将士的首级邀得功名赏银,着实可恨。当日战阵之际,我仔细看过,那李啸全军不过几百人,大人,不若我等趁北部明军混乱不堪之际,全军潜下山去,一举击破高龙堡。斩了那李啸狗头,方解我恨。”王麻子在一旁又恨恨地骂开了。 陈友德喝道:“你这蠢货,全军出动,山下明军定会惊动。而且我军现在士气如此低落,又无攻城之火炮,那李啸凭险而守,我军如何得下。” 陈友德说完,斜了王麻子一眼,王麻子顿时气沮,他恨恨地喊道:“那我军大仇何时得报,难道,就任那李啸猖狂不成?” 侯顺在一旁一直没说话,此时他走至陈友德面前拱手道:“将军,在下倒有个计策,可狠狠打击下那李啸的嚣张气焰。” “讲!” “将军,我军现在士气低迷,自然象攻城之类大仗硬仗绝不可打,但苟言刚才已说,那李啸每日从杨家店等处采买粮食衣物,如果我军派一部精锐军兵,趁北部鳌山卫明军闹饷混乱之机,潜出山去,突袭截夺其粮草,那李啸全无防备,其采买之粮食定可全入我军之手。我军亦可稍解士卒衣食之忧,可更从容以待援军前来。”侯顺越说越喜,言毕,一脸欣喜向往之情。 “侯将军此言甚是有理,现在天气极冷,那李啸为备过冬之物,采购之粮草极多,我昨日便看到有近二十辆之多的大板车满载米粮之物,前往高龙堡。”苟言在一旁郑重地补充说道。 “他娘的,此时不干,更待何时!等那李啸采买完了,我军想截都没机会了啊!陈将军,请速命我率军前去,定要夺得米粮而归。”王麻子又在一旁吼了起来,把胸脯拍得呯呯响。 “大人,下令吧。”侯顺亦拱手急道。 “好!李啸啊李啸,你做初一,本将便作十五,你当日突袭我军,今日我却去要袭取你的粮草辎重!哼,侯顺你速挑选500精锐军兵,今天做好准备。明日,本将亲自统兵前去。定要将粮草全部夺回!”陈友德右拳狠狠砸在左手心,一脸狞狠的笑容。 第七十三章圈套 次日卯时刚过,天边中泛起一丝红云之际,陈友德亲率五百精锐士卒,尽皆饱食,由苟言带路,就着凌晨的微光,人衔枚,马包腿地悄悄地向北下山而去。 不远处的鳌山卫明军军营一片寂静,陈友德与同行的侯顺与王麻子都不觉相视而笑。 “哼,这帮家伙闹了一天的饷,现在天亮了都不出营,看看这些明军的德性!现在,倒是给了我军一个偷过的好机会。”王麻子脸上一种占了大便宜的兴奋。 陈友德心下亦喜,不过他是个谨慎的人,令全军还是要保持悄然而行的状态,不可太过松弛。以免明军发现后出兵攻击。 他很幸运,直至绕过明军军营甚远后,他回望明军军营依然一片寂静。 陈友德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出发时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其实昨天有将领问他,若截得粮草后,要如何运回山寨,毕竟出发时可以偷越营地,但回来时拖着声响隆隆的运粮板车,明军定会发现。 这个问题,他考虑得很周到,那就是,截得粮草后,全军立刻往东而去,那边有个小渔港,全军从那边夺取渔船绕行至朱高山,这样,返回时不用再通过明军营地。而且那李啸若是发现自已粮草被夺,就是想要追赶他们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们没有船只。 陈友德这个计策,赢得底下一片叫好声。 三个时辰后,一路避开大道,专走小路的陈友德全军,来到了高龙堡与杨家店必经之路上的一片树林之中埋伏。 此时午时已过,树林中的陈友德全军一边吃带着的干饼,一边仔细观察路上的行人往来。 由于连年战乱,官道上一辆车马皆无,行人亦极少,偶尔方有一两个行人低头瑟缩而过。 这种等侯其实是很无聊的,无聊得让陈友德全军都开始犯困,只是一阵阵穿林而过的冷风冷得衣衫单薄的他们直打抖索,让他们不得不在半睡半醒之间痛苦挣扎。 “来了。” 半个时辰后,苟言的一声低喝,让同样迷糊状的陈友德迅速地提起精神。他凝神望去,果不其然,远远地,一长溜装得鼓鼓囊囊的大板车正呈一条直线渐渐过来。 “全军做好准备,等全部车马行近后,再全军一齐出击截夺。”陈友德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 截夺粮草的战斗顺利得简直就象过家家。 陈友德全军舞刀弄枪呐喊着从树林中向下冲入官道,那些押着粮草的民伕一见这帮来势汹汹的家伙,立即连滚带爬地迅速逃走。 只是,很快陈友德满脸的喜色瞬时变得灰白。 因为他连砍了几个袋子,里面没有半粒米粮流出来,只有一些灰糠与泥土扑簌而落。 “将军,我们上当了,没有粮食,全是泥块。”侯顺的声音饱含变形的凄惨。 “入他娘,上当了将军,全是草泥,没有粮食!”王麻子愤怒的脸几乎扭曲。 陈友德刷地将刀向天高举,同时用尽气力大喊:“全军快撤!我们上当了!” 来不及了。 在陈友德带头纵马向回朱高山的官道上撤去时,他看着前面已然有许多枪盾兵森然排成一条直线,挡在他回去的路上。 陈友德下意识的想回头从路的一另头逃走,只看他同样看到那森然而列的枪盾战阵,如同另一头的枪盾兵一样,一步步地向前压来,陈友德全军,已被步步紧逼而来的李啸军,彻底地封死在这个小小的谷地中央。 “完了。”陈友德脸上冷汗悄然流下,他呆呆地看着前面那向前伸出的精钢枪头上正反射着闪亮的阳光,那一跃一动的光泽,却有如死神的狞笑。 李啸军极为整齐的咔咔前进的脚步声,忽得到号令了一般,刷地整齐停了下来。 一人一骑,手提骑枪,缓缓从整齐的枪盾阵中走马而出。 陈友德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看得很清楚,这个脸上犹自带着微笑的人,正是当时突袭他的李啸。 陈友德突然想起了什么,四下张望了一下,哪里还有苟言的影子! “家贼难防啊。”陈友德脸上突然有一种无可言说的苦涩。 他已在脑海中迅速地脑补出这样的画面:那苟言从登州城中携孔有德回信出来后,在这高龙堡被李啸擒获,那李啸将计就计,说服苟言,让他回去报告消息引诱自已前来截粮。同时,李啸与山下那些鳌山卫所之军相勾结,让他们制造闹饷的假象,从而蒙蔽自已,以便让自已顺利下山。 陈友德紧咬牙关,心下凄凉,可叹自已昨天一心想截粮,结果行事草率,以致今天中了李啸的圈套,悔之何及! “陈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李啸的语气很温和,有如问候一名老朋友一般。 陈友德脸色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啸脸色一变,手里的骑枪直指陈友德,沉声怒喝:“陈友德,你已陷绝地,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他语声一落,身后的军兵,以及谷地另一头的军兵一齐大喊:“快降!快降!快降!。。。。。。” “不降!”陈友德脸色狰狞,厉声大吼。 他拍马直直地向李啸冲来:“兄弟们,杀啊!” “杀啊!”叛军士卒同样发一声喊,紧跟着自已的将领向前冲去。 李啸身后的枪盾兵迅速地越过李啸,迎击横冲而来的叛军。 路面的另一头的战阵,立刻也呐喊着向叛军背面冲来。 只在一瞬间,两军便相撞在一起。 4米精钢长枪如毒蛇般翻飞伸缩,一名又一名冲上前来的叛军头部、胸部、颈部迅速被枪扎透。 鲜血狂飚,哀吼连绵,沿着那一排如同城墙般巍然不动的大盾,刀剑相击之声,刀剑入肉之声,响成一片。 不少叛军中枪倒下时,撞倒在大盾上那突出的尖刺上,就这样挂着死去,有如串起了一个个丝瓜囊子。 侯顺就是这样死去,一根盾牌上的尖刺扎穿了他的脸,让他象一条上钩的鱼儿一样,扑腾了几下,就以这样一种奇异的半站着的姿势死掉。 很快,冲击的叛军沿着大盾,尸体堆成了一条直线。 在这样的杀戮机器面前,在这样快速的死亡节奏面前,叛军的战意迅速消退,很多人下意识地转身向后逃去。 只是,这些哭喊着向后逃去的叛军,立刻被同样凶狠凌厉的长枪捅透扎穿! 转身后逃的人包括王麻子,这个曾意气昂扬地高喊着要把李啸剁成肉酱的人,想这样耻辱地逃跑却不可得,他被两柄长枪同时扎穿了左右胸,霎时气绝而亡。 叛军崩溃了,残余的三百来名士兵全部扔掉武器,跪地求饶。 李啸一声喝令,两边的枪盾战阵都停止了攻击。 陈友德一身是血,头盔不知何时已然掉落,一头乱发在风中飞舞,他胯下的战马身上亦是枪痕处处,不住打颤。 “李啸,你的战阵厉害,只是,老子不服!你若敢单独与我一战,老子死而无怨。”陈友德的脸上,缓缓地浮出怪异的笑容。 李啸嘴角下撇,脸上满是讥讽:“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陈友德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无比苦涩,他一张嘴,却是噗地喷出一口血来,他艰难地在马上坐稳后,重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看着遥远的地方,仿佛喃喃自语般地说道:“我陈友德,年少从军,跟过姚文鼎、贺世贤等多位总兵大人,投毛文龙将军帐下后,一直被将军器重,被提为守备,孔有德将军在山东起兵,我复从皮岛引兵投之,却没有想到,是今天这个下场。” “你还有什么要说吗。”李啸平静地说道。 陈友德沉默了下,突然激愤地说道:“你们这些虚伪的官军,毛文龙将军在皮岛成立东江镇,打击后金鞑子,功勋卓著,忠心耿耿,结果却被袁崇焕所杀!你们说,毛将军死得冤不冤!我陈友德,深受毛将军之恩,故铁心追随孔有德将军,反击朝廷,誓为毛将军报此深仇!” “陈友德!你简直一派胡言!就算毛文龙有冤情,就算你要为毛文龙报仇,那整个山东的老百姓又有何辜,和你陈友德又有何深仇大恨,你们要这般烧杀抢掠,建议妇女,无恶不作!我看孔有德与你皆是一般货色,名为报仇,实为借此机会以饱尔等贪虐之欲。你这般狡辩之词,实实荒唐透顶!”李啸怒喝,双眼中精光闪烁,有如两团火在瞳孔中熊熊燃烧。 陈友德被噎得无以回话,他恨声道:“废话少说!李啸,你可敢与我一战!” 李啸脸色如铁,沉声道:“看在你以前打过鞑子的份上,我就亲自送你上路吧。” 冷风拂地,两军皆静默无声。李啸与陈友德相隔二十步远站定,然后,几乎同时拍马挺枪而刺。 “呀!” “嗬!” 两匹疾驰的马匹如同电光火石般地碰撞在一起。 一股飚起的鲜血从陈友德的颈部冲天而起,陈友德只感觉自已全身的力气被迅速地抽走,他垂死的眼光看着那自已那刺偏的骑枪,从李啸肩头之上悄然滚落,随后,自已也扑通一声滚下马来。 他死了,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也许,对于他来说,战死是最好的解脱,这个结局,远比被其他明军俘虏后,送到北京去活剐要好得多。 很快战场打扫完毕,张行猛等人打扫得很仔细,叛军的每一把刀剑与每一件盔甲都被他一同装在那些大板车上收走,包括那些俘虏身的的盔甲,也全部剥了个干净。 “总旗,那些俘虏怎么处理?”张行猛低声问道。 “全部斩杀,为死难的山东百姓报仇!然后和那些叛军尸体一起捆好,送往登州大营。”李啸脸色冷峻有如钢铁,冰冷地吐出这句话。 第七十四章如何封赏 此役,陈友德全军覆没,二百多人被杀,三百多人俘虏。李啸军阵亡8人,重伤5人,轻伤9人。 战果让李啸很满意,毕竟,这次参战的500多人的部队中,很多是由辅兵转为战兵的军士,还有相当多的是从登州当地招募的流民战兵。 可见,现在这样的老兵带新兵的训练方法,是相当有效的。如果不是这次机会来得突然,不得不紧急作战,而让这些人更加充分地训练的话,李啸有把握伤亡人数还要少得多。 李啸下令,如同上次一样给战兵们赏赐与抚恤,战死军士,每人一律发抚恤银子20两,伤兵每人发抚恤银子10两,另全部参战将士无论生死,每人赏银10两,队长与哨长每人赏银30两,内应苟言记首功,赏银100两。全部赏赐于回安东卫后下发。 苟言一脸喜悦,连连称谢,心下暗自庆幸自已及时改换门庭投得明主。 接下来,李啸本想如上次豫家沟一样,不砍叛军之头,而让他们留个全尸,让他意外的是,这次他遭到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人的坚决反对。 “总旗,这些叛军恶行累累,死在他们手里的百姓怕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作恶,砍头实已为轻惩了。而且,朝廷以首级记功,不砍首级如何可行?就算总旗大人仁德,把尸体体全送登州大营,但五百多具尸体,如何有这么多板车来运?望总旗三思。”三人一齐跪地,拱手请求。 李啸沉默了,他明白自已这所以这样做,还是深受前世的影响,毕竟他不希望士兵成为嗜杀的野兽。只是,在这残酷的,你死我活的明末乱世,自已的人文关怀,会不会只会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会不会只会成为自已发展的桎梏? 自已还是太急了,这毕竟是几百年前的时代,在没有掌握强大的实力情况下,自已强行代入现代的人文观念,而没有考虑实际的环境和年代,应该说,这是一种错误。 以后肯定要更改这样以首级记功的野蛮方法,但现在,还是要服从大多数人的想法与意见,这才是明智的审时度势的做法。 李啸点头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但他还是加了一句:“那陈友德的尸体,不用砍了,给他留具全尸吧。” 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哀嚎与求饶声中,砍断颈骨的卟卟声连绵响起,最终,归于寂静。 全军首先回返高龙堡,李啸让张行猛取出100两银子,送给朱高山北侧的鳌山卫明军指挥官,感谢他们的配合。 张行猛应命而去,李啸下令,就地掩埋那些无头尸体,约一个多时辰后,尸体埋完。阴后,李啸全军回返高龙堡。 士兵们将五百多个血淋淋的首级装满了三辆大板车,陈友德的尸体和剩下近百个的叛军首级混放在单独一辆板车上,而李啸阵亡的军士则仔细摆放在另外的板车中,准备运回高龙堡附近安葬,另外,轻重伤员也分乘板车而回。 黄昏之际李啸全军抵达高龙堡,走近堡门时,李啸微笑地看着吴之菡欢喜上前迎接他们回来。 “谢谢吴姑娘前日及时送来这些大盾与长枪,今日阵战,我军方能大获全胜。“李啸凝视她的眼眸,真诚地感谢。 “这话说得让人舒服,唉,李啸,你要明白,这些大盾与长枪可以本姑娘亲自监督打造的呢,看你以后怎么谢我。”吴之菡飞了李啸一个白眼。 她顿了顿,又低声说道:“李啸,你这次定这么多武器,虽有我哥作保,但这些余款,你可是要尽快给工匠们付清啊。” 李啸点点头,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之菡勿忧,我自有办法。” 这次李啸定这批武器,总价为12500两银子,除了已付的300两银子与上次吴之菡带工匠前来拉货时付的1500两银子外,李啸还需再支付10700两银子。 问题是,他再无任何银钱可用。 上次若非吴三桂亲自作保,李啸根本没办法从工匠手里接收这批武器,从这一点来说,李啸又欠了吴三桂一个大大的人情。 李啸内心感慨,这打仗,光是武器开销,便是要花钱如流水啊。以后自已一定要找到生财之路,这样方可不让自已的发展被钱财所制约。 至于如何还款,李啸其实心中亦有如下打算,首先,今天缴获的500多种刀剑盾枪之类战利品全部卖给海商蔡守,另外,估计这次胜仗之后,上面亦有赏赐,可以用来支付一部分。若还有缺,看看先从蔡守处借一些,等回返安东卫后,以贮存的绫罗绸缎抵给他。 随后,李啸迅速安排人埋葬军士,看望伤兵,同时安排战利品归仓,全军吃饭休息,那些首级与陈友德的尸体则放于堡垒内一处,由专人看管,准备明天一早便送往登州大营。 是夜,李啸全军欢宴,胜利的喜悦让堡内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次日凌晨,李啸安排张行猛、雷傲等人守堡,他带着上官云杰和几十名战兵,押着首级和陈友德尸体,连同几大车刀枪剑盾,前往登州大营。 李啸首先去了蔡守在登州大营外的商铺,很幸运,蔡守正在里面检查帐目,两人相见后,便立刻切入正题。 一番讨价还价后,这些刀剑枪盾,蔡守统一以6两银子一件收了,共计银子3000两,蔡守当场付清给了李啸。 随后,李啸对他说了,所购武器的缺额,蔡守闻言,忙说道,此事不难,李总旗若有不足,可以暂在他处相借,并同意李啸回返安东卫后用绫罗绸缎抵消所借金额。 “蔡掌柜大力支持,李某谢过,还望以后彼此多多合作。”李啸微笑道。 “李总旗仁义之人,小老儿有幸与李总旗做生意,真是缘份难得,还望总旗大人日后多多照顾在下生意。“蔡守那细眯眼又笑成了一条缝。 离开蔡守处,李啸和上官去杰二人,押着那几车首级与陈友德尸体直奔刘泽清处。 说来也巧,下人进帐通报李啸等人前来时,刘泽清正与山东巡抚朱大典商议军情。 朱大典,浙江金华人,明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因山东局势糜烂,适逢原山东巡抚谢从治战死,朝廷遂将时任右佥都御使的朱大典提拔为山东巡抚,朱大典治军颇严,又于上月至今连续击败敌将耿仲明,斩杀敌将陈有时,终将这叛军的最后据点登州围得有如铁桶一般。朝廷大悦,遂提拔其为右副都御使,并继续兼任山东巡抚一职。 闻听李啸斩杀陈友德,斩叛军首级500时,朱大典与刘泽清皆是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彼此都从对方双眼中看到不可置信的神色。 刘泽清心下沉吟,这李啸,真是不简单啊,原本已把他闲置在高龙堡自生自灭,谁知此人竟然仅凭手里这几百兵将,又立得如此大功! 朱大典轻咳一声,对传令兵说道:“速领李啸进见。” 李啸留上官云杰在外看守首级车辆,随后自身随传令兵入觐,入得帐来,只见得朱大典正端在中军帐上首,身着正三品的文官常服,前胸绣着孔雀的补子,头戴金边乌纱帽,腰系淡绿玉纹花带,足穿厚底乌面朝靴,鬓边露出花白的头发,一张尖瘦而且满是皱纹的倒三角脸,眉毛稀淡,下面一双眼尾很长的三角眼倒是炯炯有神,两侧脸颊无肉内凹,下额上的胡须稀疏花白。 朱大典的样子,倒是与明史中描述得颇象。李啸暗想。 李啸想起来,明史中记载的这个朱大典,是个很奇怪充满争议的人物,他是文官,却擅长指挥作战。他极其忠君爱国,清兵攻入浙江老家后,他全家自尽殉国,但他却又极其贪婪好财,就职凤阳时,把当地搜刮得财尽民穷怨声载道。现在,这是一个充满矛盾难于评价的人物活生生地坐在自已面前。 “你就是李啸。”一声清朗低沉的话语从朱大典口中缓缓吐出。 “正下正是李啸,在下祝两位大人官运亨通,公侯万代!”李啸一脸恭敬。 朱大典与刘泽清相视一笑,朱大典的声音又不徐不急地响起:“李啸,听说你斩杀陈友德,斩得叛军500多人,可是事实?” 李啸将此次作战的简略经过对他们讲了一遍,最后补充说道:“属下不敢有欺,此为确实之数额,在下已将那陈友德尸身及叛军首级一并押送到营外,请大人验看。” “哦,果真如此,那足见李总旗之战功卓著。泽清,走,出去验看一下。”朱大典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转头对刘泽清说道。 三人出得帐来,朱大典一眼便见得那板车上堆叠得满满的首级头颅,不觉脸色一变,一旁的刘泽清脸上亦是一脸惊讶。 朱大典快步来到车辆旁,他在陈友德的尸身旁站立良久,一脸怪异的表情,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悲伤。 朱大典是个细心之人,叫过了多名反正后的叛军士卒来验看,基本上都确认,这就是叛军,很多士兵见到那些原本在一个饭锅里搅勺,现在却已尸身两处的叛军首级,还悄悄地流下了眼泪。 朱大典一脸喜悦地望着李啸,脸上的笑容如此灿烂,宛如一朵迎风而开的秋菊花。 “李啸,你做得很好,此次功劳甚大,我当奏明朝廷,为你表功!”朱大典拍着李啸健壮的肩膀大声说道。 一旁的刘泽清脸上也立刻露出了笑容,含义复杂。 “李啸,你先退下吧,我与刘总兵商议后,再给你回话。”朱大典说完,转身对旁边的传令兵吩咐一句,便让士兵带李啸和上官云杰去一旁的帐房中先休息。 中军帐中,朱大典与刘泽清上下而坐,朱大典犹自对李啸的战功称赞有加,而一旁的刘泽清却渐渐地眉头紧锁。 “李啸有如此军功,以我之意,可奏请朝廷,升李啸为千户,并且,除这些斩获首级,按朝廷议定规矩每个首级折给5两银子外,还需再请赏银,如此,方可激励将士之心,为大明奋勇杀敌矣。”朱大典望向沉默不语的刘泽清,抚须言道。 刘泽清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随即消失,他低声说道:“大人之意甚好,只是,我怕那李啸恃功而骄,日后恐会愈加骄纵,难于管束啊。” 第七十五章升赏与拉拢 朱大典那尖瘦的脸颊上,那皱缩的皮肤明显地跳了一下。 “鹤洲,何出此言啊?”朱大典缓缓问道。 于是,刘泽清将当日与李啸的争执简略地讲了一遍。 当然,他没有实话实说,而是罔顾事实地刻意强调李啸作战碌碌无为,却还一味与自已部下郑隆芳姚文昌两人争功。刘泽清认为,李啸如此桀骜不驯,若骤得高位,其心定会愈发骄纵,到时,更是会不听上级命令与差遣。 朱大典眯起了那有如刀刻般地三角眼,窄窄的眼缝中,一道冷光一闪而过。“那依鹤洲之意,李啸当如何封赏为好?” “大人,依在下愚见,升李啸为试百户足矣。那李啸现在官身不过为暂代署总旗,尚未得朝廷正式任命。升其为试百户,已是连跨两级,足表封赏之意了。”刘泽清拱手向朱大典言道。 朱大典闻言沉吟,随后,缓缓拈须言道:“李啸立此大功,在我山东之军中,亦是难得。此功若上奏朝廷,朝堂定会闻捷一振,陛下亦会极为欣喜,从而对我军之催促压力会减轻不少,粮秣军械也会供应得更及时。现在剿叛非常之时,更是需要勇将立功之际啊,若刻意压低李啸之功,只恐寒了辛苦作战的将士之心。” “可是大人,在下认为,升赏不可急于一时,若那李啸因功而骄,失于管控,此亦为不可不防之患矣。若其他将领起而效尤,那时又该如何处理呢?”刘泽清急急而道。 朱大典长叹了口气,一阵沉默。刘泽清的话,虽有挟私报复之嫌,却也是有些道理的。最终,朱大典在给朝廷的上报文件中,将李啸的升赏改为正百户,李啸下属有功之将领升为小旗官,并为他请了赏银五千两。 当然,在这封上奏的报功信中,朱大典本人才是这次作战的主角,而李啸不过是一名执行命令的配角,他更是刻意强调了自已如何统领大局,运筹唯幄,如何深得将士之心,最终属下总旗官李啸根据朱大典所定之计策,诱敌而出,全歼敌兵五百精锐以竟全功。 朱大典写完,仔细地从头至尾看一遍,心下极其满意。随后,朱大典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信上报朝廷,他思考了一下,随即又派人去报知今日正在招远县视察当地军备的监军高起潜。 朱大典让传令兵唤入旁帐休息的李啸,告诉了他最终确定的升赏结果,并对他说,现在战事紧迫,朝廷对此战轼定会极为看重,估计不日兵部就会下发升官的命令与赏银。 李啸脸色平静地拱手致谢:“巡抚大人如此赏拔,下官由衷感激。“ 朱大典脸上挤出笑容:“李总旗,哦不,现在可以叫李百户了,不必过谦。若我大明将士皆若你军一般英勇善战,山东战事早以平定矣。还望李百户日后更要还激励士卒,再立新功,尽心为朝廷,为皇上分忧方好啊。” 李啸拱手抱拳:“在下敢不为命是从。定当朝乾夕惕,报效朝廷。” 从朱大典帐中出来后,李啸脸上却是极为平静,只是上官云杰听闻李啸只是受封百户,却是一脸愤愤不平之色。 “哼,这朱大人也是个小气之人,主公仅凭自身几百军兵,苦心设计,立得这般大功,竟只封百户,真真让人齿冷!”上官云杰摇头而叹。 “云杰,何必如此看重这朝廷官位,如今乱世,我等自有大把机会去取此功名,何必急于一时,相比官位,我更希望赏银能足额下发,以解我忧啊。”李啸脸色凝重地说道。 两人本打算去见一下千户黎应笙,结果得知黎应笙全军已调离登州城外,现驻在登州与黄县交界之处的黄水河边。李啸闻言,嗟叹不已,只得做罢。 李啸与上官云杰将那些首级与陈友尸体留下后,便欲拉着板车返回高龙堡。方离开登州大营门外,忽听得背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李啸,请留步。” 李啸回头,随即大笑,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辽东游击吴三桂也。 吴三桂快步走上前来,嗔怪道:“李啸,你既来登州大营,如何不来我处,吴某正欲与你好好把酒畅谈一番呢。” 李啸一脸歉意:“吴将军之意,李某心领。只是上次有劳将军介绍工匠帮我军打造武器,更因有将军作保,李某方得欠钱却能拿回武器使用。李某欠将军人情良多,心下惶愧,如何敢更多叨扰。” “咳,你这个人哪,想得太多。上次我已和工匠说明,说了你日后钱款宽裕了,定会全额返来,却不急于一时。”吴三桂爽朗地笑道。 未等李啸回答,吴三桂一把揽住李啸的肩膀,一边热情地对李啸与上官云杰说道:“我已安排了酒宴,两位,走走走,都到我帐下喝酒去。” 吴三帐的军帐宽阔温暖,地上也铺了厚实的地毯。军帐四角都生了熊熊的火炉,让整个军帐温暖如春。 三人互相举杯敬酒,言笑晏然,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吴三桂低声向李啸说道:“李啸,今天你前来,我却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哦,是何好事?” 吴三桂转头向旁边侍酒的两名小兵示意,两名小兵点了点头,从军帐的一角处,扛过来一个大箱子。 吴三桂笑着看了李啸一眼,然后一把将箱盖打开,顿时,白花花的银子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李啸,这是白银二千两,是高公公的一点心意,以表欣赏结识之情。”吴三桂脸上笑意吟吟。 “吴将军,高公公错爱了,李某区区一个总旗官,何德何能,如何受得。”李啸连忙推辞道。 “李啸,你不必推辞,高公公托我转送于你的,说你年轻有为,昨天又全歼是陈友德部500余精锐,实是难得之战功。高公公对你极为欣赏,愿以这二千两银子以为结识之见礼。”吴三桂继续笑着说道。 李啸心下沉吟,看来,吴三桂这个高起潜的义子,定是在高起潜处说了自已不少好话,而昨天自已又立了战功,这高起潜见自已英勇善战,颇有用处,故决意拉拢以为已用,才让吴三桂为中介,送自已这二千两银子吧。 “听闻李啸你将被升为百户,以吴某看来,相比你的战功,这次的升赏确实有点少。吴某认为,这正是因为你李啸没有上官可为依恃之故,故会被人刻意压制。若李啸你愿意与我义父高公公相结好,高公公说了,日后的官位与前程,皆不可限量矣。”吴三桂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却也越发复杂。 李啸直视着吴三桂的笑脸,心下暗想,现在自已无所凭依,在这登州之地,不得不饱受刘泽清等小人欺压,现在能得监军高起潜这样的位高权重者看重,对自已的晋升与发展都会颇有好处。当然,得到好处就会付出代价,以后自已在朝廷文官心中,尤其是标榜清高的东林党人心中,评价怕是一落千丈了。毕竟,投靠太监以谋求发展,在任何一个传统的读书人看来,实在令人不齿。 李啸心下一阵犹豫。 “李啸,你意下如何?”吴三桂同样直视着李啸的双眼,低声问道。 李啸心下突然明白,吴三桂这位高起潜的义子,极可能也在用这个机会,试探自已,看看自已究竟会作出何种选择,这种选择可以简单归结为,选择要清誉,还是要实利。 李啸回给吴三桂一个同样灿烂的微笑。 这个战乱之世,清名终有一天会如同垃圾一般被人踩在地上,而只有积极扩大自身实力,才是在这乱世中立足壮大的不二法门。 当年,一代名帅戚继光尚可为保住练兵之成果而与朝中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冯保结义,今朝,吴三桂尚能为救父与自身功名而认高起潜为义父,自已一个小小总旗官,为何不能投靠高起潜以获得更快更好的发展呢? 况且,自已治下的军队,现在都在自已牢牢掌握之中。自已不过做了个效忠高起潜的表面承诺而已,却能得到功名与粮饷军资的实益。与这样的实际所得的利益相比,个人的所谓清名,又算得了什么,自已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啸最终选择了要实利。 “承蒙高公公对在下如此青目以看,在下岂能拂逆公公之意?”李啸脸露笑容,缓缓而答。 “好好好!高义父果然慧眼识人,我吴某也果然没看错,李啸你是个识实务之人。”吴三桂一脸灿烂的笑容。 “高公公不是在招远县视察吗?如何得知我昨日战胜陈友德一事。”宾主几人重新觥筹交错之际,李啸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监军大人的耳目遍布登州,自是早已知晓。”吴三桂同样淡淡地回答道。 李啸不由得心下一凛,随后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自已作出投靠高起潜的姿势是完全正确的选择,毕竟在这登州之地,自已的全部举动都在这个大太监的监控之下,眼下自身实力弱小,若拂逆了此人,怕是有不测之祸。 “吾妹自给李啸你送武器后,一直在你高龙堡,却不知道她眼下情况如何?”吴三桂停下筷子,面带笑容地缓缓问道。 李啸还未回话,一旁的上官云杰插话道:“吴将军你就放心吧,贵妹有我李总旗,哦不,应该是李百户的悉心保护下,一切都安好,吴将军勿为挂念。” 吴三桂大笑,眼中却满是深意:“还望李啸你好生爱护吾妹,我这妹子为人豪爽直接,若有言语不周得罪之处,还望你李啸多多包容。” “之菡本性单纯,明朗爽快,是个好女孩,李某自会珍惜,请吴公子放心便是。”李啸的回答,同样充满了深意。 “那就好!吴某代吾妹谢过了,来,我们一起为新晋的李百户干一杯。”吴三桂举杯喊道。 “咣”,三只酒杯,在三人爽朗的大笑声中,碰在了一起。 第七十六章正式晋升 吴三桂是个细心之人,他在与李啸、上官云杰两人饮宴之际,同样也让手下安排好下李啸那些押送士兵好好地吃了一顿酒食。 宴后,李啸、上官云杰辞别吴三桂,随后将3000两的卖刀剑得钱与高起潜的2000两赏银加在一起,付给那些武器铺工匠,并告诉他们,余款等过几天朝廷赏银到了再付。 两人出登州大营出来,日头已是偏西。返程路上,李啸与上官云杰骑马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后面押送的军兵则拖着空荡荡的板车跟随。 一脸微红的上官云杰打个了饱嗝,脸上却显现出不满之色,他喃喃地说道:“这朱大人啊,为人恁地不大方,官位舍不得给,也就算了。我军打了这么个大胜仗,居然粮草军械都一点不给,实实让人可叹。” 李啸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其实他心里知道,这个朱大典,名义是统率剿匪全军,负责军中一切大小事物安排,但实际情况是,军械粮草之类大事,全是由监军高起潜在负责管理。一味苟责朱大典,也未免有失偏颇。 眼下,自已表明了投靠高起潜的态度,应该说,是现阶段一个极明智的选择,虽不指望他会立刻对自已如何升赏提拔,至少在粮草供应上,不会再将李啸军与其他来援卫所军一样,视为无物。李啸对这一点,极有信心。 李啸心下明白,大明官军这混乱无序的后勤管理体系,其实是很难保证军队作战需求的。自已以后一定要争取后勤供应自经自足,军械盔甲武器等等也要实现自已能生产满足军需,这一步工作,等自已回马耆山之后,要当成重点来抓。 李啸平视前方,对牢骚满腹的上官云杰说道:“朱大人亦有难处,粮草军械亦非他一人说了算,我等不必太过计较。”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啸除了安排部队继续操练,反复演练阵形改换与兵种配合外,还重点做了两件事,就是整修好了两大间废弃的房间,一间,是作为医疗所,由仁心医铺伙计徐肃带着6名辅兵在里面疗治伤员。另一间则是忠烈祠,里面祭祀着李啸军自建军以来,牺牲的军兵牌位。 这忠烈祠按李啸的要求,布置得庄严肃穆,一张整洁干净的大木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的牺牲的几十名军兵牌位,并按牺牲时间,排列得极有秩序。木桌前方,则放着各类祭祀供品,又点了三根大香,左右点着两根长明白色蜡烛,在人员方面,李啸则安排了两名伤残后失去作战能力的士兵负责每日的点香上供打扫。 这间简陋的忠烈祠建好后,李啸带着全堡所有人过来给牺牲的军士祭祀,李啸亲致祷词,叩首祭奠,很多军士都惊讶地看到,自已这位在战场上勇猛无敌的最高指挥官,在给这些战死的英魂洒酒祭拜时,竟然泪流满面。 这位新任百户的眼泪,有如魔法药水一般,一下子便将那些粗糙的军汉的心灵给抓住了。 宁静庄严的祭拜场所里,顿时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想不到,咱们这样以前最低层无人过问的卫所底层士卒,死了便如草木般的人,今日竟也有祠堂可入,还有上官这样痛哭祭拜,他娘的,真是死了也值了!” “老子这条命,就全交给李百户了,日后死了,家属得抚恤银子,尸身有人好生埋葬,自已也日日有香火祭祀,老子纵死一百次,也是毫无怨言!” “是啊,生前吃饱穿暖,有战功便有赏赐,战死后又有抚恤有祭祀,李百户对咱们这些厮杀军汉这般看重,没得说,老子就认李百户了,他叫俺干甚俺就干甚,就是叫俺去死,俺眉头都不皱一下。” 闪闪的烛光映照着每一张充满了激动佩服神情的脸,每个人都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自已的最高指挥官郑重地给军士牌位躹躬行礼。 吴之菡站得离李啸颇远,但这并不妨碍她将热烈而欣赏的眼光投给神情肃然专心祭拜的李啸。 无情未必真豪杰,李啸为战死军士流下的泪水,同样深深打动这个单纯而豪爽的姑娘。 吴之菡认定,这是个英勇顽强,却又有情有义的男人。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在朝夕相处时,已将自已柔软的心房全部填满。让呆在高龙堡内的自已,仿佛只愿无时无刻都想和他在一起。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地让自已牵挂不已。 自已应该是爱上他了。 只是,为什么他看不穿自已的心思呢,他表面上那么彬彬有礼,却总有一种和自已保持距离的感觉。 这个呆瓜究竟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要在某一天,自已要主动一点。。。。。。 哼,我就不相信,我吴之菡捉不住这个在情感上呆头呆脑的木瓜。吴之菡双目微嗔,银牙轻咬,心下暗暗想道。 其实现在的李啸还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顾不上她这些小小的心思。现在的李啸,现在最担心一件事。 那就是叛军副统帅李九成率军来袭该怎么办? 李啸清楚地记得,孔有德在给陈友德的回信中说了,会派叛军副帅李九成来支援朱高山残余叛军。这件事让李啸十分重视,这几天,他都让张行猛将哨骑派得很远,只是,登州城叛军却没有半点动静。这让李啸心下颇为奇怪。 这了几天,李啸另从包围朱高山的鳌山卫所军得到消息,由于陈友德军的精锐已被李啸一举击灭,朱高山上的饱受饥寒之苦的叛军登时心气俱丧,余下的几百人已全部下山投降那些围山的明军。至此,陈友德全部兵马皆已被消灭。 李啸判断,登州城中的叛军应该是从某些渠道,已得知了陈友德覆灭的命运,故而没有再派出援军。 这个判断让一直厉兵秣马积极备战的李啸有些失落,只是他绝不相信,历史已因为自已这次小小的歼灭战而全部改变。他记得明史中清楚记载,李九成最终还是突围而出了,也许,自已只是让李九成的突围变得更晚了些。 真实而沉重的历史,不会因为自已这个小小的穿越客的一点小作为,而轻易地发生改变,自已在这个明末之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一周的时间迅速过去了。 这一天下午时分,朱大典派两名亲随家丁前来通知李啸,关于他升赏奏请,朝廷已经批准。另外,诸如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均亦各有升赏,要他们明天便去登州大营领取官身与赏银。 李啸跪地受命,随即设宴款待两人,两人酒足饭饱后,李啸又一人给了十两银子,两人略一推辞,便大笑接过,随后出堡回营复命。 次日清晨,一轮喷薄的朝日驱散了多日的阴寒,将李啸、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四人的脸庞映上灿烂的红光,张行猛雷傲二人皆一脸得意的喜色,上官云杰脸上亦是微带笑容,三人眼神热切地望着四人小队中驱马在最前,同样意气丰发的李啸。 他们庆幸自已跟对了人,包括曾为百户的上官云杰,每个人都仿佛从李啸那自信沉毅的脸上,看到了晋升与发财的机会在不断向自已招手。 “出发!”双眼跃动着奕奕光彩的李啸将马鞭一挥,大声喝道。 一路烟尘飚起,四匹马在官道上踏出隆隆的声响,伴随着各人的放声大笑,惊飞了路旁树上的鸟儿。 入得登州大营,几人牵马而行,李啸心下还在踌躇是要不要先去刘泽清那里,正犹豫间,忽远远地听得有人在唤他,李啸望去,见正是昨天来通知他的那两名家丁,李啸暗喜,忙与身后三名将领一同快步牵手赶上这两人,随后,便随二人入得一大帐之内。 李啸注意到,朱大典这顶帅帐与其他帐篷明显不同,这顶帐篷座地面积极大,全为厚实蚕丝精棉缝制的帐身,极其保暖与防风,帐顶上一面鲜艳的大纛正在阳光下迎风飞舞,上面绣着一个巨大的“朱”字。 四人进得帐来,李啸一眼瞥见,山东巡抚朱大典身着正三品的文官常服,正在帐中上座正襟危坐。李啸率众正欲下跪行礼,上面传来朱大典的一声轻唤:“各位免礼,都起身吧。” 朱大典从座位上走下来,把几人都好好地端详打量了一番,他看到几个人都是虎背熊腰,彪悍精壮的汉子,不由得连声赞道:“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都是健壮的好军汉。” 李啸拱手道:“朱大人过誉,吾等何以克当。叛军荼毒山东,残害百姓,我等身为大明官军,自当挺身而出,上报皇恩,下护黎民,纵死沙场,亦丝毫无憾。” 朱大典捋须大笑:“好好好,李啸你有这护国爱民之心,本官心下甚慰。来人啊,将李百户及各位将领的官衣告身拿来。” 很快,亲随们将各人的官衣告身纷纷拿来,李啸等人见状,不觉都站得笔直,人人都一脸神情肃然。 朱大典亲自接过李啸的官衣告身,转身对李啸温和地说道:“李啸,你设得巧计,全灭陈友德500精锐,战功可嘉!本官已得朝廷之恩令,特擢升李啸为正百户,赏银200两,绸绢二十匹,以为嘉赏。望李百户今后更需尽心戮力,报效朝廷!” 李啸跪地,叩谢迎赏,随后高举双手,郑重地从朱大典手中接过腰牌告身和官服印鉴,另外传令兵将赏银和绸绢分装了两大箱,放在李啸身旁。 李啸细看所接的官衣告身,那百户官的腰牌告身,是上好精铜雕成,上面有花纹缠绕的古隶文的百户字样。信鉴印章皆为亮铜所制,章面所刻百户印鉴四字圆润饱满,刻迹流畅。 朱典给李啸颁完赏赐后,又给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三人进行授赏,三人均授为小旗官,另每人赏银30两。 李啸看到,张行猛、雷傲两人都是兴高采烈一脸喜色,两人接过官衣告身后,将颁赏之物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只有上官云杰的模样有所不同,他神情泰然地接过官服告身后,这位曾经的蓟镇世袭百户,凝视手中官服,脸上显露一副极其感慨的模样,不过接过官衣与告身后,还是恭敬地向朱大典进行答谢。 各人领完告身,朱大典随后再向李啸宣布,本次全歼敌军,为少有之大胜,皇上闻听后,十分欣悦,除给李啸全军那些斩下的全部叛军首级赏银子2600两外,另下令赏银4000两给全军将士,作为战斩敌将陈友德等叛军将领之奖励,以激励将士们继续为朝廷,为皇上奋勇杀敌。 李啸心下大喜,忙率三人一齐跪地叩谢。 李啸他们不知道,其实朝廷颁下的赏银是五千银,这位贪财的山东巡抚朱大典私自扣下了1000两赏银。当然,李啸等人也不必抱怨,因为在朱大典看来,他只扣下1000两银子,已是极为客气了。他纯粹是看在指望以后李啸能更多地立得新功,能为自已能带来更多荣耀的份上,才只扣了这么一点便罢。 给各人的赏赐完成后,朱大典让他们下去,去偏帐换上刚颁下的官衣,等他们换完后,便再回大帐内开席饮宴。 李啸换好官服,面对一面铜镜,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自已。 铜镜中,正百户李啸已换上青色湖绸制成的百户官常服,他头戴银丝束发冠,腰间锃带上配上精铜腰牌,正百户官服上前胸与后背处,均绣着飞彪图样,脚下穿着牛皮厚底官靴。人靠衣裳马靠鞍,李啸穿上这身官服,于英武俊朗之中,更凭添了一分清逸雍贵之气。 李啸一时心中莫名感慨。 想来自已穿越至今,不到四个月,却已从一个弱智民墩小卒,一步步凭自已努力奋发,终于在今天做了百户官的地位,虽然还是不入流的小小武官,但这一路奋斗而来的艰险与曲折,唯有自已深知其中滋味。 当然,穿上这身官服后,李啸心中明白,这绝不是自已奋斗的终点,而是一个崭新的起点。 此时,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三人也都换上了绿色的小旗官官服,他们的官服为苎丝所制,前胸与后背均有方格状图案,纹饰是海马,各人的腰牌则为硬木雕成。 三人换好衣服后,张行猛与雷傲互相扯着对方衣服放声大笑取乐,互相嘲笑对方穿得难看。而上官云杰则脸色平静,只是一声不吭地仔细地将自身官服拉扯整齐。 李啸微笑地看着他们闹腾够了,然后整整衣领,昂然而道:“走吧各位,朱大人的宴席可正在等咱们呢。” 这几天事情较多,更新有点耽搁,今天特更4000字为歉。 第七十七章宴会暗流 四人换完官服后,随朱大典亲随入得帐来。帐中已摆下筵席,桌上珍馐满布,佳肴遍排,浓郁的香气四处弥漫,多位传菜的小卒往来穿梭忙碌不停。 李啸却不觉眼前一怔,他清楚地看到,席中上首的巡抚朱大典身边坐着一位内官打扮的人,正向他颔首而笑。 此人,便是时任山东剿叛军监军的内侍太监高起潜。 高起潜,浙江绍兴人,少年入宫,因为人机敏,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故升迁极快,与曹化淳、王德化等位高权重的大太监一样,甚得崇祯皇帝喜爱,孔有德叛乱后,高起潜随即被钦点为监军,主要负责粮草筹备军械供应等后勤工作。此人在明史中颇有恶名,最大的污点便是后来皇太极第三次入关时,此人与杨嗣昌勾结,积极图谋与清朝议和,故在监军关宁军时,对近在咫尺的友军卢象升的宣大军坐视不救,以致一代名将卢象升兵败身死。后在崇祯末期,因与大太监王承恩争宠失败,被革职回家,不久后便郁郁而终。 李啸快速打量了一下此人,见他四十多岁的样子,头戴嵌金抖翅三山帽,身着簇锦腾蟒紫袍常服,腰带系着一根墨玉玲珑盘带,足蹬厚底直缝犀皮官靴。高起潜虽坐于椅上,依然可以看到,此人身材魁梧,体型壮大,长着一张颇有线条的长方脸,两条向下弯斜的扫帚眉下一双眯缝眼中时有寒光闪过,若不是他脸上阴白无须,光从体型上看去,几乎与一名普通军官无异。 李啸心下甚是惊疑,他没有想到,自已晋升一个小小的百户,这位深受上宠的大太监,竟然会亲自前来参加自已的晋升宴。 李啸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高起潜旁边坐着的吴三桂一脸笑容地对他喊道:“李啸,还不快来见过监军大人。” 李啸闻言,连忙向身后的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如自已一样,单膝跪地,抱拳致礼。随后,李啸朗声言道:“在下李啸,恭祝巡抚大人,监军大人前程似锦,腾达高升。” 李啸说完,朱大典与高起潜两人不觉相视一笑,高起潜先开口道:“起来吧,咱家今儿个来,就是想见下李啸你这名阵斩叛军陈友德的勇将,现在见了,果不其然,端的一员好将领也。” 高起潜的不男不女的嗓音尖锐刺耳,李啸身后的张行猛、雷傲等忍不住想笑,但见到自已的上司李啸犹是一脸恭敬严肃之状时,才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下官李啸,些须微功,承蒙高监军抬爱有加,心下惶愧之至。”李啸起身后,恭敬地低头言道。 高起潜大笑,他的笑声中,有种特别的阴冷之气,但那双眯眼中流露的神色,却是对李啸愈发的欣赏。此时,酒菜均已上齐,朱大典亲自招呼各人入席,李啸等人谦让了一番后,便按座位上标记的名字分别落座。 直到这时,李啸方看清了这席上的人员,分别是巡抚朱大典,监军高起潜,游击吴三桂,副总兵刘泽清,朱大典亲随书吏王子敬,然后便是李啸和下属三名将领。 席上,朱大典、高起潜、吴三桂等人皆是一脸笑容,而副总兵刘泽清,则明显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与尴尬。 觥筹交错中,各人互相敬酒致礼,一时间,倒也是一副将士同心,同僚共济的和谐模样。 行至半酣之际,李啸起身向高起潜敬酒:“在下得蒙监军赏光前来,心下甚是欣喜又惶恐,这杯酒,李啸先干为敬。” 高起潜酒量似乎不是很好,先前几杯落肚后,脸上便飞起暗沉的酡红,见得李啸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后,他笑吟吟地端起酒杯浅喳了一口,然后以一种颇为感慨的神色说道:“唉,若我登州大营各军,皆若有如李百户这般英勇善战,孔贼早灭矣,咱家也就可以早点向陛下复命去了。何至如此冷天里,还要在此这般辛苦围城。” 高起潜此语一出,整个席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李啸看到,朱大典那张瘦脸上的肌肉明显地抖动了一下,瞬间泛起微红。 不过他反应极快,随即端起酒杯向高起潜敬酒:“监军大人,眼前叛军已尽被我4万大军牢牢包围,只待水师将登州水城合围后,我军便可一举攻下登州,剿灭判军老巢!这灭贼的时间,绝不会太久。” 朱大典说完,一旁的刘泽清腾地起身向高起潜致礼:“监军大人请放心,我刘泽清身为山东副总兵,正日日厉兵秣马,枕戈以待,待来日攻城之时,我山东军马定会奋勇争先,轸灭残敌,以上报皇恩,下救黎民。” 高起潜脸色泛起一丝冷笑,眯眼之处一道寒光闪过:“两位若果如此英勇,何至于在山东之地连战连败,以至要咱家从辽东带来军兵方可击退叛贼!两位大人于此宴间夸口,殊无甚益。” 高起潜此话一出,席间愈发安静得连掉根针都是听到。 李啸心下明白,高起潜这是借酒醉发泄对朱大典的不满。估计是崇祯皇帝对这场旷日持久的剿叛之战已感觉心力交瘁,一心想早点结束。毕竟这4万大军,每天的粮草银钱开销,都不是个小数目。高起潜肯定是受到了皇帝的斥责与压力,才这般在酒席上呵责这位全军统帅朱大典。 李啸看到,朱大典脸色忽然变得青白,额头似乎亦有细汗渗出,他喃喃自辨道:“监军大人,朱某接任山东巡抚之际,叛军已是荼毒山东全境。朱某虽无将才,却也已打扫腥膻,将汹汹叛军压缩至登州一隅,还望高监军向皇上明言,再多宽限些时日,我剿贼大军,定会竭尽全力,力争早日打败叛军,以解陛下之忧愁。” 高起潜闻言,脸色略为平缓,他缓缓说道:“朱大人之苦衷,咱家亦有所体会,还望朱大人尽心领军,勿要迁延战事,徒耗粮草,方可不负陛下之厚望啊。” 朱大典喏喏连声:“那是,那是,此为朱某职责所在,还望监军多多宽慰圣上。” 高起潜冷笑两声,眯眼忽然睁开,里面射出两道阴鸷之光,“按说,咱家只负责后勤粮秣,不该过问军功升赏之事。只是咱家想问下朱大人,为何李啸自设巧计,灭得陈友德部500精锐叛贼,本是可升千户之军功,却为何只授得一个百户?” 朱大典脸上赤红,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旁边的刘泽清脸色阴沉地站起来,缓缓地说道:“监军大人,朱大人升李啸为百户,自有其考量。主要是因为李啸太过年轻,恐其骤得高位,便生骄纵之心,对其日后发展,甚是不利。故先将其升为百户,若日后再得军功,再行升赏不迟。” “哼,说得冠冕堂皇,实为强词夺理!那咱家问你,这等功劳,你刘大人可有能力立否?眼下军中,战绩了了,正是需要激励将士立功杀敌之时,如何可刻意贬损其功,以寒众将士之心耶?”高起潜那尖锐刺耳的嗓音连连响起,颇有仗义执言之态。刘泽清垂头无语,脸色灰暗。 李啸心里有种莫名的适意,一时对这个在明史上为祸甚巨的太监颇有好感。他看得出,高起潜这个人,对于愿意投靠自已的人,还是挺照顾的,无论是对吴三桂,还是对自已这样一个小小的百户。 高起潜冷冷地扫了朱大典与刘泽清一眼,继续说道:“现在,朝廷的升赏既已下发,咱家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这样吧,咱家拔下500石粮草给李啸全军,以奖慰有功将士。” 李啸心下大喜,连忙举杯叩谢:“在下得监军如此厚爱,感铭五内,唯尽心尽力奋勇作战,以报监军大人之恩泽。” 高起潜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拍拍李啸健壮的户膀,眼中饱含深意,缓缓说道:“李啸你作战英勇,心思明快,很好很好,咱家很看好你,还望你不要负了咱家对你的期待。” 宴席结束后,李啸等人随着高起潜吴三桂离开朱大典的中军大帐,去领取500石粮草,随后便押着粮草回高龙堡而去。 李啸等人离去后,帐中残席撤去,朱大典、刘泽清、王子敬三人皆脸色铁青,枯然寂坐。 刘泽清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愤怒地咬牙骂道:“呸!什么狗屁监军,简直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要不是看他是圣上亲近之人,老子当场就要与他翻脸!还好意思说我等战事进展太慢,他也不看看他这个狗屁监军有多偏心,辽东援军尽皆粮秣充足,人人饱暖,而我山东兵马却有多少军队未得足够粮饷,正饱受饥寒之苦还在坚持围城。娘的,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鹤州,慎言!”同样脸色阴沉的朱大典喝道。 “对啊,刘大人,需知隔墙有耳,这话若被高监军耳目或锦衣卫听去,可就麻烦了。”一旁的朱大典亲随王子敬低声皱眉说道。 “他娘的,这打得甚鸟仗,敌兵未灭,倒先受了一肚子鸟气!”刘泽清犹然愤愤不平。 “鹤州,高监军之话,虽有逞其私威之嫌,但归根结底,还是皇上对咱们不满啊。”朱大典一脸愁色地叹了口气,低头说道:“只是这战阵大事,岂可心急!若操之过急,合围不密,让那孔有德钻空而逃,我只怕大明之战祸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三个人都沉默了。朱大典突然有种无力感,他感觉,自已这个名义上的全军统帅,其实处处受掣肘,原来对这场仗事极有信心的他,现在越来越感觉自已对局势有失去掌控之嫌。 朱大典明白,自已能当上山东巡抚,全是朝中首辅周延儒力挺所致,而监军高起潜却与周延儒的头号政敌温体仁来往甚密,现在周延儒愈来愈不得皇帝欢心,首辅位置岌岌可危,朱大典隐隐感觉,估计再过一段时间,朝廷又要发生大的变动了,那心思阴鸷,孤寒毒辣的温体仁极有可能将这首辅之位取而代之。 而朝廷高层的明争暗斗,对前线的战事,特别是领军将领影响极大,监军高起潜现在军中积极拉拢包括李啸在内的各级将领,培植自已的私人势力,很难说背后没有得到温体仁的指点。大敌未灭,自已内部却是这般勾心斗角,这看似将要赢定的剿灭叛军之战,越来越有前途莫测的感觉。 这种感觉,朱大典现在是深知其味。他站起身来,于帐中一块空地处站定,心中却无限迷茫,大明的未来,为何会这般充满悲凉。 第七十八章穷途末路的莽古尔泰 李啸等人从高起潜处领出500石粮草,高起潜又好言勉励了一番,便安排了一队士卒,拉着装满粮草的板车随李啸等人前往高龙堡。 领完粮草后,李啸率众前往登州大营内的武器铺,将余下的5700两武器货款付完,现在李啸之处,犹然还剩下900多两赏银。 李啸给了押送的士兵每人一两银子,让这帮原来无精打采的士兵顿时喜不自胜。随后,李啸等人领着押送粮草的队伍离开登州大营,走在回高龙堡的空旷官道上,凛风烈烈,已经偏西的太阳将温暖的金黄涂满了这只行进的队伍中每一张兴高采烈的脸。 只有上官云杰脸上露出淡淡的忧色。 他将马与李啸平齐,随后低声说道:“今日之宴,我观高监军与朱巡抚似矛盾颇深,却是令人可忧。” 一旁的张行猛闻言,哂道:“咳,操那个闲心作甚,这些当大官的再怎么勾心斗角,与我们这样的小角色何干?” “就是,咱们只管打仗立功,上面的官们就算斗个你死我活,也和咱们没任何关系。”雷傲同样一脸不屑。 李啸脸色平静,却有掩不住的黯然:“上官和朝廷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下属所能左右的。我们这样的卫所偏师,还是要努力发展壮大自身,才是第一要务。” 李啸率众继续前行,原先的热烈气氛不觉淡了许多,众人不再说话,皆沉默跟随。 黄昏之际,一行人回到高龙堡,身着官服的李啸等人,成了大众瞩目的中心,高龙堡内每个人都满怀笑容地向他们投来敬佩而欣喜的目光。 这其中,笑得最灿烂的是吴之菡,她飞奔至李啸面前,毫无顾忌地搂着他的脖子,然后,在李啸还没反应过来前,给他来了个大大而猛烈的拥抱。然后,轻哼了一声,脸颊飞红地跑开去。 张行猛等人见状大乐,个个揎手顿脚放肆大笑,倒让李啸这个百户官不觉臊了个大红脸儿。 李啸心潮起伏,吴之菡胸前那两团充满弹性地挤压在自已胸前的柔软,那女孩子身上独有的迷人香气,那檀口呼出的诱人芬芳,一起构成了一个粉色瑰丽的境象,让自已莫名向往而回味。 李啸快速从所赐绸缎中选了两匹颜色艳丽的锦缎,快步追上吴之菡,不由分说地将这两匹锦缎送给她。 吴之菡双颊泛红,一双美眸烟波流盼,里面满是欣喜。她一声不吭地接过李啸送过来的绸缎后,右手那芊芊玉指勾起,又在李啸的脑门上猛地一弹,随后,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又转身跑掉了。 在全堡人员的吃吃窃笑中,李啸揉了揉额头,自我解嘲般地喃喃道:“这妮子,弹得真狠。” 随后李啸令人卸下粮草、银两、和余下赏赐绸缎,将其分别入库,同时下令全军欢宴,那些押送的士卒也皆邀入席,每个人都吃得满面红光酒足饭饱。 晚上,宴会结束后,饮至半醺的李啸一个人躺在自已的房间里,双眼盯着天花板出神,心里犹然在想白天之事,朱大典、高起潜、刘泽清等人的面孔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李啸内心明白,自已现在虽然算是高起潜的人,能得到这个正积极揽权的太监一些照顾,但归根结底,真正能支撑自已在仕途上走得更远的,还是实打实的军功。 李啸盘算了一下自已现在的实力,他现有盾兵130多人,枪兵600多人,哨骑20人,突骑近50人,火器部队60人,辅兵170多人。相比自已一个正百户的官衔,兵员总额已是大大超编得厉害,已经达到了一个千户的定额还有多了。 当然,在这荒僻废堡中,没有人会管他,只要他能养得起这些兵员与家属,就是再招几千人,也不会有人来问责。 只是李啸自已也明白,现在这个兵员数量,在自已没有财政来源与后勤供应的情况下,其实也已到了自已领兵的极限,不说武器,就单论粮草,每天就是一个巨大的开销,足够让他头痛了。 自已现在如果想进一步发展,那就必须再立新功,李啸心下清楚,再指望打叛军的话,这段时间恐怕没机会。本来,历史上叛军副帅李九成突围是在本月的初三,也就是前两天,但现在因陈友德的灭亡,让李九成的出城时间彻底改变,李啸估计至少这段时间内,他是不是再出城突围了。而如果要等到围城明军发动总攻的话,则是明年二月份,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多月。这段时间里,李啸可不想只是白白地等待,毕竟要到那么久之后,还不知会有何变故发生。 那该怎么样,才能再立得新功呢? 李啸突然脑海中有如灵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件史书中记载的事情。 今天,是崇祯五年农历十一月五日。 按清史中的记载,在下个月中旬,奴尔哈赤第五子,衮代皇后富察氏的大儿子,曾经的后金四大贝勒之一的三贝勒莽古尔泰暴疾而亡。 《清史稿》中对莽古尔泰的死亡记载得极简略,只是说当年十二月中旬的一天,莽古尔泰突然口不能言,然后极其痛苦地在床上滚了几个小时后,便暴病而亡。 李啸猜测,莽古尔泰其实应该是死于谋杀,因为在他死掉的这一年内,《清史稿》与《满文老档》中均未有此人任何生病的记录。而几年后的一天,他的同母弟弟德格类,也是一样没有任何疾病预兆的突发死亡,并且死亡的症状与莽古尔泰一模一样,而随后,莽古尔泰的正妻与爱妾被强令殉葬,三个掌握军权的成年儿子迈达礼、额弼纶、费扬古泰一同被皇太极斩杀。 皇太极一不作二不休,莽古尔泰死后,他干脆取消了正蓝旗,将正蓝旗下的二十一个满洲牛录分到其他七旗之下,从此八旗变成了七旗,直到一年之后,才重新恢复了正蓝旗,并让自已的大儿子豪格当了旗主,八旗制度才又开始重新运作。 所以,《清史稿》中的模糊记录,很可能是在掩盖什么。应该是故意用模糊的语言,来掩盖一个精心设计的谋杀。 李啸认为,莽古尔泰很可能死于乌头一类的毒药,这种毒药会让人口舌麻痹,不能说话,最后在剧烈的痛苦中抽搐身亡。 暗杀掉莽古尔泰的人,李啸在心中认定,应是现在的后金天聪汗皇太极无疑。毕竟去年皇太极征伐大凌河时,那莽古尔泰与他当面顶撞口出秽言,并且御前露刃威胁,让自已天颜大损,汗威大挫,实实可恶之极。此人若不严惩,皇太极难出胸中恶气,并且还会给他人留下自已软弱可欺的恶劣印象。 当然,皇太极并不一定要结果莽古尔泰性命才算最终取胜,他可以在政治与军权上对莽古尔泰严加惩处,结束他的政治生命便可。真正让皇太极决定痛下杀手的事情则是,他手下密作探知,莽古尔泰在这十一月中,此人与其姐莽古济格格,姐夫琐若木、弟弟德格类、亲信家奴冷僧机等人密谋反叛,以在家里摆谢罪宴为由,将皇太极鸩杀于席间。于是,本来就对兄弟一向冷酷无情的皇太极杀机大动,暗地派人先行将主谋莽古尔泰毒杀。 李啸在默默地思考,现在,离莽古尔泰被谋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自已要做什么,才能从这后金内斗中得到利益最大化呢? 李啸遗憾自已官位太小,职权太微,不然,如果自已是领军一方的总兵或督师这样位高权重的官员的话,也许可以说动莽古尔泰率所属正蓝旗起兵叛变后金,投效大明。虽然机率很小,但未尝不可一试,毕竟就算失败,也没有损失什么。 那么,既不能得之,何不扰之? 如果能鼓动莽古尔泰迅速起事,率正蓝旗下二十一个满州牛录反叛后金,与皇太极打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话,无疑可以大大削弱后金实力,也可以给大明更多的喘息时间。 只是,这种想法是好的,但要做起来,会很难。李啸认为自已没有成功的把握,毕竟莽古尔泰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异族人,而且要起兵反叛自已的国家也不是一件可以轻易作出决定之事。只怕自已话刚出口,莽古尔泰便会立刻先将自已杀了。 那就再退而求其次,在莽古尔泰死后,鼓动莽古尔泰的掌握军权的三个儿子反叛后金,为乃父报仇,这样也能让自已坐收渔翁之利吧。 只是他的三个儿子又会相信自已吗,而且他们三人所领的军队实力不够,未必有反叛后金的胆量。还有一点就是,就算他们愿意起兵谋反,但现在后金与大明乃是死敌,这三人反叛了后金前来投靠明朝,大明又能容忍他们吗? 想到这里,李啸心中莫名惆怅,都说事在人为,只是真正置身其中,要去实际行动之时,才会发现,这其中有数不清的牵绊与掣肘。 这样的一个好机会,难道真的只能白白错失不成?李啸很不甘心。 那就以自已的能力,去尽力挑动历史的改变吧,至于能改变多少,尽人事听天命。 李啸心下想定,又反复思忖后,便有了个大胆的计划。 次日清晨,李啸独自一人,随那些返程的押送士卒一起出发前往登州大营,在登州大营门前,他与押送的士卒们辞别,独自一人去了海商蔡守的商铺。 蔡守满面欢喜地从店铺中迎了出来,双手打拱:“欣闻李总旗已升为百户,小的略备薄礼一份,特为恭贺。” 说完,他将一份精心包扎的礼盒双手递给李啸。 李啸用手掂了掂,里面大约是50两银子。他轻笑了一下说道:“蔡掌柜着实客气,李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某今天来,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蔡守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他连忙做了个迎请的姿势:“李百户能来,小店蓬荜生辉啊,快请里面说话。” 蔡守店铺中一间密闭的小房中,李啸缓缓地将来意说出。 听完李啸述说的蔡守,脸色发白,全身发抖,额上似有冷汗渗出。 “李百户,你这租在下之船奇袭辽东庄河城黄骨岛堡的计划,未免也太大胆了,那里现在已是鞑子窝啊,小的,小的着实害怕。”蔡守战战兢兢地说道。 “蔡掌柜无需担心,你只管在一周后,用船将我军送到黄骨岛堡前海岸上便可,后金没有水师,你只需在海上接应我等退回便成,放心吧,我李啸做事自有安排。”李啸平静地说道,他双眼精光闪烁,语气却坚定而决然。 第七十九章虎啸辽东 蔡守犹然一脸苦色,他声音惨淡地回答道:“那黄骨岛堡,多年前还在我大明控制之下,去那里的海路,在下到是颇熟。只是百户大人,鞑子兵精将猛,更兼连战连捷,百户大人欲渡海而攻,却是危险莫测啊。” 李啸皱了皱眉,看来,这个蔡守估计是被鞑子吓破胆了,李啸正色道:“本官已说过,你的船送我军上岸便可,不必多言。我现在只想知道,蔡掌柜多久方可派得出船只来?” 蔡守呐呐收声,他低头沉思了一下后:“在下最晚在七天后可将船备齐,并开至高龙堡东边靠海之处,船到时,便派人与李百户联系,却不知李百户将运多少兵马?”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将运420名步兵,40名骑兵,蔡掌柜估算下要派多少船只?” 蔡守心下盘算了一下,又拿了个算盘拔打了一番,对李啸说道:“在下的所有船只数量,上次已和李百户你说过,共为福船2条,沙船3条,海沧船3条,鸟船4条。在下的2条福船,型号均为二号,不比明军水师那些吃水达二丈深的大型一号福船,那些水师一号福船每艘配备有300名水军,每船可另装1600名全副武装的陆军士兵或2000名普通乘客。(注:此为《武备志》记载数额,非杜撰)。而我的两条二号福船吃水深均仅为一丈,故最多每条可装运800军兵。现在还需另送40匹马过去,按1匹鞍鞯齐全的战马约为6名士兵之重量算,共计约240名兵士之重量。这样共计约710名士兵的数量,故派出1艘福船足矣.。” 李啸听完,笑道:“蔡掌柜算得仔细,只是我还需考虑路上往返时,士兵所需的伙食与马匹所吃豆料,另外如有物品缴获,也需一并运回。” 蔡守一脸苦笑,叹道:“其实这艘福船尚有90名士兵装载量的空额,均可装运粮草。罢罢罢,既李百户你已提出要求,我就再另外租1条鸟船给你吧,用来装运粮草和缴获。” 李啸大笑:“蔡掌柜深明大义,尽心为国,李某却也不能亐待了蔡掌柜。那么,船只的总共租价,李某一定照付便是。” 随后,李啸又问:“却不知此去黄骨岛堡,需时几日?” 蔡守忙道:“现在冬日行船,因风大浪急,船速不得过快,这样从登州至辽东黄骨岛堡太概需约五日多,往返则需十日有余。” 两人又经过了一番商讨,最终以步兵每人1两银子,骑兵每人5两银子的往返运费的总价,计算成租船费用,往返伙食和粮草则由李啸自行负责,共计660两。 李啸笑道:“这次行动,蔡掌柜可算帮了某家大忙,这样吧,李某给你凑个整数,算700两好了。” 蔡守赶紧致谢:“多谢李百户之大方赏赐,蔡守虽只是一名小小商人,却也知有国方有家的道理,定会全力相处阁下。” 李啸付给蔡守定金100两,并约定回返后,再付另外的租金600两。蔡守推脱说不要定金亦可,李啸坚持要给,蔡守最终只得接受。 李啸从蔡守商铺出来后,便立刻打马回高龙堡,准备渡海作战事宜。 回高龙堡的路上,寒风呼啸,心情激动的李啸却感觉浑身发热,想到不久便可亲手格杀鞑子,不由得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入得高龙堡后,李啸随即召开将领军事会议。 “。。。。。。除了莽古尔泰将亡外,我已了解到,辽东庄河城黄骨堡,原是我大明一百户所堡,现在其中不过一百多人的镶黄旗鞑子驻守,头领是镶黄旗一名牛录额真达尔襄,此处离正蓝旗甲额额真也就是莽古尔泰的儿子额弼纶驻守庄河城颇远,我军若能对其进行突袭,当可全灭此处鞑子,并可激化莽古尔泰的正蓝旗与皇太极之间的矛盾。。。。。。”李啸侃侃而谈。 当李啸把自已这个计划对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和张杰四名将领说完后,台下一片寂静,每个人都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眼神望着李啸,有如看陌生人一般。 李啸看得懂他们眼神的含义。 他们的眼神分明是在问自已,李啸是从何处得知那个莽古尔泰将要死亡的?又从何处知晓那个黄骨岛堡当地的鞑子军力分布的? 这一点,李啸还真没办法说出口。因为,这也算是穿越者的优势吧。 李啸勉强向他们解释道,是从朝廷和辽东军兵处得到的最新消息,所以,要抓紧这个机会,趁着后金还未组建水师,奇袭黄骨岛堡。 有一点李啸没有明说,那就是明年二月后,孔有德率军潜逃出城投降后金,从此,皇太极正式拥有了可与明军水师媲美的后金水师,到了那时,李啸这渡海奇袭的计划可就彻底成了泡影了。 “诸位有何意见,均可向我提出。”李啸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下面沉默不语的将领。 “百户大人,那黄骨岛的鞑子真的只有一百多人吗?”张行猛犹豫地问道。 李啸看着他的眼神,明白他内心的不安,这些年来,鞑子兵连战连捷,颇有些打得明军闻风丧胆的味道。在明军中,到处都有鞑子兵可以一敌十的神话传说,毫无疑问,如果鞑子数量太多的话,这些手下将领感觉胆怯也是情有可原的。 “敌情我已知晓清楚,今年年中,鞑酋皇太极抽调军兵入寇宣府与大同,那镶黄旗主豪格亦领兵前往,故那黄骨岛堡的守军虽为一个满编牛录,但却已抽调近200人前去,现在豪格等人尤在领军回辽东的路上,因要押送劫掠的人口与物资,速度绝不会太快,这些军兵若要再回返黄骨岛堡时,至少还要十多天方可到达。现有的一百多鞑子兵,我军以近五倍之军力击之,获胜不难。”李啸平静地回答。 李啸注意到,他这番话说完,下面将领的脸色皆有所缓和,毕竟鞑子的战力可观,更兼气势大盛,明军如果不是以多击少的话,估计未经交战便士气全无了。李啸心下感叹,这些从后世的历史书上得知的东西,现在成了破敌的唯一秘籍。 当然,此番攻击后,以后的历史可能就会与原先的历史记载完全不同,那时候,李啸就要全凭自身实力去和鞑子作斗争了。 “李百户,若我军上岸时,被敌兵发现攻击怎么办?”雷傲站起身来,皱着眉头问道。 “对啊,要是被敌兵半渡而击,那可就糟了。”张行猛在一旁附合。 李啸轻轻笑了笑:“那黄骨岛堡为防海啸,建得离海岸还是颇有一段距离,敌军现在人力不足,故沿海巡防定会较为稀疏,而我军则需算准时间,乘夜色上岸,到时人衔枚,马裹腿,尽可能迅速抢滩登陆。” 雷傲脸上顿时舒展开来,他连忙说道:“趁夜登陆好,鞑子在夜里要行动亦是困难,我军可安排识得夜光者在前领路,便可安全将人马带上岸了。” 上官云杰站起身来,拱手言道:“百户大人,请问我军的作战目标是什么?是要彻底攻占黄骨岛堡么?” 李啸沉声道:“如果能达到这个作战目的,自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能,能诱出敌兵将其一部消灭在堡外亦可,毕竟我军兵力有限,只能速战速决,需得在庄河城内的正蓝旗军兵赶来救援之前迅速离开。” “在下明白了。”上官云杰拱手告退。 李啸注意到,火器总头赵杰一直没说话,他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好象这次突袭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其实,也确实是没什么关系,因为火炮沉重,搬运不便,而这次奇袭讲究的是速战速决,所以带着这些搬运困难发射缓慢的火炮确无甚大用。而那十几名火铳兵,在这样的大风天气里,也是极发射与瞄难,带去亦无济于事。 这火器,现在还是处于太过落后的状态,以致处处行动受掣,这也是自已回马耆山后,需重点改进的内容,毕竟在将来的战场,火器的重要性,将会越来越突出。 于是,李啸颇有歉意地对赵杰说道:“赵总头,这次作战,你与火器部队便暂时留守高龙堡,我派枪兵后队队长关质协助于你。” 赵杰朗声应诺,他笑着说道:“那赵杰便好好地为李百户守堡,并祝我军早日得胜凯旋。” 接下来,李啸等人定下此次突袭作战的人员为如下安排: 盾兵120人,由张行猛这个兼任哨长率领。 枪兵300人,由哨长雷傲率领。 突骑兵35人,哨骑兵5人,皆由上官云杰指挥。 医疗队7人,由仁心医铺伙计徐肃负责,需备足救治伤药。 后勤队10人,由刘扬壮负责,需备足全军往返十日所需米粮与豆料。 李啸命令上官云杰务必带上原先在辽东当过夜不收,懂得满语的方胜与费大广二人,并命令他们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要赶制出一批印有“皇太极杀父夺位。”“皇太极谋杀福晋阿巴亥。”“皇太极陷害兄弟莽古尔泰。”“我正蓝旗将士与皇太极誓不两立。”等纸张标语,均需用满语写成。 上官云杰欣然领命:“李总旗这诛心之计,甚好,甚好,就是要挑拔得其兄弟疑心,早日拔刃相向,方能让我大明坐收渔人之利。” 李啸与众将最终商定了具体的作战计划,随后,他昂然站起,对神情激动的众将说道:“此番奇袭作战,与我军发展利害相关,各位下去后,务必好好挑选士卒,严加训练,一定要在这几天里做好准备,最终将黄骨岛敌兵一举击灭。” 众人齐声应诺:“谨遵百户号令。” 张行猛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百户大人,此次作战,可有甚代号?” 李啸目光炯炯:“代号就是,虎啸辽东!” 第八十章整备出发 李啸的“虎啸辽东”奇袭作战计划,很快便被全军知晓,顿时,得知消息的军士们争先恐后地去找自已的长官,要求务必带自已去,以得到再立新功的机会。 这让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人既为难又欣悦,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根据平时训练表现和往日作战成绩来挑选,将李啸定下的名额选定合适的战兵。 李啸开完会后,在堡内巡视了下番,想回自已房间休息,却未想到,吴之菡正嘟着嘴堵在他房间门口。 “之菡,怎么了,一脸的不高兴样子。”李啸打趣道:“你看,你的小嘴嘟的都能挂个油瓶儿了。” “少来,李啸,为何你要去攻打黄骨岛堡之事,竟不告诉我,让我从那些军汉处打听后,方得知了此事!你说,你为何不告诉我!”吴之菡柳眉深皱,一脸不快。 李啸见她这副生气的娇态,不由得笑了:“你呀,还真象孩子一般,我等这番去辽东作战,凶险异常,我也是怕你担心,才不对先对你说的。” 吴之菡撇了撇嘴:“哼,我才不担心你呢,你是属猫的,怎么也死不了。” 李啸闻言,故意沉下脸来:“你看你,怎么说话呢。” 吴之菡将脸扭向一边:“我不管,你若去辽东,那我也要去。” 李啸露出生气的表情:“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当我们是去辽东游玩么,我们可是去和鞑子生死厮杀,一个不慎,便再回不来了。别闹了啊,听话。”李啸说完,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抚慰。 吴之菡用力打开他伸过来的手,直冲着李啸面孔嚷道:“不!我要去!你去哪,我也要去哪!我知道你怕我成为你的累赘,告诉你,本姑娘的武艺可不错的,以前跟着我老爹在辽东也杀过鞑子。我不须你保护我,到时,可能还要我保护你还差不多。” 李啸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那你真的要去?” “对,就是要去!” “好吧,那我就再说一遍,不准!” 李啸也不进门了,转头走开。吴之菡脸色气得发白,她望着快步走远的李啸的背影大骂:“李啸,你这混蛋,告诉你,老娘我就是要去!” 李啸没走多远,便碰到了一脸不满的枪兵后队队长关质。 “李百户,凭什么杨振和高小飞他们都能去,却留下俺在这边守城,俺也想去杀鞑子呢。”关质一脸怨妇状。 “关队长,这段时间你与刘扬壮两人将这高龙堡整修得极好,我看你是个很不错的内政型人材,定能协助赵杰将这高龙堡管理得井井有条。而这次奇袭作战,兵力无法带太多过去,而这高龙堡,那是我军基地所在,全部后勤辎重皆在此处,需得好生守卫才是,关质你切莫以为这只是小事一桩,需知你肩上的责任,亦是重大啊。”李啸郑重言道。 关质低头无语,最终还是接受了李啸的安排。 这几天,简选出来的士兵,开始单独列阵,演练配合,李啸注意到,这些被选上的士兵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激动的神色,人人都是一副自信昂然的神情,估计在他们看来,能被选上参加这次辽东作战,应该是一种难得的荣誉。而那些没有被选上的战兵和辅兵,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则充满着淡淡的失落与莫名的向往。 李啸突然想到,也许,自已也可以和后世一样,设立荣誉牌和军功章,毕竟,这样一块小小的铁片,却是一名士兵一生的自豪与骄傲。 这项工作,等以后回到马耆山后,也是要开始着手实施了。 六天后的一个下午,蔡守派人过来见李啸,告诉他船明天便可到高龙堡东边的海岸处,让他明天便可带军出发。 李啸大喜,给了来人5两银子以为酬谢。随后,全军举行了盛大的晚宴,为明天就要出发的将士们壮行。每个人都吃得酒足饭饱豪气十足。 宴后,李啸下令出发的将士检查武器盔甲和行李,医疗队与辎重队更是李啸检查的重点,直到确保了各项准备工作都完善并收拾好后,李啸方回房休息。 李啸开得房门,一个俏丽的身影一闪而入。 “之菡,这么晚,你来此做甚,还不快回房休息去。”李啸看清来人,轻声责备道。 “哼,帮你这呆瓜好好收拾下呗。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进得房间的吴之菡向李啸投了个白眼,随后,快手快脚地帮李啸整理衣物。 李啸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手脚麻利地整理,闻着她身上不时飘飞而来的少女的馨香,心下涌起一种莫名温暖。 这是第一次有个如此可爱女孩子来照顾自已的生活吧。 金黄的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沉默的脸,彼此似乎都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 李啸站起身来,从身后将她轻轻抱住。 吴之菡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便不再扭动,她微闭着眼,任他这样抱在怀中。 李啸闭上眼,尽情呼吸她芳泌醉人的体香。 他突然有种无可言说的疲累感,来到这个乱世中,似乎除了战场厮杀和苦心钻营,李啸的生活中,似乎再未有任何柔软的情感注入。 在她的娇柔的喘息声中,他的手颤抖地向吴之菡柔软的娇躯深处探去,最终,还是停住了。 “你怎么了。”她的声音轻若蚊鸣。 “没什么,只是怕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尊重。。。。。。”李啸说得很违心。 吴之菡猛地转过身来,一把将李啸抱紧,倒竖的柳眉下,杏眼圆睁,两颗泪珠儿却悄然从她眼眸中掉落。 “我都这样了,你还怕什么?我一个女儿家,不顾名声,不顾体面,一心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男子汉大丈夫,要一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定要我找个辽东的军将嫁了,李啸你才甘心么!叛军恁多精锐都被你说灭就灭,说杀就杀,难道还怕和一个女人亲热么?李啸,我只想和你这混蛋朝夕共处,齐上战场,同生共死,我吴之菡死而无怨!我从小到大,还从未这样发自内心地喜欢过一个人,这样心甘情愿低声下气的侍候过一个人!但为了你,我愿意,发自内心的愿意!我身体壮实,能给你生儿子,让你的儿子和你一样,英武勇敢,一代雄杰!” 吴之菡说完,一头伏在李啸肩头,呜呜哭泣,从檀口喷涌的芬芳而**气息,直直地喷在李啸颈间。这个在辽东军阵中长大的少女,干脆爽快,有如北方的冬日大地一般裸露而直接,这个时候,她向李啸倾吐的心中感情,同样也肆无忌惮又直抵人心! 李啸热血沸腾,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便向床上走去。 烛光摇摇,喘息连连,外面寒风呼啸,房内却是春光盎然,绽放着最原始最本能的美好人性。。。。。。 次日卯时,李啸犹然不愿从那个绮丽的梦中醒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向旁边一摸,却发现旁边的枕席上早已空空如也。 看来还在自已睡着之际,这小妮子就离开了,只是,她给自已留下了一个怎样让人激动回味的夜晚啊。 阴云翻涌,寒风如刀,一个时辰后,天色越发阴沉,竟还沥沥地下起冻雨。 此时,站在观礼台上的李啸,脸色冰冷如铁地扫视下面站立得整齐而寂静的肃杀阵列。 飘扬的冻雨在凛冽的寒风裹挟下,狠狠击打在场上一个个面色严肃坚毅的军士的盔甲与武器上,顿时四处飞溅,发出叮叮当当的细微声响, 但没有一个人移动步伐,甚至脸色都未曾改变,有如这冻雨仿佛不存在一般。 随后,在泌骨寒冷的冻雨飞扬中,李啸昂扬火热的话语在场地间来回激荡:“。。。。。。各位,鞑子之恶,我已无需多言。我要告诉各位的是,我们此去,就是要打破鞑子战无不胜的神话!就是要杀他个七零八落,落花流水,让这些骄狂不可一世的鞑子见识到我军的厉害!要让他们听到我们的名字便会从心里害怕,见到我们的刀剑就会两腿发抖!各位兄弟,男儿功名战阵取,杀尽鞑子兴汉家!荣耀与功名就在前方等着我们,我与诸位同取之!” 李啸刷地拔出腰间的倭刀,直指天空。 “万胜!” “万胜!” “万胜!” 李啸怒喝道:“全军出发!” 让人热血沸腾的军歌昂扬响起:“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这支雄壮而意气丰发的奇袭部队,在全堡其他人员注视下,走出城门,呈整齐的队列向东而去。 留守的军兵用羡慕和向往的眼神注视着他们大步而去,而那些战兵家属更是纷纷眼含热泪,与自家入选的战兵挥手作别。 李啸一直没有看到吴之菡的身影,他默默在想,也许这个姑娘还在房间休息吧。这样也好,不必为送别而伤心。 全军走了一个多时辰后,来到约定的接头海边。李啸看到,一艘福船和一艘鸟船早已停在海边,每条船都从船弦上放下了一条长长的木板弦梯,以便李啸全军上船。 李啸安排,全部的盾兵、枪兵、以及医疗队、辎重队和全部的粮草都登上福船。而40名骑兵和战马则登上那艘鸟船。 李啸这样安排,最直接的一点就是为了防止人畜混杂而生疾病,而全部骑兵和战马单独一船,也有利于到时上岸时,防止步骑同时上岸产生冲突和混乱。 让李啸有些惊讶的是,海商蔡守竟然亲自站在岸边的梯处迎接他。 “李某没想到,竟是蔡掌柜亲自前来,李某甚是感动。”李啸真诚地说道。 “李百户此次作战,关系重大,在下深恐手下之人误了百户大事,故亲自前来安排。”蔡守笑吟吟地说道。 “蔡掌柜如此仁义,令人钦佩,此战若胜,李某为蔡掌柜向朝廷请功。” “那在下就多谢百户大人了,诸位,都快请上船吧。” 第八十一章海上惊变 蔡守说完,李啸下令全军上船,每个士兵都是一脸惊奇与兴奋地一边朝船上走,一边充满好奇对船只四处张望。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大海船,包括李啸也是一样。 从远处看去,这艘二号福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全船外甲板上皆刷桐油隔水。整艘船分四层,下层装土石商货压舱,两边有桨手划桨口。二、三层为载货仓和水手、旅客或士兵休息场所。上层则是建在甲板之上的指挥与瞭望场所。 整艘福船甲板平坦,龙骨厚实,树三桅,主桅高达3丈,李啸前世看过福船的一些资料,知道这种福船除桨手外,便是以平衡纵帆作为推进装置,在横风甚至逆风下也可以航行,还可以根据风力大小卷放帆面,即使帆面有许多破洞,仍能维持良好的受风效果。同时,船舱内采用水密隔舱技术提高了船舶的抗沉性。悬挂在船尾的尾舵可以控制船行进的方向,并可以跟据水的深浅调整升降。而福船的泊系工具为四爪铁锚,将四爪锚放到海底,处于平卧位置,会有一至二爪插入泥沙,具有相当的抓力。起锚时,把船拉到沉锚上方使锚杆竖直,四只锚爪向上,易于脱离泥沙提出水面。 一旁的鸟船相比福船,则体型要小许多,不到福船的三分之一,这种船又名绿眉毛,其特点是船首象鸟嘴,故名鸟船,树二桅,行动与使用原理,倒是与福船相差无几。 李啸突然想到,以后有条件的话,自已也要成立一支完全受自已指挥的水师。这种商船,虽载货量大,但防御力实在太差,整艘商用福船上只有左右各三门佛朗机炮,而且上面锈迹斑斑,估计已久未使用。而此时明军水师的一号福船上,则至少有40门佛朗机,少数有条件的还装了威力更大的红夷炮。这才是李啸心中较为理想的战船模样。 站在甲板上的李啸冷光一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李啸心下一惊,右手已下意识地敏捷伸出,一把将此人的左臂牢牢抓紧于手中。 此人转过身来,一脸顽皮地向他吐舌而笑。 竟是吴之菡! “之菡?你,你怎么跟进来了,简直胡闹!”李啸一脸吃惊,随即怒喝。 “哼,你要去哪,我便去哪。怎么样,这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我吧。”吴之菡颇为得意。 “你简直是无可理喻!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船还没开,你赶紧回高龙堡去。”李啸一脸严肃地命令。 “少来!我说过,上了战场,我不需要你保护,我自已带了马匹,已交待那艘鸟船上的上官云杰帮我好好照看,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吴之菡撇嘴说道。 李啸还未说话,吴之菡趁他愣神之际,急急从他手中挣脱,随后,向他飞了个白眼,便转身带着行李走入船仓。 李啸只能叹气作罢。 福船带头,鸟船跟随,一同劈波斩浪向北而行。此时冻雨已收,海天之间,一片苍茫,只有更加凛冽的寒风拂面而来,带着潮湿的海腥味。 船上没有挂出任何军旗,从外表上看云,不过是两艘普通的货用航船。可以看到,最上层的甲板上只有十几名身着普通衣服的士兵在转悠观看风景,这是因为李啸已下令,全军将士只能分批次上甲板透气观景,一次不得超过二十人。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以防万一有明军水师观察到此船若有异常,定要来盘问,从而节外生枝,导致计划外泄。 李啸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一旁的蔡守:“蔡掌柜,近来海面还宁靖否,可有海盗追袭?” 蔡守答道:“战乱之世,海面如何能安靖,只是我等行商之人,已向大明水师及海上一众海寇买了平安符,虽是花费不菲,但只图路上人货平安吧。不然,我们这样的商船,如何是海寇的对手。” 李啸沉默了,他明白,蔡守这番话中的苦楚,这些在海洋上漂泊的商人们,其实也是极其无奈的,如果不买这些所谓的平安符,那就时时要被军纪败坏的明军水师与大大小小的海寇的侵袭骚扰,这年头,商人们也是在刀尖上战战兢兢地讨生活啊。 “以后我若有水师,定要宁靖千里海波,让这辽阔大海成为遵纪守法的商人们自由行船的乐土。”李啸在心中对自已说道。 李啸静静地站在船弦处,看着海天一色,头上的海鸥高声鸣叫着上下翻飞,衣服被海风吹得呼呼直响,但他心中却有种难得的空明旷然的感觉。 与这茫茫海天相比,自已这个穿越客,有如沧海一粟,渺如微尘。只是这个渺小的自已,却要尽自已所能,在这明末天地间,奏出时代的最强音。 一双微凉柔软的小手调皮地伸入他的颈间,被李啸一把抓住。 “就知道是你。”李啸颇是无奈地望着被自已逮到,面色淘气的吴之菡,随后缓缓松手。 “好冷啊,李啸,你都站这么久了,也不去船舱中坐会。”吴之菡转身看海,一边搓着手呵气。 李啸眼见得周围似无人注意自已,轻轻地靠近吴之菡耳边说道:“现在,下面还疼吗?” 吴之菡脸刷地红到耳根,她银牙怒咬,粉拳雨点般地朝李啸身上砸去:“你这死坏蛋,还不闭嘴,真是欠揍!” “好好好,不说了,我不说了。”李啸轻轻抓住她打来的拳头,凝视着她又羞又嗔的眼神,轻轻说道:“放心吧,我李啸会好好对你的。” 吴之菡脸更红了,她轻轻地嘤了一声,挣开李啸的手,什么话也没说,红着脸向船舱走去,只是快下船舱之际,向李啸飞了个又嗔又娇的媚眼。 海上的时间,似乎过得比陆地上还要快得多。不知不觉一天时间将过。但李啸还是在心中希望时间快些过去,因为有很多士兵开始晕船,还有几十人吐得胆汁都出来了。李啸看到眼里,忧在心里,只希望能早日到达黄骨岛堡,让士兵们快点上岸。 相比忧心的李啸,吴之菡在这无聊的沉闷航行中,喜欢上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海钓。 她的全部钓具,是海商蔡守所赠。精明的海商蔡守,很快就看出她与李啸的亲密关系,见其在船中颇无聊,便及时地献上钓具给她,并教了她一些简单的海钓技巧。 在李啸的注视中,吴之菡表演般地开始海钓,她左脚后退半步,左肩后偏,双手同时握住海竿,竿与水平面呈45度角。左手食指压住鱼线,重心落在右脚,竿梢从右手方往前挥,随着优雅地一甩,鱼坠以一道优美的弧线通过头顶,随后放开鱼线,钩坠自然落入水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李啸,猜猜,看我能钓出什么鱼来。”吴之菡向李啸调皮地扮了鬼脸。 “猜不着,你慢慢玩吧。”李啸无奈地向她摇摇头,这个姑娘看来还真把这次作战当成了一次旅游了,也罢,这沉闷的航行,且让她开心点也好。 李啸没有理她,转身下到船舱,慰问了一番那些吐得昏天黑地的士兵们,并让他们早点休息。随后,李啸复走上甲板,谁知才上甲板之时,便听到了吴之菡惊喜得不成声调的吼声:“李啸,快来帮我,有鱼上钩了!” 李啸连忙过去帮忙,四只手一起握紧钓杆,李啸看到,远远的一条咬钩了的鱼儿正在海浪中竭力挣扎起起浮浮。 “李啸,你可得握紧了,别让鱼跑了。”吴之菡自已将钓竿握得紧紧的,却向李啸大声喝道。 “放心吧,有我在,这鱼跑不了。”李啸笑道。 一番紧张的溜鱼之后,李啸一声轻喝,钓竿一抬一扬,一条约7斤多重,闪着水光的的大鱼儿被拉上甲板,犹自在甲板上直扑腾。 正在甲板上透风的士兵们也都跑过来看新鲜,吴之菡更是欢喜得直拍手,李啸仔细看了看这条鱼儿,只见此鱼体长而侧扁,通体银亮细小的鳞片,背上有点点的黑蓝斑点,一张大口,里面全是锋利的牙齿,长着尖突的鱼吻。 蔡守见得热闹,也连忙凑过来,一看便笑道:“哈哈,这是条鲅鱼呢,也叫蓝马鲛,民间有话道,山有鹧鸪獐,海里马鲛鲳,这蓝马鲛可是这金州海域特产之一呢,此鱼肉质细腻、味道鲜美、可以做成鲅鱼丸子,鲅鱼烩饼,红烧醋汁鲅鱼等好菜,尤其是鲅鱼氽丸汤,那真是丸香、汤鲜、味美的海鲜一绝,乃是老少皆爱,食客同赞之美食啊。没想到吴姑娘第一次出手,便钓到这样一条好鱼,真是让人佩服。” 吴之菡笑靥如花,犹自拍手叫道:“蔡掌柜,那等会你让人教我做鲅鱼氽丸汤,看看是不是如你说的这般。” “好嘞,等会让我船上伙夫好好教下姑娘做鱼,保证姑娘学会。” 围观的士兵大笑起来,一时间,船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不多时,晚饭做好,吴之菡手端一个大盆过来,一脸汗水却满是笑容:“李啸,你快尝尝,看看我手艺如何。” 李啸夹起一个鱼丸,放在嘴里嚼了嚼,果然,鱼肉清香细腻,口感鲜爽嫩滑,确是一道好菜。 不过李啸只尝了这一个便不吃了,而是吩咐吴之菡给舱中的晕船士兵们吃点,让这些士兵多少吃点东西,恢复下体力。 吴之菡回给他一个敬佩的眼神,随后端着大盆走开,一边招呼那些晕船的士兵过来吃鲅鱼丸子。 李啸微笑地看着那些士兵细细品味这道美食,随后,又独自走上甲板而去。 李啸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远远的一段距离中,在越来越昏沉的黄昏余光里,一只凶恶的眼珠,正透过一个千里镜朝自已这条商用福船贪婪地窥望。 “他娘的,老子看清楚了,这两条船上不过几十个人,等过了今夜,明天便动手!”此人放下手中的千里镜,两颗凶恶的黄眼珠骨碌一转,一张黑沉的满是横肉的脸上便满是狰狞的笑容,满脸脏兮兮的胡须渣子随着他的狞笑一抖一抖。 “大当家的,要不要先问下这船有没有买咱们的平安符?”他身旁一个身体矫健,眉目英俊的副手模样的人犹豫着说道。 “问个屁!这可是给我横过海送到嘴边的肥肉,还不吃咋的!咱们前日与黑海蛇的那番海战,损失了那么多船只兄弟,再不从这些商船上捞回来,怎么重振旗鼓,怎么才能为死掉的兄弟们报仇!马屿,你他娘的怂货,少在这叽叽歪歪,不敢动手就趁早滚蛋。”横过海一脸凶相地朝副手彭屿吼道。 马屿低下头来,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脸失落之状。 “通知各船,牢牢跟踪尾随这两条商船,待明日天亮后,我四条船一齐上前攻击夺船,杀光船上之人,尽夺船只财货!”横过海冷冷下令,两只眼中凶光大盛,一脸狞笑越发狰狞可怕。 第八十二章大当家之死 在起伏颠簸的船只上睡觉,有一种坐摇床的感觉,很多兵士都不习惯,李啸也一样,他直到深夜,方在蔡守给自已安排的舱房中睡着,却一直难于深睡,生物钟到了卯时之际,李啸便自然醒了过来。 他上了甲板,天色依然一片漆黑,只有昏黄的灯光淡淡地映照着一片沉寂,远远地看去,四方茫茫皆不见。 只有首舱室和尾舵房里几个值班水手还在不停地忙碌。让李啸不由得感叹,海上的行船生活,也确实辛苦啊。 整整过了一个时辰,天光才大亮起来,只是天空依然阴云翻涌,微微露出淡红色,看上去快下雪的样子。 李啸庆幸自已的准备工作做得好,现在每名士兵,都穿了厚厚的棉衣,这是李啸用余下的赏银,专门去杨家店和孙乔镇等地定做的,棉衣设计得紧身保暖,并且保证了行动的方便快捷。如果在作战中,直接在外面套上盔甲便可。 全军吃过早饭之际,李啸吃惊地看到,有四条全身黑色,均高挂着一个狰狞骷髅头旗帜的大船,正呈一个半包围状的战斗队型,向自已这两艘船包围而来。 这四条船便是,跟踪了蔡守商船一夜,现在终于露出獠牙的横过海海盗船队。 大当家横过海望着前面慢慢行走的福船,嘴中几乎流下哈啦子,他眼中闪着贪婪之光,仿佛已看到满船的金银财货在向自已招手。 他身旁一个海寇提醒道:“大当家的,为防有诈,不如先轰它一炮试试。” 他的语音刚落,一记凶狠大力的耳光将这名海寇猛地打倒在地,这名海寇哭嚎着捂着腮帮,噗地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呸,你个傻x!老子正要这艘商船来补充船队,你这一炮打去,老子又要花多少银子去修!”横过海揉了揉打疼的手,狠狠地朝倒地的海寇吐了一口唾沫。 “就是,大当家的武艺高众,再加上咱们有四条船和这么多兄弟,对付这样的商船还不是手到擒来。”另一名海寇谄媚地对横过海说道。 横过海一脸洋洋得意,只是他的副手马屿却一直阴沉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李啸猛地发现,身旁的蔡守已是脸色大变,这样的冷天里,竟似有冷汗泌出。他喃喃道:“这是横过海的船只,他们快要追上来了。” 李啸皱眉问道:“横过海是什么人?” 蔡守拭汗道:“此人是金州海域的一名大海寇,我商船现在行驶的这一带地盘,都是他的势力范围,奇怪,平日里此人每每出动至少有八到十艘船只,这次却不知为何只有四艘?” 李啸脸色阴沉,也不再与蔡守说话,随即转身走下船舱,向全体军兵下达了准备做战的命令。全体军兵迅速行动起来,穿好盔甲,拿起武器,随后,在船舱中静静等待,李啸吩咐过,等他发出战斗口令后,便全体人员一齐拥上甲板,进行战斗。 李啸让张行猛向后面的鸟船打出旗语,同样发出了准备战斗的信号。 “李啸,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来船要进攻我们吗?”同样着好一身戎装的吴之菡一脸严肃地问他。 “我看来者不善,先做好战斗准备再说,你们都在船舱中暂时等待。”李啸脸色紧绷,冷声喝道。 四艘海盗船迅速逼进,眼见得只有几百步远,一脸苍白的蔡守急急向舱室喊道:“快令全部桨手停下,让他们上船检查吧,不然他们开炮或用撞角撞来,我们就完了。反正我们已给他们交过保护费,买了平安符,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两艘船只遵从蔡守的要求停了下来,四艘来势汹汹的船只立刻将其最大的福船包围,两艘海盗船一左一右地将福船夹在中央,随后,各伸出一块搭舷板连接海盗船与商船,而另外两艘海盗船则离得稍远些,保持警戒地游巡。 见自已要拦截的商船如此顺服地停下来让自已检查,横过海心情颇为舒畅,他带着副手马屿和一大群精壮的海寇,大大咧咧地通过搭舷板跳入蔡守的商船中。 见到海盗上船,身着便服一直在一边冷眼观察的李啸反而松了口气,他心里其实最怕这些海盗不问原由就轰过来两炮,就这样的话,这毫无防御能力的福船可就完了。 蔡守带着一脸硬挤出来的笑容,手捧着一张朱红色的牛皮纸,快步向正在四处打量这艘福船的横过海跑来。 “大当家的,欢迎上船,我等均为本份商人,你的平安符我们每年都买了,喏,就在这里,请大当家的验看。”蔡守一脸恭敬的笑容。 横过海歪着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拿过蔡守毕恭毕敬递过来的平安符,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随后,一声冷笑,哧地一声,将这张平安符撕为两半,扔在地上。 “啊!大当家你这是。。。。。”蔡守一脸惊慌失措,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 “哼,蔡掌柜,今儿个我横过海立了新规矩,以前的平安符不作数了。今天,你就把这两艘商船都留给我,算是抵作过路费。大爷我一高兴,兴许就留你一条小命,若不然,定要杀你个满船不留!”横过海狞笑道。 蔡守跪地哀求:“大当家的!你不能这样啊!这两知条商船乃是小的活命的根本啊!这平安符小人年年购买,从不敢稍有延迟。大当家的你手下留情,小人船中现有银两你皆可拿去,万万不可。。。。。。” “住口!”横过海脸色霎时变得狰狞恐怖:“姓蔡的,你他娘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两条船,老子要定了。再敢说半个不字,老子就剁了你。”横过海刷地拔出腰间一把翎刀,横搁在蔡守肥胖的脖子上,厚实闪着寒光的翎刀略往下压,蔡守脖子上的鲜血顿如一条小蛇般蜿蜒爬出。 横过海突然皱起了眉头,鼻子下意地耸动了几下,顿时,一股人类排泄物的刺鼻气味扑鼻而来。 “你这个怂货,竟吓得拉了裤子,他娘的,罢了,别在这丢人了,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吧。”横过海冷笑一声,刷地举起翎刀,划出一道惨白的寒光,直直地朝蔡守脖子劈去。 说是迟,那是快。一点寒芒如流星赶月般袭来,“当”地一声脆响,将横过海那力道十足的下劈翎刀击开! 横过海心下大惊,手中之刀险些被击飞而去,他被震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方止住脚,定睛朝甲板上一看,一把短小精悍的解首刀兀然出现在他眼前。 在横过海还来不及骂出一句脏话之前,一个高大的青色身影挟着一道凛冽的刀光迅疾而来,横过海耳听得利刃划破空气的呼啸越来越清晰,连忙举刀上迎,“叮”的一声大响,一把锋利的倭刀狠狠地砍在自已的翎刀上,横过海顿时虎口震裂,污血直流,疼得他大吼了一声。 一张英俊而凶狠的脸出现在横过海面前,这张脸因为愤怒而稍带扭曲,那双浓眉英目之中,两团愤怒的火焰几乎可以把他烧化。 横过海手中的翎刀再难承受此人正用力下坠的刀势,这咬牙死顶的瞬间,横过海的肺都快要憋炸了。再也承受不了的他,闪身便向后退去,谁知那把倭刀却不依不饶,锋利的刃尖毫无留情地从横过海前胸划过,厚实的棉甲被划破,健壮而满是黑毛的胸肌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立刻向外汩汩地冒血。 横过海一声惨呼,后仰倒地,而那犹自滴血的刀尖,已无情地指着自已的喉头,距离不足一厘米。 “你是谁?”横过海大口喘气,脸色死灰。 “大明安东卫百户官李啸。”李啸冷冷而清晰地回答。 “你,你可是那全歼叛军的李啸?”横过海的声音凶狠全无,夹着浓重的惊疑与恐惧。 “正是鄙人,看来李某虚名,倒是传得颇远,连你这样的海贼也知道了。”李啸揶揄地冷笑道。 “李啸,你我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不如,今天之事到此为止,你就放过我吧。”横过海一脸哀相,却扭头快速向一旁的海盗们使了个眼色。 横过海身边的海盗们似乎在此时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来,呈圆形包围状的各把刀尖,均笔直凶狠地指向李啸。同时,两艘海盗船上剩余海寇见船上异动,也急忙从接舷板上拥进福船甲板。 李啸早已看得真切,他脸上一丝轻蔑的冷笑闪过,随即大喝一声:“全体战兵出舱作战!” 很快,随着纷沓的脚步声由下而上急急传来,一队队的身穿棉甲或鸳鸯战袄手持武器的战兵迅速涌上甲板,几百名士兵随后熟练地将那些惊慌失措的海盗团团包围。 “横过海,你抢掠商船,还要杀人害命,如此罪恶滔天,我李啸岂能容你!”李啸脸上冰冷如铁,目光如刀。 “马屿!快动手!和狗日的李啸拼个鱼死网破!”横过海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对一旁的马屿声嘶力竭地吼道。 马屿一动不动,脸上却渐渐浮现了一种冷漠与绝决。他缓缓地抬起头,直直地瞪着李啸冷冷扫来的冷酷眼神,手里的顺刀却是越握越紧。 “马屿!你真的是马屿?!”一个莺啼般的声音尖利地响起。 李啸心下一颤,这是吴之菡的声音。 与此同时,马屿脸色大变,他原本凶狠的双眼一瞬间变得迷茫,他快速地扫视着周围的军兵,想找到这个声音的来源。 吴之菡一脸焦急之色,奋力从外围挤入圈中,她带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对马屿说道:“马屿,你,你竟然还活着?” 让谁也没想到的是,马屿见到吴之菡,竟双眼迅速地涌出泪光,随即刷地扔刀于地,叩头拜道:“在下马屿,见过大小姐!” 吴之菡连忙将他扶起,一边带着哭腔地问道:“马屿,怎么回事,不是说你已在大凌河一战中力战而死么,怎么你去当了海寇?” 马屿也流下泪来,他用简略地话语告诉吴之菡,原来当天大凌河之战战败后,作为吴襄亲随家丁的马屿拼死血战,才保得吴襄夺命逃出,可他自已却被后金羽箭射中,刹时晕了过去,醒来后,后金兵已撤走,逃得性命的他几近辗转,方回到辽西锦州海边,本欲再寻吴襄而去,却于当地惊闻吴襄已被盛怒的崇祯皇帝关在狱中,马屿深恐受株连,不敢再归军中。他苦思无计,最终阴差阳错地投入了正从当地经过的大海盗横过海,从此当了一名海盗。因他原本渔民出身,深知水性,又英勇善战,待人和气,让这股海盗上下甚为佩服,最终被提拔为横过海的副手。 “你真傻!那么多家丁都未被抓,如何单要抓你呀!你怕受株连,可以来找我或找我二哥都可以,我们定会死保你的。怎么竟去当了海盗。”吴之菡话语哽泣,珠泪频落。 马屿双目含泪:“大小姐,马屿虽为海寇,但良知尚存,从未干过杀害无辜良善之事,这次攻击商船,实在是受大当家的挟迫而不得已。若大小姐不信,马屿愿一死明志。” 马屿言毕,一把拾起刀来,便欲往脖子上抹去。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过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就要敢当,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哭鼻子抹脖子算什么英雄,真有抱负,就重投大明官军,为天下饱受战火之苦的百姓打拼一条活路,才算是真正的男子汉!” 马屿的刀立时停住了。他怔怔地扭头望向说这番的人,安东卫百户官李啸,在李啸凌厉的目光注视下,马屿低下头,手中的顺刀又叮当落地。 横过海脸色霎时变得狂怒,他趁着李啸转头与马屿说话的机会,一声怪叫,弹地而起,右手的翎刀带起一股腥风,直向李啸腰间砍去。 李啸反应何其快捷,他盘身侧转,右手中的倭刀刷戳入甲板,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横过海手中的翎刀正砍在倭刀中央,随即被震落于地。大当家横过海还未来得及捡拾,李啸右脚已满蓄全力,飞踢而出,横过海发出一声瘆人的惨叫,身体直飞而出,掠过船舷,划出一道歪斜的弧线,掉入海中,浪花飞溅。 众人惊愕地看到,横过海掉下去的地方,立刻有如烧开的水一般,翻滚而出汩汩鲜红,那些海盗顿时个个脸色灰白惨淡,他们知道,他们的大当家的,已被闻到血腥味而来的鲨鱼撕成了碎片。 “还有不服者,格杀勿论,决不轻饶!”李啸的声音响炸在每名海盗的耳边,这雄厚有力的沉声一喝,有如来自地狱的呼唤,让所有海盗魂胆俱丧。 4000字更新,愿所有的新老读者喜欢,如能推荐或收藏更好。 第八十三章收服海寇 失去主心骨的海盗们,听得李啸这如雷一喝,顿时个个面色苍白魂不附体,纷纷弃了刀剑,跪地哀求饶命。 “百户大人,我等都是受大当家。。。。。。哦呸,都是受那横过海那厮挟迫,才不得不攻击贵船啊,请百户大人饶命啊。” “百户大人,饶了小的一条贱命吧,小的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啊。” “百户大人饶得小的性命,在下定当做牛做马以报大人恩德。。。。。。” 李啸脸上毫无表情,对他们的哀声求饶仿佛充耳不闻,他径直从那些跪地求饶的海盗中趟过去,直到犹自站着发呆的马屿身旁站定。 马屿没有看他,双眼只是直直地看到天与海的尽头,眼神一片迷朦。 “马屿,知道我们这次出征是去哪里吗?”李啸将马屿揽至一旁,平静地低声说道。 马屿转过头来,木然的看着他。 “我军此去,目的地是辽东,要去攻击鞑子堡寨。”李啸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马屿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他盯着李啸的面孔仔细地看了会,似乎在确认这位百户官有没有撒谎。 “你若不信,可领你的部众,随我军前进,到时,你在海边看我军与鞑子作战便可。”李啸平静地继续说道。 马屿呼吸渐渐沉重,却没有说话。 “马屿,我看你曾为吴襄将军家丁,又能这般不惜自尽以证清白,我认为你确是一个本性不错的人。当今虽天下四处战乱,但终会归于一统,你的眼光一定要放长远一些。李某认为,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上横过海的副手,确是在水军方面有长材,只是,若不得明主,不报效国家,只是一直当海寇的话,决非长久之计。”李啸的语气越发郑重而低沉。 马屿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喉头涌动,不停地吞着唾沫,似乎在控制自已激动的心情。 吴之菡轻轻地挤上前来,在马屿面前站定,语音轻柔却严肃地说道:“马屿,我们吴家感谢你曾舍命救我父亲,但是,我更希望你能走上正途!我相信,父亲大人现虽在牢中,却也不希望自已的亲随家丁成为一名最终只能被朝廷剿灭的海盗!” 马屿眼中的泪水一下又涌了出来,他猛地仰头看天,牙关紧咬。随后他旋身单腿向李啸跪拜行礼:“在下马屿,现在想明白了,愿追随李百户,鞍前马后,投效驱驰。从今之后,唯李百户之令是瞻!” 李啸大笑,带着一脸上真诚的感动,将马屿轻轻扶起:“马屿你愿投我,李某欣喜无限,如添臂助矣。现在,我任命你为我军水军总头,这四条船只,依然皆归你指挥。” 马屿心下大喜,感慨言道:“在下定当尽力尽心,为李百户建功立业,在所不辞!” 李啸欢喜之至,对马屿更是连声抚慰。随后,李啸让马屿挥动旗语,通知另外两条远离之船统统靠近过来,要求四条船上除了控制船只的水手外,全部的海盗都一齐过来福船甲板上,听侯李啸安排。 马屿在这些海盗中颇有威信,他亲登船首楼台之上,挥舞旗帜作出旗语后,那两条游巡之船连忙靠了过来,搭上舷板后,一股股海盗低头沉默地走了过来。 全部海盗来齐后,马屿一声喝令:“全帮兄弟跪下,谢李百户不杀之恩。” 众海盗连忙一齐下跪,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渐渐地露出欣喜之色,尤其是刚在甲板上求饶的一众海盗,脸上更是欢喜无限,为自已留得性命而庆幸不已。 李啸冷冷地扫视着眼前这一众海盗,随后,沉声怒喝道:“从现在起,我李啸,将你们编入大明官军之中,你们再不是以前在海上任意打劫抢掠的海寇,而是我李啸军中新组建的堂堂水师。尔等全部皆要听从马屿总头指挥,听从我军军令与安排,若立战功,定有重赏。我李啸再次强调,过往一切,李某可以既往不咎,但从现在起,如果还发现有人作奸犯科,恶习不改,那么,李某一定会严加惩处,决不轻饶!” 李啸讲完,众海盗伏身叩谢,纷纷言道:“我等多谢李百户不杀之恩,定当尽心尽力为李百户效力,再不敢犯事做恶。” 见众人都已表态,李啸让马屿安排他们各自回船去。不料马屿却提了个要求,要求李啸给每条海盗船各派20名军兵上船,以为监督。 马屿拱手低声对李啸说道:“李百户,水师新附,里面不乏奸恶难管之徒,纵此时被迫加入,心中终是怨恨不服,如无军兵监督压制,恐有哗变之忧。” 李啸凝视了马屿真诚的模样许久,随后笑道:“马总头心思细密,考虑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吧。” 随后,李啸叫过枪兵队长雷傲,让他派出80名枪兵,每条海盗船各派20名前去,并让雷傲告诉这些军兵,如发现有任何异动,立刻要前来汇报。 李啸让马屿指挥这四艘海盗船跟随自已的商船行动,也是给这两艘没什么防御能力的商船提供必要的护卫。马屿领命而去。 望着马屿的背影,李啸心下暗叹:“此人倒是忠心颇佳,任其为总头,非但没有趁机揽权,反让我派兵以增强对水师的控制,此人善体人意,当可重用。” 一旁的张行猛凑了过来,低声道:“百户,这些海寇已横行金州水域多年,我观这些海寇中定有恶习难改不服管束之辈,却不知百户要如何管理他们?” 李啸缓缓而道:“现在水师新附,我等又在行军之中,水师中纵有奸恶之徒,但只要其不闹事,我等便不可对其有甚什么大动作,需得等我军重回马耆山后,方可重新对水师进行彻底整顿。现在能让马屿将水师维持现状,不让其在途中哗变就可以了。” 李啸顿了顿,又说道:“且过了今明两日,待人心稍定,亦需对这些海寇进行诉苦教育,我相信,其中绝大多数海寇,还是穷苦人家出身,乃是逼不得已,才走上当海盗的邪路,这样的诉苦教育也绝对会对其产生良好的效果。” 待船上甲板之人都走开后,吴之菡走了过来,什么话也没说,却轻轻将头靠在李啸胸前。 李啸将她轻揽入怀,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感慨地说道:“真没想到,在这里,我李啸还能收得一支水师,这可是我的之菡的功劳啊!若无你说动马屿,今天难免干戈纷争,再想收得这水师可就难了。” 吴之菡脸上一丝轻笑,她低低地喝道:“你知道就好,李啸,你这混蛋以后要记得对我更好,听明白了吗,哼。” 李啸微笑地将她搂得更紧:“李啸愿一生一世好好对你,决无背弃。” 李啸和吴之菡在甲板上呆了一会儿,随后他转身下船舱,去看望已下舱休息的蔡守。 蔡守此时已重新换了干净衣裳,脖子被割破之处,也被医铺伙计徐肃贴了止血膏药。 此时的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心下甚为自已刚才被吓得大小便**而羞愧不已。 “李某出手太迟,让蔡掌柜受惊了。若不是李某执意要蔡掌柜出船,蔡掌柜又岂会在此被人恐吓。”李啸颇有歉意。 蔡守摆摆手:“李百户休要自责,便算不运贵军,那横过海又岂会轻饶我等行过商船?若不是李百户及时出手,小老儿今日休矣。在下倒是要先谢李百户才是。” 见他这般说话,李啸暗想,这蔡守倒是个明事理之人,此番若得功劳,定要好生向朝廷表奏此人之功。随后,李啸又对蔡守温言抚慰了一番,便起身离去,让他一人好好休息。 李啸言出必行,二天之后,待全体水师已开始习惯新的生活方式之际,李啸又召集了全体水师,亲自对他们进行和每个战兵一样的诉苦教育。 诉苦教育同样效果良好,大获成功。 相当多的水师成员被李啸的话语所感染,声泪俱下地痛斥官府的欺压、鞑子的侵略、盗匪的劫掠等累累恶行,强调正是如此方让自已不得不走上海寇之路以活命。 痛斥完后,李啸又引导他们忏悔自已没有走上正道,有不少人甚至将自已先前的罪恶劫掠活动也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这些人边说边哭,在李啸的引导和激励下,纷纷表达了从此之后要紧跟李百户,消灭鞑子,铲除不公,为天下穷苦百姓打拼的强烈愿望。 马屿也被深深地震撼了。眼前这些痛哭发誓一直高喊效忠李百户的人,真的还是以前那些只知道抢掠船只砍杀商户的海盗吗?当然,他也注意到,还是有一些海盗不以为意,甚至眼神更有怨恨之色,当然,他们没有明显表现出来。 “这个李百户,收拾人心还是颇有一套,此人将来必成大业。看来我追随他,确为明智之选。”马屿暗想,心下对李啸更是佩服。 五天的海上行船终于过去了。 这一天黄昏之际,远远地望去,天际之间,似乎有条墨线从海天相接之处迸出,并且越来越清晰。 李啸这几天被海风吹得粗黑了不少,他揉了揉发涩的双眼,仔细凝视着遥远的海岸线,心下却极为欣然。辽东,这块被鞑子反复蹂躏在血与火中**的土地,这块沾满汉族普通百姓血泪的土地,在五天的海上跋涉后,终于近在眼前了。 蔡守凑了过来,同样一脸疲惫的喜色,他遥指前方,笑着对李啸说道:“李百户,前方便是庄河县之海岸,那黄骨岛堡,在那庄河偏北的位置,按船只现在的行进速度,今日午夜过后,将可到达该地。” “好,接下来,要让鞑子好生尝尝我军的厉害。”李啸昂然而道:“传令全军,做好准备,船只一靠岸,便立刻按计划行动。” 第八十四章血战黄骨岛堡(一) 黄骨岛堡,建于明朝嘉靖年间,地理位置位于现在大连下属县级市庄河市以北一处偏远海岸,右侧是英那河入海口,西接普兰店归服堡,东连镇夷堡,耸海而立,地处险要。此堡与归服堡、镇夷堡一样,为明朝防倭寇入侵而建, 此堡修筑极为坚实,周围一里二百五十步,向南开有一门,堡身皆包砖,明军未弃守前,一直有近三百名明军驻守,在明朝万历东征之际,更曾驻军多达千人。 但自从东江总兵毛文龙被袁崇焕诛杀后,东江镇军兵人心浮动,内讧连连,新任总兵黄龙为镇压此起彼伏的兵变疲于奔命,堂堂一介总兵,竟被兵变士兵割去鼻子,若非临近军兵及时来救,险些丧命。又因去年明军大败于大凌河后,辽南派出的援军全军覆没,兵力更加不足,故黄龙下令,辽南明军全面退守金州境内,黄骨岛堡遂与归服堡、镇夷堡等下属百户所堡寨一样,皆被明军废弃。但因其枕河峙海而立的有利位置,此堡随后被后金派兵占领。 清代乾隆时期的辽南诗人多隆阿,曾经造访过此时已成历史遗迹的黄骨岛堡,写下了具有史料价值的诗歌《皇古城四首》:“古迹凭谁问?残碑仅记年。荒城今若此,古堞久颓然。戟拾沙中铁,人耕郭外田。倦倚危石坐,老树郁春烟。莫谈命名意,遗迹传至今。此城应有主,何事杳难寻。迹向苔中没,春从雨后深。潮来冲岛响,似听鼓鼙音。胜地前临海,春潮蹙浪回。鱼帆撑战垒,蜃气走烽台。小鸟凌波去,鲜鱼趁市来。东流环若带,宜用保障哉。海气沉孤屿,炊烟锁四邻。各安耕凿业,同作太平民。树密莺空语,花残草自春。等闲溪畔坐,懒去问迷津。” 从这几首充满闲适之意的诗中可看出,黄骨岛堡,实是一块形胜养民之地啊。 只是,这块原本应该在历史中默默无闻的小堡,却于今日,要迎来一场明金两方的殊死搏杀。 崇祯五年农历十一月十七日凌晨寅时末,尽量放慢船速的李啸船队,悄无声息地到达黄骨堡前三里远的海岸边。 全军在船上吃饱喝足着甲持械作好了最后的准备,待天光渐亮能稍看清景物之时,李啸背弓持枪,率领全军下船登岸。 此时,纷扬的雪花开始飘落,随着呼啸冷风四处飞扬,有如一首遥远而茫然的歌。 头戴精铁八瓣明盔,身着纯白精铁甲,肩披大红披风,腰系厚实牛皮锃带,足蹬铁网靴的李啸第一个踏上这块辽东的海岸,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冷凛冽的空气,怔怔地仰望雪花飞舞的暗黑色天空良久,眼神之中,满是感慨。 自已这次突袭攻击,真的能改变历史么,真的能改变这个充满血泪与屈辱,被异族征服蹂躏的苦难明末么? 李啸向天无声叩问。 苍天无语,只有朵朵雪花轻轻地洒在他英俊的脸庞上,随后在他激动发烫的脸上迅速融化。凛冽的寒风吹得他的红绸披风如旗帜般笔直飞舞,但李啸的伟岸身形却昂然而立一动不动。 一脸坚毅肃然的李啸相信,事在人为,哪怕只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一朵飞溅的浪花,也是值得去做的事情! 莫道今朝无英雄,男儿只手补天倾! 李啸回过头来,凝视着身后无声下船的滚滚铁流,心潮澎湃不可遏。 “张行猛、雷傲听令!你二人迅速率全部枪盾兵,组成枪盾战阵,即时列队!” “在下明白!” “上官云杰听令!你速带骑兵前往左侧树林中隐蔽潜伏,待我发出号令,便全军杀出,包抄敌兵!” “在下明白!” 。。。。。。 在李啸简短明晳的命令下,每个人都在按计划行动。枪盾兵下船后,在盾兵哨长张行猛与枪兵哨长雷傲的指挥下,迅速组成了平日惯用的战阵,李啸留了七八名骑兵作为自身护卫,另外的全部骑兵则每匹马的马蹄上都包了裹腿消音,全部由突骑队长上官云杰率领,按定好的作战计划,绕至离黄骨岛堡不远的一处的小树林中,悄悄地潜伏起来。 而水军总头马屿与海商蔡守等人则留守船只,准备到时接应部队上船。本来,李啸想让吴之菡亦在船上等待,怎奈吴之菡死活不肯,定要跟随李啸前去作战,李啸无奈,只得让她与那七八名骑兵一起留在自已身边。 枪盾战阵摆好后,李啸向身边的两名夜不收方胜、费大广示意,让他们各带2名哨骑骑兵,在枪盾战阵前方探路而行。 “在下明白!” 方胜与费大广等六人纵马前去,李啸随即下令命令,整个枪盾战阵开始沿着骑兵探好之路,缓缓前行。 在李啸全军抵达至上岸的这段时间里,黄骨岛的后金守军毫无动静。 那他们在做什么呢? 原来,留守黄骨岛堡的镶黄旗牛录额真达尔襄在举行宴会。 牛录额真,满语原意为大箭之主之意,为后金最基本的军事单位。在后金的军队中,军中士兵主要分为三个等级,守兵、步甲、马甲。普通的满州男性,从十岁开始,每三年参加一次考试,达标便为守兵,接着是步甲,再后为马甲。马甲上为拨什库,以马甲内的优胜者选任,汉人称其为领催。拨什库上为代子,又称分得拨什库,就是后世满清的骁骑校。分得拨什库再往上则是牛录额真,便是后金一牛录三百兵之首。另外,后金军每十人设一队长,满语称为壮达。 在黄骨岛堡中大厅中央,生着熊熊烈火,火上炙烤着一只滋滋冒油焦黄诱人的全牛架子,达尔襄带手下六名分得拔什库和四名亲近的壮达席地而坐,每人都只穿着贴身短衣,手执一个巨大的黄铜酒杯,一边仰脖饮用一边不时用小刀割下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牛肉塞入口中,几个人此刻全无上下礼仪,互相喷着酒气,不停地用满语说着粗鄙的吓流话互相取乐。 此时,堡中大部鞑子兵已然入睡,只有十多名守兵躲在堡墙后驻守,以躲避那透骨的冷风。见到自已的主将如此放纵取乐,外面在堡墙上驻守的鞑子兵也松懈下来,这些在寒风中哆嗦的守兵,闻着那堡中飘来的诱人酒香和肉香,馋得直咽唾沫,全无心思守卫观察,心下对自已的上官又羡又恨。 黄骨岛堡的守卫如此松弛,却已不是一日两日。自从明军退守金州后,后金军进驻黄骨岛堡以来,竟从未有任何明军前来进攻。这长时间的太平无事,让守卫的鞑子兵警惕之心迅速放松。更有前段时间里,皇太极第二次派兵入关,又从堡中抽调了近两百精锐之兵而去。连后金朝廷都认为此处无甚战事而放心从这里调兵,这便让余下守堡的一百来人更加懈怠。这些守军一致认为,这里是绝对不会再有明军来侵扰了,故所谓的守卫更是松懈不堪形同虚设。 熊熊火光映着达尔襄的脸孔,这是一张典型的后金女真族人面孔,歪八字眉,下斜长眼,一张瘦长脸,嘴角下撇,下颏尖细,剃得发青的脑袋后面是两条细小油腻的金钱鼠辨。 “和硕贝勒真不够意思,平日里总说我们牛录大人是他心腹之将,这次南征蛮子,却硬是不带牛录大人和我等,说什么黄骨岛堡地势险要,非得大人之才方可守卫。哼,这番话,连最愚蠢的汉人尼堪也不信吧。”一名喝得醉醺醺的壮达翻着白眼喃喃而道,却说出了达尔襄的心里话。 手持一大块牛肉的达尔襄没有说话,他一脸的络腮胡子上满是油腻,熊熊火光让达尔襄整张脸颇为扭曲,更加明显地勾勒出他脸上明显的不满与愤恨。 这个壮达所说的和硕贝勒,便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母亲为皇太极第二任大福晋乌喇纳喇氏。此人现年24岁,刚在前段时间和阿济格的入关作战中掠得大批人口与财货而回,皇太极大喜,立刻晋升这个大儿子为和硕贝勒。 “就是,这黄骨岛堡,我军已守大半年了,半个明军都未见过。现在的明军在我军连番打击下,早以吓破了胆,如何会有人敢来!可惜呀,这番入关立功的机会失掉了,不然,老子怎么也要多抓几个包衣阿哈回来,对了,还要多抓几个美貌汉女。”一名分得拔什库恨恨而道。 “别说了!主子们的意思,不是我们这些奴才可以随意揣摩的。”达尔襄心烦意乱地打断他们的抱怨。 达尔襄对豪格心有怨恨是真的,但真让他放肆地批评主子,他也没那个胆量。而且,豪格从他这里调兵时,曾对他隐晦地说过,要他不单要注意明军来袭,还要他密切注意此时驻守在英那河另一侧的庄河城中,时任正蓝旗内甲喇额真的莽古尔泰的儿子额弼纶的动静。 豪格说这番话时,表情严肃而郑重,让达尔襄不得不放弃想强硬要求与那些被选上的鞑子兵一样,同去关内作战的心思。 达尔襄心下失落,但他只能脸色平静地满口应承下来。 豪格是主子,他达尔襄只是主子的奴才,所以主子既发了话,奴才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安排。 豪格对他的表面恭顺很满意,连连对他承诺,此次入关,定会给他一些精壮的汉人作包衣和漂亮的汉女作侍婢。这让达尔襄失落的心情稍得补偿。 只是,这只能受人余恩的无奈,与让自已亲自入关去想抓谁抓谁的痛快感觉相比,实在是天上地下。另外,驻守庄河的额弼纶,与自已的黄骨岛堡相距近百里远,平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冷淡相待,自已也得不到什么关于这些正蓝旗军兵的有价值消息。故而达尔襄现在愈来愈怀疑,这只是豪格不带自已入关的一个托词。 所以,此时宴会上,听到那些酒劲上涌一嘴酒活的壮达与拔什库的抱怨,达尔襄虽努力地保持表面的平静,但心下还是极其愤恨。 宴会一直持续到将近天亮方结束,火堆上的烤全牛只剩下一副巨大的牛骨架。达尔襄与一众人等皆醉意十足,就着火堆的余火,躺地而卧,刹时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如雷地鼾声惊醒了一名靠得近的堡墙守兵,他揉着眼睛站起身来,立刻被呼啸的冷风和冰冷的雪花吹得打个了大大的冷颤,打着长长呵欠的他,见到其他那些堡墙守兵依然紧裹在厚厚油毡中睡着,不由得愤慨地骂了一句脏话。不知道是骂这些守兵还是自已的上官。 随后,这个守兵按往日巡视的要求,慢慢地走上堡楼的最高层,举目四望,察看有无异常。 这个守兵随意地张望了几处,忽然双眼圆睁,随即双手抓住楼墙,直直地盯着黄骨岛堡的东面,嘴巴也同时张成了o型。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透过那漫天飞洒的雪花,他隐约可以看到,那几乎从未有人来过的海边,停着好几艘大船,大批的明军正从船上滚滚而下。 这名守兵顿时脸色惨白,他失声大喊:“不好了!明狗子来偷袭了!” 第八十五章血战黄骨岛堡(二) 达尔襄和一众醉汉弹地而起,各人互相张望,只见对方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堡中其他睡着的鞑子兵也闻声而起,急急地着甲执兵,一时间人喊马嘶,堡内喧闹不已。 此时,那名守兵已连滚带爬地跑下楼,一把冲到达尔襄面前,随即打扦下跪:“牛录大人,明狗子来偷袭了!” 达尔襄身旁一名拔什库喝道:“你可曾看仔细了?” “小的仔细看过,决无差错,明军已摆列好了战阵,估计有四五百人。”守兵紧接着回道。 达尔襄一把从他身边闪过,自已冲上高楼察看。 一拔人等紧随他而上。 达尔襄放下手中千里镜,脸色颇为怪异。 他心下暗叹,原本以为明军已吓破了胆,却没想到竟还有不怕死的敢来虎口拔牙。 今儿个这事,真是有些怪啊! “主子,情况如何?”一名壮达发问。 “明军确是只有四五百人,现在他们已列好阵势,正向我黄骨岛堡进兵。”达尔襄语气平静。 “那怎么办,要不要放炮向庄河的正蓝旗求援?”另一名壮达试探地问道。 “哼,求个屁!我大金兵与明军野战,向来可以一当十。四百多明军,竟敢摆出与我军野战的态势,真是不知死活!我军现有一百多人,当可一鼓而破之!何必如此胆怯地向那些正蓝旗求援,这到手的战功还硬要分给别人不成?”一名拔什库脸上带着轻蔑的冷笑,不屑地看着那名提出请求救援的壮达。 “别争了!明军战力是差,在我眼中,那些辽镇明军皆是土鸡瓦狗一般不值一提!但这股明军来历不明,我等还是需谨慎从事。这样吧,图松,你带你的10名守兵留守堡中,若我军与敌兵交战后半个时辰还不能胜,立刻发炮向庄河城求援!”达尔襄沉声对刚才说要求援的壮达下令。 “奴才明白!” “其余各人,迅速组织堡中军马,随我前去迎敌,去把明狗杀个精光!”达尔襄喝道,眼中寒光凛冽。 “奴才遵令!” “奴才遵令!” “奴才遵令!” 。。。。。。 黄骨岛堡门大开,一众鞑子军兵一拥而出。 应该说,这股守堡鞑子虽久未交战,但无论是从军势还是阵列上来看,都还是明显高了当时的大明官军一头的。 这是李啸看到对面缓缓迎来的鞑子军阵的最直观感受。 这个牛录战阵高举两杆黄绸镶白边,上有飞龙旋舞的官纛,这正是镶黄旗的标志,两杆官纛由两名骑马的掌旗亲军分别举着。两面官纛的中央,又有盔上飞翎,身后有飞虎背旗一杆,身着明盔明甲喀把什兵二人,就是后世满清的前锋营军士,两名喀把什兵簇拥着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红鬃白蹄辽东马,身上穿着厚重的双层精铁明甲,头戴精铜高针红缨明盔,缓缓押阵而来。 两军相隔太远,李啸看不清此人面容,但读过史书的他,知道此人便是一名牛录额真无疑。 在中军旗帜的两边,分别有骑马的白摆牙喇兵7人,也就是俗称的白甲兵,后世满清的护军营军士,他们一色的如银般闪亮的涂白漆亮甲,头戴黑色暗盔,盔上高高红缨,背上有火炎边旗一杆。 这14个白甲兵由两名分得拔什库分别统领,这两人身上盔甲与白摆牙喇兵相似,唯一区别是他们的背上插着外型更大的斜尖的本色旗。 在白摆牙喇兵前,是十多名骑马的马甲兵,排成较为稀疏的一排,人人皆披铁甲暗盔,帽缨为黑色,手持虎枪或长柄虎刀,由两名壮达统领而行。 骑兵队再往前,则是排成两排后金军主力步兵。后金军制,一个牛录三百兵,其中分为步甲,马甲,余者是辅兵,分有马的跟役与无甲的徒步跟役。 李啸注意到,鞑子步兵阵中的后排是20名步行的马甲兵,40名步甲兵组成,大部分人身穿打着大大的铜泡柳钉的棉甲,少部分人身着普通铁甲。由4名盔上黑缨,身上都有方二尺的背旗一杆的拔什库统领。其中还有4名盔缨红色,背旗形状一样但尺寸较小的壮达夹杂其中。 而鞑子军阵的最前方,则是30多名辅兵腰挎翎刀或梯刀,手持坚硬的步弓,人人身挎两壶满满的箭袋,一壶轻箭,一壶破甲重箭,大多数辅兵没有着甲,身穿的战服杂乱不堪,只有3个看似统领的壮达身穿了棉甲。 看过同样缓缓而来的鞑子军阵,李啸心下暗自为自已庆幸,幸亐自已前世对后金的历史有所研究,才能选定鞑子兵势最弱时进行突袭攻击。这严重缺额,只有一百几十号的小小牛录战阵便如此严整有序。如果真有一只满编300人的牛录兵力在这里守卫,李啸认为自已手中现在的军队,在这样的纯粹冷兵器对战中,也恐难以战胜这帮鞑子。 鞑子能纵横辽东无敌手,几次入关横扫千里,不是没有原因的,在这个明末时代,他们不愧是最强悍的冷兵器部队。 只是这样的历史金手指,随着现有历史被人为地改变,肯定是越来越难以作为凭借。除非,自已以后在火器方面能有所突破,将战争模式跨越到**时代,才是最终战胜鞑子的不二秘籍。 从遐思中回过神来的李啸,向前方的四名骑兵打出旗语。 方胜与费大广对视一眼,随即一同打马快速行至鞑子军阵前,停马在弓箭射程外,一同大声向鞑子军中喝喊。 他们说的是满语,所以达尔襄可以毫无障碍地听清。随后,达尔襄脸色大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他反复听了几遍,方胜与费大广两人喊的都是一句话:“我大明官军应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相邀,特来征伐得位不正谋害兄弟的皇太极,尔等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左右的军兵都变了脸色,好些人将惊惶的目光投入达尔襄,但与达尔襄目光一接触后,便又如触电般地赶紧弹开。 达尔襄心跳骤然加速,他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的疑团似乎有了个粗糙的轮廓。他在心下暗叹,难怪这股明军会突然前来,而且时机选得如此之巧,正是趁自已堡中军兵人数不足之际。现在看来,豪格让自已注意额弼纶的动静是有原因的,这正蓝旗竟要暗中谋反,甚至不惜勾结明军来攻打自已的国家,实实可恨之极! “主子,这两个尼堪说的是不是真的?” “主子,正蓝旗果真勾结了明军么?” “主子,这等惊天大事,大汗可知否?” 。。。。。。 昨夜一同喝酒吃肉的几个拔什库挤了过来,悄声问道,个个脸色满是惊讶之极的神情。 “不可多疑!难说不是明军的离间之计。”达尔襄咬牙说道,心下却是极为愤怒。大战之际,最怕被对方扰乱军心。且不论正蓝旗是否真与明军有勾结,眼下,还是先要把这股明军彻底消灭最最要紧。 “擂鼓,进军,杀灭明狗!” “得令!” 隆隆鼓声中,鞑子军阵行进速度猛的加快,最前面持弓箭的辅兵更是开始小跑,在离李啸军阵约七十步的地方,便排成一排,盘腰跨步,手持步弓,上搭轻箭,开始以斜45度仰角的姿势开始抛射。 箭雨飞来之际,方胜与费大广和另外两名骑兵早已拔马而回,绕过枪盾战阵,回到李啸身边拱卫。 见到这些鞑子辅兵能在七十步时就开始抛射,李啸军阵之中不少人脸色顿时为之一变,李啸心下亦是一凛,这些鞑子的箭法,果真好生了得! 他知道,在明军的训练中,最远是六十步才能开始抛射。这些生长在苦寒地带自小便以渔猎为生的鞑子的体力与臂力,确是比来自普通军户与民户的明军要强悍太多。 “举盾,摭箭!”盾兵哨长张行猛雷鸣般的声音响起。 前排100名盾兵刷地斜举大盾过了头顶,同时也正好摭住后面前排的枪兵。 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大部分轻箭纷纷射在蒙着厚厚铁皮的大盾上。只有零星几枚轻箭射到后面的枪兵阵中,枪兵中队的两名枪兵被射中手臂与胸侧,因前两排的枪兵均着了棉甲,这两名枪兵受了点轻伤。 “擂鼓,进军!全军上迎!” 李啸同样下达了加速进军的命令。 全军发出一声整齐雄壮的呐喊,前排的盾兵继续举着大盾抵挡箭矢,后面的枪兵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阵型,却更加快速地向前行进。 见到顶着箭雨渐渐逼进的明军枪盾战阵,达尔襄感觉自已的呼吸猛然变得沉重。 这只400人的明军,决不是以往在辽东战场上交过手的那些明军! 那令行禁止的森然军令,那严整有序的战列,那整齐划一的动作,那坚毅无畏的脸孔,这只明军,决不可能是那些已被后金打得吓破苦胆,战列稀松,士气萎靡,略一接阵便望风而溃,堪称逃跑健将的辽镇军兵! 这支神秘的明军绝对大有来头,是我大金军的有力对手啊!达尔襄心下暗暗称道。 哼!虽然你们明军人数略多,但在今天我精锐的大金军,依然要把你们这些汉狗全部击溃,要你们彻底明白,谁,才是这辽东大地真正的主人! 两军相近已近六十步! 达尔襄向旁边的喀把什兵命令了一句,喀把什兵立刻打出旗语。 最前排的几名壮达见到旗语变换,纷纷大喊:“换箭!换重箭!” 已抛射了三轮的辅兵立刻改射破甲重箭,抛射的角度也随着李啸军阵的前进越来越低斜,一支支狼戾的破甲重箭嗖嗖地破空而去! 重箭砸在大盾上的声音尖锐刺耳,箭盾相击处火花四溅,竟有好几支力道十足的重箭射穿了大盾上那层厚厚的铁皮! 一些重箭呼啸着掠过大盾的顶端,射入了后面的枪兵阵中,立刻便有六七名枪兵被射中,一名枪兵被射穿面孔,重箭穿过脸颊,直从后脑而出,带出粉红色的恼浆。三名枪兵被射中胸口,鲜血飞溅,眼见得不活了。另有二三人肩膀被射中,亦是重伤。 “好狠毒的箭法。”望着伤亡倒地的战兵,李啸心如刀割。 只有不到四十步了。 “全军前冲,撞入敌阵!”李啸怒吼着下令。 李啸下令的同时,对面的达尔襄下了另一道命令,他让左侧的分得拔什库带七名白摆牙喇骑兵和那十多名马甲骑兵,一同从一旁绕过李啸军的枪盾战阵,去截杀对面那只有七八名护卫的主帅李啸。 拔什库领命而去,一众骑兵发出一哨长长的怪叫,从军阵一旁掠出,随即排成楔形阵,绕向对方枪盾战阵左侧而去。 擒贼先擒王! 明军指挥官若被杀或被擒,那么,也许接下来,自已只需要打扫战场就行了。 望着滚滚而去的精锐骑兵,达尔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随后他紧接着下令:“辅兵后撤,步兵冲击敌阵!” “得令!” 两边旗语大动,双方的士兵均发出震天的怒吼,撒脚狂奔放声呐喊着对冲过来! 又是4000字,先谢过小小革命军和抬头天无涯两位兄弟的打赏,各位读者看在作者努力码字的份上,多给点收藏和推荐吧,实在是需要你们的支持! 第八十六章血战黄骨岛堡(三) 寒风怒吼,雪花漫天飞舞,已薄薄铺上一层洁白雪末的旷茫大地上,黑色的泥土与白色的积雪被无数双狂奔的战靴践踏得一同四处飞溅。 “呯!” 一道尾音极长的盾牌砸放于地的巨响后,两条由血肉之躯组成的黑色直线,转眼就撞在了一起! 双方战士迅速绞杀在一处! 李啸枪阵中,第一排安排的全是最具战场厮杀经验的老兵,这些内心怒火腾腾的老军伍,将手中早就饱蓄仇恨与力量的三棱精钢4米长枪,用尽全身力气地凶狠直刺那些收脚不住的鞑子步兵。几乎就在一瞬间,一条条全力突刺的4米长枪,如一条条翻飞的毒龙,从盾牌上方狞笑飞出,刹那就让近十名鞑子的马甲或步甲兵或是脸上、或是颈间、或是胸口,立刻飚出喷涌的鲜血,哀嚎倒地身亡。 一名壮达模样的鞑子兵稍稍收脚不住,就被咬牙发力的枪兵哨长雷傲迅速刺穿了胸口的双层铁甲,还名还未来得及砍死一名明军的壮达呆看了一下胸口狂喷而出的鲜血,便圆睁着充满怨恨与不甘的双眼,抽搐倒地,呜呼哀哉。 鞑子兵气势一滞,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些脸色狞恶的马甲兵与步甲兵,发出类似野兽般的吼叫,挥舞着长柄狼牙棒与厚重的虎刀,甚至还有人用铁链相连的大锤,狠砸阻击他们前进的前排大盾,在几乎让人震破耳膜的金属相击的巨响中,顿时许多盾牌上的尖刺被砸飞而去,不少大盾被砸得变了形,甚至有几块大盾被这些力气极大的野蛮人砸得裂成了纷扬散落的碎片。大盾挨砸的盾兵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吐血,好几名盾兵的臂膀粉碎性骨折,发出控制不住的哀叫,甚至有两个盾牌被砸碎的盾兵,被那后劲十足的铁锤击砸在头上,脑袋顿如一个西瓜般爆开,粉红色的恼浆与殷红的鲜血四处飞洒。 “顶住,给我顶住!”盾兵哨长张行猛声嘶力竭地吼叫。 只是在鞑子兵凶狠的攻击下,两边的盾兵不能及时补充过来,盾兵阵列开始凌乱,出现了一些缺口。 “枪兵顶上,密集攻击!”枪兵哨长雷傲的吼声紧接着爆响,他的话语刚落,十多名脸色紧绷的枪兵补充到了盾兵缺口处,随即继续向前猛刺。 大步跨入缺口的枪兵前队副队长岳城怒喊着将手中的4米精钢长枪深深地刺入对方一名吼叫着冲上前来的拔什库的右眼之中,随即狠狠地拔出,枪尖上一颗圆滚滚的眼珠如串糖葫芦一般迅速被带出。 痛得发出不似人声般吼叫的拔什库,用尽余力将手中粗长的虎枪凶狠掷出,虎枪发出一道惨白的亮光,瞬间地扎穿了岳城腹部。岳城狂吼一声,同样用尽残存之力将手中的长枪刺入拔什库颈间,直透而出。 “岳城!不要死!”枪兵前队队长杨振瞥见这悲壮一幕,悲愤大吼。 岳城努力向他挤出一个满足的笑容,随后与对面的拔什库一齐倒地身亡。 短短一瞬间,七八名鞑子兵被刺身亡,而李啸军中,也同时有六名枪兵与两名盾兵牺牲。 两军战阵开始陷于胶着。 达尔襄脸色如同这天气一般阴沉凛冽,他一声不吭地望着眼前不远处那些悍不畏死与自已那些鞑子军兵舍命搏杀的明军士兵,脸色渐渐开始变得苍白,他牙齿咬得格格响,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血红。 达尔襄心中突然满是恐惧,如果这辽镇明军皆与眼前这部明军一般,个个死战不休,人人奋勇杀敌,那大金统一天下的宏图伟略岂不成了一句笑柄? “砰!” 一声号炮的巨响,让达尔襄全身一震。 是守堡的图松放了向正蓝旗求援的号炮。 耻辱啊!一百几十号久经征战的镶黄旗勇士,竟只能与眼前这股400人的明军打成平手,而不得不向被怀疑与明军勾结的正蓝旗求援。 不能再等了,要放手一搏! 希望能在额弼纶带着正蓝旗的部队赶来之前,彻底消灭这股可恶的明军! “扎赖,你带着剩下的白摆牙喇勇士,全部下马突击敌阵!”达尔襄对一旁已是按捺不住的一名分得拔什库吼叫。 “得令!” 满腮的虬髯,古铜色的脸上尽是风霜痕迹,肩宽手长,虎背熊腰的分得拔什库扎赖,一看就是那种久经沙场,百战余生的精锐战士,他用满语对一旁的七名白摆牙喇兵狂吼了一番,这7人随即翻身下马,呐喊着跟随扎赖越过马甲兵与步甲兵组成的战线。随即与对面的明军展开厮杀。 这些白巴牙喇兵个个明盔明甲,每个人都着了三层盔甲,外面的白漆亮甲里面,是一层细铁锁子甲,再往里又是镶铁的棉甲。每个白摆牙喇兵的前后胸口一个巨大的护心铜镜,护耳,护颈,护眉一应俱全,已拉下面甲的精铁明盔上,高高红缨如跳跃的火焰般迎风飞扬,每个人背上一杆火炎边的旗帜都在寒风中猎猎舞动。 这些身材高大体型粗壮的白巴牙喇兵手上都提着沉重的武器,有的拿着巨大的圆锤,有的拿着粗大的铁鞭,有的拿着粗长的虎枪,还有的提着厚实的长柄挑刀或是**。每个白摆牙喇兵身上都挂着飞斧、飞刀和铁蒺藜骨朵等投掷武器。 这些挤到战阵最前方的白摆牙喇兵,纷纷将手中的飞斧和铁蒺藜骨朵等武器,向站在缺口中的明军枪兵凶狠地掷出! 冰冷锐利带着死亡啸音的飞斧与骨朵,狠狠砍砸在对面那些正专注突刺的枪兵面孔与颈部。明军阵中顿时响起一片惨烈的哀嚎,五六名枪兵应声而倒。 扎赖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狞笑,他高执虎刀,放声大喝:“女真族的勇士们,杀光这些该死的尼堪!” 7名白摆牙喇兵放声嘶吼,各自挥着沉重巨大的兵器,跃入明军阵中大开杀戒,这些穿着三层盔甲有如钢铁巨兽般的白摆牙喇兵,手中武器挥舞之处,明军战阵便是盾破枪断,喷血横尸,哀声连连。其他的马甲兵与步甲兵见此情形,皆不由得军势一振,也怒吼着继续凶猛攻击对面前赴后继的明军。 达尔襄脸上开始露出淡淡的笑容,看来自已及时安排白甲兵突阵堪称得意之笔,那些明军被突如其来的凶猛攻击扰乱了军阵,优势开始向后金军一方倾斜。 李啸看得眼前战况,心下亦中怒火中烧,不过,脸上却是依然沉静如水,坚毅如铁。 胜利是要付出代价的。李啸军要成长为天下强军,那就必须学会承受伤亡与逆境。 眼见得达尔襄派出的奇袭骑兵已准备绕过自已枪盾战阵,这时李啸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他认破了敌兵的意图。 这是李啸在制定作战计划时便提前想到的情况,于是,他及时发出了两道旗语命令。 一道是命令远处埋伏的长官云杰立刻率领突骑队30多名骑兵回军掩杀。 另一道则是命令枪盾战阵抽出兵力,让后队枪兵中的40多名枪兵和一侧的15多名盾兵回撤掩护主帅。 在后撤的枪兵与盾兵紧急地在主帅之前组成战阵的一刻,包括7名白摆牙喇骑兵在内,总共25名披甲骑兵组成的楔形突击阵,凶猛地迎面冲撞过来! 15名盾兵的中间位置,立刻被骑兵巨大的的冲击力彻底冲开,五六名盾兵惨叫着被疾驰的战马如纸片般冲向天空,随后以一道道倾斜的抛物线,狠狠地砸落在远处,再无动弹。 战马冲势不减,但盾兵后面的枪兵那尖锐恶毒,开着深深血槽的4米长枪,立刻成了冲在最前方骑兵的恶梦,那如毒蛇吐信般猛烈刺出的4米长枪,把五六名骑兵的马脖或马胸迅速地捅穿。 后队队兵王峙瞧得真切,嘿然大吼,手中的长枪如枪扎黄油一般,迅速地将疾驰而来的战马脖子捅穿,战马长长地一声悲鸣,犹未停蹄,那满是鲜血的4米长枪透脖而出,将马背上的马甲骑兵捅了个透心穿! 但随即,这些排成密集队形的枪兵被疯狂前冲的骑兵推挤得连连后退,开始出现一定程度的混乱,那些披甲骑兵手中的虎枪与长柄挑刀肆意前戳与砍杀,几乎瞬间,六七名枪兵的脑袋带着直飚的鲜血飞上天空,更有多名枪兵受伤踉跄倒地,随后被纷沓而来的马蹄踩成肉酱。 连人带马刺穿鞑子骑兵的王峙无法抽枪,随即被其他猛烈冲来的披甲骑兵踩翻在地,钉铁的马蹄凶猛地踩踏在他腹肚处,只听得一声可怕的肚肠爆裂声,王峙立时牺牲。 枪盾兵们用血肉之躯减缓了鞑子骑兵的冲阵速度,为李啸的骑兵们赢得了反击的时间。李啸双眼血红,挺枪在手,昂然怒喝:“全体骑兵听令,拼死也要杀退鞑子!” 李啸言毕,挺枪纵马前冲,率七八名骑兵呐喊着绕到已被迟滞的鞑子骑兵右侧,开始冲刺攻击。 吴之菡手中挥舞着一把雪亮的精钢细柄马刀,一言不发地紧随李啸之后。 李啸那杆骑枪的枪尖,闪着冷冽的寒光,直直地冲向一名披甲骑兵的侧背。 隆隆的马蹄声让这些久经战阵的鞑子骑兵立刻警觉,那名骑兵猛地拔马转身,下意识向下猛地一磕,“啪”的一声金属相击巨响,披甲骑兵勉强地隔开了李啸飞速刺来的骑枪,自已却险此掉下马来。 在他还未来得及庆幸自已反应够快之际,从旁边冲出的吴之菡一声娇叱,手中雪亮的马刀凌厉地横砍过去,一道耀目的白光闪过,那名披甲骑兵的头颅立刻冲天而去,脖颈处斩迹平滑整齐,一股冲扬的鲜血笔直飚起。 淋漓的鲜血飞溅在她洁白细腻的脸上,有一种独特而残酷的美感,吴之菡却毫不为意,她向李啸抛个了不屑的白眼后,又大笑着向另一名鞑子骑兵冲去。 “此女,决不可等闲视之!”李啸心下迅速地闪过这句话,随后借着马势,直冲到一名白摆牙喇骑兵前,挺枪突刺。 这名白摆牙喇兵正与前面的一众枪兵苦战,猛见李啸怒喝冲来,心下大惊,顺手便从腰间摸出一把铁蒺藜骨朵,狠狠地朝李啸面门飞砸而去! 李啸早已觑见,手中长枪一拔,拍得那疾飞而来的铁蒺藜骨朵火花直迸,随后斜飞向一旁的雪地,溅起大团半白半黑的泥雪。 李啸的骑枪飞速地朝这个白摆牙喇心窝刺去,这个摆牙喇兵身手相当了得,竟在李啸枪尖刺来的一刹那,猛地绷直身子后仰,几乎与马背平齐,堪堪地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只是他的坐骑却没那么幸运了,在这名白摆牙喇兵仰身躲闪李啸枪刺之际,此马被一名枪兵狠狠地捅穿了马肚,战马痛的双蹄扬起,大声悲鸣。枪兵咬牙将手中带钩的枪尖一拔而出,柔软的马腹立刻哗啦撕开,一大包带着草腥气的肚肠翻涌而出。随即战马翻身倒地,将马背上的白摆牙喇兵狠砸在地,那名被砸在马下,只剩一只脚在外面的白摆牙喇兵抽搐了一阵,再无生息。 这一阵短暂的厮杀,25名鞑子骑兵中已有12人被杀,其中包括2名白摆牙喇骑兵。 带队的分得拔什库变了脸色,他心再清楚不过,战至此时,原本以为可以打个突袭战的计划已彻底落空,若再战下去,自已将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分得拔什库大声用满语喝喊出撤退的命令。剩下的13名骑兵拔马疾逃,仓皇而退。 李啸没有下令追击,他知道,如果主帅轻动,若有不测,前面混战成一团正在苦苦顶住的步兵怕有崩溃的危险。 李啸迅疾地取下背上的三石硬弓,搭上三棱狼牙重箭,张弓如满月,以极快的速度连发几箭,狠狠地朝着那些急急撤退的鞑子骑兵后背疾射而去。 二名披甲骑兵应身落马,那名分得拔什库的肩上也中了一箭,幸得他身穿三层盔甲,箭头入肉不深,却也让他痛得一个趔趄,险些栽下马来。 只是此时,最受李啸与对方的牛录额真达尔襄关注的,是一只一直在潜伏,现在终于凌厉出动的部队。 那就是上官云杰的突骑队! 三十名脸色坚毅的突骑骑兵,高声呐喊着,个个手中平端骑枪,猛磕马肚,在一马当先的上官云杰率领下,向着只剩2名护旗兵与2名喀把什兵护卫的达尔襄猛冲过来! 上官云杰突骑队的凶猛掩袭,让李啸与身边的骑兵人人都是满眼的兴奋与狂喜,而达尔襄与旁边的鞑子兵则似乎在这一刻,听到了死神的狞笑。 “全体辅兵跟役,向敌骑齐射,一定要挡住他们!”达尔襄声嘶力竭地向一旁被惊得发愣的辅兵狂吼下令。 又是4000多字更新,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各位的支持很重要啊! 第八十七章血战黄骨岛堡(四) 晚了。 那些匆忙结阵的辅兵跟役,脸上都是满布惊恐,每个人因惊惧而极度收缩的瞳孔中,都是蹄声隆隆疾冲而来的突骑队那越来越耀目的冰冷骑枪枪尖。 很多鞑子辅兵甚至来不及胡乱射出一轮箭矢,便被冰冷的枪头如刀切黄油般捅了个透。 一名辅兵壮达正张口呼喝要辅兵收拢阵型,一杆尖锐冰冷的骑枪,从他张开的大嘴中凶狠刺入,随即整个枪头急速从他后脑穿出,滴血的枪尖上似乎还粘着碎牙。 一片让人胃酸的惨叫声中,突骑队纵马从辅兵阵中强行突过,近二十名鞑子辅兵非死即伤,余下的辅兵立时崩溃,纷纷四下逃开。 突袭掩杀这群无甲的辅兵,实在是一种极为惬意之事。 上官云杰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只有二十来步远的达尔襄,这个鞑子牛录额真那惊慌失措的惨白面孔,让他从心里感觉快意。 一时间,这名前蓟镇骑兵百户有种幻觉,感觉在去年大凌河之战中,惨死在鞑子手中的几百名蓟镇骑兵的忠勇灵魂,似乎也跟在自已的突骑队后面,随着自已呐喊着冲向敌兵主帅。 上官云杰双眼血红,隐现点点泪光,他夹紧手中滴血的骑枪,放声大喝:“全速突击,击杀鞑首!” 牛录额真达尔襄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匆忙地向左右喝喊了一声,4名亲随骑兵与他一起拔马而逃。 他逃跑的方向,正是那些从李啸处撤退逃回的突袭鞑骑相反方向。 达尔襄对着那名迎面奔来的分得拔什库一声怒喝,分得拔个库猛地点了点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嚎,带着手下最后的10名骑兵冲向正全速追来的上官云杰突骑队。 “杀啊!” “冲啊!” 一迭声尖锐刺耳的金属相击声,一连串沉闷的枪尖入肉的“噗噗”声,人与马连绵而起的声声惨嚎嘶鸣,立刻混成一片。 骑兵高速对冲,生死一瞬间,胜负一刹那,这是只有真正的铁血儿男才敢为之的热血冲杀! 三名披甲骑兵被连人带马一起捅透,人马皆亡,另有一名披甲骑兵和一名白摆牙喇骑兵分别被刺中了面门与胸口,鲜血狂飚地摔下马来。 这次骑兵对冲,10名鞑子骑兵立刻损失了5名,对上官云杰处只有一名骑兵重伤坠马,另有一名骑兵肩膀被刺破,受了轻伤。 肩部又中了一枪的分得拔什库死死地勒住马缰,方未从马上掉下来。 他脸色惨白,口吐血沫,这样的战果他早有所料。已连续来回作战,刚刚才从李啸处死命逃回,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的这些鞑子骑兵,立刻便要与这些士气正旺体力充沛的明军骑兵交战,没有全军覆没已是颇为不易。 分得拔什库扫视周围,只有4名白摆牙喇骑兵站在自已身边,他们大口喘着气,脸色死灰。 分得拔什库心头一阵莫名的悲凉,自从跟着老汗奴尔哈赤起兵至今,大战小战不知凡已,于今,却要这么窝囊地死去。 “白甲勇士们,就让我们战死在这里吧,女真的勇士们,让我们死前再多杀几个明狗!”这名分得拔什库放声怒喝,带着最后的4名白摆牙喇兵又冲进了上官云杰的突骑队中。 他被三支骑枪一同剌中,两支在胸口,一支在咽喉,分得拔什库一头摔下马去,头深深在砸入半白半黑的泥雪之中,一动不动。 4名白摆牙喇兵亦迅速被突骑队刺杀,这些体力几近耗竭的鞑子骑兵,这些后金军中最优秀的军中精锐,在这空茫的雪地上,找了自已最后的归宿。 上官云杰亲手格杀了一名白摆牙喇骑兵,他刷地拔出刺入此人胸口的骑枪,白摆牙喇兵摇晃着摔下马去。上官云杰有意炫耀一下身手,他手疾地反手抽出骑刀,手中骑刀一捥一抖,一团刀花闪过,正在从马上摔落的白摆牙喇骑兵,那颗硕大的头颅,被以眼睛看不清的速度切下来,随后扎稳在刀尖上,头盔滚落于地,两条丑陋的金钱鼠尾犹自在寒风中摇摇飘动。 如果知道自已的战死,仅仅只是为牛录额真达尔襄赢得了逃跑时间,这些鞑子骑兵一定会感觉极度后悔。 因为在他们最后一次与上官云杰的突骑队对冲之际,达尔襄带着4名亲随骑兵掉头向身后的黄骨岛堡夺命而逃!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上官云杰冷哼一声,转头对后面的突骑兵副队长鲍昭吩咐了一句,随后兵分两路,上官云杰带着15名骑兵去追达尔襄,鲍昭带着剩下的骑兵从背后,掩杀犹在苦苦作战的剩余鞑子步兵。 达尔襄这一逃,引发了连锁发应。 李啸那些犹在死死顶住那些白摆牙喇兵与马甲兵步甲兵攻击的枪盾兵,瞥见被突骑队逼得转身逃路的鞑首牛录额真达尔襄,心下顿时都是满满的狂喜。 一身一脸都是鲜血淋漓的枪兵中队队长高小飞放声大喊:“鞑首逃了,鞑子败了!鞑子败了啊!!” 几百个气势雄壮的声音同声喝喊:“鞑子败了!鞑子败了!” 相比李啸军的气势如虹,剩下的鞑子步兵登时气沮。主帅已跑,很多鞑子步兵下意识地想跟随而退,只是,想这么轻易就跑了的话,那些苦战多时的枪盾兵绝不答应。 伴随着鞑子败了的欢呼,一杆杆4米精钢长枪的突刺越来凌厉,而对面锐气已失的白摆牙喇兵与马甲兵和步甲兵越来越无力招架。 扎赖脸色死灰,此时的他,身上至少已中了七八枪,若非穿着三层厚实的盔甲,他早已在这长枪森林中死掉多时。 逃不掉了,那就死战吧,多杀几个明狗尼堪,死了也值! 在身后越来越响的马蹄声中,扎赖大吼:“各位女真勇士,随我一起。。。。。。” 一柄冰冷的骑枪打断了他这番最后的豪言壮语,从他背后凶狠刺入,滴血的枪尖透过前后共六层盔甲,狰狞穿出。 一脸阴狠笑容的鲍昭将枪尖一把抽出,扎赖仰面摔在雪泥中,随即被纷踏而来的钉铁马蹄踏成肉酱。 鞑子全军崩溃。 一名又一名转身逃窜或胡乱抵抗的鞑子兵被面前的长枪或身后的骑枪刺到在地,随后,被纷沓而来的战靴或马蹄踩成肉泥。 一名白摆牙喇兵幸运地从战阵中抽身逃跑,可未离开几步,枪兵哨长雷傲眼尖,一声暴喝,手中长枪如龙般飞掷而出,枪身直透这名白摆牙喇兵三层重甲,白摆牙喇兵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一名追上前去的突骑兵手中一把锋利的马刀迅猛挥过,平直地砍掉了他的头颅。 震天的欢呼与呐喊声中,李啸全军气势如虹,每个军士都如打了鸡血般拼命狂奔追杀,鞑子残兵哀声连连,四处疯狂逃命。 大部分鞑子残兵被杀,只有极少数人逃得飞快,跑入了远处的小树林深处,方得以逃得性命。 而其中逃得最快的人,毫无疑问是鞑首牛录额真达尔襄。 直到现在,达尔襄都无法相信自已竟然真的已是彻底惨败,真的就这样败给了这支仅有400多人来历不明的明军。 耻辱啊耻辱! 这次堪称自天启六年以来宁锦之战之后的最大惨败,竟然会在自已手上发生! 死了这么多军兵,我该怎么向主子豪格交待?他还会给我报仇的机会吗? 达尔襄脑中一团乱麻,心下迷茫惶恐,只在他没有忘记,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赶紧逃跑。 他已令随从将旗帜、刀剑等物品全部沿途扔掉,只求逃得更快些。现在的达尔襄根本不敢稍停,因为后面的上官云杰突骑队正紧跟其后,咬得极紧。所以在经过黄骨岛堡那敞开的大门时,他只是稍一犹豫便从门前纵马而过,直奔英那河上的桥梁而去。 不是达尔襄不想进去堡中,而是他知道,只要他一进去,根本来不及拉起南门口的吊桥,上官云杰的突骑队便要立刻尾随而入了,这样的话,自已入了堡门,可就如鱼入罾口,除了束手就擒外,估计再难逃出生天。 达尔襄猛击马肚,胯下的辽东雄骏痛得连声嘶鸣,撒丫狂奔。脸色死灰的达尔襄现在心部的心思就是快些与额弼纶的正蓝旗援军汇合,逃得性命,方是最要紧的。 上官云杰追其至桥边便停了下来,望着达尔襄犹自狂逃而去的背影,他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至桥不追,也是李啸战前制定的计划。李啸认为,穷寇勿追,不然因为贪胜而导致中埋伏,甚至反胜为败,就得不偿失了。 随后,他率领突骑队回返黄骨岛堡,全军纵马而入,却见堡中已无一人,原来那名壮达图松远远地见达尔襄帅旗逃移之际,便知大势不妙,早就带着10名守兵一溜烟跑了。 很快,约一半兵力的李啸军兵追击而至黄骨岛堡前。 另一半军兵,则在抓紧时间砍掉鞑子首级,从鞑子尸体和自已牺牲的军兵身上剥离盔甲,捡拾武器与马匹等等。 李啸满脸都是兴奋而欣慰的笑容,他与吴之菡、张行猛、雷傲等人一拥而入。随后带着早来一步的上官云杰等人开始搜扫堡中存储。 撬开黄骨岛堡中那些暗室后,搜到的金银财宝和粮草武器数量之多,让李啸等人几乎要笑脱下巴。 李啸心下粗粗统计了一番,至少有7000多两银子,600多两金子和一千多石的粮草,各类武器少说也有1000多件,各色盔甲500多副。 这里没有找到在土匪窝中常见的绫罗绸缎,李啸知道,此时的后金,因明朝的禁运政策抓得颇严,所有的绫罗锦缎都是紧缺之物,甚至有皇太极的内侍暗地偷他丝绸衬衫的奇闻。连后金上层都不够用的绸缎,岂能让这些海边小堡私自藏贮。 因为时间紧急,必须要在正蓝旗赶来之前撤离,李啸来不及仔细清点,只是立刻命令军兵连箱抬走,赶紧运送到船上。 按李啸的命令,在加入李啸军的四艘海盗船中,专门腾出了一条海盗船,将缴获的金银财宝和粮草军械盔甲等物资全部搬入,由上官云杰的突骑队带着所有的马匹一同搭乘,同时,李啸又派了雷傲带50名枪兵上船看护。而原来的那艘鸟船,则装运鞑子首级和自已牺牲战士的尸体,由盾兵哨长张行猛率30名盾兵上船,专门监护看管。 大胜之后的李啸军兵士气高扬,行动愈发快捷,半个时辰不到,堡内物资已搬运一空,同时战场也已打扫完毕。 李啸收到了最终的战报,一直一脸笑容的他,脸色变得凝重而深沉。 此役,李啸共计斩首鞑子116名,其中分得拔什库2人,拔什库5人,壮达6人,白摆牙喇兵12人,马甲兵30名,步甲兵33名,辅兵28名。缴获武器盔甲极多,另有镶黄旗官纛两面及10多匹完好的辽东战马。此外,连十来匹死马都皆已运上船,权当这几天海上行船的伙食。 只是,为了这个难得的胜果,李啸军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共有29名盾兵、36名枪兵、3名骑兵牺牲,另有30多人重伤,40多人轻伤。 基本是是一场双方对等的残酷消耗战。 李啸沉重地命令道:“好好收敛牺牲将士,轻重伤员由医疗队好生照顾,皆要小心抬回船中,回去后,重重抚恤赏赐。” 一把大火冲天而起,整座黄骨岛堡立刻被冲天的烈焰包裹,不停下落的雪花都不能让火势稍稍减轻。 李啸军在撤离前纵火焚堡,所有的军兵都快慰地看着身后的火焰越腾越高,这一把大火烧得如此彻底,黄骨岛堡,这座耸海枕河而立的雄峻卫堡,从此提前成为历史遗迹了。 在全军快速向海边的船上撤回之际,方胜与费大广等人,正带着几名骑兵,在撤退路上的石块与树干上,四处张贴那些提前制好的标语。 每个张贴的骑兵都一脸窃窃的笑容,似乎都脑补出了那位住在盛京皇宫的天聪汗看到这些标语时那怒不可遏的表情。 在李啸全军上船后,包括李啸在内的每个凭舷而望的李啸军兵,都看到远远的四杆深蓝底子,上有旋龙飞舞的官纛大旗,正向自已疾驰而来。 额弼纶的正蓝旗援兵,终于赶来了。 本文已获起点拓展组无敌升级推荐,25号之后还有历史页面的推荐,请各位读者看在作者又码了4000字份上,多给些推荐与收藏吧。多谢了。 另谢谢小小革命军兄弟的打赏与支持,兄弟长期的支持,作者十分感谢。 第八十八章疑忌 望着正渐渐离岸而去的李啸船只,看着那些犹是满身都溅着鲜血的明军,正在船上手舞足蹈欢声笑语,莽古尔泰的二儿子额弼纶,这名率领1000多名正蓝旗鞑子兵匆匆赶来的统帅,怒火中烧。 额弼纶的身后,跟着达尔襄这名打了大败仗的牛录额真。此时的达尔襄,一脸死灰状,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 “鞑子,爷爷们现在要带这么多首级要回去邀功啦,这大雪天的,就不劳尔等相送了。” “哈哈,鞑子,你们嫌命长的话,就游过来爬上船,让老子再砍几颗首级回去,老子砍头不收钱。” “鞑子,老子们渡海而来专门给你们超度,你们他娘的恁小气,怎么也不敲锣打鼓相送一下,哈哈。” 李啸军兵们望着岸边一筹莫展的正蓝旗援兵,愈发得意,放肆取笑挖苦。 长着典型满族人的细长眼,一张长脸上布满了刀刻般强硬的线条的额弼纶,看到这些明军这般向自已大声说笑,虽听不懂他们的汉语,但他也猜到了,这肯定是挖苦骂人的话语,这张长脸瞬间涨成愤怒的紫黑色。 “全体放箭,射杀这些明狗!” 额弼纶向正蓝旗的援兵大声怒喝。 几百支锐利的箭矢立刻带着尖利的啸音密集飞射而来,李啸的那些士兵早有防备,纷纷躲到摭庇之物后,额弼纶的齐射没有对李啸军造成任何伤害。 两番齐射后,额弼纶叫停了这种毫无意义的送箭表演,只能无奈而愤恨地看着李啸军的船只越行越远。 此时,方胜从船舷后探出头来,大声笑着用满语对岸上的额弼纶喊道:“额弼纶你听着,不要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快些回去转告你父亲莽古尔泰,我大明官军已践前约,攻克了镶黄旗的黄骨岛堡。要他快快发兵攻打皇太极,不要错失了良机。” 方胜言毕,便迅速缩回船舷之后,犹自窃笑不已。 额弼纶与一旁的达尔襄均变了脸色。 额弼纶脸上虚汗大起,心跳至少加速了十倍,他呆呆地望着满是笑语欢声的李啸军船越来越远,一脸神色恼怒之极。 方胜的这番言语,实在是诛心而险恶,现在,额弼纶明白自已是裤裆里抹大酱,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下意识地瞥了达尔襄一眼,发现对方正用一双几乎喷火的眼睛望向自已。 达尔襄心中的愤怒比表情更甚十倍。 看来,这正蓝旗确与明军有勾结,不然这名明军夜不收模样的人,如何会对大金的高层内斗如此清楚,如果还要说其中没鬼,那真是再蠢的人也不会相信了。 可恨啊!大金国自已出了内奸,引狼入室。只是没想到,这样的高层内斗,却让自已的一百一十多号军兵成为替死鬼。 “额弼纶,你这混蛋,今日之事,你如何解释!”达尔襄厉声怒喝。 一个牛录额真竟敢以这样的语气对一名甲喇额真说话,额弼纶身边的亲兵立刻火冒三丈,纷纷刷刷地拔出腰间雪亮的翎刀,作势直指达尔襄和他身边仅存的4名亲随护兵。 额弼纶一声冷喝,及时制止了恼怒的部下。 达尔襄可以不冷静,但他却不能不冷静。 如果手下军兵一怒之下将达尔襄斩杀,那他在豪格面前,甚至在天聪汗皇太极面前,只会将自已越描越黑。 更何况,事情已到这个地步,纵杀了这名小小的牛录额真,又复何益? “明军一面之词,尔如何轻信?”额弼纶强忍怒火,冷冷地回了一句,底气却是不足。 “一面之词?额弼纶,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傻吗?!好,那我问你,这些明军如何得知我大金内部之事?如何会如此准确地知道在我黄骨岛堡堡缺少兵将时发动突袭?!” 达尔襄愈说愈愤怒,他拔马从岸边的石块上撕下几张方胜费大广等人所贴标语,大声怒喝道:“如果没有人告密,明军如何写得出这般煽动性的标语出来!额弼纶,你说,明军还能凭空想象出来这些话不成!” “够了!这伙明军与所行之事确有蹊跷,但我可以告诉你达尔襄,我额弼纶行得正,站得直,对大金国忠心耿耿,绝无与明军有勾结之事!你信也罢,不信也随你便。” 额弼纶是名典型的粗豪武将,对这斗嘴皮子之事,实在不擅长,面对达尔襄的置疑,他解释得颇有些语无伦次。 在他俩斗嘴之际,达尔襄的壮达图松与方才逃入树林的下属军兵均已悄悄地回来了,他们人人脸带畏怯之色,远远地呆站着,离正蓝旗援兵颇远。 内心满是疑虑与愤懑的达尔襄,看了看包括自已在内,只剩下二十多名的残败兵卒的全部守堡兵力,又看了看更远处,犹自烧得火焰漫天的黄骨岛堡,不由得心下又是悲从中来。 “额弼纶!老子不想与你在此徒费口舌,今天之事,我会好好向和硕贝勒,好好向天聪汗禀告,你们这些勾结明军心怀不轨的正蓝旗,就等着大汗的怒火与惩处吧!” 达尔襄将那几张撕下的标语揣入怀中,又低声告诉壮达图松要安顿好残余士卒,再去普兰店等处找些民伕,将地上那些无头尸体埋葬。随后,他狠狠地盯了额弼纶一眼,与4名亲兵拔马而去。 他向北边奔去,目标,盛京。 在他拔马北去之时,他不知道,额弼纶和他手下那些亲兵一时间都对他起了杀心。 如果把达尔襄和他这些疲兵败卒一起干掉,应该是一件极容易的事,而且,还可以嫁祸给明军。 亲兵们热切地望着额弼纶,期望他下达追杀的命令。 但一脸紧绷,额弼纶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让达尔襄一众人越行越远,终至不见。 “主子,这达尔襄如此猖狂,为何不杀了他?”一名亲兵实在咽不下这口鸟气,恨恨地问道。 额弼纶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悲凉之状:“这明军一挑拔,我大金竟要如此自杀自灭起来,真真可叹又可恨!我额弼纶不作这般亲痛仇快之事。再说,大汗的耳目与密探遍布国中,估计已知晓今日之战事。诸位,我等皆忠心为国,相信大汗定会公正裁处。” 额弼纶的这番话,与其是说抚慰部下,倒不如说是安慰自已。 额弼纶发出了回军的命令,全军将士沉默回归庄河城。 在回军的途中,额弼纶悄悄地拉过自已的两名亲兵,悄悄地吩咐道:“将这石块上与树干的标语收集一份,连同我即刻写好的一封密信,加急送至盛京城中给我阿玛。” 两名亲兵连声应诺,望着他们离开队伍而去,额弼纶眼神迷茫而悲凉。 。。。。。。 与士气低沉,充满了沮丧与忧虑的正蓝旗援军形成明显对比的是,六艘李啸的船只是都是欢声笑语不断,军歌此起彼伏。获胜归来的军兵们得意而自豪地互相说笑。 “哈哈,现在才知道,鞑子的本事不过如此!纵无骑兵前来助战,也最多只能与我军打个平手罢了。” “可不是咋的,那鞑首真是个怂货,形势不利便弃阵而逃,看看我们的统帅李百户,自始自终未离战阵,还杀得那些鞑子骑兵人仰马翻鬼杀狼嚎。” “这鞑首如何能与我们李百户相比,给我们李百户舔蛋都嫌他不够格!唉,今天俺还是紧张了些,不然定能多杀几个鞑子,也可以多为几名战死的兄弟报仇了。。。。。。” 站在船首凭高而望的李啸听到士卒们传来的话语,心下既为这次难得的胜利而欣慰,又为死伤了这么多军中兄弟而颇有些感伤。 此次共死亡了68名军兵,而那30余名重伤员,又要再经过这样颠簸的海上航行,以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李啸估计其中最多只能有2至3名伤员能得以活命,就是轻伤员都可能会有人因为感染或破伤风而失去性命。 那么,自已战死的将士数量,也将与杀死的鞑子数量平齐。 一个迷茫的李啸在心中问自已,用这么多军中兄弟的性命,去换得自已这次“虎啸辽东”偷袭计划的成功,到底,值不值得? 这个念头刚在心中闪过,另一个李啸便在心里大声对他说道,当然值得! 在这个人命如杂草的明末之世,如果作为国家柱护的大明官军都畏鞑如虎,人人都不敢舍命而战,大明朝也基本上只能坐等灭亡了。若大明亡后,又无人挺身而出的话,最惨的该是那些普通百姓,他们将任由鞑子屠杀与蹂躏,剃发易服,苟延残喘,中华大地会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屈辱。 如果所有的明军都能如李啸军一样,不怕牺牲地以命换命,那么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大明朝,不要说一比一的战损比,就是三比一,五比一,甚至十比一的人命交换数,都足以将把土地与人口少得可怜的后金鞑子耗光了。 只是战争从来不是这样简单的数学换算。 而且李啸也不打算继续采用这个基本等于换命拼消耗的冷兵器作战模式,因为这种模式,需要良好的后勤与巨大的财力作为保证,而这两点,是现在缺钱缺粮没有经济来源的李啸军最缺乏的。 李啸伫目而望,双眼直视海天相接的最远处。 时代在进步,在整个西方世界都在跨入**时代的大趋势下,自已决不能抱残守缺,以至如同后世的满清一般,死守所谓的“骑射是满州的根本”这样荒谬可笑的理念,最终一条路走到黑。李啸军的下一步建军重点,应当是重点改进火铳、火炮、和火药,早日将热武器新兵种和新的作战模式融入部队之中。 这才放眼未来的正确方法,也是历史前进的新方向。 。。。。。。 从庄河通过沈阳的官道上,两名亲兵打马如飞,飞扬的马蹄将大团的白雪与黑泥连连带起,随即迅疾地抛于马后。一路狂奔,人与马皆疲惫不堪,却丝毫不敢稍怠。三天后,两骑疾驰入盛京城内莽古尔泰的府邸。 身穿石青色五爪九蟒绸袍常服的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呆坐在偏殿的上座上,脸上铁青地听完两名骑兵气喘吁吁地汇报。 “你两人所言可是真的?”莽古尔泰的声音低沉而含糊,他拿着亲兵递过来的急信和那几张撕下来的标语,手却在不住的哆嗦。那张久经风霜的黑脸上,外凸的横肉也在不住颤抖。 勾结明军袭击海堡,这条有如惊天霹雳般的信息,有如一柄巨大的重锤狠狠砸在他胸口,让莽古尔泰一时间头脑一片迷蒙。 他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是真的,却又始终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可恶的明军究竟是如何得知自已与皇太极的恩怨,而能如此阴险地加以挑拔和利用? “旗主大人,奴才岂敢胡说。奴才的受甲喇额真派遣,昼夜疾驰,跑死快马二匹,方得将此信送到。甲喇大人说,请旗主大人速作决断。”一身肮脏的泥巴与雪水,透着浓郁汗臭味的亲兵眼带泪花,拱手言道。 莽古尔泰呆坐无言,半晌,方无力地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摇曳的烛光下,莽古尔泰一脸的愤怒与委屈互相扭结,渐渐地变成一种无可言状的愁苦。 “老八,你这个混蛋!你擅作威服,公报私仇,老子已被你革除了大贝勒名号、夺了我正蓝旗五牛录人口、罚了我银子一万两,又遵汝之令在家中老实的闭门思过。为何还是要这般不肯罢手,必要至我于死地而后快啊!” 莽古尔泰手指虚空,放声怒骂的人,正是此时的天聪汗皇太极,皇太极在老奴的儿子中排序第八。 莽尔古泰说到动情之处,语调发哽,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良久,空寂的偏殿中,莽古尔泰的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狰狞。 “老八,你既无情,那么也休怪我不义!”莽古尔泰从紧咬的牙齿中挤出这句话。 昨天有事耽搁了一下,今天又是4000字奉上。愿各位读者多收藏,多推荐。多给作者一点动力,谢谢。 第八十九章密议谋反 莽古尔泰随即将自已的两名亲信爱将屯布禄和爱巴礼唤至以殿中。 听完脸色阴沉的莽古尔泰诉说后,两人皆不觉身上冷汗涔涔,面色大变。 一脸粗豪之色的左梅勒额真屯布禄颤声而道:“没想到竟有贼人如此构陷我正蓝旗,实在阴险歹毒之至!” 脸上两条交错可怖的刀疤的右梅勒额真爱巴礼狠狠地砸了一拳在自已大腿上:“定是有人要陷害旗主大人,竟使出这般毒计!” 莽古尔泰面无表情,冷冷说道:“事已至此,后悔无益。屯布禄,你速去开原城,通知我姐姐莽古济格格和姐夫琐若木贝勒,爱巴礼,你立刻去通知我弟弟德格类,让他们得到消息后,便立刻到我府上来议事。” 二将伏跪打扦:“请旗主放心,奴才这就去请。” 莽古尔泰缓缓地踱步至窗前,一脸阴郁,有如外面大雪飘飞的天气。 二天后,姐姐莽古济与姐夫琐若木,以及老奴的第十子,莽古尔泰的同母弟弟德格类,一同到达莽古尔泰的府上,莽古尔泰随即一间密室内,设宴款待。 洒过三巡之后,莽古尔泰忽然双眼泛红,语气哽咽:“姐姐、姐夫、德格类,今日一宴后,恐再难与各位欢聚。” 三人闻言皆大惊,忙问其故,莽古尔泰便将自已被构陷勾结明军偷袭海堡之事和盘托出,并将额弼纶的密信与那些明军标语一一传给三人观看。 莽古济、琐若木、德格类三人看毕信件与标语,皆面如土色,每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与惶然。 “去年大凌河之战,我因军伍指派一事,与老八产生口角。后因口不择言,又露刃相逼,终致与本来就对我心怀颇测的老八,发生正面冲突。却万万没想到,时间已过了一年,他竟然还绝不肯谅解我,定要至我于死地方罢休!”莽古尔泰仰头长叹,一脸恨恨之色。 一旁的面貌与莽古尔泰颇像,神情却更加精悍的德格类,脸色阴沉的说道:“哥哥当日实欠妥当,竟连”爹个鸟”这般粗语都敢对老八说,又欲对老八露刃挥刀,实实欠妥之至。若非当日我出拳将你击出大帐之中,你早被老八的一众侍卫当场格杀了。” 莽古尔泰一脸涨红,他懊悔地说道:“此事我日日悔之,然已发生,多说何益。现在我遭人如此陷害,该当如何是好?” 容貌富态气质雍和的姐姐莽古济,一脸神色黯然地插言道:“可恨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何人欲陷害于你,我等在明,小人在暗,这才是最让人心忧。” 莽古尔泰咬牙道:“这一点,亦是最让弟弟无奈,这等背后煽风点火的小人,最是难知又难防。” 德格类突然插言道:“此人居心阴险颇测,他知道,现在我哥与老八隔有深隙,这一横加挑拔,纵我正蓝旗无甚把柄可抓,但老八定会深疑不已,如此,我正蓝旗危矣。” 莽古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低声说道:“会不会是代善或济尔哈朗等人,暗中将我弟与老八有隙之事告诉明军,然后又嫁祸给我正蓝旗?” 莽古尔泰盯着姐姐的双眼,沉声道:“姐姐说得没错,确有可能。这两个家伙,眼馋我正蓝旗的牛录人口也不是一天两天,老八已从我正蓝旗夺走了五个牛录,老二与老六肯定也是想分一杯羹。” 德格类轻轻地摇了摇头:“哥哥,凡事不可妄自揣度,你怀疑他们,却无实据,如何在老八那里说得过去。况且,不管是不是他们设计陷害,老八也肯定视之为又一个打击你的好借口。这才是整个事件当中最可怕之处。” 莽古济想了想说道:“那我们赶紧向老八报告此事吧,德格类你现在担着户部主事,老八对你还算信任,也许,由你向老八说明情况,可能会得到他的原谅。” 德格类斜了她一眼:“姐姐纯粹是妇人之见,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岂会如此轻易弥合!我们与老八之间的猜忌与裂痕又非只是一日两日,我若代哥哥去向老八求情,老八只会疑心更重,可能表面不作声色,但在内心定会更加认定是我们早已组成一伙,勾结明军欲行不轨,我等终难逃秋后算帐的一刀。” 莽古尔泰涨红了脸,一脸横肉颤动:“那怎么办!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反了!” 莽古尔泰沉声吼出的这句话,让一直未参与谈话的姐夫琐若木大惊失色,手中的汤羹几乎掉地。 琐若木心中突然极度懊悔,这位蒙古傲汗部的贝勒,半点也没有继承祖先那骠悍勇猛的血液,反而是个极其懦弱胆小的人。他原本以为和自已的第二任妻子莽古济来这里,只是参加莽古尔泰的一次普通家宴,却没想到,在这里听到这番越来越让人心惊肉跳的谈话后,才知道自已已被妻子绑上了贼船。 “莽古尔泰,你行事万万不可冲动,定要慎重行事啊。”琐若木语音颤抖,满含深深地恐惧。 莽古尔泰鄙夷地扫了一眼这位胆小如鼠的姐夫,冷哼一声:“我现在已将老八彻底得罪,与其日日活于忧愁恐惧之中,最终还是让他来杀我等,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老八给除掉,夺了汗位,方可彻底免我等之忧。” 琐若木闻言,面色更是惨白如纸,他苦着脸,不敢吭声也不敢再喝汤,可怜兮兮地拿着汤羹发抖。 此时的莽古济反而冷静下来,她冷冷地对莽古尔泰说道:“这等大事,弟弟万万不可莽撞,需要仔细想好。” 德格类也低沉而道:“哥哥,此事事关重大,需得小心行事,你要想好,这可是成则一步登天,败则全家覆灭九族株灭之路啊。” 莽古尔泰双眼愈发变红,眼泪不知不觉地悄然落下:“我不杀他,他必杀我,我哪里还有路可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而争之。愿诸位至亲助我,大事若成,我定将高官厚赐重谢各位。” 莽古济也流泪了,她轻轻地拍了拍莽古尔泰的肩膀,柔声而道:“弟弟,你放心,姐姐一定尽力助你。” 德格类低着头,脸色越发阴沉,终于还是缓缓地说道:“哥哥既已定了心事,弟弟我当全力以助哥哥。” 琐若木没有说话,只是双眼呆呆地望着窗外,一脸呆滞之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三人转头望向琐若木,琐若木方从迷思中回过神来。见三双阴寒的目光正定定地射向自已,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忙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莽古尔泰你既有心夺位,姐夫虽无能,但若能有帮忙之处,定会尽力。” 莽古尔泰回给他一丝冷笑:“姐夫勿忧,有你这个表态就够了。” 琐若木低头哂笑,心下却暗恨不已。 随后几个人开始议定行动计划,经过好一番反复的商讨,最终决定的计划如下。 首先,由德格类向皇太极禀告,说莽古尔泰现已知悔改,故请皇太极至莽古尔泰家中赴宴。宴会时,事先埋伏五十名刀斧手于外间,若皇太极前来,则在其酒中下毒,将其鸩杀,若其发觉不饮,则刀斧手齐出,将其砍杀,随后,调发兵力直取皇宫,夺取汗位,昭告天下。如果最终这个计划不能实施,则率领正蓝旗全部兵力,撤退到琐若木所在的开原城中固守称王,开原城高大坚固,当可长期稳守,到时自已再暗中拉拢皇太极的反对者,最终要将皇太极扳下汗位宝座。 四人起身至一间更加隐密的佛堂之中,对着佛像歃血盟誓。 莽古尔泰双手合十,跪于佛像之前,泪珠滚滚地立誓道::“我莽古尔泰,天命汗第五子,三大执事贝勒之一,现已结怨于杀父夺位谋害兄弟的伪汗皇太极,现吾立誓,必将铲除伪汗皇太极,以报父汗之仇,以正国之序统。现有皇姐莽古济,姐夫琐若木、皇弟德格类同襄共助,共谋大举,以昭国事。尔等助我,事济之后,如视尔等不如我身者天地鉴之。” 莽古济、琐若木、德格类皆低头立誓:“我等愿齐心襄助莽古尔泰夺得汗位,此言一出,覆水难收,如不践言,天地鉴之。” 言毕,莽古尔泰咬破中指,血书盟誓内容于绢帛之上,随后于佛像前焚烧。 熊熊燃起的火焰映照着四人表情各异的脸,脸沉如铁的莽古尔泰将粗大的右手一伸,三只右手紧紧地搭扣在他右手手背之上。 。。。。。。 沈阳,盛京皇宫。 清宁宫。 一个头戴大毛本色貂皮缎台正珠蛛预冠,身穿绣二色金面天马皮金加貂皮五爪黄龙褂,腰间束金带头线钮带挂带挎,脚穿青缎毡里皂靴,端坐龙椅之上的人,就是此时的天聪汗,皇太极。 皇太极,奴尔哈赤第八子,母亲为叶赫那拉·孟古哲哲,此次登上汗位已有六年的他,正好41岁,正是春秋鼎盛年富力强之际。 《清史稿》记载,皇太极身体高大健硕,几乎有1.95米高,力气极大,他作战的所用的硬弓,满朝将领再无人能拉开。此人智勇双全,多次在对明军和对蒙古作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在经过长达十多年的精心谋划后,成功登上了汗位的宝座。今年又扳倒了长期一同执政的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终于实现了自已独揽政权的多年宿愿。 在莽古尔泰等人在家中密谋之日,皇太极于清宁宫中单独召见了一身肮脏与血污的达尔襄。 一脸阴沉的的皇太极端坐于龙椅上,拿着那些明军标语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龙阶之下,达尔襄拜伏于地,不敢稍有动弹。 “你之所说,可是属实?”皇太极的话语,冰冷而威严,充满了一种钢铁般的坚硬与威压。 “奴才所说,句句属实,若不是正蓝旗的额弼纶与明军勾结,明军如何得知我此时堡中兵力空虚。我等与十倍之明军苦战多时,额弼纶迟迟不发援军,坐视我军败亡。贼子野心昭然若揭,请大汗为我屈死将士伸冤啊!”达尔襄声泪俱下,哭拜于地。 只是这个看起来义正辞严的达尔襄,所说之的话,前一句完全是猜测,后一句则全是编造。 皇太极冰冷地眼光凝视着趴在地下哀哀痛哭的达尔襄,脸上神色,亦是外面天气一般,越发阴沉寒冷。 “你先下去,待本汗查明事情原委后,再做处置。”皇太极的话语,依然有如钢铁一般不带任何感情。 达尔襄起身,打扦行礼,抹泪而退。 清宁宫中空无一人,白云雕龙银火盆上炉火正在噼啪作响的烧着,窗外,清冷的寒风在窗外不停呼啸。 皇太极缓缓起身,这些年,他身体胖了不少,史书上说他至少有体重130公斤,只有极其强健的马匹才能承受住他的重量。这个大胖子微微摇晃地走下龙阶,于火盆旁站定,出神地伫望窗外。 此时,已是黄昏。 这位天聪汗,突然想起了幼年时,在赫图阿拉的雪夜,父汗奴尔哈赤带着自已和一众兄弟,在新搭建的楼屋中烤火说笑的情景。 兄弟们将捡拾到的松子在炭火下烤熟煨吃,互相说笑取乐,常常为争一粒松子打成一团。而父汗奴尔哈赤则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打斗。 哥哥褚英总能抢到最多的松子,而7岁的皇太极常常一粒都抢不到。他向褚英讨要,被褚英一拳打倒在地。 一颗热烫的松子塞在他手里,皇太极抬起头,看到是12岁的哥哥莽古尔泰的笑脸。 “台吉(皇太极小名),给你吃吧。”莽古尔泰一脸真诚的笑容,有如温暖的炉火,温暖了庶出无同母兄弟,母亲一生只是个无权无势侧室,可怜孤苦的皇太极那幼小的心灵。 这么多年了,自已还是忘不了这一幕。那句“给你吃吧。”的温暖话语,似乎仍在耳边回响。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兄弟之间那真挚的亲情越来越稀疏,彼此的勾心斗角互相陷害却是无日不有。现在,这位给过自已童年温暖的五哥,竟与明军相勾结,要对自已行之不轨。 皇太极坚毅的目光中突然有泪光闪动,但随即而逝,又是满满的冰寒之色。 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密侍跪在他的面前,接受了秘密调查此事的命令。 “若事情紧急,可不需禀告本汗,即时诛杀莽古尔泰。”天聪汗皇太极的语调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冷。 又是4000多字,求收藏,求推荐,作者需要动力。。。。。。 第九十章凯旋献捷 在后金内部正暗流汹涌争斗升级之际,李啸全军经过了5天的海上航行,一路顺利地回返到高龙堡东边的海岸。 李啸全军到达海岸时,正是上午辰时,这一天难得地出了太阳,冬日的暖阳在澄蓝如洗的天空中,露出了明丽的笑脸,似乎也在为海岸上士气高扬,人声沸腾的得胜军兵们高兴喜悦。 半个多时辰后,牺牲军兵的尸体、敌兵首级、所缴获的财宝、粮草、军械、马匹等等统统搬下了船,各名喜气洋洋的军士重新列队,准备回返高龙堡。 李啸准备的很仔细,在回来的路程上,已把所斩获的113名鞑子首级用右灰硝好,并放在船上干燥避风处保存。现在运下船后,李啸检查首级,发现个个完好无损,心下极为欣喜。 每个鞑子首级都是李啸极其爱惜之物,因为这些首级都是将士们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是全军血战所得的奖励,也是全军发展壮大的铺路石。 李啸当场付清了另外的600两银子给蔡守,蔡守略作谦让便欢喜收下。李啸随之又邀请其前往高龙堡,蔡守以多日远离登州商铺,心下不放心为由婉拒。李啸留客不住,便再次谢过蔡守相助之恩,让其带着两条商船离去。 李啸让水师总头马屿带全体水师成员过来,温言勉励了一番后,发给马屿赏银30两,水军每人赏银5两,并给他们每条船配上多达数月的粮草。 马屿眼中满满都是感动,他单膝向李啸跪地行礼:“李百户如此重赏水师,马屿代全体水师兄弟深谢百户之恩。” 李啸轻轻将他扶起:“马总头不必多礼,水师为我下一步要重点发展的部队,马总头还要愈发尽心才是。” 马屿还未回话,李啸又低声说道:“马总头,你等暂在此处海岸驻扎,等我回高龙堡后,再拔40名辅兵于你,每条船分10名,作为新的水师兵力补充,也可让新组建的水师军心更加稳定。马总头,你务得好生关注原先的各名水军动态,如有异心,可不禀我,紧急处置。” 马屿拱手沉声言道:“李百户所虑甚是,马屿谨记于心。” 李啸拍拍他的肩膀,又道:“待辅兵上船后,你便带全体水师返回原先你等驻扎之基地,等我下一步命令。” 马屿闻言忙道:“水师全凭百户大人安排。我水师一般皆由信鸽联系,我留下两羽健壮信鸽在此,李百户若有命令,写成纸条绑于鸽腿带给我便可。” 李啸笑道:“此法甚好,马总头此番回去,要好生整顿水师,务必让其成为我李啸军中精锐。” 马屿大声回答:“马屿定竭尽所能,不负百户之托。” 李啸安排好了水师事宜,便率领全军,押着所得首级、财宝、粮草、军械等物,排成整齐的行军队列,向高龙堡进发。 欢喜灿烂的笑容,壮盛嘹亮的军歌,让整个回堡部队充满了勃勃生气。 马踏金镫响,人奏凯歌还。 换了一身紧身便装的吴之菡,与李啸并肩骑马而行。这个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给李啸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姑娘。此刻,却象一只温驯的小鹿一般,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偶尔抬头看了看犹自沉思不已的李啸,眼眸之中尽是爱慕与崇敬的神色。 午时中刻,全军返回高龙堡。 将所得的首级、财宝、粮草、军械等物分别入库后。李啸下令,给全体牺牲的军兵进行火葬及迎灵入祠仪式。 如李啸所预料的那样,在往复颠簸的航海返程路上,尽管徐肃带着全体医疗队成员尽心救治,但30多名重伤员基本全部死去,轻伤员亦有好几名因感染加深而过世。这样,李啸军这次“虎啸辽东”奇袭计划中,牺牲的军兵达到了102人。 战争,从来便是残酷而血腥,尤其是与号称当时冷兵器顶尖部队的后金鞑子交战,更是如此。这一比一交换比的战损率,已是颇为难得。 结束战争的唯一方法,便是以战止战,别无他途。这一点,李啸军全体军兵都明白。 “。。。。。。汝等英灵尚在,祈祷必闻:随我旌旗,逐我部曲,各认本乡,受骨肉之蒸尝,领家人之祭祀;莫作他乡之鬼,徒为异域之魂。汝等生为人杰,死为鬼雄,我当使汝等各家尽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廪禄。用兹酬答,以慰汝心。想宜宁帖,毋致号啕。聊表丹诚,敬陈祭祀。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一脸沉痛之色的李啸致完祷词,总共102名牺牲将士的尸体分别摆放在草堆上,能熊的烈火燃起,半个时辰后,这些忠勇将士的尸骨,渐渐化为洁白的骨灰。 忠烈祠的两句守祠人员带着几名辅兵,沉默地将骨灰装入骨灰盒中,随后一并埋放在城外,与上次与陈友德残部作战牺牲的将士骨灰盒埋在同一地点。这些骨灰盒上都写了亡者姓名、军职、乡籍,并且均作了防水防虫处理。李啸要求,到时回返安东卫马耆山时,也要一并带回安葬。 另外,牺牲将士的名字均已被记录,明天便要去杨家店或孙喬镇等处制作牌位,放入忠烈祠中祭祀。 在骨灰安葬的过程中,一些家属开始嚎啕大哭,为自家在此次交战中牺牲的儿子、丈夫、或兄弟而悲痛万分。 一名妇人带着一名不到十岁的的男孩,死死地抱着一个骨灰盒放声大哭。一名辅兵走过来,欲从她手中接过骨灰盒,妇人犹自嚎啕痛哭,死也不肯放手。 李啸一眼瞥见,骨灰盒上写着一个名叫岳城的名字。这名牺牲的军士,正是当日与一名鞑子拔什库同归于尽的枪兵前队副队长岳城,也是本次“虎啸辽东”奇袭计划中牺牲的军职最高者。 这名妇人是他的妻子,那名孩子,则是他的唯一的血脉遗留。 枪兵前队队长杨振泪如泉涌,李啸和枪兵哨长雷傲亦是满含热泪。 祭拜与安葬仪式完成后,李啸宣布,每名牺牲战死军士,每人一律发抚恤银子20两,伤兵每人发抚恤银子10两,另全部参战将士无论生死,每人赏银10两,队长与哨长每人赏银30两。全部赏银于回安东卫后下发。 “万胜!” “万胜!” “万胜!” 满含热泪,心中被巨大喜悦与深切哀伤互相交织的全体军兵,激动地挥舞手臂,用尽力气大声喝喊着口号,向前面正凛凛站定的最高指挥官李啸致敬。 随后,全军开宴,刘扬壮已带后勤队将丰盛的筵席做好。淌汁流油的肥厚猪排,厚实大馅的酸汤水饺,完整的香菇炖鸡,大条的红烧带鱼,切成细末的红丝雪里红腌黄瓜等等,一道道让人垂涎的美食往一张张大方桌上摆去。 参加本次作战的军兵们被安排坐于上头的桌席上,按兵种队次分桌围坐,以示尊敬。而堡内其他未参战人员与战兵家属,则在下首亦开桌摆席,全堡全体人员一同欢庆这次难得的胜利。 李啸亲自带着各名将领给每个桌上的将士们敬酒,他给参战的将士敬酒最多,尤其是受伤的军士,李啸更是连连回敬。很多人都注意到,这名豪气十足,朗声说笑,大碗痛饮的百户大人,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隐隐闪动。 李啸在饭前安排了一事,就是让未参战的枪兵后队队长关质,挑选出40名辅兵,在宴会之后,让关质带着这40名辅兵,前往高龙堡东面停驻的水师处,由水师总头马屿安排他们分别上船。 这场宴会一直开到天黑方结束,全体军兵酒饱饭足,鼓腹欢笑,尽欢而散。 是夜,李啸大醉。 其实他酒量极好,难得一醉,但今天在这欢庆的氛围中,这位百户官有敬必饮,终于倒在了全体军兵的车轮酒战之下。 在围观军兵的掩嘴窃笑中,吴之菡扛起喝得大醉满面赤红的李啸那粗壮的身体,准备带他回房休息。这个姑娘嘴里嘟囔连声,不停责备喝得太多至不省人事的李啸。她奋力地将李啸扛回他自已的房间后,在开始的一段时间内,外面的人犹能听到吴之菡在房间斥责李啸的声音,后面烛光熄灭,便再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了。 只有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挂于清冷的天际,静静地照着陷入沉寂的高龙堡。月光柔柔,有如一首无声的歌谣。 。。。。。。 次日清晨,李啸从朦胧中醒来,发现头枕在自已臂膀之上的吴之菡犹在酣然而睡。 李啸轻轻一笑,低头吻了一下她诱人的嘴唇,小心地将她的头移放在枕头之上。随即着衣下床,出门而去。 外面,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已在等他。 这是昨天回来的路上,李啸便与几名将领议好的安排。 今天,他们将去登州大营报告这次渡海作战成果,此时,上官云杰已排了一辆马车将那些鞑子首级和两柄镶黄旗官纛装好,就等着李啸率队出发。 寒风又起,天空阴云满布,宽阔无人的官道上,李啸等四人在前面打马前行,后面几名辅兵驾乘着那辆装满了用石灰硝好的鞑子头颅的马车,紧跟而行。 “百户,这次斩了这么多头颅,你升千户都绰绰有余了,我们也可以都跟着升官了吧,哈哈。”张行猛大笑着说道。 “就是,朝廷赏格规定,一个鞑子头颅赏银50两,这下,几千两赏银又到手了,真他娘的爽。”雷傲同样一脸喜悦。 “那是当然,朝廷自去年在大凌河大败以来,大明官军皆畏鞑子如虎,现在我军阵斩了这么多鞑子首级,朝廷肯定会大喜非常,定会另有重赏。”上官云杰双眼放光,脸上满是憧憬的笑容。 李啸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他知道,依大明军功制,领军军官,有把总、千总领官军三、五百人者,部下斩获奴贼十名颗,着升实授一级,每加十名颗,加升一级。共升三级为止,二级实授,一级署职。而每个鞑子头颅除有50两银子赏银外,还有额外的奖赏银子和绸缎。 也就是说,李啸其实只要斩获首级三十颗,就可以连升两到三级,足以升到千户,如果上面有人,甚至升到副指挥使同知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猜测。李啸心下一直在思虑的,就是现在共斩下的113颗鞑子头颅,上面将会如何重新分配。 毕竟,这巨大的战功与荣誉,足以让每个官员和将领都会动心,他们决不会让李啸一人独享这份如此巨大而难得的战功。现在的大明官军中,论打仗,可能没有几个人有本事,但论争功与内斗,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 甚至有极端一点的,上官会把下属功劳全占,辛苦作战的将士一份战功都得不到的情况也是有的。 李啸在路上思虑良久,心下想定了一个主意。 三个多时辰后,李啸等人入得登州大营。 张行猛等人注意到,登州大营中,每一个看到他们的将领或士兵,都用一种惊惧到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那满满一车面容狰狞的鞑子头颅。 他们的眼神让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人很受用,走路都不觉愈发抬头挺胸。 李啸一行人,直接走向吴三桂的行帐。 这是李啸仔细考虑过的主意。 吴三桂热情接待了李啸等人,看到李啸那满满一车鞑子头颅时,他的眼神满是惊讶与敬佩。 “昨天义父问过海商蔡守,已知李啸你这次突袭鞑子海堡大获全胜,登州各营皆是惊讶佩服不已。今日一见,却未曾想到李百户你们斩获如此之丰,吴某着实敬佩不已。”吴三桂验看了一番头颅,又满怀心思地抚摸了一下那两面镶黄旗官纛,真诚而感慨地说道。 李啸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本次作战,不是吴将军与李某一同而去的吗?” 吴三桂一怔,一时不明李啸所说是何意。 李啸笑着低声说道:“李某欲将其中三十颗头颅送给将军,也许,将军可凭这份战功,将你父亲吴襄将军从牢中救出来。” 吴三桂闻言大惊,一时间象被雷击了般怔住。随后,他反应过来,一脸激动的潮红,面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双眼瞬时满泛起了点点泪光。 “李百户盛情,吴某代老父与小妹感铭深谢!请李百户受吴某一拜!今日之厚恩,吴某来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吴三桂猛地单膝跪地,向李啸拱手致礼,语调哽咽而颤抖。 4000多字更新,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 第九十一章头颅分配(上) 李啸笑着扶起感激不已的吴三桂:“吴公子不必如此,你是我在这登州大营中最好的朋友,李某不帮你,复帮何人乎?” 吴三桂起身再致谢意,随后沉声说道:“李啸你先别去见朱大典和刘泽清等人,还是等我义父回来后商议后,再做决断不迟。” 李啸笑道:“李某正有此意,却不知高监军在登州营中否?” 吴三桂道:“义父现在营中点检粮草,约摸要半个时辰方回其帐内,等其回来,我带你们前去见我义父。” 李啸拱手道:“谢吴公子安排。” 半个多时辰后,吴三桂带李啸等来到了高起潜帐门前,吴三桂先行进入帐中通报。很快帐内传出一声小太监的尖声喝喊,传李啸等人入见。 李啸等人进得帐来,高起潜正在帐中上座高坐,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上,那细眯的三角眼中满是热切的目光。 “安东卫百户李啸拜见监军大人。”李啸半跪行礼。 张行猛等人也连忙跟随李啸行礼。 “快快起身,诸位不必多礼。李啸,你这番远征辽东,端的大胆。听长白说你斩得113名鞑子头颅,咱家着实佩服得紧。”高起潜从座上弹地站起,大笑着走到李啸面前,将他虚扶了一下,李啸随之起身。张行猛等人亦随之站起。 “闲话休说,快带咱家去验看头颅。”高起潜微笑说道,脸上却有一种看不透的神色。 李啸心下一动,知道其定是怕自已虚报战功,甚至杀良冒动,故定要堪验一番才放心。 “装头颅之板车就放于帐外,请监军大人验看。”李啸谦恭而答。 高起潜带了一个熟识鞑子头颅的太监,在那一堆头颅之拔拉翻看了许久,李啸听得那名太监低声向高起潜禀告:“禀公公,这些首级发辫皆是久剃,脸型亦皆东虏模样,确实皆为真鞑子头颅。” 高起潜青白色的脸上,肌肉不觉跳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李啸熟悉的笑容。 “且带三位壮士去偏帐休息,我有要事单独与李百户相谈。”高起潜淡淡地说了一句,着一名小太监带张行猛等人入偏帐。 “了不起啊,李啸,你一个小小的百户,竟敢渡海去攻击鞑子的海堡,还能获得如此大胜,真真后生可畏,英雄出少年哪。”高起潜复与李啸同入大帐中,一脸灿烂笑容的他,对李啸是一句又一句地夸奖。 “监军大人谬赞,李啸何以克当。”李啸依然一脸谦恭。 他这副不居功的谦虚模样让这个大太监很受用。他以一种欣赏的语气说道:“李啸,你很不错,辛苦奋战得来的头颅,竟能如此大方地送三十颗给长白,足见你为人赤诚,心地宽广。你既如此,咱家却也不得让你白白吃亐,这番军功上奏,咱家也要写上一份给皇上,相信皇上见到大明官军中有如此能战之士,如此能战之军,定会龙颜大悦啊。” 李啸心下暗喜,他连忙又半跪致礼:“李啸得监军大人如此抬爱,诚惶诚恐,定当厉兵秣马再立新功,以谢监军大人之恩德。” 高起潜又将他虚扶而起,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他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对李啸说道:“李啸,你可知,按朝廷的升赏条例,你最多只有三十颗头颅便升到头了。虽说你已赠30颗头颅与长白,但还有53颗头颅要分配。如果将这53颗头颅全算在你头上,也不可能晋升到更高之位,故有白白浪费之嫌。另外登州大营中,其他将领对这些鞑子头颅都亦是眼馋得紧,自是不乐意你这般做为。。。。。。”高起潜沉吟了一下,又抬头说道:“李啸,你自已可有甚想法?” 李啸拱手而道:“全凭监军大人裁夺,相信监军大人会给小的一个妥善安排。” 高起潜大笑道:“李啸你很会说话,不错不错,既如此,那剩下这53颗头颅便由咱家来处置,你放心,总不会让你吃亐便是。” 李啸又低头致谢,高起潜对旁边的小太监低声说道:“去唤巡抚朱大典大人与总兵刘泽清大人来帐中,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很快朱大典与刘泽清匆匆而来。 高起潜将李啸这次奇袭辽东简略地向朱大典与刘泽清两人说了下,随后转入正题:“两位,现在这些鞑子首级,两位看看应如何分配?” 朱大典与刘泽清面面相觑了一下,两个人都脸色骤变,甚至还有抑制不住的恼怒。 尤其是刘泽清,他狠狠地扫了一眼一脸谦恭状站在一边的李啸,心中将李啸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娘的!这算是个什么事!李啸你纵然立了泼天之功,但老子才是你的直接上司,而你作为自已的直接下属,如何可以不先禀告自已,却直接去报告这死太监,这还有没有王法与军纪了! 刘泽清紧紧地捏着自已的虎口,才控制住情绪。未让自已对李啸当场发火。 帐中突然一阵奇异的沉默。 朱大典首先打破这压抑的寂静,他沉声答道:“朱某愿先听高监军之意。” 高起潜冷冷地眼光扫到刘泽清脸上,刘泽清恨恨地咬了咬牙,也低沉地回道:“刘某请高监军示下。” 高起潜冷笑一声道:“咱家之意,是留给此次作战得有殊功的吴三桂与李啸各三十颗头颅,余下的53颗头颅,另留30颗给来援的辽东兵马,余下的20颗嘛,就留给二位了。” 高起潜话音刚落,刘泽清腾地站起,他一脸通红,额上青筋暴涨,他急急地喊道:“监军大人此举,在下认为不妥!李啸已划为我之部下,故其所立之功,本将自当分润大部才是。如果只留20颗首级于我等,恕刘某难以从命!” 刘泽清愤然拱手而立,高起潜青白色的脸上顿时大现不快,这时,一旁的朱大典也站起身来,向高起潜略略地拱了拱手说道:“朱某亦认为高监军此举欠妥,李啸之军本是我山东兵马,所得之军功自当大部属我山东将士,更如何可与那未出分毫之力的辽东军兵,若监军大人执意如此,则在下恐山东将士心下不服啊。” 帐中静得连掉一根针都听得到。 高起潜脸上恼怒之色满满皆是,他冷哼了一声:“那依朱大人之意,这鞑子首级要如何分配才好呢?” 他刚说完,刘泽清在一旁立刻抢话道:“依刘某看来,至少要留80颗首级于我和朱大人,李啸与吴三桂则分留余下33颗头颅,辽东兵马毫无微功,不得分润。” 刘泽清急不可待地说完,高起潜顿时脸色煞白,一旁的朱大典亦吃了一惊,心下暗想:“这个家伙倒是莽撞,想到什么说什么。”随即他心中一喜,有了这个急切强出头的刘泽清,自已的话应该会更被这太监重视了。 朱大典轻咳一声,缓缓说道:“监军大人爱护部下之心,在下亦是称赞不已。这样吧,依在下之见,不若我与刘总兵留60颗头颅便可,余下的53颗头颅,由高监军安排便是。” 朱大典一脸温和地笑容望向高起潜,他暗自认为,这个分配方案,于情于理,都算是照顾周全了。 高起潜气得瑟瑟发抖,他刷地从座位上站起,用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朱大典刘泽清二人,那尖利刺耳的声音猛地响起在大帐中。“你们两人如此贪渎下属之功,真真不知廉耻!你们若有本事有胆量,也带兵去辽东打鞑子啊,你们若能砍得鞑子首级回来,咱家一个不要,全部归给你们!” 第九十二章头颅分配(下) 朱大典的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一张瘦脸开始涨红,心头的怒火也腾腾地窜起。 哼,你这死太监,如果不是仗着皇帝的宠信和这个监军身份,敢这样对我一省大员说话么?现在竟敢对我发火,真真狗仗人势。 朱大典向一旁的刘泽清瞥了一眼,发现他同样是一脸几乎无法控制的怒容。 刘泽清按捺不住愤怒吼道:“好!我等分不分首级先两说,那按高监军的说法,有功才可分得,那辽东军兵此战更无丝毫功劳,又有何资格发得首级,难道高监军要借此机会收买人心不成?” 朱大典脸露一丝冷笑:“辽东军兵与我山东兵马同为朝廷官军,同样在此地奋力而战,高监军何太厚此薄彼?李啸为我山东兵马,我等为其上官,理当分润,分多分少另算,但辽东军兵要来分润,恕朱某实难同意。” 高起潜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手颤抖地指着朱大典与刘泽清,嘴唇哆嗦:“你们,你们竟敢与我朝廷监军顶嘴!好,待我奏明皇上,请陛下来论个公道。。。。。。” 眼见得高起潜开始说出斗气话来,朱大典与刘泽清两人几乎就要与高起潜翻脸之际,李啸站了出来,平静地说道:“几位大人别争了,这样吧,李某自已只留下20颗头颅便可,另30颗给一同作战的吴将军,剩下头颅,我看,就给朱大人和刘大人吧,不过,要花点银子来买。” 朱大典和刘泽清听到李啸将剩下的63颗头颅留给自已时,心中正在大乐,忽听得李啸接下来说要他们用银子来买首级,都几乎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这首级竟然还要自已花钱来买? 这李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泽清怒喝道:“李啸,你把这军营当什么地方了!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吗?这首级也能由你买来卖去,真是堪称奇谈!” 朱大典也摇头叹息:“李百户,你太年轻,恁不晓事。这首级乃军功评定之物,如何可以插标论价,我大明朝开国至今,都未听过如此奇闻。” 李啸冷笑道:“两位大人,你等也知道,这鞑子首级乃是我军于冰天雪地中血战得来,我上百名军士战死辽东,方斩得这些鞑子首级。两位大人袖手高坐,便欲凭白得到这些首级,这天底下岂有这般便宜之事!” 李啸转头望向高起潜,这个刚刚被刘泽清与朱大典联手抵制,正气鼓鼓的大太监,看到李啸暗示的眼神,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在座上喝道:“李百户之话,亦有道理。这些首级皆李啸军兵血战所得,你两人若是想白得这些首级,却是不成,咱家也断不能同意。” 李啸向朱大典与刘泽清拱手致礼:“请两位上官体谅李啸的难处,李啸也需对本军将士作个妥善的交待,牺牲将士与受伤官兵亦需银钱抚恤。” 刘泽清犹自冷笑:“那本官若是不给钱呢?” “那这些首级你们一个也别想得。”李啸平静地回答,随后他转头笑着望向高起潜:“相信高大人会向皇上明言此战经过。” 李啸心下暗叹,朱大典,刘泽清,你们这两位不知道搜括了多少金银财宝的高官,在我这样一个百户官面前摆官架子也罢了,竟还如此贪婪,起了欲要强夺之心,实实让人可笑又可鄙。老子若是没有依靠,自然随你等欺负,但现在你们也该好好想清楚老子身后站的是谁! 听完李啸的话,高起潜脸上立刻浮起了深浅莫测的笑容:“那是自然,据实上奏是咱家的本份。” 刘泽清脸上顿时气泄,胸口却因极度的愤怒而起伏不平,他死盯着李啸的眼神有如刀子,恨不得把李啸大卸八块。 朱大典眼神复杂地看着犹是一脸平静的李啸,心下却在暗叹,没想自已今天,却落在李啸的算计之中。 现在的朱大典基本上看清了李啸的路数了。 最开始,他将这三十颗头颅赠于吴三桂,除能有效拉拢这个辽东的实力派外,也等于是讨好了吴三桂的义父高起潜,故这死太监愿意出面来为李啸争取利益。另外,那李啸估计也已想道,高起潜私心极重的分配方案定会遭到自已和刘泽清的反对,所以在场面陷入僵局之时,他才假装好人地出来打圆场。现在提出这般条件,有高起潜在上面力挺,那么,自已除非不要军功,否则只得乖乖按李啸的意思去办。 原本自已想凭上官权力硬夺李啸的首级战功的做法,是行不通了。不然,高起潜的一封奏本,足以让自已仕途终结。 这个李啸,真真是个狡滑无耻之徒,这借刀杀人,狐假虎威之计用得娴熟得很哪! “那李百户认为,老夫要出多价钱来买这些头颅呢?”朱大典在许久的沉默之后,缓缓问道。 李啸微笑地伸出3个指头说道:“每个头颅按300两计算,共计18900两银子。” 刘泽清腾地从座位上跳起:“李啸,你这混蛋!你怎么不去抢!朝廷给的赏格是每个头颅50两,你竟敢卖到300两一个!” 李啸冷笑一声:“既然刘总兵觉得吃亐,那在下就与你算笔细帐。63个头颅,如果按50两一个的赏格来算,应是3150两银子,如果这么多首鞑子首级报上去,皇帝陛下定会还有嘉奖,现在鞑子首级难得,朝廷赏赐定不会少,这63颗鞑子首级在下估计至少也有3000多两赏银,这样一来,两位大人平均每人只需花6000多两银子便可买下这些鞑子首级。而有了这些首级,在当今我大官明军对鞑子败绩颇多的背景之下,两位大人军功自是光耀非常,这官位与爵禄自会升赏有加。两位大人不用出丝毫无力,只需花这么点银子,便可升官得禄,这完全是笔极合算的买卖呀。” 李啸说完,笑意吟吟地看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刘泽清。 上座的高起潜抚掌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旁边一直低头没说话的吴三桂脸上,亦对李啸露出了颇为欣赏赞叹有加的神色。 吴三桂心下暗叹,这李啸,算得精准啊,他现在既给了我足够的人情,又让高起潜从容下了台,还给自已留了二十颗头颅,但因为有高公公的直接上奏,虽然比原计划少了十颗头颅,但这个千户官的职务却是没跑的了。最后,也是最绝妙的是,还把剩余的63颗头颅卖了个好价钱给刘泽清与朱大典。 这李啸,端的是个人精! 我回辽东后,定要好好拉拢此人。吴三桂在心下暗暗定下主意。 “罢了,鹤州,看在高监军面上,我等就依李百户之意吧。”朱大典最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虽然脸上挤出笑容,但两只三角眼中,两道阴寒的目光冷冷地射向李啸。 刘泽清重重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座位的把柄,凶狠地凝视了李啸良久,最终恨恨地点了点头。 一场群狼争食的斗争终于结束了。 按议定条件,这首级最终定为李啸20个,吴三桂30个,刘泽清30个,朱大典33个,两面镶黄旗官纛的夺取之功,则给了监军高起潜。 朱大典与高起潜随后分别起草捷报,向朝廷报告这一重大胜利。 李啸向高起潜提了个小小的请求,就是请他在奏章上为此次出战派出船只的海商蔡守也提上一句,心情大好的高起潜自是应诺不提。 随后,吴三桂作东,留李啸等人好好吃了一顿,本欲再留李啸至明日,李啸以营中多事为由婉拒。吴三桂尤是连声称谢,亲自送李啸至登州大营外的官道上方归。 现在那装满首级的板车之上已改装成了朱大典与刘泽清的18900两的买首级银子,酒足饭饱的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看到这一箱箱亮灿灿的银子,人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还是咱们大人有办法,又能得到官位,又能赚得实惠,这白花花的银子,着实让人欢喜得紧。唉,对我们的李百户大人,俺老张实在是真心佩服。”张行猛脸上几乎笑成了花。 “真没想到,李百户竟有本事让那些当官的不得不掏出银子来买首级,我雷傲真是开了眼界了。近二万两银子啊,这下我军又可以更加扩大补充了。我就说,我雷傲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跟了李百户。”雷傲一个又一个箱子摸过去,同样一脸笑得稀烂。 上官云杰脸上亦是满布笑容,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望向李啸的眼神,更加炽热,更加诚挚,充满了敬佩与赞叹。 “出发,回堡!”脸上满是自信而快意的笑容的李啸扬鞭大喝,率先上马。 多年以后,登州大营到高龙堡这段路,有了个新名字,换银路。这个名字的由来,便是李啸智斗上官换得银子的故事。 明天历史页面有推荐了,求推荐,求收藏。。。。。。 第九十三章崇祯皇帝 很快,在李啸等人回高龙堡三天后,朱大典与高起潜的报捷文告均已各自呈入朝中,朱大典的报告发住朝廷兵部,而高起潜的奏章则立接送至了崇祉皇帝御案之前。 此时,时任兵部尚书的张凤翼犹在陕西督战,朱大典的奏章最终落到了朝廷首辅周延儒的手里。 周延儒,字玉绳,南直隶宜兴人,20岁中连中会元与状元,一时传为佳话。此人为人机敏,善于察颜观色,崇祯三年九月,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周延儒,被拜为朝廷首辅。 见到这份斩首113名鞑子首级的奏章,首辅周延儒内心的欢喜无以复加,可以说,用快旱死的禾苗得到了一场及时雨来形容也不过。 没有人知道,这位外表颇为儒雅和镇静,极有士大夫风范的状元首辅周延儒,这段时间以来的日子有多难过,他基本上每天都在为登州的叛军未灭而焦虑,为朝中政敌的攻讦与内斗而痛苦不堪,寝食难安。 这位首辅的招抚叛军政策在日益糜烂的山东局势中宣告彻底失败,现在朝廷虽逐渐在剿灭叛军的登州战事中占了上风,但整个剿叛战役进展太过缓慢,迁延太久,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朝廷不顾百姓死活,好不容易搜刮上来的练饷、辽饷、和剿饷中的一大部分,都日夜不停地填入这个让人窝火又沮丧的无底洞中,皇帝对他现在已是相当不满。更有温体仁等一帮阴险的反对者时时都地抓他的把柄,想让他早点从首辅位置上滚蛋。种种煎熬与压力,让这位状元首辅神情憔悴又无可奈何。 现在朱大典的这份报捷奏章,让倍受煎熬的周延儒长长地出了口气。 113颗真建州鞑子啊,这可是从自天启末年宁锦大捷之后,朝廷多年以来,再未获得过的大胜!朱大典在捷报中明言,此次渡海袭击鞑子的战斗,是由他总体定计与谋划,方得此大功的,战争目的是震慑后金,让它们不敢大咧咧地与已成瓮中之鳖的孔有德叛军联系。 周延儒愉快地想起,当时正是他推荐朱大典当上山东巡抚并总揽山东军事,当时朱大典荣任巡抚后那一脸惊喜与恭顺的表情,让自已还记忆犹新。现在朱大典立了大功,那么,很自然,他的功劳,很大一部分要算在自已头上,毕竟是他推举朱大典上位的,这份知人善任的功劳是没跑的。 周延儒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似乎已看到了皇帝见到这份奏章时那龙颜大悦的欢喜模样。于是,他急不可待地将朱大典的奏章揣在身上,便急急进宫面见崇祯皇帝。 在周延儒面见崇祯皇帝之前,皇帝正在东暖阁内观看山东监军高起潜的奏章。 一个身穿明黄龙袍,头戴铰金双龙翼善冠的年轻人坐在盘龙宝座上,手捧奏章仔细地看着。两边各站了两名垂首侍立的太监,他们小心翼翼地站立着,偶尔偷偷瞅一眼正全贯注阅读奏章的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便是刚刚即位五年,时年22岁的崇祯皇帝。 22岁,正是当代大学生刚毕业的年纪。然而,与人们所想象的年轻人朝气蓬勃,欢乐开朗的直观印象不同,这位崇祯皇帝,这位大明王朝的统治者,却是与年纪完全不相符的一脸憔悴与早衰,他眼圈发黑,眼角处有长期熬夜未休息好形成的鱼尾纹,鬓角上则有极为明显的星星点点的白发。 这位明王朝的末代统治者,面对整个中华大地上日渐糜烂的局势,力不从心,又勉力挣扎。自登基以来,各地明军战败的消息纷沓传来,让他又愤怒又痛心。年轻的皇帝时常做同样的恶梦,那就是,自已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之处,虽不停地奋力挣扎,然而,却于事无补,最终被这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越吸越深,直至吞没。 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陕西的流贼越来越猖獗甚至入寇山西,而山东的战事又久拖不决,种种坏消息接连而至,让皇帝心情沮丧而恶劣。他身边太监们几乎从未见他的笑脸,直到他今日看到高起潜的这份奏章为止。 身边太监惊讶地发现,皇帝的那憔悴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那是一种饱受压抑后,充分绽放的喜悦。 年轻的皇帝将手中的奏章,反复地看了几遍,一脸笑容越发灿烂。心情兴奋地他起身踱步,嘴里吟哦有声,双眼之中,充满了希望的光泽。 这时有太监前来禀告,首辅周延儒请求面见皇上。 心情甚好的崇祯皇帝立刻宣他入东暖阁进见。 一脸喜悦的周延儒快步入殿,随即手捧奏章,跪拜行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我军渡海奇袭鞑子海堡,此战大捷,斩获颇丰,共得鞑子首级113颗啊!” “哈哈,爱卿平身。这个好消息,朕已知道了。” 周延儒起身,发现原先总是一脸愁容的皇帝正微笑地看着他,目光温暖而欣慰。 一名太监从周延儒手中接过奏章,恭敬地放在崇祯皇帝面前的御案上。 崇祯皇帝大致翻看了一番朱大典的奏章,见两封奏章上所写的情况大致相同。只不过,这次战斗的谋划与组织者从前一封奏章的监军高起潜,变成了现在这封的巡抚朱大典。 崇祯皇帝心下其实如明镜一般明白,他暗想,这帮家伙估计好不容易才商讨好了头颅的分配方案。因在各人所斩头颅数额上不好再作手脚,便在战斗的谋划与运筹上尽力为自已邀功。 当然,这些细节,现在心情大好的皇帝不想去过多纠缠,只是,两封奏章中都提到的一个人,引起了年轻的皇帝强烈的兴趣。 这个人,自然便是李啸。 对于李啸,崇祯皇帝其实已有一个模糊的印象,那就是上次李啸用计歼灭陈友德500精锐之事,兵部曾向自已上奏过,在那封朱大典强烈地为自已表功的奏章中,也提到正是李啸协助出兵实现了朱大典这个战斗目标。 却没有想到,只隔了这么半个多月,此人竟又参加了这次朱大典或高起潜亲自谋划的“虎啸辽东”渡海奇袭作战,竟然还斩得20名鞑子首级! 崇祯皇帝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被两封奏章均当成配角的李啸,很可能战功远不止是这个上奏的数目,极可能还有更大的功绩被上官强行分润。 这种大明官场的潜规则,皇帝其实心知肚明,但却无可奈何。毕竟此举成例已久,而且每次每个人的晋升官职均有上限。那么,这个人多出的战功,自然被上官分润,这种做法在这些明朝将领眼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上报的数字很精巧,几乎正好是百户官李啸一次战斗所能晋升的极限。现在明军接连战败的背景下,鞑子头颅更是珍贵难得,故晋升所需的数额比以前要少很多。原先约需30名头颅的数额才能升为正千户,现在只需20颗便够了。那么,这名半个月前才晋升成百户的李啸,正好可以凭斩获的这20名鞑子头颅,堂堂正正地晋升为一名正千户。 犹为难得的是,这名小小的百户官,竟然还有自已所宠信的太监高起潜的极力保举,可见此人交际能力相当不错,抱大腿的本事也很有一手。 年轻的皇帝对这个只比自已小两岁的20岁青年将领李啸,越发感觉好奇与欣赏。 “此人,当是不凡,将来若有机会,还要让此人来京师让朕见上一见方好。”皇帝心下暗暗沉吟。 随后,皇帝对正恭敬地等着自已发话的周延儒笑着说道:“这番战功,颇是难得。周爱卿亦是功劳不小。可着兵部派人详核首级真伪,如属实,对有功人员当不吝重赏。” 听到皇帝的表扬,周延儒一脸喜色无限,他越发恭敬地拱手垂首答道:“请皇上放心,微臣会立刻派人往山东探查。” 一脸舒展笑容的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又对周延儒说道:“首级核实后,即速押往京师,朕要亲自去太庙告慰祖先。” 周延儒一拜至地:“微臣谨遵圣谕。” 第九十四章横行队 在首辅周延儒安排兵部派人前往山东核查首级真伪之际,李啸开始对全军进行重新整编。 经过这番渡海作战后,现在李啸在高龙堡的全体兵种与人数为:枪兵232人,盾兵86人,哨骑19人,突骑45人,火炮部队39人,火铳兵21人,后勤队30人,医疗队7人,辅兵416人,另外还有在各次战斗中受伤后已恢复,却不能胜任原有兵种需求的伤残人员39人。 李啸思虑了很久,对下属下达了自已最新的整编安排。 全军基本人员编制如下: 枪盾战阵中,最基本的的作战单位为甲,以20人为单位,内含甲长,与副甲长两人。 5甲为一队,以100人为单位,内含队长,与副队长两人。 5队为一哨,以500人为单位,设哨长,副哨长两人。 以上是李啸军种设定的基础设想,在与下属将领反复商讨后,最终定为如下结果。 现在枪兵扩充为甲乙丙丁戊五队,每队100人,共500人。 盾兵扩充为两队,每队100人,共200人。 在充分利用这次缴获的马匹的基础上,哨骑队扩充为24人,分为两甲,每甲12人。突骑队扩充为60人,分为三甲,每甲20人。 火器部队战兵人数不变,先另选一些辅兵与轻度伤残兵作为预备人员入队学习,以保证将来得到新的火器后,可以及时扩充。 后勤队扩充为40人,医疗队扩充为15人,均优先补充伤残战兵,不足之数再从辅兵中选入。 接下来,是这次整编的重头戏,也是李啸最新的设立的作战单位。 横行队。 李啸在上次与鞑子交手后,对那些重甲冲阵的白摆牙喇兵印象极为深刻。那身穿重甲的白摆牙喇兵,仅仅只有7名,便能冲破李啸的枪盾战阵,造成许多伤亡,这战力之强悍,着实让人心动。 这也是后金在辽东打遍蒙古与明军无敌手的秘决所在,那就是,战阵陷于胶着之际,用这样重甲步兵冲阵,很容易将对方阵脚扰乱,最终达到使对方崩溃的效果。 现在李啸缴获了相当多的后金武器盔甲,所以,李啸决定模仿后金的作战模式,成了一只人人身穿三层铁甲,头戴含有面甲的重盔,使用缴获的虎刀、虎枪和长柄挑刀之类的重型武器的重甲冲阵部队。 横行队,这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被李啸命名为这只有点象特种部队般的重甲步兵部队的专属队名。 李啸规定,横行队暂定为100人,人员皆从作战勇猛,身高力壮的步兵中挑选。 出乎李啸意外的是,军兵们几乎人人都想参加这个极具勇士气概和男儿本色的队伍,甚至还有骑兵想加入其中。 毕竟,这样武装到牙齿,有如一架开动的微型坦克一样的铁甲重装战士,几乎是每一个希望在战场上横扫敌兵的军士的最终梦想。 最让李啸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计划一说出,最高兴,最欢喜,踊跃毛遂自荐的人,竟是枪兵哨长雷傲。 雷傲几乎以哀求的方式向李啸请求成为这只横行队的队长。 看到雷傲急切渴盼的面容,李啸心下不觉一乐,他想起当初最早组建枪兵时,雷傲对自已强迫他只能教枪兵练一招突刺的安排,他那多么的无奈与不甘的神情,犹然历历在目。 确实有些委屈这个武艺出众,枪术高超的家伙了。 那么,可以让他尽展枪术才能的横行队,才是雷傲的最适合位置吧。 雷傲生怕李啸不同意,甚至对李啸说,他可以不当哨长,也想当这个横行队队长。李啸闻言,放声大笑。 李啸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还是暂时让他兼任枪兵哨长。而且,横行队队员及下属的5个甲长全部由雷傲来挑选。 雷傲高兴得如同一个孩子般地跳了起来。他眼中含着激动的热泪,对李啸喊叫着表态:“请李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竭尽所能,给你带出一支威风八面,战力十足的横行队来!” 被雷傲选入横行队的士兵,人人脸上带着得意而自豪的笑容,有如得到无上的荣誉一般,而未入选的士兵则只能羡慕眼红地看着这些趾高气扬的家伙去横行队报到。 最终416名辅兵全部被挑选完毕,而39名伤残军士中,12名伤残人员入选了火器部队,10名入选辎重队,8人入选医疗队,最后还有9人因残疾程度较重,无兵种愿招入,被李啸安排看管各类仓库。 由于横行队从现有的枪盾兵及辅兵中挑出了100名精壮兵士,枪兵与盾兵尚有100人的空额,李啸决定,再紧急招收流民补充进枪盾战阵中。 他同时规定,新扩充的队伍与原先已有的老部队平均分配现有老兵,在此基础上再添加新兵,以保证各队战力均衡。 而最终定下来的各兵种各级将领,则是除了原来的高层将领外,各中低层将领,诸如副队长与甲长之类,均从这几次作战中表现勇猛,作战顽强的有功军兵中选人。若两人战功差不多,则看从军时间,务必保证将领选拔的公正性。 李啸简略地看了看手中最终的将领名单,心下甚悦。 首先是枪兵的将领名单。 枪兵哨长为雷傲(暂代),副哨长常正。 枪兵甲队队长杨振,副队长蒋行。 枪兵乙队队长高小飞,副队长曹兴节。 枪兵丙队队长关质,副队长陈万圭。 原中队副队长白一铖升为枪兵丁队队长,副队长李铉。 原后队副队长康虎升为枪兵戊队队长,副队长黄保。 接下来,是盾兵将领名单。 盾兵哨长张行猛(暂代),副哨长付铁。 盾兵甲队队长姜尊,副队长吕允昱。 盾兵乙队队长刘道钦,副队长廖渠。 再往下,是骑兵将领名单。 哨骑队队长张行猛,一甲长方胜,二甲长费大广。 突骑队队长上官云杰,副队长鲍昭,一甲长云鹤,二甲长龙炳,三甲长陆震琦。 再往下,是横行队将领名单。 横行队队长雷傲,副队长金钢。 后面是火器部队将领名单。 火器部队总头赵杰,副总头则为原先受伤的枪兵军士顾子发。 这个任命让所有的将领都颇为吃惊,还是火器总头赵杰亲自站出来告诉大家事情的经过。原来,顾子发自右脚受伤残疾后,知道不可能再回枪兵阵中,便刻意与火器总头赵杰相交,并刻苦学习火器知识,这段时间以来,对于各类火炮与火铳均已熟悉并掌握了其中要点。他的好学上进让赵杰颇为欣赏,故他特意向李啸提出,让顾子发其提任火器副总头,李啸闻言,亦是感慨不已,当下答应不提。 最后的名单则是,后勤队长刘扬壮,医疗队长徐肃。 李啸对名单很满意,他看到多名新提拔的副队与甲长人选,都是最早入伍的流民战兵,也就是消灭一只眼匪部,攻下马耆山的那一批战兵。看到这些当日在十方镇上挣扎在死亡线上面黄饥瘦的流民,现在已成长为李啸军中的支柱,李啸心下不由得颇为感慨。 在各兵种选人完成后,李啸开始重新安排军兵着装。 各名哨长和队长皆着此次缴获的白摆牙喇兵亮银盔甲。 突骑队副队长鲍昭,连同下面的3名甲长分穿余下的4件白摆牙喇兵盔甲。 7名副队长和3名突骑队的甲长们则穿所缴获的拔什库的明盔暗甲。火器总头赵杰,李啸也给了他一领这样的盔甲,这让赵杰颇为感动。 60名突骑队员皆着缴获的精铁甲。 横行队每人分下三件缴获铁甲,人人配面甲重盔,依各人顺手程度,分别发放虎枪,虎刀或长柄挑刀。 哨骑队为保持机动性与隐蔽性,依然全员着装棉甲。 接下来,所有的参战老兵,由各哨长与队长发放,前面兵种着装剩下的缴获铁甲和原先军中就有的铁甲,并按参战的次数,入伍的时间,和作战的勇猛程度,分穿优质精铁甲和普通铁甲。其余的老兵则全部身着缴获的棉甲。 至于新补充进枪兵与盾兵的辅兵,以及火器部队则全部身着鸳鸯战袄。 辎重队与医疗队不披甲,每人只配一把解首刀。 至此,整个整编工作安排结束。 李啸通着盔甲着装的不同,刻意制造军中等级差别,最根本的目的,便是激励军兵们追求上进,奋勇杀敌,让他们知道,在李啸军中,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的。 李啸本来还想实行军阶制度与颁发荣誉勋章之类,但考虑到这些东西官兵接受尚需时日,另外这偏僻荒堡中,也无法制作这样的物件,故暂时作罢,还是等到以后回马耆山再进一步实施。 此上各项整备完成后,李啸对下属将领下达了新的安排。 1、他要盾兵哨长张行猛与突骑队长上官云杰前去杨家店与孙喬镇等处,再招300名数额的流民壮男,100名补充进枪盾战阵中,200名作为辅兵,以备下次战后的人员重新补充。 2、李啸安排,枪兵哨长雷傲点检现有武器后,按现在的兵力数额,再去登州大营定所需的长枪与盾牌。 3、李啸让枪兵丙队队长关质和枪兵乙队队长高小飞去再杨家店等处招一批泥水匠来,营建新的的营房设施,准备让新的辅兵及家属入住。 4、后勤队长刘扬壮和枪兵甲队队长杨振则缴获的普通刀剑与弓箭,除留下200来把供辅兵训练用外,其余部分皆卖给附近村庄,争取多换些粮食回来。 安排完后,李啸独在登上高龙堡的城楼,兀自沉思。 他没有注意到,吴之菡悄悄地走了过来,从后面,将他软软地抱住。 她胸前那两团极富弹性的柔软让李啸很受用,他转过头来,回给吴之菡一个温暖的笑容。 “听说,你送给了我哥30颗鞑子头颅。”吴之菡的眼睛里,充满了愉悦与爱慕。 “也许,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这个舅子我不帮他还能帮谁呢,再说了,我也想蒙冤下狱的吴襄将军早点出来。”李啸语气温和,脸上的笑容更见亲切。 吴之菡娇哼一声,将他抱得更紧,她娇声地说道:“不许说也许!我们就是一家人。李啸,我可早就以身相许了,你跑不掉的。” 李啸大笑,眼瞅着四下无人注意,悄悄地吻了吻她娇嫩的脸颊。 “李啸,你觉得,我们还要在这高龙堡中呆多久?”吴之菡突然抬起头问道。 李啸蹙了蹙眉,这个问题,他实在难以回答。 按历史书上所说,应该是明年二月之时,孔有德会率余部从海路突围而出,只中是现在的历史已被自已改变了不少,那么,孔有德还会一定要按历史中的时间进行突围吗? 李啸没有把握。 到现在为止,全军驻在这偏僻荒弃的高龙堡中已近两月,在这里一直当缺少归属感的客军,终非长久之计。 其实,军中最归心似箭的人,是李啸。 因为他大把的计划与安排,都是要回马耆山后,才能施展的。在这里,李啸感觉,再这样一直当上官们奏章中的配角的话,他能获得的利益和能得到的官位,可能也到极限了。 “你莫急,我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回安东卫,当然,一定会带上你。”李啸笑着回答,趁无人注意,他又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现本文已获历史页面推荐,又是近4000字,请各位读者多收藏,多给点票票。此谢。 第九十五章后金之乱(一) 在李啸全军整编,扩充兵马之际,后金这边,却已是愈发暗流汹涌,杀机密布。 沈阳,盛京皇宫,凤凰楼。 天聪汗皇太极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殿中的龙椅之上,他那肥胖的大饼脸上,呈现一种可怕的青黑,那眼尾极长的细眼中,两道冷光,直直地盯在地下伏身而跪,正低声报告的密侍身上。 “禀大汗,奴才已重金收买了莽古尔泰姐姐莽古济之亲信家奴冷僧机,其人告诉奴才,说前几日莽古尔泰曾密邀其主莽古济和莽古济丈夫琐若木至府中宴饮,归来后,其曾隐约听到她与琐若木商议什么若谋事不成,便要和莽古尔泰退守开原城之类的话。” 密侍顿了顿,似乎想看看皇太极会作出何种反应,但他等来的,只是无声的沉默。 “说下去。”良久,一个从龙椅上传来的威严声音怒喝道。 密侍赶紧接着说道:“奴才随后又买通了琐若木的宠爱小妾托古,她也密告我说这几日琐若木心思不宁,甚至与她睡觉之时的夜里,都会常常惊醒,她曾细问缘故,琐若木却始终不肯明说。奴才认为,从冷僧机与托古之言的两相映照中,可见莽古尔泰恐确有异心,望大汗明察之。” 殿中一片可怕的寂静,静得能听到皇太极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他两边的几名阉奴个个低首垂手,面如土色,大气也不敢出。 “你且退下吧。”皇太极努力保持声音平静。 “喏!”密侍躬身而退。 “砰!”如同坟墓般安静的凤凰楼里,一声巨响暴起。 一个青花滚龙图案的茶杯被狠狠地砸在殿内龙柱上,摔得粉碎,散碎的细瓷片在厚实的羊绒织花地毯上散了一地。 摔杯者,正是愤怒得不可抑遏的后金天聪汗皇太极。 这位肥胖的后金统治者颤巍巍地站起,一双细眼之中,愤怒的目光有如两团跃动的火焰。 他手指虚空,愤然而骂:“莽古尔泰,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亐得本汗一直顾念亲情,方未在你当日御前动刀时砍掉你的脑袋。谁知你这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东西竟丝毫不知悔改,如今竟敢暗害君上,谋逆篡位!真真胆大包天,天理难容!你还算什么兄弟,你简直是一只阿其那、是一只塞思黑!(满语猪狗之意。)” 内心极度愤懑的天聪汗皇太极骂完,又沉重地跌坐回龙椅上,眼中愤怒的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悲凉与无奈。 一阵久久的沉寂之后,一名阉奴入得殿来,小心地上前禀告:“禀大汗,和硕贝勒豪格现在宫外等候多时,可要宣他入见?” 皇太极直起身子,平静地说道:“宣他入见吧。” 很快,身穿厚实四爪正蟒贝勒常服绸袍的和硕贝勒豪格随着阉奴,进入凤凰楼。 豪格,皇太极长子,母亲为皇太极第二任大福晋乌喇纳喇氏,时年24岁。他身材高大,体魄健壮,面目与皇太极颇为相像。他受皇太极之命,于这一年七月与杜度等人一同入寇明朝的宣化、大同地区,大掠人口与财货而回。消息报入汗廷中,皇太极大喜,随即封他为和硕贝勒,并派人快马前去通知了犹在返回路上的豪格。 “孩儿拜见汗阿玛,祝汗阿玛万寿无缰,福与天齐。”入得殿中,豪格快速跪地打扦致礼,言气相当恭敬。 皇太极看到阶下伏地下跪,犹是风尘仆仆之状的大儿子,心下稍觉欣慰,脸上露出淡淡笑容。 “豪格,你跪安吧。” “儿臣谢汗阿玛。” “豪格,你可知汗阿玛为何着你立时脱离大军,快速返回盛京来见汗阿玛么?”皇太极平静地对豪格说道。他对自已的大儿子没有太多的客套,而是直入正题。 “汗阿玛,孩儿想必是因明军袭破黄骨岛堡之故,故孩儿一接到父汗谕令,便昼夜不停奔马而回。”豪格拱手回道,“儿臣听说正蓝旗勾结明军,引那明军前来,袭破了我黄骨岛堡,斩杀了我一百多名将士。” 皇太极脸色阴沉道:“这便是家贼难防之故。” 豪格紧接着回道:“此事儿臣也觉蹊跷,听说这股明军是渡海而来,儿臣想,若无人通报黄骨岛堡的实际兵力布署,明军根本不会敢来进攻。正蓝旗如此作为,着实可恨之极!” 皇太极冷冷说道:“现在虽有明军散布的标语在此,但实无正蓝旗与明军勾结之确实证据。豪格,还有比明军攻破黄骨岛堡更重大事啊。” 豪格沉吟了一下,随后他声音低沉地试探说道:“孩儿听说,是那莽古尔泰欲行不轨?” 皇太极凝视着豪格的双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啊!此人竟敢如此狂悖谋逆,请父汗下令,儿臣即刻派兵前往擒拿反贼莽古尔泰,定速速将他绑来回见父汗!”豪格脸上瞬间涌起暴怒之色,双拳不觉一并紧握。 皇太极眉头微微一皱,他这个大儿子,勇猛直爽有余,心机智谋却颇为不足。现在尚无莽古尔泰谋反的充足证据,如此大动干戈逮捕拿人的手段着实差劲,而且其他兄弟之处,也难以解释过去。 见皇太极皱眉沉吟,豪格讪讪地低下头,随后有些犹豫地说道:“要不,先把莽古尔泰的下属部将抓来审问,若查出实情,再给莽古尔泰定罪不迟。” 皇太极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豪格,你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 豪格一时愣住了,他望着龙椅上一脸有如古井不波的父汗,心下打鼓,不知道皇太极究竟是何想法。 见豪格不说话,皇太极缓缓地说了一句:“以静制动,于无声处听惊雷。” 勇猛善战却头脑简单的豪格听不懂皇太极这话之意。他低头思虑了良久,心下似有答案猛地浮现,他受惊般地抬起头,惊疑地望着端坐龙椅的父汗。 豪格突然感觉那个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实在是深不可测,那平静却阴森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父汗的意思,是暗杀。。。。。”豪格话语出口,背上不觉有冷汗渗出。 皇太极端坐不动,嘴角轻轻浮起一丝微笑。 “父汗此举甚是英明,现在趁那莽古尔泰正在筹谋造反之际,若能出其不意地暗杀掉主谋的莽古尔泰,这样一来,对方群龙无首,余部便可趁机一举统统抓获了。”豪格反应过来,立刻开始边分析边拍皇太极的马屁。 “豪格,今天你能悟到父汗的心思,倒还不错。你要记住,消灭敌人,不一定要搞得惊天动地,很多时候,静悄悄地毁灭对方,才是最好的方式。”皇太极目光阴寒,缓缓言道。 “那父汗紧急召孩儿回来,却是需安排孩儿做何事?”豪格想了想问道。 “豪格,你可知莽古尔泰同谋者是谁?”皇太极声音低沉地说道。 “儿臣不知。”豪格据实回答。 皇太极冷笑一声:“莽古尔泰的同谋之一,便是你的姑姑,也是你的岳母莽古济!” “啊!”豪格顿如遭雷击一般,脸色霎时变得如纸般苍白。 原来,莽古济与第一任丈夫海西四部之一的哈达部部长吴尔古代,曾生育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大女儿阿木沙礼,嫁给了代善的长子岳讬,小女儿卓那希,则嫁给了豪格。 豪格回过神来,发现皇太极正用两道阴寒的目光死盯着自已,不觉打了个冷颤。 “父,父汗,这,这莽古济既已将女儿卓那希嫁与孩儿,为何竟会愿助莽古尔泰谋反?”豪格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皇太极心下亦是隐隐作痛,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回答道:“女人啊,归根到底心是向着儿子。本汗认为,莽古尔泰定是向她许了重诺,她出于为自已儿子前程考虑,才决心上了莽古尔泰的贼船。” 豪格长久地低着头,待抬起头来后,已是满脸的狰狞。 “若莽古济果然助莽古尔泰造反,那孩儿定当砍掉卓那希的脑袋,向父汗表明心志!” 豪格的这番斩钉截铁的表态,让皇太极很满意。 “豪格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就好,父汗很高兴你能分清敌我,不被感情所纠缠,此为成大事者必备之品格。”皇太极脸露微笑地赞许道。 “豪格,从现在开始,你和你的得力属下,必须随时注意正蓝旗军兵的动向,如事情紧急,可立即处置,不必禀告父汗。”皇太极紧接着压低声音说道。 “孩儿谨遵汗命。”豪格跪地打扦。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一个阉奴走了过来,向皇太极禀告:“禀大汗,户部主事德格类求见大汗。” 皇太极意味深长地向豪格斜了一眼,随后点点头:“传他入见吧。” 阉奴退出殿后,皇太极冷笑道:“户部之政,上午朝议已是议完。豪格,父汗估计德格类定为其兄长莽古尔泰之事而来。” 豪格忙道:“那孩儿可要先行告退?” 皇太极摇摇头:“不必,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一脸恭敬神色的德格类入得殿来,随即跪地打扦:“户部主事德格类,恭祝我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格类,你跪安吧。” “嗻!” “德格类,你来见本汗,却为何事?”皇太极脸色从容平静,不紧不慢地吐出了这句话。 注:本章所写的内容,大部基于史实,绝非随意杜撰。历史上的莽古济被皇太极凌迟处死,卓那希被自已的丈夫豪格亲手斩下头颅。所以说,历史远比小说更残酷,更血腥,更充满了兽性。 还是求推荐,求收藏。。。。。。 第九十六章后金之乱(二) “臣弟德格类,有件家事要禀大汗。”德格类脸上的神情越发恭敬。 “哦,老十,你有话直说。”皇太极毫无表情。 “臣弟今天特为罪兄莽古尔泰之事前来。”德格类垂首而道。 “是吗,可是莽古尔泰托你前来禀报的?”皇太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禀大汗,正是。臣弟昨日去罪兄莽古尔泰处,见莽古尔泰正在内室之中抱头痛哭,臣弟惊问其故,莽古尔泰涕泪横流地说道,去年大凌河之战中,他在御前说粗语,露刀刃,实实是愚蠢混帐之极!说他对不起大汗的恩德,对不起大汗的信任,身为大汗的兄弟,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心下极其痛悔!还说大汗罚掉他的牛录与银子实在是正确之举,这才让他彻底认识到自已的错误,故决心痛改前非。他说今后一定惟大汗之令是从,再不会有丝毫违逆之举。” 德格类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话,皇太极脸上犹是平静得很,而旁听的豪格却不觉厌恶地皱了皱眉。 殿中一阵让人压抑的沉默。 “莽古尔泰能认识到自已的错误,很好。古话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汗很高兴他能回头是岸。”皇太极终于开口说话,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德格类闻言,连忙又打扦下跪:“罪兄托臣弟今日前来,就是想穉报大汗,大汗若有空的话,望得移尊驾前去罪兄府中,他已于家中摆设谢罪宴,要在宴席上当面向大汗道歉认罪。” “哦,莽古尔泰这番认罪,到是用心良苦啊。”皇太极用一种揶揄的语气回答。 旁站的豪格的眉头越发紧皱。 德格类听到皇太极的回话,脸色微变,不过他随即伏身下拜,用更加谦和的语气说道:“罪兄欲设宴认罪之意,乃亲口对臣弟所说,臣弟所言,句句为实。绝不敢对大汗有任何欺瞒之处。” 殿中又是一阵无声的寂静。 豪格瞥见,父汗皇太极的扶于龙椅之上的双手已悄悄地握紧成拳。 良久,龙椅上传来皇太极平静的声音:“莽古尔泰之邀,本汗答应了。你回去告诉他,这几日本汗若有空,便到他府上去。” 德格类脸上顿是满是惊喜之色:“大汗心胸宽广,包容四海。臣弟替罪兄叩谢大汗之深仁厚德,我回去后一定速速回告罪兄,让他随时准备迎驾。” “嗯,你退下吧。” “嗻,臣弟告退。” 皇太极眼神冷森而复杂地看着德格类一脸喜孜孜地退出殿中,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冷笑。 “豪格,现在莽古尔泰设宴向父汗赔罪,你怎么看?”皇太极转头望向一旁的豪格,用一种不经意般的语气问道。 “禀父汗,孩儿认为,莽古尔泰此举包藏祸心,父汗断不可去!”豪格急急而道:“我观德格类之语,决非实情,父汗若贸然前去,恐有不测之祸!” “很好,豪格你能看得通透,父汗很高兴。”皇太极冷笑道:“这般伎俩,安敢来蒙欺本汗!只怕本汗一去,不是死于中毒,便是死于刀斧手之刃下矣!” “那父汗为何还答应要去莽古尔泰处?” “哼,兵不厌诈。父汗若不答应,那莽古尔泰必然恐慌,防卫也定会更加严密,那么,本汗要下手难度就大了。再说了,本汗也不好当面拂了这德格类的一片盛情不是?”皇太极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 “父汗英明,见识果决。那莽古尔泰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父汗就要送他上路了。哈哈。”豪格一脸的阴狠得意之状。 “尔既无情,吾便无义,莽古尔泰,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你与本汗的兄弟情分,到此为止了!”皇太敛起笑容,双眼之中寒光闪烁,肥重的右手狠狠地砸在龙椅的靠把上。 。。。。。。 德格类从凤凰楼出来后,快马疾驰入莽古尔泰府中。 “哥哥,老八答应了,他亲口答应说得空便来你府上赴宴。”德格类跃下马来,一脸得色的他,急急地踏入莽古尔泰的密室当中,甫一进门,便急切地向莽古尔泰喊道。 原本端坐不语神情严峻的莽古尔泰,闻听此话后,不觉脸色舒展开来,露出了多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不过很快,他脸上又是一阵阴云浮起。 “德格类,你说,为何老八一直没有追问我正蓝旗与明军勾结之事,老八是精细之人,焉能将此重大之事轻轻放过?”莽古尔泰突然疑惑起来。 德格类闻得此语,一时也有点发怔。不过,此刻他心里在老八终利顺利上钩的喜悦心情冲击下,一时也难于细想,于是他自我解释般地说道:“也许,老八是感觉这事终是证据不足,才暂时未作追究吧。” 莽古尔泰摇摇头,叹气道:“要真如你所说的这样就好了,我只怕这事不会这么简单过去。” 德格类安慰道:“哥哥,就算他要追究,我正蓝旗与明军勾结袭击黄骨岛堡一事,本来就是纯属无稽之谈,又怕他查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莽古尔泰挤出一丝苦笑,心里总觉不妥,却也一时说不出什么来。 德格类紧接着说道:“哥哥,当下之急,是你需得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若老八来了,勿必要一击而中,万万不可让他得以活命回去。” 莽古尔泰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放心吧,他来的这天,就是他的祭日!” 送走了德格类后,莽古尔泰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下不安。他在密室中转了许久,随后唤来了亲信左梅勒额真屯布禄。 “于今之际,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速安排亲信之人,快马前去通知我三个儿子,迈达礼,额弼纶,费扬古泰,命他们这段时间要牢牢管控好属下军兵,若盛京这边事情一起,便立刻起兵呼应。”莽古尔泰神色严峻地交待道。 “奴才谨遵旗主之令。”屯布禄拱手沉声应道,便转身欲退出房去。 “等等。”莽古尔泰突然颤声说道。 屯布禄连忙转身而回:“旗主还有何谕令?” “屯布禄,你告诉他们,如果事情紧急,让他们不必担心阿玛的安危,可自行行事。”莽古尔泰的话语,突然满含了一种莫名的凄怆。 屯布禄眼中瞬间亦有泪光闪起,脸上黑硬的横肉亦轻轻颤动,随即,他躬身拱手,语带呜咽:“旗主大人之意,奴才知道了,大人你就放心吧。” 望着屯布禄离去的背影,莽古尔泰心下突然空落落的,他默然听着外面越来越凄厉的寒风呼啸声,呆呆站立如同一具木偶。 。。。。。。 二天后的一个夜晚,莽古尔泰府中,他最宠爱的小妾依塔勒房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衣衫不整的依塔勒冲出房门,带着哭腔放声大喊:“快来人呀,旗主大人出事了!” 她这声叫喊,让全府上下立刻骚动喊叫起来。 莽古尔泰的一众福晋、侧室、小妾和侍卫一起蜂拥而入依塔勒的房间,霎时,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恐。 他们看到,仅着内衣的莽古尔泰,正在床上极其痛苦地翻滚嘶吼,口鼻之间,不停有鲜血渗出。 “天啊,爱根(满语丈夫之意),你这是怎么啦?你到底是怎么啦?”一脸的惊惶与恐惧的大福晋哈达纳喇氏哭嚎着跑到床边,摇着犹自翻滚不停的莽古尔泰连声发问。 回答她的是只有一连串从莽古尔泰嘴中发出不类人声的嘶吼,并且,声音越来越弱。 “快去叫医官!”大福晋冲着侍卫放声怒吼,两名侍卫急喏了一声,射箭般地冲出府外。 大福晋随即又对另两名侍卫吼道:“你们快去把德格类贝勒叫来。” 两名侍卫同样飞奔而去。 大福晋望着犹在床上翻滚嘶吼的莽古尔泰,心如刀绞,放声痛哭:“爱根,你怎么这个样子啊,你别吓我呀,到是说话呀,说话呀!” 突然,大福晋猛地想了什么,霎时收起哭腔,她瞪着一双哭红的眼睛,恶狠狠地对那名同样在哭个不休的小妾依塔勒喊道:“下贱东西!你过来,我问你,老爷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依塔勒见到大福晋这副凶神恶煞之状,魂已吓掉大半,她抽噎地走过来,颤声回答道:“奴婢不知,刚刚旗主大人还好好的,正与奴婢说笑来着,突然便口不能言,口鼻出血,痛得真在床上翻滚,奴婢吓坏了,便连忙出门叫人。。。。。。” 一记凶狠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依塔勒脸上,依塔勒的脸上立刻露出五个鲜明的指印。 “放屁!旗主大人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在你房内发病!你不说实话,我便撕烂你的贱嘴!”大福晋发起狠来,一下子跳将起来,伸出手又要来撕依塔勒的嘴。 “大福晋饶命啊,奴婢真的没有撒谎,旗主大人入房后,只喝了一杯茶便与奴婢睡了,谁知过了一阵后,竟会如此。”依塔勒痛哭着急急辨解,一边连连后缩,躲避大福晋那猛伸过来的右手。 大福晋的右手停在了空中。 “来人!看好这该死的贱婢!另外,这房间内,一切东西,都不得乱动。等查明后,再作了断!”大福晋怒喝道,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那犹剩一点茶水浅底的茶杯。 很快,外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德格类竟与所请的汉人医官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进来。 德格类见到在床上痛苦翻滚的莽古尔泰,脚步一下子僵住了,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老八够狠,我等终是晚了一步。”德格类的自呓般喃喃之语,在这个吵闹哭嚎的房间内,没有人能听清。 汉人医官从德格类身旁急步走过,随后命人按住不停翻滚的莽古尔泰,然后用一根银针狠狠地扎在莽古尔泰人中穴处。 这根银针扎下,莽古尔泰不再剧烈地挣扎,而变成了轻轻的抽搐。 汉人医官开始搭脉望舌,只是他的脸色与德格类一样,变得越来越沮丧灰败。 “医官,我爱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大福晋的话打着颤,脸上满是哀求之色。 医官抬起头,脸色更加难看,然后对大福晋缓缓地摇了摇头。 德格类走上前来,神色冷峻地对大福晋与医官说道:“此处人多嘴杂,我三人借一步说话。” 三人一入密室,大福晋带着哭腔问道:“医官,你说实话,我爱根究竟怎么了?” 医官突然双膝跪地,颤声回道:“禀夫人,我观旗主大人似已中毒,现在毒入脏腑,只恐命不久矣。在下医术浅薄,着实难有回天之力。” 大福晋闻言,双眼一翻,几致昏厥,幸得德格类手快,一把将她扶稳。大福晋遂开始放声嚎啕:“天杀的,天杀的啊,哪个王八蛋这么歹毒,要致我爱根于死地啊!” 德格类见她这样子,心下甚烦,对她吼道:“先别哭了!你可知莽古尔泰究竟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大福晋猛省过来,随后把刚才审问依塔勒的话,快速转述给德格类听。 德格类一脸森然,低喝道:“那壶茶绝对有问题!你速将茶壶与茶杯拿来,让医官好好看看。” 大福晋箭一般的冲出房去,很快,手里拿着茶壶与那个犹剩一点茶汁的茶杯的她,又箭一般地冲了回来。 汉人医官仔细检查了茶壶中的茶水和茶杯中的残汁,随后,一脸惨白地长叹了口气。 “禀福晋,禀贝勒,以小老儿观之,这茶水中应是加了乌头毒,此毒可让人口舌麻痹,口鼻流血,全身疼痛难忍,此毒一但发作,无药可解,在下只恐不出,不出。。。。。。”医官说到这里,话语突然开始嗫嚅。 “不出什么!”大福晋喝道。 医官慌忙跪地,声音颤抖:“在下恐旗主大人不出一个时辰,便会,便会毒发身亡啊。” “啊!”大福晋与德格类同时发出惊叫。 此时,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名侧室带着哭腔在密室外大声喊道:“大福晋,贝勒爷,旗主大人,旗主大人他,他去了!” 本章基本是基于《清史稿》与《满文老档》史实而写。一向身体健壮的莽古尔泰突然口不能言暴疾身亡,我察过中医资料,上面所说的中了乌头之毒便是这样的症状,故作者以此发挥。 本章又是4000多字,请各位读者看在作者辛苦写作的份上,给点票票与收藏吧,谢了,呵呵。 第九十七章后金之乱(三)(二更) 大福晋闻言,瞬时昏厥于地。 德格类一脸冷峻,他眼神冰冷地横扫了一下汉人医官,对着这名已吓得抖如筛糠的医官说道:“医官,大福晋昏厥,你速帮大福晋看看。” 汉人医官畏缩地看了他一眼,不敢不从,正小心翼翼地抬起大福晋的手,准备搭脉之际,德格类悄悄绕身至他身后,趁其不备,一把箍住医官的脖子,咬牙用力一拧,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咯吧”声,医官的脖子已被德格类拧断。 德格类脸色冰冷如寒冰,他轻轻放下已然身亡的汉人医官,随后托起昏迷的大福晋的脖子,一咬牙发力,大福晋哈达纳喇氏的脖子同样被德格类拧断。 连杀了医官与大福晋的德格类,沉默地打开密室之门。 外面等候的福晋、侧室、小妾、侍卫,见到密室内的横躺于地的两具尸体,个个吓得脸色煞白。他们用极度惊骇的眼光望着脸色冰冷而平静的德格类,有如看到死神一般。 “大福晋听闻哥哥去世,一时心痛发作,刚刚去了。那医官年纪大了,连受惊骇,已然暴死。你们不要慌,下面如何为哥哥和大福晋发丧才是最要紧的。”德格类的语气冰冷而平静。 那名医官的尸体,德格类让侍卫带其家人过来领回。德格类简单说了下医官的死因后,便给了医官家人300两银子,作为烧埋与抚恤费用。同时声色俱厉地警告他们,此事到此为止,不得再来纠缠。医官家人看到德格类这名女真官员说话时那凶恶之态,早以吓趴,诺诺连声地接了银子,领了尸体回去安葬不提。 第二天,依德格类之意,那名莽古尔泰最宠爱的小妾依塔勒被强令殉葬。那名小妾不愿意,惊惧至极的她,欲从莽古尔泰灵前逃走,被几名侍卫抓住,活活用弓弦勒死。 莽古尔泰的葬礼举办得隆重而热烈。 天聪汗皇太极率一众兄弟与大臣亲自前来哭灵。 身着素服的皇太极在莽古尔泰的坟前,哭泣得极其哀痛,参加的葬礼的人们,都被大汗真挚的兄弟之情感动不已。 天聪汗整整哭了三鼓钟才回去,随后又在中门设置灵堂来祭奠莽古尔泰,又情真意切地大哭了一番之后,才在众人那大汗要以国事为重,不可哭坏了身体的苦苦劝谏反复劝说下,方回宫休息。 皇太极这番举动,让后金国中的百官与臣民皆极其感动。尤其是几个汉人文臣,诸如范文程、宁完我之流,更是连连赞叹道,我汗真乃德配天地,仁致尧舜之绝代英主,有此远迈汉武唐宗之君,实乃国家与百姓之洪福也。 莽古尔泰的亲弟弟德格类与亲姐姐莽古济在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几致双双昏厥。莽古尔泰姐夫琐若木也在葬礼上捶胸顿足,哭得涕泪横流。向人们充分展示一个蒙古人的纯朴与真挚。 只有两双眼睛在冷冷地看着一众人哭灵送葬。其中一双眼睛,是豪格。另一双,是德格类的大儿子德克西克。 参加完葬礼后的德格类,神情疲惫地回到家中。 正蓝旗甲喇额真德克西克向自已父亲献上茶水,随后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道:“阿玛此举,是想向皇太极表明你不知昂邦阿玛(满语伯伯之意)莽古尔泰的阴谋吗?” 德格类捧着茶杯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 “我只是在想,大福晋的突然暴亡与那名小妾殉葬,都是阿玛的安排吧?”德克西克的话语平静而清晰,有如在聊家常一般。 德格类感觉自已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下,他眼神复杂扫了儿子一眼,随后艰难地将茶杯放回桌上的茶托,缓缓而道:“事到如今,群龙无首,阿玛除了努力自保,复能何为?” 德克西克脸上突然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莫非,阿玛以为,皇太极真的会大发善心放过我们这些余党不成?” “德克西克,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要阿玛起兵造反吗?!皇太极出手如此迅捷,迅速地致莽古尔泰于死地。现在定然对我等这样的余党严密监视之中。只怕我们还在筹划之际,皇太极便已动了杀机了。”德格类的语调有种莫名的悲哀。 “阿玛,孩儿只是怕我等即便如此小心慎微,亦只能坐等皇太极将来再动手将我等除掉,孩儿实不甘心!”德克西克的话语同样满是悲凉。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现在除了隐忍无为之外,复能何为?你想得到的问题,难道阿玛有这么蠢想不到吗?阿玛只希望,将来即使皇太极要动手,只针对为父一个人便可,你们几兄弟都能得以保全。阿玛纵死,亦心安了。”德格类双眼潮红,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玛。。。。。。”德克西克话语哽咽,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 盛京皇宫,继思斋。 皇太极斜坐于明黄暖炕上,炕前的白银雕龙火盆那熊熊的炭火腾腾跃动,映照着他那一脸明显的欣慰与舒心。 火盆一侧的暖凳上,坐着的是同样一脸得意笑容的豪格。 “父汗,孩儿真未想到父汗出手如此迅捷,现在那莽古尔泰一死,逆党群龙无首矣。”豪格脸上的笑容愈见欢快。 皇太极冷冷一笑,随后叹气道:“老五自取灭亡,本汗给他厚葬,也算待他不薄了。” 豪格突然低声说道:“孩儿听说,莽古尔泰死的那晚,他那大福晋哈达纳喇氏也死了,连同诊病的医官竟也死了,这事怎么这么巧?” 皇太极淡淡地回了一句;“你相信,这只是巧合吗?” 豪格皱眉道:“孩儿自然不信,只是感觉蹊跷。” “本汗告诉你,此必是德格类所为。此人见主谋已死,故将知情的莽古尔泰大福晋与那名医官一并弄死,以掩盖莽古尔泰的真实死因。”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想自保,他把知情人都弄死,以便没人知道莽古尔泰是死于谋杀的真相。他用这样的办法来告诉父汗,他德格类想与莽古尔泰划清界线,以求父汗开恩,放过他们这些谋逆余党。”皇太极平静地说道,一脸看透了缘由的轻蔑之色。 豪格低声问道:“那汗阿玛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余党?” 皇太极斜了他一眼:“豪格,如果你是父汗,你会怎么处理?” 豪格沉吟了一下:“现在主谋以死,正是查办余党的大好时机,可将其一个个抓来审问,若查出实据,再行定罪。” 皇太极摇摇头:“豪格你做事还是太过冲动。殊不知困兽犹斗之理。现在余党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你这样一齐相逼,只会把这些已成一盘散沙的谋逆余党重新捏合。若他们重新同心合气地作困兽之斗,对大金对朝廷均是极大损害。” “那父汗之意是?” “又要打又要拉,让余党始终形不成合力,方能各个击破。”皇太极冷哼一声道。 “那要打谁,又要拉谁呢?” “德格类已向本汗表明投靠的态度,说明至少在现阶段,他是一个可以与我们合作的对象。那么,我们就先放他一马。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动手的,豪格你知道是谁了吧?” “父汗的意思,是要搞掉莽古济?”豪格心下一凛。 皇太极冷笑着点了点头:“莽古济与其丈夫琐若木据有城池坚固的开原城,如不早除,将来之祸患,必为大矣。” “那我们现在要派人去把莽古济与琐若木都抓起来吗?” “不必,我们如此兴师动众的话,说不定会把琐若木逼反。即使我们最终强攻下开原城,也会损失惨重。而且这样一来,会大失蒙古各部之心,对来年征伐那死而不僵的林丹汗大为不利。”皇太极顿了顿,接着说道:“豪格,你也看过三国演义,你应该知道,曹操战胜袁绍后,是怎么捉住逃往辽东的袁谭与袁熙的吧?” “孩儿知道,是曹操利诱辽东公孙康,让其对这二人生疑,最终将此二子之头砍下,送予了曹操。”豪格说完,突然眼睛一亮,急急而道:“父汗的意思,是挑动莽古济与琐若木生隙,让琐若木主动交出莽古济?” “不错,本汗正是此意。我已派密侍买通琐若木宠爱小妾托古,让她做通琐若木的思想工作,尽早向朝廷坦白其与莽古尔泰交往的罪行,告诉他可以通过交出莽古济来为自已戴功赎罪。本汗会继续让他统管蒙古傲汗部,并依旧据有开原城。另外,莽古济的亲信家奴冷僧机业已被我密侍买通,在琐若木交出莽古济后,便由他出面控告莽古济谋反之罪。这样一来,莽古济再无凭依,又罪证确凿,便可顺利拿下了。最终,朝廷可通过莽古济的招供,再把包括德格类在内的一众反逆余党,光明正**办归案。”皇太极言毕,脸上露出阴狠而自得的笑容。 豪格不觉打了个寒噤。 这位汗阿玛,心机之深沉,下手之狠辣,着实让只知道在战场上勇猛杀敌的他,心惊不已又极为佩服。 豪格突然又想到一点,他急急问道:“那莽古尔泰几个掌握了军权的儿子该怎么处理?” 皇太极眉头一皱:“现在毕竟还没有莽古尔泰谋反的直接证据,只宜对他们继续监视,严密注意其动向,而不可对其采取行动。只能在突破莽古济这个攻入点后,再对他们进行处置。” 豪格心下叹服,向皇太极起身而拜:“父汗英明果决,孩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太极冷笑道:“豪格,你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你知道父汗最欣赏哪个明朝皇帝吗?” “孩儿不知。” “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他的做事风格,父汗最欣赏。” “哦,是什么风格?” “要么不做,要做做绝!”皇太极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话语,有如钢铁般冰冷与威压。 注:历史上,莽古尔泰的大福晋与小妾确已殉葬,而莽古济确是被自已的丈夫琐若木暗中告发。作者这章皆是根据史实加以发挥。 今天加更一章,望各位读者大大多投点票票,多来些收藏,多给作者一点动力吧。。。。。。 第九十八章后金之乱(四) 蒙古傲汗部贝勒琐若木又一次做了那个恶梦,那个连日来反复做过的恶梦。 当梦中的刽子手高举那口漆黑冰冷的鬼头刀,向自已脖子上猛砍过来之际,琐若木大吼一声,从床上弹地起身,大口喘气,全身冷汗淋漓。 “爱根,你怎么了?”旁边的妻子莽古济被他惊醒,连忙起身抚慰其背,柔声相问。 琐若木避开莽古济关切的目光,犹自喘气的他,一脸阴郁地望着漆黑的窗外。 其实琐若木难得与妻子莽古济同房,他最近新纳的小妾托古甚得他欢心,基本每夜都在她那边就寝。 只是昨天整夜,那名娇羞的小妾托古,都以一种沉重的语气,诉说一件让他心惊肉跳的事情。 托古告诉他,朝廷已派秘密使者找过她,让她来告诉琐若木,尽早将反逆余党之一的妻子莽古济押送朝廷。这样一来,他琐若木可与谋逆余党彻底划清界线,朝廷也会继续让他统管傲汗部,据有开原城。这都是心地仁慈宽厚的天聪汗为了金国与蒙古的亲善,才这样对他网开一面。希望琐若木迷途知返,不要失此良机,不然,朝廷定会将他与莽古济一同下狱,严加惩处。 琐若木听完小妾的诉说,顿觉有如五雷轰顶。 自莽古尔泰死掉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他其实一直心存侥幸,以为随着妻弟莽古尔泰这个主谋的死亡,他们这些余党,皇太极会放过不究,现在看来,纯粹是自已一厢情愿。 那个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大胖子,还是要把谋逆余党一并铲除才罢休啊。 从昨晚到现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琐若木有如失了魂魄一般,浑浑噩噩的在房中呆坐,到了晚上,他下意识地来到妻子莽古济的房中。 一番尽兴的**之后,心事重重的他搂着妻子入睡,直到从这个恶梦中挣扎醒来。 这样剧情雷同的被砍头恶梦,从当天与莽古尔泰议定加入谋反集团后,就夜夜纠缠着他,让他难以安眠,而白天也时刻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与惶恐的状态。 这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莽古济带来的! 如果不是这个表面温柔,内心却深藏野心的女人执意来拉自已上莽古尔泰的贼船,自已怎么会弄到现在这个日日夜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 是时候和这能把人折磨死的恶梦告别了。 傲汗部贝勒还有太多的美女、美酒、财宝还没来得及享受,若为了那个已然破灭的谋反阴谋而赔上自已性命的话,实在不值得。 琐若木努力向妻子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随后,他分开妻子的腿,不顾妻子不解的目光,又一次和她颠鸾倒风。只是,在妻子的娇吟声中,琐若木的脸色越来越黑沉如铁。 莽古济,这是为夫最后一次尽夫妻之本份了,这也是为夫送你入京城大狱前,最后一次向你表达关爱的方式,当然,还要表达为夫深深的愧疚。 第二天,首先起身的琐若木深深地吻了一下犹在酣睡在妻子,又凝视了她许久,便穿衣下床,再未回头。 一个多时辰后,全身用重镣紧锁,五花大绑的莽古济被塞入一辆脏兮兮的囚车,她的嘴被用一团破布牢牢堵上。当她看着一脸冰冷的琐若木低头从自已囚车前走过时,她满腹的愤懑无法说出,只能用不停流下的泪水和嘴中含混的呜呜声,来表达对这个丈夫的极度痛恨与无限悲哀。 这支押送莽古济的车队,由她的丈夫琐若木亲自领队。 车队无声行进,北风呼啸着卷起漫天风沙,那尖利呜咽的声音,有如一个女人在不停地哀哀而泣。 琐若木的车队到达沈阳,受到了皇太极的热烈欢迎。脸上带着亲切笑容的天聪汗皇太极,盛赞琐若木这般为了国家而大义灭亲的壮举,当众宣布免去他受了蒙弊而参与谋逆余党的罪行,并告诉他可以继续统管傲汗部和据有开原城。 琐若木的欢喜无以复加,大声用蒙语向皇太极表达了铁心效忠的意愿。于是,在囚车中的妻子莽古济那悲哀而仇恨的目光注视下,琐若木与皇太极,这两个达到了自已目的男人,互相行了草原上最隆重的抱见礼,向人们表达了他们的真挚友谊与豪迈情怀。 很快,莽古济的亲信家奴冷僧机出面告发了自已的主子莽古济,报告她参与了莽古尔泰的谋反阴谋。皇太极立即下令,着刑部主事济尔哈朗审判此案。 办案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刑部办案人员在莽古尔泰府中的密室里,搜出了十六面印了“大金国皇帝之印”的木牌,又通过对莽古济的严刑拷打,让她供出了除德格类之外,参与谋反的莽古尔泰的子女和相关府内人员,以及下面的将士与家属。至此,莽古尔泰谋反之案最终审定。 接下来,刑部尚书济尔哈朗将此案的最终处置决议交给皇太极。决议内容如下: 1、莽古济凌迟处决,她的两个儿子一并斩杀。 2、莽古尔泰三个掌握军权的儿子,迈达礼、额必伦、费扬古泰处死。 3、莽古尔泰其余五名子女黜为庶人,给其他王爷为奴使唤。 4、莽古尔泰亲信爱将屯布禄、爱巴礼两人及其所有亲支兄弟、子侄全部凌迟处死。 5、莽古尔泰全府人员都被收拘关押,各福晋、侧室、小妾均被分至他旗为奴,侍卫与家仆等均成为其他旗主的包衣阿哈。 6、参与谋反案的正蓝旗将士全部处死。 皇太极一一照准。整个后金国内,开始大肆搜捕并法办与此案有关的人员。 一连多日,盛京刑场内,惨叫声不断,哀嚎声连连,如同地狱屠宰场般的情景,让闻者心惊肉跳,观者魂胆俱裂。据说,莽古济下半身被剐得只剩下骨架之时,她那被割掉舌头的嘴里,犹在含混不清地痛骂皇太极和出卖自已的第二任丈夫琐若木,围观者无不色变惨然。 整个抓捕计划完成得相当顺利,只是出了两点小差错,一是正蓝旗左梅勒额真屯布禄离奇失踪,不知何故没有抓到。二是,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受命围剿据庄河城死守,拒不投降的额弼纶时,虽击溃了驻守的正蓝旗军队占领了庄河城,但是却让那额弼纶与几名亲随卫士跑掉了,不知所踪。 皇太极收到报告,严令下属各州县搜拿此漏网的二人。不过,满怀大获全胜之喜悦的他,心下不甚以为意。因为他知道,失去了部下与旗众支持的屯布禄和额弼纶,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皇太极对这段审讯时间里表现恭顺的德格类进行升赏,加封他为多罗和硕贝勒,并让他暂管整个正蓝旗,又重赐了一堆金银绸缎给他。 而出卖主子的家奴冷僧机,因举报有功,皇太极将屯布禄、爱巴礼两家全部家产作为奖励赐给了他。并给予他三等甲喇额真的世职,世袭罔替。随后又给予他免去各种贡赋的特权。 整个莽古尔泰谋反大案,至此,终于全部结束。 范文程,宁完我等汉人文臣,合写了一道肉麻吹捧皇太极目光如炬,睿智果决,及时剿灭铲除莽古尔泰谋逆余党的长篇文章,文中盛赞皇太极此举,可与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一举杀掉欲要谋反的太子李建成,最终创立贞观盛世之事相媲美。 豪格对这些毫无气节的汉奸文人相当厌恶。似乎无论父汗做什么,汉奸文人都能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大加赞讼。豪格觉得,这些出卖文笔的汉奸文人与丽春院中那些出卖**的**也没什么两样,可能还要更下作些。 当然,对汉奸文人的不满,只不过是豪格心中一闪即过的想法。真正沉甸甸压在他心头,让他感觉压力沉重的是,自已府中那位只有18岁的妻子卓那希。 这位莽古济的小女儿,这位与整个莽古尔泰谋反案几乎毫无关联的可怜女子,父汗已经好几次隐晦地暗示他要早作决断。 迈入妻子卓那希房间后,望着正在对着铜镜地梳妆打扮的卓那希,豪格心中隐隐作痛。 卓那希,这位性格温顺如同一只小羊羔般的女孩子,在听到自已母亲被凌迟处死的消息后,不敢对任何人显露悲伤,而只敢在夜里偷偷蒙头哭泣的可怜女子,终于还是难逃父汗的死亡安排。 所谓的男子汉大丈夫,真的要通过处决这些可怜的女子来展示忠心与决断吗? 豪格听说父汗皇太极对娶了莽古济大女儿阿木沙礼的代善长子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也同样作过类似暗示,只不过,岳讬装糊涂,一直没给皇太极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个堂兄,倒是个颇有担当之人。 只是,自已能这么做吗?前段时间已在父汗面前表过态的自已,还能象岳讬一样装糊涂吗? 如果自已不这么做,极有可能失去皇太极的信任。那么,虽然自已身为长子,但如果父汗对自已不再信任,自已这个目前深得父汗信任的继承人,难免会被自已的其他兄弟所取代。 这是豪格所决不能接受的。 男人可以失去一切,但决不能失去权利和地位! 想到这里,豪格下定了决心。他咬了咬牙,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走到了卓那希背后,双后轻轻按在她楚楚香肩之上。 “卓那希,我们去郊外走走吧。”豪格的语气温和,却有不可违抗的压力。 卓那希顺从地站起,轻轻点点头,便跟着豪格向房外走出。 豪格带着卓那希出府,后面20名带刀侍卫紧紧跟随。 没有人注意到,默默跟在豪格身后的卓那希,她那清丽白晳的脸上,缓缓流下了两行晶莹的眼泪。 在一处空旷的野地,豪格停下了行进的脚步,20名侍卫一字散开。 呼啸的北风在灰蒙空旷的野地上空嘶吼鸣叫,有如一首哀伤的歌。 脸沉如铁的豪格转过头来,怔怔地望向卓那希。 卓那希脸上的眼泪早已被风吹干,她回给正呆望自已的豪格一个温暖无比的笑容。 “卓那希,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豪格语气冰冷,喉头发哽。 卓那希轻轻点了点头。 豪格感觉自已的心被猛地刺了一下,他颤声道:“卓那希,你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是反贼莽古济的女儿。” 卓那希的眼睛望向极遥远的地方,她面无表情,对豪格的话,有如充耳不闻一般。随后,她缓缓地跪下,向着盛京城刑场的方向,也就是莽古济被凌迟处死的地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额娘,女儿来和你做伴了。”卓那希面带淡淡的微笑,语音很轻,却还是被豪格听清。 豪格使劲地忍住眼泪,不让泪水夺眶而出。他惨笑一声,说道:“卓那希,你的爱根亲手送你上路。别怕,我的刀很快。” 寒光凛冽的顺刀从刀鞘中刷地抽出,轻轻地停在卓那希美丽白晳的脖颈上方。 卓那希对这一切似乎视若不见,跪在地上的她,平静地眺望了远方一阵,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呀!” 豪格一声暴喝,顺刀高高扬起,朝着卓那希脖颈处凶狠地劈下。 “当!” 一道寒芒闪过,一声金属相击的响亮脆响,豪格迅猛砍下的顺刀被生生磕开! 注:莽古尔泰一案的处理结果,本文大致遵循史实。只是,作者没有让只有18岁的卓那希如史书中记录的一般,被自已丈夫豪格斩杀。故在这里改写了一下这太过血腥残酷的真实历史。 又是近4000字,求推荐,求收藏。 第九十九章后金之乱(五) 一把匕首掉落在坚硬的冻土上,正是这把飞掷而出的匕首将豪格的顺刀击开。 豪格大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六名身穿普通女真旗民服装的壮汉,忽地从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闪身而出,在一名手执精钢翎刀的大汉率领之下,向豪格直冲过来。 豪格使出全力方挡住那大汉劈头而来的凶猛一击,他定睛一看,不由得更是大惊失色:“额弼纶,竟然是你!” 额弼纶冷哼一声,更不答话,欺步向前,复是一刀向豪格当头猛砍过来。 两把雪亮的腰刀架开了他的凶狠一击,在终于反应过来的侍卫死命抵挡下,豪格好不容易从额弼纶刀下狼狈逃出。 豪格的20名侍卫,很快便与额弼纶等六人混战一团。 听得刀剑相击的砍杀声四处响起,卓那希猛地睁开眼,她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就听得一声低喝:“快跟我走!”,随后,她被额弼纶猛地拉起,夹于腋下,带着她快步向远处的树林逃去。 他们身后传来了豪格暴怒的声音:“追上他们,把他们都宰了!” 留下来的5名壮汉死命搏杀,拼死挡住每一个想向前追的侍卫。 5名壮汉终于寡不敌众,一个接一个全部倒地身亡,此时,额弼纶已带着卓那希逃远了。 豪格恨恨地怒视剩下的十二名各带伤痕的侍卫,忍不住大声骂道:“废物!垃圾!养你们有什么用!你们20多人围攻6个人,竟然还让他们跑了!” 侍卫们跪伏于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不吭地任由豪格责骂。 豪格急速回府,迅速将情况禀告皇太极。皇太极亦是大惊,立刻下令盛京全城戒严,城内城外仔细搜查,务必要找出这二人,只是全城兵马声势浩大地找了三天,这二人连个影子都未见到。 焦灼地等待查找消息的豪格,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他正四处擒拿的额弼纶与卓那希,却躲在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府中一间密室内。 这三天,他们一直躲在这里。 在这间密室里,卓那希了解到了额弼纶来到盛京解救她的简略经过。 原来,岳讬在出征前,就得到皇太极的暗示,要他处理掉自已的妻子,莽古济的长女阿木沙礼。 岳讬的处理办法是拖延与装糊涂,不过,心如明镜的他知道,自已的妻子阿木沙礼可以因为自已的努力得到保全,但豪格的妻子卓那希,这名莽古济的小女儿,只怕已是危在旦夕。豪格必然会为保住继承人的位置,而坚决地要杀掉卓那希。 忧心忡忡的岳讬在接受了朝廷要他带兵攻下额弼纶驻守的庄河城的军令后,猛然想出了让堂弟额弼纶去救卓那希的办法。 因为这个豪爽耿直武艺高强的堂弟,也是岳讬极欣赏的人物,他同样不忍心对这名一向与自已亲近的堂弟下手。 于是,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在攻占庄河城后,在一间谁也不许进来的房间中,他低低地告诉额弼纶,可让他与他手下那5名亲随卫士,赶紧换上普通旗民的衣服,跟随他的军队回盛京。 岳讬告诉额弼纶,之所以放他,是想让他去救一个人,就是豪格的妻子卓那希。因为岳讬不方便去救,而失踪的额弼纶正好可以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成为营救行动的主角。 额弼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这个和自已一样,近乎失去了一切,犹如待宰杀的羔羊般的小堂妹卓那希,就算岳讬不说,额弼纶也要拼上性命去救她。因为,从小寄养在姑姑莽古济家的额弼纶,对自已的小堂妹感情很深,而且他也想尽力报答姑姑从小恩养之情。 豪格的府邸是新近兴建的,按女真族的观点,在新房子中杀人,则死者的魂魄会因为没有宅神的镇压,而对主人不利,故额弼纶断定,豪格定会将卓那希带到野外杀掉。 于是,额弼纶和5名卫士装成普通的旗民,多日来远远地在豪格门外苦守,四天后,终于见到豪格将卓那希带出。几人一路悄悄跟随他们到了那块野地上,在豪格险些将卓那希杀掉之前,拼死将她救出。随后在岳托派出的亲信接应下,迅速逃回了岳讬的密室内。 额弼纶用5名忠诚卫士的死和自已身上好几处的刀伤,换来了卓那希的死里逃生。 额弼纶说完经过,卓那希抱着堂哥额弼纶放声痛哭,泪流满面的她,不知道是为自已的逃出生天而庆幸,还是为自已的坎坷命运而哀伤,抑或为曾经的丈夫豪格的绝情残忍而痛恨。 两个人都知道,躲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只是往后的命运,又有谁能知道会如何。 第三天的晚上,进得密室的岳讬一脸愁容,看着眼前刀伤之处犹在渗血的额弼纶和依然一脸惊惶的卓那希,岳讬长长地叹了口气。 长久的沉默之后,岳讬开口道:“现城里正在大肆搜捕你们,只是我却不能再把你们留在我这了。” 额弼纶眉头紧皱,低低地说道:“是不是皇太极开始怀疑堂兄了?” 岳讬沉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前几日你救出卓那希后,豪格便怀疑我可能与你有勾结。毕竟当日我攻下庄河城后,未曾抓到你,便让皇太极对我起了疑心。现在全城已大搜三日,都未寻见你们,皇太极与豪格定然更疑你二人是藏于我府上。看今天的态势,最迟明天,朝廷军兵定要来我府中来一番大搜查,故你二人在此再难容身,需得连夜离开。” 卓那希怯怯地问道:“姐夫,那我们要逃到哪里去呢?” 岳讬的转过脸去,跳跃的油灯发出昏黄的灯光,映出他的脸的迷茫与痛苦。 “于今之计,你们只有去投明朝,方可有有一条活路。” 卓那希发出一声惊叫,额弼纶的眉头则皱得更紧。 “我反复思虑过,你们留在金国或去投蒙古,皆会危险重重。唯有往投明朝,找一偏僻之地隐名埋姓生活,方可安稳活命。我已安排亲信带队,让你们假扮镶红旗军士连夜出城,随后一路南下至营口,在那边有些明国的走私商船,你们可搭乘船只前往明国。”岳讬叹气说道。 额弼纶俯身一拜,沉声道:“多谢堂兄安排。” “姐夫,我想见见姐姐。“卓那希哀声言道。 “阿木沙礼现在已被我转移出府,你们没时间相见了。卓那希,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日后,如有机缘,我们还会相见的。”岳讬转过脸去,眼中,明显有泪光点点。 两行晶莹的眼泪从卓那希眼中流出,她使劲地拭去,随后一声不吭地和额弼纶一样,换上了岳讬拿过来的镶红旗军士衣服。 沉沉夜色中,由岳讬亲信带队,以执行军务为由,一行人马急急出城而去。 果然,第二天一早,豪格亲自带着军兵来到岳讬府上,大肆搜查,当然,一无所获。 豪格冷冷地凝视着一脸毫无表情的岳讬,心下恼怒异常。 他敢断定,这个外表假装平静的岳讬,决不可能与那两名逃走的额弼纶与卓那希毫无牵扯。 “堂兄,我希望你能自身前程为重,不要为了两名逃犯,而误了自已。”豪格无奈收兵出府之前,冷冷地对岳讬说道。 “和硕贝勒此话差矣,岳讬如发现此二人,定会将其执拿至刑部,焉敢私藏。”岳讬平静回答道。 “哼!岳讬,你先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已的决定付出代价的!”豪格咬牙丢下这句话,随后转身招呼那一大群军兵离开。 “岳讬恭送和硕贝勒。”岳讬向气鼓鼓转身离开的豪格拱手至礼,待其走后,他落寞地站在门口,一脸悲凉。 豪格随即向皇太极禀报这次一无所获的搜查结果,他大骂岳讬现在势力壮大,竟敢对朝廷谕令阳奉阴违。实在是对大汗对朝廷居心卜测,包藏祸心。 皇太极一脸冷峻地听完豪格恼怒地汇报,冷冷地对他说道:“豪格,你做事实在不冷静,太毛躁了。你现在所说的皆无实据,父汗不能仅凭你一面假想之词,去拿岳讬问责。” “可是汗阿玛,那岳讬攻下庄河城,却未能擒住额弼纶,此事便极可疑。现在额弼纶竟能来到盛京城中夺走卓那希,如果没有岳讬暗助,孩儿实不敢相信,这额弼纶能如此猖狂。现在虽无实据,但岳讬此人父汗决不可轻轻放过啊!”豪格咬牙恨恨而道。 皇太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豪格,你所说的,父汗心下亦皆想到。只是父汗要告诉你,有些事,是能说不能做,而有些事,是能做不能说的。” “父汗之意是?” “岳讬既暗地违抗朝廷谕令,不肯诛杀阿木沙礼这个谋逆余党,又兼有纵放额弼纶与卓那希的嫌疑。那么,父汗可以告诉你,他的前程到头了。父汗自会暗中对他进行处罚,让他为他的反逆之举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且,本汗要如钝刀子割肉一般,要他好好享受下被暗中整治的滋味!” 皇太极冷冷地说完,细眼之中,两道阴狠冰寒的目光直透而出。 四天后,一路纵马疾行的额弼纶一行人来到营口海岸,在岳讬亲信的安排下,他们换上了普通的汉人衣服,并混入一群衣衫褴褛的辽东流民之中,挤上了一艘明国的走私商船。 当时的明国走私商船,除了向后金走私货物外,另外也会偷偷地拉些欲归明朝的辽东流民回来,当然,前提条件是,这些流民出得起坐船的价钱。 毕竟,船上空间有限,每个人十两银子的上船价格,也就不足为怪了。 交钱上船的流民共有300多人,这样一来,整条商船光运载流民便可得到3000多两银子,船老大自然喜不自胜一脸笑容。 只是谁也没想到,三天后的黄昏,船只刚绕过了老铁山水道,才掉头向南往登州方向行了不远,便遇上了前来巡逻辑私的明军水师。 船老大顿时面如土色,他知道,被水师抓住自已船上的走私物品后,那可是凌迟处死的命运。于是,他下令所有桨手全力划船,想趁着越来越黑的天色逃离。 不过,他最终没能幸运脱逃,商船被明军水师开炮炸沉,全船人员皆掉入海中,惨叫连连。 击沉商船的明军水师笑嘻嘻地看着这些在冰冷的海水中哭泣挣命的人群,然后,毫无怜悯地掉头离开。 额弼纶眼疾手快,强壮的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一大块炸下来的船舷浮木,然后与卓那希用尽力气爬了上去。从而幸运地逃脱了与其他人一样,在海中淹死的悲惨命运。 当月亮升起来时,海上落水的人们那哭泣挣扎之声渐渐寂静,只有呼啸的海风在不停悲鸣。 明亮的月光静静照耀这片死寂的水域,将海上那一大块随风飘浮的船舷浮木抹上一层哀伤的银色。 被冰冷的海水湿透衣衫,并在海中挣扎时呛了好几口咸腥的海水的卓那希,一动不动地趴伏在浮木上,不停咳嗽的她,看着蹲坐在自已面前,正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已的额弼纶,努力向他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额弼纶颤声说道:“卓那希,没事的,天亮后,可能会有渔民来救我们。” 卓那希轻轻地摇了摇头,又一叠声地剧烈咳嗽。 “我,我活不到天亮了,我浑身发冷,好累,好困。”卓那希喘着气,艰难地说道。 “别,卓那希,千万别睡着。”额弼纶吼道,他知道,在这寒冷的海面上,一旦睡着,基本上就是要死了。 他将卓那希紧紧搂在怀里,想尽力用体温给她一些温暖。 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的卓那希,双眼呆滞地仰望天空。 那一轮银白的明月,有如一张温柔可亲的笑脸。 哦,那是母亲莽古济的笑脸,在欢迎自已要回到她身边了。 额娘,女儿就要来见你了,在那个世界,我们永远不分开,永远在一起。 脸上浮起淡淡笑容的卓那希喃喃呓语:“堂哥,我额娘来接我了,我离开前,给你唱首歌吧。是小时候,额娘唱给我听的,咳咳,额弼额,希望你到了明国,能过上象人样的日子。” 额弼纶放声大哭:“卓那希,你不会死的,你不会的,你不会啊。。。。。。” 缥渺的歌声断续地响起,一串串充满无限哀伤的音符,从卓那希嘴中缓缓流出,消失在冰冷的海面上。 “月儿月儿你高高地飞呀, 高高地飞呀, 飞过千山万水, 飞到我的梦里归。。。。。。” 注:史实中,岳讬确是死于皇太极的迫害,自他不肯杀掉妻子阿木沙礼,此后便连接被降爵,降禄,罚银,夺牛录,最终在第三次入关作战中,被强令去山东疫情深重之地,并不得擅自更改进军线路,最终感染天花含恨而死。 又是4000多字更新,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百章获救 搂着怀里越来越冰凉,歌声越来越微弱的堂妹卓那希,额弼纶嚎啕大哭。 “皇太极!豪格!你们这些王八蛋!老子与你们势不两立!”额弼纶愤怒的声音在风中嘶吼。陷入绝望的他,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异响,来自遥远的地方。 感觉惊异的额弼纶张目四望,很快,他原本愤怒痛苦的脸上,开始涌现狂喜之色。他看到,四艘披着银白月光的二号福船,从海天相交地平线处冒出,正从南至北向自已的方向驶来。 额弼纶对怀中将近昏迷的卓那希大声吼道:“卓那希,挺住!有船来了!我们有救了!” 他放下卓那希,又脱下身下的汉人衣服,努力站稳在浮木上后,用力地挥舞衣服向越来越近驶过来的船只示意求援。 船队似乎也发现了正在奋力挥舞衣服求救的他,那艘领头船只偏行过来,在快靠近浮木之处停下,然后放下一道软梯。 心下大喜的额弼纶,连忙用衣服将卓那希捆好,牢牢地绑在自已背上,随后跃上软梯向上攀爬。 船上的人开始协助他,几个人一起奋力抽梯,很快,精疲力竭的额弼纶翻上船舷,一下子跌坐于地。 捆绑卓那希的衣服散开,卓那希软软地倒在甲板上。 几个看似头领模样的人快步向额弼纶走来。 从地上挣扎站起的额弼纶,见到来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见面的双方,同时互相用满语与汉语说了同一句话:“是你!” 站在额弼纶对面的,正是刚刚升任正千户的李啸。 额弼纶看着昂然站立在自已面前,头戴银丝盘铰青晶玉束发冠,身穿前胸与后背均有熊罴图案正五品千户官服,腰系乌角银钑花缠玉带,佩戴精美的千户官麒麟铜牌,足穿黑犀厚面直缝官靴,腰佩锋利倭刀,英姿挺拔、雄武非凡的李啸,一时头脑一片空白。 而李啸看到自已面前,这个二十多天前还是一身明盔亮甲神色昂扬的正蓝旗甲喇额真,统率着一千五百名鞑子精锐的人,现在却比一个汉浪汉还邋蹋肮脏的额弼纶,心下亦是满满的震惊与感慨。 见到额弼纶正盯着自已的官服发呆,李啸不觉想起前两几天升授正千户的情形。 朱大典的中军大帐中,李啸率下属众将,跪地听旨,向他们宣读圣旨是的刚荣加尚书衔的山东巡抚朱大典,心情极佳的他,嗓音洪亮地向李啸等一众宣布升赏的谕令。 “大明兵部武选司察山东青州府安东卫百户李啸,率部随军勇渡辽东,攻袭敌堡,斩杀鞑虏首级20颗,忠勇可嘉,武功卓著,其人可勘大用,特升为正千户之职,授散阶正五品武德将军,该员需心怀圣恩,尽心戮力,报效朝廷,不负委任厚望为荷!” “下官领旨谢恩!”一脸平静的李啸,从笑眯眯的朱大典手中接过圣旨。 随后,他接过朝廷下发的正千户官服印鉴,腰牌告身,并得到了朝廷奖赏的银子500两,绫罗绸缎80匹。 另外,下属将领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升为总旗官,分别赏银80两,赏绸缎10匹。下属多名副队长升小旗官,赏银30两。 而李啸全军除了有因斩下20颗鞑子头颅而获得的1000两赏银外,另有朝廷奖赏银子2000两。 在兵部鉴定所斩头颅皆为真鞑子后,龙颜大悦的崇祯皇帝派人迅速将鞑子首级运到京师皇家太庙,用这些首级举行了隆重地祭拜大典,向列祖列宗报捷献功。随后,将全部鞑子首级在京师菜市口附近堆成京观,供京城官员与百姓观看。 此次作战有功将士,均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升赏。几位主要将领,山东巡抚朱大典加尚书荣衔,山东副总兵刘泽清加散阶正三品昭勇将军,辽东游击吴三桂荣升参将,加散阶从三品怀远将军,安东卫百户李啸荣升正千户,加散阶正五品武德将军。 而夺了两面镶黄旗官纛军功的山东监军大太监高起潜,虽职务未变,但却因此更受皇帝信任,被崇祯皇帝引为心腹。 而吴襄因其子吴三桂斩首30颗鞑子之功,加上高起潜的极力游说,被崇祯皇帝从大狱中放出,着令居家闲养,其原有军兵,着其子吴三桂统领。 李啸升为千户后,整个高龙堡欢宴庆祝了一天,而得知父亲吴襄已从大狱出来的吴之菡,大喜过望,有如孩子一般,当着众人之面,紧紧地抱着李啸转了一圈又一圈。 只是第二天,李啸得到水师总头马屿的报告,说在海上截获一艘从登州城开出的船只,从船上抓到两个登州叛军使者,在其中一人怀里,搜到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封密信与一支金簪! 密信的内容,是黄龙的母亲所写,要他率东江全体将士,加入孔有德的叛军。 马屿向两人反复盘问具体情况,要他们说出其中究竟有何阴谋,两人却支支唔唔不肯明说。 马屿感觉事情重大,在立刻给李啸发出信鸽消息后,随即押着两人率领船队来到高龙堡。 李啸见到这支金簪时,顿时心直往下沉。 这些人中,只有他知道历史的经过与走向。 《明史》记载,孔有德、耿仲明叛军被包围在登州城后,深感已到穷途末路的他们,不甘失败,遂扣押了当时正在城中的东江总兵黄龙的母亲与幼子,强令他们招降东江总兵黄龙,遭到了黄龙老母的强硬拒绝,恼羞成怒的叛军遂当场将黄龙的老母与幼子斩杀。“黄母大骂,贼怒而杀之,头落于地,血流盈阶。” 随后,孔有德与耿仲明商议,模仿黄母笔迹向黄龙发了一封招降信,为了黄龙相信信件的真实,特附上黄母头上所戴金簪为证。 李啸记得史书上说过,两名使者见到黄龙后,呈上信件与金簪,只是黄龙不为所动,“黄龙掩面涕泣,拜簪而不从。” 这个黄龙,虽然军事才干平平,却是端的一条忠君爱国的汉子。 李啸知道,如果按历史走向,明年孔有德出逃后金后,首先便拿残存的金州明军开刀,投降的汉奸军队与后金鞑子合兵全力进攻金州,东江总兵黄龙在守卫金州最后的据点旅顺城的战斗中,与城同殉,壮烈身亡。 这个结果,对于这名对国家和朝廷忠心耿耿,又被闹饷的士兵割去的鼻子,后被登州叛军斩杀了老母与幼子的总兵来说,太过残酷,实在太让忠臣义士为之扼腕。 李啸决定去金州拜访黄龙,他希望能最终留得这名总兵的性命,那怕万一不能说动他,也要尽力说动黄龙保全其一直留在身边的长子黄策,让这名武功高强,忠心报国的少年名将黄策不致于枉死在保卫旅顺城的战斗之中。李啸这样做,为黄家保留一点血脉的同时,也可以为李啸军的壮大得到一名得力将领。 李啸随后带了哨骑队的方胜等几名骑兵作为随从,登上水师船只,前往金州。 谁也没想到,竟在这里救上了额弼纶与卓那希。 李啸旁边,有几名当日一同出征黄骨岛的随从,他们当然认得当时正是这名正蓝旗甲喇额真,指挥下属鞑子兵向正离岸而去的李啸船只连番射箭。只听得刷刷几声,几把雪亮的腰刀,已是横搁在额弼纶颈上。 李啸一声冷喝,众人收刀,望向额弼纶的眼神依神充满仇恨。 李啸向旁边随行的方胜低头说了几句,方胜用满语怒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海面之上?” 额弼纶挤出一丝苦笑,说实话,到了此时,几历生死的他已什么都不在乎了。于是,他一五一十地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方胜。 方胜大惊,连忙将这些话转述给李啸。 李啸的眉头紧皱,心下竟稍觉遗憾。 原本他以为,自已这么一搞,将会逼得正蓝旗起兵造反,甚至能让莽古尔泰提前动手将皇太极干掉,那样的话,便是最完美的结果了。当然,如果不能做到这点,那么让正蓝旗与后金全面开战的话,也能让皇太极大伤脑筋,最终让后金国力大损。 只是没有想到那皇太极出手如此狠辣,竟迅速解决了正蓝旗主莽古尔泰,然后对谋反的余党又打又拉,最终让其四分五裂一团散沙。而那些驻于各处的正蓝旗军兵在后金朝廷严密的监视下,因缺乏有效的统领,最终被轻易的各个击破。 天聪汗皇太极,真枭雄也! 这样的结果,与原来的历史相差无已,李啸不由得感叹,想要改变历史,何其艰难! 当然,李啸的努力也不是毫无用处,他这番强行改变历史的作为,让原本被凌迟处死的正蓝旗左梅勒额真屯布禄不知所踪地逃亡,另外,原来已被处死的原正蓝旗甲喇额真额弼纶与豪格的妻子卓那希,都得以活了下来,并落到了自已手里。 李啸毫无表情地看了看已昏倒在甲板的卓那希,眉头微皱,心下却感慨万千。 这名本来在历史中已被豪格所杀的可怜女子,竟因自已的强行改变历史,竟得到了活下来的机会,这运数穷奇,岂可道哉。 李啸对旁面几名随从说了几句,让他们小心搀扶好她,带入船舱好生调养休息。 几名随从将卓那希扶下去后,额弼突然单膝跪地,大声地用满语对方胜说了一段话。 方胜皱着眉头对李啸说道:“此人说,他这条命,随千户大人你任砍任杀,只是,希望你尽心救治卓那希,不要让这个可怜的女子这样悲惨地死去。” 李啸冷冷地对方胜说道:“你告诉他,卓那希我自会好好给她调养救治。只是他额弼纶这条命,现在太过落魄,老子杀了他也没什么意思。你带他也到船舱休息吧。” 方胜将李啸的话对额弼纶说完,额弼纶脸上呈现出愧疚与后悔交织的复杂神色,随后,他深深地向李啸行了一礼,和方胜入舱休息不提。 李啸望着额弼纶下舱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难尽。 周围恢复了安静。这时马屿走了过来,轻轻地对李啸说道:“千户,明天天亮,我等便可到旅顺城。” 李啸点点头,没有回话,他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黑沉一片的北面,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零一章东江总兵黄龙 次日辰时初,李啸的船队驶入金州旅顺口。 旅顺口,原名狮子口,公元1371年,明洪武四年,明太祖朱元璋派马云、叶旺二将率军从山东蓬莱乘船跨海在此登陆,收复辽东,因海上旅途一帆风顺,遂将狮子口改名旅顺口,一直沿用至今。 随后,明朝在此处建造了坚固的旅顺城。旅顺城的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它南接登莱海防,西卫京津门户,东联外援朝鲜,北防崛起的的后金。实在是一处要冲咽喉之地,对明朝来说,能否守卫住旅顺,关系到朝廷的兴衰。 带着方胜、马屿及另外两名随从下得船来的李啸,望着旅顺城那高大的城楼,陷入历史的遐思。 黄龙,江西南昌人(一说辽东人),原是援辽的下级军官,锦州大战中杀敌建功,颇得督师袁崇焕赏识,迁升副总兵。崇祯三年(1630年)原总兵毛文龙被袁崇焕斩杀后,继任东江总兵。 明崇祯六年,(公元1633年)7月,皇太极令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和正蓝旗主德格类共率1万后金军精锐,汇同孔有德、耿仲明的1万多人投降部队,从陆海两路合力进攻旅顺口。 总兵黄龙率全部守军奋勇击敌,经过一番血火恶战,终因“火药矢石俱尽”,后继无援,致遭败绩。在万分危急中,他料定旅顺已难固守,便派部将谭应华携带总兵官的印信跨海去山东,并在遗书中写下“生前不爱五尺躯,死后惟有三尺剑”。谭临行前,他嘱咐:途中如遇敌,就将印信投入海中。安排完毕,崇祯六年七月七日黄龙与其长子黄策亲自上阵杀敌,双双身被重创而亡。随后,部下骁将李惟鸾,**其家属,与项作临、樊化龙、张大禄、尚可义等黄龙下属部将,均在血战中阵亡。城破之日,旅顺男女老幼5302人都成为后金大军的俘虏。 旅顺沧陷后,明朝为表彰黄龙等人保卫旅顺口的忠勇行为,下诏“赠龙左都督,赐祭葬,过续其兄之子,予世荫”,“建祠曰显忠,惟鸾等附记”。 随着城门开启,一声粗豪爽快的笑声传来:“哪位是李千户,黄某军务繁忙,有失迎讶,望李千户莫要见外。” 李啸一众人,看到一个身穿华丽冷锻精钢痦子甲,头戴八瓣凤翅明盔,肩披湖绸织花红艳披风,足蹬裹钢重底翘头战靴,身材高大,体型魁梧的将领,正大笑着向自已迎面走来。他身边两个人陪行,左边是个年轻英俊,一脸静肃如沉敛秋水的英武少年。而右边,则是一名一脸浓密须髯,脸皮黝黑,脸上一道狰狞刀疤的粗壮将领。 李啸心下暗忖,黄龙身边之人,左边的当是他的长子黄策,右边的则定是他的亲信部将兼家丁队长李惟鸾。 黄龙走得近来,李啸注意到,此人脸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两个黑色巨大的孔洞。自去年被叛变士兵割去鼻子后,这位东江总兵,那张粗犷沧桑的脸上那两个可怕的黑色孔洞,便成为了这个总兵的标志性外观。 “在下安东卫千户李啸,参见黄总兵。”李啸率众下跪行礼。 “免礼,免礼,各位速速起身。”黄龙虚扶众人,待李啸等人起身后,他亲热地拍拍李啸的肩膀,感叹地说道:“某家听说,李千户率不足500之数的一众壮士,渡海攻袭鞑子的黄骨岛堡,大竟全功,斩得一百多鞑子首级而归,黄某听闻,极其佩服。今日得见李千户,果然是龙行虎步,英姿凛然之将才也。“ 李啸笑道:“黄总兵抬爱下官,李啸何以克当。在下微功,不敢当大人之赞也。” 黄龙摇摇头:“本将粗人,最喜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之好汉。某之话语,李千户定是当得。对了,今后若来我处,李千户可不必如此拘谨穿着官服来见,随意便好。” 黄龙亲近的话语,让李啸心头一暖,其实他一向是个不喜欢穿着官服的人,只是考虑到初次拜见,还是要礼数周全,正式点方好。 李啸忙道:“黄总兵亲近之意,末将心领。” 黄龙大笑,随后连忙向李啸介绍同来的长子黄策与家丁队长李惟鸾,双方随即互相致礼。 李啸注意到,黄策一直在观察自已,这个仅比自已小一岁的少年勇将,看着自已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与羡慕。 李啸敛起笑容,沉声对黄龙说道:“黄总兵,李某来此人,有一事不得不告之大人。” 黄龙做了个手势,说道:“李千户,此处风大人多,非言谈之所,各位请随我入府而坐。” 李啸等人随黄龙入其府,众人在客厅坐下后,黄龙告声罪,与黄策李惟鸾等云厅外脱了盔甲换了便服进来。给李啸等人端上茶水之后,黄龙屏退侍人,沉声对李啸说道:“李千户却有何事相告?” 李啸沉默地从怀中拿出那个缴获的盒子,递给黄龙。 黄龙打开,脸色顿时大变。他凝视了那个金簪许久,随后打开那封密信仔细观看,阅毕,双目之中,泪如泉涌。 李啸脸色未尝稍变,他平静地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黄龙。 “那两名叛军使者,依旧被下官押在船中,方才上岸之际,人多眼杂,多有不便。下官等会便派人将这两个送至总兵府上。”李啸脸色沉重地缓缓说道。 黄龙放声痛哭,这个粗豪的汉子将金簪放于桌上,连连叩拜,泣不成声。 “母亲,黄龙不孝啊,致您老人家身罹惨祸。。。。。。” “孩儿,父亲无能,不得保全你之性命啊。。。。。。” 黄龙涕泪横流,旁边的长子黄策同样哀哀痛哭,部将李惟鸾亦是泪流满面。而李啸等人,则是个个脸色沉重,无声沉默。 足有近半个时辰后,等到黄龙哭声止住,同样双眼发红的李啸缓缓言道:“逝者往矣,黄总兵万请节哀。” 黄龙依然哀哭不止,半晌方呜咽止泣,恨恨而道:“黄某身受国家重托,忠孝难两全,母亲,孩儿,黄龙在此立誓,定当全力剿灭叛军,以叛军首级告慰你们在天之灵。” 李啸站起来,向黄龙拱手道:“黄总兵,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龙抹去泪水,随后安排众人稍坐,便带李啸入一密室。两人坐下后,李啸沉声说道:“黄总兵,下官唐突,想请问黄总兵对局势有何看法?” 黄龙沉吟了一下,犹是恨恨地说道:“眼下我大明官军即将对叛军海陆合围,不日定当将孔有德叛军全灭于登州。” “倘若孔有德叛军从登州渡海脱逃了呢?”李啸冷冷地回了一句。 黄龙一怔,忙说道:“怎么可能?现在我军陆上海中皆已将其合得如同铁桶一般,孔贼如何得脱?” “那敢问黄总兵,既合围如此严密,那孔贼派来招降黄总兵的使者,为何能如此轻易离城而去,若不是万幸被我水师所擒,总兵大人你岂不是要受此二人蒙骗?”李啸平静地说道。 黄龙脸色顿时变得灰败,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李啸。 “黄总兵,李某说句实心之话。眼下,我海陆大军虽以将登州之城团团包围,但是,将领们各怀异心,军士们无心作战,看似已对叛军布下天罗地网,但实际上处处是漏洞,叛军若集中兵力突围,恐难阻止。”李啸的话语,低沉而无奈。 “李千户之意,是叛军定会从登州逃脱?”黄龙呐呐而道。 “正是。那孔贼之部,皆久战精锐,如齐心合力从登州突围而去,我料朝廷大军定难于阻击。而叛军若突围而去,黄总兵,你说他们会去投谁?” “他们。。。他们会去投鞑子?”黄龙脸上闪过一丝惊色。 “黄总兵之虑,在下亦有此忧。孔有德等人从登州脱逃后,定然会携带大批精锐部队与火器重炮,北投鞑子怀抱。如此一来,鞑子之势定当愈发壮大,而对我大明江山威胁更大啊。”李啸语气沉重,言毕长叹。 “当不至于此吧?” “此事可能性极大,黄总兵切莫等闲视之。而且下官担心,若孔有德投鞑子后,定会拿金州之军下手。” “李千户何出此言?” “黄总兵,恕在下直言,金州守军兵微将寡,孤悬辽南,叛军投鞑子后,若与鞑子海陆合攻,则大明官军极难救援。界时,这金州全境,这旅顺孤城,恐难以免于沦陷。” 李啸说完,黄龙沉默无语。 密室中一阵让人窒息的寂静。 “那么,若果如此,亦是天意矣,我等守土之将,决不可弃国家土地,唯有死战报国,至死方休!”黄龙终于抬起头,一脸紧毅地缓缓说道。 “大人何必如此,以在下之意,若鞑子势大,可暂弃旅顺退守登州,保存实力再作反攻不迟,若强守此孤悬无援之地,纵死何益?”李啸苦劝。 他还想多说什么,却被黄龙举手阻止:“李千户你不要多说了,在下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的道理,辽东各将可以对鞑子望风而逃,但我黄龙决不可苟且偷生!况且,我若弃守旅顺,金州落于敌手,朝中诸位大臣又岂能容我?我意已决,若国事真到这般糟糕之地,黄龙定与城同殉,不负皇上与朝廷重托!” 李啸心下黯然,原来他以为,能凭着自已对未来局势的提前判断,让黄龙到时弃守旅顺,保存实力后再做反攻,而不必做无谓的殉死。现在看来,想说动这个极为固执的人,却是极难。 而且,黄龙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在这党争、朝争激烈的明末,已失去最大靠山袁崇焕的黄龙,若果真弃守旅顺,只怕还未来到登州,朝廷便要派人来将他下狱治罪了。 望着黄龙坚定脸孔上那两个黑色的大洞,李啸心下一阵莫名的难过。大明之亡,其中有多少缘由是因为自已人互不相容内斗不止所造成的啊。 最终,李啸长叹一口气道:“黄总兵,你既守城之意坚决,下官复能何言。只在下官甚惜总兵之长子黄策,听说黄策只有十九岁,若死于这守城之战,却是可惜之至。” “将门之子,守土尽忠乃是本份,黄策能为国效死,也足以史册流芳。”黄龙低头说道。 “若大明不存,则史册流芳又有何益?”李啸毫不退让地紧接着说道:“黄策少年良将,弓马娴熟,武艺出众。若将才未展,忹死于此地,复有何益于大明?若大人愿意,可让黄策跟随我军,日后定有大用。也可为黄家保留一点骨血。” 黄龙沉吟无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啸拱手,郑重而道:“请大人三思。” 黄龙犹是沉默。 良久,黄龙长叹了一口气,他久久地凝视了李啸一番,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某家便将策儿托附给李千户,望千户善待之,黄某在此谢过。” “大人您放心吧,李啸定不负总兵所托。” 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零二章满载而归 一间临时搭成的灵堂里,素香袅袅,白烛滴泪,香案上,摆着两名叛军使者血肉模糊的头颅。 身着重孝的黄龙领着长子黄策,在此处痛哭祭奠惨死的母亲与幼子。 祭奠完毕后,两人低声言谈。 “孩儿不想离开父亲,愿同父亲共守旅顺。” “策儿,你的心思为父明白,只是为父仔细考虑过李啸的话,他说的确有道理,旅顺现在兵微将少,若鞑子与叛军合兵来攻,旅顺绝难守住。为父将责在身,为国尽忠乃是本份。但你却完全不必这般和为父一样,最终只落得个为国殉难的结果。” “父亲,孩儿不怕去死,只要能与父亲在一起,纵战死沙场,孩儿亦心甘情愿。” “胡扯!金州守军五千多人,不缺你一个!为父让你跟随李啸,不是没有原因的。想那李啸年少英雄,不足500之人,便敢渡海进攻鞑子海堡,竟还大获全胜。真真英勇了得,让为父也得刮目相看。此人如此有勇有谋,前景定然远大光明。你跟随此人,可以更好地建功立业,光耀我黄家门楣,若能如此,为父纵战死旅顺,亦含笑九泉。” “孩儿放心不下父亲。。。。。。” “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征伐八方,有什么放不下的!策儿,你不可作此小儿女态,你要知道,我们黄家将门起于微末,绝不可在你手中衰败,希望你跟随李啸后,要更加忠勇奋进,为国立功,为已立名,方得不负为父殷殷之盼,方能对得起你祖母与糼弟在天之灵!” “那孩儿谨遵父命,孩儿去后,父亲大人请多加保重。” 。。。。。。 经过一番长谈后,黄龙带其子黄策从灵堂中出来,将其带到已在客厅饮茶闲聊的李啸之处。 黄策双膝跪地,向李啸恭敬而拜:“东江镇百户黄策,拜见李千户大人。黄策愿从此追随李千户,鞍前马后,尽为驱驰。” 李啸大笑地扶起他:“黄策,你这样的少年勇将能来我军中,实乃大壮我李啸军之声势也。” 客厅中人闻言皆开心而笑,一扫这一天下来悲凉之气氛。 黄龙随后安排宴席,宴请李啸等人,李啸本不愿意多作打扰,毕竟黄龙依然沉浸在丧母失子的巨大悲痛中,但黄龙执意要请,也只得依他。 几番轮流敬酒之后,双眼犹然红肿的黄龙地对李啸说道:“犬子策儿,入得李千户之军,某家心中虽不舍,但其有个好去处,却也高兴得很。黄某感激之余,想问下李千户军中尚有何物紧缺,如黄某能帮忙,但请明言。” 李啸连忙辞谢,不料黄龙执意要给,李啸想了想道:“我军现最缺之物,当为马匹与粮草,另外工匠亦是极缺。” 黄龙沉吟了一下说道:“黄某之处,军备虽不甚充足,但为聊表我意,我赠李千户辽东好马80匹,粮草500石,另赠一艘一号福船战舰于你,聊为感谢千户渡海前来告之我家母讯息,以及接纳我策儿入军之恩情。” 黄龙说完,水师总头马屿双眼放光,一脸喜色几难自控。 但李啸却摇头说道:“黄大人误会了,李某所为,决非为图大人之报酬。只是想着能与大人这样的忠臣义士相交,李啸心愿已足。大人所送之物,李啸不敢受。” 黄龙摇头道:“李千户不必客气,这些东西不算什么,黄某也想过了,包括那艘战舰在内,它们在李千户手中,能更好发挥功效。我等皆是大明官军,能资助李千户这样的知心之友,黄某心下甚慰矣。” 李啸心下大喜,起身拱手而拜:“黄总兵如此盛情,那李啸就却之不恭了,请受下一拜。” 黄龙忙道免礼,又说道:“李千户,你军中缺少工匠,而在我金州之地,从辽东各处逃难而来的工匠甚多,皆在城外搭棚而居,宴后我着惟鸾助你一起去好好选上一些,让他们随你回山东吧。” 李啸闻言愈喜,复起身相谢。是宴,宾主尽欢而散。 饭后,李啸在李惟鸾的协助下,共选了185名愿去山东的匠人,其中有铁匠58人,石匠43人,木匠49人,甚至还有造船匠35人!李啸大喜过望,甚至有些后悔自已来金州有些太晚。 李啸随后又选了身材高大健壮的辽东壮汉流民500余人,这样,工匠连同流民以及他们的家属共990多人,一并带上来时的四艘战船中去。 此时,黄龙送给李啸的80匹辽东骏马和500石粮草,都已送上他送给李啸的一号福船战舰。 李啸在岸上看着这艘威武雄壮的一号福船战舰,心下赞叹不已。 这艘一号福船战舰长二十五丈,阔六丈六尺,吃水深二丈一尺,分三十三大舱,首昂尾翘,船面设楼高如城,前后竖五桅,大桅长9丈8尺,次桅长7丈5尺,小桅长5丈3尺。按明朝每丈约等于3.3米计算,读者可以想象这艘一号福船战舰有多么巨大。 水师总头喜孜孜地前来报告:“千户大人,黄总兵赠于李千户的这艘大船,其**有红夷大炮8门,千斤佛朗机40门,碗口铳18门,迅雷炮50门,喷筒120个,鲁密铳30支,弩箭500只,火药弩30张,神行大火箭550支,沥青火砖350块,另有刀剑枪盾许多。。。。。。” 李啸心下无限感慨,这位黄总兵出手如此阔绰豪爽,竟将这般军国重器赠于自已,这份礼物实在是有点太重了。 李啸突然想到,也许是这位黄总兵经过自已的一番分析,明白了金州必然沦陷的缘故,方将这样的一艘大战舰赠于自已吧。毕竟这样的战舰对于守城来说,用处不大,若在金州的守卫战中被炸毁或被俘获,归根到底又是明朝的一大损失。想到这里,李啸心头顿时又是莫名感伤。 李啸随后向黄龙辞行而归,黄龙自身亦有繁忙军务在身,也未加强留,便亲率一众部将,在码头送别李啸一行。 黄龙将身上穿的那件极为华贵的冷锻精钢痦子甲赠送给其子黄策,又再次勉励了他一番,黄策跪地痛哭,再三请求父亲保重身体,方恋恋不舍随李啸上船而去。 水师总头马屿大笑感叹道:“李千户端的有本事,马屿心下佩服之至。我们来金州这一趟,真是可谓满载而归呀。” 现在,黄龙所赠的一号福船战舰,毫无异议地成为了李啸水师的第一主力舰。李啸让水师总头马屿带上些熟练精干水手上去操作指挥,因为东江总兵黄龙除了让桨手留在一号福船战舰外,其余水手与战士皆撤回至旅顺城,以加强城池的防御人数。李啸让这艘一号福船战舰在船队最前头开道而行,率领整个船队返回高龙堡。 而李啸自已,还是带着随从回到那艘原来的福船之上。他要去看看那额弼纶与卓那希现在已恢复得如何。 李啸首先去了卓那希的舱房,在她的舱房门口处,李啸瞥见,卓那希刚刚喝完送来的一碗稀饭,脸色好了很多,正半倚在床上发呆。 李啸只带了作为翻译的方胜进来,卓那希见两个入来,不觉一惊,她神情惊恐地整个人直往床里缩。 方胜用满语柔声说道:“你别怕,我们千户大人来看望你。” 卓那希脸色稍缓,她向李啸欠了欠身,正欲起身相迎,李啸止住了她,然后在她床边寻了个凳子坐下。 “感觉好些了吗?”李啸微笑着问道。 让李啸惊异的是,方胜还未来得及翻译,卓那希便兀自点了点头。 “哦,你懂汉语?”李啸颇为惊讶。 卓那希轻轻地点了点头,用汉语说道:“是的,我小时候,常听家中的汉人包衣阿哈说话,渐渐也能简单说些汉话。谢谢你们救了我。” “不必客气。”李啸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欢迎来到我大明。” 卓那希看着这位年轻英俊又和颜悦色的千户官李啸,心下警惕放松了不少,她喃喃地说道:“你们知道我的情况了吧。” “是的,你堂哥额弼纶昨日上船后,已经告诉我们了。”方胜在一旁答道。 卓那希脸上突然涌起悲凉之色,她大喊道:“现在我已是你们的俘虏了。按我们女真的习俗,要杀要卖皆随你们,你们会怎么处置我?” 李啸冷笑了一声,缓缓而道:“我知道你是皇太极长子豪格的妻子,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们明朝,是知书达礼的文明之邦,决不会象你们女真这么野蛮残忍,竟会做出杀掉妻子来表达忠诚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只要你是诚心来投靠我明朝,我们自会以礼相待。” 卓那希怔怔地看着神情郑重的李啸,又看了看旁边同样脸色肃然的方胜,突然一捂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很伤心,眼泪很快湿透了衣襟。 见她陷于悲痛之中,李啸站起身来,和声说道:“卓那希,不要伤心了,你好好休息吧,你既已来我李啸军中,我自会给你一个合适的安排。” 李啸向方胜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离开卓那希的房间。 卓那希目送着他们离开,脸上满是惭愧与痛苦相织的复杂表情,她轻轻咬着下唇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啸一行人复来到额弼纶之处,刚刚大口吃完送来的米饭与菜汤的额弼纶,便见到李啸方胜两人进来,亦是一惊。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向李啸回过去一个感激而尴尬的笑容。 李啸冷笑:“全吃光了,胃口不错嘛。” 额弼纶苦笑着长叹了口气,用满语回了一句。 方胜转头对李啸说道:“他说感谢李千户不杀之恩。” 李啸叹道:“也是我明朝宽大为怀,对他这样落魄的人不忍杀之,不然,就凭他曾与我军对抗这一点,老子便要将他千刀万剐!” 方胜将话语转述给额弼纶,额弼纶脸色猛然变得灰败,他复低头喃喃地说了一段满语。 方胜笑了:“千户,他说当日他并未杀得我军一人,而且现在他被我军构陷谋反,遭到皇太极的毒手险些丧命,也算和我们扯平了。” 李啸摇头笑道:“看来我与此人倒还真是不打不相识,也罢,过去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方胜,你问下他,他来我们明朝,想去哪里终老此生,我李啸给他安排。” 方胜将此话转述给额弼纶,额弼纶眨着眼睛思考了一番,忽然猛地跪在李啸面前,急急地说了一段话。 方胜笑着回李啸道:“额弼纶这厮说他今年才25岁,不想就这般碌碌无为了此残生,他恳请能在李大人军中效力,将来若能杀回辽东,定要取了皇太极与豪格的狗头方解其心头之恨!” 李啸大笑,望着跪在地上的额弼纶,冷冷地回道:“你告诉他,想入我军中,没这么容易,谁知道他是不是后金派来的奸细。另外,这段时间让他跟着方胜你好好学下汉话,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不配给他专门配个翻译。” 又是近4000字更新,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一百零三章突如其来 回登州的海路,因是顺风而行,李啸一行人,在第四天凌晨之际,提前1天到达高龙堡附近的海岸。 待所有人员都下船后,李啸交待水师总头,让他率船队暂且在海岸等候,准备接受已在堡中接受过初步军事训练与诉苦洗脑教育的200名辅兵上船,以填补现在新获得的一号福船战舰的人员缺额。 另外,李啸又留给水师300石米粮,以保证水师在接下的三个多月中有充足的食物,然后将那80匹辽东战马,余下的200石粮草,还有船上那30支鲁密铳带下船。 鲁密铳,是由明代火器大师赵士桢所研制的新式火器,其原型是土耳其鲁密国(奥斯曼帝国)所进贡的密斯特克重型火绳枪,1598年(万历二十六年)赵士桢向鲁密国使者朵思麻请教鲁密国的火绳枪构造及制作方法,经改进后制成\"鲁密铳\"。 当然,李啸并不是枪械专家,对鲁密铳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了。之所以他决定带船上的鲁密铳回高龙堡,只因他记得《武备志》中曾对这种枪有句评语:“鸟铳:唯鲁密铳最远最毒。” 李啸认为,这种鲁密铳,应该是以后李啸军火铳的重点改进方向。所以他要把这30支鲁密铳交给火器总头赵杰好好研究。另外,原来船上的水手与战士皆已被黄龙留在旅顺城,而李啸水师中现有的水手与辅兵皆不会使用这样的鲁密铳,继续留在战舰上意义也不大。 李啸一行人,带着那200石粮草与80匹辽东战马,以及990人的流民与匠队伍,经过三个多时辰的行军,于午时之前,回到高龙堡。 黄策、额弼纶、卓那希,这三名第一次来到高龙堡的陌生人,看着眼前高大完整的高龙堡,看着堡内堡外都是一派生龙活虎的气象,看着盔甲鲜明刀枪耀目的各兵种的训练与配合正在整齐有序地进行,都不觉看得呆了。 黄策很激动,他将眼光定格在往来驰突,呐喊集阵冲锋的上官云杰突骑队处,这只有60人的突骑队,气势却极为雄壮,奔驰的马蹄如一根根有力的鼓槌,将大地敲击得隆隆作响。这番景象,看得这位弓马娴熟,武艺高强的将门少年热心沸腾。 额弼纶的眼光却直直地在看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横行队队长雷傲正在加紧训练的横行队,看着那些人人身着三层缴获的后金盔甲,戴面甲重盔,使用后金所用的虎枪、虎刀、长柄挑刀等重型武器的100名军士,正在一名身着后金白摆牙喇兵盔甲,队长模样的人吆喝指挥下,整齐而凶猛地练习冲阵与搏杀,额弼纶,这位前后金甲额喇真,号称正蓝旗之虎的勇将,不由得心下百感交集。 那卓那希的眼光,则马上被一个从堡内狂奔而出,一路大声欢笑着向李啸奔来的汉人姑娘吸引,她怔怔地看着这位身材火辣高挑,姿容英气秀丽的女子一把搂住前面的李啸,丝毫不在乎旁边人员的窃笑与注视,竟与千户官李啸来了个热烈的拥吻,随后如孩子般搂着李啸的脖子撒娇般地转了好几个大圈。直到李啸与这名女子亲密交谈着走远,卓那希才回过神来,随后她发现自已的脸上竟有些发烧。 入得堡来的李啸,首先安排把那80匹辽东战马与200石粮草分别入库。 随后,李啸命令枪兵甲队队长杨振带队,将堡中现有的216名辅兵全部带走,前往高龙堡海岸,交给水师总头马屿,作为一号福船战舰及其他各船的人力补充。 接下来,李啸又安排后勤队长刘扬壮与枪兵丙队队长关质两人,一同齐往杨家店与孙喬镇,采买所需的避寒帐篷,以安顿全部的工匠与流民。同时再采买定做近1000件厚实棉衣,给这些衣衫破烂的流民与工匠御寒。 赵杰接过李啸送来的30杆鲁密铳时,一脸笑得稀烂。身为火器总头的他,一直有改进火器的强烈愿望,只是苦于样本的缺乏和环境的限制,火器研究一直无法开展。可以说,现在整个高龙堡中,最希望早点回马耆山开展研究工作的,便是火器总头赵杰了。身为明朝火器大师赵士桢的重孙,赵杰心中一直有个隐密的愿望,那就是,有朝一日,自已一定要研制出比自已先祖所制出来的鲁密铳等火器,更先进更好用威力更大的火器出来。 这30支来之不易的珍贵鲁密铳,赵杰选了9只制造得最精良的仔细收好,准备到时回马耆山后当样本借鉴。另21支,赵杰则打算给现有的21名火铳兵使用,以更换现在所使用的普通鸟铳,然后再等李啸新训练了一批新的辅兵后,再从中招21人使用换下的普通鸟铳。 李啸刚刚将鲁密铳一事安排完,黄策便急急地来见他。 “千户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是何事?黄策你尽可明言。”李啸微笑着回道。 “在下恳请李千户让在下加入突骑队。”黄策一脸恳切。 李啸笑了:“当然可以,黄策以你的马术武艺,定能在突骑队搏个好前程出来。”随后,李啸叫过来上官云杰,把黄策的具体情况对他说了下,上官云杰听说有这样一员猛将要加入,欢喜得几乎笑脱下巴。 “小子,去选匹好马,领好骑枪与骑刀,等会好好显摆下你的武艺。你要知道,在我们突骑队,只要你小子有本事能杀敌,日后的晋升赏赐那是不在话下。”上官云杰拍着黄策健壮的肩膀大笑勉励。 “上官队长,你就瞧好吧!”黄策昂然回答,脸上全是自信而急切的表情。 上官云杰大笑着拉着黄策离去,李啸看着远去的黄策,心下亦是极为欣喜。其实,他在心中还有个想法,只是现在还不方便和黄策说。那就是,等黄策熟悉李啸军的行事方式与规则后,便把他调过来,由他当队长,利用现有的辽东战马,组建一支保护自已安全受自已亲自指挥的护骑队。 黄策方离开不久,额弼纶强拉着方胜来到李啸之处,李啸看到他时,额弼纶连忙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报告千户,这厮硬拉我过来,说是要求千户大人您开恩,让他加入那横行队。”方胜一脸无奈地向李啸禀报。原本打算要去向哨骑队长张行猛报告归队的他,是被额弼纶生拉硬扯过来的。 “他想加入横行队?那好,给我个理由。”李啸的回答直接明快。 额弼纶听完方胜的翻译,忽猛地跪地,一脸急色地长说了一大段满语。 方胜笑了,向李啸说道:“这厮说,他看到那边横行队中,那些熟悉的后金盔甲和武器,那些熟悉的摆牙喇兵阵战方法,实在是感慨万分又心庠难耐,恳请千户大人让他加入其中,哪怕只当一名小兵也成。” 李啸冷笑道:“哼,他还想当个甲长,队长不成?有个小兵让他当就足够便宜他了,只是我怕他是个后金奸细。” 方胜笑了,他想了想对李啸说道:“千户,我看额弼纶身高体壮,久经战阵,加入横行队也未尝不可。此人现在父亲与兄弟皆被皇太极所杀,除了在我明朝死心踏地效力外,实在是无处可投效,应该不存在当后金奸细的可能。” 李啸冷笑着叹道:“也罢,我问问横行队长雷傲,他若要了这厮,我便准了。”言毕,即唤雷傲过来。 满脸汗水的雷傲,手持虎枪,摇晃着身上那厚厚的三层盔甲,甲叶摩擦得哗啦啦响跑了过来,喘着气对李啸笑道:“千户大人,唤雷傲何事?” 李啸指指刚从地上站起来的额弼纶:“雷傲,可认得他是谁。” 雷傲笑着瞥眼过去,霎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他大喝道:“怎么是你!你这鞑子怎么来到此处?!” 在雷傲就要举起虎刀威胁额弼纶的一刻,李啸及时阻止了他,随后简略告诉他额弼纶的来历。 雷傲摇头叹道:“这厮也是运气好,得遇好心的李千户,若是我在海上遇上他,绝不会救这胆敢与我军作对的鞑子,就是救了来,也是一枪刺死,取了他的狗命完事。” 李啸拍拍雷傲的肩膀,缓缓说道:“杀人莫过诛心,此人现在走投无路来到我明朝,我们若杀这样落魄无用之人,终非英雄所为。现在此人对皇太极等人极恨之,一身武力能为我军所用,却亦是甚好。” 李啸说完,雷傲却依旧紧紧地皱着眉头,没有吭声。 见到横行队长不表态,额弼纶急了,他一把夺过正在沉吟的雷傲手中虎枪,随即跃出几步之外,挺枪甩势,虎虎生风地舞弄了一番。然后弃枪于地,又复跪地用满语说了一番。 “这厮夺我之枪,这番卖弄倒是枪术精湛,这鞑子定是想向告诉我他武艺不错呢。我观这鞑子额弼纶,一身武艺当不在我之下啊。”雷傲叹道,随后他扭头问方胜:“这鞑子方才说何言语?” 方胜摇头笑道:“他说,以前大家都是各为其主,还请队长勿记前嫌。现在他加入横行队,再不会与明军为敌,而是一心只想杀加辽东去。望雷队长你成全他的请求。” 雷傲终于长叹一口气,点头同意了。随后,他一脸凶恶地对额弼纶喝道:“鞑子,既如此,你起身跟我入队,却不可浪费了你这厮的一身武艺。” 额弼纶一脸喜色地随雷傲而去,一边还连连回头向方胜说话。 方胜一脸苦笑地对李啸说道:“这厮说,训练结束后,还要跟我学汉话,想早点把汉话学会。”方胜这一说学汉话,却让李啸立刻想到那个会说汉话的豪格妻子卓那希。 自已这大半天一直在忙碌,倒把那个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远处一个僻静角落的卓那希给忘了。 只是,该怎么安排她呢? 李啸犯难了。 李啸猛地想起吴之菡,对了,问问她吧,也许能给卓那希安排个好去处。 李啸把卓那希的事情告诉吴之菡,开始犹然表情散漫作无心状的吴之菡听完,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要不,把她交给朝廷吧?”吴之菡想了想说道。 “不可,我答应过要给她一个好的安排,若送去朝廷,卓那希难逃凌迟剐死的命运。”李啸明确地拒绝。 “嘿嘿,我知道你不肯。只是,她的身份太过特殊,又没什么做事的技能,现在军中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安排呀?”吴之菡沉吟了一下,突然她脸露惊喜,象想到了什么一样大笑说道:“有了,就安排她每天帮你整理内务吧,这样她可以只呆在你房中做事,也不用抛头露面,平时就与我一起住就好了。” 李啸心下一惊,暗想这如何使得,豪格的妻子每天帮自已整理内务,心里想想都喀硬得慌。他正欲说阻止的话,那吴之菡已向卓那希蹦跳着跑去,嘴里犹自笑着喊道:“这就么定啦!我也多个了姐妹做伴,嘻嘻。” 李啸唯有摇头叹息。 不知不觉,日头已是近黄昏。此时,刘扬壮与关质已将帐蓬与厚棉衣买了一些回来,他们告诉李啸,因流民人数较多,帐蓬与棉衣一时难于齐备,估计要再过几天方可全部备好。 见到这样的情况,李啸便让他们把棉衣与帐蓬优先安排给流民中的老人与孩童,其他人则按一家分几人的办法,与早先的流民家属先挤挤。而那500多名流民壮丁与185名工匠,则暂时在兵营的空处打地铺歇息。 夕阳西沉,天色渐晚,堡外训练的战兵们已陆续排队回堡吃饭休息。只有哨骑队长张行猛正皱着眉头,紧绷着脸,骑在马上一动不动。 他的身边,只有二十骑哨骑,哨骑甲长费大广带着三骑哨骑前往北面哨探,一直未归。 张行猛心下犯了嘀咕,这么晚还一直不归队,他们是不是碰到什么情况了么? 他没有猜错。 此时,费大广正带着残存的一名哨骑,向高龙堡纵马狂奔而回。另外两名哨骑,被叛军骑兵射落马下后,立刻被汹涌奔过的叛军骑兵踏成了肉酱。 费大广的身后,是几十名连连搭弓射箭的叛军哨骑,正在紧紧追赶。呼啸的箭矢,不停地从费大广左右急急掠过! 一直蜇伏不动的叛军,终于出兵了! 在李啸刚刚回堡,还未来得及稍作喘息之日,叛军副统帅李九成,率6000精锐叛军突破登州城包围圈,气势汹汹向高龙堡杀来! 昨天有点事,耽搁了下,今天4000字奉上。还是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零四章高龙堡守卫战(一) 崇祯五年农历十二月十九日,登州叛军全力突围。 叛军兵分两路,一路为主力,由叛军主帅孔有德率领,共计有12000余名叛军精锐,从登州西门突围,击败驻守西门的刘泽清部后,一路向西挺进,目标就要攻下黄县,再克招远,最后再往西夺取莱州。 孔有德这一路主力声势浩大,吸引了围城的绝大部分明军部队,大部明军尾随其后,紧追不舍,力求将这一路孔有德叛军剿杀在登州至黄县的路途中。 另一路,则是叛军副统帅李九成率领的偏师,共计6000余名精锐,趁大部分围城明军追赶剿杀孔有德部之际,从登州东门突出,轻易击败了此处的山东各地抽调来的卫所之军。随后全军全力东进,最终目标,便是攻克上次陈友德部未能到达的奇山所。 叛军细作早以探知,从登州到奇山所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明军驻守的高龙堡,此堡扼守在官道咽喉之地,若要去取奇山所,则必须要攻克这座高龙堡。 刚轻易击败围地的卫所之军的叛军副帅李九成信心满满,他的大手在行军地图上用力一挥,似乎要把这李啸驻守的高龙堡从地图上抹去一般。 “传我将令,全军全速东行,务必在天黑前赶到高龙堡。”李九成冷喝下令。 很快,一直在高龙堡北面探查的费大广等四名哨骑,惊愕地看到,一支马蹄隆隆,铁流滚滚的浩大军队正向高龙堡方向快速行进。 “费甲长,是叛军!”费大广旁边的一名哨骑惊叫。 他刚说完,一只狰狞的箭矢,带着可怕的啸音,迅疾射穿了这名哨骑的颈项。鲜血如雾般飚起,这名哨骑无声地翻身落马。 “快撤,速回高龙堡禀报!”费大广嘶声大吼,随后拔转马头,带着剩下的哨骑拔马急奔。 夕阳之下,共有三四十名之多叛军哨骑如汹涌而出的暗影,在费大广等人身后紧追不舍,连连发箭,很快,又是一名李啸军的哨骑惨叫倒地,随即被呼啸而来的叛军哨骑那无数根马蹄踩成肉酱。 全速奔逃的哨骑队甲长费大广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自已这只小队全军覆灭前,一定要把叛军来袭的消息,告诉高龙堡的李啸全军。 身边最后的一名哨骑胸部中箭,他惨叫了一声,从马侧摔下,只是脚踝犹自扣在马蹬上,被倒挂在马上的这名哨骑,很快便被疾驰的马匹拖得血肉模糊。 费大广心痛如刀割,双眼之中眼泪盈眶,他是多想停下马来救助这些朝夕相伴的兄弟啊。只是,他知道,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逃回高龙堡报信。只有这样,这样牺牲的哨骑兄弟才死得有价值。 一支锥头箭狞笑着穿过他身上的镶钉棉甲,钻入他的肩胛之中,此箭箭头开有深深的血槽,很快,沿着血槽汹涌而出的鲜血,迅速地将箭头周围的棉甲浸染得一片鲜红。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费大广晕厥,他狠狠地咬着下唇,直至嘴唇鲜血直流,方让自已保持了思维的冷静。 “我不能死!我没资格死!我一定要在死之前,报告敌兵来袭的消息。。。。。。”费大广发狂地猛磕马肚,已是口吐白沫的马儿吃痛,一声长嘶,加快速度使出最后的气力向前奔去。 在费大广的意志与马儿的体力都近乎支撑不住时,他看到对面远远的一行人,有如一条细小的黑线,向自已纵马急奔而来。 费大广脸上霎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他猛地睁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向着迎面而来的队伍中那领队之人大声喊道:“张队长!叛军来袭,粗估有五六千余人,请速禀告李千户。。。。。。” 随后,费大广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猛地趴伏于马背上,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费大广醒来后,发现自已已身处高龙堡哨骑队兵营中,他抬头一看,是哨骑队长张行猛关注的眼神。费大广自已的左肩胛处,那支深射入肉的锥头箭已经取出,并且上了药打了厚重的木夹板,医官徐肃正带着两名医疗队员小心地用白布条加以固定。 “队长,刘小三他们,他们。。。。。。”费大广突然抽泣起来,一脸悔痛之色。 “别说了,这些牺牲的兄弟用性命换回了哨探消息的及时回报,他们不会白死的,我们一定能为他们报仇!”张行猛将头扭向一边,语气沉重而坚定。 不过,张行猛心下却极为费大广能及时逃出生天而感到庆幸。这名懂满语,当过多年夜不收的哨骑甲长如果在逃回的路上被敌兵射杀了的话,对哨骑队将是一个重大打击。 费大广确实幸运,刚才逃回时,人马皆已到极限的他,幸运地碰到结队来寻找他们的张行猛一行,此时,后面猛追的叛军哨骑也体力接近耗竭,张行猛等人立刻一顿开弓回射,叛军哨骑亦被射死3人,余者便连忙掉转马头,急急逃回后面路上正朝高龙堡行来的叛军大部队。 张行猛等人也未追赶,而是连忙勒住费大广的马匹,将昏厥的费大广从马背上背下来,随后,全部哨骑队急急回堡向李啸报告了敌军来袭的消息。 “费大广,你好好养伤休息,现在我高龙堡已严阵以待,就等敌人自投罗网。”张行猛向费大广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只是离开费大广休息的房间后,哨骑队长张行猛脸色才猛然变得凝重。 他此刻的表情,与接到报告后的高龙堡最高指挥官李啸的表情,一模一样。 现在的堡中,总兵力不足千人,对抗全副武装的6000多人精锐叛军,要守住高龙堡,谈何容易! 李啸记得,在真实的历史上,登州叛军的突围人数最多也只有7000多人,而且只有一支人马,方向是向西突围,并且这只突围人马,很快便被围城大军给打退回城。 只是在现在已被自已改变的历史中,叛军突围之势竟如此猛烈,原来的7000多人,增加到12000多人,更有一支向自已凶猛攻来的6000人的叛军精锐,来势之盛,似乎要一举将自已守卫的这个小小的高龙堡从大地上抹平一般。 一脸凝重的李啸知道,他终于迎来了自穿越以来,最严峻的一次考验。 坐以待毙绝不是李啸的风格,李啸很快冷静下来,他疾速地下达了一道又一道命令。 “盾兵队长张行猛,带甲队盾兵至北面城墙上守卫,乙队盾兵于城墙下候命。” “在下明白!” “枪兵哨长雷傲,你分派甲乙丙丁四队枪兵驻防在四面城墙上,每一面派一队枪兵守卫,严防敌兵渗透。枪兵戊队作为预备队,于北面城墙下侯命。” “在下明白!” “火器总头赵杰,全面检查城墙上布防火炮,备足弹药,准备开战。另火铳兵全部集结于北面城墙之下,以备机动调用。” “在下明白!” “突骑队队长上官云杰、着你突骑队带足二日干粮后,立刻出堡,于高龙堡西边树林埋伏,看我城楼上旗语号令为准。” “在下明白!” “横行队副队长金钢,着你率3甲之数的横行队,同样每人备上二日干粮,与突骑队一并出堡,于堡西树林埋伏,看我城楼上旗语号令为准。另外,留2甲横行军士于堡内,作为枪兵队的后备力量。” “在下明白!” “哨骑队长张行猛,着你哨骑队即刻派出5名哨骑,带上我的手信,连夜绕过龙山左侧,日夜兼程至登州大营,向山东巡抚朱大典求援,让他快派援军过来支援我军。其余哨骑在堡内听候调用。” “在下明白!” “后勤队长刘扬壮听令,着你部除保证全堡人员伙食供应外,另负责全堡治安,各处马厩与仓库,皆要仔细管理。尤其是990名新入堡的流民与工匠,更加严加管控,防止其因打仗而恐慌四走,给我军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若后勤队人手有不足,从早先入堡的战兵家属中选人使用。” “在下明白!” “医疗队队长徐肃听令,备齐医药救治药物,收拾好医疗场所,随时准备为受伤将士治疗。医疗队人手不足的话,也从早先入堡的战兵家属中选人。” “在下明白!” 李啸说完,各将分头而去。长出了一口气的李啸,望向旁边的吴之菡,以开玩笑的语气地对她说道:“你就好好守在我身边,做我的护卫吧。” 吴之菡直直地看着他,脸上浮起淡淡笑容:“放心吧,为了你,我宁死不惜。” 约摸一个多时辰后,在天快全黑之时,叛军副统师李九成的率着6000名精锐叛军来到了高龙堡的北面,随后在离高龙堡火炮射程之外,杀气腾腾地摆开阵势,准备明天天一亮便攻堡。 叛军仗着人多势众,对守堡的李啸军完全不放在眼里,他们肆无忌惮地布阵分派与喧哗笑骂。李啸站在城楼上,毫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只是李啸身边的几名由哨骑兵组成的临时护卫,则人人脸上带着不可抑止的愤怒。 一旁观看的盾兵队长张行猛怒骂道:“直娘贼!要不是老子手中兵不多不能轻动,定要趁你立足未稳杀你个措手不及!岂能让你这般猖狂!” 在李啸冷眼观看叛军布阵之际,对面叛军军阵中,副统帅李九成同样在脸色冷漠地观看高龙堡的布防情况。 李九成,四十五六岁的年纪,辽东人,曾在皮岛总兵毛文龙手下任参将,此人生性残暴,峻急好杀。后来孔有德反叛朝廷,李九成迅速起兵呼应,被孔有德封为副统帅。他身材高大,脸色峻刻,凝视着高龙堡一双冰冷的三角眼中,不时有凶狠之光射出。 他的儿子李应元走了过来,低声对李九成说道:“父亲,没想到我军这样迅速地突袭至此,这高龙堡竟已有防备,使我军不得趁乱夺堡,实为可恨。” “元儿,你可知这高龙堡中,守卫将官为谁?”李九成沉声问道。 “孩儿听细作说,这高龙堡守将为安东卫千户官李啸,此人事迹,父亲可有耳闻乎?”李应元回答道。 李九成脸色复杂缓缓而答:“我曾听闻这李啸只有20岁,却曾阵斩陈友德,又曾渡海攻下鞑子海堡,由是观之,此人绝对是个难得将才。现在为父细观这高龙堡之守卫,严整肃然,极有次序,可更见这个李啸,绝不是个可以轻易对付之人。” 李九成沉吟了一番,又叹气道:“若能说动此人来投我军,何愁大事不成。” “孩儿只恐此人心志坚硬,非是易于说动之人。” “无妨,现在天色已黑,又无月光,敌我双方皆难以行动。且待为父上前与那李啸陈诉一番利害,若能说动此人,我军岂不少了大动干戈之苦?” 随后,李九成在几名骑兵的护卫下,纵马至高龙堡前一箭之外,朗声大喊道:“吾乃替天行道义军副元帅李九成也,请高龙堡守将李啸现身答话。” 求推荐与收藏啊。。。。。。 第一百零五章高龙堡守卫战(二) 李九成这番话刚说完,李啸尚未开口,他旁边的盾兵哨长张行猛便怒声大骂:“贼厮鸟!你也配与我千户大人说话!你这厮休得在此聒噪,要战便战,说得甚鸟话!” 谁知张行猛这顿骂言出口,那叛军副统帅李九成却不恼怒,犹是微笑道:“某家来此,乃有心腹之言说与李千户听,还望李千户出来与我相谈。” “李某在此,李九成,你有甚话,但可明言。”李啸前行一步,脸上毫无表情,冷冷喝道。 李九成凝视了一阵对面城楼上昂然上前的李啸,脸上浮起笑容:“久闻李千户少年英勇,统兵有方,曾斩我军大将陈友德,又复渡海攻下金国海堡,李某心下实是佩服之至。李某与千户同为本家,却有一番心腹言语要说与李千户听。” 张行猛一脸怒色,他扭头对李啸说道:“这厮巧言令色,恐是来说动千户大人,千人大人不可着了此人之道。” 李啸低声回道:“我自有分寸,且听他如何说。”言毕,李啸大声向远处的李九成喊道:“李九成,你有话便直说,我李啸没闲功夫听你闲磕。” 李九成闻言,脸上立刻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千户,本将替你可惜啊!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大败我军,又攻杀鞑子,为朝廷立得大功,却只落得个孤军驻守这偏僻小堡的下场!朝廷昏庸暗昧,不能识人用人,让足下这般良将明珠蒙尘,寂寂无名,实实让人扼腕叹息。请李千户听某家一言,你这般英雄良材如加入我替天行道义军,我李九成可拍胸脯保证,绝不会让阁下只做个小小的千户,当立升阁下为守备或参将,将来升为总兵亦无不可!李千户何必沉屈此地,自误前程!李某肺腑之语,望李千户三思啊!” 李啸听完大笑,随即沉声向李九成大喝回答:“李九成!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狼子野心的叛军,你们这些残害百姓涂炭生灵的恶棍,竟敢妄称替天行道义军,真真不知世上还有羞耻二字!你们现在被朝廷官军包围困拘于登州,其势已穷,亡无日矣!今日兴兵来此,实为狗急跳墙耳。李某听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你们已是这般苟延残喘,灭亡指日可待,竟还痴心妄想要来说动我,实实可笑之至!尔等穷途末日,行将引身就戮之际,你竟还看不清大势,执意与朝廷作对到底,实实可笑又可悲。李九成,鉴于你我同是本家,李某奉劝你,还是趁早归降朝廷,以立反戈之功,方可为自已和你的属下谋得一条活命之路啊!” “住口!李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告诉你,我军现在有6000精锐,更有红夷大炮助阵,攻你这区区小堡,实易如反掌耳!既然你执意寻死,那某家便成全你,待明日天亮之际,便是你等化为韲粉之时!”李九成脸色霎时涨红,瞪着发红的眼睛向李啸大骂。 “好,李某也要对你说,你既执意不降,自寻死路,那就休怪李某下手无情,明日的高龙堡,便是尔等凶徒葬身之地!”李啸毫无客气地回击。 李九成脸色青白交替,他咬牙切齿地拔马回走,退回阵中。见他悻悻退回,李啸身边各人发出一阵兴高采烈地欢呼。 “嘿嘿,没想到李千户这般好口才,竟说得那厮无颜而退,痛快呀痛快。”张行猛耸肩大笑。 李啸脸露微笑,他转头一瞥,发现吴之菡同样用敬佩爱慕的眼神看着自已。吴之菡与李啸眼神相接,不觉脸上一红,忙冷哼了一声,扭头望向远方。 接下来,又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后的李啸,开始对下午的作战计划作出更正。 因为来自前世夜视视力极好的他,从朦胧的夜色中,隐约看到了叛军战阵的最前方所摆放的,是8门红夷大炮! 叛军这次前来,真是下了血本,殊死一搏。 红夷大炮,又名红衣大炮,为16世纪初从欧州传至明朝的一种前装滑膛加农炮。明朝程子颐曾对此炮有详细描述:“夫西洋红夷大炮者,乃香山澳西夷之所造也。其制巧妙,且铜铁极其煅炼,大小相称,厚薄得宜,鐀眼有方,无一不善,其制火药之法更极其工,而放炮之人皆惯习之士。其炮有三号:一号者长一丈,炮口稍昂,能至十六里;二号者长八尺,炮口稍昂,能至十二里;三号者长六尺,炮口稍昂,能至八里。此号可用之行阵,皆能一毙多命,贼闻无不胆寒,亘古以来未尝有此最上之器,有志疆场者宜熟筹之。” 由上文献可见,红夷大炮按规格可粗分三种,按明朝一里为554米来计算,最大的红夷大炮能攻击到8公里外,最小的红夷大炮也能攻击到4公里外。事实上,经后代火器专家考证,这是夸大的说法。据反复考证明朝遗留的红夷大炮,史学界现在一般认为,明朝红夷大炮最大可到2.5公里。但实际可控的有效射程为1600米以内。 这还是后来改进过的红夷大炮的攻击距离。早期的红夷大炮射程更要短些,诸如广东官员邓士亮从英国东印度公司那艘“独角兽”沉船上打捞上来的26门红夷大炮,后来其中12门被千里迢迢运到辽东,安放在宁远城头,最终把奴尔哈赤打成重伤。这种红夷大炮有效的射程仅为500米,最远只能打到1.5公里。 红夷大炮造价极其昂贵,天启年间,徐光启曾向西洋人订购大批炮弹重10斤的红夷大炮,当时每门红夷大炮报价为一千两银子,其中有一门重达7000斤的铜芯红夷大炮,使用的炮弹重达23斤,定价更达6000两之巨! 李啸心下隐痛阵阵,他粗看了下,李九成军队携带的8门红夷大炮,应该均是那种重在3000斤以上,长在3米左右,口径为110-130毫米的新式三千斤红夷大炮,这种红夷大炮在1.5公里外打到自已的城门毫无问题,并且因为使用了千里镜、矩度、铳规等测量计算工具,可以对射击对象进行精确定位,确保能打得又准又狠。李啸仰天暗叹,这让朝廷花费无数银钱,并请了葡萄牙了当教习而练成的新式火器部队,现在却成为了明朝自已挥之不去的巨大噩梦,无数忠勇的明朝官军,丧命在这朝廷花费无数银子与心血苦练而成的精锐叛军手中。明末气运之衰,足以让人扼腕叹息! 现在,自已苦心经营的这只小小军队,在援军不至的情况下,真的能打败对面武装到牙齿的精况叛军吗? 李啸其实没有必然把握。 只是,李啸知道,行动大于思考,抱怨与后悔没有任何作用。李啸当机立断,命令火器部队紧急将北面城墙的火炮撤下,而原本驻守的北面城墙上的盾兵甲队与枪兵甲队,也全部撤到城墙之下。 李啸这样的安排,实属无奈。现在的情况下,李九成的8门迎着北面城墙一字摆开的红夷大炮,可以轻易地攻击到城墙上,而自已上面原来布防的佛朗机等火炮,最多只能打到不到1000米的地方,而实际有效攻击距离,只有600米。 也就是说,李九成能轻易打到自已,自已却不能回攻到他,这个犹如活沙袋般的窝囊处境,就是李啸要面对的让人切齿的现实。与其把战兵与火器摆在城墙上让李九成炸飞,不如提前撤下来保存实力。 李啸心下暗下决心,以后回到马耆山,一定要重点研发火器,再不能如今日这般,只能龟缩城池,被动挨打。老子吃火器的亐,只能这一次了。 人员与火炮撤完后,李啸安排全部流民与工匠,将堡内那些一直废弃的断壁残垣拆除,用所得的砖头木料,用堡中一直贮备积存的泥灰,连夜在离北面城墙约二十步的地方,再抓紧时间砌上一道厚厚的防御墙,防御墙的两端则延伸连接在东西两面城墙上。李啸这做法,相当于把北面城墙改造成了高龙堡的瓮城,以保证北面城墙被轰塌后,还能有一道防线避开火炮的直接攻击。 在修建这道防御墙时,李啸独具匠心的一点就是,在那防御墙上开了一个个可以伸出炮口的孔洞,正好将北面城墙上撤下的火炮插放其中。李啸相信,这道隐蔽的火炮攻击线,定会让叛军付出惨重的代价。 李啸为加快进度,下令所有堡内战兵皆来帮忙。终于,快天亮之时,这道防御墙在两千多人的共同努力下,全部完工。随后李啸让全体战兵全部回归自已岗位,而让后勤队长刘扬壮迅速地将同样累得够呛的流民与工匠带到后面去。 天光开始透亮,浓重的阴云笼罩在高龙堡上空,李啸与堡中军民刚刚紧急吃过干粮,对面的李九成阵前,8门红夷大炮同时发出震天的吼叫,8枚10多斤重的实心铁弹,呼啸着向高龙堡北面城墙狠狠砸来! 叛军的进攻开始了! 8枚炮弹几乎同时砸在城墙上的声音震耳欲聋,北面城墙上立刻碎砖横飞,粉屑四溅,几乎就在瞬间,这一面被李啸曾经仔细修补过的城墙上,立刻出现了从上至下裂开的巨大裂缝。 躲在高龙堡最南端的流民孩童被巨大的炮声与恐怖的景象吓得哇哇大哭,很多孩子哭泣着一个劲地往自家大人怀里钻,潜意识地想躲离这个可怕的地方。而他们的长辈只能一脸愁苦地搂紧他们,嘴里说着安慰的话,但脸上同样满是惶然之色。 “各位别怕!我们有战无不胜的李千户,一定会打败叛军的。”后勤队长刘扬壮连连给大家打气,他自信的神色让流民的恐慌情绪平稳了很多。随后刘扬壮与他手下的后勤队又赶紧来回走动向流民们喝喊:“战场无情,刀枪无眼,各位不要惊慌乱跑,就在这里好好呆着!你们都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取得最终胜利!” 叛军首轮炮击后,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阵短晢的寂静。 与枪兵盾兵一样,沉默地站在那道防御墙后的高龙堡最高指挥官李啸,脸色平静却冰冷如铁。他知道,红夷大炮是架退式前装滑膛炮,发射一次后,便要重新修正炮位,还必须灌水入炮膛,熄灭火星,随后干布绑在棒子上伸入炮膛去擦干,再填入火药,助燃物,重新塞进去炮弹,然后再点放击发,打出下一发炮弹。整个操作流程相当缓慢和烦琐,当时世界上操作最快的是英国海军,能做到3分钟之内再打一次。而明朝这些叛军模仿者所需的时间则要长得多。 李啸在心中感叹,如果此时自已的兵力不是与敌军如此悬殊,如果自已不是孤立无援,如果叛军的背后有援军来与自已进行前后夹击,那怕是战力最差的卫所之军,李啸也有把握利用这红夷大炮的发射空档,将敌阵一举突破击溃。 而现在,自已只能呆在这防御墙后,静静地等待红夷大炮的再次击发而毫无办法,李啸感觉自已从未如此憋屈过。 6分钟后,又是一次8弹齐发,北面城墙在冲击力极大的10斤实心铁弹猛烈打击下,被砸出了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凹坑,墙上的裂缝更加如蛛网般四散裂开,更有一发铁弹砸在城楼上,立刻掀掉了城楼的右侧楼顶,随后冲力不减,又呼啸着直冲防御墙顶端砸过来。 “小心!”有人惊恐地大喊起来,众人看见那颗余势不减的炮弹正好砸在防御墙的边缘,“砰”地一声,立刻击飞了上面泥灰还未全干的七八块大砖头,砖渣四溅,带起呛人的粉末,那颗实铁炮弹则腾空而起,最后呼啸着俯冲下来,深深地砸入北面城墙与防御墙之间的泥地中。 众人长吁了一口气,心下皆暗自庆幸。只有两个战兵被这颗炮弹砸起的砖块刮擦,受了点皮外伤。 叛军随后又是三轮炮击,北面城墙开裂情况更加严重,蛛网般开裂的缝隙处,砖头纷纷掉落,露出不规则的可怕孔洞,城墙靠右边的一侧已开始倾斜。 很多战兵用无助的眼光看着毫无表情的李啸,李啸看得懂的他们的眼神,那就是,这样的炮击还要多久? 如果敌人能一直这样炮击下去,那么这北面城墙估计会被炮弹彻底砸垮。 “各位放心,这红夷大炮是不能一直打下去的,李某估计叛军最多再打个三轮,红夷大炮便要因为炮膛过热而停止射击,进行养护,需得过五六个小时后方可使用。我估计他们炮击结束后,便会安排步兵攻城,各位现在暂且忍耐,等敌人攻上来了,便将他们统统杀退。”李啸大声地对周围的军兵说道。 他这番安慰的话语,被迅速传达到堡中各处,全堡的军民惶恐不安的心情,都开始安定下来。 第八轮炮击结束后,北面城墙已是伤痕累累,状况凄惨,沿着密布城墙的蛛网般开裂缝处,垮蹋了三处足以让两人并肩通过的凹坑。 这时,叛军阵前响起了隆隆的鼓声。 将北面城墙打垮了的叛军,终于要开始进攻了! 站在防御墙上的李啸,一脸冷峻的他,透过手中的千里镜看到,约有两千多名手持刀枪的叛军士兵高声呐喊着向高龙堡冲来,这一望无际汹涌而来的叛军铁流,大有一举将高龙堡一口吞下之势。 近5000字奉上,望读者大大看到作者辛苦写作的份上,多来点票票与推荐吧。 第一百零六章高龙堡守卫战(三) 在叛军步兵大举袭来之际,站在防御墙上的李啸,通过千里镜,迅速地大致看清了敌军的兵种与分布。 对面叛军军阵中,最前面是敌人火炮部队,8门红夷大炮摆在最前方,后面约有七八步远处,则分别摆放了约二十门佛朗机、虎蹲炮之类普通火炮。而普通火炮之后,约十步远,则歪歪扭扭地站了一排手持火铳、三眼铳、神火飞鸦等火器的火枪兵。 每门红夷炮有五人操作,共40人,每门佛朗机和虎蹲炮则分别有三人操作,约60人,火枪兵大约有300人。整个敌军火器部队为400人左右。 火器部队后是敌军主力,除上正呐喊前冲的2000多名步兵外,还有近3000多名同样手持刀枪剑盾的步兵作为预备队坚守阵中。可见,这近5000名的步兵是叛军的中坚力量。 步兵之后,是人数约为600之数的骑兵,因距离太远,看不清哪些是哨骑哪些是普通骑兵。 骑兵部队之后,则是叛军后勤部队,一间又一间相连的帐蓬之中,隐约可见里面有许多伙伕与民壮正在不停穿梭忙碌,总共大致有400多人的样子。在帐蓬的后面与侧边,李啸还看到似乎还有一些人被捆在一起,李啸暗想,这些人估计是登州城在被俘的工匠之类,现在因敌军要突围之故,也一并被敌军绑上带走。 望着黑压压攻上前来的叛军步兵,李啸冷笑一声,快步走下防御墙与城内相连的阶梯,随即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手下的战兵纷纷按命令作好的作战准备。 2000多敌兵缓步小跑至离北面城墙300步时,对面进攻的叛军鼓声敲得愈发猛烈,2000多敌兵同时发出一声响亮的呐喊,纷纷加快脚步向支离破碎的北面城墙猛冲过来! 叛军们冲击得肆无忌惮,他们每个人都清楚看到了高龙堡北面城墙歪斜垮塌上面空无一人的惨状,想到躲在堡中的那些人可能已被自家红夷大炮那一顿猛轰吓得屁滚尿流的可怜样,叛军步兵们顿时更加心下得意,愈发战意昂扬。每个人都在想,要尽快从那城墙破损处直冲而去,将这个小小的高龙堡内中全部财宝粮草抢掠一空,更要把堡内全部人员,统统杀光! 他们前面的高龙堡一片寂静。 火器副总头顾子发率领21名昨天刚刚更换完成鲁密铳的火铳兵,5名三眼铳兵,一齐静静地趴伏在防御墙上。在21名火铳兵每个人身边,还放有21把昨天换下普通火铳。 在叛军步兵就快要冲入北面城墙破损处时,顾子发与手下的火铳兵,纷纷燃好火绳,上好铅弹与火药,包括放在每个人放在旁边的普通火铳,也点了火绳放好了铅弹与火药,以备能及时更换使用。 顾子发看到,很多火铳兵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顾子发心下暗叹,与那些从俘虏转换过来的火炮兵不同,这些火铳兵基本上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面对那汹涌而来的2000步兵,害怕与恐惧也实在是正常反应。 “各位兄弟,咱们怕个鸟!你们没听赵总头说过吗,咱们这鲁密铳可以打一百五十步远呢,三眼铳更是可以连开三下,现在我们居高临下,正好打他个狗入的。等那些敌兵窜入城墙破损之处,咱们就开枪毙了这些王八蛋。兄弟们啊,这包赚不赔的买卖上哪找去!”顾子发低喝鼓励左右两边的火铳兵。 他的鼓励立刻见效,那些紧张的火铳兵脸上开始露出放松的微笑,每个人都神情专注地将枪口瞄准那三个破损的城墙入口,准备给那些正在做杀人掠货发财迷梦的叛军一个迎头痛击。 而在防御墙下,火器总头赵杰同样在鼓励那些炮手。 “各位兄弟听好了,这可是咱们投靠李千户以来的第一仗。各位兄弟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等敌人大部涌入城墙后,开炮轰他个狗入的。” “赵总头,你就放心吧,咱们都是**打老了的,何消吩咐。以前在登州干的坏事,咱们今天一定会加倍给补偿回来。” “对,赵总头你就瞧好吧,李千户不是说了么,我们这只军队,是为天下穷苦百姓而战。兄弟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防御墙下,二门佛朗机,二门虎蹲炮处的一众炮手七嘴八舌表达信心与忠诚,让火器总头赵杰心下极其欣慰。 赵杰复抬头向防御墙两边望去,现在,在防御墙与北面城墙相接处的东西两墙中间处,也各摆放了一门虎蹲炮,炮口略微下倾,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北面城墙与防御墙之间的二十步宽空地。 这是千户官李啸的计策,他要给涌入城墙中的敌兵,来个空中与地面互相配合的立体式大屠杀。李啸的狠辣机谋,让赵杰佩服得五体投地。 上面的炮手见赵杰望向他们,纷纷面带微笑向赵杰作了个必胜的“v”手势。这个手势,是穿越者李啸的习惯动作,现在全堡的战兵也都习惯用这个手势表达对胜利的信念。 叛军步兵终于冲进来了! 北面城墙那三个巨大的破裂处,大股大股的叛军步兵高举刀枪呐喊冲进来! “砰砰砰!” 一排细密的枪声响起,洁白的烟雾纷扬四散。几乎就在瞬间,最先涌入城墙的叛军步兵,或是头上,或是身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个细小的血洞。 从鲁密铳中射出的那只有七钱重的细小铅弹,看似只在人体上造成了一个比手指般大小的小孔洞,但其随后在人体中却造成了可怕的空腔效应,炽热变形的铅弹在人体内到处乱窜,将人的内脏、肌肉、骨骼等均搅得稀烂。所以只要中了枪弹的人,绝对是无药可医必死无疑。 第一番射击,十几名叛军士兵立刻倒地身亡。 另有5名叛军士兵被击中手臂或大腿,随即倒地痛吼哀嚎,但他们只来得及吼上一两声,随即便被后面汹涌而来狂热喧嚣的后续叛军步兵踩成肉泥。 顾子发与一众火铳兵,连忙又举起旁边备好的那枝普通火铳。 “砰砰砰!” 又是细密的枪声响起,21枝普通火铳有2支死火未响。而防御墙下,又是十多名叛军步兵倒地身亡,另有3名叛军步兵受伤,随后一样被狂乱的叛军步兵踩死。 至此,火铳兵基本上完成了自身使命。 因为,在这两轮枪击的时间里,越来越多汹涌而入的叛军步兵冲了进来。很快,北面城墙到防御墙之间的空地上,都被叛军步兵填满。这些急奔而入,却又被高大的防御墙挡住去路的叛军步兵,有如困兽一般左冲右突。还有些人见寻路不得,便想从进来的破损处退出,只是那三处破损处,只有更多的争先恐后汹涌挤入,一门心思要杀人抢钱的叛军,让他们的想法无奈破灭。 站在城墙上的李啸,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冷笑,他手中的令旗朝下猛地挥下。 “开炮!”火器总头赵杰用尽力气一声大吼。 “砰!” “砰!” “砰!” 。。。。。。 防御墙上的二门佛朗机与二门虎蹲炮,以及城墙上的二门虎蹲炮,6门火炮几乎同时炸响,集体喷出大股凌厉的硝烟与火光,巨大的声音几乎让现场所有人震破耳膜。 无数霰弹从防御墙下,从城墙上飞喷而出。这些大拇指或小拇指粗的铅丸铁砂,有些还是尖锐的小石组成的霰弹,带着可怕的啸音,满天疾飞,密密麻麻有如铁石暴雨般向这些叛军步兵狂扫而来。而只要被这可怕铁石雨扫中,每个叛军步兵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 连绵的惨声剧烈地响起,鲜血与碎肉四处飞溅,这块二十步宽的场地四边的墙上,喷满了暗红的鲜血与花花绿绿的人体组织,整块场地有如地狱屠宰场般,极度血腥恐怖。 一直趴伏在防御墙上的火铳兵,见到防御墙下那惨不忍睹的血腥一幕,闻得那血腥味与内脏和人体排泄物混合而成的怪异恶心气息,顿时人人脸色大变,除了副总头顾子发犹自强忍外,所有的火铳兵都开始哇哇剧烈呕吐。 入得这北面城墙与防御墙二十步宽空地的叛军步兵,被这6炮同轰,涌入其中的600余人大部分当场死去,只有几十个濒死的叛军,兀自在这血池、碎肉、死尸混叠的地狱场地不停发出越来越弱的哀嚎。 尚未进入北面城墙中的叛军步兵,听到里面那巨大的火炮轰鸣声,都不觉呆住,人人都是脸无人色心惊胆颤。待反应过来后,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我军败了,快跑!”,顿时,剩余的1400多名叛军步兵立即溃散回逃。 每个叛军都迅速转身拔脚后撤,乱七八糟的向后撤退,不时有叛军步兵摔倒,只是,在这些人尚未来得及爬起之前,后面纷乱踏来的逃命脚步,将他们活活踩死踩伤。 李啸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开完炮后,高站在西边城墙的他,手中的令旗立即挥动,一直藏在西门外树林中的60名突骑队紧急出动,突骑队长上官云杰一马当先,纵马疾驰追杀那些丧魂失魄只知逃命的叛军步兵。 每个突骑队员都有种猛虎闯入浩大羊群中的感觉,他们在滚滚逃命的步兵中往来驰突,肆意砍杀。叛军步兵连绵的惨叫响起,一个又一个叛军中枪或中刀,哀嚎着倒地身亡。从北面城墙到叛军大阵这约3里多路,成了许多叛军士兵再也走不完的距离。 突骑队员黄策一人杀了起码十多名步兵,马匹与身上都溅满了叛军步兵的鲜血,犹自挥舞沾满鲜血的马刀不停砍杀的他,大笑着对一旁的突骑队长上官云杰喊道:“队长,今天真他娘的杀得痛快!” 同样杀了十多名步兵的上官云杰,抹了一把满脸的鲜血,大笑回应:“小子,爽吧?再抓紧时间多杀点,回去后,我为各位勇士向李千户请功!” 对面的叛军统帅李九成看到这般自家步兵如潮水般崩溃情景,气得咬牙切齿,捶胸顿足,他随即大喝下令:“骑兵300百骑速速出动,砍杀敌骑,一定要接应我军步兵退回!” 300名叛军骑兵呐喊着冲出阵来,呼啸着向60人的上官云杰突骑队冲去。这些一直养精蓄锐没有出动,见本军战败而人人心中憋着一肚子火的叛军骑兵,挥舞着刀枪,猛磕马肚疾驰,迅速地接近了上官云杰的突骑队,大有一口吃掉突骑队的态势。 黄策眼尖,对上官云杰大喊:“队长,敌人骑兵杀过来了!” 上官云杰一声冷笑:“哼,果然一切都在李千户预料之中,各位兄弟,我们撤!” 60名突骑队员拔马转身,向着来时的西门外那块小树林中,疾驰而退。 300敌骑紧追不舍。 没有人会舍得放弃这个难得的好机会,300战60,5比1的兵力对比,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面对如此大好良机,这些叛军骑兵每个人心中都充满要把60名突骑兵一举消灭的狂躁**。 眼见得离李啸军的突骑队越来越近,叛军骑兵人人心下狂喜,纷纷猛磕马肚加紧追击。 意外出现了。 那片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小树林中,变戏法般突然冒出了60名身穿三层盔甲,头戴重甲面盔,手中纷持后金鞑子才用的虎刀,虎枪或长柄挑刀,犹如一大群机甲战士般的横行队员。这些横行队员呐喊着从侧面冲向300名叛军骑兵! 与此同时,高龙堡西门大开,枪兵戊队的100名长枪兵和另外的40名横行队员呐喊着冲出西门,从另一侧向叛军骑兵杀来! 上官云杰瞥见后追的叛军骑兵被横行队与长枪队两面夹击,心下大喜,随即下令全军回马调头,冲杀敌骑! 枪兵戊队队长康虎冲阵在前,欢喜大叫:“奶奶的,兄弟们,尽力杀啊,咱们枪兵戊队立功就在此时!”言毕,这位参加过虎啸辽东战斗的原枪兵后队副队长,大吼一声,手中的长枪一挺,迅疾将一名叛军骑兵连人带马扎透! 包括副队长黄保在内的100名长枪兵,人人昂奋呐喊向前,手中的长枪挺抖如龙,连连向前猛刺,叛军骑兵纷纷惨叫落马。 而那100名犹如机甲狂战士般的横行队员,更是势若疯虎,手中的虎刀、虎枪这样的重型武器一刻不停地疯狂砍杀,刀枪到处,鲜血与肚肠飞溅,叛军战马悲鸣倒地,骑兵捅死砍穿,简直就是一架全力开动的狰狞恐怖杀戮机器! 横行队第5甲队员,前后金甲喇额真额弼纶,面对前面惊慌失措的叛军骑兵,顿时感觉心中那那久违的杀戮**如火苗般腾腾的地窜起,身形高大的他冲在阵前,大声嘶吼着,手里的虎刀舞得虎虎生风,一名又一名叛军骑兵被他砍下马来。额弼纶杀得性起,一声狂吼腾空一跃,手中的虎刀猛地挥出,一道惨白的亮光闪过,一名叛军骑兵的头颅连同他胯下座骑的马头,一同被削掉,鲜血狂喷,无头的骑兵与无头的战马一同砸落倒地! 上官云杰的突骑队自然也不甘人后,返身冲入敌骑中的每个突骑队队员,人人尽力厮杀,只见得骑刀刀花闪闪,骑枪上下翻飞,砍杀敌兵的效率,丝毫不在长枪队与横行队之下。 陷入三面夹击包围的叛军骑兵,立时大败崩溃! 只有不到80骑的叛军骑兵逃出,他们扔掉刀剑,纵马狂逃。一心只想快些逃出这修罗地狱。 上官云杰的突骑队追杀了一阵,因对面的敌骑扔掉了刀剑全力逃跑,人与马体力皆消耗巨大的突骑队难于追上,只砍得4名逃跑的叛军骑兵,其他的叛军骑兵终于得以逃出生天。 是役,李啸军与叛军初次交手,共斩杀叛军步兵1360余人,斩杀叛军骑兵225人,李啸军中,战死长枪兵6人,横行队员1人,突骑队员3人,另有8人受伤。这些战死与受伤的军士,皆是后面与叛军骑兵作战时产生。 李啸军初战大获全胜。 “万胜!” “万胜!” “万胜!” 随着捷报迅速遍传,堡内堡外连绵汹涌的欢呼声响彻云宵。 又是近5000字奉上,足见作者诚心。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零七章高龙堡守卫战(四) 李九成的叛军骑兵败逃后,让人振奋的战场打扫立刻开始。 那些死掉或还受伤未死的叛军士兵,皆被毫不留情斩掉首级,剥掉盔甲,收掉随身武器,连身上所藏的银两也都被一一搜动,统一上缴登记。 很快,打扫战场的结果报了上来,共斩获首级1480颗,各类盔甲1300多件,刀剑枪盾1600多件,散碎银子2300两。打扫完战场后,堡外全部部队,包括昨天派出城外潜伏的突骑队与横行队,全部回到堡中休整待命。 李啸本可以获得更多的头颅,只是很多叛军士兵的头颅已被霰弹轰烂,碎得不成样子,无法收集,只得作罢。 李啸当即下令,命刘扬壮带后勤队及一些流民家属,将全部首级用堡内积存的石灰硝好,盔甲与武器分别入库。而缴获的2300两银子,则全部赏给这次战斗中出了大力的火器部队,突骑队,横行队和长枪兵戊队,各兵种按所斩敌兵人数大致分配。另外,战死的10名军士每人另发20两银子抚恤,伤兵每人发另10两银子抚恤,登记在册后,与以前一样,准备回安东卫马耆山后发下。 此次战斗中受伤的8名伤兵随后在堡内医疗所内,由徐肃的医疗队悉心救治。 随后,战死的10名军士在堡外迅速火化,装入骨灰盒,先统一存放在一间单独的仓库中,等战事完全结束后再作下一步处理。同时记下牺牲军士的姓名籍贯军种等信息,准备打完仗后刻好名牌,入祀忠烈祠。 李啸同时又命令将外面那220多匹叛军死马拖回堡内,权当这几日的军粮。而那些被斩去头颅的叛军士兵,则统一扔在北面城墙500米外,叠成一道一米多高,几百米长的矮墙,现在天气极冷,这样散碎的尸体很快就被冻成了**的一坨。 李啸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要给对面的叛军一个心理震骇,另一个也是希望用这道尸墙减缓下敌军的进攻速度。 叛军统帅李九成远远地看见李啸军将那些叛军尸体扔出来堆成尸墙,气得一张老脸直打哆嗦,他右手颤巍巍地举起马鞭,怒喝道:“全军,全军上攻,务必把尸体抢回!” “父亲,不可!我军新败,兵无战心,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另外,即使抢得那些血肉模糊的无头尸身回来,也只会使我军军士触景伤情,士气更加低糜。”旁边的儿子李应元连忙阻止头脑发昏的父亲。 李九成懊恼地狠狠捶了下大腿:“我等老于用兵之人,竟中了李啸这个王八蛋的诡计!本以为轰塌了北面的城墙,我军便可长驱直入,却未曾想到此人如此诡诈,竟在城中复设了陷阱,以致我军大意中计,悔之何及!” 李应元亦在旁边咬牙道:“那李啸着实可恨,他竟早早在西门外设了伏兵,先是出骑兵截杀我溃散步兵,后又引诱我骑兵追击,竟又斩得我200多宝贵骑兵。此人之诡诈,端的不可小视!” 李九成恨恨道:“现在午时过了,我军新败,气势已堕,今日不可复战。元儿,等会召集将领,商议军事,明日定要攻下这可恶的高龙堡,哼,城破之际,老子要亲手斩下李啸的狗头,祭奠我军将士!” 叛军这边一片沮丧消沉之际,李啸全军则是人人兴高采烈,意气昂扬。 “俺自从跟李千户,今天才算杀得痛快,老子这大炮一轰,几百名叛军立成肉渣,他娘的,老子就从未打过这么爽的炮,哈哈。” “咳,追杀那些逃兵,那才叫杀猪宰羊般的痛快!老子下手还是慢了些,本来可以多砍上十来个的,就这么白白让他们跑了。” “李九成那厮,才派了这么点骑兵来,我军三面夹攻,每人砍个几下就没敌兵了,这小气鬼也不多派几百多个来,老子还没杀得过瘾呢。” 参战的军士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一大群的围观者,参战军士们大肆吹嘘,讲得神情投入而激动。而那些未能参战的围观者们,则用羡慕又嫉妒的眼神看着他们讲得唾沫飞溅。 很快,有一种淡淡酸味的煮马肉香味弥漫全堡,包括流民与家属在内,每个人都在大块朵颐地饱餐马肉。听着端着大盆分发马肉的后勤兵大声吆喝:“管够!管够!人人都可以吃饱啊。。。。。。”,高龙堡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满带快乐而自豪的笑容。 无数双敬佩的目光投向同样正在大啃一块马肉的李啸,这个年轻英俊,勇敢善战,机智多谋的千户官,是全堡各人的主心骨与精神寄托。 面对众人投来的热烈目光,同样心情激动的李啸努力保持表面的平静。 没有人知道,方才作战时,李啸心下其实极为紧张,如果刚才的敌兵不是因为自身大意与骄横,而不加防备地直冲入李啸精心布下的陷阱的话,那这场战斗的结果,还是极难说的。 今天,遭受大败的敌军应该是不会再进攻了。但是,到了明天,敌人又会有什么攻城花招呢?李啸心中尚是一片迷茫。 仅凭自已这点不到1000人的兵力,想要彻底战胜现在还剩4600多人的叛军,尤其是对方还有红夷大炮这样的重型火炮的情况下,何其难矣! 昨天就派出去登州大营求援的方胜,到现在依然没有一半消息传回。不知道他有没有到达登州大营见到朱大典,更不知道朱大典是否会派发援军前来。李啸心下忧虑,如果援军迟迟不至,这高龙堡的人员消耗得不到被充,自已这支军队将是岌岌可危。 只是,这些事情不是困于堡中的李啸可以控制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现有条件下,尽可能地将堡中现有力量加以整合利用。 李啸下令,利用现在的战争空隙,立即开始对新入堡的500名辽东流民和185名工匠开展诉苦大会。 由李啸亲自开展的诉苦大会很成功,特别是在这些流民与工匠们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一场大胜之后,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更是水到渠成。在流民们饱含热泪痛诉自已的过去的苦难,以及表达了今后要效忠李千户为天下穷苦百姓而战的决心后,李啸趁热打铁,随即下令,将500名流民全部选为辅兵,让枪兵甲队队长杨振与盾兵甲队队长姜尊两名队长,轮流给他们开展简单的军事训练。 白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夜间,李啸安排,守卫城墙的军兵均分成两部分,轮流就地休息。3个小时一换,以防敌兵夜袭。 其实这几天由于天气连日阴沉,没有月色,对于很多人患有夜盲症的古代军队来说,夜袭是极困难的。但李啸还是决定谨慎从事,保证每时每刻都有人驻守。 为了防止驻守士兵打瞌睡,李啸采用了当时明军中普遍采用的方法,那就是,传箭止睡法。明人笔记中写道:“传箭警睡,一箭方过,次箭继至,故无敢寐者。” 这种做法,就是通过临近人员传递箭矢的方式,保证这些驻守城墙的军兵手中在不停的接传箭矢并报口令,以防止他们打瞌睡。 李啸与守城军兵一样,靠在城墙上休息。 昏黄的火把映照着李啸英俊沉默的脸,他探起头,望着远处李九成阵中的点点火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吴之菡走了过来,她手中拿一件厚实的棉衣,轻轻地盖在李啸身上。 “我不冷,你自已盖吧。”李啸给了吴之菡一个微笑。 吴之菡没有理他,强硬地将棉衣盖在他身上,随后在李啸身旁坐下。 “李啸,我有话跟你说。”吴之菡淡淡地说道。 “何事?” “李啸,你觉得,你能等来援兵吗?”吴之菡话语很轻。 李啸心中突然一阵刺痛,吴之菡说到这个,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话题。心下烦躁的李啸努力以平静的语气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李啸,我感觉如果没有援兵,这高龙堡只恐难守。”吴之菡的话语,直白了表达了李啸内心最大的担忧。 李啸陷入沉默。 吴之菡却轻轻笑了:“李啸,还是我赶紧回登州大营吧,我或许说不动别人,但我一定能说动我哥带兵前来救你。” 李啸心猛地跳了一下,吴之菡若去,还真有可能让吴三桂带兵来救。只是方胜等人去了一日,至今还无消息,吴之菡此去,怕亦是危险重重。 所以,李啸依旧无语沉默。 吴之菡急了,她生气地一推李啸,郑重地说道:“李啸,我军今天虽获此大胜,然而与敌兵依然众寡悬殊,若无援兵,万一我军不敌,那城破之后,复能何为?” 李啸长叹了一口气,吴之菡说得对,现在情形危急万分,绝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吴之菡的安全固然重要,但这全堡近三千人的性命,更是重要万分! 李啸终于点点头,同意了吴之菡的做法,李啸说道:“那你即刻准备,现在堡中尚有十来名哨骑,我令他们作你护卫,明天凌晨,便立刻出发。” 吴之菡闻言,弹地站起,笑着向李啸扮了个调皮的鬼脸:“得将军令,奴家去也!” 李啸猛地站起,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答应我,路上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李啸这动情深拥,让吴之菡的眼中突然盈满泪水,她努力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给李啸来了一个深深的吻:“李啸,我的武艺,你又不是没见过,放心吧,我会平安回来的。” 凌晨之际,天边刚现鱼肚白,吴之菡与十来名哨骑跃马扬鞭,出西门而出,也与上次出发的方胜一样,绕过西边的龙山,直奔登州大营。 望着吴之菡消失在远方,心情复杂的李啸伫望良久,方回到堡中。在行过自已居住的房间时,却见卓那希如同一只可怜的小羊羔一般,正怯怯地站在门口。 李啸站住,向她挤出一丝笑容:“外面风大,你去屋里呆着吧。” 一身素淡汉装的卓那希轻轻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我不冷,谢谢将军关心,我想在这里等菡姐姐回来。” 李啸眉头轻皱,想与她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他轻叹了一声,转身从她身边大步走了过去。 随着天光大亮,对面李九成的战阵中,8声震耳欲聋的炮声砰砰连绵响起。 8枚十多斤重的实心铁弹呼啸着飞过来,猛烈地砸在本已歪斜垮塌的北面城墙上,又是砸得砖渣四溅,粉末飞扬,砰砰的巨大炮弹撞击声后,是清晰可闻的城墙碎裂垮塌声。 新的一天来到,又一轮残酷的守城战斗开始了。 近4000字更新,求推荐与收藏…… 第一百零八章高龙堡守卫战(五) 叛军统帅李九成脸色平静,他静观阵前的8门红夷大炮猛轰对面的高龙堡北面城墙,看着那对面的城墙在红夷大炮的轰击下,几乎全部歪斜垮塌的惨状,李九成心下极其得意。 “李啸,昨天老子轻敌,上了你的当。今天老子稳扎稳打,看你复能出何诡计,哼!”李九成脸上一丝狞笑闪过。 红夷大炮8轮炮击结束后,李啸军的高龙堡北面城墙在巨大的崩裂声中,全部垮塌成一片废墟。 望着远处彻底暴露的李啸军防御墙,李九成心下十分欢喜。 哼,李啸,你这王八蛋所设的陷阱,现在已完全暴露在我军面前了。 接下来,李九成打算再把这层防御墙彻底轰塌! 这层防御墙若被轰塌,卑鄙无耻诡计奸诈李啸军,将再无藏身之地! 李九成一声喝令,二十门佛朗机,虎蹲炮等火炮开始缓缓前进,后面300多名火铳兵持枪跟进,再后面,则是1500名叛军步兵押阵前行。 李九成的计策算得很精细,让这二十门火炮行进到昨天李啸架设的尸墙上,象佛朗机等火炮可以攻击到1000米的距离,有效可控距离则为600米。那么,这道距离高龙堡只有500米的尸墙,正好成为架设火炮的最佳位置。 看着二十门火炮缓缓向前推进,一旁的李应元脸上亦是一种莫名的喜色,昨天与众将领商量出的稳步进攻作战方式,今天立刻就见到了效果。 他遥遥地看到李啸的军兵在东、西面的城墙上呆呆站着,脸上不觉掠过一丝快意的狞笑。 哼,李啸,你们继续在城墙上守吧,等到防御墙垮了,我看你们的守城还有什么意义! 叛军部队越行越近,离对面的尸墙只有300多米远了,对面的高龙堡内,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李九成心下愈发得意。 李啸,不管你这混蛋在高龙堡中又设了什么诡计陷阱,老子就是不进去,而是在外面轰塌你的防御墙,看你复能何为? 胜券在握的感觉真的很好。只是,让李九成没有想的是,这种感觉在他的火炮部队离尸墙不到100米时,便彻底地消失了。 他的眼睛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情景。 他惊愕至极地看到,从那道尸墙后面,忽然齐发出一声大喊,随后,从尸墙的两边,分别涌出一大堆手持大盾的盾兵,持着四米长枪的枪兵,还有身着三层盔甲,头戴面甲重盔,手持虎枪、虎刀、长柄挑刀的横行队重甲战士! 与时同时,高龙堡的东门城墙大开,57名突骑队骑兵,在突骑队长上官云杰的率领下,呐喊着向自已派出的部队包抄冲来! 这怎么可能! 那李啸竟如此大胆,敢把全军主力全埋伏在这尸墙后面。一直耐心等到自已的部队行进到近前,才从这尸墙两侧奔出,对自已进行猛烈的突袭! “吾中计矣!”李九成神情木然,脸色灰败。在李九成哀叹之际,正站在防御墙上,用千里镜注视战场状况的李啸,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冷峻的脸上露出了舒缓的微笑。 兵法奇正相合,一向谨慎的李啸这次大胆行险,成功了。 李啸心下明白,李九成昨天轻敌冒进吃了大亏后,今天定然稳扎稳打,一定会先用红夷大炮轰烂本已摇摇欲垮的北面城墙,随后再用其他火炮轰塌自已建造的防御墙,这样一来,自已的北面再无摭掩,敌兵便可凭兵力优势长驱直入高龙堡中了。 那么,自已当然绝不能让李九成之计得逞! 李啸决定冒险,在凌晨之际,趁着天光未大亮,李啸令堡内所有盾兵、枪兵、横行队一齐悄悄出堡,蹲下躲在那1米5高,400多米宽的冻得梆硬的叛军尸墙后,等着叛军部队攻上来,再突然杀出。 而上官云杰的突骑队则在东门待命,等前面尸墙后的战兵开始交战后,他们便绕到敌军后面进行背后突袭。 李应元所看到的那些城墙守卫部队,则早在天亮之前,原有的守城战兵就被李啸换下,代替为那500名穿了鸳鸯战袄的辅兵驻守。 李啸一向严格的练兵,在今天取得了效果。他们严整有序在尸墙后面下中蹲伏待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所以,全部心思集中在后面高龙堡上的叛军进攻部队,根本没有想到这尸墙后面,竟然还有敌军躲藏。 从尸墙两侧涌出的李啸部队,迅速地摆好惯用的枪盾战阵。 盾兵在前,枪后随后,横行队护住两翼,两边冲出的李啸军,都是一样的作战模式,他们大步直冲向叛军火炮部队,随后阵形展开,大肆砍杀正欲转身而逃的叛军火炮手。 这是李啸的战前安排,那就是,务必全力消灭操作火炮的叛军火炮手,这样一来,即使不能缴获敌军火炮,敌人的火炮也会因为没有操作手,而变成一堆废铁! 连绵的哀嚎惨叫迅速传来,最前面的叛军火炮手被一根根凌厉刺来的4米长枪迅速扎穿胸部、颈部、或脑袋!而两边的横行队更是大砍大杀,手中的虎枪与虎刀砍杀这些仅穿着普通鸳鸯战袄的叛军火炮兵,简直有如砍瓜切菜! 此时,紧跟在火炮手后面的叛军火铳兵,立刻转身后逃,很多人边逃边开始慌张地点火绳,装弹药。只是在这慌张逃命的奔跑中,在这大风呼啸的冷冽天气里,要点燃火绳装好弹药,基本没有可能。 在那些叛军火炮手迅速地被砍杀掉后,后面的1500多名叛军步兵吼叫着向前冲去。 双方交战军力对比:李啸军盾兵200人,枪兵490人,横行队97人,总共787人,而对面的叛军步兵则有1500多名,足足是李啸军的两倍! 只是,战场形势,从来不是简单的两军兵力对比! 相比人数众多却阵形散乱的叛军步兵,李啸军的战阵更显精悍,更富整体性。 在叛军步兵冲上来厮杀之际,李啸军中,两队盾兵已并站成一条200人宽度的直线,大盾砰地砸落于地后,后面的四队枪兵已按战阵要求,甲队与乙队亦已站成200人的一排,丙队与丁队则分站枪盾战阵的两边保护侧翼,以防叛军步兵攻击。只留下枪兵戊队的97人在甲队与乙队后面作为预备队,等待前面枪兵战死或受伤后立刻补充进去。 而横行队则是左边3甲共60人,右边2甲共37人分列于枪兵丙队与枪兵丁队之后,等着枪兵与冲下来的叛军步兵交战时,绕行至叛军步后进行砍杀。 与时同时,从高龙堡东门奔出的突骑队,正加快速度纵马奔驰,目标便是绕至叛军步兵之后进行背后攻击。 仿佛只在瞬间,两军士兵立刻绞杀在一起。 呐喊冲来的叛军步兵,冲在最前面的步兵立刻被凶狠刺出的4米长枪刺倒了一排,后面的叛军毕竟都是久战精锐,稍一迟滞,立刻急急吼叫上前,拔开长枪冲击盾牌,利用人数优势与李啸军枪盾兵展开了贴身肉搏。 这些久经战阵的精锐叛军进攻同样猛烈,很快,陆续有李啸军的枪盾兵战死或受伤退阵。 叛军士兵人数众多,迅速地分开绕过枪盾战阵,试图从两翼对李啸军进行包围。 此时,分别在左右两侧的李啸军的横行队,大吼着与左右包围过来的叛军步兵厮杀在一起。 双方一时陷入胶着。 叛军统帅李九成脸色阴沉如铁,怒喝下令:“全体步兵一同向前冲击,将李啸全军包围格杀!” 李九成没有下令骑兵冲击,因为他知道,反正仅凭总共4000多名的步兵兵力优势,便足以击败远处的李啸全军。而且他看到,李啸军中枪兵甚多,现在叛军中剩下的300多名骑兵都极其宝贵,与这些拥有4米长枪的枪兵交手,占不到什么便宜,还在先不动用的好。 阵中的2500名叛军步兵,呐喊着向2里外的李啸猛冲而去。 用千里镜看到这一切的李啸,脸色刹时紧绷。 留给李啸军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不能在这些步兵赶过来之前击溃交战的叛军,那些,李啸军将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溅得一身是血的枪兵甲队副队长蒋行,连续刺死了3名叛军,在他正准备向第4名叛军咽喉刺出夺命一枪时,一枝凶猛的叛军长枪猛刺过来,一把捅穿了蒋行胸口。 蒋行口中鲜血狂喷,他大声怒吼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长枪用力横扫而出,枪头呼啸着直拍在那名偷袭的叛军头颅上,巨大的力道砸得他脑浆迸出,随即倒地抽搐毙命。 蒋行踉跄倒地,脸上带着不甘的神色,睁大双眼而牺牲。 蒋行的死在枪盾战阵中激起了一阵愤怒的呼喊,所有的枪兵更加愤怒而疯狂地挺枪猛刺,对面的叛军步兵连连哀嚎身亡。 见到越来越多的已方军士受伤或阵亡,两侧的横行队的战斗出样开始更加激烈,横行队的每名军士都是满脸满身的鲜血与肉渣,手中的虎刀与虎枪等武器,砍杀得犹如从血中捞出来的一般。 枪盾战阵左侧,前后金甲喇额真额弼纶与横行队第5甲甲长许放并肩作战,两人分别杀了至少七八名叛军,这时,三名叛军同时各挥刀枪砍向许放,许放磕飞一个叛军手中顺刀,又反手一枪杀死一句正欲挥刀下劈的叛军,这时,第三名叛军趁机偷袭,手中长柄军镰凶猛地从许放腰间划过,许放身上的铁甲被立刻砍开,军镰的刃尖划开了许放的肚子,肚肠与鲜血飞溅而出。 许放一声惨吼,几乎痛昏的他,想转身砍杀那名偷袭的叛军,此时,另一名叛军冲上前来,手中的云梯刀凶狠砍出,横行队第5甲甲长许放的头颅立刻带着笔直喷涌的鲜血,飞出老远。 旁边额弼纶瞥见许放惨死之状,心下怒火熊熊,他大声狂吼着跃步杀来,手中的虎刀一把剌穿了那名砍飞许放头颅的叛军士兵,随即,沉重的虎刀借抽刀之势,虎刀后面的柄刺凶猛击出,猛戮在那名砍伤许放肚腹的叛军士兵前额,那名叛军士兵立刻被磕得脑袋迸开,鲜血与脑浆流了一地。 整个战场上杀声震天,787名李啸军与1500名叛军步兵殊死拼杀,双方都不停地有人战死或受伤。当然相比阵形严整有序的李啸军来说,叛军的死伤人数要多得多。只是叛军占有人数优势,双方一直处于相持状态。 不久后,阵形散乱组织不严的叛军步兵开始渐露颓势,阵脚开始不断后移。 此时,增援的叛军步兵已经跑至不足800米远的距离! 交战的叛军中有军官在大声喝喊鼓气:“兄弟顶住啊!再加把劲,我们的后继援兵一到,我们就能杀光这些狗入的明军!” 李啸军阵中,枪兵哨长雷傲同样在放声大吼:“兄弟们加油啊!我们的骑兵也快到了,我们一定能击垮这些叛军!” 雷傲话音刚落,杀了6名叛军的枪兵丙队副队长陈万圭,他前面的盾兵突然被叛军砍杀,两名叛军趁势前击,陈万圭被两把长柄砍刀同时砍中,无声倒地牺牲。 “老陈,你他娘的,不许死啊!”丙队队长关质悲声大吼,连同几名丙队枪兵猛冲过来,几人同时发力,手中长枪如龙,立刻刺死了这两名叛军,并及时填补了因盾兵死亡造成的缺口。 战场上,决定生死胜负的,只不过短短一瞬间。 两条腿的人,终究跑不过4条腿的骑兵。 在叛军步兵跑入交战场地不到500米距离时,穿着盔甲带着刀剑的叛军步兵们,经过这一里半路的长途疾奔,人人已是跑得气喘如牛,腿如灌铅,冲击的脚步慢了很多。 而此时,上官云杰的突骑队,已顺利地绕至了正在交战的叛军步兵身后。 不知道对面的叛军统帅李九城看到这一幕时,会不会后悔没有豪赌一把派上那300多名骑兵。 当然,他没有想到自已的步兵会这么快就露出頺势,只是人生没有后悔药,李九成的一时不舍,成了整个战场形势的转折点。 上官云杰打了一声得意的口哨,整个突骑队发出响亮的呐喊,人人手中平端骑枪,集结成尖头楔形阵,从叛军步兵的侧后方向敌军猛冲而出。 一大群叛军步兵被从后面突袭而来的铁甲突骑兵冲击,如刀捅黄油般击穿胸口,更有甚者如同碎纸片般腾空飞起,惨叫着摔下地来。 前后夹击之下,叛军步兵登时崩溃。 剩余的叛军步兵哀嚎着掉头向后逃跑,狼奔豕突,溃不成阵。 同样接近体力耗竭的李啸军兵,则在追杀了几步后,也没时间打扫战场,在突骑兵的掩护下,带上已方伤兵,转身跑步后撤回高龙堡。 在李啸全军接近跑到高龙堡时,赶来增援的叛军步兵在好不容易摆脱了冲乱本方阵形的自家溃兵后,才赶到两军刚刚激烈厮杀的战场。 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地的死尸,一地的鲜血与人体内脏组织,以及一些残存未死的伤兵,犹在冰冷的血地上,痛哭哀嚎。 至此,又一次激烈会战结束。 是役,李啸军斩杀除红夷大炮外的全部叛军火炮部队火炮手60人,火铳兵10人,击杀砍伤叛军步兵900余人。 而突袭作战的李啸军,为了击败这1500多名精锐叛军步兵,亦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盾兵战死36人,枪兵战死82人,横行队战死18人,突骑兵战死3人,另有80多人受伤。枪兵甲队副队长蒋行战死,枪兵丙队副队长陈万圭战死,横行队5甲甲长许放战死。另外全军之中,多名甲长副甲长死亡或受了重伤。 胜利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这样的胜利,却是李啸所不能承受之痛。 因为现在的问题是,不断被消耗,得不到补充与增援的李啸军,还能坚持多久? 近5000字更新,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零九章高龙堡守卫战(六) 进得堡来的李啸全军,人人脸上都是沉重之色。 这次作战达到了作战目标,消灭了叛军除红夷大炮外的火炮部队,并且又打退了敌人的一次进攻。 只是虽然又战胜了对方,但李啸全军都心下明白,这样的消耗是自已所承受不起的。 现在李啸盘点自家兵力,除去伤兵,仅为盾兵142人,枪兵366人,横行队72人,突骑兵48人,火器部队72人。总共为700名战兵还有即战力。 而对同的李九成的叛军兵力盘点,李啸粗估为,他应该还有接近3000名步兵,300多名骑兵,300多名火铳兵,40人红夷大炮部队。那么叛军总共还有3640多名军士可用于作战。 可见,李九成的兵力比李啸5倍还多,高龙堡的守卫,依然前途莫测岌岌可危。 徐肃的医疗室内,90多名伤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徐肃带着手下的医疗兵以及一些前来帮忙的战兵家属忙得脚不沾地。见到眼前的情景,带着将领们进来慰问的李啸心下更加沉重。 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呢? 李啸心下一片忧虑。 为了打破战争的胶着,急于攻下高龙堡进军奇山所的叛军统帅李九成,应该快到图穷匕见不择手段的地步了吧。 从派出人求援到现在,已经快三天了,援军,让李啸全军渴盼的援军,依然一点消息都没。 受制于人的感觉,李啸算是真实地品尝到了。 从医疗室内出来,性格坚毅沉稳的李啸,很快摆脱了忧虑情绪的纠缠,随后开始新的布署。 踏实做事,立足于自身做到最好,这才是李啸的风格。 李啸下令,现在的500名辅兵,补充入战兵队中。虽然辅兵的战力与正规受训的战兵相差甚远,但现在情况紧急,只能让他们在战场上迅速成长提高了。 当然,李啸也对各军种将领仔细交待过,作战时,尽量让老兵在前,让这些新加入的辅兵有成长与学习的时间。 首先,从辅兵中选出马术最佳者12人,补充入突骑队。让李啸欣慰的是,这批来自辽东的流民辅兵中,会骑马者不在少数,12个人很快招齐,突骑队长上官云杰脸上绽出满意的笑容,连忙带这些人下去挑选马匹、骑枪与骑刀。 接下从中挑出武艺出众,身高力大者28人,补充入横行队。辽东地方偏僻寒冷,辽民中会武艺有力气者颇多,故而这批辽民辅兵,身高力大者亦有不少,这28人被横行队长雷傲选出,分发盔甲武器后,交于下面各甲长统领。 接下来,则再选出134人,补入枪兵队。这次战斗,枪兵队受损最多,李啸让枪兵甲队队长杨振来挑选。杨振感觉自已受到李啸的重视,心下甚喜,经过一番仔细的挑选后,带出134人,分别补入5个枪兵战队。 最后是补充盾兵队,李啸让张行猛挑出58人选入盾兵队。张行猛挑完人,低声对李啸说道:“千户,我的哨骑队人员也缺人,是不是也要立刻补充?”李啸摇头道:“现在守城之战,哨骑一时也派不上用场。而且哨骑皆在外,缺额数难定,等战后再补充吧。” 士兵补充完毕,李啸让各军种将领自行提拔战死的甲长与副甲长。其中枪兵甲队副队长由原先的枪兵甲队2甲甲长冯浩担任,枪兵丙队副队长由原先的枪兵丙队1甲甲长郭瓘担任。新提拔的这两人,都是本次作战勇猛杀敌众多之士,故皆无异议。 但让全军颇为惊讶的是,横行队长雷傲提拔原先横行队第5甲副甲长任光楷为甲长后,竟把额弼纶提拔为横行队第5甲副甲长! 让一个女真鞑子当副甲长,李啸全军上下,顿时议论纷纷,微词颇多。 雷傲向李啸说明了自已的理由:“此人作战勇猛,奋勇争先,在下认为他绝对可以胜任副甲长一职。” 李啸直视雷傲:“你不担心他是女真人吗?不担心他难于服众吗?” “在下是有所担心,但在下在想,军中以武为先,各级将官终当以战场表现来评定,才是最好的办法。况且李千户你也说过,此人无路可投才来我大明,已与过去一刀两断。此人既已愿为我大明忠心效命战场,我军又何忧赐其将职呢?” 李啸大笑:“雷傲,你说得很有道理,你可把你的想法给下属细加说明。告诉他们,我李啸军中,以武为先,以忠为本,只有这两者都优秀,方可提拔为将官。” 李啸找来卓那希来作翻译,告诉了额弼纶升赏的安排。 知道自已堂哥被提拔后,卓那希十分高兴,她一脸喜色地将这个安排告诉额弼纶,额弼纶双眼含泪,向李啸与雷傲两人郑重地行了个女真族的打扦礼,嘴里向李啸说了一大段满语。 “他说什么?”李啸问卓那希。 “他说,十分感谢李千户和雷哨长的赏识与提拔,以前一定会更加在战场上奋力而战,决不辜负两位将军的赏识。”卓那希一脸欣喜地回答。随后她喃喃道:“他,他还说。。。。。。” “还说什么?” “他说,请李千户你多照顾下我。。。。。。”卓那希突然意识到自已不该说,她小脸一红,连忙转身低头离去。 望着卓那希离云的身影,雷傲窃笑,李啸尴尬不已。 随后,李啸各军种将领开始对这些辅兵进行紧急训练,现在战事紧急,能多抓紧时间训练下这些辅兵亦是好事。毕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在李啸军训练辅兵之际,登州大营中,最早派出的哨骑甲长方胜等人,在朱大典的宽阔行帐中,如坐针毡。 “朱大人,求求您速发援兵,高龙堡兵微将寡,实恐难于守住啊!若援兵不至,高龙堡之陷落怕是必然!”方胜又一次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长跪于地,向一脸严肃的朱大典哀哀请求。 “唉,本官何尝不想立刻发兵去援救李千户,只是现在我军正与向外突围的孔有德部激战,实在没有多余兵力派出啊。”朱大典掂须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难道大人要坐视高龙堡落于叛军之手不成!叛军之数,足是我高龙堡守军6倍,又有红夷大炮等攻城利器,大人若再不立刻派发援兵,在下认为,高龙堡之陷落恐只在须臾!”方胜犹是苦苦哀求。 “唉,本官说了,非是不救,而是没有更多兵力。这样吧,你先回去,告诉李千户再坚守几日,我这边一有多余兵力,立刻派去救援可好?”朱大典沉重叹气,一脸心痛又爱莫能助的样子。 方胜忘记了自已是怎么头脑一片空白地离开朱大典的行营,一出帐外,风吹脸上有如刀割,方胜呆滞地伫望远方,仿佛丝毫不觉。 “甲长,朱巡抚还是不肯发援兵吗?”同行的四名哨骑中有人问道。 方胜木然地点点头。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赶紧回去告诉李千户吗?”又一名哨骑急问道。 方胜狠狠地咬了咬牙,凝视着发问的哨骑说道:“我们这几个人回去有甚用。各位,我知道李千户与那辽东吴三桂交情颇好,不若我等去求他发兵。” “如此甚好!我听说,当时李大人还送给他30个鞑子头颅呢,咱们现在有难,他也理当相帮。”这名哨骑脸露喜色。 几人议定,方胜连忙与这四名哨骑一同上马,离开登州大营,前往正随着大军前往黄县,追击孔有德叛军的吴三桂部。 五人出营不久,却见得六名哨骑正迎着自已,急急向登州大营处奔来。 一名哨骑眼尖,对方胜喊道:“方甲长,快看,是刘校他们。” 方胜定睛急看,果然,是同是哨骑队的刘校一行人正纵马向自已这边疾驰而来,他们中间,似乎带着一名受伤的女子。 “天哪,是吴小姐!”随着对面刘校一行人行进,方胜看得清楚,他们之间的一匹马上,骑着的正是肩上斜插着一支箭矢,鲜血洇透紧身棉甲,脸色苍白几近昏迷的吴之菡! 今天有点事,先更新到此。还是求推荐,求收藏,给作者多点信心,呵。 第一百一十章高龙堡守卫战(七) “刘校,怎么回事!”方胜大惊而问。 “咳!方甲长,别提了!我等十来名兄弟护卫吴小姐来登州大营求援,结果路遇叛军哨骑围攻,我等一路冲杀,路上折了七八名兄弟,吴小姐也身受重伤,方得到此。”刘校脸上的满布的血痕已在冷风中冻成暗红的一团,使他这张脸看起来颇为恐怖。 方胜长叹心下黯然,正欲提出要带吴之菡入登州大营治疗,却不料在他开口说话前,吴之菡从马背上努力直起身来,声音微弱地说道:“方胜,我哥吴三桂可在营中?” 方胜连忙将自已在营中的冷遇,及要往黄县之处寻找吴三桂一事告诉吴之菡,吴之菡轻轻地一摆手:“既如此,登州大营别去了,我等速去黄县找我哥。” 方胜皱眉道:“吴小姐,你身受重伤,如何再行得远路?” 吴之菡轻叹一声,语气微弱地道:“不妨事,我坚持得住,高龙堡现在岌岌可危,如再无援兵,必定陷落。我等必须赶紧出发。” 。。。。。。 此次交战结束后,叛军统帅李九成站在冷风中,呆呆地伫望高龙堡,半个多时辰一动不动。 他的眼神满是不甘,脸呈现一种扭曲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自已以五至六倍的兵力攻打这个小小的高龙堡,却接连中了李啸的诡计,大损兵马屡遭挫折?!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应元走了过来,低头呐呐道:“父亲,我军今日复败,士卒疲累皆无战心,只能明日再图进攻。” 李九成一咬牙,将地上一块石头踢出老远,脸上满是决然之情:“我军顿于此堡之下,已近三日,再若遭挫折,我军有溃散之忧。我主意以定,今天再做准备,明天,定要与李啸决一死战。” 李九成随即低声向李应远下达命令,李应元闻言大惊,但看到李九成狰狞决然的脸神,他最终只能拱手领命。 高龙堡这一天白天没有任何动静。 李啸表面平静如常,但心下却能明显感觉,最迟在明日,叛军一定要开始全面进攻了。 李啸耗不起,叛军亦有师老兵疲之忧。 那么,趁着士气还未低迷到不能作战,倾尽全力一举攻克高龙堡,成了叛军的不二选择。 生死关头,终于要到了! 夜间,李啸安排剩下的268名辅兵守城。而补充完毕的全体战兵,在堡内饱食休息,养精蓄锐,力求以最佳的精神状态应付明日的叛军攻击。另外,在夜里,李啸组织了工匠与所有的战兵辅兵家属,抢修了北面城墙,并加固了防御墙。 凌晨之际,风越来越大,天空彤云密布,呈现一种阴悒的暗红色,不多时,纷扬的雪花开始飘飘洒洒地降落。 熟悉的8声震耳欲聋的红夷大炮声音响起,宣告了叛军的进攻又一次开始。 让李九成极其郁闷的是,李啸军竟然利用夜间,组织工匠与战兵家属把已彻底轰塌的北面城墙废墟又恢复了一些,虽然简陋不堪,但无疑又增加了进攻难度,至少,可以让自已不得不浪费一些宝贵的红夷炮弹。 昨夜天气极冷,李啸在简陋修好的城墙上倒了水,都冻成了梆硬的冰砣,使得这面城墙坚固了不少。所以,红夷大炮整整轰了6轮,才将李啸勉强修好的北面城墙彻底轰塌,露出了后面的防御墙。 “很好,继续轰。”李九成一声冷笑,对红夷炮队下令道。 又是2轮轰击,却只给彻底暴露的防御墙造成了一些轻微的损伤。 因为李啸昨天同样给防御墙增加了强度,他退出四门放于防御墙下的四门火炮,将其安放在堡内街巷之间。李啸下令在防御墙内层用散砖碎石加砌了一尺宽的厚度的附加层,随后也在防御墙上面倒满了水,防御墙外侧同样结满了厚厚的冰层。李啸这种做法,让整个防御墙的结实程度至少增加了一倍。 这两轮炮击只是震落了很多冰渣,整个防御墙上只有极轻微的开裂。 “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停,继续轰。”李九成脸色冰冷如铁,怒喝下令。 红夷炮手个个脸上显露出惊愕之情,因为8轮轰击,已到红夷大炮的使用极限,再要强行轰击,因内膛过热,恐有炸膛之忧。 但没有人强违抗李九成的命令。 于是,红夷炮手们咬牙勉强又轰了一轮。 对面的防御墙上更多的冰坨冰渣掉落,防御墙上裂缝也开始越来越大。 “很好,继续轰。”李九成毫无感情的命令继续传来。 一名看起来似乎是这些红夷炮手头目的人,颤颤地站起身,向李九成躬身致礼:“将军,这红夷炮8轮已是极限,现在已打9轮,若再打下去,小老儿只恐会有炸膛。。。。。。” 他后面的“之忧”二字还未说出,李九成刷地拔出雪亮的腰刀,一刀挥去,那红夷炮手头目的颈腔喷出一股汹涌的鲜血,花白的头颅立刻滚落在积了一层薄雪的土地上。 “继续轰,不听令者,有如此人!”李九成毫无感情的声音,有如从地狱传出来的一般。 陷入极度恐惧的红夷炮手,手忙脚乱的立刻开始重新装弹,这时一声巨响,一门的红夷大炮因膛内尚未冷却,引燃了刚刚塞入的火药,立即引发了爆炸,旁边的5名操作手,顿时一同被炸飞。 红夷炮手们大声哀泣起来,人人满脸悲哀愤恨之色,却没有人敢停顿下来。 又一轮炮击打了出去,但只打出6发炮弹,又一门红夷大炮在点火的瞬间爆炸,四名操作手被炸得血肉模糊,一名操作手右脚被炸飞,在雪地上痛苦地哀嚎打滚。飞溅的火炮部件甚至将后面不远处的两名火铳兵击成重伤。 “继续轰,不得停顿!”李九成对面前的惨状视若不见,面神冰冷地下令。 第11轮炮击,只有4发炮弹打出,又是两门红夷大炮炸膛爆炸,9名操作手尸横遍野。 此时,对面的防御墙裂缝十分明显,防御墙上砖头迸飞,象被切蛋糕一般,掉下了足有几个人大的一大块。 “再轰!”李九成眼见得防御墙开始有崩塌的可能,心下甚喜,急忙下令。 只是,剩下的4门红夷大炮操作手,听到了他的命令后,却突然同时猛跑离开自已那门热得发烫的红夷大炮,转身向对面李啸的高龙堡纵身疾逃。 李九成一声冷笑,随即下令,后面的一排火铳射出,逃跑的十来名红夷火炮手全部毙命。 “传我将令,全军按计划进攻。”李九成带血的腰刀笔直上扬,怒喝下令。 叛军开始大举攻城。 叛军分成了两阵,一阵约2000人,前面是200名火铳兵,后面是2000名叛军步兵,再后面是叛军主帅李九成亲统200名骑兵押后跟进,缓缓迎着正面业已破损的防御墙前进。 另一阵约1000多人,前面是100名火铳兵,后面是1000多名叛军步兵,再后是叛军副帅李应元亲领100多名骑兵殿后。准备绕行至西门进攻。 北面残破,是叛军进攻的首选,而高龙堡西高东低,在西门进攻要容易些,所以,叛军选定这两个方向同行进攻。 站在防御墙后阶梯处的李啸,看到面前缓缓行进的叛军大阵,心下怒火熊熊。 每个看着叛军行进的高龙堡军兵,都是怒容满面,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们看到,在这两阵叛军最前面,都押着两三百名捉来的附近村民百姓,男女老少都有,哀声连天哭声动地,以为行军开道的保障。 “入你娘的李九成!你这混蛋竟把百姓作人质,简直是禽兽不如!有种痛快来战上一场,为何竟使出这般下作手段!”李啸身边,张行猛厉声向堡外狂吼。 雷傲跑了过来,颤声道:“李千户,敌军以百姓为质冲击我城,我军当如何处置?” 李啸牙齿同样咬得格格响,他知道,这些百姓都是用来抵挡李啸军的第一轮火炮枪弹攻击的,然后,趁着李啸的火炮部队重新换装火药之际,叛军便可从容开始进攻。 不多时,叛军北面之战阵,与西门外的战阵叛军,皆到达计划中指定位置,站定不动。 李九成出阵,在离高龙堡火铳精确射程之外,向堡内大喊:“李啸,本帅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趁早归降,不然,本帅攻下高龙堡后,定要杀你全堡一个鸡犬不留!” 李啸站在防御墙上,满含热泪的他,没有理会李九成的威胁,却对着堡外叛军阵前的百姓大声喊道:“各位乡亲!你们被叛军捉来此地,是我李啸未能尽到护土靖安之过!现在叛军要以你们为质来攻高龙堡。只是我李啸,身为大明官军,岂有拱手送城给叛贼之理!各位,李啸得罪了,李啸今天若能战胜叛军,定当为各位牺牲的父老乡亲立牌位、送棺木、一一厚葬!各位父老乡亲,李啸在这里,给你们磕头谢罪了!” 李啸泪花滚滚,率先在防御墙上俯身磕头。他向堡下的村民百姓连磕三个响头,直到额头出血! 站在城墙上的李啸军兵,见最高指挥官李啸如此,也纷纷向堡外百姓跪下磕头。 押解百姓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李千户,你忠君卫国,守土爱民。我们这些百姓,都为有你这样的父母官而高兴啊!老朽与众乡亲今天能死于此地,亦是含笑九泉!” 这个声音突然中断,李啸放眼放去,却见李九成一手拿着一把滴血的腰刀,一手提着一个苍老的头颅。 “天杀的李九成!老子必取了你的狗命,祭奠屈死的村民百姓!”李啸目眦欲裂,放声大吼。 堡下那些被捆住的村民顿时如一锅沸水般涌动,无论男女老少,纷纷喊着、挣扎着向叛军抓去,咬去,撞去! 李九成咬牙下令:“杀掉百姓,立刻攻城。” 一阵刀光剑影后,百姓们纷纷倒地身亡,殷红的鲜血遍染洁白的大地。李啸军中,不少将士双眼紧闭,不忍见此惨状。 叛军战鼓隆隆响起,漫天雪花中,一排排叛军步兵扛着昨天制作好的,上面有倒勾的金属搭头,可以固定在城墙上的长长木梯,开始攻城作战。 敌我双方,生死一战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高龙堡守卫战(八) 北面的防御墙下,2000名叛军步兵高声呐喊着,顶风冒雪扛着攻城木梯冲了过来。 而此刻,西门城外的叛军却没有任何动静。 李啸一声冷笑,敌人的攻城意图,他洞若观火。 现在北面那已经残破的防御墙,毫无疑问是叛军主攻方向,因为这边刚刚被红夷炮的最后轰击,而打出了一个大缺口。而李啸军为了躲开红夷大炮的轰击,撤掉了架设的火炮。所以叛军认为,从这里登墙而入打开突破口会容易些。 而西门城墙外,李应元率领的另一阵1000多人,之所以暂时未有动静,是因为他们害怕西门城墙上架设的4门火炮让自已无谓死亡。故李应元部只是在这里牵制李啸的防守兵力,等北面防御墙处李九成得手,再发起进攻。 防御墙上响起了稀疏的枪声,对面的5名叛军步兵应声倒地。 是火器副总头顾子发率领的火铳兵开的枪,在这冷风呼啸的大雪天里,火绳极易被吹灭,药池的火药也常被风吹走或被雪打湿,所以,二十一发鲁密铳同时开枪,只有七八只枪响了,最终5发击中了目标。 “奶奶的!杀得不过瘾啊!兄弟们,先撤下来。” 顾子发极为遗憾地率部撤下防御墙,这样的风雪天,想再重新装弹射击太困难,而在此时,叛军步兵已呐喊着冲了过来,想将长木梯的搭钩靠挂在防御墙上。所以接下来,现在防御墙上,要由枪盾兵来唱主角了。 在防御墙下叛军步兵越聚越多之际,东门城墙上,那门放在北面城墙与防御墙之间的虎蹲炮砰的一声巨响,向下面的叛军步兵开炮。这门炮装的是霰弹,与上次一样,这些由大拇指或小拇指粗的铅丸铁砂,有些还是尖锐的小石组成的霰弹,带着可怕的啸音,疾飞俯冲向下,密密麻麻有如铁石暴雨般向这些叛军步兵狂扫而来。 连绵的惨叫声响起,至有有五十多名叛军步兵倒地身亡,另有五十多名叛军步兵受伤,哀嚎着退出进攻阵型。 其实,在另一边的西门城墙上,也有一门放在北面城墙与防御墙之间的虎蹲炮,在李啸指挥这两门虎蹲炮同时发炮之际,西门城墙上这门炮因为雪水渗入内膛受潮,无法打响。让李啸颇为遗憾。 此时李啸全军,已按李啸的安排,分别在北面防御墙与西门城墙上布阵完毕。 李啸在防御墙上的兵力布置情况为,甲队盾兵100人,枪兵甲乙丙队共300人,另有横行队3甲60人。 西门城墙上兵力布置为:乙队盾兵100人,枪兵丁队100人,另有横行队2甲40人和4门火炮16人。 东门城墙与南门城墙各安排140多名辅兵驻守,各有2至3门火炮。 枪兵戊队100人与60名突骑队员在堡内作为预备队,另外,从防御墙下撤出的4门火炮,被李啸安排堵住了北面向城内行进的街巷上。 被李啸的虎蹲炮轰杀多人后,防御上的叛军慌乱了一阵,随后纷纷后撤至那崩塌的北面城墙废墟上,以躲开虎蹲炮的直接攻击。 虎蹲炮重新装填至少要5分钟,就在炮手们手忙脚乱准备重新装填霰弹时,大团下落的雪花化成雪水,通过炮口与点火孔渗入内膛。于是,炮手们只能无奈地看着这门火炮在关键的时刻,与对面那门炮一样,不可再用。 而此时,叛军已将5把长木梯靠在防御墙上。 叛军的长梯架设得很巧妙,长梯顶端靠在防御墙上,底端则搁放在北面城墙的废墟上,这样一来,长梯的倾角较小,李啸军兵想从防御墙上掀下长梯便十分困难。尤其是防御墙右侧那被最后一轮红夷大炮轰开一个大缺口的地方,靠过去的长梯倾角更小,离水平面最多只有30度倾斜。 李九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的这个架设方法,可以让准备登梯的步兵远离防御墙,以防止敌军灰瓶金汁火油之类的守城武器进攻。 其实,他的担心纯属多余,因为李啸并没有这些守城武器,自进驻高龙堡以来,诸如灰瓶金汁之类的守城武器,上面一直未配发,李啸也买不到。 但李九成如果以为可以因为李啸没有这样的守城武器,而可以让自已的攻城十分容易的话,那他就打错算盘了。 因为李啸有更有效更管用的守城武器,那就是久经考验的战阵与配合,万众一心的高昂士气与人人奋勇争先的巨大的勇气。 这才是李啸军真正战胜敌人的不传之秘与精神瑰宝。 李九成看到,靠上去的四架长梯入口处,每一处都有七八块大盾,以长梯搭头为圆心,围成半圆弧状,随后倾斜抵住在防御墙上,大盾放稳后,每块大盾上面,都有一个闪着寒光的精钢长枪枪头,正在阴险地等待着它的猎物。 李九成手中令旗一挥,叛军步兵开始呐喊着顺着长梯而上。 残酷的短兵相接战开始了! 一杆又一杆4米长枪接连刺出,将刚刚爬上防御墙,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的叛军的头部、颈部、胸部等致命部位,狠狠捅穿。 一名又一名叛军惨叫着从城墙上摔下,从近10米的防御墙上摔下,纵未捅死,也断无可活命。 短短十来分钟,已有50多名叛军被捅死摔死,一些尸体挂在长木梯上,让后面的叛军进攻更加困难。 昨天刚加入枪兵队的辅兵,看到眼前战友们这堪称屠杀的战斗,心下皆是莫名欣喜,跃跃欲试。 见到一名又一名叛军艰难地爬上城墙,便迅速地到达生命的终点。叛军统帅李九成,丝毫不为所动,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没有半点感情。 慈不掌兵,这些爬梯进攻的手下兵将,不过是一堆自已手上的筹码,而筹码的最终用途是用来交换与消耗,以便为自已谋取更大利益。 李九成的目光凝视着防御墙的缺口之处。目光中,开始露出期待与欢欣。 因为这个缺口可以容纳至少三名叛军步兵同时进攻,虽然李啸在这里堆了十多名盾兵和几十名枪兵守卫,但架不住叛军人多,源源不断地涌上的叛军,终于在这个点将李啸军压得开始步步后退。 这个被红夷大炮轰开的缺口处,李啸军盾兵甲队第3甲甲长安良,又用盾狠狠地撞飞了两名猛扑过的叛军,盾上的尖刺将这两名叛军,每人身上都扎出三个窟窿,两名叛军嚎叫着掉到防御墙下,再无动弹。 这是死在他手上的第5个叛军了,安良瘦长的脸上还未得及露出欢喜的笑容,一柄沉重的大锤,狠狠地击在他手中的大盾上,大盾瞬间变形扭曲,上面满是鲜血的的尖刺被打得四处迸飞。 巨大的撞击力让甲长安良飞出数米远,头狠狠地磕在后面一块尖凸的砖块上。顿时,他整个身子软软下滑,留下鲜血与脑浆一同印在这砖块上。 这个击杀了盾兵甲长安良的叛军士兵极其强壮,他手中沉重的大锤继续飞舞,失去盾兵防护两名枪兵,被狂扫过来的大锤砸得执乎乎脑浆四处飞溅。 不过很快,这名强壮的叛军士兵被两把刺来的长枪,捅了透心凉。他手中的大锤当啷落地,就这样脸色狰狞地站着死掉。 随着李啸的后退,从这个缺口涌入的叛军越来越多。高龙堡最高指挥官李啸脸色严峻的看到,在这个缺口处,敌我双方战死交换比,从早开始的5比1,到现在大概为3比1.。 汹涌的鲜血顺着缺口的下沿,向下不停流淌。不停厮杀的双方,尸体交错,彼此饱含无尽仇恨,只恨不能生吃了对方,只是最终双方的鲜血却流到了一起。 李啸下令,2甲之数,共40名横行队员加入缺口处战斗,以抵挡攻势越来越强的叛军。另一甲横行队20人,协助其它长梯入口守卫。 而在防御墙下,叛军统帅李九成冷喝下令,让后面的更多的叛军步兵举起长梯开始进攻。 又是四架长梯搭了上来。 后备的甲队盾兵与枪兵乙队的军兵,呐喊前冲,用与其他守卫处一样的方式,堵住叛军上来。 防御墙下开始响起稀疏的枪声。 原来,李九成见到城墙上越来越多的李啸军兵站出来抵抗自已的进攻,连忙下令,让一直没有出动的火铳兵进行攻击。 叛军火铳兵一时颇为犹豫,现在敌我双方陷于胶着,这样开枪,很可能误伤本方军士。 李九成的又一声猛喝,让火铳兵迅速放弃了犹豫不决,纷纷开始点火绳,装枪弹,塞火药。这些心惊胆颤的火铳兵知道,违背残忍狠毒的统帅李九成的命令,会是什么下场。 呼啸下雪的天气里,火铳很难点着,所以尽管叛军火铳兵有200多人,但枪声响得颇为零落不堪。 枪声中,不断地有叛军与李啸军兵中枪倒下。 枪兵乙队副队长曹兴节,被一发罪恶的铅弹击中了颈部,整个咽喉瞬间爆裂开来,鲜血象烧开的水一般,咕嘟咕嘟地向外冒。 抽搐着倒地的曹兴节,心下颇为遗憾自已只来得及杀了4个爬上来的叛军。生命快速流失的他,恍惚中看到,面前突然出现了回家的小路,已做好香喷喷大米饭的母亲,正站在门口微笑着等自已回家。 “娘,儿子杀贼多名,现在终于回家了。。。。。。” 于是,枪兵乙队副队长曹兴节脸上带向往而满足的微笑,双眼渐渐地失去了光泽。 “杀啊!为队长报仇!”枪兵乙队队长高小飞与手下一众枪兵齐声怒吼,更加奋力地刺杀不断冲上前来的叛军。 又是6架的长木梯架了上来。 最后剩余的后备盾兵,枪兵丙队的全部枪兵,怒吼着冲上去,顶住不让他们顺利跳上防御墙。 轰开的缺口处,横行队第2甲甲长程勇,粗壮的双手中紧握一把长柄挑刀,那原本雪亮的刃口,此刻滴溚的鲜血正在不住流淌,已经杀了近10名叛军的他越战越勇,又狂吼着挥刃向前突击,手中锋利的挑刀刃尖如刀割黄油一般,又刷地划开两名叛军肚腹,两名叛军大声惨叫倒地,两人肚中,那暗青色的肠子象喷泉一样飚出,在冰冷的防御墙头溅出老远,迅速和地上的雪花混在一起,被冻成冰冷的一团。 程勇扭身正欲向旁边另一名叛军挥刀劈去,一个冰冷的枪尖凶狠地刺入他的肋下。 程勇能感觉到自已那颗强健的心脏,在叛军枪尖的突刺下如气球一般爆裂。口中大口喷着鲜血的他,懊丧地想道:“操,没想到老子今天在这里失了手。。。。。。” 倒地的他,在看到偷袭自已的那名叛军,被手下的横行队员哭喊着砍死后,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缺口并没有如李啸想象的那样被迅速堵上,而是在横行队顶退叛军一阵后,又开始渐渐向后退缩。 而其他叛军攻入点,也开始有李啸军兵渐渐不支,不时有枪盾兵倒下。最左侧的一架长梯,连接有四五名叛军跳入,虽被苦战杀退,却让李啸的枪盾战阵中而开始越来越变形,露出空隙与缺口。 在李啸犹豫要不要将下面作为预备队的枪兵戊队调上来时,从西门城墙外,也开始传来了隆隆的战鼓声。 一声嘹亮的天鹅号声,西门城墙外,叛军副帅李应元的另一阵叛军,冒着越来越大的雪花,高声呐喊着向西门城墙进攻。 防御墙下,叛军统帅李九成极其兴奋,他挥刀大吼:“兄弟们,我军攻下高龙堡,就在此时!杀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高龙堡守卫战(九) 西门城墙上的4门火炮,只有一门佛朗机打响。 炽热旋转的实心铁弹呼啸前冲,打死了5名倒霉的正好站在炮弹行进线上的叛军步兵,这枚沾满血肉的炮弹,最后一头扎进雪泥深处。 站在西门城墙上的火器总头赵杰,脸色十分难看。 这样的大雪天,让火炮射击变得相当困难,才掀开炮衣正准备装弹之际,便有雪水迅速渗入炮膛,让大炮只能眼睁睁地成为摆设。这幸运地打出一发炮弹的佛朗机,因同样有雪水流入内膛,也不可再用。 而此时对面的李应元,脸上却是一脸得意的笑容。他看着这漫天的雪花,简直想大喊一声:“天助我也!” “所有长梯一同进攻!”李应元大喝。 18架搭钩长梯猛地靠了过来。 “快!掀掉它们!”盾兵哨长张行猛连声怒喝。 上面的盾兵乙队与枪兵丁队的军兵,十几个人一堆,手忙脚乱的去掀靠过的长梯。 下面更多的叛军步兵,则用力扶持长梯不被掀翻,墙上墙下的双方拼命全力的互相角力。 “火铳兵听令,抵近射击!”叛军副帅李应元冷声下令。 大雪天,叛军火铳兵开枪同样困难,100多名火铳兵,稀疏零乱的枪声响了十来声,城墙上,三名枪盾兵应声而倒。 双方拼命角力地一阵,架不住叛军人多,终于6把搭钩长梯靠了过来,紧搭在城墙之上。 叛军开始如蚂蚁般上爬攻城。 迎接他们的是李啸军训练有素的小范围配合的枪盾战阵,每个长梯的入口,一名又一名叛军步兵惨叫着掉了下来。 只是,随着守卫西门城墙的李啸军兵力分散,越来越多的长梯开始靠了过来。 8架。 10架。 14架。 叛军潮水般涌入,西门城墙上的防卫兵力捉襟见肘。虽一众枪盾兵与2甲横行队员拼死作战,仍然难抵四处涌上来的叛军步兵。 站在两架长梯入口中间的枪兵丁队队长白一铖左刺右杀,手中的4米精钢长枪已送5名叛军步兵入了地狱。他大喝一声磕开三把同时击来的刀枪,正欲再刺杀正踉跄后退的一名叛军步兵,却冷不防被一把从腰下偷袭顺刀狠狠砍中了大腿。 白一铖暴喝一声,枪尾呼啸横扫,那名偷袭的叛军步兵惨厉地叫着,从城墙上摔了下去,又砸死了下面一名避之不及的叛军,随即毙命。 白一铖倒在地上,大腿上鲜血直冒,在最初的剧痛缓缓消失后,他突然有种极其疲困的感觉,仿佛只想一直睡下去。 两名枪兵急急上前搀扶,只见白一铖的刀伤极深,几可见骨,两名枪兵不觉落泪。 “老白,你速下去,这里我来指挥!”枪兵丁队副队长李铉大吼道。随即命令那两名枪兵赶紧搀扶已然昏迷的白一铖急急奔向医疗室。 西门城墙的守卫,情况极不乐观。而战斗的重心,北面的防御墙上,已是死尸累叠如丘,敌我双方流出的鲜血弄得防御墙上又粘又滑,几难站脚。战到此时,李啸军投放在北面的兵力,一队盾兵、三队枪兵,3甲横行队皆有多名将士死伤,总共之数,已不足300。当然,敌人的死伤人数,至少为李啸军的三四倍。 现在北面防御墙的李啸军被压缩到了防御墙的阶梯处,犹自奋战不已。 李啸脸色如铁,咬牙下令:“枪兵戊队增援西面城墙。此处的3甲横行队员,掩护其他枪兵盾兵从防御墙阶梯撤退,准备街巷防御作战。” 横行队队长雷傲亲自带队,堵在各条从防御墙上撤退的阶梯入口,鲜血糊满了他的脸庞,雷傲随手一抹,手中虎枪又疾刺而去,深深扎入一名叛军步兵胸部,雷傲大吼:“横行队的兄弟们!拼死也护住其他兄弟撤退!” 他的怒吼引得横行队员同声相应,人人更加奋力作战,而此时,防御墙上的枪兵盾兵且战且退,渐渐地全部顺着防御墙阶梯撤了下来。 枪盾兵全部撤下来后,雷傲遵李啸之令,引着3甲伤亡颇重的横行队员,从防御墙上退了下来。 付出了800多名军士性命后,叛军终于攻占了防御墙,他们挥舞着刀剑大声欢呼。 叛军统帅李九成登上了防御墙,处身热烈喧哗的叛军士兵中,俯看躲入堡内街巷的李啸军兵,他一脸得意,顾盼自雄。 “全军听令,立刻下墙,彻底消灭高龙堡内所有明军!”李九成挥舞着腰刀,昂然下令。 在叛军步兵们汹涌跑下楼梯之际,李啸西门城墙的局势随着枪兵戊队的增援,开始渐渐平稳。 横行队第5甲副甲长额弼纶,率先士卒,势若疯虎般冲向犹是源源涌来的叛军,手中的虎刀已经砍得卷了刃,他自已也记不得到底杀了多少叛军。 杀得性起的他掀了头盔,露出锃亮的头皮和金钱发辫,又怒吼着挥着虎刀向叛军步兵中冲去。 “天啊!是鞑子!明军中有鞑子助阵!”叛军步兵一阵惊叫,话语未毕,额弼纶已跃至跟前,随即挥刀大砍,两颗叛军头颅随着刀势一同飞跃而去。 战斗间隙,额弼纶通过被血糊住的眼睛,看到5甲甲长任光楷微笑着向自已竖起大拇指。 “鞑子,好样的!咱们兄弟再接着杀!”任光楷大声吼道。 杀得满身是血气喘吁吁的额弼纶,听不太懂他的汉话,但估计是句表扬的话语,于是他回给任光楷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即又大吼入阵厮杀。 滚滚的叛军人流,纷纷跑到被那四门冰冷的火炮堵住街巷入口前。 两声巨大的炮声响起,两颗炽热滚烫的八斤多重实心铁球,呼啸着从炮口喷口,炮弹凌厉地扫过人群,从中犁出一条码血肉模糊的通道。 巨大连绵的惨叫声迅速响起,这两发炮弹,至少消灭了四十多名叛军步兵。 火器总头赵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咬牙骂道:“入他娘的,总算多杀了几名叛贼,可惜不能全部打响。” 而见此情景,防御墙上督战的李九成,跺脚猛喊:“别怕,趁敌军重新装弹,全军上攻!” 被打懵的叛军清醒过来,纷纷呐喊着向前,很多人跃过火炮,冲向街巷中重新集结的李啸军枪盾战阵。 叛军迅速发现自已处于不利地位。 因为堡内街巷极窄,叛军兵力优势无法施展,只能在那一堆大盾前,与那挺刺如龙的4米长枪硬碰硬地搏杀消耗。 李啸军与叛军的战死消耗比,迅速地恢复到1比4的交换率,看着眼前的景象,叛军统帅李九成眼中几乎要喷火。 他断然下令:“停止进攻!留一半兵力在此防御,另一半兵力杀上西门地墙,全歼李啸西门守军!” 本来看到自已军队开始重新占得上风的李啸,闻得李九成此言,心下刚刚舒展的他,立刻重新绷紧了心弦。 如果现在还有1000多叛军步兵的李九成部,分出500人从背后登马道阶梯上西门城墙,那么,西门城墙上正与李应元部胶着苦战的守军,一定会立刻崩溃。 只是,现在自已手头上,原先总共460人的步兵兵力,苦战血战到现在,仅有不到280的残余兵力了。 李九成能分兵,李啸却无兵可分。 “传我将令,所有东门,南门的辅兵全部增援西门,务必要挡住敌兵进攻!”李啸断然下令。 拿这些训练不足,刚刚只接受了两天最基本站军姿训练的辅兵作战,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 战至此时,双方皆无退路,都要拼尽全力。 西门城墙上的战斗愈发激烈,从李啸这边都可以看到,自已的枪盾兵倒下的频率愈发加快,而那些辅兵,与那此久经战阵的叛军精锐相比,战力相差实在太大,连二接三惨叫着倒地身亡。 看到李啸军陷于不利局面,对面的叛军统帅李九成冷笑着下令:“全军听令,速速点火,将这高龙堡与其中的明军全部烧杀!” 叛军步兵中发出一阵欢呼,很快,一根根燃起的火把,扔向堡内一座座房屋顶上。熊熊大火迅速蔓延开来。 堡内烟火弥漫,后勤队长刘扬壮被呛得大声咳嗽,他率着后勤队与战兵家属们全力灭火,怎么奈火借风势,他们根本灭不过来。无奈之际,刘扬壮紧急下令,将最重要的仓库中的物品,诸如马匹、武器、盔甲、粮草、银两等先搬出来,统一放在南门城墙处。 此时的高龙堡中,烟腾火蔓,人喊马嘶,大们惊慌的叫喊,小孩子悲哀的哭啼,组成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 如果李啸再这样与敌兵对峙守下去,那么,他们最终的命运只会是与高龙堡一同化为灰烬! 高龙堡,终于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李啸脸上沉毅如铁又怒气十足,他转过身,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周边正与对面叛军步沉默对峙的军兵,大声吼道:“各位兄弟!李啸得遇诸位,何其幸甚!现在,我们与敌军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诸位兄弟,皆随我杀上前去。胜则成名,败则成神!” “胜则成名,败则成神!杀啊!” “杀啊!” “杀啊!” 。。。。。。 李啸拔出雪亮的倭刀,一马当先,率先跃进前面的火炮防御阵,挥刀大砍,立毙数人。身边的军兵见自家主帅如此英勇无畏,人人皆感觉全身热血上涌,豪气盈胸,纷纷跃过防御火炮,与对面的叛军厮杀成一团。 枪兵丙队副队长郭瓘,这名昨天才提拔为副队长的忠勇战士,一直护卫在李啸身边,在连杀了4名叛军后,一把长刀划开了他的喉咙。 郭瓘无声地倒地,身体随着颈部鲜血的喷溅,一下一下地抽搐,最后,一动不动。 李啸愤然大吼,手中那把倭刀刷地向后猛砍,那名砍杀郭瓘的叛军还未来得及欢呼,李啸手中那把已饱饮多人鲜血的倭刀,同样割开了他的咽喉,斩下了他的头颅。 此时,西门城墙被叛军从里面打开,外面的叛军副帅李应元率领属下100名骑兵立刻大吼着冲进城来! 至此危急时刻,一直按兵不动的上官云杰突骑队,也立刻全军纵马突击直冲西门,迅速地与敌骑杀在一处。 战场之上,情况重新陷入胶着。 李九成紧急下令,让在北面防御墙外,自已属下的200名骑兵绕至西门外突击进城。 200名叛军骑兵鼓噪前行,很快便行到西门入口,与李应元属下骑兵汇成一处,向城内拼死堵门的上官云杰突骑队展开猛攻! 李九成严峻紧绷的脸上,终于重新浮现了欣慰的笑容。 他看到了,上官云杰的突骑队根本抵挡不住自已5倍兵力的骑兵进攻,而在西门城墙上,李啸军亦开始露出颓势。 胜券在握的感觉,真好。 他冷冷地看着对面正奋力厮杀,又接连杀了四五名叛军的高龙堡主帅李啸,心下极震惊于李啸的武艺非凡,却又甚为此人最终覆灭的命运而得意。 自已在付出近4000条叛军性命后,终于可以拿这个小小的高龙堡了。 这样的胜利,真的值得吗? 李九成心下突然充满了苦涩。 不过,如此苦涩的胜利滋味,李九成也来不及仔细品尝了。 因为他听到了堡外一声长长的天鹅号声。 随后,堡外传来越来越响亮的隆隆马蹄声。 紧接着,他看到在西门城墙上,那些苦战挣扎的李啸军兵大声欢呼。他们的欢呼声,让李九成原本还在感叹胜利来之不易的心灵,瞬间掉入冰冷的无尽深渊! “援军来了!千户大人,我们的援军终于来了!!” .。 各位读者,从明天下午开始,本文已获起点拓展组重磅图推,以及历史页面推荐书选,感谢各位读者的长期鼓励与支持。还请多来点推荐与收藏,谢谢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全歼叛军 是的,援军来了。 在李啸全军与李九成的叛军部队拼死搏杀的关键时刻,吴三桂率领本家自属的600辽东骑兵,抄近路顶风冒雪狂奔五个时辰,在这将近黄昏之时,终于赶到了!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安东卫左千户黎应笙的手下哨骑25人,由队长胡大能率领,与吴三桂的辽东骑兵一同赶来。 李啸全军士气霎时高涨,全军欢呼而战。而李九成的叛军则人人面露惊恐心生怯意,士气刹时极度低落。 吴三桂的援兵,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吴三桂的辽东骑兵即将从西门外,对李九成的叛军骑兵进行包围剿杀之际,叛军终于崩溃了。 叛军副帅李应元率领手下几十骑向登州城方向疾逃,吴三桂与胡大能等人也不追赶,只是拼命砍杀那些殿后以及来不及逃路的叛军骑兵。 西门城墙上,七八百名叛军步兵有的转身逃跑,有的跪地乞命。只是杀红了眼的李啸军兵,对这些刚才还在与自已拼死作战的家伙岂有手软之理,砍杀完乞命的叛军后,大步追杀欲从马道阶梯下城的叛军,一些被逼得急了的叛军,干脆从城墙上纵身跳下,结果从十几米高的城墙摔在结冰的地面上后,立刻一命呜呼! 而在堡内,作战意志丧失殆尽600多名李九成残部,也与城墙上的叛军一样,弃械投降或四散逃命,军心大振的李啸军兵,当然不会放过这样难得的好机会,砍瓜切菜般地斩杀完求饶的叛军后,又四处追杀溃逃的叛军。 李啸此刻,双眼紧盯着兀自呆站在防御墙上的叛军统帅李九成。 一众军兵簇拥着李啸,一步步慢慢走过通往防御墙顶的阶梯。 “李九成,是降是死,你自已选择。”李啸将手中不停滴血的倭刀刃尖,指向李九成面门。 李九成的眼神看着遥远的地方,布满血丝的眼中瞳孔深处,却如荒漠般空洞,他一动不动地呆站着,一朵朵雪花打在他脸上,他却仿佛浑然不觉。 “我军败于此地,实乃天意,非战之罪。”李九成最终喃喃地吐出这句话。 “哼,你也配谈天意,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败,你等叛贼作恶多端,今天的灭亡,早就是上天注定。”李啸冷冷地打断他的感慨。 “败军之将,李某无话可说。李啸,我这大好头颅,今天就送给你吧。”李九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挥手示意李啸过来。 一众军兵欲上前,李啸止住了他们,随后缓缓向李九成走过去。 李九成突然昂然跃起,狞笑着挥刀直劈李啸面门。 李啸早有防备,侧身避过这凶狠的一刀,同时手中倭刀凌厉砍出,李九成的脑袋瞬间与自已的身体分了家。 李啸的倭刀刀尖迅疾一挑,李九成掉下的脑袋顿时稳稳地扎在刀尖上。而他那具无头尸体,则一头倒栽至防御墙下。 在全堡李啸军将士的欢呼声中,长达四天之久,众寡悬殊、艰难危险的高龙堡守卫战终于结束了。 李啸随即下令,全部军兵投入灭火。 熊熊燃起的大火,终于被全堡人员用井水与地上的积雪奋力扑灭了。望着依然黑烟滚滚形如废墟的高龙堡,以及遍地堆叠散乱的死尸,粘稠凝固的鲜血,变形混杂的兵器,高龙堡内每个战后余生的人心中,都充满了感慨与庆幸。 哨骑甲长方胜,率着刘校等残存的一众哨骑,跪地向李啸复命:“禀千户,方胜今天终率援兵到来。方胜办事不力,请千户责罚!” 李啸连忙扶起他:“方胜,你能及时带援兵及时赶来,此为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李啸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低声问道:“之菡怎么没有回来?她怎么了?” 方胜眼圈一红,复又跪地,语气沉重地告诉李啸,吴之菡力战叛军哨骑突围后,不顾自已伤势严重,依然忍着伤痛前往黄县,又复向吴三桂苦苦请求他出兵救援,终致昏厥于地,这才打动了犹豫不决的吴三桂,让他亲率自已标下的600辽东骑兵前来救援。而在离登州大营不远的地方,遇上同样来寻找李啸的胡大能哨骑队,于是,两军合于一处,经过了几个小时顶风冒雪的跋涉,终于在李啸最危急的时刻赶到了战场。 方胜哽咽道:“现吴小姐在吴三桂将军营中治疗休息,此事若非吴小姐以亲情力劝其哥,在下恐援兵难至。” 李啸脸色凝重,连连叹息,以低不可闻的语气喃喃对自已道:“之菡于我,何其情深,我何以报之。” 李啸让方胜带刘校等人下去休息。随后,他与大笑着下马走过来的吴三桂紧紧相拥,再与一旁的哨骑队长胡大能同样热烈地深情拥抱。 “若无二位及时来援,李某今日危矣。”李啸再向二人拱手致礼。 “李千户不必客气,你我本是好友,又有我妹冒死来向我求救之情,我若不来,岂非禽兽。”吴三桂微笑回答,脸上却有些泛红。 “李千户,俺们兄弟交情那是刚刚的,不必言谢!胡大能能顺路赶来救你,却是缘份。’”胡大能笑着说道。 三人挽手大笑。 很快,战后统计与打扫状况报了上来。 此役最终消灭了李九成的全部叛军,只有其子李应元率七八十骑逃回登州。共斩得首级2858颗,缴获盔甲武器无算,另得到李九成尚未爆炸的红夷大炮4门。另外,李九成的后勤辎重队300人全部投降,又从其辎重中获得备用盔甲武器之类各2000多件,以及昨天被叛军拉回辎重队的20门佛朗机、虎蹲炮等火炮。另获得粮草5000多石,黄金400多两,银子18000两,还有战场上死尸身上摸索到的7800两银子。 另外,李啸军还俘获了那一堆被李九成捆绑成一团的俘虏23人,都是工匠与火炮技术人员,让李啸军兵颇为惊异的是,其中竟然还有三名深目勾鼻的葡萄牙人! 当然,这些数字是后勤队刘扬壮悄悄告诉李啸的,吴三桂与胡大能两人皆不知晓。 李啸慷慨地将1000颗首级归给了吴三桂,同时分给了他5000两银子。 另外,李啸将100颗首级归给了胡大能,并赠于了他300两银子。 两人见李啸如此慷慨,竟将这样大的军功送给自已,心下皆是大喜,假意推脱一番后,便欢喜接过,两人望向李啸的眼神更加亲热而柔和。 见高龙堡如此残破,吴三桂的辽东骑兵无法驻脚,他估计李啸刚刚作战完毕,定有多事需要收拾,故决定趁天色未暗,全军赶紧吃过干粮,便先行离开。 李啸也不强留,只在在吴三桂上马后,轻声对他说道:“令妹暂托吴公子多加照顾,李啸安排完军中诸事,定会立刻去见她。” 吴三桂闻言叹道:“想不到,吾妹一向自视甚高,难得有人能入她之眼。谁知她竟为了李啸你,不顾危险与生死前来求我发兵,实实可叹。” 李啸低声回道:“李某得遇之菡,何其幸甚!之菡以真情对我,李啸必以真心待之!还望吴公子你多加照顾她,让她好好养伤,勿为挂念。” 吴三桂离开不久,胡大能将李啸拉到一偏僻处,低声说道:“李千户,我今天前来,实为受左千户黎大人之托,有要事向李千户禀告。” 李啸惊问:“敢问何事,请速言之。” “黎大人,黎大人他快不行了。。。。。。” “啊!” 胡大能告诉李啸,昨天下午,驻扎在黄县效外的黎应笙部,受命截杀孔有德叛军的散落部队,与叛军激战中,背部中了一箭,眼见得伤势沉重,黎应笙忙唤来胡大能,让他速来高龙堡寻找李啸,让其速来黎应笙军营之中,有要事要对李啸嘱托。 李啸闻声落泪,他想起以前自已从一小小墩卒起步之际,若无千户黎应笙的大力支持与提携,他李啸如何会有这般出人头地。 “现在天时已晚,李千户刚刚战毕,定然诸事繁多,胡某先行告退,还望李千户尽早过来。”胡大能脸色沉重地说道。 “也罢,胡兄弟,你一行人回去后,告诉黎大人,我李啸,明天一早便出发前去看望他,还望黎大人好生将养箭伤,不日定当霍然。”李啸拍着胡大能的肩膀,语气真挚。 胡大能长叹了口气,带着一众哨骑离开。此时,李啸方得空好好盘点了下自已所剩的兵力。 经过此番危险至极的恶战,李啸军中,还剩有的即战力为:盾兵102人,枪兵276人,横行队66人,突骑兵36人,哨骑兵10人,辅兵182人,火炮部队43人,火铳兵21人。 另有共120多人受伤,其中重伤52名,余者为轻伤人员。 今天的战斗中,枪兵丁队队长白一铖重伤,枪兵乙队副队长曹兴节战死,枪兵丙队副队长郭瓘战死,盾兵甲队第3甲甲长安良战死,横行队第2甲甲长程勇战死,另有多名队长甲长之类将领受了轻伤。 战况惨烈啊,今日之战,李啸以损失近半的代价,终于在援军及时赶来的情况下守住高龙堡。 在指挥军兵整理清扫堡内各仓库,重新安排盔甲、武器、粮草、银两等物品分别入库之时,李啸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现在高龙堡如此残破,自已还有必要再守下去吗? 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现在自已兵力如此之少,对于以后的登州攻城来说,可有可无。自已继续在登州当客军,也没多大意思了。 也许,现在是个很好的回安东卫的机会。 李啸正在沉思之际,刘扬壮带着三个葡萄牙人来到他面前。 “我等拜见李千户大人。”三个葡萄牙人用还算不错的汉语向李啸拱手致意。 未等李啸回答,旁边的的火器总头赵杰惊喜地喊道:“咦,拂朗亚兰达,阿弥额尔,萨琮你们三人怎么被叛军带到这里了?” 拂朗亚兰达眨着浅蓝色的眼睛叹气道:“我等被叛军统帅李九成强令随军突围,因我等不从,故这个可恶的混蛋将我们与其他工匠捆在一起带走,感谢上帝怜悯他的羔羊,让我们在这里被这位将军救出。” 赵杰笑着打断他的一连串感叹,转身对李啸说道:“千户大人,这位是铳师拂朗亚兰达,这位是机械师阿弥额尔,这位是炮算师萨琮,都是登州火器营重金聘请的葡萄牙国技术人才。” 李啸想起了前世看过的关于登莱兵变的一本历史书,是民国时毛靍的《平叛记》,其中写道,崇祯四年,经徐光启的安排,葡萄牙传教士陆若汉与作为统领的葡将公沙的劳于三月来到登州,协助山东蓬莱巡抚孙元化造炮练兵。另有副统领鲁未略,铳师拂朗亚兰达,方斯谷、额弘略、恭撒彔、安尼、阿弥额尔、萨琮、安多、兀若望、伯多彔等多名葡萄牙技术人员一同在登州协助火器研究与开发。 李啸心下不由大喜,这些这个时代的顶尖人材,竟然有机会落到自已手中。 接下来,李啸从这三名葡萄牙人口中了解到,统领公沙的劳与副统领鲁未略均已在登州被叛军攻陷时被杀害,其余各人,一部分留于登州,一部分则被孔有德的突围主力带出,生死情况未明。 李啸陪着这三名葡萄牙人感叹了一番,便直截了当地对他们说道:“三位身怀火器与机械之术,皆是难得之人才,不若留在我军中效力,我绝不会亏待各位。” 拂朗亚兰达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们在登州吃够了苦头,再不想在明国呆了,我们想坐船去澳门,再从那里回国。” 阿弥额尔、萨琮也表达了与拂朗亚兰达同样的想法。 见劝说不成,李啸变脸了,他冷哼一声:“尔等既被我所救,自当为我所用,岂得推脱!赵总头,将他们全部扣押起来,随我军行动,到时再作安排。” 说罢,李啸扭头而去。 立刻被几名军兵围住的拂朗亚兰达,对李啸的背影大声表达不满:“李千户!李啸!你这个魔鬼,混蛋!你有什么权力控制我们的自由!上帝会惩罚你的!” 赵杰走过来,他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向怒火冲天的拂朗亚兰达等人摊手道:“各位,实在没办法,上官的指令我不敢不从,各位稍安勿躁,先随我入帐歇息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如归去 李啸军的战后处理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在刘扬壮带着后勤队紧急用石灰硝制今天斩获的1768颗叛军头颅时,李啸带全堡人员,将今日战死的几百名军兵火化。 另外在昨天突袭作战中战死的李啸军兵,因为急忙撤退,而被迫留在城外的近百具战兵尸骨,皆被叛军扔在城外附近,李啸也命人全部装运回来,一并火化。 李啸在一个个燃起的草堆前,木然站立,心下沉痛莫名。这短短几天,这些原来还与现存的兄弟们一起搅勺,一起唱军歌,一起训练出操的军兵,音容笑貌宛在,只是却永远地阴阳相隔了。 这些忠勇的灵魂,永远不该被遗忘。 四百多个装满战死军兵洁白骨灰的骨灰盒,在他们家属哀声连天的痛哭中,与原先战死军兵的骨灰盒一起,静静地一间最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准备到时统一运回安东卫安葬。 而那些被剁去首级剥去盔甲的叛军士兵尸体,李啸同样命人火化,鉴于现在天寒地冻,根本挖不动土,李啸命人将所有的叛军骨灰撒入西门外的树林之中。 李啸的这首命令,让底下军兵很有抵触情绪,想到那么多兄弟死于这些人的刀剑之下,现在竟还要帮他们火化,相当多的军兵不情愿。 不过,李啸的军令,没有人敢违抗。而且李啸也说得很清楚,这些尸体若不及时处理,来日天气一暖,尸臭味能把方圆几里地的人给薰死,而且还会有发生瘟疫的风险。 望着堡内的军兵们,拉着一板车一板车的叛军骨灰拖入树林倒掉。李啸心下暗想,这些叛军,生前作恶多端,死后骨灰能用来肥土也算做了件好事。 天色暗了下来,李啸全军用死掉的叛军战马当晚饭。 苦战了一天,只来得及在早上匆匆吃了点干粮的全堡人员,到了现在,每个人都是饥肠漉漉,浓香四溢的煮好的马肉一端过来,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送肉过来的后勤兵连声大喊:“都别抢,管够,管够啊!有几百匹的马肉呢,每个人都可尽力吃饱。” 被赵杰关在一间帐房内的三名葡萄牙人同样得到了满满一盆马肉,拂朗亚兰达口中犹在对李啸的强行扣押咒骂不已,而此时的阿弥额尔与萨琮早已忍不住饥饿,匆匆作完餐前祷告后,双手并用大吃起来。 “上帝保佑,自离开登州城,我终于吃上一顿饱饭了。”萨琮油汪汪的大嘴吮着一根硕大的马后腿骨髓说道。 “慈悲的上帝怜爱他的羔羊,圣经中说,只要你依靠着主,你想要,便能得到。也许,是因我们虔诚的缘故?”阿弥额尔浓粗的眉毛跳了跳,快速说道,他手拿着一大块马的胸排,同样吃得手口不停。 “哈哈,按你的说法,现在这个李千户,是仁慈的上帝派来解救我们,又给我们饱饭吃的使者么?”萨琮大笑说道。 “嘿,给我留点,你们这两个贪吃的家伙!你们忘了是李啸将我们扣留在这里的吗?”拂朗亚兰达急了,生恐马肉被他俩全吃完的他,急急地伸手过来抓马肉吃,连餐前祷告也不做了。 “亚兰达,我倒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观察下这个李啸,我感觉这个凭微薄兵力守住城堡的人,很不简单。也许,我们在他手里做事,也不是一个很坏的选择。”大嚼马肉的阿弥额尔脸色变得郑重起来。 拂朗亚兰达没有回答他,只是脸色紧绷的他,马肉吃得又快又急。 李啸所俘虏的300人的叛军后勤队,同样得到了丰盛的马肉吃食。这些正在庆幸自已没有如那些叛军士兵一样被砍掉首级的人,在得到了马肉后,不少人竟然感激地偷偷流泪。 其实,这些叛军后勤队成员,大部分是登州当地被强抓入军的民伕,同样是被叛军胁迫的可怜人。所以李啸对他们区别对待。 在这些人吃饱后,后勤队队长刘扬壮的声音大声响起:“千户大人说,尔等本是穷苦百姓,被叛军所迫,亦是可怜之人。我千户大人心善,特告之尔等,今天饭后,愿从我军者,可留于军中听用,不愿者,可自返本乡。” 让刘扬壮大喜过望的是,这些人中,只有七八十个人想回家,其他的两百多人因在这场战乱中,家口俱丧,已无甚牵挂,皆愿加入李啸军。 “好,各位愿入我军之中,日后我便是如兄弟般看待。李千户说了,各位暂入我后勤队,受我刘扬壮指挥,日后再有其他用处,另行安排。”刘扬壮喜孜孜地说道。 全军饱食马肉之后,李啸安排老人与孩童优先入住保存尚好房间,其他人则按受伤程度,分别入住其他房间。而李啸本人,则与其他战兵一样,在堡中搭帐篷休息。 李啸对下属的体贴关怀以及平易近人,让全体军兵极为感动。 刘扬壮安排完叛军后勤队俘虏后,天色已黑,他踏着咯吱咯吱的厚厚积雪,急急地向灯火通明的李啸军帐中走去。 在连日大战饱经磨的军兵们开始沉沉入梦之际,李啸召集主要将领,商讨以后的出路与规划。 “各位,这几日守卫高龙堡,我军虽苦战得胜李九成叛军,但自身受损颇多,精锐军士伤亡颇重,难以再战。我之意见,是重新回返安东卫马耆山,打好基础,创立基业。李某以为,只有把马耆山基地建设好了,才是我李啸军发展壮大之根本。”李啸诚恳地对现场各位将领说道。 赵杰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神情激动地说道:“我赞成!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高龙堡,我军实难有发展的余地,若能回马耆山,有良好基地为依托,我火器部队方能更好发展。” 第二个发言的是张行猛,他长叹一口气道:“我等在这里为朝廷拼死苦战,却连援兵都甚难得,打得这鸟仗让人憋气!若非吴小姐请动其哥吴三桂来救,我军后果堪忧!与其在这里仰人鼻息,不若还是回马耆山去,至少,老子不用受那些人的鸟气!” 雷傲紧接着说道:“张哨长说得对,我军来此已有两月,银两粮饷从无下拔,可见我军根本不受朝廷待见。幸得李千户英勇多谋手腕高明,不时立得军功,并四处讨得银两粮草,我军才在此得以维持。然而这般寄人篱下,我军实难以发展,故在下也认为,还是回马耆山最好!” 上官云杰站起来,脸上带着莫名的顾虑:“李千户,我军若就此回安东卫,可要征得山东巡抚朱大典与副总兵刘泽清同意?” 李啸一声冷笑:“这事容易,现在高龙堡如此残破,我军经此苦战,兵力亦多有不足,实在无法继续留于此地。他们若还有微词,介时我自会向他们好生解释。” 刚收了一大队俘虏的后勤队长刘扬壮心情极好,他一脸笑容地站起来,拱手向李啸说道:“金窝银窝不好自家的草窝,这登州之地,我等无有寸土,在此地就算呆得再久,又有何益?另外,我军若没有自已的基业,在这里坐吃山空,终非长久之计啊。” “好!各位能达成共识,李某很欣慰,我明天便联系水师总头马屿,待我李啸全军准备完毕后,一同坐船回返安东卫。”见众将皆已发言,李啸昂然而道。 众将散后,李啸打了盆冷水,想洗把脸后休息,却发现毛巾一时找不到。 李啸正用手捧水想简单洗洗之时,旁边一只芊芊玉手递过来一块已拧好的毛巾。 李啸一怔,转头望去,却见是卓那希正站在自已面前,神情略带紧张地凝视着自已,随后,卓那希将毛巾轻轻塞在李啸手里, “你还没休息啊。”接过她递来的毛巾,李啸突然感觉有点怪怪的。 “嗯,我答应过之菡姐姐,要好好照顾你的。“卓那希看着自已的脚尖,声音细得几不可闻。 李啸感觉自已脸上瞬间有些发烧,他连忙掩饰性地用毛巾开始擦脸。 “李千户,我想知道,之菡姐姐现在还好吗?”卓那希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啸。 李啸避开她的眼神,又掩饰地用毛巾擦了把脸:“之菡受伤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卓那希点点头:“听哨骑队的人说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明天一早我就去看她。你去早点休息吧。”李啸向她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卓那希怔怔地凝视着微笑的李啸,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站了好一会儿,方在李啸的催促声中,低头转身出去。 军帐里,李啸一个人沉默地发呆,良久,方长叹了口气,倒头睡下。 次日一早,李啸带上方胜与全部的哨骑和突骑兵,纵马向黄县方向而去。 一行人纵马疾驰,一路还算顺利,四个时辰后,首先来到吴三桂的军营中。 此时,吴三桂正好去了监军高起潜处,李啸未能得见。 李啸入得吴之菡休息的房间时,吴之菡犹在昏睡之中。 李啸的带来的军兵知趣地离开房间,留下李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吴之菡床头发呆。 李啸静静地看着吴之菡,昏睡中的她,脸色平静而安详,与平时一脸骄色的她相比,有种格外的静谧之美。 李啸摸了摸吴之菡的额头,还有些发烫,不知是伤口感染还是受冻发烧之故,李啸心下,顿时更觉愧疚。 炭火熊熊的屋子里,一片沉静。 许久,李啸的眼泪,轻轻滴落在吴之菡的脸庞上。 “好好养伤,我在安东卫等着你回来,从此再不分开。”李啸在吴之菡耳边轻轻说完这句话,在她脸上印了一个深深的吻。 随后,李啸转身离开。 他没有看到,吴之菡紧闭的双眼中,缓缓流出两行晶莹的眼泪。 李啸出了吴三桂军营,立刻率领众军兵直奔左千户黎应笙处。 李啸远远地看到黎应笙军营,已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李啸率众正欲入内,却被军营门口卫兵拦住。 “大胆!敢对我千户大人无礼!还不快让开,千户大人要去看望黎大人。”方胜对卫兵怒喝。 门内一个声音传过来:“谁啊,敢在这里喧哗!” 李啸一抬头,却见到黎应笙的家丁队长郝长泽从中营中大步走出。 “哟,这不是李千户大人吗,各位是来看望黎大人吧,快快请进。”郝长泽一眼看到李啸,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百一十五章恶毒的阴谋 郝长泽立刻连声斥责卫兵,随后,他恭敬地邀请李啸等人进入军营。 李啸进入黎应笙的军帐之中,房间中,满是浓浓的草药味。却见千户黎应笙正闭目斜躺在病榻之上,一脸青黑衰弱之色。 “大人,李啸来看你了!”李啸声音颤抖,半跪于地。 黎应笙微微睁开眼,看着床前一脸悲愁之色的李啸,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右手虚扶,对李啸轻声说道:“李啸,你来了就好,我有事嘱咐于你,且让旁人退下。” 李啸起身,示意方胜带跟随入内的骑兵出去外面守卫。家丁队长郝长泽犹豫了一下,却见黎应笙亦向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郝长泽皱了皱眉,掀开帐门出去。 李啸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抓住黎应笙的双手,连声安慰道:“大人勿忧,你身体强壮,这点箭伤不妨事,只须好生疗养几日,不日便可痊愈如初。” 黎应笙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李啸,我背后所中之箭,箭头涂了毒药,毒入肌骨,无药可救。我心下自知,现在我已支撑不了多久,故我唤你赶紧过来,因为唯有你李啸,黎某可以一托心事。” 黎应笙说完这句话,剧烈咳嗽起来。李啸发现,他用来擦口的手巾上,血迹点点。 李啸又惊又怒:“可恨叛军竟这般狠毒!” 黎应笙脸上又是一丝苦笑,他缓了缓气息,斜了一眼帐门见无动静,才低声对李啸说道:“欲杀我者,非是叛军,而是家贼!” “啊!” “李啸,昨天与敌激战,叛军在我军前面,我背后所中之箭,不是家贼,复能是谁?”黎应笙又开始咳嗽起来。 “大人可知是何人下此毒手,李啸定将他碎尸万段!”李啸怒目圆睁,双拳紧握。 “此事无有实据,查不出来了,咳咳,李啸,还记得我军从安东卫出发时,士卒闹饷之事乎?”黎应笙闭眼说道。 “属下记得,当时有人鼓动士卒闹事,意欲迫使大人不得成行。。。。。。”李啸双眼突然睁大,“大人的意思,昨天射箭之人,极可能是鼓动士卒闹饷之人么?” 黎应笙缓缓地点点头。艰难地说道:“李啸,人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想告诉你,本官的家丁队长郝长泽十分可疑。本官不是愚昧之人,他的鬼崇行迹,我已有所察,只是一直盼他良心发现,不愿戳破,却未曾想到今天遭此毒手。” “那我替大人斩杀此獠!” “李啸,不可轻动,毕竟没有实据。再说,此人所为,必定亦是受人指使。” 李啸脸面黑沉如铁,沉声怒喝:“大人,看来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与副千户陈为果,还是定要置大人于死地方肯罢手啊。” 黎应笙恨恨道:“可叹我黎应笙不计个人得失,一心只想杀贼报国,结果没死在叛军手中,最终却死在这些所谓的自已人之手,我心何甘!” 李啸咬牙道:“大人放心,待李啸回到安东卫后,定会找出证据,将谋杀大人的背后黑手一一查出,全部消灭!” 黎应笙脸上浮现欣慰之色,他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啸慌忙给他擦掉喷出的粘痰与血迹。 “李啸,我伤势渐重,估计难捱过今明两日。昨晚,我已告诉哨骑队长胡大能,若我死后,让他速带全部哨骑前去投你。” “大人。。。。。。” “李啸,我还要告诉你,本官在左千户所,还秘密藏有多年存积的银两20000两,粮草8000石,本为左千户所日后发展所用,现在看来,与其等着被那些恶人发现夺走,不如赠于你做一番更大事业。具体地点,我已告诉胡大能,让他到时带你前去。哼,王铭世、陈为果,你们这般精心算计谋害本官,本官却要让你们一无所获!” 黎应笙喘着气说完这一大段话,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大人如此厚赠,李啸惶愧之至,如何敢受!” 黎应笙脸上又是一丝笑容,他叹气道:“没想到,我黎应笙经营左千户所多年,谁知竟是李啸你这个当日的牛蹄墩墩卒方可托付后事。本官一番心意,李啸你就不必推辞了。另外,本官死后,我妻田氏与幼子黎星文,定是孤苦无依,为防恶人欺压凌辱,本官恳请李啸你多加照顾!” “李啸受大人深恩,一直无以为报。大人之托,李啸必以生死承诺!尊夫人与贵公子,李啸定会倾心照顾。大人你就放心吧。”李啸双眼含泪,声音哽咽地拱手说道。 听完李啸的话语,黎应笙青黑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色,他挥了挥手,示意李啸走近,随后低声说道:“李啸,我黎应笙看人不差,你武艺超卓,又有雄心谋略,今后定有一番大成就,望日后善加珍重,护国卫民,黎某死后,亦当含笑九泉。” 李啸一拜至地:“黎大人之言,李啸铭心谨记!” 脸色黑沉如铁的李啸,拒绝了一脸灿烂得腻人的笑容的郝长泽留下吃饭的邀请,大步离开了黎应笙的军营。 郝长泽在军营门口笑容亲切地送李啸一行人离开,待其走远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代之以阴冷森寒之色。 李啸不知道,在李啸返回高龙堡时,山东巡抚朱大典的军帐中,朱大典、刘泽清、王子敬、李化鲸四人,正在紧张地讨论李啸全歼李九成叛军之战。 “从昨夜返回营中的辽东兵马处,本官现已探知,李啸仅凭不足一千之兵力,竟将6000李九成叛军全部消灭,李啸用兵之材,实实让人惊讶。”朱大典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 “刘某听闻,此人赠给辽东参将吴三桂1000颗首级,倒是慷慨得紧。”刘泽清冷哼一声,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嫉恨之色。 “朱某亦闻得此事,这样算来,就算叛军尸体有损坏,我估计至少还有近3000颗头颅在李啸手中。鹤洲,看来,咱们又得花钱从此人手中买首级了。”朱大典言毕,脸上是莫名的苦笑。 “哼!这厮名为我的部下,却是奸诈狡猾,一点也不老实!上次讹了我9000多两银子,这次不知复要讹本官多少银两,实实可恶之极!若非这厮攀上高太监,我早将此人军前正法了!”刘泽清咬牙怒喝,一拳狠狠地砸在面前的桌案之上。 “鹤洲,现在我数万大军与孔有德突围叛军苦战数日,胜负难分,斩得首级亦是甚少,皇上年轻心急,定会极其忧虑。若我们不从李啸之处买下首级,在皇上面前恐难交差啊。”朱大典仰天长叹。 刘泽清脸色黑沉:“买买买!总有一天,老子要亲手做了这厮!” 朱大典的亲随王子敬开口言道:“按朝廷定例,那李啸只需上交叛军首级1500颗,官位便可连转三级,越过佥事,同知两阶,升为此次晋升的极限指挥使,其军职亦可从千总升为游击。如此一来,那李啸定会更加跋扈,更加不把二位大人放在眼中了。” 刘泽清眼中冷光闪烁:“断不可遂了此人之愿,此人年不过20岁,竟想升到指挥使,哼,岂会如此容易!” 朱大典亦冷笑道:“老夫亦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升上去!老夫会在奏章中向皇上说明,那李啸毕竟太过年轻,缺少历练,官位上升绝不可如此急切。相信皇上与朝廷也会同意老夫的看法。” 王子敬插言道:“大人所言甚是。只是我们这边过于压制李啸之军功的话,那高监军那边,怕不会同意。” “以老夫看来,这次就让李啸凭1000颗首级之功,上报晋升其为从三品指挥同知吧,相比李啸现在的千户之职,晋升之位不可谓不高,毕竟时年20岁的指挥同知,军中亦是极为罕见。这样一来,高起潜之处,纵有微词,也难于指责我等。” 朱大典说完,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泽清亲随李化鲸却笑着站起来,缓缓说道:“几位大人,何必在此为一个将死之人大伤脑筋,大可不必啊。” 闻得这骇人之言,朱大典、刘泽清、王子敬三人皆用惊异地眼光看着一张三角脸上满是笑意的李化鲸。 “化鲸,何出此言?”刘泽清皱眉问道。 “二位大人,李啸这几日与李九成苦战,我料定那高龙堡定已残破不堪,再难驻扎。现在天寒地冻,李啸想在这登州找寻新的落脚之处,亦是颇为不易,此人不日必将回返其来处安东卫。” “这与李啸将死有甚关系?”一脸迷惑的王子敬在旁边插话道。 “哼,李啸来这里得容易,想回安东卫却是甚难了。”李化鲸卖了个关子,一脸笑容更加神秘。 “别卖关子,速速明言!”刘泽清打断他的话,不耐烦地喝道。 李化鲸清清嗓子,沉声说道:“禀二位大人,在下知那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乃是将门之子,从祖父起,在安东卫任指挥使已历三世,种种关系势力可谓盘根错节。王铭世此人,庸碌无能心胸狭窄,一心只想世代占有安东卫。我等可派人制造流言,告诉他那李啸本可升为指挥使以替代他,现在因年龄方勉强暂为指挥使同知,未来定然还会升为指挥使一职。这样一来,王铭世定会大为紧张,对李啸一定会极度厌恶与警惕。我们再派人暗中唆使他赶紧出兵,在李啸还未回返安东卫之际,攻下李啸立脚安身之处。这样一来,现在与叛军大战后,兵微将少一心回返的李啸,见其最后的基地被人占去,其手中兵将定然人心浮动而溃散。兵将若散,李啸孤家寡人一个,当是难逃王铭世之毒手。二位大人,此乃驱虎吞狼之计也。” “好个驱虎吞狼之计,真真好计啊!哈哈,李啸得到一个指挥使同知的空衔,却因此而送掉性命,惜哉,惜哉。”刘泽清抚掌大笑。 朱大典脸上亦是藏不住的笑容:“唉,可叹李啸一代将才,却因不知道和光同尘谦和做人之故,落得如此军败身死结局,甚是可惜。” 四人一同放声大笑,军帐中,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一十六章禀功告退 李啸等人回到高龙堡时,未时已过,众人匆匆吃过马肉午饭后,李啸安排将剩下的182名辅兵全部补充到战兵中。 李啸优先补充横行队与骑兵,为了保证部队精锐程度,李啸允许横行队长雷傲从现有的枪盾兵中选择精壮老兵补充进入横行队。 枪盾兵们踊跃报名,很快横行队所缺的34名空余名额就被枪盾兵所补满,让翘首以盼进入横行队的辅兵颇为失望。 接下来,哨骑队从辅兵中选了10人,突骑队从辅兵中选了18人。剩下的154名辅兵中,95人选为枪兵,59人选为盾兵。 李啸鉴于吸纳了223多名叛军俘虏的后勤队人数过于庞大,让后勤队长刘扬壮去给他们宣扬,有愿改当战兵希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现在可以加入。结果有123名人员愿意,入选结果为,39人选为盾兵,84人选为枪兵。这样一来,李啸军的盾兵成了继横行队后,第二支全部补满的兵种。 现在李啸军战兵兵力的最新安排结果为,哨骑队20人,突骑兵54人,横行队100人,盾兵200人,枪兵455人,火炮部队43人,火铳兵21人。 李啸要求,那些新加入的辅兵,每天上午依然统一进行最基本的军事训练,下午则分别与各所加入的军种老兵混合训练。李啸这样做,是让他们既能接受系统的基本军事训练,又能保证随时可以与老兵们一起上战场。 辅兵训练由枪兵甲队队长杨振和枪兵乙队队长高小飞总体负责。 张行猛与上官云杰则又接到了去附近各镇再招收新的流民的计划,由于这次回安东卫后,难得再来登州之地,李啸要求他们,按招收1000名辅兵的定额去招人,原则与以前一样,要求家口少,身高力壮品行端正者优先。 已有几次招收流民经验的张行猛与上官云杰二人,对于李啸的这项安排,实在是有轻车熟路的感觉,两人立即答应下来。鉴于天色已晚,两人决定明天再出发。 后勤队长刘扬壮则接受了一件颇为压抑的事情。 昨天后勤队已将那些被叛军斩杀的几百名百姓尸体收集起来,统一堆放在堡外。今天,李啸让后勤队用板车装载好百姓尸体去附近村庄,同时带上1000两银子,如果有家属认领,则让他们领回,并给他们的家属每人3两银子安葬费。如果转遍了附近村庄,仍然没有人认领的话,剩下的百姓尸体就地火化,统一埋掉。 为保证路上安全,李啸让枪兵丙队队长关质率枪兵丙队全队跟行。 接下来,李啸让雷傲将堡内3238颗叛军首级,连同缴获的6800多把刀剑枪盾分别放于板车上,准备明天一早带去登州大营。到时将首级报功,刀剑枪盾之类则卖给海商蔡守。 李九成的尸首,李啸没有把他火化,而是剥掉盔甲武器后,与他的头颅重新拼在一起,并且未与其他首级混放,而是单独与一堆要卖的刀剑混合装在一辆板车上。李啸看了身首异处冻得梆硬的李九成尸首良久,方默默离开。 昨天缴获了李九成的辎重队,获得板车骡马颇多,故现在李啸军在拉完百姓尸体和叛军首级、以及要卖的武器之类后,尚有多辆剩余。 李啸安排完,又铺开桌案,手书一封亲笔信。他在信中告诉马屿,收到信后,即刻来高龙堡海边,准备接应全军返回安东卫。随后,李啸将写好信件绑在马屿赠给他的一羽鸽子腿上,随后将鸽子放掉。 他怔怔地望着鸽子消失在越来越黑的天空远方,脸上的表情,却是莫名的严肃与焦虑。 匆匆吃过晚饭后,奔忙了一天的李啸,才疲惫地走回自已的军帐中。 夜渐深,李啸犹然呆坐在帐中一张椅子上。 他在心下直觉地想到,这次战胜李九成后,自已可能更加处于一个暗流汹涌危险莫测的环境中。 只是自已没有退缩的余地,当然,退缩隐忍也绝不是李啸的风格。 太多的人与事要思考与规划,让连日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李啸,有种说不出的疲累。 他轻轻地闭上眼,正欲仰靠在椅子上休息下,却发现自已的肩上,一双轻若柔荑的手,正在轻巧地帮他揉捏。 李啸一个激灵,忙转身向后看去,见到卓那希正向自已淡淡微笑,那不停按捏的双手却没有丝毫停顿。 李啸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重新转过身来,闭上眼,静静地享受她力道极合适的舒适按摩。 “之菡姐姐好点没?”身后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李啸心头一痛,缓缓答道:“还好,你放心吧,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哦。” “卓那希,你来我军这些时日,还过得习惯吧。”李啸想了想说道。 “挺好的,大家都很关心我,在这里生活,我感觉比在盛京要轻松得多。”卓那希说道。 李啸笑了笑:“你过得开心就好,有什么困难与要求都可以对我说。” “嗯,我知道了。” 房间里很静,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卓那希的按摩手法让李啸很受用。很快,紧张劳累的他渐渐放松下来,不多进,便坠入沉沉的梦境。 待李啸醒来,窗户外已传来微亮的天光。此时,他方发觉自已躺在床上,被子亦已盖好。 这个卓那希,扛着睡着的我到床上,一定很辛苦吧。李啸心下一阵感慨。 他很快便穿衣起床,勿勿吃过早饭,便让枪兵队长雷傲带着甲乙两队枪兵,以及方胜的一队哨骑,一同押送那十几辆装满首级和刀剑的板车,前往登州大营。 三个时辰后,李啸一行人入得登州大营处。李啸先到营外海商蔡守的店中,蔡守对李啸获得如此大胜,极为惊讶佩服。李啸与蔡守寒暄一阵,表明来意,然后将6800件缴获的刀剑枪盾,以每件5两的价格卖给蔡守,换得银两34000两。 接着李啸一行人去监军高起潜处。 高起潜这几日憔悴了很多。李啸进来时,他正在帐中一个人饮着闷酒。 孔有德这次大规模突围,完全打乱了朝廷的围剿计划,更让他郁闷的是,孔有德突围后,各怀心思的官军明里打得热闹非凡,却没有消灭多少叛军,眼下这胶着之态,还不知要拖到何时。 前天晚上吴三桂来禀告,说李啸在在高龙堡全歼了李九成6000精锐,一直心下焦虑不堪的高起潜,才心情大为好转。 听到李啸前来拜见自已,高起潜弹地起身,青白色的脸上,霎时堆满了笑容。 “快快有请,咱家要与李千户好好聊聊。” 李啸独身入帐,拱手致礼,高起潜一脸笑容地将他虚扶起身。 “李千户,咱家闻听你连日苦战,与我义子吴三桂合灭了李九成那厮6000精锐,此事可为真乎?”高起潜微笑言道。 “禀公公,李啸与吴将军共同剿灭了叛军副统帅九成部,共斩得首级近4238级,此事确是实情。现已分给吴将军1000颗首级以谢其援救之恩。李啸向来承蒙公公照顾,愿献首级500颗给公公,以谢公公之关怀恩泽。”李啸谦恭地回答。 高起潜心下嘿然大喜,这李啸真够意思,居然主动孝敬了500颗叛军首级,自已没有看错人啊,这李啸,颇懂人情世故。 高起潜心下仔细盘算,如果有这500颗首级的军功,在这围剿孔有德部一直无甚胜绩的大环境,自已的这份功劳一定会让皇上对自已更加欣赏与重视。那么,自已一直向往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位也就水到渠成了吧。。。。。。 “李啸,你客气了,客气了啊!不过,你诚心相送,咱家也不好推拖不是。”高起潜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缝。 “公公每日军前劳苦,又对我李啸关爱有加,李啸这点孝顺,实属应当,何足挂齿。”李啸回给他同样灿烂的笑容。 “好!李啸,咱家没看错你!那么我现在就把朱大典与刘泽清叫来,谈谈首级分润一事吧。” “李啸唯公公之命是从。” 朱大典与刘泽清进入高起潜军帐之前,李啸在心中迅速思虑过可能会面对的情况,甚至在心下做好了可能与朱大典与刘泽清翻脸的可能。 只是他颇为惊讶地发现,巡抚朱大典与副总兵刘泽清两人都是笑意盈盈地进来,并且,在听完监军高起潜的简单介结之后,两人都表情真挚言语热烈地向李啸表示祝贺。 李啸心下感觉不对劲,只是他也不好多加猜测。 高起潜假意问朱大典:“巡抚大人,李啸现有首级2738颗,并有叛军副统帅李九成之尸首在此,巡抚大人你打算如何奏报李啸之功呢?” 李啸心下一乐,这太监,这么快就堂而皇之地把那500颗首级归在自已名下了。 朱大典笑眯眯地向高起潜拱手回道:“禀公公,本来按朝廷规则,李啸若交出1500颗首级,便可最终升为卫指挥使一职。但请高监军听老夫诚心之言,李啸现在年纪尚轻,若暴得高位,恐会致多人嫉恨,对其李千户之仕途前程,未必是好事。按朱某之意,未若只交出1000颗首级,我报其升为指挥使同知,亦是难得之高位。” 高起潜碑阴笑着哦了一声,又说道:“朱大典之用心,倒是良苦呀。” 朱大典语气更加亲切地回复:“高监军爱才之心,朱某感佩。只是这月盈则缺,花满则谢的道理,还是需要引以为戒。朱某这番苦心安排,相信高监军与李千户亦能体谅。” 李啸暗忖,这个指挥使的官位,还是不要的好。现在自已没有扎实的基业,没有足够的兵力,就算得到一个指挥使的虚衔,没有什么实际的利益,反而只会凭白地遭人嫉恨。 于是,李啸站出来,向高起潜与朱硕共各拱了拱手后,大方地说道:“朱大人之言,李啸也深以为然。就按1000颗首级上报吧。” 高起潜沉吟了一下,缓缓言道:“即然李千户没有异议,那其它的首级如何分配,你可有何打算?” 李啸笑了,然后以平静地语气对朱大典与刘泽清二人说道:“这样吧,这次我给两位大人优惠,每个叛军首级按50两银子算好了。” 出乎李啸预料的是,朱大典笑着回答道:“李千户,你说话爽快,本官也不与你还价,50两就50两。”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刘泽清也挤出笑容说道:“朱大人既已同意,泽清亦无话可说。” 李啸感觉自已的心猛地缩了一下,这朱大典与刘泽清一反常态的慷慨,倒让李啸有些措手不及,本来他以为这个价他们肯定要与自已争吵一番,却未曾想到他们这般爽快。 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相比心下暗忧的李啸,在上座的高起潜却是一脸笑容:“好好,各位既无异议,那就按李千户的意见办吧。” 最终达成的分配是,剩下的1738颗首级,朱大典得了900颗,刘泽清得了838颗,两人合取了89000两银子给了李啸。 见事情办完,李啸接下来,便向高起潜、朱大典、刘泽清等人表明了返回安东卫的意愿。 “李啸,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你安可离开?”高起潜颇有些不舍。 “禀公公,李某歼灭李九成部,自身亦是损失惨重,高龙堡更是残破不堪,难于驻脚。故在下思之,再留于登州之地殊无甚益,退返安东卫重整实为无奈之举。”李啸平静地回答。 “李千户此举,虽有不妥,亦是情有可愿。老夫亦不忍你军中健儿无处驻扎挨饿受冻。李千户,你要回返的话,老夫不阻拦你。”朱大典缓缓言道,一脸同情的神色。 “李啸,本将亦不拦你,咱们在登州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你好自为之吧。”刘泽清紧接着朱大典的话,对李啸说道。 “谢两位大人成全。” 高起潜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神情恭敬的李啸,同终也同意了他的请求。 朱大典与刘泽清离开高起潜的大帐,刘泽清忍不住叹道:“入他娘,还是被这李啸讹诈了我许多银子,我心下终是难平。” 朱大典冷笑道:“鹤洲,不必心急,我等不过是暂把银子寄存在李啸处,又有甚担忧。” “哦,朱大人的意思是?” “哼,李啸若急急赶回安东卫,那么这些银两一时也难于花出,必定随军装运。此人若回,必中我等昨天议定之计,被那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彻底收拾。我等派出心腹之人事先与王铭世约定,若他到时解决掉李啸,只需把李啸全军之银两辎重全部交付我等,便可不追究他侵凌部下之过和杀害李啸之责。我料那王铭世一心只想保得安东卫,既已除了李啸,心下必是惶然不安,一心只想尽快掩盖此事,我们这般条件,他如何敢不许。” “哈哈,朱大人谋虑深远,刘某着实钦佩。可叹那李啸计算得恁精细,终是辛辛苦苦一场空。”刘泽清抚掌大笑。 “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等便在此静观好戏吧。”朱大典掂须微笑,尖瘦的脸上,闪着一丝得意的阴狠。 4000多字更新,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百一十七章血腥叛变 李啸一行人,推着十多辆装满了沉甸甸银箱的板车,以及那十几车装得满满的粮草,嘻笑颜开从登州大营出来,踏上了回高龙堡的官道。 这次前来登州大营,李啸等人收获颇丰。通过卖出刀剑与首级,他们共得到了123000两银子。另外高起潜为了感谢李啸馈赠给他500颗首级,送给了李啸500石粮草表示谢意。 “李千户,这下咱们军中的资金与粮草皆是充足,如此一来,我等返回安东卫后,当可作一番大事业了。”雷傲一脸笑得稀烂。 “李千户足智多谋,能从这些大官中虎口夺食,为我军争得银两钱财,方胜实实感佩之至。”方胜凑上来,同样一脸喜色。 李啸心下亦是极喜,他盘算过,加上今天之所得,现在高龙堡中,应该有近170000两银子,900多两黄金,6000多石粮草,这些钱财粮秣,都将成为自已建设马耆山的重要经济来源。 李啸向他俩微笑回答道:“这点积储不算什么,等我们回去把马耆山建设好了,一定能挣到比现在更多的银钱粮草,请各位都随我一起努力吧。” “我等唯李千户之令是从。”雷傲方胜两人齐齐答道。 三人爽朗豪放的笑声,在空寂的官道上四处回荡。 。。。。。。 在李啸返回高龙堡将所得的银两粮草入库之际,朱大典与高起潜各自的奏报均已紧急写好,八百里加急,发往朝廷而去。 望着飞驰而去的报捷马卒,巡抚朱大典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朱大典对这封自已撰写的报捷奏章,很是满意。 他知道,最迟三天后,皇帝与众朝臣皆可看到他的这封措词华美,描写细致的报捷奏章。朱大典在这封报捷信中,详细描写了自已是如何指挥若定,如何设得巧计,如何诱敌深入,如何四面合围,最终集合众将之力,将李九成部6000精锐全部聚歼在高龙堡下。 这封信中,朱大典将自已塑造成一个近乎完美的战场指挥官,堪比诸葛重生,子牙再世。 而这次战役的真实指挥官李啸,则是完全退居配角。在朱大典的这封信中,李啸形象极其不堪,彻底堕落为一名粗横愚蠢,头脑简单,只知战场拼杀的一名庸碌武将。虽然李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朱大典自已心胸开阔,雅量容人,对李啸这样的粗愚武夫,亦是知人善任,最终让其亦立得斩首1000级的功勋。 朱大典要制造一种效果,就是皇帝和朝臣看过这封信后,对于自已用李啸,一定会产生诸葛亮用魏延一般的看法。 朱大典心下暗忖,也许,凭手下买来的这900颗首级另加这份全局指挥的功劳,皇帝高兴之下,会将自已从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提升为从三品的左副都御史。退一步说,如果这个官位一时升不到,那么,加授中顺大夫的散阶,那是定然没跑的。 “禀老爷,前往安东卫散布流言的亲信细作,今日清晨已出发。”亲随王子敬走过来,低声禀报。 “很好,待李啸全军回返安东卫之际,子敬你休辞劳苦,与那刘泽清亲随李化鲸,一齐前往安东卫,给那指挥使王铭世细陈利害,却不可出差错。”朱大典斜了他一眼,缓缓言道。 “大人放心,小人知道此事深浅,定会给大人办好差事。”王子敬眼中狠光闪过,低声拱手回答。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 。。。。。。 左千户黎应笙的军营中,一间光线阴暗的房间里,几个黑色身形,影影绰绰,正在聚集密谋。“郝百户,确定要今日动手吗?”一个黑色的身影低声问道。 “嗯,昨天那李啸来了我军,归去时一脸黑沉。我恐那黎应笙对李啸说了于我不利之词,时不我待,若不早图,恐有生变。”郝长泽的声音冷酷而低沉。 “那哨骑队长胡大能一向与李啸交好,对百户大人你一向蔑视,端的可恨。不若一并除之!”另一个黑色的身影咬牙说道。 “对,务必杀了此人!那日我军闹饷之事,本已将近成功,就是这该死的胡大能,前去李啸处通风报信,以至我军闹饷之事功败垂成。”又一个黑影恨恨而道。 “哼,此人我亦深恨之!今日,就要趁其不备,将其一举消灭,让他陪那黎应笙一齐上路吧!”郝长泽重重地拍击面前的桌案,昂然起身。 千户黎应笙倚坐在病榻上,脸色与昨日相比,更加青黑憔悴。连声咳嗽的他,忽觉莫名口喝,便连声朝帐外唤人端水进来。 军帐的门帘被猛地掀开。 进来的,不是端水的小军,而是盔甲整齐的家丁队长郝长泽和他的几名亲信。 郝长泽脸色阴沉地看着兀自咳个不停的黎应笙。 “你们,终于还是等不及了吧。”黎应笙缓了口气,直起身来,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大人,这是在下最后一次叫你大人。大人是聪明之人,缘由自明。郝某话不多言,就请大人你安心上路吧。”郝长泽冷冷而道。 “郝长泽,你这条忘恩负义卖主求荣的恶狗!亐我黎应笙对你一直信任有加,竟放你这样的反骨恶狗在身边!本官告诉你,你和背后指使你的王铭世与陈为果等狗贼,都不会有好下场的!”黎应笙拼力喊出这段话,又大声咳嗽起来。 郝长泽朝身后一个亲信使了眼色,那亲信朝前一步,手中刀光一闪,迅速扎穿黎应笙胸部,滴血的腰刀刀尖从黎应笙背后直透而出! 亲信抽刀,黎应笙仰面倒下身亡,双眼犹是怒目圆睁。 “很好,继续按计划行事。”郝长泽面无表情,语调冷酷。 在杀掉黎应笙后,家丁队长郝长泽立刻拿出事先已伪造好的手令,对全军宣布,现在黎应笙已被急欲抢班夺权的哨骑队长胡大能杀害。幸得早先曾留有遗令,其死后,全军受家丁队长郝长泽指挥。随后,郝长泽下令,安排几百名军兵包围胡大能哨骑队行营,欲将胡大能等人全部拿下。 郝长泽高估了自已的领导力,也低估了胡大能的应变力。 黎应笙的家丁队中,有13名骑兵与胡大能交好,并且一直不服队长郝长泽的领导。这13名骑兵早先得到了捉拿胡大能的命令,当即脱离家丁队伍,冒险提前将郝长泽的阴谋告之胡大能,胡大能大惊之下,率领全部哨骑队与这13名家丁立刻潜逃,目的地,当然是李啸的高龙堡。 胡大能是幸运的,他们前脚刚逃,随后哨骑队行营就被郝长泽率军团团围住。 发现哨骑兵行营中人马俱无,知道胡大能已率众逃走的郝长泽暴跳如雷。随即亲自率领家丁队追杀胡大能。 郝长泽一行人连追了三十多里,怎奈他手中剩下四十多名家丁骑兵出工不出力,眼睁睁地看着胡大能等人越跑越远,追之不及。 郝长泽一脸阴沉地返回军营,随即下令,全军立刻开拔,返回安东卫。 38名骑兵在前往高龙堡的官道上,纵马疾行。隆隆的马啼,踩得泥泞的官道上残雪与黑泥飞溅。每个骑兵人与马身上都溅满了的泥浆,但却丝毫不曾稍息,兀自挥鞭打马,向高龙堡狂奔疾驰。 经过四个时辰的亡命奔逃,天地渐渐沉入一片黑暗之际,胡大能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李啸的高龙堡。 一身肮脏泥浆的胡大能,见到急急从堡内赶出的李啸,立觉鼻中一酸,随即双膝跪地,大声嚎哭。 “李千户,黎大人他,被恶贼郝长泽所杀啊。。。。。。”胡大能泣不成声。 “胡兄弟快快起身,随我入堡详谈。”眉头紧皱的李啸用力扶起他。 一间收拾得尚是干净的房间里,李啸屏退旁人,在听完胡大能讲完事情的经过后,李啸暴怒而起,一脚将一个凳子踢得四分五裂。 “郝长泽,你这杀害恩主的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子定要用你的狗头,祭奠屈死的黎大人!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一脸青筋暴涨脸色狰狞的李啸,犹如一头凶兽般在房中暴怒吼叫。 “李千户,郝长泽现在定然已率全军而返,我军追之难及。”胡大能恨恨说道。 李啸没有说话,他渐渐地冷静下来。 “那就暂且让他多活几天,等我军回返安东卫后,必取郝长泽及其亲信之狗头。“李啸目光如刀,沉声而道。 “黎大人病势沉重时,曾告诉我左千户所藏银钱粮秣之处,李千户,待回安东卫后,我带你去取去。“胡大能目光炯炯。 李啸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只能用力地拍了拍胡大能厚实的肩膀,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后,李啸安排胡大能等人休息。 在全军入睡之后,心绪犹是难平的李啸,在冰冷呼啸的寒风中,独身一人站在破败不堪的城墙上,一动不动向黎应笙军营的方向望了许久。 次日上午辰时刚过,去附近镇子招揽流民的张行猛与上官云杰二人,带着浩浩荡荡的流民队伍回来了。 张行猛颇为自豪地向李啸介绍,这次总共招得合适流民壮男1263人,另有流民家属762人。 上官云杰在一旁感慨道,现在天气寒冷,这些衣食无着挨饿受冻的流民,老弱者死亡极多,故现在流民家属的比例,比前几次招兵更少了。 李啸随后下达新的兵种分配与安排。 李啸成立了一只20人的精锐护骑队,受自已亲自指挥,由现在担任突骑队第3甲长副甲长的黄策担任护骑队队长。兵员则为从哨骑队中选中武艺与马术最优良的骑兵加入,李啸从哨骑队中选了5人,又从突骑队中选了15人。 胡大能的25名哨骑,与现在还剩15人的哨骑队合并,组成兵员总数为40人的哨骑队,张行猛任队长,胡大能任副队长。 胡大能带来的另外13名家丁,则全部加入突骑队,现在突骑队除去选入护卫骑兵的15人,尚有39人,加上入队的13名家丁,共计52名突骑兵。 突骑队名额尚有空缺,李啸鉴于骑兵难练,为防止部队战力下降,故没有让新招的流民加入其中,而是准备过一段时间后,让受了轻伤恢复好的骑兵重新加入。 接下来,李啸开始重点扩建火器部队。 现在,火器总头赵杰处,缴获与现有的火器统计为,红夷大炮弹4门,各类火炮33门,各类普通火铳278根,鲁密铳30根(其中9根被赵杰收起准备以后当样本,另21根下发使用)。 李啸选出本军之中,操作最熟练的12名火炮操作手,另从流民中选了8人,共计20人,每门红夷大炮分3名熟手,2名生手搭配,以每门红夷大炮5人的操作模式,使用这4门红夷大炮。 这样一来,原本43.人的火炮部队剩下33人,李啸把这33人分给现有的33门火炮每炮1人,并让其成为该炮炮长总体负责,另选流民99人,以每门炮分3名生手的方式,将这99名新兵分入炮队当中。 李啸现有持鲁密铳的火铳兵21人,持三眼铳的士兵5人,故他再招入273名流民当火铳兵,以便正好用完剩下的枪支。 火器部队的迅猛扩充,让火器总头赵杰笑得几乎掉了下巴,补充完毕队伍后,他向李啸保证,一定会尽快把火器部队训练好,决不辜负李啸的信任与支持。 最后,李啸给枪兵队补入45人,这样枪兵队也恢复了齐装满员的状态。 现在李啸所有的兵种基本全部补充完成,剩下的838名流民壮男,则全部让他们成为辅兵。 对于接下来的训练安排,李啸要求,全体辅兵统一进行基本的军事训练。而所有新加入战兵队的新兵,则上午与辅兵们一起进行基本军事训练,下午则与各军种的战兵们一起按兵种要求进行训练。 接下来,各名新加入的战兵辅兵,开始兴奋地换装军种规定的盔甲与武器。 新当选的护骑队队长黄策极其兴奋,因为他的护卫骑兵,不但人员是最优秀的骑兵,而且在着装与武器方面,亦是其它骑兵所难比肩。 李啸让护骑队全部换上所缴获的最好的山纹明甲,这种冷锻精良的山纹甲中,颈甲、抱肩、胸甲、护镜、围肚、腰裙、腿铠、腕甲等各种身体防护皆有,防护效果相当良好。李啸还不满足,另让他们每人体内另穿铁片厚实的贴身棉甲一件。同时人人头戴重甲面盔,脚蹬錾铜包铁犀皮硬靴。着装完毕后,每个护卫骑兵再选择最好的骑枪与骑刀。 这样精心包装武装到牙齿的护卫骑兵,哪怕只是骑马静立,都可以让旁人感觉到一种有如重型坦克一般的威势与杀气。可以说,这只护骑队,除了马匹因为没甲可披外,已是标准的重装骑兵模样。 现在李啸全军的最新兵力安排为:护骑队20人,哨骑队40人,突骑队52人,横行队100人,盾兵200人,枪兵500人,火炮部队152人,火铳兵308人,辅兵838人。 李啸默默地看着眼前这只他一手缔造,重新齐装满员的铁血部队。 他心下暗想,虽然现在全军因为在登州无法安身,而不得不返回安东卫,但总有一天,这支潜入深山休养壮大的猛虎,一定会向整个世界露出它更加狞厉凶猛的利爪尖牙。 又是4000多字更新,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百一十八章晋升同知 部队整编完毕,李啸随即又安排军兵家属入住。到现在为止,整个高龙堡中,全体军兵家属已达1900多人。 因现在堡内烧剩的好房子极缺,只能优先保证让老人与孩童入住,其余家属只能同挤在帐篷中暂以栖身。 看到高龙堡内拥挤混乱的模样,李啸心中极其盼望马屿的船队早些到来。他在心内盘算,在这一周之内,马屿的船队应该会到了。 当日接近黄昏之时,运送百姓尸体回村的刘扬壮后勤队与关质的枪兵丙队沉默归来。 刘扬壮告诉李啸,附近村子,几乎都被李九成叛军烧杀抢掠过,状况极为凄惨。大概有三分之二多的百姓尸体有人认领,共赔出安葬银子795两,其余尸体估计可能已是全家阖灭,故无人认尸,最后不得以全部火化掩埋。 李啸表情凝重地接过刘扬壮交上来的剩余银子,心下暗叹,这战争中的百姓,真真轻如草芥,何其可怜。古人云,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诚不余欺也。 三天后,在新兵与家属们熟悉了高龙堡的生活环境后,李啸亲自组织开展新兵诉苦大会,已有丰富经验的他和手下将领,很自然地将这场诉苦大会开办得极成功。 李啸没想到的是,这次的诉苦大会中,最受震撼的是三个葡萄牙人。 三名葡萄牙人被火器总头赵杰强拉过来观看,开始三人犹是满心不情愿,但很快,他们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们惊奇地看到一个接一个的战兵或家属站到人群中央,痛哭流涕地哭诉自已遭受的不幸与压迫,纷纷表达了加入李啸军的感激与幸运。最后,全体成员如山呼海啸一般,发自内心地高喊“为天下穷苦百姓而战!”“灭亡鞑子,消灭匪寇,打倒恶霸!”“效忠李千户!”“跟随李千户征战到底!”等口号。 身处这样狂热洗脑的氛围中,三个葡萄牙人顿时感到自已浑身的血液,似乎如那些战兵一样,处于沸腾的状态。 “我觉得,这位李千户,可能更适合做一个传教士,他的话极有煽动人心的力量。”三个人沉默地回到自已的房间后,萨琮首先开口。 “也许,我们应该向罗马教廷推荐这样一位来自东方的人材。”阿弥额尔揶揄道。 “哈哈,你不担心他抢了那些只会照本宣科的红衣主教的饭碗吗?”萨琮眉毛跳跃着回答。 “二位先生,鄙人觉得还是等我们获得了自由,再来讨论是否向罗马教廷推荐此人,会更合适而体面。”拂朗亚兰达皱着眉头打断了他们兴致勃勃的交流。 “嘿,亚兰达,不要总把他当成登州那可恶的孔有德一样看待好不好。至少,他从未拷打过我们,也从未让我们挨过饿,甚至从未骂过我们一句脏话。而且,今天我亲眼看见,他可远比孔有德更受那些士兵爱戴。”萨琮摊着手对拂朗亚兰达说道。 “我也赞成,我在想,如果我们能给这位千户带来更多的帮助的话,他也许会给我们可观的报酬。”阿弥额尔附合道。 “哦,二位先生的意思,是要我们为了几块金币,放弃自由和白种人的高贵尊严,去向这关押我们的李啸摇尾乞怜吗?”拂朗亚兰达反唇相讥。 三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 李啸上报叛军首级后的第三天,山东监军高起潜的奏章,被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紧握在手中,他一路颠颠地小跑着,快步向乾清宫而去。 曹化淳,祖籍江苏徐州,明永乐二年家族迁居顺天府武清县王家坨,十二岁入宫,因为人机敏勤谨,受大太监王安赏识,被分派入信王府中陪伴侍奉五皇孙朱由检。朱由检当皇帝后,对这位陪伴自长大的太监感情极深,亲切地称呼他为曹大伴。崇祯五年时,曹化淳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并兼任东厂提督。 山东叛军全力突围的消息,深深震动了大明朝廷,也让崇祯皇帝大为震惊。 原本他以为,叛军只会在登州城中苟延残喘,最终会被明军海陆合围加以消灭。却没想到,看似瓮中之鳖的叛军,竟然还有这般力量,能够兵分两路,共计18000的精锐兵力突围。 年轻的皇帝有种被大臣深深欺骗的感觉。 多少拼力搜括穷苦百姓,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贵粮草银两,源源不断地填入了剿灭山东叛军这个巨大黑洞,竟然只能换来这个结果! 接到紧急军情奏报的皇帝,悲愤莫名。他在奉天殿中,对正好从陕西进京述职的兵部尚书张凤翼失声大吼:“张伯起!你不是对朕说,登州叛军剿灭在即吗?为何现在叛军又大败官军,重新突围?汝之话语,岂非戏言!” 张凤翼一身冷汗淋漓,连连磕头谢罪,他连忙向皇帝表示自已会亲往登州,去好好查办下面剿贼不力的将领。他这番表态,多少平息了一点皇帝的怒火,随后张凤翼赶紧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这杀机四伏的奉天殿。 只是,没等他起身前往登州,长期粮饷不足的宣大镇士兵闹饷哗变,更有传闻说后金又要从宣大入寇,于是,救火队员张凤翼不得不放弃前往登州的想法,在给山东巡抚朱大典下了严厉的谕令,要他限期剿灭突围的叛军后,便心急火燎地直奔宣大镇而去。 这寒风呼啸的大冷天里,一路小跑的曹化淳微胖的脸上冒起细密的油汗,但他不敢停下来稍喘口气。因为自山东叛军之势又起后,心忧如焚的崇祯皇帝严令他若接山东的军事奏报,绝不可担搁,需得第一时间交给他。 跑得气喘吁吁的曹化淳,终**速地进入了乾清宫,随后恭敬地将高起潜的奏章送到了崇祯皇帝饭桌案旁。 边批阅边吃饭,是皇帝最新养成的习惯。 这个衰老溃烂内忧外患的大明帝国,有多如牛毛的紧急奏章要批阅,年轻的皇帝心力憔悴应付不暇,为了节约时间,从前段时间开始,他开始边吃饭边批改奏章。 他的午膳极简单,一小碗黄米饭,几盘小菜,一小碟酸腌雪里红,一小碟油炸花生,便是一个当时统治着世界上最大帝国的君主的正式用餐。 实在寒碜得让人惋叹不已。 《明史》中记载,崇祯皇帝为了筹备军饷,生活极其俭朴,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尽量节省,甚至衣服破了,都是让堪称贤内助的周皇后缝补。而崇祯朝的最后几年,皇帝的俭朴更是到了让人无语的地步,他甚至地把自已的银制夜壶都让太监拿去卖了换银子筹军饷。 而真实的历史总让人叹惋,这位俭朴度日,勤政程度堪比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崇祯皇帝,最终却只落得个身死国灭的悲惨结局。 “陛下,这封奏章,是山东监军高起潜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曹化淳语调谦恭地说道。 崇祯皇帝哦了一声,接过奏章看了起来。 曹化淳紧张地观看皇帝的表情。 这段时间以来,皇帝看完奏章便发怒的样子,他见得太多,甚至有好几次皇帝失态将奏章摔在他的脸上,好象他曹化淳是专门带来坏消息一样。 脸色发黑憔悴的皇帝,睁着浮肿的眼皮,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阅读奏章。 曹化淳惊喜地发现,今天的皇帝,随着阅读的深入,脸上竟然迅速地浮起激动的红润,最后竟然猛拍一掌在桌案,从凳子上弹地坐起。 “好,好,好啊!”年轻的皇帝扔下奏章,抚掌大笑。 见到崇祯皇帝笑得如此舒心,曹化淳心下阳光灿烂,全身释然。 “消灭6000精锐叛军,总共斩首4000多颗,端的好一场大胜!曹大伴,你终于给朕带来了个好消息了。”皇帝面色潮红,双手拳掌相击,激动地来回踱步。 此时,有小太监来报,说首辅周延儒有大捷奏章上报。 皇帝大笑道:“玉绳此来,定然是收到了朱大典的捷报了,传他觐见吧。” 果然,一脸阳光般灿烂笑容的首辅周延儒乐颠颠地走到皇帝跟前,随即下跪,大声向皇帝禀报了同样的消息。 “爱卿平身,朕已知了。”皇帝的亲切笑容,让连日受于巨大的精神压力的首辅周延儒心下有如喝蜜。 崇祯皇帝翻看奏章,朱大典的奏章上,斩首人数与分配倒是与高起潜的相同,只是,他的奏章将他自已吹捧得如此厉害,让皇帝不觉皱眉。 对于朱大典的刻意邀功,崇祯皇帝洞若观火。他在心下冷哼了一声,朱大典,你还真好意思给自已贴金啊,若你真有这样诸葛亮般神机妙算,为何这登州的叛军至今仍不得剿除。 年轻的皇帝合上奏本,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朱大典与高起潜的奏本中,又共同提到了那个李啸。 这个20岁的李啸,竟又斩得1000级首级! 虽然朱大典的奏章,竭力把李啸描写成一个粗愚武夫,但崇祯皇帝却在想,消灭陈友德,渡海攻下鞑子海堡,现在又消灭了李九成6000精锐叛军,这三场让整个大明王朝都感觉提神荡气的战斗,次次都有能这个李啸参与,足以说明此人绝不简单。 崇祯皇帝对李啸的兴趣,比前两次更加浓重。 皇帝下了决心,等登州战事结束后,一定要让李啸进京一见。 “传朕旨意,着兵部速速验明首级,随即押往京师,朕要再去太庙告祭列祖列宗。另外,需对有功人员重加封赏,以慰众将士力战之心。两件事都需尽快办好。好了,玉绳你下去草拟吧。”皇帝连声下旨,他仰望灰濛濛的天空,双眼却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之色。 “微臣谨遵圣谕。” 李啸开完诉苦大会后,过了三天,接到了让他前往登州大营的通知。 朝廷晋升他为卫指挥同知的升赏正式下发了。 朝廷这次晋升速度之快,让习惯了大明朝拖沓办事的李啸,心下一时颇为惊奇。 不过他很快想到,估计是朝廷为了振奋人心,方能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办理晋升事宜吧。 登州大营,朱大典的军帐内,兵部派出的官员,给正跪伏阶前的朱大典、刘泽清、吴三桂、李啸等一行人宣读升赏的圣旨。 李啸对圣旨中嘉奖晋升自已那一段话印象颇深。 “。。。。。。山东安东卫千户李啸,阵战英勇,功绩迭立。此番官军轸灭巨贼李九成,李啸所部出力甚多,斩首过千。朕览奏报,不胜欣悦。乃效皇祖有功必赏之命,晋升李啸为指挥同知之职,赐散阶怀远将军,加荣衔轻车都尉。并赏纹银1500两,锦缎200匹。李啸所部有功将士,俱谕所司从优议叙。望尔毋骄毋矜,戮力中兴。眷元戎之骏烈,昭露布之貔熏。钦哉!。。。。。。” “微臣李啸,领旨谢恩。”李啸脸色平静地从笑意盈盈的兵部官员手中接过圣旨。 其他的人的升赏情况为:山东巡抚朱大典加升散阶一阶,升为正四品中顺大夫,副总兵刘泽清加升散一阶,升为正三品昭毅将军,辽东参将吴三桂加升散阶二阶,升为安远将军。 也就是说,除了李啸升了官位外,其他各人都是升了散阶,这说明虽然皇帝对这次大捷很高兴,但在还有孔有德等大部叛军未灭,叛军老巢登州还不知何日克复的情况下,皇帝仍然是很不满意的。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希望通过只升散阶不加官位的方式,督促这些登州剿贼的主要将领,使出全力尽快剿灭叛军。 皇上的良苦用心,这些人精一般的官员自然心下尽知,只不过,朱大典与刘泽清等人表面欣然接受朝廷安排之时,心下却对李啸这唯一实际晋升者,愈发妒恨。 李啸晋升为安东卫指挥同知后,他手下的主要将领,如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人,皆晋升为百户,另有多名队长晋为总旗,一些甲长则晋升小旗。 李啸随后换上了官衣,他头戴铰金边紫纹玉束发冠,身穿绵密潞绸制成,前胸后背均有猛虎啸林图案补子的大红官服,腰系乌角银钑花缠玉带,足穿黑犀厚面直缝官靴,腰间配上义字号的汲伏虎盘云花金银腰牌。这块腰牌制作极精细,上钑双云龙,下钑二伏虎,龙虎之间,刻有古隶文的同知二字,腰牌首尾有圆窍,用鲜红丝绦贯穿,挂在腰间,尤添神气。 这位英武俊朗的20岁指挥同知,除了那些如吴三桂之流的天生就有官位的世袭将门子弟,大明朝中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另外,按现在叛军首级每个25两的时价,李啸上报的1000颗叛军首级换得银子25000两,除此之外,朝廷复有赏银8000两为额外之赏赐。 整个高龙堡在一片沸腾中,举行了盛大的欢宴,庆祝李啸及手下各将领的晋升。 是夕,李啸大醉。 第二天清晨,从朦胧中醒来的李啸,接到了水师已到高龙堡海岸的禀报。 “好!传我之令,全军收拾准备,回返安东卫!” 4000多字更新,各种求,给作者多点信心,多谢各位读者大大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归程 崇祯五年十二月三十日。 在大年三十这一天,李啸全军乘船返回安东卫。 李啸让首舰一号福船,装载全部战兵与辅兵,同时分装全部黄金银两以及一半的粮草。四艘普通二号福船,则是一艘装载全部骑兵与马匹,以及另一半粮草。另一艘装载全部火器部队,包括共47门火炮及弹药。剩下的二艘福船则装载全体1900多名战辅兵家属及工匠。 整个船队的航行计划为,从高龙堡出发后,一路向东,过奇山所,经威海卫,从成山卫的北洋绿水海道转弯,折向西南,随后再过宁津所,鳌山卫,灵山卫,最终抵达安东卫右千户所的石臼寨,全军从这上岸后,一路西行返回马耆山。 李啸静伫在一号福船战舰船舷边,平静地眺望远方。 一脸深思状的他,任那冰冷咸腥的海风挟着细微的冻雨,带着凉入肌骨的寒意,不停地拂过全身,却似浑然不觉。 李啸在思考,回到安东卫后,自已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心里明白,现在的安东卫,除了那些在马耆山坚守的部下外,再没有一个人欢迎他回来了。 毕竟,自已回来,是要找他们为屈死的黎应笙报仇。 李啸心下暗忖,从现在出发到回到安东卫,至少要7天。那么,叛变杀主的郝长泽部,应该已回安东卫多日了。估计,等自已回来时,王铭世等人早就作好了对付自已的准备。 安东卫水师极弱,李啸敢肯定王铭世没能耐在海上对自已动手,只是,上岸之后呢,会不会立刻就要与王铭世开战? 李啸不想这样做。 毕竟他带着太多家属工匠之类非战斗人员,而且还有太多的钱粮辎重要搬运,这样一来,自已若立刻与王铭世开战的话,即使获胜,自已同样会遭受不小的损失。 李啸思来想去,觉得最好的打算,还是悄悄地上岸,随后全军一路疾行回到马耆山,等这些家属、工匠与辎重都安顿下后,再来考虑如何与王铭世摊牌。 李啸在赌两点。 一是自已突然返回,王铭世不知道他何时回来,二是已拥有若大一个安东卫的王铭世,对他那个偏僻狭小的马耆山没什么兴趣。 只是,事情真的会如自已想象的那样顺利吗? 李啸心里没底。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迟早彼此会有刀剑相对的这一天,那么迎难而上是一向坚毅勇敢的不二之选。 “同知大人,快来尝尝刚出锅的饺子。” 卓那希欢快的叫喊,把李啸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李啸回过头,见脸上沾满面粉屑的卓那希,手里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水饺,笑嘻嘻地站在自已面前。 为了庆祝大年三十,李啸下令,让刘扬壮的后勤队给全体人员做水饺吃,也算让大家好好吃个年夜饭。 卓那希这个可爱的姑娘,主动跑去厨房给刘扬壮的后勤队帮忙。没想到这位在后金皇宫中养尊处优的女子,做事还是挺麻利,和面、擀片、包馅等等工作都做得挺好,让刘扬壮和后勤队的民伕们都对她充满了好感。 “卓那希,你吃过没?” “我呀,早在厨房里吃撑了。”卓那希掩嘴而笑。 李啸笑了,从卓那希手中接过水饺,大吃起来。 “怎么样,好吃吧,是我亲手包的。” “嗯,味道挺好的,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李大人,你别小看我,我从小就和我额娘学过厨艺,每年大年三十,我们女真族人,也会包饺子吃呢。” 李啸怔了一下,问道:“你们也有过年的习俗?” 他这句问话,让卓那希一下挑起了说话的兴头,她兴致勃勃地说道:“那当然了,听我额娘讲,从老汗王起兵第三年开始(后金天命三年,公元1618年),我们女真族人就有过年的习俗了。过年用女真话来说,叫阿涅业能业。每到过年时,那是全家最忙的时候,阿玛指挥包衣阿哈杀年猪,做杀猪菜,我与额娘和姐姐置办年货,清扫庭院,张贴对联、挂蓝色笺旗(后金习俗,旗民挂所属旗色以示吉利,卓那希属正蓝旗,故挂纯蓝纸旗)、贴窗花和福字,蒸年糕、煮水饺,烙粘水勺,玩耍嘎拉哈(类似抓石子的一种游戏),好玩好吃的多着呢。对了,还有就是家家户户到过年时都会做沙其玛,可好吃了,以后我做给你吃吧。” 看着兴致勃勃诉说一脸沉浸向往状的卓那希,李啸心下突然极不是滋味,他恨恨地想道:你们这些鞑子,连过节的形式估计都是从我汉族学过去的。可恨我大明养了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杀我同胞,掠我百姓,给华夏大地带来了多少鲜血与眼泪,并最终将一个辉煌灿烂的大明王朝彻底断送! 看着李啸一脸凝重地表情,卓那希悄悄地闭上嘴,一脸紧张不安地看着他。 “卓那希,谢谢你的好意。过去的事情,就别多想了。你要记住,现在的你,穿汉服,说汉话,已是我大明的百姓,你就安心在我大明好好生活吧。” 李啸本来很想和这位可爱的姑娘好好说点什么,最终却只说出这样一句。 他快速将碗中水饺吃完,递给卓那希后,转身离开。 卓那希端着空碗站在原处,迎着呼啸的海风一动不动,忽然,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中悄悄滑落。 三个葡萄牙人在船舱中边吃水饺边聊天。 “昨天刚吃过欢庆宴会,今天又有这水饺吃,上帝真是怜悯他虔诚的子民。”阿弥额尔将一个硕大的饺水塞入大嘴,嚼得满嘴流油。 “现在的我更想知道,这位给我们丰盛晚餐的上帝化身李同知,会带我们去哪?”萨琮快速将一只饺子咽下肚后,眨着眼睛说道。 “我问过赵杰,他也不清楚,只是说李同知要带我们大家去一个可以开创基业的地方。”阿弥额尔回答。 “喔喔,开创基业的地方,听起来有点象上帝应许给亚伯拉罕的迦南之地,一块流着奶与蜜的沃土。”拂朗亚兰达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 “哈哈,我倒是感觉这位李同知接下来要做的,可能会和那喝狼奶长大的罗慕洛斯一样,回到七丘之山,要建立属于他自已的罗马城。”萨琮拍手而笑。 “好吧,二位先生,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们接下来要告诉我,也许我们将会象圆桌骑士一样,依附于这位东方的亚瑟王,建立一番值得夸耀的功业。”拂朗亚兰达嘴角下撇,一副嘲讽状。 三人的谈话又不欢而散。 七天后的上午,船队顺利抵达安东卫右千户所石臼寨。 第一个踏上陆地的李啸,盔甲整齐,披风猎猎,他目光深沉地凝视眼前空旷的原野。 原野上,空无一人,只有刺骨的寒风在野地上来回呼啸,吹得远处光秃秃的树林吱呀怪叫。 这样看来,现在自已突然回来,王铭世应该不知情。李啸暗想。 他将手向后一招,全军陆续整队下船。 全体人员从船上下来后,李啸与水师总头马屿告别,并告诉他暂且呆在海岸处,以便联系。 随后,李啸安排哨骑队先行,在前面探路,其后的行军顺序为,枪兵辅兵横行队列阵突前行进,后面,则是火器部队推着火炮跟随行进,再往后,是后勤辎重队拉着金银粮草尾随火器部队行进,而辎重队后,则是浩浩荡荡的家属与工匠队伍。行军阵列的最后,是李啸亲率护骑队与上官云杰的突骑队一起,押阵断后。 从石臼寨到碑廓百户所的一段路,都是茫茫的开阔地,在这阴冷萧瑟的下午,李啸这只沉默前行的浩荡队伍,有如一条在灰黑色大地上蜿蜒而行的大蛇。 三个时辰后,李啸远远地看到碑廓百户所的模糊外影,心下不觉一阵欣慰。 这个他最初面试夜不收的哨骑的地方,李啸在这里,迈出了出人头地的第一步。 李啸扬鞭前指:“全军速行,赶到碑廓百户所,我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队伍中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每个人都不觉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碑廓百户所越来越清晰了,李啸心下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为什么,自已的军队一路行来,都没看到什么人? 放出去的哨骑队,也一直未有什么消息报回。 在离碑廓百户所几百米外,李啸猛地扬手,叫停了行进的部伍。 李啸下令,全军就此休息,随后,他带上整个护骑队,来到了离碑廓百户所唯一入口光泽门不远处。 李啸脸色瞬变,强健的心脏猛然揪紧。 他看到,整个碑廓百户所仿佛已经死掉了一般,城门紧闭,城墙上也没有卫兵站岗,甚至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在李啸用力大喊了一声“快撤”之际,城墙之上,几十名弓箭手昂然站起,一阵绵密的绷绷声响起,几十支带着死亡啸音的箭矢向李啸等人激射而来! 李啸右手刷地抽刀,叮叮作响起接连磕走几根箭矢,与护骑队疾逃本阵。 幸好,护骑队盔甲厚重,只有两名护骑受了轻伤。 砰的一声,光泽门城门大开,从碑廓百户所的光泽门处,有如腹泻一般,滚滚排出大团大团的军队。 于此同时,逃回本阵的李啸立刻下令,全军迅速摆开阵形,列队迎战。 在涌出的敌军背靠城墙列队之际,李啸的哨骑正好从四处赶回。 气喘吁吁的哨骑队长张行猛告诉李啸,经他与副队长胡大能在周围探查,除了前面的碑廓百户所外,另有三路军队正从东、北、南向李啸的队伍疾行而来。 李啸心直往下沉,自已一时侥幸,中了王铭世四面合围的口袋阵了。 自已这一路行来,之所以看不到什么行人车辆,必定是王铭世早已知道自已何时会回来,而提早进行了坚壁清野之故。 真真好狠毒的计谋! “可曾看清每路有多少兵马?”李啸沉声喝问。 “禀大人,东路与北路每路约摸1000多敌兵,南路敌兵甚多,恐有4000多敌军。这狗入的王铭世是想给咱们来个四面合围,一举击溃啊。”张行猛咬牙说道。 “王八蛋!咱们中计了!这狗入的王铭世,不敢去打叛军,却在这里打自已人倒使出了狠劲!”雷傲大骂。 “事已至此,休得抱怨!尔等速速回阵,准备迎敌!”李啸脸色坚毅地大吼。 对面的敌兵已列好阵势,一名四十多岁,身穿华贵冷锻山文甲的肥硕将领,在两名骑兵的护卫下,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离李啸一箭之外的地方。 此人,便是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 王铭世那张肥腻的脸上横肉直晃,两只细长的三角眼中,闪着得意的笑容。 站定后,王铭世将那蒲扇般的肥手一挥,向着李啸大声喝喊。 “李啸,你居心颇测,背叛朝廷,今天竟敢率军暗夺我安东卫!哼,速速下马投降,可免一死! 李啸冷笑道:“王贼!你谋害左千户黎应笙,罪恶昭彰,今日又想来图我!哼,也罢,待我今日就取了你的狗命,为屈死的黎千户报仇!” 王铭世的脸上猛的哆嗦了一下,他狠狠地一咬牙,脸上横肉直颤,复又大声对李啸军喊道:“尔等军将听着!尔等现已被我军四下围住,已是走投无路灭亡在即!纵死战得脱,李啸老巢马耆山已被我军占领,尔等亦是无处容身!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有擒下李啸者,可得千金之赏,封千户之地!” 谢谢小小革命军与天乐佛的打赏,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二十章碑廓破袭战(一) 王铭世喊了三遍,让他郁闷的是,对面的李啸军,一动不动,肃然静立。仿佛根本未听到一般。 李啸怒喝:“王铭世!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军皆是忠义之人,岂会被汝所惑!尔休逃,待我一箭取你狗命!” 李啸言毕,随即取出硬弓,搭弓上箭,嗖地一声,狠射而去。王铭世远远的觑见,连忙拔马回避,只听得当的一声清脆爆响,王铭世右肩上,连接肩铠与胸甲的精铜饕餮,被李啸狠射而出的一支三棱点钢重箭瞬间射飞。整个右肩甲霎时脱落,只连着两根细丝带吊于肩上,有如一块烂旗一般,随着逃回的座骑上下晃动,滑稽而狼狈。 看着王铭世仓皇逃去的背影,李啸全军,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 军兵们在笑,李啸的内心却有如刀绞! 马耆山,这个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小小基业,现在竟已落于王铭世之手! 如果只是丢失了马耆山上积存的粮食绸缎与金银,李啸不会太难过。最让他揪心的是,象李长材,李忠文、常正、付铁等留守人员,以及那些家属与工匠,他们现在怕是已落入王铭世魔掌! 他们的命运将会如何?李啸不敢多想,也害怕多想。 李啸看得到,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从马耆山就跟着自已的将领,虽保持沉默,但望向自已的眼神有明显的惊慌之色。 李啸的部队,真真成了无家可归的一只孤军了! 长长吸气的李啸,努力让自已保持平静。 事到如今,后悔与悲伤俱是无用,唯有死中求活,才是唯一道理! 平静下来的李啸,看得仔细,前面几百步外靠墙列阵的王铭世部,约有近两千多人,因为缺乏训练,歪歪扭地摆出散乱的阵形。李啸看毕,眉头一皱,嘴角却是泛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赵杰!速将那四门红夷大炮推出,对准敌阵轰击!” “得令!” 在红夷大炮炮手们咬牙将那四门大炮推出来时,赵杰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地跑入阵中,找到那三名葡萄牙人,急急说道:“三位先生,现在我军被敌兵攻击,情况万分紧急,但我军对红夷炮操作不太熟练,象矩度、铳规等测量计算工具还不太会使用,我现在一人只能教习一门红夷大炮,恳请三位紧急教会我军炮手,指导另外三门红夷大炮轰击作战!” 萨琮一跃而起:“我去!为了正义而战,是每个上帝子民应尽的义务。”说完,他快步跑向一门红夷大炮。 阿弥额尔同样急步而出,向一门红夷大炮奔去。 拂朗亚兰达犹豫了一下,然后狠狠地用葡萄牙语骂了一句脏话,也快步向最后一门红夷大炮跑去。 红夷大炮正在准备之际,李啸唤过来张行猛,低声喝道:“另外三路的具体军情,你再详细讲来。” “禀大人,据哨骑队观察,东路1000多敌兵距此最近,只有不到二里的路程。北路的1000多敌兵在其次,约有四里路程,南路的4000多敌兵敌兵距此最远,大概有八里左右。” “各路敌兵阵形如何?” “禀大人,在下看来,东路与北路似是安东卫右千户所与后千户所之军,因紧急赶路,战形颇为散乱。倒是南路之敌兵,阵形严整,行进整齐,不知是王铭世从何处拉来的援军。”张行猛紧急回道。 李啸闻言,心下一凛,他也知道,这王铭世祖孙三代据守安东卫,在此地关系是盘根错节,临近军卫亦是多有人脉与关系,这4000多人的南路援军,很可能是外卫前来。 如果单从兵力对比来看,除去没什么战斗力的辅兵,李啸军中可用战兵只有约1200人不到。而敌兵兵力中,右千户卫所与后千户卫所各1000多敌兵,驻守碑廓百户所的王铭世本部至少有3000多兵马,加上来援的4000多外卫军兵,王铭世这次动用的总兵力估计在一万人以上! 敌我双方兵力对比:接近10比1! 看来这王铭世,为了消灭自已,真真不惜血本,彻底下了狠手啊。 只是王铭世啊王铭世,你要是以为,仅凭着优势兵力,便可将我军一举击灭,实在是太过想当然了。 李啸咬牙冷笑道:“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我命令,张行猛!我任你为突袭大队总指挥,率所部哨骑,上官云杰突骑队、黄策护骑队,以及枪兵甲乙丙三队出发击敌,需得将东路敌兵一举击溃!” “得令!” 李啸随后对张行猛附耳低言,张行猛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欣喜之色,大声吼叫着回答:“请同知大人放心,在下定不辱同知大人之任!” 铁流滚滚,蹄声隆隆,尘土飞扬,哨骑队,突骑队、护骑队,以及枪兵甲乙丙三队脱离本阵,开始迅速地向东行进。 李啸目送他们离去,这时,赵杰报过禀报,四门红夷大炮均已作好准备。 “很好!对准对面敌阵,齐射轰击!” “得令!” 四声震耳欲聋的炮声立刻响起,四门红夷大炮炮口几乎同时喷出炽热的红焰,四枚十多斤重的高声尖啸着的滚烫铁弹,向队面散乱的敌阵凶猛击去! 王铭世手下的军兵久疏战阵,眼见得呼啸的黑色炮弹向自已高速飞来,竟一时呆了,大部分人怔怔在站在原处。 在连绵响起的惨叫声中,四枚呼啸而来的十多斤重炮弹,有如死神的利爪,戳穿了敢于堵在它面前的一切物体,从那些呆怔站立的敌兵中,犁出四条血肉模糊鲜血飞溅的通道。 王铭世惊恐至极地看到,他身旁三名士兵被同一枚炮弹击飞了脑袋,在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中,三名士兵的脑袋有同三个一同受到重击的西瓜一般,彻底爆开! 那枚沾满血肉与脑浆的炮弹,犹然力道十足,狠狠地砸在城墙下边,发出一声沉闷的“砰”的一声,碑廓百户所的城墙上,立刻长出了一道张牙舞爪的裂缝。 这四枚炮弹共造成了四十多名敌兵伤亡,按说,相比二千多人的敌军,伤亡比率还是很小的,只是,这四枚炮弹造成的那种绝对死亡的效果和触之即亡的恐惧,让整个敌军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这就是李啸要达到的效果,让敌兵笼罩在恐慌之中,比真实杀伤敌兵,更能打击敌人的士气。 “站好了,都别慌,别慌!”王铭世大声吼叫,手中马鞭连连挥打,拼命安稳这帮哭喊混乱的家伙。 他对李啸恨得直咬牙。原本王铭世以为,现在自已这个距离,是诸如佛朗机、虎蹲炮、神威将军炮之类火炮的射程之外,他只需在此耐心等待其他三路军兵到达,便可一举向李啸发动合围进攻。却没想到,李啸军中,竟有4门射程超长的红夷大炮,可以在这么远的距离对自已进行攻击。 他娘的!狗入的王子敬,狗入的李化鲸,都他娘的在骗老子!说什么李啸已被叛军李九成打残,兵微将寡方退回安东卫,而自已在攻占李啸的老巢马耆山后,只需在这支苟延残喘的李啸军身上踢一脚,李啸军便会彻底完蛋。可恨老子不明就里,上了这些狗入的当了! 现在倒好,我还没打李啸,李啸这狗入的,竟然有红夷炮来打老子。虽然杀伤有限,但这些射程超远的炮弹,给士兵们精神上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王铭世和手下的家丁,喊哑了嗓子,手中马鞭呼呼作响,打了这个打那个,好不容易方将混乱的队伍重新恢复了阵形。 只是,王铭世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是四声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四枚乌黑的10斤炮弹呼啸着向惶惶不安的敌兵门猛击而来。 “炮弹又来了,快跑啊!” 不知是哪个敌兵失声地高喊了一声:王铭世部的军兵顿时崩溃了。 他们哭喊着,拥挤着,互相冲撞着,踉跄地向光泽门跑去,宛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一心只想找个可以藏命的地方,什么军纪,什么命令,都彻底不顾了。 四枚炮弹还是追上了崩溃而逃的他们,将其中二十多名军兵变成肢体残破,手脚残缺的死尸或重伤兵。 敌兵的恐慌更巨,他们撞开了未来得及彻底锁死的光泽门,嘶吼着拼命向门内挤去,仿佛留在外面便是死路一条,而只有进去门内,方能有一线生机一般。 至少有十来名士兵在纷乱前挤的敌兵脚步下,惨叫着丧生。 王铭世连杀了三名军兵,都未能挡住手下士兵的崩溃,他远远地看到李啸的红夷大炮似乎又在调整炮位准备下一轮射击,王铭世脸色惨淡地向那一群同样满脸惊慌之色的家丁挥了挥手,无奈地尾随着崩溃的士兵,向光泽门逃去。 李啸军中立刻又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看到敌兵狼狈退回城中,李啸军中,无论是战兵还是家属工匠,人人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欢笑。 三名担任技术指导的葡萄牙人,给那些中国炮手们,一个个送去热烈的拥抱。 “上帝啊,希望我们不得已的杀戮,能得到仁慈的主的宽恕与原谅。”拂朗亚兰达喃喃感慨。 “亚兰达,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相信我,你会得到上帝的原谅的,”赵杰走过来,向拂朗亚兰达投来一个灿烂的微笑。 只有李啸脸色平静如铁,他扭头东望,全部的心思,都在张行猛的突袭队身上。 东边,一里多的路程外,张行猛“吁”地一声,勒住了座骑的马缰。 此时,张行猛和手下的骑兵,已能遥遥看清对面阵形散乱大步前来的敌兵。 这是安东卫右千户韩佑的军队,在韩佑的带领下,他们一直在慌忙赶路,浑然不知自已即将到来的命运。 张行猛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全体骑兵听令,一齐摆成楔形突击阵!”张行猛昂然下令。 一只一百多人的骑兵突击楔形阵很快摆好,楔尖,是20名盔甲武器最精良的重甲骑兵,黄策的护骑队,楔身,是上官云杰的铁甲突骑队,楔尾,是身着棉甲机动灵活的哨骑队。 骑兵整好队形时,三队枪兵也均已齐步跑了过来。 “全军突击!杀啊!”张行猛挥刀大吼。 “杀啊!” “杀啊!” “杀啊!” 作为楔形阵的最尖头,护骑队长黄策一马当先,手中骑枪枪尖闪着冷白色的光芒,直直地向着对面滚滚前行的敌兵中,一名身着明艳山纹甲,头戴八瓣明盔的敌将冲去! “敌将,纳命来!”黄策一声怒吼,手中骑枪挺跃如龙,一道笔直的寒光闪过,在这名将领的护卫家丁反应过来之前,黄策手中的锋锐骑枪,以眼睛看不清的速度,将这名将领的前胸深深地扎了个透穿! 黄策随即松手弃枪,以免因冲力过大,松手不及将自已胳膊扭脱臼。 这名将领胸口与后背立刻大量喷血,胸口带着那杆浸满鲜血的骑枪的他,双眼翻白,喉咙里咯咯连声,随着嘴中一大口鲜血吐出,翻身摔下马来。 安东卫右千户韩佑,一招未发,即死于黄策枪下。 弃枪的黄策,随即抽出骑刀,借着马匹依然疾速前冲的巨大势能,对周围的敌兵大砍大杀。 “不能死啊韩千户!”韩佑的家丁队发出连声的悲鸣,只是很快,他们的叫唤立刻被隆隆的马蹄声与喊杀声所淹没。 全体骑兵组成的楔形阵,踩踏出一条笔直宽大的血路,在敌兵的连声惨叫中,从整个韩佑的军队中直透而出! 至少有近300名敌兵在这次骑兵的突击中,非死即伤。 突击的骑兵方透阵而过,甲乙丙三队枪兵已是高声呐喊着,挺枪向混乱不堪的右千户所敌兵冲来! 与此同时,骑兵的楔形阵的楔尖,又掉过头来,向正慌忙迎击李啸枪兵的敌军背后冲去! 右千户所的敌兵立刻崩溃了。 这些久疏战阵,气喘吁吁赶到战场上来的卫所军兵,在主将突然阵亡的情况下,如何经得起李啸军这样凌厉凶狠的突然攻击。 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十来分钟后,屠杀结束,敌兵死尸遍地,流满战场的鲜血,将坚硬的冻土浸润成令人心惊的暗红色,踩上去,十分地粘软沾靴。 右千户所敌兵全军覆灭,只有二十多名逃得最快的骑兵,在突袭大队长张行猛遗憾的眼神中,消失在东边的尽头。 而李啸军中,只有5名骑兵和5名枪兵死亡,另外有10多人受了轻伤。 “全军听令,不得打扫战场,即刻返回本阵!”张行猛冷冷下令。 4000多字更新,求收藏,求推荐,本文在起点拓展组还有重磅图推,欢迎各位读者点击。 第一百二十一章碑廓破袭战(二) 张行猛下令后,全军立刻回返。 黄策纵马经过右千户韩佑时,探手从已死得冰冷梆硬的韩佑胸口抽回骑枪,心下却颇为遗憾地想:“可惜啊,这厮穿得一身好盔甲,却没时间剥下。” 不打扫战场,即速退回本阵,是李啸的战前安排。 只有充分利用敌兵不能协同一致,打好时间差,才是李啸军得以死中求活觅得得生机的根本。 浓眉英目的李啸,一脸欣喜地看着张行猛率着整个突袭大队从东而返。 李啸军没有打扫战场,但战死的十名战兵尸体却被带回,绝不抛弃任何一个兄弟,是李啸军的核心原则。 张行猛率队回来,十分得意地报告东路敌兵全军覆灭的消息,李啸军中顿时又是欢声阵阵。 “我命令!枪兵甲乙丙三人归队护卫,张行猛率所有骑兵,所有盾兵,枪兵丁队和戊队,还有横行队,一齐前往迎击北路敌兵,务毕尽快将其击溃!”李啸随即再下命令。 “得令!” 看着张啸率着各类兵种,铁流滚滚向北而去。李啸心下十分欣然。 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 东路敌军被彻底歼灭,那么接下来,现在距自已二里多路的北路敌兵自然是下一个消灭的对象。 李啸的思虑还不仅于此,他望着西北方向二里开外的那一座三十多米高光秃秃的小丘陵,暗暗地咬了咬牙。 这座无名小丘陵,才是李啸的真正作战目标。 李啸的计划是,在最有战斗力,人数众多的南路敌兵赶来之前,全军撤往这座小丘陵,方可保住人数众多的家属工匠,以及军中好不容易积攒的粮草银两。 当然,必须在消灭北路敌兵后,李啸全军才能安全撤到这座西北方向的小丘陵上。 李啸估计,南路敌兵现在离自已至少还有六里多路,自已要抓紧时间后撤。 在张行猛率队向北行进后,李啸下令,红夷大炮继续向碑廓百户所的城墙轰击,以威慑碑廓百户所的王铭世部不敢出城追击。 一枚又一枚乌黑的10斤炮弹,狠狠地砸在碑廓百户所的东面城墙上。东面城墙顿时被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巨大可怕的孔洞,并以这些孔洞为中心,弥漫开蛛网般的粗大裂缝。 守在城墙上的敌兵人人脸色惨白,股战欲慄。 甚至有4名敌兵被从城墙上直接震下来,当下摔得血肉模糊。 这是怎么回事?李啸军要攻城了吗? 不会吧?他们的军力才这么点,竟然敢攻城?! “你们这群蠢货!速将城墙上的火炮转移下来,别让敌兵轰坏了!”一脸涨红的王铭世,气急败坏地指挥那些恐惧发愣的士兵。 在敌兵手忙脚乱地将城墙上的火炮扛下城墙之时,李啸一声冷笑,下达了全军撤往那座小丘陵的命令。 此时,张行猛的突袭大队,早已消失在视野之外。 李啸仔细掐准时间,现在撤往小丘陵的话,最多一个时辰,全部的家属与辎重都可搬上山了,而此时,张行猛应该已消灭了北路敌兵,便可直接上山与全军汇合。 另外,他在心下估算,这一个时辰之内,一直保持严整阵型的南路敌兵,最多只能到达自已现在的位置。 碑廓百户所的敌兵好不容易才把火炮全部从东面城墙上搬下来,却惊讶地发现李啸军已经撤退了一里多远。 “大人,我们要不要出城追击?”一个家丁小心翼翼地问双眉紧锁的王铭世。 王铭世狠狠地扫了他一眼:“派谁去?谁敢去?你没看看到吗,现在这帮家伙已被李啸的红夷大炮吓破了胆,士气如此低迷,如何出城作战?且待其他几路军兵汇集,再一举消灭李啸叛军不迟!” 。。。。。。 后千户贾彬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尽管王铭世一再勒令他快速向碑廓城下进军,贾彬还是决定小心为上。 一路上,他不停地放出哨骑,等到探路的哨骑报了平安后,方令大军尾随前行。 贾彬对这场次强迫作战,心中极不乐意。 贾彬是没什么野心与**的人,如果说王铭世的目标是一心只想一直据有安东卫,那么,贾彬的目标就是,一直据守后千户所。 收到了王铭世要他参与围歼李啸军兵的命令时,贾彬与下属军兵一样,满腹怨言,牢骚满怀。 “他娘的,好好的过日子不行么,非得打什么仗啊。”贾彬待送达军令的士兵回去后,向自已的大老婆任氏低声抱怨。 任氏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哀嚎道:“呜呜,老爷,你要是上了战场,千万别逞强,千万别出头,一定要好生保护自已,一定要好好活着回来啊。。。。。。” 任氏的哭闹让贾彬更加心烦。刚刚新纳了两房鲜嫩娇媚床活极佳的小妾的后千户贾彬,比任氏想象得更加怕死,更舍不得好不容易到手的美女娇娃与多年克扣军饷积攒的大量财货。 “别嚎了,烦死了!老爷我自有主张。”贾彬扔下话,摔门而去。 贾彬的主张便是,哨骑在前探路,步兵居中前进,而剩余的全部骑兵与家丁,则与他一道,在队伍后面跟行。 贾彬的打算,周围的家丁都心知肚明,那就是,万一战事不利,他们必须保护后千户贾彬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战场。 当哨骑来报告前面有李啸军兵拦路邀击时,贾彬脸都白了。 自已这么小心怕遇上敌兵,结果这狗入的李啸竟还要拿自已开刀。 “快,快,列阵,准备迎敌!”贾彬失声大吼。 一阵混乱过后,后千户所的军队摆成了疏松的战阵的形状。 突袭大队队长张行猛,看到北路敌兵的哨骑正在紧急回跑之时,心下不觉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想象刚才一样轻松歼灭敌兵,是不可能了。 “全军列阵,上前击敌!”张行猛放声大吼。 为了保证战阵宽度,200名盾兵摆成一条直线,后面跟行枪兵丁队与戊队,这是战阵的主攻力量,而横行队与全体骑兵,则分站左右两侧偏后的位置,作为掩护与夹击之用。 后千户所的军队的面前,站了约一百五十来名歪歪斜斜的火铳兵。 他们正在紧张的点燃火绳,上火药,填铅弹,通枪管,还要时时小心药池中的引火药被呼啸的狂风吹走,以及那好不容易点燃的火绳被吹灭,忙得不亦乐乎。 张行猛冷笑下令:“盾兵冲击,尽力阻击敌军火铳打放!” 排成一条直线的200名盾兵平举着手中的大盾,呐喊着向对面手忙脚的火铳兵大步冲去! 望着那一排大盾上闪着寒芒的尖刺,火铳兵们更加慌张,一阵稀疏的枪声响起,弥漫起淡淡的白烟。 一百五十多名火铳兵,约只有五十来只枪打响。 只有二十来发铅弹击中了对面的大盾,巨大的冲击力让正奋力前冲的盾兵仰天摔倒,铅弹深深嵌入了大盾的铁皮之中,更有好几发击穿了大盾的蒙皮,给后面持盾的盾兵造成了轻重不同的伤害。 只有5发铅弹幸运地越过了大盾,击中了后面枪兵,一名枪兵的脑袋被击得脑浆飞溅,一名枪兵被击穿了脖子,鲜血喷泉般冒了出来。另有三名枪兵被击中了肩部,受了重伤。 不过,这些火铳兵再也没有机会放第二枪了。 火铳兵们放完这一枪后,还未来得及疏通枪管清理药渣,李啸军的盾兵们已是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闪着冰寒光芒的盾上尖刺,将至少二十多名来不及躲入后面军阵的火铳兵,象针扎蚂蚱一样,扎了个透! 在垂死的火铳兵的惨叫声中,后千户敌兵中,约800多名手持刀剑枪盾的步兵主力,开始呐喊前击,与李啸的枪盾战阵战成一团。 整齐凌厉的4米精钢长枪立刻从大盾上部凶狠击中,被刺中的敌兵胸部、颈部、面部鲜血飞溅,后千户敌兵立刻齐刷刷地倒下一排,后面的队型顿时一滞。 “敌军兵力不足,合围夹击!”后千户贾彬大吼下令。 敌军步兵一齐发出一声喊,停滞的阵型快速前压,很快,李啸的枪盾战阵两侧,各有一百来名敌兵包夹过来,意欲将李啸的枪盾战阵合围消灭。 “哼!来得好!爷爷正要你这般行事。”张行猛脸上冷笑隐现,随即大喝道:“听我之令,全体骑兵攻击敌兵右翼,横行队攻击敌兵左翼,与枪盾战阵合击敌兵!” “杀啊!” “冲啊!” 隆隆的马蹄声中,骑兵们绕至敌军步兵右后侧,随后拔转马头,凶猛地从侧面向这些正与李啸枪盾兵苦战的敌兵猛冲过来! 突骑队长上官云杰的骑枪轻易刺穿了一名队长模样的敌兵咽喉,正欲再向前冲击之际,身旁的黄策早已挥刀跃马冲到他前去,手中骑刀划出两道寒光,两颗敌兵的脑袋立刻飞到空中。 “这小子,真他娘的好武艺。”突骑队长上官云杰脸上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而在左侧,机甲战士般的横行队,有如一群武装到的牙齿的钢铁野兽,跃入左侧的敌人步兵阵中,左劈右砍,纵情砍杀。 雷傲手中一杆虎枪如梨花飞舞,一个个敌兵的要害部位被这位横行队队长扎穿,惨叫哀嚎倒地。 雷傲眼角余光,见到有三名敌兵向自已挥刀砍来,正与一名敌兵军官苦斗的他心下暗道不好,却听得一声如雷大吼,一名壮汉猛冲过来,手中的已是鲜血淋漓的虎刀将两名敌兵一同刺穿,随即飞起一脚,将另一名敌兵踢飞而去。 “队长,是我。”瞬杀三敌的额弼纶,抹了一把满面的鲜血,用生硬的汉语对雷傲笑了笑。 “鞑子,多谢了!你他娘的,早点来我军多好!”雷傲吼叫道,也不顾额弼纶是否听懂,又怒吼着向敌兵阵中冲去。 额弼纶抽刀靠过来,掩护着雷傲的侧翼,大吼着向另一堆敌兵挥击沉重锋利的虎刀。 见到自已占了优势的兵力,却在李啸军的合击之下连连后退,勉力支撑。贾彬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千户,我们要不要冲上去?”旁边一名家丁队长模样的人低声问道。 贾彬没有说话,有如书生一般白净的胖脸上,明显地在哆嗦。 战,还是逃,贾彬紧张而犹豫。 不过很快,李啸的骑兵让他迅速地做出了选择。 贾彬惊恐地看到,李啸的骑兵中,一名英武健硕,身装冷锻精钢瘊子重甲的军官,率领着与他一样身着重甲,头戴重盔的一群重骑兵,手中夹着鲜血直流的骑枪,向自已猛冲而来! “快撤!”贾彬失声大喊,语气声嘶力竭又满怀恐惧,随即,他第一个拔转马头,向后狂奔而逃! 身装冷锻精钢瘊子重甲的军官,正是护骑队长黄策,他眼见得即将到手的猎物逃脱,恨得直咬牙。他夹紧马肚,上身后仰,狼腰发力,右手中的骑枪,向着几十步外的贾彬后背猛掷而去! 一道鲜红的光芒闪过,黄策猛掷而出的骑枪没有击到贾彬,却扎穿他旁边一名家丁的右腿,那名家丁远远地传过来一声哀鸣,险些摔下马来。 不过好在他迅速地卧于马背,紧勒马缰,总算跟随着贾彬等人逃离了战场。 见到主帅临阵脱逃,一直苦苦支撑着后千户的敌兵们,瞬间崩溃了。 心惊胆裂的敌兵,哀嚎着转身逃命,不少人纷纷扔掉刀剑,只求逃得更快些。 李啸的骑兵、枪盾兵、横行队皆是精神大振,奋力追逐砍杀。 此时,黄策亦率护骑队兜转过来,复向朝着自已的方位溃散奔逃的敌兵掩杀过来。 只有不到一百名的敌兵幸运地逃入了远处的从林,加上全部逃走的贾彬的家丁骑兵,只有200多名敌兵逃出生天。 从开始交战到结束,不到半个小时。 李啸军付出的代价是,骑兵5人死亡,6人受伤。枪兵15死亡,24人受伤,盾兵8人死亡,18人受伤,横行队2人死亡,5人受伤。 “不得打扫战场,带上战死与受伤的兄弟,尽快撤离,全军返回与本部汇合。”张行猛一脸忍不住的欢欣笑容,快速下令。 在他们从北路奋力赶回之际,李啸军本阵已基本撤到小丘陵处,家属与工匠辎重等均已上山,山脚下,只有火器部队还在奋力地将火炮运上山去。 远远的,从南边的地平线上,象变戏法一样,涌出大片大片的军兵。 南路援军,是徐州卫的部队。 而率南路援军前来的,是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 刘知俊五十来岁,一脸的精明强干,有如刀刻般峻厉的脸上,两只眼褶很深的三角眼,闪着冷冷而锐利的精光。 他之所以答应王铭世率军来援,因为在天启年间,安东卫的中千户所被调到徐州卫,感觉欠了安东卫一个人情的刘知俊,在王铭世另有重金酬谢的邀请下,犹豫了很久,最终答应了王铭世的请求。 南路敌兵援军,比李啸预想的,提前了至少20分钟到达。很明显,他们在遥遥听到了李啸攻城的炮声后,加快了行军的脚步。 刘知俊远远地看到李啸的火器部队正在紧张地拖着火器上山,一直紧绷的脸上,立刻闪过一道残酷的冷笑。 “全体骑兵听令!速速上前追杀敌军火炮部队,斩杀其火炮操作手。”刘知俊冷冷下令,一双三角眼中,满满的都是杀意! 4500字更新,作者诚意十足,愿各位读者多来点推荐与收藏。 第一百二十二章碑廓破袭战(三) 500多名敌军骑兵发出一阵得意的怪叫,从南路援军中纵马而出,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向李啸军那些正在奋力拖运火炮的军兵疾驰而去。 领头的敌军骑兵将领何飞远,心下兴奋莫名,他看到远处那些李啸军火炮部队军兵已是惊慌不已,纷纷扔下火炮向小丘陵逃去。 想逃,没那么容易! “兄弟们,散开阵型,加快速度,冲上去把他们都宰了!”何飞远挥刀大吼,狠狠地磕击了一下马肚。 骑兵队发出一迭声欢快的鸣叫,500人的骑兵阵势展开成一条不规则的直线,加快速度向亡命逃跑的李啸军火炮部队追击而去。 何飞远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缩,他有些吃惊地看到,对面那座小丘陵上,有几百人冲下山来,到了山脚后,随即散开成两排。 前面一排,是278名普通火铳兵,21名鲁密铳兵。 后面一排,则是排成一条直线的枪兵甲乙丙三队枪兵,总共295人。 在何飞远的骑兵战队离火铳兵们还有一百五十来步时,那些逃命的火炮部队士兵,已越过那些站好队型的下山部队,顺利地逃上山丘。 火器总头赵杰,与火器副总头顾子发分站火铳兵的两侧,大声喝令手下火铳兵们做好准备。很快,大部分火铳兵们都已点好火绳,装好弹药,枪杆平举,乌黑的枪杆直指那些正加速奔来的敌军骑兵。 在骑兵快要进入一百步时,顾子发喝道:“全体鲁密铳手,射击!” 一阵细密的枪声响起,21杆射程极远的鲁密铳打响了17杆,顾子发遥遥看到,远远地有8名骑兵摇晃着摔下马来。 摔倒的7名骑兵,不论死伤,立刻被后面冲杀的骑兵踩成肉泥。而那些失去控制的马匹,在阵中乱窜,又迟滞了二十多名骑兵的前进。 见到已方骑兵伤亡,敌将何飞远恨得直咬牙,他怒喝道:“全军加快速度,尽快冲上去,把那些火铳兵统统杀光!” 副总头顾子发心下有些遗憾,却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喝令鲁密铳手退回丘陵上去。 很快,隆隆前奔的敌骑,行进至约六十步远,火器总头赵杰脸上一丝冷笑闪过,他大喝道:“全体都有,预备,开火!” “砰!砰!砰!砰!。。。。。。” 278杆普通火铳中,约有230多杆响起,乌黑的枪口处,炽红的余焰飘飞成一排耀目的火墙,浓密刺鼻的白烟腾腾而起,迅速地被呼啸的寒风吹走。 何飞远惊惧地看到护卫在自已前面的一个骑兵的右脸突然掀飞,鲜血与骨渣甚至飞溅到自已脸上。 很快他看到,自已前面与左右,约有140多名骑兵惨叫着倒地。或是人中枪,或是马中弹,骑兵濒死的哀嚎与战马痛苦的嘶鸣混在一起,闻之心惊胆裂。 倒下的骑兵与战马,严重阻碍了后面骑兵的行进,有相当多的骑兵因猝不及防,被倒下的骑兵与战马绊住,甚至连人带马一起摔倒。 只有300多名骑兵还能继续向前冲击,只是整个骑兵队的突袭速度,在突如其来的死亡与混乱打击下,已是大为减缓。 何飞远大声喝喊,招呼剩下的骑兵不要停顿,继续向前冲。 毕竟,离那些火铳兵只有不到三十步远了。 只是,这些只打放了一轮枪弹的火铳兵,却在火器总头赵杰一声令下后,迅速转身向后撤去。 迎接重新加速前奔的何飞远骑兵队的,只有那一长排锋利冰冷的4米精钢长枪枪尖。 李啸的枪兵战队齐发了一声喊,295名枪兵手中紧持4米长枪,向迎面奔来的敌军骑兵对冲而去! 仿佛只在瞬间,一杆杆凌厉凶狠的4米长枪疾速冲来,将那些还未来得及充分加速的敌军骑兵,扎得人仰马翻,甚至有敌骑被连人带马刺了个对穿。 枪兵乙队队长高小飞,这个身高力大的壮汉,手中的4米长枪简直就是一架高速杀戮的机器,他接连刺杀数名骑兵后,一发狠劲,手中长枪如龙疾刺,一匹敌军战马被他从前胸捅入,竟从马屁股侧面透出! “你们这几个家伙,看到没有,就是这么用枪!”被溅得一脸马血的枪兵乙队队长高小飞,犹能抓紧时间,向那些新补充入乙队,被他的狂猛吓得目瞪口呆的新兵吼叫着示范。 何飞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现在陷于这些骑兵最怕的长枪森林,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撤退!快撤退!”何飞远向那些与李啸枪兵近战的骑兵大声嘶吼。 来不及了。 消灭完北路敌军的李啸军骑兵,此时已赶回至附近,他们迅速地发现了远处正与自家枪兵狼狈交战的何飞远敌骑。突袭大队长张行猛一声令下后,全体骑兵发出一声欢叫的唿哨,连阵形都顾不上整顿,便急急向自已掩杀过来。 在李啸军骑兵与枪兵的夹击下,何飞远的骑兵立刻崩溃了。 只有30多名敌军骑兵逃出生天,余者皆亡于阵中。 何飞远被突骑队二甲长龙炳一枪刺落马下,他正欲挣扎着爬起来,一个枪兵冲过来,滴血的精钢枪头从他的喉头狞笑透出。 李啸军中爆发的震耳欢呼,让那30多名心胆俱碎的敌骑,逃跑得更加迅速疯狂,虽然在他们的背后,并没有李啸的骑兵前来追击。 站在丘陵上观战的李啸,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舒展的笑意。 此战,徐州卫的骑兵,共470多人阵亡在这无名山丘前,李啸军中,19名枪兵阵亡,30多名枪兵受伤,另有2名火铳兵受伤。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大堆的火炮部队和辅兵快步冲下丘陵。火炮部队继续搬运刚才遗弃的各门火炮,而脸上满是笑容的辅兵们,则在抓紧时间将那一匹匹死马运上丘陵,这几天,看来全军又有马肉可以饱食了。 李啸军没有斩首级,也没有再进一步打扫战场。李啸的时间计算得极精准,在火炮部队拉着火炮顺利上山后,一脸铁青的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正好率着大部队匆匆赶了过来。 望着丘陵上严阵以待的李啸军,再看了看遍地的自家骑兵尸体,刘知俊心下有如刀割。 这500多名骑兵是徐州卫多年方得以积累的宝贵军种,没想到,这些曾参加过云南剿灭土司叛乱之战的精悍骑兵,今天竟然这般窝囊地全部战死此地。 胸前与颈上两个可怕血眼大洞的骑兵将领何飞远尸体,被两名士兵默默地从刘知俊身边抬过,刘知俊叫停了搬运的士兵,跳下马来,用力将何飞远睁得老大的双眼合上,又凝视了许久,方让士兵们抬了下去。 刘知俊的三角眼中,隐隐有有泪花闪动。 他咬着牙,低低地喝道:“李啸,老夫一定要用你的狗头,祭奠我徐州卫死去的将士们!” 碑廓百户所的光泽门,又咣地一声,打开了。 大堆大堆的军兵又象腹泻一样,从门口排出。 王铭世率着一众家丁,行在军阵的最前方,马匹得得小跑着向刘知俊而来。 远远地看到刘知俊一脸铁青面无表情的样子,王铭世心下突然一阵发虚。 他一磕马肚,加快前行步伐,快到刘知俊站立之地时,他勒住马缰,翻身下马,立刻在脸上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向刘知俊快步走去。 “刘大人,一路辛苦!”王铭世张开臂膀,准备给这位远道而来的徐州卫指挥使一个热情的拥抱。 刘知俊却冷冷地避开了他,让王铭世的脸霎时红了,他只得讪讪地放下手臂,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此时,那些战死的骑兵尸体皆已搬运完,地上到处都是四处洇开的暗红色鲜血和已冻得梆硬的人或马的内脏组织,寒风吹来,带起一股让人反胃的恶心气味。 “贵军战死之将士,我安东卫定会给予丰厚抚恤和赏赐,请刘指挥放心便是。”被那股气味熏得几乎要呕吐的王铭世,忍着腹中翻涌的恶心,表情真挚地对刘知俊说道。 “王大人,你的另外两路援军呢?”刘知俊刘知俊没有搭理王铭世安慰的话语,而是面无表情地向王铭世冷冷问道。 “哦,可能他们还未能赶到吧。”王铭世的回答言不由衷。 “王大人,依刘某看来,他们怕已遭了李啸的毒手。王大人若不信,可速派人前去探查。”刘知俊的话语,有如冰霜般寒冷。 王铭世面上暗沉下来,心下突然对这个刘知俊有种莫名的恼怒。 其实,王铭世在城墙上已看到了李啸军的来回调动,他凭直觉地猜测到,自家的右千户所与后千户所的两部援军肯定已是前景不妙。但是,作为名义上最高指挥官的他,很想摭掩自已的调度不力指挥不当,却被刘知俊这样硬生生地揭了伤疤,实在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情。 这个与自已平级的刘知俊,不会是仗着他年纪比自已大,才这样对自已出言不逊吧。 王铭世将一口恶气忍了又忍,没有发作。只是淡淡地说道:“那依刘大人之见,下一步要如何行动呢?” “王指挥使,刘某倒想先听听你的看法。”刘知俊将皮球踢回给王铭世。 “这个,依王某看来,接下来,可是要你我两军合力攻山?”王铭世眨巴了几下眼睛,试探地说道。 刘知俊冷笑着没有回答。 王铭世心下愈加恼怒,脸上却努力挤出笑容:“王某智识短浅,谋略不足,刘大人如有妙策,但请一述。” 刘知俊凝视着山上的李啸军阵,缓缓而道:“以老夫之见,这李啸既决心当马谡,老夫便成全他了。” 王铭世一愣:“马谡?刘大人是说,那个失街亭的马谡?” 刘知俊冷笑着点头说道:“我观此山,突立兀然,外无所连,乃孤山也。敌军屯于山上死守,乃是势穷无路之状。我军完全可学那司马懿取街亭之策,以重兵围住此山,只围不攻,不过数日,李啸之军必困死于山上。” 王铭世双眼一亮,大喜附合道:“刘大人真真知兵之良将,思得如此妙计!这座小山,无草无水,那李啸之军在用尽山顶之残雪后,定会因为**而不战自溃矣。” 刘知俊脸上闪过一丝冷酷的笑容:“那就依老夫之安排,我军现有这3500多兵将,王大人再派出2500名军士,合计6000军兵,共围此山,严守下山之道,那反贼李啸,定然插翅难逃!” “好!就按刘大人之计行事!” 近4000字更新,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百二十三章碑廓破袭战(四) 李啸站在一块嶙峋的山岩上,看着山脚下的黑压压的6000多名敌军,喧嚣吆喝着环绕着这座小山丘包围驻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枪兵哨长雷傲一脸忧色地走了过来,轻声道:“同知大人,敌军重兵包围,兼天气寒冷山上无水,我军恐难长驻于此。” 李啸脸上露出了莫测的微笑,拍了拍一脸焦虑的枪兵哨长肩膀:“放心吧,我李啸,绝不会让大家坐以待毙,一定会有办法破除敌围的。” 李啸随即安排,刘扬壮带着后勤队,紧急收拾山顶上残存的积雪,用来煮食所缴获的马肉。 随后李啸组织辅兵,收集山上的柴草枯枝,将今天战死的八十多名将士火化。李啸亲作祷词,率全军人员跪地致敬,火化完毕后,命人将战亡将士的骨灰仔细收入骨灰盒中。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当煮好的马肉香味飘散在整座山上时,辅兵们已在山腰处一块稍为平缓的地方,搭好了十来座帐篷,李啸命令,最好的帐蓬当作临时医疗所,给医疗队治疗伤兵用。另外的帐蓬,则优先让老子与孩子们入住,若还有空缺,再给家属中的妇女们住。 而全体战兵与辅兵,皆分别驻守山上各紧要位置,而其他家属与工匠们则被安排与刘扬壮的后勤队在一起,以便统一行动。 蹲坐在山岩上的李啸,手中拿着刘扬壮送过来的那半根硕大的马后腿,他机械地撕嚼着发酸的马肉,眼睛却一直凝视着山脚下同样准备休息的敌兵。 卓那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马肉汤悄悄地过来,同时在他旁边蹲坐下来。 “大人,天气冷,你快趁热喝点汤吧。”卓那希话语轻柔,平稳地将手中那碗马肉汤递给李啸。 李啸从沉思中回来神来,一见是双手捧汤的卓那希正对着自已微笑,忙说道:“哦,我不冷,这汤还是你喝吧。” “我在厨房喝过了,你快喝吧,别凉了。”卓那希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将马肉汤放在李啸手中。 李啸向她报以一个感谢的微笑,几口喝完,将碗递回给卓那希。 “卓那希,自从你来到这里,却只能跟着我军颠沛奔走连日作战,一直没能过上安稳些的日子,真辛苦你了。”李啸缓缓地说道,脸上闪过一丝疼惜之情。 “我不辛苦,跟你在一起,我过得充实而幸福。”卓那希低头说道,脸上却微微泛起红晕。 李啸感觉自已最细的那根心弦,似乎被一根纤巧的手指轻轻拔了下。一时无语的他,满脸歉意地望着卓那希笑了笑,卓那希却已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李啸目送着她袅娜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三个葡萄牙人,与那些工匠们一起,围坐在厨房那残存的炉火旁,边烤着余火,边打哆嗦。 “上帝啊,我都快冻僵了。我敢打赌,没有人比现在的我更向往阳光灿烂的撒哈拉大沙漠了。”萨琮烤着余火,却依然冷得发抖。 “我更想去阳光直射的直布罗陀,哪怕是北面的西班牙马拉加也行。”阿弥额尔哆嗦着附合。 “二位,我比你们更容易满足,我只希望面前的这堆火能再旺盛一些。”拂朗亚兰达搓着怎么也烤不暖的手叹道。 在葡萄牙人抱怨的同时,在一块派了战兵远远隔开了闲人的山岩上,李啸召集手下的主要将领,安排下一步行动。 李啸清楚看见,与会的将领们都将焦虑的眼神看着自已。 张行猛首先开口,他的问话相当直接:“同知大人,我军何时突围下山?” 李啸凝视着他的脸,脸上却泛起了淡淡的笑容:“诸位,我军今日奋力作战一天,虽获大胜,但全军甚是疲累,故本官决定,今天全军暂在此山休息下一天。一则让将士们歇养体力,二则让家属与工匠们也有个暂时栖身之所。” “只是大人,现在天气如此寒冷,我军恐最多只能在此盘桓数日,不然,恐多人有冻病之忧。”上官云杰皱头眉头发言。 “大人,上官云杰说得有道理,更何况这山顶的积雪我军皆已取完,至多坚持到后天。界时,如何做饭亦是问题。”刘扬壮一脸担忧地说道。 李啸大笑:“各位说得有理,只是本官要告诉大家,我军突围,就在明天晚上!” “明天晚上?!” “是的,白天作好准备,夜间,便是我军突围之时。。。。。。” 次日清晨天刚亮,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便从帐篷中起身,着好盔甲,巡营而视。 他颇为恼怒地发现,在山下围守的部队,经过这一夜寒冷的煎熬,相当多的士兵已没了昨天前来时那旺盛的劲头,他们搂着兵器瑟缩发抖,脸上全是不甘与抱怨的神色。 经过山脚下的一处,他听得两个士兵在聊天。 “他娘的!昨天这一夜,老子差点冻死了。这些当官的倒了,躲在厚实帐篷中享福,却让老子在这里遭此大罪。” “嘘!小点声!被当官的听到了,就有你的好受了。谁让咱们就是吃苦受罪的命呢?唉,老子也不想要什么战功,只要早点打完这一仗,回徐州卫去。“ “老子也不想要!战功有个屁用,军饷都几月没发了,还要老子拼死拼活卖命,呸!老子只想好好活下去!” “就是,当官的要让咱们出命出力给安东卫送人情,老子才没这么傻,白白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两个小兵的谈话,让指挥使刘知俊听得一脸阴沉,他身旁的家丁队长董茂满脸怒容,正欲跃马而出抓住这两个放肆的家伙,却被刘知俊一把拉住。 满脸阴沉的刘知俊,向一脸惊愕的家丁队长董茂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带着随行的家丁们掉头离开。 “此二人言语如此不逊,大人为何阻我抓他们?”董茂犹是一脸愤然。 “董茂,这寒冷天气围山巢贼,确是极难。军兵心下不满,亦是常事。只是,我军尚如此困难,山上的李啸军兵,只怕会更加难捱。我等只需在此处再咬牙固守几日,便可竟全功。”刘知俊冷冷说道。 刘知俊仰望山上,远远地可以见到李啸军兵均已在吆喝着操练,战兵、辅兵们们跑步及练习拼杀技巧,火铳兵在空枪练习排队打放,火炮部队则在推运火炮练习瞄准。 他心下突然一阵感慨,这李啸是个统兵之材啊,这样的冷天里,让手下兵将充分动起来,却也可有效防止军兵受冻生病。 刘知俊眉头一皱,对家丁队长董茂下令:“让全军就地操练,不得懒散,不可懈怠!” “得令。” 董茂率一众家丁环绕山下而行,到处去宣布军令,刘知俊听得到连绵的低声抱怨响起,夹着董茂的怒喝与马鞭的挥击声。 6000名围山军兵人人面含恼怒,却又不敢不从,他们不时仰望山上那些劲头十足整齐排队训练的李啸军,心下极其痛恨又无奈。 无聊而痛苦的白天终于过去了。 当刘知俊让董茂宣布训练结束,可以休息时,6000军兵如遇大赦。 围山的军兵快速钻入帐篷,连连感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下了。只有那些不得不在外面值守的军兵依旧只得在寒风中瑟缩,个个口中唾骂不已。 清冷的天空上,一轮弯月高悬,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映照着山脚下陷入寂静的敌兵军营。 而此刻,在山丘上的一边,火器总头赵杰正指挥火炮手操作手们,调整所有火炮的炮口瞄准山下敌军的一处。 包括四门红夷大炮在内的全部火炮,已于白天统一搬运到此处,为了迷惑敌军,白天火炮兵们故意四处来回推运火炮,山下的敌兵看了一天,已是腻味麻木而不再关注。最终在黄昏过后,所有的火炮最终悄悄地运在此处排成了密集阵列。 火炮阵地后面,是800多名辅兵和200名盾兵,而辅兵与盾兵的后面,是一脸严肃的李啸。 清澈如水的月光照射下,李啸的脸有如雕塑般线条峻刻,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中闪着狠厉的光芒,手中的令旗被风吹得呼呼直响。 此时山丘的另一面,被任命为突袭大队长的张行猛,率领全部的骑兵,屏息静气的静静站立,骑兵之后,是盔甲整齐沉默静立的5队枪兵和横行队。 他们与火炮部队一样,在等待李啸命令。 李啸沉得住气,直到接近子时,他手中的令旗方高高举起。 “开炮!”挥举令旗的李啸,大声怒喝。 “砰!” “砰!” “砰!” “砰!砰!砰!。。。。。。” 4门红夷大炮与33门佛朗机与虎蹲炮一同响起,现场的炮兵们耳朵中塞着沙土,人人张大嘴巴,尽力防止这连绵的巨大炮声损坏耳膜。 所有的火炮炮口瞬间飘成一片红艳的火幕,一个个炽热的铁弹,在清冷的月色下,发出死亡的尖啸,向着山下一处敌营猛轰而去。 山脚下,围山的敌兵登时大乱。 指挥使刘知俊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地披挂着甲,与此同时,他的家丁队长董茂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 “大人,敌军密集开炮,可是要准备突围?”董茂的声音明显地在颤抖。 “夜间行动不易,那李啸还带有大批家属与辎重,如何可轻易脱围而去,你速与我前去探查。”刘知俊紧了紧头盔系带,咬牙而道。 穿好盔甲的刘知俊,随即冲出帐外,跨上战马,便与董茂等一众家丁向李啸炮轰的方向纵马急奔。 他恼怒地看到,李啸的火炮只有二枚炮弹幸运地击中了自已军兵的帐蓬,其他的炮弹都散落在他处,李啸的这一轮炮击,其实仅仅只让两名敌兵受了点轻伤。 但是,这样的密集炮击,却对山下那些又冷又疲的敌军,造成成难以想象的精神压力。原本一心只想睡个好觉的他们,已被突如其来连绵巨大的炮声吓得乱成一锅粥。 “大人,敌军火炮如此密集轰击,怕是要从此处突围而去?”董茂一脸茫然与恐惧。 “不一定,老夫恐是那李啸的疑兵之计,目的,是让我军不得好好休息制造混乱。”刘知俊脸色平静地说道。 他的话语刚落,对面山丘上响起了大声的喊杀之声。 是那800多名辅兵和200名盾兵,趁着火炮重新装填的间隙,向山下大声喝喊威吓。 刘知俊脸色极为难看,强自镇定。 过了一阵子,又是一轮炮击开始,这一次李啸军的炮击,所击发的炮弹落地距离明显比上次炮击要近得多,连绵的炸响让刘知俊亦是心惊不已。 原本稍稍安定的敌兵,立刻更加混乱哭喊,狼奔豕突。 此时的对面山丘上,李啸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心下暗忖,刚刚将全体火炮前移的打击,肯定会让敌人更加确信自已要从这里突围。 “大人,敌军炮击迫近,军兵恐慌难抑,我观李啸之兵,定是有从此处突围的打算,请大人速下决断啊。”董茂用力勒住胯上受惊欲窜的座骑,一脸惊慌无奈和刘知俊请示。 刘知俊脸色大变。 现在看来,这李啸真的打算舍弃家属与辎重,要全力突围了。哼,就算你弃了家属与辎重粮草,想逃,也没那么容易! “传我之令,令我军他处军兵,迅速向此地靠拢,若李啸从此突围,定要给他一个迎头痛击。”刘知俊扭头对董茂匆匆下令。 “得令!” 看到附近的敌军向自已炮击的方向移动时,李啸迅速地让传令兵去告诉山丘另一侧,一直在沉默等待的张行猛突袭大队。 张行猛脸上闪过得意的笑容:“兄弟们,下山了,夜间视物良好的兄弟在前面开路,其他军兵尾随跟行,好好收拾那帮家伙。” 他的话音刚落,全体骑兵、枪兵、横行队皆发出大声欢呼,每个人的脸上,都跃动着兴奋与期待。 马蹄隆隆,脚步沓沓,骑兵前行开路,枪兵与横行队跟随下山而去。 很快,山下那些因为刘知俊抽调兵力,而兵员大减的敌军驻守地,响起了敌兵的连绵惨叫。 势若下山猛虎的李啸军精锐部队,对这些人心惶惶的驻守敌兵,可以用一击而溃来形容。 与此同时,李啸军扔出一根根燃烧的枯枝,一顶顶敌军帐篷立刻被熊熊的烈火所吞没。 “完了,中招了。”听到山后传来的呼喊与惨叫,看到那边隐隐可见的火光,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的心,顿时沉到了冰渊之底。 “禀大人,敌兵掩袭我军后部,帐篷大部已着火,军兵死伤惨重啊。”飞马而来的家丁队长董茂,一脸焦灼地向刘知俊急急禀报。 “全军后撤,退回碑廓百户所,再做计较。”刘知俊颤声说完这道命令,身子突然一晃,竟然昏厥过去,幸得董茂手快扶住。 “撤!快撤!”董茂双眼含泪,惨声大吼。 很快,在绕山过来的李啸军骑兵、枪兵、横行队,和李啸亲率的辅兵以及盾兵的合力追击下,6000名心急胆裂混乱不堪敌军的慌乱撤退,很快变成了一场彻底的溃败。 兵败如山倒。 气势如虹的李啸军兵,对如同一大团溃散的蚂蚁一般四下逃窜的敌兵拼命追击痛下杀手。 在这个月色清澈的寒冷夜晚,采用声东击西之计的李啸军,终于完成了一场追亡逐北局势彻底一边倒的屠杀。 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站在碑廓百户所城墙上,看到眼见的惨景,双股打战,险些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我早就知道,这个刘知俊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说什么李啸是马谡,呸!他娘的,老子只看到你刘知俊倒是个不折不扣的赵括!可惜我安东卫2500军兵,就这样与你们这些徐州卫的混帐陪葬啊!”王铭世突然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只有几百名敌兵逃到碑廓百户所的光泽门入口,但是深恐李啸军趁乱入城的王铭世,下令不得开门,而是命令他们赶快离去。 心急万分地站在光泽门外,背着昏厥过去的指挥使刘知俊的家丁队长董茂,双眼急似冒火,几欲咬碎牙齿,他挥刀狠狠地砍了一下关得死死的光泽门,恨恨吼道:“全军回返徐州卫,从今之后,我军与安东卫不共戴天!” 沉沉夜色中,董茂带着残留的几百名徐州卫军兵,匆匆向南逃去。 此役,李啸的声东击西夜袭计划完美达成,共计5000多名敌兵成了李啸军的刀下之鬼。而李啸军全军只是骑兵战死15人,枪兵战死33人,辅兵战死20人,盾兵战死9人,另有30多人受伤。 夜间行动不便,李啸下令不必打扫战场,全军收队休息,准备在天亮之后,对碑廓百户所的残余敌兵发动总攻。 李啸没料到的是,在快天亮之际,碑廓百户所中突然全城冒起熊熊火光,将暗黑的天空映得一片如血般火红。 随后,城门大开,一队人马从城中涌出,向东南方的安东卫城亡命逃去。 “这王铭世竟**碑廓百户所逃走,可恨啊,我军不得斩掉他的狗头了!”李啸凝视着越来越凶猛的火光,心下极为遗憾。 “传我之令!王铭世已趁夜焚城脱逃,明日天亮后,我军直接进军马耆山,收复基业,再整河山!”李啸昂然下令,眼中满是希望的神色。 昨天有点事,今天5000字更新奉上致歉,还是要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二十五章重夺马耆山 第二天天刚放亮,李啸全军立刻开始一边准备早饭,一边抓紧时间打扫战场。 这种内部倾轧的战斗,斩首级也无法报功,故李啸制止了军兵们这样做。很快,战场统计出来,共获得各类盔甲4236副,各类刀剑弓枪4562件,从尸身上搜得6850两散碎银子,并得到约200石粮草。 李啸如以前一般分别赏赐,战死军士每人得抚恤银子20两,伤兵得抚恤10两,另全体参战军士,战兵每人赏10两,辅兵每人赏银5两,所有战功由后勤队统一登记,等攻下马耆山后,与以前的战功叠加发放。 接下来李啸安排将战死的军兵火化,放入骨灰盒。而辅兵们则将遍地的敌兵尸体归于一处,统一火化后,让后勤队用板车装载骨灰,拉到远处的树林中去倒掉。 随后,李啸率军离开碑廓百户所,向马耆山进发。此时碑廓百户所内余焰未息,已烧得漆黑一片的城堡之中,滚滚黑烟腾空而去,在空中结成一块巨大的黑云。 这座记载着李啸最初奋斗步伐的碑廓百户所,终于以这样断壁残垣的模样,成为了历史的遗迹。 李啸独自停了下来,他观望良久,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更觉感慨。 全军按李啸的安排,抄近路而行,走了一条最短的行程,前往马耆山,他们穿过小岭村,过了绣针河,又越过高溪村,四个多时辰后,来到马耆山脚下的的浔河边上。 此时中午已过,张行猛率领一众哨骑,脸色阴沉地回来禀报,仙女峰关卡之上,犹有敌兵驻守。 “可知是何人驻守?”李啸低声问道。 “是陈为果和郝长泽,这两个王八蛋,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张行猛旁边的哨骑副队长胡大能咬牙切齿地回答。 “全军兵进仙女峰,列阵以攻。”李啸断然下令。随后,他叫过火器总头赵杰,对他低声耳语了一阵,赵杰应命而去。 铁流滚滚,李啸全军渡过浔河,阵列整齐地来到仙女峰下,李啸一声喝令,全军缓缓摆开攻击阵形。 当四门最前方的红夷大炮那黑洞洞的炮口已瞄准仙女峰关卡时,李啸正欲下令攻击,关卡的大门却砰然大开。 李啸清楚地看到,一脸铁青的副千户陈为果与原黎应笙家丁队长郝长泽,各带着一列长长的军兵队伍,从关门中涌出来,随即分列两旁。 陈为果那女性化的雌柔之声高高响起,李啸揪心地看到,李长材,李忠文、常正、付铁及众多留守的家属和工匠,皆被捆得有如粽子一般,衣衫褴褛,血痕斑斑,人人都低着头,在后面押看敌兵的喝骂声中,从关卡门中缓缓走出。 “天杀的陈为果郝长泽!他们竟然连黎大人的夫人与孩子都抓来了。”胡大能眼尖,瞅得里面的黎应笙夫人田氏与儿子黎星文,亦随着那一众家属蹒跚而行。 李啸牙关紧咬,格格作响,恨不得把把上面一脸得意状的陈为果与郝长泽撕成碎片。 “陈为果!郝长泽!还不快速速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军大炮一轰,教尔等尸骨无存!”李啸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对着上面的陈为果沉声怒喝。 李啸说完,陈为果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的有如女人一般尖锐刺耳的声音让李啸及一众将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啸,没想到你竟然能击败王铭世,来到这马耆山,唉,看来你这厮倒是有些能耐。”陈为果用一种颇为无奈的语气说道。 “哼,是不是后悔没有早些逃走?告诉你们,现在我军已将马耆山围得严严实实,尔等插翅难逃!若不速降,我军大炮一轰,尔等定将灰飞烟灭!”李啸冷冷地回答。 “哼,李啸你听着!你若敢开炮,你的这些手下与家属,俱得死于此地,你可要好好想清楚!”陈为果冷笑着说道。 一旁的郝长泽亦是冷笑不已,那双细长眼中,闪露出阴狠的光芒。 “无耻小人,你们暗害左千户黎应笙,现在竟然拿我手下与家属为人质,真真无耻之尤!”李啸咬牙大骂。 “哈哈,李啸,现在我们也不想与你废话,我们做个交换吧。你若放我们安全离开,我们就将人质还给你,从此你我再无干系,如何?” 陈为果言毕,双眼之中,两道阴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啸。 李啸尚未回答,押送的人质队伍最前头的李长材抬起满是凝血的脸,用尽力气嘶吼道:“李大人,万万不可因我等而纵放了此贼!此贼若逃,定会后患无穷。李大人不必以我等为念,速速诛杀此贼要紧!” “大人,请速速诛杀此贼,我李忠文得遇大人,一生足矣,请大人勿以为我等为念。”李忠文同样伸着脖子喊道。 “李大人,请速速杀贼!”常正与付铁这两名与李啸一同从牛蹄墩出来的兄弟,亦是大声向李啸喝喊。 一旁的郝长泽闻言大怒,一马鞭便向李长材用力挥去,李长材一声惨叫,立刻痛昏过去,因所有的俘虏皆捆在一处,故幸未摔倒。 “李啸,怎么样,我的条件,你答应不答应?唄!”陈为果尖锐刺耳的女性声音再度猛烈在李啸耳边炸响。 哨骑队长张行猛于一旁怒喝:“狗贼休想,尔等困于此处,只可束手就擒,安可提甚条件!” 陈为果斜了他一眼,又对李啸冷喝道:“李啸,我只问你,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啸没有回答,他的右手下垂着马鞭,有如雕塑一般端坐于马上。 李啸的这个动作,火器总头赵杰看在眼里,他悄悄地走开。 “李啸!你莫以你不回答,便可拖延时间!老子告诉你,现在老子开始数三声,若你不应,我便斩杀一人!”陈为果厉声大叫。 李啸牙关紧咬,却依然一声不吭。 “好个李啸,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现在,老子开始数了,就从这昏过去的混蛋开始!”陈为果刷地拔出马刀,雪亮的刀锋横搁在昏迷的李长材脖子上。 “一!” 李啸没动,只是缓缓地向自家军阵回望了一番。 见李啸仍就不说话,陈为果心下大怒,他与郝长泽对望了一眼,又恶狠狠地吼出一个字:“二!” 李啸依然没有回话。 他向后面望去,目光正遇见火器总头赵杰,赵杰向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啸立刻向赵杰也缓缓了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头来,眼光平静地注视对面的陈为果,依旧一声不吭。 陈为果脸色变得惨白,他高高地举起马刀,肥厚的嘴唇直颤:“很好,那就让此人先去死吧!” “三!” “慢!” 陈为果锋利雪亮的马刀在离李长材脖子几厘米处停下,脸上,缓缓露出得意的笑容。 “李啸,你终于还是害怕了。” 李啸脸上滑过一丝冷笑:“你想错了,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陈为果,你和郝长泽,现在都可以下地狱了!” 言毕,李啸的右手,猛地下劈。 “砰!” “砰!” 两声震耳欲聋的炮响,由葡萄牙人萨琮和阿弥额尔指挥的两门红夷大炮,几乎同时开火,两枚呼啸滚烫的10斤炮弹,有如长了眼睛一般,分别直奔分列两旁的陈为果与郝长泽胸口而去! 两枚炮弹以眼睛看不清的速度从陈为果与郝长泽的胸口洞穿而去,凶猛凌厉的将此二人后面的两纵列敌兵轰得血肉模糊,从这些站成纵列的敌兵之中,犁出两道笔直的血路,在穿过了十多名敌兵身躯之后,犹然冲力十足的狠砸在仙女峰关卡的墙上,砸出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坑,以及沿着这两个大坑蔓延四散的蛛网裂缝。 所有的目击者看到陈为果与郝长泽的尸身仿佛在瞬间,就被从胸部撕成两半,上半部直飞天空,下半部则被猛甩到一旁,陈为果肚子中喷溅四射的花花绿绿的肠子与下水,糊了旁边一名已吓得呆傻的敌兵一脸。 这两声炮击来得如此突然,仙女峰关卡下的所有幸存敌兵都不觉呆住。 此时,火器总头赵杰,一颗悬着的心方落地。他擦了擦满脸因紧张而渗出的油汗,心下暗叹:“李大人之策,虽是至险,却是最完美的决定。” 他随后转身,给指挥开炮的萨琮与阿弥额尔一人一个猛烈的拥抱。 “多谢两位打得如此精准,成功干掉了敌人首领,而得以保全了我们的家属与工匠。”赵杰的话语,满满都是感动之情。 “哈哈,能为上帝的正义而对抗邪恶的魔鬼,是我们应尽的义务,对了赵杰,我觉得你还要拥抱一下拂朗亚兰达,正是这位杰出炮算师紧急而精确计算出来的角度与测距,才能让我们打得如此精准。”萨琮的蓝色眼睛,跳跃着格外的欣喜。 赵杰大笑,转身给了拂朗亚兰达一个更加热烈的拥抱。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窒息而死,请松开你的手。”拂朗亚兰达艰难地从赵杰怀里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赵杰松手,四人一同大笑,只是,每个人的眼睛中却不觉都有泪光闪动。 炮击刚完,哨骑队长张行猛一声长喝,全体李啸军骑兵立刻跟着他,猛冲到那些犹在发愣的敌兵面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全体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可饶尔等一条狗命!如有抗拒,格杀勿论!”张行猛的暴喝,有如响雷般,在每个失去主心骨的敌兵耳边炸响。 陈为果郝长泽之部,总共700多人的敌兵,闻得这声雷霆怒吼,皆立刻弃了兵器,跪地哀声求饶。 此时,全体枪兵与辅兵皆一拥而上,将这些跪地求饶的敌军捆了个结实,同时又赶紧给那些一众家属与工匠松绑。 张行猛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行至李啸身边,低声问道:“大人,要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李啸脸上黑沉如铁,他语气冰冷地低喝道:“这些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全部罚作苦役,以三年为期,表现好者三年后释放,若表现不好,哼,那就做苦役到死吧。” 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百二十六章宜将剩勇追穷寇 李啸下马,快步来到已松绑的李长材,李忠文等人面前,一脸愧疚之色。 “李啸来迟,各位受苦了。” “李大人何出此言,我等未能守住马耆山,让陈为果等贼夺去大人基业,实在惶愧得紧。”李忠文叹息回道。 李长材抬起头,简略地叹息着说了马耆山被夺的经过。 原来,自从郝长泽率众从登州回来后,王铭世便定下了夺占马耆山的计划。左千户所副千户陈为果和家丁队长郝长泽共起800军兵,在叛徒郑平的带领下,全力攻打马耆山。马耆山总共只有50多名留守士兵,杀死杀伤近百名敌兵后,因敌兵人数太多,坚持了一天终于不敌,最终全军覆没,马耆山全体留守人员皆成俘虏。 “郑平?可是当日跟随上官云杰的那个病汉?”李啸惊疑而问。 “正是此人。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因带陈为果等人成功夺取马耆山,颇受王铭世看重,现在应该和王铭世一起在安东卫城内。”一旁的常正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个狗东西,当日他与上官云杰一同前来之时,生了重病,还是我军出钱给他看好的病,却没想到,这家伙竟暗中投了王铭世,欲拿我马耆山基业和全军将士性命来换自已的荣华富贵,此人着实可恨!”付铁也恨恨地补充道。 “哼!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此人背叛恩主,出卖我军,我李啸,必杀此人,为保卫马耆山战死的军兵报仇!”李啸一拳砸在旁边的一块山石上,一脸坚毅决然。 “禀大人,陈为果攻山之时,我已命人将库内大部分的粮草银钱绸缎转移。陈为果那厮所得无几,虽痛打余等以求贮藏之处,但我等终未将藏埋之处告诉他。”李长材血痕斑斑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先生苦心筹谋,李啸由衷感激。各位放心,保卫马耆山的战亡受伤人员,李啸都会加以抚恤。我军这次回来,一定会把马耆山建设得更好,还望诸位好生协助。”李啸凝视着李长材一身的伤痕,脸上是满满的感动与痛惜。 随后,李啸安排全军在仙女峰上的营房休息,各名家属和工匠也由李长材,常正等安排住宿。等安顿事宜忙完后,李啸召集各位主要将领和负责人,同入狮子峰上的议事大厅,商议规划大计。 全体与会人员为:哨骑队长张行猛,哨骑队副队长胡大能,枪兵哨长雷傲,突骑队长上官云杰,护骑队长黄策,火器总头赵杰,后勤队长刘扬壮,军前赞画李长材、文化教习李忠文,枪兵副哨长常正,盾兵副哨长付铁,铁场总头颜均。 李啸坐在上座,望着熟悉的景物,望着下面分两排而坐的将领与人材,心下颇为感慨。 三个月前的李啸,身为署总旗的微末官身,带着一百五十多名战兵,意气昂扬地前往登州打击叛军。而现在,他已升为从三品指挥同知,带着一千多名战兵辅兵而回,睹物思旧,颇有物似人非之感。 现在,马耆山重归已手,下一步,如何将其建设好,该是重中之重了。 李啸让后勤队长刘扬壮宣布刚刚统计的结果。 现在李啸全军总共有盾兵172人,枪兵428人,哨骑队34人,突骑队45人,护骑队18人,横行队93人,火炮部队152人,火铳兵308人,辅兵812人,后勤队152人,医疗队20人。另有家属2120人,工匠321人。 加上马耆山保存的钱粮物质,全军积储为:黄金1580两,银子198000两,绸缎2230匹,粮草8760石,各类盔甲10620件,刀枪剑盾之类7950件。 刘扬壮报告完毕后,李啸问他:“从出征登州到现在夺回马耆山,我军总共伤亡人数是多少?” 刘扬壮拱手说道:“禀同知大人,总共战死813人,伤兵累计1132人,有多人多次受伤,还有受伤恢复后,却在下次战斗中战死的军兵。” 李啸长叹了一口气:“我军有功必赏,这些都是为我军尽忠的将士,一定要仔细算好军功,不可出差错。你下去后,再与李长材和李忠文两位先核对一遍,确保每名军兵都能得到该有的抚恤与奖励。” “是,我等会便和两位先生仔细核算,绝不会冷了将士们之心。”刘扬壮拱手退下。 李啸接着下令,所有兵种缺额,接下来皆须补充。补充顺序按部队精锐程度先后进行,并要求,以后每次征战之后,军种补充皆要以下列要求为准则。 骑兵补充准则为,首先补充护骑队,人员从突骑队或哨骑队中补充。然后补充哨骑,人员从突骑队中补充,最后补充突骑队,从现有辅兵中招收,如无合适人选,待下次招收流民时,再做补充。 骑兵补充完成,再开始补充步兵。 步兵补充准则为,首先补充横行队,人员从枪兵队中挑选。随后补充枪兵,人员从辅兵中挑选。最后补充盾兵,待枪兵从辅兵中选完后,再从中选人。 步兵补充完成,再开始补充火器部队,同样是从辅兵中选人。鉴于火器部队一直没有人员损耗,故这次没有人员补入。 所有战斗部队补充完毕后,后勤队与医疗队最后补入人员。同样,因为没有人员伤亡,两队皆无人员补入。 另外,李啸要求,从今之后,各军种补充人员,优先补充恢复好的伤兵。若不能胜任战斗要求的伤残兵员,则优先补入后勤队或医疗队。 李啸脸上带着同情之色,缓缓而道:“现在,我军要成立荣养院,给伤残程度过重,以至丧失了劳动能力与生活自理能力的军兵,一个环境很好得以安身养命的场所。荣养院的一切开支,由我军负责,不用伤残的军兵再花一文钱。我要让将士们知道,在我军中,绝对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为我军尽忠的兄弟,我要让他们死有所抚,生有所养,绝对不用为自已的未来担忧。成立荣养院这件事,由李长材与常正共同负责。” 李长材与常正一齐起身领命,李长材忽然又想到什么,连忙问道:“现在我军的战亡将士的骨灰盒,现在亦需妥善安置吧?” 李啸点头说道:“我亦有此意,可在马耆山的中峰马鬃峰下,依山建成一个烈士陵园,今后如有将士阵亡,皆入陵园安葬,此陵园我派15名伤残军兵管理,每日打扫,四时致祭。另外,在陵园之前,建立一座忠烈祠,我另派4名伤残军兵管理,将战亡将士们的牌位,依阵亡时间,妥善安放,每日间燃香祭奠,供以花果,以慰忠魂。修建忠烈祠这件事,亦由你和常正负责吧。” 李长材拱手向李啸言道:“李大人考量如此仔细,让忠魂得祭,血食不辍,我为战死的军兵谢过李大人。” 李长材说完,常正赶紧说道:“禀大人,我军有军兵2234人,另有家属与工匠近2500人需安置,而现在马耆山刚经战乱,现有的军兵营房只住得数2百多人,家属草棚亦住得数百人,所缺的房间与草棚极多。现在天气寒冷,安置问题,需得紧急处置。” 李啸点头说道:“常正你说得很对,妥善安顿全军将士和家属工匠,是我军得以保护稳定的根本。这样吧,我另派李忠文与付铁协助你们,你们4人由李长材为总负责人。尽力从周边城镇多多招揽泥水匠,以增建营房与草棚,务必尽早让全军早日安顿好,所需费用,建成之后一并报于我。” 李长材,李忠文,常正,付铁四人一起向李啸拱手致礼:“我等定不负李大人之托。” 他们四人落座后,铁场总头颜均一脸愧色地站起来,向李啸跪地拱手:“颜均无能,有负大人之托,铁场刚刚建成,还未投产,便被陈为果那厮派人彻底捣毁。徒费了大人许多银两,请大人责罚在下。” 一旁的李长材也赶紧起身,向李啸长叹着说道:“铁场建了一座高炉,一个选矿场,一个木炭场,共花了2300两银子,现在,只剩一片废墟了。” 李啸心下暗恨,这狗入的陈为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啊。不过,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话语平静地说道:“颜总头,快快起身。此事与你关系不大,都是陈为果破坏所致。现在天气酷寒,铁场先不急于重建。等开春了,再作计较。” “谢李大人宽宥之恩。”颜均眼中含泪,一脸愧色地起身退回座位。 颜均说完,上官云杰,缓缓起身,他双眼含泪,向李啸跪地请罪。 “李大人,上官云杰管教家仆不力,竟让此人做出背叛我军带路袭占马耆山之事,上官云杰深感愧疚,无以解释。请大人免去我突骑队长之职,再做惩处,以儆效尤!” 上官云杰深伏于地,此时,整个议事大厅一片寂静,连掉了根针,都听得到。 李啸迅速地环视了下面的将领一圈,发现他们正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自已。 李啸看得懂他们的眼神,他站起来,走到上官云杰身边,亲手将他扶起。 “此事,我已了解清楚,皆是郑平贪慕荣华,背主投贼,与云杰你没任何关系。你不必自责,好生在我军效力才是。” “在下日后若发现郑平这小人,定斩此人之头,以报李大人知遇信任之恩!”上官云杰脸上泛红,双眼泪光闪烁。 李啸又宽慰了他几句,让他退下。这时,张行猛从座位上弹地站起,大声说道:“同知大人,现在我军虽已夺回马耆山,但那王铭世犹自龟缩在安东卫城。此人如此苦心设计要消灭我军,实实可恨得紧!大人,我军不能就这么把他放过了啊。” “对啊,大人,此人若不除,恐生后患。”一旁的枪兵哨长雷傲一脸急切。 “王铭世残兵剩将,估计只想在安东卫城中龟守,且待我火炮部队,将那安东卫城墙轰个稀烂,定可顺利拿下安东卫城!”火器总头赵杰咬牙拱手向李啸言道。 “在下愿披坚执锐,率突骑队为全军前驱。“上官云杰昂然起身,拱手大喊。 “李大人,还是让我护骑队打先锋吧,我护骑队中皆军中至勇精锐之士,定当直进安东卫城,活捉王铭世!”黄策跳了出来,双眼之中,全是期盼之色,语气也比上面的几位更加急切。 “很好!各位能有这般想法,我李啸心下甚是欣喜。我送各位一句话,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今天全军将士在马耆山驻扎歇息,明天天亮后,全军出动,彻底将那苟延残喘的王铭世,消灭于安东卫城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攻占安东卫城 会议完毕后,众将自去。这时,李啸让胡大能去把黎应笙的妻子田氏与儿子黎星文请过来叙话。 田氏带着孩子,怯怯地进得议事大厅,李啸连忙招呼她落座,田氏向李啸致了个万福,方小心地坐了半个椅子。 李啸向正躲在母亲身后四处张望的黎星文展露了一个和气的微笑,没想到这六七岁大的孩子一见他的笑容,却惊恐地将头埋入田氏怀中。 “禀大人,孩子生性内向胆小,这几日又被贼兵殴打恐吓,对生人害怕得紧。”田氏言语极微弱,这句话说完,两颗珠泪已是潸然而落。 李啸心头突然一阵莫名的难过。 失去作为顶梁柱的丈夫,这对可怜的母子在这样险恶的乱世中,生存该会多么艰难。 “夫人请放心,我已答应过黎大人,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你母子二人,且在马耆山捱过几日,等我军攻下安东卫城,便安排你们回左千户府入住。”李啸言语真挚地说道。 没想到李啸说完,田氏便掩面哭泣起来。 李啸一时怔然,不知道自已说错了什么,让她如此伤心。 旁边的胡大能沉声插言:“大人有所不知,陈为果那厮,当日将田夫人与黎星文捉来之后,便将左千户府洗劫一空。当天晚上,更派人悄然纵火焚府,以免自已的行径被人发现,现在的左千户府已成一片废墟,安可容身啊。” “哦,竟是如此。” “大人,奴家现在身若孤萍,无所依系,只求大人能在这马耆山上,给我们母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便是极为感激了。”田氏低头哽咽言道。 一旁的胡大能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粗豪的汉子,眼角似亦有泪花闪动。 “夫人莫哭,我自会好生安排你母子二人,你不必担心。”李啸的话语,温和而充满了同情。 李啸又安慰了田氏几句,又摸了摸黎星文的脑袋,便让胡大能带她们先下去休息,告诉她们等会便给她们安排房间。 田氏致谢离去后,李啸独自一人,沉默静坐良久。 当是黄昏,李啸全军欢宴,李啸挨桌去给各人敬酒。经过一桌时,李啸看到一个壮胖汉子,傻呵呵地笑着,端着酒碗向自已回敬。 “大,大人,我,我刘喜,敬,敬你。”胖汉一脸憨笑,酒碗向李啸轻碰了一下,便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 李啸心下一惊,这不是当日那个傻汉刘喜么。 坐在他旁边的付铁笑着站了起来:“大人,当日保卫马耆山之战,刘喜一人格杀了三名敌兵,被敌兵枪棍打中脑袋击晕后,方被陈为果的贼兵俘虏。我看,这刘喜虽外表憨痴,却亦是端的一条好汉!” 李啸望着对着自已嘿嘿傻笑的刘喜,想起这个现在的优秀盾兵,当日去十方镇招他当兵时却是多么可怜的模样,一时心下无尽感慨。 李啸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鼓励了他几句,随后,亦是一仰脖,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李啸看见,刘喜嘿嘿傻笑的脸上,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宴席散后,李啸安排,现有的房间,优先安排老人孩童与受伤军兵入住。草棚中,则安排家属与工匠们入住,其他明天要参战的军兵,则皆住于帐篷之中,一些没有草棚可住的家属与工匠,也尽可能地挤在其中休息。 李啸与其他军兵一样,睡在帐篷之中。原本安排给他的单独房间,让李啸让给了田氏母子。 这间小巧而精致的房间中,架着熊熊的炭火,里面摆着一张大床,上面铺着厚实的棉被。坐在床边的田氏,搂着孩子,听着外面寒风呼啸,心下莫名的欢喜与感动。 “娘,真暖和。好些日子没睡过这么好的房间了。我看过,外面这么多人,好象只有我们住这样的好房间呢。”吃得饱饱的黎星文舔着嘴上残留的油星,靠在母亲怀里说道。 “这都是李大人的安排,他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孩子,你父亲当日说他是个可靠有信之人,真真没有看错。”田氏搂着孩子,一脸庆幸之色。 李啸静静地坐在帐蓬中的一把椅子上,心里犹在想着明天进攻安东卫城的战斗安排。 卓那希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见到李啸发呆的模样,不觉一笑,随手拧好毛巾递给他。 李啸拿过毛巾,胡乱地擦了把脸。 “大人心肠真好,竟将房间让于这对母子,自已却住这冷冰冰的帐篷。”卓那希接过李啸递回的毛巾,微笑着说道。 李啸回给她一个亲切的笑容:“承人一诺,必守终生。这是我李啸的做人准则。” 卓那希美丽的眼眸中,里面似乎有亮光跳了两下,她喃喃地说道:“大人,能跟随你这样人品正直重情重义的人,卓那希真的很高兴,很开心。” 李啸也笑了,却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卓那希拧干毛巾,将犹热的洗脸水倒入一个木桶中,让李啸脱去鞋袜,然后帮他泡脚按摩。 卓那希捏脚的力道极好,脚上传来的一道道酥麻适意的过电之感,让李啸颇为享受,他惬意地闭上眼睛。 “好舒服,谢谢你。” 卓那希没有回答他,只是更加用心地帮他捏脚按摩,最后,帮他细细地擦干。 提桶离去的卓那希,给犹自闭目沉思的李啸脸上,印上了一个轻轻的吻。 脸上感觉她红唇的热度,李啸猛然睁眼,却见卓那希正快步离开。 李啸默然凝视着她掀开帐门离去,双眼之中,神情复杂莫名。 次日天亮,空中彤云满布,寒风呼啸,全军饭毕后,竟开始下雪了。 李啸一声令下,铁流滚滚,由200盾兵,500枪兵、100横行队,40哨骑,50突骑,20护骑,308名火铳兵,152名炮兵,100人的后勤队,20人医疗队组成的浩荡队伍,顶着开始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严整有序地向安东卫城进发。 马耆山上,只留有补充各军种后剩余的692名辅兵和52名后勤队留守。 全军行进了五个多时辰后,一路顺利抵达安东卫城,未遇到任何抵抗。 望着在风雪中矗立的偌大安东卫城,李啸想到这座繁华城池,可能就要在战火中变成一片废墟,心下一阵黯然。 李啸让全军摆开攻击阵型之际,让方胜带着几个骑兵前去叫喊,让城中守兵速速投降,以免受战火屠戮。 方胜率一众骑兵,绕着城池大声喝喊奔行一圈,城中却没有任何动静,方胜颇为奇怪的是,城墙上竟然也一个守兵都没有。 莫非,敌人在搞空城计? 方胜心下大疑,连忙回禀李啸。 李啸大怒,随即下令攻城,红夷炮手们正冒风雪,吱呀推动大炮调整方位,测距瞄准,随后,四门红夷大炮响了三门,一门因雪天火药受潮未能打响。 三枚乌黑滚烫的炮弹呼啸着狠狠地砸在安东卫北面城墙上,砸出三个巨大的凹坑和蛛网般密布的裂缝。 李啸下令,重新装弹轰击,谁知此时,安东卫三座城门,北门武胜门,西门长捷门,东门厚德门皆一同大开,从北门武胜门中涌出四百多名没有带任何武器的敌兵。 “大人,大人,别开炮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李啸透过飘飞的雪花,可以清楚地看到,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正四品武官常服的人,嘴中大叫投降,手中高举一面白旗拼命摇动,后面一人手中则拿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另有两个敌兵,一同紧紧地绑着一个垂头丧气的人。 李啸向一旁的张行猛使了个眼色,张行猛会意,立刻率全部骑兵冲过去,将这队敌兵包夹在中间,押着他们向李啸走来。 为首的一人在离李啸十步开外,便立刻跪于地上,连连磕头:“同知大人饶命,小人高怀恩乃是安东卫城指挥佥事,现率部起义,已斩杀了王铭世的留守亲将许然,现献许然头颅给大人。求大人开恩,饶得我们与全城百姓性命。” 高怀恩言毕,愈发磕头如捣蒜。 李啸接过张行猛递交过来的许然头颅,略看了一看,便掷还给张行猛。随后他双眉紧皱,厉声喝问:“你是说,那王铭世已弃城而逃?” “禀大人,王铭世前日夜晚逃回安东卫城后,安排亲将许然守城,他自已却连夜收拾大批金银细软,率领一队亲信家丁,出东门而逃,不知所往。” 张行猛将那个许然的头颅狠狠贯在地上,恨恨地骂道:“这贼厮鸟,逃得倒是挺快,总有一天,爷爷我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李啸面无表情,对高怀恩喝道:“既如此,你起来说话,尔等性命我权且饶过。” 高怀恩闻言大喜,又连连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后,方弹地而起,随即指着不远处被紧紧捆住的一人,大声说道:“李大人,此人便是贵军叛逃至王铭世处的郑平,现亦被我擒得,交于贵军处理。” 高怀恩言毕,一声冷喝:“带上来!” 一脸惊惶恐惧的郑平,跪在地上,有如一条死狗一般,低着头一动不动。 一旁的张行猛大喝道:“抬起头来!”郑平不动,张行猛心下一气,飞起一脚踹在他脸上,郑平一声惨嚎,一口鲜血带着几颗牙齿飞迸而出。 “李大人!小的一时糊涂油蒙了心,带着陈为果他们攻下马耆山,实在是愚蠢之极,求大人饶命啊。”郑平捂脸哀叫。 李啸冷笑道:“郑平,想不我当日出钱给你治病,却治出一个白眼狼来!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若饶你,如何向那些死去的将士交代!” 李啸言语刚落,突骑队长上官云杰从一旁冲了出来,刷地抽出腰间的骑刀,直直地搁在郑平脖子上,眼泪却刷地流了下来。 “郑平,当日你不顾生死从蓟镇给我报信,让我得以脱逃,我对你由衷感激。我真没想到,我这一去登州,你竟会投靠王铭世,做出这样吃里扒外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少主!事到如今,我直说了罢!我之所以投靠王铭世,亦是为少主考虑啊。当时,我在想,这马耆山条件艰苦,少主你若能投王铭世这样的安东卫指挥使,自然前程与出路,都比在只是一个小小总旗的李啸手下要光明广阔得多。可叹小的还未来得及拉拢少主,那王铭世却已被李啸打跑,小的悔之何及!” “住口!你带人攻打马耆山,杀害那么多留守军兵,分明是你为了功名利禄而不择手段,还敢说是为了我的前程,真真无耻之尤!郑平,不必再说了,你之罪恶无可饶恕,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亲自送你上路吧。”上官云杰说话,高高地举起骑刀,顿时又是潸然泪下。 “少主!保重。。。。。。”郑平颤声言毕,平静地趴伏于地。 “嚓!”一道雪亮冰冷的刀光闪过,郑平的脑袋迅速滚落到不远的地方,颈腔中的鲜血喷出数米之远。 上官云杰扔刀于地,跪地嚎啕大哭。 李啸缓缓走了过去,拍拍上官云杰的肩膀,柔声言道:“郑平已为自已的罪恶偿了命,就由云杰你将他好好安葬了吧。” “多谢大人!” 李啸重新上马,对全军喝喊道:“全军入城,出榜安民,有敢犯军纪抢掠骚扰百姓者,杀无赦!” 李啸全军入城,军纪肃然,秋毫无犯,民心大悦。 后千户贾彬与左路千户韩佑残部,亦皆已随王铭世逃亡,两处的千户府,皆已搬运一空。 在高怀恩指点下,李啸在城中搜得王铭世藏于府库之中,未来得及带走的银子23000两,粮草3560多石,各类盔甲3000多件,刀剑弓枪等各类武器5000多件。 李啸心下大喜,随即命令后勤队将全部银两粮草武器盔甲一齐运往马耆山。 不多时,竟有碑廓百户所的百户官苏福,试百户郭虎,家丁头目王大目等人前来拜见,原来,他们当时都被王铭世的坚壁清野政策,强令他们带着碑廓百户所的全体百姓,迁至安东卫城落脚。 得见故人,李啸与苏福等人皆感慨不已,自是长久叙话不提。 送走苏福等人,李啸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指挥使府中发呆,脑海中只在想一件事情,这个王铭世,会逃到哪儿去呢? 4000字更新,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百二十八章王铭世的下场 李啸不知道,已换了一身平民服装的王铭世,此时正坐在一条福船上,急急地向东北方向而去。 他在连夜逃出安东卫城后,先后派了多名家丁去联系安东卫水师。在城外一个隐蔽的地方等了一天后,终于一个家丁喜孜孜地回来禀告,说已联系上了安东卫水师将领席宁志的一条福船。 王铭世大喜,立刻带着家眷、家丁、亲随总共一百多人上了船,包括随身所带的2000两黄金,五万多两银子等贵重物品,皆在这条福船的统领席宁志的热情协助下,顺利地搬到了船上。 上得船来的王铭世,看到精瘦黝黑,长着一双老鼠般细小精细的眼睛的席宁志,正忙前忙后安顿人员与物品,一时极为感动,不由得心下暗叹,这个外貌看上去有点猥琐的席宁志,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想不到倒是个颇为忠心之人,我派人去联系那么多安东卫的水师将领,竟然只有此人前来,着实让人唏嘘。日后我若夺回安东卫,定当重用此人。 王铭世随即又想到,前日自已连夜逃回安东卫后,手下来报,那登州来的王子敬与李化鲸早已趁夜潜逃。这两个无耻小人,一个劲地鼓动自已除掉李啸,现在见自已损兵折将,大势已去,竟然先脚底抹油溜了,实在是可恶至极。 王铭世想到这里,恨恨地一跺脚,似乎想把这两个小人彻底踩扁,才能出心中的恶气。 王铭世打算前往登州找刘泽清。只要刘泽清愿意出兵帮他夺回安东卫,哪怕要花掉所带的大半的财货,他王铭世也心甘情愿。 哼。我若夺回安东卫,定要将李啸凌迟处死方解我恨,王铭世咬牙切齿地想。 此时,家眷与家丁都在船舱休息,王铭世独自一人走上船舷处,观看海景。 船开了不久,王铭世突然看到席宁志正带着几个亲兵笑嘻嘻地向他走来。 王铭世正要回给他一个同样亲切的笑容。谁知席宁志脸色一变,将手一挥,口中大喝了一声:“拿下!” 几个亲兵立刻冲上去。将王铭世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 “放开我!席宁志,你这个混蛋,想造反吗?” 他手指王铭世大声喝骂,一个亲兵怒骂着一拳挥击在他右脸上。王铭世立刻口鼻流血。只剩低声哼哼。 席宁志回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随后低声向一个亲兵问道:“其他人可都控制好了?。” “禀大人,全都已被马总头的兵将拿下,捆得牢实着呢。” “很好,请马总头出来吧。”席宁志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李啸军水师总头马屿从船舱中昂然走了出来,席宁志一脸恭敬地向他做了个迎请的姿势,马屿亲切地拍了拍席宁志的肩膀,席宁志一脸的笑容顿时如花一般灿烂。 “可恶。原来席宁志你这吃里扒外的混蛋,早已勾结了李啸。今日竟然来赚我!”王铭世瞬间都明白了,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席宁志飞起一脚,踢在王铭世脸上,王铭世一声惨叫,一股鲜血夹着几颗牙齿飞迸而出。 “狗东西,你他娘的要去死了,还要咱们给你垫背不成?你可知道,安东卫水师其它船只皆已被马总头击沉,只有我心思活泛阵前起义投降了马总头,方能得如此礼遇。识时务者为俊杰,唉,这不是你王大人一向爱说的话么?”席宁志纵声大笑。 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王铭世,定定地望着脸上带着莫名冷笑的马屿,最终缓缓说道:“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马屿冷笑道:“那就不是我马屿说了算了,看李同知大人如何发落你吧。” 王铭世一脸懊恨地闭上了眼睛。 当李啸接到马屿派入送来的紧急奏报,说王铭世已被抓获,不由得放声大笑。 这个可恶卑鄙,暗害自已与黎应笙的王铭世,现在终于落在自已手中了,真是天道好还,因果昭彰啊。 当天下午,马屿亲自将王铭世押来,将其带到现在李啸暂住的安东卫指挥使府上。 王铭世见到李啸,面色死灰,却犹自强硬地将头扭在一边。 李啸身边的护骑队长黄策,恼怒地飞起一脚,踢在王铭世膝弯之处,王铭世惨叫倒地。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啸的话语冰冷而平静,就象窗外风停雪住的天气。 “我后悔不该听那王子敬与李化鲸之言。”一脸凝固血块的王铭世,缓缓言道。 随后,在王铭世断断续续地低声诉说中,李啸才知道了朱大典与刘泽清的驱虎吞狼借刀杀人的恶毒阴谋。 “李啸,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费尽心机要杀你吧?”王铭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李啸冷冷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比我强,日后前程仕途一定会远在我之上。而我,不想成为你的垫脚石。”王铭世的脸上,笑容越发诡异,却夹杂着一丝悲凉。 “我听说,鞋子再好看,也只能穿在脚上,帽子再破旧,也一定要戴在头上,绝对不能冠履倒置。李啸你晋升得如此之快,20岁年纪就已成指挥同知,实在让人刮目。可想而知,这安东卫指挥使的位置,就算王子敬李化鲸他们不来挑拔,我也知道,最多再过几年,这安东卫指挥使的位置,非你莫属。”王铭世说到这里,缓缓地摇了摇头。 “所以我别无选择。若非人图我,便需我图人。如果不趁着你基业未稳,将你彻底消灭,那么我王铭世想世袭据有安东卫的想法,是注定要落空的。”王铭世仰头长叹。 “李啸,其实我很羡慕你,羡慕你的武艺与智谋,这才是在乱世中纵横的根本。如果我有你这样的智谋与勇力,何必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你和黎应笙!我王铭世难道是天生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人吗!如果不是为了保住这祖传的安东卫指挥使一职,我也实在没必要对你们下狠手,只恨形势比人强,开弓没有回头箭,奈何奈何!”王铭世被打得青肿的眼睛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李啸,我最后说一句,你这样的人,注定不是池中物。我相信,这偌大的安东卫,也决容不下你的野心与抱负。当然,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王铭世低下头去,声音低沉而落寞。 厅堂之中,一阵无声的沉默。 李啸脸上是满满的凝重之色,他紧咬着牙关,平静得有如一座雕塑。 “李啸,我有个请求。”王铭世低低地说道。 “你说。” “虽然我曾加害你与黎应笙,但与我的家人和一众家丁无关,我希望李啸你能放他们一条生路。”王铭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良久的沉默,李啸缓缓说道:“首恶必究,余从不问。我答应你。” “多谢。” 王铭世缓缓站起,向着家人被关押的地方拜了一拜。随后,他大喊一声,一头朝墙上撞去,只听得“啵”的一声爆响,王铭世的脑袋象个西瓜一般爆裂开来,喷溅的鲜血与粉色的脑浆糊了满满一墙。 王铭世的尸体顺着墙缓缓滑落,最后,无声地倒下。 望着犹在微微抽搐的王铭世的尸体,李啸突然有种极其疲乏的感觉,一种莫名烦躁的情绪弥漫在他的心间。 为什么?为什么自已替黎应笙与牺牲的军士们报了仇,心情却反而更加沉重? 李啸无法回答自已,他很想把这种压抑的心绪发泄出去,最终,却只是从嘴边冰冷地吐出一句话:“释放他的家属,让他们好好将他埋葬了吧。” 当天夜里,明亮的月色映照雪后的大地。卫指挥使府中,李啸将一封写好的信件郑重地交给哨骑甲长方胜。 “方胜,此信切关我军未来,万不可出了差错。”李啸表情严肃地对方胜说道。 “大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亲手将此信交给高监军。”方胜小心地将信件揣进怀中,向李啸拱手说道。 在李啸关切的眼神中,方胜又仔细地检查了下,马后绑系的内装5000两雪花纹银的银箱是否牢固。 “驾!” 向李啸拱手道别后,方胜拔转马头,率着20人的一众哨骑,向登州方向疾驰而去。 谢谢小小革命军兄弟的打赏,感谢兄弟的一路支持。各位读者多来点推荐与收藏吧,让作者多点动力。 第一百二十九章莫非,李啸欲反?(二更) 第二天,李啸率领全军回返马耆山。 后勤队队员喜笑颜开,他们的板车几乎辆辆满载,上面堆积累叠地装着黄金2000两,银子88000两,粮草11560多石,各类盔甲3000多件,刀剑弓枪等各类武器5000多件。 其中有从王铭世处缴获的物资,还有就是王大能带人从黎应笙告知的位置中,找到左千户所多年积伫的20000两银子与8000石粮草。 白茫茫一片的空旷大地上,李啸全军有如一条黑色蜿蜒的长蛇般,向着马耆山默默行进。在队伍最前头亲自领路的李啸,一脸严肃深毅,双眼之中,却似有淡淡的哀伤之色。马蹄得得,军旅无声,唯有料峭寒风将他红艳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更显落寞而萧索。 李啸临行前,安排指挥佥事高怀恩与原碑廓百户所正百户苏福共同暂时代管安东卫城,两人自是诺诺领命。随后,李啸留了丁戊两队枪兵留在安东卫城中,并对丁队代理队长李铉与戊队队长康虎反复叮嘱,要他们一定要管理好安东卫城的治安与秩序,两名队长皆慨然应诺。 马屿的水师,李啸则让他们暂停在安东卫水师港口之中,等待新的命令。 默然行进的李啸,眼神平静而复杂地眺望北方,将安东卫搅得天翻地覆的他,只能默默等待未知的命运。 如同李啸所料想的那样,五天后。顶风冒雪昼夜兼程的王子敬与李化鲸,向正在一起议事的山东巡抚朱大典和副总兵刘泽清,报告了李啸已经造反。并击杀王铭世,夺占了安东卫城之惊天大事。 王子敬与李化鲸退下后,朱大典与刘泽清两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好个李啸,以一击十,竟能大破王铭世与徐州卫的四面合击!如此将才,实出吾等所料。”朱大典跌坐凳上。慨然而叹。 “朱大人,你如何灭已之威风,长敌之志气!那李啸兴兵作乱。斩杀上官,如此罪恶滔天,我等须即刻发兵,将此恶贼彻底铲除。方是最最要紧。”刘泽清握紧拳头。咬牙说道。 “鹤州,发兵安东卫之事,万不可轻动。现在虽然孔有德部已退回登州,但我军终未得对其造成重大杀伤,皇上与朝廷对咱们极不满意。若再安东卫再出来一个孔有德,局势复将糜烂至何种程度,就算你我终得铲灭李啸,亦难逃失察大罪!”朱大典沉重地叹息。 “那该怎么办?难道放任李啸如此猖狂作乱不成?若山东各卫所人人起而效尤。则山东之地,只恐再无宁日!”刘泽清恨恨而叹。 “名不正。则言不顺。待我将李啸反逆作乱,斩杀上官之事,一一禀奏皇上。若皇上亦欲剿灭此人,则我等出师有名,那时,再出兵灭了李啸不迟。”朱大典冷冷而道,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 朱大典正在挥毫疾书奏章之际,监军高起潜一手中掂着李啸的信件,一手轻拍着那装着5000两雪花纹银的银箱,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那个李啸军哨骑甲长方胜热切而哀求的眼神仿佛还在自已眼前跳动。 “高大人,我军方回安东卫,便被原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设伏围杀,幸得李大人用兵如神,消灭了王铭世四面合围的敌兵。我军在混战中斩了王铭世,实属无奈。现有李大人亲笔书信在此,请大人为我军主持公道啊!李大人另有些微银两奉上,但求高大人看在李大人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为我军仗义执言,以使我军免遭小人暗害为盼!” 一身汗臭的方胜言毕,形容悲切,长跪于地。 好个李啸,方回安东卫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这家伙,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高起潜抑制住内心的惊惶,对方胜几番相劝,并一再强调自已会禀公办理此事,方胜才起身告辞,退出帐外。 不知不觉,高起潜已然呆坐了近一个小时。 高起潜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心下烦躁,他对旁边的小太监唤道:“速叫我义儿三桂入帐议事。” 很快,吴三桂来到帐中,高起潜立刻简略地向他讲述了李啸之事。 吴三桂同样一脸惊讶,他仔细看过高起潜递过来的李啸书信后,习惯性地抚摸自已鼻子上的那道伤口,陷入深思之中。 “吾儿,事已至此,为父当如何处理,你可有甚想法?”高起潜在椅子上烦躁地扭了扭身子。 “义父,孩儿觉得,此事需得紧急向朝廷奏报,万万不可拖迟延误,恐致生变。”吴三桂皱眉答道。 “你觉得,这李啸,会不会是想要造反?”高起潜目光灼灼,声音极低。 吴三桂眉头皱得更紧,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孩儿与李啸多有交流,我观此人,心志远大,绝非池中之物。但其志虑忠纯,人品正直,打击叛军亦出了死力,实不象是忘恩负义阴谋造反之辈。” “唉,既如此,我便直言向皇上禀报,对了,这封李啸的亲笔书信,我也一同上奏给皇上。等待圣上裁决吧。”高起潜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义父,我觉得,除了要奏明皇上外,义父还需另写一封书信给一人述报此事。”吴三桂赶紧说道。 “此人是谁?” “温体仁,温大人。” “哦。。。。。。” 三天后,首辅周延儒呆坐在书案旁,这个外表儒雅君子风流的状元首辅,脸上是密布交织的焦虑与不安。 书案上,散乱地摆着朱大典的六百里加急的奏报。 朱大典在奏章呈报的事情,有如一枚大锤,狠狠地敲击周延儒早已衰弱不堪的神经。 “。。。。。。贼子李啸,原安东卫一卑贱小卒,乘时得运,骤得高位。贼子胸藏虎狼贪残之心,腹怀狂悖恣肆之意,背负皇恩,私谋作乱。近日已杀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破其军,夺其地,反逆之意明矣。此贼若不早除,定致遗祸无穷,唯请圣上明察之。。。。。。” 周延儒定定地望着雕花窗棂出神,他突然感觉极其疲累满心悲凉,山东战事已历两年,糜烂至今,叛军尚不知何日方可剿灭,现在这个李啸也来谋反,这山东的局势,还能收拾吗? 看来,自已最终是逃不过从首辅的位置上下来的命运了。 周延儒呆坐良久,最终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揣上朱大典的奏章,有如机械人一般,一步一步向皇宫挪去。 东暖阁中,一只拳头狠狠地敲在一张楠木雕龙桌案上。 案上的茶杯惊跳而起,茶水四溅,将桌案的摊开的奏章洇得精湿。 旁边的曹化淳,王怀心等太监一脸惊惶,随即垂头而立,等待那熟悉的狂风暴雨来临。 “你们!你们做得好啊!登州叛军未灭,安东卫又开始内乱,你们能不能让朕省省心!”崇祯皇帝一把抄起洇满茶水的奏章,狠狠地掼在地上。 他年轻而憔悴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莫名的扭曲。 “请陛下善保龙体,不可因怒伤身啊。”曹化淳颤抖着说了一句。 “哼!”崇祯狠狠地咬了咬牙,跌坐在龙椅上。 年轻的皇帝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这样一名忠君报国抗击叛军的优秀将领,回到安东卫后,竟会被他的顶头上司四面围杀? 为什么作为顶头上司的王铭世,不为有这样的优秀下属而高兴,却要必除之而后快? 高起潜的奏章中没有说明,而李啸的那封亲笔书信则说是王铭世妒贤嫉能,恐自已将来会取代他,而先下手为强。只是,事情真的是这么吗? 最让皇帝感觉悲愤的是,这些人,竟然丝毫不以国事为重。现在叛军、流寇、鞑子已将大明折腾得奄奄一息,而自已这些地方将领,打击叛军不肯出力,却能如此你死我活的内斗厮杀! 皇帝又是狠狠地一拳捶击在桌案上:“都在瞒朕!都在骗朕!李啸击杀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一事,定然大有隐情!” 一名小太监嗫嚅地向他禀报,说周延儒觐见。 崇祯皇帝猛地想到,周延儒手上,定然有朱大典关于李啸事件的奏章,故连忙让人宣他入见。 周延儒颤抖着将朱大典的奏章交了上去。 不一会儿,朱大典的奏章,从年轻的皇帝手中无声地飘然而落。 周延儒伏跪于地,身上冷汗涔涔。 整个东暖阁有如死去般的寂静,掉根针都听得见。 良久,一个凄凉的声音颤颤响起:“李啸,连你也要背叛朕么?!” 昨天有事耽搁,今天双更为歉。还是求推荐与收藏,这是作者写作的动力啊。 第一百三十章温体仁之策 崇祯皇帝重新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双眼怔怔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禀皇上,那李啸方回安东卫,立足尚未稳固,若朝廷立发大军讨伐,必将李啸这跳梁之 小丑,一扫而灭。”见皇帝一下子如此颓丧,伏跪于地的周延儒急忙讲述了自已的想法。 他正欲往下讲,皇帝却厌恶地一挥手,周延儒立刻知趣地闭上了嘴。 “讨伐!讨伐!山东已出了孔有德与耿仲明这样至今无法讨灭的反贼,难道还要再加上一个李啸吗?莫非还嫌乱得不够?朕对你们,实在失望透顶!”皇帝失声大吼,眼中是满满的失意与悲凉。 一个小太监急急上前禀报:“陛下,礼部尚书温体仁求见。” “他来干什么?” “奴婢听说他是为安东卫李啸之事而来。” “哦,宣他入觐吧。” 温体仁,字长卿,浙江乌程人,崇祯六年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 温体仁入得殿来,一眼瞥见正伏跪于地的周延儒,嘴角不觉泛起轻蔑的浅笑。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温体仁跪地叩拜。 “两位爱卿皆平身。”崇祯伸手虚扶了一下。 “谢陛下。”周延儒温体仁一同站起,两人目光深刻地对视了一下,便分站两旁。 “陛下,微臣特为安东卫李啸击杀上官一事而来。”温体仁略略整了下衣冠。字句清晰地拱手说道。 “哦,长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崇祯努力让脸色表持平静。 “微臣以为,李啸击杀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一事,在未了解清楚之前,断不可对李啸大加征伐,以免寒了忠诚将士之心啊。”温体仁缓缓言道。 崇祯沉默不语。 “温大人,你难道不怕养虎为患,以致让此人再成为另一个孔有德吗?”周延儒毫不客气地咄咄相问。 “周大人的意思。是要在事情未了解清楚之前,就要将李啸硬逼成孔有德第二吗?”温体仁毫不退让,双眼之中满是鄙视之情。 “你。你简直一派胡言!”周延儒一时语塞,脸皮瞬间涨红。 “周大人,那李啸在半个月之前,还在与登州叛军生死搏杀。并身先士卒斩杀巨寇李九成。受到陛下擢升奖慰。难道,你认为,这样忠勇之人,会在半个月后,就突然转身一变而成了阴谋作乱,杀官夺地的反逆分子吗?”温体仁冷冷说道。 “长卿言之有理。”崇祯缓缓点头。 温体仁向崇祯拱手说道:“陛下,良将难得而易失,山东局势如此糜烂。岂能让安东卫再生动乱,徒寒将士之心。再为浇油之势乎?以我观之,李啸击杀王铭世,定有其无奈之处,还望陛下派亲信之人,详细调查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崇祯点头沉吟,随后说道:“长卿之言,甚合我心。就着曹大伴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一同前往安东卫调查此事吧。“ 看着崇祯皇帝对温体仁一脸的欣赏之色,周延儒心下又嫉又恨,他赶紧拱手争急说道:“陛下,昔时孔子日:名位其顺,万事乃安。陛下万万不可轻纵此人啊,且不论李啸究竟有无道理,若下面的卫所皆如此效仿此人,以下反上,动辄兴兵作乱,后果恐不堪设想!” 崇祯刚刚舒缓的脸色,瞬间又绷紧。 “陛下,周大人此语,在下认为亦是道理。”温体仁也拱手说道。 “哦,你倒替他说话,却是难得。”崇祯一时有些迷惑,反应不过来。 “周大人之语,为老成谋国之言,防微杜渐以防效尤之举,却是必要的。只是,微臣以为,凡事在于变通,不可执于死理。”温体仁脸上泛起了一丝莫测的微笑。 “长卿详细说来。” “臣以为,此事分两个结果,若调查后,确查得是李啸谋反,杀官夺地,则朝廷立派兵马加以讨伐。若李啸果真是被逼无奈,或如其信中所言,是王铭世妒贤嫉能先欲杀他,李啸不得不自卫的话,此事当另作别论。” “那若确是李啸被逼无奈而击杀了王铭世,此事复当如何处理?”崇祯紧接着问道。 “陛下,若是如此,微臣之意为,对李啸不予征伐,但需对其出惩罚,绝不可让他因此而成为安东卫指挥使,以绝他人篡位之思。”温体仁眼中冷光闪烁。 “哦,那敢问温大人,如何对李啸进行惩罚呢?不会是诉叱一顿吧。”周延儒斜了温体仁一眼,出言讽刺道。 “禀陛下,微臣看过安东卫地形图,以日照城为界,南部富庶,田地丰饶,更有安东卫城这样的人烟稠密物阜繁华之大城。而在日照城以北,东至灵山卫夏河寨前所,西抵五莲县、莒南县之界,此处土地贫瘠,人口稀疏,多为乱石盐碱之地。臣意以为,可将安东卫以日照城为界,一分为二,将这贫瘠荒凉之地,交于李啸管理。” “长卿此法,釜底抽薪,遏其根本,倒颇得唐代抑制藩镇坐大的玄妙。”崇祯皇帝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 “禀陛下,古往今来,凡心怀不轨者,皆需手中握有壮盛之兵马,丰足之粮草。那李啸若至此地,一难养兵,二难屯田,臣说句谮越的话,纵其有安禄山之志,曹孟德之才,复能何为?”温体仁拱手言毕,眼中寒光闪烁。 一旁的周延儒,一脸阴沉,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好!长卿妙策,大解朕忧。就如你所说去办吧。”崇祯皇帝脸上重现了舒心的笑容。 “微臣谨遵圣谕!” 一周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与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率一众锦衣卫与内官,风尘仆仆地赶至李啸军所在的安东卫马耆山。 骆养性,为原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之子。心性狠毒,手段残忍,史载其好敲碎犯人的牙齿为乐。上一任锦衣卫指挥田尔耕于崇祯元年倒台后,此人子承父位,掌得锦衣卫指挥使的大权。 骆养性新娶了两房侧室,正在日日眠香卧玉的他,对于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离开京师,前往安东卫调查这个李啸,极不乐意。 一路上,他紧绷着脸,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个不停。 相比满心不情愿的骆养性,太监曹化淳倒没有太多抱怨,跟着崇祯这么多年了,他早已把崇祯事情,当成自已的事情一样看待。 骆养性与曹化淳受到了李啸的热情接待。 接风宴后,李啸给两人每人送了3000两雪花纹银,而且下面的锦衣卫与内官也各按官职大小送了银子之后,一直脸色紧绷的骆养性,脸上绽出了笑容。而曹化淳看向李啸的眼神,更是满满的欣赏之色。 李啸一脸沉痛地简略地讲述完不得不击杀王铭世之事,正提出要带骆养性与曹化淳去看看碑廓百户所的战场,被骆养性与曹化淳一同拒绝。 “不必了,骆某看得出来,李同知实乃正直之士,朝廷忠臣。那王铭世妒贤嫉能,暗害李同知,其死实为咎由自取。“骆养性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尖锐。 “咱家亦是这般认为。李同知攻下安东卫城却军令严整,不曾扰民,安东卫各处依然井井有序,实实令人可敬。可见李同知对朝廷对皇上的一片忠心。咱家回去后,定要向皇上如实禀报。”曹化淳的脸上,笑得如同一朵秋天的菊花。 李啸大笑,宾主之间,一片和洽融煕之情。 次日,骆养性曹化淳等人即回返京师。 李啸复给骆养性与曹化淳每人500两辛苦银子后,曹化淳一张微胖的脸上,满满都是笑意:“李同知真是盛情,咱家点提一下,李同知还需不要负了温体仁大人的一片苦心。” “温大人,骆大人,曹公公休恤下官之恩情,李啸须臾不敢忘。”李啸心领神会,言语真挚地对曹化淳笑着说道。 目送骆养性与曹化淳等人离开后,李啸随即又亲书一封信件,和一个内装5000两银子的大银箱一起,让已回返安东卫的方胜,带一哨骑兵将这箱银子与亲笔信件送给温体仁。 望着方胜率一众骑兵远去的背影,李啸脸上浮现了舒心的微笑。 第一百三十一章雄唐所 温体仁在自家客厅,会见一脸笑容前来的曹化淳。 “温大人,我观那李啸,言语恭敬,态度谦和,而且为人甚是慷慨,此人当真不错。”曹化淳呷了一口茶,一脸笑容地说道。 “我亦收到了此人之信件与礼物,这个李啸如此年轻,倒是颇通人情世故,却是难得,老夫没有看错他。”温体仁回想昨日方胜送来的5000两银子与李啸亲笔信,感慨地说道。 “咳,还是温大人你看得长远,这釜底抽薪之计,端得极妙!李啸击杀王铭世,木已成舟,正是需得力求转辳之际,那周大人却定要征伐,实非上策矣。岂不知现在朝廷粮饷极缺,如何再负担得起这样一笔开支。”曹化淳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他是被孔有德吓怕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归是书生之见。”温体仁脸上又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温大人,这样一来,这李啸必定对大人感恩戴德,也许,此人日后可凭为我等外力?”曹化淳的声音低了下去。 “哼,那李啸正日夜如居炭火之上之时,我之建言,让皇上满意从而息了起兵征伐之心,又凭空送了安东卫一半土地给他,他如何会不感激涕零。李啸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明白日后要如何与我等相处。”温体仁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二人双目对视,不觉大笑。 。。。。。。 很快。将安东卫以日照城为界,一分为二的圣旨颁了下去。 看着秉笔太监代写完圣旨,年轻的皇帝回想起昨日骆养性与曹化淳的禀报。犹是一脸欣喜。 骆养性与曹化淳皆信誓旦旦地说道,确是那王铭世妒贤嫉能围杀李啸之军,方被李啸无奈反击,而最终自取灭亡。而这李啸忠诚正直,绝无反心,是皇上与朝廷可为倚靠的栋梁之材。 这个消息,让原本日夜焦虑的皇帝有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脸笑容舒展而欣慰。 封给李啸那日照城以北的土地,约有两个千户所那么大,心情大好的崇祯皇帝一时心血来潮。给这块土地取了个颇具气势的名字,雄唐所。 饱受压抑与打击的崇祯皇帝心下希望,自已治下的大明也能象雄健的大唐一样,威震八方。四夷宾服。 另外一半的安东卫。皇帝令原安东卫指挥佥事高怀恩与原来的安东卫一众官员暂时代管。 皇帝在心中有种直觉,这个李啸,虽然只是拔给他这样一块贫瘠荒凉之地,却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果是如此,却不知是福是祸?皇帝听着烧得劈啪作响的炭火,心下暗叹。 。。。。。。 李啸率众跪地叩拜,静听面前的太监宣读圣旨。 “。。。。。。着安东卫指挥同知李啸,即日驻防雄唐所。仍需勤为砥砺,忠勉自珍。得酬朝望。以慰朕心。钦此!。。。。。。” “微臣李啸,领旨谢恩。”李啸长揖一拜,从笑意盈盈的太监手中接过圣旨。 随后,李啸让人捧出一盘300两的雪花纹银,送给宣旨太监。“公公一路远来辛苦,李某这点心意,公公但请笑纳。” 宣读旨意的太监顿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细缝,连声笑道:“李大人,你真是太客气了,咱家谢过了。” 目送着太监离去的李啸,心情激动得无以言表。 张行猛大笑着凑了上来:“李大人,这下咱们终于有了名正言顺属于自已的领地了。” 雷傲同样一脸欢喜,大声说道:“入他娘,总算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了,这些日子,着实憋屈得紧。” 李长材微笑着走过来:“想必李大人得到这偌大一个雄唐所,定然又有新的规划与安排吧。” 李啸见众情激昂,亦朗声大笑道:“长材说得对,如何建设雄唐所,请各位随我共议。” 马耆山狮子峰上的议事大厅内,李啸召集各名主要将领,喜气洋洋地一同议事。 各人落座后,李长材率先发言:“李大人,现在我军有整个雄唐所为基业,实实可喜可贺。但在下以为,还是首先要解决我军财政与经济,方为根本。” 李长材话音刚落,后勤队长刘扬壮迎着李啸探询的目光,立刻站起来说道:“禀大人,我军现在总共有盾兵172人,枪兵428人,哨骑队34人,突骑队45人,护骑队18人,横行队93人,火炮部队152人,火铳兵308人,辅兵812人,后勤队152人,医疗队20人。另有家属2120人,工匠321人。” “很好,那我军现在物资情况如何?”李啸接着问道。 刘扬壮顿了顿,接着说道:“禀大人,全军积储为:黄金3580两,银子268000两,绸缎2230匹,粮草20320石,各类盔甲13620件,刀枪剑盾之类12950件,备用战马33匹。” 刘扬壮报完这一串数字,表情欢喜地说道:“现在我军钱粮丰足,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当无钱粮匮乏之虞。却不知大人将作何打算?” 李啸笑道:“各位,本官打算,趁现在钱粮丰足,更需未雨绸缪,更多拓展经济渠道。” 枪兵副哨长常正立刻跳了出来:“这个容易,现在我军用不了这么多刀枪剑盾,待我将其卖于附近县城村寨,当可得好一笔收入。” 众人皆大笑,常正被大家笑得摸不着头脑,他讪讪道:“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有什么可笑的。” 李忠文站了出来,对李啸说道:“李大人所虑深远,在下亦深以为然。常队长卖多余的刀剑枪盾,亦是必需。只是,终非长久之计。” “忠文,你觉得我军现有条件下,开展何经济事物为好?”李啸问道。 “禀大人,民以食为天,在下以为粮食问题,是制约我军发展的根本。我军现在有粮食2万多石,包括家属工匠在内的全体人员共4675人,按一人一年约需吃粮9石来计算,顶多只能吃半年多。那半年之后呢,是不是只能花宝贵的银子去买?忠文认为,立刻组织人员开荒种地,力求在半年后产出粮食方为要紧。”李忠文一脸郑重地说道。 李长材皱着眉头说道:“先生想法是好,只是现在雄唐所内,皆是盐碱荒地为多,合适耕地却是极少,如要产粮,岂不太过困难?” 第一百三十二章如何补充粮食 李长材此话一出,众人皆陷入沉默。 李啸亦是皱眉无言。他看过明朝的历史书,记得万历年间,当时之世一亩良田尚且只能产小小麦七八斗,而象现在雄唐所这样,遍地都是乱石盐碱地,想要出产大量的粮食,谈何容易! 李啸想了想,问李忠文:“忠文,你可有什么办法?” 李忠文拱手答道:“在下故乡福建,当地有种番薯者,亩产颇大,三月而熟,当可迅速解决我军粮食之紧张。” 李忠文一脸希冀之色,李啸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心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李啸突然想起了很多穿越小说中所提到大量生产粮食的办法,就是种植番薯与玉米这类高产植物,其中一本穿越书里说,哪怕只是平常土地,一亩玉米亩产为五石半,一亩番薯更是疯狂地达到了十八石! 李啸真想在心中对这些穿越者说,你们真是可爱得有些天真了,只是同为穿越客的我,要告诉你们,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李啸记得,民国初年东北玉米亩产最高不过七十公斤,番薯亩产三百多公斤。而且在北方地区,无霜期短,低温时间长,一般多种植春玉米与春薯,而且若是出苗之时,遭遇打霜,则颗粒无收。在明朝末年时,全国范围中,也只有广东、福建、海南、广西等南部边省有少量种植。明史中记载,洪承畴为快速解决陕西的饥荒问题。曾在陕西等地强行推广番薯,结果收获极小,险些闹出民变。历史上一直到百年之后的乾隆年间。番薯才培育出真正适合在北方种植的种子,从而得到大规模推广。 李啸对李忠文说道:“先生之意是好,但是,现在没有适合北方种植的蕃薯品类,若操之急切,恐南橘北枳,徒劳无功。” 众人沉默之际。倒是盾兵副哨长付铁站了出来,向李啸拱手说道:“禀大人,在下倒有一法。可解粮食之忧。” “付铁你快说。” “大人,现在我雄唐所土地虽贫瘠,但有靠海的优势啊。俗话说,靠山吃山。告海吃海。小的曾是渔民,我认为,我们可以捕鱼为业,补充我军粮食。”付铁朗朗而答,脸上却是兴奋的神色。 “那这一天捕鱼量,能满足我军需求吗?”上官云杰在一旁问道。 李啸接过话来:“云杰,我军并不是要全部用吃鱼来代替粮食,而是可以补充鱼肉。减少粮食的迅速消耗。” 付铁赶紧说道:“在下也是这个意思。在下以前在巡海村为渔民,基本一家一户每天捕鱼量为40斤。按我们渔民的经验,一斤鱼可抵两碗米饭呢。” 李啸笑道:“付铁这个建议极好。现在我军在日常生活中,一名普通军士一天约消耗粮食一斤半,如果可以佐以鱼肉,至少可将每日所需粮食减少半斤多,这样一来,我军存粮的消耗速度,便可大为减缓了。” “却不知现在雄唐所有多少渔民?鱼肉收购价格又是多少?”一旁的黄策好奇地发问。 付铁立刻答道:“有多少渔民有我不知道,鱼肉价格我是知道的,当时来我们村收鱼的贩子是20斤鱼一钱银子。” 李啸想了想,对李长材说道:“这样吧,捕鱼之事就由长材你与付铁一起负责。先去统计下,到底有多少渔民,然后,就按付铁的价格给予收购。” 李长材慨然领令,他旁边的张行猛笑谑说道:“每天有鱼吃倒是不错,只是不要一次性地采购太多了,吃不完倒掉就可惜了。” 他的话引起众人大笑,李啸却陷入了沉吟。张行猛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如何处理剩余鱼肉,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这也是日后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 关于粮食的讨论,至此告一段落。 李啸忽然觉得,这样漫无边际的交谈,可能效果并不太好。除了现在捕鱼补充粮食一事是要抓紧去办外,其他的事情,还是先等整个雄唐所的具体情况统计上来,再来做详细的规划更合适。 而且李啸自已,也要充分利用自已作为穿越者的优势,在了解雄唐所的具体情况后,对各项工作的开展,起到指导与引领的作用。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来对李忠文说道:“现在我军对雄唐所的情况,不是特别了解,这样吧,我安排先生与刘扬壮两人,具体统计下,整个雄唐所土地有多大,人口有多少,土地资源情况如何,希望两位及时报告给我。” 李忠文与刘扬壮齐声应诺:“我等必不负大人所托。” 李啸说完,随即对常正说道:“常正,你和枪兵丙队队长关质两人,就把库中现在的刀剑之类留下2000件,其余皆卖给附近县城与村寨吧,不论是换得银两,还是粮食,都是好的。” 常正应诺,李啸随后对张行猛说道:“张队长,现在圣旨已下,安东卫城另有他人管理,你去通知把驻防在安东卫的两队枪兵撤回吧。现在我军虽然没有战事,但将士们每日的训练不可稍怠。这训练之事,就请各位努力抓紧了。” 众人齐声答应,李啸便宣布散会。 各将刚刚离开,李啸正欲云查看现已全部修建完工的草棚质量如何。这时,有亲兵来报,原牛蹄墩甲长刘一显来求见。 李啸连忙安排接见。 刘一显一见到李啸,便要立刻下拜,李啸慌忙阻止了他。 “刘甲长,当日若非你照拂,李啸安有今日。”李啸一脸真诚地说道。 刘一显脸上却颇有愧色:“哪里哪里,同知大人,能有今天的成就,乃是全凭自身才识智谋,我刘一显不过一粗愚之人,如何担得起大人之言。” 李啸大笑,刘一显见李啸高兴,连忙说道:“李大人,在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跟着李大人你干更有前途。我希望能如常正,付铁他们一样,在李大人手下谋个事做。” 李啸笑道:“刘甲长,现在我新任雄唐所一地之官长,正是需要有人相帮之际,你能来投我军,李某实在高兴啊。” 刘一显大喜道:“既如此,那我回去就辞了牛蹄墩甲长一职,明天便带贱内来投大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购鱼与户口 第二天一早,刘一显便带着老婆王氏前来,安顿下来后,便急不可耐地要求李啸安排他做事。 李啸想了想,便让他去和李忠文、刘扬壮等人一起,尽快统计雄唐所的人口,土地等资料。刘一显高兴而去。 各将现在均有任务,倒是李啸感觉有些轻闲了。回到自已休息的草棚时,李啸突然想到,回安东卫这么久,也该回家看望下母亲了。 李啸心下纠结,从离开安东卫去登州,算算时间已过了三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母亲与小妹现在过得可安好。 午饭后,李啸选了两匹绸缎以及一些米面,随即带上黄策及一众护骑队,向马耆山各将领交待事情后,便向小李庄飞驰而去。 众人皆是裘马轻骑,一路行得极快,二个多时辰便到小李庄。 在乡邻们欢喜羡慕的注视中,李啸微笑地向乡亲们打着招呼,一边纵马直奔家门而去。 “娘,我回来了。”李啸大声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妹妹叶小萍。 “哥,你可回来了,俺和娘都想死你了。”叶小萍一脸惊喜。在李啸还未反应过来之前,给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黄策及一众骑兵大笑起来,叶小萍转头看到李啸身旁这个英俊的少年军官,不觉脸上一红,连忙松开了搂着李啸的手。 “小萍,娘还好吗?”李啸边说边朝里屋走去。 他很快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药气息,身后的叶小萍喃喃道:“这几天天气冷。娘生病了。” 李啸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推门入屋,见母亲吴氏正在床上闭目休息。吴氏闻得推门声。睁眼一开,见是自已日思夜念的宝贵儿子李啸回来,一脸病容的她,脸上立刻浮起欢欣的笑容,挣扎着便要坐起。“啸儿,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李啸连忙将她扶稳:“母亲莫动,将养身体要紧。” 吴氏枯槁的手抚摸着李啸的鬓发。双眼之中,满是关切与慈爱。“啸儿,你去登州的日子里。为娘天天担心,还好你平安回来了,真真老天保佑啊。” 吴氏说完这句话,两行浑浊的泪水悄然而落。 李啸双眼隐隐含泪。他握着吴氏的手。缓缓说道:“娘,我这次回来,会一直在安东卫呆下去,可以好好陪下你。” 母亲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有小萍照顾,生活得很好。啸儿,娘不求你做多大官,有多大出息。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生活,娘便开心而知足。你若真有心。早点说个媳妇,让母亲早日抱上孙子,母亲纵死,亦心甘了。” 李啸沉默了一下,说道:“母亲放心吧,你好好好养病,会很快好起来的。我会给你带个好儿媳妇回来。” 吴氏没有说话,只是又颤颤地腾出手,轻轻抚摸李啸的发际。 李啸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母亲关切的爱抚。每个人都感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永恒的安静。 为不打扰母亲休息,李啸与一众骑兵连夜返回马耆山。 出门之际,李啸注意到,妹妹叶小萍与自已的护骑队长黄策眼神相遇时,彼此都颇为不自然。 黄策猛地转头,正碰到李啸探询的目光,连忙尴尬地避开。 李啸心下暗笑,却也未说什么。 三天后,李啸刚起床后不久,便收到了赶回马耆山的李长材与付铁报告。 “禀同知大人,我等查访了雄唐所沿海的渔民村子,共有渔民82户,一年基本可出海100天左右,按每户每天捕鱼40斤计算,每天可得鱼3280斤,作为佐餐,在下估计每天的获鱼量,基本可供我军全体人员三日之食。”李长材拱手说道。 “很好,如此一来,我军的粮食问题,当可大为缓解。”李啸欣喜说道。 “只是,李大人,这样一来,我军每次买鱼则需花钱328两,一年买个100次,便是32800两银子,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李长材心下犹然不舍。 李啸笑道:“那也比光吃粮食好,现在粮价腾贵,若光吃粮食,半年就要近10万两银子,我军实在消耗不起。而且军士有鱼肉补充,训练作战也会更有体力。这钱,还是要出的。” 付铁在一旁赶紧说道:“李大人说得是,以后,我们雄唐所估计还会有更多的流民迁入,这样一来,每天所需的鱼肉还会要更多呢。” 付铁的话,提醒了李啸。李啸连忙说道:“是的,以后的雄唐所要发展壮大,一定要迁入更多的流民,以后我们的捕鱼业,还会更进一步扩大,方可养活更多的百姓。” 李啸随即安排,从现在开始,每隔三天,由李长材与付铁前往渔民处收鱼。两人欣然领命。 李啸又对李长材说道:“长材,这几日我反复想过,觉得在我雄唐所,须得成立民政司,以迅速建立户口制度,方可有效管理所内百姓。” “大人之意,可以要仿效我马耆山人口登记之办法?” “正是,你先去准备好记录名册,待忠文他们的统计完成后,便给全所百姓登记造册,需得一家有个户口本簿,每个成年百姓都有个腰牌证明。”李啸认真地说道。 李长材点头说道:“李大人此举,确有必要。将来我雄唐所人口益多,管理更是不易,若不提前做好准备,恐难应对。” “我亦是此意,这样,这户口本簿和腰牌证明,由长材你设计制作。该制度实施之后,凡我雄唐所百姓与军士,皆需上户口,带腰牌。如此一来,可有效管理百姓,提防细作,安排各项工作也甚便利。”李啸肃然道。 “在下谨遵大人之令。” 两天后,由李长材设计的户口本样本与腰牌样本递送给李啸。 李啸看了下,户口本由结实牛皮纸制作,约六开大小,上面分了好几页,每页都注明了这户家庭成员的姓名、男女、年纪、籍贯、住址之类信息空格,以便到时填写。 而李长材设计的腰牌则更细致。一块一寸见方的光滑细致的杉木腰牌,正面刻的是佩戴人姓名、籍贯、编号。 背面则是行书所写的雄唐所三字,旁边一行楷书小字:“凡雄唐所成年百姓,皆需佩戴此牌,以备验看。若有遗失,需速去民政司补领。” 李啸点头笑道:“长材你的设计,甚合我心,就先从马耆山的家属中开始实施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军属分地 又过了三天,马耆山狮子峰上的议事大厅,李啸正与李长材与付铁商讨登记造户的细则,李忠文、刘扬壮、刘一显风尘仆仆地进来,将雄唐所的统计报告交给了李啸。 “禀大人,据学生等人实地察验,我安东卫雄唐所,北至灵山卫夏河前御所,南到日照城前绣针河,东抵大海,西接莒南县与五莲县,西面地界与我军所驻的马耆山连为一处,整体为东西长,南北窄的地势。据我等测估,雄唐所之地方圆共有800多里,是原左千户所的两倍有余。”李忠文率先讲道。 “那可知雄唐所土地情况为何?”这是李啸最关心的问题。 “禀大人,据我等调查,雄唐所现有耕地约有二千多亩,基本是在靠近日照城的南面一带,品质皆为中下之地。其余土地,小部分地区为杂草灌木,大部分地区为乱石盐碱地。”刘扬壮拱手说道。 “什么?耕地才只有二千多亩?”李啸听到这个数字,忍不住表示怀疑。 前世的他看过明末的资料,明朝万历年间,江南之地一个千户所中,耕地常在万亩以上,在南直隶太平府建阳卫、苏州府镇海卫之类的富裕卫所,其中一个千户所更有多达两万多亩的上好熟田。哪怕是在北方边地的大同镇,宣大镇等地,一个千户所最少也有六七千亩耕地。而现在自已拥有两个千户所还大的面积,却只有可怜的二千多亩耕地。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李啸突然想到什么,他长叹了一口气,在心中苦笑:“朝廷真是用心良苦啊。” 李忠文在一旁接过话来:“禀大人。我等仔细查过,确实只有二千多亩田地,基本为原先各个千户所的将领的私人庄田,自耕农极其稀少。这些安东卫原有卫所将领逃离雄唐所后,其下的佃户也基本全部逃光。现在雄唐所中,不包括沿海渔民,只查得各处散居百姓共1253人。” 李啸复叹道:“雄唐所土地贫瘠。人口鲜薄,虽说早知情况如此,却未曾想到竟只有这么点百姓。” 李长材闻言。眼中却突然精光一闪,忙说道:“大人,现在安东卫一分为二,各千户所也名存实亡。在下觉得。不如趁机全部收回这些无主庄田。优先赏赐给我军有功将士的家属耕种。如此,既可先解决一部分家属人员的的工作,日后,他们缴纳粮税,也可为我军多少增加一些粮食储备。” 李啸点头道:“长材这个建议极好。优先给有功军士家属土地,定会大大激发将士们作战的积极性。我准了,可立刻实施。就按军功大小选择军士家属吧。” 刘一显在一旁发问:“那大人打算一户家属分多少土地?” 李啸反问道:“刘叔以前也是老庄稼把式,你觉得分多少好呢?” 刘一显见李啸询问自已。忙道:“若是一般的五口之家,则要二十亩的土地才能养活全家人。现在我军中军士。皆为流民兵员,家属甚少,一户人家最多不过三人,大部分只有一二人,就按每户分给十五亩吧,虽然都是中下品质的田土,但可保全家无饥饿之虞,尚可缴纳一些余粮。” 刘一显说完,刘扬壮补充道:“刘甲长的安排甚好,李大人,我等还需考虑,这些田土应该只分给有劳动能力的家属,这才能保证耕作顺利进行。” 李啸点头道:“两位的建议很好,就按每户十五亩划分吧。从有军功的家属中,挑拣出除了自家的战兵外,至少还有二名已成年家庭成员,并有劳动能力的家属,给他们分发田地。” 李忠文问道:“同知大人,那现在田土分发下去了,那每户的农具、耕牛、种子之类该如何解决呢?” 李长材闻言,连忙说道:“这些新分田地的农户,皆不熟悉当地环境,我军可统一从安东卫城先行筹买,各分田农户再从我军处分购农具与种子,然后耕牛按十户人家分一头耕牛为基准来集体购买。” 李啸点头笑道:“到底是人多智广,各位的建议都是极好的。这样吧,每十户人家设为一里,内设里正一名,由这十户人家中品德良好年纪较大者担任,耕牛由里长负责管理,各户耕田用牛时,从里长处领用。” 刘一显这时笑着问道:“大人,现在分配了土地,该如何收取粮税呢?” “这个问题嘛,这两天我会好好考虑一下。”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 李啸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刘扬壮,你的军功统计审核完成了没有?” 刘扬壮忙道:“早有几天就完成了,这几日一直在外面勘察土地资料,没来得及上报给大人。全军阵亡伤残军士总共的抚恤银子为69640两,奖赏有功将士的银子总数为32890两。总额为102530两。” 李长材闻言感慨:“我军万事未动,又是一大笔银子花出去了。” 李啸笑道:“抚恤奖励将士,乃我军信义之根本。这银子,哪怕再困难,也要分文不少发给将士们。这样吧,李忠文与刘扬壮你们两人,给你们两天时间,立刻去挑拣合适的军功家属,制作田土地契。两天后,我要召集全体人员,统一下发抚恤奖赏银子,分发田地。” 众人齐声领命应诺。 两天后,在已建好的忠烈祠前,李啸昂然站在一块突立的岩石上,他面前,李啸军中全体成员默然伫立。 很多人用敬畏的眼神看着面前意气勃发的李啸,又不自觉地偷偷打量他身后,那累叠在一处的满满银箱。 在率领众人恭敬祭拜了忠烈祠中的813位英魂后,李啸激昂的语气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诸位,我军自成立以来,多历战阵,每建勋功,皆赖各位齐心同力,精诚共致而得。往日本官曾对全军将士言明,凡为我军奋战者,伤亡者有抚恤,有功者得奖赏,此乃我军永远不变的核心规定。现在战事略平,我军得有雄唐所为基业。现为全军有功军士颁发抚恤与奖励银子,望各位今后更要努力上进,奋勇作战,为我军,我自已建得更大功业,更多荣誉!” 李啸言毕,下面齐声喊叫:“谢同知大人恩赏!我军万胜!” 李啸一挥手,李长材上台喊道:“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将士或家属,上台画押领赏。” 李啸欣喜地看着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军士随着李长材的念唱走上前去,在签字台上画押后,从后面的后勤队长刘扬壮手接过属于自已的赏银。 当然,也有很多阵亡将士的家属表情悲痛地上来领赏,甚至有些家属哭得捶胸顿足,手捧着抚恤银两,向已成为忠烈祠中一缕忠魂的亲人,遥遥致意。 李啸背过脸去,不让军士们看到自已眼中的感伤。只是他的脸色,却是越发坚毅而执著。 第一百三十五章春耕仪式 四个时辰后,抚恤与奖赏银子终于下发完毕。接下来,李啸开始给授田的家属颁发地契。 130户家属喜孜孜地从李长材手中接过六开大小,用厚实牛皮纸写了田地地界,户主姓名地契,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每户人家都拿得地契之后,李啸在台上对他们大声说道:“各位,为表彰你们所得的军功,现将雄唐所内1950亩无主田地分发给你们。本官与你们约定,今年这一年,不收粮税。从明年开始,一亩地收一斗粮,一年收两次,每户共缴30斗粮。到后年,则一亩地收二斗粮,一年收两次,每户共缴60斗粮。自此以后,永为定例,再不增加粮税。” 李啸言毕,立刻引发了一阵欢呼。每户授得田土的家属,都用热烈欣喜的眼光看着李啸。 李啸微笑地回望着他们的目光,心下亦是莫名的欢欣。这个纳粮税的数字,是他仔细计算过的。 在安东卫地区,每年秋分之后,可种冬小麦,至明年5月成熟。随后在谷雨或芒种之间,便可种高梁,到复种小麦前可成熟收割。这样一来,每户农家一年可有两季收获,这就是李啸决定一年收两次粮的做法依据。 而按明朝的种植水平,一亩良田中,可产小麦8斗,高梁产量略大,可产11斗左右。而按雄唐所这些中下品质的田地,一亩田地,估计可产小麦5至6斗,高梁7至8斗左右。 这样一来,按最低产量算,每户人家一年可产小麦75斗,高梁105斗,粮食总量为180斗,李啸的粮税政策。要求他们不限品类,只缴纳60斗粮,只占了每户产值的三分之一,比起明朝普遍的过半粮食上缴,实在是太优惠了。 而且农户如果努力改善土地质量,大力施肥精耕细作的话,一年粮食总量绝对会在200斗以上。这样一来,粮税负担便会更轻省。 这样的话,从后年开始,李啸每年可增加780石的粮食收入。虽然相比全军所需用粮仍旧很少,但这却是李啸军收入增加的开始。 李啸看到李长材、李忠文等人投来的目光,亦是满满的钦佩与感激。 李啸望着下面群情振奋的新农户们,继续大声说道:“现在下发之田土,为我军公田。尔等不得弃耕,不得转卖,如确有家属不愿或不能耕作,可交还地契至民政司,由民政司重新安排新户耕作。各位听明白了吗?” “明白!”下面又是一片欢欣的叫喊。 “很好。等下由军前赞画告诉各位分发农具、种子、和耕牛的细节规定,以及每十户人家设立里正的安排。” 李啸下了站台,让李长材上台来和他们讲述这些规定。 李长材的规定讲完,不知不觉已是黄昏将过。 这时有些新授田的家属。忍不住想去看看自已的新田地,李长材制止了他们,让他们今天先去把行李物品打包整理好,告诉他们明天一早。他将会亲自带他们前去选地并安顿。 李啸把李长材叫过来,告诉他,这些农户搬过去后。如果当地房屋不够分,便从马耆山拆些草棚过去,以便这些农户能安心定居。 李长才欢喜应诺,然后对李啸说道:“大人,现在种小麦的农时已过,可去安东卫城进一些粟子来种。粟子成熟期短,耐干旱,耐瘠薄,极适合在初春之时播种,最多三个月便可收获,随后可开始种高梁,等到了秋天后,再安排农户种小麦吧。” 李啸点头道:“此法不错,就按长材你所说的办。” 李长材应声离去,李啸望着一众欢欣跳跃而去的授田农户,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第二天,130户授田家属,总共295人,带上行李包裹,在李长材的率领下,前往雄唐所的那些耕地。 马耆山剩下的1825名家属十分羡慕地欢送他们离开。 每个人都在想,他们总算是有个好去处了,自已该会被怎么安排呢。 这也是李啸在一直思考的问题,虽然他现在还没有什么更好的安排。 又是一周过去了,农户春耕的各类准备措施皆以完备,李长材亲自邀请李啸前去参加新农户的春耕仪式。 闻听得还有春耕仪式,卓那希一脸新奇与兴奋,嚷着要与李啸一起去。李啸拗不过她,只得带上。 李啸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带着卓那希,连同黄策等一众护骑,来到农户定居之地。 热闹的鞭炮和喧天的锣鼓一同响起,好闻的硝烟味飘散开来,从淡淡云彩中透出的点点阳光,映照着身着新衣服的农户们,那张张喜气洋溢生气勃勃的脸。 卓那希东张西望,这些汉民族的习俗,每一处都让她感觉惊奇。尤其是那些农户喜悦欢快的眼神,卓那希以前从未在自家的包衣阿哈处见过。 李长材首先摆开一张桌案,请李啸为这个新成立的村寨命名。 李啸想了想,在展开的宣纸上,挥毫泼墨,写了龙飞凤舞的“兴和村”三字。 看着李啸铁划银勾的字迹,卓那希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李长材掂须笑道:“好个兴和村,兴旺和睦,李大人真真好寓意。我明天便去安东卫城刻成石牌,立于村前。” 众人皆大笑,李长材随即宣布,春耕仪式开始。 锣鼓与鞭炮立刻高声大起,浓烈的硝烟薰得卓那希几乎难以呼吸,看着周围拥挤的人流,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李啸的衣摆。 李啸看到,众农户们在震耳的鞭炮与锣鼓声中,抬出一只硕大的纸糊耕牛,然后将几把黄米、黄豆等粮食抛向纸牛,表示新的一年风雨调和,五谷丰登。 按李长材悄悄对李啸说过的仪式要求,李啸率众人来到田中,焚香祷祝,祀奠皇天厚土,他领头三叩三拜,众农户们则跟随在后依礼参拜。 李啸望向天空,高悬的太阳有一张和蔼的笑脸与他对视。 祭奠完皇天厚土后,李啸又率众三叩三拜东南西北四方土地神灵,随后李啸亲自扶犁,套上耕牛犁田,一声悦耳的扬鞭后,耕牛奋蹄前行,大团大团地掀起沉睡一冬的泥块,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泥沟。 李啸的这个动作,象征着春耕正式开始。 李啸卸下犁钯,看着农户抬着纸牛围着田土转了几圈,然后放在田地的中央点火烧掉。至此,春耕仪式正式结束。 李啸带着卓那希离开之际,犹能听到快乐开耕的农人们在放声高歌:““秋耕深,春耕浅。春耕如翻饼,秋耕如掘井。春耕深一寸,可顶一遍粪。春耕春耕不肯忙,秋后脸饿黄。耕好耙好,光长庄稼不长草。庄稼不认爹和娘,精耕细作多打粮。。。。。。” 李啸悄悄地看了看身后的卓那希,发现这个女真族的女子同样在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农夫的歌谣,脸上似有莫名的沉醉向往之色。 李啸心下暗暗想道,卓那希,你可知道,这些汉族千年传唱的春耕民谣,乃是我们大汉民族代代传续永恒不灭的精神之魂。。。。。。 第一百三十六章谁说盐碱地无用 回到马耆山后,心情大好的李啸随即下令,让李忠文与刘扬壮前往雄唐所其他各散落村庄,给当地的村民百姓登记户口散发腰牌。 这些1253名散居的百姓生活条件更为艰苦,因为田亩产出极低,连基本的生存都相当困难,差不多是人人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李啸决定,不收这些穷苦百姓的粮税,相反的,以后有条件了,还要尽心改善他们的生活。 而付铁与刘一显则去给渔民们上户口,发腰牌,李啸曾一度考虑要不要让这些渔民交税,后来还是感觉暂时不收为好,毕竟他们户数太少,而且是靠海吃饭,没有占用土地。 李啸随后听从李忠文建议,在军中下发通知,告诉全体人员,如果有什么合适的增加雄唐所经济收入的措施,皆可提出来,如被采纳,定有奖励。 又是一天晚饭时间到了,训练完毕的辅兵们开始进餐,而辅兵郑如宝却没有食欲。 坐在一个角落里的他,一手拿着一只热乎乎的面馍,一手捏着一只蒸得红通通的诱人海虾,望着旁边吃得狼吞虎咽的队友,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郑如宝永远记得那一天,登州孙喬镇那个严寒的冬日,处于冻死边缘的单身流民郑如宝,被突骑队长上官云杰选中,带回了李啸军,从而幸运逃脱了冻毙街头的命运。 随着在李啸军中呆的时间越长,郑如宝就越后悔自已加入李啸军太晚。 他是李啸军准备离开登州前才加入的,当时李啸军在登州的大仗都已打完,挑选流民完全是为了将来而作的人员贮备。而郑如宝因为身体素质一般,没有入选战兵,从登州到安东卫。一直都是一名默默无闻的辅兵。 其实郑如宝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那天他从李长材手里接过属于自已的户口本,戴上刻了自已名字的腰牌时,郑如宝越发切实地感觉自已与李啸军血肉相联,密不可分。 不过,珍惜现在的生活与向往更美好的未来并不矛盾。 辅兵阵中的郑如宝,曾眼热地看着那些有军功的战兵领取的赏银。也颇怀羡慕地看过那些分得田土的家属前往兴和村定居耕作。 郑如宝在心中隐隐地感觉,自已其实也可以做一番大事业的,只不过,暂时没机会。 他看到李啸在全军兵营张贴的那份有奖告示,能感觉自已的心在砰砰地跳。 他知道,自已的机会,来临了。 只是,从三品的同知大人李啸,会在乎自已这样一名小小辅兵的建议吗? 想到这一点。郑如宝又开始犹豫,到现在为止,郑如宝已想了两天。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快速吃完分给自已的那只海虾与面馍后,郑如宝鼓足勇气将自已的想法禀告给发放腰牌回来的军前赞画李忠文。 郑如宝没想到,李忠文听完他建议后,大喜过望,连忙带他去见李啸。 李啸正在自已的房间中准备休息。听得外面李忠文叫喊,连忙让他们进来。 李忠文刚跨入房门。便一脸喜色地对李啸说道:“大人,这位郑如宝军士刚刚向学生建言,倒有个极好的法子为我军增加经济收入。” 李啸顿时来了兴趣,让两人就座详谈。 郑如宝心下拘谨,在一个凳子上斜签着坐下。 “郑如宝,你有何好建议。请一一告诉本官。”李啸和颜悦色地说道。 郑如宝听得李啸言语亲切,心头一暖,忙说道:“李大人,在下认为,我雄唐所内。大量的盐碱城弃置不用,实为可惜。” 李啸叹道:“这盐碱非是本官不想利用,只是上面庄稼难种,没什么好办法,难只能暂时闲置。” 郑如宝忙说道:“大人,这些盐碱地,经改良后,其盐碱程度会减弱很多,虽然还不能用于种粮食,却可以用来种桑树。因为桑树为耐弱盐碱、耐低温干旱之树木,完全可以在改良后的盐碱地上种植。桑树若能种植,便可以养蚕缫丝,此为可为我军一大财源。小人家乡登州,以前在家里时,也在盐碱地种过桑树,若大人信得过我,小人愿为大人改造盐碱地种桑。” 郑如宝的这番话,让李啸不觉心头大喜。 他看过明史资料,知道养蚕缫丝的利润乃是极高,若能改良盐碱地,用来种桑养蚕,却是最好不过。 李啸心下决定,为加快速度,充分利用时间,这一次整治盐碱地,先以一千亩盐碱地为试验。 明末松江府的相关资料中记载,当时每亩桑田可产桑叶1600斤,可养蚕虫10斤,生茧100斤,缫丝10斤。而生丝在明朝国内的价格,大约是每斤6~7钱银子,每担60~72两这样的价格。也就是说,如果李啸能有1000亩田拿来种桑缫丝的话,每年可获生丝一万斤,售出可得银子5000~6000两。 而且,生丝这种东西,若只在国内销售的话,价格不算太高,真正利润大的,乃是对外出口贸易。明末海外贸易资料显示,当时许多洋商从广州购买生丝贩回欧洲各国,或者转运美洲墨西哥等地纺织,其进货价约在每担160~180两之间,为国内市场价的三倍!如果是质量好,品相佳,份量充足没有弄虚作假的优质生丝,更可高达每担300~400两之多! 李啸不觉想起前世的历史书所记录的,大海商兼大海寇郑芝龙,把福建生产的生丝贩运到日本后,每担的出手价更高达600两,达到国内市场价格的十倍!实在是完完全全的暴利。生丝贸易因此成为郑芝龙迅速崛起的重要财源。甚至,在福建因此有了一船细丝朝东去,一船花银往家来这样的的儿童民谣。 李啸算得清楚,哪怕自已只开了一千亩桑田,每年只产这一百担生丝,卖到海外的话,就有4~6万两银子啊! 李啸不由得心下大喜,忙说道:“郑如宝,你之建议甚好。这样吧,我将你从辅兵队中调出,担任桑蚕课课长,今后专管桑蚕之事。” 郑如宝顿时一脸喜色,他连忙说道:“小的定为大人尽心效力。” 李啸转头对李忠文说道:“赏给郑如宝献策赏银20两,并在全军张贴布告,以彰其功。忠文,这桑蚕之事,就暂由你协助郑如宝,所需资金人力一概优先,务必早日改造好土地,植桑养蚕。” 李忠文拱手而道:“大人请放心,学生定会尽力协助郑课长。” 第一百三十七章事在人为 第二天上午,郑如宝带着李啸与李忠文等人,一起来到马耆山下一块盐碱地处。 郑如宝指着盐碱地上的白色霜晶说道:“大人请看,这些白色之物,便是盐碱,此土俗称烧土,其意为能烧死树苗与种子之土。此土肥力极差,易于板结硬化,连野草亦难生长。定需彻底改良方可使用。” 李忠文在旁边说道:“既如此,该如何着手呢?” 郑如宝连忙说道:“一般来说,治盐碱地要分三步进行。第一步,便是去盐。” 李啸点头道:“如宝,你详细说来。” 郑如宝说道:“所谓去盐,便是将盐碱地表面结晶盐土彻底铲去,现在已是初春,土地皆已解冻,可先派人手将此项工作完成。” 李忠文哦了一声,又忙问道:“是否这样一来,就完成了去盐的工作?” 郑如宝摇摇头:“没这么容易,这只是除去表面的盐皮。在铲去表面结晶盐皮后,需得挖掘引水沟,引来活水漫洗,将土壤中的盐份溶化,这样一来,土中盐份溶于水中,一可通过排水沟排出,二可因此随水渗透至土地下层。按我原来的经验,大概要两天一灌一排,连灌三次后,才算是真正完成了去盐的工作。” 李啸笑道:“如宝到底是懂行的人,说得很有条理。那接下来第二步要如何呢?” 郑如宝也笑了,他挠了挠头说道:“在下不敢说懂行,一点经验而已。这第二步,就是翻耕。” 李忠文插言道:“这个我倒能想到,应该是将土地彻底翻过来耕作之意吧?” 郑如宝点点头:“正是此意。在下观察过,盐碱在土层中的分布情况为,地表层多,下层少。经过耕翻,可把经过去盐后的表层土壤中所残留的盐碱翻扣到耕层下边,把下层含盐碱较少的土壤翻到表面。翻耕还能疏松土层,减弱土壤水份散失,可有效地防止土壤重返盐碱状态。在山东,春季与秋季是返盐较重的季节,此时开始翻耕最为有利。” 李忠文掂须而道:“原来如此。” 郑如宝笑了笑,又说道:“最后一步,则是上肥。要注意,不可上带盐碱之类肥料。如草木灰之类常用农肥,皆不可用。要直接淋人畜粪便之类。这样土中的盐碱反会减少,又可有效增加土壤肥力。” 郑如宝说完,李啸沉吟了一下,他知道,郑如宝之所以要只淋人畜粪便,因为这类有机肥料皆带弱酸性,正好可与土壤中的盐碱相中和。而草木灰为弱碱性,故不可用。当然。明代的郑如宝不知道其中的化学原理,但他能摸索出这套方法,却是难得。 李啸笑着对郑如宝说道:“郑如宝,就按你所说的方法去做吧。现在首先开垦出一千亩盐碱地出来。如试验成功了,再作大范围推广。” 郑如宝连忙说道:“大人,如欲加快进度,需得多派人手。” 李啸回道:“这个人力物力。我可让李忠文尽力协助你,你自已对接下来的工作又作何安排?” 郑如宝回答:“大人,去盐的工作。一个劳力一天可完成除表面盐皮1亩,如此一来1000亩地则需1000人力。在下认为,在铲去盐皮之时,还需派人从靠河水处开渠引水灌地,争取铲皮完成之时,水沟亦能挖好。” 李忠文点头道:“铲盐与开渠的人力,我会放排好,接下来又要怎么做呢?” 郑如宝回答:“去盐完成后,可立刻开始翻耕,因为有耕牛可用,一头牛一天可翻耕一亩半,我算过时间,等到我们这边要开始翻耕时,兴和村中的春耕早已结束,正好可以从他们那边借耕牛过来使用。” 李忠文接过话来:“那这样的话,那些人畜粪肥,也需提前备好,跟着翻耕的进度播撒。” 郑如福点头道:“大人说得对,我计算了一下,若要完成这1000亩盐碱地改良,如果人手足够的话,去盐工作约需**天左右。再有一周多的时间,人与牛一齐翻耕撒肥完毕,这样一来,最多半个多月,便可全部完成。” 李忠文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李啸道:“大人,这一千亩桑田,是选择我雄唐所哪个位置呢?” 李啸想了想道:“为了便于去盐与灌溉,就在绣针河的支流荻水处开辟吧,这里正好在我雄唐所的中间靠北位置,将来不论是运丝至港口,还是再作扩展,皆是方便。” 郑如宝连声道:“大人这个安排好,将来这块地区里,不能用来种植的空闲地块,正好开设养蚕作坊与缫丝工坊,这样从产出桑叶到加工,都是便利得紧。” 李啸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其实李啸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想法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他将来若有条件,不光要卖生丝,更要卖丝绸。如果把生丝纺纱织染加工成丝绸,获利会进一步暴涨。 李啸前世看过明朝丝绸加工的一些资料,一般来说,生丝在纺织前要经过沸煮、漂白、染色和复缫几道工序的处理。在这一处理过程中,会有一些生丝消耗损失。据统计,在松江府这样的纺织技术成熟的地方,大约一斤半生丝可以制作一斤绸缎。 至于绸缎价格,视种类质量不同,每匹大约在10~20两白银之间,少数品质极佳者,更可以达到30~40两白银。若是把绸缎重量以每匹长5丈重24两,价格也以每匹15两的中间值估计,那么每一担半生丝可以织染出一担绸缎,约为80匹,价格可高达1200两白银。而这只是国内市场价格,出口价需要再翻上两三倍,可达3000两以上! 这样算来,就算加上织成绸缎而产生消耗,那么同等重量的绸缎比生丝的出口价格,高了整整10倍多! 可以轻易地算出,1000亩桑园若能产出100担生丝,那么,便可产出66担丝绸,约5280匹,出口价格更可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整整198000两! 更重要的是,种桑养蚕织缎是可持续产业,是可再生资源。黄金白银会挖完,但是生丝绸缎却是可以年复一年地持续生产。 事在人为啊!这看似无用的盐碱地,若真能成为种植桑树的土地,岂不为雄唐所的崛起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 李啸心想,现在是农历二月中旬,那么按郑如宝的安排,顶多到下月中旬,便可开始种植桑树了。 想到这里李啸转头对李忠文说道:“那么,为加快改良进度,把现在马耆山全部空闲人力都调过来吧。如果人手还不够,可将雄唐所各散居百姓中抽调劳力,告诉他们,只要来干活,吃饭管饱。” 李忠文应声说道:“学生谨遵大人之令。” 第一百三十八章雄唐所分区规划 李啸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回到马耆山后,他让李忠文即刻去通知山上有劳动能力的成年家属,安排他们明天便跟着郑如宝去改良盐碱地。而那些工匠则被安排去开挖沟渠,修建从荻水中引水的水沟以及盐碱地排水沟。 刚刚给渔民上完户口回来的刘一显与付铁,则被李啸安排去雄唐所各处散落村子,通知有劳动能力的村民,让他们前来做事,并告诉他们做事的日子里,吃饭管饱,晚上回去还可以给家人带一顿晚饭。 而昨天才从兴和村回来的李长材,则被李啸安排与刘扬壮一起,立刻去安卫城购买劳动工具。 到了当天晚上,全部准备工作完毕。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后,由1200多名家属与工匠组成浩大的队伍,跟着一脸喜色的郑如宝下山而去。 等他们到达李啸指定的开垦位置时,已有400多名闻讯赶来的村民在开垦处等待。 桑蚕课长郑如宝四处奔跑,给劳动人员分发工具并安排任务。很快,热火朝天的劳动立刻开始了。 李啸另外交待了后勤队长刘扬壮,中饭与晚饭,都由后勤队安排人员着送饭到干活场地,尽量不要耽搁宝贵的农时。同时要保证每名劳动者都能吃到足够的鱼虾肉,以保证干活的体力。 刘扬壮大笑回复:“这是自然,何劳大人吩咐。” 郑如宝一脸兴奋地向李啸跑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大声说道:“在下没想大人能安排这么多人过来,这下进度可就快了,在下估计,最多十天,就可全部完成这1000亩的盐碱地的改良工作。” 李啸大笑:“好好干,你自已把握进度。要及时去安东卫城采买定购桑苗。你到时可与李材先生一起去,一定要选些好桑苗回来。” 郑如宝拱手笑道:“且待这两天工作顺畅了,我便立刻与李先生前去。大人放心吧,我自有安排,不会耽误种桑的。” 。。。。。。 李啸等人一直呆到中午,在工地上吃完午饭才回去。 回去时,李啸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现在的雄唐所,是否有必要开始象现代的城市规划一样,划分城市功能区。 回到狮子峰的议事大厅。李啸立刻与李长材、李忠文、刘一显、刘扬壮、付铁五人商议此事。 李啸向他们讲述了自已的想法。 “各位,本官有个想法,现在雄唐所,应该要开始分区管理才好,如此日后规划才会景然有序。”李啸侃侃而谈。 “大人说得有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规划的话,雄唐所日后定会蔽端丛生,管理不便。”李忠文掂须附合。 “却不知道大人要如何划分?”问话的是付铁。 “各位请看,”李啸摊开李忠文当日粗粗绘制的雄唐所地形图。细细说道:“我的意见,可将雄唐所划分为5个区,一个是我雄唐所现在已在中南部建成兴和村,那么兴和村及周边临近之地。可命名为的南和区。” 刘一显笑道:“南和区,这个名字好,大人之意,在下在想。应该是将这一片土地划分为农业区吧。” 李啸笑道:“刘叔所言甚是,这块土地,便是我军农业区。乃是我雄唐所最重要的粮食产区。规划为方圆100多里,将来还要将此区内,将可以开垦的荒地开垦出来,进一步为我军增加粮食产量。” “那我军现在中北部建了蚕桑试验田,是不是要划成蚕桑区呢?”李长材若有所思的问道。 “长材之意,甚合我心。就以现在的蚕桑试验田亩为中心,将这中北部周围的盐碱地的大片地方,划为蚕桑区。” “可以叫它北兴区。”付铁一脸笑容地急急插言。 “嗯,这名字不错,这北兴区将是我军最重要的经济来源地,面积也是最大,初步规划为方圆300多里。”李啸一脸兴奋之色。 “那这样规划的话,还有东西两头的土地可以划分。”刘扬壮也插了一句。 “各位,这东边,因其靠海,我打算将其划为工坊区,面积设为方圆200多里,将来要在这里修建港口,修建各类工厂作坊。” “此区在东,学生以为,取日出东方之意,可命名为东升区。”李忠文颔首而道。 “此名字甚好,各位,等日后资金更充裕,人口更多之时,我打算在东升区,建起比安东卫城还大的一座城市,取代现在的马耆山,成为我雄唐所的真正经济、商业、文化中心。”李啸眼中,精光闪烁。 “太好了,在大城市中可比这马耆山要舒服得多了。”付铁喜笑颜开。 “李大人之雄心壮志,我等叹服。”李长材闻得李啸此语,脸上亦是一脸向往,看着李啸的眼神更加热切。 李啸回给他一个温和的笑脸,随即又说道:“最后,就是西边这马耆山一带了,因此这里产铁和木头,以后,我打算将此地建成一个重型工业区,什么铁厂,炭厂,砖厂,枪械厂,火炮厂等等,皆开办在这里,规划大小为包含马耆山在内的方圆120多里。” “哈哈,这个名字我来取吧,我军以后要发展壮大,这钢铁产业乃是根本。就从我的名字取一个字,叫西壮区吧。”刘扬壮朗声大笑。 众人皆大笑,认可了刘扬壮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名字。每个人眼中都闪着希望的神采,大家都被李啸的蓝图所打动了。 李长材突然想到一点,他问道:“李大人,如果这样规划的话,我军的战兵今后将屯驻在哪里呢?” “这就是我规划的最后一个区了,处于西壮区与南和区之间,具体为从仙女峰至兴和村这块土地,规划土地方圆80多里。里面包括军营、训练场与小型牧场。就用个平常名字,叫屯军区好了。”李啸笑道:“各位,至此,雄唐所方圆800多里地全部规划完毕。” “李大人之规划,甚是有条理有特点,这样一来,我雄唐所各项工作皆可井井有条地开展了。”李忠文脸上是满满的欣赏之色。 “咳,我们李大人那是文武全才,没得说。”付铁也在一旁打趣。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等笑声方歇,李啸接着说道:“现在雄唐所各区规划完毕,接下来,我要对民政司做更进一步的安排。” 李长材忙道:“请大人明示。” 李啸说道:“现在雄唐所内,万事皆新,故我不打算采用大明现行的卫所制度。现在事情不算太多,我军先创立民政司以管理百姓民情。现在我宣布,民政司总体由李长材负责,下面按区设立分所。” 看着众人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自已讲话,李啸平静地说道:“东升区的民政司分所由付铁负责,南和区民政司由民政司长李长材兼任,北兴区民政司分所由李忠文任分所长,西壮区的民政司分所长由刘一显担任。各位分所长,皆受司长李长材管理。刘扬壮你管理后勤队,事情繁多,我就不委任了。” “那么李大人,我们任这个民政司分所长,主要是管些什么呢?”付铁好奇地问道。 “各位,你们主要负责维持当地治安,登记核查新增百姓户口,查验当地百姓腰牌佩戴,处理百姓之间的民事纠纷之类。”李啸回答道。 “大人,若要维持治安,需得拔给兵力人手方可。”刘一显连忙提醒李啸。 “此事我已想过,这些兵力人手,可由我军伤残军士担任。刘扬壮,现在我军中,恢复好了,却不能达到归队继续战斗要求的伤残军士,有多少人?”李啸问。 “禀大人,有56人。” “很好,那就按4个区每区分14人,成为该区的镇抚队,主管当地治安与协助分所长工作。再从这些军人中选中一人,为镇抚队长,选拔原则为,原先担任过军官职务的人优先,治安队全体人员受民政司分所长的节制与管理。”李啸朗声说道。 “大人,是不是接下要在各区成立办公场所?”李长材问道。 “是的,这事由李长材与刘一显你二人负责,招些泥水匠于各区建好分所后,各位就前去上任吧。”李啸的脸上,又是满满的笑容。 第一百三十九章绸缎换种马 让李啸没有想到的是,热火朝天的开垦盐碱地工作开始后的第三天,三名葡萄牙人竟然硬拉着火器总头赵杰,大咧咧地进入议事大厅,声称找李啸要赏银。 看到赵杰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李啸忍住笑意没有表露,让四人落座而谈。 萨琮首先开口:“尊敬的李大人,我们听说,你打算给能够带来经济收益的人丰厚奖赏,可是事实?” 李啸随即回答:“这是自然,本官说话向无虚言。“ 萨琮的蓝眼珠中立刻跳跃着灼灼的光采:“那好,李大人,我等有个极好建议,相信你一定会采纳的。” “愿闻其详。”李啸大笑。 一旁的阿弥额尔插话过来:“李大人,我军中现有的130多匹军马,我看过,皆是普通的蒙古马种,这类马种,虽耐力好易喂养,便身材太过矮小,速度也不够快。我等认为,可以对马种进行改良。” 李啸说道:“你的意思,是要通过引进优良马种,以逐渐汰换现有的军马吗?” 阿弥额尔笑道:“李大人真是个聪明的长官,我们的建议就是如此。当然,我们不是凭空想象,而是我们知道哪里有合适的种马来源。” 李啸忙道:“但请告知。” 阿弥额尔还未回答,一直没说话的拂朗亚兰达开口了:“李大人,你听说过柏布马吗?” 李啸眨了眨眼,然后摇了摇头。 一旁的萨琮笑了起来:“李大人,这柏布马,在北非与南欧,可是号称最优秀的战马。而且这类马种,还是现在鼎鼎大名的英国纯血马的祖先,也是久负盛名的阿拉伯马的亲戚。” 见李啸听得聚精会神,一旁的阿弥额尔顿时来了兴致。他兴致勃勃地赶紧说道:“大人,柏布马原产北非,这种柏布马高大强壮、耐力超强、速度快、反应快,训练为战马之后,柏布马与阿拉伯战马一样,面对对手的时候,不会鸣嘶,以降低对手的警觉,在战场上的表现异常勇敢,就算是进攻的时候遭遇到了惊吓。也绝不退却。堪称与阿拉伯马齐名的顶级战马。但他的价格却比阿拉伯马要便宜得多,也更易喂养与适应环境。所以我们在想,如果能引进这种马来代替现在的蒙古马,对我军的骑兵作战,会是一个大大的提升与帮助。” 李啸笑道:“今天李某倒是长知识了,你们的建议非常好。” 拂朗亚兰达补充道:“大人,你知道吗,当今世界,很多马种通过它的改良。培育出了很多优良的新马种。如果我们引进马种后,不单可繁育柏布马作为战马使用。还可以与现有的蒙古马交配改良,生产出新马种来,如果效果好的话。既可以留为战马,又可以卖马为我军增加收入。” 李啸大笑:“三位想得透彻,很好,这个建议我准了。只是。这柏布马,要去哪里买呢?” 萨琮抢过话来:“大人,在我们葡萄牙的人的据点澳门。驻守的葡萄牙的军队专门配备了这类马匹,我们可以从澳门的葡萄牙军队处购买引进。” “澳门,有点远啊。”李啸沉吟了起来。 “大人,我听说,我们现在有水师军舰一直停在安东卫港口,那我们可以坐水师的军舰去澳门。我们算过时间,最多半年之内,可以返回。”阿弥额尔眨着眼睛说道。 “那在澳门买的那价格是多少?李啸想了想,问道。 “大约是一百二十两银子。“萨琮赶紧说道,见李啸皱起眉头,他连忙补充道:”大人,如果我们采购的数量多的话,应该可以优惠一点。” “那这样的话,引进多么马匹合适呢?”李啸又问。 “大人,我军中现有一百多名骑兵,为保证乘骑与替换,就先引进个200匹吧。”一直没说话的赵杰开口了。 “这也是我们的想法,就算回来的路上,会有马匹死掉,也不会因此而导致骑兵不能有柏布马可以骑乘。”拂朗亚兰达补充道。 李啸沉吟起来,三名葡萄牙人所说的的更换战马的建议,其实很不错。只是李啸在想,这个价格,却是太高了些。 如果按一百二十两银子一匹的价格计算,那么购入200匹后,价格就要24000两! 不料,没等李啸说话,赵杰先笑着说道:“大人可是为价格过贵而忧虑,我倒有个办法,可以不用花银子。” “赵总头有何好办法?” “大人,我军现在有储存绸缎2230匹,在下觉得,我军没有专门的布匹仓库,这些绸缎一直存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很可能会有有虫蛀与霉变,倒不如趁此机会,全部带到澳门去销售。这样一来,不需要花我军银两,便可买回种马,另外还可为我军增加一大笔收入。”赵杰侃侃而谈,一脸兴奋。 李啸点头赞同了他的想法。 他知道,按明末广州商行的绸缎价格,一匹绸缎为37.5两银子,那么2230匹绸缎价格总额为83625两! 也就是说,除掉买马的24000两银子,李啸还可以赚得到59625两白银! 这绝对是一笔丰厚的收入。 李啸大手一挥:“准了!就按赵总头的意见行事。” 三个葡萄牙人一脸喜色:“多谢大人采纳。” 李啸想了想道:“你们若都去澳门了,这火器部队训练,可曾安排好?” 赵杰回答道:“现在我军钢铁尚未投产,火器研究暂无法开展,我已安排副总头顾子发负责每日训练,当不会出差错。” 李啸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赵杰,这一路上,你可得把这几个葡萄牙人看好了,要是跑了一个,拿你是问。” 赵杰大笑:“若跑了一个,赵某提头来见。” 随后,李啸让人去把正在训练的突骑队长上官云杰叫来。 “大人找我何事?”一脸汗水的上官云杰拱手问道。 “云杰,现在骑兵训练,暂时由副队长鲍照负责,我安排你一项新任务。”李啸平静说道。 “什么任务?” “与三名葡萄牙人,一同坐船前往澳门买种马。” 上官云杰犹是一片迷怔,待李啸简要地将去澳门买种马一事向他说明后,上官云杰脸上霎时浮现惊喜的笑容。 “大人放心!小的对马也算颇有了解,此去澳门,定当为大人选得好马回来,路上也会尽量将马匹照顾好。”上官云杰脸上泛红,神情莫名激动。 “好吧,那就着你上官云杰、赵杰、拂朗亚兰达、阿弥额尔,萨琮五人一同前往澳门买马。一路上,由上官云杰总体负责管理。我今晚便飞鸽传书,通知水师总头马屿。你们准备好了,便出发吧。” “在下明白。”上官云杰与赵杰一齐拱手道。 “大人,那我们的赏银呢?”三个葡萄牙人面带焦急之色,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我李啸说话算数,赏银会给你们的。这样吧,每人赏银30两。不过,要等你们从澳门回来再发。本官怕你们拿了钱,就跑到澳门不回来了。”李啸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说道。 众人皆大笑,只有三个葡萄牙人一脸苦色,互相瞪着眼睛观望对方,眼神中满是无奈。 第一百四十章如何安排俘虏 两天后,一艘装着2230匹绸缎的全副武装的二号福船,从安东卫水师港口缓驶出。 这艘武装福船由李啸新任命的水师副总头余昊然亲自驾驶,李啸在给水师总头马屿的信中,要他务秘派出可靠有经验的人手前往澳门。于是,马屿便安排了操船经验丰富的副手余昊然亲自驾驶。 上官云杰、赵杰与三名葡萄牙人伫立船舷,咸腥寒冷的海风顿时扑面而来。放眼远望,海天相接处,有如一条细细的灰线,在目光的尽头晃动。船只周围空无一物,只有成群的海鸥围着被北风吹得极鼓的船帆鸣叫,上下翻飞。 一声悠长的抱怨传入了赵杰的耳朵。 “唉,这位李大人,他为什么就这么对我们不放心呢?”说话的人,是一脸不乐意状的葡萄牙人阿弥额尔。 “中国人害怕我们逃走了。”旁边的萨琮做了一个夸张的逃跑姿势。 “可能这位李大人,从来就没在心里信任过我们吧。”拂朗亚兰达脸上浮现一种莫名的苦涩。 赵杰听到他们的议论,缓缓走了过来,朗声说道:“各位先生,你们想多了。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大人若信不过你们,何必派你们一起出驶澳门?” “那他为什么扣着赏银不给我们?”萨琮也是一脸不满。 “哈哈,你们这几个洋人倒还想得挺多。我告诉你们,在我们大明,象李大人这样开明通达又富有智谋的长官,实在是凤毛麟角。你们几个能遇上,却是难得的福气。李大人说过你们回去后会给你们,就一定会给的。如果没给,把我这个头砍了去。”听到他们说话的上官云杰也走了过来。边说话边用手做了个砍脖子的姿势。 “各位,不用再纠结了。我说过,我们将会一起做一番大事业的。我相信,如果我们把购买种马的事情办好了。莫说这点赏银,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赏赐更多的荣耀在等着我们。”赵杰微笑着,向三个葡萄牙人伸手做了个“v”字。 。。。。。。 在赵杰他们离开雄唐所的第二天,带着一队辅兵,前往周围着县城与村寨贩买刀剑枪盾的常正与关质,终于回到了马耆山。 “李大人,我们终于把全部的刀剑枪盾都卖完了。他娘的。每日东奔西跑,可把我等累得够呛。”常正一脸笑容地进得议事大厅,却是连连开口抱怨。 “两位辛苦了,这近一个月的奔忙实为不易,来来,都坐下说话。”李啸脸上笑容满满,连声招呼。 “李大人,你不知道,安东卫经过了这场战乱。各村寨及临近县城中,逃走的百姓很多。这人一少,买武器的人可就难遇上呀。”关质在旁边叹气说道。 “大人,你可知道。我们去了莒南县时,发现那家仁心医铺搬走了。”常正在一旁小声说道。 李啸突然感觉内心仿佛被刺了一下一般。 “可知搬哪去了么?”李啸急急发问。 “听那些街坊说,孙大夫为躲避战乱,将医铺搬到蒙阴县的亲戚那儿去了。”常正答道。 李啸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发问。 他在心中迅速地浮起孙婉儿那如苹果般清丽的脸,想起这个姑娘当日痴痴地说一定会好好等他回来,心头猛地一阵难过。 婉儿。李啸回来了,为什么,你却又离开了呢? 何况,还是因为我回来才带来的这场战事。。。。。。 李啸轻轻晃了晃脑袋,努力将负面的情绪从脑海中剔除。毕竟在下属面前,展露自已感伤的一面,是一件有损威信的事情。 “那武器全部卖完了没?”李啸转移了话题。 “托大人的福,到昨天上午全卖完了。10950件刀剑枪盾基本上按一件6两这样的便宜价格场卖出,共卖得米粮6850石,银子24600两。”常正一脸欣悦笑容,欢喜地回复。 “甚好!两位先下去休息。你二人每人各领赏银10两。米粮与银两我让李长材带人清点,便安排入库。”听到这个数字报上来,李啸脸上也立刻浮现欣喜。 “谢大人。”常正与关质接过赏银,脸上更是欣喜非名,连声谢过李啸,便转身退出厅外。 议事大厅外,李啸目送着常正他们离去。 议事厅门口,正对着一树开得颇得灿烂的梨花,上面几只鸟儿正在欢快的鸣叫,李啸看得出神。 他又想起了孙婉儿,想起了她清澈无尘的眼眸和害羞的低头浅笑。这种美好的感觉,有如刚在昨天。 这个姑娘与吴之菡相比,一个是一杯清茶,一个是一杯烈酒,都让自已向往而不舍。 原你一切安好。等我这边得空,我会去蒙阴县城找你。 李啸在心中对自已默默说道。 经过了一个这样多事而艰险的冬天,这初春的天气里这几只欢跃的小鸟,让李啸心下莫名陶然。 从思念中摆脱出来后,李啸在心下默默思考。 现在又补充了一大批银子与粮食,那么,自已接下来,要开展什么项目呢? 下午的时候,李长材带着铁场作头颜均来找李啸。 “同知大人,在下前来,是想问大人,现在天气已开始转暖,我军的铁场,也要开始复工了吧。”颜均刚落坐,便急急地表明来意。 李啸心下暗叹,此人倒是个做事的人,一点也闲不得。只是现在人力不足,恐难于安排。 “颜作头心意我明白,只是现在因为要开垦盐碱地,人力缺乏,可再过一阵方好。”李啸无奈回答。 “大人,我听说,当日大人击败陈为果那厮后,那700多名贼兵俘虏,一直被关押在军中,不若先将他们放出来当苦力。若只是这般每天看押,倒白白地养他们了。”颜均见李啸反对,连忙说出了自已的想法。 李啸心下一惊,颜均的说法却有道理,这样一直关着这些俘虏,确实不是个事。自已之所以不让这些俘虏参加开垦盐碱地,也是主要怕他们趁人多混乱而逃脱。 “大人,依我之见,现在铁场若要重新修复开工,必得大量人手先做准备。我看,可派军兵看管这些俘虏,监督劳动。现在矿场没有其他人手,这些俘虏被集中看管挖矿,料难脱逃。”李长材在一旁补充道。 “对对对,苦活重活就让他们干,谁叫他们竟敢与我军为敌,就该给他们一些苦头尝尝。就先让这些俘虏采矿吧,铁场若复工,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准备工作。”颜均又说道。 “很好,我准了。趁铁场未重建,正好让他们先去挖矿准备。长材,你安排每天轮一队辅兵前去看管这些人做事,由颜作头负责安排各人工作,如有俘虏偷懒逃跑,立斩不赦。”李啸的右手,狠狠地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女子澡堂之争 李长材与颜均离开时,天色已黑。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李啸心里暗想,现在先等那些俘虏苦役挖出矿来,积累一些铁矿原料。等过了一个月后,人力充裕了,自已就要亲自指导铁场运作。 毕竟前世作为机械系毕业生的自已,在很多方面,相比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还是有技术优势的。而且李啸觉得,铁场要做,就要利用最新的知识做到最好,如果只是简单地照搬明朝的钢铁生产方式,未免有裹足不前之嫌,对今后的雄唐所更大规模的发展,意义不大。 在李啸思忖之时,开垦盐碱地的家属们回来了,每个人都是一脸一身的汗水,不过精神劲头却很好。 他们都记得李啸说过的话,表现好的人,可以优先安排去养蚕种桑,从此就拥有了自已的一份基业了。 这动乱的年代,没什么比拥有一份属于自已的产业更让人动心的了。很多家属心里憋了口气,上次分田时没轮到自已,现在一定要争取好好表现,不能再错过这种桑养蚕的机会。 看着这些一身是汗的家属们从自已面前走过,闻到每个人身上都是是酸哄哄的汗味,李啸突想到到一件事,应该立刻开始实施。 那就是,设立公用澡堂。 李啸前世看过的资料中讲,在明朝中叶,其实就已有有澡堂出现了,甚至还有专门在澡堂给人搓澡为生的伙计。不过这些澡堂仅限于一些大城市,而且进入澡堂者以男性居多,女性多半还是在家里沐浴洗澡。 传教士汤若望曾记述过南京的澡堂,他写道,在中国南京这座繁华的城市中,通常有池堂和官堂二种澡堂。前者为一个偌大的浴池。是南京城中的普通百姓所用,众多人可以同时入浴。后者则专为官员和富豪所开办,进云后,每人可享受单独一室,有仅容一人的普通房间,若出价更高。则有可容数人的宽敞房间,内中还有为客人打水或搓澡之伙计。 汤若望感叹,相比还在大街上倒粪尿与垃圾的欧洲,和那些几个月不洗澡只得在身上倒香水以摭盖臭味的欧洲人,中国才是真正的文明世界之典范。 第二天一早,李啸就把李长材,李忠文两人叫过来,商量此事。 李啸告诉他们自已的决定,那就是。在马耆山前不远的浔水边上,在离仙女峰最近的一处建立公用澡堂,以便采水。 “两位,这公用澡堂,李某是必定要建的。自天启年间以来,为何我大明各地流行之疫病频发,两位可知何故?”李啸问道。 李忠文想了想回答道:“禀大人,学生认为。应为战乱频仍之故,百姓迫于生计四处流亡。不得不在蚊蝇鼠虫之地苟以存身,故至疾病流行,亡者众多。我等思之,唯有哀民生之多艰矣。” 李啸点头道:“忠文的观点,我亦认同。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想对两位说,那就是。百姓生活在这么脏乱的地方,却没有办法经常洗澡,这也是导致疾病流行的重要原因。” 李长材附合道:“李大人所忧之事,吾亦以为然。百姓皆是群居,一个得病。众所难免。李大人建立澡堂之意,可是专为防止疾病?” “正是!现在天气转暖,很快就要到疫病多发的时节,如果马耆山的家属或军士中有人生病,势必造成疫病大流行。我军初创,如何受得起这番打击。我等务必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提前做好措施,方可尽量减少疫病的发生。”李啸郑重地说道。 李长材与李忠文两人皆表示赞同。李啸见两人无异议,便问道:“我之意,建男女两类澡堂,务必让马耆山全体人员,至少每隔几日可洗一次澡。”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他此话一出,李长材与李忠文皆脸色大变,连声说道:“大人,不可啊!” “有何不可?” “大人,自古礼教,无过乎男女之大防。现在我马耆山的女子,参加劳动实为不得已,但在外面澡堂洗澡,实在太过骇人听闻。”李忠文连连摇头。 “是啊,大人,女子澡堂,我大明朝中还从未有过,大人行此举,不惧流言蜚语乎?”李长材亦是满脸忧色。 “你们。。。。。。”听得他俩的反对之词,李啸一时语塞。 “大人,男子澡堂可建,女子澡堂,却是万万不可啊。”李忠文在旁边又叹气说道。 “别说了!苟为民利,虽千万人吾往矣!两位,难道女子就不是人,难道女人就连进澡堂洗澡的权利都没有?”李啸顿一脸痛心疾首:“这疾病要是流行发作了,它可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倒霉受害的可是我全军兵民,是整个雄唐所啊。” 李长材与李忠文陷入了沉默。他们虽在内心认为李啸说的有道理,但孔圣人的礼教,总不能去违背吧。 “我意已决,女子澡堂一定要建。移风易俗,就从这澡堂开始。”李啸最后做了总结发言,然后他问道:“长材,现在我军中,男子有多少,女人复有多少?” “禀大人,我马耆山军兵总数为2284人,工匠321人,家属1825人,其中男子为3600多人,女子为900多人。”李长材回答道。 “这样的话,总共修3个澡堂,一个军用澡堂,全军将士皆在军用澡堂洗澡,一个民用男子澡堂,为马耆山非军士的男子使用,一个民用女子澡堂,为全体女子使用。”李啸一锤定音。 接下来,李啸又规定,澡堂全部修建为单个淋浴式,也不搞什么官员与富豪特殊化,统一为喷淋式浴头冲洗。 其实李啸的这个想法,无非是照搬现在大学集体澡堂的样式。这样的澡堂设计有一个好处,方便快捷,便于大量的人员使用。 然后,李啸规定军用澡堂的喷淋浴头为200个,民用男子澡堂为100个,女用澡堂为120个。 他这样设计,有优先考虑军队之意,毕竟军队每天训练,要大量流汗,更要保证将士们能及时洗好澡。然后,细心的李啸考虑到女性洗澡速度要慢得多,故虽然她们人数比男子少,但却有必要多装些喷浴头。 接下来,李啸提供了澡堂的设计方案。 首先建一座水塔,从浔河中汲水伫存于其中,利用重力,采用最简单的杠杆式从下往下供水,随后,水塔中的水导入锅炉房,由锅炉房烧热后,再送入三座澡堂。所有导管,按主次管道,分别用粗细竹管连接。 而澡堂内部则用木板隔分成一个个细小的单间,上面一根粗大的竹管通过,在这根竹管之上,开凿连接了一根根细竹管,用于直接喷水洗澡。整个澡堂设计成地面稍呈倾斜类,以便排水,各个澡堂均挖一根排水沟,直接排入浔水下游。 “两位,现在盐碱地中的引水沟与排水沟应该快建好了。可从我军现有的工匠中调拔人手,务必在三周之内,建好这三座澡堂。”李啸的目光,闪烁着希冀的神色。 第一百四十二章桑田与启发 八天后,一脸泥水的郑如宝兴冲冲地跑到李啸处,大声告诉他,到现在为止,一千亩盐碱地已改良完成。 “如宝,做得真不错。我李啸没有看错人啊。”看着一脸泥水的郑如宝露出憨厚的笑容,李啸十分感慨。 “李大人如此看重小人,小人定当尽心全意为大人效力。“郑如宝连声说道。 “那桑苗可曾买好?”李啸想了想问道。 “大人,小人改良土地的第二天,就和李长材大人去安东卫城定好了,是产量较好的鲁桑。按10棵桑苗1钱银子购买,共买了130万棵,花了13000两银子。可把那卖桑苗的店主给乐坏了,他告诉小人,说他是从整个山东才弄到这么多桑苗呢。”郑如宝笑得真咧嘴。 “价格倒还合适,不知道产出会是多少?”李啸又问。 “大人,按小的经验,一亩地可种桑1300多棵,产桑叶1500到1600多斤,每亩地的桑叶产量可养蚕虫10斤,得到生茧100斤,最终可缫丝10斤。而且桑树寿命长,若成活后,可有十多年的丰产年限呢。”一连串的数据从郑如宝的嘴中侃侃而出。 李啸心下甚喜,看来这个郑如宝真是个种桑养蚕的行家呢。他说的数据与明朝松江府的资料大抵相同,可见此人应该没有说谎。 “如宝,那现在一千亩桑田要管理的话,需要多少桑蚕户?”李啸又问道。 “种桑养蚕。相比种粮食的农活要轻松点,两个成年劳力至少可管理20亩地,但因为现在我们桑户与蚕户为一体。这样的话,一户人家2个成年劳力管10亩地还是可以胜任的。除了可收获桑叶用于养蚕外,另外桑树所结的桑椹,也是可作为粮食吃呢。”郑如宝笑着说道。 李啸笑了,他知道,这桑葚在古代,一直是做为粮食食用的。当年南北朝时期,燕成武帝慕容垂缺粮之时,就曾强迫桑蚕户进献桑葚以充军粮。结果饿死桑蚕户无数。 “哈哈,这桑椹就留给桑蚕户自已吃吧,本官不会如此与民争利。那就如你郑如宝所说,我拔给你100户家属。来管理这些桑园吧。”李啸也笑了起来。 “多谢大人。现在正在桑树泡种之际,可利用这段时间先将家属所住的草棚修好。”郑如宝建议道。 “很好,此事我安排李长材去办理,如宝,以后这些桑蚕户由你统一管理。等过几个月桑树开始出叶后,我还会及时建立缫丝厂,到时统一收购桑蚕户的蚕茧。”李啸朗声说道。 “谢大人,在下定会更加尽心尽力。” 一周后。桑苗根系已长全之际,100户桑蚕户的草棚业已搭好。被选中的100户家属。共256人带着行李与农具,欢天喜地地离开了马耆山。 李啸兑现了自已的诺言,让在这次改良盐碱地中表现最突出的家属前去,这样一来,马耆山剩余了1569名家属。 这些家属临行前,李啸告诉他们,这些桑田乃是雄唐所公产,因他们表现突出,才授与他们耕种的权力。要这些桑蚕户努力耕种,不可抛荒,不可转卖。现在种植的桑树由雄唐所的存银中出,不用他们另外交钱,只是若以后桑苗死亡的话,才要自已出钱去重新种过。在产出蚕茧后,第一年每亩交蚕茧10斤为税金,从第二年开始,则每亩交15斤,从此永为定例,不再加税。其余蚕茧则由蚕桑课统一按市价收购。而桑树所产的桑葚,则留给桑蚕户自已食用。 李啸的的话语,迅速地被桑蚕户们的热烈欢呼所淹没。 一张张激动的笑脸望向李啸和他旁边的郑如宝,让他们二人都充满了成就感。 看着郑如宝带着这些桑蚕户离开后,李啸忽然想起,应该去看看铁场挖矿的情况了。 他随即带着李长材前去。 这几天,随着各地民政司分所的建好,付铁、刘一显、李忠文等人均按计划去了各民政司分所任职。当然,每所由14名伤残军士所组成的镇抚大队也随之前往。 李啸安排,现在南和区的民政司分所长不再由李长材兼任,而是让卖完刀剑回来的常正担任。这样,李长材便可留在身边,随时听侯安排。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来到了马鬃峰不远处的挖矿场。 这一天风很大,犹然清冷的寒风呼啸地刮着。整个挖矿工地上灰尘漫天,呛鼻难闻。敲打凿击之声与监工呵斥之声不绝与耳。一辆辆装满了铁矿石的板车,顶着漫天的风沙,艰难地拖往炼铁高炉的位置。 很快有辅兵向颜均报告了两人的到来,颜色均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 “不知两位大人前来,颜均有失迎讶。”颜均笑着拱手说道。 “颜作头,这些俘虏做事如何?”李啸问道。 “回大人话,这些俘虏来这里干活,开始之时,颇有怨言,不过,被军兵们打过一顿后,都老实了,现在干活还算卖力。”颜均回答道。 “颜作头,这些人干这挖矿苦活,也实为不易,平日里,伙食方面也尽量弄好些。”李啸看着一个用布包了头面摭挡灰尘,从自已面前用力推着一辆装满矿石的板车走过的瘦弱俘虏,皱眉说道。 “大人,你放心吧,我也知道干这重活不吃好是不行的。他们的伙食,与马耆山的家属们都一样,我还额外给他们加了另外份量的鱼肉,绝不会让他们干垮的。”颜均赶紧回答。 “颜作头,你看这些矿石,里面含铁有多少?”李啸手里拿着一小块赤红色的铁矿,想了想问道。 “禀大人,以小人经验,约含铁一半。” 李啸知道,颜均所谓的含铁一半,其意为内含50%的铁普通铁矿。 “颜均,现在一天一人可挖多少矿石。”一旁的李长材问。 “现在设备缺乏,基本上,一个人一天可挖二百斤吧。”颜均面有难色地说道。 李啸心下暗暗计算了下,一人一天200斤,700个俘虏一天也能挖个70吨了。如果挖上一个月,就有2100吨铁矿可以挖出来了。 前世读机械系的李啸,选修过冶金科目。他知道,哪怕按现代工业的要求,如一吨含铁量为50%的普通铁矿,因矿砂中的残铁不可能尽脱,再加除杂与去除水分,最多也只能炼出450公斤的钢铁。 当然,现在明朝的工业水平来说,钢铁产量只会更低。李啸看过介绍明朝产铁状况的书,在明朝很多地方,因为工艺原始,一吨含铁量为50%的普通铁矿只能产出不到300公斤的铁,如果矿石中含硫磷砷等杂质多的话,能产个200公斤就不错了。 李啸心下决定,不能完全照搬明朝的生产方式,自已一定要开始研究最能与明朝现有技术相结合,但能更快更好地生产钢铁的方法。 李啸犹在沉吟,却听得颜均叹道:“李大人,现在若要重新再建高炉,又得去安东卫城或附近县镇购买砖头泥灰,若是这些东西,都能自已造就好了。可以省一大笔钱呢。” 颜均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瞬间点燃了李啸脑中思维的火焰。 对啊,为什么不能自已造? 雄唐所不久便要各处都要大规模建设,砖头与泥灰当是需要大量生产的东西。 若还只是在外面买,成本太高不说,定购运输都要耽搁时间。 现在自已盐碱地已改良完成,人力充裕,工匠亦有,所缺的,也就一点技术而已。 那么,我用前世的学识,应当可造出比这个时代更好的砖头,泥灰,哦,也许应该叫它水泥。 第一百四十三章炭粉内燃砖 第二天,李啸便召集一批工匠,让他们立刻把原先被陈为果的贼兵砸碎的炭厂重建起来。 李啸关于炭厂的最新设定,让他们感觉十分新奇。因为,李啸设计的炭窑是各位明朝工匠前所未见的模式。 李啸设计的是半截埋在地下的炭窑,半埋地下可以有效的保温,提高原料利用率。它的结构类似一座二层小楼,一楼用来烧火加热,二楼放置烧制木炭的原料木材。 李啸让工匠们敲下原来被砸毁的炭厂上的砖头来修建,三天后,一座炭窑便建好了。 用一名工匠的话来说,这炭窑,象一只巨大的乌龟。 李啸闻言大笑。 随后,这三天内,从马耆山砍下的木材开始搬进窑的上半部,窑的下层则放入原先被砸毁的高炉内,那些没有烧完的煤。接下来,李啸让工匠在一楼的火嘴处点火,引燃煤层,这时二楼窑中木材开始被火炙烤,发湿的木材中,水分蒸发,混合其他挥发物,形成冷白的烟雾,从烟囱中冒出,迅速被风刮散。 温度渐渐升高,此时一楼的煤炭已经烧尽,二楼窑内木材自身开始氧化发热,木质材料发生热分解反应,其组成开始发生了变化。其中不稳定组成,如半纤维素发生分解生成二氧化碳、一氧化碳和少量醋酸等物质。 木材自身分解发热把窑内温度推到了最高点,大约摄氏400度,木质材料急剧地进行热分解,木材表面有粘稠的油状物流出,那是反应生成的大量醋酸、甲醇和木焦油,时不时的还会鼓起一个气泡。这是甲烷、乙烯等可燃性气体,它们在炉内缺氧的环境下缓慢燃烧,释放热量、保持窑温。 此时,冒出的烟也开始变化,开始先变黄,后变青。渐渐变成淡青色的透明状烟雾。 见到烟雾变成透明,工匠们便开始封窑,把窑顶的烟囱堵住。 这样,窑内的木柴开始在非常缺氧的环境下反应,固为彻底堵住了氧气,窑内氧化反应就慢慢停下来,窑温逐渐变低。 又过了三天,李啸让工匠打开窑顶透气,随后又冷却了两天。李啸便让人开窑取炭。 工匠们打开窑门,一股呛人的烟气扑面而来,让在场的工匠皆咳嗽不止。一名年纪较大的老工匠命令大家,赶紧把嘴闭住,包上湿巾,然后弓背屈膝,把一段一段乌黑发亮的木炭从窑内捞出来。 两个多时辰后,挥汗如雨的工匠们终于取完了所有的木炭。 木炭总重。整整三千斤。 李啸带有试验性质的烧炭大获成功。 可用于冶炼优质铁料的木炭,就这样烧成了。它的炭含量极高。磷、硫等杂质含量低,还原性强,还具有疏松多孔的结构,燃烧充分,供热均匀,在高炉炼铁中比焦炭更加优秀。 不过。李啸现在要奢侈一把,他打算先用这些木炭来烧制内燃砖。 李啸的制砖坯方法便让工匠们目瞪口呆。 李啸教给他们的方法是,把烧出的木炭研成碎末,再砸成粉状,掺和在用来烧砖的粘土中。以一比八的比例搅拌均匀后,扣入长八寸、宽四寸、厚二寸标准木框模具内压制成形,这也是现代标准砖的大小,就形成了烧制前的砖坯。然后要求他们按李啸规定的方式竖一块横一块的相互叠加,中间留空进气,就可以开始烧制了。 这是当代社会里,北方农村中常见的烧砖方式,只不过是以煤粉代替炭粉,因其破坏环境,高污染,高能耗,现在已被国家严令禁止。 只是这样的技术,在几百年前的明末,那绝对是毫无疑问的高科技。 只烧过普通的红砖和青砖的工匠们面面相觔,这种在砖里掺炭粉烧制的方法,还是第一次听说。 “大人,我大明之中,皆是用火直接烧烤打好的粘土坯,这种加炭粉烧砖的方法,真是闻所未闻啊。”那个年纪大的工匠叹道,脸色满是犹豫之色。 “各位,这种砖头,叫内燃砖,乃是海外泰西之技术,大明朝内尚无此类工艺。”李啸故弄玄虚,却引得一众工匠咂咂连声。 他们半信半疑的按李啸的方法制作,共经过了三天时间,已晾晒干燥的六千块砖坯送入了用粘土夯成的简单泥窑内,工人们将点燃的火把扔进窑里,点燃窑下堆积的煤块,等火焰腾起之后,就封闭了大部分的窗口,只留下少数窗口通气供氧,让砖块慢慢的燃烧。 一旁参观的人群远远地散开,但泥窑内高温还是烤得每个人都汗流满面。 一个工匠通过窑孔仔细观看了一下,以一种惊喜的声音叫道:“李大人这个方法好,每块砖都好象自已烧起来了,金光灿灿的倒象一块块金砖呢。” 李啸大笑,这种高能耗,高污染的内燃砖的制造方法,是在二十一世纪被国家严令禁止的生产工艺,在这个明朝末年可是多么超前的先进技术。 “以后,我们雄唐所的砖头,皆按此方式生产。”李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脸欣喜地说道。 一天后,当这四棱四角整齐均一的六千块砖烧好出窑冷却后,每个工匠望向李啸的眼神,顿时充满了了敬畏与崇拜。 工匠们不太会表达自已的情愿,但每个人都凭直觉感知,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向自已走来。 “大人在上,请受小老儿一拜。”那个年纪大的老工匠率先下拜,他身后,一众匠人同样向李啸跪地叩首。 李啸亲自扶起那大年纪大的工匠,又连忙招呼众人起身。 “敢问老丈尊称。何方人氏?”李啸一脸笑容地问道。 “小的祝大声,辽东铁岭人氏,原为石匠作头,当日大人在金州招工匠,小的便来了。“祝大声的声音恭敬而紧张。 “很好,以后我军中,除铁匠外,这一众泥匠,石匠,皆由你负责。炭厂与砖厂的技术我已教给你们,从现在开始,每周给我出五千斤炭,二万块砖。这些原料,可是我雄唐所兴盛的基础。”李啸郑重地说道。 “小人一定不负大人之托。”祝大声抬起黑红的脸庞,大声回答道。 李啸随后返回自已房间休息,还未进门,便见李长材一脸忧色地走了过来。 “长材,怎么一脸不高兴。”李啸笑问道。 “大人,有一事,在下要向大人禀报。”李长材依然皱着眉头。 “到底何事?” “大人,从昨日起,澡堂已开始正式运作,只是军用澡堂与男子澡堂洗澡者众多,可女子澡堂却至今无人前去。”李长材表情怪异地叹道。 “哦。。。。。。” 第一百四十四章李啸的女人 李长材一脸忧色,李啸一时也没什么好主意。 想凭一个人的力量,对抗数千年礼教形成的男女大防的僵化思维,谈何容易! 李啸突然感觉自已,有如那个与风车搏斗的唐吉诃德一般,不自量力,甚至滑稽可笑。 只是李啸不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 他心下暗想,是不是自已可以用为了防止疫病发生为由,而强令这些女子去洗?只是这样一来,可能那些女性会惧怕他的威压,但这样做未免失了人心。 李啸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尤其是在对待女性方面。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李啸让李长材先离开,让他自已好好思考一下。 双手靠在脑后的李啸,正凝神细思之际,卓那希端着一盆水进来了。 李啸正欲从卓那希手中接过她拧好的毛巾洗脸,卓那希却调皮的一笑,按住他的手,轻轻地帮他擦起脸来。 李啸轻叹一声,闭上眼睛,享受她的充满温柔的擦洗。 “大人,我看你好象不开心。”卓那希帮李啸擦完了脸,微笑着对他说道。 李啸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没什么。” 卓那希笑了笑,接下来,开始熟练地帮李啸洗脚。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卓那希灵巧又力道适中的按捏,李啸感觉浑身有如过电一般酥麻,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适意与放松。 李啸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地想到了一个主意。 “卓那希,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帮我。” 李啸看见,卓那希的脸上竟然瞬间有了一丝惊喜的表情。她急急地说道:“大人,如果有什么事,是卓那希能帮到大人的,请尽管说。” 李啸笑了,长叹一声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想你。带头去女子澡堂洗个澡。” 卓那希脸上顿时飞红,她低下了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听说汉族女子都是从来不肯在外面澡堂洗澡的,我怕。。。。。。” “怕什么,怕别人说你吗?” 卓那希脸更红了,头低得更下。 “哼,有什么可说的!我就是要让那些人看看,连我李啸的女人都去澡堂洗澡了。她们还能有什么理由不去!”李啸冷哼了一声。 李啸的这句话,让卓那希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脸红得象个熟透了的苹果,似乎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 李大人,他竟然说,我是他的女人? 我没听错吧? 对,我没听错,他说我是他女人。要我开个头,带着那些汉族女性去澡堂洗澡。 一种无可言喻的巨大幸福与失去方向的迷蒙感觉交织在一起。瞬间填满了卓那希的心灵。 她突然感觉自已眼眶中,竟然有泪水在打转。 卓那希赶紧用衣袖拭去,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李啸,却发现,自觉失言的李啸正尴尬地将头扭向一边。 房间。一阵尴尬的沉默,两个人都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 李大人,有你这句话,卓那希知足了。 “大人,我去。”她压得低低的声音里。满含欣喜。 “谢谢你卓那希,我会让我的下属妻子们与你同去。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有了你们开头,那些女性也会渐渐都去澡堂的。移风易俗,就在当下,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李啸郑重地说道。 迎着李啸信任与期盼的眼神,卓那希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惊人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马耆山传开了。 那就是,卓那希,这位李啸跟前的女子,与刘一显妻子王氏,常正妻子孟氏等下属女性,一同去了女子澡堂洗澡。 每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便陷入了沉默,也许,还有无奈。 连李啸的女人都能去洗澡,你们这些普通家属女性,还有什么理由不能去?什么,想批评李啸的做法,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卓那希每隔几天去洗一次,她欣喜地发现,来女子澡堂中洗澡的女性越来越多了。 她甚至听到了那些同来洗澡的女子,更多关于她的悄声议论。 “瞧见没,那位便是李大人的女人,长得多俏呀。” “那是,咱们李大人是啥眼光,看那妮子那胸,那腰,嘻嘻,是个男人都要想死了。” “哎,你这八婆,看你这眼红心热的样儿,怎么着,你也看了上李大人不成?要不,我去给李大人报告一下。” “老娘撕了你的嘴,看你的嘴欠的。唉,想成为李大人的女人,要等下辈子啰,哈哈。” 这几个婆娘的说笑,一字不拉地传入了在不远处洗澡的卓那希耳朵。 她发现,自已竟然一点也没有为这几个婆娘的放肆话语而生气,反而在心里有种微微沉醉的感觉。 被别人看成李啸的女人,这感觉真好。 也许,从濒死的自已被他救上船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是他的女人了吧。 卓那希扬起白晳如玉的面孔,闭上眼睛,任那从竹管喷涌而出的温热之水从额头流遍整个脸庞。 这在自已脸上漫流的热水,有如想象中李啸温柔的抚摸。 于是,卓那希幸福的眼泪与温水混在一处,悄悄滑落。 。。。。。。 见女子澡堂渐渐被全马耆山人员所接受,李啸趁热打铁,又开始兴建公用厕所。 李啸规划的公用厕所,分男用与女用。其中男用厕所蹲位100个,女用厕所蹲位50个。 李啸的考虑是,兴建了公用厕所,那么所有的粪尿便可尽量集中在一处,便于采集。毕竟,明朝没有化肥工业,基本上都是靠人畜粪便为有机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粪尿也是一种宝贵资源。 还有一点,李啸决定更进一步,利用这些公共厕所中的粪便采集沼气,这样一来,可以用这些沼气来给澡堂烧水,给后勤队做饭,从而大大减少煤炭之类物资消耗。而剩下的沼液和沼气残渣都是上好的肥料。沼气池中经过发酵的粪便,又可以安全的施用在农田里,减少寄生虫的危害和传染病的传播。 李啸设计了一个草图,即让公用厕所的粪尿,通过一个砖砌的宽阔的管道流入沼气池,在里面发酵产气。整个沼气池主要分为发酵间、水压间、出料间等。这个沼气池的设计原理十分简单,当池内产生沼气时,储气间内的沼气不断增多,压力不断增高,迫使主池内液面下降,挤压出一部分料液到水压间内。当人们打开炉灶时,沼气池内的压力逐渐下降,水压间料液不断流回主池。这样,不断地产气和用气,使发酵间和出料间始终维持压力平衡地状态。 随后,李啸让李长材根据图纸,带着工匠去实施兴建。 他要求,公用厕所与沼气池,最迟要在三周之内完成,毕竟现在有现成的砖块可用。李啸相信,这样的措施成功实施后,一定会对整个雄唐所的经济与文化发展,产生巨大的推动。 第一百四十五章我的地盘我做主 过了几日,经李啸亲自堪查,结果在离马耆山主脉不远处的一个小丘陵内,发现了可以轻易开采的浅层石灰石。 其实在他前世中,国家已探明,在整个鲁南地区,这样的小规模储量的石灰矿,各县都有,这也是李啸对能在雄唐所中找到石灰石有信心的原因。只是因为量小,在现代社会的开采价值不是很高。 但是,发现了这样小规模储量的石灰石,对于现在的李啸来说,比发现一座金矿更让他高兴。因为他知道,有了这石灰石,他一直向往的水泥研发终于可以开始了。 水泥与钢铁一样,都是现代工业的基础。是雄唐所要实现跨越式发展所不可缺少的物资。 李啸大致记得以前高中的化学课本上讲过,将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黏土入窑锻烧,然后加以磨碎,就可以制造出水泥。 只是水泥制造的原理虽然简单,但问题在于,如何合理化、经济化与规模化地进行生产,这就是不小的难题了。李啸毕竟不是学硅酸盐专业的,对于如何生产水泥也不是特别清楚。他只依稀记得,在他前世发展到巅峰的现代水泥产业,都是用巨大的立式转窑与球磨机来生产的。只是这转窑与球磨机到底是什么样子,要怎么制造,李啸也不知道。 一个脸色黑粗的工匠走近来,提醒李啸道:“大人,俺看东家您调的这个细料吧,是粘土、石灰石和煤炭粉合在一起的,和烧陶瓷倒有点象,倒不如用烧陶瓷的窑子来试试。” 李啸眼光一亮,忙说道:“你这个办法不错。可以一试。” “你叫什么名字?”李啸又问道。 “小人廖全禄,登州人氏,以前在登州城中干过陶瓷烧制。当日被叛贼李九成捆绑带出登州城后,在高龙堡被大人救出。”廖全禄嘿嘿地笑着。 “你不错,有想法有头脑,这样吧。由你带着这些工匠,就按我的配方去试验改进。如能成功烧制水泥,本官给你重重奖赏。”李啸心下有如开锁一般高兴。 “谢大人看重,小人一定尽力去做。”廖全禄一脸喜色。 他心下暗想,现在没什么好办法,就只能用烧陶瓷的窑来顶一顶,争取早日产出水泥。将来有机会的话,让工匠改进流程与窑型造个立式土窑出来试试。 在李啸正在指点工匠们开始试制水泥之时,亲兵来报。海商蔡守来到雄唐所,求见同知大人。 李啸心想,这个蔡守到是消息灵便,现在知道自已有了这份基业,一定是要来雄唐所开设商铺了。 李啸随即前往议事大厅,去会见蔡守。 “蔡掌柜,多日不见,掌柜的生意可好?”李啸一进厅内。大声向正在喝茶的蔡守打招呼。 “托大人的福,在下生意还过得去。今天前来宝地,大人的雄唐所却让在下大开眼界呀。”蔡守的眼睛笑得眯成了条缝。 “现在我雄唐所万事初创,处处粗疏,倒让掌柜的见笑了。“李啸笑道。 “哪里哪里,我自入雄唐所来,虽处处草创。却是井然有序,规划极好。特别是这马耆山,连大城市中才有的澡堂都建起来了,真真让人赞叹。”蔡守向李啸伸出大拇指赞道。 李啸大笑,随后压低声音说道:“蔡掌柜你来我雄唐所。可是要开设商铺?” “大人心思真是精细,一下就猜出蔡某之思了。蔡某和道大人事情繁多,却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鄙人在想,大人的雄唐所,万事初创,定然有诸多商品事物缺乏,那安东卫城与临近县镇采买,岂有在雄唐所内开设商铺更为便捷?蔡某若是能帮着周济下大人,却是幸事。”蔡守的脸上依然是笑意满满,目光中,却满是期待。 直面蔡守期待的眼神,李啸心下却在沉吟,蔡守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自已再能干,也不可能在雄唐所内,把所有的工业与民生用品都生产完毕来个自产自销。与外界的商品交换交流,是十分必要而迫切的。 而且,在李啸的初步规划中,雄唐所将来会以钢铁与丝绸为主打产品,也许还有马匹与海盐出产。但是,象工业所用的煤,百姓生活所用的布匹,以及诸如瓷器,酱油茶醋、针头线脑、生活用具之类,还是必需从外界采买的。 现在蔡守上门能提供服务,却是个极好的开端。 李啸相信,随着蔡守的商铺进入,一定还会有更多的商人前来雄唐所开设店铺,做各类生意。 这对于雄唐所的发展是一个大好事,只是,此时的李啸在考虑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从现在开始,要不要开始对包括蔡守在内的商人,进行登记与收税?而如果收税,又有收多少合适? 李啸想起明朝初年的商税为三十取一,过者则以违令论,税率之低,达到了惊人的地步。而且,在万历十年又有规定,铺行下三免征税契,买价不及四十两及典价,一概免税。买价至四十两以上者,每两止税银一分五厘! 由于明朝的商人负担非常轻,加上官商勾结,以及商人出钱培养士子进入仕途作为自已的朝中代言人,终于导致在明末之际,商人势力高涨,嚣张非常,动不动就罢行罢市,要挟官府。还有如山西乔家常家曹家侯家渠家亢家范家孔家,这八大家巨商,更是不顾国家危亡,与满清和蒙古勾结,出售珍贵的粮食与铁器、布匹等战备物资以资敌,甚至连明朝的机密情报都出卖给鞑子,实实可恨之极。 而被商人势力裹协的大明朝廷,在国家危亡之际,不向这些富得流油的商人征税,反而只是一个劲地压榨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穷苦百姓,终致流民遍地,赤地千里,为陕西的李自成与张献忠等反贼,提供了无穷无尽的造反兵源。 想到这里,李啸在心下喟然长叹。 李啸作为熟知历史的穿越者,当然要防患未来这样的事情出现,那就必须要对这些商人作出强有力的管控,要让他们成为自已发展壮大的工具,而不是让他们反客为主,最终使自已陷入被动与裹胁。 我的地盘我做主,加强对商人的管理,就从严格登记制度与收取商税开始吧。 李啸决定,要迅速成立商业司,凡是需要在雄唐所内开设商铺的商人,都得拿着自己的户贴向商业司申请市籍开业保证书,登记批准后,方才取得在雄唐所内居住开店的权利。 这种商人市籍制度曾在明初实行,不过到了明朝中后期后,这种市籍制度在商人的抵制及官府不作为的共同作用下,已经名存实亡。 商人登记后,这些商人还要交纳一定的租税,税额李啸初定为每月店家销售额的八分之一,才准许这些商人在雄唐所中建立商铺,从事商业贩卖与销售。 想到这里,李啸主意已定,他微笑着抬起头,对蔡守平静地说道:“蔡掌柜,你能来我雄唐所开设商铺,自是极好,只是,李啸也有些要求要先和蔡掌柜讲明一下。” “大人便说无妨,蔡守洗耳恭听。”蔡守急切地说道。 于是,李啸把自已对商业管理的方法,对蔡守简略讲述了一番。 他发现,蔡守的脸色,突然变得发白,在这微冷的早春天气里,甚至还有冷汗渗出。 “大人,你要凭户贴担保登记,小的无活可说,只是,这商税订得实在颇重了些,整个大明朝内,都怕没有地方会收这样重的商税啊!”蔡守颤声言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独特优惠 “蔡掌柜,你恁精明的人,如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李啸斜了蔡守一眼,故意用一种不满的语气说道。 “大人,蔡守愿闻其详。” “李某不才,也知道杀人生意有人做,赔本买卖无人干的道理。蔡掌柜你在我雄唐所开商铺,我的商税虽比别的地方略重些,但我雄唐所有两个优惠条件,你蔡掌柜是在别的地方花钱也买不到的。”李啸卖个关子,脸上却是满满的笑容。 蔡伦守的眼睛睁大了,他望向李啸的眼神里,说不清是向往还是疑惑。 李啸的双神望向遥远的地方,淡淡地说道:“当年永乐皇帝有道圣旨,是针对你们商户的,蔡掌柜想必也知道?” 蔡守脸色突然一灰,他低声说道:“大人说的可成祖那道从商户采买物件的圣旨?” “正是。本官没记错的话,成祖当年在圣旨中的原话是,那军家每在街市开张铺面做买卖,官府要些物料,他怎不肯买办?你部里行文书,着应天府知道:今后若有买办,但是开张铺面之家,不分军民人等,一体着他买办,敢有违了的,拿来不饶。”李啸平静地说完这段话,转眼观看蔡守的表情。 却见一旁坐的蔡守脸色却更加灰败与难堪,李啸说的这道成祖圣旨,其实就是高悬在象蔡守这样的普通商人头上的一柄达摩克利斯利剑,不知道何时便会掉下来,砍掉自已的脑袋。 在明朝,普通商户最怕的就是当行头,所谓行头就是记录在官府案上的承役正户,衙门派出人手“协助”行头。行头则负责将和买各家应供之物和各种差役服完,但基本是差役服完,这户商人也就被官府的种种盘剥与压榨弄得资不抵债,家破人亡了。 成祖这道恶旨,成了明朝官府胥吏理直气壮**裸欺凌商户的最大理由。 说得难听点,没有背景的普通商户。若当了行头,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举家逃走! 明朝直到南明时的隆武帝朱聿键,皇帝才真正认识到官府对普通商户的压榨与盘剥的残酷。 这位短命皇帝曾感慨道:“府州县之行户,实地方害民之恶政。官之稍有良心者,尚以官价买之,比市价十去五六;全无良心者,直票取如寄。胥吏缘之,奸孔百出。朕昔潜邸,久知此弊。宜行永革。” 只是到这时,明朝已近覆亡,隆武帝的良心发现,对于商户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所以说,对于象蔡守这样的普通商户来讲,虽然平时有低商税的优势可以让他们活得很滋润,赚很多的钱财。但这些商户都明白,其实他们的命运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财产随时可被官府侵夺,被胥吏盘剥,若当了个行头的话,更是等于被判了死刑。 见蔡守低头不语,李啸又说道:“蔡掌柜,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就是在我雄唐所,绝不会有让商户当行头这无耻之事发生。而且,也绝不会允许出现官吏肆意侵占商户财产物品。所以说,只要商铺在雄唐所中正规做生意,诚实纳税。守法遵规,那么,你们绝不用考虑会有官府来侵害与盘剥,也绝不会有市痞恶霸之类欺压商户。雄唐所良好的经商环境,是我李啸绝对可以保证的,也是你蔡掌柜在其他地方,花钱也买不到的优惠。” 蔡守的眼中闪出亮色,经商最怕公权力的侵害,这点每个商户都心知肚明。蔡守暗想,他与李啸打过这么久的交道,深知此人一向说话算数,所做的承诺,全然没有未兑现的。这样看来,这李同知的雄唐所,倒还确是一块可以平静安稳经商的好地方。 “蔡掌柜,你的商品再多再好,也得百姓能有钱购买。所以,我说的这第二点优势,就是我雄唐所百姓的购买力。本官敢向你保证,最多过个一两年,我会让我治下百姓财力宽裕,家底丰足。从而让他们有更多的财力来采买商品。到时候,蔡掌柜的商铺售卖旺盛,日进斗金之际,便会明白本官今日之言,当为不虚。”李啸见蔡守心思泛动,立刻趁热打铁地说出这段话。 蔡守被说动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后,笑道:“蔡守与李大人打过多次交道,深知李大人为人重情守义,实为磊落君子。蔡某相信,李大人今天所说之话,来日必将一一兑现。如果真能有安稳的经商环境,有富足的百姓来支撑生意,那每月八分之一销售额的税金却也不多。那么,蔡某按李大人定的的商税交纳便是。” 李啸也笑了,他望着蔡守的面孔,颇为感慨地说道:“蔡掌柜当日愿租船助我军攻打辽东之恩情,李啸至今难忘。更何况今日蔡掌柜亲自前来谈在我雄唐所开商铺,对我雄唐所的发展也是颇有助益。蔡掌柜,这样吧,以后我雄唐所需的大宗物品,我优先从蔡掌柜处购买。” 蔡守顿时大喜,连声说道:“想不到李大人竟能如此念旧情,蔡某由衷感激。大人投之以桃,在下定报之以李,将来要所需之物品,我定会以优惠价格卖于大人。” 两人大笑,随后一起商谈开办细节。 李啸决定,让蔡守的店铺在东升区,南和区,北兴区,和西壮区四区开设商铺。军屯区因涉军事机密事宜,不得开办。而西壮区的商铺也指定在马耆山之前颇远的位置,以防止马耆山内的重工业基地的工业机密被发现。 李啸向蔡守订购了大量的煤,整整一万吨,可分批送货。 这笔大订单可把蔡守高兴坏了,心下简直就是喝了蜜一般甜。 要知道,现在大明,煤的价格一般是4到5两一吨,因为主要产煤地山西战乱,现在煤价已涨至6两一吨了。 而蔡守给李啸报了个优惠的价格,每吨5.5两。李啸略谦让了一下,便大笑同意。 蔡守十分高兴,他知道,仅仅是这一万吨煤,他就有55000两银子入帐了。 其实李啸更是欣喜,因为他现在有了个新的打算,那就是以后做饭、洗澡、烧砖之类,除了沼气外,全部用煤,以代替用木柴与炭。 毕竟马耆山上木材虽多,但与整个雄唐所工业生产所需用的木料来比,还是相当不足的。李啸来自后世,知道环境保护的重要性。在他前世的那场大炼钢铁全民炼钢运动,把一座座山砍得光秃秃的,导致土地沙化,水土流失的恶果让他印象很深刻。 而李啸之所以订这么多煤,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将普通煤炼成焦煤来炼铁,这样产生的钢铁,虽然比不上用木炭烧制的钢铁,但有现代技艺作保证的话,品质也会很不错。 李啸心下暗想,以后这焦煤所制的铁,可用来打造农具、生活用品与普通铠甲与武器,而用木炭精制的钢铁,则要用于打造顶级的刀剑与铠甲。 也许,在我手中制造出来的,这些精制的顶级刀剑铠甲,会成为传世精品。。。。。。 第一百四十七章招聘书生 蔡守满意离去,并与李啸约定,最迟二周之后,便来雄唐所开设商铺。 李啸亲自送他离开。归来后,一直在想,如果现在要成立商业司的话,毫无疑问,他手上的人才不够用了。 其实,哪怕不成立商业司,就现在的可用人才来说,都有捉襟见肘之嫌。李啸只有李长材与忠文两个读书人可用,而那些同墩兄弟们,全部都是文盲,如果不是李啸顾念旧情,他们不可能有机会去担任民政司分所长的。 李啸决定开始招聘一些书生,不单是成立商业司需要,另一点便是,李啸打算在雄唐所内分区设立学校,也需要一定数量的读书人担任教师。 李啸首先对内招聘,让他失望的是,全军人员之中,仅有两人粗读过半年私塾,水平仅仅为识得几十个字的程度,李啸颇为失望,看来只得面向社会招聘了。 李啸觉得,可以先去安东卫城的东儒学院找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读书人愿意前来。 安东卫城内的东儒学院,建于明弘治年间,这几百年间,也出过好几名进士,内有学生一百多名,还有学正,教谕,训导等多名教员,以这些人的水平能力,让他们出来担任商业司的慕僚文员,或是作为学校教师,都应该是绰绰有余之事。 为体现对读书人的尊重,李啸亲自前往拜会。 前来开门迎接李啸的,是一脸冷淡之色的东儒学院学正,崔拱瑄。 “不知李大人前来蔽院,有何贵干啊。”崔拱瑄一脸平静地向李啸说道,脸上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然不屑之色。 护骑队长黄策脸上顿时满是怒色,他正欲指责崔拱瑄的倨傲。却被李啸拉到了一边。 “李某前来,是想问一下学正,可有学子愿来我雄唐所做事,如有愿来者,李啸愿出丰厚薪资延请。”李啸脸带微笑,语气平知地说道。 没想到李啸的诚意之言。那崔拱瑄却只冷哼了一声,随即冷冷说道。“李大人,我东儒学院之学子,才学鄙薄,恐有负大人之望。大人还是前往别处,别觅良材吧。” “你这厮好生无礼!李大人如此诚心诚意想从学院延请文士,你这酸儒连门都不让大人进入,便立刻冷语回拒,究竟是何居心!”一旁的黄策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喝骂。 “哦,不让李大人进门是崔某之错,却不知,当日李大人以下犯上,击杀安东卫指挥使王大人,却是该当何罪呢。”崔拱瑄冷笑道。 李啸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然,这个一直不肯给自已好脸色看的崔拱瑄。对自已的不友好是有缘由的。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王铭世什么亲戚故交? 黄策已是大怒。他刷地拔出腰刀,作势便要横搁着崔拱瑄脖子上。 李啸一声怒喝,黄策方气恨而退。 “崔某这一腔热血,正欲遍洒五步,以洗被尔等所秽之门庭,尔等不砍。却不可惜。”没想到崔拱瑄毫无惧色,连声讽刺。 “崔学正可是与王铭世有旧?”李啸没理会他的讥讽,平静问道。 “非亲非故!只是,崔某读过几句圣贤书,只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崔拱瑄收了冷笑,咬牙大声吐出这句话。 李啸心下暗叹,原来这个崔拱瑄,竟对自已击杀上官之事如此痛恨,以至于抓住机会来自已面前表达愤怒。 好吧,你既出言不逊,那就别怪我李啸说话不客气了。 “崔学正,道不同不相与谋。李某与王铭世之间的恩怨,非是你这般所谓的读书人能明晓。只是本官要告诉你,李某所作所为,上无愧天,下无惭地,皆是利国护民之举。你等所谓读书之人,眼光如豆,只知所谓的上下等级,却根本不知何为国家兴亡,民族大义!”李啸最后这句话,语气大大加重。 “你,你这武夫,竟然出语讥讽本学正。”崔拱瑄一脸愤怒,右手食指颤颤地指着李啸。 “崔学正,本官最后再说一句,别看你在这里道貌岸然地作引颈就戮的正义状,只是,别怪李某说得直,象你这样的人,纵在此处死一百遍,于国于家何益?李某想说,如果学正你能出得一策,以解我大明现在兵戈四起,战火遍地之危急局势,李啸绝无二话,可立死于崔学正面前,以全学正清正之名。”李啸冷笑一声,字句清晰地说出这段话。 “你,你。。。。。。”崔拱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手颤巍巍地指着李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啸用充满蔑视的眼神斜了他一眼,转身带着护骑们离开。 只剩下一脸涨得通红的崔拱瑄,兀自在学院门前打颤不已。 回到马耆山后,李啸改了主意,决定不再从这些所谓的学院中招学子来做事,而是让哨骑队长张行猛带着哨骑去临近县镇,张贴布告,让有意来雄唐所的书生前来应聘。并且特别注明,不强求要秀才及学院生员,只有读过书能识字的童生便可。 李啸想明白了,不一定非要什么秀才之类的读书人才能做事,这些人思想僵化,自命清高,一肚子君臣等级与仕途前程之类花花肠子,工作起来恐会人浮于事。而那些童生,因为对自已学历的自卑,及对李啸丰厚薪水的感激,反而更能沉下心思放下身段来学习与做事,这样的话,反而更能把事情做好。 张行猛领命而去,三天后,他带着一众哨骑在五莲县城街巷中贴布告,方欲转过一个街角,猛的一个头戴方巾,身穿破旧儒衫的瘦弱书生模样的人,低着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头撞在他的马脖子上! 张行猛的坐骑突然受惊,长吁一声,高高扬起马蹄,将张行猛差点掀下马来。 幸得他马术精良,控制住了马势,没从马上摔下,只是头盔却滚下马下,让他颇为狼狈。 而那瘦弱书生,被那马脖子一弹,又倒撞在墙上,踉跄不稳,一声哎哟,趴倒在地上。 “混账东西!找死啊!怎么走路的?”跳下马来的张行猛,左手急急拾起头盔戴上,右手中的马鞭指着书生大骂。 一名哨骑走上前去,将正欲从地上翻爬起来的书生一脚踢翻,正欲挥拳猛揍此人之际,被张行猛喝止。 那哨骑被喝止,犹一脸怒色地骂道:“你这厮,走路也不看人,地上有什么金坷垃,你就这么着低头走?若不是遇到咱们队长,只怕你少不得要吃大苦头,就算你是一个秀才,打你一顿军棍也算是轻的了!” 那书生挣扎坐起,已是吓得面色青白,嘴唇哆嗦,听得这名哨骑发问,只得颤音答道:“学生确是五莲县学秀才,我低头走路,是要捡掉在地上的馍馍。。。。。。” “这秀才,你也是有功名的人,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地步?”张行猛大脚走过来,一脸疑惑地向着那秀才问道。 听得此语,这秀才清瘦的脸上,立刻浮起浓浓的悲凉:“学生陈闵,家中贫苦,交不起束修,已然无法再去县学中进学。这几个馍馍,是老母命我卖掉家中下蛋母鸡所买,母亲多日未足食,已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学生买这些馍馍回家,乃是救我母亲性命之攸关大事!惜乎不慎一个掉到地上,学生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把这个馍馍捡了回来啊。” 张行猛听得心下发酸,刚才那个哨骑,脸上亦是满布同情。 “那馍掉了就算了,这两银子拿去,给老人家买点好吃的。”张行猛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不由分说塞在秀才手里。 陈闵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怔了好一会儿,才紧紧地握牢了手中的银子,连声说道:“恩公,请问尊姓大名。” 张行猛已起身率众离开,见陈闵在后面喊问,便回头大声说道:“陈秀才,墙上贴有我军招人告示,你若愿意,可来我雄唐所面试,到时自会知晓。” 第一百四十八章面试 陈闵手里紧捏着那一两银子,感激涕零地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张行猛的一众哨骑地消失在远处。 随后,他仔细看了墙上的告示。脸上随之浮现淡淡笑容。 心情豁然开朗的陈秀才,满脸憧憬之色地返身向集市走去。 他买了半包米,又去买了二斤猪肉,那屠夫见是他来买猪肉,顿时满脸疑惑。这个一年到头也难得吃到一次猪肉的穷秀才,怎么今日竟如此阔绰? 屠夫以为陈闵是无聊来消遣他,正欲呵斥,陈秀才急忙亮出手中银两递过去,屠夫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穷秀才,今天哪来这么多银子? 屠夫心下嘀咕,暗疑银子可能有假,仔细验看过后,却发现是成色极足的上好银子,一脸笑容顿时迅速地堆起,他手脚飞快地割下二斤五花肉,用草绳麻利扎好,剪下一小块银子后,殷勤地将剩余银子递回给陈闵。 右手拿着米包,左手拿着二斤猪肉的陈闵,心情极好,腰板前所未有地挺直了,大步向家里走去。 当天晚上,陈闵与母亲徐氏、妻子马氏,难得地吃了一顿带肉的饱食。 二天后,赶做了一身新衣裳的陈闵,黎明即起,揣上妻子蒸的两个面馍,前往雄唐所马耆山面试。 五莲县与马耆山交界,徒步行走的陈闵虽走得慢,也不过三个时辰后便到了。 陈闵方进入雄唐所,立刻就有西壮区镇抚队的军士来查验他的腰牌,陈闵向镇抚队长通报说自已是来面试的,那队长倒也客气,简单问了几句后,便着了一名军士陪他同去马耆山仙女峰下的临时面试场所。 场所分内外两个房间。外面是等待面试的人,里面则是雄唐所的指挥同知李啸在亲自面试。 陈闵入得外面房间,只见里面竟然至少有几十个穿儒衣戴方巾的人在等待。其中有几人虽然穿着儒衫,但神情外表却一点也不象个读书人,陈闵暗想,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来混水摸鱼的江湖骗子之类,毕竟这乱世之中,想找碗稳定的饭碗,实为不易。 陈闵伸长脖子向内房张望,看到那位面目英俊的雄唐所最高指挥官李啸正一脸严肃地听着对面的书生纵意高谈。 书生唾沫横飞地说了很久,核心观点则是,挑动陕西的高迎祥张献忠这些流贼,与辽东的皇太极反目互斗,然后双方决战于塞外。最终我大明坐收渔人之利,成为最后的赢家。 李啸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只是,在听到对面的书生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所谓的千古奇策,并且丝毫看不到停顿下来的迹象时,李啸终于开口打断他的话。 “如果叛贼高迎祥与鞑子皇太极都象你想的这样愚蠢的话,他们根本活不到现在。”李啸平静地说道。 “大人,如此奇计。不用可惜啊。”书生一脸惋惜,显然意犹未足。 “不要再说了。我找不到愿意把铃铛挂在猫脖子上的老鼠。而且,本官想告诉你管毅,我雄唐所乃是招聘商业司幕僚文员以及学校教师,不是来招张仪苏秦这样的纵横说客。”李啸微笑向他说道。 书生仰天长叹一声:“可恨管某饱读兵书,思得如此千古奇策,奈何无人能用。报国无门,惜哉!悲哉!” “好了,这位自比管仲乐毅的先生,不用再感叹了,一句话。愿意在我雄唐所当教师或文员的话,就留下,不然,请君再投明主去吧。”李啸已是一脸不耐烦。 管毅脸色黑沉,最终说道:“好吧,我干。” “很好,下一个。” 说实话,本来,李啸确有从这些人,招一些人为贴身慕僚,甚至引为智囊的想法。在明末,不少将帅身边都有这样的文人幕僚。这些幕僚往往都各有所长,有的文笔好,可以代写奏折,批复公文,出示文告。有的通刑名钱粮,可以帮助将领打理财产物品,有的则懂军机阵战,可以赞襄军务谋划计策。 只是这几天下来,李啸发现,自已想得还是太天真了。 那些将帅身边的读书人,往往是将领们多年罗致方得,绝非临时招揽便可得来。而明朝真正有本事有智谋的精英书生,早以通过科举爬上或大或小的官位,上位之后加入各种党派开始奋斗仕途,自己这样没根基没门路的小小武将想招揽他们,简直是天方夜谭。 想想从前几日到现在,自已也记不清面试了多少个号称博学鸿儒,自封孙武再世的书生,甚至还有自称自已有道术有法力,能千里探敌情,能请天兵天将的江湖骗子来忽悠自已。听着他们不着边际的高谈阔论乃至奇谈怪论,李啸真的很想对他们说一句,各位,如果你们真有偌大本事,还至于来这小小雄唐所混碗饭吃吗? 陈闵远远地看到,这位明朝的管仲一脸悲愤地从面试间出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想不到管某如此高士,竟屈身以为稻梁谋,斯文扫地,复何言之!” 终于,过了一个多时辰,轮到了陈闵。 “原来你就是张行猛所说的陈闵,此番前来我雄唐所,却是想谋何职?”李啸一脸笑容地望着他。 陈闵心下一阵温暖,忙说道:“在下来投,岂敢擅专。但凭李大人量才为用,陈闵得以安身立命一展所学便好。” 李啸大笑,便随意问了陈闵一些经典章句,陈闵对答如流。李啸叹道:“陈秀才出言本份老实,也颇有才学,本官便安排你作学校教师吧。” “但凭大人安排。”陈闵见自已被录用,脸上浮现如释重负的神色。 最终,又过了三天,李啸的招聘工作终于结束了。 李啸决定,商业司司长由原民政司北兴区分所长李忠文担任,他的工作由李啸任命了一名反应敏捷口才颇好的书生任自重接任。而被录用为商业司慕僚的书生有4人,分别任四个区的商业司分所主管,统一由李忠文管理安排。 而象陈闵这样被录用为教师的书生,共有12人,每3人为一组,准备分别派往雄唐所的4个区内担任语文、数理、国史教师。 随后,李啸对他们开展了为期两周的统一培训。要求他们按李啸已编好的教材讲学。 让学生们在这样的三年制初级学校毕业后,语文要求识写一千多个常用汉字、能写一段流畅的短文,基本上听说读写没有问题。 数学要学会加减乘除。另外还有学些浅易的自然科学知识。 历史要懂我中华从炎黄二帝绵延到明的四千年文明以及华夷之辨与民族大义。 李啸的要求,这些原本兴致勃勃以为只是教童蒙之学的书生们大吃一惊。反应最激烈的是管毅,这位自封为管仲乐毅之材的书生,被安排教数理,他整整一天没有和任何人说话。 不过,他们最终沉默屈服了李啸的安排。毕竟要拿每月1两银子的高额俸薪,就得听从雄唐所最高指挥官李啸的安排。 这个李大人,为什么他要我们教的东西,会如此奇怪?难道,他不打算让这些学生以后去参加科举吗?这个李大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参加培训课程之前,指定为语文教师的陈闵失眠了,他彻夜在想这个问题,却有如陷于五里迷雾。 第一百四十九章读书为何用 在教师培训的第一节课上,陈闵忍不住向李啸讲出了心中的疑惑。 其他被选为教师的书生亦连声附合,看来,这个问题在大家心中都盘桓很久了。 李啸微笑地看着下面纷说不已的书生,伸手作了个安静的姿势,然后说道:“各位初来乍到,对本官的安排存有疑虑,我可以理解。那现在在回答各位的疑问之前,本官先问诸位一个问题。” 台下鸦雀无声,12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台上微笑的李啸。 “我的问题是,为什么国朝几百年的科举选士,按说人才济济,文武皆有,如今却为何对流寇与建虏愈来愈猖獗无有良策?” 李啸缓缓说完,然后环视了一圈下面陷入深思的书生们。 下面的书生全部陷入了沉默。 要回答李啸的这个问题,难啊。 这个问题其实很复杂,有政治,经济,军事上的种种因由,多方累积,才造成了大明朝今天这样内外交困危机重重的局面。 李啸提出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打算让这些书生说出多有建性性的意见与话语,只不过是想隐晦地提示下这些书生,我不要你们去为了科举选士而培养人才,而是能真正教给学生用于救国图存知识,这才是当下最迫切与要紧之事。 陈闵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拱手道:“学生知道了,原来大人自有打算,一开始就不打算让这些学子走科举取士之路。” “陈秀才说得对,本官之意,乃是要培养真正有知识能做事的人才,而不是满口之乎者也百无一用的所谓读书人。”李啸脸色郑重地说道。 陈闵感觉自已脸上微微一红,他偷偷瞥了几眼旁边的书生。发现很多人脸露尴尬。 一个书生一脸激愤地站起来:“大人之言,毋乃太过乎?我们读书之人,岂会如此不堪?” 李啸笑道:“那我问你,我大明现有秀才近十万,能为官者,不过数千。更有诸如阁下之类童生近百万,请问这些读书人出路何在?” 这名书生一下子脸红到耳朵根。 “所以,各位,莫怪本官说话直接。我们培养人才,乃是为了学以致用。现在我雄唐所内已有民政司,商业司两司成立,将来还要成产工业司,农牧司、海产司等机构。随着诸般事物管理的复杂与深入,所需之人材定然只会更多。” 李啸顿了顿。见各名书生听得专注,又接着往下说。 “各位,你们在我雄唐所这几日,也都看到了,现在我雄唐所内,农庄、桑园、蚕户、炭场,砖厂都已建成,将来还会有钢铁厂、枪械厂、火炮厂、剿丝厂、绸缎坊等厂坊兴建。这些厂坊,都需要有专来人材来管理。若不教我所编之教材,只教学子们科举章句之学,对我雄唐所发展何益?对这些学子将来出路何益?” 李啸的话语,越到后面声音越大,在场的书生一片寂静。 一个书生站起来,拱手说道:“大人之言。似只为谋身之辞,却不知何以谋国,何以报君?又如何能消灭流寇与鞑子?” 李啸大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身不定,何以定九州。若我大明处处皆能如我雄唐所这般生机勃勃。百姓如我雄唐所这般生活有盼头,则大明内部必然安稳,不复为虑矣。若如此,且待时日,等到银钱丰足,粮饷积盛,更兼武器精锐,士卒效力之际,则流寇与鞑子定当被我逐次扫灭。” 李啸铿锵有力的话语说完,这名书生无言以对,惭愧而坐。 “诸位,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现在我雄唐所百业待兴,正是急需人材之际,还望各位抓紧时间好生教育学子,务必让他们成为通文墨,知数理,晓国史,有健康的人格、国格、和民族自尊心的真正人材!我李啸,拜托各位了!”李啸最后做了总结讲话,向各名书生拱手致意。 做通了思想工作,李啸接下来的培训,便顺利多了。这些书生都有底子在身,学这些入门级的课程,上手也很快。语文与国史自不必说,就是数理这一块的教师,学习掌握也是蛮快的。 当然,不指望这些书生能一蹴而就地达到李啸的要求。李啸对他们要求,隔一段时间就要来进修培养,以期所教的内容,不致与李啸的预想出现太大偏差。 二周后,各个区的简易初级学校也已建成,这12名教师便分别被派往各区教学。 与此同时,雄唐所各地从7岁到13岁的适龄儿童,不分男女,皆被强制入学,李啸给他们的待遇上,上学免费,在校期间吃饭也免费,课本笔墨学杂之类全部由李啸的库银中出。 李啸的丰厚好条件让整个雄唐所为之轰动。几乎个个百姓都在感念李啸的恩德。 不过李啸让女子也须上学的做法,却让一些百姓颇为抵触。但在李啸强制下,又有最早的马耆山家属为榜样,雄唐所各处的女子最终还是陆续前来上学。 毕竟免费上学,免费吃饭的诱惑,对整个雄唐所的百姓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陈闵与管毅都分在西壮区,陈闵看到,管毅这个人,虽然心下还有对李啸的安排不满,但上课还是极认真的,尽管让这位自称明朝的管仲来教学子们一加一等于二,看上去颇为滑稽。 站在学校窗外的李啸,脸上露出了自信而向往的笑容。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已经有许多个国家成功的秘诀证明,教育出了合格的人才,才是国家兴盛的根本。 普鲁士普及了小学教育,结果全员具备小学以上文化水平的普鲁士军队,拥有高昂的士气、严格的纪律、将欧洲大国法兰西一举击溃,为以后的德意志帝国的发展与强盛奠定了坚实基础。 日本在二战后普及了中学教育,结果这个千疮百孔的战败国强势崛起,迅速地成为在工业与制造业中全球领先的发达国度,在二十世纪**十年代,成了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组织。 而现代社会的霸主美国,则得益于大学教育的普及。在吸纳了全球顶尖的智力资源和人材后,人均智商只有95的美国,催生了核能利用,硅谷、交互式图形操作界面、因特网、虚拟经济、人工智能、基因工程、纳米技术、外太空探索等引领全世界发展潮流的现代科学与技术。 李啸深深知道,未来世界的竞争,必定会是人才的竞争和综合国力的竞争。 而雄唐所将来的强盛与发展,必定会要这些从这些模仿现代教育的学校出来的学子来担当。 这些培养出来的学子,才是李啸心中真正可持续发展的基础与希望。 也许,我将开创一个时代。。。。。。 第一百五十章前所未见的炼铁 李啸刚忙完商业司与学校教育之事不久,就有一脸是汗一身黑灰的铁场作头颜均来报,说到现在为止的近一个月,那700俘虏已挖了足有2000吨的铁矿。 “很好,让他们继续挖矿,伙食也弄得更好些。另外,颜作头你安排人力,来兴建我设计的这座炼铁高炉。”李啸一脸兴奋地拍了拍颜均的肩膀。 六天后,一座由炭粉耐火砖头搭建和内外糊满的红色粘土所组成,高约六丈,容积约30立方米的炼铁高炉在李啸的指导下拔地而起。 这一座肚皮宽大,颈部收窄,外观有点类似景德镇花瓶的高炉,其中瓶颈最窄处仅容一人钻入,远远看去,倒有点象个抽象派艺术品。 相比明朝那些容积最大只有10立方米的炼铁高炉,这座高炉在颜均和众铁匠看来几乎是庞然大物,而在李啸看来,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与后世的炼铁高炉,实在是不堪对比。 因为在李啸前世生活的二十一世纪里,中国国内基本上都是3000多立多米的大型高炉,200立方以下的高炉都必须强制关停,日本甚至已经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就已在使用5000立方米的高炉。 让李啸忧心的是,现代钢铁工业中,高炉的内部结构所用的构建砖均为高铝粘土所制的耐火砖,能保证高炉可以长期使用,而现在李啸实在没办法在附近找到高铝粘土,只能用普通的内燃砖代替。 这样一来,因为炉壁耐火砖主要成份是二氧化硅,当石灰等造渣剂加入炉中后,将与铁水中的磷等杂质产生磷酸,而这个磷酸会与酸性炉壁发生激烈反应。导致高炉内壁的侵蚀与破损。因此这座高炉内,必须贴上由高铝矾土制成的碱性耐火砖作为炉壁内衬才行。 现在这座高炉,很可能用个不到二十次就会有烧塌的危险。 这高铝矾土,李啸记得在中国矿产物志中记载过,在鲁南地区是有出产的,尤其是临沂地区更是极多。只是李啸现在只能控制这小小的雄唐所,无法伸手捞过界,让他颇有望之兴叹之感。 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力求让高炉安全使用时间达到临近现代工业的水平,李啸在心中暗暗下决心。 为了保证安全,李啸对铁匠们反复叮嘱,这样的一座高炉只能用上十五次,便要务必拆了重新搭建。 李啸为了安全起见,对于高炉附设的鼓风机做出了重大改进。本来在明朝的时候。炼铁鼓风所用的还是折叠皮革所制成的地风箱,外型象个大型的手风琴。使用地时候用脚一下一下地踩踏鼓风。这种鼓风机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在高温中老化,万一因为鼓风不力,而导致这种没有使用耐火砖的高炉炸炉崩塌,滚热的铁水能把附近的工匠瞬间汽化。 现在这种可拆卸的活动式推拉木箱鼓风机,便是李啸经熟思后所采用的。它象一个大抽屉一般,上面有木制把手,可推拉鼓风。而且一旦发现有破损。便可立即更换。 颜均与铁匠们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李啸。如果说高炉让他们震撼的话,那高炉旁边修建了的那座炒铁炉则让他们惊奇不已。 颜均他们所知道的明代炒铁炉。也就是《天工天物》上面所记载的那种开放式炒铁炉,是一种完全用人力搅拌制作的设备,炉边总有一位身强力壮的大汉,拿着根柳木棍做的炒铁棒,挥汗如雨的来回搅动,极没效率也极损害工匠的健康。 其实。《天工开物》中的钢铁冶炼流程,已经到了规模化、量产化、生熟铁连续生产的地步。这是把炼铁炉与炒铁炉串联在一起,让由炼铁炉炼出的生铁液流入炒铁炉,用柳木棍搅拌,使生铁液中的碳氧化。而成熟铁。这种连续生产的工艺,已初具组合化生产的系统思想,既提高了生产效率,又减少了能耗。 让颜均与众铁匠惊奇的是,李啸设计的这座炒铁炉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炒铁炉的原有认知。 这座李啸设计的炒铁炉的外形有点像功夫茶的茶杯,它用内燃砖整体建造,炉床底部中间凹陷,四周是拱形炉壁,下部为燃烧室,进风道在燃烧室底部。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火焰与铁矿隔离的反射炉型。 它的结构可以看作上中下三层,顶层和次层互相隔离,中间是多个可翻动的铁栅栏。使用时铁水从高炉流到顶层,次层铺堆的煤炭平躺在铁栅栏上燃烧,加热楼上的铁水,煤炭烧过后翻翻铁栅栏,炭渣就掉进了底层的除渣室,铁栅栏放平,又能从斜向下45度的进煤道向它上面添加煤炭。 接下来,李啸设计了一个支架,安放在炒铁炉的正中央上方,支架下面安插着有三根熟铁棍子斜斜地伸向炉床,外面使用绞盘推用,有三个把柄向外伸出,可以由三个壮汉离着一段距离共同推动炒铁,这样改进后,虽然仍是人力推动,但可以有效维护工匠的身体健康,也可以使炒铁更有效率。 接下来李啸开始了共析坩埚的制作。这是制造上好钢材的关键步骤。 其实坩埚炼钢铁早在汉代就有了,在宋代达到一个高峰,明代少数地方亦有,称为方炉,只不这种古代的方炉,只能炼铁,不能炼钢。 李啸找来曾做过瓷器的廖全禄,给他画了一张草图,让他用做瓷器的方法,先把粘土粉碎加水过筛成细泥,再加入象石灰,炭粉之类用来进一步除渣增碳的配料,混合均匀后,再像塑瓷胎那样在飞速旋转的木盘上手工成型,最后放到专门的高温窑中烧制十个小时,坩锅就新鲜出炉了。 为了保持技术不外泄,石灰与炭粉的加入比例由李啸亲自配好,并且装模做样了加了一些无关的渣料与以上两种料混在一起。 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李啸突然想起明朝一些名人对各地炼铁状况的评价。 当时的铁以福建的最为闻名,崇祯年间方以智曾经在《物理小识》说过:南方铁以闽铁为最上,广铁次之,而楚铁只可做锄。 茅元仪在《武备志》中则在说:制威远炮用闽铁,晋铁次之。 赵士桢则在《神器谱或问》说:制铳须用福建铁,他铁不可用。炼铁,炭火为上,北方炭贵,不得已用煤代替,故迸炸常多。 李啸在心下暗想,我所制的雄唐所钢铁,这质量,定要在那明朝最好的闽铁之上。各位大贤,承让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顶尖之剑 随后,让人激动的炼铁正式开始了。 一筐筐的木炭被塞入高炉的下方,一车车铁矿石被与木炭混堆放在一起。 当鼓风箱开始被铁匠们用力拉动后,在新鲜空气的劲力吹拂下,高炉内的优质木炭开始猛烈地燃烧,与木炭混堆的铁矿石立刻猛烈地发生了还原反应,矿石迅速变红,变软,液化,一股火焰冲天而起,从炉顶飘出。 颜均欣喜地发现,仅仅过了半天时间,这大大超出了他的原有估计,在明朝,一般最快出铁也要三天。 从高炉侧面的观察口就可以看到,铁水聚在炉底,呈现出迷人的橘红色。“大人,铁汁已成,可以开炉出铁了!”颜均一脸激动的神色。 李啸之所以出铁如此之快,关键密决在于,从鼓风箱鼓入空气进入高炉前,它的的温度是经过预热的,下方设有和进气道隔离地火池,内盛燃煤,空气在进炉前,就被加热到八百至一千度。而不是象明朝一样,直接朝高炉中鼓入冷风。 空气预热,这是现代钢铁生产中,提高炼铁效率地最关键一步。李啸印象中,这是英国人在十六世纪下半叶为提高钢铁产量而想出的招数,在以前全世界都没掌握这门技术。 有铁匠穿上了厚布衣作防护,又用湿巾蒙脸,手持长柄铁钳,把高炉下部出铁口的活门打开,顿时铁水跳跃着奔流而出。 这些铁水混合着炭渣,铁重而渣轻,炭渣大都浮在面上,大块点的在沟槽上就被一块生铁做的挡板挡下来,铁匠们拿着长铁棍子,把炉渣扒到一边。 铁水直接从通过沟槽流入已被烧得炉火熊熊的炒铁炉。三名壮汉缓缓推动炒铁炉上的绞盘把柄。三根熟铁棍子与铁水充分搅合,橘红的铁水迸飞,发出啵啵的声响。 高炉炼出的生铁水,含碳量在百分之三左右,生铁熔点约1100-1200摄氏度,纯铁则高达1535度。当碳与氧气结合。生铁水中的碳含量逐渐降低,它的熔点就逐渐提高了,于是炒铁炉中的铁水变得浓稠,由清汤到酱汁,由酱汁到果冻……最后聚成一个个外形很可爱的铁团儿,颇有点像魔幻世界的怪物史莱克。 在场的工匠一阵欢呼,可用于打铁的熟铁终于炼好了。 这一次炼制,起码打造了一万三千斤熟铁,却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在明朝。在福建漳州有最大规模的10立方米高炉,一次能出一万斤铁,这在当时已是顶尖水平了。而李啸这次试验性质的炼铁,却一下子就把产量提升了近三倍,而时间却缩短了一半不止! 其实李啸还没有让这座高炉产能最大化,30立方米的高炉有效容积,即时以较低的利用系数,比如2~3计算。每天最少也能炼出70至80吨铁。 颜均急不可耐地夹起一个怪物史莱克,一脸激动的神色。挥锤就要开始敲打。 他经验丰富,看得真切,这是块相当不错的高炭熟铁,可以打造成相当锋利的刀剑。 “且慢。”一旁的李啸伸手制止了他。 颜均颇为疑惑地望向李啸,不明白是何意,却见李啸脸上是神秘莫测的笑容:“我与你打个赌。看看谁造的剑更锋利,更难断。” 李啸说完,走了过去,很随意地用火钳夹起一块熟铁:“我就用这块料来做。” 所有有经验的工匠脸上都是震惊的神色,因为。李啸所夹的那块熟铁,材质极软,哪怕用来打菜刀,打锄头都不堪其用! 看来李啸要输定了。 颜均的脸色微微有点红:“主公,你这块铁。。。。。。” “无妨,我就打这块。”李啸仍然是一脸笑容,他挥了挥手,让另一名铁匠过来,对他说道:“把我这块熟铁,先打成铁片,再拌入我配好的粉料,一起放入那个锅中(共析坩锅),搅拌均匀后,送入烘箱中重新烤化。” 这名铁匠犹犹疑疑地这样做了,将这盘犹如比萨饼一般的坩埚料,送进了耐火砖做的坩埚炉。 与此同时,颜均开始敲击他自已所选好的那块熟铁,他与另一名工匠配合,一个夹铁,一个挥锤,熟铁被锻锤敲成了薄薄的一片,温度降低,钢铁烧透的金红色消退了,颜均又把它放到锻炉上烧得红热,拿錾子敲了中间几下,铁钳一用力,就从中间折弯了叠在一起,再放到锻炉下敲打。然后铁片再次被敲薄,再次折叠,冷了就放到锻炉上加热……颜均这种反复折叠锻打的方式,就是所谓制造百炼钢。这种方法里,指每回炉加热一次叫做一炼,回炉百次称百炼。当然,真正要达到百炼的程度,是相当少的,可以说基本不存在,因为所花的时间与精力成本实在太高。在明朝,一般普通士兵的刀最多打个10炼,甚至只有7-8炼,而将官的刀也只有20-30炼,只有高级将军的刀才有50炼以上。 再来看下李啸这边,坩埚炉在点火加热近四个小时后,铁片完全化作了钢水,和碳粉融为一体;造渣用的石灰粒浮在钢水的表面,把磷、硫等有害物质尽可能的吸附到自己身上。 等它自然冷却后,李啸命令工匠连锅端出来,把坩埚砸碎,敲掉钢渣,得到了非常纯净的钢饼。 这是碳含量被严格控制在0.77%左右的共析钢,它在红热状态下自然冷却,到723摄氏度时内部生成多边形珠光体组织,片状的铁素体和渗碳体平行排列,从金相学上看,其强度硬度和加工性能都很优秀,特别适合调质。 工匠夹起这块钢饼,准备象颜均一样折叠锻打,李啸却叫住了他:“直接打成剑,不用百炼法叠锻。” 周围的工匠几乎不相信自已的耳朵,这算什么方法,与百炼法相比,简直如儿戏一般。 怀疑归怀疑,这名工匠不敢违背李啸的吩咐,老老实实地按他的方法开始制作,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剑型就锻打了出来。 这四个小时里,颜均所打的剑基本成型,他与其他铁匠轮翻作业,下足功夫,打了把50炼的好剑。 颜均开始淬火,他稳稳的平夹剑身,只把剑尖和两侧的刃部浸入水中,一阵白雾滋滋响着腾起。这种淬火方式为局部淬火,这样就只有锋刃部经过淬火变硬,剑脊仍然相对柔软,这样就得到了外硬内软的宝剑。 颜均这样做是很有道理的,因为钢件经过淬火,从金相学上看,维氏硬度400左右的奥氏体,转变为1000左右的马氏体,简单的说,就是剑刃变硬了,而剑身却依然相对柔软,这样的宝剑在斫击时,比全淬火的剑更具弹性,更加锋利,而且不易断裂。 颜均颇有些洋洋得意地看着手里这把青光莹莹流光盈彩的好剑,他装了个简单的剑柄,反复用砂轮打磨剑刃,为与李啸的剑对砍做好了准备。 为李啸打造钢剑的工匠打好剑型后,夹起钢剑,准备像颜均那样局部淬火,只把剑刃放进水里。 “全放进去。”李啸在旁边轻轻地说道。 工匠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回头看了看李啸,看到李啸的神情坚定不容置疑,决不是在开玩笑,他一狠心,把剑全放进水里。 “嘶啦”的一声爆响,依然红热隐现的钢剑激起澎湃蒸腾的水蒸气。李啸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工匠们都是一脸惋惜的神情,他便猜到了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认为现在这么淬火,这剑必然发脆,一旦与其他兵刃相碰,非常容易断碎。 这算什么做法,难道祖宗留下的宝贵经验都不中用了么? 每个铁匠心里都在这样问自已。 第一百五十二章双剑对决 谢谢ququ的月票!感谢支持! 。。。。。。 每个人的眼神都看着李啸。 李啸看得出来,众人都有点不甘心,也许,他们认为,李啸可能还要再重新回炉再锻打一遍吧。 李啸微笑着让人熄灭了坩埚炉,周围响起了一片轻微的叹息声。 众人正在暗叹李啸不懂淬火之术时,李啸却从那名工匠手中夺过剑来,操起剑胚插到已经熄灭的炉火中,烤热后又搅动几下再重新拿出来。 “好了,现在可以拿去打磨开锋,绝对是一柄顶尖之剑。”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名工匠神色懵懂的拿起剑,开始用砂轮打磨,一边浇水避免退火,一边打磨开锋。不一会儿,粗磨出了锋刃,李啸喊了句够了,让他不用细磨了,然后安上个简易的剑柄就宣告大功完成。 这是怎么一柄丑剑啊,与颜均所打制的那青光盈盈云纹隐现的华丽剑身相比,实在是平淡无奇毫无特点,整个没有完全磨好的剑身上是白亮亮的一片,看上去死气沉沉,就像是块磨光了的铁片。 在周围一片疑惑与怀疑的目光中,李啸手持这把毫无特点的剑与颜均打制的50炼宝剑互斫。 “看好了。”李啸轻喝一声,挥剑猛砍。 两剑相砍,火花四溅,只听得叮噹一声脆响。 李啸的宝剑上没有任何痕迹,而颜均的青锋宝剑上则是一个深深的豁口。 “再来!”李啸喝道。 “叮!”又是一声爆响。 半截儿剑尖坠于地上。 周围所有的人都发出一声:“啊。” 他们几乎都要怀疑是自已眼睛看错了,因为掉地上的,是50炼宝剑的剑尖。 所有眼睛便再也离不开李啸高高举起在手里的这把难看的剑。 50炼的宝剑啊!是这个时代堪称顶级的厉害兵器了,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踩在脚下了? 颜均手持断剑。愣愣的看着断掉的剑尖,一时痴了。 只有李啸知道其中的原因,百炼钢加工法里中反复折叠锻打,熟铁的层与层之间形成了氧化膜,多次折叠又造成金属疲劳,所以锋利的同时。也变得很脆,经不起大力碰撞。 而共析钢在淬火中形成坚硬的马氏体,硬度极高;他在炉火熄灭后把剑插进去,使剑身加温到500-600度,这叫做回火。淬火后回火,钢铁内部形成回火索氏体,变得更加坚固、强韧、锋利无匹。 淬火和高温回火的综合热处理工艺,叫做调质。 经过调质处理的共析钢,和百炼钢相比。在技术上超越了几百年,他们的碰撞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不言而喻。 无声的沉默中,仿佛如同得到了号令一般,所有的铁匠一同向李啸下拜。 “祖师爷爷下凡,请受我等一拜!” 李啸大笑着扶起颜均等人,连声说道:“本官也是偶得泰西炼钢铁之秘法,实不足为奇。各位快快起身。” 颜均起身,依然一脸崇敬之色:“大人炼铁之术。颜某大开眼界,实难企及。那接下来,铁场工作要如何安排?” 李啸想了想说道:“接下来每3天炼铁一次,务必保证每次出熟铁至少14万斤,再用个14次后便停止使用此高炉,然后拆毁重建。为保证工作进度。现在我马耆山剩余全部家属可来入铁场工作。与炭厂与砖厂的工作协同由颜均你派人负责。” 颜均点头道:“在下谨按李大人吩咐做事。” 李啸仰望天空平静说道:“我现在所炼之钢铁,非是自夸,实为我大明炼铁之翘楚。只是若只用木炭烧制,未免消耗巨大,就算把马耆山上的木头都砍光了。也生产不了多长时间。我已想过,从现开在始,只有炼钢时方可用木炭,若只炼成熟铁,则还需早日用焦煤代替方好。” 李啸所忧虑的事情,就曾困扰了大英帝国很长时间。 当时英国为了增加钢铁产量,迅速成为欧洲第一流的大国,全国各地都开始兴建高炉炼铁,结果整个英国国内的森林木材几乎砍光,最后实在是不敷使用了,才最终开始用焦煤炼铁来代替,没想到却另辟蹊径。 李啸话音刚落,颜均急忙说道:“大人所说的可是炼铁的焦煤?” 李啸一惊,忙说道:“正是。” 颜均便说道:“大人要以此物来炼铁,却是易得,此物在山西之地有人专门将煤制成焦煤贩卖,小人往日在辽东铁岭红印山铁场,东家便是从山西买焦煤炼铁。” “哦,颜作头可知价格多少?” “按小的了解,1000斤焦煤价格为10两银子。” 李啸倒吸了一口气,他心下暗算,炼一吨生铁一般需要焦煤一吨左右,2000吨生铁则要2000吨焦煤,按一吨焦煤20两算,合计买焦煤就要40000两银子。 这个价格太高了,李啸毫不犹豫地否决了颜均的方案。 李啸决定自已试制焦煤。前世的他,知道一些炼焦的原理,现在正好动手实践。 李啸先让劳力们洗煤。 一大群工人用筛斗在浔河中用水清掉从蔡守处买的原料煤,这一步是初步除杂,去掉煤中的灰分,石块、泥土等等。因为这类物体多含有硫和磷等杂质,对于炼铁极为有害,为了除去这些杂质,就需要对原煤进行人工洗选,洗选后所得净煤又叫洗煤或者精煤。 与此同时,李啸命人建了一座炼焦窑。外形与炭窑颇为相似。 精煤晒干后入窑,在炉窑内不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借助窑炉边墙的点火孔人工点火,将堆放在窑内的精煤点燃,靠精煤自身燃烧热量逐层将煤加热,这是直接加热。随后,煤燃烧产生的废气与未燃尽地大量煤裂解产物形成的热气流,经窑室侧壁地导火道继续燃烧,并将部分热传入窑内,此为间接加热。 经过直接与间接两道加热,八百摄氏度的高温燃气流则夹带着未燃尽地煤裂解物从窑顶开孔处排入大气。这个过程延续八到十天,焦炭就制成了,随后,李啸命人从人工点火孔注水熄焦,待窑炉冷却后,开门扒出制好的焦煤。 李啸的制焦试验,终于成功了。 炼铁高炉采用焦炭代替木炭,为现代高炉的大型化奠定了基础,是冶金史上的一个重大里程碑,使人类能够实现大规模的钢铁生产。 李啸决定,以后雄唐所内所产的钢铁,分用途的不同,而选择不同的钢铁来生产,能期各尽其用。 他在想,也许要按以下规则来决定所产的钢铁使用分类。 1、诸如生活用具与农具等物品,用焦煤炼制的中下等品质熟铁来制作。 2、李啸军的全体士兵所用的铠甲与盾牌,则都用焦煤炼制中上品高炭熟铁来生产。 3、全军的武器与火器,都用焦煤所制的普通钢材和上品高炭熟铁来制造。 4、将领的铠甲与武器则用木炭生产的精制共析钢来制造。 当然,即便如此,按李啸军现在的钢铁产量,所产的钢铁除自用外还会大有富余,那么,把这样的各类铁制品贩卖到各地去,当可为雄唐所增加极大的一笔财源。 李啸可以想象,这些超出明朝同类产品一大截的钢铁制品,将在大明各地的何等受欢迎。 雄唐所引领世界的钢铁冶炼,成为了李啸崛起的第一步。 第一百五十三章马耆山重工业区 成功完成焦煤试验后,现在的水泥研制也已粗见成效,负责研发的廖全禄建了一座外型模仿瓷窑的建筑,将粘土与石灰石按李啸所说的3比1混在一起,磨成细粉后又拌入煤粉,充分混合均匀后,放入窑中烧炼锻制。 开始时,廖全禄没经验,将混全好的生料敲得极细碎,结果因为密不透风,极难烧着。后来他吸取教训,故意让生料保持大块状,这样堆叠在一起后,每块生料之间均能顺利进风,才顺利点火烧制。 廖全禄后来被李啸的炼铁技术所启发,他在生料底部添加了厚厚一层煤粉,从而大大加快了水泥的烧制进度。 到李啸成功炼出钢铁之时,廖全禄水泥研制也终于得到了李啸的认可。 当然,李啸心下还不满意,因为廖全禄出产的水泥都是慢干型,凝结时间长,不象现代的水泥分为多种型号,快慢干均有。 李啸记得,在现代,如果要水泥快干,似乎可以加聚丙烯酰胺为添加剂。只是李啸这个机械系专业大学生,能勉为其难炼制出水泥已是不易,再要求他懂化工专业就是强人所难了,所以聚丙烯酰胺现在他不可能有能力能生产出来。 李啸安慰自已,现在能有这种粗糙的慢干水泥用也不错,这已是超越时代的高科技产品了。没办法,这毕竟是在明朝,而不是现代社会,李啸凭一人之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李啸赏给了廖全禄三十两银子,以鼓励他想出用瓷窑烧制水泥的办法,并最终成功将水泥烧制了出来。 廖全禄正捧着赏银笑得合不拢嘴,又一件喜事传来,他被李啸任命为水泥厂厂长。全面负责水泥的生产工作。 现在,几大重点项目均已试验成功,李啸决定,对现有产业进行重组优化。 这样做,当然是为了更好进行钢铁及相关产业生产。 按李啸的计划,马耆山重工业区正式成立。暂由李啸自已总体负责。 工业区内,包括砖厂、铁场,水泥厂。 其中铁场包含的下属厂矿最多,占地面积最广,其中有炭厂,挖矿场,碎矿场,焦煤厂,冶炼场。锻造坊。 李啸把炭厂从砖厂中分离出来,也是为了铁场更好地运作。毕竟现在制造内燃砖可全部用煤代替炭粉。 各厂的责任人也已委派,其中砖厂负责人为祝大声,水泥厂为廖全禄,铁场各厂矿均由为颜均总负责。 整个马耆山工业区实施封闭式管理,李啸派了大批辅兵守卫,严禁外人与闲杂人员入内,以防技术泄露及偷盗行为。 接着。李啸开始安排各工厂的人力计划,现在他马耆山中。除去上学的儿童,和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现有能干活的家属为1085人,初步定为砖厂150人,水泥厂200人,剩下的735人全部拔给铁场。 至此。李啸全军的家属全部安排完毕。 李啸随后让张行猛带人去安东卫城,找到因为躲避战乱而在此存身的张铜柱,希望让这位曾在碑廓百户所开铁器铺的张铜柱,能搬到马耆山来负责锻造坊的工作。 张行猛拿出几块白亮的钢饼,告诉张铜柱。这就是我们雄唐所李大人所炼之物。并告诉张铜柱只要他来雄唐所铁场工作,会有大量的上好铁锭与钢锭等他来锻造武器与盔甲。 张行猛立刻看见,张铜柱那紫红色的脸上顿现不可思议之惊喜,他手抚钢饼,不住地连声赞叹。 张行猛不由得心下暗笑,难怪,李大人说只要把这几块钢饼给张铜柱看过,他必定愿意前来。这好木匠爱良木,好铁匠爱精钢,皆一理也。 第二天,张铜柱便与儿子张树生与一众工匠来到雄唐所,李啸亲自迎接,并设宴款待,以感谢张铜柱在李啸军最初也是最困难之时的鼎立支持。 “张师傅,我任命你为锻造坊坊长,全部生产工作与打铁工匠均由你负责。”李啸微笑着对张铜柱说道。 “张老儿承蒙李大人看重,定会尽心尽力做好工作。”张铜柱感激回道。 按李啸的要求,现在铁场中,各种普通的劳力工作由前来做工的家属负责,其它有打铁经验的铁匠则全部集中到锻造场中工作。 术业有专攻,李啸这种安排,可更快地加快工作进度。 在人力安排完成后,李啸开始设立工匠等级制度,大致分为作头,匠头,匠丁,学徒四种。并以此来决定每个人的薪资标准。 李啸规定,颜均升为作头,每月薪资5两银子。 廖全禄、祝大声、张铜柱则为匠头,每月薪资3两银子。 一众有专业技术的石匠、泥匠、铁匠则为每月1两银子。 进入工厂做事的家属一律按学徒工算,每月为0.5两银子。 当然,这只是固定工资,等产品开始销售了,还会有奖金与分成。具体细节,李啸还在设计与规划中。 接下来的日子,为了加快锻造的工作进度,李啸充分发挥自已学机械的专长,发明了水力锻锤。 现在锻造坊中,每台锻炉边上都有一台水力锻锤,锻锤下是厚厚的铁砧,砧下垫着厚实的柞木墩子,再下面是水泥、石子浇铸的基座。多层复合受力结构,能够承受锻锤落下的巨大冲击力。 这些锻锤都是分别由一座大的蓄水池供水控制,有专门从马耆山上的浔河支流处,建了导水通道,引水入蓄水池,等积水量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举起锻锤击打。击打下去后,很快又重新蓄水,这样一来,整个水力锻锤可以循环反复地进行下去。 李啸设计的锻锤分为两种。一种是重两百五十斤,冲程三尺,每分钟落锤10次,用于粗加工。 另一种小的重八十斤,冲程二尺,每分钟落锤20次,用于精细加工。有这项技术,与以前只能靠铁匠们一锤一锤敲打,效率提高了许多,也减轻了工人的劳动强度。 李啸原本想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将机械厂与火炮厂也建立起来,但因为火器总头赵杰与三个葡萄牙人都已前往澳门,现在他没有懂火器的专业人材,故枪械厂与火炮厂只能暂时作罢。 不能生产枪炮,那么,可以先做其它事情。 在李啸的计算中,现在这个高炉若用个15次,差不多一个半月,就算中间略有耽搁也是不到两月,他总共可产出钢铁1050吨。李啸计划,其中要生产可用于打造打将领铠甲的共析钢10多吨,用于士兵盔甲与武器的普通钢材与上品高炭精铁则估计产量有350多吨,剩下的650多吨中下品高炭精铁,则可打造普通盔甲、刀剑、与生活用品、农业工具之类。 按明朝三十斤精铁可以制成一件盔甲的用量来看,李啸现在才这么点可怜的军队,现有的钢材量绝对已是绰绰有余。 那么,给自已的军队全新改装,也就成了必须进行的工作了。 李啸决定,要开始设计一种全新的铠甲,来让自已的军队全部装备上,这种铠甲,必须比明朝最好的铠甲防护力还要先进。 有条件,就要做到最好,这是李啸不变的信条。 第一百五十四章盔甲设计 李啸命令工匠们用自已造剑所用的共析调质钢,按自已的要求打造一副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的铠甲。 拿到李啸的设计草图,连最有经验的打铁师傅张铜柱亦吃惊不已。 这盔甲的样式,也太奇怪了一点吧? 铁匠熟知的明军盔甲样式,是明人王析纺纂的《三才图会》所记载的那种,“分铁皮纸三等其制甲身,上缀披膊,下属吊腿,有面帘,鸡颈,兜錾,锦绣缘缯,朱漆复之。。。。。。” 而李啸要他们打的这副盔甲,与明朝常见盔甲完全不同。可以说,从头盔开始,便超乎了工匠们的想象。 在明朝,将领们头上所带头盔的典型样式为八瓣或六瓣帽儿明盔,左右有侧伸如凤翅状的护耳铁片,顶端插有白翎毛或饰红缨流苏,普通士兵所用头盔一般为生铁所铸,而将领一般为高碳熟铁打制,以增加耐磨度与弹性,防止碎裂。 在明初时,一副制作良好的将领盔甲可达五十斤重,防护效果相当良好。当然,到了明末,因为银钱紧张,连将士们的盔甲也都开始偷工减料了。李啸记得当日萨尔浒之战,明将杜松,就是是因为头戴的铁盔已锈蚀破损,被后金军一只流箭射穿头盔直贯入脑,当场阵亡。 连高级将领都如此,下面的军兵盔甲质量可想而知了。 李啸所要求工匠们用共析调质钢打制成均厚为3毫米的头盔胚型。这个头盔外看起来,造型颇为奇特,与当代头盔的形式相去甚远,倒更像个张副不大的铙钹,中间圆形部分戴在头顶,周围一圈约两寸宽的帽檐。盔顶饰有鲜红流缨,钢盔下部用生牛皮带在下巴处系牢。这种设计是李啸从后世的宽边旅行帽中得到的灵感,这样的制作,增加了头部的防护面积,平日又可摭阳防止太阳直接晒脸部与眼睛,当敌军抛射箭矢来时。那张开的帽檐可以防护从天而降的箭矢,更好地保护脸部、颈子和肩膀。 这种头盔还有一种好处,就是在出征作战时,可以反过来当一个小型饭锅来用。这也是李啸从后金军处学来的,当时的后金军每名士兵就常常身带冻干羊肉,在战场上做饭不便时,就随意支起几块石头架起头盔来煮羊肉吃。据说后来八旗入关后,还根据这种做法,发明了老北京的特产之一。黄铜火锅涮羊肉。 李啸保留了明盔的面帘与鸡颈,以增加脸部与颈部的防护,这些地主用细小的1厘米大,2毫米的共析调质钢片用结实牛皮绳仔细串成,与头盔组合在一起,可灵活取下或装上。 李啸所要求制作的胸甲,更与明代的披挂式铠甲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工匠们前所未见的两片式的胸甲,用3毫米厚的共析调质钢所制成。由精巧的倒钩卡连,可自由拆开组合。这样就不用从头上套入这样麻烦的穿着。后面那块胸甲按人体工学设计,微呈圆弧形,可以顺溜的贴在人背上,而前面的胸甲那块呈略鸡胸型,沿着人的胸椎骨部位隆起,这样在被敌人兵器刺中时。就不是沿垂直方向的法线刺中,而是和法线有个夹角,容易让敌人的兵器滑开,即使不滑开,也加大了破甲难度。 这是李啸模仿西班牙胸甲的样式而制作。这样的胸甲样式在近战中颇为有利。西班牙人在入侵美洲时,由于身穿这样防护良好的两片式鸡胸铠甲,与印第安人在肉搏战中,亦丝毫不落下风。 对于剩下的周边防护盔甲,象裲裆,披膊,抱膝等需要灵活活动的部位,李啸采用的是大小为3厘米左右的共析调质钢甲叶鳞片,以钢钉与牛皮绳札系在一起,在能有效防止攻击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增加活动自由。 在这些需要灵活运动的地方,李啸保留了一些明代铠甲的设计,如在肩胸相接处,有钢制饕餮吞肩相连,抱肚处有精钢兽头可吞衔腰带,这样的加固让盔甲在作战时列更不易散脱,也可以增加视觉美观效果。下面有3厘米左右的共析调质钢甲叶鳞片所制成,齐到膝前的腰挂,前后皆有,以增加腿部的防护。 然后是护手部分,也是采用全钢设计,2.毫米厚的共析调质钢除包裹手腕外,另向前延伸到手背处,以最大限度保护手掌,这是李啸借鉴后金摆牙喇兵铠甲的优点。 最后是护腿和靴子部分,李啸让工匠们用3毫米厚的共析调质钢一体制作,也是可拆装的两片式,这样便可迅速地穿上,上阵或上马皆是方便。 而在这件盔甲里面,则内衬厚实牛皮软甲,以增加防护与穿着舒适度。 五天后,李啸自已先当了个模特,穿上了这件工匠们精心制作,细心打磨抛光的独特盔甲。 他头戴饰有殷红鲜艳流苏的锃亮钹式钢盔,身穿光可鉴人明光奕奕的两片式全钢胸甲,肩头饕餮威风凛凛,腰上兽头厉口獠牙,身披迎风而舞的红绸披风,腰系饰有金制睚眦剑柄的共析调质钢长剑,意气丰发地站立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顿时,全军将士都被同知大人英武雄壮豪气逼人的英姿所震憾,所慑服。 李啸心下欣喜,穿在身上的这套盔甲,只有大概二十斤重,比原来的那套精铁甲胄轻便得多,但防护力则增加了几个几何级数不止。 这种将领盔甲,李啸决定给包括副甲长在内的将领,全部如此换装。 李啸以这套将领盔甲为样本,又设计了二种样式,分别供横行队与普通枪盾兵穿着。 考虑横行队更多的陷阵作战与短兵相接,李啸改进的样式,很大一部分借鉴了欧洲中世纪的重型盔甲。横行队的盔甲设计全部改为6毫米厚的共析调质钢,比将领盔甲的厚度增加了一倍!而面帘则换成4厘米厚的结实面甲,可覆盖全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与钹形头盔可组合或拆开。在手部还增加了锁子甲手套。里面的内衬牛皮甲内,还有一层内垫共析精钢片的棉甲。这番改进后的盔甲,让横行队战士更是从外观上看去,便象是一只威风凛凛让人恐惧的机甲怪兽。 普通枪盾兵的盔甲,则样式如将领铠甲,只不过去除制作烦琐的饕餮与兽头,全身盔甲全部改成上品高炭熟铁制作,为增加防护,厚度从3毫米增加到4毫米。并且同样内衬牛皮甲。 对于火器部队,李啸决定,暂不到他们进行换装,还是全部穿着原来的布甲样式的鸳鸯战袄,以便他们行动灵活。 对于骑兵,李啸决定护骑队为最重型的部队,全队骑兵采用横行队的加厚铠甲样式,用6毫米厚的共析调质钢制作,除队长外没有饕餮与兽头,只不过面甲的眼睛露出部分要多些,便于观察敌情。而同时,给马匹制作用4毫米厚的上品高炭熟铁,每块3厘米大小的片状用结实牛皮绳所组成的披挂式头甲,颈甲,胸甲以及以臀甲。以增加马的防护度与冲击力。 其次是突骑队,采用士兵样式的铠甲,不过全部是由3毫米厚的共析钢来制作,马匹披3毫米厚的上品高炭熟铁制成的颈甲与胸甲,而头甲与臀甲则不披挂。 而哨骑队,李啸决定不换装,继续让他们身穿棉甲,以便于侦察及行动。 最没有影响的是辅兵,作为后备兵源,李啸让他们继续穿着原有的普通铁甲。 李啸的盔甲设计,得到了下属军兵的热烈拥护,最为激动的是横行队与护骑队的战士们,人人都是欢欣雀跃,几乎忍不住立刻就要换装。只有火器部队与哨骑队的军士,似乎稍感失落。 同样兴奋不已的李啸,现在在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这样的改装计划,现在总共只有150多人的锻造场,多久才能将这近千人的盔甲改装完毕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首次产品获利 谢谢尊重知识而非流水的月票!感谢支持! 。。。。。。 李啸询问张铜柱,将李啸计划的人马盔甲打造完毕的话,大概要多久。 张铜柱沉吟了一番后,最后说道:“大人,打造盔甲可比武器难得多。以小的经验,以现在150名铁匠计,往日一月可打造铁甲40副,现在有了水力锻锤,速度可加快一倍,一个月应该可以打造80副左右。” 李啸心下暗想,如果按个速度,哪怕只装备他这点军队,也需要一年才能换装完毕。这个速度绝对不行。 “张师傅,如果我再给你充足人力,能不能加快进度?”李啸问道。 “如果人力充足的话,可节省铁匠做琐事的时间,集中精力做关键步骤。如果可增加100名学徒工的话,可以将每月产量提升至120副以上。”张铜柱想了想说道。 “那还不行,我要求锻造坊每月盔甲产量达到150副,人力供应我可全力满足,张师傅你再想想办法努力下。”李啸说道。 李啸计算过,如果按每月150副的产量,那么,6个月后,全军可换装完毕。 张铜柱面有难色,但最终他还是答应了李啸。 李啸很高兴,他建议张铜柱将现有工匠按手艺熟练度分成好几组,每组只负责一个步骤,打造完成后,送入下一组锻造。这样一来,时间应该可以加快不少。 这是后世的流水线生产工艺,李啸的建议一提出,张铜柱立刻连声赞好。 当然,为了保证进度,张铜柱向李啸要了整整200名强壮学徒工。象抬铁锭,搬运物件,打磨抛光等非技术工作,尽量让学徒工来做,以节约匠丁的宝贵时间。 鉴于李啸已将马耆山全部家属安排,他下令让铁场作头颜均将这一个多月里。在挖矿场中表现良好的俘虏中,选出200人,补充入锻造坊工作。 李啸这样做,在满足锻造场人力需求之时,也可让俘虏有个盼头,从而激励俘虏更好更投入地做事。 为了防止出现小团体,李啸刻意要求,不得选入俘虏中担任过军官的人,让这些人连同剩下的500俘虏。继续在挖矿场劳动改造。 现在李啸遇到的情况是,钢铁生产绰绰有余,但锻造坊的进度有些慢,所以他减少挖矿人数,缩减钢铁生产量,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情。 看来锻造坊的规模,以后还是需要大力增加啊。 也许,自已又要去招收大批流民了。李啸心下暗想。 李啸离开铁场后。去见了海商蔡守,他向海商蔡守提了个建议:“蔡掌柜。现在我军准备换装,原有的盔甲,卖于蔡掌柜可否?” 蔡守笑道:“盔甲乃各地明军与民团紧缺之物,李大人愿意将盔甲卖于我,蔡某高兴还来不及呢。” 经过一番商谈,李啸仓库中现有各类盔甲13620件中。李啸自已保留制作得最好的2000件精铁盔甲。其余的11620件盔甲全部卖给蔡守,其中1030件精铁甲定价每件150两,总价154500两,3880普通铁甲定价80两,总价310400两。而剩下的6710件鸳鸯战袄则按每件30两出售,总价201300两。 蔡守大喜,李啸这个价格实在太优惠了,比市价足足低了二成多。 这样计算的结果,李啸卖出盔甲总共可得666200两银子。 这是个巨大的数字,蔡守拿不出这么多钱。李啸告诉他,可以用粮食或煤来分批交换。 最终李啸与蔡守达成协议,从蔡守处购入米面粮食5万石,因为量大,蔡守给于优惠价格,按每石4.5两计算,共225000两银子。其余的款项,则用煤来交换,按每吨5.5两计算,大致可换80218吨煤。 为便于计算,李啸补足进口煤的总数为9万吨。现在蔡守已运了一万吨过来,故李啸再在蔡守处定购8万吨,补上53800两银子便可。 李啸不打算花银子,相反,他还要蔡守花钱购买他的产品。 因为,现在李啸手里,积存的熟铁锭有不少,现在明朝的熟铁市价为,根据品色的不同,每吨在40~50两之间。 李啸毫不犹豫地给自已那些中下品熟铁锭定价每吨55两。 蔡守一口应承了这个价格,他看得出来,李啸自已定位的那些中下品熟铁锭,纯净而且含杂少,在外面则绝对是上品熟铁,每吨应可卖70多两一吨呢。 李啸打算先卖1000吨这样的熟铁锭给蔡守,总价为55000两。当然,李啸现在没有产出这么多熟铁锭,他与蔡守商量好,这些铁锭也是分批出售。 这样一来,李啸这番采购之后,反而从蔡守处得到了1200两银子。 其实李啸本不想卖铁锭给蔡守,毕竟这些铁锭如果打造成锅碗瓢盆或各色农具的话,价格比单纯买熟铁锭可高得多。 只不过他手头熟练铁匠有限,打造盔甲就已不敷使用,实在没有办法去造这些生活用品与农具。 望着抬入银库的1200两银子,李啸心下还是很高兴,这可是雄唐所自建立以来,第一次销售自已的产品而获得的经济效益啊。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头,李啸对雄唐所的未来信心百倍。 蔡守离开后,李啸立刻派人去给水师总头马屿下指令,让他带着水师北上,务必在一个月内,从登州或辽东运来流民5000名左右,其中壮实男性劳力至少要在3000人以上。还有就是尽可能多招揽一些工匠过来,数量不限,多多益善。 随后,李啸开始一个新的建设项目,就是兴建军屯区军营、马厩、武库、校场等措施,把马耆山的军队,全部转移至原先规划好的军屯区中。 李啸让李长材负责这项工作,他指定在军屯区一处靠山临水的地方,用内燃砖与水泥开始兴建新的永久性军营等设施。李啸说道,以后的李啸军就长期入住在军屯区的砖砌军营中,而不是如马耆山现在这样,住在临时性的草棚之中。 李啸从砖厂与水泥厂共抽调了80多名技术好的石匠与泥水匠来负责修建,其他的辅助人力和打下手的小工,则与原先修整盐碱地一样,从那些散落的村子招人,以提供中饭与晚饭,并且每个月每个小工可得2钱银子为条件,共招得劳力450多人。 李啸要求,按各军种分门别类修建军营、马厩等军用设施,力求三个月内建设完毕,让军队入住。而那些军队专用的澡堂与厕所,也从马耆山处,拆搬过来。 李啸还在想,军营建好后,是不是要以军营为中心,来修建一座防御良好的棱堡呢? 不过他很快否决了自已的这个想法,现在安东卫已平定,而且可见的未来里,也不会有什么战事发生,花大价钱修建棱堡意义不大。 到现在为止,李啸算是把雄唐所的人力使用,达到了最大化的程度。 李啸颇为感慨地看着军屯区内一片忙碌的情景,心下十分感慨。他在心下暗想,可能他这个小小的雄唐所,应该是整个大明朝内,最有生气,最富希望的地方了吧。 李啸正遐想之际,有亲兵来报,说是蒙阴县令董加谟前来拜访。 李啸心下一惊,我与此人素昧平生,从未打过交道,却不知这蒙阴县令今日为何前来。 “他来干什么?”李啸问通报的亲兵。 第一百五十六章无利益,不出兵 谢谢小小革命军打赏!多谢兄弟长期支持! 。。。。。。 李啸问完,亲兵忙答道:“禀大人,董县令只是说有急事与大人相商,具体何事,小人不知。” “哦。” 李啸进入狮子峰内议事大厅之前,清楚看到,蒙阴县令董加谟正坐在下首的一张椅子上,端着茶杯眼望窗外出神,他后面,木然站着两名跟来的衙役。 董加谟四十多的年纪,头戴乌纱帽,身着青色的七品文官常服,前胸与后背补子图案是一只鸂鶒,腰间系着素银腰带。一张瘦长的马脸上,长着两颗大大的牛眼,下巴下几缕稀疏的胡须正被他不停地拈来拈去,一脸焦急无奈坐卧不安的神色。 “李某有事来迟,让董知县久等,还望见谅。”李啸大笑着进入议事厅中。 董加谟回过神来,脸上笑脸立刻堆起,站起身来向李啸拱手说道:“李大人,久仰久仰,董某久闻李大人少年英雄,有勇有谋,今日能见,实为三生有幸。” 大明朝文贵武贱,所以七品的董知县向从三品的指挥同知李啸只是拱手致礼。这个一脸笑得稀烂的董加谟,那肉麻的恭维话让李啸一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与李大人同在桑梓,只是无缘,不曾拜会,今日得见,方解董某平生仰慕之思。”董加谟方坐定,又是连番的亲切话语道来。 李啸微微一笑,平静说道:“董知县今日前来鄙地,实是难得稀客,却不知有何贵干?” 董加谟一怔,随即又笑道:“李大人真是爽人快语,董某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今日前来贵地,实为有急事有请李大人相助。” “哦,不知董知县要本官相助何事?” “大人,实不相瞒,年后至今,河北的流寇已有小部窜至我蒙阴县境。与原先山上就有的匪寇同流合污,其势大盛,频频劫掠村乡,奸淫民妇,前些时日,更发兵谋攻县城,我县兵丁拼死方挡住匪贼攻势。但经此一战,我县中兵卒死伤惨重,倘匪贼再来。吾恐蒙阴县城万难抵挡,将化为齑粉矣。”董加谟脸色沉重地说完这一段话,一脸哀色,双眼望着李啸,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李啸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前世历史书中的记载,崇祯六年二月十一日,原本在山西抢掠的流寇罗汝才部进入了河北,设伏兵杀了明军参将杨遇春。流寇声势大振,连陷赵州、西山、顺德、真定等要地。朝廷大惊之下。急调左良玉军入河北剿灭流寇。 读过明末史书的他知道,在接下来的历史里,左良玉最终亦是不敌流寇,在邢台摩天岭下,被流寇打得大败,一同作战的明军守备曹鸣、主簿吴应科等皆战死。流寇自此在河北再不可制,四处流窜劫掠不休。 自流寇进入河北后,就开始有多支流寇小部队窜入山东境内,多与当地匪寇合流,为祸乡里。荼毒地方。董加谟现在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李啸心下暗叹,这流寇来势如此凶猛,竟越过东昌府,济南府,窜至青州府最西边的县城蒙阴县境内,这倒颇让他出乎意料。 李啸瞬间想到正在蒙阴县生活的孙婉儿一家,他的心瞬间揪紧,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了。 不过好在他定力不错,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任何慌张的神色。 “既如此,董知县何不向青州知府钱良翰大人求救?”李啸淡淡地说道。 “如何没有!自那匪部来到我县境内,我便已派人紧急前往青州府,向知府钱大人求救,只是现在已近一月,半个援兵都未见着。我屡次派人前去催请,均被钱大人以山东剿灭叛军要紧为由,加以拒绝或敷衍,说什么现在各处军兵均是吃紧,实在没办法抽调兵将前来剿匪。只是一味叫我等再忍耐些时日,等兵力有了富余,定会派兵前来。唉,只怕是修得庙来,鬼都老了。”董加谟说到这里,哭丧着一张脸,连连叹息。 李啸沉默不语。 至此,李啸心下知道了这董加谟前来拜访他的用意,无非是希望他尽快出兵剿匪,不至于让这部凶悍的匪寇把蒙阴县城给拿下了。 董加谟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如果蒙阴县城被匪贼攻下,那他这个知县就算不死于匪贼的刀剑之下,也难逃朝廷日后追究失地渎职之罪。 “在下久闻李大人用兵如神,阵战英勇,当日大人在登州连败叛军,渡海攻下建虏海堡,斩杀叛军副帅李九成,这桩桩件件,都是无人可比之功劳啊。大人,你的赫赫威名,在这山东地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若得大人出兵,定能一举剿灭匪贼,则我蒙阴县城幸甚,数千百姓幸甚啊。”董加谟看到李啸沉默的样子,心下焦急,又是一番恭维之语急急而出,最后加重了语气对李啸恳求。 董加谟的话语让李啸很受用,不过,他却依然保持沉默。 现在的李啸,更多地是在想,他能从剿匪中得到什么利益。毕竟离雄唐所有800多里远的蒙阴县不是他的辖区,他也不是董加谟的直属上级,实在没有出兵的义务。不然,只凭几句哀求话语,就让李啸的军兵们8百多里路跑过去厮杀送命,未免太过天真。 李啸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董知县有所不知,这出兵剿匪,虽为我大明官军之义务,但因事情突然,所需粮草兵械均需筹备,一时难定。李某虽心同休戚,却也有为难之处。” 董加谟为官多年,焉能听不懂李啸的话语,他的牛眼一眨,当下接过李啸的话语急急说道:“李大人愿意出兵,本官便是求之不得。贵部出征作战所需的钱粮,全部由我蒙阴县支付,另外,若有伤亡军兵,皆可从优抚恤,本官说到做到,绝无二话。” 李啸笑道:“董知县也是个爽快人。本官决定了,定会速速发兵剿匪,以解蒙阴百姓于倒悬。只不过,李某有一顾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人有话,尽请明言,董某如能办到,定会尽力做好。”董加谟见李啸卖了个关子,心下更急,说话都有点打哆嗦。 “本官在想,若是我雄唐所出兵剿灭了这股匪部,倘过不多时,复有匪部据蒙山而作乱,那董知县又复如何呢?”李啸一脸忧虑的样子。 官场老油条董加谟瞬间明白了李啸的真实想法。 他在心下暗骂道,好哇,前门驱狼,后门进虎。李啸你这厮,真是够无耻。你这话,摆明了要老子答应你灭了匪部之后,让你以驻兵的名义从我蒙阴县内割走这么一大块领地,哼,还说出这么虚伪的一番大道理。 不过李啸的话,冠冕堂皇没有任何破绽,董加谟无懈可击。更何况他现在有求于人,哪有求人办事,而不给人以利惠的。 更何况,要是惹恼了李啸,他不出兵的话,那蒙阴县城定难挡匪贼的下次攻击,蒙阴县城若被攻陷,自已的仕途可就真的到头了,而自已这些年费尽心机搜括百姓所得的十万银两和满满一库的绫罗绸缎,亦是难保。。。。。。 想到这里,董加谟脸上浮出一丝苦笑,他向李啸拱手说道:“李大人心系百姓,愿出兵以解黎民倒悬之苦,董某心下感念之至。为防匪贼复据蒙山作乱,在下恳请同知大人剿灭匪贼后,出兵驻护蒙山,以为我蒙阴县百姓之屏护。” 李啸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董知县如此心意沛挚,足见赤诚。也罢,守土安民,本是我大明官军职责,李某定会好好将蒙山管理守护。” 最后,满脸喜悦的李啸与一脸失落的董加谟达成协定,蒙阴县城出粮草400石,银子5000两,以为李啸出兵的前提条件。而李啸军彻底剿灭匪贼后,包括整个蒙山在内以及周围临近土地,都由李啸派兵驻扎守护,蒙阴县不得再派人干涉。 达成协定后,李啸设宴款待董加谟一行人,宴毕,董加谟等人以县事繁忙告辞而去,并一再叮嘱李啸早日发兵剿匪,以免匪兵先行攻城。 李啸大笑,拍胸脯作了保证,董加谟方惶惶不安地率众离去。 目送董加谟离去的李啸,脸上犹满是笑意,因为,只有他真正知道蒙山这块飞地的宝贵价值。 第一百五十七章兵发蒙阴 蒙山,位于蒙阴县南侧,各处支脉地跨平邑、蒙阴、费县和沂南四县。明朝时,平邑、费县属于兖州府,蒙阴与沂南则属于青州府,其在蒙阴县境的范国约为175平方公里。在当代中国,是国家级旅游风景区。 不过李啸现在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把匪徒盘据的蒙山开辟成旅游胜地,他最看重的是,蒙山中丰富的自然资源。 据后世的资料记载,蒙山中,森林覆盖率达90%以上,蒙山附近已发现矿产38种,最多是煤、瓷土、高铝鈉土、河沙、金、铜等。也就是说,在董县令看来,这一片蛮荒落后土匪盘据的蒙山,其实是一块森林与矿产资源均极其丰富的宝地。 李啸心下暗叹,在这个明末时代,也许,只有来自后世的他,才能发现这块千年沉睡之地的宝贵价值。 如果李啸能占据这蒙山这块飞地,那好外实在是太多了。 丰富的森林木材资源可以用来烧炭与造船。 煤矿开采可取代现在不得不从外地进口煤矿的状况,从而节约了一大笔开支。 高铝鈉土可制碱性耐火砖作为炼铁高炉的内壁,从而防止炼铁时产生的磷酸腐蚀炉壁,从而大大延长高炉的使用寿命。李啸估计,如果这样改进后,这高炉的使用次数,至少可从现在的15次延长至40次,而且40次后,只需更换炉壁上的耐火砖,便可又重新使用。 而河砂亦是雄唐所内急缺的材料,这东西可以与水泥混合而成混凝土,正是四处大兴土木的雄唐所急缺的建筑原料。 另外的矿产中,瓷土则可用于制造瓷器。金矿可以炼金,铜矿则是铸造大炮内膛的必需之物。在李啸看来,都是难得的宝贝。 这样的宝地,本是李啸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现在能以这样剿匪护民的理由前去占领,如何不让李啸喜不自胜。 两天后。李啸带上甲队盾兵,甲乙丙三队枪兵,横行队,全体骑兵,火铳兵,和四门红夷大炮出发了。 他只留下盾兵甲队,枪兵丁队与戊队,全体辅兵及剩余的火炮部队守卫雄唐所。 李啸此次出兵,可谓精锐云集。总兵力达到了近千人。 说实话,久战精锐的李啸军这样兴师动众地前往蒙阴县,去剿灭那600百多名蒙山匪贼,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李啸就是要制造这种威慑力,从气势上就要压倒对手。这盛大的兵势也可让蒙阴县令董加谟,更加慑服李啸的军威,对所商定的协定不敢说出半个悔字。 天不亮就出发的李啸军,经过漫长的跋涉。终于在第二天天黑前,到达了蒙阴县城。 蒙阴县城的百姓亦是个个满脸喜色。欢呼雀跃地出城来看这支杀叛军、斩鞑子、除巨寇的威名赫赫之师。 刀枪耀目整齐行来的李啸军钢铁洪流般出现在百姓面前,所有的百姓不由得都被李啸军那壮盛的军容,严整的军纪,先进的火炮所震慑。 “瞧见没!这军容军貌,啧啧,真让小老儿开了眼界。这才是咱们大明官军的样子啊!” “阿公说得好,我看,李同知大人之军与当日的戚家军相比,也不遑多让。” “还是县令大人有办法,能邀来李大人这样的精锐官军来剿匪。哼,那般盘据蒙山的狗杂种好日子到头了!” “听说李大人的雄唐所建设得可好了,唉,真希望李大人来了就别走了,保我蒙阴县百姓长治久安啊。” 百姓们三五成堆七嘴八舌地评论着前面不远处,一脸肃然站立的李啸军,每个百姓脸上都是满满的欣赏与钦敬。 很快,城门大开,蒙阴县令董加谟率手下大小吏员与一众衙役,一脸喜色地出城迎接,随即安排牛酒犒军,大宴将士。 正在与县令董加谟推杯换盏的李啸,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一双清丽的双眸,正对着他淡然直视。 孙婉儿。 没错,正是李啸时常思念牵挂的孙婉儿,素面淡妆的她,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有如一朵素雅的小花,却牢牢吸引了李啸的目光。 两个人相接的目光中,都仿佛有万语千言。 没等李啸喊出声来,孙婉儿头一低,钻入人群中,消失于人海。 正欲劝酒的董加谟,那双牛眼看得真切,见这位年轻的指挥同知一双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位姑娘,脸上不由得浮现怪异的笑容。 没想到,这个精明勇悍的李啸,却也有一心牵挂之人。 “李大人,可是认得那位姑娘?”董加谟笑道。 “哦,这位姑娘曾是李某故识,却不曾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啸感慨道。 “这位姑娘的父亲我认得,乃是为躲避战乱,而从莒南县城搬来的孙存仁,现在蒙阴县中继续开他那间仁心医铺。此人医术倒是不错。”董加漠缓缓言道。 李啸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李大人恐不知,前段时间,那孙存仁带学徒,上蒙山采药,被匪徒抓住,关起来打了个半死,幸得家里送上了大笔赎金,方得保全性命,现在应该还在家时疗养呢。”董加谟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啸一脸惊色,然后皱起眉头一声长叹。 至此,李啸再无心思吃饭喝酒,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李啸便叫了两名护骑,让董加漠带着他去孙家看望。 此时天已全黑,给他们开门的是孙存仁的儿子孙茂然。孙茂然见是知县大人亲自前来,不觉一惊愣住。 “怎么,本知县带着同知大人来看望孙大夫,不欢迎么?”董加谟故作威严地说道。 发怔的孙茂然,一眼瞥见知县后面神情肃然的李啸,顿时一脸神情愕然,不过此人反应极快,立刻脸上堆笑作迎请状:“岂敢岂敢,两位大人莅临寒舍,在下不胜欣然之至,请速速入屋安坐。” 入得屋来,李啸随即让孙茂然带他们去看下孙存仁。孙茂然面上微露难色,不过还是连声答应。 转过了几间房屋,一股浓烈的中药味袭来。透过一扇虚掩的门,李啸看得到,一盏昏暗的油灯下,脸色枯槁的孙存仁正背靠着一个枕头,斜靠在床头半坐着。他旁边,是孙婉儿正在给他喂药完毕,孙存仁不停地咳嗽,喷出的药渣溅得到处都是,孙婉儿便帮他小心地擦去。 见到孙存仁这个样子,李啸心下又感慨又难过。 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去仁心医铺让孙存仁给他看受伤的手掌时的情景,孙存仁的态度与语言,仿佛还在昨天。 “父亲,同知大人与知县大人来看你了。”孙茂然先行一步入内,对孙存仁说道。 孙存仁缓缓地转过头来,语气艰难地说道:“快,两位大人,快请坐。” 孙婉儿连忙起身,一双慧眸迅速地打量了几下面前的董加谟与李啸,一丝红晕便悄然上脸,随即她向两人敛衽道了个万福,便出去了。 董加谟是个聪明人,他和道,自已在这里,让李啸说话定会多有不便,于是安慰了孙存仁一番,便告辞而去。 董加谟离开后,李啸又把那两名护卫叫到门外。 屋子里,孙存仁、孙茂然、李啸三人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孙大夫好生将养,不日定当霍然。”李啸率先打破沉闷的气氛。 孙存仁脸上露出惭愧之色,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谢李大人关心,小老儿现已好多了。” 李啸脸色凝然说道:“孙大夫,明天我军便会前往蒙山剿匪,定会为孙大夫报得此仇。” 回答李啸的,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孙存仁突然仰头长叹,喘着气说道:“李大人你在登州的英雄事迹,小老儿多有耳闻,对李大人亦是钦佩不已。往日怠慢之词,还往李大人勿为介怀。” 李啸淡然笑道:“孙大夫见外了,你治好李某之手,李某感谢亦是不及。” 几个人又说了一番客套话后,孙存仁以一种复杂地眼神看着李啸,缓缓说道:“李大人你告诉老夫,你对我家婉儿,可是真有心意?” 第一百五十八章牛刀杀鸡 李啸沉吟了一下,抬头迎着孙存仁探询的目光,平静说道:“我对婉儿,确是颇为爱慕。” “如此,甚好,甚好啊。”孙存仁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随即话锋一转:“时间不早了,李大人明日要去前往剿匪,请先回去休息吧。小老儿祝大人旗开得胜。” “托孙大夫吉言,我军必当早日剿灭匪贼,为孙大夫,为蒙阴百姓报仇。”李啸站起身来,一脸郑重地向孙存仁告别。 李啸出门才入院中,却见孙婉儿款款迎面而来。 四目相对,默默无语,似乎万语千言,只凭秋波送。 见此情形,两名护卫知趣地离得远了些。 “婉儿,见你安好,李啸很高兴。”李啸终于先开口。 孙婉儿脸上闪露淡淡的微笑,她美丽的双眸在火把的映照下,有如两颗闪烁的星星。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孙婉儿的声音低若蚊鸣。 “你多心了。我说过,承君此诺,必守一生。你在我心中,永远有不可取代的位置。”李啸直直地望着她,话语真挚而动情。 孙婉儿眼中立刻就有了泪光闪烁。她怔怔地望着李啸英俊的面孔,良久方轻嘤了一声,低声道:“明日剿匪,请务必小心。李哥,奴家一直等你。” “奴家”两字孙婉儿说得很低,但李啸还是听清了,他感觉心灵猛地一颤,随即一种巨大的幸福满溢心间。 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竟自称奴家,这岂不是承认了她已是我李啸的女人么? 未等李啸说出话来,孙婉儿脸泛红晕,低头匆匆离去。 只留下李啸一人在院中感慨莫名。 李啸怔怔地望着孙婉儿袅娜的背影消失了房间中。方带着护卫返回军营。 次日卯时,随着一声嘹亮的海螺号声,李啸全军准备完毕。 董加谟又亲率下属官员前往送李啸军出征。他让手下将商定好的400石粮草与5000银两赠于李啸,李啸大笑谢过。 随后,董加谟端起满满一碗酒向李啸致敬:“请大人满饮此杯。望早日凯旋。” 一身穿着精心打造的共析调质钢铠甲的李啸,意气勃发。接过碗来,仰脖一口饮尽,将碗朝地上一摔,大喝道:“此征蒙山,必胜而归!” 下面一片劈哩啪啦的砸碗之声,全军将士高声大喝:“此征蒙山,必胜而归!” “万胜!” “万胜!” “万胜!。。。。。。” 洪亮高昂的满江红军歌响起,李啸辞别董加谟及一众官员,以哨骑开路侦查。整齐有序向蒙山挺进。 董加漠眼神复杂地看着李啸的军旅缓缓消失在目光的尽头。心下满是期待与不安。 为了便于与李啸军联系,他派了两名小校跟随李啸军行动,如有消息,便让他们立刻回报。 没想到,只过了三天,两名小校一同飞奔打马入城,脸上皆是满满的欢喜之情,未入城门。两人便纵声高喊:“我军胜了,蒙山匪徒已全被消灭!” 全城百姓立刻轰动。人人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立即互相传递官军获胜的喜讯,整座县城陷入无尽的欢喜之中。 两名小校不敢稍歇,打马直奔入了县衙。 得到消息的何师爷,飞奔跑入客厅,连忙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报告给县令董加谟。 董加谟正在喝茶。闻得如此喜讯,正喝到半路的一口茶,猛地喷溅而出,洒了一地。 董加谟虽咳嗽连声,一脸涨得通红。却急急地对何师爷说道:“快,快唤两人入内,待我好生问个究竟。” 两名小校气喘吁吁地跑入客厅,皆是风尘仆仆一脸灰尘,却都是精神焕发一脸喜色。两人伏跪于地,大声地向县令董加谟禀报了李啸军获胜的消息。(以下分称小校甲乙) “李啸军竟如此了得,这么快就灭了蒙山匪徒?”董加谟脸上犹然满是震惊到难以置信之色。 小校甲抬起头来,急急说道:“大人您不知道,那李大人这一路打过去,真可谓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一般!堪称是牛刀杀鸡!” “你且细细讲来。” “大人,三天前,你安排小的两人跟随李大人,大军一路行来,约三个时辰左右,到蒙山脚下的金刚门关口,这是进入蒙山的唯一道路,却未曾想到,这般匪徒早已做好准备,调集了兵力严守此关。”小校甲道。 “哦,敌兵有防备,拿下却是难了。” “咳,大人,您不知道,当时小的亦是这般想,谁知李大人看到这般守卫严密的关口,却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冷笑一声,随即命令那四门红夷大炮摆上前去,对准那金刚门一顿猛轰。那炮弹可是厉害,听说有十几斤重一个,几番轰击后,炸得那看似牢固的金刚门四分五裂。”小校乙在一旁插言。 “那敌兵可是弃关而逃了?” “没有呢,这般家伙以为是李大人之军是往日所见之朝廷官军,见关口打破,二百多号匪徒不知死活,纷纷挥舞刀枪,鼓噪呐喊冲下关来,想凭一股血气之勇冲溃官军。”小校甲急忙抢过话来。 “那李啸军如何对付?” “当时小的在李大人身旁,亦是心急,谁知一声哨响,三百多名已点好火绳上了铅弹火铳兵跑到阵前,迅速摆开阵势,待那帮匪徒冲入射程,一阵密集枪响有如爆豆,这二百多名匪徒,大部立皆毙命,只剩三四十多人侥幸未死,狼狈逃回山寨再不复出。”小校甲一脸回味舒爽的神色。 “想不到李啸军之火器如此厉害。”董加谟拈须而叹。 “大人,这第一日,李大人之军大获全胜,因天色已晚,全军驻于金刚门吃饭休息,第二天天亮后,方再度进攻。”小校乙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 “那第二天,李啸军可遇到甚阻碍?” “咳,大人您不知道,那蒙山面积广大,关口甚多,从金刚门后,匪徒复有三道关口,只不过,皆被李大人的大炮轰了个稀烂,这一天下来三道关口全被占领。” “那敌军未组织任何反攻?” “敢!这帮狗入的匪徒也就只能欺负下百姓与那些普通官军,在李大人的精锐面前,狗屎都不如!第一天就都已被李大人的火炮火铳吓破胆了,如何敢复出。结果一关失手后,即仓皇后撤,还有几个家伙逃跑得慌了,一头掉到山崖下摔了个粉身碎骨呢!”小校乙回想到此,纵声大笑。 “那李啸军就一路打到匪徒的最后巢穴龟蒙顶?” “大人,没那么容易。” 第一百五十九章奏凯班师 “大人,那帮匪徒也极狡诈,见李啸军来势汹猛,便连夜弃了剩下的两道关口,全部匪徒皆退守至龟蒙顶,据险死守,欲凭着龟蒙顶上积贮的粮草,与李大人之军对耗下去。”小校甲一脸严肃地抢过话头。 “大人您可知,那龟蒙顶乃是极其险要之地,一条上山之路狭窄蜿蜒,曲折陡峭,那匪徒又连夜用乱石堵塞上山道路,李大人之军火炮无法摆开,至此攻势受阻。”未等董加谟说话,小校乙在一旁叹气补充。 “那李啸岂不是无计可施了?” “当时小的也是这么想,想着这下不知道要耗到猴年马月了。只是那李大人,面不改色地依然命令大炮轰击,火铳打放,盾兵枪兵等轮流呐喊作势上攻,热热闹闹地打了一天。小的甚是疑惑,这般打法却是为何?”小校甲一脸作色之状。 “若攻不上去,光打得热闹有何用处?” “咳,大人有所不知,这就是李大人的计谋所在,用李大人对他部下的话来讲,叫什么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反正我是不懂。他在龟蒙顶上打得热闹,自然将全部匪兵的注意力皆吸引到此。结果,大人您猜怎么着?”小校乙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 “呃。。。。。。” “你这人真是,大人如何会知道。我来告诉大人吧,那就是李大人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他明里派大军在前面佯攻,吸引敌兵注意,背地里却派一支名叫横行队的精锐之军,悄悄绕至山后悬崖,趁夜色攀崖而上,直攻敌军老巢!”小校甲笑着猛挥了下拳头。好似他也爬上去了一般。 “李啸端的好计!” “那可不,众匪徒一天紧张劳累,除几个值守的,皆在酣睡。那横行队上得崖来,简直就是虎入羊群,那是一顿好杀!全部匪徒登时崩溃。除了只有十几名匪徒趁乱逃下山去外,余者皆降,据统计,投降匪徒足有522人之多!”小校乙说得兴奋,眼睛直眨个不停,一口唾沫四溅。 “大人,您没见到那黑压压一众土匪跪地求饶的样子,看到这帮往日里横行乡里作恶多端的匪徒,个个象条死狗一般哀声求饶。那叫人心里一个爽啊。”小校甲紧接着小校乙的话语,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李啸对这些人作何发落?” “那李大人也是端的狠辣,他冷冷说道,尔等匪贼杀我百姓,奸我女妇,本欲皆一刀宰了,但今天尔等投降我军,免去一场厮杀。算是微功一件。这样吧,尔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皆割去双耳,以为号记,然后留在蒙山以为苦役,以此赎罪!”小校乙学着李啸的口气,对着面前的虚空作势喝道。 “随后李大人便让我等回去通报大人,把歼灭蒙山匪部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城百姓。”小校甲拱手笑着答道。 董加谟一声冷哼。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却没有说话。 他心下暗想,定是那李啸为了盘点匪徒积蓄,为免走漏消息,方先派此两人回来通禀。 “李啸如此年轻。却是有勇有谋,此人前景,不可限量啊。我大明有这般人物,却不知是福是祸。”董加谟眼神复杂地望向窗外,心下长长地叹息。 。。。。。。。 董加谟想得没错,此时的李啸,确是正在一脸喜悦地盘点这次成功剿匪的缴获。 负责清点的后勤队长刘扬壮一脸欢喜地前来报告:“大人,这股积年老匪积储真是丰厚啊。在其仓库中,共发现金子520两,大锭银子15200两,小锭散银6000多丙,粮草近2万石,绫罗绸缎1750匹,另有盔甲刀剑枪盾300多件,普通战马25匹。” “很好,与董知县的粮草银两一起,全部登记入库。”李啸笑道,旁边的诸将听到刘扬壮的报告,亦是一脸喜色。 本次李啸军大获全胜,只有两名横行队员在攀崖时,掉下深涧牺牲,另有五名军兵受了轻伤。 除了横行队与火器部队,其他诸如盾兵、枪兵、骑兵之类,很多军兵脸上都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没想到这次打匪徒会这么轻松,自已竟有如一个打酱油的观众一般。 李啸心下亦在感叹,这次剿匪之所以如此快捷轻松,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火器部队的强大攻击力。看来这火器的发展与研究,应该成为李啸军日后建设的重点方向。 随后李啸颁下赏赐,立下大功的横行队员每人赏银20两,功劳甚大的火炮部队每人赏银10两,其他军兵每人赏银5两,后勤队每人赏银2两。牺牲的两名横行队军士每人另有抚恤20两,受伤军兵每人得抚恤10两。 这样一来,李啸军共发下抚恤与赏赐银子6870两,李啸心下暗想,董加谟给的银子还不够我军奖赏之用,实为令人可叹。 抚恤与赏赐银子下发后,全军近千人一起高呼万胜与李大人万岁,喊得地动山摇。 李啸全军在蒙山休整了一天,次日,留下了甲乙两队枪兵看守俘虏与仓库,30名后勤队员负责伙食供应,其余军兵全部撤回雄唐所。 刘扬壮的后勤队最是喜悦与忙碌,他们将黄金,绫罗绸缎,全部的15200两大锭官银,1万石米粮,以及那300多件盔甲刀剑,全部装上运货的板车,一并押送回雄唐所。 现在蒙山中,只留了522名俘虏,5000多两散银,1万石粮草,以及普通战马25匹。这些东西,都是李啸准备为将来的蒙山建设所留下的。 李啸全军经过蒙阴县时,蒙阴县令董加漠及全城百姓一齐出城迎接。 一个血糊糊麻袋丢在董加谟脚边。 董加谟正欲发问,一旁的小校甲立刻大声说道:“大人,没看出来么,这些就是那些匪徒的耳朵啊!” 董加谟顿时一脸灿烂的笑容,他掂须赞道:“李大人真真智勇双全之士,为我蒙阴县除了如此巨害,本县令代全城百姓谢过大人!” 此时,全城百姓立刻轰动,人们拥挤着踮起脚往里看,仿佛那一麻袋耳朵是前所未见宝贝一般。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李啸现在已全灭蒙山匪部,以后,这蒙阴县,就是太平天下了。”李啸一脸笑容地向百姓们大声喝喊说道。 他的话语刚落,百姓中立刻又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带着一众百姓,齐刷刷地在李啸马前跪下。老者话气颤巍巍地说道:“大人若离去,我等只恐匪徒复据蒙山作乱,求大人常驻我蒙阴县,以为我百姓依仗与屏护矣。” “求大人常驻蒙阴县。”跪地的百姓异口同声喊道。 后面有更多的百姓跪下,求李啸常驻蒙阴县的喊声更是响彻云霄。 董加谟一脸尴尬,虽说他已将蒙山划于李啸管理,却未曾想到李啸的军队如此得民心。他心下暗忖,看来自已当日答应划予蒙山给李啸,实乃明智之举。 李啸急忙下马扶起老者,他一脸真挚地说道:“老丈放心,我李啸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从现在开始,蒙山之处,有我军长期驻扎,再不会有匪徒占据,各位皆可安居乐业,不必复忧。” 李啸语毕,全城百姓顿时又是欢声雷动。 一片军民同乐的气氛中,蒙阴县令董加谟,随即安排牛酒盛宴,为李啸全军庆功。 是日,李啸接受董加谟等蒙阴县官员、全城各位百姓代表,属下将士的轮番敬酒,大醉回营。 第一百六十章明光大道 谢谢看书者001的月票!感谢支持! 次日清晨,李啸酒醒,遂引军返回雄唐所。 李啸本欲再去看望一下孙婉儿,因酒醉刚醒,想着自已一身酒气之状,不太礼貌。乃决定先行回返,待下次再去见她。 车磷磷,马萧萧,李啸军一路军歌嘹亮,一面面飞龙飞虎军旗迎着朝升的太阳,猎猎招展。 后勤队长刘扬壮过来,对正沉思的李啸说道:“大人,我有个想法,不知可否?” “说吧。” “大人,我军现在雄唐所,来这蒙山,足有近800里之遥,需得经莒南,再过沂南,路途蜿折,山迢路远,来往颇是不便。若得修一条直路连接蒙山至雄唐所,人员往来及运送货品,可就便利得多了。”刘扬壮侃侃而谈。 刘扬壮的话语,让李啸心里突然一亮,对啊,为什么不建一条这样的大路呢?现在蒙山与雄唐所皆为自已治内,把两者有效联系起来,实在是极要紧之事。 在李啸的规划中,为保密以及环保起见,他不打算在蒙山兴建太多的工厂。象蒙山的煤、河砂、金矿、铜矿、木材等资源,都要运到雄唐所去生产与加工,这样一来,如何快速地将这些宝贵的资源运出这偏僻的蒙山,是李啸当下要重点考虑的问题。 李啸记得在前世,从日照市若走高速到蒙山,不过180公里,若走国道,也不过210公里,皆比现在的距离近得多。原因便宜是两者之间有直达道路,与自已这样穿州过府地行走。便捷了许多。 如果自已也能象后世一样,修建一条直达公路,那路程将会大大缩短。现在自已有水泥,有河砂,有砖头,没道理不能建成的。 李啸心下估算。自已不可能象后世一样可以开凿隧道及遇水搭桥,所以修建的公路要避开一些艰险地段,路程自然要长些,但最多不会超过500里。 即便如此,相对于800里的漫长的路程,可是近了太多。 李啸兴奋地拍着刘扬壮瘦弱的肩膀说道:“扬壮的主意甚好。这条路一定要建,而且要建得最好。” 刘扬壮见自已的意见被采纳,心下极喜,忙道:“却不知大人打算给这条路取个什么名字?” 李啸略一沉吟。猛地想起前世那个赫赫有名的节目,星光大道。心下立刻有了个主意。 “名字我已想好,就叫明光大道。”李啸字句清晰地说道。 李啸全军返回雄唐所后,刚刚安排所有物资入库,就有亲兵来报,说原先在左千户所担任佥书的安谦与担任镇抚的严知节前来投奔,正在议事大厅等候。 安谦年近四十,人如其名。外表和善,胖乎乎的脸上似乎总带着微微笑意。而严知节也是三十五六的年纪。可能是因为长期做镇抚监查工作的原因,一张国字脸上总是紧绷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两个人见到李啸,即刻便欲跪地行礼。 李啸连忙阻止了两人,同时感慨地说道:“当日在黎应笙千户大人处,我与诸位一同欢宴。恍如昨日,却未曾想到今日复会相见。” 安谦同样感慨道:“可叹黎千户大人已故去,真是音容笑貌宛在,而物似人非矣。” 严知节也叹了口气,然后一脸郑重地对李啸说道:“李大人。我等原本避战乱于外地,听说李大人对黎千户遗孀及糼子颇为照拂。我等甚是钦佩大人之仁义,故决定前来投之,望大人收留。” 李啸大笑道:“两位能来投我,李某之幸也。请两位放心,本官定会量才为用。” 三人相视大笑,李啸随时安排接风宴席,对这两人又是大加劝勉与抚慰。 次日,经过一夜思虑的李啸,通知了下面的主要负责人与将领,让他们一起来狮子峰上的议事大厅商讨今后的规划与发展事宜。 入座的人有李长材,李忠文,安谦,严知节,张行猛,雷傲,胡大能,黄策,以及刘一显,常正,付铁,刘扬壮等李啸的一干牛蹄墩老兄弟。 前来参加会议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有欣喜的笑容。他们知道,这些坐在这里商讨事情的人,都是被李啸当成心腹看待的。尤其是安谦与严知节两人,心下更是激动莫名,为自已初来乍到,就被李同知如此看重而无比高兴。 李啸首先告诉大家,现在新得的蒙阴县内的蒙山之地,设为雄唐所下属地区,他给这块新得的土地取名为蒙山特别区,既有说明这是块飞地之意,也是对蒙山未来的发展与所能带来的效益充满期待。 李啸随后任命李长材为蒙山区区长,成为蒙山特别区的最高指挥官。随后让他先带着200名辅兵前往蒙山上任,接替甲乙两队枪兵回来。 李长材一脸喜色地接受了任命:“学生定会尽心尽力,替大人管理好蒙山区的大小事宜。” 李啸随后又安排哨骑队副队长胡大能从现有的辅兵中,挑出25人会骑马者,由胡大能率领,跟随李长材前往蒙山。利用留在当地的25匹普通战马,成立一支蒙山巡逻队,与200名辅兵一起,看押俘虏,以及维护蒙山的治安。 胡大能一脸喜色地跳了出来:“自来雄唐所,一直没甚战事,前几天打蒙山也没出甚力。在下早就憋坏了,大人你放心,在下一定会把这帮家伙尽快训练好。哪个家伙敢偷懒,俺把他倒挂起来,从肛门处倒劈成两半!” 众人放声大笑,李啸听得边笑边摇头。 由李啸安排,李长材原任的民政司司长一职,让刚刚投奔过来的安谦担任。另外,现在李长材主持修建的军屯区各军用建筑的工作,亦由安谦接管。 李啸的任命刚说完,安谦迅速站起身来,一脸激动之色地向李啸拱手致谢:“安某拙才,得李大人安排如此高位,心下甚是惶恐。唯有尽心力为李大人做事,方可报大人知遇之恩万一。” 接下来,严知节则被安排为李啸军镇抚官,李啸抽调了20名辅兵给他,让他主抓全军的军纪,军容以及军功统计、战场督查等事。如军中有违纪事件,也由严知节的军镇抚队审理。另外,因为李啸军中人才紧张,而严知节读过书通文墨,故李啸决定,以后军中各类文告表章亦由他代写。 严知节亦起身致谢,表情严肃地接受了任命。他心下甚是欢喜,能做回自已老本行,其实是严知节极向往之事。 “张队长,我着你再去临近县镇招批读书人过来,我雄唐所准备成立工业司与财政司,皆需得力人材。”李啸下令道。 张行猛大笑起身,向李啸拱手领命。随后他笑道:“有了上批来我雄唐所工作的书生为榜样,我料愿意前来的读书人,必定会越来越多,以后呀,想来还不一定来得了呢。” 众人闻言又皆大笑。 待众人安静下来,李啸把刘扬壮的建议向各人说出,得到了一致的同意,并都纷纷表示,这条明光大道,要抓紧时间开始兴建。 刘扬壮见众人夸赞自已,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 只有李忠文站了起来,向李啸表示了自已的忧虑:“大人,我军若修建这样此路,需经过沂南与莒南二县,却不知这两处的县令同意了没有?” 雷傲站起来,冷喝着说道:“他们若敢反对,我立刻带军兵去修理这些鸟人。” 李忠文摇头道:“雷队长,话不能这么说,我军若纯粹以势压人,势必不得民心。”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忠文说得有理,这样吧,我派你为代表,先去与两位县令商量下,让我明光大道过界事宜。如有冲突,再来禀我。反正,这明光大道切关我军攸关利益,一定要想方设法建成。” 李忠文领命而退。 刘一显站了出来,面带忧色地说道:“现在我军之中,最缺为人力,大人虽已安排水师马总头去登州招流民,但远水不解近渴。以我之意,可在临近县镇紧急招工为要。” 常正也在一边附合:“刘叔的话我也认同,临近各县镇,流民与无业百姓均有不少,皆可招募前来做事。” 李啸笑道:“你们的建议甚好,这样吧,着刘一显与常正两人去临近县镇招募流民与百姓前来修路。与现在修建我军屯区军营的百姓一样,每人每天免费供应伙食,另每月每人付工钱2钱银子。” 常正大笑道:“大人招工条件如此优惠,我料愿来的百姓与流民,要挤破头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孙之獬 “砰!” 一个精致的景德镇官窑茶杯,被狠狠地掷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啸这厮,欺我太甚!” 摔完茶杯的莒南县令邱行本,拍案而起,一双阴鸷的三角眼中,满是阴狠的怒火,尖瘦的脸上几缕鼠须颤抖个不停。 见知县大人如此愤怒,两名侍侯的家仆吓得立即跪伏于地。 这就是莒南县令邱行本,在自家客厅里,送走了前来拜见的雄唐所代表李忠文之后的情景。 邱行本粗读了一遍李啸那封言语诚挚的亲笔信,心下便是怒火腾腾。 什么共同发展,什么利益均分,呸!说得好听,还不是打定主意,要强行从我莒南县境修路而过,老子不稀罕! 邱行本强压怒火,含糊地说了句先考虑下,然后总算客气地送走了李忠文。 “父亲,这李啸着实可恶!当日,他在大街之上,当着那么多人面,就敢打孩儿。此仇尚且未报,现在此人又想强占我莒南县土地,来为他雄唐所修路。实实可恶之极!”李忠文走后,邱行本儿子邱任咬牙恶狠狠地说道,他摇晃着胖乎乎的大脑袋,脸上那颗硕大恶心的赘疣立刻上下抖动。 “哼!前几日,他一个招呼不打,便出兵从我莒南经过,本县令便是颇为不满。若不是惧他兵马壮盛,本官当时便要与他翻脸!这个出生卑贱的墩卒,现在这般在本官面前人五人六,实在可恨!”邱行本咬着牙齿恨恨说道。 此时,旁边一直静坐的一人,手里端着一杯清茶,低声地笑了起来。 邱行本冷冷的目光扫过去。“龙拂先生何故发笑?” 这个龙拂先生,便是明末清初十分有名的孙之獬。 孙之獬,字龙拂,山东淄川人,是恶名滚滚的剃发易服发起者,那句著名的“陛下平定中国。万里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独存汉旧,此乃陛下从中国,非中国从陛下也。”,每个对明清史稍有了解的读者都会知道。 可叹的是,这个一心投靠清廷的汉奸,最终死于反清起义军之手。1647年6月,义军杀尽孙之獬一家。用绳子缝住此人嘴唇,把他剃了发的脑袋上,用针扎出无数的孔洞,一根根地插入猪鬃,美其名为“复汉发”,将这个汉奸游街示众后,把他肢解成碎肉而死。这个有名的汉奸,终于落了个可耻的下场。 孙之獬。在崇祯二年被以“结交近侍,图谋不轨”之罪罢官。勒令归乡。按原本的历史,孙之獬一直到清军入关后,侍郎王鳌永招抚山东,让其入京复职,才结束了赋闲的状态。 而在这李啸改变的历史中,此时的他。被一心想要报复李啸的山东巡抚朱大典招为幕僚,为其效力。 孙之獬为幕僚后,并无正职,近日,却被朱大典秘密安排前往雄唐所附近县镇。暗中联系李啸的反对者。由此机缘,他与莒南县令邱行本一拍即合,成为其座上宾。 方才邱行本会见李忠文时,孙之獬一直在旁边静坐,未发一言。直到现在,看到邱行本父子两人如此恼怒,方发出笑声。 一旁的邱任恶狠狠地盯着孙之獬那张歪斜的瘦脸,心下暗骂道,你这个被革职削籍的无业游民,还敢笑我等,呸,真他妈不是东西! 孙之獬迎着父子两人不善的目光缓缓站起,脸上已换了平静之色。 “孙某非笑邱县令与贵公子,乃是笑那李啸太过猖狂四面树敌耳。” “哦,先生之意是。。。。。。”邱行本眨着眼睛,三角眼中满是莫名之色。 不料孙之獬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大人打算如何对付李啸?” “哼,本官要直接向青州府知府钱良翰大人上奏,劾告那李啸肆意狂悖,欺压临县,夺我莒南之地为其谋私利,请知府大人为本官决断。”邱行本恨恨地说道。 “若大人果要如此,孙某可以断定,此奏章,对李啸没有丝毫作用。”孙之獬冷冷而道。 “哦,却是为何?”邱行本闻言一惊。 “在下敢问邱大人,为何前几日蒙阴县令董加谟,要从李啸的雄唐所求兵灭匪?”孙之獬平静说道。 邱行本沉吟不语。 他心下其实知道,孙之獬已经把话说得很通透了,已被孔有德叛军弄得焦头烂额的青州知府钱良翰,若手中还有兵力可用,那蒙阴县令董加谟,如何会无奈地求雄唐所的李啸去剿匪。 所以说,邱行本这封弹劾奏章表上去后,定会如石沉大海一般了无消息,更有可能,被钱良翰以无事而滋扰地方为由,训斥一顿。 邱行本突然满心悲凉,难道,只能这样任由李啸欺压不成? “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们这样白白吃个哑巴亏么?”一旁的邱任低声喝道,一脸横肉晃动,那颗硕大的赘疣更加醒目。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孙之獬平静答道。 “哦。。。。。” “邱大人熟读春秋,可知三家分晋的故事?”孙之獬脸上浮出了一丝冷笑。 邱行本沉默不语,邱任急了,喝道:“什么狗屁典故,你倒是快说啊。” 孙之獬瞥了一脸急色的邱任一眼,侃侃而道:“邱公子,春秋之时,晋国为智家、赵家、韩家、魏家四大家族掌权。智家的大夫智伯瑶想侵占其他三家的土地,派人强行索要其他三家每家一百里的土地和民户,结果,最终其他三家联合起来,反过来,把智家给灭了,智伯瑶被杀,脑袋被制成了酒具。” “孙之獬,这狗屁故事与李啸有什么关系?”邱任不满地说道。 “不许对龙拂先生无礼!”一直没说话的邱行本喝了一声,邱任嘟着嘴,闭口不言。 “先生之意,本官明白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确实只能忍耐。”邱行本叹了口气,缓缓对孙之獬说道。 “大人能明孙某之意,在下十分欣然。我可以告诉大人,李啸多行不义,已是树敌众多,巡抚朱大典大人与总兵刘泽清大人,皆欲将此獠除之而后快。大人且忍耐些时日,待登州剿匪完毕,朱大人与刘大人腾出手来,再与大人一起,对那李啸合力相攻。这样一来,那李啸这厮,纵能侥幸击杀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却绝难逃各位大人的合力一击。此人必死无疑!”孙之獬说完,眼中闪过浓重的阴狠之色。 “龙拂先生看得长远,行事果决,甚好,本官就按龙拂先生之意行事。”邱行本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一旁的邱任,将邱行本与孙之獬两人,左看看右看看,心下仍不解两人所说为何意。但想到父亲必然已有将李啸制于死地的办法,也不由得嘿嘿傻笑起来。 “隐忍潜形,侍机而动,打蛇打七寸,一招便制敌,方为上策矣。”孙之獬轻叹一声,双眼遥望窗外,缓缓地作了总结性发言。 几天后,狮子峰议事大厅内,李忠文向李啸禀报,拜见莒南县令邱行本与沂南县令刘乃印的见面结果。 “大人,那沂南县令刘乃印,听闻我军欲从其境修路而过,十分高兴,大赞同知大人这便民义举,又闻修路费用全由我军支付,并会管伙食,给月钱,还从沂南当地招收流民与百姓来修时,更是称赞有加,连连答应呢。”李忠文说到这里,满脸皆是喜悦之色。 李啸大笑,心下暗赞这沂南县令刘乃印倒不错,且不论其清廉与否,倒是个知道爱护百姓的好官。 “大人,只是那莒南县令邱行本,一直含糊其词,至今未给个准信,却不知其态度如何?”李忠文随即叹气说道。 李啸内心瞬间浮现了以前在莒南县地大街上,为保护走投无路的上官云杰,而教训邱行本公子邱任之事。 看来,与这邱县令的梁子,一时是排解不了了。 “不管他,待物料备好,工伕招齐,即行开工。整个明光大道工程,由忠文你来负责。绝不可因此人态度,而误了我军大事。”李啸断然说道。 “学生谨遵大人谕令。” 第一百六十二章大明第一路 一周后,从各地招民夫修路的刘一显与常正回来了,在把入选的修路的人数报给李啸后,李啸大吃了一惊。“好家伙,竟然招了6000人?” 刘一显脸上笑开了花:“大人你的条件这么优厚,周围的五莲、莒南、沂南、蒙阴等县,愿意来的流民与百姓实在不少,甚至还有兖州府的人听闻修路消息也赶了过来,我与常正还淘汰了好些身材瘦弱者,不然人数还会更多。” 常正也在一旁赶紧补充:“大人,现在人员已齐,应该可以开始修路了。” 李啸笑道:“甚好。昨天忠文已将堪察好的路径报给了我,那么,从明天开始,就开始安排修路吧。由你们协助明光大道总负责人李忠文,手头上的工作先交给下属处理,务必早日将这条道路建好。” 现在有了充足的人力,李啸可以把这条明光大道修得近量完美了。 再把李忠文也叫来后,李啸对他们三人讲述了自已的要求与规划。 按李啸的规划,这条道路,首先开挖地基,至少要达半米深,要去除上面的浮土与软土,将路基修建在底下坚硬的岩石层上,才能保证明光大道修好后,不会轻易下陷,能够长期使用。 挖好地基后,李啸要在上面先铺上从蒙山与马耆山上开凿下来的碎青石块,先在地基上铺一层,从而减少渗水,增强道路承载力,并减少砖头使用量。而道路的两侧,则有青石条固定,从而防止边缘的砖头易破损。 铺好青石板与青条后,接下来。便让民夫在碎青石块上用水泥与河砂制成的混凝土铺设砖头,让砖头最后与两旁的青石条成同一水平面。 最后的工序,便是在砖头与青石条上再铺上一层厚实的混凝土,整条明光大道便宣告胜利完成。 完美主义者李啸,还打算利用后世的经验,每隔个十来米便用木板隔断混凝土层。从而保证路面不会因为热胀冷缩而轻易变形开裂。 其实李啸的这个设计规划,相当于现在连接城乡的二级公路的标准。 “大人此法真是极好。学生在想,此路若修好,当可长期造福我军与沿途百姓。”李忠文听完李啸的计划,由衷夸赞。 刘一显在一旁问道:“大人,这路要修多宽才合适呢?” “这宽度嘛,定为可并排过六辆板车。”李啸毫不犹豫地说道。 李忠文、刘一显、常正三人皆吃了一惊。李啸设定的宽度未免太宽了吧。要知道在大明朝,基本上比较好的官道也就是并排三辆板车的宽度,只有李啸规划宽度的一半。 “大人。这样设计,可会有浪费之嫌。”常正犹豫道。 “不会,因为,接下来,本官打算让工匠改进下我军现在用的人力板车,准备将其改为用双马拉的四**车,这四**车,车身宽度可定为现在板车的2倍半大。从而更好更多地装载货物。这样,旁边再加上半个板车宽度的余量。正好是半条道路的宽度。如此一来,行走就会更宽松方便,也能更好与迎面行来的四**车互相避让。”李啸侃侃而谈。 李啸所设想的这种马车,原型是正在英国城乡四处奔驰的欧式四**车,在通行良好的道路上,一辆四**车可载八千斤货没有任何问题。 “学生明白了。大人所谋,实在是高瞻远瞩,谋划长远。忠文受教良多。”李忠文又是一番感慨。 “大人,却不知道,这明光大道多久可修好通行?”刘一显亦在旁边感慨。 李啸心下亦是沉吟。他在前世看过一些修路的资料,里面记载了有一条长30公里,但与他筹建的明光大道宽度相同的城乡二级公路,300人的施工队,修好的时间是6个月。 当然,李啸与现代的施工队来讲,有劣势也有优势。 李啸的一个优势在于,他是最高决断者,可以让下面迅速执行自已的决定。而不象后世一样,从立项,到审批,到实地考核,到起动资金到位,到发标承建,到各种施工资格审查,到沿线原有建筑拆迁,居民赔偿与安置,到各类物料备齐等等,有一系列的名目要通过,这样一来,李啸开工的时间,比现代至少要提前近两个月。 另一个优势则是,现在的李啸有丰富的人力,6000人的修路队伍堪称明朝第一,达到了美国当年修建横贯美国东西部的大铁路使用华工人数的一半。 当然,李啸的劣势便是,他没有现代化的施工设备,只能全凭人力与畜力。所以在个人施工效率上,远不如现代社会。 李啸在心里计算了下,刨去那些繁琐的准备,实际上那条30公里的城乡二级公路的修路时间只有4个月。平均每人每月修路里程为0.025公里,也就是25米的样子。 那么,在缺乏施工设备明朝,按3个人抵一个现代修路工人的效率来计算,6000人一个月可修100里。按全程500里的路程最长值来计算,要5个月方可修好。当然,再加上误工与修建一处拱形桥梁的时间可能要多花二个月。而且,就算再加上采集碎青石块与石条需要的2个月时间,最多9个月就可全部完工了。 李啸还打算再快些,因为在明朝,可没有什么劳动保护法,他完全可以让修路的民夫从天刚亮就开始工作,直到天黑再结束。这样一来,工人每天干活时间可达十二小时以上,可以大大缩短完工时间。 李啸缓缓言道:“本官初步估计,按现有人力计算,每天从早干到晚,大概7个多月可完工,还望各位抓紧时间,务必早日完成,界时,本官另有奖励。” 李忠文、刘一显、常正纷纷欣然应诺。 李啸粗算了一下,这6000民夫,因为做的是下苦力的事,饭量大,而自已没有多余的鱼肉来补充,那么每人每天三餐估计要吃二斤米粮,大概一个半月就能吃一石,半年就要吃4石,按7个月算6000人就是28000石,以及8400两银子的工钱!。 李啸心下暗叹,现在自已总共剩余了3万多石米粮,半年后,这些民夫与全雄唐所的李啸军的军兵与厂矿员工,还有正在修军营的400多民工,加上干苦役的1000多俘虏,绝对能把这些存粮吃个一干二净,幸亏自已在蔡守那里定了5万石粮食,才能保证全体人员的伙食供应。 当家才知柴米贵啊。 如果算上所使用的砖头,水泥,河砂,青石等物料钱,李啸的这条明光大道,除了在技术与工艺上堪称明朝第一路外,造价与成本也堪称明朝第一。 “为政者,当谋之长远,这是造福子孙之事,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我雄唐所这条大明第一路,一定要尽快建好。”面对三人还有些疑虑的目光,李啸语气坚决地一锤定音。 第一百六十三章超越时代的政府模式 谢谢尊重知识而非流水的打赏与月票!谢谢书友131205143317807的打赏!感谢支持! 明光大道开工之时,李啸的书生招聘工作也正好结束。 与第一次招人时相比,应聘的书生人数起码增加了两倍,甚至还有青州府城的书生知道消息后,也赶来面试。几天下来,面试房间内的书生们都是坐得满满当当。 最让李啸哭笑不得的是,竟然还有四五名秀才生员,在一个名叫许秀清的秀才带领下,是从安东卫东儒书院偷跑出来参加面试的。 脸色清俊,大眼碌碌的许秀清向李啸拱手言道:“某等屡试不第,不愿再徒耗光阴以穷经章,唯愿在李大人处谋得一职,若得安身立命一展才学,不胜欣然矣。” 李啸大笑欢迎,只是心下却在暗想,要是那个东儒书院学正崔拱瑄知道自已的学生,竟然背着自已离开书院前来面试,这个腐儒怕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吧。 最让李啸高兴的是,这次来面试的书生中,不单是在数量上远超上次,在质量上也颇为优秀,有真才实学的人很多,而江湖骗子之流近乎绝迹。 李啸从中招录了50多人。随后,对雄唐所的政府部门进行了调整。 根据李啸的规定,雄唐所中现设有民政司,工业司,商业司,农牧司,钱粮司,蒙山特别府六大政府机构。 其职能分别如以下所示: 民政司负责各区百姓户口与腰牌登记,检查,人口出生与死亡报录,处理当地百姓之间纠纷,维护治安等工作,每区所配的15人的镇抚大队。也由民政司管理。 商业司则纺一管理雄唐所内,在各区开设的商业店铺,包括对商铺的登记、监管、收税等。 工业司主管雄唐内所内的工厂运作,由于李啸现在的工业模式基本是后世的国营性质,工业司主要负责各工厂的生产计划,沟通协调。物料分配,产品统计等事情。当然,以后工业司还会对各类工厂进行收税。 农牧司负责雄唐所内所有农田、桑田、蚕户、牧场的生产、管理与收税,以及土地开荒与使用等事情。在李啸的设想中,如果以后雄唐所内还有海产项目,也暂归农牧司负责。 钱粮司则是负责雄唐所内有粮食,钱财,物资的管理统计、保管贮藏与分配使用。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部门,要与其他所有部门打交道。 蒙山特别府则主管新近并入雄唐所的蒙山飞地的一切事宜。 接下来。李啸定下了人事安排。 民政司司长由安谦担任,下面分立四个区的民政司分所,由安谦统一管理。其中总部机构设为4人,一名主官,一名副手,二名吏员,下面的分所则设立人数为3人,一名分所长与二名吏员。 商业司司长为李忠文。由李忠文统一管理。机构设置为,总数4人。一名主官,一名副手,二名吏员。 工业司司长由新招聘进来的东儒学院带头书生许秀清担任,因为李啸在面试中发现,此人数学极好,头脑反应敏锐。谈吐对话十分妥当,是名难得的人材,故决定破格重用。机构设立为4人,一名主官,一名副手。二名吏员。许秀清的任命,让许多人都吃了一惊,包括许秀清自已。在得知任命后,他一脸激动地向李啸表示,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好工作,以不负李啸的信任与托付。 农牧司司长则是由原先的桑蚕课课长郑如宝担任,机构设为一名主官,一名副手,二名吏员。这个从辅兵起步,如今做到农牧司司长的郑如宝,成为了雄唐所内一个让人羡慕的例子。不过,郑如宝是凭着自已的本事做到这个位置的,旁人也无话可说。而得到了晋升命令的郑如宝,对李啸简直是感激涕零。 钱粮司司长,李啸让现在当教师的陈闵担任。因钱粮司需常常与其它部门沟通打交道的原因,其机构设置为一名主官,一名副手,四名吏员。李啸选择陈闵,正是看中了这个人的老实本份与兢兢业业,让这样的人来管理钱粮,应该是一种妥当的选择。当然,因为钱粮贮藏与分配极其重要,李啸决定自已只要有空,便要对钱粮司时常监督与管理。 蒙山特别府的长官则是李长材担任,因为现在的蒙山特别区基本上处于一片原始的状态,工业、农业、商业皆没有,除了留守的辅兵与那522名俘虏外,百姓亦是极少,实在没必要设立太多分支机构。故李啸决定,分拔4名书生给李长材,让他自已统一分配管理。 这样最终的结果为:民政司所需人员为总部4人,分部12人,另有总共60人的镇抚大队,人员总额为76人。 另外的机构人员为:商业司4人,工业司4人,农牧司4人,钱粮司6人,蒙山特别府5人。 以上人数,加上现有的四所学校的12名教师的名额,现在雄唐所内,李啸军的公职人员总数为111人。 随后,李啸决定,每个学校中提拔一名教师兼任校长,全面负责学校的管理工作。 人员编制完成后,李啸给他们设定的工资标准,每名司长月薪3两,副手、分所长、校长月薪2两,吏员与教师均月薪1两。 李啸给入职的全体公职人员统一开会,除了强调要他们尽职尽责工作外,另外强调,若有人浮于事,偷奸耍滑,甚至贪污**者,一律从严惩处,绝不轻饶。 随着各个部门开始运作,整个雄唐所的运作与管理,更加井井有条,富有秩序。 这其实是个必然,因为这套模仿现代社会建立的政府模式,实在是大大超越了这个时代,比大明朝粗疏落后的政府管理方式,实在是先进太多。 春日的黄昏,李啸与民政司司长安谦一起散步。 原先的左千户所佥书安谦感叹:“李同知大人的机构划分,分类清明,各司其职,实实让人耳目一新,大去我大明官府中人浮于事,推诿怠懈之风也。” 李啸大笑道:“本官曾读过韩非子的《五蠹》,对里面一段话记忆犹新。今有构木钻燧于夏后氏之世者,必为鲧禹笑矣;有决渎于殷周之世者,必为汤武笑矣。然则今有美尧、舜、汤、武、禹之道于当今之世者,必为新圣笑矣。是以圣人不期脩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可见,古人都有这般向前看谋今朝的思想,我们这些为政者,如何敢不引以为警示?唯有与时俱进,未雨绸缪,方是唯一正确的方法啊。” 安谦亦大笑起来,在后面补充道:“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可叹我大明官员中,守株待兔不做实事者实在太多,要是我大明之中,官员皆如李大人一样勤政善政,我大明何至于象今日这般危机重重。” 李啸收起笑容,脸色凝重地说道:“安谦,其实我雄唐所的各种规划之所以能够成功实现,乃是因为此地荒僻,人口稀少,没有太多的利益争执,我的各种设想与安排才能一路畅通的顺利实施。现在我大明不是没有人才,也不是没有人想到要立刻对现状作出改进,只是,这样的改革牵涉到了太多人的利益,种种阻挠与牵绊,才让改革最终流产而无法实施。这才是我大明最让人痛惜无奈的地方啊。” 安谦闻言,摇头叹息不已,两个人一时陷于沉默。晚风轻拂,金色的夕阳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第一百六十四章军阶考核(上) 新的政府机构组建完成,李啸决定开始对军队加入一项新的制度。 那就是,军阶等级制。 这是李啸思虑很久的想法,以前因为雄唐所仓促创建,诸事繁忙,实在没时间,现在李啸终于可以腾出空来做这件事情了。 李啸认为,这件事对李啸军的未来发展很重要,也是李啸力求让军队向近代化军队靠拢的必要步骤。 首先开始改革的是军阶制度。 李啸决定,按战兵的武艺技能的熟练程度划分军阶,把战兵分成下士、中士、上士三种军阶。 不同的军阶可以在外表上区分,上士的头盔与腰牌上,刻了两道红漆线,中士则头盔与腰牌上各刻一道银漆线,下士则没有漆线。 从今以后,不同等级的战兵可以享受不同类别的优惠待遇。 上士可以参见甲长或队长不用下跪,拿一级月饷每月2两银子,吃甲类伙食灶,阵战赏赐优先,而且以后有机会提拔时优先考虑。 中士拿二级月饷每月1两银子,吃乙类伙食灶,阵战赏赐在上士之后,下士之前。 下士拿三级月饷每月5钱银子,吃丙类伙食灶,阵战赏赐排在最后。 以上是普通枪盾兵和火器部队的标准,对于象精锐的横行队与各部骑兵,则只设中士与上士两种,李啸为了选拔精锐,还为横行队与骑兵特设一个最高等级---锐士,为最精锐难得的军士专设。 锐士比上士的月饷更高,达到每月4两,可以见到最高指挥官李啸都不必跪拜参见,只需行拱手军礼便可,吃军官伙食灶。阵战赏赐最丰,提拔顺列也毫不例外的最先安排。 他们的头盔与腰牌,则是与众不同的三道紫色漆线。 对于军官的考核与军阶制定,李啸打算暂缓一步。毕竟军官的考核标准不能象士兵一样,纯粹以技艺作参考,改革要一步步来。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划分的标准,李啸参考各军种的将领意见,制定了一部武艺测定简易手册。由各队主官与军镇抚队统一公开考核,按标准划分士兵军阶。 李啸同时规定,上中下士的划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每年都会有一次公平比试机会,所有军种的战兵一齐在校场上比试武艺,下士可以晋升为上士。上士若武艺水平下降也可能变成下士。 因为这是公开比试考核,有测定标准为参照,也就杜绝了暗箱操作与将领以权谋私的可能性,从而保证了每个战兵的选拔,都是更加合理公平。 所以说,要想争取好的待遇或保持好的待遇,那么,踏踏实实把自已的武艺提升。才是最根本的方法。 李啸的军阶等级制度下发后,有如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个巨大的石块。掀起了汹涌的波澜。 每个战兵都在议论纷纷,心下则是都对成为上士充满向往。 “上士待遇这么好,月饷丰厚,赏赐优先,俺怎么着也要拼命争取。” “那是,当了上士见上官都不用参跪。多提气呀。” “还有甲等伙食,据说是整个雄唐所内最好的伙食标准呢。” “李大人考虑得真细致,这样一来,大家伙都要拼命训练了。” 。。。。。。 战兵们的向往与期待完全可以理解,没有人不想当人上人。没有人不喜欢更好的待遇,尤其是,在这种待遇可以凭自已努力达到的情况下。 训练战兵的将领则惊喜地发现,现在每个战兵训练更加刻苦而自觉了,让各名将领的打骂与训斥都少了很多。 一周后,李啸军第一次战兵技艺考核正式开始。 战鼓隆隆,军旗猎猎,身着银光闪闪的全钢铠甲,身披鲜红如血的红绸披风的李啸,英姿挺拔,雄俊非凡,他策马出场,绕着校场缓缓跑了一圈,表情严肃地迎接所有军士的热烈欢呼。 “李大人万岁!” “为同知大人效死!” “万胜!” “万胜!” “万胜!。。。。。。” 教场上一片沸腾,所有战兵都是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一张张质朴粗黑的脸上都满是激动的神色,每个战兵看向李啸的眼神都是无尽的崇敬! 李啸向军兵们挥手致意,他温和而严厉的望着这帮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心下感慨万千。 回到校场点将台的李啸,对同样一身盔甲鲜明的张行猛点点头,张行猛随即沉声大喝:“各军种军士技艺考核,现在开始!” 各个军种分开考试,很快,隆隆的马蹄声,枪炮的轰鸣声,战兵的喝喊声,响成一片。 枪兵丙队战兵陆展才,沉默地站在队中,手握着4米精钢长枪,心跳得有如一面小鼓。 枪兵丙队队长关质的吼声似乎犹在耳边,提醒他不要忘了枪兵的考核标准。 怎么可能忘了呢,这切关自身待遇与前途的考核,每个战兵都把自已军种的考试标准记得烂熟。 “凡枪兵击刺考核,以十次为准,每名枪兵于十步外,冲到盾牌处,挺枪前刺,十刺九中及以上,为上士,十刺七中及以上,为中士,七中以下,为下士。”望着远处的盾牌,以及盾牌后面在头,颈,胸三处标记了红点的人形标靶,陆展才努力按捺住激动的神情,又在心中默默背诵了一遍考核的准则。 此时枪兵考试已进行了将近一半,甲队、乙队表现最好,各有四名枪兵获得了中士军阶,受到了他们队长与战兵的热烈欢呼。 接下来是丁队有3人成了中士,戊队中也有2人。 而此时的丙队,只有一人得到了中士军阶,队长关质看着甲队队长杨振与乙队队长高小飞投来的戏弄眼神,心下怒火中烧。 “下一次拿到中士军阶者,本队长把上次蒙山剿匪的赏银分给他。”关质沉声咬牙怒吼。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 要4米长枪十步冲刺,越过盾牌,十次七中那人形标靶的红点,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却是极难。 从起步,到扎刺,任何一步出了微小的差错,便极可能与想刺中的目标差了极多。 所以那些成为了中士的战兵,从本人到队长皆是如此欢喜开心,一名丁队的战兵十刺七中惊险地拿到中士军阶后,竟忍不住放声大哭,任幸福的泪水流满脸庞。 关质期待的目光投在陆展才脸上。 他的眼光中的意思表露无遗,陆展才,你这个丙队平时训练中,最突出的枪兵,看你的了。 关质的眼光,仿佛是实质化的千斤重担,让陆展才感觉肩头压力沉甸甸的。 很快,监考的一名镇抚挥着一面红旗,大吼道:“下一个,枪兵丙队,陆展才,上场。” 第一百六十五章军阶考核(下) 陆展才沉默出走出队列,他迎向队长关质的目光,重重地点点了头。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无数双眼神各异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成了众人注视的中心的陆展才感觉心跳得更剧烈了。 鼓声热烈响起,关质带着枪兵丙队战兵呐喊着给陆展才助威:“加油,展才,给咱们丙队长长脸!” “预备,开始。”监考镇抚的红旗猛地下挥。 陆展才一声大喝,沉腰屈腿,长枪平举,摆出标准的攻击姿势,随即大喊着向前面的盾牌冲去! “杀!” 陆展才冲到盾牌前,手中的长枪有如游龙一般迅捷而出,越过盾牌上端,只听得“夺”的一声暴响,精钢枪尖狠狠地扎在人形木靶的颈部红点上! “陆展才第一击成功!”监考镇抚的声音大声响起。 “好样的,再来!”关质的赞赏之声,从丙队枪兵的热烈鼓掌声中,遥遥地传来。 “杀!” 扎中了头部红点! “杀!” 扎中了胸部红点! “杀!” 扎中了颈部红点! 。。。。。。 当陆展才连续第六次扎中人形标靶上的红点时,顿时欢声如雷。丙队枪兵个个跺脚欢快大喊,队长关质的脸上更是一脸激动的神色。 喘着粗气的陆展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向同队的兄弟挥了挥手。 猛烈的鼓声又起。 一声暴喝,陆展才重新开始冲刺。 “杀!” 这一枪刺空了! 枪尖从颈部的红点旁边划过,枪头后部的钩刺带起一大片木渣。 “陆展才第七击失败!”镇抚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原本准备伸上来拥抱他的丙队枪兵们,伸出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 “别怕,还有三次机会。好好把握。”关质在一旁大声鼓励。 陆展才向他关质点点头,关质笑着伸手向他做了个“v”字。 鼓声大起,第八次击刺开始了。 “杀!” 精钢枪尖带着一道凌厉的白光,一下扎中木靶胸口红点,入木很深。 “陆展才第八击成功。成绩合格,授为中士军阶!”镇抚脸上露出笑容,声音高亢地响起。 枪兵丙队的第二名中士诞生了。 掌声大起,丙队战兵们热烈地跑过来,想和陆展才来个拥抱,被监考的镇抚喝退。 “好样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关质一脸喜色地对他喊道。 陆展才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陆展才并不满足,他还要挑战更高的目标。 那就是成为上士。 我,陆展才。要成为第一个枪兵上士。 让这个临时搭建的军校场,成为我一生的传奇与荣耀。 他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了。 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陆展抹了一把脸上不停涌出的汗水,作好了击刺的准备。 “杀!” 一击而中! 枪尖准确地扎中了颈部红点。 这下全场欢声大动,丙队战兵们发疯一般的嘶吼着助威,队长关质激动得一脸通红,根根青筋涨起。而其他队的战兵也不约而同地向这边望过来,脸上全是惊讶与关切。 陆展才大口喘着气。用力地咽着唾沫,深深地呼吸以稳定狂跳的心脏。 他怔怔望着闪着寒光的枪尖。那冷冷的寒光中,似乎有莫名的命运在流淌。 最后一击开始了。 鼓声前所未有的震耳响起,陆展才能感觉到,现在,整个枪兵考试的校场上,自已是众人目光唯一的焦点。 一声声嘶力竭的暴喝响起。 摆好姿势的陆展才。有如一只出击的猛禽,挺着长枪直冲盾牌。 “杀!!” 手中的长枪,被陆展才用尽全力狠狠击中,在这安静得能听得到针掉落声音的一瞬间,4米精钢长枪。如有一条愤怒的银龙,一声轻啸,十分准确地扎中了木靶的头部红点! 这一刺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五指粗木靶下插,发出一声响亮的断裂声。 “陆展才,第十击成功,授于上士军阶!”一脸笑容的镇抚,大声地吼叫着喊出这句话。 李啸军中,第一个枪兵上士诞生了! 陆展的眼中,两行热泪滚滚而下。随即,仰天怒吼。 全场欢呼。 陆展才的眼中,被欢呼雀跃原全体丙队枪兵团团围住,热烈拥抱。其他队的枪兵也热烈地鼓起掌来。 关质跑过来,用力地拍着陆展才的肩膀,真挚地说道:“展才,你是我们丙队的骄傲,更是全体枪兵的骄傲!” 。。。。。。 整整过了一天,从天刚亮到近黄昏,各军种的考核测试终于完成了。 最终的统计结果报了上来。 盾兵:2名上士,8名中士。 枪兵::3名上士,28名中士。 火铳兵:3名上士,19名中士。 火炮手:2名上士,23名中士。 哨骑:1名锐士,8名上士,其余为中士。 突骑::2名锐士,12名上士,其余为中士。 护骑:3名锐士,9名上士,其余为中士。 横行队:10名锐士,35名上士,其余为中士。 镇抚队随后开始给中士、上士、锐士们上漆刻牌。 戴着新刻好上漆的头盔与腰牌的军兵,容光焕发,人人脸上都是一脸的欣喜与骄傲。 李啸的话语响在每个人耳边。 “。。。。。。各位都是我军的骄傲,我军的栋梁,希望你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继续刻苦训练,努力加强技艺,本官希望,明年的考试中,有更多的战兵,能获得军阶进级,为自已,为我军争得更多更大的荣耀!” 李啸的讲话结束后,一片热烈的欢呼声汹涌响起。 “万胜!” “万胜!” “万胜!” 。。。。。。 见战兵们如此士气高扬,群情振奋,李啸心下满是欢喜。他愉快地想道,这一步军阶改制,算是成功实施了,也许,自已可以开始象近代军队一样,开始给部队设立勋章了。 李啸记得,勋章似乎是拿破仑为激励部下奋勇作战而发明的。当时有人嘲笑他,说这是哄骗成年人的玩具,结果拿破仑一本正经的说道:“确实是这样,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在被玩具所操控。” 在近代社会,军功勋章已成为了展示与记念一名军人荣耀与传奇的最好的表达方式。 李啸决心把勋章制度也融入自已的军队中,把它变成自已军队文化的独特组成部分。让勋章成为每一个有重大军功的士兵永恒的荣耀与骄傲。 第一百六十六章勋章与学习 李啸亲自设计了三种勋章,并按军功品级分了三等。 第一等为龙吟勋章,由黄金制成,勋章正面是一条腾空飞跃张口吟啸的金龙。 第二等为虎啸勋章,由纯银制成,正面图案是一只张牙舞爪回首狂啸的斑斓猛虎。 第三等为鹰击勋章,由精钢刻制,图案是一个张开巨翅伸爪扑击的雄鹰。 三种勋章设计大小为倒圆角的小长方形,比腰牌略小,旁边有卡扣,可以固定扣搭在腰带上。 本来,李啸想与现代一样,设计成用别针扣在胸前的那种,但是现在的军士们都是身穿盔甲,无法佩戴。因为,李啸设计成可以挂在腰带上的模式。 这三种不同材质与图案的的勋章,代表了军功的大小与难易程度。 最难得到是的龙吟勋章,除非获得极其重大的功劳,如破军杀将,全灭敌军,方可颁发。 其次是虎啸勋章,要立下重大功劳,如个人杀敌极多,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或是以很小的代价获得极大功绩与战获,方可得到。 接下来是鹰击勋章,则是颁给战阵英勇,杀敌致果,在战场上有突出贡献的将领或军士,只有在阵战中表现最杰出的英勇战士,才能得到。 李啸不打算把勋章变成人人都可拿到的那种模式,这会贬低勋章的价值。什么东西,一旦泛滥了,价值也就会迅速缩水。 这精心设计的勋章,只有颁发给有突出贡献的少数人,才能真现体现勋章的尊贵与荣耀。 李啸找到一个曾给做过雕刻工的匠人,让他利用仓库中的黄金,白银与精钢来分别制做勋章。同时李啸定了个数量。让匠人根据勋章获得的难易程度的不同,分别制作一定数量的勋章。 李啸立刻召开全军大会,告诉众人,从现在开始,每次战斗,除了例行赏赐外。还会开始颁发勋章,根据军兵将领军功大小,颁发不同等级的勋章。 而军功的审核,则有严格的规定。首先将领与镇抚队共同核定,随后李啸派人核实,最后经李啸批准后,方可颁发勋章。 为了增强对将士们的吸引力,让他们在阵战中更加勇猛杀敌,奋力战斗。李啸决定。勋章同样与物资待遇挂钩。 龙吟勋章,一次性奖励银子200两,有见官不拜的权力,全家免除赋税,另外若有获得敌人田土,赏地五十亩。 虎啸勋章,一次性奖励银子100两,见甲长。队长不拜,全家免除赋税。若获得敌人田土,赏地二十亩。 鹰击勋章,一次性奖励银子50两,见甲长不拜,全家免除赋税。 李啸的勋章制度又给下面的军兵带来了新的希望与动力。 尤其是那些在这次考核中只被评为了下士的军兵,心下更是憋了一把火。极想从阵战中获得勋章,来体现自已的本事与价值,让自已也获得荣耀以及享受物资待遇。 毕竟,荣誉,银子。特权,免赋,田地,这些可全都是让人无限向往的好东西啊。 “功名摆在各位面前,本官欢迎各位有能力者取之。”这是李啸留给全体军兵的共同勉励。 接下来,李啸又开始对全军提出一项新的要求。 那就是文化学习,尤其是必需彻底学会李啸最新下发的军队管理制度条例。 “没有文化的军队,乃是愚蠢的军队。本官要求,凡是我军官兵,一律要读书学文,断不可以不识字为荣,以大老粗自居。以后,文化学习要成为我军的常态,与每个人的考核评比挂钩。”李啸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李啸的语一完,张行猛、雷傲等人立刻一脸愁容,抓耳挠腮。 他们心下犯嘀咕,这李大人,今天是怎么了,刚才的勋章制度,他们是热烈欢迎,只是这要文化学习,就让他们犯愁了。 两人都觉得,象他们这样的阵战厮杀汉,只要能上战场杀敌就行了,学什么文化啊。有这闲情,还不如去跑马打猎。 只是李啸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两个人都不敢吭声。 只有镇抚严知节与护骑队长黄策脸上微带笑意,这两人,严知节是读过书的童生,而将门子黄策也在家中读过好些年私塾,都有文化底子。 李啸瞥了张行猛与雷傲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各位,以后在我军中,将领晋升也与文化挂钩,我希望我雄唐所的军队中,军官不单要懂阵战厮杀,更要成为懂文化的新式儒将,才能打更多更大的胜仗。” 李啸随即下令,从明天开始,每天训练结束后,安排教员进行一个多时辰的文化教学,从识字开始,最后要达到熟识军中条例,有基本的阅读写作能力。 李啸强调,三个月后,如果还不能对这本简单的军队管理制度条例进行背诵,士兵每人打十下军棍,扣除当月月饷。从甲长开始的军官,每人打军棍二十下,同样扣除当月月饷,并作全军通报批评。 当然,有罚就有奖,李啸向全军将士重申,如果有人文化学得好,也有相应奖励,晋升与考评也会优先考虑。 “各位,都明白了吗?”李啸喝道。 “在下明白!”回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应诺。 。。。。。。 开完这次勋章制度与学习安排的会议后二天,亲兵来报,孙茂然与其妹孙婉儿前来雄唐所。 李啸亲自迎接。 李啸远远地看到,孙茂然与孙婉儿带着一群学徒家仆前来。 孙婉儿远远地看到李啸,便低了头,悄悄地尾行到队伍后面。 此时,孙茂然走得近了,便对李啸一脸的笑容地打躬作揖说道:“在下何德何能,亲能有劳同知大人来迎,实在折煞小人了。” 李啸微笑道:“茂然,我等熟人之间,不拘此礼。当日你父亲救治我手,李某感念至今。却不知孙大夫恢复得如何?” 孙茂然急忙回道:“托大人的福,家父近来已渐康复,生活也渐可自理。现在我仁心医铺学徒家仆,能重新去蒙山采药,都是大人剿灭蒙山匪寇之功啊。” “哈哈,剿匪为李某份内之事,不算什么。” “大人,孙某今天前来宝地,却是想为一事。”孙茂然又拱手说道。 “何说无妨。” “我仁心医铺,想在贵地开设分店,不知李大人同意否?”孙茂然笑着说道。 李啸心下大喜,现在雄唐所内,因为没有医铺,虽有李啸军的医疗队可代为看病,但对于全体居民来说,看病还是颇为不便,甚至若有大病,还需至安东卫城去,实为不便。 只不过,因为雄唐所仓促创建,各区的人口稀散不多,外地的医铺考虑到客源不稳定,也都暂未入驻。 现在孙茂然主动提出要在雄唐所开设医铺,正好为李啸解了紧缺之急。 李啸更进一步想到,这应该是孙存仁的意思,想通过这种主动在雄唐所开设店铺的安排,来与自已拉近距离。 当然,其中可能也有孙婉儿的关系。。。。。。 李啸遥望了一下依然低头躲在队尾,脸上微微泛红的孙婉儿,心下又是一阵感慨。 “多谢茂然与孙大夫之厚意,李某心领了。”李啸感慨地说道。 孙茂然脸上笑意更盛:“我等来时,家父也希望同知大人日后多加照拂。” 李啸大笑道:“此是自然。这样吧,茂然,你在我商业司报备后,可在我四区同时开设分铺,行医惠民,诊疗百姓。各间医铺,三年不收店税。” 第一百六十七章叛军新动向 李啸随后设宴款待孙茂然、孙婉儿一行人。 宴会上,他虽与李茂然等人谈笑风生,只是眼神却常常不经意间,落在了孙婉儿身上。 孙婉儿看得懂他的眼神,不觉之间,一直低头的她,脸上红晕越发明显,却似乎又微泛笑意。 孙茂然瞥见李啸的样子,脸上亦是得意的笑容,自已的妹子能让这位年轻英俊的从三品指挥同知如此钟情。那么,妹子嫁给李啸后,自已这个大舅子,也就可以借着裙带上爬了吧。。。。。。 正分神时,李啸起身敬酒,孙茂然慌然举杯,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这场宴席宾主尽欢,吃了几个时辰方散,随后,李啸又亲送他们离开。 “同知大人留步,过些时日,我等便来雄唐所开设医铺。在下再次感谢同知大人盛情。”孙茂然一脸酡红,与李啸拱手道别。 “那本官便欢迎两位早日过来,上次辞归仓促,请代本官向孙大夫致意。”李啸让人将一个约50两的一封银子,递给了孙茂然。 孙茂然略作推辞,便致谢接过,随后与李啸作别。 “婉儿,愿你早日前来。”李啸低声对从自已面前低头走过的孙婉儿说道。 孙婉儿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微微地了点了点头。她的笑容,有如一根纤细银针,拔动着李啸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心弦。。。。。。 这一夜,心情大好饮酒颇多的李啸睡得很沉,次日起床时,头还有些发晕。正洗脸刷牙之际,亲兵来报,说水师总头马屿回来了。在议事大厅求见李啸。 李啸一惊,马屿此去登州招揽流民,前后不过三周多,就招到了需要的人数么? “禀大人,我等此去登州,因孔有德叛军与围城官军反复激战。登州流民遍地,招之颇易。按大人要求,总共招得强壮流民8632人,各类工匠269人,流民与工匠家属16230人。幸亏我军战船去得多,不然,还装不了这么多人呢。”马屿参见李啸后,一脸兴奋之色地急急说道。 “很好,马总头幸苦了。这趟差事办得不错。赏银50两。以酬劳苦。”李啸脸上满满的笑容。 “谢大人。小的还有件事,想向大人禀报。”马屿拱手说道。 “请讲。” “席宁志之船,被叛军炮火击中,略有损毁,恐难用于作战。”马屿声音低了下来。 “哦,船中兵士与水手可有受伤亡?”李啸忙问。 “没有,只是损坏了侧板与船舷,塔楼处也有损伤。几名水军受了点轻伤,当时我军已及时撤退。敌船也未追击,故未造成伤亡。“马屿禀道。 “人没受伤便好,只是孔有德叛军船只,不是正在登州水城么,如何会对你们发动攻击?”李啸颇为不解。 “禀大人,在下这次去登州。发现在登州水城处,可以遥遥看见,叛军正在往复搬运各类物资上船。在下感觉叛军可能有重大行动,便靠近些观察,这时。一艘敌船发现了我军动向,开炮轰中了我军席宁志的船只,还好撤得快,未受重大伤害。在下在想,该不会是孔有德叛军陆路突围不成,便想从水路突围吧。”马屿皱着眉头说道。 李啸心中咯噔了一下,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这孔有德叛军,应该还是打算如历史中一样,从登州水城突围而去。尽管到现在为止,比历史上突围时间延迟了二个多月,但估计这段时间里,孔有德叛军要全力从登州水城突围了。 想到这里,一脸凝重的李啸急问道:“那你可曾注意官军水师有无紧密合围?” 马屿摇摇头:“在下见到官军水师皆是散乱布围,防备松懈。只恐叛军一旦突围,官军定难阻挡。” 李啸心下长叹一声,大明官军的懈怠与散漫,早已是积重难返的恶疾,现在见到叛军一直在陆地上侍机突围,那些包围水城的官军水师,自然是懈怠无为混日子了。 这些可恨可鄙的家伙,浑不知危险已近在眼前啊。 难道,改变历史,就这么难么? 为什么,大明总会这么多灾多难? 李啸心里揪紧,马屿招来这么多流民的好消息所带来的喜悦,一下子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恨自已的水师太过弱小,不难,断不会让孔有德叛军逃出樊笼! 李啸沉吟了很久,最终对马屿说道:“马总头,我全体水师且在港口休息两日。然后,马总头你休辞劳苦。再度率水师前往登州,如有敌军船只突围,能战便战,不能战便避。尽可能夺些叛军物资武器回来,也是大功一件。” “在下明白,请李大人放心,马屿自会处理妥当,就留下席宁志之船于港口修理,其余各船人员休整二日后,便立即出发。”马屿拱手大声言道。 望着马屿离去的背影,心事重重的李啸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极想向朝廷紧急禀报,告诉他们要立刻作好战斗准备,以备叛军随时可能发动的突围。 只是这样的念头,很快就被他自已否决了。 这样的禀告,只会被扔入垃圾堆吧,甚至会立刻怀疑为居心不良。 连前线的围城部队都没有查觉叛军动向,你一个身处后方的雄唐所指挥同知,又从何得知叛军的动向,岂非笑谈。 李啸思考了很久,最终只能沉默地接受现实。 自已还是太过弱小,没有真正的实力去改变历史的惯性。 还是先好好把雄唐所建设好吧,这才是自已存身立命发展壮大的根本。 想到这里,李啸返身回议事大厅,和后勤队长刘扬壮一起商议,开始安排现有的流民与工匠。 李啸首先从这些流民中,选出2000名身高力壮,有武艺在身或懂骑马的强壮流民,选入为辅兵,准备在接受训练后,再补充进入战兵队伍。 其余的6632名流民,登记编为辅兵预备役。 这是李啸最新实施的想法,这样的辅兵预备役,基本相当于后世的民兵预备役。 这样一来,可以不用负担这些人每月2钱银子的辅兵军饷,让这些人与普通百姓一样参加社会工作,却又可以让他们成为随时可以补充入军队的后备力量。 刘扬壮手下的队员,很快统计上来,现有的16230人的家属中,读书适龄儿童有2057人,有劳动能力的的成年人为12580人,剩下的1593人为年老体弱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或残疾人。 这样的话,2057名儿童要安排入学,6632名强壮流民,12580名有劳动能力的家属,269名工匠,则均需要安排工作就业。 李啸要怎么安排这样人呢? 还有一点更重要更紧迫的是,现在新增了这么多张嘴,又要怎么养活他们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人口即财富 刘扬壮面带疑虑地对李啸说道:“大人,现在新增这么多人,却不知该怎么样安排方好?” 李啸笑道:“现在我军初创,正是处处需要劳工人力之际,如何有嫌人多的道理。这些人,我自会好好安排。” 李啸拿来纸笔,对刘扬壮讲述了如下人力安排计划。 1、炭厂原有的工匠除留2名为技术指导外,其余工匠全部调出进入砖厂,保持一座炭窑的生产量,员工可增加60人,保证每周出炭1万斤。 2、砖厂原有一座砖窑,再扩建4座大型砖窑,员工可增加600人,保证每周至少出产15万块砖以上。 3、冶炼场中最早的试验高炉现已废弃拆毁,现在新建者皆为30立方米贴有高铝钒土耐火砖高炉,筹建至2座,炼钢炒炉增加1座,员工需增加1500人。保证每天出产熟铁25吨以上。 4、焦煤厂现有1座小型煤焦炉,扩建1座大型煤焦炉,增加员工400人。保证每天出产焦煤30吨。 5、水泥厂现有一座中型生产炼窑,扩建3座大型生产炼窑,增加员工1200人。保证每天至少产出10万斤水泥以上。 6、南和区开荒农田2250亩,安排150户,每户15亩,约380人。 7、北兴区开荒桑田9000亩,安排900户桑蚕户,每户十亩,约2250人。 8、缫丝厂建立,从松江府等地引进100辆立式缫丝纺织机,这种一人一灶,二人俄釜打丝头。二人值盆主绰的五人共作大缎车,每台可日缎茧30斤,可招500名女工,按一万亩的桑园规划,可保证她们基本上一年到头都有活干。 9、用工大户锻造场,为尽快增加产量。要尽最大可能增加水力锻锤,大批招收学徒工,加快盔甲、武器生产进度,同时开始打造生活用品、农具等钢铁制品。李啸初步准备让2500人进入其中做事。 李啸停下笔,对刘扬壮说道:“这是我雄唐所准备立刻开始进行的项目,你算算,现在可以安排多少人了?” 刘扬壮低头盘算了一番,然后兴奋地报出数字:“大人,若这些项目都如是进行。则共需劳力9390人!李大人您真有本事,这一下子安排了劳力近一半了。只是,还有这10091名劳人要如何安排呢?” 李啸目光闪烁地说道:“接下来,是我们将要在蒙山规划成立的项目,我打算筹建蒙山工业区,利用当地资源,把一些不属机密的工厂就地开设,这就是我作的人力安排。” 1、蒙山煤矿厂:用工2000人。 2、蒙山瓷器厂:用工800人。 3、蒙山铜矿厂:用工1000人。 4、蒙山金矿:用工300人。 5、蒙山河砂厂:因为长时间在河中挖砂十分损害工人健康。暂不招工,先让蒙山的522名削去耳朵的俘虏做这样的苦役。 李啸笑道:“刘扬壮你算算。现在又要用掉多少劳力?” 刘扬壮立刻笑着回道:“这个好算,又用了4100名劳力。那么只剩下5991名劳力需要安排了。” 李啸接着说道:“接下来,为了方便蒙山与雄唐所本部的联系,我还要设立运输队,大概又要100人。” 未等刘扬壮说话,李啸又说道:“现在只剩5891名劳力。我打算把他们全部当成建筑劳工,分配步骤如下: 1、拔1000人,与原先的400多名修军队设施的工人一起,尽快把军屯区的各类军用设施修建好。 2、拔1000人,紧急扩建现在的4所初级学校。以每所学校可以方便接纳至少800名学子为标准。 3、其余之2791名建筑劳工,兴建从西壮区到东升区的雄唐大道。最终将明光大道与雄唐大道联在一起,成为我雄唐所的交通主干线,让我雄唐所的产品,可以从蒙山一直快速运到东升区港口。 4、待上述工作皆完成后,集中人力兴建东升区两座港口,一座民用,一座军用。 5、港口建完,大力修理各区的居民小区经济适用房,以代替现有的居民草棚,全部设为三室一厅两层楼模式。为尽可能集利用土地,保证规划完美,方便日后其他项目开展,居民小区集中兴建,居民个人不得随意单独建房。所建房屋只能用比造价略高的价格卖于居民,不可与民争利,不可用房地产绑架人民。” 刘扬壮大笑道:“这下人力全部安排完了。李大人果然心思细密,思虑周到啊。只是,若全部建筑项目皆完工了的话,这些建筑劳工又该如何安排呢?” 李啸站起来,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缓缓而道:“本官一直认为,人口才是一个国家最大的财富。唯有人民,才是财富的真正创造者。吸取百姓膏血榨取民脂民膏后,却又痛恨人民,嫌百姓无用累赘,视人民为沉重负担的官府,最终会被人民无情地抛弃。” 随后李啸转身说道:“不必等到项目完成,本官就还有众多项目要开展。象盐场、枪械厂、火炮厂、弹药厂、造船厂等工厂都要陆续兴建,都要相当数量的劳力。当然,这都要等到试验成功之后方可开展。到时这些人,都是可以安排下去的。” 刘扬壮想了想说道:“大人的规划确是极好,只是这样一来,投资建厂与工人工资,这银子可就花花地出去了。” 李啸心下粗算了下,现在投资建厂、开垦荒地、各类投资加起来,算10万两银子吧,全体公职人员、工人与民伕的工资加起来每月差不多25000两,一年就是30万银子。而军队差不多一年也要3万两银子月饷开销。 这样一来,不包括伙食吃饭费用,李啸的雄唐所这一年的花费就要达到43万两银子的纯支出。 若再加上以3万人计算的伙食开销,以一人一年吃6石的米粮,每石米粮算4.5两价格计算,再加上采购鱼肉的银钱数,则需要近百万两。 这样相加的结果,整个雄唐所的纯粹开销达到了每年近150万两。 一个多么巨大的数额啊,难怪刘扬壮的表情如此忧虑。 李啸笑道:“这花出去的银子,可都是为以后赚更多银子作准备,有出才有进嘛,目光放长远些。” 李啸说这些话,是有底气的。 因为他的进项,将远比出项来得多。 而李啸的进项有哪些呢? 李啸心中也进行了简单的一项计算。 首先,生丝一项,若按10000亩产一千担生丝来算,卖给洋商每年可赚18万两。而有条件直接出口的话,则为最少40万两。 这还是今年的所得,而如果明年兴建了绸缎坊的话,按一千担生丝产660担丝绸,约可可产出丝绸52800匹。卖国内可有792000两,若卖到国外,最少可达190万两! 也就是说如果丝绸行业充分运作并进行海外贸易的话,光是丝绸一项就可抵销李啸的全部开销,甚至还可赚40万两。 那么,还有年产9000吨熟铁的钢铁行业呢,哪怕只按卖最差品质熟铁锭的价格,刨去用煤成本,按每吨50两的国内价格来计算的话,一年也有近45万两的收入。如果制成那些顶尖的盔甲,武器,以及生活用品之类,一年所得至少要翻5倍,就有225万两以上! 那么除了丝绸与钢铁这两项支柱产业外,除去水泥、内燃砖、枪炮这些李啸为技术保密而限制出口的产品外,他还有瓷器,铜制品,金矿,马匹,盐,商税,农税等,都会成为稳定的财源。 刘扬壮的眼神依然带着疑惑,李啸却拍着他的肩膀放声大笑。“你放心吧,雄唐所日后财政,只会越来越富裕。” 第一百六十九章拖网捕鱼 刘扬壮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急急地问道:“大人,我们漏了一项关键的问题了。” “你说。” “现在加上修明光大道的6千民伕,雄唐所人员约4万,每天的粮食消耗,将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就算能从商人处买,也会因为不能随时买到,而受制于人。”刘扬壮表情忧虑地说道。 刘扬壮所说的话题,让李啸低头思虑了好一阵子。 刘扬壮说得确有道理,如果库中粮食吃完,而商人处定购的米粮一时还未到的话,雄唐所可就危险了。 而按现在雄唐所仓库中的3万石存粮计,顶多吃上一个半月,便要告罄。而蔡守的粮食,很可能还在筹运阶段。 必须想办法减缓粮食消耗的速度。 那么,该怎么做呢? 李啸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有办法了。 “扬壮,你忘了付铁当时所说的话么?”李啸笑道。 “什么话?” “靠海吃海。” “哦,只是大人,现在渔民的捕获,基本已全部为我军所收购,这量实在太少,供个万把人还可以,这近4万人可实在不够吃呢。”刘扬壮不解其意。 “呵呵,很简单,那就增加捕鱼量。”李啸回答道。 刘扬壮疑惑了,这算什么解决方法,难道,安排劳力去当渔民么? “不必,我要实施一项新的捕鱼方法,拖网捕鱼。”李啸一脸自信的笑容。 “拖网捕鱼?” “对,就利用席宁志那条现在受了伤不能出战的福船,来进行拖网捕鱼。”李啸大声说道。 接下来,锻造场的工匠们接到了一个奇怪的任务。 打造几千个用来捕鱼的钢坠。 随后,李啸安排一些妇女。利用从安东卫城采买回来的鱼网丝线来缝制,按李啸的要求,结果缝制了一张近乎一个学校操场那么大的鱼网,然后,这个鱼网的四沿装上上浮葫芦,中间与尾部装上用来下沉的钢坠。 几天后。整个渔网制作完成。 随后,李啸安排人员将渔网组装在席宁志的二号福船尾部,并装上绞盘,以便到时方便收网。 包括船长席宁志在内的所有人,都对李啸这项设计表示怀疑。 这东西,真能捕上大鱼吗? 在一片议论纷纷中,李啸大声说道:“各位都先别争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席宁志,你带上几名渔民。找到鱼群聚集处,下网捕鱼。到时,你再把结果告诉我。” 李啸的这番话,很多新名词,席宁志听不太懂,不过他毫不犹豫地拱手回答道:“请大人放心,在下立刻就出海捕鱼。” 席宁志等人出发后,只过了一天。正在海边视察渔民生活状况的李啸,突然听得海边人声喧哗。他遥遥望去,原来是席宁志的福船回来了。 看着满满地堆出船舷的鱼虾,每个渔民都是满脸惊讶。 好家伙,装满了整个船身,这得有多少鱼啊。 福船甫一靠岸,席宁志便大笑着跳下船来。 “大人好计啊。此次出海,只隔了一天便找到了鱼群,这一网下去可了不得,整整7万斤。”席宁志一脸笑得稀烂,两只鼠眼眯成两条细缝。 周围的渔民与军兵听到这个数字。皆大感惊讶,每个人都向李啸投入满是敬畏的眼神。 这位同知大人,莫非得了神授,怎么竟象是无所不知一般? 李啸脸上努力保持平静,心中却满是狂喜。 他立刻在心时计算了一番,算2-3天捕上来一次,一次7万斤,一个月按捕15次计算,就85万斤。再加上一个月可从渔民处采购近10万斤。每个月共可得鱼肉95万斤! 按一斤鱼抵两大碗满满的米饭,也就是相当于一餐半的量,按一日三餐算,相当于每人每天至少节省了一餐半粮食。 那么,可以简单计算出,95万斤鱼相当于47.5万人一天的进食量,哪怕单纯吃鱼,也足够4万人吃个10多天! 也就是说,如果按这个打捞量的话,李啸将粮食消耗的速度减缓了至少三分之一。 那么,如果李啸再增加一条捕鱼的福船的话,所需的粮食还会进一步减少。这也是李啸将来要实施的步骤。 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吃饭问题的李啸,心情徒然轻松。 回去马耆山的路上,李啸望着处处开始动工,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的雄唐所,心下感慨万千。 其实,到现在为止,整个雄唐所就象一个巨大的公司,李啸就象这个巨大的集团公司老总。 雄唐所内所有的厂矿,都是他的名下资产,那些百姓也基本上成为了他的员工。 这样做,类似于后世的国有企业管理模式。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凡事皆在自已的掌控之中,可以具体管理到车间与个人,从而方便制定计划与控制成本。 这种方式,在现代自由经济社会里,无疑是一种落后迟滞的制度,会使工厂缺乏竞争,工人会有吃大锅饭的思想。 但是,李啸现在只能采用这样的管理方式,因为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在明朝,李啸的管理模式已远远地超出这个时代,细节化管理与成本控制绝对远远地走在了时代最前列。 而且,现代的自由社会市场经济就一定是完美无缺的吗? 后世李啸生活的国度里,那些私人企业,随意裁员,随意扣工资,35岁后以各种理由让工人滚蛋,强行增加工人工作时间,仅仅只给工人一点可怜的加班费,甚至有工厂导致工人不堪压迫自杀。 更有贫富悬殊,社会道德滑坡,全体拜金主义,人们笑贫不笑娼,官员**严重,官商勾结谋利,教育、医疗、房产三座大山压得普通百姓难以喘气,工人下岗后难以谋生无人关心,人与人之间冷漠无情,毕业即失业,社会犯罪率极高等等一系列蔽端。 李啸记得苏联解体后,bbc采访一个苏联老工人,问他是不是对自已的现状感觉满意。 老工人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我向往回到从前,每天八小时上班,官员与工人一起吃食堂,有分配住房,有免费医疗,有免费上学,有退休工资,有厂里偶尔下发的福利,甚至连周末时全厂组织播放的电影都让我无比怀念。而现在,除了我坐的这把椅子,我一无所有,当然,也没有任何人关心。” 想到这里的李啸,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我的雄唐所,能不能达到两者的平衡呢?李啸不知道,但他在心中暗下决心,一要尽自已所能做到最好。 至少,要让大多数善良本份的百姓,只要凭自已的劳动踏实过日子,便能平安地生活终老,而不用天天生活在恐惧与担扰中。 愿我雄唐所中,所有善良的百姓们,都能生有所得,老有所依。 第一百七十章叛军突围 崇祯六年四月十五日凌晨。 作好了充分准备的孔有德叛军,从登州水城北门全力突围。 这次突围,比真实历史上推迟了整整两个多月。 近三十条满载武器、火炮、物资、兵士、工匠、被掠的妇女的一号或二号福船,以十多条做好了充分战斗准备的战船打头,从登州水城北门出力突围。 撤退之前,丧心病狂的叛军对登州城内进行了最后一次疯狂抢劫与屠杀。数以万计的居民百姓惨死于屠刀之下。“杀劫淫污,备及惨酷。颓垣裂瓦,满目萧条。”一位后来入城的明军官员在日记中如是写道。 叛军的突然行动,让外面松懈怠惰围城的明军水师卒不及防,待孔有德水师已全部从登州城内突围而出之际,方反应过来,但防卫链已被来势凶猛的叛军一举冲破,两条海沧船被叛军猛烈密集的炮火击沉,叛军船队从这个打开的缺口中一拥而出。 水师将领连忙向全体明军发出信号,同时急忙开始组织追击作战。 很快,围城的明军陆上部队,见敌兵已从北门突围而出,不得不急匆匆地开始进行攻城战。 在靳国臣、祖宽、朱大典、刘泽清等高级将领的严厉督阵下,军前游击,明朝武状元王来聘,亲率敢死队,顶着城头呼啸击来的炮弹,呐喊着举着填满炸药的棺材,疾步冲向登州城墙,试图将城墙炸毁。 站在整个船队中间一艘装备精良的大型福船上的叛军统帅孔有德,头戴凤翅八瓣金盔,身着冷锻山纹明甲,系着大红披风。他身材高大健壮,一张满是横肉的黑脸上窄下宽。长着距离很宽很浓的八字眉,一双三角眼中满是阴狠锐利之色,厚厚的嘴唇下,下巴前突成一种暴戾的姿态,下巴尖上一绺粗硬的胡须正迎风摆动。 孔有德,字瑞图。辽东盖州人,先是毛文龙部下,后归孙元化,成为登州参将,最终于崇祯四年率军叛变明朝。 他以一种得意洋洋的姿态回望炮声隆隆杀声震天的登州城,脸上横肉晃动,露出阴狠的笑容。 “孔帅此举,着实高明。明军估计一直以为我军会一直从陆上突围,如何会知道我军竟会从水城突出。我看明军已被我军的突然突围彻底打懵了。”叛军副帅耿仲明从船舱中走出。大笑着向孔有德恭维道。 耿仲明,字云台,是著名的山东三矿徒之一,与孔有德经历类似,也是先投毛文龙,后归孙元化,最后与叛变的孔有德勾结,成为内应。最终导致登州城陷落。在副帅李九成被李啸斩杀后,他成了叛军副帅。对孔有德更是紧紧追随。 孔有德瞥了一眼耿仲明那张面容得意的葫芦型脸,冷笑道:“明军主将皆是酒囊饭袋,如何识得我军妙计。也是我军天命不绝,现在突围之后,便是虎入山林,蛟龙入水。明军对我军再也没有办法了。” “孔帅,我料此番我等这么多兵将、武器与火炮,前去投奔大金汗皇太极,定会受到热烈欢迎。”耿仲明想到这里,脸上犹添喜色。 孔有德放声大笑:“孔某给大金汗的信中也是这般写来。本帅现有甲兵数万。战舰数十,大炮、火器俱全。有此武器,更与明汗同心协力,水陆并进,势如破竹,天下又谁敢与汗为敌乎?” 孔有德言毕,两人纵声大笑。 孔有德突然从水城突围这一招,彻底打乱了明军的布署。 本来在明军的计划中,想等孔有德下次从登州突围时,让水师趁虚而入攻入水城,从而大明官军水陆夹击,将这可恶的孔有德叛军一举歼灭。 没想到,现在这个狡猾的孔有德,这么长时间闷声不响,竟是准备从海上突围而去,实在大大出乎了明军的预料。 孔有德率主力突围,留了两名亲信副将毛有顺,毛承福守城断后,给他们留了退守船只,并与他们约定,待主力突围后,他们再相机撤退。 城下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武状元王来聘身先士卒,指挥敢死队员,用铁锹挖开墙根,埋入装着炸药的棺材,点燃引信轰炸城墙。只是登州城墙极其紧固,一时难于轰塌。 城头守将毛有顺冷哼一声:“不知死活,诸军火铳全力打放,弓箭尽力射击,击杀敌将。” 叛军鼓噪攻击,一阵密集的火铳打放后,武状元王来聘身中四弹,倒地身亡。 明军攻势受挫,毛有顺纵声大笑,叛军士气大振。 攻城总指挥朱大典狠狠地将手中的千里镜掼在地上,昂贵的千里镜顿时摔成一片粉碎。 数万明军,竟然对这几千个守城叛军束手无策。 “叛军守城之军如此猖狂,诸君可有良策。”朱大典脸色灰败,满是无奈。 游击将军刘良佐献策,可迅速派人去离登州水城外不远的永福寺内,潜挖地道,出其不意攻入城中,一举消灭敌军留守兵将。 刘良佐的建议得到了一众的将领的齐声赞同。 朱大典大喝下令:“着刘将军率2000士卒,多带挖掘之具,立刻前往永福寺潜挖地道,务必快速挖通。” “得令!”刘良佐抱拳接令。 让众多明军没想到的是,这边刘良佐等人正在奋力挖掘之际,城头的叛军突然都消失了。 不好,守城敌军要撤了,朱大典猛地省悟过来。 果然,当他带着大军急急来到城门时,发现整个登州城象死了一般寂静。 朱大典命士卒撞开被封得死死的城门,发现整个登州城中,除了一地废墟残烟,遍布的百姓尸骸外,再无他物了。 可以看到有密集的脚印通往登州氷城,看来,守城断后的叛军已乘船逃去。 “唉,我军过于谨慎,竟让敌人如此轻易地逃去。”朱大典跺脚懊悔。 “眼下,叛军已逃,只能看水师能否得力了。”说这话的,是眉头深皱的监军高起潜。 谁也没有想到,登州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明军手中,这样尴尬甚至耻辱的方式。 不过,这些在官场上浸淫多年的老油子,当然不会承认自已用兵是如此无能。他们迅速统一了口径。朱大典在上奏给朝廷的奏章中,恬不知耻地写道,在自已的指挥率领下,明军如何英勇奋战,如何血战杀敌,最终消灭了叛军守城之军队,一举夺回了失去两年之久的登州。 写完奏章的朱大典会心一笑,他可以想象,朝廷知道这登州终于重新夺回,该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至于战争的过程,在这举朝欢庆的气氛中,也就没什么人会去追究了吧。 毛有顺,毛承福分乘两艘二号福船从登州水城急急驶出。 出了北门后,两人皆纵声大笑。 “还是孔帅说得对,这帮山东兵,全他妈窝囊废。要不是咱们自已弃了这登州,凭他们就想攻下城池,做梦!”毛承福回望身后依然毫无动静的登州,捋须冷笑不停。 “承福,也不能这么说,明军中还是有能战之人,当时副帅李九成将军,不是被那个什么叫李啸的小小千户给杀了么?”毛有顺笑着说道。 “咳,李啸这厮倒是有些本事,只是我听细作说了,那李啸在明军中倍受排挤,早被赶出登州了。这明军打仗不行,打击自已人倒是有一手。哈哈,不管他,现在咱们要赶紧追上孔帅的大部队了。”毛承福一脸得意之色。 “说得对,前面不远便是长山庙岛海域,务必要天黑前通过,争取明早便与孔帅汇合。”毛有顺冷冷下令。 他们一路向北前行得极顺畅,因为明军水师主力都已全力追击孔有德的大部队,根本没有任何明军船只再来堵截阻击他们。 这帮兴高采烈一路前行的叛军,都没有注意到,在快到长山庙岛的位置时,在这苍茫昏暗的黄昏之际,四条没有打任何旗号的战船,有如黑色的鬼魅一般,从侧面悄悄绕行过来。 注:明末时,用填满炸药的棺材攻城是常见手段,明军,农民军皆有用,非作者杜撰。各位读者来点票票支持下吧,给作者多点动力。 第一百七十一章长山庙岛海战 浓重的红云满布天空,夕阳渐坠,黑沉的大海上跳荡着金色的余光,咸腥海风萧萧作响,除了上下追逐的海鸥在嘎嘎鸣叫外,海天之间,一片安和静谧。 已经可以朦胧地看到,远处的长山庙岛那黑乎乎的影子,毛有顺放下千里镜,心下甚喜,看来,一切都在掌握中。 随后,毛有顺与毛承福各自回了船舱,搂着抢来的女人纵情发泄兽欲。大部分叛军也已回舱休息,两艘福船上只有廖廖无几的留守军兵。听着船舱中不时传出的阵阵淫笑与女人的痛呼哭泣,留守在甲板上的叛军,个个都是欲火焚身又只能咬牙忍受的模样。 一名手持千里镜的叛军,使劲地咽了咽唾沫,手持千里镜瞭望四周,希望籍此百无聊赖的举动,分散内心熊熊燃烧的淫.欲之火。 突然,他手的千里镜如同定住了一般,望着右边一处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这名叛军的脸上,立刻布满了惊惧之情。千里镜里,他那猛然缩收的瞳孔,可以清晰地看到,四条黑乎乎未打旗号的船只,正向自已这两条福船疾驰而来。 “不好了!有四条海盗敌船来袭!”叛军士兵大声地喊叫起来。 叛军的两条福船立刻喧哗骚动,大批满面惊惶的叛军,开始纷纷从船舱中跑出。 正在做活塞运动的毛有顺,一把踢开身下犹在哭个不停的女人,手忙脚乱地穿上盔甲,蹬蹬地跑上甲板,大喝道:“不可惊慌,海盗在何处?” 那名军兵尚未开口,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远远在看到火光一闪,一枚黑乎乎的炮弹呼啸袭来。 “喀嚓!”一声爆响,这枚炮弹击了船身塔楼的一侧,几块破碎的木板立刻凌空飞起。 这威吓性质一炮,让毛有顺的二号福船登时秩序大乱,叛军在甲板上有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全军作好准备。速速迎敌。”毛有顺怒火中烧,厉声大吼。 旁边另一艘船上立于船首的毛承福,急急靠过来,向他大声说道:“有顺,海盗船多,我军船少,万万不可恋战,速速躲避要紧,天一黑。海盗便无法攻击了。” 毛承福的说法是很有道理的,在明朝时期,抗倭名将俞大猷根据多年海战经验所总结的海战战法就认为:“海战之法,不过是以大船胜小船,以大铳胜小铳;以多船胜寡船,以多铳胜寡铳”。 现在对方有四艘大船,而自已只有两艘,强行作战。只会吃亏。 毛有顺心下一动,急忙下令:“立刻撤退。小心避开。” 喊叫间,却见那四艘黑色的海船已摆开阵型,从头尾两处对毛有顺的船只进行夹击。 毛有顺不知,这些他认为的海盗船,其实是李啸的水师。 从安东卫紧急出发赶回登州的李啸军水师,已在这里埋伏了一天。正好截击毛有顺毛承福的断后部队。 马屿让水师不打旗号假扮海盗,是出于自已实力相对弱小的考虑,这样万一遇上敌军大部队,可以从容避开。因为急于逃命的孔有德船队,必定对追击这只小小的海盗船队没兴趣。 但是。对于这两条落单的叛军福船,马屿则是下决心就把它们吞进肚中。 一艘福船靠过来,船长胡钦手指着越来越近的毛有顺的二号福船,一脸喜色地对一号福船船头的马屿喊道:“马总头,我军这次假扮海盗突袭,敌兵毫无防备,真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一脸严肃的马屿,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冷冷说道:“全军按原计划,快速围攻。先用链弹攻击敌帆,防止他们逃脱。” “得令!” “砰!” “砰!” “砰!” 。。。。。。 李啸军的一号福船已疾速绕至毛有顺的船首,在与其呈45度夹角的位置,一号福船上船首的大龙槓炮与侧舷红夷火炮同时轰击,击出的链弹有如一群欢快飞翔的鸟儿,向毛有顺福船的三条桅杆上猛扑而去。 大大小小的链弹在船帆上钻出无数的孔洞,毛有顺的船帆瞬间破成一块烂布。 毛有顺的船只立刻慢了下来。 马屿粗估了一下,对面被击破船帆的毛有顺二号福船现在最多只有0.7节的航速,而自已的其它福船航速至少在1.5节以上。 “剩余船只,抵近该船,进行艉射。一号福船继续追击另一敌船。”马屿沉声下令。 “得令!” 一号福船劈波斩浪地向毛承福的船只疾驰而去。 见到这艘体型巨大的一号福船向自已疾驰而来,毛承福脸都白了,他失声大吼:“尽速划桨,全力避开!” 来不及了。 时速1.5节的二号叛军福船,很快就被这艘2.0节以上的一号福船追上,同样一顿链弹猛轰,毛承福的船只上,船帆同样轰成破布条,迅速地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胡钦指挥另三艘福船已将毛有顺的船只团团包围。 这是典型的“五点梅花”明军海战战法,众中将敌船夹在中间,加以消灭。 毛有顺脸色死灰,船上的叛军皆是惊恐万丈。毛有顺心里暗叹,看来,今天要死在这些海盗的炮火之下了。 随着两军的靠近,胡钦一声令下,从三艘福船上各有一百多名火铳兵举枪齐射,一阵劈啪爆响,毛有顺船上的叛军至少四五十名被击杀。 这三艘李啸军的福船之所以不开炮击沉毛有顺的船只,这是因为马屿下令,尽量擒获敌船,以为我军之用。 毛有顺反应过来,明白敌军是要将自已的船只生擒。他眼中一亮,大声吼道:“靠上去,与敌船肉搏,我军还有生机。” 叛军有如捞到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喧哗着操纵着船只向李啸军中的一艘福船靠了过来。 哈哈,想和我军打接舷战,我偏不如你意,胡钦心中一阵冷笑。 毛有顺发现,自已的船只,无论向哪条船上靠过去,那条船就象是提前预判了一般,立刻闪避躲开,自已根本挨不到李啸军的船只。没办法,他们的船速现在是自已的两倍,毛有顺现在除了被动挨打毫无办法。 而这三条可恶的敌船,一直不停地向自已的船只开枪打放,自已身边不停地有叛军哀嚎着倒地身亡。 甚至还有很多燃烧的沥青火砖扔了过来,让这些叛军在惊恐万状地躲避枪弹时,还要抓紧时间灭火。 不过沥青火砖越扔越多,叛军已经无法将其扑灭。叛军越来越慌乱,整个甲板上狼奔豕突,一片混乱。 “别慌,全力灭火!”毛有顺连声嘶喊,他手执砍刀,连接砍杀了三名叛军,却无法让叛军稳定下来。 他兀自大喊之际,一柄冰冷锋利的直刀,狠狠地扎透了毛有顺的后背。 鲜血从他胸口狂喷而出,毛有顺艰难地回头,所看到的,正是自已的亲信郭洪信那张狰狞扭曲的脸。 “老大,对不住了,你想死,兄弟们还要活下去啊。”郭洪信咬牙言毕,刷地抽刀。 嘴唇瓮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的毛有顺,扑通一声,趴落船板上。 郭洪信复砍一刀,斩下毛有顺的头颅,随后将头颅高高举起,向胡钦的船只大喊:“各位好汉饶命,我等已杀主将,皆愿投降!” 第一百七十二章杀将夺船 郭洪信投降之时,马屿的一号福船与叛军毛承福的船只,展开了激烈的接舷战。 战到此时,毛承福的福船甲板上,已横七竖八地遍布着被一号福船上的火铳兵射杀的叛军。 为了尽快在天黑前结束战斗,马屿下令,立即靠近毛承福的二号福船,进行接舷作战。 “将士们,杀叛贼,取功名,就在今朝!”水师总头马屿大声挥手喝喊,水师军兵们立刻同声呐喊着,如潮水般通过搭舷板冲往毛承福的船只。 “弟兄们,与他们拼了,我们未必会输!”手持一柄雪亮军镰的毛承福大声吼叫。为激励士气,他亲自挥刀冲阵在前,砍杀了一名猝不及防刚从搭舷板上跳下的李啸军士兵,随即与蜂拥而入的李啸军士兵战成一团。 见主将如此奋力拼杀,叛军士气一振,纷纷鼓噪着,举着刀枪冲过来与李啸军搏杀。 双方一时陷于胶着。 只是,越来越多的搭舷板扣上了叛军的船只,从船头至船尾,皆有李啸的军兵纷纷跳入福船与叛军厮杀。 李啸军渐渐地对叛军包围成了一个半圆弧状,叛军被包夹得越来越密,顾头不顾腚,十分狼狈。 一直站在一号福船上塔楼处注视战况的水师总头马屿,脸上又浮现了熟悉的冷笑。 他看得出来,被前后夹击挤成一团的叛军,人人脸上满是惊怖恐慌的神色,已是近乎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那么为了尽早结束战斗,自已就给让他们早点崩溃吧。 马屿肌肉饱满的手中,一把二石硬弓吱吱叫响的拉开,冰冷的箭尖所指的方向,是正在拼死厮杀的叛军主将毛承福的脑袋。 曾作为辽东总兵吴襄的一名优秀亲随家丁的他。弓马娴熟,与水师作战相比,马屿的射箭的本领也毫不逊色。 “嗖!” 锥头箭发出一声轻微的尖啸,仿佛只在瞬间,激射而出的锥头箭一下扎透了毛承福的面门。 毛承福被箭矢巨大的冲力带得歪头向一边扑地倒去,箭矢射入面骨中那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名李啸军士兵狞笑着向自已冲过来,手中沾满鲜血的朴刀对自已脖子猛地砍下。 一股汹涌的鲜血从毛承福颈腔中喷出,这一刀砍得极狠,把细铁片钉制的护颈都砍断了。船上每个人都看到,毛承福那颗肥胖的头颅在摇晃不停的甲板上,骨碌碌地滚出好远。 李啸军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叛将已死!敌军败了!” 剩余的叛军立刻崩溃了,他们扔了刀剑。纷纷跪地投降求饶。 如果不是马屿的及时喝止,杀红了眼的李啸军兵,很可能把这些哀求饶命的家伙杀个精光。 是役,李啸军大获全胜。斩杀毛有顺、毛承福两名主将,击杀敌兵353人,缴获两条福船,其中,毛承福的那条近乎完好。而毛有顺那条,则因为被沥青火砖烧过。甲板与船舷损坏比较严重。 具体所得物资所得为,3000斤红夷大炮12门,火铳400根,炮弹一千多发,铅弹几万发,银子1万两。粮草1000石,刀剑枪盾无算。还有解救被俘妇女120名。 李啸军的另一大收获,便是已被捆成一团,集中关在一号福船船舱中的2152名俘虏。 背叛并斩杀主将的郭洪信,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单间里。算是对他识时务的一点优待。郭洪信对此安排感激不已,心下不停庆幸自已及时对毛有顺下了手。 而李啸军则付出了牺牲水师军兵20人,重伤12人,轻伤29人的代价,基本上是接舷战带来的战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要是天黑让敌兵逃走,就前功尽弃了。 马屿根据出发前就与李啸商定好的协定,留下了5000两银子作为水师军兵的抚恤与赏赐,全部的粮草也被马屿留下,作为水师的粮草补充。 在淡淡而迷朦的月色映照下,马屿的水师向东开去,返回雄唐所。 带着这两条帆布全破航速极慢的缴获福船,马屿没有能力再进行作战,故只能带着船只与俘虏,缓缓返因雄唐所,准备到时一并交于李啸发落。 胡钦的船只靠过来,他沉声问道:“马总头,要不要把这些俘虏交给登州的朱大典等人,也许,能换来一些赏赐。” 马屿否决了他的想法,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此举断不可行。这些官员与李同知交恶,个个心怀叵测,若把俘虏交给这些人,休说得到赏赐,倒可能被他们黑吃黑,把我等辛苦作战的功劳全吞没,甚至有吞并我水师之危险。这类与虎谋皮的事情,莫为之想。还是把这些俘虏,全部交于李同知处理,方是妥当。” 胡钦点头拱手道:“马总头思虑得极是,在下考虑不足,实在唐突了。” 10天后,缓慢航行的水师方返回雄唐所。 见水师缴获了这么多物资与俘虏,李啸大喜,给全体水兵又发了银子赏赐,并给水师总头马屿颁发了鹰击勋章。 马屿成为雄唐所内,第一个获得勋章的将领,他一脸得色,喜不自胜。 接下来,李啸对水师进行一番整顿与改编。 缴获的两条船只中,叛将毛承福那条二号福船基本完好,编入马屿的水师。而叛将毛有顺那条破损较严重,李啸将其调出水师,与席宁志那条受损的福船一起,组成捕捞队,专门为整个雄唐所捕捞鱼获。 现在水师总共有六条船只,除了一条由水师副总头余昊然送赵杰、上官云杰及三个葡萄牙人去澳门外,其余五条皆在安东卫港口,可随时听候使用。 李啸让那条缴获的毛承福的二号福船,由安东卫降将席宁志当船长,他原来那艘福船上的水兵也全部转移至这艘缴获船只。席宁志见自已如此受同知大人重视,欢喜莫名,拍着胸脯向李啸连表效忠之情。 李啸让马屿挑些技术较差的水师船员,担当捕捞队船只负责人,随后,又补充了200名辅兵进入水师,以抵消这些分流出来的技术人员及牺牲受伤军兵的名额空缺。 人员安排完毕后,马屿带水师返回安东卫港口。 李啸望着那12门崭新铸造的3000斤红夷大炮和400根火铳和弹药,心下欢喜莫名。 现在,李啸军的火器部队中,总共拥有16门这样威力巨大的红夷大炮,760根普通火铳,21根鲁密铳,33门诸如佛朗机、虎蹲炮,神威将军炮之类普通火炮。 火器部队,越来越壮大了。 李啸随后以每门红夷大炮安排5人的现有模式,补充了60人的辅兵进入火炮队,又补充了400辅兵成为新的火铳兵。 现在补充完水师与火器部队后,还有2068名辅兵,作为李啸军的后备力量。 李啸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所得到的2152名俘虏,又该如何处理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俘虏与朝争 在唤来李长材,李忠文这两个李啸最亲密的谋士,来狮子峰议事大厅商量之前,独坐厅中的李啸,想过两个方案,却都感觉不太合适。 第一个方案,就是把这些俘虏交给山东巡抚朱大典等人。 李啸不想这么把俘虏交出去,在已与朱大典刘泽清等人交恶的情况下,被朱大典这些人吞没军功的可能性极大,自已很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第二个方案,就是留下这些俘虏当苦力,让他们在雄唐所干苦役。 只是这样做的话,李啸决不甘心,毕竟这些俘虏是难得的战功,如果给朝廷立了战功还要悄悄摭掩不上报的话,这也太憋屈了,这绝不是李啸的风格。 不多时,李长材与李忠文赶了过来。 李啸将俘虏的事情对两人简略地说了一遍。然后一脸凝重地对二人说道:“现在如何处理这二千多俘虏,二位先生帮我想个良策。” 李长材掂须思索良久,然后说道:“大人,在下之意,军功难得,还是要上报方好。” “哦,交给朱大典他们么?” “非也,可直接交给朝廷。”李长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交给朝廷?这不越级了么?”李啸一脸疑惑。 “对,就是要越级上交。”李长材掂须笑道。 “若如此,大违朝廷制度,如何可行?”李啸不明白。 旁边的李忠文笑了起来,他在一旁插言道:“我懂长材的意思了,是要让李大人你把这次战胜叛军捕获俘虏的军功,直接上报给上次帮我们拿下雄唐所的温大人。” 李啸瞬间明白了。 对啊,现在自已已经攀上了温体仁与曹化淳这两棵朝中大树,为什么还一定要通过朱大典才能上报呢? 况且。现在的自已也不是在登州受朱大典直辖指挥,根本没必要事事都要向其奏明。 现在朝中都对孔有德突围一事极其关心,估计是这段时间以来,朝政所议的重点话题。现在明军虽已得到残破如洗的登州城,但斩获的叛军着实廖廖无几。如果自已把这2152名俘虏上交,大喜过望的朝廷。必定不会对自已的越级行为太过深究。 李长材一脸思索状地在一旁补充道:“其实,学生估计,温大人也希望你将偌大军功,直接向他禀报,这样一来,他在皇上的心中,无疑份量更重,对他自已的前程也会更有裨益。” “才材说得很对,同知大人。因时趁势,机不可失,立刻向温大人禀报这份军功,当为最好的办法。”李忠文点头说道。 李啸听完李长材的话语,陷入了深思之中。 他知道,在历史上,温体仁就是在今年,取代了周延儒成为首辅。现在自已若能把这份军功让他奏报上去。无疑会极大地增加崇祯对他的好感。从而让他更顺利地登上首辅宝座。 毕竟,在全国局势一片黯淡的情况下。自已所捕获的是这2152名俘虏,更能显出这份军功的珍贵与重大。 首级可以冒充,俘虏要冒充却是极难。 “两位先生说得甚有道理。这样吧,俘虏处理之事,我就按两位之意去办!”李啸断然说道。 李啸立即安排哨骑甲长方胜领20名哨骑,带上自已的亲笔信。立刻飞马赶赴京城,向礼部尚书温体仁禀报此事。 当然,李啸还给了温体仁一份厚礼,那就是一箱满满的装着5000两雪花纹银的银箱。 另外,李啸还有一个2000两雪花纹银的银箱。李啸让方胜悄悄送给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曹化淳。 望着方胜一行人纵马而去,李啸伫望良久,双眼之中,满是期待与不安。 有谁知道,这俘虏与军功报上去后,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结果呢? 七天后,礼部尚书温体仁,在自家客厅中,接见了风尘仆仆的方胜一行人。 李啸的这封亲笔奏章,温体仁快速读完,随后,一脸欢喜的他,拍着桌子大喊了一个字:“好!” 跪于地上的方胜,急急插言:“禀尚书大人,李大人说,为防有人贪墨军功,故派我等直接进京禀报尚书大人。李大人斩获353名叛军首级,捕获2152名俘虏,皆是实数。另有毛有顺、毛承福两贼尸首,亦已用石灰硝制,大人可派人查验,实无虚假。” 温体仁大笑起来,一双阴鸷的双眼中,满是喜悦跳荡。他虚扶了一下方胜等人,和气地说道:“各位平身吧。李啸为人,忠直可靠,本官是十分了解的。你们且回去告诉李啸,朝廷不日便会派人下去查验。李啸全军立此大功,朝廷定当重重有赏!” 方胜等人大喜告退。 温体仁一手拿着李啸的奏报信件,一手拍着那厚实的5000两银箱,脸上满满都是笑容。 “你速速去请曹公公来我处议事。”二个时辰之后,心情方平静下来的温体仁,对旁边的一名小厮低声吩咐。 不一会儿,一脸笑容的曹化淳进入客厅。 “曹公公,你如此开心,莫非,也是得到了李啸军大捷之消息?”温体仁延请曹化淳入座,微笔着问道。 “哈哈,咱家刚刚得到了李啸属下的禀报,说那李啸此次海战大获全胜,俘敌甚多。咱家在想,陛下若是得到这消息,该是不胜欢喜矣。”得到了李啸军的捷报,又受了李啸军2000两银子的曹化淳,心情极好,一张微胖的脸上,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 温体仁感慨道:“李啸确是个将才,现在国事如此不堪,此人却能有这般作为,实不简单。不负老夫当日提拔他的苦心啊。” 曹化淳敛起笑容,低声说道:“只是,咱家在想,李啸这次禀报军功,可有越级之嫌?” 温体仁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怎么着?还定要让朱大典等无用之将分润军功不成?他们拿了一个残破的登州,却竟没得斩获任何叛军将领!本官极怀疑,朱大典上报的那些首级,不是叛军的,而是斩下死去百姓的头颅来充数!” 曹化淳点头叹道:“咱家亦甚疑此事。只是天家得了此人奏章,见登州复归大明,顿是喜形于色,对这些疑点,却也未作深究。” 温体仁轻叹一声道:“此事要查证却也不难,到时审问那些李啸手中的俘虏便可知道。也亏朱大典此人脸皮厚,怯战无用至这般田地,竟然还能在奏章中为自已表功,真真可笑之至。” 曹化淳复压低声音道:“温大人,你可是要借此事扳那首辅周延儒下来?” 温体仁冷冷一笑,目光之中满是森寒之色:“天与不取,必获其咎。那朱大典本是周延儒全力举荐,现在朱大典谎报军功,欺瞒皇上,周延儒作为保举之人,安有置身事外之理。本官定要秉公执法,弹劾于他。” 温体仁言毕,两人皆是会心地一笑。 随后两人又闲谈了一会,曹化淳起身先行回宫。 温体仁并未急着出发,却在房间之中来回踱步,将要与崇祯皇帝的对答之词在心中仔细思虑了一番。感觉妥当之后,才携上李啸的禀功信,带着一脸复杂莫测的笑容向奉中殿款步而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崇祯的愤怒 被宣入觐后,温体仁进入奉中殿内,远远瞥见陪侍太监正是曹化淳,两人相视不觉一笑。 温体仁注意到,此时奉中殿内,身着常服的周皇后正带着年仅五岁的长公主朱媺娖,陪在一脸笑容的崇祯皇帝身边。 见到这天下第一家的温馨一幕,温体仁顿觉心头一暖,连忙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爱卿平身。”崇祯的语气平缓而和蔼。 温体仁拱手起身,崇祯示意让周皇后先带公主下去,一脸温和浅笑的周皇后抱着小媺娖,从温体仁一旁款步经过,小媺娖对温体仁头上的纱帽产生了兴趣,她探着胖乎乎地小手,抓住纱帽的抖翅,一用力,便把纱帽从温体仁头下揪了下来。 崇祯皇帝纵声大笑:“长卿,没想到你今天被媺娖革职除了纱帽,朕甚是为卿惋惜呀。” 温体仁忙低头拱手言道:“微臣一身都是天家所有,莫说只是革职,皇上便是将臣的性命拿去,微臣亦心甘情愿。” 崇祯复大笑,周皇后连忙从小媺娖手里拿过纱帽,一脸歉意地将纱帽递回给温体仁,随后带小媺娖快步离去。 见到这奉中殿中一片欢乐的气氛,一旁的曹化淳心下不住地暗自感慨,往日里每天黑着个脸训斥太监与大臣的皇帝,今天能难得与大臣开个玩笑,这样的好心情可是极难见到的。 温体仁心下暗想,皇帝这些年来,实在被那些接二连三的坏消息给弄怕了,所以登州收复的喜讯过了这么久,皇上心中依然满是喜悦。 山东这个溃烂流脓两年之久的烂疮终于被割去。滚滚钱粮不用再往这个无底洞里填了,这个好消息,让皇帝从得到消息的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维持着云开雾散的好心情。 “爱卿前来,却是为何事禀报?”未等温体仁开口,皇帝先开口问道。 温体仁急忙双手呈上李啸的信件。低头禀报:“臣得山东雄唐所指挥同知李啸,禀功报捷信件一封,特献给皇上过目。” 曹化淳连忙过来从温体仁手中拿过信来,恭敬地呈送给崇祯。 崇祯快速地翻看,越看眼睛越亮,嘴角迅速弯成一个欣喜的弧度。 “好!好个李啸,真是个难得的将才,竟能斩得叛军两员大将,斩首数百。俘敌两千余,实在大振我大明官军百姓之士气也!” 皇帝激动地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脸上浮现欢喜的红晕。 温体仁望着年轻却早衰的皇帝如此高兴,心下颇觉感慨。 皇帝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莫名的疑惑:“为何兵部未将如此大捷上报给朕知晓?” 温体仁察颜观色,知道说话的时机到了,他声音低缓地说道:“陛下。此事为李啸直接上奏给本官,却未奏明其上级山东巡抚朱大典。故兵部未知此消息。” “哦。”崇祯转过身来,脸上笑容顿去,他的目光象两把冰冷的宝剑一般,向温体仁投射过来,冷冷说道:“这便怪了,那李啸乃是武官。理应先禀报其上司朱大典,为何却将此捷报向长卿你这个礼部尚书禀告?” 一旁的曹化淳脸上露出了紧张之色,他脸色焦急地看向温体仁,却见温体仁依然是一副脸不改色的沉稳模样。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 “讲。” “陛下。此为李啸无可奈何之权变之计。”温体仁用一种惋叹的语气说道。 “长卿何出此言,李啸又有何无奈?” “陛下有所不知,李啸与上司朱大典多有不睦。前几个月,李啸击杀安东卫指挥使王铭世,朱大典便极欲立刻出兵将李啸消灭。幸得圣上英明,锐眼如炬,查清缘由,方还了李啸一个清白。自此两人愈是交恶,李啸此次立下大功,深恐怀恨在心的朱大典贪墨军功,万般无奈之际,因与微臣有旧,方派亲兵将此报捷信件送至微臣之处。微臣以为,李啸此举,虽不合朝廷定规,却也有其情有可原之因啊。” 温体仁清晰而平稳地说完这一段话,崇祯紧绷的脸色开始缓和。 “唉,这个李啸,能立下如此大功,却是十分难得。这越级上奏之罪,朕便不追究他了。”崇祯皇帝沉吟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 见皇帝脸色愈见和缓,温体仁复拱手低声说道:“陛下可知李啸所斩杀捕获的叛军,却是来自何处?” “不是在海上截杀孔有德部所获么?” 温体仁长叹一口气,语气低沉地说道:“臣据实禀报,李啸派来的亲兵对臣说,所斩获的首级与捕获的俘虏,皆是登州城断后之军。撤退后,于长山庙岛海域附近,被李啸军水师海战击败,斩首俘敌,终成此大捷。” 温体仁的语气平缓低沉,却有如万丈寒冰一般,让刚刚还沉浸在春风中的崇祯,迅速感觉自已掉入了无底冰渊。 年轻的皇帝脸色刷地变白了。 “你,你是说,朱大典所奏的血战收复登州,皆是假的?竟是叛军主动撤退方得以收复登州?那些斩获的叛军首级,都是杀良冒功?” 皇帝一连几个反问,说到最后,声音都开始颤抖。 “陛下,微臣不敢轻断,但此事易查,现在李啸的雄唐所处,关押了那么多叛军俘虏,到时择些俘虏查问,是不是谎报军情,是不是杀良冒功,可立知矣。”温体仁脸色峻刻,一双三角眼中,两道阴沉的目光冰冷锐利。 “砰!” 一声爆响,一个汉白玉镂空盘花坐凳,被气急败坏的崇祯皇帝一脚踢飞,骨碌碌地滚出老远。 皇帝心中不傻,他听得懂温体仁所说的话,只不过是给自已一个台阶下罢了。 “速传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着其立即亲自带人前往山东雄唐所查问,若情况属实。朕,朕要把这帮谎报军功,杀良冒功的混蛋杀个一干二净!”崇祯向一旁的曹化淳愤怒地吼道,一张愤怒得牙关紧咬的脸,呈现一种怪异的扭曲。 “奴婢这就去传旨。”曹化淳被吓得一脸白毛汗,诺诺连声地离开了奉中殿。 见到皇帝愤怒得如此失态,阶下的温体仁,表面一脸痛惜之状,心下却有如喝了蜜一样甜。 “请皇上息怒,善保龙体。具待查明事情后,再作处置不迟。”温体仁脸上满是同情之色,语气听上去真挚而诚恳。 崇祯皇帝跌坐在龙椅上,脸上又是大臣与太监们熟悉的忧伤神色,他仿佛喃喃自语般地说道:“为什么要骗朕,为什么要瞒朕,为什么。。。。。。” 奉中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早春的暖风从窗外如丝如缕般拂过来。只是,处身这让人沉醉的春风里,年轻的皇帝心中,却充满了不可遏抑的愤怒与无可言说的忧伤。 各位读者来点推荐与收藏吧,给作者多点动力。 第一百七十五章周延儒的毒计 崇祯派出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前往山东青州府雄唐所,核查俘虏与杀良冒功之事,立刻便有秘密安排的内线,急急前往位于京师米醋胡同的首辅周延儒府上禀报。 周延儒刚吃过晚饭,正手捧一卷书本,准备去书房观读。得到内线禀报的王管家,一脸阴沉地迅速跑过来,低声耳语告诉了周延儒。 书本无声地掉落于地。 听完消息的周延儒,如中霹雳,顿时脸色煞白,全身发颤。 “大人,此事紧急,需速作决断啊!”忠心耿耿的王管家满目焦急,一脸忧色。 周延儒艰难地摆了摆手,让管家先离开,然后独自一人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入书房呆坐。 “砰!” 静静呆坐的周延儒,突然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 这一拳用力极大,惊跳而起的毛笔散落一桌,砚台倾倒,墨汁四流,将桌上几卷线装书洇成墨黑的一团。 “温体仁!你这天杀的贼囚,肮脏的沷才,忘恩负义的恶狗,当初要不是本官保荐,你这苟且小人,如何做得到礼部尚书!”周延儒手指虚空,愤怒地连声大骂。 原来,在崇祯三年时,当时担任礼部尚书的周延儒,与礼部侍郎温体仁,纠集一众反对的官员,将只担任了六个月首辅的成基命拱下首辅宝座。 成功登上首辅宝座后的周延儒,为保住自已在礼部的利益,欲将当时对自已颇为恭顺的温体仁提拔为礼部尚书,从而利用崇祯初年的枚卜大典一事,大力中伤原本担任礼部尚书希望很大的钱谦益。最终罢了钱谦益的官位,着其回籍听勘。给事中瞿式耜、御史房可壮等坐钱党,降谪有差。 周延儒万万没想到,他费尽心机将温体仁推上礼部尚书之后,此人随即忘恩负义,竟迅速变脸,从崇祯四年便开始处处与自已明里暗里做对。 周延儒恼恨地想起。这厮先是在钱龙锡一案上与自已唱反调,后来又向皇上告发,说自已曾受进士陈于泰近万两银子的贿赂,方得让此人中了进士。此事好不容易方平息下去后,前不久,温体仁这厮又派爪牙告发周延儒之乡族子弟在南直隶的宜兴老家横暴乡里,欺压民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现在。又出了这个朱大典杀良冒功事件。 周延儒很清楚,温体仁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里打击朱大典,背后的真实目的,无疑是要把自已拱下台。 毕竟是自已全力保举朱大典任山东巡抚,若朱大典被锦衣卫查出谎报军功和杀良冒功,自已这个保举者失察纵孽之罪,当是难逃。 这样一来。自已就算能不被连带治罪下狱,也绝然保住这首辅之位了。 周延儒脑海中迅速浮现崇祯皇帝对自已越来越厌恶的表情。脸色灰败的他长叹一声,缓缓闭上眼,心若寒冰。 这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雄唐所指挥同知李啸造成的。 如果不他截获了叛军的守城断后部队,得到了那么多叛军俘虏,哪里会有这些糟心的破事发生! 此人真真可恨可恶至极! 怎么办? 就这样任那温体仁咄咄攻来。而自已只能无计可施么? 周延儒牙关一咬,双手愤怒地攥成拳,跳跃的烛光下,他原本白晳儒雅的面孔扭曲成一种前所未有的狰狞。 事到如今,唯有奋力一搏了。 温体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周延儒脑中思路很清晰,此事皆由李啸而起,如果能把李啸与那两千名俘虏,乃至那个小小的雄唐所,一并抹去的话,那么,朱大典杀良冒功一事,定会死无对证。 李啸若死,万事定矣。 接下来,自已便能以温体仁诬陷忠良、心怀叵测为由,反过来将温体仁这厮夺官去职,运气好的话,更能将他下狱治罪。 这是于今唯一一条自救之路了。 当然,如果皇帝要追查朱大典擅自出兵消灭李啸之事的话,周延儒心下也已想好应对之策。 那就是,利用现在流寇已进入山东的形势,伪造一批李啸勾结张献忠罗汝才等流寇的信件,说是朱大典在查获李啸通敌之信件后,勒令李啸立刻前往济南府向朱大典说明情况。而反贼李啸见自已与流寇勾结的信件被朱大典查获,畏惧刑罚而起兵叛变。朱大典为了立刻灭敌于萌芽之状,来不及向朝廷禀报,便紧急出兵灭了李啸。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若那李啸已死,天大的罪名往他头上安去,他也无法反驳。而皇帝纵然心中存疑,也会因为缺乏人证而无可奈何。 李啸,对不起了,为保本官及一众人等官位前程,不得不借尔头颅一用。 昏沉的烛光映照下,周延儒的脸上,缓缓绽露出阴狠可怖的笑容。 心下主意已定的周延儒,让管家迅速备了一千两银子,然后立刻去见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让他前往山东查案时,放慢些脚步,不必急于到达。那骆养性与自已交情不错,这个小小的请求,他定会心领神会地答应下来。 随后,他亲自修书一封给朱大典,在信中,他将自已的计划详细告知了朱大典。 装信封蜡后,周延儒立刻安排亲信之家仆,星夜急驰赶往济南府,让他务必亲自将此信交给朱大典。 一切事情安排完后,周延儒默然凝望窗外惨淡的星光,久久无言。 接下来的几天时,一切都按周延儒的预想进行。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率领北镇抚司几十名千户百户们,行了一周多时间,方至北直隶南皮地界,理由则是当下流寇横行河北,锦衣卫一路南下多有不便,实是无可奈何。 这边迟,那边却快,周延儒的信件送出只有三天,朱大典便收到了。 一路跑死良马多匹的周延儒亲信家仆,喘着粗气,一脸紧急之色的他,亲自向朱大典交上了那封周延儒亲笔信。 朱大典原本一直心下喜悦地等待朝廷的晋升与奖赏,有了这收复登州的大功,那么,他从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提升为从三品的左副都御史,应该是没跑的。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读完这封周延儒的亲笔信为止。 读完信件的朱大典,脸上霎时煞白,额头竟是冷汗涔涔。 完了,天底下,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这是朱大典读完这封信的第一感觉。 朱大典的心在发抖,若自已的已这杀良冒功被坐实了,休说什么升为左副都御史,自已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个问题! 这天大的娄子,竟然又是这个李啸捅破的。此人,真真是我朱大典命中的克星。 天杀的李啸啊! 李啸,你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你这个目无官上的混蛋,本官是再也留你不得了。 好一阵后,朱大典方让自已恐慌不已的心情平复下来。随后,一脸冷酷的他,迅速叫来刘泽清等人来府议事。 二天后,全身披挂的朱大典站在高台上,宣讲了一番义正辞严斥责李啸背叛朝廷勾结流寇的誓词后,正式出兵。 朱大典亲任统帅,领精锐兵马2万,分左右两路,分别由刘良佐,刘泽清统领,即刻出发征讨李啸。 征尘漫天,铁流滚滚,2万精锐的山东军兵,声势浩大地向小小的雄唐所猛扑而来! 求票票。。。。。。求收藏。。。。。。 第一百七十六章我只一路去 朱大典选择的进军路线是,从济南府出发,直接向东南方向进军雄唐所。 但在2万大军东南行至莱芜县后,刘泽清建议,将现在的左右两路兵马,分兵南北两路前行,北路刘良佐部,从莱芜向东而行,进入青州府地界,过沂水,绕过大岘山,箕屋山,再经五莲,攻入雄唐所北部。 南路刘泽清部,从莱芜折向南面,经新泰县,进入青州府地界蒙阴县,再一路东行,过沂南,和莒南,进攻雄唐所西部。 “鹤州,临敌分兵,可是不妥?“朱大典心有疑虑。 “绝无不妥。朱大人,那李啸当日在登州,经与李九成一战后,只有五百多人的兵马。就算其得到雄唐所后有所扩充,也增加不了多少人马。我知那雄唐所人烟稀少,地处荒凉,多是乱石盐碱之地,如何养得起许多军兵!李啸纵有天大本事,其兵马总数就是顶天了也会不超过两千。”身穿冷锻明光瘊子甲的刘泽清,手拍地图,信心满满地说道。 朱大典兀自沉吟不语。 一旁的参将刘良佐插话进来:“刘总兵所言甚有道理,我军有精锐兵马2万,就算各分1万分头进军,每部所有兵力,亦是李啸军的近六七倍之数。如果分头进军,倒是更能有出奇不意之效果。” 刘良佐,字明辅,山西大同左卫人,因常骑一匹杂色骏马,人称花马刘。于崇祯十年升为总兵,后为南明江北四镇之一,终降清朝。此时,刘良佐在山东任参将之职。 刘泽清接过话头,急急而道:“朱大人,现在我军拥有绝对优势之兵力,如此分头进击的话。那么,李啸无论是外出迎战,还是困守孤城,皆需分兵对付我两处军力,从而首尾难顾,其败必矣。” 朱大典终于下了决心,大喝道:“好!就依鹤州之计行事。我军即时兵分两路,北路由本官与良辅统兵,南路由鹤州统领,分头进击雄唐所。” “得令!”刘泽清、刘良佐齐齐拱手。 朱大典选择与刘良佐部一并前进是有原因的。刘良佐原先一直在山西与河南交界之地剿灭流寇。后因去年登州战事紧急才从河南调入山东,故对山东各地州府县城不太熟悉,为防止因探寻道路而耽搁军情,朱大典决定亲自押阵,以确保早日赶至雄唐所。 两路军马遂即分头行进,只是朱大典等人,谁也没有想到,在远处的山野草丛之中,潜伏着一双冷冷的眼神。正密切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偷窥者,便是李啸军哨骑甲队队长方胜。 原来,方胜自京师返回后,并未直接返回雄唐所。而是奉李啸之命,悄悄潜伏于济南府附近,以探知朱大典刘泽清等人有何动静。 看到朱大典的2万军队从济南城中汹涌而出,一路杀向雄唐所方向而去。方胜不由得暗暗在心下佩服指挥同知李啸的先见之明。 朱大典出兵后,方胜立刻派了两名哨骑立即出发去雄唐所禀报李啸,而他自已则带着哨骑甲队剩余的18名哨骑悄悄尾随朱大典军队行动。 方胜眼见得敌人分头行动。又立刻派了两名哨骑疾回雄唐所禀报。 随后,方胜将剩下的16人队伍分成两队,每队8人,一队由自已率领,尾随监视朱大典本部行动,另一队由副甲长蔡通率领,悄悄尾随刘泽清部而行。 前往雄唐所禀报消息的哨骑们纵马飞奔,在敌兵抵达莱芜之时,最早出发的哨骑已疾驰赶回雄唐所,将朱大典2万敌军进攻雄唐所的消息禀报了李啸。 李啸全军将领,立刻齐集议事大厅内商议。 “这朱大典、刘泽清这两个贼厮真不是个东西!他们自已杀良冒功,欺瞒朝廷,我军立了战功捕得俘虏,结果反而要拿我们开刀,真真卑鄙小人!”张行猛擂拳大喝。 “就是,他娘的,有本事打叛军去啊,屯兵几个月都不敢攻城,真他娘的窝囊死了。打咱们倒是一股子劲。”雷傲脸上满是鄙薄与不屑的神色。 “各位不要再骂了,其实本官早就在想,登州战役结束后,朱大典等人会对我军不利,却没想到会是以样的方式进行交战。也罢,最终总是要摊牌的。现在我来商议下如何应对敌兵要紧。”李啸脸色平静,话语沉稳地说道。 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李啸决定,先立即进行军事动员。 这段时间以来,李啸军因为众多辅兵的补充,李啸将辅兵中的200人改编成盾兵,500人编入枪兵。 因为将领不够,李啸让盾兵队与枪兵队临时变成每队200人的形式,一名甲长管40个兵员。 现在李啸军中的全部战力为,有盾兵400人,枪兵1000人,横行队100人,哨骑40人,突骑60人,护骑20人,火铳兵760人,红夷大炮16门,普通火炮33门,还有辅兵1368人。 李啸的军力与朱大典的军队相比,还是太弱小了些。 2天后,李啸收到了另2名哨骑的禀报。 “敌人分兵了?只是,敌军每路仍有一万之数,是我军数倍之多,我军若分兵迎敌,恐还是难以对抗。”张行猛满脸忧色。 李啸发出一声冷笑:“我军为什么一定要按敌军的路数行动。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李大人之意,是先将入侵敌兵分别消灭么?”雷傲探询地问道。 “诸位请看,北路敌兵之进攻路线,定是过沂源、大岘山、箕屋山,再入五莲县,从而攻入我雄唐所北部。而南路则定是下新泰,入蒙阴,再过沂南,过莒南从而攻我雄唐所西部。你们说,他们这样分头行动,会有可能同时到达么?”李啸手指地图,一脸微笑地说道。 一旁的护骑队长黄策恍然大悟般说道:“我明白了,大人是要打个时间差,把敌军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加以消灭。” “本官之意,正是如此。” “那么,先消灭哪一路呢?”问话的,是突骑队副队长鲍昭。 “先灭南路刘泽清部。”李啸脸上闪过坚毅的神采。 见众将依然一脸疑惑,李啸接着说道:“诸位,北路敌兵,要过大岘山、箕屋山两处山地,道路相对崎岖难行,故速度会慢得多。而南路敌军只要一过蒙阴,基本上没什么大的山脉丘陵,若敌兵再走我军现在修了一半的明光大道,到达的速度还会更快。” “李大人说得对,现在我军可利用明光大道,快速运兵作战,先把刘泽清部消灭,再回头灭掉朱大典本部。”一直没说话的火器副总头顾子发说道。 顾子发的话,得到了一众将领的认同。 “那么,大人可是想好了,要在何处与刘泽清部交战么?”张行猛又问道。 “就在此处。”李啸手指直指地图的一处,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野鬼欺家神 分兵之后,一路南下的刘泽清,脸上是隐隐可见的笑容。 大军一路行来,只见春光无限,鸟语花香,河溪潺潺,天朗地旷,暖和的春风如丝缎般温柔轻抚每个人的脸庞,让这位山东副总兵心情更加愉快。而每名军兵都觉得,自已不是去打仗,倒象是去春游一般。 刘泽清心下莫名得意,他这个分兵计策,表面上是为了全军更好地攻击李啸的雄唐所,其实,里面暗藏了刘泽清自已的小九九。 因为走北路的话,要连续经过大岘山与箕屋山两个山区丘陵地带,其前行速度无疑会大大变慢。那刘良佐刚来山东,对路径不熟,看到地图上的直线距离比南路要近些,竟还以为自已占了便宜一般。 而自已南下行进之路,看似路程要远些,但因地势开阔,险阻甚少,反而行进更加方便。只要越过蒙阴县的蒙山地段,接下来过沂南,经莒南,皆无甚阻碍,这样一来,自已到达雄唐所的速度,无疑会快得多。 亲随李化鲸悄悄打马靠了过来,低声笑着说道:“大人,估计等咱们攻下雄唐所,朱大人他们还在半路上呢。” 刘泽清纵声大笑:“没办法啊,狼多肉少,这么个小小雄唐所,还不够老子塞牙缝呢。这必胜之仗,若还要与他人均分,这仗也打得太没意思了。” 随后,刘泽清大声下令:“传令前头开路郑隆芳部三千兵马,加快行进速度,早日到达蒙阴地界。” “得令!” 三天后,郑隆芳前部抵达蒙山夹龙道。 夹龙道位于蒙阴县与新泰县交界处,进入蒙阴县后一里多便可见到,左有小汶河,右有蒙山天壶峰,其道口至道尾约长约有二里多。是从新泰县进入蒙阴县的门户之地。 身形肥胖的郑隆芳,走到此地,正是中午时分,一身油汗的他满脸焦躁的表情,正欲下令全军快速通过,却听得后面突然响起李化鲸急切的声音:“郑将军且留步!” 郑隆芳回头,见是李化鲸正从后面打马飞奔而来。 “可是刘帅有甚指示?”郑隆芳勒住马缰,满脸不耐烦之色。 “正是,此处名为夹龙道,左山右河。地势险要,刘帅担心此处会有敌兵埋伏。”李化鲸喘着气回答。 郑隆芳陷入沉吟。 刘泽清此人虽外表粗犷,但心思颇细,他知此处夹龙峪地势险要,便急忙派李化鲸前来通知郑隆芳,要他小心行军,免中埋伏。 “郑将军,不可贪一进军之速,还是派出斥候哨骑侦察好后。再进军不迟。“李化鲸主一脸郑重之色。 郑隆芳点点头,正要下令让哨骑搜山而过之时,忽听得前面一声喝喊如雷响起。“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喊声刚落,郑隆芳惊讶地看到,几十个一色打扮的蒙面黑衣人。从夹龙道那一头纵马而来。 “吁!”领头的黑衣大汉一声长啸,胯下坐骑一阵长嘶,在离郑隆芳一箭之外站定。其余黑衣人。也纷纷勒马停在他身后。 “大胆匹夫!到我蒙山寨处,竟敢如此大咧咧而过。哼,不留下买路钱,爷爷让你们吃板刀面!”领头的壮汉扬起手中钢刀,吼声如雷。 郑隆芳看着就这二三十个蒙面人挡在自已的大军面前,心下吃惊暗想,这帮人,想钱想疯了么? “真他娘的野鬼欺家神,你们这般山匪,瞎了狗眼么!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老子可是3000兵马在此,你他娘的还敢收买路线,活腻了么!还不快滚!”郑隆芳怒喊道。 “呸!你他娘的装什么装,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少来给大爷猪鼻子插蒜,装象。告诉你,你这厮若不交买路线,爷爷就把你们这帮混蛋一并砍了,你他娘的,到地狱去后悔吧!”那大汉毫无畏惧,硬硬地吼叫着顶了回去。 旁边另一个黑衣蒙面大汉阴阳怪气地插话过来:“看你这张胖脸,想必口活不错,若把大爷我侍候爽了,就免你一人的买路钱,如何?” 郑隆芳登时大怒,一张满是油汗的胖脸顿时涨得通红:“好哇,今天,今天就让你们这帮山匪愗贼尝尝郑大爷的厉害!” 郑隆芳正欲挥手下令,右手却被李化鲸紧紧抓住:“郑将军不可冲动!这伙毛贼来路不明,小心中计啊。” 郑隆芳咬牙喝道:“区区毛贼,有个屁计,似你这般胆小如鼠,还要不要打仗了!” 李化鲸还未来得及说话,那领头黑衣大汉,手里执着一把硬弓,搭箭上弦,嗖地一声,呼啸的箭矢擦着郑隆芳耳边飞去。 郑隆芳彻底暴走了,气得浑身打颤的他转身怒喝:“传我将令,兄弟们,全部冲上去,将这几名小毛贼剁成肉酱!” “冲啊!” “杀啊!” 郑隆芳部中,一百名轻骑兵挺枪跃马,呐喊着向三十多个蒙面黑衣人冲去! 随后,二千五百名手持刀剑枪盾的步兵也紧紧跟在轻骑兵后面,高声鼓噪前冲。 火炮部队之后,是小跑跟随的,三百人的后勤辎重部队。 而在郑隆芳队伍的最后,是一百名重装骑兵跟随押阵,基本都是郑隆芳的亲随家丁。 领头的黑衣蒙面大汉,见郑隆芳的轻骑兵汹涌袭来,却毫不惊慌,冷哼一声,便掉转马头领着一众黑衣人向后狂奔而去。 看着自已的属下兵将如此奋勇地追击这股山匪,被重装骑兵包裹前行的郑隆芳脸上,露出了舒心的微笑。 只是他旁边的李化鲸脸上却是一脸灰败之状。他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望向郑隆芳的眼神中满是愤懑。随后李化鲸长叹了口气,掉头打马回走,去向后面的刘泽清通报情况。 很快,一路急追的一百名轻骑兵与后面的步兵拉开了长长的间距,他们追击蒙面黑衣人到夹龙道出口的位置时,已离后面的自家步兵至少一里远。 此时,天壶峰的山坡上,传下震耳欲聋的轰隆隆滚石声。 无数块沉重硕大的青石块,从半山腰滚滚抛落,立刻阻断了前行的道路,将郑隆芳的步兵全部隔断在夹龙道中,并把前面的一百多名轻骑兵与大部队彻底隔开。 “不好了,郑将军,我们中计了!”一名步兵千户厉声惊慌大喊。 郑隆芳脸色灰败,嘴唇哆嗦,心下懊悔无及。 “快,快撤,全军原路退回!”郑隆芳嘶声大吼。 晚了。 一百名惊恐万丈的郑隆芳部轻骑兵,返身欲撤之际,三十多名蒙面黑衣人掉转马头返身杀来,而旁边的一处树林中,突地闪现中60名突骑兵与20名护骑兵,皆跃马持枪,呐喊着向他们冲来! 此时,在夹龙道的山腰间,一门门隐蔽着的红夷大炮,佛朗机,虎蹲炮,都被推了现来,密密地排满了整个夹龙道天壶峰半山腰。同时,一根根火绳烧得滋滋响的乌黑的火铳,也从山石后,树从中鬼魅般出现,黑洞洞的炮口与枪口,皆直直地对准山下乱成一团的郑隆芳部步兵! 第一百七十八章阵斩郑隆芳 “预备,放!”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让人心肝乱颤的炮声连绵响起,夹杂着有如连续放响的大爆竹般绵密的火铳打放之声,汇聚成死亡的组乐,将山下郑隆芳的部队笼罩其中。 十斤弹,六斤弹,霰弹,这些由49门各类炮口射出的林林总总的炮弹,带着尖锐的啸音,狠狠砸向夹龙道内的郑隆芳部步兵与辎重队。十斤弹与六斤弹从这些血肉之躯中,冲出一道道血肉横飞断肢乱迸的笔直通道,而由细铁砂与碎石组成的霰弹弹体,则如死神张开的羽翼,将其覆盖范围之内的所有活物钻出密密麻麻的恐怖孔洞。与此同时,从760根火铳与鲁密铳中打放出来的小小铅弹,有如细密的飞蝗,发出尖细的鸣叫,毫不留情地钻过敌兵的盔甲,将他们的内脏与肌肉搅成一团稀烂。 敌兵凄惨瘆人的惨嚎之声四下响起,那绝望的呼喊,有如来自地狱! 埋伏的李啸军,仅仅只进行一轮枪炮齐射,夹龙道下的敌兵便崩溃了。 “全体枪兵出击!”身穿共析调质钢铠甲的李啸,昂然下令。 1000名枪兵发出一声整齐的呐喊,随后,在各自的队长甲长带领下,各各手中紧握长枪,急急越过前面的枪炮之阵,有如下山猛虎般,呼喝着冲下山去。 战至此时,这些枪兵其实不是在交战,而仅仅只是在屠杀。 枪兵丙队上士陆展才,一杆长枪挺抖如龙,每一枪刺去,便是一名敌兵惨叫着倒地,一名敌军步兵鼓足勇气,想从背后偷袭他。眼观六路的陆展才,沉声一吼,更不转身,而是用枪尾的钢坠狠狠向后击去,枪尾狠狠砸在敌兵头盔上,那名敌兵登时晕了过去。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郑隆芳的步兵们已是极多人被杀,一部分敌兵慌不择路,跳入小汶河中逃生,春水满泛水流湍急的小汶河。迅速地将这些身着盔甲行动不便的步兵吞没。 更多的敌兵与辎重队员返身向后逃跑,此时,原本在后面押阵的郑隆芳部重骑兵,反而成了前队,他们将丧魂失魄的郑隆芳夹在中间,调转马头,便要急急逃走。 想跑,没那么容易。 当看到夹龙道的入口处,忽地出现了一排密密的镶着两排尖刺的大盾时。惊慌失措的重骑兵们脸上立刻写满了深深的恐惧。 李啸军的盾兵们,仿佛算准了时间一般,迅速地封住了逃脱的路口。 重骑兵们人人面带不可置信之色,灰败惊惧。不是吧。这李啸军行动竟然如此精确狠毒,我等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么? 所有的重骑兵的速度,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 “冲过去!不要停!”一脸苍白浑身发颤的郑隆芳失声大吼。 只是,在他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话时。所有的骑兵都惊讶地看到,从那一排密密麻麻的盾牌后面,跃出一只人人身穿厚重共析钢盔甲的奇异部队。每个人从头都到脚都是被厚重钢甲所包裹,脸上只露出两只凶狠的眼睛。这支有如机甲怪兽般的一百人队伍,人人手持粗大沉重的虎刀、虎枪、军镰、长柄挑刀,低沉呼喝着向自已猛扑过来! 这群机甲怪兽,便是李啸军的横行队。 仿佛只在瞬间,这群机甲怪兽就冲到了重骑兵面前,用力挥击出手中的重型武器,狠狠击向面前犹在奔跑的重骑兵。 惨烈的哀嚎与马匹的悲鸣混杂在一起,沉闷的刀枪入肉声中,重骑兵们纷纷倒地,更有甚者连人带马一同被砍杀。 郑隆芳惊恐地看到,一道惨白的刀光一闪,他旁边的一名护卫重骑兵胯下的马头,有如拆装玩具一般,倏忽被砍落,脖颈的断裂面极其整齐,喷涌的马血将那名下重手的横行队员喷得一身血红。马匹在惯性的作用下,犹然向前猛地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将背上的骑兵活活压死。 郑隆芳还未来得及喊出一声惊呼,横行队第5甲副甲长额弼纶怒吼着高高跃起,手中的虎刀疾速平挥,白光闪过处,颈血喷如泉,郑隆芳的头颅如同一枚发射的火箭一般,弹射到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后,掉落在地上,被纷沓的马蹄踩得惨不忍睹。 失去控制的马匹四处乱串,背上的无头尸身倒挂下来,足踝犹挂在马蹬上,兀自流个不停的颈血在地上画出胡乱的线痕。 刘泽清手下重将,郑隆芳,就这样头尸两处分离地悲惨死去。 “鞑子,阵斩主将,你他娘的真是个好汉!”横行队长雷傲的声音兴奋地响起。 全脸被厚重面甲摭蔽的额弼纶,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抹去溅入眼中的残血,用生硬的汉语回答道:“小小功劳,不算什么。” “郑将军!”重骑兵们几乎同时发声悲喊,尤其是其中的家丁的喊声,更是凄楚至极。 主将一亡,敌兵士气大挫,很快,骑兵中有一个声音高亢响起:“莫打了,莫打了,我等愿降,愿降!” 骑兵们弃了刀枪下马投降,后面的步兵与辎重队更是哗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纷纷哀声乞命。 而在青石块阻断另一边,一百名郑隆芳部的轻骑兵,在迅速地被三面夹击的李啸军骑兵砍杀掉三十多名后,余者立即崩溃乞降。 至此,诱歼郑隆芳部的战斗,正式结束。 短短不过半个时辰,三千敌兵全部被歼或被俘,无一脱逃。 李啸迅速地派出一千名随军辅兵,让他们抓紧时间紧急打扫了一下战场。 其他的军兵则依李啸军的安排,当道列阵于夹龙关口。 很快,战场打扫结果出来,敌将郑隆芳被杀,共得敌军俘虏重骑兵72人,轻骑兵66人,步兵1052人,辎重队员162人。缴获的物资则为骑兵战马150多匹,剥得死去敌兵盔甲300多件,刀枪剑盾无数,粮草500石,银子5000两,另从死去敌兵身上摸得散碎银子1500两。 而李啸军的伤亡情况则为,5名枪兵死亡,6人轻伤,横行队员3人死亡,5人轻伤。突骑兵2人死亡,3人轻伤。 随后,1000名辅兵把这帮垂头丧气的俘虏用粗大麻绳打捆了个结实,连同各类缴获物资一同押往阵后。 此时,后面的骑兵亦已返回,那二三十个黑衣人撕去面上蒙罩,原来竟是张行猛率领的哨骑乙队,以及跟随刘泽清部潜行的哨骑甲队副甲长蔡通等人。 几个人互相对望,想起刚才扮土匪引诱郑隆芳时的情景,都不觉放声大笑。 在李啸军刚刚据道列好阵式之后,刘泽清率领7000人的大部队匆匆赶来。 一脸黑沉的刘泽清,喝令部众在李啸军火炮射程之外站定。 一身调质钢甲,身红艳披风的李啸,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昂然出阵。 “敌将,速来答话!”李啸大喝。 刘泽清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缓缓出阵,站到离李啸一箭之外。 李啸腾起右手,腰间分力,将手中之物猛地向刘泽清高高掷去。 一名刘泽清的护卫手疾,一把接住。刘泽清定睛一看,正是前部兵马统帅郑隆芳那颗被马蹄踩得不忍目睹的头颅。 刘泽情心下愤怒至极点,正欲爆发,却听得对面李啸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地传来:“刘泽清,趁早率部投降,可饶尔等不死!” 各位读者,来点票票与收藏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激战夹龙道 刘泽清嘴唇哆嗦,脸上的横肉条条颤动,他厉声大吼:“李啸,你这厮勾结流寇,反叛朝廷。今天又斩我大将,破我前军,作恶已极!竟还敢口出狂言,抗拒天兵。还不快快下马受降,本官可留你一个全尸!” 李啸纵声大笑:“李某一心报国,杀叛军,击鞑子,哪件不是甚大功劳!不似尔等,庸碌无能又嫉妒狠毒,只知恬不知耻分润军功谋害忠良!说什么李某勾结流寇,真是荒谬可笑之至。我看,是尔等杀良冒功,惧实情外泄,乃出兵图我也。实实可恶又可鄙!” 刘泽清牙齿咬得格格响:“李啸,你真打算与朝廷对抗到底吗?莫不是,你真以为你这点小小兵马,能阻我天兵压顶之威?” 李啸冷哼一声,大喝道:“刘泽清,废话休说,有种就放马过来,咱们阵上见真章。” 李啸言毕,拔马回阵。 刘泽清脸色阴沉得如暴雨的前夕,只不过他总算忍住了发火的**。他看着对面李啸军摆得整整齐齐的阵列,心下也有些打鼓。 李化鲸悄悄打马过来:“大人,郑隆芳心骄气躁,中了敌军埋伏,导致我三千前部兵马无一幸存,实是死有余辜。” 刘泽清一脸焦躁地回道:“现在说这些有甚用!李啸军已在对面列阵,堵住了夹龙道通路,我军现在该当如何?” 李化鲸长叹一声,脸色沉重地看着刘泽清说道:“大人,据在下观察,李啸军阵列整齐,火炮众多,我军刚折了锐气,实难急图,不如撤军回莱芜。走北路与刘良佐等人汇合,合兵攻击雄唐所北部,方是最佳之策。” 刘泽清尚未答话,他旁边的家丁队长常得禄冷哼一声,粗声大气地说道:“李师爷为何如此惧敌!我观敌军此阵,约有两千余人,我军仍有七千之数,乃是其数倍,当可击之!” 李化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拱手向刘泽清说道:“大人。阵战之功,不可急于一时,需稳妥行事方好,请大人速作决断。” 听得两人意见相左,刘泽清心下愈发焦躁,一时踌躇不定。 只不过,刘泽清想好好思考下对策,李啸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时间。 16门射程超远的六千斤红夷大炮被缓缓推至前方,乌黑巨大的炮口昂然扬起。炮手们测好距离后,立即开始装弹射击。 “砰!” “砰!” “砰!” “砰!”。。。。。。 16枚十多斤重的炮弹,带着尖锐啸音,划出16道死亡弧线。以眼睛看不清的速度,狠狠地钻出刘泽清的本部大阵。 惨叫之声连绵响起,除了两枚炮弹落在阵前钻入泥中外,14枚炮弹以一种绝对死亡的力量。从刘泽清部的军兵中穿过,这14道笔直的血肉通道,造成了至少80多名军兵伤亡。 刘泽清亲眼目睹旁边一名总旗官被十斤弹击中肚腹。整个人瞬间爆裂成两半,花花绿绿的肠子四处迸洒,令人作呕的人体内脏与下水的气息立刻满布空中。 当然,相比7000人数的大军来说,这点伤亡,实在少得可怜。只是,李啸军的这番远程轰击,对刘泽清的军兵造成了巨大的心理恐惧。 成群的军兵骚动起来,哭喊着挤成一团,下意识地纷纷向后退。见到军阵开始混乱,家丁队长常有禄大怒,带着一众家丁,挥打马鞭,四处喝令,方勉强让军阵保持了队形。 只不过,六七分钟后,又是震耳的十六声炮响,16枚炮弹又迅猛击来。 又是七八十名士兵伤亡。 刘泽清脸色极为难看,他知道,只要再这样放任李啸军轰下去。自已全军士气将会接近崩溃。 旁边的李化鲸一脸落寞,以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大人,下令全军出击吧。” 刘泽清一惊,这个李化鲸,怎么会这样,一会一个说法的。 旁边的常行禄与姚文昌等将领,皆是满脸的不满。 “师爷,你刚说要我军立刻撤退,现在又要我军赶紧进攻,这前后言语相反,却是何道理?”常行禄忍不住问道。 李化鲸一脸落寞:“现在敌军已开始炮击,我军撤退良机已失,若被他们这样一直炮击下去,我军将不战自乱。现在再撤,敌军趁势一攻,我军必然崩溃。只得向前奋力一战,尚有胜机。” 刘泽清心下一阵懊悔,他狠狠地一咬牙,大喝道:“传我将令,全军速速出击,一举击溃李啸叛军。” 近五千名手持刀枪剑盾的步兵,摆开阵型,高声呐喊着,快步向李啸军冲去。 李啸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来得好,就怕你们一直龟缩不动。 16门红夷大炮炮口放平,在敌军接近二百步之际,很快,又一轮炮轰开始。 呼啸的16枚炮弹将前面迎面而来的军兵打了个通透,100多名正疾速前冲的军兵被击得四分五裂。 敌军脚步不停,依然呐喊前冲,红夷大炮的炮手们,开始拉着红夷在炮向后撤退。此时,33门佛朗机、虎蹲炮、神威炮均被缓缓推上前,迅速作好了准备。 在敌兵行到一百步时,佛朗机,神威炮,鲁密铳等一并打响,二十四门火炮呼啸而出的炮弹,直线击杀了前面所遇的敌兵。一枚神威将军炮的6斤炮弹将连续3个步兵的头颅打得粉碎。总共击杀击残了近200名步兵。而擅长远程射击的21杆鲁密铳,也至少打死了十二三名敌兵。 敌军更进了,可以清楚看到他们扭曲兴奋的脸,听到他们跑到时身上甲叶摩擦的声音。 在敌军离李啸军只有五十步时,9门虎蹲炮与760名火铳兵一同开火。 虎蹲炮打的是霰弹,在这个近距离内,对敌人的杀伤可达最大化。同样射程为六十来步的普通火铳,在这个距离也是最合适的射击位置。 巨大的炮声与刺耳的枪声密密地混在一起,开火的枪口与炮口红光灼灼,余焰闪烁,组成了一道死亡的火幕。 无数细小的铁石碎片与七百多颗滚圆铅弹,呼啸着向对面的叛军步兵击去! 连绵的惨叫响起,敌兵阵中仿佛突然飘起一阵可怕的血雨,在这血雨中,碎肉与残肢四处纷飞。 全身布满大大小小血洞的伤兵,发出濒死的哀喊,犹在地上挣扎的他们,迅速地被后面疯狂前冲的步兵踩成肉酱。 李啸军这雷霆一击,造成了至少1500名刘泽清部步兵伤亡,敌兵士气大挫,整天个敌军步兵的冲锋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 这边慢,那边却快。由400名盾兵组成的一字长长盾墙,越过正往后撤的火器部队,以一种凌厉坚决的姿态,与蜂拥前来的3000多名敌军步兵,狠狠地撞在一起! 与此同时,紧跟在后面的990名枪兵,那冰冷尖锐的4米长枪精钢枪头,越过盾牌上端,狠狠地朝对面的敌军步兵头部、颈部、胸部用力刺去! 第一百八十章钢甲重骑之威 李啸军枪兵的全力一击,至少400名敌军步兵哀嚎着倒下。沿着盾牌下端,组成一条由尸体排列而成的直线。 如果从天上往下看去,可以看到,剩下的几千名刘泽清部步兵,将李啸军的盾兵挤压成半圆弧状,敌军步兵凭借人数优势,开始用力向李啸军两边挤过来,试图将李啸军的盾兵与枪兵包夹中间。 李啸心下暗叹,这部敌军果然是刘泽清的精锐,李啸军从开始的放炮打铳,到现在的枪兵突击,已给对方造成了近三分之一的伤亡,敌兵竟然没有崩溃,还能如此奋勇地作战。 李啸断然下令,让横行队立刻突击敌军步兵右侧翼。 一直在蓄势待命横行队,有如一只由许多条人腿组成的钢铁怪兽,带起一股强劲的步风,高声吼叫着冲向正与李啸军枪盾兵酣战的敌军步兵。 全部着装6毫米厚的共析调质钢甲,里面复穿着棉甲与牛皮甲,手持重型武器的横行队,有如一只凌厉嗜血武装到牙齿的变态野兽,战力无双,防护无匹。甫一接触,便立刻开始对敌军步兵大砍大杀,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等重型武器大肆挥砍捅刺,将所触及的范围,变成了一座血腥屠宰场。 敌军步兵迅速不支,连连后退,渐露败相。 眼见得战事向着不利于已方的方向倾斜,对面的刘泽清猛地挥手下令,由姚文昌率领的500名重骑兵同时呐喊冲锋,马蹄隆隆,地动山摇,向李啸军的横行队集中冲来! 刘泽清放手一搏了。 “全体骑兵出击,挡住敌骑!”李啸冷冷下令。 一直摩拳擦掌整装待发的110多名骑兵。发出一声昂扬的呼喝,迅速地摆成护骑队居首,突骑队居中,哨骑队居尾的楔形阵。随即,数百根马蹄开始奔跑加速,要与敌骑打个对冲! 骑兵对冲。是最考验骑兵胆量与素质的战斗模式,生死悬于一线,胜负决于毫厘,非勇者不能为。 仿佛只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啸军骑兵与刘泽清骑兵狠狠对撞在一起! 出乎所有人预料,500人的刘泽清重骑兵,竟被李啸的楔形军阵如刀割黄油般捅了个对穿! 李啸军骑兵的楔形军阵,从这500名呼啸而来的重骑兵中,犁出一条宽阔的血路。这短暂而血腥的冲杀。让近200名敌骑非死即残! 原本以为能安全地躲在骑兵阵后的姚文昌,惊恐地看到护骑队长黄策劈波斩浪般直冲过来,还未来得及做出逃跑的动作,黄策手里雪亮的骑枪,就有如一条狞笑的毒蛇,一头钻入穿了双层盔甲的姚文昌胸口,狰狞的枪尖从姚文昌背后迅速透出。 骑兵统领姚文昌大口喷血,无声地从马上倒栽下来。立刻被楔形阵中那数百根马蹄踩成肉酱。 李啸军骑兵,一击而胜! 这就是钢甲重骑的力量!这就是严整阵列的威力! 相比于只是骑兵穿了双层普通铁甲。便号称重骑兵的刘泽清所部,李啸军的骑兵,才是这个时代真正武装到牙齿,防护到近乎无敌的钢甲重骑! 其中,突骑队每名骑兵都穿着3毫米厚的共析钢盔甲,每匹马都披着披3毫米厚的上品高炭熟铁制成的颈甲与胸甲。 而作为楔形阵阵尖的护骑队。则是李啸军中最重型化的部队。全队骑兵采用横行队的加厚铠甲样式,皆用6毫米厚的共析调质钢制作,同样将脸颈覆盖包裹。而同时,还给马匹制作了用4毫米厚的上品高炭熟铁,每块3厘米大小的片状用结实牛皮绳所组成的披挂式头甲。颈甲,胸甲以及臀甲,对整个马匹的外露部分,进行了全方位的包裹与防护。 这有如一架铁甲坦克一般全方面防护的护骑兵,才是真正让人望之胆寒的重型骑兵。 李啸的这只人马俱全身着共析调质钢重甲的精锐护骑队,可以说,其防护还是战力,堪称明朝第一。与后金的白摆牙喇重骑相比,都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与中国古代最重型化的鲜卑铁骑相比,还是与中世纪最重型的波兰翼骑相比,都绝无逊色。 有这样精锐的重型部队担任楔尖,训练艰苦,战阵严密,战场经验丰富的李啸军骑兵楔形阵,能迅速将对面一窝蜂冲了过来的500骑兵一击而散,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奇怪的事情。 在这样的酷厉凶狠的钢铁力量面前,残存的300多名骑兵,再也没有作战的勇气,他们仿佛得到了统一的号令一般,纷纷拔转马头,向后仓皇逃去。 骑兵逃走,敌军步兵愈加慌乱,面对枪盾兵与横行队的交互攻击,左支右绌,已到崩溃的边缘。 返身杀回的李啸军骑兵,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100多名骑兵,没有追击逃得飞快的敌军骑兵,而是拔转马头,呐喊着冲向敌军步兵的背部! 钢甲重骑的凌厉一击,让敌军步兵立时崩溃。 大部分步兵立刻弃了刀枪,跪地乞命。少数人转身逃跑,却立刻被骑兵追上,骑刀一挥,轻易地砍去逃跑步兵的脑袋。 李啸颇为遗憾地看到,在骑兵返身攻击敌军步兵之时,对面的刘泽清部剩下的200多精锐家丁骑兵,汇集逃回的300多名重骑兵,在家丁队长常行禄的带领下,立即簇拥着刘泽清、李化鲸等人掉头向新泰县方向亡命奔逃。 追之不及的李啸军骑兵,心下颇为恼怒,他们立刻对跟在刘泽清家丁骑兵后面的火铳兵、火炮手、辎重队员大加屠戮,发泄怒火。这场战斗中,纯粹当了看客的刘泽清部火铳兵、火炮手和辎重队员们,在这惊慌纷乱的逃窜中,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面对从后面呼啸追来的李啸军骑兵,一些机灵的敌兵立刻跪地求饶,方留得性命,而一些不开眼幻想逃脱的敌兵,则立刻做了刀下之鬼。 经过近二个时辰的激战,这场夹龙道阻击战,以李啸军大获全胜而结束。 刘泽清部一万兵马,除了逃走的500多名骑兵外,余者皆灭。 很快,战场打扫结果报了上来,俘获敌军步兵1768人,火铳兵293人,火炮手105人,辎重队员284人。 缴获物资为,战死敌军盔甲3043副,战马58匹,各类普通火炮40门,火铳375根,炮弹近千发,铅弹数万发,粮草5000石,银子3万两,从战死敌兵身上搜得散碎银子6000多两,刀枪剑盾无算。 而李啸军伤亡情况为:枪兵76人死亡,23人重伤,33人轻伤。盾兵39人死亡,16人重伤,15人轻伤。横行队5人死亡,6人轻伤。哨骑兵4人死亡,3人受伤,突骑兵6人死亡,8人受伤,护骑兵2人受伤。 这完全是一场消耗不对等的战斗,在李啸的指挥下,李啸军以轻微的代价,获得了重大的胜利。 这样一来,加上不久前歼灭郑隆芳的缴获,李啸军共获得的俘虏为步兵2820人,重骑兵72人,轻骑兵66人,火铳兵293人,火炮手105人,辎重队员446人。 缴获物资则总共为3350副战死敌兵的盔甲,战马196匹,各类普通火炮40门,其中佛朗机18门,神威炮12门,虎蹲炮10门。火铳375根,炮弹近千发,铅弹数万发,粮草5500石,银子35000两,散碎银两7500两,刀枪剑盾无算。 红霞漫天,夕阳渐坠,如血的余晖,将整个夹龙道战场涂抹成一副大气磅礴的抽象画,李啸军中,每个战兵脸上都是满满的亢奋之色,他们兴奋激动的议论被李啸听入耳中。 “这刘泽清,真他妈不是个东西,咱们千里迢迢赶赴登州,一去就救了他部下,封赏没有也就罢了。没想到这厮恩将仇报,竟欲来图我雄唐所,哼哼,这下全军皆灭,知道我军的厉害了吧。” “刘泽清这个怂蛋倒是逃得快,跟了他这样的窝囊主将,那些敌兵也是倒了血霉了。他娘的,要是下次被老子追上,老子非把这厮倒挂起来,从肛门处倒劈成两半。” “还是咱们李大人厉害,硬是设得巧计,先斩郑隆芳,再破刘泽清,竟然以二千多的兵力,生生地干掉了敌兵1万兵马,真真好生了得!咱这辈子,就跟定李大人干了。” “那可不,跟着李大人,打胜仗,得赏赐,全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这样的好主官上哪找去,俺前世积德,这辈子招子放得亮,能跟了李大人,日后,定然还有大功可立,咳,想想就爽啊!” 。。。。。。 很快,如雷般地欢呼声立刻响起。 “同知大人万岁!” “我军万胜!” “万胜!” “万胜!” “万胜!” 。。。。。。 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李啸,微笑着向他的全体士兵们挥手致意,浓重的血色夕阳,将他英俊的脸庞涂抹成粗犷的黑红两色,把在马上挥手致意的他,定格成一副永恒的胜利剪影。 谢谢小岛001打赏!还是要对各位说,求票,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百八十一章贫道若死,道友陪葬 在李啸全军欢天喜地打扫战场之时,刘泽清、李化鲸等人正在通向济南府新泰县的道路上亡命奔逃。 黄昏时的春日田野,金黄的小麦已近成熟,在夕阳的映照下,如同一片麦子组成的海洋,随着暖暖春风的拂动,翻滚起暗红的波浪,绵绵叠叠,直至天边。 只是刘泽清一行人,没有一个人有心情欣赏这样的如画美景。他们全都低垂着头,神色仓皇地匆匆打马而去。 惨败之仗啊,除了身边这500多骑兵,其余的近万兵马,竟然全部在夹龙道或被杀或被俘,军械钱粮全部失弃,堪称自已当了将领以来,最为悲惨的一仗。 刘泽清想到这里,漠然四望,满目凄凉。 就在上午时分,带着一万多兵马的自已,浩浩荡荡向雄唐所进军时,心中是多么地充满了壮志豪情。而现在,带着这一丁点仅存的残兵败将匆匆而逃的自已,心里的苦涩与悲凉,复与何人言之。 “狗入的李啸,来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刘泽清咬牙发狠,这句话,在这一路奔逃中,他至少对自已说了一万遍。 刘泽清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对一旁一直沉默的李化鲸说道:“化鲸,我军新败,可要去通知朱大人刘良佐他们注意防范?” 李化鲸眼光复杂地仰望天空,脸上是浓重地失落与不甘,一时没有回答。许久,他才淡淡地回道:“大人,莫为他人作嫁衣裳。” “哦,此话何意?” “我军如此大败而归,若将此消息报给朱大人他们,他们必会不敢再进军雄唐所。极可能就此撤军回济南。这样一来,大人这场败仗,今后定会成了朱大人手里想捏就捏的把柄。”李化鲸平静地说道。 “化鲸你的意思是?” “我等径归济南府,不禀告他们,让朱大人他们与李啸战个你死我活吧。”李化鲸冷冷说道,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刘泽清怔了一下。他一脸疑惑地望着李化鲸,不明其意。 李化鲸眼睛望着遥远的地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贫道若死,道友陪葬。若朱大典亦是大败而归,大人你当不会受其指责了。” 刘泽清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良久,他仰头长叹,声音满是迷茫与无奈。 。。。。。。 打扫完战场的李啸军。把敌军那几千具剥了盔甲的尸首收集起来,由1000名辅兵统一在蒙山天壶峰下挖坑埋葬。 李啸没有让士兵们斩首级,毕竟这种内战也不可能有地方去报功。因李啸的一念之仁,这些死去的敌兵,得到了保留全尸的机会。 辅兵挖坑埋尸体时,李啸军开始进行功劳评定与分发奖赏。 整个战功评定工作,以严知节的镇抚队统计数据为参考,并按军阶的不同分发赏赐。 在功劳相等的情况下。队长哨长一级每人赏银40两,副队副哨每人赏银35两。甲长一级每人赏银25两,副甲长每人赏银20两,锐士赏银20两,上士赏银15两,中士赏银10两,下士与镇抚队赏银5两。辅兵与后勤队、医疗队每人赏银2两。 而牺牲军士也按军阶补偿抚恤金,本次战死的160多名李啸军兵,最高军阶者为中士,共2人,每名补偿抚恤金40两。其余的下士战兵,每名补偿抚恤金20两。另外抚恤金与本次作战奖金累叠发放,这样一来,每名战死的中士得银50两,下士得银25两。 受伤的军兵则分别为中士每人抚恤20两,下士抚恤10两,抚恤金与本次作战奖金同样累叠发放。 镇抚队迅速地将统计结果报给李啸,各类奖赏与抚恤总计约近3万两银子。李啸核对了一下,一一照准。 接下来,镇抚队上报,横行队第5甲副甲长额弼纶与护骑队长黄策两人,因分别阵斩敌军大将郑隆芳与姚文昌,可授予鹰击勋章一枚。 李啸亲自给这两人颁发奖章。 所有的军兵都极其眼热地看着他俩受勋。鹰击勋章,一次性奖励银子50两,见甲长不拜,全家免除赋税。这样的条件,让众多军兵向往不已。 腰带上别着寒光闪闪的精钢制成鹰击勋章的额弼纶与黄策,受到了全军的欢呼,两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自豪与骄傲。 尤其是额弼纶,戴着鹰击勋章的他,心下更是感慨莫名。 他越来越觉得,自已这个后金的前甲喇额真,这个皇太极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罪臣反逆,能投奔到李啸军中,实在是最大的幸运。 反复用手摩擦那枚充满质感的鹰击勋章的额弼纶,感觉自已在李啸军中越来越有奔头。原本以为自已躲到明国后,只能隐姓埋名度此一生,却未曾想到,自已能有更好的前程与未来可以追求。 这算是失之东隅,得之桑榆么? 也许,过段时间,自已可以娶个明国女子,正式地把自已与大明融为一体了。。。。。。 。。。。。。 李啸军凯旋高歌快速回返雄唐所后,朱大典刘良佐等人正在大岘山的绵延山林中艰苦跋涉。 行到大岘山丘陵地带,全是难行坑洼,高低不平的之路,让已是连日快速行军的1万军兵苦不堪言。每个军兵的脸上都开始挂起愁苦之色,最初旅游踏春的好心情,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听到士兵们众多不满地抱怨之声,朱大典、刘良佐两人亦是满脸忧色。 尤其是刘良佐,心下在狠狠地大骂刘泽清不是个东西。让对山东路径不熟的自已,错误地选择了这条难走的北路。当初以为自已占了便宜的他,现在后悔不迭。 朱大典亦是心下颇恨,他现在也明白了,这分兵计划,表面是刘泽清出于公心,分兵作战让李啸应顾不瞝,实际上,偷偷藏了刘泽清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就是,自已尚在这崇山峻岭中跋涉之际,一路顺畅无碍的刘泽清部,长驱大进,估计早就把雄唐所攻下来了。 只是,路已行到此处,再后悔,亦是无用。 唯有早日走出这大岘山,还有其后的箕屋山,到了五莲县境,就会好走得多了。 “各位军兵加把劲,等攻下雄唐所,全军自由行动三天。”行走得气喘吁吁的刘良佐,大声地向全体军兵允诺。 军兵中爆发了一阵欢呼,大家都明白所谓的自由行动是什么意思。 很多老兵眼中,立刻流露出向往与贪婪之光。 这三天时间里,老子一定要多抢些金银财宝回来,才能对得起老子这番辛苦。还有,要再抢几个白白嫩嫩的大姑娘,嘿嘿。。。。。。 全军士气顿时一振,行走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听到刘良佐这番充满暗示的鼓舞士气之话,巡抚朱大典没有吭声。 朱大典并不是对士兵们将来的抢掠奸.淫的行为有所不满,而是,他心中忧虑地想道,那个杀叛军,打鞑子,计谋百出,威名赫赫的李啸,真的就这样龟缩在雄唐所,等待着他们攻上门来么? 李啸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前路漫漫,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未来在等待自已。 第一百八十二章是战还是和 五天后的中午时分,朱大典刘良佐的一万兵马在崇山峻岭中的辛苦跋涉,终于快要结束了。 一身污垢满面风尘喘着气行走的全体军兵,都能看到前面那个模糊的隘口。 每个疲惫的士兵脸上,都不觉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们已听朱大典说过,只要过了前面的这个隘口,就正式进入五莲县地界,从此一路坦途,再无高山丘陵阻隔了。 “全军加快速度,过了隘口再埋锅做饭,各位弟兄吃饱吃好,然后一路杀向雄唐所,取了那李啸的狗头。”同样疲惫不堪肮脏憔悴的全军统领刘良佐,大声地向全体军兵鼓舞士气。 全军一阵热烈的欢呼。 巡抚朱大典脸上却毫无笑意,脸色阴沉的他,喝令十几名哨骑赶到队伍前面去,去哨探一下隘口有无敌兵动静。 刘良佐用不满的眼神斜了他一眼,心下很不以为然。这里是五莲县地界,离李啸的雄唐所还有好一阵路呢。那李啸只有这点兵马,守城尚且不足,如何敢来野战。 朱大典仿佛看穿了刘良佐的心思,他忧心忡忡地说道:“良辅,为何我军已至五莲县内,却未得到刘鹤洲部的一点消息?” 刘良佐一时怔住,这种费脑子琢磨人的事情,不是他这样的武人所长。他眨着眼睛使劲想了一会儿,然后探询地说道:“该不是刘泽清部已打下雄唐所?” 朱大典摇摇头:“不可能,鹤洲为人,狂放夸功,若真打下了雄唐所,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向本官夸耀功劳,而决不会没有任何动静。” 刘良佐沉默了,朱大典所说的话语,让他无可辨驳。不过他在心里嘀咕。谁知道刘泽清出了什么情况,咱们已走到这里了,难道还掉头回去不成。 朱大典长叹了一口气,他心下虽疑虑颇多,却也不敢想此时刘泽清已被李啸彻底消灭,这未免太耸人听闻了。故还是跟随队伍默然前行。 在离隘口还有一里多地,朱大典饭听得隘口的另一处传来阵阵惨叫。 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糟了,怕什么来什么,自家的哨骑。怕是遇上李啸的部队了。 “全军止步!”朱大典断然喝令。 很快,全体军兵停下行进脚步,这时,残存的二名哨骑飞奔打马而回,朱大典遥遥看到,两个人脸上都满布惊恐。 “报!前面隘口,李啸军已列队摆好阵势,我哨骑猝不及防,被敌袭击。只剩我二人逃回。”二人奔行至朱大典坐骑前,跪地禀报,脸上犹是满满的惊惧之色。 “嗬嗬,这个李啸。还真狗胆包天,敢来与我军野外阵战呢。”刘良佐一脸怪异的神情,嘴巴丝丝地吸气,有如牙疼一般。 “可曾看清敌军有多少兵马?”朱大典喝问。 “禀大人。敌军约有两千多人,据道列阵,正好堵住隘口。”哨骑的声音犹在发抖。 “朱大人。李啸这狗贼来得正好!我军现有一万之数,正是敌军数倍,不如强行冲过隘口,一举击灭李啸之军。”刘良佐在一旁大咧咧地说道。 刘良佐说完,惊奇地注意到,朱大典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 朱大典木然摇了摇头,心中极其苦涩。 一根筋的刘良佐不明就里,但朱大典知道,另一路的刘泽清部,必定已是全军大败了。 如果不是彻底消灭了刘泽清部,那李啸,如何敢把全部的家底都拉到这里来。 这个李啸,真真不简单啊。 朱大典懊丧的心中,忽然又怒火腾腾。 刘泽清,你这个狗入的混蛋,要不是你提什么分兵进击,那李啸如何会有机会分兵击破我军!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朱大典突然心间满是悲凉,这狗入的刘泽清,打了败仗也不向自已通报,说不定正盼着自已也打个大败仗呢,这样的话,自已也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斥责他了。这厮,真真是个卑鄙小人。 现在,该怎么办呢? 南部一万兵马已经尽丧,现在自已这一万疲惫不堪又饥肠辘辘的军兵,要强行冲过养精蓄锐整好以遐的李啸军的战阵,谈何容易! 对面的刘良佐的眼神中,明显地露出了不耐烦的焦躁之色。朱大典长叹一声,缓缓而道:“良辅,我军行军至此,甚是疲累饥饿,要想强行冲阵,只恐不易。” “那怎么办?难道,我军就此撤退?”刘良佐说完,脸上露出揶揄的苦笑。 “不如讲和。”朱大典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什么!讲和?我一万大军这般辛苦跋涉,脚板都快磨破了方到此地,就是为了与李啸军讲和?!朱大人之语,岂非笑谈?”刘良佐暴走了,他大声喊道,一脸莫名的愤怒。 “刘将军,莫非你执意要战么?难道你没看到将士们皆是饥疲之态?”见刘良佐显出桀骜不服的一面,朱大典也恼了,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朱大人,我军虽远行至此,但胜在人数众多,兵法云,军入敌境,必将奋而死战。如能以全军之力,一鼓作气冲过隘口,必可胜之。”刘良佐硬硬地顶道。 在朱大典与刘良佐开始争吵之时,李啸全军缓缓推进,至隘口处,重新摆好阵势停下。 此时,朱大典刘良佐的一万兵马,正好在李啸军的十六门红夷大炮的射程之内。 “这样吧,刘将军,我分兵马五千予你,你若能冲破敌阵,自是大功一件。若不能,我与李啸讲和,你不得再反对。”朱大典最终拗不过刘良佐,无奈地说道。 “好,一言为定,刘某若不能冲阵成功,朱大人要如何,在下决无二话。”刘良佐昂然而道。 刘良佐选了一千火铳兵,三千五百步兵,五百骑兵,列好阵势力后,准备擂鼓进兵。 而朱大典则带着剩余的5000部队退至一箭之外,摆出一副静观其变的姿态。 在刘良佐还未来得及下令出击之时,对面的隘口处,响起了十六声震耳欲聋的炮声。 十六枚呼啸的十斤炮弹,以一种绝对死亡的姿态,从已摆好阵式的刘良佐部中,犁出了十六道血肉模糊的笔直通道。 刘良佐亲眼看到,一枚呼啸的乌黑炮弹,以眼睛看不清的速度,将他旁边一名家丁骑兵的胯下座骑击得脑浆迸裂,随即又呼啸着钻过这名骑兵的胸膛。 那名骑兵的胸膛如同气球一般爆开,鲜血与内脏四处迸洒,包括刘良佐在内,附近的人,脸上都落满了溅起的细小血珠。 惨烈的喊叫声四处响起,本已饥疲不堪的刘良佐部,立刻陷入一片混乱。 刘良佐的家丁们连忙喝骂着维持秩序,努力让队伍恢复正常。 刘良佐心下明白,敌军用这样的远程打击,无非是想让自已士气崩溃,从而一举歼灭。 自已不能固守了,一定要立刻冲锋,彻底打碎李啸军那怯懦的算盘。 见队伍的阵形稍好,刘良佐刷地拔剑,大声嘶喊:“取功名,得富贵,就在今朝!全军出击!” “冲啊!” “杀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败军言和 望着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敌军,李啸全军每个军兵脸上竟都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李啸心下亦是冷笑。 这场景,与刘泽清部的进攻方式,何其相似。这个刘良佐的军事水平,也不过与刘泽清半斤八两罢了。 奔跑中的一千名火铳兵,想点火绳,装弹药皆极困难。看着他们笨拙而费力的举动,后面的三千五百名敌军步兵,颇嫌他们无用而碍事,纷纷加快跑步速度,将他们挤到后面去,然后摆开阵型,高声呐喊着,快步向李啸军冲去。 后面的骑兵同样呐喊着,与步兵保持了一段距离前进,准备等会步兵打开缺口后,再来个快速冲击,将李啸军一举击溃。 隘口很近了,跑在最前的步兵,甚至可以隐约看到那16门红夷大炮,皆已炮口放平,在他们接近二百步之际,震耳欲聋的炮声几科同时响起。 敌军步兵只看到了十六门红夷大炮炮口飘起了炽热的红焰,几乎在眨眼之间,呼啸的16枚炮弹立刻将前面迎面而来的军兵打了个通透,100多名正疾速前冲的敌军步兵被击得血肉横飞。 敌军步兵加快了行进的脚步,依然呐喊前冲。红夷大炮的炮手们,开始拉着红夷大炮向后撤退。此时,73门佛朗机、虎蹲炮、神威炮均被缓缓推上前,迅速作好了开火准备。 李啸的火炮部队,在经与刘泽清部一战后,迅速壮大,李啸随及将熟练的火炮手作为火炮手,带着一批新加入为炮手的辅兵进行操作射击。 新加入的炮手们都是一脸兴奋的表情,他们很高兴,能这么快就获得实战的经验。 在敌兵行到一百步时,佛朗机。神威炮,鲁密铳等一并打响,五十四门火炮呼啸而出的炮弹,直线击杀了前面所遇的敌兵。这五十多门火炮和21杆鲁密铳的射击,给敌军带来了大量的伤亡,总共击杀击残了近500名步兵! 敌兵前进的脚步立刻大大放缓,看到身旁的战友迅速地变成一团四处飞溅的模糊血肉,很多幸存军兵脸上都是惊恐之色。 “不要怕,冲过去,把他们都宰了!”后面被一大堆骑兵包围的刘良佐大声怒吼。 敌军步兵硬着头皮进攻。很快,全体敌军行至五十步内。 在敌军离李啸军只有五十步时,19门虎蹲炮与760名火铳兵一同开火。 19门虎蹲炮中,全部装填霰弹,在这个近距离内,对敌人的杀伤可以达到最大化。同样,射程为六十来步的普通火铳,在这个距离也是最合适的射击位置。 巨大的炮声与刺耳的枪声,绵绵密密有如死神的欢歌。开火的枪口与炮口白烟飘飞,红光灼灼,组成了一道死亡的狰狞火幕。 漫天飞舞的无数细小的铁石碎片,七百多颗滚圆铅弹。有一张张开在天地之间的死亡网络,呼啸着将对面的叛军步兵笼罩其中! 连绵的惨叫响起,敌兵阵中仿佛突然飘起一阵可怕的血雨,在这血雨中。碎肉与残肢四处纷飞。 李啸军这雷霆一击,造成了至少1000名敌军步兵伤亡。甚至还有跟在队伍后面的几十名骑兵同样中弹倒下。 原本就饥疲交迫的敌军,立即崩溃了。 他们一窝蜂一样转身向后逃去。有些步兵跑得太急,甚至把猝不及防的骑兵都撞倒了。 “别跑,稳住!”刘良佐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响起,但对这已被吓破了胆的部下,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甚至还有十几个骑兵同样掉头逃去。 刘良佐无奈,只得喝令惊恐不安的骑兵们也同样往后撤。 骑兵如遇大赦,立刻调转马头,簇拥着刘良佐,向后飞奔逃去。 呈现在敌我两军面前的,是一副有如地狱般的场景。 遍地都躺满了全身布满大大小小血洞的伤兵,他们血肉模糊,挣扎打滚,在地上发出濒死的哀嚎,凄厉的喊声,让所有闻听到的人,都心魂打颤。 不过,李啸军的炮手与火铳兵见此情景,皆是兴高采烈。一顿枪炮打轰,就能把敌兵彻底消灭,足见自已这支火器部队的威力有多强大。 相比一脸兴奋的火铳兵与火炮兵,李啸军中,那些枪兵,盾兵、横行队、骑兵,皆不觉一脸失落。 这算什么啊,才打了几炮,就把对方干得这么惨,自已想出手都轮不到。 很多军兵双眼热望高最高指挥官李啸,期待其立即下达追击的命令。 不料,李啸却一直保持沉默,只是缓缓纵马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因为,他看到,已溃散而逃的敌军中,同样缓缓地一人纵马行到队伍前,与自已约一箭之外站定。 此人,便是脸色灰败的山东巡抚朱大典。 充满血腥味的春风拂过朱大典的脸孔,让他经过长途跋涉的脸,更显苍老憔悴。 “李同知,还望手下留情,不要赶杀绝吧。”朱大典遥遥向李啸拱手行礼,一脸悲痛之色。 “朱大人,分明是你打算把李某赶尽杀绝吧。”李啸冷笑道。 朱大典默然,良久方道:“李大人,往事休说,我军已败,不若我们就此讲和,从今之后,井水不犯河水。” “朱大人,你也知道,我军获胜不易,如何就可凭你一句话就作了结,这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吧。”李啸摇头笑道。 “难道,李同知一定要将朱某全军歼灭,方肯罢休么?”朱大典脸色更见凄然。 李啸长叹道:“那倒也不必,李某也不是非要穷追加猛打之人。这样吧,我开个条件,你若答应,我等就此停火息战,再无干系。不然,我军定要将尔等全部斩尽杀绝,决不留情!”李啸话语冰冷,结尾斩钉截铁。 “不知李同知要何条件?” “赔偿我军20万两银子,全部盔甲、武器、辎重、马匹统统留下。我便可放尔等离去。此事,不容商量。”李啸冷笑说道。 朱大典闻得此语,如挨了一发枪弹一般,脸色霎时苍白,他急急而道:“李同知,这急切之间,本官去哪里寻这20万两银子?” “那是你的事。”李啸的回答简洁明快。“怎么样,答应不答应,快说!” 第一百八十四章惹不起的李啸 朱大典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这样吧,本官以1000军兵为抵押,待本官回济南府后,再用银两来赎他们。” 李啸笑道:“不必,这些人马你皆可带走,留在我这,李某还得管饭,不划算。刘泽清部现被我军俘获3000多人,李某不怕你不来赎人。” 朱大典惨然一笑,向李啸拱手道:“那本官就答应李同知的条件了。” 至此,双方达成停战协议,李啸军将朱大典刘良佐这北部兵马的全部盔甲、武器、辎重统统带走,撤军离开后,由朱大典等人将剩余的那些垂头丧气的兵将,以及那遍地的伤兵与尸体带走。 后勤队长刘扬壮一脸兴奋地向李啸禀报:“大人,这一仗打得真他娘的爽。我军未伤一兵一卒,就获得了8000多副完好盔甲,粮草5000石,银子5万两,各类火炮40门,普通火铳1000根,战马500匹,弹药数万发,刀剑枪盾无算。在下真没想到敌军会如此不堪一击。” 李啸笑道:“我军能胜,是为必然。敌兵连日跋山涉水,已是饥疲不堪,故以逸待劳的我军,能一顿炮火猛轰,就让敌兵即行崩溃。” 刘扬壮大笑道:“李大人神机妙算,这连接两番大胜,想必朱大典刘泽清等人已是胆破,再不敢起图我之心了。” 暮色苍茫,晚风萧萧,朱大典刘良佐率领着被剥去盔甲武器与辎重的队伍,有如一只庞大的徒手旅行团,踉跄地沿着崎岖不平的来路返回。 刘良佐一路沉默,战败心虚的他甚至害怕看向朱大典本人的脸孔,而队伍中那众多伤兵的惨叫。让他心烦意乱又无可奈何。 而那些战死的军兵,则皆已被草草埋葬了事。 朱大典仰头看着阴云渐起的天空,良久,方长叹道:“李啸,真良将之才也。我们惹不起啊,此番进军雄唐所。实为自取其辱哉。” 刘良佐低低地跟了一句:“早知此人如此善战,我等便不去触他这个霉头了。” 两人再没说话,只有晚风劲拂,如泣如诉,有如那些战死的灵魂的一首哀歌。 。。。。。。 李啸没想到,他刚回到那雄唐所不久,便有亲兵来报,说莒南县令邱行本与其公子邱任押着一人至雄唐所,请李大人发落。 李啸闻言。颇感惊奇,邱行本押人前来,这却是算怎么回事啊,不及多想,连忙让亲兵带自议事大厅相见。 李啸正端坐堂上,忽听得外面呼喝连连。 李啸远远看到,邱行本与邱任,带着几个衙役。押着一个蓬头垢面书生模样的人,向议事大厅走来。 精瘦的邱行本方带着众人进入议事大厅的门槛。便一脸笑容向李啸拱手大声说道:“李大人,欣闻贵军一举击败朱大典刘泽清等人之乱军。我等闻之,不然欣然之至,今天特来道贺。” 李啸大笑,然后望着正跪在地上垂头丧气的那名书生模样的人说道:“邱县令不必客气,只是。你等将此人押来,却为何事?” 李啸刚说完,旁边的邱任狠狠一脚踢在那名书生肩上,那人一声惨叫,趴倒在地。 “孙之獬。还不从实招来!”邱任大喝,脸上的那颗赘瘤一跳一跳,滑稽而恶心。 李啸一时怔住,这出戏,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邱行本向李啸拱手言道:“李大人,我今天前来,是有事要向贵部禀报,此人名叫孙之獬,是朱大典之幕僚。受朱大典指派,连日唆使我等与大人作对。前段时间,大人与刘泽清部激战之时,此人反复劝说我等趁大人兵力不足之际,从莒南出兵攻打大人后部,幸得我等志向坚定,知道大人必然能取胜,坚绝拒绝此人之蛊惑,方未中此人挑拔伎俩。” 邱行本还未说完,旁边的邱任急急地插话:“大人,为表我莒南百姓一心忠于大人之心,我等今天特将此人押来,请大人发落。” 李啸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看着邱任一脸讨好的笑容,心下极其想笑,还好忍住了。 孙之獬,这个史书上闻名的汉奸,没想到,在今天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得见。 李啸看着一脸落水狗表情的孙之獬,心下快慰莫名。 他随即之想到,邱行本等人应与这个孙之獬相交良久,说什么忠诚于自已之话,纯属形势所逼。自已的军队能这么快速地击败朱大典2万大军的卓越战绩,足以让有心作贼的邱行本等人赶紧改换门庭。 “邱县令贤父子能忠于我军,立场坚定,实是让人赞扬。今后,更要多多配合我军,断不可生出异心。”李啸瞥了邱行本一眼,缓缓而道。 李啸那半是敲打半是表扬的话语,让邱行本一脸欣喜,连连点头说道:“一定一定,日后,我莒南县唯李大人马首是瞻。” 旁边的邱任也一脸笑得稀烂地插话过来:“当日李大人在大街教训得亲切,邱任能有这样的缘份遇到李大人,实在是三生之幸也。” 李啸纵声大笑,也捎带着表扬了邱任一句,邱任闻言,更见欢喜,让李啸心里更为鄙视。 接下来,李啸开始审问孙之獬。 “你叫孙之獬?”李啸以一种揶揄的口气问道。 孙之獬木然无应。 “啪!” 狠狠一掌击在孙之獬脸上,却是邱任所打。 “聋了么,李大人问你话呢!”邱任恶狠狠地大声喝道。 被打得口鼻流血的孙之獬,以一种呜咽的语气说道:“在下孙之獬,上了朱大典的贼船,竟不自量力与李大人作对,现在悔之何及。” 李啸一脸鄙视地看着孙之獬的可怜相,缓缓说道:“那你速速从实招来吧。” 孙之獬双手伏地,断断续续地讲出了朱大典的安排与自已的劝说计划。 听过多孙之獬的诉说,李啸冷笑道:“我军兵强马壮,久经战阵,朱大典的山东兵马,如何是我军的对手。可叹你不识时务,为虎作伥,着实可恶!” 说到这里,李啸故意加重了语气。 孙之獬血糊糊的脸上满是惊恐,连连叩首道:“在下糊涂油蒙了心,受人指使与大人作对,实非本心啊。求大人饶命。” 李啸脸上满是鄙视的笑容,随后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念你亦是受人指使,死罪就免了。只是这活罪,却是难饶!且在我军挖矿场服苦役一年,然后,立刻滚出雄唐所!” 第一百八十五章两方角力 离开雄唐所,莒南县令邱行本与公子邱任皆是一脸轻松之色。 邱行本衣袖一拂,长叹一声道:“幸亏本县反应迅速,立刻拿下孙之獬这厮,这才免了我莒南一场大难,不然,那李啸若发现我等与朱大典有来往,定然兴兵问罪。我等岂不是自陷罗网。” 邱任亦笑道:“那孙之獬,一嘴乱跑,当日我就看他不靠谱。这厮可恶,不惜将我等往火坑里推,以图自身飞黄腾达。哼,老子才不上他的当呢。” 父子两人大笑,心下庆幸不已。 李啸这边,已是立即写了亲笔书信,将与朱大典刘泽清的战斗经历详细写明,随即派方胜带哨骑甲队立即出发,将信件与银两送给温体仁与曹化淳。 其中温体仁送银两5000两,曹化淳送银两2000两。 望着方胜快速打马而去的身影,军前赞画李长材叹道:“方胜这一去,又要在朝廷中掀起滚滚大浪了。” 李啸脸色亦是凝重:“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本官只是禀公直报,朝廷作何反应,又岂是我等所能料想。只是,现在朱大典等人,该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吧。” 李啸没有猜错,朱大典一回到济南府,就立刻开始行动。 他首先派亲信向周延儒汇报这次战争的结果,随即,又给兵部尚书张凤翼紧急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朱大典将此次战斗简略描述后,向张凤翼详细地讲明,是李啸有与流寇勾结的嫌疑,自已才不得不出兵戡乱。 写完信后,朱大典召集刘泽清、刘良佐,三个聚帐密议,统一口径。皆一口咬定,说李啸有与流寇勾结,自已才出兵的。绝不能说是为了灭李啸之口才出兵雄唐所,欲以此上下一口之辞,来掩盖自已杀良冒功的重大罪行。 接下来,三个人一同凑钱,派人去向李啸赎回被俘军兵。鉴于这些皆是刘泽清部之俘虏,三个人争吵了半天,最终定下,刘泽清出赎金数额的一半。银两10万两,朱大典与刘良佐各出剩下的另一半,各5万两。 见来人带着20万银两来赎人后,李啸倒也爽快,立刻将这3000多人交还给来人带回去。当然,是全身空无一物地回去。 在朱大典派人来赎人之前,下面的将领有人提出,不如让这些军兵加入李啸军,从而快速增加兵员数额与战力。 李啸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提议者的建议。 因为。首先这些俘虏的家属,皆在外地,留得住人,留不住心。第二。这些人很多都是老兵油子,吃喝嫖赌等恶习极多,这么大数量地加入李啸军,很可能将身上的恶习传染给纯朴的李啸军兵。第三。这些人将来若上战场,因不知为何而战,又有临阵脱逃的恶习。很容易稍遇挫折便打退堂鼓,这样一来,会给全军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七天后,一路纵疾驰的方胜,将李啸的亲笔信与银两5000两交给温体仁,随后,又去拜见曹化淳,将另外的2000两银子赠送给他。 方胜离开后,温体仁立刻让人去请曹化淳前来议事。 温体仁脸上的笑意,有如这春天的天气一般,一脸荡漾。 曹化淳手捧精瓷茶杯,笑道:“李啸真真将才也,以少击多,竟将那朱大典打了个落花流水,实实让人钦佩。咱家在想,这周首辅令朱大典出兵,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温体仁脸上笑容愈见得意:“周延儒也是被我等逼得慌了手脚,方出此下策。那李啸若如此不堪,岂能连破叛军与鞑子。“ 曹化淳低声说道:“这样一来,周延儒又有如此把柄在温大人之手,怕是再也在首辅之位上呆下去了。“ 温体仁冷笑道:“这也算他咎由自取。若他早早识相退出首辅之位,我等何需如此相逼。可见,此人不识时务,不知进退。且待我写好奏章,便向皇上禀报。” 一个时辰后,崇祯皇帝在东暖阁接见了温体仁。 看完奏章的崇祯皇帝,脸色苍白,神情木然。 随后他又紧急翻看了一下李啸写给温体仁的信件,顿时,脸上已是隐忍不住的愤怒与杀机。 怎么会这样? 朱大典与刘泽清等人,竟敢为了掩盖杀良冒功的罪行,而杀人灭口! 这山东的形势,失控到了何等境地。 温体仁不失时机地提醒皇帝,朱大典背后,定然有人指使。虽然他含糊其辞不明白直说,却也让崇祯知晓了,这背后指使者,当为首辅周延儒。 崇祯感觉浑身发冷,他瞥见温体仁兴灾乐祸的表情,忍住了要大发其火的**。 “你且退下,待朕好生思虑一番,再做决议。“崇祯无力地挥了挥手。 温体仁眉头一皱,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拱手告退。 温体仁刚走。兵部尚书张凤翼紧急求见皇帝。 张凤翼刚从周延儒处出来,两个人得到朱大典的紧急奏报之后,便立刻聚在一起商议。 其实张凤翼与首辅周延儒关系皮颇好,两个人都是南直隶老乡,同朝为官,自然颇多亲近。 张凤翼一见周延儒,便跺脚摇头道:“玉绳,为何行事如此鲁莽,竟这样送个把柄予人。” 周延儒一脸悲色:“温体仁那厮逼迫太紧,周某也是万般无奈,方出此下策。现在错已铸成,悔之奈何?” 张凤翼叹道:“唉,该缩头时且缩头,不可争强于一时矣。现在事情如此,我等需赶紧定了决议,禀报皇上,以求其从轻发落了。” 周延儒闻得此言,双目顿时隐隐含泪,他向张凤翼拱手说道:“伯起,我料此时温体仁定已将此事报于皇上,我置身其中,难于出面。还请伯起紧急面见皇上,以求事情得以转圜。” 张凤翼叹道:“也罢,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以死中求活了。” 两人随后详谈了阵,将各类情况商量了一番,随后,张凤翼从周延儒府中离开,便紧急前来东暖阁求见皇帝。 看到皇帝那张阴悒得能滴下水来的脸,站起身来的张凤翼,心下骤然揪紧。 “张伯起,你这个兵部尚书当得好啊,孔有德叛军未灭,河北流寇肆虐,而这山东之地,刚刚平定登莱之地,竟然又出现自相攻伐之事。”皇帝满脸冷笑,呼吸却十分粗重。 脸色黯淡的张凤翼闻言,连忙扑通跪下,拱手而道:“微臣失察,以至山东内乱,同室操戈,恳请皇上责罚。” 第一百八十六章朝中巨变 皇帝拂袖而起:“张伯起,一句失察就完事了么?整件事情,你就毫无责任,这般把自已身事外,你这个兵部尚书,当得如此轻松!” 张凤翼感觉背上冷汗涔涔,他颤声言道:“禀陛下,这段时间以来,臣一直在山西之地督管剿灭流寇的事情,对山东之事,一时未有拂及,微臣之罪,却是难免。陛下若要责罚,微臣毫无怨言。” 崇祯望着一跪于地的张凤翼,心中突觉莫名烦躁,他怒喝道:“惩罚你是小事,现在,如何收场山东之事,方是最为要紧!” 张凤翼闻言抬头,低声禀报道:“陛下,臣反复思虑,今有一言,还是要说与陛下听。” “讲!” “陛下,微臣之言便是,小惩大戒,适可而止。” “哦,这话却有意思,张伯起,你且起身,详细说来。”崇祯的脸上,毫无表情。 张凤翼起身后,目光深沉地缓缓说道:“陛下,眼下大明之中,流寇肆虐,鞑子猖狂,复有孔有德叛军作乱未息,国势如此动荡,岂可再自酿其祸。眼下,登州初定,山东民力已竭,正是急需安稳发展之际,决不能再复增战乱了啊。” “朕亦知国势艰难,只是,这与对朱大典等人处置有何关系?” “陛下,朱大典等人是有杀敌冒功的嫌疑,也有不禀明朝廷便出兵攻击李啸的不是之处。但其也有不得已这苦衷。据悉,朱大典等人是查获了一批李啸与流寇勾结的信件,大惊之下,方未禀明朝廷便出兵进攻雄唐所,以期将李啸捉拿问罪。” “这是何道理,难道仅凭一批来历不明的信件。便可自相攻伐,这将朝廷置于何处,将朕置于何处!”崇祯明显愤怒了,他狠狠地一拳敲在桌子上。 “陛下,朱大典与刘泽清此举莽撞,行事不当。皆当受罚,微臣之意,是希望皇上把握一个合适之度。”张观翼说到这里,脸上黯然之色更加明显。 “你这话是何意?按你所说,那国家法度何在,朝廷纲纪何在,朕,朕竟然不能从重处罚此二人以儆效尤了么?”崇祯愤怒地站起来。 “陛下,臣说句诛心之论。山东已出了一个孔有德,莫要再出第二个孔有德了。”张凤翼说完此句,又扑通一声跪于地上。 “真是岂有此理!”崇祯咬牙喝道,脸上却隐现出悲凉之色。 “陛下,朱大典刘泽清在山东已久,纵被李啸所败,手中亦有重兵,若陛下逼之太急。定要将他们下狱治罪,只怕他们情急而反。步了孔有德的后尘,则我大明复有何可出剿之兵?又从何处筹得剿灭之粮饷?这好不容易平定的山东局势,又复要战乱至何时?请陛下深思啊!”张凤翼说完这段话,不觉悄然落泪。 年轻的皇帝无声地跌坐回龙椅上。 崇祯不是傻瓜,张凤翼将话说到这份上了,皇帝心里也明白。眼下,决非意气用事的时候。 东暖阁中,一片死寂。 “张伯起,那按你之意,此事当如何处置?”良久。皇帝的声音响起,话语之中,带着隐隐的虚弱。 “皇上,按微臣之意,可将文官朱大典降职调任他处,那刘泽清、刘良佐等武将,仍着统领山东兵马,只不过要分别降官阶,以示惩戒。这样一来,纵他们因为登州克复没有奖赏而心有怨言,也会因为擅自出兵攻击同僚之罪而抵消。如此一来,山东局势可定,我大明便可全力对付流寇与鞑子,以图中兴啊。”张凤翼急急地说完这段话,一时岔了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龙椅上面,长久地没有回话。 许久,上面传下来一个低沉无力的声音:“伯起,你退下吧,你之意,朕已知了。” 张凤翼缓缓退下,离开东暖阁时,外面下起了雨,神情憔悴而疲惫的他,怔怔地站在台阶上,伫望连天的雨幕飘然而落,心下是说不出的酸涩与悲哀。 不多久,朝廷最终的处置决定安排下来了。 朱大典,因不禀朝廷擅自攻伐同僚之罪,贬为福建布政使,降散阶二级,从中顺大夫降为中议大夫。着左副都御史李懋芳继任山东巡抚。 刘泽清,因不禀朝廷擅自攻伐同僚之罪,降散阶二级,从昭毅将军降为怀远将军,为保山东宁靖,暂不外调,继续任山东副总兵一职,统领山东兵马。 刘良佐,因不禀朝廷擅自攻伐同僚之罪,散阶除去,仍任参将一职,其部兵马从山东调往山西,受山西巡抚许鼎臣节制,因其以往与流寇作战得力,以期其戴罪立功。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行动迟缓,办事不力,以至山东局势生变,降散阶一级,罚俸三月,着太监诉责,仍令其掌锦衣卫指挥使司,戴罪立功。 最让朝廷震动的是,首辅周延儒,因为一系列罪名,被勒令革职还乡。 而首辅继任者,则是心思阴鸷,手段狠辣的温体仁。 坐上首辅之位的温体仁,登上首辅宝座两日后,便禀奏皇上道:“陛下,山东之事,可算尘埃落定,只是此事之中,擒得叛军2000余名的李啸,至今未得任何封赏,似有不妥。” 崇祯点点头:“李啸一心报国,前日又因朱大典等人擅自兴师攻伐,确实颇有些委屈他了。那长卿之意,当如何奖赏呢?” 温体仁目光灼灼:“陛下,臣以为,国难思良将,板荡识忠臣,那李啸一心报效朝廷与皇上,杀叛军,击鞑子,实为难得之将才。陛下当潜心笼络,让其感恩戴德,更思为国效力,方为上策。” “爱卿详细言之。” “微臣之意,李啸现为指挥使同知,可升其为指挥使,另从莒南县与五莲县各划一部分与雄唐所相临的荒僻土地,并入雄唐所。将雄唐所升格为雄唐卫,其李啸任雄唐卫指挥使。”温体仁言毕,一脸期盼地望向崇祯皇帝。 “准奏,另升李啸散阶为正三品昭武将军,加荣衔上轻车都尉,以示朕恩宠之意。”崇祯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吾皇恩德浩荡,微臣谨遵圣喻。” 七天后,李啸押送进京的2000多名叛军俘虏到达京师,崇祯献俘太庙,告祭列祖列宗后,下令将这些叛军全部斩首弃市,并将头颅筑成京观,让全京师百姓官员观看,以戒不臣。 那名杀了主将毛有顺率军投降的叛军副将郭洪信,李啸念其有功,没有将其与那些俘虏一起上押京师,却让其去蒙山带着那522名土匪俘虏挖河砂,郭洪信对李啸如此宽仁安排,欣喜若狂,连连表示要全力效忠李啸方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雄唐卫指挥使 崇祯献俘之日,宣旨太监带着恩旨与奖赏来到了雄唐所。 “。。。。。。雄唐所指挥同知李啸,海战破敌,至二贼酋授首,斩首数百,俘敌两千有余,懋建大功,功勋迭立。朕览奏毕,不胜嘉悦之至。朕再效皇祖有功必赏之命,雄唐所容并旁土,升格为卫,李啸升为正三品雄唐卫指挥使一职,并升散阶为昭武将军,加荣衔上轻车都尉。并赏黄金百两,锦袍一袭,绸缎五百匹,所部有功将士,俱谕所司从优议叙。望尔毋骄毋矝、戮力中兴,以上报皇恩,下护黎民,得成功业,青史勒名,钦哉!。。。。。。” 宣旨太监一脸笑容地念得唾沫横飞,念完后,低喝道:“李啸,领旨谢恩。“ “李啸接旨,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啸接过圣旨,一脸忍不住的笑意。 李啸心下高兴,这次升赏,不单是因为他自已升职,水师总头马屿等人也各有升赏。另外还有斩首与俘虏的赏银总共8万两,绸缎1000匹。 不过,最让李啸高兴的是,雄唐所可以名正言顺地从旁县划入土地,升格为卫。按温体仁的安排,足足有400多里的临县土地并入雄唐卫内。 这样一来,自已的发挥空间大大扩充,现有人员与产业也可更好安排。 李啸让手下送给宣旨太监500两银子,宣旨太监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双眼紧盯着李啸呈上的那一盘沉甸甸的雪花银,口里却连连推却道:“指挥使大人如此客气,咱家如何使得。” 李啸不容置疑地将这500两银子往太监怀里送去:“公公远路迢迢前来宣旨,着实辛苦,这点银子。聊表李某谢意。” “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太监笑容更甚,随即接过银子不提。 送太监上马回去后,李啸换上了官服,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头戴绿玉铰金束发冠,穿着一身前胸后背均绣着有一只斑斓猛虎补子图案的大红官袍,腰系金银散答花锃带。足蹬墨犀皮直缝厚底官靴。整个人看上去,英豪勇猛之气十足。 李啸心下感慨,自已这二十一岁的正三品指挥使,在整个大明朝,也是独一位了吧。 估计很快,整个山东各地的官员都会知道,大明帝国一颗崭新将星就此诞生了,还皇帝钦定的正三品指挥使,不知多少人会眼红嫉妒。却又只能望之兴叹。 崇祯对李啸的恩宠优渥还不至于此。本来按正常程序,指挥使的位置,远比指挥签事,指挥同知要重要,需要李啸亲自上京入朝,通过兵部武选清吏司的考核,才能正式得到指挥使一职。随后领取告身印信官服等物,方正式成为一员地方卫所主官。 而现在。崇祯还是让其直接在山东就职,着太监送来官服印信与赏赐。也是明确表示信任与亲近之意。当然,估计其中温体仁也出了主意,毕竟山东方定,李啸还是呆在雄唐卫,不致事情生变方好。 “属下拜见指挥使大人,恭贺指挥使大人步步高升。”张行猛带头下拜。其余属下,亦跟着他下跪参拜。 李啸大笑着叫他们起身,众人复大笑恭贺。 随后,心情极好的李啸着刘扬壮安排盛宴,让全军将士家属一并痛饮。 李啸心下欢喜非常。放开肚量大喝,凡有下属劝酒,皆是不避,很快便大醉于桌。 是宴,李啸全军,尽欢而散。 回到房间的李啸,卓那希上前帮他宽衣解带,准备侍候他上床休息。 让她没想到的是,大醉中的李啸,一把将她紧紧搂住。 卓那势一惊,险些惊叫了起来,她试图推开李啸,却发现他抱得极紧,根本推不开。 她不知道,喝醉了的李啸,在迷蒙中,似乎看到了吴之菡的到来。 她一身衣袂飘飘,满面温和的笑容,还有那熟悉的体香。 李啸将卓那希搂得更紧,嘴中喃喃说道:“芝菡,你的箭伤好了没,我等了你这么久,你终于来雄唐卫了。” 李啸此语一出,卓那希心中突然感觉一阵失落。 原来,他是在想她,而不是我。 只是她在李啸的怀中,越挣扎越无力。 她随即被李啸推倒在床上,听着李啸呼唤着吴之菡的名字,随着李啸一下又一下的在自已身体中粗暴用力,卓那希心中五味杂陈,美丽的眼角,两行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是她,而不是我,为什么。。。。。。 一个多时辰后,筋疲力尽的李啸从她身上滚落,随即鼾声如雷。 头发散乱一脸通红的卓那希,忍着下面的疼痛,默默起身穿衣。 看着李啸熟睡着的英俊的脸,卓那希心下,欢喜,酸涩,无奈,幸福,种种心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无以言表。 我算他什么人呢? 不知道,亦说不清。 也许,能这样成为他的红颜知已,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吧。 卓那希安慰自已,却忍不住又流下泪水。 她轻轻地俯下身去,在李啸的脸上,印上一个深深的吻,随后,开门离去。 次日,李啸睡至辰时方醒。 见到一脸通红得如同一个熟透的苹果般的卓那希,端着水盆拿着毛巾进来,李啸突然明白了昨天的荒唐。 李啸不觉脸上有些发烫。 “对不起。”李啸的话语有如蚊鸣。 卓那希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将拧好的毛巾递给他。 李啸接过毛巾,在脸上胡乱地擦了一把,眼睛却不敢卓那希。 “对不起,昨天我酒后失礼,卓那希,我把你当成。。。。。。” 卓那希伸出一根手指,作了个不要再往下说的手势。随后,她低声地说道:“李大人,没什么。” 房间里,一时一阵压抑的沉默。 李啸沉吟了半天,缓缓而说道:“卓那希,我想你能永远留在我身边。” 卓那希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卓那希,让我纳你为侍妾,一生一世永相伴,可以吗?”李啸的声音温柔而真挚。 “我愿意,大人。”卓那希的脸上,红得直到耳边。 “别叫大人了,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李啸,便好。” “哦,啸哥。。。。。。” 李啸刷地转过身,一把抱起卓那希,便往床上抱去。 卓那希的眼泪,又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感受着李啸的雄性激情,心下,却半点没有昨天的失落感,而是满满的幸福。 一缕温柔的阳光从窗外透过来,顿时,浓浓春意绽满了整个房间。 第一百八十八章孔有德投鞑 崇祯六年五月十六日。 在海上经过了一个多月漂泊的孔有德、耿仲明两人,终于躲过了各路明军水师的围剿,带着大部分人马船只,来到了盖州海岸,受了在此久候多时的汉军旗旗主,额附佟养性的热烈欢迎。 身材颀长,脸型长瘦的青旗汉军旗主佟养性,见到孔有德等人带来了这么多士兵、武器、工匠、妇人,一脸的欢喜如阳光般灿烂。他连声向孔有德等人说道:“两位将军海上奔波,历经辛苦,矢志不渝来投我大金,实乃我大金之幸也,本官定当立即禀明大汗,给两位将军加官进爵,重加赏赐。” 一脸风尘仆仆的孔有德,大喜而道:“贵旗主如此盛情,代为引见,孔某不胜感激矣。” 三人大笑,佟养性随即给孔耿二人安排盛宴接风,又急忙派出信使去盛京向皇太极紧急禀报。 三天后,皇太极在清宁宫中接到了佟养性的奏报。 皇太极的欢喜简直无以复加。 身材极度肥胖的他,以一种敏捷的姿态腾地从龙椅站起,随后激动地来回踱步。 “明朝不能用人,竟使这样的重要将领来投我朝,实是天命在我大金啊。”皇太极仰头大笑,一张大胖脸笑得肥肉乱颤。 “大汗威名日隆,卓誉远扬,虽汉武唐宗不能及也。故声名播越之处,八方贤士皆愿不远万里来投也。”文馆大学士汉臣范文程一脸谄笑地说道。 “哈哈!范先生过誉了。为表我大金对孔耿二将军的赤诚之心,二位将军的部下,全部安置在辽阳,我派先生与龙什、爱巴礼、敦多惠四人前去迎接孔耿二将军来盛京,本汗要亲自接见二人。”皇太极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舒心落座,肥厚的大手拍得龙椅的椅把啪啪响。 “奴才谨遵大汗谕令。” 一周后,孔有德与耿仲明二人。在范文程等人陪同下,来到了沈阳城外的浑河北岸。 听闻孔有德等人来到了盛京,皇太极大喜,立刻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前往浑河北岸,迎接孔耿二人到来。 这一天上午,金锣震天响,画角动地鸣。但见盛京皇宫的大清门大敞四开,金瓜、钺斧仪仗队导前,旌旗如林,铠甲耀日。众位大臣、旗主、贝勒簇拥着天聪汗皇太极,从大清门中出来,顺着朝阳街一路南行,然后浩浩荡荡地走出德盛门,直奔浑河北岸而去。 当时,浑河北岸早已搭建好一溜营帐,足有十多顶。其中,正中间的绣着盘龙纹饰的黄色营帐最大,那便是皇太极的御帐。其余的营帐规格相比之下,要小得多,而且均为青色。皇太极到达御帐前,文馆大学士范文程和龙什、爱巴礼、敦多惠等人。立即引导孔有德、耿仲明等人迎上前来。 “奴才孔有德拜见大汗。” “奴才耿仲明拜见大汗。” 在离被一群白摆牙喇兵保卫于龙椅上的皇太极十步开外,孔有德耿仲明二人跪于地上,大声地向皇太极拜伏行礼。 “二位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起身。”一脸笑容的皇太极站起身来。伸手虚扶。 皇太极流利的汉话,让孔有德耿仲明二人心头不觉一惊,随即起身致谢。 皇太极大步向二人走过去。与二人行了女真族最隆重的抱见礼。 只见皇太极让孔有德抱住他的腰,头脑左右摆动两下,而皇太极自已则松松地搂抱着对方的肩背,以示抚慰地拍了两下。 随后,皇太极与耿仲明同样行了这样的抱见礼。 这种模仿孩子依恋父母而演变的礼节,是女真族最隆重的礼节,只有得到皇帝极大的恩宠,才能得到这种礼遇。故皇太极与孔耿二人行礼之时,一旁的代善,济尔哈朗,阿巴泰等人脸上,都不觉流露出嫉妒之色。 孔有德、耿仲明二人,对皇太极如此礼遇,心下简直可以用感激涕零来形容。 “大汗如此恩遇我等罪臣,我二人必誓死效忠大汗,绝不变心。”孔有德、耿仲明二人眼中含泪,大声拱手言道。 “哈哈,二位将军放心,本汗用人,向来不拘一格,不问来路。明国皇帝不能重用二位,我大金却视二位为左右臂膀!只要二位将军忠心效力,功劳赏赐,本汗绝不吝予!” 皇太极的大胖脸上,笑得肥肉直颤。一旁的代善等人,神情愈妒。 随后,皇太极与孔有德等人一道,登上一座临时搭建的祭坛,向着长白山的方向,毕恭毕敬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皇太极以这个方式,表明后金已正式接纳了孔有德与耿仲明二人,并视其为自已集团的一份子。 大礼过后,皇太极赏赐二人蟒袍、貂裘、撒袋、鞍马等物品。随后下令,就在浑河北岸设下盛宴,款待前来归降的孔有德耿仲明二人。 席间,皇太极用雕龙金杯向孔有德、耿仲明一一赐酒。 “二位将军,能来投靠我大金,本汗着实高兴。二位将军皆为能征善战之杰出名将,明国却不知珍惜,着实可笑又可叹。”皇太极微笑举杯与二人致意,嘴中犹是挑拔之词。 “唉,往事休提,想当日东江镇毛文龙大帅,一心为明国朝廷效力,结果竟落了个身首两处惨死的下场。我等毛帅下属将领,更是动辄得咎,备受猜疑,这日子过得憋屈得紧。”喝得一脸泛红的孔有德,长叹一声,将酒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 “我等早知大汗声名卓著,威德兼备,只恨未能早投大汗,于今想来,甚是后悔啊。”耿仲明举杯回敬,脸上全是谄媚的笑意。 “哈哈,明国如此内乱不休,昏暗混乱,安能得有才之士之心。依本汗看来,明国之中,能征善战之将,除却二位将军外,却复有几人。”皇太极笑着说完,一杯饮尽杯中剩酒,随即让侍从满上。 一旁的范文程插话过来:“范某听明国细作传言,说近日明国新得一人,极有智谋勇力,此人名叫李啸,现在雄唐卫指挥使,不知两位将军识否?” 让范文程没想到的是,他这句话刚一问完,孔有德竟然脸泛微红,似有惭愧之状,而耿仲明则目光讪讪地望向他处。 谢谢尊重知识而非流水、青草的根两位月票。感谢支持! 还是向各位读者各种求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若得李啸,远胜十个孔有德 见到二人如此尴尬之状,皇太极不觉心疑,他转过头去,低声对范文程问道:“范先生,这雄唐卫指挥使李啸,究竟是何来路?” 范文程略一皱眉,急忙答道:“具体情形,奴才亦不甚明。只听得细作奏报,那李啸乃墩卒出身,极其卑贱,却不知竟有何手段,于这大半年内,从一名墩卒做到了正三品卫指挥使的高位。” 皇太极心下一惊,眼中便有寒光射出,他缓缓而道:“此人出身如此微末,却能升擢得这般快速,却不简单。” 皇太极顿了下,以一种和气的语气对孔有德说道:“孔将军,这李啸,你可曾有耳闻?” 见皇太极亲自发问,孔有德无法再装糊涂,他放下酒杯,讪讪回道:“李啸此人,奴才倒是与其打过交道。” “哦,且说与本汗听下。” “禀大汗,这李啸不过二十来岁,乃山东安东卫一卑贱墩卒出身,父母族籍皆无可考,向来寂寂无名。只是后来被调至登州,与我军为敌作战。此人作战悍勇,多有智谋,且甚得军士之心,其下皆能效死力。此人能升擢高官,皆为杀我军将士所得也。”孔有德说到这里,咬牙切齿。 “禀大汗,我军大将陈友德,毛有顺,毛承福,及我军副帅李九成,皆是被这厮所杀。此人的官位,乃用我军将士鲜血所换啊。我全军将士,与这狗贼李啸,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旁的耿仲明同样咬牙愤怒地加以补充。 宴会一时陷于沉默。 皇太极细眯着眼,一脸古井不波之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而一旁的代善、济尔哈朗等人,则脸上明显的震惊之色。他们低声交着接耳,议论纷纷。 在这一片沉寂的氛围中,孔有德瞥见。在那些旗主贝勒中,有一年轻旗主,相貌英俊,气色雍容,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手中的酒杯却停在半空中,似乎正在思忖着什么。 “我观此人,不过二十来多岁,却如此镇定自若。莫非。此人便是那素有威名与智谋的正白旗旗主,多尔衮?”孔有德心下暗自嘀咕。 他想得没错,此人,正是时年22岁的正白旗旗主多尔衮。 因在前年在大凌河之战中,率领正白旗将士英勇作战,斩杀明军极多,加上其往日从征蒙古诸部的众多功劳,皇太极龙心大悦,授于其墨尔根黛青的称号。并任命他为新组建的六部之一的吏部主事。 孔有德不知道,表面不动声色的多尔衮,在内心之中,亦是满满的震惊之情。 这个李啸。如此年轻,打仗竟这般厉害,此人,断断不可小看。 多尔衮在心中对自已说道。 见氛围一时冷场。范文程出言道:“二位将军,那李啸如此年轻,侥幸能胜贵军。亦是多有运气所助,亦未见奇。倘我大金天兵一出,那李啸,定会不堪一击。” 脸泛酡红的耿仲明听得江范文程这般说话,一时酒意上头的他,口舌不太好使地说道:“范先生有所不知,那李啸,为人甚是骁勇。去年,此人尚是一小小百户,便敢渡海攻打大金。据悉,当时攻下大金黄骨岛海堡者,便是此人。” 耿仲明此语一出,满座皆惊。 代善狠狠地一掌击在桌子上,大喝道:“原来竟是此人!这厮端的可恨!竟趁我军攻伐明国大同、宣化之时,见海堡守军兵力不足,竟渡海偷袭,几乎杀尽我黄骨岛堡全军将士啊。此奸诈狗贼,我必杀之!” 济尔哈朗、阿巴泰等人皆表示了类似的观点。 没有人注意到,连忙用低头饮酒来掩盖自已切齿的愤怒与痛恨的正蓝旗旗主,户部主事德格类,心下,几乎想把李啸碎尸万段。 “狗入的李啸!要不是你这厮渡海来袭,还栽赃嫁祸给我正蓝旗,我大哥莽古尔泰与一众忠勇的正蓝旗将士,如何会这般死于非命啊!” 德格类几乎想痛哭一场,好在他强自忍住,没有失态。 与一众旗主贝勒一脸痛恨之状不同,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的正白旗主多尔衮,竟是一副隐隐向往的神色。 能在大金如日中天般百战百胜之际,一个小小的明军百户,以手上几百人马,便能打大金这些久战精锐一个几乎彻底的歼灭战,其下手之狠准,胆魄之雄豪,足以让人赞叹钦佩。当然,尽管此战规模极小,但是这样漂亮的战斗,决不是明国那些庸碌的将领能做到的。 “李啸,真英雄也。”多尔衮终于在心中,给了李啸一个明确的评价。 皇太极脸上表情极其复杂,脸上的笑容早已丝毫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愤怒之情。 “李啸此人,竟然如此猖狂,倒是本汗疏忽了。二位将军放心,本汗来日一定替你们,以及我屈死的数百名守岛的镶黄旗的将士报仇雪恨。” 孔有德、耿仲明两人,听得皇太极此语,皆一脸喜色,忙拱手而道:“多谢大汗,来日若征讨李啸,我二人皆愿为前军,为大金投效驱驰。” 一旁的范文程眼望皇太极,似欲说话,皇太极暗地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不必多说。 李啸的话题,至此结束,宾主之前,又恢复了那种看似欢乐无间气氛。 酒宴一直开到傍晚方结束,皇太极给二人安排了豪华舒适的房间休息。并告诉两人,明天再于皇宫举行盛宴,以表衷心欢迎之意。 二人心下甚喜,又是连连大声表达感激效忠之情。 皇太极一脸笑容地与二人告别,孔耿二人离开后,他脸上的笑脸倏忽不见。 “去唤范先生前来,本汗要与他细聊一番。”皇太极对侍卫吩咐道。 很快,范文程匆匆前来,两人随即于密室细聊。 “范先生,今天酒宴之上,你似有话要对本汗说。”皇太极让范文程落坐,然后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奴才听闻大汗要征伐李啸,以为孔有德等人报仇,感觉似为不妥。”范文程小心地说道。 “哈哈,范先生真是心细之人啊。你想想,孔有德、耿仲明二人初投,本汗说这番虚话,以宽其心,有何不可。”皇太极大笑道。 “呵呵,大汗英明决断,看来确是奴才多心了。”范文程脸露轻松之色。 “那李啸,如此年轻,却仅凭一已之力,便能取得如此惊人之战功,实为明国栋梁之材也。明国皇帝气量狭小,这样的杰出良将却不知加以重用,仅仅只任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实实可惜。”皇太极眯起眼,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莫非大汗已决意招揽此人乎?” “知本汗者,先生也。哼,若得李啸,远胜过得到十个孔有德!明国皇帝不能用他,本汗定要大用之。”皇太极话语凛然,双眼之中,满是灼灼的期盼之色。 谢谢ququ的月票!感谢兄弟支持! 第一百九十章皇太极论政 “只是此人杀了我镶黄旗几百名将士,大汗不究其责么?”范文程问。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李啸为明国效力,击杀我大金将士,虽然可恨,却也无可指责。况且,本汗是不能容人之人乎?那明军将领祖大寿,杀过我多少大金将士,几次三番虚假投降,本汗尚不记其过,刻意招揽。怎么现在这天才维艳,勇谋绝伦的少年名将李啸,本汗反倒要记其旧仇不成?”皇太极笑着说道。 “大汗真是胸襟宽阔如海,容人之量,惜才之心,莫说明国皇帝,我料当日唐太宗李世民亦不及也。”范文程连连点头,然后马屁紧紧跟上。 “哈哈,范先生过誉了。先生你说起那明国皇帝,本汗倒也想说一句。依本汗看来,这位长于妇人之手,寺宦之怀,难得出过几回宫门,更休提上阵厮杀的明国崇祯皇帝,才识有限,武勇更无,若非赖其祖德,恰逢其运,安可得以成为偌大一个明国的君主。”皇太极说完,脸上兀自冷笑连连。 “哦,大汗之观点倒是一针见血,剖析得极是。”范文程附合道。 “明国历代皇帝,本汗只欣赏两人,一个是开国皇帝朱元璋,另一个是永乐皇帝朱棣,这两人,才是真正凭本事当皇帝的杰出人才。尤其是朱元璋,由一个破落和尚起家,终建明国,真乃英雄也。” “大汗看人真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想那朱元璋,一介淮右布衣,纵横大战数十年得到天下,确实英雄了得。”范文程一脸深思之状。 “本汗近来多读汉书,越发觉得,一个国家。一个部族之所以得以兴盛,在于得人,尤其在于其首领是否优秀杰出,是否具有眼光谋略,这才是兴盛的根本。”皇太极轻叹一声,缓缓而道。 范文程尚未答话,皇太极眼光深沉继续说道:“想当年,本汗只有20岁,便跟随父汗出征海西女真乌拉部,斩敌酋。克六城。这般功业,那明国崇祯皇帝,莫说敢为,只怕想都不敢想。” “大汗英勇绝伦,智谋卓著,莫说崇祯皇帝朱由检万难企及,便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也难及大汗也。”范文程瞅准机会,又是一番马屁拍来。 “哈哈,先生过誉。本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本汗才智,应逊于朱元璋,但与明国的崇祯皇帝相比,过之远甚。”皇太极微笑而道。 “大汗谦逊明察。人所罕及。范某钦佩之至。” “当今之世,天下方乱,正是勇力与智谋争逐之时。明国皇帝,难担其任矣。本汗有时在想。如若明国皇帝处于我之汗位,那么,他能统治得下去么?本汗这一众兄弟中。莫说诸如褚英、莽古尔泰之类怙恶难驯之徒,也不提代善、济尔哈朗等年长有势力之辈,便是幼弟多铎,费扬果,怕亦是轻其才智,鄙其怯弱。置身这群狼环伺之境,崇祯若坐我之汗位,以本汗观之,莫说一年,便是一月,甚至三天,也难坐得安稳啊。” 皇太极说完这长长一段,让范文程心惊不已。 他迅速地反应过来,急急说道:“大汗才智过人,武勇殊绝,那崇祯断不能比。可见,天命在我大金,此为气数也。” 皇太极大笑,摇头道:“气数之说,他人信之,本汗却不以为然,只信事在人为耳。本汗在想,崇祯才智虽平庸,但若能知人用人,亦可自救。” 范文程未及回话,皇太极复说道:“以本汗观之,明国之中,其实不乏明臣猛将,只惜皇帝未能尽用其材。崇祯为人才智不足,又优柔寡断,多受制掣。如此君主,守成尚且艰难,更何况置身于今战乱相争之世。” “大汗所说甚是有道理,那明国皇帝识人不明,其国中乱象,只怕会日甚一日。”范文程捋须附合道。 “本汗且说一事。天命年间,我女真族缺粮,一石米粮高达15两银子,部众几近饿死。结果,竟有明国山西商人运来大批粮食布匹来买我女真部落所产的东珠、貂皮等物,方让我部族得以存活。这些走私商人,用宝贵的粮食与布匹,来换无用的东珠与貂皮,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资助敌国。若是本汗为崇祯,必将这些商人全部抄家灭族,凌迟处死,一个不留。明国皇帝连小小的商人都无力管控,其他方面,更是可想而知。”皇太极说到这里,一脸的冷笑。 “大汗说得是啊,君主暗弱,国生乱象,自古皆然矣。想来,那孔有德与耿仲明,胆敢反逆明国,却在大汗面前只能恭顺如斯,大汗之威德,岂是崇祯所能比也。”范文程一脸谄笑道。 “哼,你以为那孔有德与耿仲明是什么良善之人么?非也。这等人,情义寡薄,只能威逼利诱加以使用,崇祯不能为,但本汗能用之。本汗将建一个乌珍哈超火器营,让此二人负责,从而充分利用其火器专长,成为我军的重要力量。哼,此消彼长,明国失此重器,而我大金却军威大增矣。”皇太极说到得意处,抚掌而笑。 “大汗量材为用,统御非凡,得遇如此杰出之君,实是我大金臣民之幸矣。”范文程极其熟练地恭唯道。 “范先生,本汗在想,这招揽李啸之事,便让你来负责吧。你告诉他,本汗可不会这么小气只给他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将赐王侯之位予他!”皇太极眯起眼,话语森然,脸带莫测的微笑。 “奴才谨遵大汗谕令。一定会尽力招揽李啸前来。” 。。。。。。 一间烛光昏暗闪烁的密室之内,多尔衮面对烛光,默然而坐。 “二哥,收了孔耿二降将,皇太极这厮的势力又要大大扩充了。”站在他背后的,是他的同母弟弟多铎。 多铎比多尔衮小两岁,时年20岁,与多尔衮的沉毅有城府的气质不同,多铎生性狂放,游玩做事皆好走极端,有“疯狂王爷”的著名称号。眼下,他被多尔衮叫到密室中,商议今天收降孔耿二降将之事。 多铎说话时,脸上是隐隐的阴狠之色,让他俊秀的脸上,多了一丝可怕的狰狞。 “相比他收得孔耿二降将,我倒是更怕他对那李啸起了招揽之心。”多尔衮久久不语,最后长叹一声说道。 “哦,今天他不是在宴上说,要替那二降将杀了李啸报仇么?”多铎不解发问。 “哼,这般掩人耳目之语你也会信,我料皇太极此刻必已派人潜入明国内地招揽,而且,条件一定会开得相当不错。”多尔痛说到这时,狠狠地咬了咬牙。 “那,那李啸会招受皇太极的招揽么?”多铎问道。 多尔衮摇了摇头:“难说,我对李啸其人也不了解。只是他这样的人,来了我大金,则必成为皇太极的得力助手,为其凭添臂助,这是我不愿看到的。只是,若其留在大明,则又是我大金的冤家死敌,也让我无法接受啊。” “若是这般,这李啸来与不来,却是两难?” “唉,惜我未能有足够的好条件开给他,不然,这等顶尖之人材,定要归于我多尔衮麾下。”多尔衮叹息说完,双目之中,灼灼精光四射。 新的一年,恭祝各位读者开心快乐,万事胜意!还是要求票、求推荐、各种求。 第一百九十一章海水制盐 在皇太极等人招降孔有德耿仲明之叛军队伍时,李啸这边,正在研究一项新事物。 这新事物就是,煮海水制成食盐。 这所谓的新事物,其实在大明已是沿海遍地皆有,只不过,在雄唐卫,却是一直没有开展。 用海水制盐的想法,李啸其实一直在心中计划过,只不过,因为人力不足,而且自已也不太懂这些,所以一直拖延到现在。 直到最近,常正带着一个登州招来的流民薛大富,主动求见李啸。 此人是登州盐场的作头,对制盐流程极熟悉,因叛军掠夺烧杀,盐场被毁,他也成了流民,幸得被前来登州招揽流民的水师总头马屿作为工匠选中,来到了雄唐卫,一家人才避免了冻饿街头而死的命运。 “大人,我看雄唐卫之沿海滩涂极多,若能规划出一大片盐场出来,可是源源不断的利润啊。”黑瘦的的薛大富,向李啸唾沫横飞地讲述开发盐场前景。 薛大富尤自滔滔不绝,李啸却陷了深思之中。 与薛大富侧重于食盐的生产相比,李啸更多考虑以后食盐的销售。 李啸看过一些明末的历史书,书是提过明末的盐引制度。 明朝时期,如果想要合法贩盐,商人必须先向政府取得盐引。商人凭盐引到盐场支盐,又到指定销盐区卖盐。 这种盐引,每引一号,分前后两卷,盖印后从中间分成两份,后卷给商人的,叫“引纸”——盐引;前卷存根叫“引根”。商人凭盐引到盐场支盐,又到指定销盐区卖盐。 在明初之时,朝廷鼓励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换取盐引。给予贩盐专利的制度。又称开中法。开中之制系沿袭宋、元制度,但明代多于边地开中,以吸引商人运粮到边防,充实边境军粮储备。 不过,现在已是明末之时,开中法早已成为历史陈迹,取而代之的是纲盐法。 《明史?盐政议》中说道,纲盐法的大体内容为,持有盐引的商人按地区分为10个纲,每纲盐引为20万引。每引折盐300斤,或银六钱四厘,称为‘窝本‘,另税银三两,公使(运输)银三两。以‘圣德超千古,皇风廓九围‘命名,未入纲者,无权经营盐业。 当然,这史书上的说法。是明朝中朝的价格与税率,与明朝末年相差很大,不足为据。但它说明了一点,朝廷现在直接把盐从官营专卖。变成了承包盐商专卖,官府只管收银子收税,然后指定盐商垄断官盐专卖权,并且该盐商的子孙可以世袭这种垄断权。官府再给这些盐商们划定区域运销食盐。 那么。什么条件的盐商有资格卖盐呢? 首先,这个盐商要拿到窝单。 所谓窝单,其实就是一件合法运销官盐的证明文件。一个大明政府颁发的特许执照。窝单上会注明该盐商所取得的盐引数量以及运销区域。那些盐商们,通过各种门路,向朝廷的盐运司申请资格,然后交一笔保证金,再找人具保之后,就能拿到朝廷颁发的窝单。 有了这个东西,这个盐商就有了垄断专卖的权利,并且,这个窝单是可以子孙世袭,也可以象银子一样,用来买卖与交易。 有了窝单以后,这名盐商就成了官方指定的食盐专卖商,拥有某块地域的垄断权。各盐商根据朝廷的指划,在各自的专卖区域内运销官盐,各盐商不得越界销售。也有一种特殊情况,就是鉴于该盐商的力量较小,不足以支撑起一片地域,那么他还可以伙卖。 所谓伙卖,就是由多个盐商合伙经营一片区域,内部再划分销售数量。 有了这窝单以后,以后这名盐商,每一年再向朝廷先交钱办一个本年度的资格证,就是年窝。有了年窝,就有了本年的专卖权。 总之,在这种纲盐制下,最重要的就是窝单,有窝单就有垄断专卖权。 李啸没有这样的专卖权。 他也不打算去急急地向朝廷申请窝单,贩运食盐。 现在这样的敏感时期,又因为贩盐将要触到太多人的利益,李啸不希望在自已的发展初期,碰到太多的发展障碍,所以,他不打算向朝廷申请盐引窝单,以免使自已显得过于贪婪,给那些看他眼红的朝臣,留一个太过明显的把柄。 李啸打算先给有辽东窝单的海商蔡守供盐,让他代为销售。 这样一来,李啸的雄唐卫所产的盐,不需要盐引窝单之类,就有了隐蔽的销售渠道,同时又不会引人嫉恨,并且,还可以逃税。 现在市面上,一百二十斤的一担私盐收购价是三钱银子,为了打击对手,收得更充足的盐,不少收购私盐的贩子的收购价,都偷偷地提到了五钱甚至六钱银子。 李啸给蔡守报了四钱银子一担的优惠价格,这蔡守一脸笑得稀烂,连连答应,生恐李啸反悔改。 根据薛大富的意见,李啸对盐场作了一番改进。 李啸初步设计了八十亩盐场,全部用水泥铺地,用内燃砖砌成如同方格子一般的盐田。盐田通过一条弯折的涌道,与大海连接。 这种盐田的设计原理是,每当涨潮时,打开闸门,把汹涌而来海水灌入盐田。在田中暴晒蒸发掉水份,约浓缩到盐度15度左右。再打开盐田地闸门。从沟渠流入卤水池。在池中沉淀泥沙。澄清后地卤水用人力抽水车抽入结晶池。于饱和状态下继续蒸发。很快就能结出白花花的海盐结晶。 现在军营设施已建设完成,李啸立刻抽调全部的建筑工人去兴建盐场。 近千人的建筑队伍,在充足的水泥与砖头供应下,只过了两周时间,八十亩盐田,卤水池,结晶池,海水涌道,以及卤水池结晶池的防雨棚等设施,全部修建完毕。 李啸任命薛大富为盐场总作头,招入200人到盐场工作,整座盐场正式开始运行。 李啸记得以前化学课中教育过,海水含盐量大约百分之三点五。那么,一百吨海水即能制盐三点五吨。 经李啸测定,在这北方的初夏时节,盐田日极限蒸发量能达到7毫米,这样一来,即使算上雨天不能生产,阴天产量再减半的情况之下,这八十亩盐田,最保守的产量也在三十万斤以上。 这个数量看上去很大,其实相比整个大明朝的食盐消耗量来说,实在有点微不足道。 史书记载,在明朝,每人每年平均消耗十五斤盐,李啸每年的盐产量,只不过够24万人吃一年。 也就是说,除了雄唐卫这4万人多外,每年顶多只有20万人次的对外销售额。 这点可怜的数量,相比大明近亿的人口,实在少得可怜。 不过,这食盐的销量却很可观,按李啸每年产3万担的量来算,一年便是12000两银子的利润。 “大人,这盐场,若再扩大个十倍,按大人的价钱算,一年便是12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呀。”薛大富一脸笑的稀烂。 多谢尊重知识而非流水的月票,月相似的月票,小岛001的打赏,谢谢兄弟们的大力支持。 第一百九十二章进度喜人 李啸心下亦是十分欣喜,他随即下令,在这八十亩基础上,让那近千的建筑工匠,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扩建十倍,最终让盐田总数达到八百亩。 这样一来,整个盐场年产量可达30万担,使用工人1000人,每年除去近7000两工人薪资外,可得赚11万两多的银子。 制盐贩盐,真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 按薛大富的意思,八百亩盐场尚嫌不足,他还想往上增加盐田数量,被李啸拒绝了。 毕竟,沿海的土地宝贵,还必需留有空地建港口、码头、船厂,以及留有将来进行海产加工业的土地。 忙完盐业之事,李啸重点开始对从莒南县与五莲县中并入雄唐卫的400里新获土地,进行规划。 李啸心下感叹,这大明朝廷,对自已还是防范得紧啊,为了限制自已的发展,所得的400里土地,皆是乱石盐碱地居多,可供开垦的土地极少。 最终李啸作了如下规划。 靠近西壮区的100里之地,都是乱石沙砾之土地,李啸将其并入西壮区,以后作为枪械厂、弹药厂、火炮厂的研究与生产基地,毕竟这些行业都有一定危险性,与马耆山重工业区隔开一段距离方好,即便出了意外,也不会导致重大损失。 另外靠近北兴区的100里地,基本都是盐碱地,故全部并入北兴区,作为日后进一步开拓桑蚕种植的备用土地。 剩下的200里土地,基本都是半沙质化,半草甸化的劣质土地,李啸打算将其改建成牧场。 原本因为土地紧缺,李啸只打算在军屯区内建个30里左右的小型牧场,现在有了这么大块的新得土地。李啸可以将牧场扩建得更具规模,让马匹有更大范围活动,从而更有利于马种的培育与繁殖。 这样军屯区内,原本用于牧场的土地,可以更好地用来修建新的军用设施,从而更有利于扩军备战。 新建的牧场,为农牧司下属单位,李啸提拔了一名伤残的骑兵中士丁威担任牧场课课长,组织了现有的45名伤残退伍的士兵进行前期的牧场土地整改和草场改良工作。 人忙光阴速,不知不觉。时间已过一个多月,到了六月底。 到现在为止,李啸的雄唐卫内,已有下列工作完成了进度。 1、4座大型砖窑扩建完毕,每周产砖量近二十万块。 2、两座全新的30立方米,内衬了高铝鈉土耐火砖的炼铁高炉,以及一座熟铁炒炉,均已建立完毕,加以原有的熟铁炒炉。每天产熟铁量均在25吨以上。 3、1座大型炼焦炉兴建投产,加上原来的1座中型炼焦煤炉,每天出产焦煤30吨以上。 4、3座大型水泥炼窑建成投产,加入原来的一座中型炼窑。每天出产水泥在10万斤以上。 5、南和区开荒完毕,共开垦荒土3200亩,以每户15亩的量分发,共安排205户家属。总共安排人数568人。 6、北兴区9000亩桑田开发完成,安排桑蚕户900户,每户十亩。总共安排人数2250人。 7、缫丝厂建设完成,预计可容纳立式纺纱机500座,李啸让商业司派人乘坐水师船只,去松江府先采购100座立式纺纱机,同时出月薪5两的高价,从松江府招一批熟练的女工过来,作为技术指导。 8、用工大户锻造场中,增加了大小水锤近100座,3000多人在里面同时劳作,每天主要出产各类李啸设计的盔甲与武器,同时,还有少量其他钢铁制品和生活用具产出。 9、蒙山煤矿厂筹建完毕,开始试产。 10、蒙山瓷器厂建成投产,在现在的试生产阶段,每月能产各类生活用的瓷器5千多件。 11、蒙山小型铜矿厂建成,每天产铜约8吨,同时兴建的铜具厂,各类诸如铜盆、铜箱、铜碗、铜匙、铜镜之类的生活铜制品,每月能产近2万件。 12、蒙山砂金矿已投产,每日出金量为10两。 13、由500多名土匪俘虏组成的苦役挖砂队,每天出产300多吨河砂。 14、八百亩盐田扩建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估计再到下月中旬可全部建成。 15、现在捕捞队有两艘作业船只,每次的捕捞鱼虾数量为15万斤,每月出海15次,共获得鱼虾225万斤,再加上从渔民处收购的10万斤,总共每月有235万斤的渔获,可供全雄唐所的4万居民单纯吃鱼都可吃20多天! 16、四个区的四所初级学校均已建成,每所可容纳学生约800人,为更好地进行教育学习,李啸紧急扩招了30多名教师,让每所学校的语文、数理、国史老师的总共数量都达到了10多人,到现在为止,雄唐所全部的7-13岁适龄学生数千人,均已就近入学。 17、作为雄唐所的重点工程,连接蒙山特别区与雄唐卫本部的明光大道已修建了近三分之一,贯穿雄唐卫本部东西方向的雄唐大道已修建完成了一半多。 接到了这一系列奏报的李啸,连日来,脸上都是欣慰莫名的笑容。 谁能想到,四个月前还是一片荒凉,人烟稀少的雄唐卫,现在,已是一片兴旺蓬勃的景象。 而作为雄唐卫的最高指挥官的李啸,现在反而有点闲下来了。 他一时心血来潮,决定去马耆山前的西壮区市镇看看。 原本李啸只想带着两名护卫,微服私访般地下去探访,没想到那卓那希听说要去逛市镇,高兴极了,吵着要跟他去,李啸无奈,只得将她也带去。 各人随后皆换了日常衣着,李啸身着一身湖绿织丝提花绸衫,头着淡青翡翠束发冠,腰系白玉犀皮腰带,手执一把泥金黑边折纸大扇,一番打扮下来,配上他英俊的容貌,卓然一位飘逸出尘的贵公子矣。 身着一身青花细纹女襦裙,外罩一件淡粉色比甲的卓那希,那傲人的身材,越发显得风姿绰约,美艳动人。只是,她看着装束一新的李啸时,目光不觉痴了。趁人不备,这个调皮的姑娘,悄悄地给了李啸一个热烈的吻。 一路上,卓那希颇为亲昵地靠着他行走,李啸也毫不以为意,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彼此已是亲密无间,这样的亲近举动,旁人也早已见怪不怪。 很快,骑着马说笑而行的李啸一行人,便来到了西壮区的市集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兴旺市集 一行人在离得市集有一百步远处,下得马来,便听到市集上的叫卖声一声高过一声,人声喧哗鼎沸,一片热闹景象。 “上好的南直隶细棉花布,布料均密厚实,价格实惠,每匹只要二两银子呀。。。。。。” “各位客官看过来,本店有最新进的上好福建铁观音,喝一口解渴,喝两口润胃,喝一壶便是神清气爽万事无忧啊,各位客官速来免费试喝。。。。。。” “真正山西老陈醋,酸劲足,后味缓,成色一流,价格公道实惠,各位客官速来买啊!。。。。。。” “烧饼,热乎乎鱼肉烧饼,好吃又实惠,十块只要半钱银子啰。。。。。。。” 闻听得这此起彼伏的叫卖呼喊,卓那希顿时一脸喜色,两只眼睛中满是欢喜期待之情,急急地拉着李啸,便快步进入市集而去。 李啸心头亦是欣喜,这集市不过才开了几个月,便有这般热闹气象,如何不让他高兴。 几个人一路看过去,只见一条宽阔的青石路两边,各类店铺林林总总,什么布店,米行、油铺,醋店,酒楼、茶行、胭脂水粉店、医铺、刀坊、器具店,瓷器店等等,甚至说书铺子,算命摊子等等应有尽有,李啸一时都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不同的店铺能见缝插针地开设进来。 “李忠文的商业司管理得不错啊,这般气象,来之不易,真让人心里欢喜得紧。“李啸心下暗想。 一只四个人的镇抚小队在市集上来回巡逻。为头一个队长般模样的人见到李啸等人过来,脸上立刻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连忙跑过来,便要参拜。 李啸急忙制止了他。并示意他不要大声嚷嚷。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做什么的?”李啸和颜悦色地问道。 “小人名叫程一全。原为枪兵丙队4甲枪兵,因当日在高龙堡守卫战中被叛军砍断手指,落下残疾,故因伤退役,现被镇抚大队队长白一铖安排在此管理市面。”程一全急急回道。 李啸哦了一声,心中在想,这个白一铖,当日是枪兵丙队队长,因在高龙堡守卫战中,被砍断脚筋。不得不因伤退出军旅,没想到现在竟在西壮区任镇抚大队长。 “在下疏忽,没想到竟是李大人您来到这里,小人有失迎讶,请大人治罪。”程一全拱手致礼,低声而道。 “程一全,你忠于职守,何罪之有。本官问你,近来市面。还宁靖否。”李啸又问道。 “禀大人,西壮区市场秩序颇好,民政司分所长刘一显大人,对治安抓得极严。但凡市场上如有打架斗殴,欺行霸市,短斤少两,强买强卖之类罪行。一律从严治罪。是故,街面宁靖,商家安稳。整个市场越来越繁荣。”程一全笑着地回答道。 “很好,你们做得不错,要再接再厉。”李啸一脸舒心的笑容。 “谢指挥使大人夸奖。” “行了,你们去巡逻检查吧,好好干,我等再去市场探访一番。”李啸拍拍程一全的肩膀说道。 程一全向李啸恭敬致礼,随后,带着三名跟班离去。 卓那希在一个玩偶店里流连忘返,看到满屋的各色玩偶,她欢喜得合不拢嘴。 李啸等人,则在同店掌柜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掌柜的,是哪里人氏,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开商铺呢?”李啸笑着问道。 “客官,小老儿是济南府人氏,听说李大人的雄唐卫这边治安良好,管理有方,便来此处开设分店。”掌柜的一脸笑容地答道。 “哦,那掌柜的现在确是这般认为吗?” “咳,比小老儿想象得还要好得多呢。以前我在济南府开商铺,每个月都要给官府送礼孝敬,要给街面上的流氓地痞送保护费,还要防着行会敲诈,大商家恶意倾轧等等,生意不好做啊。倒是李大人的雄唐卫管理极好,从不收什么孝敬钱,街上也没有地痞流氓之类,更没有行会与大商家来排挤倾轧,每个月只要交当月预计销售额的八分之一商税,便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好生经营开店,实实省心多了。你说,这样的好地方,上哪找去?”掌柜的说完这一大段话,一脸的感慨与庆幸。 李啸与两名护卫对视一下,都不觉大笑起来。 卓那希挑了半天,终于选了两个可爱的布娃娃,一男一女,两个娃娃手拉着手,笑得开心极了。 卓那希吃吃地笑着,指着娃娃说道:“啸哥你看,这个是你,这个是我。” 李啸深情地望着她美丽的眼眸,笑着说道:“你喜欢便好,这两个娃娃,我买了。” 李啸付了半两银子,买下这两个娃娃,卓那希开心得如一个孩子一般,将两个娃娃紧捧在怀里,脸上笑成一朵花。 众人又行看了一阵,便觉有些肚饿,李啸带着几个人向那几家酒楼走去。 顿时,立刻有几个酒店的伙计迎了上来。 “这几位客官请了,俺们这里可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万历皇上登基那年小店就在南京城开张啦,现在这雄唐卫开分店,那更是绝不敢欺人。本店菜品丰富好吃,价格实惠,天气眼看得就要热起来了,几位客官看来也是走了些路的,行长路的人心脾火旺,俺们小店有现成的桂花清酿酸梅汤,可送予各位客官消热解渴,另外,本店有南京来的大师傅,做得一手好鱼脍,割得片片透光,骨刺皆去,入口就化。几位客商老爷能照顾小店生意,实实有眼力价儿,咱这么说罢,要是本店做得不好吃,这饭小的不收钱。” 这个店伙计刚说完,旁边另一个店伙计便迎了上来。 “客官老爷们骑马至此,一看就是是走长路的,要口味重、份量足、耐得饥荒方好,吃这些精巧的东西作甚?俺们小店虽然没几十年的招牌,却也一直在北地通州城本本分分开店,踏踏实实经营,前段时间才在雄唐卫开了分店,经营与总店毫无二致。现有从塞外买来的上好羊肉,有从安东卫城进来的新鲜猪肉,另外,邻村才老死一条牛,民政司已经销了牛籍,大理花石一般的上好牛腿肉现在也是随时可下锅。这般肉料,用浓油重酱蒸煮透了,骨酥肉烂,再炒上一份三两重的鸡蛋面饼,嘿,吃一分倒要长十分的气力,价钱更是分外克己,到时客官老爷们看着给便成。” 另有几个伙计同样说着邀请的话,一脸热情地向向几人介绍。 一名护卫吞着唾沫,一脸讪笑地悄悄对李啸说道:“这几个家伙,说得都快把人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李啸扭头问卓那希:“想吃哪家,都依你。” 卓那娇媚一笑,撒娇般说道:“那我要是都要吃呢?” “行,那就都点上。几位伙什,我们寻一家入座,你们几家的好吃菜品,都给我们端上来。”李啸大笑起来。 几个伙计一怔,立刻大声唱诺道“客官豪气,小的们这就去准备。” 初夏的艳阳高照,在一家窗明几净酒楼上,李啸等人,笑语欢声,饮宴尽兴。 谢谢巴菲特、看书者001、ququ、尊重知识而非流水的月票!谢谢各位支持! 第一百九十四章后金说客 李啸等人吃饱喝足,已是午时已过,几个人方起身回去。 顺着来路返回的他们,犹在街上慢慢地边行走边观看,却均没有注意到,在一家茶楼的二楼临窗位置处,两个主仆模样的人,一边喝茶,一边悄悄地盯着他们看。 “老爷,小的刚去楼下看仔细了,那个贵公子打扮的人,便是雄唐卫指挥使李啸,他旁边那女子,确是和硕贝勒的前妻,卓那希。”一个穿着下人衣服,脸容尖瘦,一双鼠眼闪着熠熠精光的年轻人,低声而急切地,对坐在对面的一名身躯肥硕,正摆出一副端庄喝茶的主人模样的人说道。 那主人约摸四十来多岁,闻得此言,手里的茶杯猛地一抖,茶水几乎洒出。 “你确定没看错?” “没有!卓那希我在盛京我见过,她与豪格贝勒一同出游时,小的在街面上见过好几次, 至于那李啸,前段时间他们在海边建盐场时,我在一旁仔细看过他,绝对错不了!” “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这个当日逃走的卓那希,竟躲到这雄唐所了,还与那李啸这么亲近,呵呵,这事儿,倒是有趣的紧。”主人模样的人摇头笑道,随即仰脖将杯中残茶一口饮尽。 谁也不知道,这看似不起眼的二人,却是范文程派来的细作说客。 主人模样的人,是范文程亲随,姓潘名朴,那名下人打份的人,则是潘朴的得力下属张朝。 这两人,都是作惯细作之辈,原先一直在辽西锦州处假扮商人收集情报,最近方被范文程召回。 范文程选择他俩。乃是看中他们经验丰富,办事可靠,而且一直没有剃发易服,当是派去招揽李啸的最佳人选。 得到了范文程要求招揽李啸的任务后,两人立刻出发,乘坐明朝的走私船只,几近辗转,来到了这雄唐所。 两人小心谨慎,向民政司报了自已在辽西锦州的户籍,进得雄唐卫内。随即向商业司申请,说打算在雄唐卫内考查地段,开办商店,方以这个名目在雄唐卫落了脚。 两个人没有立刻冒冒失失地去见李啸,而是先将这雄唐卫仔细考察了一番,让自已准备得更充分一些。 所以这将近半个月来,他们一直在雄唐卫各地闲逛考察,除了军屯区与马耆山重工业区因有军兵严密把守不让进去外,其他地方。两人都看了一遍。 潘朴、张朝两个人都被这雄唐卫兴旺蓬勃的气象给惊呆了。 在他们印象中,那个李啸应该只是个会打仗的赳赳武夫,却没想到,此人竟还有这么经营之材。将这个荒凉偏僻的雄唐卫建设得这般富有生气,潜力无限。 “这李啸,真真经世之材矣。辽东各明将,何其等而下之。”见惯了辽东那些庸碌粗鄙的所谓将门的潘朴。不由得发出衷心的感叹。 这还是他们只看了雄唐卫的外围而产生的印象,真不知潘朴若能看到马耆山那些他前所未见的重型工业时,复会做何惊叹感想。 “此人打仗经营皆有如此本领。若一直为明国效力,实为我大金之劲敌也。”张朝一脸忧心之状。 “希望我等能尽力招揽他,让其投我大金,为大汗效力。这等人中龙凤,失之可惜啊。”潘朴长叹道。 于是,这一天,两人正在茶楼上一边喝茶,一边低声暗谈将如何面见李啸之时,却无意中发现了李啸带着卓那希等人闲逛。 “老爷,可要立刻将卓那希在此处的消息禀告汗廷?”张朝眨着鼠眼,急急发问。 “这事不急,待我等回返之时,再说也不迟。毕竟,我等此行之目的,是为了说动李啸,至于那卓那希,乃是莽古尔泰余逆,在大金那边,其实也与一个死人无异了。”潘朴冷冷说道。 在傍晚时节,李啸得到亲兵禀报,说是有两位辽东商人,要求见李啸。 李啸初不以为意,喝得有点上头了的他摆手说道:“却是何事?如是开办商店之类,自去找商业司便可,何必定要见本官。” 亲兵忙道:“大人,这两人说,有重大消息要向你禀明。” 李啸顿时站住,他略一沉吟,便说道:“速带两人到议事大厅相见。” “是!” 李啸匆匆洗了把脸,便往议事大厅而去,方坐定,便见亲兵带着一胖一瘦两个商人打扮模样的人过来。 “在下潘朴,这位是小人手下张朝,见过指挥使大人。”潘朴一脸灿烂笑容地向李啸躬身打揖。一旁的张朝也急忙作揖。 “二位免礼,此番来此见本官,却是所为何事啊?”李啸平静地问道。 “这个。。。。。”潘朴用眼光示意李啸,李啸会意,屏退身后两名护卫,让他们暂去厅外等候。 潘朴、张朝二人落坐后,潘朴轻轻地呷了口茶,笑着说道:“在下来到大人的雄唐卫,但见处处规划经营都是极好,李大人治理之材,实实高明,让在下由衷佩服。“ “承蒙谬赞,潘掌柜过誉了。” “李大人,小的在想,大人的雄唐卫,虽然经营规划得颇好,只可惜地局一隅,发展空间终是有限。”潘朴缓缓而道,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复杂。 “哦,潘掌柜此番言语,倒是有些深意。”李啸心下一凛,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李大人,以在下观之,你若能得有比这雄唐卫大十倍之地,发展的空间,当会更不可限量矣。”潘朴直视着李啸,双眼之中,满是期盼之光。 李啸明白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两人是为何而来这雄唐卫,又是为何要来求见自已。 这二人,当是鞑子的说客无疑。 李啸心下冷笑,没想到,自已这样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竟也已是声名在外,连这后金朝廷要派人前来招揽了。 “原来,潘掌柜是奉命而来,倒是李某不明就里了。”李啸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 “李大人真是个爽快人,说实话,以李大人之材,屈就这不过千余里的小小雄唐卫,实为大材小用啊。如另投明主,何至于此。在下甚为大人惋惜。”潘朴一脸诚恳又惋惜的表情。 “这般说来,想必二位的条件已是给李某开好了?”李啸一脸莫测的笑容。 “李大人,此番前来雄唐卫,我等略备了些薄礼,请大人收下。”潘朴向一旁的张朝示意。 张朝连忙站起身来,指着身后一个巨大的箱子,向李啸禀告道:“我等带了黄金300两,貂皮200块,积年野山参30根,上好东珠50颗,皆送于大人。” 李啸大笑道:“看来,这般厚礼,李某倒是受之不恭了。” 潘朴见李啸看似心动,急急而道:“这些须薄礼,不算什么。若大人真能来投我大金,大汗说了,将不吝于王侯之位,赐于大人。” 潘朴说完,一脸急切地看着李啸,他满以为,这个丰厚的条件一定能打动李啸,谁知道,李啸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莫非大人不信?现在我家主人范大人的亲笔书信在此。请大人过目。”潘朴急急地将书信递上去。 李啸快速地看了一番,见信中满是阿臾之词,并说皇太极已亲口答应,只要李啸率部归降,一定大封其地,并赐于王侯之位。 李啸将信轻轻地扔在桌上,淡淡地笑道:“李某与你等,素未相识,岂可轻信。这般礼物,顶多只是作为我与尔等平等交往之条件,若要本官来投,却是远远不够。” “哦,那大人你是要甚条件?” “黄金三千两,上好辽东骏马1千匹,貂皮600张,东珠200颗,本官尚可考虑。”李啸冷笑着说道。 多谢天朝上国的月票,小岛001的打赏。多谢支持。 还是要向各位读者求票,求推荐,求收藏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如何对付李啸 “大人,你开这条件,未免太高了些。”潘朴面带难色,小心问道。 “潘掌柜,你回去跟你们的大汗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可以随便谈成的好事。他若是连点这点诚心都没有,让本官率众往投,却是休想。”李啸平静地说道。 潘朴与张朝从李啸处离开后,一脸的丧魂失魄状。 “他娘的,这李啸真他妈不是东西,送他这么多贵重礼物,竟只得了这番答复。真真贪婪之极。”二人行得远了,张朝忍不住大骂起来。 “这李啸的心意,猜不准啊,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也罢,咱们且回大金,向范大人如实禀报吧。”潘朴叹气说道。 这二人离开后,李啸看着那巨大的箱子中送来的各类礼物,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却是越来越浓重的阴沉。 没想到啊,后金的触角,竟然不知不觉中伸到了雄唐卫,这两个家伙在雄唐卫呆这么多久,自已却一点消息都得不到,这情报工作,实在太过滞后,看来必须要立刻成立专门的情报安全部门了。 经过一夜熟虑的李啸,于第二天,向全军通报了成立安全司的决定。 李啸任命当日反水陈友德,向李啸通报陈友德军队行动情报的苟言担任安全司副司长,而正司长一职,暂由李啸亲任。 苟言自投靠李啸以来,一直表现得忠心耿耿,虽然再无显山露水的机会,但他的机敏与谨慎已给李啸留下深刻的印象。 随即李啸从辅兵中招入20名心思缜密,反应敏捷之人,作为首批安全司情报人员。 李啸给苟言等人的任务是,秘密监察雄唐卫内,有任何异动的人或事物,并及时向李啸禀报。 李啸给了苟言等人监察与举报的权力。却没有给他们逮捕和审问的权力,这是李啸吸取明朝锦衣卫的教训,以防止这个特务机构权利过大,以至于为所欲为。 受到重用的苟言,一脸郑重之色,在向李啸表达了要尽心职守做好监督工作后,率一众安全司人员领命而去。 当然,李啸也希望安全司能够从雄唐卫外面获得有价值的情报,只是,现在他没有这样合适的人才与实力支撑。所以,先搞好雄唐卫内的内部肃反情报工作,抓出各类敌国间谍细作,才是李啸要做的当务之急。 半个月后,潘朴回到后金盛京。 他随即向范文程禀报了与李啸见面的情况。同时,把那个卓那希也在雄唐卫中的消息告诉了他。 范文程掂须而坐,一脸凝然之色。 “主子,李啸如此贪婪,却是真假难辨啊。”潘朴一脸无奈之状。 “你等且退下。待我禀报大汗后,再安排尔等如何行动。”范文程想了半天,最终对潘朴张朝二人说道。 范文程随即进宫,紧急面见皇太极。 皇太极此时正与豪格在凤凰楼中议事。见他前来,立刻宣他进来。 范文程低低地将潘朴的禀报说给皇太极听,皇太极听完,面上不动声色。那豪格听了,却是脸色大变。 “李啸这个可恶的尼堪,竟。竟然无耻占有了卓那希,我,我要砍了他的狗头!”豪格神情激动,大声吼叫,一脸青筋直涨。 他还想骂更难听的话,皇太极那两道细眯眼中,两道寒光射过来,让他心思一凛,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依然满脸气愤不已之状。 “豪格,莫非,你还在记挂那个反逆余党不成?”皇太极的话语,比寒冰还冷。 豪格打了个冷颤,低声忙道:“汗阿玛,孩儿。。。不敢。” “哼,男子汉大丈夫,要做到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你竟为一个早该抛弃掉的女子如此失态,实在让父汗失望。”皇太极冷冷而道。 “汗阿玛,孩儿,知错了。” “豪格,你记住,一个人一旦儿女情长,则必然英雄气短。这不是成大事者的素质啊。” “汗阿玛,孩儿记下了。” 皇太极随即将目光转向范文程,平静地说道:“现在看来,这个李啸倒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了,本汗若是给他吧,怕他得到之后又反悔,若是不给吧,则反而显得本汗不够诚心。这个李啸,真够狡猾的。” “汗阿玛,我观李啸,毫无诚意,我等花了这般厚礼,又许以王侯之位,那李啸却纯粹是虚以委蛇,让我等徒费功夫。”豪格在一旁,愤怒地插话过来。 “范先生,你怎么看?”豪格的话,皇太极仿佛未听到一般,却向范文程发问。 “大汗,依奴才看来,李啸说这番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范文程缓缓而道。 “你详细说来。” “大汗,那李啸与孔有德不同,孔有德等人已走投无路,故只能来投我大金。而李啸刚得了雄唐卫,在明国尚有发展的空间,故要他立刻放弃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高位,来投奔我大金,其有顾虑是必然的。” “范先生说得对,本汗也是这样想的。说实话,如果李啸立刻就一口答应下来的话,这般利禄之徒,本汗也许会轻看他。他有这般顾虑,要开个高价,却也是人之常情。”皇太极平静地说道。 “只是,汗阿玛,我等若真依此条件,将这样的重礼送给他,他若反悔不来,那我等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豪格脸带急色,赶紧说道。 “所以说,这个李啸,给我们出了个两难的问题啊。”皇太极缓缓说道,脸上露出莫测的冷笑。 “奴才也是为此事而心忧,一时未能思得良策。”范文程叹息道。 “哼,明国人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李啸,以为我等只能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他过来,却不知,本汗还有另一手,定要逼他过来。”皇太极轻轻地咬了咬牙。 “不知大汗有何良策?” “请将不如激将。李啸既然不识抬举,那本汗就要借明廷之手,将他逼过来了。”皇太极冷冷说道。他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范先生,我着你派人前往明朝京师制造流言,就说李啸已与我大金有秘密来往,将要投我大金,让那明国皇帝生疑。将来不论明国皇帝对李啸是另行调任,还是撤职查办,都会给想首鼠两端的李啸造成重大打击。而那李啸定会舍不得自已辛苦建成的雄唐卫,从而对明国皇帝极其不满。在这李啸与明廷离心离德之际,我等再派人去送重礼邀他,那李啸置身如此窘迫之境,必定会答应投我大金。” 范文程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他立刻拱手说道:“大汗睿智过人,端的好计策,奴才这就去办。” 范文程走后,豪格低声地问皇太极:“汗阿玛,这样做,那李啸真的一定会投我大金吗?” 皇太极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回答道:“把握很大,但也不能说没有异数。豪格,你要记住,对于这样文武双全的顶尖人材,如果不能得到他,那么,就一定要毁灭他。” 第一百九十六章虎啸军 在后金准备给李啸撒下一张无形的网之时,李啸在雄唐卫,利用现有的盔甲武器和缴获的马匹,正在积极扩充军队。 李啸给自已的军队,取了个极其威猛的名字,虎啸军。 李啸取这个名字时,潜意识中,是想自已的军队能有如啸傲山林的猛虎一般,将那些在白山黑水中的鞑子与遍布全国的流寇盗匪,全部一口吞掉,为饱受苦难的大明百姓,创造一个真正安稳和平的美好国度。 现在李啸军中,现有的全部战力为,盾兵400人,枪兵1000人,横行队100人,哨骑40人,突骑60人,护骑20人,火铳兵760人,红夷大炮16门,普通火炮33门,还有辅兵1310人。 而在上次与朱大典刘泽清的战斗中,李啸总共缴获了盔甲12000多副,战马696匹,普通火炮80门,火铳1375根。有这个基础,让李啸的扩军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扩军的顺序,还是按李啸以前所制定的,优先补充骑兵,然后补充步兵;优先补充精锐,然后补充普通部队的原则进行。 李啸首先扩建骑兵部队,具体情况为,哨骑增加一倍,达80人,突骑则翻了五倍,达到300人,护骑也扩充一倍,达40人。总共补充人数为300人。 横行队从现有的枪盾兵中抽选取精锐补充,达到200人,增加人数为100人。 盾兵补充为600人,增加人数为200人。 枪兵补充为2000人,增加人数1000人。 李啸尝到了火器部队强大威力的甜头,这一次火器部队大大扩充。他将火铳兵扩充为2000人。普通火炮部队扩充至100门,总共需补充兵力1640人。剩余的135根火铳和13门普通火炮作为备用物品保存于军屯区的火器部队仓库中。 这样一来,李啸军总共补进人数为3240人。 现有的1310名辅兵全部补充进战兵队伍之中,另外的1930人则从预备役中招入。 李啸总共从6632名辅兵预备役成员中,招了3000人成为李啸军的正式成员,其中1930人成为战兵后。剩下的1070人都安排为辅兵。 这些辅兵预备役兵员,主要是从建筑工人中挑选,毕竟现在李啸军中,已完成了相当多的各类工厂设施建设,李啸抽调这些人,既可以立即补充部队,又可以防止这些人闲下来没什么事做。 现在虎啸军全部战兵人数分别为,盾兵600人,枪兵2000人。横行队200人,哨骑80人,突骑300人,护骑40人,火铳兵2000人,红夷大炮16门,普通火炮100门,另有辅兵1070人。 虎啸军战兵总兵力达到了5700人。加上辅兵,将近7000人。比一个平常指挥使所能拥有的部队略多些。 为保证公平与合理。所有补充进新军种的人员,原有军阶不变,这样一来,横行队与骑兵中新补充者,除了原有的上士、中士外,其余皆为下士。这些新加入的军兵。他们只有努力训练,刻苦锻炼本领,才能在半年进行一次的考核中,增加自已的军阶。 这些军兵,按李啸根据不同军种制定的要求。首选锻造场中打制的盔甲,如没有,则再在仓库中挑选类似的盔甲穿上。 李啸算了下,这样一来,加上水师,他的军费每个月薪水开支近7000两,一年便是近8万两。 在伙食方面,因为有充足鱼肉供应下,每年可按每个人消耗2石粮食计算,那么全军人吃马嚼,所需的伙食费银两数额约为7万两。 两相叠加,在李啸军不出去作战的情况下,李啸每年便要支付的军费总额为15万两。 供养军队,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不过,现在的李啸,可不比当初在牛蹄墩那般窘迫,现有朱大典等人为签下停战协定而赔付的20万两银子,加上以前李啸积累的20多万两存银,他现在手头上银两充足,并且又有各类雄唐卫生产的商品皆开始获利,足以支持这只近7千的部队。 部队人数补充完毕后,李啸开始把部队的编制也进行一番整顿。 全军编制,从上至下等级排序,分别为部、哨、队、甲四部分。分别任命正长与副长。 现有军队的战兵,分为两部,分别为甲乙两部。 每部兵马均为盾兵300人,枪兵1000人,横行队100人,哨骑40人,突骑250人,火铳兵1000人,红夷大炮8门,普通火炮50门。 当然,全军分了两部之后,甲乙两部的兵力也可随时因战场形势而重组改变,如全部骑兵集中使用,全部火炮集中使用等等,以更好地适应战争需要。 李啸随后任命了相关的主要将领。 甲部主将张行猛,副将胡大能。 乙部主将雷傲,副将上官云杰。 甲部盾兵哨长由原盾兵甲队队长姜尊担任,乙部盾兵哨长由原盾兵乙队队长刘道钦担任。 甲部枪兵哨长由原枪兵甲队队长杨振担任,乙部枪兵哨长由原枪兵乙队队长高小飞担任。 甲部横行队由原副队长金钢担任,乙部横行队由原第5甲甲长任光楷担任。 甲部哨骑队队长由方胜担任。乙部哨骑队长由已经伤愈归队的费大广担任。 甲部突骑队长由原副队长鲍昭担任,乙部突骑队长由原突骑一甲长龙炳担任。 护骑队依然是黄策任队长。 甲部火器部队总头为赵杰,乙部火器部队总头为顾子发。 后勤辎重队长为刘扬壮。 医疗队长为徐肃。 李啸随后亲自设计了一面与自已所取的军队名字相称,标志着自已军队样式的军旗。那就是,鲜红镶金的的旗帜上,用金钱绣着一只布满旗帜幅面的斑斓猛虎,正对在太阳怒吼咆哮。 巨大的校场上,大明的标准军旗苍龙日月旗,与并列而立的李啸军猛虎哮日旗,在夏日的暖风中,烈烈飘扬。 李啸把张行猛、雷傲两个人叫过来,郑重说道:“现在补充入我虎啸军中新进人员较多,为防止他们拖后腿,你们一定要多加督导,努力训练,争取早日让他们成为合格的战兵。” 张行猛、雷傲两人均严肃地拱手致礼:“请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会尽已所能,让这些人员迅速成为合格兵员。” 艳阳高照下,李啸昂然站在校台之上,看着各个校场上,各类军兵喊声震天杀气十足的训练,李啸脸上不觉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一百九十七章陈子龙 军队扩充完成后不久,李啸带着李忠文,黄策等人前去视察明光大道进度。 几人乘马出行,几个时辰后,来到了沂南县境。 此时,整条明光大道已修至沂南县中段之地,李啸等人远远望去,只见多如蚁群一般的建筑工人在分工劳作,整个工地上人声鼎沸,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 李啸欣喜地看到,工人们的操作,与现代建筑工艺已经很相象了。 在已开挖好的路基上,先有工人铺上厚厚一层散碎青石块,铺好后,随即有人用大石辗子用力压实捣平。 完成这一步后,又有一批工人用已搅拌好的水泥砂浆混凝土在已压平实的青石块抹上水泥砂浆,随着他们一边抹砂浆,后面又有工人开始用细浆水泥放砖铺设,建造高度比路基两条的青石条的水平面稍矮。 砖头铺设完后,又有工人在砖头上铺上一层水泥砂浆混凝土,达到与青石条的水平面相平。同时每隔个十米长的距离,每段水泥砂浆混凝土间均有与水泥厚度相同的木板隔断,以防止路面到时因为热胀冷缩而开裂。 看到这井井有条的铺路流程,李啸等人脸上皆是满满的喜色。 “忠文,按这个进度,大概还要多久,全线方能铺好?”李啸问道。 “禀大,现在明光大道,已修好从蒙山至沂南中段,约摸完成了五分之二的量,估计最迟在三个半月内,可以全部完工。”李忠文欣喜回答。 几个人正笑谈间,忽见到不远处一阵喧哗骚动,李啸正惊讶怎么回事,一旁的李忠文笑道:“定是沂南县令刘乃印来参观工程进度了。这位县太爷对我们的明光大道工程极感兴趣,每每过来观看。倒是有趣。” 李啸大笑,立刻带着众人迎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身材颀长,颇有儒雅气息的沂南县令刘乃印,也发现了身着正三品指挥使常服的李啸,他大笑着领一众随从,向李啸迎了过来。 大明朝文贵武贱,刘乃印向李啸长叩一揖,便算是致礼了。 李啸虚扶了他一下,大笑道:“刘县令。怎么有雅兴来这工地参观?” 刘乃印笑道:“李大人,你这路修得与大明其他地方之官道,完全不同,倒是颇为有趣,让本县开了眼界。刘某公务闲暇,来这看看这明光大道在我沂南县境的修建进度,也算是体察民情之举啊。” “刘县令关心民生,体察民情,倒是让人钦佩。”李啸赞扬道。 “哪里哪里。说来本县倒是有些惭愧,李大人修建这贯穿我沂南县境之路,大大方便我沂南百姓出行,却未让我沂南县出一分钱。派一个人,我等纯粹沾光,倒是实在过意不去。今天,本县令送来了十口猪。让修路的工人们改善一下伙食,以表本县微薄心意。”刘乃印一脸讪笑,随即令人将十口活猪牵过来。交给李忠文带去。 刘乃印这一举动,让李啸对他印象极好。 “刘县令客气了,我们身为父母官,理当为民尽心,刘县令如此亲近体察民情,必是大得民心矣。”李啸笑容灿烂地说道。 两人复大笑,乃寻了一处稍为僻静之地细聊。 刘乃印颇为健谈,与李啸谈笑十分投机。聊得兴头处,刘乃印叹道:“刘某看过的大明将领亦是不少了,这些人中,一心为已谋私利者众,而象李大人这样一心为民,忠勤国事者,却是少见。大明得李大人,何其幸矣。” “刘县令过誉了,李某不过尽已所能,尽力为国为君分忧担责矣。现在大明之中,内忧外患,李某身为指挥使,才具有限,也只能尽力护佑一方罢了。”李啸说到这里,长长一声叹息。 “李大人何必过谦,我看李大人,心志非小也。”刘乃印旁边,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看似幕僚的年轻人,从一旁插话过来。 李啸一惊,他凝视这个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年轻人,眼光中,满是探询。 刘乃印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说道:“大人,相聊甚欢,本县忘了介绍了。这位乃是南直隶的名士,姓陈,名子龙,字卧子,别号陈大樽是也。” 刘乃印方说完,那陈子龙起身,抖擞下衣衫,向李啸拱手道:“在下陈子龙,南直隶松江人,正欲一路游逛至京师,参加明年年初的会试。因刘县令与家父有旧,故这段时间,一直在沂南之地盘桓,却不想能认识李大人,实为幸会。” 李啸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脑海中迅速地回忆了一下前世看过的明末资料,弄清了陈子龙的大致情况。 陈子龙,明末官员、文学家,复社名士。初名介,字卧子、懋中、人中,号大樽、海士、轶符等。南直隶松江华亭人。此人忠贞耿直,文武兼备,是个难得的人才。曾任绍兴推官,论功擢兵科给事中,命甫下而明亡。清兵攻陷南京后,他和太湖民众武装组织联络,开展抗清活动,事败后被捕,投水殉国。 此时的陈子龙,刚刚娶了湖广宝庆府邵阳知县张轨端之女为妻,为考取功名,去参加明年的会试,于今年上京,一路游玩,在这沂南县内故交刘乃印处,暂住时日。 李啸记得历史,陈子龙参加的这次崇祯七年的会试,因其在会试畅言国事艰难,乃是朝廷诸多高官不作为之故,被温体仁等人深忌之,让其不第还乡,一直到温体仁下台后,此人方考中进士。 想到这里,李啸心下极喜,自已穿越至今,能遇到这样的明末知名人士,对自已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啊。 李啸微笑道:“原来是卧子先生,今天得见,亦是幸事。却不知先生何出此言?” 陈子龙昂然而道:“大人,以学生观之,大人修这明光大道,虽为便民之举,实是方便联接蒙山至大人的雄唐卫矣。” 未等李啸回答,陈子龙复说道:“学生听说,大人已在雄唐卫修理多处厂矿,砺精图治,整个雄唐卫皆是一片欣欣向荣。大人如此奋进,岂是那些普通将门所能为!学生曾想,只恐大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怕多有虚言假辞。但今天见得大人这明光大道修得这般严整有序,结实宽阔,超出大明官道不知凡几。学生管窥蠡测,知微见著,可想见大人的雄唐卫,定是建设得极其整齐有序,一片兴旺啊。” 陈子龙说完,脸上满满都是欣赏的笑容。 李啸心下暗自赞叹,这个陈子龙,真真是个思维敏捷,谈吐犀利之人。几乎在瞬间,李啸便起了招揽之心。 “卧子先生之赞,倒让本官心生惶愧。其实,雄唐卫各处尽皆新建,不足之处良多,先生如有空,不妨随我前去雄唐卫游览一番,如何?”李啸一脸诚挚的微笑。 陈子龙立即应诺:“学生早已对大人的雄唐卫渴慕多时,正欲往观,大人如此诚邀,学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夜谈延揽 见陈子龙答应得这般爽快,李啸心下甚喜,又和刘乃印闲聊了一阵后,李啸方与其分手道别。 随后,陈子龙亦辞别刘乃印,带上仆人与行李,与李啸等人一并骑马返加回雄唐卫。 暖风薰人马蹄疾,几个人一路笑谈,纵马疾驰,三个时辰后,便返回了雄唐所内。 几人先到了西壮区,李啸带着陈子龙,骑着马环绕着马耆山重工业区跑了一圈。 看到一座座工厂的繁忙景象,陈子龙一脸欣赏赞叹之色。连连说道:“李大人的雄唐卫建设得这般兴旺蓬勃,严整有序,竟是学生前所未见,称大人为大明治政第一人,亦不为过矣。” 李啸大笑道:“陈先生过誉了,雄唐卫土地偏狭,又多为乱石盐碱之地,屯田种粮俱是艰难,只能走厂矿经营之路,本官亦是边探索边实施,岂敢称为治政第一人。” 二人大笑,李啸复说道:“天色已晚,其它地方,先生可明日再去观看,我已命人摆下酒宴,为先生接风。” 陈子龙笑着拱手道:“多谢李大人盛情,学生客随主便。” 这场宴席,李啸把雄唐所内,各名主要官员与将领叫来作陪,一时间,宾主融洽,气氛欢快,时到天已黑透,方尽欢而散。 众人离去后,李啸复于客厅之中,与陈子龙单独闲聊。 两人随意拉扯了几句闲话,陈子龙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大人,学生有一心事,不知当不当问?” “卧子先生但问无妨。” “李大人,现在我大明国事日蹙,内忧外患,大人以为,朝廷还能重新再图振作吗?”陈子龙脸上。笼罩着一层莫名的忧色。 “先生,李某以为,大明虽积弊已深,诸事不顺,但未并到了无可挽救之绝望之状。李某作为地方守将,唯知忠心报国,尽心做事,以期拯救万一,便足愿矣。”李啸缓缓而道。 陈子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李啸这番话说得颇有保留。他长叹一声,又说道:“如果我大明之中,所有官员将领皆能如李大人一般忠勤国事,我大明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李啸笑道:“其实我大明之中,绝非没有能臣,杰出的文臣武将其实颇多,只不过,没有条件让他们尽力发挥材干罢了。另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廷积弊已久,岂能骤改。除弊图振,尚需时日。” 陈子龙摇头道:“大人想法是好,学生只怕大明坚持不到这一天!现在流寇日益猖獗。北边的鞑子也甚是嚣张,有如两面大石磨,将大明夹在其中,我只怕大明终有一天。会被这两面大石磨磨成齑粉矣。” 李啸心里顿时又是一惊,这个陈子龙,对时局的看法倒是颇为清醒和有见地。比起朝中那些只知道党争内斗的高官,却是高明了不少。毕竟按真实的历史来看,从今年开始,不过11年的时间里,明朝便将走向其终点。 李啸愈发坚定了招揽之心。 “陈先生,凡事也不可太悲观。李某相信,事在人为,我大明虽国势艰难,但也没有到风一吹就垮的地步。”李啸安慰他道。 陈子龙脸上露出苦笑,他望着李啸说道:“学生请问大人,流寇与鞑子,何者最能动我大明根基?” 李啸一怔,未曾想到陈子龙会这般问话。 李啸在想,自已能把历史的真实未来走势告诉他吗?估计就是自已全部直说了,这陈子龙也未必能信吧。 他沉吟了一下,缓缓而道:“以本官看来,对我大明危害之急切程度而言,流寇为先,鞑子其次。但最终最根本的危害,却是鞑子为重,流寇为轻。因为流寇是为夺我大明之江山,而鞑子是要亡我华夏之文明啊。” 陈子龙闻言长叹,又复说道:“现在流寇猖獗,所到之处,一片狼籍,并且胁迫良民,令其加入贼众,以致大明四处崩坏,人心背离,着实可恨之极。” 李啸看着陈子龙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缓缓而道:“陈先生,依本官看来,流寇猖獗,固然是有野心家窜捘之故,但究其根本,还是在于朝廷之政失当。” 未等陈子龙回答,李啸接着说道:“从天启末年到崇祯初年,陕甘等地,连连灾荒干旱,朝廷失于赈济,反而大力搜刮粮饷,如此一来,百姓本已在死亡线上挣扎,如何经得起这般盘剥。是故弱者填沟壑,强者树反旗,以本官看来,现在这流寇遍地之困境,首为祸者,当为朝廷治政之责也。” 陈子龙久久无言,最后,一声长叹。 李啸复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大明现在沉沦至此,我等更应努力奋发,以期尽已之力,以拯国势。李某的雄唐卫,现为草创阶段,正是急需人才襄助之时。我观陈先生才思敏捷,腹笥奇丰,应是颇有才学之人,如先生愿意,我愿重金聘请先生来我雄唐卫,以为本官之臂助。“ 李啸说完,用一种热切期待的眼神看着陈子龙。 陈子龙陷入沉吟之中。 虽然他已想过李啸会招揽自已,但真正当李啸提出邀请之意时,陈子龙心下还是颇为踌躇。 毕竟,明年的会试,只有半年就要开考了,而且这雄唐卫的发展空间,未免也小了点。。。。。。 李啸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笑着说道:“卧子先生可不必立下决断,我也知先生多年寒窗苦读不易,如先生仍愿前往京师参加会试,本官绝不阻拦,并资予先生路费盘缠。只是,若是先生万一不第,仍盼先生回我雄唐卫襄助本官。“ 陈子龙叹道:“李大人如此看重学生,学生心下甚是感激。那学生这段时间就在雄唐卫内暂住数月,以期能为大人助些微劳。若明年会试不第,学生定来雄唐卫投先生,决无二话。” “好,先生是个爽快人,我李啸也极盼与先生共事,那这段时间,我算临时聘请先生了,每月本官开给先生5两银子,先生就留在本官身边,以为李某之凭助。”李啸大笑起身。 “学生谨遵大人之安排。”陈子龙同样大笑回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皇帝的隐忧 夏日炎炎,却无一丝微风,只有树上的蝉儿一声接一声地嘶嘶鸣叫,为整个皇宫凭添了一份焦躁的暑热。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手执一封密奏,顶着时至正午的热毒太阳,向着皇帝正在办公的乾清宫方向快步疾跑。 他跑得大汗淋漓,薄绸所制的指挥使春夏官服,已被汗水浸得湿透,但骆养性却丝毫不敢稍停奔跑的脚步。 不多时,跑到乾清宫门口的他,气还未喘匀,便被崇祯皇帝宣入觐见。 崇祯皇帝端在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地看着锦衣卫指挥使送来的这份密奏,快速阅毕后,他一咬牙,将这封密奏团成皱缩的一团,狠狠地扔在御阶之上。 骆养性伏跪于地,大气也不敢出。 “哼,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流寇与鞑子的重大情报未得一件,实实无用!现在这般街头巷尾之流言,却让你趋之颇急。你说,这封皆为猜测之词的奏报,何用之有!”崇祯恼怒的话语,从龙椅上冷冷地飘下来。 “禀皇上,卑职办事不力,对鞑子与流寇失于探查,请皇上责罚。只是,在下也是担心,这流言万一为真,则到时悔之晚矣。卑职若不据实奏报,恐有失职之嫌。”骆养性趴在地上,低声急急而答。 龙椅之上,久久无言。 “骆养性,你的密奏,可皆是实情?”好一阵后,崇祯的话语,冰冷无生气地传了过来。 “禀皇上,微臣已派人四处探查京师各地,确是皆在流传这般流言,说得有声有色。在下不敢耽搁,故特来紧急奏报皇上。” 上面又是一阵沉默。 “好了,你且退下。”崇祯烦躁地挥了挥手。 “是!” 骆养性退下后。崇祯回想这封密奏中的内容,心时莫名烦躁。 这封密奏的内容是,现在京师之中,街头巷尾都在流传着山东雄唐卫指挥使李啸,与后金暗中勾结,接受了后金的重金贿赂,不日便要反叛朝廷,率全雄唐卫兵马人口往投后金而去。 说实话,崇祯皇帝看完这封奏章的第一印象便是,这纯粹是毫无意义的瞎编乱造。所以他才会对奏报的骆养性这般愤怒生气。 只是现在冷静下来的他。却发现自已竟然也开始莫名地怀疑此事有些须真实之处。 让崇祯生疑的地方,有以下几点: 1、大明的卫指挥使从南到北如此之多,为何单传李啸要叛变,而不是其他人? 2、李啸前段时间被怀疑与流寇有勾结,不得不与朱大典刘泽清等人打了一仗,而战后,朱大典刘泽清等人皆未受到朝廷重大处罚,李啸此人,会不会因此对朝廷心生怨愤? 3、流言中说。鞑子会许其以王侯之位,那么,相比自已给他封的这个小小指挥使,吸引力着实大得多。那李啸,真的还会保持忠诚吗? 想到这里,崇祯愈觉心烦,更夹杂着缕缕失落。 年轻的皇帝发现。自已似乎不知何时开始,有些越来越倚重这个小小的卫指挥使李啸了。从去年至今,大明朝对叛军对鞑子。那屈指可数的胜利中,竟然件件都有那李啸参与,虽然都是以配角的面目出现,但谁知道真正的实情是怎么样的呢? 而且,近段时间以来,每当自已接到了其它地方那些战败失守的沮丧消息之后,心中往往会潜意识地在想,如果,是李啸在当地驻守,那么,当地的事情还会这般糜烂么? 这样被自已内心倚重之人,真的会叛变吗? 崇祯在心中找不到答案。 他扭过头去,对一旁的侍奉太监不耐烦地喝道:“去把首辅温体仁叫过来。朕有话问他。” “是,奴婢遵命。” 半个时辰后,温体体匆匆而来。 一脸阴沉之色的崇祯皇帝,把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又让太监将那团扔在地上的密奏递给温体仁看。 温体仁快速看完,在这大热的暑天,却觉背上似有冷汗渗出。 “陛下,微臣断定,此必鞑子反间之计,陛下万不可轻信之。”温体仁急急拱手言道。 “长卿,朕问你,为何流言只传是李啸欲反,而非他人?” “陛下,微臣认为,必定是去年那李啸率军渡海攻下鞑子海堡,鞑子为报此大仇,方实施这反间之计,欲借陛下之手以除此我大明之良将矣。那李啸,乃我大明新得之少年良将,鞑子估计其日后必为其之大患,故欲趁早铲除,陛下万不可中了鞑子奸计啊。”温体仁额头涔涔出汗,一脸急色。 崇祯脸色缓和了一些,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朕亦觉此事极为可疑,故召卿来问。”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却不知,李啸可否会为对朕没有从重处罚朱大典等人而心生怨愤?” 温体仁闻言,心下暗道:“哼,当初你偏要听那张凤翼之言,对这些周延儒余党从轻发落,现在知道李啸等人心下也会怨愤不平了吧。” 只不过,他在表面没有任何不满之色,平静地说道:“陛下,李啸勤于王事,为人忠直,应不会因此而心怀不满。况且,其人年仅二十一岁,便得陛下知遇之恩,升其为卫指挥使,我大明独此一人有此殊荣矣。臣料李啸心下感激尚是不及,如何会心怀怨恨。” 崇祯听完,长叹一声道:“若是平时,此等殊荣,自是极为难得。只是那流言中说,那鞑酋皇太极对其许以王侯之高位,我怕李啸受此重诱,心生动摇之念矣。” 温体仁心下沉吟:“这鞑酋皇太极倒是出手阔绰,能对一个小小卫指挥使封以王侯之位,这一对比,倒是我大明显得小气了。只是,现在也没什么好名目,再对李啸另加封赏。这倒是个难题啊。” 见温体仁没有回答,崇祯心急,连声问道:“长卿,鞑酋皇太极这般拉拢,卿可有何良策反制?” 温体仁心下急如乱麻,脸上的汗大颗滴下,这情急之中,这位善于内斗的著名奸相,也一时没什么好办法想出。最终他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料那李啸定会心秉忠义,不为所动,还请陛下宽心为是。” “哦。”崇祯皇帝脸上顿露失望之色,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爱卿退下吧。” 一阵静默后,崇祯挥手让温体仁退出殿外。 温体仁脸上肌肉一颤,最终只得无奈地拱手应了一声“是!” 温体仁走后,崇祯心下颇觉不安稳,他沉思了一阵,又对旁边的小太监说道:“去,将兵部尚书张凤翼唤来,朕有话问他。” 第二百章蝴蝶效应 不多时,兵部尚书张凤翼颠颠地前来,颤颤地在崇祯面前跪下,“微臣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 崇祯注意到,这样大热的暑天里,兵部尚书张凤翼脸上却是一团青黑之色,神情颇为憔悴,甚至整个人都显得颇为佝偻。崇祯心下暗叹,现在大明到处兵荒马乱,战火遍地,可以想见张凤翼每日是何等操劳,这个兵部尚书,实在是个难做的职位啊。 崇祯示意让小太监给张凤翼搬来一个小凳子,让他坐下说话,受此恩宠的张凤翼一脸受宠若惊之状,再三致谢后,方斜签着身子坐了半个身位。 “伯起,你且看看这个。“崇祯让一旁的小太监将那封骆养性的密奏递给他。 张凤翼迅速地看完了,崇祯看到,这个兵部尚书的神情似乎在一瞬间陷入一种呆滞,手捏着密奏的纸页,双眼怔怔出神。 “爱卿,此为骆养性奏报之京师近来流言,伯起你是兵部尚书,对此可有何看法?”崇祯轻声询问道。 张凤翼仿佛在瞬间回过神来,他颤颤地站起,向皇帝拱手而道:“微臣以为,此事断不可轻忽,可将那李啸详细审查,如情况属实,当从严治罪。” 崇祯吃了一惊,这个张凤翼的处理办法,与温体仁所说,可谓截然相反。 见崇祯皱着眉头地保持沉默,张凤翼接着说道:“陛下,祸患常积于忽微,李啸纵往日有功,若真有投鞑之心,却不可不防啊。” 崇祯绷着脸道:“伯起。此事尚是流言,并无实据,如何可对李啸大加审查?” “陛下,正因此事尚在流言阶段,方可防患于未然啊。若真等到李啸率众投鞑之际,朝廷复有何法可制!” 张凤翼说得急切。顿时咳嗽连声。 “伯起未免防患太过,朕恐此举会寒忠臣良将之心啊。而且,此事若真是鞑子所造的流言,到头来,最终损害的是朝廷与我大明将领的关系。”崇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年轻而憔悴的脸上,满是忧虑。 张凤翼闻言一颤,正欲说话,崇祯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伯起。若今后,鞑子每造一个流言,朕便对相关将领怀疑审查,则我大明能战之将必然人人自危,复有谁敢再为朝廷效力!”“陛下所虑甚是,臣只是希望防微杜渐,莫等到事情到了不可收拾之境再来处理,就麻烦了。”张凤翼低声回道。 宫殿中。一阵短暂的沉默。 “陛下,在下在想。此事,当可从两手准备。”张凤翼仔细思考了一番说道。 “讲。” “第一步,立刻暗令山东巡抚李懋芳与山东副总兵刘泽清严密注意雄唐卫动向,如雄唐卫确有异动,可紧急出兵制止李啸投鞑。” “哦,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可相机将李啸调出雄唐卫,改任他卫指挥使,最好安排至山西、河南等地,一可让其发挥作战才能,二可将其与鞑子更远地隔开。李啸便是想投鞑子,想离开我大明之境,却非易事。” 张凤翼说完,心下自以为得计,他一脸期盼地望向崇祯皇帝。 谁知,崇祯听完他的计策后,却并没有多少开心之色,反而更是愁眉不展。 “伯起,你这计策看似防范良好,只是,朕只恐李啸会因此而寒心。” “陛下,李啸不过大明之指挥使将领,难道竟有不能调动之理!李啸若果真如此,岂非更验证了其有不臣之心?” 崇祯顿时又陷入了沉默。 宫中一片死寂之时,忽然,殿外,有脚步声紧急传来。 一头一脸汗出如浆的司礼监大太监曹化淳,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乾清宫门口。 “曹大伴,为何如此急切。”崇祯急忙发问。 “禀皇上,奴婢接到监军卢九德的紧急奏报,说京营总兵王朴与河南总兵官左良玉不和,原定倪宠、王朴、左良玉、李卑、邓玘等将领一同聚剿流寇之计,因左良玉不愿与王朴配合,故意迁延不进,未能按时到达指定战场,导致流寇罗汝才部,趁我大军合围不密,窜出包围圈,一路东进,已入山东兖州之境矣。” 曹化淳气喘吁吁地说完,崇祯脸上已是怒色勃然,而张凤翼原本青黑的脸色,则又增加了一层土灰般的黯淡色彩。 原本讨论李啸之事,迅速地被转移到河南的战局上来。 “张伯起!那左良玉为一已私怨,竟至朝廷剿匪大计于不顾,着实可恨至极!你速速去调查此事,若情况属实,定当严办!”崇祯愤怒地对张凤翼吼道。 张凤翼立刻伏跪于地,口中连声说道:“属下一定严肃查事此事,请陛下宽心。” 崇祯其怒犹未遏,他朝着张凤翼继续吼道:“速令山东巡抚李懋芳与总兵刘泽清,调集山东兵马,一定要将进入山东的流寇全部消灭!” “微臣谨遵圣谕!” 。。。。。 崇祯六年七月十九日。 流寇罗汝才部,率部下近4万之众,跳出明军的包围圈,全军一路东行,从河北开州之地,进入山东兖州府曹州之境。 罗汝才,陕西延安人,明末农民起义军首领之一,为人狡诈多谋,反复无常,别号曹操。崇祯初率众起事,后为农民军三十六营主要首领。 外号被称罗曹操的罗汝才,高材却是相当高大,一张满布疤痕的国字脸上,两只三角眼炯炯有神,他身穿一身缴获的华贵山文甲,头戴六瓣明盔,系着红绸披风,手执马鞭,领军前行,模样好不威风。 手下大将东山虎一脸谄笑地附过来:“罗大帅,小的没说错吧,明军全部集中在河南,想一举聚歼我等,现在我等跳出这包围圈,来到了兖州之地,却是再无人能制了。” “嗯,幸得你的手下禀明了消息,让军得以趁虚进入山东,现在我军已一路顺利到达兖州,岂非天意。”罗汝才仰天大笑。 有熟悉历史的读者肯定会问,这罗汝才不是一直在河南河北之地与官军激战,并最终南窜勋阳、襄阳吗?却为何,到了山东来了? 说起来,罗汝才能不按历史的真实走向南窜向湖北襄阳,却来山东,却是源于李啸的一次小小的改变历史的举动。 今年春际,罗汝才手下大将东山虎的属下一部,窜入山东蒙阴县的蒙山上,与当地匪部合流,相机攻占县城起事,后被蒙阴县令董加谟邀请李啸军迅速击败。 李啸不知道,正是自已的这一举动,竟造成了一场蝴蝶效应,成了罗汝才部进入山东的契机。 李啸军攻占蒙山之后,残存的十多名东山虎部属下立刻逃离,几经辗转,返回了河北之地,立刻向东山虎禀报了山东的实际情况。 因为这些人的提醒,东山虎随即向其他进入山东的匪徒下达命令,要他们密切注意山东的当地局势,随时禀报情况,若有不利,紧急撤回。 谁知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些从此开始不时向他禀报消息的匪徒,最终把山东之地朱大典刘泽清等人与雄唐卫指挥使李啸内战的消息告诉了他。 东山虎随即把这个消息告诉本营统帅罗汝才,头脑敏捷外号曹操的罗汝才,立刻知道,机会来了。 现在这山东兵马互相攻伐,不论谁胜谁负,其内部必然削弱空虚,那么,自已趁乱而入,当是极好的选择。 于是,在趁着王朴与左良玉不合的天赐良机,罗汝才部立刻跳出包围圈,一路向东行至兖州之境。 “传本帅之令,攻下曹州后,全军大掠三天,再向其他州县进军。”罗汝才一脸得意的冷笑,刷地拔出腰刀,向全军大声喝道。 第二百零一章官军大败 罗汝才部流寇,只用了三天时间,便攻下了兵马稀少,不过寥寥一千几百号兵马的曹州。曹州县令张绍荣兵败身死,全家被杀尽。 攻占曹州后的流寇,立刻露出了凶残的本性,纵兵全城大掠,烧杀淫.秽之状不可形容,曹州顿成人间地狱。 三天后,曹州已成断壁残垣的一片废墟,从曹州各地收罗掳获的万余百姓被收编入流寇军伍之中,充为马前卒和炮灰。 经此一战,罗汝才部大大扩充,已近6万余人。 在罗汝才的部队中,最精锐的一部,是他从陕西起家时所带之兵,称为老营军,约有五六千人,皆为骑兵,在其队伍的最后位置押阵,然后前面一部便是早先投靠其部的马军部众,再前一部则是步军部众,最前面的则是最新被抓入其军的新附百姓,称为新附军,作为全军的开路之军与炮灰部队。 流寇的这种行军布阵,有其独有的狡诈之处。 那就是若前军获胜,便可全军鼓噪而上,利用人数优势将敌军击溃。而若前军战败,则能立即后军变前队,迅速从战场上撤离,这样一来,顶多损失那些炮灰新附军与一部分步兵,大部分的马军与老营军则得以保留。这些人马,随时又可裹胁新的百姓加入,从而迅速东山再起,成为明军怎么也剿灭不完的头痛对手。 罗汝才随即下令,大军立刻再向东行进,攻击巨野县。 在罗汝才之军快到巨野县之际,罗汝才部遇到了李懋芳与刘泽清统领的山东兵马主力5万余人。 这批山东兵马中,没有李啸的军队。 刘泽清对李啸又恨又惧,故这次征集山东各地卫所兵马之时,故意不征雄唐卫的兵马。共从各地卫所征得兵马近2万,加上驻守在济南府的3万常备兵力。共召集大军5万余人,浩浩荡荡地往兖州而去。 进军巨野的罗汝才,心情极好,此时的他,正躺在一张特制的由几十个人所抬的在帐篷中,他身旁,是几名新近掳来,正在哀哀哭泣的曹州女子,她们全部赤身裸.体,一边哭泣一边被罗汝才狞笑着尽情发泄兽欲。 罗汝才为人极其好色。罗汝才起事前。娶不上媳妇,最喜调戏良家妇女,为全村百姓所痛恶。当了流贼首领之后,身边有从各地掳掠而来的美女不下百名,个个颇有姿色,供罗汝才尽情玩弄。当某个女子被其玩腻后,便将此女或杀掉,或赐于手下部将,随即又有新的女子被选了进来。这种夜夜当新郎。淫遍天下美色的快乐,才是罗汝才喜欢做流贼的真实理由。所谓的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只不过是个哄骗百姓的可笑口号罢了。 为了方便行淫,罗汝才特制了这由几十个人才能抬起的大帐篷,人称锦帐。在战事有把握之时,他便不着盔乘马,而是在这让人抬着走的大帐篷中尽情淫.乐。 曹州如此顺利地被攻下,罗汝才志得意满。心下满是对山东兵马轻视之情。故在路上如此大咧咧地乘坐这锦帐之中,一路行淫地去攻打巨野县。 在巨野县城外的麒麟镇,罗汝才部与正一路向曹州方向疾进的李愗芳刘泽清部相遇。 “敌将何人。敢犯我山东地界!”一身明盔明甲的刘泽清,扬鞭跃马,行到阵前,对着罗汝才部大喝道。 已紧急换了盔甲的罗汝才,缓缓纵马来到与刘泽清一箭之外,同样沉声怒喝:“哪个不长眼的明狗,敢挡我罗大帅之路。” “哼,原来你就是那个三十六营流贼之一的罗汝才啊。狗入的流贼听好了,本将乃是山东总兵刘泽清,尔等若是识相,速速下马投降,可饶尔等不死!”刘泽清冷喝道。 “哈哈,原来你就是那个逃跑将军刘泽清啊,哼,尔这等无用之将,还敢挡我替天行道义军之路,今天,老子就要砍了你的狗头来撒尿!”罗汝才纵声大笑。 罗汝才手下军将与兵士亦皆放声大笑。 刘泽清恼羞成怒,大吼道:“全军出击,斩杀流寇,有功将士,可得重赏!” 罗汝才亦大吼道:“弟兄们,把这股不知死活的明狗子全部杀了,杀了这股明狗子,山东之地,再无人能挡我军了。” 双方大军几乎同时爆发出一声大喊,随即展开激战。 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刀剑相砍的叮当声,与人受伤濒死的惨叫互相叠加,一并被掩盖在漫天扬起的尘土中。 不多时,罗汝才部开始不支,最前面的阵脚开始不断后撤。 杀得一脸血污的东山虎跑了过来,急急禀报道:“敌军士气正旺,难撄其锋,我军新附之兵为多,一时难胜,不若退而歼之。” 罗汝才咬牙道:“好,就依你之计而行。” 正指挥全军血战的刘泽清,忽然看到一副奇异的情景。 许许多多的流寇,开始纷纷向后撤退,同时边撤边抛扔出大把的银子、铜钱、和绸缎布匹之类金钱财物于路上。 这是流寇的惯用伎俩,交战不利之时,抛洒金钱财货,利用明军对财货的贪婪,使其陷入混乱抢夺之中,从而让自已顺利逃脱或回军掩杀。 刘泽清的几万军兵登时秩序大乱,这些饱受欠饷之苦的军兵,有如恶狼看到肥嫩的羊羔一般,再也顾不上追击敌兵,而是纷纷开始疯抢流寇抛下的财货。甚至有军兵为了争抢财货而互相砍杀。 “不能捡,这们这些混蛋,快快追击敌兵,不要中了流寇的诡计啊。”刘泽清纵声大吼,他与手下的家丁队伍砍杀了十几名疯狂捡拾财物的军兵,却丝毫不能对这些已被这遍地财货弄得丧失了理智的军兵产生任何行动。 巡抚李懋芳急急纵马行了过来,神行紧张地对刘泽清说道:“刘总兵,现在军队如何混乱,若敌军复掩杀而回,我军何以挡之?” 同样一脸焦急之色的刘泽清来不及回答,便立刻惊恐地看到,对面之处罗汝才之部,已是后队变前军,由精锐骑兵组成的老营军,组成楔形战阵,向刘泽清部呐喊冲来。 老营军的后面,流寇的马军,步军,新附军,亦逐次尾随跟进。 “我军完了。”刘泽清一颗焦急的心,顿时落入冰渊之中。 脸色灰败的他大吼道:“全军速速撤退!”随即,在罗汝才部的楔形阵尖快抵达自已那混乱的军伍之时,山东副总兵刘泽清与李懋芳等人,连忙带领全部家丁与骑兵,掉头而逃。 在罗汝才这五六千精锐老营兵组成的楔形战阵的剧烈冲击下,主帅逃跑的刘泽清部5万军兵,立刻全部崩溃了。 是役,官军大败,只有1万多人溃散逃脱,罗汝才部追亡逐北,斩杀官军近3万之众,另有1万多官军兵马投降流寇。 罗汝才挥舞佩刀,纵声大笑:“明狗子此败,山东再无人可挡本帅之兵锋矣。” 第二百零二章李代桃僵 暮色苍茫,漫天如血的火烧云层层叠叠地堆于天空,有如一幅巨型抽象画。 被如血暮色浸染得同样暗红一片的地面上,一支队伍散乱,几乎不成阵列的军队,人人脸带惊恐万丈之情,正沿着官道,向着济南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支在暮色中仓皇逃命的军队,就是刘泽清部战败溃逃的队伍,这些只剩万把人,被流寇杀得破了胆的官军,尽管后面已看不到有流寇追兵赶来,但他们却丝毫不敢停下逃命的脚步。 刘泽清等人,一路疾逃,沿途的巨野县、兖州府皆不敢入,这些人心中唯一的愿望便是,尽早赶回济南府,躲入济南府那巨大宽厚的城墙之后,以结束这噩梦般的战败历程。 过了兖州府后,一脸黑沉的山东巡抚李懋芳与副总兵刘泽清分道扬鐃,刘泽清兀自向北疾奔回济南,而李懋芳却掉头向东,带着一众护卫,直奔李啸的雄唐卫而去。 李懋芳,字国华,号玉完,明代上虞人,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中进士,初任福建兴化县令,随后一路高升,最后被首辅周延儒提为左副都御史,周延儒倒台后,因朝中两派角力的结果,向来以孤介自守,不参与结党营私的李懋芳,最终取代被贬职的朱大典,继任山东巡抚兼山东都指挥使。 李懋芳上任之初,便感觉自已在山东有处处受掣的感觉。 这位初来乍到的文官官员,被担任都指挥佥事兼山东副总兵的刘泽清极其轻视,带头对其阳奉阴违。尤其是在军事上,基本上山东一省之军事,都是刘泽清说了算,李懋芳虽内心极其愤懑,但心下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已不懂军事。只能忍受刘泽清的专横跋扈。 这次向南援救曹州的行动,便是由刘泽清全权决断,李懋芳竟然在一旁难以置喙。不过,为了尽快完成击退流寇的皇命,李懋芳又一次忍受了刘泽清的骄横与擅专。 只是这次近5万大军的阵战大败,让他彻底看清了刘泽清的无能。 跟随逃回的路上,李懋芳思虑了很久,终于在过了兖州府后,他做了个决定,不随刘泽清返回济南府。而是直奔雄唐卫向李啸求援。 一个堂堂的巡抚兼都指挥使向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求援,这听起来,颇为滑稽。但李懋芳已顾不上这些所谓的面子问题,现在的局势如此严重,山东能战之兵马几乎尽失,除了能向尚有可战兵马的李啸求援,他还能去找谁呢? 而且,李懋芳清楚的知道,要是山东的局势再糜烂下去。任由流寇在山东肆虐的话,他这个巡抚,也就算是当到头了,罢职回家还是小事。弄不好,皇帝一怒之下,砍了自已的脑袋都有可能。 所以巡抚李懋芳向李啸求救,也可以说。是在拯救他自已。 带着十几名护卫,纵马向雄唐卫疾驰而去的李懋芳不知道,积极自救的他。已经有人打算来他的脑袋来顶罪了。 在他率众离开刘泽清的溃兵队伍时,他背后,一双阴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离去。 阴狠地在背后盯着他的人,便是刘泽清的亲随李化鲸。 见李懋芳离去,李化鲸悄悄地与刘泽清并马而行。 “大人,眼下我军大败,大人要速作决断啊。”李化鲸双眼之中,冷光闪烁。 “我军如此惨败,悔之何及。只得收兵回济南府,再向朝廷告罪了。”刘泽清脸色灰暗地长叹道。 “大人,你可想过,我军如此大败,几乎尽丧山东兵马,现在流寇肆虐山东不可复制,朝廷若知了此消息,我等轻则治罪入狱,重罪当街斩首啊。”李化鲸的声音,冰冷之极。 刘泽清脸色更加难看,他狠狠一咬呀,对李化鲸喝道:“那当如何?总不能去投降流寇吧。” 李化鲸连忙说道:“大人,若投流寇,大人的全部身家名誉,可就皆化乌有了。这事断不可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该当如何?”刘泽清满脸焦躁。 “大人,在下有一计,李代桃僵。”李化鲸低低说道。 “详细说来。” “大人,可趁现在巡抚李懋芳去雄唐卫求援之际,我等紧急上书朝廷,就说,此次战败,皆是那巡抚李懋芳不懂军事,却要强行指挥,一直不听刘大人之固守坚城与敌周旋之建议,强行要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与流寇进行野战,刘大人你苦劝不听,终致此败。”李化鲸说完,一脸阴狠的冷笑。 “嗯,不错,好个李代桃僵之计啊!这样一来,朝廷若要问罪,定会先拿李懋芳开刀,我等最多有个作战不力的轻罪,而且,因为有战前这番苦谏,说不定,还会有功无罪。”刘泽清脸上泛起了怪异的笑容。 “化鲸你速拟奏章,就按你所言写好,速速派人送去兵部。” “是,学生遵命!” 。。。。。。 在李懋芳等人纵马向雄唐卫奔去时。李啸正在马耆山前,热烈欢迎从澳门买马回来的赵杰、上官云杰及三个葡萄牙人。 285匹健壮的柏布马被赵杰等人牵到李啸面前。 李啸欣喜地观看这些万里运来的珍贵马匹,眼中满是欢喜之色。 他看到,这些马,基本上身高都在150公分到160公分之间,毛色皆为灰色、黑色、栗色、骝色、深骝色与深棕色,头型长而狭窄,耳朵长度中等,鼻梁有点凸起,鼻孔的位置较低,眼睛看起来极其有神。颈部长度中等,弓弯强壮,四条腿精致强健,蹄子很硬,没有钉马掌的蹄子踩在地上都是槖槖有声。 “真是好马啊。”李啸赞叹道。 赵杰随即跪地禀报:“在下赵杰,已从澳门采购回285匹柏布马,本已采购300匹,沿途死亡15匹,请指挥使大人责罚。” 李啸扶起他,安慰道:“海路迢递,马匹死亡在所难免,300匹马只有15匹死亡,倒是大功一件。” 谁知他这路一说完,一旁的上官云杰也跪下禀报道:“请大人恕罪,我等回来时,买了马匹后,船上用丝绸所换的银两,还剩余3万多两,可惜路遇大批海盗,将剩余银两全部抢去。属下无能,请大人治罪。” “何处海盗,竟如此大胆,敢抢我大明水师之船?”李啸皱眉而问。 “禀大人,抢我军水师船只的海盗首领,名叫郑芝豹。” 第二百零三章巡抚求援 上官云杰说完,李啸不觉心下一惊。 读过明史的他知道,这个郑芝豹,乃是在东南海域纵横无敌的郑芝龙的三弟。 1628年,长期与明朝为敌的大海寇郑芝龙,接受了福建巡抚熊文灿的招安,率全体部众加入明军水师,并被任命为海防游击。 据史载,郑芝龙部加入明军后,积习难改,仍喜假扮成海寇在海上截掠商船。若是熟悉商船,则每艘视船体大小,交保护费3千至1万两。若是陌生船只,则干脆连货带船一并抢走。 李啸没想到,这个郑芝龙的三弟郑芝豹,竟然连同为明军水师的船只都敢抢。 “哼,这个郑芝豹,倒是狗胆包天,连我军的财物都抢。”李啸咬牙怒喝。 “禀大人,郑芝豹率一众海寇,最初本欲将我船只全部截夺。在下忙向其说明,说这是我雄唐卫的明军水师之船,所运之马匹乃是为了抗击鞑子所买。这帮海盗方极不心甘地放我等离去,但却将船中所有银两一并夺走。”上官云杰说到这里,脸上满是痛恨之状。 “狗东西,总有一天,老子要你们这般狗杂种见识我李啸的厉害,把这抢去的银子,加倍地给老子还回来!”李啸心中大怒,脸上强忍没有发作。 李啸扶起上官云杰,温言勉慰道:“你们能顺利回来就好,银子被抢了可以再赚,若你们有个意外,那才是我李啸最大的损失啊。” 上官云杰一脸感动,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从一个厚大的袋子里拿出一大把近半米高的绿色草料。 “大人请看这个。”上官云杰手指这绿色草料,一脸欣喜的笑容。 “这个,却是何物?”李啸问道。 “大人,这是美州玉米草。乃是我们在澳门发现的,当地葡萄牙军队用来饲养马匹的专用草料。我等用了几十两银子,才换来这一大袋呢。”一旁的赵杰笑着抢答。 “大人,这玉米草的原产地,那些葡萄牙人说是来自什么美洲墨西哥,在下也不知是在哪里。这玉米草可是好东西啊,茎秆粗壮,枝叶繁茂,质地松脆,具有甜味。比一般如紫云苜蓿之类的普通牧草强多了。这东西马、牛、羊、猪、鱼、鸡、鸭、鹅都喜食。且再生能力强,只要不割掉分蘖之处,每隔个20来天又可收割一次!每亩草田可以出产茎叶3万斤以上!”上官云杰一脸喜色。 “真有这么多么?”李啸一脸惊讶。 “在下在澳门亲眼见过,这玉米草随割随长,好侍弄得很。不仅适合在肥水好的地块栽培,同时也可在贫瘠土壤上栽种,我雄唐卫多贫瘠盐碱之地,正好大规模种植此物。不单可以用来养马,养牛羊猪鸡鸭鱼等皆可。这样一来。我雄唐卫日后,当可不缺肉食了。”赵杰说到这里,一脸向往之状。 李啸心下大喜,他暗自想道。有了这个玉米草,雄唐卫内的马匹养殖与肉食生产,都可以规模化开展进行了。赵杰等人此番澳门之行,带来这么多好东西。实在是太划算了。 “各位此行漂泊辛苦,但真是收获巨大。我李啸,代表雄唐卫的百姓与军兵们。感谢各位了。来人,看赏。”李啸一脸笑容,有如阳光般灿烂,被郑芝豹抢走银两的愤怒,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谢大人。”赵杰与上官云杰齐齐拱手。 李啸注意到,他们身后的三个葡萄牙人却站着不动,他们用期待而内疚的眼神望向李啸。 李啸脸上露出微笑,他很明白这三个葡萄牙人在想什么。他们一定是想要赏赐,却又因为路上被海盗抢走了银两而负疚。 李啸唤来侍卫,给每个葡萄牙人130两赏银,赵杰与上官云杰每人100两赏银。葡萄牙人每个人多发的30两,便是当日他们提出用丝绸换种马建议的奖赏。 当时李啸留了一手,怕他们一去不归,故提出要等他们回来后再给,现在三个葡萄牙人皆随船归来,李啸自然毫不犹豫地兑现了自已的诺言。 “各位这五个多月的海上生活确实辛苦,这些银子,便赏给各位了。”李啸一脸笑容地给他们逐个分发赏银。 阿弥额尔脸上满是感动之色,他眨着蓝色的眼睛,率先开口说道:“指挥使大人,你真是言而有信之人,我真诚地希望上帝保佑你。” “我认为李大人完全具备了骑士的七种美德,尤其是第四美德---慷慨。”说这话的是萨琮。 拂朗亚兰达挠了挠头,这个以前一直想脱离李啸军而去的葡萄牙人,脸带尴尬之色,一时想不出来什么好的赞美之词,只能向李啸充满歉意地耸肩微笑。 “三位先生,谢谢你们的赞美,我更希望你们能长期留在我军中,为我虎啸军创造更多更好的火器。那么,我李啸,一定还会有更多的赏赐给你们。“李啸微笑着对三人说道。 三个葡萄牙人一并再致谢意,随后,方与赵杰等人一起下去休息。 李啸随即叫来牧场区负责人丁威,让他带着一众手下,将这些辛苦运回的285匹柏布马,和那一大袋玉米草一齐带回牧场区,好生放养马匹及种植草料。 众人刚散,正欲休息的李啸,得到了亲兵的紧急奏报,说山东巡抚李懋芳已到雄唐卫,要立刻见李啸这位指挥使。 李啸心下大惊,这位山东巡抚李懋芳,自其上任后,李啸还一直未与他打过交道,本来自已打算择日去济南府拜访他,以尽下属的礼节,却万没想到,今天,他竟没有任何通报地自已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李啸不敢怠慢,连忙率手下众将,前去迎接。 经过了三天狂奔,终于赶到雄唐卫的李懋芳,风尘仆仆,满脸憔悴,牵马站立的他看到远远前来,身着官服,一脸恭敬之状前来迎接自已的李啸,心下徒地一酸,险下滴下泪来。 李懋芳心下暗叹,唉,本官堂堂一省巡抚兼都指挥使,竟然如此屈尊亲自跑来向一个小小的卫指挥使求救,大明朝内,我李懋芳算唯一一人了。 正思忖间,李啸一众将领已行至面前几步外,立刻向李懋芳跪地行礼。 “下官李啸,参见巡抚大人。” 第二百零四章兖州危急 “李指挥速速起身。”李懋芳脸上挤出笑容,伸手虚扶。 李啸起身,仍恭敬地向李懋芳拱手而道:“下官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唉,本宪现在是。。。。。。”李懋芳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脸露无奈而懊恨的神色。 李啸心知有异,低声说道:“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下官去议事大厅详说。“ 在狮子峰的议事大厅中,李啸屏退旁人,与李懋芳单独密谈。 听完李懋芳长吁短叹地讲述完这次战败的经过后,李啸亦是眉头紧皱。 “哼,刘泽清轻敌冒进,如此轻易地中了敌兵圈套,真真罪无可遣。”李啸站起身来,双眼之中,满是愤恨。 “当时本官亦曾提醒他要小心,毕竟流寇久经战阵,经验丰富,恐难骤胜,奈何此人刚愎自用,不听我言,还以本宪是文官而嘲弄之,现在官军大溃,此人又只会躲入济南府中保存实力,着实可恨之极。待山东之战结束后,本官定要向朝廷重重弹劾于他。”李懋芳在一旁咬牙恨恨而道。 李啸长叹一声,脸色凝重:“在下只恐流寇如此大胜之后,其势愈炽,官军再难压制于他了。” “正是如此,现在我山东兵马大部已失,流寇猖獗难制,若复要等到官军从他处调来镇压,则山东各处只怕均已是崩坏涂炭了。如此燃眉之急,如何解之。“李懋芳一脸焦急至极之色,双眼直直地望向李啸。 李啸看得懂他的眼神,只是,他保持了沉默。 李啸很清楚,如果按李懋芳所说的,与官军作战时便有6万之众的流寇,到了现在。估计又裹挟了新的百姓,恐怕8万都不止了。 而雄唐卫可战之兵只有5700人,要去对付正士气高昂猖獗一时的8万流寇,决不是件容易之事。 而且,这些流寇作战方式极其灵活,忽聚忽散,胜则进,败则退,并不以逃窜以耻,这样一来。就算拥有武器与装备优势的李啸,精心设得巧计,也很难毕其功于一役将他们全部消灭,那么,就只剩下拼消耗一条路了。 李啸知道,8万流寇之中,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2至3万人,但是敌兵的数额实在巨大。哪怕是拼消耗,自已也不一定拼得过。 李啸是个精细的人,不打无把握之仗是他的底线,所以。尽管李懋芳断断续续地说了那么多,但在自已没考虑清楚如何作战之前,李啸始终没表态。 “李指挥,山东如此危急。我等身为守土官员,如何可坐视大明国土沦陷,百姓生灵涂炭啊。”李懋芳见李啸一直不说话。心下愈急,话语之中,满是无奈。 李懋芳这般话语,几乎是在哀求李啸出兵了。 李啸在心中长叹了一声,又仔细思虑了良久,终于在心中拿定了个主意。 “于今之计,普通州县恐难分兵保全,唯一的办法,便是集聚兵力于一处,依凭坚固的府城固守。挫敌锐气于坚城之下,待外省援兵一到,两处夹击,方可取胜。”李啸缓缓地说出自已的看法。 没想到,李懋芳听了李啸这般话语,却似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急急说道:“李指挥此计甚好。莫非,李指挥是打算凭据兖州府城而守么? “正是此意。且待一两日,我军将粮草器仗等物准备齐全,便立刻出兵兖州。”李啸平静而坚定地说道。 “好!那到时,本宪与李指挥一同出发。”李懋芳一脸欣喜,双眼之中,满是希冀之色。 谁也没想道,只过了一天,李啸全军正在紧张准备明天一早出发之时,又有一位不速之客,神情焦急而匆忙地赶到了雄唐卫。 这一位,来头却是颇大,乃是当今鲁王朱寿鋐之弟泰兴王朱寿镛。 朱寿镛时年三十八岁,一张保养得颇好的白晳脸庞上,三绺清髯修剪得极好,只不过,这看上去颇为儒雅俊秀的面孔上,却满是因为长途奔波而凝结的汗垢与灰尘,显露着明显的焦急与恐慌。 听得此人来了,李啸与李懋芳均觉心下一沉。 明朝对宗事限制极严,非特殊情况不得擅离封地,若是有事要去外地,需得事先向朝廷禀报,得到批准后,方可在限定的时间内离开与返回。 这些形如囚徒一般的宗室子弟,在没有朝廷批准的情况下,擅离属地,乃是重罪。史载,崇祯九年时,唐王朱聿键见鞑子入关,乃集义兵北上勤王,却被勒令解散兵伍,随后被关于凤阳高墙大狱之中治罪。其唐王封号也被剥夺,崇祯改封其弟朱聿鐥为唐王。 这个泰兴王朱寿镛,今天竟然冒着违搞朝廷定制的重大罪名,亲自来到李啸的雄唐卫,可以想见,现在局面已崩坏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 李啸与李懋芳两人不及多想,急急前来迎接。 李啸等人来到朱寿镛跟前,方欲行礼,便被朱寿镛立刻打断。 “局势如此危急,便不来这些虚礼了。”朱寿镛叹息着虚扶起两人。 “王爷,现在兖州境内,敌情却是如何?”李懋芳在一旁小声地问道。 朱寿镛听他这般一问,咬牙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叹气说道:“前几日,山东官军被流寇打得大败,贼势大盛,一路裹胁民众加入。那巨野县令赵延庆,见贼众如此汹涌而来,被吓得弃城潜逃,巨野县城,遂不战而降。贼势愈加猖獗,据说已有8万之众,正一路声势浩大直向兖州府城袭来。现在兖州府中,王府守卫不过千余人,另有任城卫一部两千余久疏战阵之兵,如何可守之!故本王在这万不得已之时,乃不顾祖制,特来雄唐卫请李指挥使紧急出兵,入援兖州,则兖州之地,尚可有保全之机啊!” 朱寿镛说到这里,这位往日时养尊处优的王爷,眼中竟有欲要滴泪之状。 李啸一脸紧绷,眉头紧皱,他没想到,现在山东的局势恶化得如此之快,这内地的明军,怎么就到了这般不堪一战的地步。 “李指挥,我等需紧急出兵,不可贻误了战机啊。若是汉寇攻陷了兖州,把大明宗室的鲁王一族掳去,这失陷亲藩,可是族诛之罪!我等山东官员,只怕皆无活路矣。“脸色煞白的李懋芳在一旁,颤声对李啸说道。 第二百零五章兵发兖州 在朱寿镛到来的这一天下午,李啸下令,虎啸军全体战兵,立即出发。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旌旗蔽天,盔甲耀目,铁流滚滚,精神抖擞战歌高扬的全体虎啸军军兵,排着整齐的阵列,沿着已修了一半的明光大道向西疾进而去。 虎啸军行进,极其严整有序。最前头,是80名哨骑前行探路,其后,是虎啸军的步兵部队,其中盾兵600人,枪兵2000人,横行队200人,镇抚队30人,逐次而行。 步兵部队之后,是火器部队,包括火铳兵2000人,红夷大炮16门,普通火炮100门。 跟随火器部队行进的,是后勤队480多人,押送着8000石粮草行进。另有医疗队80人,辅兵1070人跟行。 队伍的最后,是突骑队300人,哨骑40人,作为最后的押阵。李啸带着泰兴王朱寿镛、山东巡抚李懋芳、以及自已的幕僚陈子龙等人,在护骑队的簇拥下,一并打马前行。 整个虎啸军全部战兵约为5700人,辅兵与后勤医疗等加起来,另有约一千六百多人。 李啸将整个雄唐卫的可用兵马全部带上。敌军如此势大,现在俨然已是山东最后的柱石的雄唐卫指挥使李啸,不得不把全部兵力都用来奋力一搏了。 现在雄唐卫中,李啸另从辅兵预备役中抽出1000人,扩选为辅兵,由南和区民政司分所长常正与东升区民政司分所长付铁临时带领。在李啸率军离开的这段时间中,共同守卫雄唐卫。 而雄唐卫这段时间的全部工作统筹与开展,李啸任命蒙山特别区区长李长材为总负责人,商业司司长李忠文协助。 一路上,军纪整肃、秋毫无犯的虎啸军,受到了沿途百姓的热烈欢迎。 李啸军出兵抗击流寇进犯的消息,不知怎的,竟在这一二天内,迅速地传遍了雄唐卫附近县镇。 这些纯朴善良的百姓们,闻听消息后。纷纷带着食物,来到明光大道旁,拿出自已都舍不得吃的米酒、鸡蛋、熟肉等物品,硬往虎啸军的军兵们的怀里塞去。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军兵竟然纷纷拒绝接受,而且言语客气,说什么虎啸军有严格规定,不得擅拿百姓一钱一物,而且自已每天都有粮饷。这些食物还是留着乡亲们自已吃。让送行的百姓们感慨不已。 朱寿镛与李懋芳两人见状,皆是不住地点头赞叹,这大明官军,能这般受欢迎。整个大明朝中,李啸是独此一人了。 幕僚陈子龙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这位满怀济世报国之心的热血青年,心下暗叹:“李大人治军如此严格。那宋代冻死不穿民衣,饿死不入民宅的岳家军,也不过如此吧。” 最后还是李啸下令。为防止行程受阻,保证行军速度,由刘扬壮的后勤队统一接收乡亲们的馈赠,这才让军兵们从热情的百姓们怀中挣脱出来。 望着烟尘滚滚大步离去的虎啸军,沿途观望的百姓犹是感慨不已。 “李指挥使大人亲统大军,去为咱山东的百姓抗击流寇,真真了不起啊。俺听说,咱们山东的官军被流寇打得大败,流寇在兖州可猖狂着呢,逢人便杀,有物便抢,真真禽兽一般。” “哼,俺也听说了,那流寇简直比禽兽更恶毒,奸杀掳掠,无恶不作,这兖州的百姓,可真是遭了大难了。” “唉,幸亏咱们青州府有李大人,才保得咱们这一方清平安靖。李大人心存仁厚,现在又去解救兖州的百姓,真真是万家生佛再世啊。” “等俺长大了,俺也要去投李大人的虎啸军,杀流寇,杀鞑子,就象李大人说的那句话一样,为天下穷苦百姓寻一条生路。” 。。。。。。 李啸率军一路前行,沿明光大道的各县县令,也纷纷送来米粮肉食等馈赠。 尤其是蒙阴县令董加谟,更是率领全县百姓出地相迎,并赠给李啸军米粮2000石。 董加谟表面如此大方豪气,其实心中计算得极为精明,他知道流寇若攻下整个兖州后,向东行进的第一个县城,便是他的蒙阴县。所以,这位曾邀请李啸军蒙山剿匪的精明县令,把阻挡流寇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李啸身上。 李啸向董加谟深表谢意,并向他保证,自已一定会在兖州之地打败流寇。董加谟闻言,欢喜得合不拢嘴。 见到自已的队伍这般受欢迎,李啸军兵更加豪情满怀,满江红军歌唱得高入云天,每个人都深深地为自已是虎啸军的一员而骄傲自豪。 李啸全军西行至蒙阴县后,折向西南,全体军兵日行夜歇,每天只睡四到五个小时。一路行经泗水,曲阜等处,终于在五天之后的上午,走得疲惫不堪的李啸军兵,远远地看到了兖州府城那模糊的身影。 洪武十八年(1385),明太祖封其第十子朱檀为鲁王,藩兖州,升兖州为府,隶属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复置嵫阳县为兖州府治所在地,辖济宁、东平、曹、沂四州二十三县。 李啸记得前世读过的历史中说过,明代的兖州,是由嵫阳县改建而成。城池位于泗河拐弯处,凭依着北部防山余脉而建,清澈的泗水河从城池的南面折向东边流过。整个兖州城,呈东西长而南北短的形态,经历年扩建改制后,整个兖州城的城墙长达十四里又两百步,成为山东数一数二的大城。 最让人称道的是,兖州城的城墙高达十米,全部包了厚实青砖,城墙宽度是达到了近七米,可并五马而行。上面女墙,堞垛,箭楼等防御设备一应俱全。全城共开了三座城门,分别是东、西、南门,每个城门都建了瓮城,大大加强了府城的防御力。 全军向着兖州城直行而去,王爷朱寿镛一脸喜色,急急向正在沉思观望的李啸走过来,他手指着城墙上的明军旗帜,连声说道:“我军来得及时,现在敌军应该还正在济宁州一带烧杀掳掠,尚未来到此处,我军速速入城要紧。” 朱寿镛一口一个我军,让李啸心头喀碜得慌。他随即点头同意,全军绕向南门,渡过那座泗水大桥,准备由南门入城。 行过泗水大桥时,李啸仔细观看了这座座建于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的泗水大桥。 整座大桥长约200米,宽8米,桥身有15孔,纯以巨石砌成,气势宏伟,造型优美,有‘鲁国石虹‘之称。桥面两边石栏及护板雕刻精致,两端还有石狮水兽等装饰。据记载,此桥建筑耗银数十万两,历时五载方建成,在当时为全国二十四名桥之一。数百年中此桥都是南北交通的要冲。 李啸记得历史有记载,清代康熙、乾隆、光绪时及1957年的大洪水中,该桥均有所毁坏,历经重修改建,基本上尚保持原貌,在他的前世,为兖州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李啸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座精美的桥梁,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什么。 虎啸军前头,忽然喧哗不已。 李啸等人正惊疑中,忽听得南门瓮城之上,一个炸雷似的声音猛地响起:“狗入的李啸!竟敢带兵来此,尔等休逃,且吃我军一炮!” 谢谢malyvu月票,感谢支持! 第二百零六章见面冲突 李啸心中猛地一惊,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纵马向前赶的李啸,远远地听到前头自家甲部将领张行猛怒吼回道:“娘个x!哪里来的狗东西,老子千里迢迢来此救护兖州,你他娘的不开城门欢迎我军入城,还敢辱骂我家大人,还想向我军开炮!你们这些肮脏泼货,莫不是活腻了么!” 李啸正欲说话,旁边的泰兴王朱寿镛却已急急纵马地掠过了他边,行近南门外,一脸急色地对着城头上喊道:“城上可是徐州卫的来援将士么?万万莫要开炮!都是大明官军,岂可无端自戡!李啸之军乃本王亲请,还请将士们速速开门为是!” 城头一阵喧哗,随即楼上一个峻刻的声音响起:“在下不知是王爷回来,还望恕罪。只是我军与那李啸往日有重大怨仇,心中之愤着实难平。既王爷您这般发话,在下如何敢不遵,日后再与那李啸计较便罢!” 随即此人立刻发话:“打开城门,迎接王爷入城。” 李啸心头一颤,原来,这兖州府竟然还去南直隶的徐州卫援请了兵马,难怪他们对我军这么熟悉。 想起当日李啸全军,在碑廓百户所与徐州卫的兵马那番大战,杀得徐州卫军兵尸横遍野,主将大败溃逃的情形,李啸心中满是感慨与无奈。 唉,这世界怎么这么小,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城门轰然大开,李啸全军与朱寿镛、李懋芳等人一并入城。 李啸眼见得一行人脸色阴沉地从城墙上下来,他定睛一看,发现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竟原来是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与其家丁队长董茂。 李啸心想,难怪刚才的声音这么耳熟,原来正是董茂这厮这般喊叫。 刘知俊董茂两人快行至朱寿镛面前时,欲下跪行礼。被朱寿镛赶紧扶起。 “刘老将军,莫要来这般虚礼了,你来带徐州卫将士来援我兖州,本王不胜心慰矣。”朱寿镛一脸感动之色。 “鲁王亲派郡王前来相邀,在下安敢不从。我等得到鲁王大人的援请后,便立刻出兵赶来,总算于昨天赶至府城,今日方接管了这城池防御。”须发皆白的刘知俊拱手而答。 李啸心下暗想,历史上说,鲁王朱寿鋐无子。刘知俊所说的郡王,应该是泰兴王朱寿镛的长子朱以派。 按真实历史的走向,鲁王朱寿鋐于崇祯九年去世,继任鲁王者,为朱寿镛,朱寿镛继位三年多后便死了,随即又由其长子朱以派于崇祯十二年任鲁王。 这位朱以派,更是命途多舛,仅仅只当二年多鲁王。便在崇祯十五年之时,因清兵入寇山东攻克兖州后,为不落于清兵之手,自缢身亡。长子朱弘及弟朱以衍、朱以江一并殉难。两年后其弟朱以海嗣位。后来。成为了明末著名的鲁监国。 刘知俊董茂两人,参拜完朱寿镛之后,又向一旁的山东巡抚李懋芳致礼。 李啸一直保持沉默,冷冷地看着两人。 刘知俊与李懋芳致礼完。瞥见旁边一脸冷峻之色的李啸,他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刘某没想到啊。忘恩负义出卖恩主的小人,今天竟然也坐到了指挥使的高位。” 朱寿镛闻言,眉头顿是紧皱,李懋芳亦是一脸沉重之色。看来,两人之间,又要开始好一场摩擦了。 “刘指挥使,李某与王铭世之间的恩怨,你等外人,其实难知。我可以告诉你的便是,李某做事,向来坦荡磊落,决非你所说的忘恩负义之辈。”李啸平静地回答道。 “哼,李啸,当日我徐州卫四千精锐,几乎被你杀尽,现在来援兖州,我等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三千兵马。你说,要不是你,我徐州卫怎么会是今日之状!”刘知俊一旁的董茂,怒喝着说道。 李啸心中突然一乐,忍俊不禁想笑出声,却见一旁的刘知俊忽地老脸通红,正用眼神恶狠狠望着自知失言的董茂,李啸连忙忍着笑,继续保持平静。 朱寿镛在旁边听得满是尴尬,这流寇还未打,自家便先闹不和,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二位指挥使,莫要再作意气之争了,两位都是我大明官军,还是需共同对付就要入寇的流贼要紧啊。”朱寿镛叹气说道。 李啸与刘知俊两位对望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警戒与排斥。 朱寿镛走到两人中间,挽起两人手腕,笑着说道:“两位,什么也别说了,速随本王回府,一并参见王兄吧。” 见到这位王爷放下身段,做出这般亲密姿态来挽回两人的关系,李啸笑道:“王爷客气了,我与刘指挥使之恩怨,已是往事,不提也罢。现在,当然要一齐对付流寇要紧。” 朱寿镛笑道:“李指挥使心胸宽大,格局长远,确该如此,确该如此啊。” 刘知俊脸上又是一红,他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便与李啸一起,随王寿镛前往座落于城北的鲁王府。 那家丁队长董茂也低头跟着他们而去,偶尔还会不甘心地向李啸这边瞥上一眼。 山东巡抚李懋芳,也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们一并而去。 此时,另有王府人员来带着李啸的军伍安排入住,吃饭休息不提。 李啸一路行看,发现这交通要枢之地的兖州市面上,街巷宽阔,两旁民房、庙宇、商铺、欢场、酒家等各类建筑鳞次栉比,倒是好一处繁华之地。 整个街面上,虽有颇多各地所来的外地流民,但并未影响市容与人流往来,往来叫卖的小商贩与三三两两的行人摩肩接踵,在这炽热的夏日,组成了一副极具明代生活气息的市井图。至此,兖州给李啸的印象是,这里完全不似一幅大战将至的情形,与平时的太平安乐之时相比,没什么两样。 见到这般繁荣热闹的景象,李啸心中,却是是十分地揪紧。 现在大战在即,这兖州城中,竟然未做丝毫战备,何以堪忧! 李啸猛地又想起一事,顿时更是眉头紧皱,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不过,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他什么也没说。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鲁王府外。 李啸被眼前壮丽恢宏的鲁王府,深深地震撼了。 感谢尊重知识而非流水的月票!谢谢兄弟支持! 第二百零七章鲁王府论兵 鲁王府在兖州城北的中央地带,这是朱元璋下令,花费巨资,为其第十子朱檀,也就是第一代鲁王所建造的王宫。 为了保证皇族的安全,也是为了体现皇族的神秘和与众不同,在隔了约两条街的位置,百姓便不允许进来。因此,当李啸等人行到这里时,街上的行人已是瘳瘳无几。 李啸首先注意到,这鲁王府,有点模仿城池的修建模式,四处均建有高大的城墙,完全可以看做是兖州的内城。 据明史记载,鲁王府的城墙高二丈九尺,东西长约700米,南北宽约600米,占地面积极为广阔。并且也和城池一样,开有四处城门,四个城门南曰端礼、北曰广智、东曰体仁、西曰遵义。 李啸等人来到的,正是南门端礼门。 李啸凝视着鲁王府那巨大的正门,这刷了鲜艳红漆的大门,两面朱红铜铆的门扇十分地厚重端严,象征着大明亲王的高贵权势。 这大门给李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甚至心下暗想,可能那至今未见过的紫禁城内的皇宫大门,也与这门差不多吧。 一旁的山东巡抚李懋芳,则被大门两边那巨大粗壮的石柱上两排镏金大字所吸引,他从左到右,轻声地读道:“羽翼大明辅国邦”、“世镇鲁南泽万年”。 李啸心下十分感慨,这鲁王府,端的是天家派头、气象万千,那大门两边雕得活灵活现的石狮子,个头便足足比州衙所见过的的大了两倍不止,高高的七重丹陛只比京师紫禁城短了两重,仅次大明天子一等而已。 在李啸仔细观看鲁王府的外面之时,已有许多的仆人,从大门旁的小门出来,手持长鞭、上马凳、洒扫用具站在门口。男仆一水儿的茧绸青衣、无翅乌纱,每个人都是眼神居高临下,鼻孔朝天。 在仆人们出来,并立刻打扫门庭之际,小门之中,又涌出许多仪卫司的武官,他们顶盔贯甲,拿着雪亮的刀枪,掌着鲜明的旗鼓,迅速地沿着大门分站成两排。 仿佛掐好了时间一般。在仆人们迅速打扫完门庭之时,两扇厚重无比的朱漆大门,发出吱吱的门铰扭动的声响,缓缓开启。 大门开启后,只见一堆盔甲更加鲜明艳丽的仪卫司的武将兵丁,各各扛着刀枪剑戟一拥而出,仪卫正、仪卫副左右分列,典仗两两相对,众旗牌、校尉雁翅排开。各各肃立。 头戴双角龙纹的乌纱折上巾,身着五章青衣,两肩纹金龙,系着素表朱里的大带。上挂金纹玉龙形珮,下着赤红袜舄的鲁王朱以鋐,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缓缓从大门正中而出。 李啸注意到朱以鋐约四十七八的年纪。鬓边的头发已多有花白,与儒雅雍容的朱寿镛不同,这位鲁王朱以鋐的脸上。多了许多酒色过度的痕迹,微微浮肿的圆脸上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李啸感觉到,这位脸上挤出和气笑容的鲁王,虽穿着崭新贵重的大明亲王常服,却总给人一种精力衰竭萎靡不振的感觉。 朱寿镛率着李啸等一众来人,向朱以鋐跪拜行礼。 “各位免礼,速速起身。”朱以鋐的声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与苍老。 众人起身后,朱以寿一一向朱以鋐介绍各人,朱以鋐脸带微笑,与所介绍之人分别寒暄几句。 当朱寿镛介绍到李啸时,朱以鋐那昏沉散淡的眼神,明显的一亮。 “哦,这位便是雄唐卫的李指挥使啊,真真一表人材,英武俊朗。听说李指挥使打叛军,打鞑子,均建得偌大功绩,依孤王看,果是英雄出少年啊。” 看着朱以鋐一脸欣赏的笑容,李啸微笑道:“鲁王殿下谬赞了,下官何以克当。” “李指挥使客气了,现在流寇压境,兖州岌岌可危,非是李指挥使这样的少年英雄,复有何人能救这兖州啊。”朱以鋐脸上的笑容更显热切。 朱以鋐那带着明显演戏成分的热情笑容,让李啸一时感觉很不习惯,他心下暗想:“这位鲁王如此肉麻吹捧于我,无非是希望我的虎啸军能在这保卫兖州的战斗中,更加尽心尽力吧。” 于是,李啸拱手笑道:“请鲁王殿下放心,在下一定恪尽职守,尽心心力保住这兖州城池,决不让其落入流寇之手。” “好,好,有李指挥使这番话,孤王便放心了。”鲁王朱以鋐的圆脸,笑得如同一朵菊花。他边说边亲密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 不多时,客套话说完,朱以鋐让众人随他一并入府议事。 李啸随着众人一路前行,边走边看。 明史记载,鲁王宫的建筑物基本分为三部,由南向北方向分别为:“承运殿”(面宽十一间),“园殿”(面宽九间)和“存心殿”(面宽九间)。“承运殿”两庑还有左右二殿,五殿两侧各建屋一百三十八间。四周建有围墙,前设承运门”,后设“存心门”,这便是鲁王宫的主要建筑。另外还有由“前宫”“中宫”和“后宫”,各面宽九间,三宫两侧各建屋九十九间,外建围墙及前后宫门,所形成辅助宫殿群落。 对于一路跟行穿殿过廊的李啸来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进得鲁王宫后,众多宫殿回廊门楼等处,均饰以青绿点金,蓝黛细缀,金涂铜钉,窠拱攒顶,红绡彩云,中画蟠螭,看得李啸眼花瞭乱。 尤其是鲁王宫中,各类假山峰峦叠立,高低起伏,亭台楼阁座落其中,中殿两侧靠后处,则是一座极大的花园,养着仙鹤、孔雀、梅花鹿等珍禽异兽。处处匠心独运,每每巧夺天工,真真说不尽的雕梁画栋,道不完的富丽堂皇! 众人大约行了十来分钟,到了存心殿中,这便是鲁王日常接待重要宾客的地方。 鲁王随即招呼众人落坐看茶。 朱以鋐带头寒暄了几句,很快,话题便进入到了如何防卫兖州抵御流寇之上。 出于对老人的尊敬,朱以鋐先向刘知俊请教要如何守卫兖州。 刘知俊呷了口茶,昂然而答:“禀鲁王,在下认为,流寇虽然势大,但其远来,其势必疲。现在兖州府城中,我徐州卫兵马有3000人,李啸兵马有6000多,加上兖州城中的任城卫兵马2000多人,共一万多兵马,正好可以以逸待劳,乘势击之,纵不能一举大破其兵,也可给其重大杀伤。此后,我军再退回城中固守,敌兵锋芒已挫,如何攻得坚城。待其粮尽,我军出城击之,必可大获全胜。” 鲁王朱以鋐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正要说一番表扬之话,却听得旁边李啸冷冷地说道:“刘指挥使如此作战,李某只恐我军又要步刘泽清部5万兵马战败的覆辙了。” 求推荐,求收藏,各种求啊,作者需要动力。。。。。。 第二百零八章李啸定计 李啸这番话刚说完,刘知俊脸上立刻满是怒色,他旁边的家丁队长董茂跳了起来,额上青筋条条绽出,大喝道:“李啸,你口出狂言,竟敢如此蔑视我刘大人!告诉你,我刘大人乃是久经沙场之老将,所提之策,乃是久经考虑,深思熟虑之计也。” 李啸冷笑一声,正欲说话,忽听得外面有仆人叫道:“任城卫指挥使冯嚣大人,兖州知府尼澄大人到。” 朱寿鋐连忙让两人进来,然后亲自向李啸等人介绍,随后落坐看茶。 李啸对这个任城卫冯嚣不太熟悉,只见他身体健壮,面皮粗黑,两只大大的牛眼,一脸粗硬的络腮胡子,一副典型的武人外貌。 对于兖州知府尼澄,李啸却因为前世的《兖州史话》一书中,曾对此人详细描写过,故而印象颇深。 尼澄,字登甫,北直隶钜鹿人,崇祯年间进士,崇祯五年时,因前任知府王厂干与鲁王朱寿鋐不和,只干了不到一个月的知府,便被朱寿鋐诬陷入狱,最后死于流放途中。随后由尼澄接任。 尼澄为人,比性格耿直一条筋的前任知府王厂干要圆滑得多,待人接物皆是不卑不亢,和缓有度。但此人内心之中,极有主见,相当机敏决断。在崇祯十一年的清兵入寇山东时,正是此人率领兖州兵将拼力死守,才击溃了来袭的清军,保得兖州府城不失。时任鲁王的朱寿镛大哭而道:“非是尼公救命,我合府皆亡矣。” 尼澄最后由于操劳过度,于崇祯十三年病亡。他死后,兖州百姓集资为他立了德政碑,碑文出自文学大家范淑泰之手。 李啸笑着向尼澄拱手而道:“久闻尼知府大名,今日得见,李某何其幸甚。” 尼澄见李啸如此客气,也拱手笑着回道:“李指挥使少年英雄。多有功业,尼某得见李大人,亦是平生难得机缘矣。” 两人大笑起来,原本紧绷的会议气氛,顿时轻松了一些。 因两人新来,朱寿鋐让刘知俊又将刚才的抗敌策略再讲了一遍。 刘知俊原本以为,自已的这份看似完美的计划,除了李啸居心叵测要加以反对外,其他人应该是皆会赞成了。没想到,他话一说完。那看似粗豪的武人打扮的任城卫指挥使冯嚣,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连连摆手道:“刘指挥使此计,某家看来,甚不妥当。别部兵马,冯某不了解。但某家任城卫这二千多兵马,说实话,非是自贬,皆是久疏战阵之兵。如何能上阵与流寇打野战,某家只怕这点兵马一撒出去,就如肉包子打狗一般,有去无回了啊。” 刘知俊闻言。深深地皱起眉头,还未说话,旁边的尼澄也开口言道:“尼某曾闻,流贼之战。忽聚忽散,从无定势,并且最擅伏击。其左右埋伏,更番迭承,令官军防不胜防。现在敌军已破济宁州,尼某估计,敌兵一路裹胁民众百姓,现在恐有近十万之众,我军所有部队加起来,不过万余人,敌军之数为我军十倍,焉可骤胜!并且我军各部战力参差不齐,号令也难于协同,想与敌兵野战,打个突袭,尼某却认为实在不妥。” 尼澄说完,存心殿内,顿时一阵沉默。 被冯嚣与尼澄轮番反对,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面红耳赤,低头无言。他旁边的家丁队长董茂一脸不满,嘴唇瓮张了几下,似乎要辩解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终于,一脸灰白的鲁王朱寿鋐,呐呐地说道:“诸位这般说来,那流寇岂非无法可制,如之奈何?” 李啸望见朱寿鋐旁边的泰兴王朱寿镛用探询的目光向自已望来,李啸知道,现在,到了自已说法表态的时候了。 “诸位,兵法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李某认为,流寇之势虽大,但也并非全无弱点与失误。”李啸站起身来,缓缓而道。 朱寿鋐双眼一亮,急急说道:“李指挥使请详细言之。” “各位,刚才尼知府说了,流寇攻占济宁州,已将队伍扩大至近十万之众,这一招,看似流寇之大胜,但是,李某认为,实为流寇之失误与败笔。”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集聚在李啸身上,李啸继续侃侃而谈。 “试想,如果当日流寇攻克巨野县后,立刻集中兵力直扑兖州,那么,我军哪怕不吃饭不睡觉日夜兼程赶来,也难于赶上流寇进军的速度。待我军来到兖州之时,兖州府城必然已被流寇四面包夹围得水泄不通。若到这般情形,李某认为,便是子牙复生,孙武再世,也难保全兖州城池。” “李指挥使且说下去。”朱寿鋐在一旁急急而道。 “幸得天佑我大明,给于我兖州城保全之机。那流寇,贪图眼前利益,攻打相离最近的济宁州,虽已取胜,但却大大延缓了其进军兖州的速度。现在我军已入兖州,便可立刻开展兖州防御,从而争取到了宝贵的准备时间。流寇攻克济宁,再到兖州,李某估计,应该还要二天才能到达。这二天时间,对我军守卫兖州之准备,乃是至关紧要。” “那依李指挥使来看,我军该做何准备呢?”说这话的,是泰兴王朱寿镛,他眨着眼望着李啸,显然听得入神。 “王爷,依李某看,这第一步,便是坚壁清野。”李啸的回答简洁有力。 “哦?” “鲁王殿下,这二天内,我军现在应该抓紧时间把兖州城外的各个村庄百姓,连同他们的存粮,牲畜,全部紧急拢入兖州府城,以防其为流寇所用。” 未等朱寿鋐回答,李啸接着说道:“与此同时,兖州城中,全部的流民集中看管,不得让其随意在街面行走,各类商铺也全部关张停业,府城中商贩百姓皆居于其家中,亦不得随意在街面上胡乱走动。此举为防止已混入的敌军细作间谍,在城中大搞破坏,甚至与攻城的敌军内外呼应。此为不得不防之举措。” 尼澄在一旁叹道:“李指挥使这般举措,实实极为必要。尼某亦曾闻,贼善用细作,或携药囊蓍蔡为医卜,或缁流黄冠,或为乞丐戏术,或为流民散兵,以观各城虚实,潜为城中内应。他们明作良善,暗施破坏,往来城中,难知其细。现在限制其在街上行走,却可极大地保障我兖州城内安靖平治,没有内患之忧。” 李啸见他插话,连忙点头说道:“尼知府之话,正合李某之意。李某认为,这两日内,城外收拢村庄百姓之事,可以由冯指挥使带任城卫兵马紧急实施。而城内集中流民,整肃街道之事,可由尼知府带全体衙役立刻开展。” 李啸说完这话,双眼目光炯炯地望着鲁王朱寿鋐。 朱寿鋐看懂了李啸的眼神,连声说道:“李指挥使行事颇有条理,孤王心下深以为然。这样吧,这兖州城池的守卫防务,便由李指挥使全权负责,其他各将各人,均受李指挥使调遣安排。” 第二百零九章防卫之策 朱寿鋐说完任命李啸为兖州防卫总指挥的话,冯嚣便大笑着说道:“某是粗人,李指挥使说话甚有条理,冯某自是心服,咱没二话,这任城卫的两千兵马,就全听李指挥使的。” 尼澄亦在一旁笑道:“尼某亦唯李指挥使之命是从,要尼某做何事,请李指挥使吩咐便是。”只有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没有吭声,他低垂着头,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李啸也不多理他,继续说道:“从即日起,立刻安排工匠,日夜不可停歇,务必将兖州南门外的的泗水大桥拆断。” 泰兴王朱寿镛跳了起来,他大叫道:“李指挥使,这如何使得!这泗水大桥,乃是南北交通要冲,朝廷花了近三十万两银子历时五年方才修成。你,你竟然要把它拆断?” 鲁王朱寿鋐亦是一脸忧色,他皱着眉说道:“李指挥使,这泗水大桥,实为国朝之重要枢杻,还是不拆为好吧。” 李啸一脸凝重,他沉声说道:“鲁王殿下,泰兴王爷,这泗水大桥,乃是国朝二十四名桥之一,拆除这样的大桥,我李啸心下,亦是有如刀割,极其难过。之所以李某下定决心要拆除此桥,实有不得已之考虑。” “李指挥,请详细说下吧。”一直没说话的山东巡抚李懋芳低低地插话过来。 “诸位请看,现在兖州府城,共有三座城门,北面是防山余脉,崎岖难行,又无城门,那么敌寇若来,只能攻打我东、南、西三座城门而入。李某认为。三座城门中,东门的防守压力最轻,因为东门之外,不过数百步便到泗水之处,空地极为狭窄,敌寇难于施展兵力。而相对的。西门的防守压力则是最大,因为西门外,空旷无阻,必定会成为敌兵的主要进攻方向。那么接下来,便是南门,现在泗水从我兖州南面弯折向东流过,这宽阔的泗水之上,仅有这泗水大桥可过,流寇便可从泗水大桥一拥而过。全力进攻我南门,这样一来,南门的防守便会相当吃紧。” “所以,李指挥使若拆断泗水大桥,那么南门便可与东门一样,因为距离泗水不远,又无舟橋可渡,敌兵同样难于施展兵力。并且敌军要进攻的话,只能从西门城墙之侧勉强挤过来。这样的话,我军的南门防守的任务,便可大大减轻了。”尼澄听李啸说到这里,连忙补充道。 “尼知府说得对,李某之意,便是如此。现在军情紧急。拆断泗水大桥之任务刻不容缓。李某说句诛心之论,若兖州不能保全,一旦城破,这泗水大桥再好,又与我等何干。又与我兖州城中四十万军民百姓何干!” “李指挥使说得对,军情紧急,保全兖州军民百姓方是第一要务,只要保得兖州不失,这泗水桥拆了后,还可再建嘛。”冯嚣在一旁大声嚷道。 “刘某亦赞成李啸此举,泗水大桥,决不能成为敌寇肆意进攻之通路。” 李啸心中一惊,因为,说这话的,是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 这个刘知俊,倒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李啸心下暗道。他悄悄向刘知俊瞥了一眼,却发现他正一脸思索之状地望着窗外。 “好吧,还是保全兖州城池要紧,就把泗水大桥拆了吧。皇上到时若是怪罪下来,孤王一人担此重责。”朱寿鋐一脸沉重地点头说道。 李啸长吁了一口气,鲁王同意拆除泗水大桥,无疑让整座兖州城池的防务压力大为减轻。 李啸略一沉吟,随即说道:“这拆除泗水大桥的任务,便由泰兴王爷安排吧,王爷亲自出面,事情就会好办很多。为加快拆桥进度,李某让自已的一千多名辅兵,也参与到拆除大桥的任务中去。” 朱寿镛大声说道:“好,那这拆桥之事,便由小王负责了。” 鲁王朱寿鋐在一旁插话:“九弟,可从我鲁王府中,抽去兵将仆人一千人,让他们也前去参加拆桥,务必在这两天内,将泗水大桥全部拆断。” 朱寿镛连声称谢。 朱寿鋐突然问道:“李指挥使,这准备工作完成后,城池防守又该如何安排呢?” “禀王爷,在下已规划好了。若敌寇来攻,则城外宽阔无阻的西门,必定是敌军的主攻方向,防守压力最大,这里,便由我雄唐卫的虎啸军来守卫吧。至于其它两门,兖州城南门,我安排刘指挥使的徐州卫军兵守卫。东门,则由冯指挥使的任城卫兵马守卫。”李啸平静而清晰地说道。 “李指挥勇担重责,光明磊落,真真令人佩服。”朱寿镛一脸称赞的表情。包括鲁王在内的其他各人,脸上同样均是满满的佩服之色。 刘知俊与冯嚣两人均无异议。李啸把最艰苦的西门守卫一肩挑了,他们只守这两座拥有巨大地利的城门,还能说什么呢。 “李大人,只是这样一来,你的西门守卫,却是极其吃紧啊。”冯嚣脸上颇有担忧的表情。 “放心吧,我虎啸军,一定会把西门守得固若金汤。”李啸笑着回答。 随后,李啸又下令,从今天开始,城外的空地上,要打挖出密密麻麻的大洞坑出来,以增加敌人进攻的难度。这项工作,由各地门的守卫军兵各自包干,刘知俊与冯嚣皆答应不提。 李啸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向尼澄问道:“现在我兖州之中,粮秣库存还有多少?” 尼澄急忙答道:“李大人,兖州府地存粮颇丰,至少有三十万石。” 李啸平静地说道:“这些粮食,看是颇多。但现在战备之时,军民皆要从中就食,粮食消耗还是很快的。我命令,粮秣分配由你负责,优先配给军用,城中那些流民与贫苦百姓,每人每天以最少进食量配给。” 尼澄连声答应,保证会将粮秣供给工作做好。同时,他向李啸提出,再成立一支由城中青壮组成的二千人队伍,以更好地给各守城军队打下手,搬运物品与伤员等,李啸同意了他的做法。 最后,李啸又交待了各种后勤注意事项,与各城墙之间的沟通协作之类,整个兖州守备会议到此结束。 朱寿鋐脸上顿时满是轻松之色,连连招呼各人,说现在宴席已准备好,让各人入席就坐。 李啸拒绝了了他的安排。 他脸色沉重地说道:“鲁王殿下,现在分秒如金,我等还是先去准备战备要紧,这宴席,待兖州城解围之后,再畅饮不迟。” 鲁王朱寿鋐一脸感动,他怔了一下,竟向李啸作揖而道:“那孤王便将兖州全城百姓的性命安危,都寄于将军身上了。” 第二百一十章朱徽姵 李啸随即与鲁王朱寿鋐等人告辞,准备立即返回虎啸军驻地,指挥战备事宜。 在一名仆人的引领下,沿着来路返回的李啸,行过中殿后侧的大花园时,忽听得一阵宛如仙乐般的琴声从假山之后拂面而来,让他不觉停住了行进的脚步。 琴声琅琮悠扬,有种极其缥缈旷然的意境,李啸不禁沉醉。 忽然,琴声中断,随即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李啸回过神来,转头一看,一名身着三色纹章青衣常服,内着素纱中单,领织七色黻纹,腰系象玉带的郡王打扮的年轻人,正笑意吟吟地向自已走来。 李啸瞥见,在这名郡王公子后面,缓步跟着一名身穿红纱广袖留仙裙,外罩金绣牡丹花纹帔的年轻女子。 待两人渐行渐近,李啸看到,这名衣饰华贵的女子,梳着扁圆状的桃心髻,上着珠翠穰花青玉钿,乌黑如墨的发髻上,插着镂空金凤钗一支,凤口衔两串长两璎珞珠结。一张秀丽的瓜子脸,淡妆轻描,肤色白腻,尤其是一双眼睛灿然晶亮,虽然不过及笄,却是容色清丽,气度高雅。 李啸不觉看得痴了。 那名女子见李啸这般直直地望着自已看,忙低下头去,双颊之上,红晕飞起。 见那名子这般羞涩之状,李啸方回过神来,连忙掩饰地扭过头去。 这时,引他前行的仆人向两人行礼下跪:“奴才叩见郡王殿下与郡主殿下。” 李啸心下一惊,莫非前面这两位,便是那个朱以派和他的妹妹朱徽姵? 这时,前面的年轻公子已令仆人起身,随后开口对李啸说道:“想必这位将军,便是人称少年英雄的雄唐卫指挥使李大人吧,真真英武雄俊。气度非凡。” 听到这名公子说到李啸,后面的年轻女子那长长的睫毛明显地跳动了一下。 李啸方点头,这名公子又笑着自已介绍到:“小王朱以派,这位是乃妹朱徽姵,方才我在假山之后听吾妹奏琴为乐,今天得见李大人,一解平生渴仰之思,何其幸甚。” 李啸微笑道:“郡主琴艺,真如流水行云,实是令人陶醉。李某久闻朱郡王俊采风流。仪表非凡,郡主清丽脱俗,气质清华,今天得见,更是远卓人言矣。” 两人大笑,朱徽姵缓步上前,微笑着向李啸道了个万福。 “李大人,这兖州城池,防守可有把握。”朱以派敛起笑容。低声问道。 “请郡王与郡主放心,李啸放话在此,有本官在,这兖州。绝不会落入流寇之手。”李啸的话语铿锵有力。 朱以派脸上顿时满是笑容,一旁的朱徽姵脸上亦是淡淡的欣喜之色。 “郡王、郡主,李某防守重任在身,恕不能多陪。就此别过。”李啸拱手向二人告辞。 “李大人,请多加珍重。”朱徽姵启朱唇,开玉齿。有如珠玉落盘般的声音,让李啸心时颇为受用。 李啸回头给了她一个温柔灿烂的笑容,随即再不回顾,匆匆离去。 “此人行事倒是洒脱,可叹啊,我兖州全城百姓,我鲁王全族性命,皆系于此人手中了。”朱以派轻叹一声,缓缓而道。 朱徽姵没有说话,她凝视着李啸离去的背影,明丽的双眸中,向往与担心混杂在一处,让人望之生怜。 。。。。。。 李啸回到驻地,立刻指挥虎啸军开始进行作战布防。 16门红夷大炮与70门普通火炮被虎啸军拉上了西门城墙上,火炮的旁边,各类弹药均堆叠如山。 相比李啸军的火力强大,刘知俊的徐州卫部队与冯嚣的任城卫部队则是寒酸得多。 刘知俊只有20门火炮,而冯嚣只有10门。 所以李啸将自已军中另外30门普通火炮分给他们,李啸将20门火炮分给守卫南门的刘知俊的徐州卫部队,10门火炮分给守卫东门的冯嚣的任城卫部队。各炮的火炮手们,也都临时归他们指挥。 冯嚣满是感激,口中连声说道,欠了李啸这个大人情,战后要陪李啸痛饮三百杯,醉死方休。 刘知俊则是嘴时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感谢,再无他话。 只是,李啸能明显地感觉到故作强硬的刘知俊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愧疚之意。 一切都在按李啸的计划进行。 到第二天下午,兖州城外的数千名百姓,带着存粮、牲畜进入兖州城中,李啸让尼澄在兖州地内划出一块地方,专门让他们临时居住。 此时,泗水大桥在众多工匠及一千多名李啸军辅兵、一千多名鲁王府兵将仆役的共同协助下,中间部分已全部拆断,只剩一头一尾残余,流寇已断然无法短时间恢复此桥用于作战。 李啸下令,将拆下来的桥砖、桥柱、桥栏等部件,将西门与南门紧紧从里面堵住,只留下东门不堵。 李啸这个安排,让冯嚣有些奇怪,不过他现已习惯服从李啸的安排,故什么也没说。 与此同时,西门外,南门外,均已挖了大片的坑洞,挖出的浮土,则堆放在洞坑一旁,等于更增加了敌兵的进攻难度。而东门之外,李啸经过深思,也考虑到任城卫的军兵这二天重点要去拢聚城外的百姓,便决定不挖坑洞了。 兖州知府尼澄的二千人壮丁辅助队也组建完成,正配合作战的部队来回搬运守城物资与军械。 终于在到这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三面城墙上,火炮均已安放好,各种弹药,灰瓶金汁,砸梯锤等等,均已准备完毕。 鲁王朱寿鋐在侍卫的陪同下,看到兖州的城池防御,已是处处严整,条条有序,心下极其满意。 忙了这二天,一头一脸都是灰尘与泥巴的李啸,与全体军兵一起,饱餐了一顿肉食,为即将而来的大战,作了体力上的准备。聚在李啸周围的军兵,每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坚毅与自信的光芒在闪烁。 在夜晚近子时之际,全部的守城军兵,都从黑暗中,听到了有如汹涌而来的流水一般的哗哗声。 李啸一个激凌,正和衣而卧的他,弹地站起。 他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流水的声音,乃是千千万万条腿在夜里行进时的那细密而宏大的脚步声! “铮!”地一声,兖州防务总指挥李啸,拔出钢剑,厉声大吼:“全军将士,做好准备,流寇来袭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兖州之战(一) 这个烦闷躁热的夏夜里,处处都喧哗与吆喝,铁甲摩擦的哗哗声与刀剑轻碰的叮当声,不绝于耳。同时,一盏盏灯笼迅速被点起,很快,整个城头亮如白昼。 在兖州城各处守卫之军做好准备之时,对面的脚步声,却霎时停住了,高举行进的火把,也渐次熄灭,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虚幻。 李啸放眼而望,却始终无法透过那黑沉的夜色,看到流寇大军的半点动静。 “大人,现在夜色黑沉,敌兵至此,不明我军实情,估计要天亮之后,方会进攻。” 李啸扭头一看,说这话的是,是幕僚陈子龙。见他一脸沉重的表情,李啸淡淡一笑:“卧子先生说得对,敌兵确实是能待到天明再攻城,只是我军却万不可起了轻敌之心。” 他随即下令,各处城墙之上,皆安排夜间留守之军兵,用接箭报号的方法,努力保持警醒,防此打瞌睡。 兖州城上,渐渐地同样恢复了平静。 旁边的李啸已是闭眼和衣斜靠在城墙之上,甚至传出微微的鼾声。 而初历战阵的陈子龙,对战争有种种幻想的他,却是心潮澎湃,怎么也睡不着。 明天就要来临的大战,会是怎么样的呢? 辗转反侧的陈子龙,终于熬到了天明。 天边几丝游云翻卷,一抹红得耀眼的鲜红,在极东的天际上霎时浮现。 天亮了。 清晨的凉风,将泗水上浓重的水气拂过每个军兵的面孔。随即一声凌厉刺耳的天鹅号声响起,全体守城军兵纷纷起身,开始边吃干粮,边做好战斗准备。 李啸啃着两个干硬的粗馍,皱着眉头,紧盯着泗水对面的流寇大阵。 他旁边的陈子龙,则是满脸震惊之色。 陈子龙被眼前的流寇大军给深深地震撼了。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际,这十万之众的流寇大军,几乎已将泗水对面视力可见的范围全部铺满。只见处处都是人山旗海,刀枪如林,给人强烈的精神威压。 不少的守城军兵亦是满脸沉重之色,他们强作镇定的脸上,肌肉却在轻轻抽搐。而更不济的是徐州卫与任城卫的一些军兵,很多人双腿都在发抖。 果然,不出李啸所料。敌兵迅速地判断出了西门是兖州最薄弱的地方,李啸看到,有近一半的军兵,约5万余人,从泗水上游浅显处,逐次渡过。 守卫南门的家丁队长董茂,见此情景,恨恨骂道:“李啸这厮,就知道死守。若能趁此良机打个突袭,必然大破流寇矣。“ 董茂还没说完,旁边刘知俊低声冷喝道:“住口!你懂个屁,你看看这些军兵。很多人吓得脸色都变了,守城尚是艰难,如何还能出城打野战,李啸没你那么蠢!” 约摸二个多时辰。这5万多流寇大军终于渡完。 罗汝才最后才带着亲随的一半老营军渡过泗水,他的脸上满是得意与蔑视之情,不时冷笑一声。 罗汝才过河后。志得意满的他,用欣喜的眼神环视了一圈自已浩浩荡荡的雄壮兵力。然后,他在马上扭下扭因天天与多名女子连续交.配而有些发酸胀痛的腰部,随即向手下几名骑兵挥了挥手。 几名骑兵会意,纵马直向兖州城西门奔来。 在行到城门外一箭之地,这些骑兵一同高声叫喊:“尔等听着,速速献城投降,我家罗大王心怀仁慈,可留尔等性命。如敢抗拒义兵,必定全城皆斩,老少不留,玉石俱焚!” “呸!什么狗东西,还自称大王,你们是什么货色,老子最清楚了,这么多州县军民都被你们这些草寇杀得干干净净,还来骗我们出城投降,骗你娘去吧!”正率着盾兵在西门城墙上防御的虎啸军甲部将领张行猛厉声大吼。 “尔等速回,告诉罗汝才,要战便战,我李啸,等他多时了。”李啸在一旁冷冷地喝道。 几名骑兵见状掉头便欲回去,耳边,却又是张行猛巨雷般的声音传了过来:“回去告诉罗汝才那厮,他要是个裤裆时有卵蛋的家伙,便来与爷爷战了三百回合,爷爷可留他一个全尸。” 几名骑兵拍马而回,将张行猛与李啸的话语禀告罗汝才。 罗汝才登时暴怒,他挥着马鞭怒喝道:“全军按计划攻城,城破之时,大抢一周,所得财物女子皆归尔等。杀啊!” “杀啊!” “杀啊!” “杀啊!” 。。。。。。 一阵爆雷般的欢呼声,大声地响起。每个流寇军兵脸上,都满是向往兴奋的神采,眼中,满是嗜血贪婪的光芒。 隆隆地战鼓声震天响起,无数的流寇列阵前行,在他们奔跑的脚步下,似乎整个大地都在颤动。 在奔跑到兖州的火炮距离之外,流寇大军终于停下了行进的脚步,准备开始下一步登城攻击。 在所有的流寇军兵停下脚步之时,李啸军的16门红夷大炮在这一刻,凌厉爆响。 站在这个他们早已习惯的安全距离外的流寇,万万没有想到,明军的火炮竟能打得这么远。 16枚乌黑的十多斤重的红夷炮弹,呼啸而来,从密密麻麻的流寇阵中,犁出了16道血肉模糊的笔直血路! 一片瘆人的惨叫声中,至少300名百流寇被虎啸军的红夷火炮击死击残。 当然,相对于多达5万之众的流寇来说,这点伤亡,实在是微不足道。只不过,这种超远距离的绝对死亡,给流寇造成的心理压力,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流寇军阵中,最前面的新附军阵,立刻出现了大片的混乱,后面的马军步军,连声吆喝抽打,努力让他们保持稳定。 只是,还未等混乱完全平静,又是震破耳膜的十六发爆响,李啸军的16门红夷大炮,又是一轮齐射。 同样的惨叫四下响起,又是300多名流寇军兵,血肉迸飞地迅速地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甚至其中有一枚炮弹,从流寇阵前透穿到阵尾,击杀了好几名老营军的骑兵。 流寇之阵,登时溃乱,他们纷纷掉头而去,务必要离开这可怕的红夷大炮射程。此时,任是罗汝才的老营军骑兵疯狂抽打,也不能停下他们溃退的脚步。 罗汝才十分无奈,只能率先掉头后撤,领着一众溃军,退了近二里之远。 “万胜!”流寇溃退之时,兖州城头,登时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每个见到流寇混乱溃退情形的守城军兵,脸上都是满满的欣喜之色。 第二百零一十二章兖州之战(二) 流寇终于撤退到安全距离后,罗汝才与手下几个流寇大将开始紧急议事。 流寇队伍的官阶,大致伍长、什长、哨总、部总、掌旗、都尉之类。再往上,统称将军,一直到流寇后期,才分为什么权、制、果毅、威武之类将军头阶。 首先说话的是大将东山虎,他咬牙骂道:“他娘的,没想到明军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火炮,却不知这股明军是何来路?” 另一名流寇大将顶塌天也恨恨而道:“这下我军被迫离城这么远,冲阵攻城的距离增加这么多,我军的伤亡定会大大增加了。” 剩下一名大将扫地梁则用探询的眼光看着罗汝才:“大帅,现在已近午时,我军下一步当如何,当速作决断啊。” 外号曹操的罗汝才望着人心惶惶的手下大将,心下暗骂,你们这帮混蛋,当日老子攻下巨野县后,便要全军直扑兖州。就是你们这般混蛋拖后腿,舍不得近在眼前的济宁州,一个劲地要老子先攻下济宁才肯再打兖州。现在倒好,济宁州是拿下饱掠了一番,只是这兖州城已做好防备,想攻取却是难了。 罗汝才冷冷地扫了一圈自已这些大将,随后喝道:“山东兵马,已于巨野城外被我军击溃大部,这兖州守卫明军,虽然精锐,但我军人数众多,足以抵之。现在我军已渡过泗水至此,安可有动摇之念。” “只是明军火炮威猛,对我军士气打击甚大。只恐我军士气已沮,不如明日再战?”东山虎脸上依然有犹豫之色。 “东山虎,你他娘的,被明军的几门大炮就吓怕了,还打得甚鸟仗。额认为,当迅速重新组织部队,主攻西门。兼攻南门与东门,那明军人少,定然防不胜防。”顶塌天大声喝道。 “别吵了。本帅同意顶塌天之意见,现在还不到午时,哪有等到明日再攻之理。我军正要一鼓作气,攻下兖州,方是正事。我军新附军兵这么多,多死几个人怕什么。”罗汝才打断他们的争论,一脸凶狠的神色。 罗汝才接下来,开始部署具体作战任务。 这次作战由大将顶塌天率2万军兵为主力。强攻西门。另外,派都尉费成率军兵8000攻南门,都尉陈虎率军兵4000攻东门,作为辅助攻势。 罗汝才与东山虎、扫地梁率精锐老营军与马军骑兵,以及一部分精锐步军,在原地押阵,以便随时接应。 布置完毕后,顶塌天大声应命而去,开始组织攻城作战。 震天的鼓声隆隆地响起。流寇的新一轮进攻又开始了。 站在西门城墙上的陈子龙,吃惊地看到流寇大军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待流寇稍行近些,陈子龙清楚地看到,约每20个流寇为一组。扛着一把长长的攻城梯,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冲来。 待敌军进入射程,李啸军的16门红夷大炮立即凌厉地响起。 “砰砰砰砰!。。。。。。” 16发呼啸而去的乌黑炮弹,将正呐喊冲击的流寇军阵。又击出了16道血肉通道。不过因为敌军已开始进攻,相隔的兵员空隙较大,只杀伤了230多个流寇。 顶塌天在流寇阵后大喝道:“兄弟们。莫怕,敌军的火炮,杀不了我们几个弟兄,兄弟们尽快冲过去就好了。” 原来阵型稍为一滞的流寇兵马,听到自家大将这番鼓舞,立刻齐声大喊了一声,随即愈发加快了脚步。 流寇冲到普通火炮的射程之前,李啸军的红夷大炮又打了五次,正好达到了当天红夷大炮的最大使用量。 16门红夷大炮的8次齐射炮击,总共造成2000多名流寇的死伤。 躲在堞垛之后的陈子龙,看着愈跑愈近,几乎可以看清他们容貌的滚滚流寇军伍,心跳得极其厉害。他斜眼瞥向一旁正指挥作战的李啸,却发现李啸满脸的镇定之色,丝毫没有被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流寇所吓到。 在流寇约跑到一百步远时,李啸冷冷地一挥手。 一旁的甲部火器总头赵杰,与乙部火器总头顾子发同时大喊:“预备!开火!” 45门佛朗机、神威炮怒吼着响起,21杆鲁密铳亦同时打放。45枚大小各异的炮弹,与17杆打响的鲁密铳铅弹,呼啸着向敌军阵中奔去。 5枚炮弹偏离了射程,另外40枚炮弹和17颗铅弹顺利地钻入流寇阵中,血肉横飞,肚肠飞溅,远在百步外的流寇惨叫声,让西门城墙上的每个军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番火力打击,又造成了约800多名流寇的伤亡。 流寇的队伍又是一滞。 顶塌天近乎疯狂地大喝道:“操他娘!弟兄们抓紧时间冲过去,明狗子换弹药没时间再打了。我们就能顺利攻城了!” 流寇又爆出一声呐喊,很多流寇军兵的脸上,现出一种疯狂的神色,长时间在恐慌中奔跑的他们,虽然人人都气喘吁吁,但仍然都咬紧牙关扛着攻城梯继续前冲。 此时,流寇开始分流,李啸注意到,有近2万的流寇军兵继续向西门直冲而来,而另有1万多的敌兵则开始绕到左侧行进,估计是要去攻打南门与东门。 打放完这一轮的佛朗机、神威炮火炮手们,同样在疯狂抓紧时间进行清膛,上药,填弹,压实等准备工作。 李啸给他们的要求是,务必与剩下的25门已装好霰弹的虎蹲炮,同时进行最后的一轮火炮射击。 在佛朗机与神威炮火炮手们疯狂地抓紧时间准备之时,西门城墙上,一字散开的1000名火铳兵,也都完成了点好火绳,上好火药,压填铅弹的工作。 不过在此时,虎啸军在西门前面所挖的洞坑也开始发挥作用了,扛着攻城梯前进的流寇们。为了躲开这大大小小的坑洞,不得不七扭八歪地前进,从而导致前进的速度大大减缓。为李啸军的下一步攻击带来了充足的准备时间。 终于,向着西门正面冲来,高声呐喊的流寇冲到了离西门城墙50十步远的距离。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45门佛朗机、神威炮,25门虎蹲炮,1000名火铳兵,同时开火,西门城墙上,出现了一片鲜红飘飞的火幕。随即浓密的白色硝烟大团涌起,薰得军兵们睁不开眼。刺鼻的火药气味,呛得他们连声咳嗽。 45枚乌黑的大大小小炮弹、铺天盖地的霰弹颗粒、近900枚火铳铅弹,组成了一张浓密的死亡之网,向2万正面冲来的流寇,当头罩去。 陈子龙只看见,仿佛在瞬间,在流寇阵中,冒起了大团的血雾。人体残肢与内脏四处抛飞,连绵而起的惨叫,让人仿佛置身地狱。 一粒东西迸飞而来,砸在陈子龙脸上。陈子龙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颗人的眼球。 本已脸色大变的陈子龙,再也受不了了,他一扭头。蹲在地上,哇哇呕吐起来。 倒是旁边的李啸脸色依然如常,沉静地指挥让火炮部队全部从城墙马道上退下。同时让犹在努力重新装填弹药的火铳兵退到一旁。与此同时,枪兵盾兵开始立即填上城墙堞垛的空缺位置,列好阵形,严阵以待。 在李啸卓越精细的指挥下,虎啸军的行动,井井有条得有如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 李指挥使此人,真真是为战争而生啊。吐出了绿色胆汁的陈子龙,心下佩服地想道。 这一次火力集中攻击,李啸粗估了下,造成了近4000名敌兵的重大伤亡,将近干掉了进攻西门四分之一的流寇兵力。 流寇被守城的虎啸军这凶猛凌厉的一击,给彻底打懵了。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前面幸而未死的流寇军兵,纷纷扔掉扛着的攻城梯,向后溃逃而去。 前面溃逃的流寇士兵,给犹在呐喊前冲的后部流寇士兵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他们哭喊着挤成一团,一时间相当混乱。 阵后,被霰弹片削去一块肩铠的流寇大将顶塌天,双眼血红,心下怒不可遏。 操他娘,这仗打得真他娘的窝囊,还未开始登城作战,竟然自已的部队,已死伤了近7000人,这重大伤亡,可是自入山东以来前所未有的。 “都不许跑,向前攻,明狗子再也没时间**了!现在若退,则前功尽弃啊!”顶塌天声嘶力竭地狂吼。 他手下的亲随家丁队,已纷纷拔出雪亮的马刀,朝着向后哭喊逃命的流完步军脑袋便凶狠砍去。 在砍杀了四五十名逃跑的流寇后,流寇军阵恢复正常。喘息奔跑面容狰狞的流寇,大步地冲到城墙之下,准备把登城梯搭在城楼上。 张行猛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他低喝了一声:“来得好!”随即猛地挥手下令。 十多个煮得咕噜冒泡热气腾腾装满粪便的大锅,在辅兵与兖州丁壮的配合下,从城墙上倾倒而下。 “哗!” “哗!” “哗!” 滚烫腥臭的大便金汁,给城墙下的流寇洗了个痛快的粪水澡。 终于吐完了的陈子龙,趴在城墙上,向下看到那些流寇敌兵,但凡被这大便金汁烫到,便是皮开肉裂,惨叫连连。陈子经清楚地看到,一团滚烫的粪水浇在一个流寇军兵头顶上,被烫得大声惨叫的流寇,下意识地用手去抓头皮,却一把连头发带头皮都扯了下来,露出白森森的头骨。 陈子龙感觉自已的胃又开始剧烈地痉挛,他复趴在地上大声呕吐,只是连胆汁都吐尽了的他,哇哇呕了半天,却只能呕出一团清水。 陈子龙放声呕吐之时,一旁的乙部将领雷傲见此情形,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随即他大喝着狞笑说道:“张部将的头道菜上了,我们这二道菜也该端上桌了。” 随着雷傲一声令下,数百个装满生石灰的一人多高的薄瓷瓶,有如冰雹一般,从城墙上猛地扔下。 随着城墙下传来的劈啪爆裂声,一个个生石灰瓷瓶炸开,飞扬的石灰粉末,瞬间让大片的流寇变成了瞎子。 与此同时,大盆的脏水又从城墙上倾倒而下。 生石灰遇水,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将那些幸运地躲过了滚烫粪水袭击的流寇,烧得皮开肉绽,臭不可闻。 李啸军这次金汁灰瓶攻击,又至少造成了2000名敌兵的死伤。 而且,李啸知道,在这炎热的夏天,这些被粪水与石灰烫伤的伤兵,伤口之处,一定会迅速溃烂,最终导致全身器官衰竭而死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2000多名敌军,基本上是全部报销了。 剩余的敌兵纷纷撤离城下这个恐怖的死亡之地,如不容易靠上城头的攻城梯,纷纷被虎啸军掀了下去,又砸死了不少闪避不及的流寇。 顶塌天亲自纵马上前,接连斩杀了几个一身粪臭仓皇逃命的流寇军兵,奋力止住已开始散乱的阵列,他厉声大吼:“各位弟兄,灰瓶与金汁咱们都扛过来了,明狗子已无计可施,此时不攻城,更待何时!” 。。。。。。 在虎啸军奋力用灰瓶金汁阻敌攻城之时,南门外,也开始响起了连绵的火炮之声。 此时,由都尉陈虎率领的不到3000人的流寇依然沿着泗水河边,紧急地从南门绕过,准备进攻东门。 而正在南门外大大小小的洞坑缝隙中,艰难转向的都尉费成的将近8000人部队,正迎着徐州卫40门火炮的轰击,硬着头皮开始准备攻城。 南门城墙上的40门大炮,打响了35门,剩下未响的5门,全是徐州卫自已带来的火炮。让指挥使刘知俊与家丁队长董茂颇为尴尬。 由5门虎蹲炮霰弹与30门普通大炮所发射的30枚六斤重炮弹所组成的死亡火网,立刻将近500名敌军击死击残。 听到城墙几十步外,传来的流寇的连绵惨叫,城墙上的每个徐州卫军兵,均是一脸喜色。 “真他娘的打得爽啊,说起来,还得感谢李啸援助的火炮才是。”董茂的牛眼之中,满是兴奋的光泽。 “哼,金汁灰瓶作好准备,严防防敌兵攻城。”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转移了这个话题,脸上却也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在二十多架登城梯终于艰难地靠了过来之时,城墙之上,上百个灰瓶下砸如雨,与此同时,滚烫的粪便金汁翻泼倒下。 粪水与生石灰叠加攻击,给敌兵造成的伤害更加惨烈,可以这么说,只要被这两物同时砸中,基本是活不过今天了。 徐州卫军兵这次进攻,又造成了近400名流寇的死伤。 一脸横肉的都尉费成,拔剑怒吼,“弟兄们,不要怕,明狗子已然势穷,我军速速登城攻击!” 多谢书友150824082425160月票!感谢支持!今天4000多字更新,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百一十三章兖州之战(三) 见现在城墙上火炮射击已停止,流寇的战鼓队也跟过来了,震天的鼓声几乎能击破耳膜。 在这鼓声的激励下,在领军将领的严厉督阵下,兖州西门与南门处,原本士气大沮的流寇攻城部队,又开始呐喊前冲了。 流寇吸取了教训,此时,在大批流寇呐喊前冲时,有相当多的流寇站在后面,隔着离城墙一段距离,开始向城头抛射弓箭, 这些人,都是流寇的步军士兵,相当多的人武艺极为出众,弓箭十分有准头,算是仅次与老营军的精锐部队。罗汝才舍不得让他们登城作战,而只有让他们在后面作临时押阵与掩护使用。 约近三千名流寇步军的抛射,将一蓬蓬密集的箭雨射向城墙之上,大部分箭矢被虎啸军的大盾给挡住,射在盾牌上叮当作响。 紧紧躲在堞垛之后的陈子龙,不时能瞥见有箭矢带着轻微的啸音,从空隙出呼啸射来,消失在远方。 由于敌兵抛射的箭矢实在太多,还是有些箭矢越过了盾牌的阻隔,在第一轮的抛射中,便迅速地造成了二十多名辅兵和三十多名兖州壮丁死亡,另有四十多名辅兵与八十多名兖州的壮丁中箭受伤,火铳兵也有五六十人被射伤。 敌军连续的抛射,给城墙上的虎啸军带来了相当大的困难,严重滞缓了李啸军砸灰瓶与倒金汁的频率。趁着虎啸军只能防守的机会,四十多把攻城梯终于搭上了城头。梯头上的搭扣,牢牢地抓紧了城墙上的堞垛。 如潮的流寇,立刻开始沿梯攀爬。 相比西门城墙上有大盾防御,南门城墙上,那些装备较差的徐州卫军兵,在城墙下1000多名弓箭手抛射下,竟已有80多名军兵中箭死亡。近200名军兵受伤。 幸亏此时虎啸军支援的火炮手均已撤下城墙,不然估计也是伤亡颇重。 南门的流寇见徐州卫的军兵被箭矢压得抬不起头,立刻抓紧时间开始攻城,很快二十把攻城梯扣搭在南门城墙上。 刘知俊怒吼大骂:“全军顶住!敌军最多只能抛射五轮,不要怕。准备与登城流寇作战要紧。” 果然,西门与南门城墙下的弓箭手,抛射了五轮左右,便再无臂力,纷纷后撤。 激烈残酷的登城攻防战,终于在西门与南门同时开始了。 。。。。。。 在西门与南门的敌兵开始奋勇攀爬之际。流寇都尉陈虎终于率领3000多人的队伍绕到了东门之处。 “砰砰砰!。。。。。。” 凌厉的炮声爆响在每个守城军兵的耳边,20门大炮响了16门,没有响的,还是任城卫自已的4门火炮。 任城卫火炮数量最少,又因城墙下敌兵数量相对较少,站地分散,只造成了约60多名流寇死伤。 脸上两道狰狞刀疤的都尉陈虎,冷笑一声,立刻下令。让500多名弓箭手抛射箭矢。 很快在500敌兵的5轮抛射中,装备更差的任城卫竟有近百死亡,200多人受伤。 受伤的军兵放声哀嚎,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让旁边那些基本上未打过仗的任城卫军兵更加恐惧心慌。 一脸愤怒双眼血红的任城卫指挥使冯嚣,突然闻到一股难闻的人体排泄物气味,他一扭头,看到旁边两名军兵双腿打颤。胯下一片稀黄。 “你们这些怂货,统统给老子顶住!要是东门有失,老子先把你们这些兔崽子都宰了!”冯嚣朝一名被吓得拉稀的军兵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怒吼如雷。 久经战阵的都尉陈虎,在城墙之下一眼就看出守卫东门的任地卫军兵,都是些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心下不由得颇为得意,为自已被分到东门进攻而十分庆幸。 “全军攻城!”在抛射进行了两轮之际,陈虎怒喝下令。 3000多名流寇呐喊着开始攻城,很快,十二把攻城梯搭上城头,上面的搭扣牢牢抓住了堞垛。 “抛金汁,砸灰瓶!”冯嚣大声喝道。 只有稀疏的滚烫粪水与生石灰瓶落下,只造成了五十多名流寇的伤亡。被箭矢压制得死死的任城卫军兵,没几个人敢离开堞垛的庇护。 。。。。。。 此时,在西门城墙处,相当多的流寇如同蚂蚁一般,沿着攻城梯快爬到了墙头的位置。 李啸脸色冷峻的挥手下令。 张行猛与雷傲同时大喝:“金汁、灰瓶、撞梯锤,一齐攻击!” 喷涌泼洒的滚烫粪水如雨而下,一个个生石灰瓶纷纷抛砸而落,与此同时,堞垛上,传出一阵阵铰链滑动的声音,一根根粗大木头制成的撞梯锤,猛地从堞垛顶部狠狠向着搭好的攻城梯砸去。 陈子龙看到,一个约要两人才能合抱的粗大撞梯木锤,一头用铰链系着,另一头,则狠狠地砸在一架攻城木梯的中央位置,只听得喀嚓一声闷响,沉重宽阔的攻城梯被砸成了两段,上面正在攀爬的军兵,有如散落的蚂蚁一般,惨叫着从攻城梯上掉了下来。 在下面的流寇连绵的惨叫声中,不时传来攻城梯被砸断的喀嚓声,以至随后攻城梯掉落于地的哗啦声。 虎啸军这番猛烈回击,至少又有2000多名流寇死伤。 顶塌天纵声大喝:“大家别怕,明狗子的撞梯锤不多,我们抓紧时间靠过去,很快就能攻下城头!” 流寇大声高叫,每个人都知道,短兵相接的时刻,到了。 很快,有更多的攻城梯靠了过来。 李啸拔剑怒吼:“弟兄,作好准备,敌兵上来了。” 。。。。。。 在李啸全军作好战斗准备之时,南门城墙上,已开始短兵相接。 在流寇开始沿梯攀爬南门城墙时,刘知俊同样指挥徐州卫的军兵倒金汁,砸灰瓶,抛撞梯锤。 至少500名流寇在徐州卫军兵的反击中非死即伤。 不过。徐州卫军兵的战斗力与虎啸军相比,实在差了一大截。很快,一个个流寇从城墙上跳入,随即与刘知俊的军兵战成一团,刘知俊与董茂大喝着指挥军兵们封住每个攻城梯的入口。 新附军的战斗力与徐州卫的军兵相差无几,双方一时战成胶着之态。 。。。。。。 情况更危急的是东门。 冯嚣那现在已不到两千的任城卫军兵,基本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他们看着面色狰狞的敌兵从攻城梯上跳下,狂吼着向自已攻来时,很多人竟被吓得愣住。 “统统上去!把贼兵堵在入口!”一脸愤怒与焦急的任城卫指挥使亲自挥剑上阵。怒吼着让手下不要畏怯。 饶是主将如此冲阵在前,任城卫的军兵还是不是流寇的对手,在城墙上被杀得连连后退,甚至有军兵不慎从城墙上掉落下来,当场摔死。 “全军上攻,夺取东门。”城墙上不远处,都尉陈虎狞笑下令。 “顶住啊!”城头苦战的冯嚣,那大声喊叫声中,带着深深地无奈与彷徨。 。。。。。。 相比南门与西门的危险混乱。西门城墙上的虎啸军,却有如一架正在全力开动的杀戮机器。 站在旁边的陈子龙,从一旁的堞垛处,清楚地看到了虎啸军作战的细节过程。 他看到。一个个流寇呐喊着从城头跳下之际,立刻被几块呈半弧形包围的大盾包夹在中间,在他还未站稳脚跟之际,每块盾牌之后。几根凶狠凌厉的长枪,立刻同时从不同方向攻来,让手持单普通刀盾的流寇。根本无法防御。或是头部、或是胸部、或是颈部,立刻中了致命的长枪击刺。 堞垛的入口处,迅速地被流寇的尸首填满。 只是,随着靠过来的攻城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流寇开始从城墙上跳下,李啸的军兵开始不得不分兵防守,在这段时间中,开始不时有虎啸军的盾兵或枪兵惨叫着倒下。 李啸断然下令,一直在后面待命的横行队,大吼着扑上前来,随即,大开杀戒。 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队,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纷分向站足未稳的流寇军兵奋力砍杀。凌厉的刀光所到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 与此同时,退到城墙两边的火铳兵,不停地装药填弹射击,趁机向不防备的流寇打冷枪,枪声此起彼伏,不时有流寇惨叫着倒地身亡。 一个流寇向正在发愣的陈子龙吼叫着挥刀砍去,陈子龙猝不及防,眼看那刀离自已的脖子只有几公分远之时,陈子龙心下暗叹,今日休矣。 只是他突然吃惊地看到,这个流寇的头颅突然带着一股喷涌的鲜血冲天而去。扑地倒下的流寇无头尸首后面,是正冷冷收刀的李啸。 “卧子先生,此处危险,请速下城墙。”李啸向他喊完,转身又一剑刺杀了另一名刚跃上城墙的流寇。 在这惨烈的短兵相接中,约半个时辰之后,久经战阵虎啸军越战越勇,渐渐地将流寇逼回堞垛之处。 流寇战至此时,大部分人均已是精疲力竭,很多人纯粹是在为保命而垂死挣扎。 见流寇已是不支,李啸大喝道:“全军按计划,一齐出击,击败流寇,就在此时。” 虎啸军中,爆发出震耳的齐声大喝,被自已的最高指挥官李啸激发出巨大勇气的全体军兵,昂奋而整齐的向越来越退缩的流寇冲击。 西门城墙上的流寇顿时崩溃了。未爬上城墙的流寇,纷纷转身下爬,以期在攻城梯被撞碎前离开这可怕的地狱般的境地。 而那些以新附军为主体的登城流寇,纷纷扔掉刀剑,下跪投降。不料,已是杀红了眼的虎啸军兵,毫不客气地斩掉他们的头颅,刺穿他们的胸口。 还是李啸亲自下令,才制止住了虎啸军嗜血的报复性杀戮行为,残余在城墙上的流寇才得到了暂时的活命机会。 。。。。。。 在西门守卫战将要获胜之际,南门与东门却均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刘知俊与董茂亲自上阵,奋勇斩杀不停从登城梯上涌上来的流寇,两个人都杀得满脸是血。衣甲皆被鲜血浸透。 只是,饶是如此,随着近城墙下的敌兵不断上来,被渐渐地包围起来的徐州卫的军兵,不停地倒地死伤,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的东门,情况更加危急,任城卫军兵已死伤近半,大半个城墙忆被流寇占据,残余的任城卫军兵被压缩到了离下城墙马道不远处的一小块地方。如此不是指挥使冯嚣的苦力支撑。估计此时早已崩溃。 在这关键时刻,东门的城门,突然,轰地一声,被从里面打开。 下令打开城门的,是虎啸军乙部副将,上官云杰。 被临时任命为全体骑兵总指挥的他,见到西门上虎啸军即将获胜之时,心头却是一阵喜悦。 一直在苦苦等候的出击时刻。终于到了。 这是李啸的事先安排,告诉他,若见西门之上我军将胜,即刻全体虎啸军骑兵从东门突出。包围歼灭东门与南门入侵的敌兵。 虎啸军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突击楔形阵。楔尖,是40人的有如重型坦克一般的护骑队,其后,楔身是300人身着重甲的突骑队。最后楔尾是80人的哨骑队、徐州卫的100名骑兵以及任城卫的50名骑兵。 城门大开,总共500多名骑兵,在护骑队长黄策一马当先地率领下。风驰电掣般从东门疾奔而出。 见到城门大开之时,那李啸军的滚滚钢甲重骑从城门口呐喊杀出,流寇都尉陈虎,脸色顿时大变。 狗入的明军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眼看即将获胜的自已,功亏一篑了!陈虎原本欣喜欢跳的心灵,瞬间沉入无底的冰渊。 现在全部的流寇,已有近二千人攻上城头,下面只有不到一千人的后备流寇,阵列稀疏地站在东门之外。 极具冲击力的楔形骑兵阵,将正站在东门之外,尚未反应过来的流寇队伍,瞬间冲溃。 巨大的冲力下,几十名流寇象碎纸片一般,被抛到空中,随即重重地砸落于地。 流寇惨叫着四处溃逃。 都尉陈虎掉头便纵马而逃,护卫他的家丁骑兵60多人,紧紧地跟随着他逃跑。 上官云杰率众保持队型,在其后紧追不舍,很快追赶着陈虎转到了南面城墙之处。 南面城门外,犹有二千多后备流寇,正在全神贯注地观看城墙的作战进度。此时,他们见到都尉陈虎率着一众家丁一脸惊恐地向自已跑过来时,所有的流寇都不觉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东门败了? “快,挡住敌军骑兵!”都尉陈虎高声大吼,强令从这些发愣的流寇中纵马穿过。 晚了。 已经充分加速的李啸军全体骑兵,那重型坦克一般的护骑队楔尖,已尾随着他们,狠狠地钻入散乱的流寇阵中,碾出一条宽阔的血路。 二千多城下流寇霎时崩溃,都尉费成率先带着自已的家丁骑兵60多人转身逃命。 “可恨,跑了两个头目。”上官云杰恨恨地骂道,骑兵们被南门外的洞坑所阻,不方便追击。他随即下令,就地斩杀已被冲溃的流寇之兵。 见到已方大势已去,南门城墙上将近3000的流寇,与东门城墙上的将近1500的流寇,顿时魂胆俱丧,纷纷跪地投降。 在黄昏来临之际,这场艰苦惊险的兖州守卫战,终于结束了。 此战,共消灭流寇1万7千余人,俘敌近8000人,李啸军大获全胜,缴获大批武器与盔甲。 而全体兖州守卫军兵的伤亡情况为。 虎啸军:盾兵45人死亡,90人受伤,枪兵72人死亡,135人受伤。横行队6人死亡,10人受伤。辅兵125人死亡,210人受伤。火铳兵55人死亡,140人受伤。3名突骑死亡,6人受伤,6名哨骑死亡,13人受伤。 徐州卫军:战死332名,受伤689人。 任城卫军:战死383人,受伤610人。 “万胜!” “万胜!” “万胜!” 。。。。。。 整个兖州城头,突然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渐渐西沉的太阳,给每个战后余生的军兵身上,抹上了浓重的血红,仿佛是给他们的胜利奖赏。 第二百一十四章兖州之战(四) 如血的夕阳下,犹然燥热的晚风,裹胁着不断升腾的血腥气,呼啸着拂过正亡命率众而逃的流寇大将顶塌天那低垂沮丧的青黑色脸孔。 跟随着他向西撤退的,是侥幸逃得性命的5000多流寇军兵,这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脸上都是惶惶不安恐惧莫名之色。他们疯狂地回跑,有如晚了一步便再难逃命一般,尽管他们身后根本已没有任何兖州的守军追来。 操他娘,彻底的惨败啊!这样的惨败,似乎是陕西起兵以来头一遭。败军之将顶塌天,心下懊恨之极。 他突然想起几个时辰前,才在罗汝才面前夸下定要夺取兖州的海口,率领3万多兵马进攻的他,当时是何等志得意满信心百倍,现在只能这般灰溜溜带着这5000多兵马仓皇逃回,顶塌天内心之中,羞耻得无以复加。 顶塌天终于逃到了一脸黑沉如铁的罗汝才面前,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罗汝才已是狠狠地一马鞭抽在他脸上。 见到大将顶塌天当众被打,后面低头跟行的都尉费成、陈虎两人,大气也不敢出。 “老子抽死你个没用的狗东西!你还有脸回来见我!”罗汝才那双三角眼几欲喷火,厉声大骂。 顶塌天左脸的横肉上,立刻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血痕,皮肉开绽处,鲜血滴滴地流下。 “禀大帅,在下无能,丧军辱师,大帅责罚得对。”挨了一鞭的顶塌天,心下怒火熊熊,却也只能无奈认罚。 “好!老子就打死你!” 又是一记狠狠的皮鞭抽来,顶塌天右脸上,同样立刻出现一条残酷狰狞的血痕,皮肉开绽地更深。鲜血也滴滴地下。 顶塌天又羞又怒,咬牙忍受。 费成、陈虎二人见状,再也不敢在马上坐着了,两个人迅速翻身下马,伏地拱手认罪。 罗汝才又咬紧牙关用马鞭抽打了顶塌天的脸孔五六下,打得顶塌天的脸孔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罗汝才还要再打,他的右手被一旁的东山虎紧紧按住。 “大帅,莫打了,莫打了。你就是真把顶塌天打死了,我军这场败仗也不可能再翻回来。若这般自灭大将,只会让兖州的明狗子更加猖狂得意啊。不如且留他性命,将来戴罪立功不迟。请大帅三思。”东山虎一脸悲色,哀哀劝道。 罗汝才的右手,终于缓缓地垂了下来。 “顶塌天,我问你,你可知你为何战败!”罗汝才冷冷喝道。 被打得满脸鲜血,皮开肉绽。嘴唇青肿的顶塌天,心下怒恨已极,心中大骂道:罗汝才你这混帐王八蛋!当初老子说要进攻,不是你也同意了么。现在打了败仗,就全成了老子的责任了。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顶塌天心下这般想着,嘴下却半点不敢表露,他低声说道:“在下未曾想到敌军火炮这般厉害。轻敌冒进,登城作战时,也未曾想到这些明军皆是久战精锐。又装备精良,是故不敌而败。” 罗汝才还欲怒喝,后面伏跪的陈虎抬起头来,颤声禀报道:“禀大帅,本来我部已近乎夺下兖州东门,惜乎城中冲出大股重甲精骑,将我部一举冲溃,是故功败垂成。” 旁边的费成也叹息着恨恨说道:“这股明军骑兵确实精锐,真真有如铁甲怪兽一般。他们击溃陈虎部后,一路追击,复将我南门城下部队冲溃,我军本已即将夺下兖州之南门,结果亦是功亏一篑。” 两人说完,罗汝才顿时紧皱眉头,沉默不语。 顶塌天在一旁接着说道:“大帅,属下当时在城外督战,也确实看到这般情况。那南门与东门的原有守军,稀松平常,我军本完全可凭人数获胜。就是那西门守军与那重型骑兵,皆是相当精锐难挡,强悍非凡,实为我军此败的胜负手。我疑其共为一部,却不知是恁般精锐之师,却是何处明军来援?”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流寇大将扫地梁插话过来:“按说,如此精锐之明军,只有边地才有。如何在这这山东内地,竟也有这般精锐?这事倒也是怪哉。”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东山虎突然冷笑起来。“你们啊,实实孤陋寡闻,我看,这部明军,必是山东雄唐卫的李啸之军!” 几个人同声惊叫:“李啸?” 罗汝才深深皱眉:“可是那个你曾说过的斩杀孔有德之军,又北去攻下过鞑子海堡的那个李啸?” “正是此人!” 扫地梁突然悟了过来一般,大声而道:“对,应该就是他,现在山东大部兵马已被我军击溃,只有李啸的雄唐卫军队,听说因与刘泽清不合。而未来与我军作战。雄唐卫离这兖州不算远,这一周的时间里,李啸当可迅速赶至兖州布防。” 听了众这诸般言语,罗汝才脸上笼上一层浓重的灰色。不过,他随即冷笑说道:“那李啸一个小小卫指挥使,纵然精锐,复能有多少兵马,6000之数至顶矣。我军现还有7万多能战之士,乃是李啸的十倍之数。现在我军攻城梯大部于此战中毁弃,且休养几日,令随军工匠就地伐木,赶作攻城设备,再取兖州不迟!” “大帅明鉴,那我等现在令全军退过泗水,与原有的5万人马汇合吧。”东山虎探询地问道。 “嗯,现在还有时间,我命令,全军立刻退过泗水,务必在天黑前与原部汇合。”罗汝才大地下令道。 正欲拔马而走的罗汝才,看到陈虎与费成两个都尉皆长出了一口气的样子,欲从地上起身,他又冷哼一声说道:“你们两个狗屁都尉,折了老子这么多兵马,待渡河回营后,每人自来我处领三十军棍,是为惩处。哼!” .。。。。。。 在流寇们开始渡河后撤之时,李啸军刚刚将战场全部打扫完毕。 总共缴获普通盔甲近5000件。刀剑枪盾无算,另从战死与被俘的流寇身上,共获得7万多两银子。 李啸对只缴获这么点盔甲也不感到奇怪。因为这将近2万5千人数的被斩杀或俘获的流寇中,基本上都为新附军,这些人,罗汝才本来就是打算让他们当炮灰的,所以没有给他们配备好的盔甲,大数分新附军只是给了把刀剑枪盾了事。 所缴获的近5000件盔甲,基本上是从后面押阵的流寇步军处所得,这些步军。已被罗汝才当成仅次于老营军的亲信看待,是故都配有盔甲。 只不过,现在的虎啸军战兵,除了装备有顶级的共析调质钢甲外,最不济也是上品熟铁打制的一流甲胄,个个眼光都高得很,就是辅兵,也都穿了以前缴获的精良盔甲,比这些普通盔甲可是好太多。所以他们对这批近5000件的缴获盔甲。那是根本瞧不上眼。李啸打算,等会把这些盔甲分发给徐州卫与任城卫的军兵们,毕竟他们装备实在太差,很多人连最普通的鸳鸯战袄都没有。 李啸让镇抚队记录军功。因现在外出作战,军兵携带银两不便,故准备到时回雄唐卫后,再下颁赏赐。 战死的军兵。被李啸率全军将士致哀火化,骨灰装入骨灰盒中,到时运回马耆山忠烈陵园安葬。同时入祀忠烈祠,享受日日的香火花果祭祀。 而受伤的军兵,则被兖州知府尼澄率领的运输队抬着担架送到临时由许多间大空房建成的医疗所治疗。除了虎啸军自已的医疗队外,做事精细的尼澄,还把兖州城所有的朗中医生全部组织到医疗所来帮忙,以尽可能解决医疗队人手短缺的问题。 而城外那横地的流寇尸首,李啸亦安排人统归于一处,一并火化。毕竟现在炎天暑热,这些尸体如不及时处理,一旦发臭,估计能把全城军兵百姓都薰死,而且还有爆发大规模瘟疫的危险。 这些流寇尸体,李啸没有让人斩去首级。流寇的首级太不值钱,要多达五十六具才能换来半阶官位,而且颇被兵部官员轻视,官位与赏赐也迟迟难至。所以无论是虎啸军,还是徐州卫或任城卫的军兵,都没有兴趣去砍这遍地流寇首级。 在忙完了虎啸军的相关事宜后,作为兖州防卫总指挥的李啸,带着一众亲兵,立即去南门与东门处检查战后情况。 此时,徐州卫与任城卫的战死的军兵亦已各自处理完毕,受伤的军兵则与虎啸军的士兵一样,被紧急送到医疗所救治。 望着南门与东门已明显稀疏的两卫战兵,看着两名在自已面前垂头丧气的指挥使刘知俊与冯嚣,李啸感觉心下沉重而揪紧。 这一仗,尽管南门与东门要面对的敌人,相比敌兵重点进攻的西门来说,压力要小得多。但是,他们所遭受的损害,却是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徐州卫死伤一千多人,已过三分之一! 任城卫死伤同样达到近千人,竟然将近过半! “非是大人的铁骑来得及时,我任城卫,恐怕就要丢了东门了。”冯器的脸上,庆幸与感激交织在一起。 刘知俊长久没有说话,终于长叹一声,向李啸拱手说道:“刘某亦谢过李指挥使的骑兵救阵及时,方使我南门不至于陷入敌手。” 李啸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用一种亲热的语气说道:“两位大人,现在我们都在为守卫兖州而战,何分彼此。现在李啸与二位,乃是同气连枝,同生共死,不必再多说客气话了。” 冯器脸带惭愧之色说道:“李大人,现在我任城卫伤亡近半,战力已残,敌兵若下次再来相攻,定难守住啊。” 听冯嚣这般诉苦,刘知俊也感叹地说道:“我徐州卫部,亦已损失过了三分之一的兵将,下次的南门防守,怕是更加吃紧。” 李啸皱了皱眉,平静答道:“二位指挥使莫要心急,兵力不足之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务必要把南门与东门牢牢守护好。“ “冯某谢李大人。”冯嚣眼中腾起亮色,大声向李啸致谢。 刘知俊也向李啸拱了拱手,算是致谢。 随后,李啸前去看望了伤兵,勉励他们好好治伤,争取早日回归部队。见兖州的最高指挥亲自前来探望,医疗所中的所有伤兵都极其振奋,纷纷表态要早日养好伤再回来杀敌。 李啸回到西门城墙之处时,鲁王铢寿鋐带着泰兴王朱寿镛、郡王朱以派、巡抚李懋芳、知府尼澄,以及一众侍卫,带着大批牛酒前来劳军。 朱寿鋐一见到李啸过来,立刻满脸堆笑道:“李指挥使打得好仗,击杀俘获敌兵近3万,真真大功卓著,英雄了得,孤王甚是佩服!今天特从我鲁王府带来牛酒劳军,请李指挥使笑纳。” 朱寿鋐刚说完,一旁的知府尼澄急急补充:“李大人,这些皆是鲁王殿下从自家鲁王宫中拿出之物,非是从仓库所取。” 李啸笑道:“那李某就代全军将士感谢鲁王殿下盛情。” 朱寿鋐笑道:“这些须牛酒不算什么,待我兖州彻底击退流寇之后,孤王还会另有重赏。还望各位守城军士奋力杀敌,为国立功!” 朱寿鋐这番话一说完,立刻被连绵而起的“万胜!”之声,给彻底淹没。 在一片欢欣的氛围中,李啸大笑着向朱寿鋐致谢,然后压低声音说道:“鲁王殿下,在下有一事相求。” “李指挥使但说无妨。” “殿下,今日之战,任城卫兵马损失颇重,为确保东门能顺利守卫,李某恳请鲁王殿下将鲁王府中仪卫司兵马拔于守城军伍中。”李啸脸色凝重地说道。 朱寿鋐眉头轻皱,不过瞬间便是释然之色,他复笑着说道:“既是守城大事所需,孤王岂会不予支持。这样吧,从即日起,我将鲁王府仪卫司一千兵马全部拔于李指挥使。” 李啸一脸感激地拱手谢道:“多谢鲁王殿下深明大义。” 鲁王等人随后告辞而去,李啸亲自相送,他言语恭敬,态度谦和,丝毫没有打了大胜仗的倨傲,让鲁王朱寿鋐及泰兴王朱寿镛等人更对他充满了好感。 这个晚上,全军欢宴。 让李啸有些意外的是,须发皆白,以前有过生死仇恨,似乎一直与他不太对付的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亲自为他斟酒。 “刘老将军,你是长辈,这如何使得。”李啸不觉心中颇为感动。 “使得!刘某一生,只敬英雄,而李指挥使,绝对当得起英雄之称!”刘知俊手捧酒杯,一脸郑重之色地向李啸递来。 李啸接过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满座欢笑,气氛更加热烈。 李啸限制了属下将士饮酒,却让他们放开肚皮吃饱。不少军兵想起了白天还在一同做战的弟兄,现在已是阴阳两路,不觉悄然落泪,甚至有人失声痛哭。 一轮晶莹的圆月,将洁白温柔的月晖漫布大地,满天星辰有如一颗颗明亮的眼睛,从天空中欢喜地俯看这喧嚣欢乐的兖州城头。也许这战后的短暂欢乐,是每个军兵一生中永恒的荣耀与铭记。 谢谢哥盖的打赏,谢谢尊重知识而非流水的月票!感谢支持! 第二百一十五章兖州之战(五) 在接下来的一周的时间里,流寇没有发动任何攻势,一直安静地呆在泗水对岸。 不过,在城头眺望的李啸,透过千里镜看到,大批流寇掳来的工匠正在紧张地就地伐木,重新制作攻城器具。 李啸心下一直在想,这些流寇,下次发动进攻,会在何时呢? 李啸无法给自已一个合适的答案,只是莫名地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周时,除了轻伤员已经归队外,李啸按优先补充骑兵、再补横行队,再补普通战兵的原则,将虎啸全军补充完毕。 鲁王朱寿鋐颇守信用地将鲁王府仪卫司的一千人马拔给李啸安排,李啸随即将他们全部划给任城卫指挥使冯嚣,参与守卫东门。 这时,刘知俊向他提出请求,鉴于守卫兖州的兵力不足,可否从那被知府尼澄的壮丁队分别关押看管的近8000名流寇俘虏中,挑选出合适的军兵,以补充到守城队伍中。 李啸坚决地拒绝的他的请求。 他的理由是,这些不得不投降以保命的流寇,并未心服,忠诚度十分可疑。而且他们成分复杂,不知底细,使用风险极大。如草率用之,这些人到时反戈一击,成为内应,兖州城则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李啸清楚地记得,当年号称固若金汤的沈阳城,之所以被鞑子轻易攻陷,就在于时任辽东经略的袁应泰轻信了一批来路不明的蒙古人,并且让他们参与守城。给果老奴率鞑子大军一来攻城,这些其实是后金奸细的蒙古人立即献了城门投降,让明朝苦心经营多年的沈阳,这座号称坐断辽东第一城的坚固城池,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落入敌手,实实让人痛惜之极。 前车之鉴尚不为远,李啸当然不允许自已也犯这样饥不择食的错误。 只不过。现在南门与东门的守卫兵力不足也确是个大问题。 经过深思熟虑的李啸,最终决定,为加强两处城门的防守,把自已的虎啸军一部分分了过去。 东门上,除了现有的任城卫1000多军兵和自已补充过去的10门火炮,以及刚刚补充的鲁王府1000仪卫司兵士外,李啸另将甲部横行队100人派出去。 而在南门处,在徐州卫现有的不到2000人的兵马和自已以前补充过去的20门火炮的基础上,李啸另外安排了虎啸军乙部横行队与乙部甲、乙、丙三队枪兵过去。 李啸希望,能让这些虎啸军的精锐部队成为各个城墙上的战斗核心。从而大大增强南门与东门的防御力。 与此同时,李啸将缴获的盔甲,按他们现有缺少盔甲的兵员人数补充下发,共发了近2000件盔甲下去。 得到了骁勇善战的虎啸军如此慷慨的兵员到装备的大力援助,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与任城卫指挥使冯嚣,皆是一脸愉悦感激的笑容。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两天。 现在,距离上次击溃流寇已过了9天,流寇的攻城梯之类也皆早也造好。李啸每天眺望,只能看到流寇在组织手下兵将进行操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守城的军兵中,开始渐渐地有了流言,说是流寇上次大败。已然破胆,现在只敢围城,不敢作战。 这种盲目自信的说法,被兖州最高防守指挥官李啸严厉驳斥。 他郑重地告诉全体官兵。对面的流寇,仍有近7万之众,将近我兖州守军的十倍。如何会有一战不成就放弃道理。他厉声斥责传播流言的军兵,要他们决不可盲目乐观,一定要提高警惕,绝对不能有任何麻痹思想。因为在敌我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哪怕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松懈,都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在李啸的斥责下,全体守城军兵,重新提起精神,每日依然严加守备。 李啸心下还在盘算着,外省的明军援兵何时才会到来。 其实在他入援兖州之时,鲁王朱寿鋐已紧急向朝廷求援,接到鲁王求救信的崇祯,同时又接到了副总兵刘泽清密告山东巡抚李懋芳不懂军事擅自出兵以至官军大败的消息,崇祯不由得大惊失色,几陷绝望。 焦躁不安的崇祯几乎立刻就要派锦衣卫去将李懋芳捉拿法办,幸得首辅温体仁极力劝阻,说现在山东战事正急,此事尚未调查清楚,不可擅动地方大员,崇祯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火气,没有冲动行事。 最终崇祯下令,让正在河南参与剿匪的总兵邓玘部2万余人,从河南紧急赶往山东,援救兖州。 接到命令的邓玘部,连忙从河南紧急向山东赶去,至李啸兖州初战胜利到现在的第九天,邓玘部刚刚赶到山东边境。 历史是一连串的巧合而形成的组合,崇祯的这个命令,让原本在真实历史上,接下来会被流寇诱歼的邓玘部逃出生天。 只是邓玘的部队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邓玘部也因为长期欠饷,军兵对这朝廷要求的紧急行进救援山东多有抱怨。 明史记载,从小校做起,直至成为总兵的邓玘,虽然作战英勇,曾射杀十八路流寇之首的紫金梁王自用,却不善于笼络人心,最后的结局竟是部下叛变,被逼自杀。是故邓玘全军,军心消沉,士无战意,行进的速度日渐缓慢。 鲁王朱寿鋐等人,一心指望着的这支态度消极的援军,实为画饼充饥。 第十天凌晨到了。 与前段时间每天艳阳高照不同,这一天,从昨天晚上开始,天气大变。 浓重的阴云绵绵叠叠地覆盖在兖州城上空,那乌黑低垂的阴云,几低与城墙平齐,似乎探手可得。呼啸的狂风裹着尘沙,吹得城墙上诸多旗帜烈烈飞舞,却让兖州守地军兵却几难睁眼。 估计不多时,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此时。流寇的大阵,终于动了。 一身共析钢甲,鲜红的盔缨与披风在狂风中烈烈飞舞的李啸,能清楚地在城头看到,流寇全军全部拔营而去,绕至西侧浅水区,全军渡河。 暮僚陈子龙紧急从城墙另一侧跑来,向李啸报告这个消息,李啸脸色极其凝重,心下暗想。这流寇行事,果然不出李某所料。 原来,流寇当日败后,撤回泗水对岸之际,罗汝才等人立刻聚帐商议,最终定计,要以已之长,攻兖州守军之短。 那就是,利用现在夏天天气多变。待有一天下大雨之际,再发动全面进攻。 因为在大雨中,李啸军所有的火炮火铳都无法发挥作用,甚至想在城头煮大便金汁都没有办法。这样一来,流寇进攻的话,胜算当可大增,毕竟他们有如此之多的可用兵力。 应该说。流寇这一招,极其精准狠毒。兖州守军在除却火炮助阵后,只能单纯地与流寇比拼厮杀消耗。守城的难度无疑会大幅增加。 身穿华贵山纹甲,率军紧急渡河的罗汝才,脸上满是得意阴狠的笑容。 李啸,你不是凭依自已有火炮优势吗,现在,老子利用这即将到来的大雨与你作战,让你们的大炮火铳变成一堆废铁,彻底打碎你们这些明狗子怯懦的算盘。 罗汝才手下几名大将与一众都尉,亦是人人脸上满带笑容,每人都感觉这次进攻,应该是会胜券在握了。 只是,李啸不这么认为。 当日李啸凭直觉感觉不对之际,他便敏锐地想到,流寇很可能会利用下雨天来进攻。 兖州最高防卫指挥官李啸,立刻做了相应的准备。 西门、南门、东门之外的洞坑挖得更深更广,里面还埋了尖锐的铁签子,只要敌兵掉下去,那么,纵然不死,也会彻底失去战斗力。 与此同时,每座城墙上,用临时从城中居民房屋内的拆下的木板,搭起了大范围的简易木板雨棚。 同时,在每座城墙上的火炮位置上,还再做了个简易防护棚罩,李啸估计,加装这样的雨棚与防护罩后,纵有大雨,也能让至少60%以上的大炮可以打响。 与此同时,城头除了原有的金汁灰瓶外,还增加了大量的由拆除民房而得来的砖块,以及由房梁与承柱锯断成一截截而改制而成的擂木。 当然,李啸向恤民情,他在这样做之前,已让知府尼澄给百姓做了充分的动员,每户拆除房子的百姓,均现场得到了十五两银子的补偿,足够他们重新建造一座新房子了。一时间,兖州的百姓欢欣鼓舞,竟有百姓主动拉着军兵去拆他家房子的奇景。 在流寇全军刚刚渡过河后,突然雷声隆隆,电光闪闪,一颗颗铜钱大的雨点,从天空中倾盆而下。 东山虎一脸笑容地凑到罗汝才身旁,大笑道:“大帅,我军刚全部渡河便立刻下雨,这即将暴涨的泗水却阻我不得,真真天助我也。” 罗汝才一脸笑容,狰狞而灿烂,他刷地拔剑前指,厉声大喊:“兄弟们,现在大雨到来,正是我军一举击破兖州守军的大好时机!全军弟兄们听好了,兖州城破后,二周不封刀!要杀要取,要银子还是要女人,任凭自便!杀啊!” “杀啊!” “杀啊!” “杀啊!”。。。。。。 6万多出击的流寇,大声喝喊着,人人脸上满是疯狂而恣肆的表情,在飘沷的大雨中,愈显狰狞而残忍。 很们,他们在各名流寇将领的督喝下,快速地列好阵型,随即向着兖州方向大步前冲。 这一战,罗汝才下了血本了。 除了最精锐的老营军与少部分马军骑兵,其余的全部部队,都被罗汝才派上了战场。 其中,流寇大将顶塌天与都尉杜冲,率领3万兵马,主攻西门。 大将东山虎与都尉费成,率领2万兵马,主攻南门。 大将扫地梁与都尉陈虎,率领1万兵马,主攻东门。 罗汝才吸取上次被李啸军的重型骑兵突袭的教训,给进攻南门与东门的流寇部队都配了大量的马军骑兵,以严防李啸的骑兵突袭冲阵。 望着漫天大雨中,铺天盖地而来的流寇军兵,兖州城墙上,许多军兵都是脸色大变。相当多的军兵,开始双腿打颤。 每个人都看得到,流寇的数量,足有上次攻击的两倍。每个守城军兵都迅速地在心下想到,现在,与流寇的生死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 “全军将士作好准备,全力迎敌!”李啸拔剑怒吼,紧皱的浓眉下,一双有如星星般闪亮的英目之中,满是坚毅决然的神色。 在流寇进入射程之后,红夷大炮瞬间打响,剩下的两门因为雨滴透过木板罩淋湿了火门,无法打响。 16门红夷大炮响了14门,14枚10多斤的乌黑炮弹呼啸而去。 流寇人数实在太过密集,14枚炮弹轻易地全部命中目标,更有四枚炮弹从阵头贯穿至阵尾,欢快而迅速地收割着流寇们的生命。 首轮炮击,流寇共有200多人死伤。 飘沷大雨漫天飞洒,雨势是如此之大,稍远的距离便看不太清,哗哗的雨声与隆隆的雷声,将受伤军兵的惨叫瞬间吞没,李啸的远程红夷火炮,没有给流寇士气造成太大打击。 在流寇军兵行至普通火炮射程前时,虎啸军的红夷大炮共打了5轮,共造成了1200多名流寇军兵死伤。 此时,敌军与上次一样,开始分流,总共3万之数进攻南门与东门的流寇,退到靠近泗水的一侧,准备从那里绕行至南门与东门。 剩下的3万流寇兵马,在大将顶塌天的喝骂督阵下,直直地向西门城墙正面冲来。 突然之间,惨叫之声连绵响起,守城的虎啸军兵惊喜地看到,冲在最前面的流寇军兵突然纷纷摔倒,掉落在李啸军那些挖好的洞坑中。 因为雨水很大,这些洞坑此时早已被雨水填满,所以,从外面看上去这里近乎是一片平地,原本以为可以平趟而过的流寇,却未曾想到底面暗藏了如此深重的杀机。 接二连三的流寇倒跌入洞坑之中,尖锐的铁签子瞬间扎透了他们的身体与四肢。纵有一时未死者,掉在这极深的洞坑之中,漫灌而来的泥浊雨水,将他们活活呛死。 短短几分钟内,至少有600多名流寇死伤在这些满布铁签有如地雷一般的洞坑之中。 流寇的前进速度顿时大为滞缓,侥幸未掉入洞坑的军兵,人人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他们扛着沉重的攻城梯,开始小心翼翼地边试探边前进。 一脸狰狞疤痕的顶塌天,大声怒吼:“操他娘的李啸,竟设得这般卑鄙的毒计陷害我军。等老子攻下兖州,一定要将你这狗贼碎尸万段!” 第二百一十六章兖州之战(六) 在如同趟雷般艰苦前进,万分小心地越过那处处遍布死亡陷阱的流寇军兵们,人人心下苦不堪言,原本猖狂而自以为得计的脸上,现在全部替换成了明显的恐惧悚然之色。 这些全神贯注于脚下的流寇军兵,基本上都没有注意到,城头之上,80多门黑洞洞的炮口,已全部悄悄对准了缓慢而艰苦地行进着的他们。 现在的敌寇行进宾速度如此之慢,李啸的火炮有充足的瞄准时间,甚至连虎蹲炮都装满了霰弹,准备一同射击。 反正敌人人数密集,根本没必要一定要进入霰弹准确射程之内再开火。 与时同时,躲在雨棚下的900多名火铳兵中,约有700多人的火铳没有被渗过雨棚的雨水打湿,并且皆已点好了火绳,装好了火药,上好了铅弹,乌洞洞的枪口,纷纷对准了城墙下艰苦跋涉而来的流寇。 这些火铳兵,同样是遵守了李啸的安排,因敌兵人数密集,行进缓慢,没必要一定要在流寇进入火铳的准确射程之内再开火。而是,能争取在敌兵上爬攻城前多打几次,才是最为重要。 李啸的右手,伴随着一声大喝,用力的挥下。 “放!” “砰砰砰砰!。。。。。。” 14门红夷大炮,40门佛朗机,21门虎蹲炮,700多杆火铳,21杆鲁密铳一同轰然打响,炮口与铳口的火红余焰,组成了一张不规则的奇异火网,浓密的白烟大团涌起,随即被呼啸的大风吹散。 巨大的炮声与绵密的火铳打放之声叠加,几乎让城墙上所有的防守军兵都震破耳膜。 而那些被李啸带上来增加城墙防守人力的兖州壮丁,在听到这样恐怖密集的巨大炮声后,很多人脸色煞白。只剩下一脸的呆滞状,甚至有人口鼻流血昏厥于地。 54枚大大小小的乌黑炮弹,轻易地从城墙下那些几乎没有盔甲的血肉之躯中轻易穿过,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惨叫一片。而22门虎蹲炮的霰弹齐射而产生的无数大大小小的尖锐碎石与铁片,则与那700多颗轻啸飞去的铅弹,共同织就了一张漫无边际的死亡之网,将无数的流寇军兵笼罩其中。 李啸军这次火器齐射,虽然有近20%的火器因为雨水淋湿没有打响。但仍然给缓慢行进的密集流寇,造成了极其可怕的杀伤。 约有4000多名流寇在这一次齐射中或死或伤。 望着自已的队伍的最前面,成片成片的流寇倒地死亡或受伤,整个流寇的进攻阵型又开始出现相当的混乱,后面押阵的顶塌天双眼血红,怒不可遏,他愤怒地大吼道:“别犹豫,赶紧冲过去,明狗子的炮火有间隙。越怕死越要死!” 他旁边的都尉杜冲脸色犹豫,低声说道:“将军,前面遍布明狗子挖的铁签洞坑,如何急切得过。” “啪!” 一声响亮的马鞭声响。杜冲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条鲜血直淌的笔直鞭痕。 挥鞭打完杜冲的顶塌天,一副咬牙切齿状,满脸的怒火犹在熊熊燃烧。 杜冲紧咬牙关。无声忍受。他的耳边,却立刻响起了顶塌天爆炸般的吼叫:“入你娘!你的狗眼没看到吗!现在敌兵还能这般火器齐射,若还要这般摸索着缓慢而过。只怕我军进攻西门的部队,都要在路上让该死的李啸给杀光了!” “将军教训得是。”杜冲低垂着头,脸色黑沉。 “操他娘!万没想到李啸这厮竟然还料在我先,早有防备。现在,只能用新附军的人命去填出一条血路了。杜冲,你随我一起,驱赶军兵迅速前冲,万万不可再耽搁!”顶塌天说完,挥鞭打马,率领后面押阵的骑兵与步军,怒喝着驱赶最前面的新附军赶紧前冲。 极其凄惨的一幕出现了,最前面的流寇新附军军兵,大声哀嚎着扛着攻城器械奋力前冲,不时有流寇掉入前面的洞坑之中。而让人心惊肉跳的是,旁边与后面的人,根本没想到如何把这个不幸掉落的人救上来,而是把他当成肉垫一般,踩在他上面继续向前冲。 地上原本浊黄的积水地面,现在已是全部被流寇军兵的鲜血所染红。 “残酷野蛮,丧失人性。”城墙上密切观战的陈子龙给流寇们下了个评语,随后黯然长叹。 西门城墙上虎啸军兵,见到流寇这般疯狂自噬的悲惨之状,脸上亦隐隐现出不忍之色。 不过,虎啸军的全体军兵,手头上的工作却丝毫没有放松。 清膛,放药,填弹,在全体火器部队的疯狂忙碌下,下一轮的炮击几分钟后便准备完毕。与此同时,火铳兵们,也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打放。 “预备,放!” “砰砰砰砰!。。。。。。” 虽然有更多的火炮与火铳,被那下得越来越大,随风飘入雨棚之中的雨点所打湿。但这一轮齐射打放,又造成了近3000名流寇的死伤。 流寇依然拼死向前,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因为若不向前或私自退却,他们则必将死于后面押阵的骑后与步军的屠刀之下。 顶塌天已亲自斩杀了十几名胆怯后退逃跑的流寇,一脸狰狞溅满血点的他,恶狠狠地吼叫道:“哪个再敢逃,老子定斩不饶!” 随后,在李啸军又进行了两轮炮击,被炮弹、铳弹、与地下的洞坑铁签轮番攻击的流寇,在又付出了近5000人的代价之后,终于来到了城墙之下。 此时,西门进攻的流寇,经过一路上炼狱般的折磨,原本3万多的军队,只剩下不到2万人了。 可惜这般流寇还未来得及喘口气,随着城墙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天鹅号声,滚烫的大便金汁、生石灰瓶,以及无数的砖头,檑木。如密集的雨点一般,纷落而下。 西门城墙下,惨叫哀嚎之声,立刻绵绵叠叠响起,让人闻之变色。 。。。。。。 在西门的流寇正在享受从天而降的砖头、檑木、金汁、灰瓶所组成的大餐之际,南门与东门的流寇进攻部队,同样开始心惊胆颤地面对那已被雨水淹没,内中同样藏着尖锐的夺命铁签的深深洞坑。 流寇大将就东山虎,迅速地判断了局势,脸上带着残酷的狰狞之色的他。如同西门的顶塌天一样,厉声命令流寇军兵不顾死伤奋力向前。 “如有敢犹豫后退者,老子马上砍了他的脑袋当尿壶!”东山虎挥舞腰刀,厉声吼道。 在一片混乱与哀嚎中,在后退即处斩的严厉督阵中,2万名流寇不得不以人肉为填充,咬牙拼死向前。 在流寇们终于靠近墙边之际,南门上的火炮,总共打放了三轮。40门火炮平均响了30门。 三轮齐射与地上的洞坑铁签,总共给5500多名流寇敌兵造成了伤亡。 至此,进攻南门的敌军,只剩下不到1万5千人了。 见到流寇蜂拥而来。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大声怒喝:“全军迎敌,金汁、灰瓶、砖头、檑木侍候!” 他的话音刚落,无数的灰瓶、砖头、檑木等物,混合着飘洒的滚烫大便。立刻滚滚砸下。 听得南门城墙下的流寇军兵那不似人声的凄惨哀嚎,家丁队长董茂一脸欣喜:“入他娘!拼命砸,别停手。好好让流贼们喝一壶。” 。。。。。。 相比西门的顶塌天与南门的东山虎,率领1万流寇进攻东门的大将扫地梁,明显没有那股拿人命去填出路的狠劲。 面对着面前的那些密布的深深洞坑,他一脸的犹豫与茫然。最终只是下令流寇们小心前进。 旁边的都尉陈虎,脸上顿是满是不满之色。他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了看旁边脸色彷徨的大将扫地梁,心下极为愤恨。 扫地梁这样明显缺乏狠劲与戾性的人,能做到大将的位置,全是凭了罗汝才的大力提拔。 当年两人作恶乡里,扫地梁是罗汝才的铁杆伙伴,后来罗汝才起兵反明,扫地梁又是第一个响应跟随。故而,因此人的忠诚与铁杆,让罗汝才引为心腹,尽管其在军事上的才能可能连个总长都难胜任,但罗汝才还是任命他当了大将之位。 只是这样凭裙带关系上位的将领,对于下属的军兵来说,无疑是一种灾难性的存在。 陈虎心下暗叹,俗话说兵贵神速,这样迁延缓慢的进攻,岂非让兖州守军从容开炮而战?我军又岂非要凭添更多死伤? 陈虎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 东门城头上,见到流寇这般缓慢前进的任城卫指挥使冯嚣,一脸惊喜之色,他连连大喝:“速速开炮,给我把狗入的流贼轰个稀烂。” 东门城墙上,20门火炮,响了14门。第一次炮击约杀伤敌兵600多人。 “迅速调整,再轰他个狗入的。”冯嚣大声吼道。 不多时,东门上的守军又进行了两轮齐射,又杀伤了1200多人。 都尉陈虎再也忍不住了,他向旁边发愣的大将扫地梁大声拱手说道:“将军,下令让全军快速前冲吧,不要怕死伤,速度赶至城墙之下要紧。不然,这般让敌兵从容不迫地炮轰下去,我军死伤只会更多。” 扫地梁仿佛猛省过来一般,他呐呐说道:“也是,那,那就快让全军奋力进攻吧。” 扫地梁言毕,陈虎拔剑大吼:“全军奋力向前,快速靠近城墙,如有迁延犹豫者,立斩!” 陈虎说完,亲率自已的家丁队伍,接连砍杀了好几名向后溃逃的流寇军兵。 见陈虎奋力驱兵而上,扫地梁脸上突然一红,他随即也大声喝喊着,率领一众骑兵挥剑上前,砍杀后退与不敢上前的军兵。 在东门守军又进行了两轮炮击后,流寇又付出了1000多人的代价,终于靠近了城墙边。 此时,因掉落洞坑而死和被守军火炮击死击伤的流寇,总数达到了3500人以上。现在,进攻东门的敌军,只剩下6500余人。 这些侥幸来到城墙之下的流寇军兵,同样很快享受到了雨点落下的砖头、檑木、金汁、灰瓶的热烈拥抱,东门城墙下,惨叫连连,又是大批的流寇死伤。 。。。。。。。 西门城墙上,甲部部将张行猛大笑着对李啸说道:“这帮狗贼,想趁大雨来攻我军,却不料我军早有防备,让这帮贼兵的险恶用心落了空。现在雨势这般大,他们的弓箭手个个胶弦松脱,却皆成为摆设了。” 乙部部将雷傲同样满脸兴奋:“操他娘!这就叫害人终害已。哼,现在我军这般狂砸,城墙下的流贼竟是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真他娘的爽啊。” 整个兖州城墙上的守军,见到敌兵竟只能这般无奈挨揍,个个面上都是狂喜之色,手上的砖头、檑木等物件,砸得更是迅速而凶猛。 西门城墙上的流寇,又开始出现了混乱,多人扔下攻城梯,掉头向后逃去。 这些逃路的军兵,立刻遭到了大将顶塌天与都尉杜冲等押阵兵将的迅速砍杀。 “速速搭梯攻城,我军人数众多,岂有退缩之理!敢后退者,就地斩之!”顶塌天扬起血淋淋的腰刀,直指西门城墙上,大声吼道。 又死了近2000人的西门流寇部队,在顶塌天等押阵兵将的疯狂屠杀下,开始不顾死伤地奋力前冲。 迎着纷飞如雨的砖头檑木灰瓶等物,同时又有城头的守军奋力地推开梯头,但最终还是有一架架的攻城梯终于靠了过来。 其中,西门靠过来48架,南门靠过33架,东门靠过来18架。 攻城梯的搭钩与堞垛立刻牢牢扣死,随即,大批流寇有如蚂蚁一般,上举着盾牌,冒着如雨般下落的砖头檑木等物,依然迅速地沿着攻城梯向上攀爬。 三面城墙上,立刻铰链之声大起,一根根粗大的砸梯锤狠狠地向攻城梯上砸去。 十多架攻城梯被沉重的攻城锤狠狠砸断,梯上的流寇军兵,如下饺子一般,纷纷向下掉落。 沉闷的撞击声,攻城梯哗啦垮塌声,连同无数流寇的哀声惨叫,混和在一处,让人闻之股慄。 终于,还是有一股股的流寇爬上了城头,随即与守城军兵展开了短兵厮杀。 见到自已的军兵终于攻上了城头,流寇大将顶塌天一脸欣喜兴奋,他大声吼叫道:“弟兄们,咱们人多,努力上啊!杀光城墙上的明狗子,整座兖州城,里面所有的银子与女人,就都是咱们的啦!” 空中炸雷滚滚,电光闪闪有如银蛇狂舞,沷天暴雨愈加疯狂如注,决定兖州最终归属的短兵相接之战,终于开始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兖州之战(七) 顶塌天想错了。 如果战斗仅仅只是人数的对比,那么,每一场战斗就可简化成数学计算。 事实上,虎啸军的真正过人之处,并不是在于武器与装备,而是久经考验的战阵与配合,万众一心的高昂士气与人人奋勇争先的无畏勇气。 这才是虎啸军真正的核心军魂,也是人数众多的流寇永难企及的地方。 在每一个流寇的梯子入口处,都有好几块大盾,以长梯搭头为圆心,围成半圆弧状,随后倾斜抵住在防御墙上,每块大盾上面,都有一个闪着寒光的4米精钢长枪枪头,正在阴险地等待着它的猎物。 在这样的小规模作战小队两旁,辅兵与兖州的守城壮丁,依然在奋力地抛扔砖头、灰瓶、檑木等守城器具,尽可能地多杀伤一些敌兵,绝不让下面的流寇可以从容上爬。 同时,躲在辅兵与兖州壮丁之后,那些火铳还能打放的火铳兵,依然一刻不停地填弹,上火药,开枪,将一名名正在奋力上爬的流寇击毙击伤,随即惨叫着掉下梯去。 当流寇终于历心辛苦爬上了城头之际,立刻有游蛇一般的4米长枪几乎同时狠狠刺来。 一杆又一杆4米长枪接连刺出,将刚刚爬上西门城墙,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的流寇的头部、颈部、胸部等致命部位,狠狠捅穿。 一名又一名流寇惨叫着从城墙上摔下,从10米多高的兖州城墙上摔下的流寇,随即摔成肉饼,更有甚者,竟将下面等待的上爬的流寇活活砸死。 仿佛只在瞬间,已有多名流寇被捅死摔死,仆倒的尸体堆在搭头入口处,渐渐地积成一座小山。而一些向后扑倒的尸体除了掉下城墙外。还有一些挂在长木梯上,让后面的叛军进攻攀爬更加困难。 全力拼杀的虎啸军,有如一架彻底开动的杀戮机器,冷血而高效地将敢于爬上西门城墙上的流寇一批批地杀死在城墙的入口之处。 见到一名又一名流寇艰难地爬上城墙,便迅速地到达生命的终点。进攻西门的大将顶塌天,那布满鞭痕的狰狞脸上,全是冷酷之色,这些流寇的迅速死亡,甚至不能让他眨眨眼。 哼,如此艰难地方到了攻城作战的一步。岂有再退缩之理! “给老子上,拼人数也要拼死李啸这王八蛋!”顶塌天沉声怒吼,额上青筋条条饱绽。 到了现在这么关键的阶段,在顶塌天看来,这些爬梯进攻的手下流寇军兵,不过是一堆放上赌桌的筹码,而筹码的唯一价值与最终用途,是用来交换与消耗。哪怕要消耗再多的流寇性命,如果能换来攻下兖州城。也是值得的。 他旁边的都尉杜冲,同样的纵声大喝,指挥流寇们一批批地爬梯上攻。同时,让更多的攻城梯靠了过去。 渐渐地。顶塌天的目光中,开始露出越来越明显的期待之色。 因为,随着更多的攻城梯靠了上来,越来越多的流寇跃上墙头。虎啸军的兵力不得不开始分散,枪兵与盾兵渐渐地开始出现了伤亡。 虎啸军盾兵中士方寅,又用盾狠狠地撞飞了两名猛扑过的流寇。盾上的尖刺将这两名流寇,每人身上都扎出整齐成列的窟窿,两名流寇嚎叫着掉下城墙,再无动弹。 这是死在他手上的第6个流寇了,王寅正欲再度磕击另一名刚刚上爬的流寇,一柄沉重的大锤,狠狠地击在他手中的大盾上,大盾瞬间变形扭曲,上面满是鲜血的的尖刺被打得四处迸飞。 巨大的撞击力让王寅飞出数米远,幸得他手快,一手紧急地抓住了城墙的边缘,才未掉下城墙摔死。 这个击飞了盾兵中士的流寇士兵极其强壮,他手中沉重的大锤继续飞舞,失去盾兵防护两名枪兵,被呼啸狂扫过来的大锤砸得热乎乎脑浆与殷红的鲜血四处飞溅。 这名强壮的流寇士兵大吼着再度击向另外的枪兵,这时,一把凌厉刺来的长枪,从背后将他捅了透心凉。 流寇手中的大锤当啷落地,就这样脸色狰狞地站着死掉。 杀了他,是枪兵上士陆展才,他狠狠地从这个流寇胸口抽出枪杆,顾不上抹去溅满脸的鲜血,随即复转身厮杀。 相比西门胶着的战况,南门与东门的交战,已进入惨烈的白热化阶段。 南门上,除了撤下的火器部队外,所有的军兵都投入了血腥残酷的短兵厮杀。 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与家丁队长董茂,两人互为背靠,手中的炼钢朴刀舞得呼呼生风,大声吼叫着大砍大杀。只剩下不到二千名的徐州卫军兵,紧跟着自已的的主将,咬牙与不停涌上的流寇拼死作战。 但是,在南门城墙上,作战的主力,还是虎啸军支援过来的三队枪兵与一队横行队。 600名枪兵,以4人组成的小队为基本单位,整齐有序地刺杀从堞垛上爬上来的流寇,刺杀的效率,与西门城墙上的队友不相上下。 而作为虎啸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横行队,这群机甲怪兽一般的部队,有如一架几近异化的杀戮机器。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鎌等重型武器,凶猛而凌厉地在跃上城头的流寇之中大砍大杀,因自身穿着防护相当良好的厚重钢甲,流寇们难得的几次回击几近无效。 乙部横行队队长任光楷率领的乙部横行队所到之处,流寇大批倒下,呼啸的刀光枪影中,碎肉横飞,鲜血飞迸。 只是流寇的人数实在太多,尽管枪兵、横行队、还有徐州卫的军兵一同奋力砍杀,但城墙的防守还是越来越吃力,不时有守城军兵惨叫着倒下。城墙之上的防守面积,开始逐渐缩小。 情况最严重的,是东门。 任城卫指挥使冯嚣亲自挥刀与流寇拼死厮杀。满身满脸是鲜血,身上多处受伤的他,兀自大声狂呼:“统统顶住,绝不可退!务必要守住东门!” 只是他手下只剩七百多人的任城卫军兵。与同样基本未打过仗的鲁王府仪卫司军兵,越来越难于抵抗不断汹涌而来的流寇,奋力厮杀的他们被同样拼死一搏的流寇越来越快地向后挤压,甚至有军兵失足滑倒而从城墙上惨叫摔下来。 只有虎啸军支援过来的甲部横行队,才是这东门城墙上,真正的最后柱石。 由队长金钢率领的横行队员,这群虎啸军中最优秀的精锐战士,身陷重围,面对四面围来的流寇,却毫不畏惧。奋力搏杀。在他们的脚下,无数的流寇的尸体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斩杀掉的流寇是如此之多,以至城墙上的鲜血重叠漫流,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尽管兖州的全体守军如此英勇奋力地厮杀,怎奈流寇人数实在过多,战争的优势。开始向流寇一方倾斜。 千钧一发的时刻,终于到了。 顶塌天见得形势越来越有利于自已,欢喜地大喊道:“全体步兵,一齐攻城。谁先砍下李啸的狗头,赏赐与女人,要多少给多少!” 身为全军统帅,此刻同样的奋力厮杀的李啸。已斩杀了近二十名流寇,共析钢剑都砍缺了口。一身一脸鲜血的他,斜眼觔去。只见城墙之下,基本上全部的流寇步兵都已在爬梯攻城,李啸立刻审时度势,抓住作战的间隙,向城墙下作了个出击的手势。 高亢的天鹅号终于响起,轰隆一声大响,西门大开。 已在西门之下等候多时的上官云杰骑兵队,早已和上次一样,组好了楔形战阵,听到出击的命令后,立刻有如离弦之箭一般,迅疾地冲出城门,骑兵队的楔尖,直直地向着正在后面指挥的顶塌天等人冲去! 李啸军的骑兵突袭来得猝不及防。 护骑队为楔尖的虎啸军骑兵这般迅疾地冲过漫天雨幕,凶猛凌厉地汹涌而来,流寇大将顶塌天与一旁的都尉杜冲顿时皆是面如土色。 完了。 两个人心里,立刻浮起了这个词。 因为在此时,为了争取早点拿下西门城墙,顶塌天已命令所有的步兵一同上攻。现在西门城墙外,指挥作战的顶塌天与杜冲,只剩下四百多人的亲随骑兵队。 流寇吸取上次作战的教训,在南门与东门皆配有大量的骑兵,以严防李啸军的骑兵出城突袭。而相反地,西门这个流寇布置兵力最多的地方,因为流寇感觉相对安全,反而没有配置大量的骑兵,结果,没想到狡猾的李啸,却悄悄地将西门作为了骑兵的突破口,在所有的流寇步兵都上攻城墙后,终于以这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流寇一个措手不及。 一直隐忍到西门的全部步兵一同上攻之际,李啸才终于使出了杀手锏,抛出了胜负手。 现在城外的洞坑,基本都被急于攻城的流寇尸体填平,故而李啸军的骑兵可以尽力驰骋,却丝毫不担心会掉落坑中。 在有如重型坦克一般的护骑队即将冲过来之时,流寇大将顶塌天,迅速地掉转马头,以最快的速度拔马而逃。 只有十几骑亲随骑兵反应过来,急急地调转马头与他一同逃去。 而反应稍慢的都尉杜冲与剩下的流寇骑兵,被有如离弦之箭般快速挺枪冲来的虎啸军骑兵,一击而杀! 马蹄隆隆,骑枪如刺,虎啸军骑兵以碾压的姿势,从流寇骑兵中冲出了一条笔直宽阔的血路,流寇骑兵的惨叫与马匹中枪的悲鸣,混合在一处,让人不忍耳闻。 都尉杜冲与几百名流寇骑兵,皆死于虎啸军此次突袭。 只有十几名幸存的骑兵,以生平以来最快的速度,向后拔马而逃。 大雨之中,虎啸军骑兵齐声欢呼:“敌酋已灭,我军胜了!” 600多名骑兵们如雷般的欢呼,透过重重雨幕,立刻传遍了西门城墙上所有的人的耳朵。 西门城墙上,正在与流寇拼死作战的全体守军,立刻士气大振,他们同样兴高采烈地欢呼:“敌酋已灭,我军胜了!” 而城墙上犹在奋力搏杀的流寇,看到主将溃灭之后,立刻泄了气,除了极少的流寇犹在负隅顽抗外,大部分流寇扔掉兵器,下跪投降。 李啸及时地下达了停止杀戮投降流寇的命令,而剩下的那些负隅顽抗之徒,立刻被杀红了眼的虎啸军兵快速击杀。 此时,击灭西门外流寇骑兵的虎啸军骑兵,皆已兜转马头,重新摆成楔形冲击阵,直冲南门外的流寇而去。 不过在此时,南门与东门的敌军听到西门的流寇部队溃灭的消息后,立刻毫无战意,很多人纷纷扔了刀剑转身逃去,想从攻城梯上再退回去。 原本在这里苦苦支撑的一众守军,哪里会放过这难得的好机会。士气如虹的全体南门与东门守军,一齐高声呐喊着挥击刀剑,向慌不择路地四散而逃的流寇头上砍去。 流寇立刻崩溃了,纷纷跪地请降。 在徐州卫与任城卫的军兵将投降的流寇缴械捆绑之时,李啸军的三队枪兵,与两队横行队,纷纷顺着流寇的攻城梯快速而下,追杀溃逃而去的数千名流寇骑兵与步军。 前面是汹涌如潮的虎啸军骑兵迎面杀来,后面有从城墙上爬下的虎啸军枪兵与横行队追击。早已丧失了斗志的流寇,大部下马跪地投降。 只有大将东山虎、扫地梁,和都尉费成、陈虎率着一众亲随家丁,拒不投降,兀自拼死狂突。 这只数百人的队伍,几乎就在瞬间,与对冲而来的虎啸军骑失撞在一起。 人与马的凄厉嘶叫,刀与枪的叮当碰撞,砍入血肉的沉闷之声,混和在一起,有如来自地狱的呼唤。 敌军大将东山虎被一名护骑队员一枪穿透了喉咙,无声地倒下马来。而都尉费成与陈虎,一个被刺穿了胸口,一个被砍飞了头颅,皆是立毙当场。 这次短暂而激烈的骑兵交锋,结果竟然只有最怕死最无能的敌军大将扫地梁,与自已的亲随家丁得以逃脱,颇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 肩上受了重创的扫地梁与一众亲随纵马狂逃,好歹躲过了虎啸军的骑兵追杀,仓皇地逃往罗汝才的老营军方向。 戊时之际,艰苦惊险的兖州守卫战,终于结束了。 此役,共斩杀击毙流寇近4万人,另有流寇2万多人投降。 李啸随即下令,着徐州卫与任城卫的军兵看守俘虏。然后,李啸亲统虎啸军全军将士,冒着依然扯天扯地的滂沱大雨,向着西面罗汝才的老营军方向,奋力追杀而去。 “全军将士听好了,若能斩得敌酋罗汝才之首,授龙吟勋章,官升二级,重加赏赐!”李啸用力地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纵声大吼。 “万胜!” “冲啊!” 虎啸军全体将士,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纷纷加快脚步向前冲去。一道闪亮的电光炸响,暴雨中整齐列阵疾跑的虎啸军,有如一只有许多条腿一同疾跑的嗜血巨兽。 感谢书友160114220446730的打赏,感谢支持! 第二百一十八章破山东易,撼李啸军难 率领着5000人的老营军和1000多人的骑军,押着5千多名掳来的工匠与妇女,留守在兖州城西边旷野上的罗汝才,一直用一种充满期望的眼光向东眺望。 尽管因为雨势如此之大,他根本看不透多远,但在他的心里,充满了激动与期待。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看到顶塌天与那十几个骑兵狼狈逃回时为止。 见到丢盔弃甲狼狈逃的顶塌天,罗汝才一颗原本充满期待的心灵,刹时落入冰湖之底。 “大帅,我军,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顶塌天一脸哭丧模样,在罗汝才面前勒住了马缰。罗汝才没有说话,他怔怔地直视着远方,好象完全没听到顶塌天说话一般。 雨水哗哗地淋着他的霎时苍白的脸,罗汝才脸上的肌肉颤动着,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 很快,另一名身被重创的大将扫地梁也和十来名骑兵狼狈逃回。 “大帅。。。。。。”脸色青黑的扫地梁双眼出泪,嘴唇哆嗦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6万大军,竟然,只有你们几个人回来?”一片压抑至极的寂默中,罗汝才终于颤颤地开口说道。 “嗯。。。。。。” 扫地梁低下头,一脸羞愧,旁边的顶塌天同样咬牙低头。 “你们如此败军辱师,我整整6万多的大军,十倍于李啸的军力,竟然都拿不下兖州城,都他妈的一群废物,饭桶,王八蛋!你们这帮丢死先人的货,怎么不去一头撞死拉倒,你们还有何脸面回来见我!!”罗汝才终于爆发了,他声如雷霆。整张脸因为极度扭曲,在漫天的雨幕中,变得更加狰狞。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顶塌天、扫地梁两人有如死掉了一般,一直低着头,任由罗汝才大骂。 每个人突然都感觉到了地面似乎起了微微的震动,并似乎能从哗哗的雨声中,隐隐听到越来越明显的马蹄声向自已方向疾驰而来。 扫地梁惊惧地抬起头来,声音颤抖起说道:“大帅,定然是那李啸率军追来了。我军当速做决断啊。” 顶塌天同样一脸惊惶,他在一旁咬牙说道:“大帅,在下败军之罪,且容日后再责罚,眼下当速速决断是战还是撤,最是要紧。” 罗汝才惨然一笑:“破山东易,撼李啸军难!现在我军遭遇如此败绩,早已是军心大沮,如何还能复战。况且。就算能在这里打败追来的李啸军,我军仅剩老营军和骑军这些骑兵,难道还有余力再攻城不成?传我将令,全军后撤。速速退出此地。” “大帅,我军若紧急而撤,那李啸军定然穷追不舍,需得留人断后方好。还有这些工匠与妇女怎么办?另外。泗水河对面我军驻地的粮草辎重又该怎么办?”扫地梁在一旁急急补充。 罗汝才脸色冰寒,他低沉地喝道:“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此话说完的罗汝才一扭头,冰冷的目光与顶塌天笔直对视。 顶塌天顿时感觉到了一丝彻骨的寒意。 他明白罗汝才的意思。 顶塌天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请大帅放心,在下愿领兵断后,保大帅顺利而退。” “很好,顶塌天,本帅就给你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现拔二千骑兵于你,一定要给我挡住李啸之军。”罗汝才冷冷地说道。 “。。。。。。,遵令。” “现在泗水已然暴涨,我军已难渡河南返驻地,那些粮草银两也只得都弃了。”罗汝长才叹一声,继续说道:“这样吧,我率众军一路西退,顶塌天你断后成功后,速来与我部汇合。这些工匠女子,也全部交于你自处置。” “在下听令。”顶塌天拱手言道,面上毫无表情。 在留给顶塌天一千老营军与另外的一千骑军后,罗汝才大吼一声“撤!”,随即率领着扫地梁及另外的4000老营军,纵马向西逃去。 顶塌天依然毫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离去。 “呸!” 在看到罗汝才等人消失在路的尽头之际,顶塌天脸上露出了极度憎恶的表情,狠狠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 狗入的罗汝才,你们跑得到是快,拿老子来做替死鬼!哼,我顶塌天又不是傻瓜,此处不留爷,爷去投明狗!不,投明军! 顶塌天心下计定,脸色更显狰狞。 “全军下马。”顶塌天冷冷地下令道。 二千多名骑兵惊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聋了吗,下马!”顶塌天大声怒喝。 二千多名骑兵犹犹豫豫地下得马来,这时,李啸的虎啸军,终于大步追了过来。 与一众骑兵一同冲在最前方的李啸,看到对方的敌兵正下马肃立,不觉大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正吃惊之际的李啸,听得流冠大将顶塌天的声音大声响起:“在下顶塌天,率二千骑兵将士,反离流贼罗汝才,情愿投奔李大人,请李大人收留。” 头脑敏锐的李啸,迅速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脸上带着轻蔑的微笑,用马鞭向顶塌天挥了挥,示意他过来说话。 顶塌天心跳得有如打鼓,脸带深深的恐惧之情的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向李啸走去,在离李啸的马头约十步的距离时,顶塌天扑通一声跪在满是积水的泥地里,磕头如捣蒜。 “那罗汝才呢?”李啸冷冷地问道。 “禀大人,那罗汝才已被我等杀败,正一路向西溃逃而去。现在已走多时,追之恐是不及。”顶塌天边磕头边说道。这些谎话顶塌天早已想好,此刻说得极为平静顺溜。 李啸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心中颇为遗憾。 这个罗汝才,不愧外号叫曹操啊,能这般迅速地审时度势,留下这个顶塌天当替死鬼,自已却能顺利地逃之夭夭。 待到顶塌的额头磕得皮开血流之际,李啸终于缓缓开口说道:“顶塌天,念你率众反正有功,又保全了这一众工匠妇女性命,本官就饶你一条生路。你起身吧,与众人随我一起返回兖州。” 顶塌天极度不安的心,终于落地了,一脸欣喜地他又连连磕头:“多谢李大人不杀之恩,从今之后,我顶塌天,愿誓死效忠大人,鞍前马后,但凭驱驰。” 李啸大笑,随即下令,让虎啸军战兵将那一众流寇骑兵皆是卸了武器,随即全军带着他们,与那一众工匠与女子,凯旋返回兖州城。 甲部大将张行猛一脸遗憾之色地凑过来,悄悄地对李啸说道:“我估计那罗汝才尚未跑多远,不如追之?” 李啸摇了摇头:“我军追击至此,人马皆疲,再难疾行。我原本以为罗汝才会与我军作一决战,现在其丢车保帅不战而逃,我军实难追之。行猛,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我等且带回这一众降兵与工匠女子,也是大功一件。” 回去兖州的路上,顶塌天殷勤地给李啸牵马而行,随后又告诉了李啸,现在流寇的全面粮草辎重均留放在泗水对岸,李大人可随后派人一齐取回。 心情大好的李啸纵声大笑,他随口表扬了顶塌天几句,顶塌天一脸谄媚的笑容,在雨中有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第二百一十九章凯旋分配 众人返程之际,雨势终于开始减弱,待全军返回兖州城之时,下了将近一天的大暴雨,终于停了,风舒云缓,天边出现了一条鲜艳的彩虹。 见李啸率军回城,幕僚陈子龙迅速地将兖州全军的伤亡情况统计上来。 据统计,虎啸军此战,全军的伤亡人数为,盾兵253人,枪兵587人,横行队28人,突骑32人,哨骑20人,护骑4人。辅兵366人,火铳兵67人。 而南门与东门的守军的受损状况更是惊人,徐州卫的经此一战后,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的兵力。任城卫更是凄惨,只有五百不到的军兵尚有战斗力。就连鲁王临时支援的1000人的仪卫司,也伤亡了350多人。 闻得这个数据,李啸心下沉重。 这两次兖州守卫城的胜利,虎啸军伤亡情况已近三分之一,不能不说亦是一份沉重的代价。 即便如此,这样的胜利得来尚是十分惊险,毕竟流寇的人数实在太过占优了。如果当初流寇攻下巨野后直扑兖州,如果流寇的战前准备充足长期围城,如果流寇第一次作战就全军进攻,如果流寇在兖州守军最危急之时没有头脑发热全军拥上。。。。。。那么,兖州守卫战的结果,该是另一番局面了。 李啸心下长叹了一声,庆幸不已。 尽管自已在众人面前,都是一副信心百倍心有成竹的模样,但只有他自已才知道,能获得这兖州守卫战的胜利,确是险之又险啊。 随后,陈子龙又禀报说,现在战场已由辅兵与兖州丁壮粗略打扫了一遍,共斩杀流寇37692人,俘虏23560人。缴获盔甲1万余件,马匹3800匹,刀剑枪盾无算,另从死尸与俘虏身上共搜得银两10万多两。 李啸很满意陈子龙办事的爽利,随后赞扬了他几句,便安排他和一众属下,立刻从兖州城紧急收罗船只,将对岸的流寇粮草辎重紧急运回。 陈子龙等人,急急应诺而去。 李啸安排完这一切后,突闻得震耳欲聋的锁呐与锣鼓声。越来越清晰地向自已的方位行来。 李啸心下暗道:“这般鼓乐之声,定是鲁王率众前来劳军了。” 果然,很快,李啸看到鲁王朱寿鋐、带着泰兴王朱寿镛、郡王朱以派、巡抚李懋芳等人欢笑前来,后面还跟随着一众仆人扛着大批酒肉和银箱,组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李指挥使英勇多谋,力战流寇,方使我兖州城池得以保全,孤王对李指挥使。不胜钦佩之至。”朱寿鋐一脸灿烂的笑容,远远地看到李啸,便大声喊话致意。 众人行得近了,看到李啸全军又带回了这么多降兵与工匠女子。各人心下,对李啸更加钦敬。 望着一脸笑得稀烂的朱寿鋐,李啸微笑回道:“兖州得以保全,乃是众将士齐心用命之结果。岂是李某一人之功。” 众人欢笑,这个雨后的黄昏,整个兖州城墙之下。皆是一片欢欣的气氛。 “李指挥使,现在流寇远遁,却不知可会卷土重来。”泰兴王朱寿镛脸上犹是担心之色。 “禀王爷,据投降军兵禀报,现在流寇全军尽失,只有几千残余人马,正一路向西逃窜,估计是要再度与河南的流寇大部汇合,以图再起。故而,李某认为,相当一段时间之内,罗汝才部流寇断无能力再犯山东。”李啸一脸笑容地平静地回答道。 旁边的巡抚李懋芳脸上满是惊喜,急急插言道:“那流寇既已西退而去,那诸如济宁、巨野、曹州等地,那我山东兵马可尽光复其地矣。” 李啸笑道:“流寇大部已灭,些须驻守残部,巡抚大人若立即派出兵马,当可一扫而灭。” 李懋芳长出一口气,他热络地拍着李啸的肩膀,双眼之中,满是希望的光泽。 如果不是朱寿鋐以天色已晚路途不便之故强行挽留,李懋芳几乎想要立刻返回济南府,然后便派遣兵将,收复失地。 鲁王朱寿鋐笑着拍了拍李啸的肩膀,指着抬来的牛羊酒食与十几个大箱子说道:“李指挥使,此战着实辛苦艰险,孤王现在带了大批酒肉以飨将士,另外,本王奖励全军将士15万两银子,以为抚恤慰劳之意,请李指挥使代孤王分发。” 李啸拱手笑道:“鲁王殿下体恤将士,足见盛情,李某代全体兖州守军谢过鲁王殿下。” 朱寿鋐点点头,又笑道:“李指挥使,敌兵已退,孤王在王府中备下薄宴,李指挥使该赏光入席了吧。” 李啸拱手笑道:“鲁王殿下盛情,李某恭敬不如从命。” 未等朱寿鋐回答,李啸随后又说道:“请鲁王殿下先回,李某厮杀方毕,一身血渍,恐有污贵庭,且待李某处理更衣之后,再前往鲁王府赴宴。” 鲁王朱寿鋐大笑道:“好,好,那孤王便在府中静待李指挥使大驾光临。” 朱寿鋐等人回去后,李啸立刻召集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与冯嚣两人议事。 刘知俊背部受了伤,刚刚包扎好,本来年纪便大的他,脸色看起来颇为苍白。而任城卫指挥使冯嚣,更是身上与腿上都中了剑伤,侥幸没伤到要害之处,都已用白布裹好。 见两人这般模样,李啸动情地说道:“二位将军守城辛苦,请受李某一拜。” 两人连忙扶起正欲揖拜的李啸。 冯嚣长叹一声说道:“李指挥使,莫要折煞冯某了,这兖州之战,若非李大人这般高超指挥,我等早已亡于敌手矣。” 一旁的刘知俊同样感慨而道:“若无李指挥使派出虎啸军援助我徐州卫军兵,这南门怕是早已失了。李大人这般仁义担当之人,刘某以前却与李指挥多有过节,想来却是惭愧。” 李啸大笑道:“刘老将军,往事休提,就此揭过。现在兖州终于成功守住,我等商量下战后赏赐与俘虏分配事宜,方是要紧。” 三人大笑,随后细谈了一番,最终定为三处卫所每处各拿5万赏银。 按说,虎啸军在这次守城战中,出力最多,乃是绝对主力,本应多拿的。结果李啸一锤定音,三家卫所平均分配,让刘知俊与冯嚣脸上更是满是惭愧之色。 接下的俘虏分配,让李啸没想到的是,任嚣与刘知俊似乎皆不太乐意要。 “这般可恶的流贼,如何收得,我任城卫将士没把他们一刀杀了,便是便宜了他们了。”冯嚣狠狠地咬牙说道。 “老夫也是这般看法,这些流寇,杀人越货惯了,极难管束,若带回徐州卫,恐生不测。”刘知俊亦是一脸凝重。 第二百二十章承君之诺 见两人皆是不愿接收之意,李啸沉吟了一番,便说道:“既然二位皆不欲要俘虏,也罢,那这些人马我便全部带回雄唐卫了。” 刘知俊与冯嚣表示同意,不过二人皆表示,希望能得到缴获的盔甲与武器,以便他们重新招兵买马补充兵力。 李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们,最终给了徐州卫5000套盔甲与相应的刀剑之类武器,而任城卫则给了3000件盔甲与武器。 李啸随后又分别给了他们缴获的战马,以便他们补充骑兵,徐州卫分了300匹,任城卫分了200匹。 分配完毕后,冯嚣感慨地说道:“我冯某是个只知战场厮杀的粗人,这兖州守卫战,能结识李指挥使这般英雄豪杰,实是冯某三生之幸,从今之后,我任城卫愿与李指挥使的雄唐卫永结契好,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李啸笑着回道:“冯指挥使客气了,都是战场上过命的兄弟,今后我两家卫所彼此互助,互相提携,当是不在话下。” 刘知俊在一旁讪讪而道:“往日仇怨纠葛,刘某也不多说什么,从今之后,李指挥使若有用得着我徐州卫的地方,尽管开口,刘某定当从命。” 李啸大笑:“好,刘老将军此话,李某记下了,从今后,我雄唐卫与徐州卫,亦是生死共济,再无相争。” 三人一同大笑,随后分别更衣,一同前往鲁王府赴宴。 这顿宴席,极尽珍饈美味,美酒佳肴,众人杯觥交错,大块朵颐。 朱寿鋐满脸都是笑容,不顾自已的鲁王身份。一个劲给李啸劝酒劝菜,热络之劲,让桌人其他人羡慕不已。 李啸慨然接饮鲁王之劝酒,他镇定自若,言语谦虚,让众人内心一阵暗赞。 望着李啸英武俊朗的外表,听着他谈吐有节的话语,鲁王朱寿鋐在心下暗想,这个李啸,前程定然不可限量。要是能让他永为我鲁王府臂助就好了。 朱寿鋐这般想着,旁边的朱寿镛心下亦是这般思忖。他突然想起前几天长子朱以派曾说过,那李啸似乎,对自已的乖女儿朱徽姵颇为中意,不如。。。。。。 宴席至深夜方散,李啸已是一脸酡红,他拒绝了朱寿鋐邀他留在府中过夜的要求,执意要回到军营中去。 李啸行出存心殿外,已是夜半。一轮皓月当空,凉风拂面,李啸顿觉身心一爽。 跟着仆人离去的李啸,来到中殿后侧的花园时。又听到了那宛如仙乐般的缥缈琴声。 李啸不觉站住,那名仆人见状,悄然而去。 琴声宛转悠扬,忽变为哀伤之色。如泣如诉,李啸闻之,忽想起白天血战而死的战士们。心下不觉凄然。 琴声忽断,一抹尾音悄逝无痕。 身着银粉色襦裙,外罩淡蓝色比甲,头上高髻上只插了两朵浅黄色的珠花的朱徽姵袅袅而出。 李啸看到,今晚寻常妆束淡着脂粉的朱徽佩,看起来比上次浓妆华服更亲切,更让人心动。 朱徽姵款款地向李啸道了个万福。 “郡主之礼,折煞李某了。”见朱徽姵向自已致礼,李啸慌忙行礼回敬。 她缓缓抬起头,李啸看见,如水般夏夜月色中,朱徽姵的一双清眸,有如一双闪亮的星辰。 李啸一时痴了,竟不知该如何与她交谈。 这两个人独处的一刻,仿佛时间已然凝固不动,只有彼此的注视,方是如此地真实而永恒。 朱徽姵注意到,李啸的眼睛有些发红。 “郡主方才之琴音,宛转凄切,李某闻之,忽想起今日为守城而尽忠之将士,戚念顿生,不胜萧然。”李啸注意到她的表情,连忙掩饰般地揉揉眼。 “本郡琴艺庸常,恐有污李指挥贵耳。”朱徽姵低声回答,脸上却是淡淡欣喜之色。 朱徽姵的声音,有如银铃一般在李啸耳边响起。 “郡主过谦了,李某得闻这般仙乐,何其幸甚。”李啸笑着回道。 “听闻李指挥已然击退流贼,兖州城池得保,本郡闻之,不胜欣悦,特向李指挥道贺。”朱徽姵想了一下说道。 “李某微功,岂敢值郡主挂怀。当日李某既已承诺郡主必守住兖州,今天也算是不负前约了。”李啸努力让话题变得轻松点。 朱徽姵笑了,白玉般的脸庞上,两上小小的酒窝分外动人。 李啸的轻松之语,让两个人接下来的谈话,开始变得随和了很多。 “听闻李大人乃是从士卒起步,全凭一已之力,时至今日,已成一方卫指挥使。本郡着实钦佩。”朱徽姵笑道。显然,这名少女开始对李啸的家世开始产生兴趣了。 李啸淡淡地笑了下:“李某家境贫寒,年少丧父,无凭无依,自已若不努力奋发,复能何为。所幸得时应运,现为这雄唐卫指挥使,心下却是惕然。” 李啸的谦逊态度,让朱徽姵心下更生敬意。 她犹豫了一下,期期地说道:“李指挥,这兖州城保住了,你也要回雄唐卫了吧。” “禀郡主,我军离开雄唐卫已有二十多天,又因俘虏甚多,兖州之地不便管辖,恐久留生变,故明天便赶回雄唐卫去。” “哦,怎么这么快?” 朱徽姵的喃喃之语,却让李啸心时油然生起一股温暖之意。 有这样的美人在关切自已,感觉真好。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你会忘了我吗?”朱徽姵轻轻地吐了这句话,脸上却瞬间飞红。 李啸感觉心跳骤然厉害,他缓缓地回答:“永生不忘。” 朱徽佩抬起头,双眸之中,忽然满是**的情感。 “我有一物,想赠于李公子。”朱徽姵低低言说,脸上更见红晕。 李啸一怔,朱徽姵这般改换称呼,让他那强健的心灵。跳得如同一只欢跳的小鹿。 却见朱徽姵从袖中拿着一个小小的丝绣沉香囊,纤葱玉指轻轻捏着,放在李啸捧着伸过来的双手之中。 “李啸何德何能,能得郡主这般抬爱。”李啸感慨道。 “李公子,莫说此话,没有你,这兖州城早落于流贼之手。我虽贵为郡主,只会是珠落泥污,身陷腥膻,欲全性命贞节皆不可得矣。这天下方乱之际。李公子你这般磊落豪杰,肝胆英雄,却比那一众平时只会袖手谈心性,事到临头却百无一用的所谓读书之人,强甚万倍。”朱徽姵毫不隐瞒地说出她一直藏在心底的话语。她的双眼中,满含热切的希冀与赞许。 李啸将那小小香囊紧紧地攥在手里,随后,小心地放入怀中。 “承蒙郡主青目,李啸感愧之至。唯当尽力守土护民。以报郡主抬爱之情。”李啸慨然而答。 李啸说完,想了想,扯下腰带所系的玉虎璾佩,双手捧着。向朱徽姵递去。 “李某来得急切,无物以谢郡主厚意,此物乃李啸一直随身之物,现特将此玉佩赠于郡主。” 朱徽姵无声地接受了他的礼品。 两人的目光无声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眼光中,看到欣赏与深情。 李啸感觉头中热血上涌,他一把紧紧地将朱徽姵搂在怀中。 朱徽姵象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一下,便顺从地让他抱紧。 闻着她诱人的体香,李啸心神迷离,悄悄地在她的粉颈上,印上一个热热的吻。 “待我回雄唐卫安顿好后,便来向泰兴王爷提亲。”李啸喃喃说道。 “我等着你。”两颗热烫的泪珠滚落在他肩上,伴着朱徽姵轻轻地低语。 “放心吧,承君之诺,必守一生。”李啸轻抚其背,声音低沉而铿锵。 月光如水,万物寂然,空旷的花园之中,两个相爱的人彼此相拥,似是这个动乱之世中,最美好的图画。 。。。。。。 刚回到军营的李啸,还未坐下歇息,便有陈子龙喜孜孜地前来禀报。 “李大人,现在对岸的敌军辎重我等已全部运回,共得黄金6000两,银子30万两,粮草10万石,绫罗锦缎1万多匹,盔甲5000件,刀剑枪盾一万多件。” “好,拂子你办事实为得力。可叹那罗汝才这些年的辛苦,却是便宜了我军。有了这些粮草银两,今年之内,我军当无复有后勤之忧了。”李啸纵声大笑。 陈子龙亦是一脸笑容,只是他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问道:“听说刘指挥与冯指挥,皆不愿要俘虏,那大人可以想将这些俘虏全带回我雄唐卫么?” “本官正是如此安排。” “只是这样一来,这两次战斗相加的俘虏,总共已有3万余人,大人要如何安置他们呢?”陈子龙脸带忧色。 李啸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现在,这些流寇被我军俘虏,已然胆丧,短时间之内,断无再反叛之心。本官之意,回雄唐卫后,择其中本是良善百姓出身,又加入流寇不久,罪行不深者5000人,选为辅兵,同时从思想上对其严加整顿,绝其恶习,以为我军使用。其余大部,本官将其拆散安置,罚为苦役,以为其所犯恶行赎罪。” 陈子龙沉思了一番,然后点点头说道:“大人说的在理,在下亦认为可先这般行事。” 次日,除了留下伤员和医疗队,依然在兖州城中救治外,李啸全军回返雄唐卫。 八天后,李啸的大军胜利凯旋回师。 之所以比来兖州多耽搁了三天,实在是沿路各州县热烈相迎一路欢宴之故,李啸却情不过,全军且走且停,延了三天方回雄唐所。 回来后,李啸立即重新开始整编部队。 首先按镇抚队的战时考核,给每个军兵颁发相应的赏抚银子,因此次兖州之战中,受伤与死亡的军兵颇多,总共花了近10万两银子的赏银与抚恤。 这援助兖州的战斗中,斩杀了敌将东山虎的护骑兵娄秋阳,获得了虎啸勋章,一次性奖励银子100两,见甲长,队长不拜,全家免除赋税。 而斩杀了都尉费成、杜冲、陈虎的三名军兵,皆获得了鹰击勋章,一次性奖励银子50两,见甲长不拜,全家免除赋税。 随后,李啸安排战死军士的灵柩安葬于马鬃峰忠烈陵园,牌位入祀忠烈祠享受香火祭祀。 随后,为了适应随时还会到来的战斗,李啸又一次对军队进行扩军整编。 这次战胜罗汝才,李啸缴获颇丰,所以他现在有充足的钱粮来对军队进行扩充。 李啸重点扩充了非火器部队。 这次兖州之战,李啸也得到了一个教训。 那就是,一旦遇到天气恶劣之际,现有的火器威力将会大打折扣。这次幸亏是守城,李啸还能临时用加雨棚与防御罩的方式来尽量减少火器不能使用的数量。但是,如果是野战呢,如果是遭遇战呢,这般依赖火器,岂不是境况堪忧。 在火器研发还未进行的情况下,虎啸军必须要迅速补足自已的弱点。 最终整顿结果为,全军火器部队保持上次的人数定额不变,损坏的火炮与枪械从现有仓库中补足。 然后,甲乙两部中,盾兵、枪兵的名额,皆翻一倍,每部分别为盾兵的数目600人,枪兵2000人。 而每部横行队因扩编,改称为横行哨,每部分别增加100人,达到300人。 骑兵则增加为,每部哨骑60人,突骑300人。 护骑队总数再加20人,达到60人。 这样一来,虎啸军的全体兵力为:盾兵1200人,枪兵4000人,横行队600人,哨骑120人,突骑600人,护骑60人,火铳兵2000人,红夷大炮16门,普通火炮100门。整个虎啸军总数达到了9070人。 因为兖州守卫战中,虎啸军损耗兵员人数较多。如果按先骑后步,先精后普的顺序补充兵员的话,现有的辅兵哪怕全部补充完毕,人数缺额依然很多。 李啸随后将辅兵预备役的兵员3632人全部招入军中,经一番挑选后,其中1720人成了正式战兵,剩下的1912人全部安排为辅兵。 接下来,李啸按照昨天与陈子经议定的计划,通过俘虏们互相检举的方式,甄选出才参加流寇不久,品性不坏,身高力壮之辈5000人,成为辅兵预备役。 这批幸运地被选为辅兵预备役的原流寇军兵,立刻被李啸安排了高强度的洗脑与诉苦大会教育,希望尽早从思想根本上,将这批沾染了流寇习气的预备役辅兵,塑造成与现有的虎啸军战兵一样的思维模式。 而其余的25000多名流寇,李啸准备将他们分别打散,安排到各个厂矿中的最艰苦岗位,罚为苦役。同时李啸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好生改造,将来会视其改变程度,再日后加以选用。 只是饶是如此,流寇之数依然太多,幕僚陈子龙向李啸表达了自已的忧虑。 李啸淡淡笑道:“有这么大批的健壮劳力,岂有怕其无处安放之理。待本官与你详细说来。” 感谢尊重知识而非流水的月票!感谢支持! 第二百二十一章皇上赐婚 “首先,我军原有的3362名预备役辅兵已全部收入军中,那么他们的原有岗位,可从这剩下的25000多俘虏中,选出3362名补充进去,要选择刚加入流寇不久品行尚好的人,代替那些原有的预备役辅兵的工作岗位。”李啸说道。 “那剩下来的22000多人呢?”陈子龙复问。 “接下来从这些俘虏中,以互相检举的方式,筛选出恶行严重及当过军官者,从中选出3000人出来,分别放入现有的煤矿厂、铜矿厂、金矿厂、石灰厂中,做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挖掘工作。以进一步扩大这些工厂的生产量。” 陈子龙笑了起来,连连点头:“大人这个分别对待好,这3000人,估计都是些恶贯满盈之徒,杀人越货之辈,本该就戮于战场之上,现在李大人仁慈,给他们活命的机会,那么,这般苦役,却是最适合这帮家伙。这样一来,还剩19000人要安排了。” “拂子,现在北兴区扩大这么多,也到了该开发新的桑田的时候了。本官决定,在现有的1万亩桑田的基础上,再开发9万亩桑田,使我雄唐卫的桑田总数达到10万亩,为保证进度,本官派7000名俘虏去干桑田开发与盐碱地整治的工作。”李啸侃侃而谈。 “大人此方法甚好,这样就还有12000人需要安排。”陈子龙接着说道。 “接下来的话,可安排3000人去牧场区整治土地以及栽种牧草,那种美洲玉米草更是要大力培育,广加种植。让牧场区负责人丁威统管这些人。”李啸想了想说道。 “此法甚好,只剩9000人要安置了。”陈子龙的神色,也开始越来越轻松。 “这9000人,暂时全部投入明光大道及雄唐大道的修建中,具体分配由拂子先生你负责。务必让这两条交通主干线早日全线贯通。象诸如挖砂、凿石,开挖土方之类苦活,全部安排这些人干。总之,拂子你记住,所有的安排,都是一定要让这些流寇俘虏通过干苦活下苦力的方式,以救赎往日的罪行。”李啸最后说道。 “那个流寇大将顶塌天,该怎么安排?”陈子经又问。 “此人往日恶迹深重,罪行累累,反复无常。不可再用。我将安排其进入烧炭厂当一名小主管,与其他流寇隔绝,算是给他反正的一点补偿吧。我会着人暗地严加看管,其若再起异心,不服管束,即时诛杀。”李啸冷哼一声说道。 “好的,在下保证做好李大人的这般安排。这3万多的俘虏安排得这般妥贴,李大人统筹之才,在下实为佩服。”陈子龙一脸笑容地说道。 李啸笑了笑说道:“当然。凡事有罚便有赏,你跟那些俘虏也都说明清楚,只要表现好,用心改造。将来脱离苦役,甚至加入我虎啸军,都是有机会的。” “请大人放心,在下知道当如何处理。一定不负李大人所托。”陈子龙大声说道。 在李啸这边整顿军队之时,回到济南的李懋芳,立刻强令刘泽清出兵收复失地。 刘泽清听闻不可一世的罗汝才部流寇大军在兖州被几乎全部消灭之时。大惊失色,心下暗叹,这个李啸真真了得,竟然几乎仅凭雄唐卫一已之兵力,便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实在让刮目相看。此人,着实非凡。 原本士气消沮的山东兵马,见有这样几乎是摘桃子般的战斗在等待自已,立即士气大振,随即出动。 在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时,李懋芳、刘泽清率领山东兵马迅速地收复了济宁、巨野、曹州等被流寇攻占的州县,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什么战斗,所剩无几的残余驻守流寇几乎望风而溃,让官军顺利地收回了这一座座已成废墟般的市镇。 而原本不得不去援救山东的邓玘兵马,见山东的流寇已灭,顿时长出了口气,本来就不想来山东的他们,立刻原地返回,重新去参加河南之地的流寇围剿。 半个多月后,山东全境光复,山东巡抚李懋芳立刻向朝廷发去报捷的奏章。 李懋芳是个比较实诚之人,奏章中,他虽有为自已邀功之成分,但也盛赞了李啸及时出兵守卫兖州并击溃流寇,才是整个山东最终光复的关键原因。 约在七天后,崇祯皇帝收到了兵部送上来的李懋芳报告, 看完奏章的皇帝,一脸喜色,心中的欢喜,更是无可名状。 “此皆李啸之功也。非此人力挽狂澜,山东局势,只怕已是难以收拾。”皇帝合上奏章,慨然而道。 只过一会儿,鲁王朱寿鋐的一份奏章也随后送到。 朱寿鋐同样在奏章中对李啸的守城功劳大加褒扬,让崇祯皇帝对李啸更是极为欣赏。 只是,朱寿鋐的奏章中的一段话,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朱寿鋐在奏章中说,李啸这样的年轻才俊,堪称我大明中难得将才,以他观之,乃是不世出之俊杰。这样的人,需要刻意拉拢方好。他在信中说,他已与泰兴王朱寿镛议好,欲将朱寿镛之女朱徽佩赐婚李啸,以坚定其忠诚为大明效力之心,成为真正的国之柱石。 皇帝陷入了沉吟。 他思考了一阵,随即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速着首辅温长卿来殿中见朕。” 不多时,温体仁快步来到殿中。 一番君臣礼节之后,皇帝让温体仁看了李懋芳与鲁王朱寿鋐的奏章,随后问道:“爱卿,你对此有何看法?” 温体仁快速地思索了一番,然后缓缓答道:“启禀皇上,臣认为,李啸在山东局势如此困难之际,还能守住兖州攻溃流寇,这般大功,纵是我朝开国之猛将,亦难为之。这等不世出的英杰人物。陛下确需多加拉拢,以固其心,使其永为我大明忠诚柱石,方是上善之策啊。” 崇祯笑了起来:“朕也确有此意。如何拉拢李啸,爱卿且详细说下。” 温体仁急急说道:“陛下,现在李啸最忧之事,便是有小人流言,说其受鞑酋皇太极拉拢,不日将叛变往投。臣以为,陛下不如效国初故事。将这雄唐卫赐于李啸世代驻守,以为其子孙万世立业之基。同时,同意鲁王的请求,将徽姵郡主赐婚李啸,至此,君臣姻亲,永为亲戚。那李啸,受皇上这般深仁厚泽,定当尽心竭力以求报效朝廷。断不会再生有异心。” 崇祯点头微笑,脸色欢喜。温体仁见自已的话深得皇帝之心,又接着低声说道:“陛下,如若这般封赏。虚名笼络为多,而并不需要给李啸更多实利,这样的话,既能坚其心志报效朝廷。又能绝其成为藩镇尾大不掉之忧,故臣认为,当为最臻完美之策。“ 崇祯皇帝脸上泛起了满意的笑容。他大笑道:“温卿之意,甚合我心,就如卿之见拟旨,封土赐婚,厚加金银赏赐,让那李啸,永为我大明之忠诚良将。” “微臣谨遵圣意。” 至于山东巡抚李懋芳与指挥佥事刘泽清等人的内斗纠葛,在收复山东这样的重大胜利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崇祯只是派人诉责了一顿他们前期败军失地之过,却也没有对他们作出实质性的处罚,两人继续担任原职不提。 七天后,正在雄唐卫中,亲自对那从流寇改变为预备役辅兵的5000军兵进行训话的李啸,收到了宣礼太监带来的皇帝圣旨。 狮子峰的议事大厅中,早已洒扫完毕铺了红毯,李啸率一众幕僚将领,跪地听太监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时艰节现,板荡识忠。崇祯六年以来,流寇狂逞,攻州克县,涂炭生灵,以致山东危急,局势几颓。幸有雄唐卫指挥使李啸,驰驱王事,扶危戡乱,牢护兖州,得保皇族。朕闻奏报,不胜欣然之至矣。李啸忠直大义,为王先驱,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此等大功,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为宠命乎?兹特封李啸为世镇雄唐卫指挥使之职,世代效忠,万世不替。另赏黄金1万两,纹银15万两,绸缎8000千匹,以慰其功。所部从征将士,俱谕兵部从优叙议。朕再赐婚泰兴王之女,郡主朱徽姵嫁于李啸,择日成婚,永为姻亲,以为荣宠,自此君臣永洽,合为一家。望李啸戒骄毋矜,另加丕绩,克尽职守,戮力中兴。钦哉!。。。。。” 宣礼太监念完这段长长的圣旨,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笑着对李啸说道:“李指挥使,还不速速接旨谢恩?” “臣李啸接旨,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啸一脸恭敬之色地领旨谢恩,随着将一盘300两的雪花纹银送于宣礼太监,太监顿时一脸笑得稀烂,略作推辞,便顺势收下了。 宣礼太监走后,李啸立刻被欢呼的部下所包围。 “哈哈,这下咱们李大人娶了郡主,成了皇亲国戚了,那咱们岂不是天子亲军。”张行猛一脸笑得灿烂如花。 “那可不,哼哼,若不李大人出了死力守住了兖州,山东局势早就不可收拾了,封李大人世镇卫所,我还觉得不够意思呢。”雷傲急急插言。 “李大人,这下咱们在山东可就威风了,那刘泽清等小人,再借他一万个胆,也不敢对李大人暗作手脚。”上官云杰同样满脸喜色。 看到周围一众亲密将领的欢喜模样,心下最感慨的,还是表面故作平静的李啸。 他内心之中,激动得有如打鼓一般。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弱智墩卒,现在成了皇帝钦命的世袭卫指挥使,并有皇帝赐婚迎娶郡主,21岁的李啸,终于彻底完成了一个吊丝的逆袭。 不过最让李啸开心的,还是因为,现在皇帝又是封他世镇雄唐卫,又是亲自赐婚,将郡主朱徽姵嫁给他,无疑是在表明,皇帝对他已打消了疑虑,而在全力拉拢他。这样一来,李啸将来的行事,处处处掣的情况会减少很多,很多事情,等自已实力到了,就可以甩开膀子去干吧。 李啸随后,带着一众护骑,回到小李庄,向母亲禀报了这个消息。 让李啸心忧的是,出现在自已面前的母亲吴氏,颇为干枯憔悴。据妹妹叶小萍说,母亲身体自去年冬天开始,就越来越不好了。现在时常头晕乏力,饮食也大不如前。 李啸双眼之中,顿是满含热泪。 虽说自已的灵魂是穿越而来,与面前这个瘦小干枯的妇人没什么关系,但这具躯体,却与吴氏血肉相联。而且,这个温和善良的妇人,对自已确是真诚关爱,舔犊情深。自已一直在雄唐卫忙碌,却甚少回家照看母亲,想来惭愧。 李啸在母亲面前跪下,颤声道:“娘,儿子不孝,没能照顾好你老人家。” 母亲连忙将他扶起,她干枯的手在李啸英俊的脸庞上摩硰,仿佛要把儿子仔细端详个够一般。随后,满是皱纹的脸上,两行浊泪悄然而下。 “啸儿,娘没事,有你妹妹照顾得很好,你在外面忙事,倒是自已要多加保重。”母亲的声音,满是慈爱。 李啸忍住眼泪笑道:“儿子现在雄唐卫一切都好,母亲您就放心吧。” 说完,他扶吴氏坐下,然后将皇上赐婚之事向母亲禀报。 吴氏的老脸霎时苍白,满脸不可思议的惊讶之情。 旁边的妹妹叶小萍,嘴巴也张成了o型,仿佛听说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传说一般。 “我儿,你,你是说,那鲁王竟欲将那位郡主许配给你,还是,还是皇上赐婚。”吴氏不相信自已的耳朵,颤声又问道。 李啸点点头,禀报母亲此事已是确凿。 旁边的妹妹叶小萍欢笑起来:“哈哈,我哥好大本事,竟能娶个郡主回来,这下我家可成了皇亲国戚啦,我这个妹子都跟着沾光呢。” 听了叶小萍这般说,吴氏却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要是你爹还在世,见到啸儿竟有这般出息,能迎娶郡主为妻,该是多么欢喜啊。”吴氏哽咽地说道。 李啸顿时也是双眼发红,他安慰母亲道:“母亲莫哭,儿子会给我们李家重振门楣的。儿子会尽早择定吉日,迎娶郡主回家,让母亲好好高兴高兴。” 一旁的妹妹叶小萍笑了起来:“好呀,好呀,哥嫂你们早点结婚,妹妹我还急着给你们带宝宝呢。” 李啸与吴氏闻言,皆不觉欢笑起来,小屋之中,满是快活欢乐的气氛。 第二百二十二章李啸大婚 崇祯六年九月二十六日,黄道吉日,宜嫁娶。 这一天,李啸终于与朱徽姵举行大婚。 一身酒气坐在雕花楠木所制挂着红纱幔布精制婚床上的李啸,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娶亲过程,依然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在古代娶亲的仪式之繁,规矩之多。 《五礼通考》曾说,自后齐以来,不管天子庶民,婚礼“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 而李啸迎娶郡主朱徽姵的过程,更加繁杂一些。 第一步,是纳采,这是议婚的第一阶段,在一个多月前,李啸请巡抚李懋芳作媒,郑重地向鲁王府提亲。 李懋芳因为李啸的守卫兖州之功,方保住山东巡抚与山东都指挥使司的官位,这样顺水人情,自然一口应允。 李懋芳为代表向泰兴王朱寿镛提亲并送上聘书后,朱寿镛代表女方同意议婚,媒人李懋芳随后向李啸通报议婚许可,然后,李啸带着护卫们,亲自备了许多道独特的礼物去鲁王府求婚,这许多道独特的礼物第一份是一对大雁,这对大雁一律要活的。为何用雁呢?《五礼通考》中说,雁为候鸟,取象征顺乎阴阳之意,并且大雁若失配偶,终生不再成双,取其忠贞。接下来的各道礼物如下,也分别各有寓意。 清酒,意为降福;粳米,意为养生;稷米,意为恣盛;蒲苇,意为柔韧;嘉禾,意为尚禄;缕缝衣,意为长命寿延,五色丝,意为取用无穷;合欢铃,意为合谐;九子墨。意为子孙繁盛,新铸铜钱,意为明财。 第二步,是向名,即是李啸正式向鲁王府求婚后,托媒人李懋芳请问朱徽姵出生年月日和姓名,由验礼官查看两人八字、生肖、姓氏匹配程度,以确定两人是否有相冲相克,最终能否顺利合婚。由于这是皇帝钦定的婚礼,验礼官自然尽量往好的地方说。两人的匹配度堪称天下仅有,地下绝无。 第三步,是纳吉,是验礼官向名后,把李啸与朱徽姵完全相合可以合婚的好消息,再通知女方父亲朱寿镛。这一步又叫“订盟”。这是订婚阶段的主要仪礼。这一步所送的礼物,除了照例要用一对大雁作为婚事已定的信物外,还另送了其他贵重礼物给鲁王府。 这一步送的其它礼物,与纳采时所送的象征性礼物不同。一般是送实用甚至贵重的礼物。在晚明民间,除送大雁外,其他的礼物一般是用戒指、首饰、彩绸、礼饼、礼香烛、甚至羊猪等,故又称送定或定聘。表示双方正式确定结婚。 李啸为人豪绰,送去纯金镶玉大戒一只,纯金雕花手镯一双,纯金镂凤颈饰一套。全套黄金珠翠首饰,绸缎百匹,羊猪各三百头。让朱寿镛顿觉脸上大有光采,十分欢喜。朱徽姵得知消息后,心下亦是窃喜不已。 第四步是纳征,也就是订盟后,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是成婚阶段的仪礼。这项成婚礼又俗称完聘或大聘、过大礼等。 为了体现对郡主的尊重,李啸出手阔绰,让李懋芳为代表,送了黄金5000两,绸缎2000匹,羊猪各一千头,各类食品礼盒数百盒,作为男方的彩礼重头。 另外,还有一些与第一步的纳采一样的象征性礼品如下。 聘饼一担,意为圆满; 海味八式,内含发菜、鲍鱼、蚝豉、元贝、东菇、虾米、鱿鱼、海参八样,每样两件,意为丰盛。 三牲齐备,健壮活鸡雄雌各二只、猪肉以五斤一块,共两块,五斤重鲮鱼一双,意为广开财源。 椰子一对,意为有椰(爷)有子之意,象征家人安康。 上好黄酒四瓶,表示夫妻感情醇厚。 四京果,即龙眼干、荔枝干、核桃干、带壳花生各一堆,表示子孙兴旺,生生不息。 四色糖,即冰糖、桔饼、冬瓜糖、金芣各一堆,象征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茶叶、芝麻各一堆,又称油麻茶礼,象征今后女子要从一而终,誓守忠贞。 糯米十二斤、砂糖三斤二两,这是给女方做汤圆所用,象征幸福美满。 朱寿镛收到这般重礼,一脸笑得稀烂。随后,根据女方回礼的礼仪,朱寿镛将聘礼中食品礼盒中的二百多盒退还,同时,回赠给男方李啸一些湖绸所制衣帽鞋袜作为回礼。所有回礼皆为双数,意为好事成双之意。 第五步,则为请期,这一步,一般与第四步纳征同时进行。最终于朱寿镛与李懋芳一起,根据验礼官的意见,确定了两人大婚的日子为崇祯六年九月二十六日。李啸得到消息后,复派人送来一对大雁和一些点心,表示对结婚时日的认可与确定。 第六步,亲迎,就是新婿亲往女家迎聚的仪式。这项仪礼往往被看做婚礼的主要程序,可以说,是整个婚礼的最**部分。 为了这场婚礼,这段时间,李啸在雄唐卫西壮区专门为自已修建了一座颇好的宅邸,作为迎亲与洞房之所。 李啸带着装束整齐的护骑队提前二周出发,坐着高头大马,头系红丝纯金束发冠,身着鲜红婚衣的李啸,在一众琐呐鼓手的簇拥下,昂然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前往兖州鲁王府迎亲。 整个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辆双顶十二人抬的豪华大轿,刻凤纹蝶,华彩非凡。 行到鲁王府后,在震耳的炮仗声中,在专门带来的一众孩童的喧闹声里,在鼓手与琐呐手合奏的《喜结良缘》与《状元游街》等喜庆乐曲的伴奏声里,李啸由媒人李懋芳引领,来到早就布置得喜庆一新的承运殿中,亲自向正襟危坐于高椅之上的鲁王朱寿鋐,泰兴王朱寿镛,以及朱徽姵的生母高氏,分别磕头行礼。 头戴九翚四凤冠,外罩坠晶珠红绫帕头覆面。身穿绣长尾山鸡、鲜红杭绸所制的宽袖嫁衣,在四名亲侍丫鬟的领陪下的朱徽姵,也一同来到承运殿中,随即低头站立在李啸身旁。 在李啸与朱徽姵两人,静静聆听完从朱寿鋐到朱寿镛,以及其母高氏的祝福与叮嘱后,李啸复跪地行礼,郡主朱徽姵也在丫鬟的搀扶下,向端坐椅上的诸位前辈致礼。 随后,朱徽姵被丫鬟搀扶回了闺房。鲁王府随即举行盛大的欢迎宴会。鲁王府的朱氏皇族尽皆到齐,李啸第一次见到了后世闻名的鲁监国朱以海,此时他只有15岁,年轻稚嫩的他,一脸笑嘻嘻地表情看着李啸,让想起这位鲁监国后面坎坷命运的李啸,心下一阵惋叹。 宴会之上,鲁王朱寿鋐与泰兴王朱寿镛皆是一脸笑意,看着李啸的眼神。更是亲切之极。各人频繁地向李啸敬酒劝菜,宴席之上,一派欢乐喜庆。 是日,李啸大醉。他于鲁王府休息一天后,次日便带着朱徽姵启程回雄唐卫。 朱徽姵搂着亲娘高氏哭个不停,鲁王朱寿鋐还是一脸淡淡的笑意,而朱寿镛、朱以派等人皆不觉悄然落泪。 高氏婉言再次叮嘱李啸。一定要好好照顾郡主朱徽姵,李啸决然回答道,一定会替王爷与夫人照顾好妻子。请他们绝对放心。并且婚后也会多让她回娘家游玩,以解其思亲之愁。 喧天的锣鼓与鞭炮声中,身装嫁衣头罩红巾的朱徽姵,终于在鲁王府一众送亲女眷的扶助下,由伴娘撑开红伞,一众送亲女眷边陪新娘子走,边向天空,伞顶,轿顶抛撒米粒,意为喂金鸡,表示以后出嫁女子不会在夫家受欺负之意。最后由四名亲侍陪嫁丫鬟送其坐上李啸特制的那顶十二人抬的豪华大轿。轿头一声长喝,随后起轿而去。 朱寿镛与高氏陪着花轿送了很远,两人都是泪眼盈盈欲语还休,让李啸心下颇为感叹。 一周后,李啸的迎亲队伍回到雄唐卫,赶在崇祯六年九月二十六日这个大喜日子,拜堂成亲。 母亲吴氏与小妹叶小萍,李啸早已着人从小李庄接来。在喧天的锣鼓和鞭炮声中,已换了一身喜庆新衣的吴氏,坐在中堂高椅上,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李啸引了新娘子朱徽姵入门而来。 中堂中,挤满了前来道贺与看热闹的李啸属下,还有以山东巡抚李懋芳为首的一众山东各地官员,也都笑站在其中。他们见到一身华贵盛妆头罩红巾的朱徽姵,在四名陪嫁丫鬟的陪同下,在李啸的引领中,从大门外缓缓而入,立刻欢笑闹腾开了。 吴氏忍住幸福的泪水,她一脸的灿烂笑容,有如风中盛开的菊花。 主婚人陈子龙高亢的声音嘹亮响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锣鼓喧天,鞭炮之声连绵不断震耳欲聋,李啸领着朱徽姵跪地向吴氏献茶,吴氏幸福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颤颤地扶起朱徽姵,迅速地抹去泪痕,原后从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的一对李家祖传的金镯子,塞在朱徽姵的纤纤玉手中。 “我儿,今后,你定要好生对待郡主,你若敢欺负她,娘定不依你。”吴氏嗔笑着对李啸说道。 “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郡主的。”李啸笑着回道。 吴氏脸上笑容更见欣喜,她执着朱徽姵的手,对着罩在红巾中的朱徽姵说道:“郡主,如果我儿李啸日后敢有负于你,你来告诉娘,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徽姵谢谢娘。”朱徽姵的声音,有银珠落玉盘般从红巾中传出。 现场气氛更加热烈,李啸让丫鬟搀扶朱徽姵先回洞房,然后宣布,立刻开筵,请各位来宾入席。 李啸与母亲、妹妹及李懋芳等一众官员坐于首席,下属主要将领与幕僚坐次席,其余来宾分坐他席。 此时,虎啸军军营中,各大工厂,各大农场、牧场中,也都纷纷开筵,就连被罚为苦役的俘虏中,也开席饮宴,庆祝雄唐卫指挥使李啸今天的大婚。 酒宴之上,杯觥交错,李啸不停地向来宾们敬酒,也不停地接受来宾的劝酒。李懋芳向李啸连敬三杯,李啸明白李懋芳这个大媒人热切的眼神,大笑着一饮而尽。 一时间,满席都是欢声笑语,一片喜庆。 是宴,宾主尽欢,李啸喝得头晕目眩,被卓那希搀回洞房之中,再给他洗脸抹颈让他稍微清醒之后,掩嘴而笑退出房外。 此时,喧闹了一天的李府,终于归复宁静,母亲与小妹也已去别屋休息。 明亮的月光从窗外照入,洞房中,夫妻两人在一张精制的雕花楠木挂帐床上,沿床边静坐。四名陪嫁丫鬟两两相对,分别站在婚床两边。 犹然有些头晕的李啸,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已清醒点,随后,用挑子轻轻揭去了新娘子的盖头。 盛装华服的朱徽姵,一脸娇羞地出现在李啸面前,李啸看得不觉痴了。 只见她头戴金丝盘缵累凤冠,两边露出乌黑如墨的鬓发,青黛娥眉,明眸流眄,玉指素臂,细腰雪肤,呈皓腕于红裳,展清眸于眉妆,春波流盼,颦顾动人。秀靥艳比花娇,纤指巧似葱根,樱口如含朱丹,粉腮渐染红晕,一颦一笑,皆是这般摄人心魂。 “夫君……”见到自已的丈夫这般痴看模样,朱徽姵一脸娇涩。 “我李啸,当初在牛蹄墩当墩卒之际,何等落魄卑微,做梦也没想到,今天竟能娶郡主为妻。”李啸长长地感叹了一声。 朱徽姵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夫君以前的辛苦,奴家亦有耳闻。以后,有任何事情,奴家愿与夫君一齐分担。今后不在人前的话,莫再叫郡主了,你我已是夫妻,我更喜欢你叫我姵儿。” 李啸笑了笑,从怀里摸出朱徽姵所赠香囊:“姵儿你放心,我李啸,今后一定会好好对你,决不相负。你看,你送我的香囊,我一直带在怀中。” 朱徽姵轻笑起来,也从袖中摸出李啸送的白玉虎佩,轻声道:“夫君送我的玉佩,奴家也一直带在身边呢。” 望着她的娇俏模样,李啸不觉情动,他温柔地说道:“娘子,天色已晚,不如我们一起歇息了吧。” 朱徽姵轻轻地点了点头,俊俏的三角脸蛋上,更是红晕飞起。 李啸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看到旁边四头陪嫁丫鬟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心下一阵奇怪,问道:“娘子,为何她们还站在这里?” 朱徽姵的脸更红了,她低声道:“她们本来就是在这边陪侍我们呀。” 李啸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在古代,这陪嫁丫鬟,就是用来侍侯主子休息睡觉的。如果女主人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她们还可以陪男主侍寝,也就是俗称的通房丫头。 李啸心下又是一阵感慨,这要在现代社会,哪个男的敢这么做,怕要天下不容,并被女权主义者给骂死了吧。 李啸大笑一声,长叹而道:“倒是李某不知礼仪了,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你们过来,侍侯本官与郡主去衣。” “是。” 四名丫鬟一同低头回答。 红烛摇摇,鸳帐朦胧,彼此相爱的两人,终于甜蜜地相拥在一起。 “夫君轻点,奴家怕疼。” “娘子放心,我会尽量温柔的。” 一时间,伴着娇喘**,整个房间春意无限,有如一个绮丽的梦境。 第二百二十三章李啸,你为何负我 接连多天,李啸与朱徽姵一同沉醉在新婚的喜悦之中,两人彼此相爱,依偎缠绵,真真如胶似漆,片刻难分。旁人若是望见,必在心中轻叹,真是好一对郎才女貌的恩爱夫妻。 过了几天,朱徽姵见现在这般秋高气爽之时节,打算带着丫鬟前往安东卫城的盛福寺,进香拜佛。李啸本欲同去,但因军务繁忙,不便脱身,便着一众护骑护卫朱徽姵前去。 “娘子,早去早回,一路注意安全。”李啸嘱咐。 “夫君,你放心吧,奴家进香完就回来。”朱徽姵眼中柔光闪闪。 一段时间后,李啸从军营中返回宅邸,正一路边走边思索的的他,正欲进门,旁边闪过一人,迎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啸一惊,待定睛一看,不觉愣住。 眼前之人,正是他之前日思夜念的吴芝菡。 看着身穿一件淡紫色紧身绸衣,虽脸带着奔波憔悴的神色,依然楚楚动人,美艳非凡的吴芝菡,李啸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眼睛。 “之菡,你怎么。。。。。” 未等他说出“来了”二字,吴之菡右手迅速挥起,“啪!”地一声,狠狠地扇在李啸脸上。 李啸英俊的脸上,立刻现出5个鲜红的指印。 旁边的李啸护卫大怒,纷纷拔出刀剑便要上前,被李啸厉声喝止。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吴之菡咬着牙,脸上满是莫名的冷酷与凄楚。 李啸直视她美丽而充满野性的眼神,良久,然后轻轻地点点头。 吴之菡鼻子一抽,两行眼泪顿时从眼眶中无声地滑落,她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狠狠地向李啸砸去。 李啸敏捷地接住。 李啸定睛一看,手中接住的。是正当日在高龙堡时,李啸送给她的那颗金锞子。 这犹带着吴之菡温热的体香的金锞子,被这位姑娘用一股小红绳串着,已被衣服摩挲着光滑闪亮。 看得出,吴之菡之个痴情的姑娘一直带着它,这金锞子才会这般光亮。 李啸鼻腔突然一酸,眼中酸涩莫名。 吴之菡再无多话,扭头欲要离去,却被反应过来的李啸一把紧紧地拉住了手腕。 “放手!”吴之菡怒喝。 李啸依然紧扣其手,没有说话。眼神中,似有无数的无奈。 吴之菡挣脱不得,暴怒的她,转过身来,用另一只手,又狠狠地连扇了李啸几个耳光,直至李啸口鼻流血。 旁边的护卫忍不住了,又纷纷怒喝拔刀上前,却又被李啸厉声喝止。 这是怎么回事?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呆住了。 “你这混蛋,怎么不还手!”见李啸这般模样,吴之菡垂下扇得发痛的手。咬牙怒喝。 “是我李啸负了你,若你打我能出气,你就打吧,便是打死我李啸。我也心甘情愿!”口鼻流血的李啸,平静的说道,扣住她手腕的手。却未松开分毫。 吴之菡柳眉倒竖,望向李啸的杏眼中,凄楚更甚从前,突然间,她一手捂面,嘤嘤痛哭起来。 见她态度软化,李啸平静地说道:“屋外不是说话之地,且进屋再说。” 然后,李啸不由分说,将犹哭个不停的吴之菡拽入府中。同时,将一旁看得发愣的护卫喝散,命令他们没事不得进屋来。 进屋后,李啸轻轻地掩上门,拉过一把梨花木椅,让吴之菡坐下,努力挤出笑容说道:“之菡,你且坐下,听我和你说。” 他话音刚落,一块香帕从吴之菡手中飞去,朝李啸脸上扔来。 “你先去洗洗吧,看见你这副模样,姑娘我恶心。”吴之菡转过身去,话语犹然满是怨愤。 李啸苦笑一声,去了旁屋洗脸净面,冲去脸上的血垢,然后回转房内,另寻了一把椅子坐下。 房子内,一片压抑的沉寂。 李啸望着背对着自已的吴之菡,心中有万语千言,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许久,李啸开口道:“之菡,你的伤都恢复了吧。” “李啸,你说实话,是不是自从我受伤之后,你就下决心要抛弃我吧。”吴之菡的话语,满是冰冷的揶揄。 “如果我李啸是这样的无耻小人,天打五雷轰。”李啸喝道。 “那你若是没有变心,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吴之菡带着哭腔的声音中,饱含无限委屈。 “之菡,我其实一直接等你。从当时那个担任小小总旗的李啸,到现在这个担任雄唐卫指挥使的李啸,一直都是等着你,从未变心。”李啸诚挚地说道。 “说得好听,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么,由着你糊弄。现在的你,成了鲁王府的附马爷了,有了这金枝玉叶的郡主,哪里还会看得上我这样贫贱之交的普通女子。”吴之菡转过头来,直视着李啸,双眼之中,满是怨恨。 李啸不敢与她对视,将眼光转向他处,良久,讪讪而道:“我与郡主的婚姻,乃是皇上所赐,不敢不从,况且,郡主为人也很好,我也不能负她。现在,我李啸只能对你说,我对你永远是一片真心,也许我以后还会再纳其他女子,但你在我心中,永远有不可替代的位置。” 吴之菡没有回答,她的眼睛看着窗外遥远的地方,对李啸的话语,仿佛充耳不闻。 李啸站起身来,一脸疾首之状:“之菡,你对我的好,我李啸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当日在高龙堡这般血战,若非是之菡你冒死前去报信,我李啸安有今日。” 吴之菡没有回答,两行珠泪又是扑簌而落。 李啸继续说道:“当时,我去吴将军军营看望受伤的你,之菡你尚在昏迷中,我便没有叫醒你,只想着你好生休养后,再回到我身边。谁知,我自高龙堡返回后。至现在为止,已是大半年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李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便怀疑我可能已是离你而去了是吧?所以,你就堂而皇之地与郡主结婚,从而彻底将我抛之脑后了是吧?”吴之菡冷冷地反驳道。 李啸又长叹一声,闭上眼,缓缓地说道:“之菡。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不是我想的那样?哼,你知道,我从辽东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有多难吗?李啸,我吴之菡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从未这么铭心刻骨地牵挂着一个人。为了你,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事都能做。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说好的一切。会变成这样?”吴之菡以手捂面抽泣起来。 吴之菡捂着脸继续说道:“当日,我伤好后,因想着你肯定会不负前约,所以我先回辽东看望从牢里放出来的父亲。我回辽东后。我父亲吴襄,给我介绍了多少将门子弟,皆被我拒之门外。父亲大怒之下,把我锁在房中。不许我外出。这几个月中,我好不容易觅得机会,方逃出家门。现在千里迢迢寻到你,没想到,却是这般结局。” 吴之菡放下手,一脸泪痕地摇头苦笑,一脸凄楚的表情,让李啸望之心痛。 “罢了,事到如今,我只怪自已自轻自贱罢,还能多说什么。李啸,祝你与郡主过得好吧。我吴之菡,说到底,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吴之菡缓缓站了起来,一脸苦笑地说道。 “之菡,如果你愿意,我想娶你为侧室,可以吗?我真的不希望你离开,你若离去,我李啸这一辈子怕再也得不到解脱了。”李啸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吴之菡站住了,她摇了摇头,长叹道:“算了,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让你与郡主因为我而生分。我还是走吧,从今之后,你我便是路人,相忘于江湖。”吴之菡说完,便欲夺门而去。 没想到,此时,门竟然哗地一声,被推开了。 李啸与吴之菡两人,皆是一脸惊愕的表情。 推门而入的,是郡主朱徽姵。 朱徽姵制止了丫鬟们欲跟随而入,而是,独自一人进去,随即悄悄地把门掩上。 “郡主,我来介绍下,这位是吴之菡。”李啸无奈地说道。 “不用介绍了,本郡刚巧回来,你们的谈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朱徽姵淡淡地说道。 “郡主,你不用怪李啸,是我吴之菡不好,不该千里迢迢到此自找没趣。现在,之菡告辞。”吴子菡向郡主朱徽拱手致了一礼,便仍欲夺门而去。 “请等一下。”朱徽姵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吴之菡不觉站住。 “之菡,李啸想娶你为侧室,我这个妻子,也同意。”朱徽姵微笑着走到她身边,平静地说道。 吴之菡脸刷地红了,她扭过头去:“我吴之菡,不需要郡主可怜,就算我当时看错了人吧,告辞!” 吴之菡说完,仍欲推门而去,却被朱徽姵轻轻拦住。 “之菡,你多心了。我绝非是可怜你,而是心疼你与李啸本是生死过命之情。这般恩爱之缘,世间难得,岂可轻弃。我看夫君对你亦是极为难舍,你若硬要强行离去,今后的时日,岂不是两人皆要两地心煎,徒为兴叹。”朱徽姵从容而平静地说道。 李啸赶紧走了过来,向朱徽姵长拱一揖说道:“娘子深解李啸苦心,李啸感佩之至。” 朱徽姵轻叹了一声:“夫君,我与你交往这么久,知道你是个心胸忠直的磊落君子。你们这般情缘,我又如何能将其轻易割断。都怪时运弄人吧。” 李啸一脸感激地向朱徽姵拱手谢道:“多谢郡主成全,我代之菡谢过郡主。” 朱徽姵温柔地抚摸了一把李啸被打得有些青肿的脸,一脸心疼之色。随后,她转身复对吴之菡说道:“之菡妹妹,你就留下来吧。以后,我们姐妹,可有多个说话解闷的了。” 吴之菡一脸幽怨地看了看李啸,又看了朱徽姵良久,忽然哇地一声,搂着朱徽姵哭个不休。 朱徽姵象哄孩子一般,抚摩着吴之菡一耸一耸的背部,忽然间,也陪着她落下了眼泪。 李啸一脸尴尬的地站在旁边,低着头,有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夫君,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安排下人收拾房间,吴姑娘千里独身远来,你且让她去休息下呀。”朱徽姵嗔怪地吩咐道。 李啸猛地反应过来,连声答应,随即出门张罗。 当日下午,由卓那希陪伴,前去游逛雄唐卫的吴氏与妹妹叶小萍也回来了,当他们听完朱徽姵讲述李啸与吴之菡的故事之后,吴氏等人都吃了一惊。 此时,已重新沐浴更衣的吴之菡,心绪已缓了过来,她一脸羞涩地来到吴氏面前,敛衽行礼。 吴氏当即认可了吴之菡成为李啸的侧室,见到吴之菡楚楚可怜之状,想起这个痴情的姑娘竟不顾父命,千里迢迢前来寻找李啸,吴氏也不觉落泪。 “菡儿,在娘心中,你也是啸儿的妻子,他若负你,我绝不轻饶了他。”吴氏抚摸着吴之菡的手,真诚地说道。 “娘!”吴之菡鼻子一酸,又搂着吴氏痛哭起来。 当晚,李啸摆开家宴,欢迎吴之菡的到来。一家人举杯共贺,其乐融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有李啸脸上似有莫名的愧色。 这个晚上,善解人意的朱徽姵悄悄示意,让李啸去吴之菡房间中就寝。 李啸感动莫名,一下子把朱徽姵紧紧地抱在怀里。 “娘子,我李啸这辈子能娶你,真不知道是何时修来的福分。”李啸动情地说道。 朱徽姵微笑道:“夫君,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下最清楚。我说过,夫妻之间,有福同享,有难便要同当。今天晚上,你好好安慰下吴姑娘吧。” 李啸感激地点头而去。 来到吴之菡房门前,李啸正欲推门,却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 李啸心下一动,随即推门而入,发现吴之菡正背对着自已,望着烛光发呆。 李啸没有说话,又如当天在高龙堡一样,从后面将吴之菡用力抱紧。 吴之菡的眼泪,又一次流下来。 李啸将滚烫的嘴唇吻遍颤抖的吴之菡全身。 “你说过,要给我生儿子的。”李啸呼吸粗重,喃喃而道。 吴之菡猛地扭过身来,张嘴朝李啸肩膀狠狠地咬去。 她咬得极狠,牙齿深深地嵌入李啸的肌肉之中,齿缝之间,几道鲜血有如小蛇一般蜿蜒而出。 李啸差点就没忍住疼痛而喊出声来。 他低吼一声,拦腰将吴之菡抱起,大步朝床上走去。 窗外秋雨萧萧,有如一首怎么也唱不尽的绵长之歌,将房间里的**与哭泣悄悄掩盖。 第二百二十四章莫失莫忘 “婉儿,你就吃点吧。你已两天没进粒米了,这身体如何受得了。” 说这话的,是其嫂子胡氏。 坐在床头的胡氏,手捧着一碗稀饭,看着背身躺着沉默无语的孙婉儿,一脸忧戚与无奈。 旁边一张凳子上,坐着脸色灰沉的孙存仁,他望着正背着自已躺在床上的女儿孙婉儿,心下痛悔莫名。 孙存仁旁边坐着的,是她哥哥孙茂然,同样满是关切与担忧的表情。 孙茂然突然懊恨地跺脚说道:“都怪爹爹,一直拖着婉儿的婚事不肯办,这下好了,李大人迎娶了郡主,跟咱们彻底没关系了。唉,偌大的一棵大树没攀到,想起来就气死人!可怜我妹妹一片痴心,就此辜负啊!” 孙存仁闻言,脸色顿变,他哼了一声,低喝道:“怎么着,你还敢责怪乃父不成?” 孙茂然脖子一拧,接着恨恨而道:“当时,若趁李大人来我家之际,就把妹妹的婚事办了多好,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时操之太急,我们现在雄唐卫开医铺,李大人还专门免了我们医铺的商税与土地购置钱,他的心思,还要我多说么?这般大好良机,不能及时把握,现在再来后悔,真真气煞人也。” “混帐东西,你再胡说,老子便打死你这个孽障!”孙存仁暴跳而起,脸色霎时涨红。 “爹爹你现在就算打死我,又能改变得了甚!当初孩儿几次三番提醒你,要你用回谢李大人照顾的机会,趁机向其提出让婉儿与李大人早日成婚。结果呢,爹爹你自以为是,总说现在有流言说李大人会去投鞑,朝廷对李大人心怀疑虑,恐其官位不保。不能让女儿入了火坑。现在看见了吧,朝廷封了李大人世镇雄唐卫指挥使之职,又让李大人迎娶了鲁王府的郡主,李大人都成了皇亲国戚啦,这还叫心怀疑虑?!哼,恁好的事情,就坏是爹爹你的多心多疑之上!”孙茂然气恨不休,犹然说个不停。 “好啊,你个混蛋,你还敢顶嘴。老子现在就打死你!”怒气攻心一脸通红的孙存仁,气咻咻地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棍,便没头没脑地向孙茂然打去。 一时间,孙存仁的怒骂声,棍子的打击声,孙茂然的顶嘴声,以及胡氏急忙过来的劝架声混在一起,整个房间之内,鸡飞狗跳。 “别吵了。你们都给我出去!” 一直躺着的孙婉儿用力地支撑着坐起,原本苹果般红润可爱的脸,现在消瘦憔悴得让人心疼,她脸上。满是愤怒与悲凉交织的表情。 孙婉儿大声地向正打成一团的父亲与哥哥喊出这句话,由于喊得过猛,久未进食的孙婉儿,剧烈地咳嗽地起来。 “妹妹。。。。。。”李茂然见她这般模样。心疼莫名。 “出去!” 孙婉儿又用力地喊出这一声,两行珠泪从她脸上悄然而落。 孙存仁长叹了一口气,率先离屋摔门而去。 孙茂然眼神复杂地望了一下孙婉儿。然后狠狠地跺了下脚,拉着胡氏出门而去。 见到他们都已离开,孙婉儿突然悲不自胜,掩面哭个不住。 当日,李啸在府邸大办婚事,远远见到一身红衣的李啸牵着盛妆华服的郡主朱徽姵的手,亲密地进入李家府邸之时,躲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默默望去的孙婉儿,听到了自已心碎的声音。 她忘记了自已是怎么离开正在欢笑观望的人群,又是怎么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随后,一头倒在床上,就此一病不起。 起初一段时间,孙婉儿还能吃少量饭食,只是这几日,越发心如死灰神情憔悴的她,突然再不想吃任何东西,每天只是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 只是,在这病体昏沉精神颓迷的时刻,对李啸的思念,却是无远弗届,往日的一幕幕,越发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铭心刻骨,又痛断肝肠。 忆当日,两人初相见,我帮你挑出你那伤痕累累的手上嵌入的砂石,你的笑容言谈,是这般让我心动。 后来,你要出征登州,我将家中良仆徐肃赠于你,你给我说了那么多安慰与温暖的话语,一句句一条条,我都铭记在心。还有你当时赠我的两匹绸缎,你不知道,我一直将它们存在箱子里,有如信物一般保存。 再往后,你去蒙阴县剿匪,前来我家时,在院中跟我说的那些亲密话语,我本以为两人的关系,至此算最终确定了,我只需坐等你来娶我,只是为何,却这般徒生变故。 纵然我父兄贪鄙势利,但婉儿却是一片真心的呀,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不改初衷地为你守候,只是为什么,啸哥,你为何忘了你的承诺呢? 难道,真的是古人在诗词中所写的,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想到这里,孙婉儿心绪烦乱,忍不住捂脸痛哭。 点点秋雨从窗外飘洒而入,孤灯如豆,更添落寞与萧冷。 。。。。。。 从吴之菡身上喘着粗气滚落一旁的李啸,依然紧紧搂着吴之菡光滑细腻的**,不愿放开须臾。 吴之菡将头枕着李啸结实健壮的胸肌上,聆听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你真是我命中的冤家,我吴之菡,被你这混蛋害惨了。”吴之菡咬牙说完,狠狠地掐了一把李啸的大腿内侧,疼得李啸几乎弹地跳起。 “那我李啸,就害完你这辈子好了。”李啸疼得吸着丝丝冷气,微笑说道。 吴之菡抬起头来,忽然一脸郑重地看着李啸:“李啸,你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位郡主,依我看她脾气性格这般好,又心胸宽广,大度容人,这般一个好人。你却不能负了她。” 李啸笑道:“你们两个人,我都不会辜负的,也是我李啸有福气啊,才能得到你们这样的绝代佳人相伴。” 吴之菡嗔道:“你还真是油嘴滑舌,那你老实交待,你还有没有相好的,你说实话,我吴之菡不吃醋。” 李啸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在瞬间想起了她。 想起了那个当日面如苹果般红润,身穿粉色马面裙,一脸神情专注地帮自已挑去嵌入双手之中沙石的孙婉儿。 孙婉儿那期待痴情。仿佛不带一丝尘埃的清澈眼神,忽地出现在自已面前的虚空中。 李啸忽然感觉自已的心象被一根纤细的银针狠狠刺了一下一般,那隐秘的痛疼,让自已一下子心绪低落很多。 自已答应过要娶她的。 虽然前一段时间,在遍地关于自已要率众投鞑流言中,那势利的孙存仁因此刻意不与自已联系,但是,这与那位一直在痴心等候自已的孙婉儿有什么直接关系呢? 现在这个样子,自已却是深负婉儿了。 当初。是自已说过莫失莫忘,执手到老的。。。。。。 望着吴之菡探询的眼光,李啸低低地说了一个字:“有。” “是谁?” 李啸缓缓地将他与孙婉儿的事情告诉吴之菡。 听完故事的吴之菡,又狠狠地掐了他大腿一把。疼得李啸直哆嗦。 “那你把她也娶为侧室吧,这样的好女孩子难得。”吴之菡平静地说道。 李啸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之菡,你可是说真的,你不会吃醋么?” “我说过我不吃醋。经历了这么多,我也看开了,能和你在一起。我也知足了。我只是想说,你这混蛋害了我也就罢了,不要再去伤害人家了,我敢料定,这位姑娘现在一定内心极为痛苦。这种痛苦,我吴之菡品尝过,不想再让这位可怜的姑娘再尝一次。你明天便把此事对郡主说明一下吧,我相信,她也会体谅你的。”吴之菡认真地说道。 李啸一把搂紧她的娇躯,感激的说道:“谢谢你的好建议,之菡,我李啸,真的欠你良多。” “那你以后,一定要多对我好。”吴之菡娇声道。 “那是当然。”见她这般撒娇模样,李啸一下子又来了兴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 次日清晨,李啸进到郡主朱徽姵房间中,朱徽姵正在让丫鬟梳头,在镜中,见到李啸正微笑走来,她轻笑一声,转过身来:“夫君昨夜休息得可好?” 李啸顿时觉得脸上颇有些不自然,他讪笑了一下,站在后面轻轻地给朱徽姵捏揉香肩。 心细的朱徽姵发觉有异,她轻声问道:“莫非,夫君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李啸长叹一声,屏退丫鬟,低声地将孙婉儿一事告诉了朱徽姵。 听完李啸的诉说,朱徽姵梳头的手,突然停住了。 “我想娶婉儿为侧室,如之菡一样,至此,有你们三位,我心中再无可牵挂之人了。”李啸坦白说道。 朱徽姵沉默了很久,她美丽的眼眸中,突然有泪光点点。 房间中,一片死去般的寂静,能清楚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面对一直垂首站立的李啸,朱徽姵终于点点头,轻声说道:“我同意了,只希望夫君你以后,不要再去伤其他女孩子的心了。” 朱徽姵此话一语双关,让李啸顿感脸上躁热。 李啸突然在想,以前读的那些明末穿越小说中,里面的主角一个一个地娶女人,收秦淮八艳,搞中外通吃,萝莉熟妇一床放,他们的妻子竟然比自已的丈夫还高兴,还四下欢喜张罗,真是可谓要多假有多假,纯粹是男人的意.淫罢了。 没有一个女人,会希望旁人与自已分享丈夫的爱情的。 李啸用极为愧疚的眼神看着妻子,然后长叹了一声,向妻子拱手道:“郡主,我李啸,诚然欠你良多,今生若不足为报,来世作牛马以还。” 两行晶莹的眼泪从朱徽姵眼眶中潸然而落。她苦笑一声说道:“夫君不必如此,若非夫君保全兖州城池,姵儿全家都难得活命,岂敢说甚闲语。” 李啸更觉羞惭,他叹道:“郡主这般话语,折煞李某了。” 朱徽姵站了起来,纤纤素手执定李啸粗糙厚实的双手,眼带泪光说道:“我大明朝,本来就是男人可以妻妾成群的,我作为妻子,又能多说什么呢?只是,只是奴家这心中,真的很难过,真的舍不得与太多的女人分享自已心爱的丈夫!” 朱徽姵忽然放声大哭,一头扑在李啸胸前,呜呜地哭个不住。 李啸心如刀割。 他只能不停地摩挲着妻子因为哭泣而一耸一耸的背部,脸上满是愧疚尴尬的表情。 许久之后,平静下来的朱徽姵,送李啸出门,让其前往孙婉儿家中。 面对身旁已抹去泪痕,脸带淡淡笑容的妻子,前往孙婉儿家中的李啸,满脸的愧疚之色。 不觉之中,他将妻子的手,握得更紧。 朱徽姵觉察到了,她转过脸,努力向丈夫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却让李啸瞬间眼中酸涩。 李啸带着护卫来到孙婉儿家门口,孙存仁与孙茂然两人急急跪地出迎。 一番寒暄后,李啸问起孙婉儿近况,孙存仁顿时叹气连连,一脸丧气之色。 孙茂然低头上前向李啸致礼说道:“大人,小妹近来,身体欠佳,连日茶饭不思,只在床上躺卧,我只恐其不久矣。” 李啸大惊:“婉儿身体一向很好,如何变成恁的?” 孙茂然长叹一声,他犹犹豫豫地低声简略地向李啸说了下原委。 李啸脸上顿时隐现凄然之色,他连连摇头,叹息而道:“唉,何以致此,何以致此啊。” 随即,李啸让孙茂然赶紧带他去见孙婉儿。 从明亮的白天户外,进得那昏暗又充满中药味的孙婉儿房间中,李啸颇不适应。过了好一阵,才看清了正背对着自已斜躺在床上的孙婉儿。 望着她削瘦的身影,李啸心头一阵揪紧,随即心中又是一声暗叹。 “妹妹,李大人来看你了。”孙茂然轻声说道。 孙婉儿猛地颤了一下,却仍未回头。 李啸示意,让孙茂然先出去,让他单独与孙婉儿谈谈。 孙茂然叹息而退。 阵阵秋风拂来,吹得纸窗哗哗而响。李啸静静地在孙婉儿床边坐下,他一眼看见旁边那碗早已放凉的稀饭,心下更觉凄然。 “婉儿,我李啸,来看你了。”李啸颤声言道。 孙婉儿的身躯又一颤,却依然没有转身,只是低低地啜泣。 “你来干什么?”许久之后,婉儿的声音,微弱而冷淡地响起。 “李啸前来,非为他事,是想娶婉儿为侧室。”李啸的声音,坚决而真挚。 第二百二十五章辽东阴云 倚躺着的孙婉儿,身躯剧烈地一颤,她缓缓转过身来,怔怔地望着李啸。 李啸看到她原本苹果般美丽的脸上,现在却是如此憔悴不堪,不觉心疼莫名。 两行晶莹的眼泪从孙婉儿脸上缓缓而落,她突然嘤嘤地哭了起来,随即又猛地转回身去:“你走吧,我过得好不好,与你无关,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来我这里说这违心的话。” 李啸见她使了性子,心中一急,一把将孙婉儿搂紧在怀里。孙婉儿瘦弱的病躯在李啸怀中挣扎了几下,发现李啸抱得极紧,便不动了,犹是不住的哭泣。 “你怎么那么傻,一定要这么折磨自已。你知道,我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心中有多么难过吗?难道你一定要与我彻底了断,才心甘情愿么?”李啸双眼之中,亦是泪光点点。 李啸一边说话,一边腾出手,去抚平了孙婉儿散乱的额发。 孙婉儿平静下来,她没有说话,李啸趁势将她扶起,用枕头当靠垫让她半倚着坐好,然后随手端起那碗稀饭,用汤匙舀起一点,对孙婉儿说道:“婉儿,你是这般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不要再做让我伤心难过的事情了。来,把这粥吃了,听话,我要一个健康快乐的婉儿呢。” 他象哄孩子一般说着这些安慰的话语,孙婉儿一直没说话,却顺从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李啸所喂的稀粥。 “好好养好身体,待你身体好后,我一定会派人来你家提亲。”李啸耐心地喂她吃完,然后放下粥碗,一脸欣慰的神色。 孙婉儿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啸轻吻了一下她瘦削的脸颊,孙婉儿颤栗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李啸随后又扶她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在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后,方告辞而去。 出去后的李啸,向孙存仁与孙茂然表达了要娶孙婉儿做侧室的要求,孙存仁与孙茂然在心中虽觉有些失落,但还是立刻答应了李啸的请求。 毕竟不管怎么说,孙婉儿虽然名份低了,只是侧室,但他们总算顺利地抱住了李啸这棵大树。没有抱到树干,也抱到了一棵粗枝。 半个月后,心情大好饮食渐多的孙婉儿身体恢复正常。李啸随即给孙存仁等人下了迎娶婉儿的聘书,择定良辰吉日后,便将孙婉儿抬轿迎娶过来。 望着迎娶孙婉儿的仆人在忙忙碌碌,吴之菡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李啸明白她的心思,安慰道:“之菡,待我将来向你父亲禀明心意后,也会再下聘书,风风光光地给你补办一场婚礼的。” 吴之菡脸上露出笑容,她揶揄道:“你还敢去见我爹啊。不怕他狠狠地揍你一顿?” 李啸笑道:“我挨一顿揍也值了,让老丈人出了气,不治我个拐带人口之罪,而同意之菡最终嫁给我。这买卖划得来。” 李啸终于迎娶孙婉儿为侧室,虽几经波折,终是结局圆满。成婚的当晚,两人自是极尽缠绵恩爱不提。 搂着已经熟睡的孙婉儿。李啸心头感觉莫名轻松,现在,终于可以不要背负那么多感情债了。现在有这么多恩爱妻妾的他。心头十分满足。 如果要用一个确切的评语来评价这三位妻妾的话,那么就是,朱徽姵象一杯果汁,吴之菡象一杯烈酒,孙婉儿象一杯清茶。 各有滋味在其中啊。 后来,李啸与妻子朱徽姵商议,以后每周七天中,三天在朱徽姵房中就寝,二天在吴之菡处,二天在孙婉儿处,若当日轮值的妻妾身体不适,则安排侍女卓那希或朱徽姵的四名陪嫁丫头陪睡。 这个计划,李啸打算严格遵行。虽然她们几个人相处得有如姐妹一般,但女人归根到底都是心眼狭小的,他不希望因为厚此薄彼,而导致妻妾失和,让自已后院起火。 在迎娶孙婉儿后二周,明光大道终于全部完工了。 加上早一个多月完工的雄唐大道,现在,从蒙山到雄唐卫最东端的东升区港口,全线贯通。 有了这样在明朝堪称豪华一流的高等级公路,根据李啸意图,兼任交通课课长的刘扬壮与火器总头赵杰及三名葡萄牙人共同研制出来的四**马车,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其实四**马车,并不是稀罕之物,这东西,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出现了。春秋早期秦国墓葬就出土了青铜四轮马车模型,现存于甘肃礼县博物馆。只不过,那时地四轮马车只有一个用途:各国国君死后出丧之时,用于运送灵柩。 为什么四轮马车未能在古代大范围普及,主要是因为地理条件所限,以及修路工艺的粗糙不足限制。 因为这种四轮马车,由于纯木质的轮子上没有橡胶气垫加以缓冲,所以需要良好路况才能快速方便地行走。所以在历史上,这种四轮车很快被适应简易坑洼的泥路、造价更便宜的两轮车甚至独轮车所取代。但现在,李啸修筑的砖头水泥路面非常平坦宽阔。正好让载重量大,只适合在良好路面上行走的四**马车大显身手。 赵杰他们试用了多种木料,最终决定采用坚实耐磨的柞木做轮圈。为了耐用,外包一圈熟铁。这样的做法有个好处是,等到外层的熟铁磨损得差不多之时,只需换上一圈新的熟铁轮套便可重新使用。辐条用坚实的中碳钢制作,保证不会轻易断裂以及能更好地承重。而最上层是厚实木板榫接制成的货厢。 这种四**马车的车轴,同样是中碳钢制成,结实耐用,并且赵杰他们最终用制造炮膛工艺的失蜡法铸造而成的钢质轴承进行联接。 其实轴承不是什么现代发明,早在东汉时,智慧的祖先们就已经大批量制造熟铁轴承。1974年在河南渑池汉魏窖藏中,出土铁质轴承共480件。到了现在,有李啸的钢铁工工艺为技术支撑,轴承的精密程度与使用性能,皆是大大超越了前代。 李啸知道。其实四**马车设计的重点与难点,一是车轮,二就是转向装置。 因为四个轮子的车,颇有些类似后世的小汽车,转弯的时候两只前轮必须朝一个方向偏,才能顺利转弯。赵杰他们根据李啸的意见,经反复设计,最终为四轮车设计的转向装置,是车子底部靠前的地方加个可转动的轮盘,车轴连接在轮盘下面。可以左右转向,车辕不是连着车身,而是连着一个和车轴平行的横杠,横杠左右各有轴套和车轴相连。 这样当前方的牵引力改变方向时,车辕通过轴套,改变车轴的方向,也就使得车轮朝牵引力的同一方向转动,实现四轮车的转向。 看到刘扬壮与赵杰两人,将这一辆崭新的、闪亮钢铁亮色。散发着木板清新味道的四**马车拿到了自已面前,李啸颇为心喜。 “大人,经试验,这四**马车可以双马同架。一车可载货上万斤。这样一来,蒙山的各类原料,便可很方便地运到雄唐卫来进行生产了。”刘扬壮、赵杰等人喜滋滋地向李啸禀报。 “很好,刘扬壮。你立刻与工业司联系,将此车试制百辆,选用骑兵汰换下来的马匹。用于雄唐卫本部与蒙山的货物运输。”李啸一脸欣喜的笑容。 “大人,现在有了这四轮马车,原料运输如此方便,我军的火炮厂、枪械厂等工厂,都可以开始开建了。”赵杰郑重地提议。 “当然可以,赵杰,本官任命你负责筹建火炮厂、枪械厂以及弹药厂,厂址定于西壮区的新拓新分,所需银两与员工人数,你筹划好后,一并报我,我拔发给你。”李啸拍着赵杰的肩膀说道。 “请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会尽快去办此事。”赵杰拱手回复。 旁边的刘扬壮插话过来:“大人,现在明光大道修建完毕,现在全部的修路劳工要如何安排?” 李啸问道:“具体人数多少?” “劳工6000人,俘虏9000人。”刘扬壮回答道。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在修路完毕,劳工可遣散回家,那批9000人的俘虏继续让其开始全部到东升区修建码头,一座军用,一座民用,皆要建成可停5000料船只的大型港口。我算了下,这批俘虏加以现上居民房屋修建完毕的空闲建筑劳力,我估计至少有1万2千多人可用。我会安排原先负责明光大道修建的刘一显与常正,继续负责港口的修建工作。” 李啸安排完毕,刘扬壮与赵杰退下,独坐议事厅的李啸,心下忽想起一事。 李啸将安全司副司长苟言叫过来,低声问道;“现在安全司的工作,进行得还顺利吗?” 苟言忙说道:“现在安全司的人员已有38人,已安插在雄唐卫各处,可以有效监听市井街坊流言与动静,如敌方有细作渗入,也可提前作出判断,然后立刻通知民政司抓人。” 李啸点头说道:“苟言你做得不错,但安全的人员还要进一化扩大,以慢慢安排到外地去,人员优先从受伤的退役军兵中选择。这些人,你要加紧选拔培养。现在,本官要你紧急去做一件事。” “小人谨记大人之言,却不知大人要在下赶紧去做何事?” 李啸眉头深皱,缓缓而道:“我在担忧辽东局势。现在孔有德与耿仲明投了鞑子,鞑子实力大增,我估计,那孔有德定会向皇太极建言,攻取我大明在辽南最后的据点旅顺等地。现在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何时动手。” “莫非大人要小的派人去金州探查?” “正是此意,我要你派数名得力部下,潜入金州各地,如果发现鞑子有前来进攻旅顺的动向,立刻向我雄唐卫飞鸽报信。” 苟言眨了眨眼,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李啸突然对辽东局势为何如此关心,只是这位兼任安全司司长的雄唐卫最高指挥官李啸既然发了话,那么,他只要忠实地去执行任务便好了。 “在下保证完成任务。” “嗯,此事速去办理,下去吧。”李啸叮嘱道。 来自后世的李啸知道,在原有历史中,本来在今年的七月之中,皇太极会派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和正蓝旗主德格类共率1万后金军精锐,汇同孔有德、耿仲明的2万多人投降部队,从陆海两路合力进攻旅顺口。 这场战斗的结果是,总兵黄龙率全部守军奋勇击敌,经过一番血火恶战,终因“火药矢石俱尽”,后继无援,城墙炸裂,致遭败绩。最终,黄龙与其子黄策,及李惟鸾,项作临、樊化龙、张大禄、尚可义等下属部将,均在血战中阵亡。城破之日,旅顺来不及逃走的残余男女老幼5302人都成为后金大军的俘虏。 现在李啸已将黄策从金州带出,任命为了自已的护骑队长,算是给东江总兵黄龙留了条血脉。只是即便如此,李啸依然一直在关注辽东局势,尤其是在孔有德耿仲明最终投了后金之后,李啸对一片糜烂的辽东,更是关切不已。 只是辽东现在的历史已被自已扰乱,孔有德等人未按历史中的时间,在7月份进攻明军在辽南的最后据点旅顺,到现在为止,一直保持了平静。 但李啸心下知道,孔有德等人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可以邀功的机会,这段时间内,他们一定在皇太极安置的辽阳之地舔舐伤口,养精蓄锐。毕竟在山东之际,李啸对他们打击得太狠,故他们恢复实力所需的时间,也当然要比历史上的长得多。 只是到了现在,李啸心下估计,孔有德这条养不熟的恶狼,应该休整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对孤悬辽南的明军,露出狰狞的獠牙。 李啸放心不下那个东江总兵黄龙。 这个将长子托付给自已,又赠给李啸一艘一号福船以及大批粮草马匹的黄龙,李啸心中,已视其为知已好友,实在不希望他要象历史中那样与城同殉。 李啸想尽力去救他,把黄龙与下属兵将救到雄唐卫来,以图将来重新振作。而不是象历史注定的那样,悲惨地覆军城破而亡,徒为后人兴叹。 李啸最早的想法是,帮黄龙守住旅顺。 但在李啸仔细地评估了自已的实力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因为现在孔有德投后金后,带了大量诸如红夷大炮之类先进火器,更有大批熟练操作手和工匠,估计到了现在,又新铸了不少红夷大炮,火力上有绝对优势。在历史上,孔有德等人,就是从城外的高山上用红夷大炮齐射轰击,将旅顺城墙轰塌,旅顺才最终失守。现在李啸不过才16门红夷大炮,其他的火炮威力与射程都太小,根本不足以与孔有德的大批红夷大炮抗衡。在武器处于明显劣势的情况下,想守住旅顺,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 李啸思来想去,最终认定,唯一的办法,还是要尽量做通黄龙的思想工作,尽力掩护旅顺全城军民百姓撤退,方是最稳妥之计。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啸心中,暗暗对自已说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烽烟再起 后金,盛京汗宫,凤凰楼。 十一月初的沈阳,已是寒风凛冽,刺骨寒冷。 但在凤凰楼内,丹樨之下的白云铜盆雕龙大火盆中,熊熊炭火烧得劈啪作响,让整个凤凰楼中一片暖意融融。 只是端坐在龙椅之上皇太极那张大胖脸上,却是满满的阴沉与无奈之色。 站在丹樨下方的范文程,垂头拱立,脸上一副怪异的神情,不知道是欢欣还是忧愁。 皇太极刚刚收到细作禀报,雄唐卫指挥使李啸已迎娶鲁王府郡主,这个消息,让他心中顿时极不是滋味,他知道,现在已封为世袭雄唐卫指挥使,又娶了郡主的李啸,要让此人投入后金的怀抱,怕是再无可能了。 皇太极冷哼一声,以一种酸溜溜的口气说道:“那李啸,目光何其狭小,竟被那明国皇帝以一个什么鲁王府的小小郡主就给收了心。哼,大丈夫纵横天地间,何患无妻!本汗之长女固伦长公主昭依勒,现年13岁,亦是颇有姿色,他若来投本汗,本汗定将公主赐婚于他,同时给他封王赐爵,岂不比娶个小小的鲁王府郡主强多了。” 下面的范文程闻言,不觉心下一酸,他暗想,自已忠心耿耿跟阴皇太极多年,却根本不可能得到皇太极这般赐婚封王的恩宠,那李啸,尚为敌国之将领,却让皇太极这般渴求,真是人与人不能比啊。 范文程讪笑着说道:“大汗不是已在天聪元年,将固伦长公主许给了蒙古敖汉部博尔济吉特氏的台吉赛臣卓礼克图之子班第吗?现在那班第现已长大成人,继任台吉,奴才听说其不日将派迎亲队伍带上聘礼从敖汉部过来,将要迎娶长公主呢?” 皇太极厌烦地摆摆手说道:“那蒙古熬汉部台吉班第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继承其父职位的庸碌之辈罢了,此人与李啸相比,简直是雄鹰与麻雀的区别。若不是看在满蒙亲善的面子上。本汗如何愿将我秀美可爱之长公主许配此人。” 范文程点头道:“大汗看人精准,奴才佩服之至。只是现在李啸既不可能再投后金,大汗也就不必在此人身上多费心思了。” 皇太极长叹一声,目光深沉地眺望远方,缓缓而道:“本汗之宏愿,乃为愿得天下英雄而驱使之。现在那李啸既如此不识时务,不肯投我,亦是天意。罢了,今后若遇此人,我军一定要打起万分精神来对付。” 范文程连忙说道:“大汗英明善断。心怀四海,乃千古难得之明君。那李啸不过一介武夫,如何是大汗的对手,将来若再在战场上遇见,我大金定能将此獠一击而灭!” 皇太极苦笑一声,说道:“李啸若这般容易消灭,如何能在这一年多时间中做到世袭雄唐卫指挥使啊。不说他了,近来孔有德耿仲明两人,屡次上书要本汗发兵攻打辽南的金州明军。先生意下如何?” 范文程沉吟了一下,说道:“大汗,奴才认为此计可行,那辽南明军。兵微将少,孤悬无依,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还未攻克,无非因我军没有攻城利器。现在天赐孔有德耿仲明两人带大量火器与工匠投我大金。其部诸多攻城之重炮,正好可用于攻打辽南明军。” 皇太极笑道:“本汗之意,亦是如此。那孔有德和耿仲明。我安置其在辽阳,组建乌珍哈超营,现在已与汉军旗主佟养性在那一众工匠协助下,又复铸了十门多门红夷大炮,这样一来,孔有德的乌珍超哈部,共有红夷大炮近八十多门,攻克小小的金州,实为巨石压卵一般。” 范文程一脸欣喜:“那大汗就速下汗谕,让孔有德部全军征讨辽南,以早日将辽南纳入我大金版图。” 皇太极点头说道:“先生之意甚好。但我等还需防患于未然,毕竟那孔有德新附,虽本汗厚加恩宠,然其心尚为叵测,不能不加以提防。” 皇太极随后大声说道:“传本汗谕令,着墨尔根黛青、正白旗主多尔衮为统兵大将,发正白旗4个甲喇,将士6000人为主力,另令和硕贝勒豪格为副将,发镶黄旗2个甲喇,将士3000人为辅助兵力,与孔有德耿仲明的乌珍超哈部2万余人,一同进攻金州,务必要攻下辽南明军的最终据点,旅顺城。” “奴才谨遵汗谕。” 。。。。。。 安全司副司长苟言派出细作潜入金州后,仅仅只过了半个多月,到了崇祯六年农历十一月中旬之时,辽东那边,便有惊人的消息传了过来。 后金以多尔衮的正白旗4个甲喇共6000人为主要兵力,另有豪格的镶黄旗2个甲喇共3000人为辅助兵力,连同孔有德耿仲明部的近2万兵马,总共近3万的兵力,分海陆两路,开始进攻辽南了。 因为李啸的强行改变历史,后金的这次出兵,与历史上后金派出的德格类的正蓝旗兵力与岳讬的镶红旗兵力不同,皇太极没有派出在莽古尔泰谋反事件中首鼠两端,且有通敌嫌疑的德格类,以及拒不执行自已汗令,不肯诛杀作为叛党余逆的妻子阿木沙礼的岳讬。 本来在真实历史上,皇太极便对这两人极信不过,这两个人的死亡也颇为可疑。 德格类最终于两年后神秘暴死于家中,死亡时的痛苦状况几乎与莽古尔泰同出一辙。而岳讬则是在后来清军第四次入关时,被强令进军山东疫病蔓延之地,并不得擅自改变路线,最终让其染得天花而暴死征途。 现在有了李啸的强力搅局,皇太极对这两人更加深为警惕与忌恨,再无信任可言,故而这次出兵辽南进攻金州,他改派了到目前为止,表现得尚为忠心的后金一代名将多尔衮担任主将,而以自已的儿子豪格作为副将,带上孔有德耿仲明两人的投降部队,一同出兵。以期彻底拔掉明朝东江镇的最后陆上据点。 得到消息的李啸,立刻带领虎啸军乘坐自已的全部六艘水师船只,紧急出兵支援辽东。 虎啸军里,李啸没有带上火炮部队和辅兵,毕竟,他这次去的主要目的,是要说动孤立无援的黄龙紧急撤退,从而保全有生力量,故而,在要保证部队快速机动的情况下。李啸无法带太多运输困难而且威力比不上敌军的火炮部队。 妻子朱徽姵与侧室孙婉儿,以及侍女卓那希和那四名陪嫁女子,一同来到海岸边,为出征的李啸及吴之菡送行。 本来,李啸不同意吴之菡随军前去,但吴之菡大吵大闹,定然要去,而且她振振有词说道,上次攻打黄骨岛堡之战时。她亦斩杀了好几名鞑子兵,如何有去不得之理。 李啸拗不过她,只得让她随行,却严令其只能随自已行动。 两人皆是一身戎装的李啸与吴之菡。在军士们正忙碌登船的海边,接受朱徽姵等人的送别。 此时李啸的母亲吴氏,已和妹妹叶小萍返回小李庄。吴氏见儿子每天繁忙,恐自已呆在雄唐卫多有不便。执意要回小李庄,李啸拗不过她,只能让叶小萍陪着吴氏回小李庄居住处。 相比李啸一脸的严肃凝重。吴之菡却是一副愉快无谓的神色,这个生性外向豪放的女子,每天在雄唐卫的李啸府邸中百无聊赖,对于即将来到的战场厮杀,竟是十分地向往。 “夫君,这一路上,请多加保重。妹妹,也请你好好保重自已。我希望你们都能平安早归。”朱徽姵的话语充满了不舍。 孙婉儿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意气丰发一身紧身甲胄的吴之菡,待朱徽姵说完后,她与卓那希等人也表达了类似的问候。 “娘子,婉儿,诸位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已的,你们也要多加保重,让我能在外面安心作战。”李啸的双眼之中,同样是深情依依。 “郡主,妹妹,你们放一万个心,有我给他当护卫,一定会把他看得好好的。”吴之菡说完,调皮地笑了起来。 朱徽姵走上前进,把李啸那鲜艳的红绸披风整理了一下,然后将头轻轻地靠在李啸胸前,喃喃而道:“那奴家就在家中,等着夫君凯旋归来。” 李啸抚摸着她柔软光滑的脊背,重重地点了点头:“娘子,放心吧,夫君一定会胜利归来的。” 。。。。。。 后金大军行进的速度极快,一路上有如摧枯拉朽,下复县,破新金,克南关岛,夺木场驿,兵微将少孤立无援的辽南明军一击而溃,连连败退。 在李啸率军终于过了金州南面的老铁山水道之时,后金的海陆两路大军,已在青泥洼之地,实现了各路兵马的地面会师。 随后多尔衮下令,大军复分几路,各自出击,务必将金州明军的最后据点旅顺,团团包围,一口吞下。 具体的计划为,多尔衮部主攻西面,豪格部攻打东面,孔有德耿仲明部主攻北面,然后分别到达旅顺的西门、东门、和北门。攻城时,八旗兵押阵,佯攻东西门,以孔有德耿仲明部为主力,用远程重炮轰击北门及城墙,以北门为突破口,最终拿下旅顺。 多尔衮的这个作战规划,藏了很多他自已的小九九。 首先,族顺城北部多山,孔有德部多远程火炮,可以将火炮运上山头直接轰城,从而最大限度地减少后金军队的攻城损失。 其次,旅顺西面多平旷之地,有利于自已的正白旗的大队骑兵快速进兵驰聘,减少消耗,是这进攻三路之中最方便快捷之通道。并且,若孔有德部在北门轰开城墙取得突破后,自已的骑兵也能迅速地绕到北门入城,从而抢得头功。 最后,之所以安排豪格部攻打东门,却是实为多尔衮为了制挚豪格而想出的办法。 人中龙凤的多尔衮心下知道,那天聪汗皇太极表面上对自已一副信任有加的样子,其实在心中对自已极其疑虑,这次派豪格为副将,很明显的一点是,暗中对自已进行监督,以防有变。 既如此,为了眼不见心为烦,那么,就安排这豪格的镶黄旗部就去攻打东面吧,那地方道路崎岖,山谷众多,正好可以让豪格部好好尝尝行军的苦头。若是北面城破之时,豪格部因路面难行,想来抢功,却是极难。 豪格因为对金州地理并不了解,对多尔衮这个计划并无异议,只是随着道路随来随难行,豪格方知中了多尔衮诡计,心下顿时大骂,并下决心回去面见父汗后,一定要好好弹劾一番多尔衮这厮。 中午午时,未打旗号假扮海盗的李啸全军,悄悄地绕过旅顺东面的松树岛,从旅顺城东北方向二十多里外的海岸,迅速下船登陆。 一身甲胄的李啸上得岸来,脸色之中,满是严肃与担忧,凛冽的寒风吹得他的披风烈烈作响。 吴之菡紧跟着他下船,看着熟悉的辽东景象,她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 李啸没有选择直接在旅顺城下登陆,因为他知道,旅顺这座小城,在敌军拥有这么多优势火炮可以远程攻击的情况下,自已派再多的部队进入城中,也只会是徒然送死。而且现在旅顺湾中定是已有大量敌军船只在进行封锁,李啸的水师现在力量弱小,不敢与其正面对抗,绕行至这东北方向偏僻之处登岸乃是最佳选择。 李啸选择东面,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前世读过金州的地理,知道在这一带多山崎岖,如果敌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这里进攻,而自已在这里埋伏的话,很有可能能打一个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随后李啸全军来不及稍作休息,迅速地向东面通往旅顺的必经之路盘龙山前进,预备在那里摆下伏兵,同时立刻放出哨骑四处探测。 李啸此时让方胜带10名精干哨骑携自已的亲笔信,紧急前往旅顺面见黄龙,让他早日率军民出城,跟随自已随后派出的接应部队,撤离金州。 李啸本想自已亲自去说动黄龙的,但现在大军在外,置于这般危险复杂之地。他作为主帅,实难随意离军行动。故不得不书信一封,着方胜送入旅顺城中,以期以尽快打动黄龙,让他改变与城同亡的执拗心理。 四处哨探的消骑,在一个时辰后,带来了一个紧急消息,一股打镶黄旗旗号的鞑子兵,约有3000人,正越过东面的鸡冠山下的马家屯,向旅顺城跋涉前进,预计二个时辰内可达盘龙山虎啸军埋伏地。 李啸心下一振,来得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有鱼儿上钩了。看来自已决定在盘龙山这处险峻之地设伏,实在是正确之举。 他同时心下复叹,自已与这个镶黄旗真是有缘,上次攻袭黄骨岛堡取了他们200多颗头颅报功,现在自已刚刚前来,这些人便又急急前来送脑袋,倒是客气得很。 “全军速速做好准备,于此谷两侧埋伏待命,待敌军入得山谷后,全军夹击,务必将这股鞑子,全部歼灭。”李啸的脸上,闪过浓重的狠戾之色。 第二百二十七章山谷围歼 一个多时辰后,豪格终于率众从鸡冠山一路跋涉而来,来到盘龙山脚下。 到了这里,全军将士已连续三天走这般崎岖山道,早已疲惫不堪,人人脸带厌烦之色,若不是各名领军将领催逼,这三千人怕是再也不想往前走了。 甲喇额真雅逊,是一名征战多年的老将,并是皇太极的心腹老部下,这次征战辽南,皇太极专门让其带兵前往,算是给豪格一个有力的帮助。 此时的雅逊,望着疲惫前行的镶黄旗军兵们,不由得皱起眉头。 雅逊纵马行至豪格之处,低声说道:“和硕贝勒,我军连越诸多山岭,兵士皆疲,恐再难过此山,不若令将士们就在此地休息,至明日再行前进?” 听到雅逊的请求,豪格浓眉一皱,脸露烦躁之意。不过因为雅逊是父汗的亲密部下,他没有发作,转过头来对另一名跟在自已身边的甲喇额真额克图问道:“额克图,你的意见却是如何?” 额克图是豪格自已培养的心腹,虽然战功与资历没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此人颇善查颜观色,故深得豪格欢心。 额克图心知豪格在想什么,他冷哼一声说道:“雅逊,现在天色尚早,为何要让全军停止前进?况且,只要过了这盘龙山,前头再无险峻山岭,我军便可直驱到旅顺城东门外,到那时,再扎营休息也不迟呀?” 雅逊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怒喝道:“额克图,我军现在这般疲惫,若再要强行越过此山,倘若明军在此山有了个埋伏,我军如何迎敌?” 雅逊说完。额克图大笑起来:“雅逊,你怎么打仗越多,胆小越小了。我军一路摧枯拉朽,攻城夺地,哪处明军不是望风而溃。怎么着,好好的城池都不敢守。这些明军竟还有胆量在盘龙山中设伏,真真笑煞人也。” 额克图的言语,豪格深以为然,他斜瞥了雅逊一眼,心下对这个雅逊暗生鄙薄之意。 雅逊年岁已高,被人这么抢白讽刺,须发半白的他,顿时面红耳赤,只是一时又找不什么反驳的理由。只能咬牙盯着额克图那张瘦长的油脸,心下暗暗生恨。 “好了,别吵了,现在还在未时,时候尚早,我军定能在天黑前穿过盘龙山,到时抵达旅顺城东门外后,全军再驻扎休息不迟。”豪格冷冷地下令道。 接下来。在下属将领的督促喝骂声中,疲惫的镶黄旗军兵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豪格面无表情地在一众白摆牙喇兵簇拥下前进,他之所以拒绝让军士们休息,除了额克图所说的理由外,还有一个隐密的心结就是,要与多尔衮较一口气。 哼,多尔衮你这般安排我镶黄旗将士走这般难行路。但我偏还要早日赶到旅顺城下,让你们这些正白旗的混蛋们看看,我豪格之部队,那是个顶个的强,纵走了这崎岖山道。也绝不会比你们晚到城下。 不过为了稍稍顾及雅逊的面子,豪格还是当着雅逊的面,大声下令,着一众哨骑先行前往盘龙山哨探,严密盘查是否有敌军埋伏。 哨骑们领命而去,很快,一众人马消失在前头的烟尘之中。 只不过,这些哨骑,一路上翻山越岭的哨探,亦已让他们极为疲惫。接连三天行走山道,一路哨探而过的老座山,大椎山,鸡冠山等处,均是半个明军都未见。这些哨骑的心气劲,也早已松懈不堪。 “我军这般军威,明军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如何会敢在山中设伏,这般哨探侦查,徒耗我等精力罢了。”差不多每个鞑子哨骑,都是这般想着。 所以,他们探查得很粗疏,没有一人跑到山腰上去仔细查看,只是沿着前行的山道一路行了一阵。各人只听到山风萧萧,万籁无声,哪里得见半个人影!哨骑们心下皆在想,这般寂静之地,断无明军埋伏之理,勉强又行了一阵后,哨骑们拔马而返,去向豪格禀报军情。 心气浮躁的鞑子哨骑没有看到,在这日头逐渐偏西之际,那茂盛的杂草中,其实有一双双警惕而专注的眼睛,在密切地观察着他们的行动。 望着鞑子哨骑拔马而回的背影,指挥官李啸长长地出了口气。 李啸心下暗想,这群鞑子哨骑果然轻狂,因一路无甚阻碍,现在连详细的哨探都懒得做了。如此轻敌,焉得不败。 他旁边埋伏的军兵们,同样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李啸知道,这些哨骑返回后,敌军大部队定然很快就要过来,于是,他紧急发出旗语号令。 两边的2000名火铳兵开始用火绒打火,点燃火绳,塞入火药,装填铅弹,以尽快做好作战准备。 其它的兵种,盾兵、枪兵、横行队,以及在这道无名山谷的侧后,笼住了马嘴静静趴卧的骑兵们,也纷纷打起精神,做好出击的准备。 果然不出李啸所料,哨骑们回返向豪格禀报消息后,豪格立刻下令:“全军加速前进,快速通过山谷,争取在日落前越过盘龙山。” 雅逊犹是一脸疑虑之色,豪格见他这副不情愿的样子,便安排他的1500人的部队跟在后面,而以额克图的1500人为前部,开路行进。 行过雅逊身边时,志得意满的额克图,以一种鄙视的眼神扫过低头忧虑的雅逊,随即大喝一声“驾!”,昂然纵马走到前面去。 崎岖窄小的山路,让被强令行军的镶黄旗军兵们满腹怨言,却又不得不从。 尽管督促的军官不停地喝令他们快速通过,同时以到时攻下旅顺后,可以放任他们杀烧抢掠为诱惑,以激励他们快速前进,但整个队伍因为军心已怠,行进速度还是不快。 雅逊久经战阵。见部队已然如此疲惫散乱,他悄悄地向部下下令,让他们放慢行军速度,与前面的额克图部保持一段距离。 跟着雅逊部前进的豪格,见到雅逊部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由得心下十分恼怒。他本想痛骂雅逊一顿,只是心里倒底有些忌惮这个父汗皇太极的亲密部下,所以他阴沉着脸带着自已的一众白摆牙喇护卫走在雅逊部的前面,暗暗地咬着牙发恨。 这样一来,在额克图部全部进入了这道无名山谷中时,雅逊部还慢慢地拖在后面,离山谷入口处还有老远的一段距离。 李啸不知道为何敌军会这般行军,只是他原本想将全部的镶黄旗部队一口吃掉的计划,因为雅逊的小心谨慎。不得不作出改变。 因为若要等到后面的1500敌军也全部进入山谷,那么,前面的额克图部将有大半已从山谷走出来了,这不是李啸想要的结果。 李啸冷冷下令。 旁边的传令官手中的旗帜立刻高高举起。 几乎伴随着这举起的旗帜,2000名火铳兵几乎同时开火。 因为山风极大,不少火铳兵在开枪的一霎那,药池中的火药被吹走,甚至火绳也被吹熄。2000杆火铳中,只有1500多杆枪打响。 火铳兵开枪打放之时。李啸手中,已拉得张如满月的三石硬弓,发出嘣的一声轻响,一支三棱点钢重箭,发出了“嗖!”地一声轻啸,直直地向着鞑子阵中。那名身穿厚实黄底镶红边盔甲的甲喇额真模样的女真大将狠狠射去。 李啸这支三棱点钢重箭,凶狠地从额克图的左眼射入,击爆眼球,直贯入脑,大半支箭矢瞬间没入额克图头颅之中。只有红黑相间的鹰翎尾羽露在外面。 甲喇额真额克图,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便被李啸一箭射杀。 箭矢巨大的冲击力将马背上的额克图猛地向后一掀,这名镶黄旗甲喇额真立刻仰面摔在马尾部,随即尸身从马背上滚落,一只脚犹扣在马蹬上,被失去控制的马匹四处拖着走。 此时的火铳齐射打放,也造成了至少600多名鞑子军兵死伤。 突如其来的打击,以及主帅的突然死亡,让这部镶黄旗甲喇,立刻陷入了混乱。 在一片受伤鞑子的惨吼声中,李啸旁边的旗语官令旗又是一挥,高亢的天鹅号声嘹亮响起,早已养精蓄锐的枪兵、盾兵们,有如猛虎下山一般,迅猛地向山谷中乱成一团的鞑子猛冲而去。 “杀鞑子,冲啊!” “冲啊!“ “杀啊!” 。。。。。。 从山谷两侧猛冲而下的虎啸军,立刻对镶黄旗鞑子两面夹击,迅速与其战成一团。 其中,600人的横行队扎住了山谷的入口,而另有两队400人的枪兵封住了山谷的出口,有如包饺子一般将这部鞑子紧紧地包围绕在山谷之中。 站在山腰观看,同时时不时放出冷箭射杀鞑子的李啸发现,这些鞑子不愧是久战精锐,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已迅速恢复了正常状态,他们三三两两的各自为战,虽已无阵列可言,却犹是人人苦战死撑,并没有出现李啸原先所想象的那样,这些鞑子如同流寇一般,出现被虎啸军一击而溃的情况。 血腥而残酷的绞杀战中,两只久战精锐殊死搏杀。 在这狭窄崎岖的山谷之中,缠斗在一处的双方,都已无阵列可言,只有叮当作响的刀剑砍击声,以及长枪刺入血肉发出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时发出的惨吼声,马匹倒地的悲怆嘶鸣,杂乱地混和在一起,让这座已变成血肉磨坊的无名山谷,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承担封住出口的两队枪兵,与堵住进口的横行队,面临的压力更大。 因为不断地有惊恐之极的镶黄旗军兵要从这处突围,这些为了活命而战的人,爆发出了巨大的战斗力,凌厉地拼死搏击,让两队枪兵不住后退。 而本来就嗜血凶狠的横行队,仗着天下第一的厚实钢甲头盔与举国无双的优良重型兵器,见敌兵这般搏命来战,反而凭添了精神,他们大吼着向镶黄旗的军兵奋力砍杀突刺,所到之处,鲜血与残肢飞溅,头颅与内脏纷飞,大开杀戒的横行队,实在是专为战争而生的,名副其实的机甲怪兽和杀戮机器。 随着战事的进行,在经历了短暂的胶着之后,虎啸军开始越来越明显地占据上风。 毕竟在这次夹击战中,虎啸军有巨大的人数优势,他有4000枪兵,1200名盾兵,2000名火铳兵,600名横行队员,除去已不再参加作战的2000名火铳兵,和到现在为止一直潜伏着没有出击的700多名骑兵。李啸用于短兵厮杀的部队,是一轮火铳打放后只剩下800多人的镶黄旗甲喇人数的7倍多,并且同样是久战精锐,因此,虎啸军迅速地取得作战优势,实在是极其自然的事情。 在虎啸军即将要把最后的一百多名额克图部甲喇的鞑子全部杀尽之际,发现前部遇袭的豪格,已率领着自已的白摆牙喇兵护卫,与雅逊的这部甲喇一同蜂拥疾行而至。 原本在后面郁闷而行的豪格,忽听到前面山谷中传来的绵密的火铳打放声,与喧哗而起的叫喊厮杀声,豪格的心灵,顿时跌至冰湖之底!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一路上只会丢盔弃甲而逃的明军,如何竟有这般胆量与能力在这设伏?竟然还敢主动攻击久战精锐的镶黄旗将士? 这些只敢守城龟缩的明军,今天难不成是疯了么? 他旁边的雅逊,同样满是惊愕之色。 而疲惫前行的一众镶黄旗军兵,则人人脸上全是震惊与庆幸交织的神色。 豪格脸上顿时青筋暴涨,面色涨得通红的他刷地拔出腰刀,大声喝道:“全军出击!与额克图部前后夹击,把这股活腻了的明军统统消灭!”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豪格的马缰。 豪格恼怒回头,却见是雅逊正死死地扣住了马缰,让他不得纵马而前。 “雅逊,你想干什么!” “和硕贝勒,凡事不可冲动!前面战况未明,这股明军底细未知,不可轻动啊。”雅逊一脸急切恳求之色。 豪格暴怒地扯开他的手,右手一拧,冰冷的腰刀刀尖直指雅逊面门。 “雅逊,本贝勒忍你很久了。这一路上,你消极懈怠,慢我军心,不是看在你是我父汗的亲属部下份下,我早就砍了你的脑袋祭旗!现在额克图部中了明军埋伏,正被明军急攻,如不紧急救援,额克图部恐难保全!这般紧急时刻,你再敢抗本贝勒军令,那么,休怪我手中宝刀无情!” 看到那冰冷锋利的刀尖在自已面前晃动,一脸灰败的雅松,缓缓地缩回了犹自伸出的右手。 “全军跟随本贝勒快速进击,敢迟误者,斩!”豪格狠狠地剜了雅逊一眼,在一众白摆牙喇骑兵的包围中,打马飞奔,向那无名山谷的谷口冲杀过去。 面色灰暗的雅松长叹一声,连声喝令自已的这部甲喇赶紧跟上。而他自已,同样在一众摆牙喇的护卫下,紧追豪格的队伍而去。 望着谷外大股涌起的烟尘,一直在密切观注战局的李啸,脸上露出狠戾的冷笑。 来得好!李啸暗道。 第二百二十八章仇人对战 豪格率领着自已的白摆牙喇护卫,以及雅逊的这部甲喇,烟尘滚滚声势浩大地直冲山谷入口。 这些专注向前的鞑子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对面的山谷两侧,已有无数根乌黑发亮的铳管那黑洞洞的铳口,正在耐心地等待他们进入射程。 原来,刚刚在山腰处完成谷内狙击的火铳兵们,现已全部被李啸紧急调到山谷入口处,并皆已做好射击的准备。 随着李啸的一声令下,火器总头顾子发大喝道:“预备,开火!” “砰砰砰砰!。。。。。” 山谷外的寒风更加凛冽,使火铳兵的射击比在谷内更加困难,李啸看到,2000杆火铳只打响了1200多根。 一同喷射而出的火铳铳口,余焰飘飞,红焰闪烁,瞬间飘起大团呛人的白烟,无数颗呼啸的细小铅弹,组成一张死亡的火网,呈扇面状向进入射程的鞑子猛扫而来。 阵阵瘆人的惨叫连绵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鞑子横七竖八地躺倒一片。还有不少骑兵中弹,战马悲鸣着扬蹄而立,随即倒地,将马背上的骑兵砸成肉饼。 由于对面敌人战阵张开面积较大,间距稀疏,让很多火铳打了空枪,但这一轮齐射,仍然让400多名鞑子军兵或死或伤。 豪格惊恐地看到,他身旁一个身型粗壮不停怒吼的白摆牙喇兵,他的脖颈被一颗呼啸的铅弹击中,整个颈部立刻膨胀地爆开,喷涌的鲜血四处飞溅,这个刚刚还在奋力纵马向前的白摆牙喇骑兵,立即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软软地趴伏在马脖子上。随即无声地摔落地下。 “冲过去!打碎这些尼堪怯懦的算盘!”豪格纵声怒吼。 他旁边的白摆牙喇骑兵发出一迭声怪叫,连同雅逊部的披甲骑兵,更加加快速度向谷口冲去。 这是八旗兵们对明军的惯用战法,当战场形势不利时,用铁骑集群冲锋,可以迅速地打破战场僵局。将那些虽人数占优,但意志薄弱的明军一冲而溃。 如果是普通的辽东明军,豪格这次七百多人的骑兵那锐不可挡的冲击,足以冲溃早被隆隆的马蹄声吓得心魂不守的明军战阵。 只不过,豪格没有想到,这一次,他所遇见的,是几乎可以称为明国最精锐的部队,虎啸军。 豪格远远地看到。对面谷口处,突然出现了前后两排排列紧密的大盾,将山谷入口紧紧封住。大盾之上,那纯钢所制的尖刺,在冰冷的阳光照射下,闪耀着死亡的白光。 “小心!”豪格堪堪勒住马缰,厉声大吼。 来不及了。 呐喊着冲击的鞑子骑兵,纵然下意识地做出了闪避动作。但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战马依然以极快的速度直冲那些森严紧密的大盾而去。 “砰!” 一声巨大的爆响。鞑子的骑兵战阵狠狠地撞在虎啸军的盾兵大盾上。 盾兵们凭血肉之躯组成的盾阵最前排,被鞑子骑兵这凶狠凌厉的冲击,撞开了一个大口子,三十多名盾兵如纸片般被冲击到空中,惨叫着摔于地上,随即七窍出血而亡。还有一些盾兵被撞得仰躺在地。立刻被纷密踏来的马蹄踩成肉饼。 只不过,盾兵们那些被撞得扭由变形的大盾,同样让最前面的一批骑兵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无数根尖锐的钢刺深深地戳入战马的躯体中,战马悲鸣着倒地,将上面闪避不及的鞑子骑手摔于地下。非死即伤。 付出了惨重代价终于冲破第一道盾兵防线的鞑子骑兵,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立刻惊恐地发现,前面还有一道盾兵防线,同样森严紧密地排成一排,紧紧地堵住自已再向山谷冲击。 第二道盾兵防线与第一道盾兵防线相隔并不太远,正好在骑兵们减速停止的位置,在很多鞑子骑兵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从那一排大盾上端,无数根4米精钢长枪,有如一条条潜伏已久的阴狠毒蛇,狠狠地喷出它们蕴酿已久的毒液。 开着深深血槽的锐利精钢枪头,迅速地将一百多匹来不及后撤的骑兵战马的前胸与颈部扎透。在战马连绵而起的悲鸣声中,沿着那一排整齐的大盾,倒下了堆叠杂乱的马匹与骑兵的尸体。 “骑兵后撤,弓箭手出阵射击!”眼见得自已的骑兵这般大批的迅速死亡,豪格在拔马后退的同时,大声嘶喊。 未能取得有效战果的鞑子骑兵慌忙后撤,此时,雅逊部的步兵们,也皆也赶到谷口之前,隔了一箭之外停住。 随即,从这些步兵中,约有四百多人的步弓手冲到步兵战阵的最前方,开始向谷内抛射轻箭。 张行猛的声音怒喝响起:“全体军兵注意,小心弓箭!” 他的话音刚落,数百枝带着轻微啸间的箭矢立即从天而落。 让李啸大感欣慰的是,经过他重新改装的盔甲,对弓箭的预防效果极其良好,敌军抛射的轻箭,大部分无法钻透虎啸军战兵那厚实的钢甲或上品熟铁所制的铠甲,而战兵戴的那有一圈宽沿的头盔,更是极好地保护了头部与颈部,象躲雨一般,躲过了大部分箭矢。 而虎啸军中,装甲最薄弱的火铳兵,早在鞑子骑兵冲击时,这些只打放了一轮的火铳兵,便远远地躲到了军阵的最后面,敌人抛射的箭矢,根本无法射到这么遥远的距离。 鞑子的4百多名弓箭手耗尽臂力,抛射了六轮,却仅仅只造成了三十多名虎啸军战兵受伤,其中重伤4名,余者皆为轻伤。 “鞑子计穷矣。”李啸心下冷笑。 眼见得抛射完毕,对面的虎啸军却似乎毫无动静,依然整齐而立,豪格不由得心忧如焚。 他有一种很直接的可怕预感,那就是山谷中的额克图部,到了此刻。应该已经彻底完蛋了。 豪格艰难地挥起手,想让全軍上攻,与李啸军作拼死一搏。 雅逊的声音在他耳边急切而严厉地响起:“和硕贝勒!奴才料定额克图部此刻已然被这股来历不明的明军全部消灭,已是绝无可能救回。我军士卒疲惫,人数亦少,攻击到此已是颇为不易。请贝勒速令全军后撤,不可再作无谓的牺牲了。” 豪格犹豫了。 难道,要自已当个逃跑将军吗?若就此逃回,多尔衮会怎么看我,父汗又会怎么看我? 豪格尚在犹疑。对面的山谷口中已是忽然脚步响起,大股的虎啸军兵涌出山谷,离豪格的步兵战阵一箭之外停下。 一面高扬的旗帜迎风招展,上面书了一个巨大的李字。 豪格的心情,猛然间极其惊恐。随即立刻更加低落。 难道,是传说中勇武善战,足智多谋的李啸来了这辽东么? 对面处,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灰白色钢甲,系着鲜红披风的雄武将领,在一众有如机甲怪兽般全身被钢甲包裹的横行队员簇拥下,缓缓走出阵来。 豪格清楚地看到此人脸上带着鄙薄的笑容。两道锐利而坚毅的目光,向自已直射而来。 “来将何人。竟阻我军前行!”豪格咬牙大喝。 他旁边一名汉人通事模样的人,把豪格的女真话翻译成汉语,声音颤颤地向李啸喊道。 李啸冷笑一声,大喝道:“我乃是明将李啸,你又是何人?” 汉人通事脸色顿时大变,他急急地将此话翻成女真话对豪格说明。 豪格同样脸色大变。他双眼饱含恐惧与愤怒,怔怔地看着对面昂然立于马上的李啸,心下怒火熊熊。 这个李啸,以前夺我黄骨岛堡,杀了我镶黄旗二百多守堡将士。又收了我爱妻卓那希,这是旧仇。今天,又歼灭我额克图部,阻击自已向前行进,让自已陷入深深的耻辱之中,此为新恨。 豪格脸上瞬间涨红,他大喝道:“李啸,我乃和硕贝勒豪格是也。你淫我之妻,歼我部众,实实罪该万死!” 李啸闻言大笑:“豪格,你这般无用之人,安敢说我,实为可笑之至!有种就来厮杀一场,何必如此废话!” 豪格咬牙切齿吼道:“李啸,我豪格今天,必要取你的狗头!” 雅逊急急地在一旁阻止:“和硕贝勒,此乃敌兵诱敌之计,我军兵力本已不足,贝勒爷万万不可上当!” 豪格充耳不闻,他扬刀一举,大喝道:“全军上攻,一举击溃明军,有斩得李啸者,重金厚禄赏赐!” “杀啊!” “杀明狗!” “杀尼堪!“ 。。。。。。 残余的不足千人的镶黄旗鞑子一齐鼓噪向前,奋力向已摆好整齐阵列的虎啸军军阵冲去。 李啸冷笑一声,带护卫的横行队员快速返身入阵。 迎接猛冲则来的鞑子军兵的,正是一长排闪着冰冷光芒的尖刺大盾。 待敌兵行进,每块盾牌上的那根4米精钢长枪,有如猛龙出洞一般,狠狠地戳向鞑子的胸部、头部和颈部。 这短暂的瞬间,立刻有一百多名鞑子倒在大盾之前,横七竖八地死去。 双方迅速地绞杀在一起。 李啸冷冷地凝视着这一切,随即挥手下令。 旁边的旗语官立刻挥旗吹号。 一直潜伏着的骑兵们,终于开始出动了。 隆隆的马蹄声从山侧传来,让每个镶黄旗鞑子顿时神情大变。 与此同时,虎啸军的横行队,也从枪盾战阵两侧冲出,对只剩下700多人的鞑子军兵进行包夹。 一名横行队甲长模样的人脱离阵列,带着下属的二十多名横行队员,一路大砍大杀,直冲豪格的坐骑而来! “贝勒小心!”豪格旁边的护卫紧急地叫喊道。 只是此时,那名横行队甲长已是怒吼一声,跨步前来,手中的虎刀狠狠挥击,豪格座骑的一双前腿,被此人瞬间砍断! 豪格立刻跌下马来。他刚狼狈爬起,那柄斩断了马腿,刀面上满是淋漓鲜血的虎刀又凶狠而至,豪格急忙闪避,虎刀狠狠地砍在旁边一块小石头上,火花四溅。 “豪格。你他妈的也有今天,认得老子吗?”一击落空的这名模行队甲长,用女真话低声怒喝。 豪格大惊,随即瞬间反应过来:“你,你是额弼纶!” “正是,豪格,真他娘的冤家路窄,纳命来吧!”额弼纶又是狠狠一击斜着下劈,却被豪格拼死挡住。 以后两人的对话。在你来我往的拼杀瞬间,快速进行。 “额弼纶,你身为天命汗之后,爱新觉罗的子孙,竟这般死心塌地给明国效力,简直猪狗不如!” “放屁!我额弼纶全家,皆被你父子残杀干净,你们这些卑鄙丑类。下得这般狠手,岂不比明国恶毒百倍!” “纵我大金有亏尔等。奈何竟投死敌明国,你有何脸面去见祖宗!” “哼,现在我额弼纶只为自已而活,我投了李大人,方从死路中觅得生机,大明于我。有如再生父母!” 额弼纶身强力壮,瞥见一个空子,狠狠地向豪格脖颈砍去,豪格招势已老闪避不及,眼见得那顶鲜血淋漓的虎刀呼啸砍来。心下大惧,暗叹吾命休矣。 一把虎枪横空挡来,“叮“的一声,火花四溅,硬生生地截住了额弼纶的虎刀。 豪格斜眼看去,却是雅逊死命冲来,横枪挡住了额弼纶这一致命一击。 “主子,快乘我的马走!若明军骑兵掩袭我军之后,则我全军将全军覆没啊!”雅逊嘶声大吼。 “雅逊。。。。。。那你怎么办?” “别管我,我来断后,主子快快率军撤退,否则万事皆休!”雅逊咬牙吼叫着,率着自已的一众护卫与额弼纶的一甲横行队员厮杀成一团。 豪格眼中含泪,更不说话,翻身上了雅逊的战马,随即率领全部骑兵后撤。 与此同时,虎啸军骑兵已是凌厉而至。 护骑队长黄策一马当先,直向被一众白摆牙喇骑兵簇拥的豪格挺枪刺来。 两名白摆牙喇骑兵急忙挡在前方,奋力敌住黄策的凶猛一击。 豪格再无恋战之心,仓皇后撤。 黄策手中钢枪舞了一朵枪花,长啸一声,长枪挺抖如龙,一枪将一名白摆牙喇骑兵胸口刺穿,此人惨叫一声,倒栽于马下。 另一名白摆牙喇骑兵丝毫不敢恋战,拔马便欲随着豪格逃走,一名护骑追上前去,手中腰刀平砍,这名一心逃跑的白摆牙喇骑兵猝不及防,脑袋被瞬间砍落。 甲喇额真雅逊,在拼死斩杀了两名横行队员后,被三柄虎枪,一把虎刀,以及背后冲来的明军骑兵的两把骑枪同时刺穿,身中刀枪有如刺猬一般的他,大吼一声,气绝而亡。 而此刻,偷偷跟随突骑队行动的吴之菡与大队的突骑兵们,绕至了正在苦战不休的鞑子背后,狠狠地冲击而去。 吴之菡娇叱一声,手中雪亮的马刀挥起,两名鞑子跟役弓箭手的头颅立刻凌空飞起。 其余的明军骑兵,同样从背后冲入鞑子阵中,大砍大杀。 在虎啸军的前后夹击下,鞑子终于崩溃了。 这些杀人如麻百战精锐的镶黄旗鞑子,终于尝到了被击溃杀败的滋味。大部分人开始四散溃逃,另外竟有一百名鞑子跪地请降。 只是杀红了眼的虎啸军兵,毫不犹豫地将他们全部杀死。骑兵纵马飞奔四下扫荡,追斩逃跑不及的鞑子军兵。 半小时后,这次山谷伏击战,终于全部胜利结束。 豪格部3000余人,最终只有以骑兵为主的300多人逃脱,余者皆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时近黄昏,夕阳渐斜,山林萧瑟,冷风愈发凛冽刺骨。只是大获全胜的虎啸军兵们,人人脸上满是激动至极的欢喜笑容,那纵声高喊的“万胜!”之声,响彻山谷,激荡云天。 第二百二十九章与城同殉的总兵 打扫战场的行动,立刻开始。 在半小时之内,战场打扫完毕。让李啸心下无比欣悦的是,这次战斗,共斩获鞑子头颅2675颗,可以说,这次伏击战,是崇祯年间以来,明军所获得的最大一次胜利。 后勤队长刘扬壮喜孜孜地汇报,虎啸军还另外获得了粮草8000石,银子10万两,盔甲2000多副,战马90匹,刀剑弓箭无算。 而这一战中,虎啸军的伤亡情况为,盾兵65人死亡,125人受伤,枪兵106人死亡,214人受伤,横行队15人死亡,34人受伤,突骑5人死亡,12人受伤,哨骑6人死亡,13人受伤,护骑2人死亡,4人受伤。 李啸心下暗叹,这些鞑子的战斗力,实在是比流寇强太多。在自已以逸待劳准备充分的伏击作战情况下,这部3000多人疲惫而来又中了埋伏的鞑子,还能给自已造成600人的伤亡。可以想见,这些鞑子的战力有多么强悍。 李啸心下暗暗忧虑,却不知其他几路鞑子兵力如何,这些久战精锐战力强悍的鞑子,加上大量投降过来的孔有德耿仲明火器部队,自已眼下的兵力,估计实难与其抗衡吧。 想切实地在与鞑子的交手中稳占上风,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随后,李啸下令,由镇抚队统计将士军功后,让虎啸军乙部护送后勤队,带着斩下的首级和缴获的粮草、银两、盔甲、武器等物质迅速返回停在海岸边的水师船队上。 然后,李啸带着虎啸军甲部,急急地向旅顺城方向奔去。 在李啸率军前往旅顺城时,彻底战败的豪格,带着一众垂头丧气的骑兵。在这寒风呼啸的西下落日中,脸色苍白地向北撤退。 耻辱啊耻辱,自宁锦之战后,大金最大的败仗,终于由我豪格制造出来了。想到皇宫中父汗那可怕暴怒的神情,豪格心下几近绝望。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已经远远地脱离战场了,只是却完全地下意识后撤,具体下一步要怎么做,头脑已是一片沮丧与空白的豪格,心里也不知道。 一名护卫犹豫着向他建言:“和硕贝勒,现在我军大败,须得赶紧去统军大将军多尔衮处,禀明军情,同时与正白旗相汇合。可保安全无虞。” 他的话语说完,却见豪格脸色青黑,没有回答。 旁边另一名护卫恨恨地骂道:“你真蠢!我军这般惨败,若去投那些正白旗的混蛋们,岂不要被他们笑死。况那多尔衮与主子一向不睦,倘其借机向主子寻罪拿问,又该如何?依奴才之见,还是直回盛京。向大汗禀明情况,再做计较不迟。” 豪格长叹一口气。脸色中满是愤懑与凄楚,他低声喝令道:“别争了,全军随我直接返回盛京,我亲自向父汗领罪,要杀要剐,由我豪格一人担了。” 。。。。。。 李啸全军急行至旅顺东门外时。天色刚黑,旅顺城头点起了一盏盏明亮的油灯,城头兵士们开始接箭传号,紧张地来回巡逻着。 黄策纵马上前,对着城头大声喊话:“各位兄弟。我是少主黄策,请禀报我父亲,雄唐卫指挥使李啸大人求见。” 城头一阵喧哗,很快,一个粗豪而熟悉的声音惊喜响起:“少将军,你怎么来了?竟然还是与李指挥使一齐前来?” 黄策昂然大喊:“李叔,正是策儿。请速开城门,让李指挥使入城。” 李啸心下一动,这个说话的声音难怪这般熟悉,原来正是黄龙的副手,副将李惟鸾。 城头的声音大答道:“好,好,请李指挥使稍候,某家现在就开城门。” 很快,随着铰链声哗啦作响,城门大开,门口的吊桥缓缓落下,李啸一挥手,全体虎啸军甲部军兵列队入城。 李啸全军入城后,城门立刻关闭,重新拉上吊桥。 头戴明盔,身着一身山纹甲的李惟鸾,大笑着大步向李啸走来,随即拱手抱拳道:“真没想到李指挥使如此仁义,千里来援,李某心下,感佩之至。” 李啸微笑道:“黄总兵为人仁义,又将长子托付李某,足见信任。现今有难,李啸如何能不来相救。请将军速带我去总兵府上,我有紧要之话对黄总兵说。” 李惟鸾侧身作了个相迎手势:“指挥使大人,少将军,请随我来。” 不多时,在李惟鸾引着一众军兵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李啸带着黄策及一众护卫紧紧跟随前往总兵府,其他的虎啸军兵就地安歇吃饭不提。 早已得到消息的东江总兵黄龙,引着一众将领,站在总兵府门口,列队欢迎李啸前来。 黄策与黄龙父子相见,两人皆是眼含热泪,互相问候个不停。黄龙见到精神抖擞,一身钢甲戎装的儿子,心下莫名欣慰。 随后,黄龙向李啸引见一众将领,一一介绍项作临、樊化龙、张大禄、尚可义等下属部将。 李啸与众将略一相聊,正要再说些寒暄话,总兵黄龙急急说道:“李指挥使,军务紧急,这般客套虚礼就不必了,请速随我入屋谈论正事要紧。” 李啸答应,便带着黄策随行,其余护卫军兵则另有人引领他处歇息不提。 很快,李啸与一众将领左穿右行之后,进得一间桌上摆了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的军议室,随即,各人围着桌子站定。 黄龙首先发言,他手指地图,面色沉重地说道:“诸位,这一个多月来,因我军兵微将寡,现在金州各处要地皆已丢失,只剩旅顺孤城一座。我意以为,我们这最后的金州守军,唯有凭城坚守,哪怕与城池同殉,亦是尽了我等守将的本分。” 李惟鸾、项作临、樊化龙、张大禄、尚可义等人齐齐拱手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与城同殉,在所不惜。” 李啸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旅顺已是死城一座,这般徒然陪死,于国何益。” 李啸语音刚落,各名黄龙部将带着怒意的目光,立刻向李啸齐齐投射过来。 黄龙脸色苍凉。他长叹了一口气,向李啸问道:“我军败势已至如此,李指挥使尚有何良策乎?” 李啸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下午的埋伏遭遇战先向众人讲了一遍。 房间中,除了李啸与黄策,每个人脸上都是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是吧?李啸的部队竟然这么厉害,凭着万把人不到的兵力,竟能伏击歼灭3000的镶黄旗鞑子精锐? 明军中,竟然还有这么能战的部队? 黄龙将疑惑的眼神望向黄策。黄策对他点头说道:“父亲,孩儿亦参加了此次战斗,我军共斩得2675颗鞑子首级,现已运到水师船只用石灰硝制。” 李惟鸾大一旁惊叫起来:“李指挥使真真好生了得!斩获这么多鞑子首级,可谓是自宁锦大捷以来,我大明官军所取得的最大胜利了。李指挥使真乃我大明不世出之名将也。” 李啸微微地笑了下,平静回答道:“李某此战,亦有侥幸之份。这部鞑子连日行走山路。皆已疲惫不堪,却又骄狂不堪。哨探未明便敢进军,正好中了我军所设的埋伏,方能有此战绩,而我军亦有较大伤亡,鞑子之战力,着实不可小觑。” 李啸在心中暗道。其实,我这次战斗胜利,更多的是凭依熟知历史的金手指所致,不然,我军现在还在雄唐卫。如何会知道鞑子正好此时来进攻。只是这些话,永远不能和这个时代的任何人说。 身材高瘦,脸有暗红刀疤的项作临说道:“李指挥使这般精兵强将,实实让人钦羡,不若李指挥之精锐军兵,与我军一同守城,定可打退鞑子,守住这金州最后的孤城。” 黄龙抬眼望着李啸,眼中满是**的期望。 让他失望的是,李啸缓缓地摇头叹道:“纵然我军加入守城,这旅顺亦难保住。” “李指挥使何出此言?”一直没说话的樊化龙声音低沉地问道。 李啸脸色冷峻地说道:“黄总兵,我军虽歼灭镶黄旗这部分支兵马,但我料敌军在其他方向定然还有更多精锐兵力前来。尤其是,今年四月底之际,孔有德耿仲明两人叛投鞑子,带去了大批重型火器与工匠,受到了鞑酋皇太极的极大重视,并让其组建设了乌珍哈超火器营。此次进攻金州,定是以孔有德部为主力,而八旗兵仅是作为监督押阵使用。” 一旁的张大禄跳将起来,大声说道:“李指挥说得对,我说怎么鞑子突然有那么多远程火炮呢?正是这些远程红夷大炮,让我金州各地苦心建立的堡寨全部轰塌击灭,使我军一路败退至此。听李指挥使这般说来,定是孔有德这个汉奸的火器部队出了大力,此人着实可恶得紧。” 李啸紧接其话说道:“张将军说得极是,现在孔有德部有这么多远程火炮可以攻城,我军纵再坚守下去,这城墙一旦被敌军轰塌,旅顺的沦陷则是必然。黄总兵,军情紧急,还请速下决断!愚意以为,将军需得率全城军民迅速连夜撤出,随我返回雄唐卫,再图振作,方是唯一可行之道啊!” 黄龙脸色冰冷,没有说话,他旁边的尚可义犹豫地说道:“我军已向辽东各地派了求救信使,若他处官军齐来,我军还是尚可与鞑子一战的。” 李啸叹气摇头道:“远水不解近渴!鞑子即将兵临城下,攻城在即,辽东明军便是赶来,又如何来得及赶援救!黄总兵,此事当早做决断,万万不可错失了这最后的出城时机。若旅顺被敌军重兵四面围定火炮齐轰,纵然孙武重生,诸葛再世,怕亦莫能有为了。” 军议室中,良久的沉默。 一直低头沉思的黄龙,缓缓抬起头来,眼神莫名复杂,他声音低低地对李啸说道:“李指挥使,本将之性命前程,已与此地捆于一处,再难得脱了。” “黄总兵何出此言?” “李指挥使有所不知,我黄龙,早年不过袁督师帐下一小校,因累建功勋,被督师赏拔,终于一路升到东江镇总兵。前些年,督师遭奸臣迫害,凌迟而死。黄某闻之,心痛如刀割,本欲追随督师而去,因当日已答应督师,要誓守东江,保我大明疆土。故这几年来,黄某作为督师残余之亲信,虽屡遭奸臣暗算,黄某皆含辱忍垢不与记较。只是我若率军弃地而逃,失却大明最后的辽南土地,这帮早就看我不顺眼的朝中奸臣们,必落井下石,大加弹劾。也许,我也将与督师一样,被凌迟处死于菜市口吧。” 黄龙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与其背个千古骂名被凌迟处死,不若就在此处同城同殉战死疆场,如此,我等忠义之气可保,名声更能千古传扬,则余纵身死,复何憾焉!” 听完黄龙的一番长述,李惟鸾、项作临、樊化龙、张大禄、尚可义等人齐齐拱手道:“将军决意死战殉城,我等岂可偷生苟活,定当与将军一同守城战死,以报将军往日之恩!” 李啸没有说话,他脸上的表情,钢铁一般的冰冷。 此时黄策悲从中来,他哽咽地说道:“父亲,孩儿陪你一同守城,一同战死。。。。。。” 黄龙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拍着黄策的肩膀说道:“孩子,你是我们黄家最后的骨血,又已非我金州之军,实没必要与父亲一并赴死。原本以为上次你离我而去后,我父子再无见面的可能,没想到这大战之前还能见到你,父亲很欣慰,很知足了。策儿,你还是要好好追随李大人,一则能保全我黄家血脉,二则你日后定能搏得更大功业。那么,为父在九泉之下,亦是心安含笑了。” 黄龙转过身来,向李啸长叩一揖,脸色凝重地对李啸说道:“黄某感谢李指挥使这般为朋友两胁插刀,急人之困,想来辽东明军如此之近,尚不来救援,李大人却从这么偏远的雄唐卫赶来此处相救,如何不让人扼腕而叹,让黄某不胜感愧之至啊。万语千言,难于尽述,还望李指挥使多多关照我儿,黄某拜托了。”说毕,又是是长揖而拜。 李啸赶紧扶住他,同时回道:“黄总兵不必如此,你既将黄策托付于我,李某定会多加照拂,现在李某已任命黄策为亲随护卫队长,居于我身边调教指使,黄总兵你就放心吧。” 黄龙感激地望着李啸,随即,他声下令说道:“李副将,本官命令,你选择我军中最精锐之一千人马,护送全城百姓连夜出城离去。只需留给我守城军兵所用之三日粮草便可,其余的粮草,军械等物尽皆带出,并赠于李大人。” 李惟鸾双眼含泪,他颤声说道:“卑职谨遵总兵大人军令。只是,我若护送完百姓与粮草军械后,再立刻率领这一千人马回城守卫吧?” “不必了,你带出这一千人马,是我东江镇最后的种子,就不必同死在这座孤城之中了,你们就一同随李大人前往雄唐卫吧。”黄龙声音凄凉,却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二百三十章撤退与追击 事情议定后,黄龙的命令,被迅速地执行。 旅顺城中的百姓,时至今日已逃了大半,剩下的百姓不足万人。一户户原本就饱受惊恐日夜担忧的剩余百姓,被李惟鸾的部队挨家挨户叫醒,告诉他们鞑子即将兵临城下,旅顺难于保全,让他们速作准备,务必在一个时辰后,全城百姓便要全部尽速撤离。 这个冷风萧萧阴云浓重的初冬之夜,士兵们的喝斥指挥声,百姓们的喧哗叫喊声,搬运东西的摩擦碰撞声,妇女孩童的啼哭声,在这个被四处燃起的火把照得通明如昼的旅顺城中,混乱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绪沉重而烦乱。 为了加快百姓们的撤离进度,李啸同样派出了大批虎啸军兵协助李惟鸾劝百姓撤离,同时协助李惟鸾将旅顺城中的大批积粮、银钱、备用的盔甲军械等物带走。 终于在一个多时辰后,基本上全部百姓都收拾完毕,约有近九千人的百姓队伍,随虎啸军及李惟鸾的部队从东门撤出城去。只有一些年纪大的老翁老妪,难舍家园,又恐路途上给自已亲人添了麻烦,故执意要留在城中,军兵们反复劝说无效,也只得叹息作罢。 此时,各类物资也皆已打包装运送出城,李啸粗粗估计了下,在留给守城军兵3天粮草之后,另有5万石米粮,10万银钱,500多匹绸缎,2000副盔甲,数千把刀枪弓箭之类物资,被李惟鸾部及自已的虎啸军带出,准备到时装运上船。 各名守城将领及军兵的家属也随李啸一同撤退,黄龙带着一众将领,站在东门城门附近。脸色黑沉地望着自家亲人离开。 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去,即是生死永别。 一些将领军兵与自已亲属忍不住拥抱痛哭,一时间,哭声震天,让每个虎啸军兵心下。都不胜凄然。 黄策跪在黄龙面前,砰砰砰地给他连磕三个响头,抬起头后,涕泪满面,恞哭失声。 黄龙扶起儿子,同样泪流满面的他,正想说些安慰的话语,黄策却将他一把抱紧,哀哀大哭不已。 将领张大禄刚结婚不久。妻子挺着个大肚子与其哀哀道别,泪如泉涌的张大禄不停亲吻妻子隆起的肚子,对着肚中的孩子,喃喃地说着谁也听不清的叮嘱话语。 而有一双小儿女的将领项作临,在和妻子抱头痛哭了一阵后,流着眼泪把两个尚在懵懂状态的孩子反复地亲了又亲,连连地说着关切叮嘱的话语,许久之后。方由自家老仆挑着行李,带着妻子儿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 终于。在耽搁了许久之后,全部的军兵将领家属及百姓们,都从东门撤出城外。 黄策凝望着肃然站在城头一动不动凝望的父亲黄龙良久,方纵身上马,跟随李啸而去。 他在心下暗道:“爹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追随李大人,给我们黄家增光添彩的。” 此时,已近子时,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全凭一根根火把照亮行路。冷风凛冽刺骨。山道崎岖难行,这般带着拖家带口的百姓与各类辎重物资,让虎啸军的行进速度极慢。 李啸心下忧虑,按这般行进速度,哪怕走到明天天明,也最多只能到越过盘龙山,离水师停泊的海岸还有长长一段距离呢。 如果敌兵前来邀击,那这些可怜的百姓,怕是要成为牺牲品了。 只是,自已不能抛弃他们。 毕竟,这些可怜的百姓现在只有自已可以依靠,其中更还有那么多将领军兵家属,如果抛下这些人,那么,那自已该如何面对那些对自已的虎啸军寄于厚望的守城军兵在天之灵,李啸将会被自已的良心谴责至死。 李啸不知道,在这沉沉夜幕中,遥远的旅顺西门外,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正死死地凝视着自已行进的队伍。 此人,正是统军大将多尔衮。 他此刻刚刚率军赶到西门之外,却看见东门外的火把有如一条长龙般委迤而去。 多尔衮心下立刻想到,定是城中的百姓出城逃亡了。 冷冷地注视着东边情况的多尔衮,英俊的脸上满是阴狠之色。 “旗主,明国百姓出城逃亡,可要派兵截杀?”旁边说话的是,是多尔衮最宠信的甲喇额真查昆木。 多尔衮望着面目凶狠的查昆木,看着此人急欲求战的表情,多尔衮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些出城的明国百姓,其实已是死不远矣。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已安排豪格的镶黄旗从东面进军,估计到白天后,豪格一定会发现这些出城逃亡的百姓,那时,他们必然全被镶黄旗杀掉。” 查昆木面露惋惜之情,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旗主,这些明国百姓出城逃亡,身上必然多带金银细软,若让镶黄旗独吞了,岂不可惜。” 多尔衮冷笑一声:“你的花花心思,本旗主自是清楚,念你跟我多年,这样吧,夜晚军兵难于行动,待明日天亮后,我准你前往截杀,能捕获多少明国百姓,就看你运气了。” 查昆木一脸喜悦地打扦致礼:“奴才谢旗主大人恩赏。这些百姓拖家带口,又是夜晚行路,走不了多远,明天正好让我军的骑兵们好好打打草谷。” 不知不觉,天色渐亮,遥远的东方翻滚着一抹灰色的鱼肚白。 李啸还是高估了百姓们的行进速度。 到现在天亮为止,百姓们刚刚到到昨天虎啸军伏击的盘龙山无名山谷。 望着遍地累叠纵横的鞑子无头尸体,百姓们被深深地震撼了。 “看到没,这都是被这位李大人的虎啸军所杀的鞑子,这么多尸首,满山满谷都填满了。” “这位李大人,真是端的厉害!没想到啊,我大明之中。还有这般能战之官军。” “小老儿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官军能杀掉这么多鞑子,这位李大人,真是我大明百姓的救星啊。” “可不,这位李大人打仗厉害,又心系百姓。带咱们去他那雄唐卫定居,免遭鞑子屠戮。俺在想,三国时的刘玄德携民渡江,也不过如此吧。” “咳,俺是前世积了德,今世才能遇到李大人这位万家生佛。等小老儿在雄唐卫立了足,定要给李大人建生祠,日日烧香叩拜,以答李大人活命之恩。” 百姓们议论纷纷。同时行进的李惟鸾部一千军兵,亦是满脸的震惊之色。 虽然昨夜已听李啸说过这次战斗,但亲自来看到这惨烈的交战现场,犹然让李惟鸾心下震撼莫名。他暗叹道,李大人的虎啸军,真乃是我大明第一强军也。 此刻的李啸倒是一脸平静,不过,他在心下暗暗担忧。 要是鞑子与孔有德的叛军一同攻了过来。自已带着这么多百姓,将会陷入极大的困境。至少,这些百姓将会遭到重大的死伤。 李啸下令让属下军兵督促百姓们快点走出山谷,然而折向东面,直趋海边,在那里乘船渡海而走。 为了防止敌人追击,增加安全系数。李啸亲自选了三队枪兵、全部的横行队员,以及全部的骑兵押后跟行。他这般做,也是希望万一有敌军追来,这些虎啸军的精锐部队,可以多抵挡住敌军一阵子。好让百姓尽可能地多逃走一些。 而前面的部队,包括全部的盾兵、火铳兵和另二队枪兵,由虎啸军甲部将领张行猛统领,在前面开路行进,李惟鸾的一千人马,随着张行猛一并前行。 在全部的队伍终于走过了这道无名山谷之后,又行了一阵,后面押阵的虎啸军兵,都听到了后面传来了越来越响的隆隆马蹄声。 李啸心下一凛,敌军果然追上来了。 李啸立刻下令,着哨骑甲长方胜领一队哨骑,迅速前往后面哨探。同时,令全部押后的虎啸军军兵,就地摆开阵势,准备迎战。 见到有敌军追来,百姓们惊恐万丈,纷纷加快脚步向前行进,以期跟上前面开路的张行猛部,尽快离开这将要成为厮杀场地的地方。 后面一路追击的,是正白旗甲喇额真塔昆木。 这位在《正白旗志》中,后来升任参领,世袭三等甲喇章京的塔昆木,此时正率领1300多名披甲骑兵奋力急追。 本来,一个甲喇中骑兵最多不过五百多人,心思谨慎的多尔衮经仔细考虑,临时从其他的三个甲喇抽调了一些精锐骑兵同往。他这般做法,一是显示自已并不完全偏心塔昆木,而是利益均沾一视同仁。二是因为增加了兵力,应能更好地掳获战利品。三是在将来与东面的镶黄旗所进行的战利品争执中,也不会因人数太少而落得下风。 塔昆木率众在山道上小心穿行,他们在拐过了一段山路后,进到了昨天李啸率军伏击镶黄旗的山谷。 所有的骑兵不约而同的勒住了马蹄。 每个气喘吁吁的骑兵脸上,都是振怖惊恐的表情。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镶黄旗的军兵们,竟然全部覆灭在这里了么? 塔昆木跳下马来,同样脸色震惊的他,头脑一片混乱。 怎么竟有这么厉害的明军,能把3000多人的鞑子全部消灭在这里。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塔昆木想不明白,他看着遍地横七竖八堆叠山谷的无头鞑子尸体,只觉得浑身发冷。 “主子,要不要立刻回禀旗主?“旁边有骑兵小心问道。 塔昆木经此一问,才仿佛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他如刀削般瘦长的脸上,突然满是暴戾与凶狠。 “哼,明军斩我大金将士这么多人,现在,我要他们的百姓抵命!诸位,随我杀尽前头外逃明国百姓,为我大金将士报仇雪恨!等杀光百姓后,再回禀旗主不迟。” 塔昆木盛怒之下的话语,其实很没道理,杀这些鞑子的,是李啸的虎啸军,与这些逃亡百姓何干。只不过,找不到这只神秘莫测的明军的塔昆木,很自然地选择了手无寸铁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百姓作为泄愤的出气桶。 鞑子骑兵奋力前追,在出了谷口后,又看到了大片的无头鞑子尸体。塔昆木心中怒火更盛,他大声地喝令骑兵们继续向前追击。 披甲骑兵们又追了一小段路,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片森严的明军阵列。 一面巨大的李字军旗,与另一面威风凛凛的猛虎啸日军旗,一同在寒冷的晨风,烈烈飘扬。 粗识简单汉字的塔昆木,瞬间明白是何人杀了这些镶黄旗鞑子了。 原来,竟是雄唐卫的李啸,渡海而来,在这里伏击袭杀了这部镶黄旗鞑子,此人,简直可以用神出鬼没来形容! 望着一箭之外纷纷站住的1300多名骑兵,雄唐卫指挥使李啸,脸色平静,双眼之中,却满是轻蔑的光芒。 方才派出的哨骑已紧急回禀,约有一千多的鞑子骑兵追来,估计是追杀百姓抢夺财物。 原本一直在担忧鞑子与孔有德的火器营一同追来的李啸,紧张的心情,瞬间松弛下来。 他随即想到,自已完全可以凭押后的兵力,将这部猖狂追来的鞑子骑兵击溃再走。这1300名鞑子,在李啸看来,不过又是一群插标卖首之辈罢了。 于是,李啸下令,在这里摆开战阵,迎击追赶而来的鞑子骑兵。 李啸的布阵为,前面是排成两列的三队枪兵600人,横行队左右各站近300人,在横行队之后,是分成两部的,同样摆好楔形战阵的骑兵700多人。 李啸和护骑队,都在右侧的骑兵阵中。所有的虎啸军兵,都在肃然而立,紧张地等待主帅发号施令,有如一只绷紧肌肉随时准备出击撕咬的巨型猛兽。 怎么办?要不要与李啸军一战? 塔昆木紧张地思考着。 这个在大金与明国都是威名赫赫的李啸,就在自已不远处,自已能清楚看到他在一众护卫中那昂然自得的样子,那鲜红的织花披风在冷风猎猎飞舞。 塔昆木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传闻,说是天聪汗皇太极愿给此人封王赐侯,并愿将固伦长公主下嫁给他,这些突然想起来的传闻,将塔昆木原本怒火熊熊的心灵,刺激得扭曲而嫉妒。 哼,我堂堂大金的公主,竟然要这般刻意下嫁一个卑贱的尼堪,真是极大的耻辱啊! 这个李啸,在我看来,其能袭杀镶黄旗的3000多部众,实在大有运气成分,不然仅凭对面那700多骑兵,一千多人的步兵,人数与自已所率领的骑兵相比,也只多了区区几百人,可不是完全是凭运气,方能杀掉这么多镶黄旗军兵么? 误认为李啸只有这些部队的塔昆木,心下一时胆气豪壮,他不无快意地想到,这些不知死活的明国尼堪,现在就让我大金的无敌铁骑,送你们重新去投胎吧。 哼!现在我塔昆木,一定要彻底打破李啸的虚名!此战若胜,那我可以用此人的头颅,换来大汗对我的青睐,也许,还会让固伦长公主嫁给我。。。。。。 想到这里,塔昆木双眼之中,射出饿狼一般贪婪之光。他挥手喝令:“大金的勇士们,冲过去,用你们的无敌的铁蹄,去把这些可恶的汉人尼堪踩成肉酱吧!” 鞑子骑兵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嚎叫,每个骑兵都开始磕击马肚,加速跑动起来。 几乎就在与此同时,对面的李啸,也迅速挥手下令。 塔昆木看到,那明军军阵中,最前面的枪兵平端着闪着寒光的长枪,大声呐喊着,向自已开始跑动的骑兵们大步对冲过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武勇超卓 看着那一长排大步冲来的枪尖森林,塔昆木心下冷笑,这些明军,未免将我大金精锐看得太简单愚蠢了。 他大喝着下达变阵之令。随即,1300名鞑子骑兵动作娴熟地分成两部,从前面的枪兵阵前两侧绕过,直扑后面的横行队军阵。 塔昆木心下算得精确,那横行队员手中没有那骇人的4米精钢长枪,以自已这些久战精锐的骑兵猛冲过去,应该可以一击冲溃。他的如意算盘是,若冲溃了横行队,塔昆木相信,凭着这些身经百战的八旗精锐,定可以将横行队后面的虎啸军骑兵同样击溃。这样一来,大金的精锐骑兵,可以象遛狗一样,用环骑战阵弓箭抛射,将最后剩下的这些枪兵逐一射杀。 塔昆木自以为得计,却不知,他的伎俩早已被李啸一眼看穿。 李啸阵中,响起嘹亮的天鹅号声,旗语大动,同样开始紧急变阵。 正在加速前奔的鞑子骑兵,忽然看到,前面的横行队忽然从中间散开,闪出一条大道,后面的左右两部虎啸军骑兵已摆成楔形战阵,马蹄隆隆地向对面的鞑子骑兵们对冲过来。 塔昆木一时心下惊愕不已,他参加的对明国战斗大大小小已有几十次之多,还从未见到明军骑兵敢于与大金的铁骑在野外对冲作战。 骑兵对冲,这是生与死悬于一线的较量,非极其热血与豪勇者不能为之。 一个妖娆矫捷的身影掩在李啸身前,让正一心纵马加速的李啸,心下不觉一动。 “之菡,退到我后面去!”李啸沉声怒喝。 “哼,我的武艺,未必比你差,这一次,本夫人也要立功。”吴之菡抛给他一个鄙视的白眼。 两边的骑兵速度均是越来越快。仿佛只在眨眼之间,两军骑兵便狠狠地撞在一起。 一时间,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混和着刀枪碰撞的声音,响起一片。 在右侧,由于是李啸的护骑队打头阵,这些有如重型坦克一般的钢甲重骑所组成的楔尖,生生地将对面鞑子骑兵的楔形阵尖顶得迅速向内凹缩,六十多名楔尖部的鞑子骑兵非死即伤,而虎啸军只有三人死亡。六人受伤。 而在左侧,因为全是装备稍逊的突骑兵打头阵,对冲人数将近是自已一倍的鞑子骑兵,虎啸军的骑兵明显吃亏,这短暂的激烈交战中,折损了近五分之一的兵力。 表面上看起来,这次对冲作战,敌我双方互有战损,虽然鞑子骑兵损失稍多。但毕竟其人数众多,完全可以凭人数获胜。 只是,塔昆木心中,突然极其后悔。 因为他意识到。自已已中了李啸之计。 现在自已的骑兵与敌军胶着一处,丧失了速度与冲击力,而被迫与其短兵交战,这对于善长冲击的骑兵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那些高声呐喊着,挥舞着手中重型武器的横行队,趁着现在双方骑兵战成一团胶着一处的绝佳之机。分成左右两部,约各有300人,向鞑子骑兵猛冲过来。 而那些刚才被鞑子骑兵甩在身后的600多长枪兵,也都纷纷转过方向,分成左右两部,向鞑子们掩杀过来。 “不要恋战,紧急撤退!”塔昆木焦急地大吼。 来不及了。 此时,横行队已四下散开将其全部包围,而后面的枪兵正在大步赶来。 眼见自已的步兵迅速赶来,虎啸军骑兵士气大振,纷纷喝喊着对士气消沮的鞑子骑兵大砍大杀。 一名白摆牙喇骑兵分得拔什库,面对着团团涌来的虎啸军兵,左砍右劈,沉着应战,他大吼着削去一名突骑兵的头颅,正欲挥刀去砍另一名骑兵的马匹时,一把凶狠凌厉的虎枪从他座骑后面,余着向上将其连人带马一齐捅穿。 这凶狠的一击,是横行队乙部队长任光楷。 任光楷虎枪继续发力,枪尖从分得拔什库的肚腹中凶狠突出,带出大团的污血与秽物,任光楷松手,大吼一声,一脚侧踢,这名分得拔什库,被虎枪人马贯穿的他迅速倒地,随即便有几把虎刀军镰冲上前去,将其砍成肉酱。 任光楷随后重新捡拾了一把虎刀,继续猛砍大杀。 此时,大步前来的枪兵赶到,一杆杆迅猛击出的4米长枪,将一名名已是左支右绌勉力支撑的骑兵惨叫着捅下马来。 眼见到自已的鞑子骑兵如同烈日下的积雪一般迅速消融,作战人数迅速地越来越少,塔昆木心下满是绝望。 怎么办? 自已的全部骑兵已被虎啸军团团包围,逃是逃不掉了,不若拼死一杀,若能斩掉敌军主将,或许,能让这些有如杀戮机器一般的虎啸军就此崩溃吧。 塔昆木褐黄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离自已很近,正在同样挥着一杆巨大的虎刀大砍大杀的虎啸军最高指挥官李啸。 塔昆木大声地向自已身边的白摆牙喇骑兵护卫喊话,让他们保护自已侧翼,以便自已向李啸悄悄袭去。 一番左砍右杀后,塔昆木总算到了离李啸近在咫尺的距离。 塔昆木狞笑着挥起手中的厚背军镰,向正在与一名白摆牙喇兵苦斗的李啸脖颈狠狠砍去! “叮!” 一阵巨响,李啸猛地回头,却见偷袭自已的塔昆木,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虎刀被一柄雪亮的腰刀磕开。 磕开塔昆木这致命一击,是吴之菡。 李啸心头,一阵暖流涌动。眼见敌将塔昆木一击落空,李啸抓住机会,一声如雷大吼,手中的虎刀尽力斜劈而下。 塔昆木招势已老,再不及作出闪避,他呆怔地看着李啸手中那呼啸的虎刀带着血腥的急风,闪过一道暗红色的冷光,狠狠地朝自已左肩处斜劈而落。 “敌将,纳命来!” 武力超卓的李啸,这一击力量非凡。虎刀以巨大的冲击力从塔昆木的左肩下砍,劈入了他的胸膛,将塔昆木的肋骨砍断,肺部切开,心脏劈成两半,锋利冰冷的高碳钢刀锋,其势犹然未止,复从其下腹部狠狠割出。 喷涌的鲜血与迸洒的内脏,将对面的李啸溅满一身,让他显得格外狰狞而恐怖。 敌我双方。都被雄唐卫指挥使李啸这可怕而残暴的武力,给深深震骇住了。 一旁的吴芝菡,见到李啸这般可怕超卓的武力与满脸满身鲜血的恐怖外表,脸上却是满满的欣赏之色。 塔昆木的下半边身体,犹然坐立在马背上,而上半部身体,则随着刀刃的撤出,缓缓地掉落于地。 只是塔昆木的头颅尚未落地,一柄雪亮纤细的腰刀敏捷而灵巧地砍过来。将头颅从颈部斩下,随即灵巧地挽了一个刀花,刀尖从斩断的塔昆木脖颈中穿入。 随即,吴之菡高举腰刀。战场上敌我双方的军兵,都可以看到塔昆木的头颅在刀尖上犹自颤动,两条浸满鲜血的小辨子,在冷风中轻轻舞动。 吴之菡一脸喜色。向李啸抛了个媚眼:“李啸,我已斩下敌将头颅,可以获得勋章了!” 李啸大笑:“夫人武艺甚好。斩了此将首级,可得鹰击勋章!” 这时,李啸一旁的方胜,立刻大声用女真话喊道:“尔等主将已亡,若不速降,必斩不饶!” 一众懂女真话的哨骑,也纷纷大喊了起来。 本来就在勉强支撑形将溃散的鞑子骑兵,立即彻底崩溃了。 边缘部分的40多名鞑子骑兵拼死逃出,其余的400多名剩余鞑子则纷纷弃了刀剑,大声哭喊着投降。 同在阵中的李啸,大声喝止了杀红了眼的虎啸军兵那狂暴的杀意,使得投降的400多名鞑子骑兵得到了苟活的机会。 甲部骑将上官云杰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恨恨说道:“你们这般不自量力的鞑子狗贼,若不是李大人仁慈,老子定要将你们全部杀光!” 到此,这场残酷而短暂遭遇战,终于结束了。 此役,虎啸军共斩获823名鞑子头颅,俘虏421人,只有40多名鞑子骑兵脱逃而去,尽弃刀剑的鞑子骑兵惊恐万丈,纵马狂奔。 而虎啸军的伤亡情况为:枪兵死亡42人,受伤66人,横行队死亡20人,受伤41人,突骑兵死亡86人,受伤125人,哨骑兵死亡17人,受伤32人,护骑兵死亡5人,受伤9人。 这次短暂的战斗,虽大获全胜,然而虎啸军中亦付出400多名军兵死伤的代价,尤其是开始与鞑子骑兵对冲作战时,虎啸军骑兵伤亡人数颇重,这个统计数字,让李啸原本因为获胜而喜悦的心情,瞬间冲淡了不少。 这些堪称久战精锐的鞑子骑兵,战力还是相当强悍的,如果虎啸军不是同样久经战阵之师,不是同样的强悍善战并且人数相对占优的话,这一仗的结果,还真的很难说。 护骑队长黄策意犹未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低声请问道:“李大人,可要派我等追杀?” 李啸摇头道:“这四十来名骑兵,已然胆裂,人数又少,杀之无益。我等还是尽速打扫战场撤离此地要紧,毕竟,要是敌军大部追来,只凭我军这般人数,实难与之抗衡。” 很快战场地打扫完毕,包括俘虏在内,所有鞑子的盔甲都被剥去,武器收走,共获得盔甲1235件,刀剑弓箭2000多件,完好战马680匹,并从尸身与俘虏身上搜得银子8000多两。 李啸下令,将所有缴获物资,及地上那数百匹死马,一并用缴获的马匹运走。这些死马,可以充当这几日在船上的军粮,让军兵与百姓们食用。 终于,在临近黄昏之际,虎啸军与百姓们,一同登上了停泊在海岸的六艘水师船只,随即启航而去。 已在船中重新洗澡沐浴干净的李啸,满是鲜血与砍痕的盔甲刀剑已交给护卫清洗整理。此时,头戴铰银墨玉束发冠,身穿一件淡青色的厚厚绸棉服的李啸,正站在甲板船舷处,望着远方正渐渐西下的夕阳发呆出神。 这时,刘扬壮欢喜来报,经他现在整理统计,李啸军的这次辽东救援作战,从两次战斗及旅顺城总兵黄黄龙的赠送中,总共获得58000石粮草,银子20万8千多两,绸缎500多匹,战马500多匹,盔甲3200多件,刀剑弓箭数千件。另外,还得到了李惟鸾的一千兵马,以及旅顺城的近万名百姓。 李啸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刘扬壮的肩膀,示意知道了。 不多时,六艘船上都飘满了马肉饺子的香味,利用死马肉包的饺子,一碗碗地从后勤队的厨房中端出,送到每个军兵与百姓的手里。 而那些垂头丧气关押在一处的俘虏,刘扬壮的后勤队用残留的面粉糊糊熬了一大锅稀汤,每人分了一小碗充饥。 这也是李啸的要求,要让这些俘虏一直保持饥饿的状态,却又不至于饿死,才能免得他们吃饱了之后,有力气反抗而难于管理。 同样洗沐一新的吴之菡,此时已换了一身粉色的襦裙,系着淡绿色的腰带,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爽利,又亲切近人。 吴之菡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马肉饺子,大步向李啸走来,边走边说道:“李呆子,别发呆了,快来趁热吃吧。” 李啸向她投来一个温暖的微笑,随后端过碗来,大口大口地一扫而光。 “看你这相,象个饿死鬼投胎。”在一旁陪着吃的吴之菡笑骂道。 李啸笑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唉,没办法,这打仗,可是实在太耗体力之事。” “你吃饱没,我再给你端几碗来吧。”此时,吴之菡也快速吃完了,她抹着嘴对李啸说道。 “那还不快去。”李啸笑着捏了她的粉脸一把。 “哼,讨厌鬼。”吴之菡柳眉微皱,拔开他的手。 又吃了两大碗后,李啸终于吃饱了,打着饱嗝的他,在吴之菡娇嗔的目光中,满意地舒展手脚。 “李啸,我军现在直返雄唐卫吗?”吴之菡依偎在李啸胸前,望着夕阳之下,暗红一片的海面,喃喃而道。 李啸感觉心弦似乎被拔动了一下,他猜到了吴之菡的意思。 “本官打算,从老铁山水道,绕行往西,前往辽西锦州之处,去面见一下老丈人吴总兵,聊表小婿之情。”李啸脸上露出莫测的微笑,对吴之菡缓缓说道。 吴之菡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却故意以一种埋怨的语气说道:“哼,你还敢去,你拐了良家,私纳侧室,我父亲,定要打断你的腿。” 李啸大笑起来:“放心吧,吴大人绝不会揍我的,相反,他还会奉我为座上宾。” “哦,这却是为何?” “因为,我要送一件珍贵无比,他极其想得到,却一直也到不了手的贵重礼物。足以让他放弃我私纳之菡的怨恨,而会对李某感激不已。” “什么礼物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那礼物,就是,一千颗鞑子的首级。” 第二百三十二章隆重馈赠 从旅顺撤退的李啸全军,绕过老铁山水道,小心地避开后金的水师,行了将近五天,终于来到了辽西的锦州海岸边。 而此时,辽南明军的最后据点,旅顺城,已陷落两天了。 旅顺城是在李啸率军离去的第三天陷落的。得知李啸军将镶黄旗的3000余人全部消灭,以及灭了自已的正白旗部的1200多名精锐骑兵,并斩杀了自已最宠信的将领塔昆木后,统军大将多尔衮狂怒不已,随后下令立即攻城,将一腔怒火发泄在这只剩三千多守军的小小旅顺城中。 三天以来,孔有德部的远程火炮轮番轰击,一旦发现城头守军被炮火压制后,便急急地派出军兵蚁附攻城,只是这些孔有德部的攻城兵马,却被总兵黄龙率领那些已经下定决心与城同殉的守城军士连连杀退。 这样残酷的拉锯战打了三天,到了第三日,黄龙弹药箭矢皆尽,孔有德部在经过三天的轮番轰击后,终于将北面城墙与东面城墙一同彻底轰塌,2万5千多名后金大军蜂拥入城,与只剩下一千多人的守城明军展开了激烈而血腥的巷战。 生死搏杀的巷战整整进了一天方结束,总兵黄龙,与手下将领樊化龙,项作临,张大禄,尚可义等尽皆血战殉城,全军将士除了一百多名军兵投降外,尽皆战死。 旅顺城,终于以这样血淋淋的方式落入了后金手中,整个辽南之地,明军尽没。 多尔衮极为恼怒,后金大军此次攻城作战,对付这3000多守城明军,在占有火炮优势的情况下。亦付出近1300人伤亡的代价,才最终拿下旅顺城。 只是万没想到,自已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攻克了这座明军最后的老巢,却只得到了无粮无钱无人的一座空城。 多尔衮心中的的愤怒,到达了顶点。 他随即下令。将这一百多名投降明军与城中搜出的老翁老妪尽皆当街斩杀,以泄心中熊熊怒火。 随后,多尔衮撤军返回沈阳,返回之前,放了一大把火,将整个旅顺城烧成了白地。 李啸到达锦州之时,已是接近黄昏,在海岸上停泊好船只后,他派了方胜前去禀报正在锦州城中驻守的总兵吴襄。 方胜前往锦州城中的总兵府中面见吴襄时。吴襄正在为是否救援金州的明军而烦恼不已。 他手下的将领们,也分为两部分,各执一词,相争不下。 其中一部分将领说要立刻紧急救援金州,以免金州有失,则辽西各地有唇亡齿寒之忧,最终会被鞑子各个击破。 而另一部分则说,此次鞑子军势浩大。我军能出援的兵力有限,要强行出援。极可能非但救不了辽南明军,反而会与他们一同被鞑子消灭于金州。 面对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吴襄心下犹豫不定,故早已作好准备的救援军队,一直集结在锦州之地,却未渡海出行。 听闻李啸派人过来。吴襄心下大惊,雄唐卫到此锦州之地,山迢路远,这李啸怎么这般悄悄地来了? 吴襄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吴三桂,发现他脸上亦是满是惊讶之色。 仿佛只在突然之间。吴襄脸上满是郁结的怒气。 他心下恨恨地想道,这个可恶的李啸,拐我女儿,坏我吴家将门名声,实在让人痛恶。也罢,且见了来人再说。 方胜入府后,参见吴襄,随即大略将此次援救金州一事向吴襄紧急禀明。 吴襄等人,听完方胜的叙说,个个脸上满是惊讶莫名之色。 这个李啸,却有这般本事,竟能千里渡海援救金州,还能连打两个大胜仗,消灭了近四千人的精锐鞑子。纵然金州最终难保,但对于鞑子有这般胜绩,却是崇祯年间以来,前所未有的辉煌功业。 李啸,真英雄也。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吴襄心下蔓延。他原本对李啸深恶痛绝的心下,突然奇怪地混入了欣赏与敬佩的情结。 “那李啸,现在何处?” “禀总兵,我家大人,现犹在锦州城外海岸之处等候。” “好,你前面领路,我率众将亲迎。”吴襄昂然站起。 半个时辰后,吴襄带着吴三桂及手下众将,跟随着方胜,一同前往锦州城外欢迎李啸。 在离李啸约几十步外,吴襄等人下马,随着方胜一同向正一脸笑容作欢迎状的李啸走去。 方胜及李啸身边的一众护卫,心下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李啸才是这辽东大地的主人,正在尽地主之谊,以欢迎远道而来的吴襄等人。 大步前行的吴襄,看到面前身材雄壮,俊朗英武,满脸正气的李啸,一时间,心下油然而生莫名的欢喜与欣赏,尽情他在努力让自已保持不动声色之状。 见得吴襄等人行见,李啸拉了拉旁边神情紧张呆站着的吴之菡,两人一同下跪迎接。 “小婿李啸,拜见岳父大人。” “女儿拜见父亲大人。” 吴襄斜了一脸通红跪伏于地的女儿一眼,却急急地走上两步,先将李啸搀扶而起。 见李啸起身,吴之菡讪讪地跟着站起。 “李指挥使,听闻你率军千里援救金州,二战皆捷,斩杀鞑子4千多人,老夫闻之,不胜钦佩之至。”吴襄脸无表情,却恭敬地向李啸拱手致礼。 见吴襄这般客气语句与公事公办的态度,李啸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岳父大人客气了,同僚有难,自当互相帮衬,此为我大明官军之本份。”李啸笑了笑道。 听到李啸又说了岳父大人这四个字,吴襄脸上又抽搐了一下,显然,他对这个称呼,还是极不适应的。 吴襄一时找不到话语,他有种下不了台的感觉。 刚才他对李啸的称赞。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在其内心,却是极为欣赏的。只是,这个李啸拐带了自已的女儿,让吴门蒙了羞,自已似乎也不能对他太过热情。这个便宜岳父,委实尴尬得紧。 相见的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之境。 这时,吴三桂走了过来,他满脸欣赏之色地打量了一下李啸,笑着说道:“李指挥,当日登州一别,没想到现在锦州又能与你相见,吴某心下。着实欢喜得紧。却不知吾妹在你处,过得可好。” 李啸明白吴三桂此话之意,也笑着回道:“吴将军,当日在登州时,我便答应过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之菡。现在我已纳了之菡,更会倾心爱护,吴将军放心便是。” 吴三桂大笑起来。又说了些寒暄的话语,随后转头对吴襄说道:“父亲大人。海上风大,非叙话之地,我等且回锦州,再行叙话可好?” 吴襄明白吴三桂在给自已台阶下,他扭头望了一眼旁边的吴之菡,看看吴之菡惭愧忧郁的眼神。吴襄心下一软,不由得暗自长叹一声。随后,他脸上挤出笑容说道:“甚好,那就有请李指挥使,随我等一并入城。” 李啸只带着黄策等一众护卫入城。其余人员皆留在船上。 李啸等人随着吴襄入府,在一间密室之内,吴襄只留了吴三桂在房内,而李把旁人打发出去。 这时,李啸亦让护卫们在房外静候,只留他与吴之菡在房间中。 李啸随即拉着吴之菡,向端然而坐的吴襄行跪拜礼。 “岳父大人,小子李啸,与之菡乃是情深意合,互相爱慕,请岳父大人成全我二人。之菡擅自离家来我雄唐卫,其罪在我,现请岳父大人责罚。”李啸拱手言毕,向吴襄连磕三个响头。 吴襄面无表情地坐着,旁边的吴三桂却是一脸不忍之色。 吴之菡轻声抽泣起来,她缓缓言道:“父亲大人,女儿与李啸,实是情缘相投,爱慕至深。父亲大人若要责罚,请责罚女儿便是。” 见到吴之菡这般说话,让吴襄一时又为之气噎。 吴三桂眼见气氛又要僵硬,急急打圆场:“父亲,现在李指挥使亲自上门,足见诚意。还请父亲务要过于见责。” 李啸在一旁紧接着说道:“吴将军之话,正是小婿本心。小婿此来,特为上门向岳父大人提亲。我与之菡,虽不有不合礼制之处,然确是诚心相爱,难分彼此,还望岳父大人成全。” 吴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他缓缓地叹了口气说道:“李指挥使,今日观你人品气质,老夫心下其实甚是满意,况且李啸你为人急公好义,人品正直,相信你亦会善待之菡。这样吧,这两天就在锦州为你们补办婚礼,以全礼制,也堵了一众小人之口。” 李啸叩谢道:“谢岳父大人玉成。小婿为表诚心,现有一份礼物要送于岳父大人。” 随即,李啸送上礼单。 吴襄家境豪阔,对礼单上面的银子万两,绸缎500匹等礼物皆不甚为意,只是看到礼单的最后目录,吴襄呆住了。 “一千颗鞑子首级?“吴襄轻声念道。 听清了吴襄的话语的吴三桂,心下亦是满是震惊之情。 在明军现在连几十颗鞑子首级都难于斩获的情况下,李啸竟能赠给自已一千颗的鞑子首级!可以想象得到,这么多鞑子首级会给皇帝与朝廷带来怎样的震撼。 那么,自已的官位与前程。。。。。。 自已的女婿李啸,真是豪阔大方啊。 吴襄看向李啸的眼神,顿时柔和了不少,脸上瞬间泛起了欢喜与欣赏的笑容。 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按李啸的意思,由吴襄师爷快速地起草了奏章,随后由八百里加急的快递送往京师兵部。 奏章中写道,这次金州守卫战中,吴襄部接到东江镇总兵黄龙的求救后,联同自雄唐卫来援的李啸部,一齐紧急援救金州。其中李啸部斩杀鞑子首级2498颗,并斩杀鞑子甲喇额真三名,另有鞑子俘虏421人。吴襄部则斩得鞑子首级1000颗。奏章中最后隐晦地提道,此次战斗,虽因敌众我寡,终未得保全金州,但这般杀伤俘获鞑虏,却是崇祯年间,最大的一次胜利。 师爷写得文采飞扬,情节扣人心弦,引人入胜,虽未至战场,却把这次大战写得犹如亲临一般,吴襄与李啸看过后,皆甚是满意。 吴襄心下感慨,这个李啸,如此少年英雄,日后定然前程远大,不可限量。自已的女儿相中了此人,却是颇有眼光。 第二天,由吴襄亲自主持,为李啸与吴之菡补办了盛大的婚礼,吴氏全族,及属下军将,齐齐欢宴。 李啸军的那些船上的军兵,也都由吴府送来大批酒肉,全部在海岸处摆酒开席,一并庆贺不提。 宴后,李啸军留下全部骑兵队伍暂处锦州,并把所有的鞑子俘虏及首级带下船去,准备到时一并护送进京,接受皇上的奖赐与封赏。 而剩下的百姓与军兵,则暂由张行猛负责,雷傲为副手,着水师总头马屿即日启程,带回雄唐卫。 在李啸吴襄合撰的奏章刚由锦州发出之际,多尔衮率领大军,返回了盛京。 没有人来迎接他们。 他们这些彻底扫灭了辽南明军,攻克了明军最终的辽南据点旅顺的凯旋之军,站在冷清的盛京南郊,有如被人遗忘了一般。 这次攻打辽南的战斗中,出了大力的孔有德耿仲明等原明叛将,原本以为返回盛京后,会有大批赏赐,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冷遇,不由得心下甚怒,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多尔衮心下亦是满腔怒火,他在想,定是那豪格已在皇太极面前,将这次镶黄旗惨败的罪责推在自已身上。方让自已虽获胜归来,却只能得到这般冷遇。 多尔衮瞬间又想到了自已正白旗部所丧失的精锐骑兵1200多名,以及战死的甲喇额真塔昆木,心下更是隐隐作痛。 不多时,面无表情的汗宫阉奴前来宣旨,着多尔衮立即进宫觐见大汗,所有军队就地返回驻地。 宣旨完毕,下面的军将立即喧哗骚动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愤愤不平之色,尤其是孔有德部的乌珍哈超营更是恼怒非常。 妈的,这算怎么回事?咱们好不容易打下金州,未提半句赏赐,一句话就把咱们给打发回去了么? 一脸难堪之色的多尔衮,不得不温言抚慰全军许久,承诺等下面见大汗后,一定向大汗提出,要尽早颁给他们相应的功劳与赏赐,才稍稍止住这些人的愤怒,喧哗不满之声有所抑止。 寒风萧萧,枯叶盘旋,面色沉重的多尔衮,跟着宣旨阉奴,一步一步向皇宫方向行去,这段沉默而行的路程,让多尔衮感觉前所未有的漫长。 第一百三十三章进京献俘 多尔衮在清宁殿外驻步了许久,一脸复杂与无奈交织的神色。终于,他长长地轻叹了一声,走入殿中。 入得殿后,多尔衮迅速地注意到,清宁殿中,除了一脸肃沉端坐龙椅之上的皇太极外,另有豪格,以及范文程站在一侧。 多尔衮眉头一皱,不及多想,随即打扦下跪。 “臣弟多尔衮,拜见大汗。” “老十四,你跪安吧。” “嗻。” 多尔衮拍打衣袖起身,他迅速地瞥见了豪格从一旁投来的愤怒的目光,多尔衮心下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他扭过头去,故作不见。 “辽南明军,已皆灭了吧。” 龙椅上的皇太极淡淡地说了一句,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禀大汗,大汗威德,加诸四海,天下何人可挡!辽南明军,已被我大金勇士一扫而灭。辽南金州诸地,皆已被我军顺利占领,成为了我大金万世不移的国土。”多尔衮简述了一遍战斗过程后,努力用恭敬而清晰的语气结尾回答。 皇太极脸上突然抽搐了一下,他有如牙疼一般咧了咧嘴。 “老十四,你拿下辽南,是为大功一件。只是,本汗想问下你这个统军大将,这次攻打辽南的战斗,我军总共损失了多少兵马?” 皇太极淡淡的话语,却让多尔衮瞬间变了脸色。 “臣弟禀报大汗,我军本次攻打辽南,八旗兵力损失约4500人,其中镶黄旗战亡3000余人,正白旗阵亡1400多人,汉兵损失约3000人。” 多尔衮报完这一串数字。狠狠地咬了咬牙。 “哦,这便怪了,这辽南明军兵微将寡,为何我八旗将士,战死人数竟如此之多?”皇太极冷冷地说道。 多尔衮额上细汗渗出,他尚未回答。旁边的豪格已忍不住大喝起来:“多尔衮!若不是你这家伙心怀偏私,暗中报复,强令我我镶黄旗将士从东边山区进军,我镶黄旗3000多忠勇精锐如何会在盘龙山中敌埋伏,以致全军覆没!” “豪格,不可造次。”龙椅上的皇太极叱斥道。 豪格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将后面的话语吞入肚中。只是他依然一脸愤怒,额上青筋暴跳,牙齿咬得格格响。 多尔衮拱手叩头。语音低沉地说道:“禀大汗,当时,我军一路攻打辽南,势如破竹,全军顺利会师青泥洼后,我之本意为,分兵东、西、北三路进击,分别进攻明军最后的巢穴旅顺城之东门、西门、北门。好让明军应顾不瞝,从而顺利拿下旅顺。只是万没想到。竟有那明国将领李啸横来搅局,悄悄在盘龙山处设得埋伏,方让我军大意中计,以致镶黄旗部3000余人被歼,另有我正白旗部1200余精锐骑兵折于此人之手。臣弟无能,未能料到竟会有此人悄然自山东来援。以致我大批大金勇士战死荒野,请大汗责罚!” 多尔衮说完这一大段话,刷地下跪,长叩不起。 皇太极的大胖脸在哆嗦,他的手颤颤地抬起。指着地下叩伏于地的多尔衮,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皇太极明白,多尔衮这段话,明为自贬,实际上是在告诉他,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并非是他多尔衮指挥无能,而是那突如其来的李啸,让多尔衮看似完美的计划,遭到了重大的损失。 只是,这么重大的兵力损失,堪称宁锦之战以来,后金最大的一次战力受损。后金常备兵力才10多万人,这一次便折损了4500人,实在是前所未有让人心惊不已的损失。虽然最终消灭了辽南明军,达到了战略目的,但这样惨重的兵力损失,让这个战役失色不少。而且,如果自已只是轻轻带过,而不斥责处罚多尔衮这个统军大将,皇太极心恐难于服众。 “多尔衮,亏你还是我大金的墨尔根黛青(聪明之帅之意),当日天命汗在萨尔浒一战中,集中我八旗精锐兵力,将明将杨镐四路大军分别击破的战例,你也忘了么?临阵分兵,乃是为将大忌,你这个统军大将,未免行事太过轻忽。”皇太极语气冰冷而严厉。 “臣弟无能,惶愧无地,请大汗责罚!” “罚你事小,本汗最为忧心之事,却是担心这个李啸啊,此人越发成为我大金之劲敌了!”最终,皇太极长叹了一声,吐了这一句话。 “汗阿玛,说来奇怪,那李啸人在山东,却怎么会对我军动向了解得这么清楚,莫非其会未卜先知不成?”豪格疑惑地插话道。 “和硕贝勒,以余观之,当非李啸有什么未卜先知之术,定是其在我大金安插了细作,方让其及时知晓了我军动向,故能立即渡海来援。”一旁一直未说话的范文程插言道。 “范先生言之有理。”皇太极点头道。 “大汗,现在那李啸部队精锐,战力非凡,又能用间,诚然已是我大金之劲敌,此人不除,终是我大金之巨患。“范文程忧心忡忡地说道。 “范先生之忧,本汗深以为然,只是此人远在山东,山遥路远,我军水师又弱,尚难远征其地,只可徐徐图之矣,奈何奈何。“皇太极又长叹了一声。 清宁宫中一片沉默。 皇太极终于开口了,他冷冷地说道:“传本汗谕令,多尔衮攻克辽南,扫灭明军有功,但折损兵马太多,损我八旗兵力太过。本汗禀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之规,令多尔衮官位职务不变,所得财物包衣可自行安排,但需罚银2万两,所罚银两,赏于本次进攻辽南出了大力的乌珍哈超营。” “大汗英明,臣弟认罚。” 多尔衮心下暗恨,却无可奈何,依然跪伏于地的他,突然感觉自已这次出征辽南。纯粹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皇太极的声音继续从龙椅上传了下来。 “豪格,你轻敌冒进,损失镶黄旗全部出征兵马,亦当受罚。暂留你官职不变,罚银一万两,以为惩处。所罚银两。同样赏于乌珍哈超营。” “孩儿接受汗阿玛之责罚。”豪格同样跪地叩首。 皇太极面无表情,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多尔衮和豪格,冷冷地说道:“多尔衮,豪格,你们都跪安吧。” “嗻。” “嗻。” 多尔衮重新起身后,皇太极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对他说道:“老十四,你是我大金难得的优秀统帅,是本汗可以倚重的杰出将材,希望你吸取教训。牢记这次战斗的过失之处。待明年开春化冻之后,本汗还要安排你率我八旗将士,远征那逃窜青海的蒙古察哈尔部首领林丹汗。望你再图振作,不负为兄之望。” 多尔衮目光灼灼地拱手答道:“请大汗放心,臣弟定尽心尽责,为大汗扫灭察哈尔部余孽,为我大金开疆拓土!” .. 崇祯六年农历十二月初。 京师。 乾清宫。 崇祯一个人在里面独坐了近二个时辰了。 他双眼木然地呆望窗外光秃秃枯枝在呼啸寒风中瑟瑟飘摇,心情有如那灰濛的天气一般。无比低落消沉。 两个小太监瑟缩地站在他身后,低头缩脖。生怕发出一丁点响动,以免触怒了已是神经兮兮压力巨大的皇帝。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从大明帝国的四面八方向皇宫中传来,令年轻的皇帝心交力瘁。 其中两条消息,最让皇帝沮丧不安,痛心疾首。 第一条。便是今年冬天,流寇乘黄河冰冻飞渡冲出河南的明军合围阵地,并连克渑池、卢氏、伊阳(今汝阳)三县,将原本稳定的河南战局重新搅得一片血雨腥风。各路围剿明军,在河南巡抚元默的配合下。重兵堵截,试图重新将流寇包围歼灭。只是流寇却立刻转而南下,经汝州至淅川、内乡、光化、南阳之路,攻入湖广,彻底地跳出了包围圈。湖广等地猝不及防,登时大乱。 而这第二条,便是东江镇余部飞速报来的坏消息,东江兵黄龙殉城战死,辽南明军全军覆没,金州之地全部被后金吞并。现在,东江镇除了诸如皮岛,广鹿岛等一些残存岛屿外,再没有陆上据点了。 整个辽东局势,开始变成了辽西一地明军独自苦撑的状态。现在蒙古插汗部首领林丹汗率众西逃,全部的内喀尔喀左翼蒙古基本上皆已归附后金,由此,后金在这块辽东大地上,再没有任何堪称敌手的对手存在了。 皇帝突然感觉自已正在被流寇与后金两块巨型石磨夹在中间,一并碾压,他悲哀地想到,也许,迟早有一天,自已会被这两块大石磨碾得粉身碎骨。 “莫非,天已厌明,我大明江山,将会在朕中手中,彻底失去了么?”皇帝轻声的喃喃自语。 殿外,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皇帝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却见得兵部尚书张凤翼手持一封奏章,跟着太监曹化淳一脸喜色地从殿外跑入。 “臣,臣,张凤翼,禀告陛下,我大明官军辽东大捷。” 张凤翼尚未入殿,便气喘吁吁地急切高喊起来,这大冷的天气里,他竟然跑出一脸油汗,且因入门急切,险些被墀阶拌倒。 入得殿来的张凤翼急急地递上奏章,一边急切地说道:“辽东总兵吴襄,传来急奏,说本次金州之战,虽未能保住金州,但阵斩鞑虏颇多,请皇上过目。” 崇祯闻言,脸色大变,急急拆阅,随着阅读的深入,他原本青黑色的脸孔,开始有浓重的红色溢现,原来黯淡无神的双目,开始有明亮的光采跳荡。 “李啸部斩杀鞑子首级2498颗!吴襄部则斩得鞑子首级1000颗!斩杀鞑子甲喇额真三名!另有鞑子俘虏421人!!”崇祯念出这几乎让人难以置信的数字,声音越念到后面越大声,他拿着奏章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好!好!,我大明官军此战,竟能这般殊胜,当真回肠荡气,大慰朕心!朕,朕,要重重嘉赏!” 年轻的皇帝大笑着从龙椅上站起,激动得双手握拳,在丹墀之上来回疾走。 丹墀下,见到皇帝这般高兴,兵部尚书张凤翼与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皆是一脸释然欣慰的笑容。 许久,皇帝方停下来回疾走的脚步,一脸光采奕奕的他,容光焕发地向张凤翼下达谕令。 “张伯起,速传朕旨,着辽东总兵吴襄,及雄唐卫指挥使李啸,带上首级与俘虏,一并进京,朕,朕要亲自接见他们。” “微臣谨遵圣谕。” …… 当辽东总兵吴襄,和雄唐卫指挥使李啸带着3498颗鞑子头颅,以及421名鞑子俘虏来到京城之时,立刻在全城百姓中引发了轰动。 京师北面的宣武门外,围观的百姓已是人山人海,喝彩声、欢笑声,鼓掌声,汇成潮水般的喧腾声浪,响彻京师。 3498颗鞑子头颅分装在六辆四**马车上,均堆叠得有如小山一般,另有421名垂头丧气步履蹒跚的鞑子,被衣甲鲜明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虎啸军军士押送,望着眼前这般让人恍在梦中的景象,每个京师百姓的脸上都是惊愕与狂喜的笑容,每个人都欢乐得情难自禁。 这些京城的大明百姓们,没法不高兴。自崇祯年间以来,他们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之中。时有鞑子或流寇兵临京师的可怕谣言传来,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更有崇祯初年的那次鞑酋皇太极亲自入寇京师,让京师百姓几近胆破。这些年来,大明帝国每况愈下的凄惨状况,连绵不绝从各地传来的坏消息,让百姓们压抑无奈,精神时刻处于高压紧张的状态之中。 现在,终于有一支大明的威武之师押送这大批的鞑子首级与俘虏来到京师,这只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情景,让百姓们被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迸发,京师民众如痴如醉的向虎啸军与辽东军兵们大声欢呼,跺脚鼓掌,尽情的发泄着心中的痛快与惬意。 宣武门外,勒马而立的一身钢甲戎装的李啸,怔怔地凝望着宣武门那三个遒劲飞逸的大字,望着高大雄伟一眼高耸入云的京师城墙,望着四下欢呼鼓掌的百姓,心下感慨莫名。 我李啸,终于,来到了京城了! 大结局 应编辑与读者要求,本章作为大结局收尾吧。 如果各位读者对在下的拙作感兴趣,新作《明末之虎》,期待你的观看。 。。。。。。 李啸此次进京,遭到多人忌恨。 虎啸军被故意怠慢,安排招待甚不如意,有将士发泄不满,被五城兵马司拿获。 崇祯因为这个原因,怀疑虎啸军兵骄将悍,难于驯服,对李啸原本欣赏之情,消失不少。 随后御花园召对,李啸所献条陈,虽切中时蔽,却因为触及大多人的利益,难于实施,崇祯对李啸更无好感。 虎啸军离开京师返回安东卫,李啸心意消沉,原本一心效忠的心思,开始转变。 对于朝廷的各种征召,李啸开始阳奉阴违,表面忠诚,内心淡漠。 接下来的两年内,李啸军逐步扩大自已的各类产品经营范围,为今后发展铺平道路。 李啸长子李建出生。 两年后,资金不成问题的李啸,开始重点组建水师。 李啸长女李玉出生。 此时皮岛已失,李啸找了个借口,以朝鲜救援不力为由,征伐朝鲜。 虎啸军战力强悍,包围朝鲜都城,逼迫朝鲜割让济州岛。 朝鲜向明朝告状,崇祯下令处罚李啸,却不敢对他有实质性动作。 有济州岛作基础,李啸的水师日益强大。 同时扶持朝鲜内部反对势力,让朝鲜处于内斗之中,从而无力对自已造成威胁。 崇祯十年时,虎啸军拥有先进战舰数百,开始南下拓展。 虎啸军先败郑芝龙,再败荷兰人,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成功拿下台湾。 拿下台湾后,李啸大力发展农业和海军,招了大批流民,把台湾建成了一个巨大的粮仓和海军基地。 李啸二子李世出生。 崇祯十二年,李啸战船千艘,全力南下,与西班牙争夺菲律宾。 菲律宾土地广大,岛屿众多,西班牙人亦是十分能战,李啸用了近两年时间才全部攻下菲律宾各个岛屿。 菲律宾拿下后,李啸更加大力开展农业,招收流民。让菲律宾与台湾一样,成了虎啸军最大的两个粮仓。 李啸二女李妤出生。 兵精粮足,钱钱丰厚的李啸,开始了侵吞山东的计划。 在崇祯十六年末,李啸完成了对整个山东的吞并,迫使明朝承认自已为山东总兵兼都指挥使。 崇祯十七年初,李啸大败李自成,近使其放弃入侵山东的计划。李自成无奈,转而全力攻打京城。 京师陷落,李啸带人秘密入京,崇祯已尽杀女眷,在自尽前,给李啸留下血书一封,希望他能带太子出城,保全帝脉,重振大明。 李啸感慨涕泣,在掩埋了帝后及一众公主的尸首后,带太子出城,返回山东,此时,吴三桂引清军入关。 李啸三女李婕出生。 李自成大败,被吴三桂及多尔衮派出的清军大肆追杀,一路西逃。 李啸让太子于济南称帝,年号弘兴,自任太师,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李建封为世子,号令天下。 李啸趁清军与李自成死战之际,向南兼并了江北西镇,铲除了最大的隐患。 兵力强大的李啸,用了一年的时间,整合明朝残余势力,铲除左良玉,让整个南方听命自已。 弘兴二年,李啸进位为唐国公。 李啸三子李吉出生。 同年,李自成被地主武装所杀,清军入寇四川,与张献忠激战。 趁清军战线拉至最长之际,一直隐忍无为的李啸,誓师北伐。 虎啸军兵分三路,一路从山东直逼京师,一路从南直隶征河南山西,一路从湖广直攻汉中陕西。 虎啸军攻势凌厉,清军大败,陕西,山西,河南,北直隶大部光复。 鞑子主力,苦守京师,虎啸军形成了围点打援之势。 清军主力困陷四川,动弹不得,陷入虎啸军与张献忠余部夹攻之中。 征川主力英亲王阿济格,见得京师危急,不得不率军北返,被虎啸军与张献忠部合击,军溃身灭,清军西征主力全被消灭。 吴三桂及关宁军重新倒戈,效忠李啸。 李啸进位为唐王,封山东全地,世子世袭。 清军全灭后,李啸与张献忠反目,经过一番苦战,张献忠于成都毙命,李啸收降李定国,孙可望等人。 经过一年的围困,京师终于被李啸攻陷,在清军的死命保护下,以死伤无数的代价,摄政王多尔衮被明军射杀,顺治出逃辽东. 顺治自降国号,称清王,以辽东为界,向大明称臣,李啸思虑良久,暂从其议。 李啸为崇祯帝举办了盛大的祭祀活动,同时宣布,京师由行都济南,回迁北京。 至此,天下基本平定,举国皆知李太师复国之功。 李啸决定,天下战乱已久,财力耗竭,故决定休养三年,再征伐清朝及蒙古。 弘光六年,李啸受九锡,三辞,乃受。 弘兴帝朱慈焤,对李啸十分感激,又十分疑虑。 弘兴帝受人盅惑,设计欲杀李啸,以防李啸功大夺国。 李啸识破此计,将盅惑之人全部诛灭三族,随后于帝阶前裸衣自数身上伤痕,以剖心迹。 然朝中汹汹,各朝臣纷纷要求皇帝行禅让之事,帝大惊而泣,哀求李啸放过自已。 李啸亦感泣,为抚慰皇帝,以长女李玉许配于帝,为皇后。 然李啸此举,并不能平息朝臣之议,有人建议,现在北方未靖,唐王乃国家柱石,孰可再起风波,群臣一致要求,弘兴帝若不杀,则必要流放。 整整一年,朝廷皆处于动荡之中。 年末,皇后李玉生下一子。 李啸无奈,为免弘兴帝被人毒害,乃从群臣之议,将皇帝流放菲律宾棉兰老岛。 接下来,李啸接受群臣建议,不再复立明帝,而受其禅让,改国号为唐。 然李啸允许,弘兴帝于菲律宾棉兰老岛复建明朝,以李玉之子为太子,并以此岛为界,子孙世代永传,成为大唐属国。 李啸自称大唐神武皇帝,封李建为太子,李世为秦王,李吉为齐王。 神武二年,李啸扫灭了暗图复国的前明藩王及遗老,国中大定。 同年春末,命太子为督师,率国中近半精锐唐军,征伐蒙古,清朝。 唐军势若破竹,一年之内,攻灭清朝,顺治自杀,李啸杀尽老奴子孙,满州余部皆降,李啸遂大招汉人入女真旧地,接收其土地人口,令满洲人皆为汉人百姓之奴仆. 第二年夏,蒙古诸部亦降,李啸被尊为天可汗。 李啸继续征伐,西吞乌斯藏,南并东南亚,北至西伯利亚,最远之处,到达与奥斯曼帝国接壤之地。 李啸终于创建了一个比唐朝还大的帝国,天下之大,无如我唐。 中华文明,重新进入了鼎盛之时,傲立于世界之巅。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福利小说网—http://www.fl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