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王庭》全集 作者:斑驳的徽章 声明: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章阿尔弗雷德 秦朝茫然打量着他周围环境,满脑空白。 这是一间面积起码40平以上的宽敞卧室,呈暗红格调,从窗帘到地毯再到床上的床垫被子、甚至就连书桌上的桌布也都全部是暗红色,让人感觉沉重,但又不至于压抑。 然后就是四周墙壁,跟整间卧室华丽装饰构成两个极端的是,墙壁上没有任何饰物,裸露着一块块巨大的青黑巨石,仿佛构成这座建筑唯一的材料就是这一块块青黑巨石——这当然很诡异,在眼下这个红砖白瓦钢筋水泥的年代,除了那些遗迹古物,秦朝还从没有见过完全是用巨石堆砌起来的建筑。 所以睁开眼睛,发觉他正处于这种充斥着浓郁哥特氛围的环境中,秦朝不可避免的也就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不能想象一场车祸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过了很久。 兴许是逐渐习惯了感官上的震撼,在对他身处环境的困惑、好奇以及对未知恐惧的驱使下,躺在大床上的秦朝终于试图撑起双臂,坐起来去进一步了解他周围环境。 可是,他的双手不过刚刚按在床上,就陡然感觉到他的下半身完全没有丝毫的知觉,这让本来已经稍微有点平静了的秦朝再一次慌乱了起来,本就苍白的嘴唇更是瞬间没有了血色,几乎透明。 接着,他下意识便伸手摸向了他的双腿,直到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腿还在,他这才深深的松了口气。然后简单想着双腿的毫无知觉可能只是车祸的暂时后遗症,秦朝仅靠手臂吃力的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房门突兀被人推开。 刚要掀起被子去看他双腿的秦朝第一时间便扭头看向了门口——是个老人,确切的说,是个穿着一身笔挺的燕尾服,左手端正托着一个托盘的老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门口,并且他显然也是在看到坐在了床上的秦朝后而极度震撼,这从他手上的托盘倾斜,托盘上的银碗滑落在地,乳白色的牛奶洒了一地,也溅在了他的裤管上,他却毫不知觉,只是直愣愣的看着秦朝的神情中便看得出来。 于是手足无措的秦朝只好努力微笑了笑。 这微笑也终于提醒了老人,让老人意识到他并不是在做梦。 老人很快便就反映了过来,神情虽然还带着强烈的震撼,但显而易见的是,震撼中更多了许多惊喜意味。他满是皱纹的脸孔露出微笑,然后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银碗重新放回托盘,这一系列的动作中,老人很明显是处于极度震撼惊喜的情绪下,因为就连秦朝也清晰看到他的手一直是微微颤抖。 然而尽管如此,无论是弯腰还是从地上捡起银碗,老人的动作一直都是端正且一丝不苟,像是他不可抑止的情绪波动完全影响不了他的动作,严谨到让秦朝甚至感觉如果不是他的情绪流露,他很可能会觉得他就是台机器。 “很抱歉我的少爷,我想您不会计较它抢了您的奶酪,毕竟它只是条裤子。” 少爷。 这个陌生滑稽却反常的有些熟悉的称呼,再加上老人越发熟悉的脸孔,突兀便让秦朝脑中涌出一段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让他的头痛欲裂。 …… “3个月前,阿尔弗雷德庄园遭遇了一场惨烈而血腥的偷袭,那是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整整30人的黑甲骑士团袭击了庄园,战斗从夜晚一直持续到夜幕被黎明驱散,鲜血在庄园草地上弥漫,最终汇成河流。伯爵大人战死当场,而少爷您,也身受重伤昏迷了3个月几乎再不能醒来。没有人知道这群披着黑甲的骑士为何会袭击阿尔弗雷德庄园,也没有人知道这些黑甲骑士到底来自何方,我们唯一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支黑甲骑士队肯定不是遗弃荒原某个家族的力量,因为荒原上没有哪个家族能够强大到拥有这样一支平均实力起码在7级左右的强悍骑士团。当然,他们更不可能来自巫妖王庭,因为寒冬已经临近,贫瘠的巫妖也随时都会入侵荒原掠夺粮食,不说他们没必要针对阿尔弗雷德,即便是仇恨,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损失任何一个拥有7级斗气的骑士。” 窗外阳光明媚,洒在房中明亮而温暖。 然而在老人平缓的叙述下,像是连空气的温度都在降低,坐在床上的秦朝感觉不到温暖也感觉不到明亮,在他脑海里只有那场厮杀的画面——银月,骑士,剑光,鲜血,尸体,惨嚎……这些画面通过老人的讲述,再加上秦朝这时已经苏醒的记忆,很直观的便让秦朝产生了身临其境的感觉,他甚至仿佛看到了那个带着黑色面罩的骑士狠狠一拳砸在了他胸口的情景。尽管那时的他还不是这时的他,但秦朝依旧下意识的感觉胸口一阵疼痛。 这已经是秦朝第2次醒来了。 接受了这一世他的记忆,秦朝自然也就知道那场车祸后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对于穿越,秦朝肯定觉得荒诞,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再怎么说他曾经也混迹各大网站看各种穿越文重生文,所以对秦朝来说,这时的他也的确是茫然更多过恐惧,尤其是考虑到这时所面临的处境:这一世的父亲阿尔弗雷德伯爵战死于那场惨烈的袭击,而他又是阿尔弗雷德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理应继承伯爵爵位,成为阿尔弗雷德家族的掌舵者,他就更是迷茫无措。 因此,听着老人叙述,迎着窗外明亮的阳光,眯着眼睛的秦朝只是下意识问道:“现在的情况呢?” 老人神情平静,只是低头看着他一定是受到了主的恩赐才苏醒了过来的少爷,他的眼神突然泛起犹豫。不过最终,他还是轻声道:“这3个月,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没有慌乱也没有动荡,这得归功于您的妹妹伊丽莎白小姐,是她第一时间处决了几名蠢蠢欲动的阿尔弗雷德仆人,这才换取了阿尔弗雷德的安宁,当然,只是暂时的安宁。” 伊丽莎白。 秦朝当然有印象,并且提起他这一世的妹妹,尽管没有见过,可他的脑中还是很快便浮现出一张清秀动人的少女脸庞——兴许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少女称不上美艳妩媚,但她微笑时会弯成月牙的明亮眼睛,以及脸颊两侧的酒窝都让她显得格外可爱。而想起这些,秦朝也就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些年,这一世的他在庄园草地上修炼斗气时,他的妹妹总会安静坐在一旁等着他的画面,于是,心中莫名其妙泛起的一阵暖流也终于让秦朝感觉到了温暖。 但温暖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当他想到这时的他不过17岁,他的妹妹更是只有15岁,却已经承担起了在他们父亲战死后本该他承担的沉重责任,秦朝心中便就只剩下了苦涩,完全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恬静的少女是如何面对的这种恶劣处境,又是如何果决的稳定了阿尔弗雷德的局面。 他艰难开口:“那么,伊丽莎白呢?” “索伦城,索伦会议。” 老人先是简单说了这样一句,随后等他注意到秦朝脸上的愕然,他便想起他的少爷终究是昏迷了整整3个月,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反映过来。因此他便详细又为秦朝解释道:“寒冬已经来临,缺乏过冬资源的巫妖王庭会在每一个冬天侵略遗弃荒原以掠夺过冬的粮食,所以为了让荒原上的贵族们在巫妖入侵前安全转移到城墙的后方,在索伦城,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一个会议来确定由哪个家族负责断后,抵挡巫妖的入侵,使得其他更多的家族更安全的转移,而这便是‘索伦会议’成立的唯一原因。”顿了顿,老人眼神复杂的看着秦朝,又补充道:“更关键的是,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怕是会由阿尔弗雷德来抵挡巫妖的入侵。” 秦朝似乎没有意识到老人最后一句话的严重性。 当然,他可能只是没有注意到老人的最后那句话,毕竟,他虽然接受了这一世全部的记忆,可其中很多细节他显然不能在短时间内全部接受,所以听着老人的解释,秦朝顺理成章的也就表现出了他的疑惑,他道:“转移?为什么要转移?难道帝国就任由巫妖的入侵?帝国在荒原并没有任何军团的驻扎吗?” 遗弃荒原是神圣帝国的领地,阿尔弗雷德以及荒原上其他的贵族自然也是神圣帝国的子民。 这些比较笼统的概念性问题,秦朝在这一世的记忆中还是很清楚的了解了下来。 “少爷,您恐怕忘了遗弃荒原为何会被称为遗弃荒原。”老人看着秦朝疑惑的神情,终于确定他的少爷即便是醒了,却也忘记了很多东西,他耐心又道:“所有犯了罪的贵族都会被驱逐到这个与北境巫妖接壤的土地上受尽苦难与诅咒,所以这里是被帝国所抛弃了的贵族们所聚集的地方,也是某种程度上被帝国所遗弃的地方,帝国自然不会派任何军团驻扎,守护,就连光明教廷也没有在荒原建立教堂。虽然名义上的遗弃荒原依旧属于神圣帝国,属于主。” 犯了罪的贵族? 秦朝再次愕然,记忆中倒真没有有关阿尔弗雷德所犯的罪的任何信息。 但这终究在这个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朝已经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既然帝国不会给荒原提供任何保障,而荒原上的贵族们也不会团结共同抵抗北境的敌人,那这就意味着,每年负责断后的家族是要以一家之力来对抗巫妖王庭!这完全不是数量上的差距,简直就是各方面实力悬殊差距!虽然巫妖王庭资源匮乏,但就仅仅某个家族来说,巫妖似乎怎么看也都只能是个庞然大物吧。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秦朝不禁觉得这个所谓的‘索伦会议’根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可笑话又怎样?按照老人的说法,这个会议终究是从荒原建立起的那一天就存在了,不管这个会议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没用,也到底不是一个秦朝,或者说一个阿尔弗雷德就可以否定的。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秦朝所唯一能够考虑的怕也就是如何执行这个所谓的‘索伦会议’……可问题又来了,他该如何考虑?不说他仅仅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算一切如常,单单一个阿尔弗雷德可以抵抗巫妖几天?一天还是半天?更何况,这时的阿尔弗雷德刚刚遭遇一场残酷的袭击,实力大伤,内乱随时都可能爆发,那让处于这种情况下的阿尔弗雷德再去抵抗巫妖的入侵,现实吗? 秦朝总算意识到他此刻所面临的情况是何等的危急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在他第二次醒来后,他身旁的老人就再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激动或者惊喜,而只是一味的沉重与犹豫了。他缓缓转身,终于将视线放在老人的脸上,问道:“以前负责断后,负责抵挡巫妖入侵的家族,是如何做到的?” 老人依旧平静:“所有负责断后的家族都已经成为历史,再不存在了。” 这就是说,阿尔弗雷德就要完蛋了。 第二章我需要一台轮椅 秦朝再一次失去了思考能力。 如果说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失去思考能力,仅仅是因为对这个未知世界的恐惧与茫然,那么这一次就只能是彻头彻尾的绝望了。 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拯救他拯救他这一世的阿尔弗雷德家族,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头绪,任何的方向去考虑该如何拯救这一切。 他不过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对这世界的一切也都没有充分的体验与了解,却已经陷入了这等绝境,面临了这样无可挽回的局面,他又能够折腾出什么手段,掀起什么风浪? 他叹了口气,心中极度苦涩,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再次望向了窗外。 阳光依然明媚,洒在他的脸上,只有冰冷。 依旧笔直站在他床前的老人明显也是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感受到了他的绝望,他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但最终却还是颓然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眯着眼睛望向窗外的秦朝当然也注意到了老人的欲言又止,并且事实上他本想回头询问老人,但最终,他还是漠然望着窗外,没有回头。 因为他已经猜到老人想要说些什么——的确,不管如今的阿尔弗雷德面临的处境何等糟糕,但最起码他的妹妹,伊丽莎白还在为阿尔弗雷德的生存而努力而挣扎,甚至要是没有猜错的话,秦朝基本上可以断定,他的妹妹肯定是在请求、哀求那些参加‘索伦会议’的贵族们再给阿尔弗雷德一些时间,等到明年,最好过几年再去承担抵抗巫妖的责任。 那么这种情况下,作为阿尔弗雷德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有什么资格绝望,又怎么能够不理会他妹妹所承担的苦难而只是想着放弃? 这些,秦朝肯定都懂,可他心中还是很难掀起去挣扎去抗争去试图绝境逢生的念头,原因可能是他并不认为阿尔弗雷德还会有什么希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刚刚穿越过来的他还没有对阿尔弗雷德产生那么强烈的归属感,再加上他的腿即使到现在也还是没有知觉,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只能沉默。 老人等了片刻等不到他少爷的再次开口,便只好叹息,最终平静留下一句去准备午餐,他佝偻着身子便缓缓转过了身去。 这同时,秦朝也终于收回他望向窗外的视线,转头看向了老人的背影。 苍凉而悲哀。 这是秦朝看到那佝偻着的背影后第一时间所生出的感触,然后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突然便涌出一股冲动:是的,他确实还没有真实的去触摸这个世界,但仅仅根据他所接受来的记忆,以及那个所谓的‘索伦会议’,便足以让他轻易想象得到荒原上那些贵族的自私、残忍与愚蠢;那更何况这群贵族又都是一群犯了罪,被帝国放逐到这荒原的贵族? 现如今……当秦朝终于想到他不过才15岁的妹妹此时正面对着这样一群奸诈残忍的贵族,绝望挣扎着、卑微乞求着、他的心便也终于泛起波澜,叫做心疼的波澜。 于是他想着,好吧,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既然怎样都不可能就这样躺在床上等死,既然他已经是阿尔弗雷德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那么该承担的,终究还是要承担的,起码要试着承担。 他缓缓掀起盖在他身上的暗红被子,木然看着他毫无知觉的腿。 老人也走到了门口,伸手拉向了房门。 他突然开口,声音深邃而幽远:“老弗农,我想我需要一台轮椅。” 老人,确切的说,是那夜遭遇袭击时侥幸活了下来的阿尔弗雷德老管家老弗农,瞬间僵立。他没有转身,但任谁都能瞧得出他的激动,然后等到他的肩膀终于不再颤抖,他这才转过身来,压抑着他再也压抑不住的声调,努力让他显得平静:“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是大人,而非少爷。 …… 秦朝觉得他这便算是真正触摸到了这个世界。 兴许轮椅是老弗农在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从秦朝提出需要轮椅,到用完午餐后老弗农推动轮椅将他推出房间,这一系列的事情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 然后由于城堡的一楼大厅外有7层台阶,在老弗农将秦朝推出城堡时,他便让秦朝转了过去,防止轮椅前倾。而正是由于倒着走下的台阶,秦朝便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这几天所居住的环境。 那是一座典型的西方中世纪式城堡建筑,起码5层楼高,统一的是由青黑巨石堆砌而成,并且城堡顶部也就如秦朝前世在电视中所看到的那样,有着3处圆塔巍峨耸立,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同时也让处于城堡下的人很轻易的便感觉得到威严,感觉得到敬畏。 这种感觉对于秦朝来说尤为强烈。 在他眯着眼睛打量这座宏伟的城堡时,他甚至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兴奋,以至于即便他的手狠狠的抓紧了轮椅的扶手,也还是无法平息他的兴奋——这是属于他的城堡,这是属于他的阿尔弗雷德,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这种感觉……很好,好到秦朝几乎愿意为守护这里属于他的所有而付出一切。 老弗农明显没能体会到他的兴奋,在准备好的马车停靠在了庄园门外后,他便推着他的大人转了过去,向庄园外走去。而直到这个时候,秦朝才看到庄园里有7、8个仆人正零散的站在庄园各处,他们都在为他们昏迷了整整3个月,本以为再不会醒来的少爷骤然苏醒而感到吃惊、感到惊讶。 但遗憾的是,他们明显没有资格表现出他们的情绪,所以不管秦朝的突然出现再如何的让他们震撼,他们也只能低头站在原地,甚至不敢抬头直视他们的少爷。 本想微笑面对这些仆人的秦朝意识到他的表情根本没人看以后便就放弃,这个时候他肯定没心思去深入的考虑奴隶、平民与贵族3者之间的鸿沟,所以任由老弗农推着,沐浴着阳光,他便也是顺着石子路向庄园外走去。 中间路过庄园门前的草地,秦朝摆手示意老弗农停了下来,然后他自己驱动轮椅走到草地的边缘,望向草坪。 密涅瓦乌头草显然有着强悍的生命力,寒冬已经来临,可草坪依然青葱嫩绿,这里早已看不到了任何血腥厮杀的痕迹,也很难想象就在3个月前这里上演过一场激烈而血腥的厮杀——地上没有鲜血,没有残肢,也没有尸体,有的只是在阳光下闪着碧绿光芒的草丛。然而尽管如此,尽管眼前只有这平静的草坪,呈现在秦朝眼前、呈现在秦朝脑中的,却全部都是那一夜的鲜血,那一夜的厮杀,他甚至感觉他站在这里,在他眼前也还是那场厮杀的画面:鲜血横流,惨叫连连,怒吼不止,残肢与尸体遍布草地。 这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在他眼前,是草地,更是战场。 然后他将眼睛放在草地上那块矗立着的黑色石碑上,石碑明显已被清洗过,但鲜血依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斑斑痕迹,显得厚重而沧桑。 秦朝眼神空洞的看着石碑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在他终于转动轮椅转了过来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有10来名骑士站在了他的身后。 骑士当然都是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他们可能没有参加那一夜的厮杀,可能也是从那场惨烈的厮杀中幸存下来的,但不管怎么样,能够在这个时候还出现在阿尔弗雷德庄园,守护着他这个阿尔弗雷德的继承人,他们的忠诚显然不用怀疑。 秦朝打量着这些铠甲锈迹斑驳并不明亮的骑士们,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放弃他们的生命也要忠诚于阿尔弗雷德,也无法理解这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愚蠢的忠诚,但这都不会妨碍他心中的激荡与感动。 骑士们统一向他弯腰行礼,动作整齐而简练。 迎着这10来双或坚定、或犹豫、或惊喜、或惊疑的眼睛,秦朝缓缓将他的右手贴在了他的胸膛,坚定且认真的说道:“与阿尔弗雷德同在。” “与阿尔弗雷德同在!” 低沉且沉闷的吼声终于让眯起了眼睛的秦朝在绝境中看到了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希望,他再不犹豫,示意老弗农推动他的轮椅向着庄园外走去,也向着谁也不知道的深渊决然走去。 庄园里,便就只剩下那块斑驳的黑色石碑静静矗立,石碑上被鲜血染成了黑色的字迹愈发清晰。 “我的孩子,如果你正处于苦难,请你谨记,处于苦难中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如果悲观了,就会失去面对苦难的勇气,也失去与苦难抗争的力量,结果只能是承受更大的苦难。” 第三章索伦会议 马车颠簸。 等阿尔弗雷德的城堡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秦朝的视野,秦朝心中的激荡便也逐渐平息,他随意打量车厢内部,这才发现车厢里的装饰简直堪称奢侈,从地板到顶部清一色由暗红金丝绒毯铺垫不说,在车厢尾部那张华丽的小床旁甚至还摆放了一张小型书桌以及一鼎暖炉,实在是让秦朝不得不感慨哪怕仅仅是辆马车,也比他前世的卧室要舒适太多。 他神情复杂的自嘲笑了笑,没有太多的去考虑这场为他带来奢侈生活与所谓贵族身份的穿越到底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只是在收回打量车厢视线的同时,他也开始认真考虑就他目前的处境来说,他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能够做些什么。 不否认秦朝对他这时所面临的处境依然束手无策,可看到了那块黑色石碑,再看着这些紧紧追随在他马车左右的骑士,他当然也会生出一些与苦难、与绝境抗争的勇气,尽管这份勇气可能微不足道,但这确实是眼下支撑他一路前行的力量基础。 他首先想的是如果阿尔弗雷德最终还是不得不承担起抵挡巫妖入侵的责任,那他该如何最大程度的让他以及他的阿尔弗雷德存活下来。 而之所以会首先考虑这点,实际上也是秦朝的性格原因,前世的他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无论做任何事情,他也都习惯了做最坏的打算,所以他完全不会指望索伦城的贵族们能够慷慨给予他兄妹哪怕是一丝的同情或者仁慈。 然而,等秦朝真正开始了考虑这件事情,他便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个疑问——是的,仅凭一个家族的确无法抵挡巫妖入侵,但问题是,为什么之前所有负责断后的家族都彻底消失再不存在了?难道所有人都死绝了? 这不现实,秦朝也断然不会相信那些贵族全都无私的选择了义无反顾的跟他们的家族同生共死。 那么存活下来的人呢? 这个疑惑他下意识便表达了出来。 车厢里,跟他严谨的站姿一样,老弗农双手平放在双腿上坐姿也是格外端正,他听到了他大人的疑问,却并没有回答,甚至便连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动,依旧只是望着秦朝平静而沉默——这并不奇怪,事实上老弗农也很清楚,只要认真考虑了那所谓的索伦会议,这个问题也很容易就能够发现,并且他很愿意相信,不需要他来解答,他的大人就可以从中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果然,几乎刚表现出了他的疑惑,秦朝很快便也想到了问题的答案,他的神情瞬间复杂,有震惊有醒悟,当然更多的也还是愤怒,他眯起了眼睛,喃喃道:“原来这所谓的索伦会议并不仅仅是为了抵挡巫妖的入侵,巫妖也不过是贵族们手中的剑,我倒真是很好奇究竟是谁发起的这索伦会议。” 老弗农依旧没有说话。 事实也正是这样,无论哪个家族负责断后负责抵挡了巫妖的入侵,即使最终在巫妖的潮流中幸存了下来,结果也只能是实力大损伤亡殆尽,那在这种情况下再去面对撤退后又返回的贵族们新一轮的侵略、瓜分,等待他们的自然只能是灭亡。并且从历来抵挡巫妖的家族都再不存在这个事实中,秦朝也很轻易的能够推断得出,这些侥幸存活下来的贵族,即便选择屈服选择投降也完全没用,那些返回的贵族也绝对不会留下仇恨的种子,他们必然会斩草除根。 而这就是索伦会议存在的真正意义,排除异己。 想到这些,秦朝越发沉重,他终于明白他最大最致命的敌人再不是眼前的北境巫妖,荒原上的贵族才是。 …… 他再不犹疑,抬头看向老弗农,眼神也格外坚定:“我需要荒原上所有家族的资料以及各家族掌舵者的喜好、性格等等,越详细越好。” 老弗农随即起身,像是完全没有意外他大人的这个要求,只是在秦朝的疑惑注视下,他边将轮椅推到秦朝的身前,边道:“伯爵大人从前忙碌的时候,习惯将一些常用的文件资料随身携带,所以大人您需要的资料,书桌里都有。” 秦朝恍然点头,在老弗农扶助下,他艰难坐回轮椅,这期间,他不可避免的也就再次意识到这个时候的他甚至连站立的能力都没有,无疑,这让他原本稍微有了些亢奋的情绪再次低落下来,明显到便连老弗农都清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动。 看得出,老弗农原本没打算开口说话,但在他推动轮椅走向书桌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道:“大人,您的双腿可能是受伤的缘故,请您相信,等您伤势痊愈,斗气逐渐恢复,您的腿也一定会康复起来。” 斗气。 这个词汇让秦朝下意识挑了挑眉,他接受了这一世的记忆,便当然知道斗气本身就是神圣大陆上一个重要的力量体系,并且他这副身躯非但从小便修炼斗气,某种程度上甚至还可以被称为天才,仅仅17岁的年纪便拥有3级斗气的力量,这在遗弃荒原可实在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 不过相当遗憾的是,从秦朝醒来,他就根本没有感受到过斗气的存在,不知真是他受伤太重的缘故,还是他穿越后已经再不是从前那个阿尔弗雷德继承人的缘故,记忆中那模糊的斗气力量似乎跟他再没有了一点关系,他也完全感受不到那所谓的斗气。 这自然会让秦朝感觉无比沮丧,但跟他眼下处境相比,这点沮丧也确实微不足道。所以他便没有跟他的老管家提过这件事情,同时也没打算提起这件事情,原因,一是因为没必要,再就是考虑到阿尔弗雷德目前的绝境,秦朝不得不去担心,如果被他身边的人知道他从此以后很可能掌握不了任何的力量,那因他突然苏醒而为阿尔弗雷德带来的一点信心会不会再次消失殆尽。 而至于他的双腿,说实话,秦朝倒不是太过担心,说到底这终究是个有着魔法与斗气的奇幻世间,记忆中光明教廷的牧师可是拥有近乎起死回生的能力,那他这双腿想要重新拥有站立的能力,想来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老弗农的话,秦朝也只是苦笑了笑,并没有做出回应。 老弗农将他推到书桌前,然后弯身请示后便拉开书桌的第一个抽屉,指着抽屉里叠放整齐的文件,他为秦朝解释道,这里都是荒原上各家族的资料,以及各家族掌舵者的一些隐秘事件;接着他又拉开第二个抽屉,道,这里的资料都是山那边,也就是帝国最近所发生的主要事件,包括几位大人物的一些决策及其家族动向;说完,也没有去看秦朝疑惑的神情,他又拉开第三个抽屉道,这里的资料记录的都是荒原上各家族与山那边一些家族的联系,由于伯爵大人之前一直非常重视这些情报,所以这3个月来这些情报也没有断过。顿了顿,等他将书桌3个抽屉里的资料都大概解释完,他便迎着秦朝疑惑的神情,轻声道:“大人,荒原上无论哪个家族,基本上世代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重返帝国,所以这些资料,可以肯定的说,每个家族都会尽量做到最完善。” 秦朝轻轻点头,表面不动声色。 但跟他表面上的平静截然相反,他心理可实在是相当惊讶,倒不是说他惊讶于荒原上所有家族的最终目标,事实上想要逃离这贫瘠而寒冷的荒原本身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秦朝真正的惊讶,在于他眼前这些资料的详细。如果是阿尔弗雷德遇袭之前有这些资料,他不会奇怪,但要知道,阿尔弗雷德刚刚遭遇了一场惨烈的袭击,他的父亲阿尔弗雷德伯爵更是战死当场,那这3个月里,阿尔弗雷德又是如何保证这些情报的延续不断? 秦朝第一次觉得他的阿尔弗雷德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不过,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终究不重要,秦朝也没有过多的去追究这个问题,他只是在老弗农稍稍退后后,便伸手将第一个抽屉的资料摆放在了书桌。 他首先翻开的是索伦城,索伦家族的文件,扉页所写着的便是索伦的家族格言: “我们指望光亮,却是黑暗;指望光明,却行幽暗。” 第四章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 马车依旧颠簸。 沉浸在资料中的秦朝并没有刻意留意时间的流逝,一直到车厢里越来越暗,马车行驶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停止,他才将视线从眼前的厚重资料中收了回来。 然后抬头,不出意外,老弗农已经适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说是路过格林镇,骑士们需要补给,所以暂停了下来。 秦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只是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便伸手推开了书桌旁的窗户,望向窗外。 天色已近灰蒙,秦朝看着马车旁骑士们有条不紊的卸下铠甲,准备着马的饲料,做着临时休整,他心底不禁悄然暗叹:他看了这许多的资料,对这个世界自然也多了更多的了解,这个时候的他其实已经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这些阿尔弗雷德的骑士算不上真正的骑士,就拿实力最强的骑士副队长菲利普来说,他拥有的是4级斗气力量,可按照成为骑士起码的标准来说,只有在拥有5级斗气之后才有资格去选择成为剑之骑士、或者枪之骑士、弓之骑士,并且这还只是最基础的条件。 所以说穿了,他这些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不过就是在阿尔弗雷德真正的骑士严重受损之后勉强递补上来的罢了。 随后,秦朝又将视线放到不远的格林镇上,说是镇,倒不如说一个小村来的更恰当,没有城墙,也没有热闹的人群,秦朝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一座座冒着炊烟的石屋,这甚至让秦朝一瞬间产生了一种他回到了原始部落的荒诞错觉。 “大人,是否有必要通知格林镇的马歇尔男爵?”老弗农的开口说话让秦朝又重新收回了视线,他看着老弗农依旧平静的神情,有些好奇一路上都没有提过这种建议的老管家为何会对这位马歇尔男爵另眼相看。 似乎也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老弗农很快又道:“格林镇目前城主里奥—马歇尔男爵的爵位,是继承他哥哥费德斯—马歇尔的爵位,而费德斯—马歇尔男爵正是1个月前参与了煽动阿尔弗雷德子民动乱的主谋之一,他最终被小姐下令绞死。” 秦朝微微皱眉,想了想,便就明白老弗农的意思是让他安抚这位新上任的马歇尔男爵,但问题是,他的安抚有用吗?秦朝右手手指无意识的在书桌上轻轻敲动,像是弹钢琴的动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还是摇头否决了老弗农的建议,道:“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你想想看,如果我阿尔弗雷德最终必然是灭亡在巫妖的潮流中,那安抚有必要吗?相反,如果我阿尔弗雷德侥幸存活了下来,马歇尔男爵,需要我来安抚吗?” 老弗农起初没能理解他大人的意思,不过迎着秦朝深沉的眼神,他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是的,不管阿尔弗雷德领地内的那些贵族究竟产生了多少不该产生的心思,他们也终究是阿尔弗雷德的子民,在眼下这场巫妖的潮流中,他们只能跟阿尔弗雷德在一条船上,这个时候,即使他们其中有人试图叛逃阿尔弗雷德,想必荒原上也是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接收或者敢接收的,那再加上贵族的世界,叛逃这种事情本身又是禁忌,秦朝自然没必要刻意的去安抚谁,他们只能是要么跟阿尔弗雷德在巫妖的潮流中一起完蛋,要么就是等阿尔弗雷德完蛋,然后他们才能选择投靠其他家族。 同样的道理,如果阿尔弗雷德在这次巫妖的潮流中幸存了下来,那怕是根本不需要秦朝去安抚,这些依附于阿尔弗雷德的贵族们铁定会争先恐后的向阿尔弗雷德表达他们的忠心。 想通这些,老弗农看向秦朝的眼神便复杂了起来,仿佛在他这位年轻大人的身上看到了伯爵大人的影子。 秦朝并没有在意老弗农眼中的惊叹,他随后便换了话题,问正常情况下,从格林镇到索伦城要多长时间,老弗农没有太多犹豫,微微弯身回道,4天。 4天。 这个时间对秦朝来说明显过于漫长,他前世就这样,不想做的事情,哪怕勉强做了,可能也只是简单或者敷衍了事,但一旦他决定了要做,那他就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做到最好。所以既然决定了不会让伊丽莎白独自承担这本该是他承担的一切,考虑到伊丽莎白已经离开3天,索伦会议也很可能在这2天便会展开,他便当然不会允许他赶到索伦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落幕。 因此,他微皱着眉,似乎是询问但口吻却极为坚定,道:“可我们应该只有2天的时间。” 这就意味着要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了。 老弗农轻声叹息,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独处于索伦城的伊丽莎白小姐正是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可同时他又不得不担心,大人刚刚苏醒,身体是否能够受得了这样奔波的劳累,所以看着秦朝,老弗农难免也会流露出担忧与关切。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很清楚他的身份,他是阿尔弗雷德的管家,他需要做的就是一丝不苟的完成大人的每一条指令,而不是试图去让大人改变他的决定。 “我这就去吩咐骑士们做好补给。” …… 大约休整有1个小时,马车继续前行。 这一路上,除了在翻阅资料时遇到概念性的问题需要请教老弗农,秦朝便再没有说过话,他只是把自己埋在这阿尔弗雷德所搜集的所有资料中,孜孜不倦的了解着他每一个敌人,也深入的了解这个奇幻世间。 不可否认,其中有许多理念或者事物是刚刚穿越过来的秦朝一时半会儿很难理解的,但没有时间去详细了解的秦朝直接便选择了一种强硬姿态,悍然将这所有他能够理解或者半知半解的信息全部塞在了他的脑中,无论是荒原上所有家族的资料,又或是山那边帝国的最近动向,以及荒原与帝国之间的联系,秦朝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将三个抽屉里的所有资料阅读完毕。 随后,他将资料重新叠放整齐放回抽屉,便靠着轮椅闭上了眼睛。 当然不是看的太久累了,他只是试图在绝对属于他的世界中将这所有的资料整理、融合。 他认真串联每一个有可能联系到一起的信息,刻意将其中所有有可能被他利用起来的资料记忆下来,这中间,他并没有去考虑那些可以被他利用的信息可能会为他阿尔弗雷德带来怎样的影响,在他看来,即便某些信息带来的影响是负面的,也断然不会让他阿尔弗雷德的处境更坏了,所以他肆无忌惮。 第3天凌晨。 当透过月色下的薄雾已经隐约能够看到索伦城的巨大轮廓,车厢里的老弗农也正好看向他的大人时,秦朝在这时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明明眼前还是他的少爷他的大人,但老弗农却就是感觉豁然一愣,然后等他渐渐平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他大人的身上已经再没有了最初的茫然、后来的绝望、以及这些天的焦虑;他这个时候在他大人身上所唯一能够看到的,除了从容淡然,便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甚至让老弗农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他非常愿意相信他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真的能够创造奇迹的错觉。 “吩咐下去,暂停赶路。” 秦朝突兀的吩咐让老弗农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转身推开车门吩咐了紧随着马车的骑士,然后他回到车厢,看到秦朝驱动轮椅似乎是有离开马车的意思,老弗农连忙上前,请示了他的大人,他便先将轮椅放下了马车,又为秦朝裹上一件厚厚的绒毛披风,这才扶着秦朝也下了马车,坐回轮椅。 冬季的遗弃荒原格外寒冷,骤然离开温暖的车厢,寒冷的空气险些呛到秦朝的同时也让秦朝这几天的疲惫瞬间消失,他猛然清醒,抬头看着因他出现而自觉站在了一起的骑士们,他想着这几日昼夜奔波的寒冷,以及骑士们根本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他心中不免有些歉疚,因此,迎着骑士们肃然的眼神,他努力微笑了笑,任由老弗农将他推到骑士们的身前,他先是逐一打量他的骑士,随后才微笑道:“请原谅我不能起身向诸位致以我最真诚的敬意。” 气氛顿时有些古怪,早就把全部奉献给了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们哪能想到他们的大人,他们的主人能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他们面面相觑,但依然站的笔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我不否认这时的阿尔弗雷德陷入了空前的危险当中,我也不否认很有可能过了这个冬天,就再也没有了阿尔弗雷德这个姓氏,这些我清楚,诸位同样也知道,并且我还知道,诸位这时已经做好了与阿尔弗雷德一同灭亡的打算,这点,我心存感激。” 皎洁而清冷的月色下,裹着银白绒衣的秦朝不知是伤势未愈而再次劳累的缘故,也不知是月色影响的缘故,他的脸色格外苍白,衬托着他这时所说的话,竟有一种绝望中不甘的意味,他紧紧抿唇,声音不高却尤其坚决:“但是,我想告诉诸位的是,是的,阿尔弗雷德的确陷入了空前的危机,可毕竟还没有灭亡;是的,阿尔弗雷德这个姓氏的确很可能即将消失,但毕竟还没有消失;而这就意味着我们即使处于绝境,却未必就没有希望!教廷的‘弥撒经’中,主说过,他撒下了天罗地网,也必会留出一面给予希望,这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没网的一面,然后重生!”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就算是算不上骑士的骑士,起码的骑士素养,这些阿尔弗雷德的骑士显然也都具备。 他最后深深凝视他的骑士,认真道:“请诸位相信,如果你们死了,那么阿尔弗雷德肯定不会苟活;而如果阿尔弗雷德没有灭亡,那荣耀必将长伴诸位!” 沉寂,似乎没有人感觉到这里呼吸声粗重了许多。 然后骑士副队长菲利普率先低喝:“荣耀长随!” “荣耀长随!” 骑士们低沉而坚决的口号在这寒冷的荒原异常清晰。 秦朝再不多说什么,打量着他身前的骑士,他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菲利普的脸上。跟印象中英俊倜傥的骑士形象完全构成两个极端的是,手持巨剑的菲利普一脸络腮胡子,完全就是一副粗犷不修边幅的形象,他道:“菲利普,接下来你们还要辛苦两天,连夜赶回阿尔弗雷德的城堡,在城堡你们只能休整一天,然后我需要你们3人一组,分成4组,潜入巫妖边境,我要掌握巫妖的动静,有任何发现,都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期间要谨记,活着,也是你们最大的任务。” 顿了顿,似乎知道菲利普要说些什么,秦朝又补充道:“不用留人在我身边,要知道,凯蒂恩尼队长和伊丽莎白就在前方的索伦城等着我。” “听从您的吩咐,我的大人。” 菲利普再不迟疑,几乎没有任何休整便转身招呼骑士们再次上马,继续赶路。 寒风中,月色下,看着他的骑士上马,接着离开,秦朝逐渐眯起了眼睛,他当然不会认为他这几句话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事实上他也清楚,即便他一句话都没有,这些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也必然会誓死效忠,紧紧追随。而这,实际上也是他绝境中挣扎求活的最大希望。 马蹄渐远。 秦朝并没有听从他老管家的建议回到马车,反而拒绝了老管家为他推动轮椅,他独自驱动着轮椅向着索伦城的方向缓慢前行。 然后大约行走有数百步的距离,他停下了驱动轮椅,望着不远处巍峨耸立的索伦城墙,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下。 他悄然眯起了眼睛,喃喃道:“今天起,世间再没有秦朝。有的,只是阿尔弗雷德的继承人,是阿尔弗雷德的掌舵者,是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 第五章他从光明中来 娜塔莎是负责这次索伦会议的侍女,她的工作是在会议期间为参加会议的各位贵族老爷补充茶水或者咖啡,这应该是一个谈不上愉快但的确轻松的工作,然而恰恰相反,从前年接受了这份工作,哪怕到今年她已经整整做了3年,娜塔莎在会议室工作期间依旧是连呼吸也都是尽量避免,原因不复杂,一是会议室的氛围始终压抑,让她不敢发出声音,再就是她永远也不敢忘记3年前,她的前任就是因为在会议期间不小心碰倒了一位贵族老爷的茶杯而被侯爵大人当场处斩。 她小心翼翼为坐在环形圆桌最末尾的一位贵族老爷添满了咖啡,然后低着头便要慢慢退下去时,却陡然听到一声清脆动听的谢谢。 谢谢? 跟说话人的声音相比,这简单的两个字显然更让娜塔莎震撼,3年来在这间会议室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的她甚至暂时忘记了她的小心翼翼,她愕然间便抬起了头,迎上了那张足够精致美丽,但却明显还带着稚嫩的脸孔,接着,等她意识到这位贵族老爷不过是个15、6岁的女孩,她更是该死的愣了一下,直到后者满是忧虑的小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娜塔莎才意识到她的举动是多么无礼,多么危险。 她连忙深深的低下了她的头,再不敢看这会议室一眼,倒退着从后门离开了会议室。 随后,她轻轻将会议室房门关上,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浑然不顾妮娅经常取笑她的‘再拍她的小胸脯胸就没有啦’这一类的话,她边吁着气边也不停的拍着胸,努力平静她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这期间,尽管慌乱,可娜塔莎还是忍不住回想起了那张精致容颜,虽然她想不通那位小姐为何会坐在那里,可因为看到了她满是忧虑的神情,她便隐隐为那位小姐担忧了起来,她到底遇上了什么困难的事情呢? 娜塔莎胡乱想着,便忍不住自嘲笑了起来,不管人家遇到什么困难也是身份尊贵的贵族小姐哩,她一个小侍女又哪有资格为人家担忧啦。 这样一想,娜塔莎便拎着水壶,转眼将小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带着她特有的无忧无虑的笑容转身向大厅外走去——她还得去换一壶开水,一个下午的会议,她起码要进出会议室3次往上。 走到大厅门前,娜塔莎刚要伸手去拉开大门,门却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屋外,阳光格外明亮,让在屋内停留时间过长的娜塔莎感觉刺眼,她下意识便抬手遮在了她的眼帘。 然后等她逐渐适应了光线,她才看到,在她面前是一张格外温和的笑脸,那是一位青年,修长的黑发加上黑色的礼服,阳光下的他虽然称不上英俊,却就是让人感觉舒服,甚至便连他的笑容都要显得比屋外的阳光还要温暖。 可是,跟这个温暖笑容构成强烈反差的是,他的脸色明显苍白,他的身下,是一张轮椅。 娜塔莎不可避免的再次局促慌乱,连话都说不出来。 “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愿我没有吓到您,我想问,会议室怎么走?” 还好青年主动开口缓解了娜塔莎的局促,尽管她还是慌乱到说不出话来,可伸手指向大厅右侧的会议室,她还是能够办到的。 青年微笑着矜持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示意他身后的老人推动轮椅,他侧开了娜塔莎,径自向着会议室走去。 惊愕中的娜塔莎一直到青年已经步入了大厅,才终于反应过来,每年的会议期间,侯爵大人可是严令交代严禁任何人中途打扰的,于是她匆忙转身,想要提醒青年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会议。 可她刚刚转身,便就迎上了已经走有十几步的青年恰好回过头来,微笑着向她说道:“谢谢。” 又是这两个对娜塔莎来说杀伤力极大的字眼,尤其是这两个字都出自身份明显尊贵的人口中,娜塔莎也再次无可救药的说不出话来。她只是看着青年向会议室走去,背影愈发模糊,然后想着第一眼那阳光下格外温暖的笑容,娜塔莎莫名其妙的突然想起她曾经在侯爵书房里看到的那本‘浮士德诗集’里的一句话。 “他从光明中来,走向永恒的不朽。” …… “阿尔弗雷德3个月前所遭遇的那场最黑暗的灾难,想必诸位大人都很清楚。” 索伦侯爵会议室,每年都会召开的索伦会议再次拉开帷幕,会议一开始,便是继承了阿尔弗雷德伯爵爵位的伊丽莎白—阿尔弗雷德向会议作出她的诉求。 她站在环形圆桌的最末尾,望着会议室中这些即将将阿尔弗雷德家族送入深渊的凶徒,她没有因为她与他们之间年龄的悬殊而惊慌;也没有因为她阿尔弗雷德的绝境而恐惧;更没有因为她阿尔弗雷德的存亡就掌握在眼前这些人的手中而卑微。她只是那样端正的站在那里,尽管只有15岁的她站在这样一群人的眼前,她不可避免的会忍不住微微颤抖,可她声音依旧清晰、姿态也依旧从容而优雅。 “我这里有一份资料向会议陈述:3个月前的那场灾难中,阿尔弗雷德伯爵,也就是我的父亲战死当场,阿尔弗雷德家族唯一的一名魔法师也因魔力枯竭而死,同时,阿尔弗雷德最重要也最精锐的骑士团仅有4人幸存,并且其中2人重伤,永久的失去了力量,余下全部阵亡。迄今,阿尔弗雷德的全部力量,除骑士团及骑士后备团总共的102人外,便就只剩下了实力普遍在斗气3级以下的500阿尔弗雷德护卫队。这样的力量意味着什么,我想诸位大人比我更要清楚,所以有鉴于阿尔弗雷德目前不堪一战的实力,我请求会议暂时放弃由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入侵的决策。请相信,阿尔弗雷德不避讳,也愿意为荒原的大局做出贡献,甚至牺牲全部,但眼下的阿尔弗雷德也确实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 “由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阿尔弗雷德的存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得担心,很可能阿尔弗雷德根本做不出任何有效行动,也完全无法保证诸位大人能够在巫妖入侵之前安全撤离。” 会议室中的氛围有些古怪。 当然,这里的古怪跟紧张可实在没有关系,并且跟往年索伦会议从头到尾都充斥着紧张情绪相比,今年的会议不要太轻松,这时的阿尔弗雷德家族在这些大人们的眼中,那就是一只温顺可爱的小绵羊,他跳不出,逃不了,也完全没有让大人们担心的必要,所以这里的古怪,倒真是玩味居多有趣次之。 谁都不能否认这位小阿尔弗雷德伯爵这番陈述的精彩程度啊。 有理,有据,有数据,有说服力,有软,也有硬,更关键的是,她最后居然还话中有刺带上了威胁呢! 真是个优秀到让人嫉妒的继承人啊,尤其是,这还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小姐。 于是会议室里各位贵族老爷们的神情一下子就丰富多彩了,索伦侯爵还好,作为撒克逊人的后裔,他很好的继承人撒克逊民族诚实正直的品格,这位荒原上的头号巨头斩钉截铁道:“感谢伊丽莎白小姐的精彩发言,但会议决策不可更改,这没有先例。”顿了顿,他微笑了笑,英俊硬朗的面孔下满是公正:“至于你担心的,无法保证诸位大人安全撤离的问题,这不是问题,阿尔弗雷德也只需要为荒原尽你们最大的努力就好,即便哪位大人在撤离的途中遭受损失,我想他们也会体谅阿尔弗雷德,并不会怪罪、追究。” 他似乎忘记了,就算想怪罪想追究,可阿尔弗雷德都亡了,又怎么追究? 紧接着开口的是与索伦侯爵关系相当密切的弗朗西斯伯爵,这位为了与索伦家族保持良好关系,不惜让他三个女儿在索伦城做客长达半年之久的伯爵大人可就不那么客气了,他毫不掩饰他的嘲弄,说出的话也是格外的尖酸刻薄:“伊丽莎白,为侯爵大人的宽容而庆幸吧。我可以认真负责的告诉你,就算我们会在撤退的过程中遭受损失,那也一定是在阿尔弗雷德彻底完蛋之后,所以为了尽可能的完成会议决策,阿尔弗雷德可千万不要完蛋的太快啊。” 伊丽莎白紧紧抿唇。 从她发言完毕,她的视线就始终放在圆桌左侧第三个人的身上,那是一个相貌普通,却皮肤极为白皙,让人感觉不太自然的中年男人——他是克里斯多夫家族的掌舵者,在阿尔弗雷德伯爵还活着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家族与克里斯多夫家族的友谊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这个时候眼睛一直都放在克里斯多夫伯爵的身上,伊丽莎白是在指望什么,真的不难猜测。 但很遗憾,再天资聪颖她终究也还是太过年轻,她显然低估了贵族世界的自私与冷漠。 克里斯多夫伯爵从头到尾就没有看过她任何一眼。 绝望渐渐将伊丽莎白笼罩,她站在那里,站在会议室这些大人的眼前,就像一株野草,尽管倔强尽管依旧挺立,可谁都能感觉得到她的绝望,她的无助,她的可怜,还有她下一刻会面临的命运。 “我请求,不,我祈求会议再认真考虑我的发言。” 她还是在试图挣扎,不过很快,伴随一向与阿尔弗雷德有着仇怨的斯图亚特伯爵开口,她的挣扎只能徒劳并且苍白。 斯图亚特伯爵显得极为不耐烦,他皱着眉的神情满是鄙夷:“放弃你无谓的挣扎吧,不要说阿尔弗雷德已经死了,就算他没死,也改变不了会议的决策。” 这句话终于让伊丽莎白的脸再没有了丝毫血色。 但这同时,一个尖刻并反常的有些兴奋的声音突兀响起:“伊丽莎白,如果你答应等巫妖潮流结束,你愿意到我家里做客的话,我可以让我的父亲派出一支百人骑士团驻扎在阿尔弗雷德家族的领地。” 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再没有了玩味有趣,所有贵族老爷望向说出这话人的神情都满是惊讶、戏谑、以及幸灾乐祸。 弗朗西斯伯爵的神情瞬间僵硬,他当然听得出那该死的声音正是出自他身后他继承人的口中,他顾不上去理会他的继承人,第一时间将他让人惊叹的应变能力展现的淋漓尽致,他连忙道:“是的,我们这些人与你的父亲阿尔弗雷德毕竟都曾经站在同一战线,你不用太担心,说到底,在我们眼里,你终究还是个孩子,我们这些做叔叔的即便不能为你做什么,可等到巫妖退后,保证你的安全,我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完,小心察觉到索伦侯爵原本微皱的眉已经舒展,弗朗西斯松了口气,转身狠狠的看了他继承人一眼,在后者醒悟到差点闯了大祸也低下了头的同时,他心中也是为他又一次的将弗朗西斯家族拉回安全警戒线而庆幸不已——这就是一方面无依无靠,另一方面却有着惊人天资以及动人容颜的伊丽莎白能够安全无损的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这里所有的贵族老爷们当然都觊觎她的美貌,一度也想打她的主意,但他们并没有谁真的敢这样做;因为在场的贵族们都清楚的知道,为何今年会议的决策会指定阿尔弗雷德家族。 据说索伦侯爵最优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当年第一眼看到伊丽莎白—阿尔弗雷德的时候,就已经发誓要她成为他的妻子。 所以很多事情很多决策在这些大人们的心中,不是不可更改,是彼此心照不宣。 伊丽莎白惨然微笑。 可能她并不知道这些大人们的心思,可她知道,如果她阿尔弗雷德灭亡了,那这些大人们又凭什么还要给她提供庇护?脱下了阿尔弗雷德伯爵的外袍,她只是一个再没有了任何依靠的女孩,又能得到怎样的庇护? 她死死咬着她的唇,看着眼前这些大人们的微笑,突然感觉无比刺眼,她再没有了任何挣扎的念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绝望终于将她彻底包围,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想念她的父亲,她的哥哥……是的,她的哥哥。 伊丽莎白狠狠的咬了下她的嘴唇,浑然不顾鲜血顺着唇角流淌,她想到了她的哥哥,便不得不再次振作。 “好吧,如果阿尔弗雷德的命运不可更改,我最后的请求,请求会议将阿尔弗雷德的责任延迟一年,一年后,阿尔弗雷德必将竭尽全力为荒原牺牲。” 在说这话的时候,伊丽莎白想着,如果一年后,哥哥还是没有醒来,那她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啦,她也再不需要忍受这些欺辱,承担这些压力啦。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眼前这些号称是她叔叔的贵族大人们的品格。 几乎是她刚说完,斯图亚特伯爵便再次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要再浪费时间,既然决策已经决定,我建议,接下来我们应当尽快商量各位大人的撤退路线,要知道,我们还有最少三个议题等待解决!” 贵族老爷们没有说话,却都翻起了手中的文件,明显表示赞同。 于是孤伶伶站在圆桌最末尾的伊丽莎白就这样被他们遗忘了。 她就站在那里,却已经死了。 …… 翻阅文件的声音清脆响着。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索伦侯爵皱眉,第一时间转身要去呵斥是谁敢打扰会议,却在迎上房门口轮椅上青年的面孔时,愕然没能说出话来。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所有的贵族老爷也都看向了门口,看到了那挂着微笑,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很抱歉打扰了会议,请诸位大人宽恕我的迟到。”轮椅上的青年微笑说着,边也环视会议室。 然后他突然就没有了微笑,因为他看到了他的妹妹,也看到了他妹妹唇角的鲜血,那一瞬间,眯起了眼睛的青年,口吻陡然没有了温度,只有漠然,他一字一句清晰说道:“请允许我向诸位自我介绍,我是阿尔弗雷德的掌舵者,我叫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 原本已经死掉,已经再没有了任何知觉的伊丽莎白听到了这句话,便也豁然扭头看了过去。 她的眼中一下子就有了神采,张开了小嘴,却猛然又伸手捂住了嘴巴,眼泪就不可抑止的从她眼眶顺着脸颊滑落——这一定是梦、是幻觉吧?伊丽莎白想着,可泪眼中那模糊的面孔却为何又是那样的真实? 她再没有任何形象的向门口跑去,迎上青年有些牵强的微笑,优雅啦、矜持啦、修养啦、气质啦、她统统都不要了,只是肆无忌惮的蹲在地上,将她的脑袋埋在青年腿上,她贪婪的感受着这陌生而熟悉的温暖、安全。 她压抑着她的哭泣,任由她柔弱的肩头不停颤抖。 青年温柔抚着她的长发,缓缓抬头,环视着会议室中所有人,他的眼神空洞,近乎空白。 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音调,平静道:“乖,不要哭,不要怕,有哥哥在呢。我向你保证,所有欺负过我们的人,哥哥都会让他们很后悔,很后悔。” 第六章可怜的傲慢 没有人能够料到这个变故。 阿尔弗雷德遇袭,伯爵战死,他唯一的男性继承人也重伤不醒彻底沦为活死人,这在荒原根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眼下这个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是怎么回事?贵族们疑惑,然后等他们将印象中那个在斗气领域内拥有极强天赋、曾被称为荒原下一代第一人的阿尔弗雷德继承人,跟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的少年重叠起来,他们便终于意识到那个重伤不醒的活死人居然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并且出现在了这里。 这可实在是一件太让人意外的事情。 “看来这段时间对阿尔弗雷德理所当然的轻视确实是让人犯下了自负的罪啊。” 贵族们神色逐渐复杂,似乎是有些懊恼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阿尔弗雷德第一顺位继承人已经苏醒的消息。 不过,懊恼归懊恼,意外归意外,要说阿尔弗雷德男性继承人的突然苏醒会让他们感觉忌惮,倒还真不至于。 一头温顺可爱的小绵羊就算骤然长出了一双羊角变成了小山羊,又能产生多大影响,造成多大破坏? 阿尔弗雷德的眼下情况大抵如此。 索伦侯爵很快便调整了他的情绪与神情,他看向轮椅上青年的眼神泛出惊喜,口吻也带上了略显激动的情绪:“这一定是主的恩赐,感谢主,奥古斯都,你能够康复实在是太好了,你在天国的父亲也必定欣慰。” 话很动听,但如果真的惊喜激动,那不说起身给个拥抱,起码稍微离开一丁点椅子是不是会显得更有诚意? 还真是吝啬到连敷衍都会最大程度的节约付出呢。 奥古斯都朝索伦侯爵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趴在他腿上的伊丽莎白也逐渐平静下来抬起了头,相较于将精力放在这帮摆明了就是要将他阿尔弗雷德送入地狱的贵族老爷们身上,奥古斯都自然更愿意关注他的妹妹。他看着伊丽莎白泛红却已经停止了落泪的眼睛,再迎上她唇角触目惊心的鲜血,奥古斯都有些心疼,他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一张洁白手帕,拒绝了伊丽莎白的阻止,他认真而仔细的将血痕擦去,然后他并没有随意将手帕塞回口袋,而是郑重其事的将手帕折叠,最后才贴身放在了他的怀中。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包括伊丽莎白。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奥古斯都终于对他的妹妹微笑,他捏了捏伊丽莎白娇嫩可爱的小脸,笑道:“接下来一切就交给哥哥来处理吧,伊丽莎白,不管我做出怎样的举动,最终又定下怎样的决定,你都会坚定不移的赞同我的决定吗?” 眼中恢复了神采,卸下了稚嫩肩头沉重负担的伊丽莎白哪儿还有半分阿尔弗雷德小伯爵的形象,她这个时候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15岁的小女孩啊。 她毫不犹豫,重重点头,犹如月牙儿的眼睛格外璀璨。 再没有什么能够比她的微笑要更美丽了。 奥古斯都终于放下心中对他妹妹的担心,他微笑揉了揉伊丽莎白的长发,毫无征兆的感慨呢喃:“这才应该是阿尔弗雷德的小公主呢。” …… 时间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放在眼下这个环境这种氛围中,大人们自然不可能慷慨给予阿尔弗雷德这双兄妹太多耐心,首先开口的还是索伦最忠实的盟友弗朗西斯伯爵,他既然瞧出了索伦侯爵对这个突然到来的阿尔弗雷德男性继承人不存在丝毫的容忍态度,便理所当然的对奥古斯都直接说道:“尽管对于你的康复我们确实由衷的感到欣慰,可奥古斯都,你已经干扰了会议的正常进度。既然现在已经见到了伊丽莎白,那么你是不是可以暂时回避,等待会议结束?要知道,会议室的这些人可都是拥有伯爵或者伯爵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头衔,你应该知道,在你沉睡时,伊丽莎白已经继承了阿尔弗雷德的伯爵爵位。” 潜意思就是说奥古斯都甚至没有资格出现在这会议室。 已经起身的伊丽莎白第一时间皱眉便要说话,但感觉到她的手被人悄然握起,她对她哥哥的绝对相信终于还是让她选择了沉默。 奥古斯都看向弗朗西斯伯爵,不意外这位伯爵大人想要将他赶出去的心思,毕竟,小心谨慎是个美德,能让意外发生的几率为零,就断然不会让意外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存在,这一点同时也是奥古斯都所赞成的。可他想不明白,根据弗朗西斯伯爵这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再加上他在马车上对弗朗西斯的了解,他很费解弗朗西斯伯爵为何如此热衷于扮演索伦侯爵狗腿的角色?他到底是位伯爵大人啊,即便必须得仰仗索伦,可他也没必要将姿态放的这么低吧?不说是一位尊贵的伯爵大人,就算只是一个拥有爵士头衔的贵族,他不应当尽可能的捍卫他贵族身份起码的尊严吗? 他不动生色先是示意身后的老管家离开,这种场合可不适合一个管家逗留。 然后等伊丽莎白主动为他推动了轮椅,他向着会议大圆桌最末端的方向前行,没有去看弗朗西松伯爵有些难看的脸色,轻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索伦会议守则中可是明确说明,除了拥有伯爵的头衔,一个伯爵府邸的掌舵者同样也有资格列席会议。相信诸位大人不会在这么短的世间内便忘记了我的自我介绍,当然,我也不介意再重复一遍——我是阿尔弗雷德掌舵者。” 他出现在了会议圆桌的末端,终于正面迎上弗朗西斯难看的脸,微笑道:“不用刻意为我安排椅子了,你们瞧,我自己带了过来。” 真幽默啊。 索伦侯爵用眼神阻止了弗朗西斯的愤怒,他向对面的奥古斯都笑了笑,事实上有着一张成熟而英俊面孔的他微笑时确实很有一种威严而公正的味道,他道:“确实如此,伊丽莎白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由奥古斯都代表阿尔弗雷德列席会议更为合适,那么奥古斯都,是否有必要向你重复一遍我们已经讨论过的会议决策?” 奥古斯都随意摆手。 他根本就没有看向跟他说话的索伦侯爵,只是打量着会议圆桌两侧的诸位大人们,他漫不经心道:“不用,给我一份会议记录就可以了。” 无礼且傲慢。 索伦侯爵微眯了眼睛,但随即便恢复了他的微笑,说了一句也好,便就向会议圆桌一旁的书记官点了点头示意照办。 他当然不会介意奥古斯都的无礼,并且相信会议室也根本没有谁会介意这个所谓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傲慢。 因为确实没必要。 有什么必要跟一个在绝望深渊前,试图幼稚的维护他最后骄傲的可怜孩子计较这些东西呢? 第七章阴谋论 奥古斯都接过书记官递来的会议记录便就直接翻阅,他甚至忘记了说谢谢,直到翻看了起码有3分钟,才终于想起坐在会议圆桌前的大人们可都在看着他,他连忙将目光暂时从手中文件上挪开,看向圆桌前的大人们,他先是有些拘谨的说了句抱歉,随后又笑道,诸位不必等我,你们可以先进行下一个议题。 真宽容啊,哪有半点被怜悯者所应该拥有的觉悟?本来神情就都不大好看的大人们脸色更难看了,斯图亚特伯爵强忍怒意,冷笑道,不用,我们可以等。 说话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奥古斯都已经再次埋首手中的文件中,根本没有再看他了。 可想而知斯图亚特这时会是怎样的尴尬与愤怒。 不过当然也没有谁会去宣泄愤怒,连上帝在灭亡一个人之前都会先让其疯狂,他们这帮人就更不会介意阿尔弗雷德灭亡之前小奥古斯都的癫狂了。 气氛渐渐微妙到了一个有趣的临界点,不知道奥古斯都真是不知死活的在考验诸位大人们对他的容忍程度,还是他手中那仅有一页的会议记录真的很有趣,整整半个小时他都埋头在那一页记录中根本没有抬头,更别提得出结论。于是,大人们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耗完,他们确实不介意小奥古斯都在绝望深渊前的疯狂,可他们也真的没必要枯燥等待这个孩子的疯狂,所以察觉到会议室里的氛围已经快要失控,索伦侯爵咳嗽了一声便要打破这压抑的氛围。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依旧端正看着那张记录的奥古斯都突兀开口:“我有两个问题。” 索伦侯爵不自然的怔了一下,这种还没开口便被人强行打断的糟糕感觉他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遭遇,但考虑到眼前这个傲慢的孩子实际上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坟墓,他就放弃了追究的打算,努力平静了情绪,尽量让微笑真诚,他道:“会议会为你解决任何能够解决的问题。” 奥古斯都轻轻将手中那张会议记录平放在会议桌上,然后他看着对面的索伦侯爵,格外认真:“能不能暂时取消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入侵的决策?” 这就是他盯着那纸记录盯了起码半个小时的结论? 那张该死的纸上所记录的不就是半个小时前伊丽莎白争取后的会议决定吗? 会议室的大人们终于再不打算压制他们的情绪了,尽管这个该死的奥古斯都提出这个问题并不出乎他们的意料,可不知为何,他们这时就是感觉受到了愚弄,因此,气氛很快活跃了许多,贵族们一个个坐直了身子,明显是除了要用最坚决最刻薄的态度让奥古斯都死了这条心以外,他们更乐意替那个已经步入了天国的阿尔弗雷德伯爵,给这个孩子上一堂最生动的贵族法则课程,让他知道,他会为他的愚蠢究竟付出怎样的代价。 气氛愈发激烈。 可就在弗朗西斯、斯图雅特这些人慨然开口前,奥古斯都再次开口,他似乎感受到了那所有望向他的目光中所蕴含的幸灾乐祸以及愤怒,他神情有些无奈,耸了耸肩的动作也更是流露出了他的退却之意,他说道:“算了,就当我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吧,毕竟会议的决策不可更改,这没有先例。” 就像气喘吁吁终于扒光了一个女孩的衣服,准备提枪冲刺,却发现后者双腿间满是血污,那感觉简直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于是汹汹气势找不到了宣泄口的大人们,望着奥古斯都便就只剩下了咬牙切齿。 可这同时,荒原的头号巨头,索伦侯爵却反常的从奥古斯都这一系列的态度与言语中捕捉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他注意到奥古斯都最后说的这句话几乎就是在重复他先前跟伊丽莎白所讲过的话,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是在照念那张纸上所记录的话——这意味着什么?仅仅意味着这个孩子的无助与退却吗?索伦侯爵不这么认为,并且不管他再不愿意去相信,再不愿意去承认他的感觉,可他确实是觉得,这个孩子根本就是在有意识的愚弄他们所有人。 是的,是愚弄。 …… 奥古斯都紧接着提出了他的下一个问题,他环视会议圆桌旁的大人们,沉声道:“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是谁最先向会议建议由阿尔弗雷德负责抵挡巫妖?” 情绪还没来得及彻底平复的贵族们顿时愕然,然后瞬间又集体哗然,这个该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难道就没有一点贵族的觉悟吗?他怎么能够就这样直接的问出这个禁忌的问题?要知道,数百年来,埋葬在巫妖潮流中那许许多多的家族即便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也从来没有谁胆敢光明正大的问出这个问题,这本身也就是荒原上贵族世界最心照不宣的法则,难道他还打算在步入地狱之前拖着他的敌人一起下地狱? 贵族们惊诧,可索伦侯爵却反而越发清醒。 他终于完全可以肯定这个孩子确实是在愚弄他们所有人了,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奥古斯都很清楚不管是他软弱祈求,还是他肆无忌惮的疯狂放纵,等待他阿尔弗雷德的结局都只能是步入死亡的深渊,那这种情况下,做出这样不知死活的选择自然也就顺理成章。而想通这一点,再联系到过去那许多年里,索伦所见过的那些卑微祈求的、绝望等死的家族掌舵者,他反而隐隐有些欣赏这位可怜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尤其是他还是这样的年轻。 他暗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眼始终安静站在奥古斯都身后的伊丽莎白,真是有些嫉妒那个已经死了的阿尔弗雷德伯爵。 多么优秀的两个继承人啊。 他难得的没有产生任何刁难奥古斯都的念头,恐怕这个时候的他也是他这一生中极少像个真正的撒克逊人,他摆手阻止了圆桌旁贵族们的喧哗与吵闹,微笑看着奥古斯都,真诚道:“并不存在谁最先向会议提出,奥古斯都,这是会议的决定,你可以理解为与任何人无关,也可以理解为与任何人都有关。” 无懈可击的回答。 奥古斯都微眯了眼睛:“真是前所未有的默契呢,可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为何3个月前还没有决定由我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的入侵,可偏偏在我阿尔弗雷德遇袭,我的父亲战死的同时,会议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请原谅我的妄加猜测,但事实的结论告诉我,要么就是我父亲死后,诸位觉得阿尔弗雷德伯爵留下的这两个孩子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所以无所顾忌的选择了阿尔弗雷德;要么就是会议早就决定了阿尔弗雷德的命运,所以才有了阿尔弗雷德的遇袭。而这两个结论无论怎样引申,都可以得到一个相同的答案,那就是,很有可能为了让阿尔弗雷德承担今年抵挡巫妖入侵的责任,阿尔弗雷德就必须遇袭,尤其是我的父亲,阿尔弗雷德伯爵必须死亡。” “这是一场阴谋,一个令人遗憾、让人愤怒的阴谋!” 第八章选择与赌博 “我赞同奥古斯都的观点,我始终认为阿尔弗雷德肯定是死于一场见不得阳光的阴谋。” 短暂沉寂后,第一个打破沉寂,也是第一个隐晦站在阿尔弗雷德家族这边的是会议圆桌左侧的第三个人,那是克里斯多夫伯爵大人。 奥古斯都扭头微笑看向这位皮肤白皙到让人感觉不太自然的中年男人,脸上反常的并没有流露所谓惊喜情绪,他只是矜持微笑致意点了点头便就收回视线重新放回了索伦侯爵的身上——确实没什么好惊喜的,这本就是奥古斯都意料中的事情,他来时翻阅了克里斯多夫家族的资料,便很清楚克里斯多夫伯爵与他父亲之间的友谊,要知道,克里斯多夫伯爵可是荒原上唯一一个能够进入阿尔弗雷德伯爵书房的外姓人,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至于克里斯多夫先前对伊丽莎白苦苦哀求的视而不见,很正常,说到底那个时候如果克里斯多夫选择站在伊丽莎白的身后,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成为明年冬天的阿尔弗雷德,所以当他整个家族的命运和他与阿尔弗雷德的友谊被一起摆上了天平,那所谓友谊便只能微不足道了,这事实上也是贵族生存所必须的法则;而至于这个时候他能够选择支持奥古斯都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奥古斯都已经成功的把会议所议论的由阿尔弗雷德负责抵挡巫妖入侵的问题,转移到了阿尔弗雷德家族遇袭的事情上,在这件事情上,克里斯多夫伯爵当然有足够的理由来阐述他的观点。 这是一个美好而值得歌颂的品格。 “我同样赞同奥古斯都的观点,同时我更认为阿尔弗雷德不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亡。” 紧接着的第二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摆明了支持奥古斯都态度的同时,貌似已经隐隐打破会议一致要灭亡阿尔弗雷德的坚决态度。 便连奥古斯都在扭头望向坐在索伦侯爵右手旁的那位老人时也是一脸惊愕。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外的事情,奥古斯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年老的唐纳德伯爵会旗帜鲜明的表示对他的支持,他也完全想象不出唐纳德伯爵到底有什么理由来说出这样的话,就他所了解的唐纳德家族资料来说,唐纳德首先与阿尔弗雷德并没有所谓友谊;再就是过往那许多年里,唐纳德家族始终超然于会议、超然于庞大的索伦家族,从不曾过深的涉及会议事项——因为没必要,可以说,某种程度上唐纳德就是荒原上最独立,也最牢固的唯一一个。 奥古斯都飞快回想关于唐纳德的家族资料。 唐纳德伯爵本人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他所掌握的是第二魔法:元素操控中,攻击破坏力最为强悍的火元素魔法,这不仅让他本人是在荒原,甚至于整个魔法师稀缺的神圣帝国来说都拥有足够牢固的地位;并且尤其重要的是,在唐纳德家族,基本上每一代都会诞生拥有第二魔法力量的继承人,这岂止是地位独特,甚至说是牢不可破都不是那么的过分。 所以如果说荒原的贵族也有圈子,那么唐纳德家族本身就足以象征一个圈子。 可就是这样一位举足轻重的老人为何会站在他阿尔弗雷德的身旁? 奥古斯都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之前在马车上根据他所掌握的资料所建立起来的初步计划,也因为唐纳德伯爵的态度而宣告失控。 这让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奥古斯都感觉不太自然。 但不可否认,再不自然,奥古斯都这时也确实是真正的惊喜了起来,他也的确敏锐意识到,他是不是可以借助唐纳德伯爵的态度而调整他的计划,为阿尔弗雷德争取更大的活动空间? 他认真将右手放在胸口,点头向唐纳德伯爵真诚致意。 后者无动于衷,似乎只是因为阿尔弗雷德伯爵死的蹊跷才做出这个态度,跟奥古斯都无关,也没打算接受奥古斯都的谢意。 …… 索伦侯爵终于皱眉。 他觉得这个阿尔弗雷德的孩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如果把荒原上的贵族阶层分成3个圈子,那么他索伦以及紧紧追随索伦的人毫无疑问是第一圈子,接下来便是唐纳德伯爵所代表的第二圈子,以及不久之前死于惨烈袭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和克里斯多夫伯爵构成的第三圈子;现在,阿尔弗雷德已经死了,克里斯多夫独木难支,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只能依附于索伦家族——这都是索伦侯爵看得很清楚,甚至已经做出了相应计划的事情。 可这个时候,奥古斯都却成功挑动了唐纳德以及克里斯多夫。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孩子是在试图利用这两个圈子改变他阿尔弗雷德终将灭亡的局面吗? 索伦觉得,要真是奥古斯都一开始就跟唐纳德有了默契,做出了这个计划,那他倒确实是小看了这个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他之前不知死活的肆无忌惮也的确不是完全的不知死活。 可问题是,即便这样又如何? 纵然跟唐纳德达成默契,拥有克里斯多夫的支持,他就真的能够改变他阿尔弗雷德的命运了? 索伦冷笑,看了眼身旁依旧平静的唐纳德,他腹诽了句老狐狸,最终便还是将视线放在了奥古斯都的身上,他再没有了所谓的玩味与怜悯,他确实欣赏这个年轻人,但这种欣赏本身就是潜在难缠敌人的另类解释,而对待这种一旦成长起来很可能会造成麻烦的敌人,索伦从来都只会是果断扼杀的态度,他低沉开口,道:“我不否认阿尔弗雷德的死很有可能是阴谋所造成,可根据情况,袭击阿尔弗雷德城堡的足足有30名起码7级以上的骑士,这样的强横实力,荒原上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够具备,甚至可以说,哪怕我们在座的所有人联手,也都未必能够轻松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他瞥了眼克里斯多夫,意味深长道:“更何况我们也不可能完全联手。这就意味着,袭击阿尔弗雷德的人不会是荒原的人,只能来自荒原以外。” 这些都是最浅显的事实。 并且在奥古斯都最初清醒的时候,他的老管家也清楚的给他分析过这个事实,谁都无法否认。 “再者,寒冬已经来临,巫妖的号角已经吹响,就算我们再想帮助阿尔弗雷德找出阿尔弗雷德伯爵死亡的真相,可北境巫妖却断然不会给我们充足的时间,所以我认为,我们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只能是很遗憾的暂时将阿尔弗雷德的问题搁置,巫妖才是我们的头上利剑。” 慷慨而真诚的话语貌似轻松便将奥古斯都的小盘算彻底击碎,话题再次回到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入侵的事情上。 这不是谈话的技巧,而是实力决定的结果。 早就不耐烦的弗朗西斯伯爵干脆表态支持。 斯图亚特伯爵同样没有犹豫。 问题便就再次回到奥古斯都身上。 奥古斯都平静看着他面前这些大人们,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在会议圆桌上无声弹起——他面临决定他阿尔弗雷德生死的抉择:如果按照他起初的计划,他最终必将承担起抵抗巫妖,抵抗这帮大人们侵略瓜分他阿尔弗雷德的重任,那几乎是一只脚已经深埋在了坟墓之中,甚至即便他有了一定的计划,他也没有太多的把握与信心;而如果他放弃他起初的计划,按照这时唐纳德伯爵的态度来改变计划,他就拥有了一定的机会,改变阿尔弗雷德承担抵抗巫妖的责任,同时也避免阿尔弗雷德被这帮贵族所瓜分灭亡的下场,可同样的,他依然没有太多的信心与把握,因为他对唐纳德伯爵没有太多的信心。 唐纳德依旧端正坐在那里,表了态之后,他似乎有些累了,满是鱼尾纹的老眼已经微微闭起。 奥古斯都迟迟没有说话。 这不是简单的一个选择,而是赌博,赌的是人心,赌的是他整个阿尔弗雷德的命运。 第九章他疯了 能拯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奥古斯都前世商海浮沉尔虞我诈,经历过无数阴谋阳谋世故人心,可能那世的环境跟这时的环境完全不具备可比性,但对性格从来都是极端偏执的奥古斯都来说,有一点是亘古不变的,那就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最大程度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至于人心,连前一晚还在同一张床上打友谊战的女人都能够在第二个晚上跟别的男人上演床上动作爱情故事,那还有什么所谓的可信度?奥古斯都也断然不会将任何牵涉到他命运的事情交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尽管这种程度的偏执可能以偏概全了,但这确实是构成奥古斯都人生世界观最牢不可破的坚实基础。 这就是说,要做出决定其实不难,奥古斯都之所以犹豫,也完全是因为他很清楚他这时的身份以及这世的环境,他不能轻率按照他前世的性格来做出决定,因为在他的肩膀上,除了他,还有他的阿尔弗雷德,以及他身后的伊丽莎白。 他沉默回头看了眼依旧安静站在他身后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眼中早已满是崇拜了,看着她的哥哥如此随意的便微微扭转了局势,成功撬开了这条牢固防线的裂痕,她哪里会有丝毫的怀疑?她甚至也完全不敢相信,她这个从前在斗气领域内相当厉害的哥哥,在玩弄这些贵族手段的时候居然也是这样的厉害。 可怜的伊丽莎白,她根本不会想到下一刻她的哥哥很有可能会带着她一起向着地狱的深渊一去不返。 奥古斯都终于向着他的妹妹微笑,然后转身,原本无声弹着桌面的手指突兀停止,他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索伦侯爵,面无表情道:“我绝对同意北境巫妖是我们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我也非常清楚巫妖威胁着在坐绝大多数、包括阿尔弗雷德在内的生与死,所以我不能自私的在这个时期纠缠于阿尔弗雷德遇袭一事。”贵族们伴随奥古斯都的话全然惊讶,就连奥古斯都身后的伊丽莎白也是一脸愕然,然而奥古斯都只是冷静继续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假如阿尔弗雷德完成了会议所赋予的责任,并且侥幸存活了下来,那么我希望会议能够就阿尔弗雷德遇袭一事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我不需要会议交出凶徒,我需要的,只是会议在我找到凶徒的时候给予一定程度的支持,并不能有任何借口的反对。” 会议室再次哗然。 这位意外到来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可真是带来了不少的意外与惊喜啊。 斯图亚特伯爵与弗朗西斯伯爵暗自冷笑,如果说唐纳德的态度是阿尔弗雷德的最后稻草,那这个愚蠢的孩子可就这样与他万分之一的生存几率擦肩而过了,至于他口中等他存活下来关于袭击阿尔弗雷德凶徒的事情,斯图亚特与弗朗西斯甚至连想都不会去想,阿尔弗雷德也断然没有存活的可能。 克里斯多夫同样神情复杂,完全想不通奥古斯都的这个决定,难道唐纳德的橄榄枝不就是他迫切需要的吗?他为何放弃? 反倒是已经闭上了眼睛的唐纳德老伯爵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所谓嘲笑所谓复杂的情绪,有的,只是赞赏。 一个合格的贵族,在自身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前提下,如果轻易接受另一位贵族的善意,那他就一定离死不远了。 这个道理很多贵族都知道,但在面临诱惑时还能做到的,真没有多少,尤其是这还只是一个孩子,还是个处于绝境的孩子。 索伦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他面上神情没有变化,但心中实在不平静,他本以为奥古斯都成功挑动克里斯多夫与唐纳德,打的主意就是要为他阿尔弗雷德争取生机,可奥古斯都这时的反应却是干脆而凌厉的推翻了他的猜测,那他先前铺垫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为何能够这样漠然的便放弃了唯一的生存机会? 难道只是故弄玄虚? 想不通,索伦索性也就不去想了,在索伦家族的字典中,有果断有杀伐有谨慎,但唯独没有犹豫,既然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有什么企图,那干脆等着看就是了,索伦也绝对不会认为这个孩子能够跳出他的掌控,就算他侥幸躲得过巫妖潮流,就算他再如何的手腕不俗,他阿尔弗雷德终究不具备反抗的力量。 在绝对力量面前,所谓手段,只能是一个脱下了外袍的女人。 他笑了笑,赞赏道:“感谢奥古斯都的理解与宽容,你放心,巫妖过后,会议必将全力为你找出袭击阿尔弗雷德的凶徒,索伦肯定倾尽全力,这是索伦的承诺。” “我相信您的承诺。” 奥古斯都像是成功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看起来轻松了许多,笑道:“那接下来就进行第二项议题吧,应该是商量撤退的路线?” 兴许没有任何人意识到,包括奥古斯都可能也只是习惯于他前世主持会议时一切按照他的节奏来,以至于他忽略了这句话其实本该由主持会议的索伦侯爵来宣布。 索伦怔了怔,但并没有计较,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理论上来说,会议进行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就跟阿尔弗雷德没有关系了,因为接下来要讨论的是各家族离开自己的封地,向荒原的大后方索伦家族封地撤退的路线问题:这可实在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所有家族的所有人,以及各家族封地内的富人、穷人、贱民,尽可能的全部迁徙到索伦封地,清空与巫妖接壤一带的地域,没有一段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尤其是再加上在迁徙的过程中,这些家族相互之间可能发生的矛盾、宿怨等等问题,每年的这个时候,参加会议的贵族们都会为此争的面红耳赤,高潮迭起,然后才能拿出一个相对来说,绝大多数人能够接受的结果。 所以,无论哪个角度看,这跟负责抵挡巫妖入侵,根本不会参与撤退的家族就完全谈不上有关系了,像今年的阿尔弗雷德,他需要做的,只是在各家族撤退后,留下的真空地带布置防御,尽最大程度的拖住巫妖脚步,为没能第一时间撤退的人争取时间罢了。 这点,奥古斯都自然明白,并且他似乎已经打算离开。 贵族们神情各不相同的看着奥古斯都,都在感慨这个带来这么多意外的意外之人终于要滚蛋,并且是永远的滚蛋了。 奥古斯都也扭头看了眼他的妹妹,微微笑了笑,示意后者帮他推动轮椅,貌似再没有所谓的意外。 然而,就在伊丽莎白将他的轮椅拉出来,距离会议圆桌不过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时,奥古斯都突然示意他的妹妹暂停,并微笑再次开口,道:“我突然想起,据说每年荒原大迁徙时,各家族都会损耗相当数量的资源、粮食在平民的身上?甚至由于粮食等必备物品的不足,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平民会死在迁徙的途中?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考虑到巫妖退去后,诸位都会不遗余力的帮我查清阿尔弗雷德遇袭真相,请允许我向会议提出一个请求。” “这个请求就是,会议在决定各家族撤退路线的时候,大可以将所有的平民撤退路线安排在我阿尔弗雷德的封地之内,我保证,任何一个经过阿尔弗雷德封地的平民都有充足的粮食食用,反正阿尔弗雷德的储备物资很可能会被巫妖掠夺,倒不如都用在我荒原的子民身上,这也算是阿尔弗雷德对会议最大的支持。” 会议室顿时便陷入了诡异的死寂氛围。 这是觉得他阿尔弗雷德死的节奏不够快吗? 克里斯多夫瞠目结舌,所有的大人们,包括唐纳德、索伦,甚至于奥古斯都的妹妹伊丽莎白都彻底石化。 他们在这个时候所产生的共同念头兴许也是他们这些人这一生难得的唯一一次默契。 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被绝望的深渊逼疯了吗。 …… …… ps1:会议结束,下一章即将拉开波澜壮阔的大序幕。 ps2:不出意外的话,合同应该已经搞定,准备开始加速更新,坚决告别2k党。 第十章疼吗 会议最终还是通过了奥古斯都的请求。 确实没理由阻止奥古斯都这个对荒原很无私对自己很残忍的请求,因为就算诸位大人们再如何的不会相信奥古斯都所谓的无私,也潜意识都认定奥古斯都必然有他的小阴谋小手段,可无论从哪个方向去考虑,他们也都完全想不出这个请求能为他们带来哪些损失,又能为阿尔弗雷德带来哪些好处;尤其是奥古斯都还只是刻意提出尽可能的让平民通过他的封地,贵族们就更不需要担心了,就算他们最大恶意的去揣测奥古斯丁图的意图,那撑死也就是让奥古斯都在下地狱前多杀几个平民泄愤罢了,完全对他们造不成任何的影响;所以思量再三,一方面确实想知道这位有趣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到底想做什么,另一方面也是根本不认为奥古斯都还有任何翻身的可能,在索伦侯爵表态后,会议一致高度赞赏了阿尔弗雷德所为荒原做出的贡献。 于是,对奥古斯都来说,这场开头不太顺利,中间也有意外,但最后还算完全符合了他计划的会议就在贵族们或幸灾乐祸,或疑惑费解的复杂情绪中宣告落幕。 然后伊丽莎白推动轮椅离开会议室。 由于还在索伦城堡中,这双外人眼中可怜的阿尔弗雷德兄妹便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离开会议室时,他们在门口再次碰到了拎着水壶的侍女娜塔莎。 可能只是习惯,坐在轮椅上的奥古斯都向娜塔莎简单点头微笑了笑,而伊丽莎白则纯粹是修养的缘故,同样也对娜塔莎矜持笑了笑。 还是不能习惯有着贵族身份的人居然会如此善意的向她微笑,娜塔莎紧紧靠着墙壁面色涨的通红,她目送那位美丽的小姐推着轮椅上的青年缓缓离开,一直到他们两个已经拉开了大厅的门要步出大厅时,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娜塔莎居然突然开了口,她道:“奥古斯都少爷,主会庇佑您和小姐的。” 她先前在会议中进出过会议室,便听到了这位有着好看微笑的少爷的名字,也隐约感觉到会议室里那些老爷们与他们两个格格不入。 轮椅在大厅门口微微停留,她口中的奥古斯都少爷再次回头向她微笑。 那微笑,依旧阳光而灿烂。 …… 离开索伦城堡的大厅,第一眼便看到等在门外的老管家老弗农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在老弗农身旁居然还站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奥古斯都并不认识这个年轻男人,但考虑到他们目前是在索伦城堡,年轻男人身上的明亮铠甲明显又是价值不匪,完全不可能是城堡里的侍卫或者索伦侯爵的骑士,他很快便就能够断定,这个年轻的男人很可能就是索伦侯爵最优秀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阿忒拉斯-索伦少爷。 他并不知道阿忒拉斯在门口摆明了就是等待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下意识的便也眯起了眼睛,有些戒备。 老弗农看到他的大人,第一时间便就迎上前去,将手中捧着的厚厚绒毯披在了奥古斯都身上。 奥古斯都没有反应,只是看着对面的阿忒拉斯,沉默分析着对方一切有可能的意图。 阿忒拉斯突兀上前,即便戒备,可便连奥古斯都也不得不承认,穿着明亮骑士铠甲,有着一头璀璨金发的阿忒拉斯完全符合他对前世欧洲中世纪里,那些集英俊正直于一身的完美骑士印象,尤其是阳光下,阿忒拉斯英俊的脸庞轮廓分明,神情从容,步伐优雅,绝对称得上是俊朗到了完美的地步。 这位明显受到了神最大眷恋的索伦少爷走到奥古斯都身前一步的距离才停下脚步,然后他竟然没有看向奥古斯都哪怕一眼,只是看着老弗农走到奥古斯都轮椅后面,接替了伊丽莎白的工作,他的眼睛始终都放在伊丽莎白的身上。 奥古斯都终于想起马车中看到的关于索伦继承人的资料,大致猜到了阿忒拉斯等待在这里的意图,他便放松了下来,迎着他妹妹犹豫的眼神微微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 阿忒拉斯径自又向伊丽莎白走了半步,然后轻轻弯身,一个标准的骑士礼仪后,他那双漂亮眼睛里满是真诚的味道:“请原谅我的冒昧,伊丽莎白,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试图说服我的父亲站在你的身边了,可是很抱歉,我最终还是没能彻底的说服他。” 她的哥哥没有表现出不愉快,伊丽莎白自然也就不会太过担心,她矜持回了一个拎裙礼,道:“感谢您的好意阿忒拉斯少爷,可是,那又怎样呢。” 阿忒拉斯似乎毫不介意伊丽莎白所流露出来的陌生感,他自顾自道:“你放心,哪怕我没能说服我的父亲,可一旦巫妖入侵,我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守护你,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够伤害你——这是我的承诺,永远的承诺。” 他说完,将他握成了拳的右手放在了他的胸膛。 因为认真,而虔诚。 然而,伊丽莎白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变动,她还是淡然而漠然,说道:“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年轻男人终于神情有些不自然了起来,是沮丧,也是难过。 意外于阿忒拉斯美好品格以及良好修养的奥古斯都似乎嗅到了爱情的味道,他突然感觉好笑,再联系到他这副身躯的实际年龄也不过只有17,他就更是感觉他跟这个世界实在是有太多的不融洽了。 他将老弗农披在他身上的绒毯紧了紧,抬头看了眼刺眼却并不温暖的太阳,低声笑道:“真是个寒冷的冬天呢。” …… 回到马车,在伊丽莎白和老弗农的帮助下,奥古斯都坐在了暖炉旁的暗红软椅上,他没有说话,反而是在坐下的同时就闭上了眼睛。 老弗农安顿好他的大人便就转身离开了车厢暂时坐到了没有车夫的车夫的位置,伊丽莎白则是在老弗农出去的时候便洗了一只干净的茶杯,小心翼翼的给她的哥哥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在她转身看向了她的哥哥,她却陡然看到,在车厢并不明亮的光线下,奥古斯都脸色格外苍白,甚至已经苍白到连嘴唇都没有了丝毫血色,额头也泛起了许多冷汗,明显是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她的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终于想到在她离开的时候她的哥哥还没有苏醒,那这个时候她的哥哥及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本就意味着,在奥古斯都刚醒来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连夜赶了过来,途中没有丝毫的休息不说,甚至在刚才的会议中也是带着极度疲惫的身躯面对着那帮凶徒,只留了她一个安全而坚实背影,独自承担了那残忍的一切。 伊丽莎白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轻轻握住了奥古斯都冰凉的手,凝视着他紧闭的眼,喃喃说道:“哥哥,疼吗?” 第十一章欲望与理想 奥古斯都闭目休息有5分钟的时间便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可精神却反常的明显恢复了许多,然后迎上蹲在他身前依旧带着泪痕的伊丽莎白,他有些虚弱的笑了笑,伸手抚着伊丽莎白长长的金发,他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伊丽莎白美丽的容颜同样绽放微笑,说我知道的,既然你之前没有离开我,那你就再也不会留下我一个人了。奥古斯都轻轻点头,想起刚才的阿忒拉斯,他促狭道,这同样是我的承诺。 伊丽莎白显然不愿意因为这个无聊的事情而浪费她哥哥的精力,她假装嗔怒抬头看了眼奥古斯都,没有说话,转身将茶杯递在了他的手中。 奥古斯都喝了口水,捧着温暖的茶杯,他靠在软椅上看着伊丽莎白,想了想,说道:“关于刚才会议上我的决定,有哪些需要我解释的吗?” 伊丽莎白迟疑,但很快她便笑着摇头:“没有啦,我绝对相信你的决定。”顿了顿,她又道:“哥哥,你再休息一下吧,很快就到庄园了。”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奥古斯都看着伊丽莎白伪装出来的坚强与轻松,整理了思路,他缓缓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试图让阿尔弗雷德可以远离巫妖,摆脱抵挡巫妖的命运,因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转移话题,给克里斯多夫伯爵制造表明态度的机会,并不是要指望我们父亲的死来改变会议的态度,我要的只是索伦的一个承诺,承诺在巫妖退却后我们拥有充分的理由来追查我阿尔弗雷德遇袭一事。而至于唐纳德伯爵的态度,那完全是一个意外,你可能会疑惑我为何不抓着这个意外跟会议形成对峙,可伊丽莎白,我们对唐纳德并没有充分的了解,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唐纳德支持我们,根本不会为他带来任何好处,甚至只能为他以及他的家族带来危机,所以我不相信他,这跟他的人格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我不能相信。” “再者,最关键的是,即便唐纳德真的会帮助我们,可就凭他一个人也无法改变会议的态度,他再强大,也改变不了索伦家族的绝对强势。” “伊丽莎白,我想要你记住,在荒原这个罪民的集中营,我们能够相信的,只有我们自己。” 伊丽莎白认真点头,他这样说了,她就会这样相信,这不需要理由的,她甚至也根本不会去问奥古斯都,如果阿尔弗雷德亡了,那还要索伦的承诺有什么用,死了还怎么追查他们父亲的死。 “那么最后为什么要那些家族的平民在撤退时都选择阿尔弗雷德封地的路线呢?” 伊丽莎白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很反常的,原本主动要为伊丽莎白解释这些疑惑的奥古斯都反而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似乎神情都不自然了许多,低头喝水更像是在掩饰什么,然后他犹豫了很长时间,才勉强笑道:“障眼法,用来打扰那帮人思路罢了。你只是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计划——我需要在我接下来的计划中,让荒原上这所有的家族都密切关注我的动向,所以才抛出了这么一个让他们费解的提议,你想想看,在他们都不清楚我为何会提出这样一个愚蠢,甚至可以说是找死的建议前,他们会做些什么?” “肯定会尽可能的掌握我们的一举一动。”本就聪明的伊丽莎白顺口道。 奥古斯都笑了笑,不知道是开心他成功转移了伊丽莎白的视线,还是其他原因,他道:“所以说,我就是在哗众取宠。” “可未执行的计划不应当是越少人知道,越没有人会关注才更好吗?为什么要刻意让他们密切关注呢?” 原本不想打扰她哥哥休息的伊丽莎白已经被奥古斯都彻底吊起胃口,奥古斯都也没再犹豫,笑道:“阴谋总喜欢躲在阴影下生根萌芽,然后壮大;可在我接下来的计划中,我并没有打算采用阴谋,伊丽莎白,有的时候阳谋可比阴谋要来的更加可怕,更加让人没有还手的余地。” 迎着伊丽莎白疑惑的神情,奥古斯都没有转身,随手指向身后的办公桌上,道:“介意帮我拿个文件吗?第一个是中间那个抽屉左侧一叠文件中,从上数的第三份文件;第二个是最后一个抽屉里,最右侧那叠文件里最下边的那份文件。” 伊丽莎白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哥哥这样的随意意味着什么,只是起身从办公桌上翻出那两份文件后,她便重新回到了奥古斯都的身前,然后在奥古斯都的示意下,伊丽莎白捧着文件翻阅起来——内容她肯定不会陌生,在奥古斯都清醒之前,她也翻阅过马车里阿尔弗雷德伯爵的留下的这些珍贵财富,所以翻着这两份文件,伊丽莎白很快觉得眼熟,接着完全能够肯定她必然是看过的。 她疑惑抬头。 奥古斯都自然明白伊丽莎白的疑惑,但他没有解释,只是笑道:“先看第一份文件第3页到第5页所介绍的那位大人。” 伊丽莎白低头将那份文件翻到第3页。 奥古斯都躺在暗红色的软椅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平静道:“明年就是光明教廷的高层大选举年了,各地区的教廷领头羊也面临新一轮的彻底洗牌,有一批红衣大主教要退下去,那就必然有一批年轻的红衣大主教会补充上来,而根据惯例,年龄未满40岁的教廷神职人员,是不具备参选红衣大主教这样重要职位的资格的。想来你也看到了,这位教廷最年轻最有前途,也是最多人看好的督主教恰好只有38岁,按照正常情况,他明年是没有希望步入教廷真正的核心高层圈子了。” “那么他就只能等下一个机会,可下一个机会是什么时候呢?如果不出意外,如果不是北境巫妖与帝国东南部的异端分子不约而同的想要鱼死网破,正常情况下,他就只能等到下一次教廷每20年才会举行的大选举年机会。当然,那个时候他必将身披红衣,可关键是,20年啊,人生又有几个20年呢?20年后这位大人可就是个58岁的垂暮老人了……尤其是,如果他再有点野心,想要握上那支牧首权杖,那他就需要在身披红衣以后再等20年,直到78岁。” “我不认为78岁的他还有可能坐上那把灿烂的王座。” 伊丽莎白终于看完这位教廷里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年轻督主教资料,她似乎隐隐触摸到了她哥哥这个近乎疯狂的计划边缘。 她有些震撼的看着奥古斯都,完全不敢想象一个荒原的罪民,居然拥有这样的魄力试图去算计那位便连波旁皇室都不敢轻易得罪教廷新贵。 她极其可爱的做了一个吞咽动作,艰难道:“可是,我们又能给予这位大人哪些帮助?我们凭什么敢计划这样的事情?” 奥古斯都睁眼看了一眼伊丽莎白。 他微笑,没有解释,反而又道:“你手中的第二份资料便是这些年里,荒原上所有的贵族联合起来试图让帝国重新接纳我们这些罪民,也试图让光明教廷重新庇佑我们这些罪民的资料。我不否认从资料上看,这数百年来,荒原上所有的努力都近乎白费。可凡事都有两面性,无论怎样,荒原也终究是做出了数百年的浩瀚努力,我这个计划也本身就是站在这数百年努力基础上的,因此,我觉得这个方向未必就没有任何机会。” 他耸了耸肩,笑道:“并且在我看来,起码这个机会要比祈求荒原上这帮贵族开恩要来的更为靠谱。” 伊丽莎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她依旧沉默翻看着手中那些资料,有些奇怪她当初看这些资料的时候为何就觉得这些资料跟他阿尔弗雷德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可她的哥哥却能看出这许多的联系。 当然,有联系并不意味着伊丽莎白就会觉得奥古斯都的计划很有可行性,事实上哪怕听到了她哥哥的分析,伊丽莎白依旧觉得希望几乎渺茫。 但她当然不会这样说,因为她的确没有丝毫动摇的相信着奥古斯都,所以她想了想,便顺着奥古斯都的话,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这位大人一定会动心?” “哪里会有所谓的一定。”奥古斯都苦涩微笑:“这只是一个机会,一个我觉得比祈求荒原上这帮贵族更有希望的机会而已。” 伊丽莎白总算明白了,她的哥哥对他这个计划本身也没有什么把握,她看了眼奥古斯都疲倦的脸,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就再也没能说出来,最终她也是微笑安慰她的哥哥道:“但愿这位年轻的督主教能够把握这次机会吧。” 奥古斯都当然听得出伊丽莎白的宽慰。 他没再说话,重新躺回柔软的椅子,闭上眼睛,不知是在安慰自己、给自己信心,还是说给伊丽莎白听,他轻声道:“没有理智的欲望,会在一种叫做野心的催化剂中迅速膨胀,然后或者走向辉煌,或者坠入黑暗。可一旦欲望有了理智,那就变成了我们所谓的梦想或者理想,而当理想与现实只剩下一扇窗户的距离,那么我想,没有谁能够拒绝推开这扇窗户的诱惑。” 第十二章主的安排 神圣帝国的上流圈子流传有这样一句话,说是体面永远是贵族的第二生命。 这句话在遗弃荒原有着尤其深刻的体现,因为哪怕荒原上这帮贵族都是家族犯了罪、被帝国放逐而来、某种程度上基本上只剩下了一个贵族头衔,无论实力还是财富都远不能跟帝国真正大贵族相提并论的一帮人,可在衣食住行等生活细节方面,这帮犯了罪的贵族非但没有因为环境的恶劣而收敛,反而更变本加厉的将这些细节追求到了极致的地步,仿佛再失去这些所谓的贵族体面,他们连头上仅剩的贵族头衔都会彻底失去。 就像奥古斯都的阿尔弗雷德。 位于索伦城东南方向的遐多丽庄园是阿尔弗雷德家族在索伦城的产业,奥古斯都清晨抵达索伦城的时候来过,那个时候他是交代护送伊丽莎白的阿尔弗雷德骑士队长凯蒂恩尼为他做点事情,所以只是在马车里跟凯蒂恩尼交谈了几句,并没有下车,也没有仔细的打量这座属于他的庄园。而直到这个时候,当马车再次停靠在庄园门前,走出马车的奥古斯都这才意识到遐多丽庄园的美丽——兴许从气势上来说,遐多丽远不如阿尔弗雷德城堡恢宏壮观,但跟阿尔弗雷德城堡同样占地面积广阔的遐多丽,在布局外观上可要比城堡精致太多,中间主建筑是一座约莫3层楼高的小型城堡,在城堡的四个角落,分别有一座建筑将城堡拱卫起来,而在主建筑前的空地上,草木葳蕤茂盛,简直构成一副充满诗意的中世纪田园画面,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只是在舒适的同时,当奥古斯都想到这座美丽庄园只有在索伦会议召开的2天才会有人居住,他就不得不感慨所谓贵族追求体面的奢侈程度。 他在老管家的帮助下走下马车。 然后坐上轮椅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还没走下马车的伊丽莎白,他道:“帮我把书桌第一个抽屉里我特意整理出来的资料拿过来。” 伊丽莎白笑了笑,回车厢拿资料的时候,她突然愣了一下,终于想起刚才奥古斯都让她拿那两个文件的时候可是看都没有看,就准确说出了他想要的文件具体放在哪个位置。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整整3个抽屉的资料奥古斯都非但很清楚的记得每个文件的内容,甚至还清晰记得它们的摆放位置。 这需要何等强大的掌控力与记忆力才能做到?要知道,书桌3个抽屉里的文件不仅内容截然不同,数量也更是不少。 伊丽莎白神情不可避免的也就复杂起来,感觉奥古斯都这次醒来以后似乎跟从前有些不同了,她从前确实觉得她哥哥很厉害,但像现在这样产生崇拜的情绪,倒真没有过。 …… 老管家推动轮椅步入庄园,第一时间迎出来的阿尔弗雷德骑士队长凯蒂恩尼,这是一位严谨正统的阿尔弗雷德扈从骑士,外表硬朗,实力哪怕是阿尔弗雷德遇袭之前都是阿尔弗雷德家族的旗帜标杆,他拥有6级斗气的力量,选择的是枪之骑士路线,攻击力相当强悍,据说在阿尔弗雷德遇袭的那一夜,他成功越级刺穿了一名7级剑之骑士的心脏;可惜同样是那一夜的血腥杀戮后,受到重创,死里逃生的他至今都没能恢复半成的战力。 凯蒂恩尼向奥古斯都行礼,尽管身上的伤势让他精神略显萎靡,但动作姿态无可挑剔。 奥古斯都微微低头回礼,随后问道:“事情办好了吗?”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大人,您打算何时动身?” 凯蒂恩尼说话的节奏有些慢,这意味着他的性格本身就相当沉稳,奥古斯都喜欢这样的人,所以从一开始他对这位实力不俗、相貌硬朗、作风严谨的骑士队长就有着一定程度的好感,他皱眉想了想,道:“安排下去,1个小时之后动身,也得麻烦你与我同行。” “这是我的荣幸,大人。” 奥古斯都微笑没再说话,既然确定了1个小时动身,那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在这1个小时里将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他示意老弗农推动轮椅走向庄园的书房,身后捧着资料的伊丽莎白也走在他的身边,然后在书房门口,伊丽莎白终于忍不住说道:“哥,不能明天再动身吗?今天晚上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啊。” 她大概知道了奥古斯都的计划,便当然知道奥古斯都会连夜赶往哪里。 老弗农停下脚步,奥古斯都向伊丽莎白微笑,眼神温柔道:“不用担心伊丽莎白,相信我,我会对你哥哥的身体负责。”说完,察觉到伊丽莎白明显不满的又要开口,奥古斯都抢先道:“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等这件事情做完,不管接下来会怎样,我都会有很长很长的休息时间。” 伊丽莎白认真看着奥古斯都,意识到她不可能改变奥古斯都的决定,她只好无奈让步,说:“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奥古斯都有些犹豫,但伊丽莎白的坚决同样让他不能拒绝。 …… 遐多丽庄园的书房里,伊丽莎白与老弗农去为奥古斯都准备迟到的午餐,奥古斯都便独自在书房准备他接下来的计划,这其中有一个关键就是他需要自己写一封信想办法交到那位年轻主教的手中,才有可能拥有与对方见面的机会;这就是说,这封信在奥古斯都计划中的关键性完全是致命的,信的内容决定了那位年轻的主教会不会给他见面的机会,也决定了奥古斯都这个计划的成败,同时更决定了阿尔弗雷德家族的存亡与否。 这种压力甚至让他呼吸困难。 尤其是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疲惫,更是让他不敢轻易动笔。 他缓缓将手中的鹅毛笔搁在书桌,然后闭上眼睛,感受着这间宽敞书房中的沉寂,他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浮现一个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这书房里的情景,这副画面很陌生,起码对于现在的奥古斯都来说是很陌生,但同时,奥古斯都却又完全能够肯定,那中年男人肯定是他的父亲阿尔弗雷德伯爵大人。他不知道为何他会突然想到这个画面,可当这个画面与那一夜的杀戮重叠,奥古斯都再想到阿尔弗雷德城堡里那块黑色石碑上的话,他便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重新拿起鹅毛笔,认真将双臂放在了书桌上,压在了白纸上,喃喃道:“那么,阿尔弗雷德的未来就由我来守护吧。” 一封信,一封决定阿尔弗雷德存亡的信,奥古斯都仅用不到20分钟的时间便就写完,然后在他认真折叠,打算将信装到信封里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就又拆开了信件,再次拿笔在这封信的末尾补充了一句话。 “主说,我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找到的人也是多的;而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到的人也是少的。” “可是主教大人,如果我找到的窄门向我紧紧关闭,主是否会对他的信徒另有安排?” 第十三章偏执的阿忒拉斯 夜幕笼罩大地。 索伦侯爵书房里那颗硕大的龙眼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书房每个角落都映如白昼,也将索伦侯爵本就难堪的脸色映衬得格外铁青,他坐在书桌前,眼睛放在手中那张列满了各种装备的清单上,很长时间都没有移开。然后他深深的呼了口气,压抑着他焦躁的心情,他终于将那张清单放在书桌,抬头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他最骄傲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阿忒拉斯身上,沉声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何需要这些足以装备一支百人精锐骑士团的装备。” 阿忒拉斯神情平静,柔和的光线衬托着他灿烂的金发,他本就英俊的脸孔更是散发一种迷人的恬静特质,跟索伦的愤怒构成鲜明对比。 他从小就这样,也始终认为只有能够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完美的控制自己本身,继而完美的控制他想要控制的一切。 他没有嘲讽去问他的父亲,这个问题他真的不该问,只是平静迎着他父亲愤怒的脸,他道:“既然会议已经决定阿尔弗雷德将承担抵抗巫妖的责任,那么考虑到阿尔弗雷德家族目前的实力,我认为我很有必要亲自守护在伊丽莎白的身边,我不允许她收到哪怕半点的伤害。” “可你应该知道,即便阿尔弗雷德灭亡了,我也会交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伊丽莎白,这是我承诺的事情!” “可您也应该知道,如果阿尔弗雷德灭亡了,那伊丽莎白就不会再是一个完整的伊丽莎白,她的心必将伴随阿尔弗雷德的灭亡而枯萎,而凋谢,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父亲大人,您可能不是太理解我所谓守护的意义,我要守护的,是伊丽莎白的所有,那么伊丽莎白想要守护的,便当然也是我必须守护的。” 索伦愤而握拳,是的,他承认伊丽莎白无可挑剔,他也相当认同他的继承人拥有伊丽莎白这样完美的妻子,可他完全不能理解阿忒拉斯的偏执逻辑,照他看来,只要能够得到伊丽莎白,拥有伊丽莎白,那一切不就解决了?过程怎样,重要吗?有意义吗?尤其是阿忒拉斯所谓的爱情,他就更是觉得不可理喻了。 请问那见鬼的东西一枚波旁铜币能买多少? 索伦真是想不通他这位无论是斗气领域内的天赋,还是心智上的强大,都让他无比骄傲的继承人,怎会沦陷在这样一个无聊而无趣的问题上。 他冷笑,道:“是的,我不能理解你所谓的守护。可是阿忒拉斯,到了今天,所有人都认为阿尔弗雷德即将迎来的深渊,完全是建立在你对伊丽莎白的觊觎之上,是你为了得到伊丽莎白才导致阿尔弗雷德面临了这样的下场,那么你认为,你还有可能得到你所谓的完完整整的伊丽莎白吗?她不会怨恨你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阿忒拉斯微微皱眉,但很快回复平静,道:“我决定不了其他人的想法,也决定不了伊丽莎白对我的看法,但我毕竟能够决定我自己,我只需要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我的本意,也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便当然能够坦然面对伊丽莎白。” “我的头顶是璀璨星空,又何必要在意脚下这些细微瑕疵。” 一阵突如其来的无力感终于让索伦再不掩饰他的愤怒。 他焦躁而不耐烦的抓起书桌上那张装备清单,语速极快道:“很好,我没有办法说服你,可我还没死,索伦的掌舵者也终究是我,你想要守护你的伊丽莎白,那你去吧,但不要指望从我这里带走任何一个人。阿忒拉斯,我倒真想知道,不过刚刚掌握4级斗气的你凭什么守护你的伊丽莎白,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脱下了你父辈赐予你的华贵外袍,你什么都不是;没有力量,你也完全不可能守护任何你想要守护的东西;力量,才是一切的根本!” 相当反常的,哪怕索伦将话说到了这种地步,阿忒拉斯依旧平静。 他缓缓道:“索伦家族向来都有传统,一旦被确立为第一顺位继承人,便自动拥有家族十分之一的力量,这正是我要求百人骑士团装备的原因。父亲大人,您让我不要指望从您这里得到任何力量,是在暗示我您即将取消我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资格吗?” 索伦侯爵顿时便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完全想象不到他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阿忒拉斯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跟他说出这样的话。 连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都可以放弃吗? 他颤抖着他的手,竟然发现他再也说不话来。 …… 还好,门外及时传来的敲门声暂时缓解了索伦无奈的愤怒,他终究是不可能取消阿忒拉斯第一顺位继承人资格的,哪怕是他再不能理解阿忒拉斯对伊丽莎白的固执,可他必须得承认,阿忒拉斯绝对是索伦家族近百年来最有可能将索伦带向辉煌的继承人,他也必须得倾注他全部的心血在阿忒拉斯身上。 他将视线放到推门进来的弗朗西斯与斯图亚特身上,先是对他们点头示意,随后无力挥手,跟阿忒拉斯说,下次我们再谈,然后便不动生色的将书桌上那张装备清单收了起来,放进抽屉。 阿忒拉斯暗叹,终究是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适合继续争取,他微微行礼,随后转身离开书房时也没有忘记微笑向弗朗西斯伯爵与斯图亚特伯爵行礼,完全没有先前与他父亲争执时的漠然态度,也根本就是个拥有良好修养的索伦继承人形象。 “酒会结束了?” 等阿忒拉斯将书房房门关上,坐在书桌前并没有起身的索伦随口问道,他口中的酒会自然是会议结束后所有参加会议的人都会参加的酒会,说起来,今年的索伦会议怕是这些年来进展最快的一次会议了,这可要感谢小奥古斯都的贡献,如果不是他最后的那个请求,这些大人们苦恼于撤退时所必须在平民身上投资的粮食与物资问题可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愿意为那群该死的平民付出太多,所以每年各个家族都会争取最近的撤退路线,不可避免的也就会纷争冲突,然后陷入无休止的吵闹之中。 还好今年有奥古斯都,所有家族都可以经过阿尔弗雷德的领地,由阿尔弗雷德提供粮食,实在是太美好了。 “是的,唐纳德与克里斯多夫已经返回了他们的庄园。” 首先开口的是斯图亚特伯爵,他先是回答了索伦的问题,然后犹豫了下,终于还是皱眉道:“索伦,你真的确定明年要把德赫城与撒耶、赛亚城三个地区分给克里斯多夫家族?这不是变相的在壮大克里斯多夫吗?” 德赫、撒耶、赛亚、目前都是阿尔弗雷德家族的领地。 事实上每年会议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便就是对荒原势力的重新洗牌,分配。 灭亡了的家族所遗留资源,自然是要重新分配的。 “让他壮大又如何?”索伦面无表情回了一句,可能是因为他心情还没能完全恢复的缘故,他明显不想继续讨论该死的阿尔弗雷德家族问题,尤其是当他想到他的继承人摆明了就是要站在阿尔弗雷德的立场上,不允许阿尔弗雷德消失,他就更是一阵烦躁。 他看向了弗朗西斯。 到底是最能了解索伦心意的人,弗朗西斯很快转移了关于阿尔弗雷德的问题,他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笑道:“不过关于小奥古斯都,我直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这个可怜的孩子到底是在清楚了他命运之后的肆无忌惮,还是他真的有他的小阴谋?如果是后者,他到底会有些怎样的阴谋呢?” “你们觉得奥古斯都愚蠢吗?” 没有回答弗朗西斯问题的索伦反而是莫名其妙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弗朗西斯与斯图亚特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但很明显,无论是会议中所说的话,还是他动作神情的表现,可能奥古斯都算不上一个聪明智慧的人,但他绝对不会愚蠢。 索伦继续道:“一个骄傲的,不愚蠢的人当然不会选择等死,哪怕是死,也只能是被人推进深渊最终绝望,绝不可能自杀。” “至于他最后的请求……”索伦嘲弄冷笑:“不过是哗众取宠,他就是想让我们知道,他不会束手待毙,他肯定会试图拯救他的阿尔弗雷德,并且是要我们看着他拯救他的阿尔弗雷德,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有趣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倒真是一个骄傲到了自负的孩子。” “可他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索伦瞥了一眼再次问出这个问题的弗朗西斯,没有腹诽对方的愚蠢,他确实很享受这种被依附的感觉,他道:“巫妖已经在北边的针叶林一带集结,荒原上他又不可能寻找到任何助力,甚至拒绝了唐纳德那个老狐狸虚伪的橄榄枝,那他还能往哪方面去想?” 答案再清楚不过。 索伦透过书桌旁的窗户望向窗外,漠然道:“尽管毫无意义,尽管他这一趟只能绝望而不可能有任何收获,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的奥古斯都应该已经抵达阿尔卑斯大峡谷了。” …… “是的大人,前方就是阿尔卑斯大峡谷的入口。” 漫无边际的荒野上,举着几支黑暗中并不明亮的火把,马车颠簸中的奥古斯都因为看文件看的太久,掀开了窗户吹吹冷风让他更清醒的同时,便也顺口问了一句马车旁的凯蒂恩尼。然后得到了准确答案,他便探出脑袋,将视线放在了前方的阿尔卑斯大峡谷入口的地方。 眼前,一片漆黑。 第十四章存在的意义 纵向横卧神圣帝国与遗弃荒原间的阿尔卑斯山脉巍峨险峻,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壁垒,它将荒原彻底排除出帝国版图,也将荒原变成了一座巨大监狱。 但正如主所说,他撒下天罗地网,也必会留出一面给予希望,而这里的希望便就是位于索伦封地后方的阿尔卑斯大峡谷。 马车暂停在大峡谷唯一的出口。 奥古斯都其实有些遗憾这一路上由于天色漆黑他没能领略阿尔卑斯峡谷的雄奇壮观,但联系到他这时的处境,这种遗憾只能一闪而逝,惊不起任何涟漪,所以这个时候透过马车窗户,望着峡谷出口方向,他眼神平静,并没有四处打量。 在他视线内,火把明亮,依稀可以看到帝国铁腰带军团辖下一支步兵营的营地轮廓。 是的,常年都会有一支帝国正规军团的部队驻扎在峡谷的出口,这支部队所扮演的角色大抵类似监狱的看守,只不过比起监狱看守所守着的盗贼、强奸犯等低劣人种,这支部队所看守的人实在身份尊贵太多,即便是一群被放逐的罪民,可头顶上的贵族光环可并没有被剥夺。 前去跟守军交涉的凯蒂恩尼很快折返,说是已经可以通过。 奥古斯都没有意外,他甚至不会过问凯蒂恩尼是如何跟对方交涉,又支付了多少波旁金币才换取的通行资格。 有人有阶级的地方就有变通,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可不仅仅是奥古斯都前世才会存在,虽然帝国明令禁止荒原上的贵族在没有特许的情况下出入帝国腹地,但最擅长寻找机会也最擅长变通的贵族总会想到恰当的理由合适的借口,付出等额的代价自由出入。 要不然物资贫乏的荒原贵族宴会上从不曾缺少的昂贵绯红葡萄酒是从哪来的? 那些贵族小姐夫人们又凭什么能够第一时间穿上帝国核心圈子最近才流行的抹胸晚礼服? 马车穿过阿尔卑斯峡谷防线关隘。 中间没有放下窗帘的奥古斯都看了一眼之前跟凯蒂恩尼交涉的那位铁腰带步兵成员,从对方胸前悬挂着的两把大剑图案勋章来看,他应该是铁腰带军团中并不稀罕的一个副团长,正常情况下来说,这种甚至连爵士头衔都不配拥有的小人物,在奥古斯都这种真正贵族的眼中,只能被划入卑微而低贱的人群。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低贱的人却在迎上奥古斯都的目光时,炫耀性质的晃了晃手中明显是凯蒂恩尼支付的一袋沉重的波旁金币,神情轻蔑而嘲讽。 奥古斯都神情不变。 断然不会产生所谓贵族尊严受到了挑衅的屈辱感。 他只是更深刻的体会到,荒原上的贵族哪怕再贵族,在帝国也终究只能是个罪民。 …… 清晨,一夜奔波后马车终于抵达帝国版图上的边境,诺伊行省。 奥古斯都察觉到车厢里光线逐渐明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整理手中文件,该做的准备都做了,接下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命运的宣判了。这当然不是听天由命,奥古斯都确实是个悲观主义者,他也的确会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首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但那同时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尽最大的努力。 他将文件整理完毕,最后仅剩那几本他先前特意交代伊丽莎白带在身上的文件时,他盯着那几个文件陷入沉思。 如果说啃透了这马车里所有资料文件的奥古斯都,这个时候基本上对他的阿尔弗雷德以及荒原、帝国都大致脉络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那这几本文件就是他很难琢磨明白的东西,他不确定这几个文件里所蕴含的信息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信息的真实性又有多少,他唯一能够清楚的就是,在他接下来的计划中,这几份不确定的信息一定有着相当程度的重要性,而就是这个重要性,让他一直拿不定主意。 躺在马车舒适的暗红小床睡了一路的伊丽莎白恰好揉眼起床,这个自从父亲战死,整整3个月都再没有安心睡过一觉的可怜孩子,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寻找她哥哥的身影,明显是在担心她一觉醒来3个月前的噩梦会再次上演,然后等她看到就坐在她床前书桌旁的奥古斯都,她才安心松了口气,可很快,她唇角的微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扬起,鼻子便微皱了起来,瓮声道:“奥古斯都,你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吗?” 原本微笑看着伊丽莎白起床的奥古斯都不禁苦笑,解释道:“当然睡了,我也是刚起来,你看,资料都还没来得及整理。” 伊丽莎白将信将疑,但奥古斯都还算饱满的精神状态最终还是让她选择了相信。 奥古斯都这才放心,事实上他也无法解释他精神状态的问题,这几天他确实意识到,哪怕连续几天几夜不休息,只要闭目养神,他的精神就会很快恢复,并且在他翻阅这马车里所有资料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记忆力简直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便连他都感觉匪夷所思。 是穿越的原因? 奥古斯都并没有深究这个算不上坏事的问题,他径自在宽敞的车厢里驱动轮椅走到火炉旁,试了试不久前刚烧的开水,转身喊伊丽莎白擦脸。 伊丽莎白赖在床上使劲摇头,撒娇道,再等会儿嘛。 奥古斯都眼神怜爱,刚要说话,伊丽莎白便被马车外逐渐喧闹的吵杂声吸引,然后她推开车厢床头的小窗户,阳关顿时便洒满了车厢。 马车外,人群鼎沸,已经到了诺伊行省的中心城市——费里城。 跟荒原上奥古斯都路过的格林镇,到过的索伦城跟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费里城完全符合了奥古斯都前世对欧洲中世纪城市形象的印象,无论是主街道上铺着的整齐青石地板,还是街道两旁琳琅多姿的店铺、精致而各具风格的建筑,以及拥挤而熙攘的人群,甚至就连路上行人所穿着的简单粗布麻衣,都让奥古斯都感觉到了阵阵叫做激动的情绪——在这一刻,奥古斯都第一次清晰觉得他确实活在了这个世间,费里城的繁华也的确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文明。 如果说阿尔卑斯山的那一面是荒原,是地狱,那山的这一面,大概便是奥古斯都理想中的天堂了。 他缓缓收回他依旧带着震撼的视线,看向了趴在窗户的伊丽莎白,而这个时候,从迷茫中醒悟过来的伊丽莎白也明显陷入了类似奥古斯都刚才所产生的激动情绪,伊丽莎白连头都没有回,却已经开始指着路边让她应接不暇的新鲜事物略显兴奋的说了起来。 哥,那就是父亲之前跟我们说过的专门出售衣服的店铺吗?那里面是不是有很多很多衣服? 哥,你快看,那双尖头长靴好漂亮啊,穿上它一定很好看呢。 哥,快看,你快看那个人,他的头发好奇怪哩,你说他会不会是父亲说过的教廷神父? 哥,这就是神圣帝国的城市吗? 伊丽莎白突然扭头,望向奥古斯都问道:“可是城市这么大,会不会迷路呢?” 她很认真的咬着自己手指:“一定会,伊丽莎白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大这么大的城市。” “不会的,哥哥不会让你迷路的。” 可能沉浸于新世界的伊丽莎白根本就没有听到奥古斯都的这句话,便自然也察觉不到奥古斯都突然的哀伤。 奥古斯都看着再次兴奋望向窗外的伊丽莎白,不知为何,突然就意识到他的妹妹不过才15岁,而一个15的贵族小姐在这个年龄最应该做些什么?可能是穿着美丽的礼服参加一个又一个的华丽晚宴;可能是无忧无虑的坐在教室,学她会感兴趣的音乐、绘画、诗歌;还可能是宠溺的躺在她父母的怀抱享受着她应该享受的幸福;当然,不排除她会害羞而开心的拒绝一个又一个向她送来鲜花的骑士。 可是,伊丽莎白呢?不过15岁的伊丽莎白呢?她甚至连这样的城市都会陌生。 奥古斯都想着小时候始终跟在他身后,坐在他身旁的小女孩的画面,又想到他昏迷中小女孩坚强坐在他的床边,沉默而倔强的照顾着他的画面,然后还有小女孩独自一个人默默承担着所有重担,面对着一群面目可憎的贵族的画面……他的眼神温柔而醉人。 他看着伊丽莎白兴奋而纤细的背影,突兀呢喃:“伊丽莎白,如果说这些天我始终没能真正找到我存在的意义,那么我想现在我找到了。” “让你像一个真正的公主那样活着,就是我存在的最大意义。” “父亲没能给你的,我发誓我会加倍给你。” 第十五章细节是魔鬼 穿过熙攘的主街道,再过一段青草与泥土相间的小路,马车最终停靠在费里城郊区的一座庄园前。 清晨突然接到通知,还没来得及彻底消化奥古斯都已经醒来这个震撼消息的奥比拉男爵很早就等候在了庄园门口,他看到马车,不等马车停稳便匆忙迎上,然后看着老管家掀开车帘,一个少女推着一个年轻男人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奥比拉神情瞬间僵硬,似乎是年轻男人熟悉而陌生的脸孔,也似乎是他身下的轮椅让他感觉刺眼——不过很快,奥比拉便恢复了他圆圆肥脸上的开朗微笑,只是等马车旁的骑士将年轻男人连同轮椅一起抱了下来,他这才走到年轻男人身前,情感丰富而真诚的感慨道:“赞美主,奥古斯都你居然真的没事了,这可实在是一件值得狂欢的事情。” 奥古斯都坐稳,抬头看向这位刻意弯下了腰低下了头颅的奥比拉男爵,似乎是后者因为肥胖身材弯曲起来实在滑稽,他神情古怪,道:“如果你所谓的没事是指我还能够沐浴阳光的话,那么我似乎确实是没事了,但考虑到我这个时候甚至离不开轮椅,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狂欢的事情。” 貌似是有些刻薄? 奥比拉神情不变,略显憨厚的胖脸上依旧真诚微笑:“阿尔弗雷德家族有句训言,活着,就是最大的狂欢。” 奥古斯都微笑没再说话,任由奥比拉男爵从老弗农手中抢走轮椅的主导权,不会觉得这太过做作热情,因为这位奥比拉男爵可不仅仅是阿尔弗雷德家族放在神圣帝国为荒原传递一切帝国情报的核心角色,更关键的是,奥比拉同时还是奥古斯都母系家族的远亲,真算下来,奥古斯都怕是得称呼奥比拉男爵为舅舅。 轮椅沿着草地中的小路向庄园行去。 奥古斯都随意打量庄园布局,这是座典型的中世纪庄园,简朴大方,外围用篱笆桩构建3面围墙,内里错落建有两栋仅有2层的小楼,再加上周围如点缀般设计的马房、仆人休息房以及杂物房,搭配宽阔的草坪,虽然论气势无法跟阿尔弗雷德城堡相提并论,比精致也远不如遐多丽庄园,但这么一位男爵的庄园能这样的自然,舒适也很不错了,尤其是奥比拉男爵阴暗面的身份本就注定了他在帝国不能太招摇。 沐浴着寒冬温暖的阳光行走在柔软的草地上。 奥比拉男爵一边与奥古斯都感慨自从3个月前阿尔弗雷德遇袭后的日子艰难,一边也痛斥袭击者的卑劣,安慰奥古斯都一切苦难终将过去,就像当年阿尔弗雷德的先祖哪怕是犯了叛国该灭族的罪,也依旧生存了下来,实在是流露出太多作为奥古斯都的长辈所该有的态度;尤其可贵的是,推动轮椅与奥古斯都交流的同时,奥比拉也没忘记第一次走出荒原那个巨大监狱的伊丽莎白,比如这个时候,伊丽莎白指着庄园主楼前所铺着的灰色绒毛地毯好奇询问,奥比拉便很和蔼的解释道,那是灰棕熊皮所制成的地毯,听说不光走在上面感觉舒适,还有一系列按摩功能,一英寸起码要10枚波旁金币才能拥有。 伊丽莎白极可爱的吐了吐小舌头,天啦,那么贵,这么一大块地摊得多少金币呀。 奥比拉微笑依旧,眼神祥和。 这无疑是一副相当融洽的画面,作为长辈以及阿尔弗雷德的核心成员,奥比拉恭谨矜持而不失宽厚和蔼;而作为阿尔弗雷德的掌舵者以及晚辈,奥古斯都充斥表示了他对奥比拉和善亲近,也良好的维持着他该有的从容与气度。 似乎初次见面的他们就会这样朝着美好的方向一路前行。 然而。 就在奥比拉推动轮椅走到主楼前说是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时,奥古斯都却突然微笑示意他停了下来,然后独自驱动轮椅转身,微笑看着这位可以说是阿尔弗雷德头号特务头子的肥胖男人,奥古斯都笑道:“对了奥比拉舅舅,有个问题我需要从你这里找到答案。” “有什么好见外的呢?奥古斯都你尽管问。” 奥古斯都玩味打量奥比拉男爵,大致明白他的父亲为何把这样重要的一个角色交给他来扮演,排除本身就有血脉关系的紧密联系,这位身材肥胖的男爵可实在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憨厚,这从他一路良好交际能力,以及面对奥古斯都突然的疑问,还有那句突兀的‘奥比拉舅舅’,他都能坦然面对,便可以瞧出端倪。 “是这样,我来的时候一直在翻看你交到荒原的文件资料,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3个月之前,你能按照阿尔弗雷德的指示,每隔2天便有最新的帝国情报送到阿尔弗雷德城堡,可阿尔弗雷德遇袭后,情报便变成每隔4天、甚至5天才会送到,这样的情况持续有1个月,便演变成一个礼拜,直到现在我手中所掌握的帝国这边最新的情报,已经是10天前的事情了,对此,我亲爱的奥比拉舅舅,你会怎样解释?” 奥比拉没有任何所谓惊慌难堪的神情浮现,只是有些无奈与懊恼的苦笑了笑。 然后他刚要说话,奥古斯都抢在他开口前,微笑道:“不要告诉我是因为阿尔弗雷德遇袭的事情,这对你没有太大影响,据我所知,哪怕是伊丽莎白掌管阿尔弗雷德的期间,她给予你的经费支持也没有少过一个铜板,反倒是你的需求增加了一部分。同样的,你也不要告诉我是因为阿尔弗雷德遇袭的事情,导致你这边人心浮动,很多情报没能第一时间收集整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多出来的经费就很没有必要了。” 兴许被人抢白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奥比拉男爵肥胖的脸上终于挤出难看的笑脸,他道:“这的确是我的失职,可奥古斯都,你不知道的是,自从阿尔弗雷德遇袭,我们的人想跟从前一样安全便捷的通过阿尔卑斯峡谷就已经不那么简单了,那个卑鄙的撒克逊人几乎阻断了我们的正常路线。” 将一切都推到索伦侯爵的头上吗? 似乎是个合理的解释,毕竟索伦家族想要阿尔弗雷德灭亡这个消息瞒不过对阿尔弗雷德极度关注的奥比拉。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奥古斯都冷笑,感慨了他这位舅舅反应的迅速,以及作为特务头子所该具备的最重要的素养,他没有任何迟疑的干脆道:“那为何昨天下午才动身的我,今天早上便出现在了你的眼前?难道索伦注意不到我?” 清晨得到通知才知道奥古斯都已经苏醒的奥比拉顿时惊愕,差点脱口说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昨天晚上才动的身。因为照他推断,既然苏醒后的奥古斯都来到了帝国,那必然是想要在帝国寻求帮助的,这个消息根本不可能瞒过那个撒克逊人,那么对于想要灭亡阿尔弗雷德的索伦侯爵来说,有什么理由看着奥古斯都穿越阿尔卑斯山脉的防线,而无动于衷?难道他就完全不担心奥古斯都的小手段?好吧,就都很清楚,奥古斯都根本不可能在帝国内争取到所谓的支持,折腾出所谓的花样,但在这个关键时刻,索伦侯爵不应当更谨慎一点,尽可能的使一切都没有意外,让奥古斯都束手无策吗? 什么时候从来都是谨慎小心的索伦变得这样自负了? 奥比拉男爵想不通,想不通其实也正常,因为他并不知道奥古斯都已经参加完了索伦会议,跟索伦侯爵也碰过面了,同时他更不会知道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对伊丽莎白的执着。 当然,实际上便连奥古斯都一开始也没能想明白,不过后来他就清楚了,他之所以在通过索伦大后方的峡谷时一路安宁,可能除了是索伦认为他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于是轻视他、没理会他这个原因外,更大的可能是,那天他碰到的阿忒拉斯对伊丽莎白的态度与话语都是认真的,阿忒拉斯在其中发挥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这些贵族眼中完全不会理会的、小孩子间的游戏,奥比拉自然没可能知道,哪怕他本身就是阿尔弗雷德的特务头子。 这大抵就是细节是魔鬼的意思。 第十六章这就是贵族 “怎么不说话了?是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吗?那么就让我来替你说吧,奥比拉,从得知阿尔弗雷德家族遇袭这个消息起,你就已经开始观望开始退缩,因为作为阿尔弗雷德最重要的情报来源,你具备相当敏锐的洞察力,你猜到阿尔弗雷德家族接下来肯定会有巨大变故,所以等索伦会议决定了由阿尔弗雷德家族抵挡巫妖入侵,你就知道阿尔弗雷德家族要完蛋了,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开始为你自己谋取退路。当然,具体你是怎样考虑的退路我并不知道,不过在我看来无非是两条,一是利用你所掌握的为阿尔弗雷德收集的情报投靠荒原其他人,再就是用你这些年通过各种方式所积攒下来的财富结交费里城真正的权贵——这两条路我个人倾向后者,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解释了为何你需要的经费更多,拿出情报的周期却更长,因为结交权贵需要金子,同时也需要不少时间。” “我亲爱的奥比拉舅舅,是这样吗?” 奥比拉男爵从奥古斯都开口神情便相当的难看。 但有趣的是,随着奥古斯都的话,奥比拉反而轻松了起来。 他再不敢将奥古斯都这个外甥简单看作一个17岁的孩子,脸上重新挂起微笑,道:“真是让人赞叹的推论,可推论本身就是毫无证据的猜测,奥古斯都,我不会责怪你的妄言,你到底也是我的外甥,再说,我身上也流淌着与你母亲同源的鲜血,我即便背叛阿尔弗雷德,又有谁会接受?” “这就是我更倾向后者的最大原因。”奥古斯都平静道:“因为费里城知道你与罪民阿尔弗雷德真正关系的人几乎没有。” 奥比拉耸肩,摊手道:“这么说,似乎无须证据就能定我的罪了,尤其是我在费里经营这么多年,要结交费里的贵族并不困难。” 必须得赞叹奥比拉男爵的强大心脏。 便是奥古斯都都不得不中止他试图让奥比拉承认一切的意图,他直到这个时候才清晰认识到他父亲所选择的这个阿尔弗雷德头号特务是何等的精明,何等的有魄力——显然,奥比拉也很清楚的知道在阿尔弗雷德家族动荡之际,只要抵死不认,那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背叛的奥古斯都根本不可能轻易动他。 这个态度确实是让奥古斯都束手无策。 奥古斯都只能微笑,像是放弃了对他这位舅舅的猜疑,他说道:“好吧,看来我的猜测真是个错误的猜测,不过奥比拉,我得提醒你几句,如果真要背叛,那一定不能选择依赖你手中的情报投靠荒原上的贵族,相信我,只要榨干你的情报,他们将你送入地狱的时候绝对不会犹豫;再就是关于费里城知道你和阿尔弗雷德关系的人,我刚才也说了,是几乎没有,但并不意味着绝对没有,你要知道,就连农夫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所以我敢保证,你第一天融入到费里城的贵族圈子,如果你还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那你一定会背上叛徒的不洁名声。” 似乎奥古斯都最后的一句话让奥比拉有些忌惮。 奥古斯都注意到那一瞬间奥比拉男爵肥胖的脸不自然的抖动了下,但他并没有追究也没有再继续他的猜测,只是继续笑道:“话说回来,在这种情况下,所有背叛或者试图背叛阿尔弗雷德的人其实都可以被原谅,即便我再如何的不承认,前段时间的阿尔弗雷德确实是摇摇欲坠,谁都有选择生存的权利啊,更何况阿尔弗雷德家族早就说过,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狂欢。” 奥比拉男爵不自然的微笑,似乎是要开口。 但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奥古斯都笑着摆手道:“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如果只是怀疑,那么请接受我对我的怀疑致以我最真诚的歉意,相信奥比拉舅舅您也不会放在心上,最近阿尔弗雷德事情太多,您得原谅我的冒犯——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我突然来到费里城的事情。” “诺伊教区有位年轻的督主教您肯定知道,我这里有封信需要尽快交到他手中,有办法吗?” 称呼从你变成了您,奥比拉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他微微犹疑,不知道还是在犹豫关于奥古斯都猜测他背叛的事情,还是在疑虑奥古斯都居然想要跟那位,可以说就是整个教廷目前最耀眼的年轻督主教扯上关系的事情,然后考虑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他才点头道:“每个礼拜五弥撒督主教都会探望派奇拉修道院的孤儿,引导他们一起祷告,恰好就是今天。” 奥古斯都愕然。 命运女神终于向他抛来了媚眼? 这应该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吧。 他毫不犹豫从怀中摸出那封决定他阿尔弗雷德命运的信交给奥比拉,道:“尽快交到他的手中,并且要确定确实是交到了他的手中。” 奥比拉接过信件,看下信件角落阿尔弗雷德的紫鸢尾印鉴,眼神复杂。 这就是说奥古斯都已经彻底放弃了他的怀疑,重新选择了完全相信他吗? 他有些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向奥古斯都那张温和的脸,果然,奥古斯都又笑着补充道:“对了,让凯蒂恩尼护从您一路过去,您应该知道凯蒂恩尼的实力。” 奥比拉这才释然,兴许连他都没察觉到,奥古斯都的继续怀疑反而让他安心,这无疑是一个很奇怪的逻辑。 “如果只是将信交给弥撒督主教,问题不大,等用完午餐我会安排这件事情,修道院闭门之前应该能够完成。”奥比拉说着,便试图重新走向奥古斯都轮椅的扶手,介绍道:“早上接到你和伊丽莎白要过来的消息,我特意将你父亲之前留给我的玛瑙葡萄酒取了出来,相信你一定喜欢。” 奥古斯都挑眉,没等奥比拉男爵走到他身后的轮椅扶手,道:“您可能不太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奥比拉,难道我连夜赶来只是为了你珍藏的葡萄酒?” 因为尴尬,奥比拉男爵肥胖的脸有些涨红,但最终他还是干脆点头:“我这就去办。” 然后转身交代了庄园中几个女仆要认真服侍奥古斯都和伊丽莎白午餐,他便再不犹豫,将那封信揣在了怀中走向庄园门口。 奥古斯都目送奥比拉与凯蒂恩尼离开,他觉得奥比拉应该会尽力为他完成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因为有凯蒂恩尼的陪伴,更重要的是,无论如何,奥比拉这个时候终究还没有完全的背叛阿尔弗雷德,就算他确实产生了背叛的心思,可在刚才奥古斯都自己推翻自己的怀疑,又将信件交给他之后,奥比拉应该很清楚起码短时间内奥古斯都不可能对他有任何动作,而这个时间段内,只要他完成了奥古斯都交给他的事情,他就拥有了更多的选择:一方面,他可以继续混在费里城的贵族圈子里,使他摆脱阿尔弗雷德灭亡后的命运;另一方面,如果阿尔弗雷德没有灭亡,他又完成了这件事情,那本身就没有证据证明他背叛的奥古斯都也就更没有理由对他动手了。 这是很容易便能想到的,奥古斯都觉得精明如奥比拉必然想得到。 他眯着眼睛看向奥比拉已经消失了的庄园门口,没有回头,突兀对身后的老弗农说道:“如果还有机会回去,重新找一个可靠的人接手奥比拉的工作。” “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老弗农恭敬弯身,作为管家,在大人的棋盘上按照大人的意图摆下合适的棋子,这本身就是他的工作重心;至于该如何处置奥比拉男爵,一个掌握有阿尔弗雷德太多秘密的弃子会面临怎样的下场,这还用问吗? 一旁,从头到尾都是旁观沉默的伊丽莎白,在听到奥古斯都与老弗农对话后终于开口,她精致的脸上写满了疑惑,问道:“哥,你打算处死奥比拉吗?可你没有证据啊,还有你刚才不是说过,在阿尔弗雷德目前处境下,所有背叛或者试图背叛阿尔弗雷德的人都可以被原谅吗?况且那是奥比拉舅舅呢。” “证据这种东西,本身就是正义者手中的剑,问题是我不是正义者。”奥古斯都解释了一句,又好奇反问:“再者,我说过会原谅背叛吗?” 伊丽莎白认真点头,貌似坚决而费解。 奥古斯都微笑:“哦,我忘了。” …… 第十七章可怕的恶味趣 派奇拉修道院。 阳光温暖,洒在修葺的格外整齐的草坪,也映衬的草地上玩耍的一群孩子明媚而阳光,这应该是最可怜的一群孩子,因为年幼的他们很早就失去了父母双亲,但他们也应该是最幸福的一群孩子,因为被派奇拉修道院收养的他们能够拥有许多人、甚至包括许多贵族少爷小姐都不能拥有的童年。他们在草地奔跑,他们在草地欢笑,似乎属于这草地的只有欢乐与幸福;即便偶尔会有小小的不愉快,那也很快就会重新变成欢笑。 就像眼下,一个哭红了眼睛的小女孩泪眼婆娑的跑到草坪边上,仰头看着那位始终微笑注视着他们的中年男人,小女孩翘起嘴巴委屈说,弥撒,雷克多说他小时候被人背过,那种感觉可好啦,可小朵拉就从来没有被人背过呢。中年男人,也就是小女孩口中的弥撒轻轻俯身,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想了想,温和笑道,那好,弥撒背你给雷克多看。 小女孩破涕为笑,等中年男人弯腰,她爬上弥撒并不宽阔的背上,笑颜如花。 中年男人托稳小女孩的腿,笑道抱紧了,然后就弯着腰背着小女孩顺着草坪走了一圈,又一圈。 相信这个画面如果落到费里城,甚至整个神圣帝国的主流圈子,所有人都会再也合不拢嘴巴。 那个弯腰屈膝毫无形象的中年男人真的是教廷最尊贵最耀眼的年轻骄阳吗。 目送小女孩带着炫耀的欢笑走向雷克多小胖子,重新站在了草坪边上的中年男人眼神温暖而祥和。 他目光所及,便有阳光。 修道院年老的驼背神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低声跟没有转身的他说了几句话,便将手中那封密封的信件交到了他的手中,然后驼背神父退下,中年男人再看了草地上的孩子们一眼,便顺手拆开信件看了起来,他的神情始终没有变化,尽管他身前是阳光,他手中的信件字字带着腐朽的算计与阴谋。 他很快看完这封印有紫鸢尾图案的信件,撑死就是信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微扬了扬唇。 他随意将信件折叠塞进了口袋,重新望向满是阳光的草坪,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当然,也确实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对他来说。 …… 派奇拉修道院有间并不宽敞的图书馆,由于派奇拉除了年老的驼背神父便就只剩下几名照顾孩子的嬷嬷,这间图书馆基本上也就成为弥撒的书房,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派奇拉对这位年轻督主教每个礼拜都会过来探望的最大敬意了。 弥撒推门步入图书馆,不出意外看到一名穿着宽大白袍的少女坐在他仅有的那张书桌上看书,她双脚悬空交叉,不停摇晃,左手捧着帝国最近流行的‘不谢鲜花’,右手抓着已经啃了一半的苹果往嘴里塞,真是相当的随意,相当的跳脱啊。 弥撒有些头疼的苦笑了笑,很难想象这名少女就是帝都骄傲到了孤傲,任何一位贵族少爷都只敢远观而不敢接近的君士坦丁小公主,他脱下外套,走向墙边的衣架,感慨道:“索菲娅,如果你现在身处帝都博翰图书馆,那我保证,图书馆的大门肯定会很快被情书与鲜花堆满。” 叫索菲娅的少女扭头,就算啃着苹果的她确实谈不上仪表优雅,可谁都不能否认她那张精致而美丽的容颜已经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说是完美怕都毫不过分,她瞥了一眼这位在帝国再高傲的贵族也都必须得在他身前满怀敬畏的督主教,笑道:“那你觉得你草地上的形象如果放在帝都又会怎样?恐怕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你就想跪地亲吻你的鞋子了吧。” 弥撒没回头,咕哝了一句看书居然还有心思望向草坪,实在是三心二意的典型,然后将衣服挂上了衣架,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摸出外套口袋中的那封信,他随手递给索菲娅,道:“对了,这里有一封信,我个人觉得比你手中无聊的鲜花会有趣些,要不要看?” “信?还真是个新鲜的讨好我们弥撒督主教的手段呢,不过看你表情似乎没多大兴趣啊,这是为什么?难道真的除了信,还是没有哪怕一张的房契啊财产转赠啊之类的东西?”索菲娅撇嘴接过弥撒递来的信,她随手抽出信件,发现果然没有所谓的暗箱,遗憾道:“真是个不开眼的家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那么多想和我们弥撒主教建立牢固友谊的贵族们就不肯拿出让人心动的财富呢?难道都瞎了眼不知道我们弥撒主教的最爱就是金灿灿的东西吗?” 不难想象这句话如果传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地震。 向来都是圣洁与神圣代名词的弥撒主教会喜欢连主都厌弃的财富财宝? 再聪明再睿智的贵族也不敢将弥撒主教和那些东西联系起来啊,他们甚至会觉得那是对弥撒主教最大的亵渎吧? 弥撒督主教已无力说话。 索菲娅很快开始阅读信件。 看完第一段文字,她扬唇道:“真是个阴谋领域的天才。” 看完第二段文字,她眯起动人的眼睛道:“不,这根本就是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看完第三段文字,她咬牙切齿道:“这是个捧着潘多拉盒子的魔鬼。” 看完最后的文字,她冷笑,优美的唇线勾勒起刻薄的弧度:“主必将使这样的信徒永堕深渊。” 弥撒轻轻微笑,再睿智再聪明,索菲娅也终究还是个孩子,你瞧,他阅读这封信的时候可就没有这样丰富多彩的情绪。 他看着索菲娅第一时间看向信封上的图章印鉴,察觉到后者努力沉思明显就是在回忆这个图案以及信中落款上的阿尔弗雷德究竟在哪,又是一个怎样的家族,他笑道:“以你的阅读量,应该会对阿尔弗雷德这个姓氏有点印象吧?但终究过去了将近150年,帝国再没有人提起那个曾经辉煌的家族,便是你一时间也很难想起来紫鸢尾,很难想起来这个阿尔弗雷德……我提醒你一句,你不妨想想你看过的、只存在皇宫里的‘帝国秘闻要事编年谱’,应该能想起来。” 索菲娅眼中豁然闪烁起光彩,反常的略显激动:“就是那个,那个大陆上数百年来唯一一个有真凭实据可考证的屠龙家族?” 弥撒面无表情:“同时也是那个150年前试图叛国,被放逐到遗弃荒原永不准其步入帝国的阿尔弗雷德。” 索菲娅很长时间都没再说话,不停摇晃的脚丫也再不晃动,明显震撼。 反倒是弥撒玩味起来,他调侃道:“怎么,有兴趣见一见这个可怜的阿尔弗雷德最后血脉?这可得参考我明天的行程看看是否有时间了。” “为诺顿家族那个一脸白痴相的愚蠢孩子洗礼又不是非去不可。”若有所思的索菲娅不屑道。 弥撒顿时好奇:“难道真的打算跟这个你口中的天才、疯子、魔鬼见面?” 索菲娅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她微笑跳下书桌,开心道:“还有什么事情比将这样一个曾经辉煌而伟大的家族亲手推下深渊更有趣呢?” 真是个可怕的恶味趣啊。 第十八章从一个地狱到下一个地狱 (3更,而且这章4000字,恳求收藏。) 费里城中央广场竖立有一座女性雕像,上身半裸,下身倒是穿着裙子屈膝做着类似如今淑女主流的拎裙礼姿势,只不过跟标准的拎裙礼动作有些不同的是,雕像刻画的裙子似乎拎的太高,女性的下身几乎也完全露出,貌似无论是从艺术角度还是从现实角度都跟如今的帝国主流背道而驰。然而,就是这样一座不主流的雕像却非但长久矗立在费里城中央广场,更是几乎每任诺伊行省的总督都会亲自派人守护,至于原因其实很简单,事实上女性雕像所做出来的姿势就是还没被神圣帝国吞并前的诺伊公国最流行的拎裙礼,那个时候诺伊公国的女性但凡见到尊贵的大人,就必须如此行礼。 这样一个对女性来说带有侮辱性质对男性来说实在养眼的拎裙礼到底有何深意,在这个时候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从费里城竖立了这样一座雕像,中央广场就逐渐成为了费里城最热闹的地段,先是有一群自称崇尚旧时代艺术的落魄男人每日都聚集在雕像周围,然后死了丈夫,手里金子又不能代替男性某个特有器官的寡妇闻风赶来,到底这里有一群相貌不错,还有才华的艺术家咧,再最后那些有钱又有闲还有头脑的暴发户、小白脸不出意外的就跟着大屁股寡妇蜂拥而至,于是良性循环,费里中央广场彻底成为费里城乃至整个诺伊行省最出名的繁华广场。 从广场这头走到广场那头,不长的一段路,奥古斯都的马车足足挤了10分钟,可见这一路的艰难。 终于出现在弥撒督主教指定的酒馆,奥古斯都下车没理会周围人群对他轮椅的各种眼神,只是侧头看了眼酒馆上刻着的‘洛克菲勒的蚊子’,他没去深入琢磨这个有着一个有趣名字的酒馆跟弥撒督主教是否存在关系,径自便任由老弗农推动轮椅走进了酒馆中,然后凯蒂恩尼跟迎上来的侍从说了一句有约,他们4个人便朝着楼梯方向走去,老弗农负责抬轮椅,凯蒂恩尼则背起奥古斯都,一路朝3楼走去,安静而狼狈。 到了弥撒督主教约定的房间,奥古斯都整理了脖子处的4层雪白堆领后示意伊丽莎白敲门,意外的是,传来的声音是个略显清冷的女声。 奥古斯都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绯红教袍,站在房间窗前,眺望楼下广场的中年男人。 还没等他说话,中年男人在他进门时便就转身,稍微打量了他几眼,眼睛最后放在他身下的轮椅上,平静道:“请原谅我选择的地点似乎不太合适。” 貌似是解释如果他知道奥古斯都行走不便,他就不会选择3楼? 同样是敷衍的态度,索伦侯爵的敷衍和这位教廷年轻骄阳的敷衍给奥古斯都的感觉确实不一样,奥古斯都不排除这有心理作用的缘故,但同时他也必须得承认,这就是弥撒督主教的人格魅力,前世成功混迹某上市公司核心圈子的奥古斯都自然很清楚人格魅力这种看似虚浮的东西其实的确存在。 他说道:“远古时期,翱翔天空的巨龙落地时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可能巨龙也会觉得不太合适。” 这是把他自己比作最终赶走了巨龙的人类吗? 那弥撒督主教不就是他口中的巨龙? 中年男人笑了笑,但没再说话,转身又将视线放在了费里中央广场。 明显不热情啊。 不以为意的奥古斯都这才看向坐在房间里那张小圆桌前的年轻女人,第一眼感觉惊艳,尤其是穿着雪白针织长裙的她神情清冷,让奥古斯都感觉似乎是看到一朵盛开的白兰花,美丽孤傲而不可亵玩。他朝后者微笑示礼,可惜年轻女人似乎根本就看不到他,只是将眼睛放在伊丽莎白的身上,她的眼神流露赞赏。 这个时候的伊丽莎白就完全是承担了3个月阿尔弗雷德一切事物的阿尔弗雷德小伯爵了。 她很清楚什么时候她能够毫无保留的依赖奥古斯都,什么时候她必须得依靠她自己。 伊丽莎白矜持微笑,一个漂亮的拎裙礼,并未说话。 年轻女人依旧坐着,依旧清冷。 同样不够热情。 …… “称呼你为奥古斯都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吧?” 没有回头的中年男人终于打破略显沉闷的氛围,他没等奥古斯都说话,继续道:“我喜欢站在这里眺望广场的人群,但当然不可能是体验所谓俯瞰大地的感觉,只是纯粹的喜欢这里的人群,因为这让早就把全部献给了主的我感觉我还留在凡间,尽管我的心已经归于主的怀抱。” 奥古斯都缓缓开口,他语速慢的情况下就意味着他很谨慎:“浮士德有这样一句诗歌我很喜欢——你们意欲高升,所以仰望高处,我既已高升,故作俯瞰,你们当中有谁既会大笑又已高升了呢?” 弥撒督主教终于转身,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奥古斯都:“你确定这是浮士德的诗歌?” 奥古斯都毫不犹豫,干脆点头。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即便中年男人看起来平和而没有任何高傲姿态,但当他看着这个相貌平凡,穿着教袍完全便是个寻常教徒的中年男人时,他总会下意识的产生敬畏,产生仰视的感觉,尤其是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奥古斯都总觉得他似乎能够看穿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灵魂。 这种感觉奥古斯都没法解释,只是感觉。 “好吧。”跟浮士德那个思想偏异端的男人其实私人关系挺好的弥撒督主教反常的没有拆穿奥古斯都这个不太成熟的谎言,他紧接着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先声明,我并不喜欢贵族式冗长而虚伪的谈话方式,尽管很可悲的是,我似乎本身就拥有贵族的身份。” 奥古斯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上位者跟下位者谈话如果还需要隐晦虚伪,那才值得费解。 “先给你看一些资料,都是关于从你醒来一直到你参加索伦会议,然后出现在帝国的一系列资料。”弥撒示意神情清冷的女人将小圆桌上关于奥古斯都的资料推到奥古斯都面前,然后道:“必须得感慨,奥古斯都,如果不是我很清楚你真的只有17岁,那么恐怕我很难相信这一系列的事情居然都是出自你的手中,而并非一个或者可以说是智慧、或者可以说是圆滑狡诈的老牌贵族手中。” “我可以将这理解为对我的赞赏吗?”奥古斯都平静道。 “当然。”弥撒缓缓走到圆桌前,但没有坐下,他看着圆桌上奥古斯都并没有去翻动的资料,道:“从你醒来到你第一时间出现在索伦会议,这没有疑问,你终究是阿尔弗雷德唯一的男性继承人;可我有些困惑的是,既然会议中你成功挑动了克里斯多夫对你的支持,又意外收获了唐纳德的橄榄枝,那你为何选择拒绝?不要告诉我是为了铺垫你日后为阿尔弗勒德遇袭的复仇之路,你能不能成功活下来终究还是一个巨大的悬念。” 奥古斯都不意外弥撒能够清楚掌握他的一切。 这不是说弥撒的情报能力远比阿尔弗雷德的奥比拉男爵更强大,只是身份摆在那里,实力实在悬殊,完全不具备可比性。 他面无表情道:“很简单,我没有将命运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习惯。” 弥撒笑了笑:“可问题是根据你的谋划,你的命运似乎就是寄托在我的身上。” “不,我的命运从来都只掌握在我的手里,至于您,我只是期待和您合作,而并非将命运交到您的手中,您最多也就是拥有一个改变我命运的选择权。” 这大概就是倔强的骄傲了。 弥撒想了想,虽然不知道奥古斯都这句话到底只是嘴巴上的强硬,还是他真的有他其他的计划,但他显然不是太重视这一点,他将那本资料翻开,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那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奥古斯都,你那个最后的请求,也就是荒原所有的平民都将经过你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到底有着怎样的意图?只是吸引荒原上贵族们的注意力,让他们清楚的知道你和我之间存在了联系吗?” “是的。”奥古斯都瞥了一眼那页资料,道:“既然我试图请求教廷插手这次巫妖入侵一事,那我当然有理由让教廷知道,我前来请求教廷插手所代表着的不仅仅是我阿尔弗雷德,还有荒原上所有的家族,毕竟,他们可都在看着呢,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在利用荒原上所有家族的影响力。” “是个合理的解释。” 弥撒突然将手按在了那页资料上,盯着奥古斯都的眼睛,漠然道:“但应该不完全只是这样吧?奥古斯都,要不要听听我的分析?” 奥古斯都突然沉默,他眯着眼睛看向弥撒,一瞬间闪过一抹让人心悸的感情色彩。 只是弥撒当然不会理会他所谓的骤变。 奥古斯都毫无征兆的转过了头,看向伊丽莎白,脸上也重新挂上了他一向的温和微笑,道:“伊丽莎白,不介意下去帮哥哥找个开水吧?你应该知道,我对陌生人准备的茶水一向都比较谨慎。” 伊丽莎白愣了愣,完全不知道奥古斯都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习惯,但她当然不会拒绝。 她转身离开房间,奥古斯都同时也示意凯蒂恩尼一起出去。 始终玩味旁观奥古斯都这突然反应的弥撒若有所思,他完全不介意奥古斯都那句话中的含沙射影,都要拆穿他最后的魔鬼嘴脸了,难道他不允许这个在他眼前已经再没有了任何秘密的可怜孩子小小的语言报复一把吗? “看来你确实重视你的妹妹,是不想她知道你的残忍你的歹毒吗?” 奥古斯都没有理会弥撒督主教的刻薄调侃,重新转过身来的他只是平静道:“让我听听你的分析。” 弥撒感慨,还真是倔强呢,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忽然就泛起了深深的憎恶,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么将所有的平民撤退路线争取到你的领地,你的意图就是,在巫妖入侵的时候,一旦阿尔弗雷德没有了抵抗的能力,那么你便会动用你手上最后的力量,将所有的平民赶到巫妖的屠刀下,你会看着平民们在巫妖的潮流中挣扎、哭泣、死亡;为的,只是给你阿尔弗雷德争取生机——你或许会等待巫妖杀的累了,杀的厌倦了,然后主动离开荒原、也或许会趁着巫妖屠杀平民的时候,带着你的妹妹,带着你的阿尔弗雷德逃往谁也不知道的远方。” “是这样吗?可怜、哦不,可悲的小魔鬼。” “差不多是这样,但我必须纠正一下,一些细节你还是猜错了。”很难想象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奥古斯都依旧能够维持他的平静,他道:“我不会在第一时间便将所有的平民推到巫妖的屠刀之下,我首先会挟持所有的老弱病残,然后逼迫能够拿得起武器的平民奔赴战场,如果侥幸拖延了足够的时间,那么剩下的人自然不用死,但如果时间不够,你所说的才是我的最后方案。” 这得冷血到何种地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弥撒再不掩饰他的憎恨,他深深叹息,道:“奥古斯都,你知道吗,你该被扔到最黑暗黑肮脏的地狱深渊,你难道不担心你从此只能在地狱残喘吗?” “地狱?” 奥古斯都摊手,低头看着他泛白、完全没有血色的双手,他沉默。 然后他低沉喃喃道:“主教大人,在我有可能进入下一个地狱残喘之前,可以先让我从眼前这个地狱爬出来吗?” 第十九章奥古斯都的绝望 年轻时期过着苦修士式生活游历大陆,弥撒去过帝国最南端广袤丛林中与红手套异端组织交战的最前线,也到过帝国往东贵族框架构成跟帝国截然不同的迪亚歌王朝,甚至还跟只隐晦存在于大陆游吟诗人口中、几乎没多少人知道的十大黄金家族中某家族第7顺位继承人一起喝过茶,后来回到帝国,弥撒曾经攀上过阿尔卑斯山脉的最高峰穆图雪峰,还在北境巫妖九死一生的流浪了一段时间;这样丰富的人生阅历就造成弥撒督主教见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贵族,饕餮的、自私的、残暴的、还有他亲眼目睹过的以婴儿心脏为食物的、处女初夜的鲜血为饮品的、喜好断人四肢听人哀嚎的,等等不一而足的怪物怪胎贵族。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奥古斯都的冷血自私对弥撒来说不是不能接受,弥撒更多的愤怒还是这个冷血到令人发指的奥古斯都居然试图利用到他的身上。 当然,不排除弥撒对奥古斯都万一成长后的担忧,毕竟,17岁的奥古斯都已经这样残忍,很难预料一旦成长他会残忍到何种地步。 弥撒整理了他身上的绯红教袍,终于拉开椅子坐在了奥古斯都对面,他不会因为奥古斯都最后一句话中透露的深深绝望而动摇,他实在见识过太多太多贵族各种虚伪的面具了,他收起圆桌上的那些资料,说道:“好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那我想你不会介意完整说出你的计划吧。” “没有所谓完整的计划了。”双手平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奥古斯都神情平静,他想了想又道:“如果说还有,恐怕您也猜到了,不错,我这次来,确实是带着深深的诚意请求您的帮助,同时,荒原上所有会路过阿尔弗雷德封地的平民也都需要您的帮助,您可以将这理解为我卑劣的拿无辜的性命在威胁您,没有关系,事实上我确实是这样考虑的。哦对了,除了请求与威胁以外还有诱惑,如果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生存,阿尔弗雷德必将竭力承诺您一个光辉的将来。” 弥撒扬唇冷笑,似乎是在嘲弄这个卑劣的魔鬼连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未知,居然就敢信口承诺所谓的将来。 他道:“可以大致勾勒下你口中的光辉将来吗?” 奥古斯都微皱了眉,像是在整理思路组织语言,他说道:“没有不可阻挡的天灾人祸的话,您明年恐怕要无缘红衣了,这样一来您的巨大年龄优势也就再不存在,我衷心建议您另辟捷径,您可以考虑向教廷建议在荒原建立新的新区,这样的话,本身就是您的建议,再加上您足够牢固的声望,您以破例之姿成为新教区的第一任红衣大主教想来不会是个不可能的事情。请您相信,一旦新教区成立,阿尔弗雷德必然将您的教区打造成为不输于任何一个教区的富饶之地——当然,您可能会觉得即便设立新教区也没必要依靠濒临灭亡的阿尔弗雷德,您完全可以选择索伦、或者唐纳德,可主教大人,我觉得比起稳固的索伦或者唐纳德来说,您轻轻拉上一把阿尔弗雷德,那您将来得到的回报也一定更大,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这个道理谁都懂。再说,我不认为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能够在20年之内使您的教区崛起于神圣帝国。” “最后,当您重返圣城,您的功劳以及您为教廷成功开辟一大新教区的业绩,相信会让您站的更高。” 有趣的捷径。 有趣的自信。 弥撒真是觉得即便他再如何的没有小看这位阿尔弗雷德的年轻掌舵者,他终于还是小看了奥古斯都,他道:“可你凭什么认为教廷会设立这样一个新的教区?再说,这样一个毗邻巫妖的新教区,又是帝国放逐罪人的教区,不说对教廷有什么好处,帝国会同意吗?” 奥古斯都心中冷笑,教廷企图神的荣光遍布大陆这点野心,便连荒原上的人都清楚,那再新建教区逐步扩张辐射,教廷有什么理由拒绝?再说帝国,帝国当然不会看着教廷的逐步壮大,问题是就因为帝国不会同意,教廷才更可能尽最大的努力建立荒原这个教区。 神权与皇权的争斗终究是繁衍了上千年也还没有结果。 “神爱世人,神的仁慈与宽厚也愿意拯救所有犯了错的罪人,教廷没理由放弃荒原。” 奥古斯都似乎陷入绝对的理智,他语速不慢,紧接着道:“阻力肯定会有,但帝国与教廷的阻力也不会如您想象中那样巨大,第一是您的声望与影响力,再就是荒原近百年来最大的努力就是重返帝国,重回主的怀抱,虽然帝国与教廷迟迟没有批准没有动作,但我想在帝国与教廷内部,肯定会有支持荒原的人,要知道,荒原上那些贵族虽说穷了点,但孜孜不倦钻取各种漏洞与机会的能力可就是他们的本能,他们也肯定在帝国与教廷埋下了一定的伏笔。” “而您需要做的,就是引导这些伏笔露出端倪。” “考虑的还真周全呢。”弥撒督主教嘲讽了一句,然后反常的陷入沉默。 他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原本冷清的酒馆已经彻底喧闹,他才终于缓慢开口:“奥古斯都,我总结一下,你相信我会帮助你无非是建立在两点之上,一是荒原上大部分平民的命运就掌握在我的手中,二是你所谓的新教区计划,我们先说第一点,不错,我确实是早就把灵魂献给了教廷献给了主的信徒,理论上来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的平民惨死在你的阴谋算计之中,可关键问题是,我不是神,我拯救不了苍生。” 奥古斯都没有反应,这不是他意料外的事情,他也断然不会指望弥撒会因为他的威胁而妥协,哪怕弥撒再虔诚再仁慈。 这无关品行,既然能够以38岁的年轻年龄爬上教廷督主教的高位,那弥撒再纯粹再高尚,也都不会是愚蠢的高尚。 “再说第二点,如果放在从前,我很可能无法拒绝你的新教区诱惑,对你的诱惑也很可能产生动摇——可是奥古斯都,你可能不太清楚,明年大选举年后,教廷会决定在诺伊教区暂时不设红衣大主教牧守诺伊行省,而会由我以督主教身份暂时行使诺伊大主教的一切职权,等到后一年,我便会正式披上红衣,为主牧守诺伊。那这种情况下,我有什么理由冒险去构建这样一个不稳定的新教区?不错,我承认如果我构建了新教区,我获得的可能会更多,但问题是,在我能够稳步前行的前提下,我凭什么要把我的未来交到未知的手中?要知道,我即便获得的再多,也多不过神所能赐予我的。” 奥古斯都的世界顿时坍塌。 他这个新教区所有的构思与计划,根本就是围绕着弥撒的欲望、弥撒理想来进行,可以说如果不是明年大选举年这个机会,奥古斯都断然不会考虑到弥撒督主教的身上,他也绝对不会认为他对弥撒督主教来说有任何价值,所以这个时候知道弥撒根本不必理会新教区便已经获得了登上王座的先决条件,那就绝对意味着奥古斯都所有的希望落空,所有的计划都是空谈。 这大概就是他前世的人算不如天算。 绝望终于再次笼罩奥古斯都,便连他自己都没能意识到他紧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节早已泛白。 第二十章老弗农 “很遗憾这样说,但我必须要告诉你,很可能你这一趟只能收获失望。” 命运已经宣判。 奥古斯都无力坐在轮椅,似乎意识不到他的手指已经再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到了这个时候,理论上来说,再没有了任何希望的奥古斯都即使再不甘心,他也都必须得放弃,必须得接受他阿尔弗雷德终将灭亡的命运了,这无关心脏强大与否。 然而,经历了短暂的绝望后,原本无力坐在轮椅上的奥古斯都竟然再次缓缓坐正了身体。 这放在弥撒眼中,可是便连阅历丰富的弥撒都必须赞叹的坚韧,他完全不知道这个17岁的孩子到底哪儿来的这份坚强。 难道真的只是愚蠢的强硬? 奥古斯都很快调整心态,他知道他基本上已经再没有任何希望了,但前世商场浮沉让奥古斯都很清楚,谈判本身就是场心理战,这方面拥有一世经验的奥古斯都断然不允许他在落幕前就投降认输,哪怕结局早就注定。 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反而先是转身看向他的身后,似乎是寻找伊丽莎白的身影。 可惜聪颖的伊丽莎白被他支使出去后就意识到有些事情他不想她知道,就再也没有进来。 奥古斯都看向老弗农,吩咐老弗农去喊伊丽莎白。 然后他从怀中摸出那份他并不能确定的文件,的确,他是希望渺茫,但无论如何他也要为伊丽莎白争取到好好活下去的环境,这其实本身就是他跟弥撒进行这场谈判之前的底线。他沉默将文件推到弥撒督主教的面前,轻轻道:“我这里有份资料希望您看一下。” 弥撒好奇,居然真的还有最后的徒劳挣扎? 他接过文件开始翻阅,到底是荣辱沉浮了半辈子,弥撒很快就注意到了文件上奥古斯都的疑惑,他的神情逐渐动容。 奥古斯都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响起,解释道:“今年上半年,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德赫城短时间内接连发生3次平民暴动事件,有趣的是,平民暴动并非针对阿尔弗雷德的贵族,而是相互间的冲突,甚至已经造成了10多人的死亡。暴动的原因就是资料上写着的几块混有金子的泥土、石块,那是平民垦荒的过程中挖掘出来的,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相信这绝对不是单纯的狗屎运事件,要不然我父亲没道理第一时间镇压,并且严密封锁这个消息,将那一片荒地列为阿尔弗雷德的禁区。我始终怀疑,这件事情很可能跟阿尔弗雷德的遇袭有关,时间上衔接的太完美了,可是很遗憾,我没有机会去查清楚这个事情了。” “意思是很可能阿尔弗雷德的封地里有一块金矿?” 给奥古斯都留下始终都是淡然印象的弥撒督主教竟然说话时反常的流露许多情绪。 不过奥古斯都第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是不经意间看到身旁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清冷少女突然眼神古怪,才反应过来,然后琢磨了下少女看向弥撒古怪的眼神中实在包含太多的信息,他感觉抓到了什么,但悲哀的是,他再如何的思考也都意识到他其实什么都没抓到。 他很快放弃了思考,反正他要的只是伊丽莎白一世安宁。 “不出意外应该是,我是这样认为,但我没有时间去证实。” 弥撒已经逐渐凝起了眉,仿佛是在进行抉择。 但奥古斯都并没有注意这点,他只是顺着他的思路道:“虽然很失礼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我想要告诉您,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您一个人,甚至连伊丽莎白可能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平民暴动的小事件。我的意思是,不管接下来您如何处理这个可能存在的金矿,我希望它至少可以换来伊丽莎白的存活机会,我不要求您给的太多,只要让伊丽莎白活在帝国的天空下,给她一个安稳平静的身份,哪怕是修道院中,都可以。” “用一座金矿换取你妹妹的生存机会?” 弥撒脱口说了这样一句,奥古斯都毫不犹豫点头,苦涩道:“是的,可能是妄想,但阿尔弗雷德能拿出的只有这么多。” 妄想? 只有这么多? 弥撒没说话,可他身旁的清冷少女索菲娅早已开始腹诽,难道这个该死的魔鬼瞧不出弥撒这个穷光蛋已经两眼发光了吗?天啦,那是一座金矿呢,堆在穷光蛋弥撒的眼前,足以让弥撒几天几夜闭不上眼睛了呢,真好,穷光蛋弥撒以后兴许再也不用找她借钱了,他很快就有一座金矿了呢! 谁能想到教廷的年轻骄阳居然会在这些东西面前动心? 奥古斯都断然是想不到的,他这个时候能做的也只有等待,等待弥撒的决定。 “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你并没有将命运交到我手中的原因了吧。可是奥古斯都,我很费解,像你这样自私冷血的人,怎会放弃一切为你妹妹争取最后的生机,而不是为你自己?” 弥撒督主教放下手中文件,貌似已经平和,然而实际上一旁的索菲娅无论怎样瞧,都觉得弥撒的平和实在太假了,要真的平和真的不在意,干嘛眼睛总是不自觉的瞥向那份文件呢?尤其是,索菲娅根本不需要刻意留意,就能够断定弥撒的眼睛一定是放在带有‘金’字的字眼上。 这么说起来,这个魔鬼奥古斯都之前把弥撒比喻成巨龙还真是再恰当不过,听说巨龙不都嗜好聚敛财富? “可以这么理解。”彻底放下了一切的奥古斯都无比坦然,他道:“我确实是带着希望来到帝国,但失望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所以失望之后我该如何面对绝望,这是只有我能决定的事情,哪怕是你,也无法决定;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总不能说反正原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吧。 弥撒凝视这个骄傲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的聪明已经足以让你在这个肮脏的世间生存,并且可贵的是,你对伊丽莎白的呵护,主会看在眼里,这一点尤其珍贵。” 索菲娅翘了翘嘴唇,可惜奥古斯都没看到,不然他对这位孤傲少女的印象肯定转变。 “但问题是,即便我将伊丽莎白带到帝国,我也无法保证看着她安全而平静的成长,毕竟,这个世间太复杂,有太多的事情不是我能够插手我能够改变的。再就是,既然这个金矿在你阿尔弗雷德的领地,我觉得还是由阿尔弗雷德的人来打理比较合适,阿尔弗雷德本身就属于荒原,而我却不属于。” 快看,穷光蛋弥撒终于露出他的尾巴啦! 索菲娅连连冷笑,遗憾想着,看来想亲眼看着阿尔弗雷德这个曾经伟大的家族就这样步入深渊暂时是不可能喽。 “所以想要伊丽莎白安宁而幸福的活下去,我个人觉得还是足够聪明的你比较合适,当然,金矿的事情也需要你来处理。” …… 这是狗娘养的命运女神给他意外的一个柳暗花明吗? 奥古斯都完全想不通弥撒督主教怎会突然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他一时间也根本想不通对他毫不掩饰憎恨的弥撒怎会做出这样的大逆转决定。 他头脑混乱,可弥撒却没有给他清醒的时间,正如弥撒一开始所说,他虽然拥有贵族的身份,但他不喜欢贵族式虚伪弯绕的谈话方式,因此他接下来的话就相当直接,他说道:“说出你的底线吧奥古斯都。” 这里的底线是说什么,再混乱奥古斯都也都能够清晰把握,他毫不犹豫道:“三七。”顿了顿,刚从绝望深渊爬出来的他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解释道:“北有巫妖,金矿的消息必然也瞒不了太久,我也必须得应付荒原上其他家族的觊觎,可以说,从此以后阿尔弗雷德的工作重心就是金矿,阿尔弗雷德也完全就是在为您工作,三成,是您很有必要支付的酬劳。” 这就是说,一座金矿就这样直接变成了弥撒督主教的私人财产。 弥撒微笑,他喜欢和聪明人成为伙伴甚至朋友,他站起身,突然看向一旁的清冷少女,毫不理会后者隐晦的白眼与嘲弄,笑道:“哦对了,忘了介绍,这位是索菲娅小姐,他对光明力量的理解相信足以让你重新拥有行走的能力,这也算是我提前支付的善意吧。” 成功获得希望,并且似乎也重新拥有站立的能力。 奥古斯都几乎完全不敢相信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 恰好,老弗农与伊丽莎白走进房间,也正好听到了弥撒督主教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于是并不知道中间过程的伊丽莎白目瞪口呆。 谁能或者谁敢相信奥古斯都居然真的做到了? …… 索菲娅缓缓起身,神情依旧清冷而孤傲,她看着奥古斯都,轻轻走来,最终还是听从弥撒,打算赐予这个魔鬼重新站立的能力。 与此同时,弥撒督主教相当突兀的走向奥古斯都身后的老弗农。 他认真打量这个服侍了3代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老人,毫无征兆的开口道:“我见过你,在北境,在巫妖王庭。”说着,他没有理会骤然回头的奥古斯都,也没有理会一脸惊愕的伊丽莎白,皱眉继续道:“你的伤居然还没有好?这是为什么?” 奥古斯都身旁最没有存在感的老人依旧刻板而毫无情绪意味,他抬手,指着他的心脏部位,平静道:“这里承受了泰坦巨人王竭力一拳的力量,留下了泰坦王的一条右手臂;并且在我捏断萨满大司祭喉咙的时候,没能力杀死我的他,成功在我身上留下一个不致命却很难缠的黑魔法,想恢复,希望不大。” 老人平静叙说,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他骤然眯起满是鱼尾纹的老眼,漠然道:“不然你以为荒原上那群卑微可怜的蚂蚁凭什么敢欺辱我的少爷、我的小姐?不然你以为凭什么威胁了我的少爷,你却还能安全站在我少爷的面前?” 第二十一章灵魂力量 奥古斯都知道他的老管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只是个刻板而普通的平凡老人,这点在阿尔弗雷德城堡时他就隐隐猜到,因为那个时期,阿尔弗雷德城堡的防御力量可以说除了菲利普副队长那些算不上骑士的骑士以外,就再没有任何力量可言,这当然不太正常,要知道,阿尔弗雷德遭遇惨烈袭击也不过3个月,谁都无法保证潜伏在黑暗中的敌人会不会再次袭击将阿尔弗雷德彻底埋葬,那这种情况下,对奥古斯都本身就无比关心,甚至愿意付出一切的伊丽莎白又为何会带着阿尔弗雷德的旗帜、凯蒂恩尼一同前往索伦?难道她不担心那时还没苏醒的奥古斯都再遇袭击? 答案只能是她的确不担心,或者说她知道如果留下凯蒂恩尼有用的话,那她就不需要留下凯蒂恩尼了。 这样的结论自然也就造成奥古斯都很轻易便就想到,在他身边肯定还有力量不弱于凯蒂恩尼的人。 奥古斯都曾经猜测过老弗农所拥有的力量程度,只是一来没时间问,加上他对这个世界的力量构成也还不够熟悉,便就没深入的研究过这个问题,一直到现在,当他听到弥撒督主教和老弗农的对话,他才彻底震撼,完全没敢想过他这位貌似平凡的老管家竟然曾经强大到了那种地步。 泰坦巨人的王被他断了一条手臂? 萨满的大祭司被他捏断喉咙? 可能还没来得及对这世界做出了解的奥古斯都并不知道泰坦王、萨满大祭司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但就名字来说,也足够让他感觉到不同寻常。 果然,弥撒接下来的话就充分证实了奥古斯都的理解。 弥撒并没有因为老弗农的恐吓或者威胁而愤怒,他也承认如果这个老人处于巅峰期,确实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所以最终他便只是笑了笑,说道:“尽管我非常不愿意承认,可我必须承认,如果不是你当初成功狙击巫妖几个王族,我很可能永远的被留在王庭。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或者可以说欠了阿尔弗雷德一个人情,当然,现在已经还了。” 这大概也是弥撒最终将奥古斯都拉出地狱的一部分原因吧。 老弗农神情依旧平静,没理会这位教廷耀眼骄阳口中的人情,他道:“以后你会欠下少爷更大的人情,无法偿还的人情。” 弥撒明白老弗农的意思,知道他说的是,他今天拯救了奥古斯都,那么将来奥古斯都可能会带给他更多,他理解这位老人的骄傲,可问题是他刚刚将奥古斯都拉出地狱,就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所以他微微皱了皱眉,淡然道:“神不会有任何可能该欠他的信徒。” 老弗农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弥撒,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 …… 奥古斯都的轮椅前,刚听到弥撒和老弗农对话的索菲娅,一开始还有些惊愕的失神了片刻,但等她听了几句发现意义并不大,便忽略了弥撒和老人的谈话,将她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小魔鬼的身上,她精致而惊艳的脸上毫无情绪。 奥古斯都骤然感觉一阵炙热,很快看到一团刺眼光球在清冷少女的手中由小变大逐渐升腾。 这应该就是第四法光明审判下的一个高级魔法吧。 奥古斯都大致知道构成这个世界魔法体系的轮廓,魔法有5术:第一法术魔禁断,第二法空间割裂,第三法元素操纵,第四法光明审判,第五法死亡缠绕。 这其中,除了第一和第二法在大陆鲜少出现,也近乎绝迹以外,也就剩下第五法是奥古斯都所没有接触过的,因为拥有第五法死亡缠绕力量的魔法师,要么是在帝国南部的异端丛林,要么就是巫妖王庭统治下的灵魂魔法师或者萨满一族。 而至于第三法,奥古斯都接触过的就有荒原上的唐纳德家族,唐纳德伯爵本人就是拥有火元素魔法力量的魔法师。 再就是眼前这位清冷少女索菲娅所拥有的第四法光明审判的力量。 光明审判的主要构成是由两种力量组合,一裁决,二救赎;奥古斯都知道拥有光明魔法力量的人,一旦强大到了一定程度,甚至具备起死回生的能力,这份能力主要就是第四法光明审判下‘救赎’的力量,毫无疑问,索菲娅所掌握的光明力量就是‘救赎’的力量。 奥古斯都当然不可能知道索菲娅的‘救赎’究竟是否强大,有多强大,但既然弥撒督主教说她能够赐予他重新站立的能力,那奥古斯都自然也会相信。 索菲娅漠然将她手中刺眼的光球贴近奥古斯都膝盖。 一开始就感觉到炙热的奥古斯都下意识绷紧了神经,准备承受重生前的阵痛。 光球与奥古斯都膝盖接触。 奥古斯都下意识咬牙甚至想要闭上眼睛,但倔强与骄傲终于还是让他眯着眼睛死死盯紧了那光球,然后,光球笼罩他的膝盖,但反常的是,奥古斯都根本没有任何感觉,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原本逐渐环绕他膝盖的光球骤然消失,一瞬间,没有任何感觉的奥古斯都下意识便抬起了头。 他一脸茫然。 索菲娅同样也是一脸茫然。 只不过两者的区别在于,奥古斯都是纯粹的茫然,而索菲娅则是深深震撼的茫然。 茫然后,少女明显恼怒,紧紧咬着她的下唇,她甚至没有理会弥撒投来的疑惑眼神,她倔强再次将‘救赎’的力量凝聚于她的手中,然后像之前一样,她将手中光球覆盖到奥古斯都膝盖——只是结局依然,这一次,光球甚至刚接触到奥古斯都的膝盖便顿时溃散。 原本觉得能够重新站立的奥古斯都深深皱眉。 有着丰富阅历见过许多不可思议事情的弥撒督主教也深深皱眉,他确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所以他看向索菲娅的眼神便十分疑惑。 索菲娅就站在奥古斯都的身前,愣了很长时间。 然后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奥古斯都的眼睛,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这房间内也沉寂了很久,索菲娅才艰难开口,只不过,从来都是逻辑严密思维极其清晰的她,这一次却连语言都组织的比较混乱,她说道:“光明的力量无法修复他的身体,他的身体本能的对光明力量有着相当程度的排斥。” 弥撒皱着的眉没有松开,问道:“为什么?” 索菲娅抿唇,想了想,似乎是不甘心说出这样的结论,但最终她只能这样回答,她道:“他拥有极其强大的灵魂力量。” “极其强大?强大到了什么地步?”便是弥撒,也彻底动容。 索菲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迎着奥古斯都困惑的眼神,抿唇后,终于闭上眼睛,将她的食指点在了奥古斯都的额头。 然后她说了两个词汇,两个让弥撒再也无法保持他从容神情的词汇。 磅礴。 浩瀚。 第二十二章魔法金币的正反面 再没有谁比弥撒更清楚拥有磅礴的灵魂力量究竟意味着怎样的可能了。 再次走回奥古斯都身前的弥撒督主教已经没有了他的从容与淡然,他盯着奥古斯都,神情格外复杂,让奥古斯都很轻易便感觉得到他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做着一个艰难的抉择——老实说这种感觉奥古斯都并不喜欢,可能是天性的缘故,任何有可能威胁到他,而他又完全不能掌握的东西,他本能排斥,所以奥古斯都皱眉,考虑着索菲娅口中所谓的灵魂力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也努力回想他所看过的资料,试图判断他的灵魂力量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悲哀的是,是好事还是坏事,决定权在弥撒那里,而不在他。 奥古斯都既然活在了这个宗教信仰格外神圣的世界,便当然需要考虑教廷对灵魂力量的态度。 弥撒终于开口,像是做了决定,神情也平静许多,但却反常的没有直接提起灵魂力量,而是突兀谈起了魔法,说道:“魔法世界的大致构成你应该知道,第一法术魔禁断,意思就是在拥有第一法魔法师的力量范围内,所有的魔法都将失去一切效果,当然,前提是拥有第一法的魔法师足够强大;第二法空间割裂,这点不用我解释,纯粹的精神力改变与创造空间的魔法;而正是由于这两种魔法的独特性,存在于大陆的第一法第二法魔法师已经相当罕见。” “真正活跃于大陆的也就是接下来的3个魔法:第五法死亡缠绕向来被主所诅咒,我先不提。主要是,第三法元素操控,分别有风、木、水、火、土五种魔法元素,除了对魔法师精神力方面的要求外,对魔法师与魔法元素之间的亲和度同样有很高要求,根据目前大陆的普遍理解,如果5级以下魔法师与元素亲和度在最多保持在10格程度以内的话,那么10到20格就是5到7级魔法师与元素的亲和程度了,8到9级魔法师与元素亲和程度则最低需要达到30格,而当魔法师与元素亲和程度到了30格往上,那么这个魔法师就拥有了成为魔法使的能力,只要他的精神力足够强大。” “再就是第四法光明审判,第四法的分支只有两支,裁决和救赎;至于魔法强大与否,同样取决于与光明力量的亲和程度,这两支同属第四法的魔法最大的区别就是,‘裁决’主灭,‘救赎’主生,它跟第三法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两个分支能够同时修炼,当然,也需要足够的精神力支持……就像索菲娅,主修‘救赎’,但千万不要常规的按照她的年龄判断她的实力,要知道,索菲娅与光明力量的亲和度最少在25格往上,加上索菲娅的精神力天生充沛,可以说索菲娅已经拥有了6级光明审判魔法师的力量,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成长为9级光明魔法师也算不上一件太困难的事情,这是天赋,大陆上极其罕见的天赋。” “我的意思是说,索菲娅没能给予你站立的能力,那么除了极个别人,恐怕你很难通过光明魔法而拥有站立的能力。” 奥古斯都皱眉听完弥撒督主教这繁琐的解释与叙说。 他有些惊讶的看了眼身旁神情清冷的美丽少女,如果说一开始知道这位索菲娅小姐居然是个魔法师,他已经足够惊讶的话,那么知道了对方的天赋以及潜力,他除了惊讶,便更是多了许多的赞叹,要知道,魔法师在大陆上可一向都是稀缺品种,何况是极富潜力的高级魔法师。 不过赞叹之后,奥古斯都越发困惑,完全不知道弥撒督主教给他说这么多关于魔法的事情,到底有何深意。 如果只是让他知道他将很难拥有站立能力的话,那解释这么多关于魔法的理论又是为何? 弥撒当然注意得到奥古斯都的疑惑。 他没有犹豫,对于决定了的事情,弥撒也从不动摇改变。 他紧接着说道:“可能你会疑惑我跟你说这些魔法基础理论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已经消失在大陆很长时间的那句话。” “灵魂力量强大者,精神力必然强大;精神力强大者,灵魂力量却很难强大。” …… 奥古斯都愕然。 终于捕捉到弥撒督主教可能的用意。 来到这个有巨人有萨满有魔法有斗气的奇幻世间,不向往拥有强大的力量,那断然不可能,不过奥古斯都终究苏醒没多长时间,又始终挣扎在生存边缘,他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也没有时间深入研究这些,就像他知道曾经的‘他’在斗气领域内极具天赋,却在苏醒后毫无力量,他也只是稍微遗憾,并没有深想下去。 但这个时候,联系到弥撒最后的一句话,奥古斯都清晰看到一扇通往强大力量的大门向他敞开。 可以说,弥撒这时就是给了奥古斯都一个极大的希望,一个让奥古斯都无法拒绝的希望。 果然,弥撒微眯了眼睛,看着奥古斯都认真说道:“你的灵魂力量极其强大,这本身就意味着你的精神力量必然强大,拥有成为魔法师的先决天赋。奥古斯都,你没有理解错我的意思,既然你回到荒原需要守护你的阿尔弗雷德,以及德赫城关于我们的约定,那你的确需要你的力量。” 尽管猜到了弥撒的这个意图,但等弥撒真的说出来,奥古斯都依旧一阵克制不住的激动,他艰难吞咽,暂时完全忘记了他身下的轮椅。 同样的,弥撒表达出来的意思也让身后的伊丽莎白小脸涨红,她不自觉握紧了她的小手,似乎比奥古斯都还要兴奋。 “那就让我们看看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拥有的是哪一个魔法力量吧,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奥古斯都,精神力是成为魔法师的先决条件,但与元素或者某种力量的亲和程度同样决定你在魔法的道路上能走多远。”说到这点,弥撒神情陡然古怪,笑道:“拥有强大精神力,却可悲的与第三法下火元素只有5格亲和度的‘魔法师’我也认识一位,他这一辈子都很难拥有纯粹的3级魔法师力量,并且有趣的是,某种程度上你和他有一定的相似,但愿主不会给你同样的下场。” 心理素质本就强悍的奥古斯都耸肩微笑:“这不是一枚金币的正反面,除了反面,我想魔法元素这枚金币应该也有竖立的中间一面。” 第二十三章命运的天平 “接下来就由索菲娅完成你与魔法元素契合度的引导吧。” 察觉到奥古斯都神情稍微凝滞后略显古怪,自然猜得出奥古斯都想法的弥撒很快又笑道:“千万不要因索菲娅的年轻而产生不信任感,事实上索菲娅非但天赋让人惊艳,在魔法基础理论领域的造诣也相当深厚,不然仅凭天赋就能够拥有6级魔法师力量的话,魔法师就不可能是上帝宠儿了。” 奥古斯都笑了笑没有辩解。 面上依旧清冷的索菲娅似乎也没有计较奥古斯都的不信任,她只是等弥撒站在一旁,用她特有的漠然口吻道:“第一法术魔禁断基本可以排除,如果你有可能拥有第一法魔法力量的话,凭你的精神力天赋,我之前的‘救赎’也很难成形;还有第五法死亡缠绕你同样可以排除,即便不能断定你与第五法之间是否可能存在契合度,但相信我,拥有契合度反而要比你与第五法的契合度为零来的更让人遗憾。” 奥古斯都毫不犹豫表示理解。 试图在教廷最耀眼的弥撒督主教面前掌握黑魔法的力量?奥古斯都宁愿享受地狱。 “那就从第二法空间割裂开始,空间魔法的基础理论并不多,就我的接触了解对空间魔法的理解来说,空间与时间是紧密相连守恒相对的,打个比方,你坐在这个房间,桌子上有一个沙漏,那么沙漏会让你感觉时间流逝,而你坐着不动,你就感觉不到空间有任何变化;但如果把你放在一个密封的房间,没有沙漏的参考,那你是否还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你的心脏还在跳动;可同时,空间呢?你是否能够感觉到你所处于的空间有没有变化?这是无法确定的事情,所以要知道你是否具备操纵空间的能力,就需要你对空间与时间的理解了,你试着闭上眼睛,幻想你处于一个单独的空间,看看你能感受到什么吧。” 奥古斯都流露惊叹。 前世是个不折不扣的文科生,对时间空间这种物理学方面的东西他肯定没什么理解,但好歹爱因斯坦相对论他是听说过的。 那么索菲娅口中的时间空间守恒跟相对是否跟他前世的相对论有关系? 他判断不出来,不过他确实隐隐感觉到这个奇妙世间所谓的魔法似乎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玄幻。 当然,惊叹的同时奥古斯都也按照索菲娅的指示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奥古斯都的神情变动,弥撒督主教是玩味,索菲娅尽管神情依旧清冷,可眼神明显期待,而至于伊丽莎白,则是纯粹的紧张。 奥古斯都眼前一片黑暗,他努力试图抓着黑暗中时间与空间的联系。 然而遗憾的是,他感觉不到任何联系。 他睁开眼睛,苦笑摇头。 “意料中的事情。”索菲娅恢复了她的漠然,要不然第二法也不会几乎绝迹于大陆。 “接下来就是大陆上最活跃的第三法,可以确定的是魔法元素就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身边,只是这些元素的惰性注定了没有强大精神力的人无法感受,更无法操控它们,因此你要做的,就是通过你的精神力而试图让你可以稍微控制一下你能够感受得到的魔法元素。我可以先大致给你简单介绍一下,根据5种魔法元素的排序方式,火元素的分子最不稳定,便也最容易操控;风元素的运动轨迹最为活跃,也容易感受,剩下的没有太多特点,关键是看你的天赋了。” 奥古斯都平静没再惊叹,连空间时间相对论都跟魔法有关,那分子排序运动便当然也有理由成为魔法的基石。 他试着感受游离于大陆每个角落的魔法元素。 骤然感觉到他的指尖似乎有风流动。 这让他一瞬间面色惊喜了一下,导致始终密切关注他的索菲娅、弥撒、还有伊丽莎白都是顿时紧张。 但很快奥古斯都就发现,那只是房间窗户没关好有风吹过才让他产生的错觉。 他微微苦笑,意识到他终究还是太紧张。 很长时间过去后,始终没有感受到任何魔法元素的奥古斯都颓然摇头。 这就让弥撒有些费解了,正常情况下,第三法是最容易掌握的,哪怕只有1格的元素契合度,以奥古斯都的精神力都应该能够轻易抓住。 可他为什么毫无反应? 难道真的是魔法金币反面朝向了他? 索菲娅依旧面无表情,如果奥古斯都轻易就感受到了魔法元素她才会奇怪,上帝宠儿的数量一直是个大问题,终究是有原因的。 她最后开始跟奥古斯都解释第四法光明审判,以她自己为例,她当初感受到光明力量的时候,据说整个身体都被光所环绕,然后让奥古斯都去感受光明的存在。 她明显对奥古斯都再不抱任何期望了,这点弥撒其实同样赞同,光明审判这个魔法本身就是主的联系最为紧密,基本上大陆诞生出来的第四法魔法师都出现在教廷,所以像奥古斯都这样自私冷血的人如果能够拥有第四法的力量,那只能是主不小心打了个盹。 问题是主不会打盹。 于是奥古斯都就没有让他们失望,也没有拥有所谓的光明力量契合度。 伊丽莎白还好,可从一开始的满怀惊喜与希望,到这个时候的失望,奥古斯都难免情绪低落,他低头看着他的双腿,苦笑,没有说话。 弥撒主教自然察觉得到奥古斯都的情绪变动,他想到他先前所说的那个精神力强大,却与火元素魔法只有3格契合度的老家伙,面上下意识的便流露出叹息,他说道:“奥古斯都,主是公平的,他从你的天平一端拿走了一样东西,就必然会在另一端给你另外的一样。” 奥古斯都费解抬头。 弥撒笑了笑,却反常的看向了他身后的老弗农,道:“至于主赐予你另外的那种力量,你的老管家想必比我更清楚。” …… 第二十四章第一骑士 奥古斯都没有第一时间去了解主在他的命运天平另一端放下哪样东西,他听出弥撒督主教的意思是要结束这场谈话,便只是深深的看了眼老弗农就重新将视线放在了弥撒身上,果然,弥撒很快笑道,接下来你需要教廷给予支持的细节都可以和索菲娅沟通,这些事情索菲娅能够决定。 奥古斯都感觉意外,看着这位从头到尾都是清冷孤傲的少女,他倒真没想到弥撒居然能够如此信任这样一位看起来撑死也就是大他2岁的少女。 当然,意外归意外,表面上奥古斯都也只是微笑简单道:“等返回荒原的时候,相信我会和索菲娅小姐取得一致。” 本来确实打算离开的弥撒稍微停留了他的脚步,在他看来,既然得到了教廷方面一定程度的支持,那奥古斯都不管是跟荒原上的贵族摊牌,还是准备迎接巫妖的入侵,他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返回荒原对他来说本身就是刻不容缓的事情,可他话中的意思似乎是不着急? 奥古斯都看出了弥撒的疑惑,解释道:“不出意外的话,荒原上贵族的迁徙刚刚开始,平民们也都还没有抵达阿尔弗雷德的领地,我得在费里等上几天。” 弥撒暂时放弃了离开的意思,皱眉沉声道:“奥古斯都,既然这一趟已经收获了你想要的,那没必要再牺牲无数无辜平民的生命了吧?接下来借助教廷的影响,你不管是要求索伦会议放弃决定也好,还是利用教廷的力量使荒原上所有家族都派出骑士团挡在巫妖入侵的第一线也好,似乎都不再需要平民这样的肉盾。” “您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主教大人。” 尽管察觉到了弥撒的不快,然而奥古斯都依旧微笑,毫不着急,他笑道:“我承认我的确有将无辜平民作为肉盾的残忍想法,但那只是建立在阿尔弗雷德即将灭亡的基础上;可现在,既然阿尔弗雷德暂时摆脱了灭亡的命运,我便当然需要改变我的思路,主教大人,我可以认真的告诉您,平民依旧会按照会议的撤退路线经过阿尔弗雷德的领地,但既然经过,那就会永远的留在阿尔弗雷德领地。” “我必须得考虑,一旦巫妖退后,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阿尔弗雷德的综合实力,我需要人,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我们应该知道,劳动力才是这世界生产力的基础根源。” 弥撒彻底动容,他也必须得惊叹于这个孩子在各个领域内所展现出来的强悍天赋。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天才,就像他身边的索菲娅,除了力量上的天赋,索菲娅对事物的分析控制能力同样让人惊艳,可不管是怎样的天才,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天才都是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因为年龄太轻,阅历不够丰富的缘故,在心性上总会有着各种各样的缺憾,这些缺憾可以是不稳重,可以是浮躁,也可以是大局观不够,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站的够高,看的却不够远。 但这时奥古斯都给他的印象可就是完全没有缺憾,他的心性,他所展现出来的阅历都完全不像一个年轻人。 尤其可怕的是,如果关于平民撤退的利弊,是奥古斯都从一开始就全面考虑的事情,那弥撒更是很难相信这样的计划居然出自一个只有17岁的孩子手中。 他再也不能掩饰他的赞赏,满是期待的问道:“可你如何能够留下这许多的平民?说到底,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并不是他们的家。” “家?荒原上的平民哪儿来的家,主教大人,您可能不知道荒原上贵族对平民的残暴统治手段,我相信,只要能够充分满足平民们生活所必须的条件,那么阿尔弗雷德以后就是他们的家。”奥古斯都眼神清明,他思路极为清晰的说道:“至于如何留下他们,我当然会拿出我阿尔弗雷德最大的诚意,即便阿尔弗雷德不需要承担抵挡巫妖入侵的责任,我也会像我在会议上所说的那样,将阿尔弗雷德所有的储存物资拿出来,让平民们尽可能的度过一个温暖的寒冬。” “当然,不排除我也会通过一些小手段使他们很难走出阿尔弗雷德领地的可能。” 拿出阿尔弗雷德所有的储备粮食分给卑贱的平民? 这还是那个自私冷血的小魔鬼吗? 弥撒真是越发觉得小奥古斯都越来越有趣了,他也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的性格能够像奥古斯都一样极端到这种地步。 这大概就是‘心灵像上帝,行动如乞丐’的真实写照了吧。 他完全忘记了他打算离开的念头,饶有兴趣的追问奥古斯都:“可荒原上其他家族能答应吗?难道你不担心引起所有家族的反弹?” 这个问题问的可实在不够睿智,奥古斯都笑了笑,便就没有回答。 弥撒很快意识到他问的这个问题太不应该了,他苦笑摇头,居然会因为这样一个17岁的孩子而犯错。 也的确,这个问题需要回答吗?有教廷在阿尔弗雷德的领地给予支持,就算荒原上的贵族不答应,又能如何?对于那帮将重返帝国,重回主的怀抱当成毕生追求的贵族们来说,损失再多,甚至全部的平民,也都不会让他们放弃已经看到了曙光的希望吧。 他很快调整了心态,又问:“最后一个问题,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的储存粮食应该撑不过这个寒冬,毕竟,平民数量一旦多的话,消耗也是巨大的,你打算怎样解决这个问题?” 奥古斯都明显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没有犹豫,洒然道:“很简单,我的领地内平民多了,消耗大了,自然也就意味着其他贵族的领地内平民少了,消耗也少了,那一旦阿尔弗雷德出现粮食危机,我自然会向其他家族暂时借一笔粮食度过寒冬,至于他们会不会借……那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这就是说不借也得借了。 真不知道这位刚刚遇袭,实力严重下降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哪来的这等气魄。 弥撒眼睛顿时明亮。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忘记了这个中年男人在教廷真正地位以及真正形象的奥古斯都,清晰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圣洁、感觉到了让他敬畏的气息。 “孩子,你今日行的善,是为你明日播的种,主看在眼里,必会赐福。” 弥撒笑了笑,真诚说道:“而作为我个人,我必须承认,我已经开始期待阿尔弗雷德在你掌舵下重返荣耀的那天。” 奥古斯都平静回答:“您会看到那一天,并且不会太久。” 弥撒再不停留,向着房间门口走去,他与老弗农错身而过,然后走到房间门口,他微微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说道:“关于你灵魂力量强大的事情,你的老管家能够给你一个完整的解答,同样的,我也会写信给阿尔伯特,相信如果能有他引路,你会更早的领悟真正的灵魂力量。” “当然,我能做的只有写信,阿尔伯特终究不是我能决定的人。” …… 等弥撒督主教与少女索菲娅离开,望着房间门口的奥古斯都突然微眯了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没有转身,眼神平静到漠然,问道:“阿尔伯特这个名字我似乎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 身旁的老管家微微躬身:“如果说教廷与帝国很难在同一件事情上达成一致,教廷有教廷的第一骑士,帝国有帝国的第一骑士的话,那么这个阿尔伯特就是唯一的例外,他是教廷、帝国、甚至于整个史诗大陆都必须承认的第一骑士。” 第二十五章巧合 “当然,这里的第一骑士并不意味着他的实力无人能及。” 老弗农注意到奥古斯都眼中的深深的震撼,补充道:“阿尔伯特是大陆舞台上唯一的一名真正骑士,是以信仰为力量源泉的骑士。” “信仰?” “是的,是信仰。大人,您可能知道只有在斗气达到5级程度的时候才拥有选择成为骑士的资格,或者弓之骑士,或者剑之骑士,枪之骑士;但实际上这3种骑士都不是真正的骑士,在很久以前,修炼斗气的人只能被称为剑士,而真正骑士的力量来源,就是他们最坚定的信仰,这些信仰可以是忠诚,可以是仇恨,同样也可以是爱情,只要骑士坚定了他信仰的心,那么他的信仰就会为他源源不断的提供强大的力量。” 奥古斯都一头雾水,感觉这信仰的力量实在要比魔法抽象太多了。 老弗农明显也知道这点,他想了想,用他从来都是不急不缓的平静口吻解释道:“或者大人您也可以这么理解,信仰的力量就是灵魂力量,您只需要对您的心有一个坚定的信仰,那么您的灵魂力量就会转变成信仰力量,最终为您提供强大的力量。而事实上这也就是真正的骑士在大陆几乎绝迹的主要原因,可以说,真正骑士的修炼过程完全就是依赖他灵魂力量的转化;一旦在修炼的道路上,灵魂力量无法给骑士提供足够的信仰之力,那么骑士必将因灵魂的枯竭而崩溃。” “这就是说,灵魂力量永远都是消耗品,消耗到了一定程度,骑士的实力就只能停留在那个境界?” “不,事实上只要灵魂力量足以支撑骑士迈入真正地圣棺阶段,那么灵魂力量便能够通过冥想自我修复。” 奥古斯都终于大致明白所谓真正骑士的修炼过程了,他也间接知道了为何真正的骑士会绝迹于大陆,想想也是,只有迈入圣棺阶段以后,灵魂力量才能自我修复,那得需要多么磅礴浩瀚的灵魂力量才能支撑一个骑士走到那种地步?又有多少试图走骑士道路的人崩溃在路上? 这应该就是索菲娅与弥撒主教真正为他灵魂力量震撼的原因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兴奋雀跃的奥古斯都在这时知道了他有可能拥有强大的力量时,他反而无法兴奋,因为他突然想到,他这段时间精神反常的充沛,记忆力也反常的敏锐,都让他隐隐感觉他的灵魂力量应该跟他的穿越脱不开关系,这究竟还意味着什么? 还有最重要的就是,穿越之前真正的阿尔弗雷德继承人可并没有强大的灵魂力量,他那时所修炼的也是传统斗气,那么,穿越之后,斗气哪儿去了? 奥古斯都想不通。 想不通又不能问,他只能暂时放下了这个困惑,问老弗农是否知道灵魂力量转化成信仰力量的具体过程。 老弗农遗憾摇头:“这就是您确实需要阿尔伯特的原因了,大陆上,可能也只有他能够将您带上骑士的道路,并使您少走弯路。” 奥古斯都点头,尽管知道了他的老管家巅峰期格外强大,但他当然不认为老弗农就无所不知。 他瞥了眼房间外的天色,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黑,他便终于想起来差不多在这房间有一整天了,他可能不会感觉累,但他必须得考虑他的妹妹,所以很快转身看向伊丽莎白那张依旧带着疑惑神情的笑脸,奥古斯都歉意微笑,将伊丽莎白拉到他轮椅的旁边,他柔声问道:“累不累?” 伊丽莎白轻轻摇头,眨眼笑道:“奥古斯都,你知道吗,从你醒来到我身边,我就再也不会感觉累了呢。” 奥古斯都没再说话,他喜欢伊丽莎白微笑时犹如月牙儿般的眼睛。 …… 离开房间,到了‘洛克菲勒的蚊子’门口,凯蒂恩尼试图将奥古斯都扶上马马车,可奥古斯都突然拒绝,他先是嘱咐伊丽莎白上了马车,随后莫名其妙的独自驱动轮椅向中央广场处的那座雕像走去。 天色已经黑了,热闹喧哗的广场再没有了一个人,只有夜风中地上残留的热闹痕迹不时发出飒飒的声音,奥古斯都独自坐在洁白的雕像下,眼睛望着雕像,视线却没有焦点,他想着他来到这个世界所经历的堪称惊心动魄的5天,不过才仅仅5天,可奥古斯都就是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当然累,当然紧张,只是这种累这种紧张他又完全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又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那当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稍微安心一些的时候,身心的疲惫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他深深的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尽管累,可他唇角依然勾勒起一道微笑的弧度。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进行下去,就算不能完全掌握,起码大的方向他已经能够控制。 这种感觉很好。 马车终于离开‘洛克菲勒的蚊子’,在车厢里,看着伊丽莎白给他烧着开水,奥古斯都也就随意跟她聊着在他昏迷不醒的3个月里,小伊丽莎白究竟遇到过哪些麻烦的事情,然后聊着聊着,尽管安心了许多,可奥古斯都心里到底还是谋划着阿尔弗雷德接下来的发展之路,尤其是考虑到收留了众多的平民,短时间内所需要的庞大物资根本不可能单纯靠抢维持,奥古斯都就问伊丽莎白,荒原上,那些贵族主要的财政来源有哪些方面。 他当然不可能去打弥撒督主教那个金矿的主意,起码现在不能。 到底目前还是阿尔弗雷德的小伯爵,伊丽莎白几乎没什么犹豫,将开水放到奥古斯都手中,她掰着手指逐条说道,一般的家族都是靠税收来维持,稍微好点的呢,就会派家族的骑士到巫妖边境的西伯利亚针叶林里打猎,用猎物的皮毛拿到帝国交易换取物资,要知道,针叶林内许多动物的皮毛在帝国都相当的受欢迎,尤其是珍贵的火狐皮,早就被帝国的贵族夫人小姐们给炒到了一个有价无市的地步;最后就是走私了,巫妖那边有帝国需要的玛瑙啊、宝石啊等等各种奢侈品,而帝国恰好又有资源贫乏的巫妖所需要的各种物资,于是走私应运而生,不过目前走私的路线主要掌握在索伦,唐纳德这两位巨头的手中。 当然,遇袭之前的阿尔弗雷德也能够从中分一部分利润出来。 说到这里,奥古斯都似乎突然抓住了什么,他刚要说话,马车却毫无征兆的陡然停了下来,并且伴随而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女人尖叫声清晰传来。 奥古斯都第一时间出现在了车厢门口,掀开车帘。 同时,手已经放在了腰间大剑上的凯蒂恩尼也出现在了奥古斯都身旁。 在他们眼前,是一场丑恶却并不罕见的罪恶正在上演,3个男人围着1个年轻女人,将女人扑倒在了马路中央,可能是夜色的缘故,可能是太专注的缘故,他们居然没有注意到距离他们只剩下50米左右马车,女人在地上哭号打滚,男人则是狰狞撕扯女人的衣服,就在奥古斯都和伊丽莎白的眼前,女人的衣服几乎瞬间便被撕扯的精光,露出了在夜色中很晃眼的白,也进一步刺激了3个男人的欲望。 黑夜本身就是滋生罪恶的最大温床。 女人凄厉的哭号终于让伊丽莎白不忍,就算这样的丑恶画面无论是在帝国还是在荒原再如何常见,可既然碰到了,总不能不理。 她偷偷抓了抓奥古斯都的衣袖,没有说话,意图却很明显。 然而,向来对她都是格外关心重视的奥古斯都却毫无反应。 伊丽莎白疑惑抬头,发现奥古斯都的脸上只是全然的冰冷与漠然。 她紧紧抿唇,尽管知道奥古斯都的态度没有任何问题,理论上来说这种事情与他们无关,想管也管不了太多,可伊丽莎白依旧下意识的有些难过于她哥哥的冷漠,她皱了皱她可爱的鼻子,眼睛放到马车旁的凯蒂恩尼身上,吩咐凯蒂恩尼去帮帮那个可怜的女人。 凯蒂恩尼躬身,便要前行。 奥古斯都突兀开口,说道:“再等等看。” 然后像是跟伊丽莎白解释,他面无表情的又补充道:“我持久的偏执之一,就是从不愿相信任何的所谓巧合。” 第二十六章小意外小袭击 年轻女人凄凉而绝望的哀嚎弥漫夜空。 这是一副色彩浓郁的黑色格调画面,空旷冰冷的街道上,3个男人将年轻女人围在中间,按在肮脏的街道上,撕扯着她的单薄衣服,眼中闪烁的只有欲望只有狰狞,像是没有了作为人类起码的灵魂;而就在这场罪恶的不远处,一辆华丽的暗红马车停在街道中央,平静目睹着罪恶,却无动于衷。 有微风穿过街道,地上腐朽的落叶翻滚,马车车帘也轻轻摆动。 奥古斯都神色逐渐复杂,他模糊看到2个男人按着女人四肢,另外1个男人已经迅速扒光衣服扑倒在了女人身上,他不禁心中犹豫,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女人的哀嚎已经沙哑而无力,再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这丑陋一幕的伊丽莎白也转过了头,奥古斯都终于牵扯嘴角,打算让凯蒂恩尼去拉开那可怜的女人。 他确实没有救世主的觉悟,但那并不意味着他能够习惯罪恶。 凯蒂恩尼微微躬身,拥有一切骑士良好品格的他如果不是奥古斯都阻止,他早就过去了。 然而,他不过刚刚夹紧马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走过奥古斯都身前,奥古斯都却陡然再次阻止了他,并且望向那模糊罪恶画面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夜色太浓,丑恶的画面距离马车是50米还是30米其实对于奥古斯都来说都一样模糊,他也确实很难看清那几个人的面目,但就在刚才,他突然注意到那罪恶似乎离他又近了一些,这当然很反常,即便女人再挣扎再后退,也不可能在2个男人按着四肢的前提下挣扎起码20米的路程。而他所注意到的,如果真要解释,那就只能有一个解释,这4个人根本就是通过这场丑陋的表演,有意识的接近马车,靠近他们。 奥古斯都冷笑扬唇,也是,如果真是有预谋的袭击,那对于连命都放弃了的他们来说,贞操算得了什么? “戒备。” 奥古斯都刚刚低声说完,对面已经不再遥远的罪恶画面突然静止,似乎那3男1女也终于意识到他们的丑陋表演根本不可能让马车的人泛出哪怕丝毫的同情,他们再没有了最后的耐心,原本或半跪在地,或躺在地上的他们突兀暴起,完全没给奥古斯都反应的时间,一丝不挂的女人已经首先出现在了马车车头,纵身跃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匕首——而这同时,3个男人也从左右两侧同时袭击,都是握着匕首,目标直指车厢口的奥古斯都。 “咔嚓。” 一声清脆断然谈不上悦耳的声音响在奥古斯都耳边。 纵身跃起的裸女也再没有机会去感觉大地的厚实了,她就那样带着不可思议神情的悬挂在奥古斯都面前,谈不上曼妙但还算白嫩的身躯暴露无遗。 坐在马车车夫位置的老弗农早已站起,他一手拎着女人的喉咙,干脆捏断喉骨后便随手将尸体抛弃,丢在了马车旁边;然后迎着从马车左侧挥舞出来的匕首,他探手握住后者的手腕,淡然而随意的将手腕主人直接拉到他的面前,另外一只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洁白手套的手同样掐住了对方咽喉。 他没有杀死这个卑劣的刺客,因为他知道他的大人肯定还需要这个刺客。 马车右侧,两个男人刚出现在马车车前的时候,凯蒂恩尼便反应了过来,或许是恼怒于他居然没有看穿这个丑恶的伎俩,竟还想着去帮帮那个可怜的女人,他拔剑,带着他浑厚的力量,第一剑几乎造成刺客的头颅与身躯彻底分离,然后回过头来的第二剑,直接穿过刺客的心脏,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留下。 奥古斯都紧紧皱眉。 相比起他第一次遇刺的慌乱与恐惧,说实话,他心中更多的也还是因为这4个人的死亡而很难平静,这倒不是说他突然很无趣的感概起了生命的脆弱,而是他这么多年下来第一次间接杀人后心中下意识的紧张;他知道他目前所处的世界跟他从前的世界完全不一样,杀人与被人杀应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也必须得习惯这个事情,可终究是第一次直接面对这种事情,奥古斯都觉得他的心态还没有完全达到他所预期的坚硬。 他看着老弗农手中那个刺客的唇角突然泛出黑血,然后头颅一歪,直接断气的过程,强迫他不去移开他的视线。 “是黑色曼陀罗的毒液,看来这4名卑劣的刺客早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老弗农低声说话,并没有因为没留下活口而歉意的情绪,他依旧是他一向的从容,淡然。 奥古斯都点了点头,看着老弗农将手上的尸体随手丢开,他示意凯蒂恩尼检查一下这4具尸体,然后不出意外,没有任何收获,既然本来就是扔出来送死的,那幕后的设计者自然不会留下丝毫的蛛丝马迹,这点实际上不出奥古斯都的意料。 “走吧。” 最后一眼凝视了地上冰冷的尸体,奥古斯都坐回马车,接着就看到小伊丽莎白一副手足无措,想表达歉意却明显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尴尬模样,这让他忍不住笑了笑,因为死亡而为他带来的阴霾也冲淡许多,当然知道伊丽莎白为何如此尴尬的他轻轻将伊丽莎白拉到了他的身边,微笑说道:“抱歉呢伊丽莎白,哥哥以后尽量不会再让丑恶出现在你的眼前。” 伊丽莎白一下子就愣了。 阿尔弗雷德伯爵死后,肩负起阿尔弗雷德一切的她突然发现自从奥古斯都醒来她就再没有从前那么坚强了。 …… 一场小意外戏剧落幕,回到奥比拉男爵的庄园,奥古斯都有些奇怪出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奥比拉的中年管家,这个明显瘦弱的管家对奥古斯都似乎有着一定恐惧,战战兢兢告诉奥古斯都男爵临时有事,不能过来,但已经为他们准备了晚餐,便不再说话。对此,奥古斯都没有任何表示,点头后便在管家的引领下走向奥比拉男爵庄园的餐厅。 餐厅装饰的奢华程度不提,看得出,这餐丰盛的晚餐奥比拉是用了心的,有伊丽莎白最喜欢的鸭舌与糖拌番茄,也有奥比拉提起过的珍贵玛瑙葡萄酒。 奥古斯都陪伊丽莎白用餐。 有些反常的是,经过那么一场意外的小袭击,奥古斯都竟然发现他突然轻松了许多,貌似是因为他终于从荒原目前的格局中看清了一点端倪? 刚开始用餐,奥比拉男爵便匆匆赶了过来,身躯肥胖的他好像相当的不自然,站在奥古斯都面前,连微笑都显得难堪。 伊丽莎白只顾着用餐了,没在意这些,奥古斯都却是玩味打量了奥比拉男爵很长时间,然后赞叹着后者的小精明,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奥比拉男爵没来得及捆紧的腰带上,戏谑笑道:“不用紧张,男人嘛,尤其还是有点身份有点金子的男人,要是连自己胯下小鸟都喂不饱,那还叫男人吗?” 奥比拉男爵笑的更难看了。 嘴巴里塞着一块番茄的伊丽莎白豁然扭头,模糊不清道:“奥古斯都!你忘了你身边还有一位尊贵的小姐在用餐吗!” 奥古斯都同样笑的不好看了。 第二十七章谋划 奥古斯都其实很欣赏奥比拉男爵含蓄的小精明。 在他们回来前便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是为了让奥古斯都知道,他依然很重视他阿尔弗雷德兄妹;而恰好在他们回来的时候趴在某个女人的身上,则是告诉奥古斯都,他没有太多野心,只要生活富足,有女人能睡,那基本上他就知足了;先前之所以试图背叛阿尔弗雷德,完全就是即将灭亡前的迫不得已——这些暗示,奥古斯都肯定看得出来,并且也非常愿意表示出他的欣赏与赞叹,只不过遗憾的是,欣赏是一回事,能不能原谅却是另一回事,就算奥古斯都再欣赏他这位奥比拉舅舅这几年为阿尔弗雷德整理情报期间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他也断然不能允许在他阿尔弗雷德如此重要的位置上放着这样一个潜在叛徒。 当然,表面上的原谅还是必要的。 这种贵族的所谓虚伪面具,对于前世混迹商场,险恶程度也一点都不比贵族圈子来的简单轻松的奥古斯都来说,不算陌生。 可谓是一顿主客都满意的丰盛晚餐。 晚餐后,根据奥比拉男爵的细致安排,原本奥古斯都和伊丽莎白是两个房间,但架不过伊丽莎白的小纠缠,奥古斯都最终还是同意了伊丽莎白睡在他的房间,他不会有任何尴尬,既然接受了他目前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身份,那伊丽莎白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妹妹。 回到房间,仆人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与暖炉,尽管房外严寒,但房内温暖一片,伊丽莎白先是为奥古斯都脱下了披在身上的绒衣,便又将烧好的开水端到奥古斯都身前,坚持要为奥古斯都洗手洗脸,奥古斯都肯定拒绝,可伊丽莎白幽怨的看着他的双腿,用一句你是病人呢,就轻易打败了奥古斯都的所有坚持。然后洗手过程中,伊丽莎白好奇问道:“哥,刚才为什么暗示不让我将路上遇袭的事情告诉奥比拉舅舅?” 奥古斯都犹豫了下,似乎是不太想伊丽莎白费心这些肮脏阴暗的事情,但后来他还是解释道:“首先,要考虑袭击我们的人可能是谁,这个范围很广,说到底我是吸引了荒原上所有的关注来到的帝国,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在荒原的密切关注下,那么荒原上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这场袭击的背后操纵者,尽管他们不可能知道我跟弥撒督主教究竟是否达成协议,但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这样做;其次,排除荒原上的敌人,在帝国,奥比拉本身就有安排这场刺杀的动机,我们这位舅舅可不像他肥胖身材一样看起来愚蠢,相反,他很聪明,他应该猜得到我不会轻易原谅他的背叛,再加上费里城又是他的主场,这场刺杀出自他的安排,我不会意外;最后就是袭击阿尔弗雷德城堡的那些人了,我不知道那些人可能是谁,但既然我没死,他们总归是会试探一下的。” 伊丽莎白放下手中奥比拉特意准备的柔软毛巾,抬头疑惑道:“你好像并没有在意这场袭击?难道不会担心吗?” “担心有用的话我当然会担心,问题是没用。”奥古斯都笑了笑:“再者,我非常愿意相信幕后的操纵者终会跳出来。” 为奥古斯都洗完手脸的伊丽莎白没有起身,蹲在奥古斯都身前,若有所思。 奥古斯都忍不住揉了揉她金色的长发,笑道:“好了,这些阴暗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考虑,一切都有我在呢。” 伊丽莎白仰头,眯起月牙儿似的眼睛:“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能醒来就是我最大的满足。” …… 好歹哄伊丽莎白先上床睡觉,奥古斯都驱动轮椅坐到书桌前,这的确是间客房卧室,但布局架构并不简陋,非但宽敞的大床铺垫着都是价格不低的绒线用品,就连这房间内也是应有尽有,甚至唯一的照明物都是荒原上并不常见的魔法石,可见奥比拉男爵的日子确实不错。 奥古斯都将他刻意从马车上带来的关于荒原资料摆在了书桌上,尽管接下来的短时间内他不必再为阿尔弗雷德的存亡而挣扎,可一旦巫妖入侵,他还是得尽最大可能的让他阿尔弗雷德的损耗降到最小,阿尔弗雷德目前的储备粮食是不用考虑了,有多少,他就会毫不吝啬的在平民身上投入多少,但储备耗尽之后呢? 是的,奥古斯都肯定会像他跟弥撒督主教所说的那样,去向其他家族借,可具体怎么借,说实话,奥古斯都至今还拿不定主意,考虑到他阿尔弗雷德目前的虚弱实力,以及这段时间内他也不可能让阿尔弗雷德瞬间强大,他目前可行但其实希望都不大的方案撑死也就3个:一是借助教廷的力量去借,但弥撒督主教未必会在这件事情上支持他,毕竟这完全就是荒原的内斗,教廷根本没有插手的理由;再就是跟克里斯多夫伯爵达成合作,借助克里斯多夫伯爵的力量去运作,事实上这一点也是奥古斯都感觉希望最大的一个,说到底,克里斯多夫应该清楚,这件事情对他不会有坏处,反而会有不少的好处。 他从前就跟阿尔弗雷德伯爵拥有良好的私人友谊,那再帮助阿尔弗雷德重新强大,貌似并不冲突。 至于最后的方案,就是跟会议上反常流露善意的唐纳德伯爵合作……奥古斯都下意识摇头,还是觉得说服克里斯多夫更为靠谱。 他重新找出克里斯多夫家族的资料,脑中也迅速回想他第一次看这份资料时,对克里斯多夫家族的大致了解。 说起来,克里斯多夫可能是荒原上唯一的一个与其说是被帝国放逐到荒原,倒不如说是教廷最终造成了克里斯多夫悲凉下场的家族,奥古斯都根本不用翻看资料,就能够清晰回想起克里斯多夫家族数百年前那位掌舵者所犯下的荒唐罪孽。 那个时候,正是大陆从野蛮步入了文明的最后时期,在教廷的坚决倡议下,帝国不得不废除了‘贵族初-夜权’这条饱遭诟病的法令,于是,就在当时所有的贵族都收敛各自卑劣行径,起码表面上再不会染指任何一位出嫁少女的大背景下,只有克里斯多夫依旧悍然而坚持着行使‘贵族初-夜权’,最后,被教廷推上民众厌弃的高台,接受审判,然后流放,实在是顺理成章。 奥古斯都翻开资料,手指放在这份资料扉页的第一句话,陷入沉思。 那里写着的,是克里斯多夫家族被放逐到荒原时,第一位掌舵者所留下的家族格言。 “与其仰视绚烂太阳与众人一起赞美,不如低头独自在黑夜中谨慎前行。” 第二十八章君士坦丁 “我的剑就在这里,我将牢记谦卑、怜悯、公正、荣誉、牺牲、英勇、诚实的美德,我将奉献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在阿尔弗雷德脚下,我的鲜血将伴随阿尔弗雷德的荣耀洒在战场;我的剑握在手中,神会祝福它永远锋利,除非阿尔弗雷德的敌人死亡,它将永不折断。” 默想着这段凯蒂恩尼受封阿尔弗雷德骑士时所留下的誓言,奥古斯都打量他面前神情庄重的凯蒂恩尼:不可否认,哪怕是放在对骑士各方面素养都极为挑剔的神圣帝国,凯蒂恩尼也都绝对符合骑士的一切标准,就算这几天在奥比拉男爵的庄园从没有外出过,可凯蒂恩尼对骑士所该注重的细节依旧一丝不苟,他身上的铠甲明亮而整齐,右手紧握银枪,左手按在腰间的大剑上,站姿也是端正且刚毅,实在是让奥古斯都不得不流露赞赏。 凯蒂恩尼缓缓将他的右手按在胸膛,微微躬身。 奥古斯都点头,又看向身旁穿着女猎裤,脚踩武士小皮靴,手握精细窄剑的伊丽莎白,然后微笑目送他们走向庄园的草地。 每一个贵族的继承人都会从小就接受各种教育,在奥古斯都这一世的记忆中,他和伊丽莎白自从懂事起就有专门的礼仪官教导他们各种繁琐而严谨的贵族礼仪,并且除了礼仪,阿尔弗雷德遇袭之前,奥古斯都和伊丽莎白也都有着各自的剑术老师,只不过在阿尔弗雷德遇袭的那一夜,他们两个的剑术老师也相当遗憾的为阿尔弗雷德献出了生命。所以这种情况下,凯蒂恩尼便临时承担了教导伊丽莎白剑术的责任。 他在草地上认真给伊丽莎白讲解挥剑时该如何有效的控制手腕力度。 伊丽莎白一次又一次的挥剑,也一次比一次做的更好。 奥古斯都就坐在草地旁的走廊上看着伊丽莎白学剑,其实从前天起,伊丽莎白就提出要求让凯蒂恩尼先教她学剑,只是奥古斯都不太同意,一是他知道伊丽莎白要求学剑的意图,再就是在奥古斯都看来,贵族小姐嘛,学点绘画啊音乐啊什么的实在要比学剑更合适,可问题是,伊丽莎白执拗坚持,说是哪怕他们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也赞同她学剑,奥古斯都又还有什么理由阻止? 他只能无奈,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荒原上的贵族子女,只要拥有斗气领域的天赋,那他们要接受的课程,除了被贵族视为第二生命的体面与礼仪外,就是不遗余力的追求力量了。 这也是荒原大环境下的必须选择,所有人活着都是为了生存,跟帝国那些学音乐学绘画等等活着只是为了追求精致生活的贵族们,本质上就不相同。 生存和生活,终究不一样。 奥古斯都看着草地上伊丽莎白的努力,突然感觉这幅画面有些熟悉,唯一的区别就是,原本在草地上挥洒汗水的应该是他。 他抬头看了看有些阴霾的天空,紧了紧身上的绒毯,就坐在走廊上,他重新翻开这几天始终在翻看的荒原资料。 前世有部叫‘教父’的电影,其中一句台词奥古斯都很喜欢。 “我这一生都在为我的家族工作。” …… 奥比拉男爵悄然走到奥古斯都身旁,生怕打扰到奥古斯都的思路,这几天奥古斯都就住在他的庄园,虽说跟他的接触谈不上频繁也谈不上深入,可就是这种既不亲密也不生疏的态度反而让奥比拉如履薄冰,尤其是每次敲门,他都能看到奥古斯都正忙碌于手中厚厚的资料,奥比拉就更是觉得他这位外甥实在是有点深不可测的味道,可以说,即使奥古斯都这几天什么都没有做,可奥比拉男爵确实是在面对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时,隐隐有了些敬畏。 他低声说道:“最新的帝国资料已经整理送来。” 奥古斯都抬眼,合拢手中的文件,他接过奥比拉递来的两页资料,径自翻看。 基本上没有值得奥古斯都特别留意的消息,无非还是些帝国刚刚宣布了某条貌似是有利于平民生活的政令,或者某位大贵族又拥有了一位新的继承人,并且这位继承人的身世凑巧是个私生子等等跟奥古斯都暂时还扯不上关系的消息,而就在奥古斯都即将失去兴趣的时候,第2页资料上一条理论上跟奥古斯都更没有关系的消息,却是引起了奥古斯都极大的关注,他下意识便将手指放在了那条消息上,逐字认真看了起来。 “玛索行省、里根城的托马斯子爵集合所有力量,率领约200正规骑士,近千骑士后备团,悍然向里根城城主费迪南德发起进攻,他最终俘虏了费迪南德,并将他的头颅悬挂在门口。而反常的是,直到今天,君士坦丁公爵也没有任何表态,既不承认托马斯子爵取代城主的地位,也没有宣判托马斯子爵叛乱。” 这个消息让奥古斯都微微皱眉。 没记错的话,那位跟随在弥撒身旁的清冷少女应该就是君士坦丁的小公主? 他想了想,意识到奥比拉还在身边,便暂时放弃了深入的考虑这个消息,只是随意笑道:“看来我们的帝国守财奴确实是老了。” 帝国守财奴,指的便是掌握帝国财政大权的君士坦丁公爵。 奥比拉附和笑道:“老公爵那几位优秀的继承人想来就是让老公爵迅速苍老的催化剂了,听说君士坦丁家族基本上处于分裂边缘。” 分裂? 奥古斯都笑了笑没有说话,就算他不可能见过君士坦丁老公爵,可前段时间试图去了解索菲娅的时候,他也多少对君士坦丁家族做出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要是他没猜错的话,那位年轻时期便璀璨如帝国太阳的老公爵还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的君士坦丁分裂,继而衰落,他这个时候之所以没理会他几位继承人之间的战争,恐怕也是冷眼旁观,等到优胜劣汰之后再看结果的小把戏吧,尽管这个小把戏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 “继续保持对君士坦丁的关注,有可能的话,尽可能多搜集一些关于老公爵几位继承人的资料。” 奥比拉男爵躬身应下,神情反常的复杂,如果说让他继续搜集君士坦丁的资料,可以被理解为奥古斯都依旧愿意相信他的信号的话,那奥古斯都的这句话大概就是这么些天下来,他唯一听到的一句让他终于能够安心不少的话。 而似乎没注意到奥比拉的神情,奥古斯都依旧看着手中这2页资料,苦笑感慨:“帝国一个子爵集中力量便能够拥有200人规模的正规骑士团,近千人的后备骑士团,可荒原呢?恐怕也只有索伦侯爵才勉强拥有这样的实力,从这个角度来说,荒原上的伯爵甚至远不如帝国的一个子爵,真是个讽刺的笑话。” 奥比拉没有接口,实在是不知道奥古斯都为何突然会有这样的感慨。 当然,感慨归感慨,事实上奥古斯都也能够接受这样讽刺的事实,再怎么说贫瘠荒原上被放逐而来的贵族都是帝国曾经强大显赫的家族,一般既不显赫也不强大的家族,哪怕犯了任何一个荒原上家族所犯的罪,恐怕早就被灭门了,哪还能享受到流放的奢侈待遇,所以正因为在被放逐的同时也被帝国最大程度的剥夺了力量,只留下一个曾经荣耀的爵位头衔,就也间接造成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荒原那么一块地上,拥有伯爵以上爵位的贵族就有将近10个,往下分封的子爵,男爵,爵士就更是不计其数了,这大概便是奥古斯都前世池浅王八多的另类解释了吧。 第二十九章可悲的乡巴佬 恐怕在奥比拉男爵庄园的这几天就是奥古斯都整个寒冬最轻松几天了。 等到几天前被奥古斯都派往阿尔卑斯大峡谷等待消息的老弗农返回,短暂的宁静生活便也宣告结束,老弗农带回三个消息,一是当初遵从奥古斯都指示潜伏在针叶林一带关注巫妖动向的菲利普副队长送来情报,说是巫妖已经完成集结,初步了解,今年的掠夺军团依旧是数量上以兽人为主,由泰坦巨人和萨满主导,分三路向荒原入侵,总兵力约在3000上下。第二个便是关于荒原的消息,各家族不出奥古斯都意料的开始有序撤退,不提顶着贵族头衔的人,平民中一部分已经抵达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具体数量没能统计出来,不过根据目前趋势来看,整个荒原起码1/5的平民都会经过阿尔弗雷德的领地。 奥古斯都对这两个消息没有太大反应,意料中的事情,只是巫妖入侵兵力似乎比往年多了一些,这让知道了老弗农曾经到过巫妖王庭,并且做过一些事情的奥古斯都下意识猜测,难道巫妖知道了今年由阿尔弗雷德断后,这才增多兵力,试图向老弗农复仇? 老管家摇头否认,解释道,近百年来,巫妖入侵,荒原大迁徙,只留下一股微弱的力量断后,这基本上早就形成了一个固定模式,在过往那许多年中,偶尔巫妖也曾投入规模不小的兵力,那只能证明,今年巫妖那边收成确实不太好,需要扩大规模去掠夺尽可能更多的资源。 收成不好? 奥古斯都对老管家这个含蓄的小玩笑表示了他的善意微笑。 然后第三个消息就让奥古斯都神情颇为耐人寻味了。 索伦侯爵第一顺位继承人阿忒拉斯少爷亲自率领一支百人规模的骑士团驻扎在阿尔弗雷德城堡附近,似乎就是一副要与阿尔弗雷德共存亡的架势。 这个消息可实在让奥古斯都费解惊叹,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荒原上的贵族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接下来的安排,即使他们能够知道他与教廷最耀眼的年轻骄阳有了接触,可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他们也断然不会相信弥撒督主教会给阿尔弗雷德提供任何的帮助,那么阿忒拉斯这个可以称之为愚蠢,同时更可以称之为疯狂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索伦侯爵又为何没有阻止?难道阿忒拉斯真是个被骑士与公主的美丽故事烧坏了脑子的贵族少爷? 奥古斯都不信,就算他再如何的愿意相信阿忒拉斯对伊丽莎白的感情,奥古斯都也都很难相信一个贵族,居然能为所谓感情做出这样‘伟大’的事情。 他想了想,得知除了驻扎在阿尔弗雷德城堡附近,阿忒拉斯再没有其他的反常举动,他便只能暂时放下这个大困惑,考虑到反正他也应该回去了,便就决定等他回到荒原时再去琢磨这位有趣的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 他再不迟疑,让老弗农通知奥比拉男爵去联系弥撒督主教身旁的那位索菲娅小姐。 …… 接下来,按照奥古斯都的猜测,索菲娅应该会在第二天给他指定一个地点碰面,可出乎意料,奥比拉中午刚回来说是按照他的吩咐联系了索菲娅小姐,结果下午的时候索菲娅便独自一人带着一名车夫出现在了奥比拉男爵的庄园门口,实在是让奥古斯都意外,也稍稍打乱了奥古斯都的计划节奏。 不过还好,整体上对奥古斯都影响不大,受影响最大的还是自从奥古斯都到来,就从尊贵男爵变成了半仆人半跑腿的可怜奥比拉,得知索菲娅小姐来访,奥比拉鸡飞狗跳,先是抓紧时间让仆人们细致打扫客厅,然后好不容易找到那张买回来就几乎没用过的红地毯,奥比拉仔细清扫灰尘后,便从他庄园主楼一直铺到庄园门口。并且可悲的是,忙碌完这一切,作为庄园的主人,奥比拉也只能跟仆人们站在一旁等待奥古斯都将索菲娅小姐迎到庄园客厅,这一系列过程中,奥比拉甚至根本不敢抬头去直视索菲娅小姐,仿佛看上一眼这位无比尊贵的君士坦丁小公主,就是对她最大的亵渎。 奥古斯都在伊丽莎白为他推动轮椅下将索菲娅迎到客厅。 踩着一路红地毯,身穿华丽淡紫公主裙的索菲娅犹如女王,神情本就孤傲的她姿态优雅,在她灿烂金发的映衬下,她精致而动人的脸庞妩媚但并不妖媚,耀眼却并不刺眼,再加上这个女人身上所披着的权势外纱,便连奥古斯都都不得不承认,索菲娅确实是他两世以来所见过的最诱人的女人。 女人披上权利的华丽面纱,便能增加一种对男人来说类似禁忌的肉欲,而如若践踏禁忌,自然高潮迭起。 “相信您的到来一定会让这座庄园美丽许多,再奢侈华丽的装饰也都会在您美丽容颜下黯然失色。” 等索菲娅随意坐下,奥古斯都率先开口,他说的话倒真不是奉承,更多的也只是陈述一个最直观的事实。 “那么相信奥古斯都少爷如果有机会到帝都,也一定会跟帝都的贵族们拥有许多共同语言。” 奥古斯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真是朵带刺的玫瑰呢。 他当然听得出索菲娅隐晦的讽刺,听说在帝都贵族们碰面的时候,经常会看着天色,然后相互进行今天天气不错,或者今天天气真糟糕等等摆明了就是废话的问候,那岂不就是说奥古斯都这时所说的话也根本就是摆明了的废话? 这是骄傲,但谁能否认这份骄傲。 奥古斯都看着仆人小心翼翼为索菲娅小姐倒茶,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的一生,或许偶尔会说出几句让人警醒让人惊艳的话来,但更多的时候,我们说的其实都是毫无营养的废话。” 索菲娅抬头看了眼奥古斯都,神情依旧清冷,只是她尤其引人注目的长长睫毛却是微微跳动,她说道:“那我们就更应该少说些废话了,奥古斯都,说出你所需要的帮助吧。” 奥古斯都点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进行无声的弹奏动作事实上也是他前世最大的习惯,他考虑了下,坦率道:“我回到荒原后,不管什么时候,应该会宣称教廷会在荒原设立新的教区,那个时候我需要主教大人在舆论上配合我,让荒原相信这件事情。” “没有问题,但你要清楚,弥撒只会配合你,至于会不会设立新的教区,什么时候可能会设立新的教区,这些弥撒都不会保证。” 索菲娅没有迟疑,似乎在她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奥古斯都可能会提出的一切要求。 奥古斯都也不意外,这本身就是个简单的事情,他紧接着便提出第二个要求,道:“同时我也需要一支规模起码在500人左右的正规骑士团,其中100名箭之骑士,100名剑之骑士,剩下的全部枪之骑士。” 索菲娅抿起她薄薄的唇,考虑了下,道:“但在巫妖退后,骑士会返回帝国,他们不可能长时间驻扎在荒原。” 她答应的依旧没有迟疑,反倒是让奥古斯都顿时惊愕,他提出需要500人,实际上真正的心理目标只要有300人就真的满足了,所以骤然面对索菲娅如此的直接,他犹豫片刻,还是不确定的问道:“你确定你没有听错?我再重复一遍,是一支正规骑士团,骑士们斗气的力量起码要在5级往上。” 貌似是奥古斯都的愕然让索菲娅产生兴趣,她想着之前这个小魔鬼在弥撒面前从头到尾都是镇定,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的自信模样,唇角不自觉的便扬起一道嘲讽弧度,说道:“我没有听错,可悲的乡巴佬,难道你觉得500人规模的骑士团对弥撒来说是个问题吗?你可能不知道,除了教廷核心的神圣骑士团,便连教廷外围的护教骑士团都分为3支,数量也都达到了万人以上的规模,那么,你还会觉得弥撒甚至连500人都抽调不来吗?” 奥古斯都沉默无语,他当然不是小看弥撒督主教的影响力,也更不是小看整个大陆的信仰所拥有的真正力量,可正常情况下,贵族间的交易,不应该是有提出要求,便理应也有还价的吗?但这位索菲娅小姐似乎完全没按贵族之间的交易法则来啊。 真是个败家娘们。 奥古斯都很快接受了索菲娅小姐给他的乡巴佬称呼,骑士团规模越大,他自然也就越满意,败家娘们再败家也不是败他的家。 他假装尴尬,很快笑道:“最后一点,我还需要10位第四法下魔法师,您应该知道,只要是战争,就会有伤亡,光明系的魔法师是尽量避免更大伤亡的关键。” 相比起上一个要求,奥古斯都觉得索菲娅小姐肯定会满足他,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索菲娅面上的清冷,第一次觉得这位有着绝世容颜的君士坦丁小公主格外的可爱。 然而让奥古斯都崩溃的是,索菲娅很快冷笑,扬唇道:“看来还真是个可悲的乡巴佬,你以为被称为上帝宠儿的魔法师是你后花园的野草吗?我最多只能给你提供5名,哦不,是4名魔法力量在5级以下的第四法魔法师。” 乡巴佬这顶帽子奥古斯都注定是甩不掉了。 第三十章重返荒原 乡巴佬奥古斯都再也不会觉得君士坦丁小公主可爱了,这时再看索菲娅,奥古斯都很难维持他的坦然神情,败家娘们?谁敢再说这位弥撒的好朋友、帝国守财奴的第七顺位继承人是个败家娘们,奥古斯都铁定第一个坚决不认同,然后犹豫再三,奥古斯都终于还是没再坚持他的10名魔法师要求,本来嘛,有300正规骑士团,5名第四法下‘救赎’系魔法师就已经是奥古斯都的心理预期了,现在比预期还多了200名正规骑士,奥古斯都哪能不满意,没错,可能在某些方面奥古斯都确实是个贪婪的乡巴佬,但他的贪婪终究也会牢牢把握在他的理智范围内。 他跟索菲娅商谈最终细节。 奥古斯都提出他要拥有护教骑士团的绝对领导权调动权,这点似乎同样没出索菲娅的意料,简单考虑了下,索菲娅便就点头,弥撒只会指定一名临时的骑士副团长,有没有能力争取到绝对的领导权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了,这让奥古斯都感觉跟这位不可爱的君士坦丁小公主谈话、谈条件可实在要比跟荒原上的贵族们谈话舒畅太多了,除了有点完全能够接受的小吝啬,这位外表清冷孤傲的君士坦丁小公主也算得上是一位很好说话的善良小姐嘛。 很遗憾这样想的奥古斯都并没有注意到索菲娅眼中一闪即逝的狡黠。 最后就是4名‘救赎系’魔法师的主导权,让奥古斯都意外是,这个在他看来最合理不过的要求,反而是遭遇索菲娅毫不犹豫的拒绝,并且无论奥古斯都再如何的暗示这4名魔法师根本不可能在荒原单独行动,如果没有他的统一指挥,魔法师很可能在荒原迷失等等危险,索菲娅就是坚决不改口,一直到后来或许也是不耐烦再跟奥古斯都进行没营养的争辩了,索菲娅才面无表情说道,这4名魔法师必须得在我的直接领导下。 奥古斯都恍然大悟,这才明白索菲娅为何之前说是5名,后来又改口说是只有4名魔法师,原来她就是最后的那位。 当然,第四法天赋惊人的索菲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绝对拥有这个资格,奥古斯都也不能否认,只不过考虑到巫妖入侵时荒原上的混乱与危险,奥古斯都还是试图阻止索菲娅的计划,但索菲娅反常的固执让奥古斯都最终只能接受。 然后看着这位神情漠然的君士坦丁小公主,像是突然想通了索菲娅的固执,奥古斯都一下子就没有了微笑。 他神情漠然,说道:“荒原欢迎索菲娅殿下的巡阅。” 索菲娅微微皱眉,谈了这么长时间,习惯了这个乡巴佬的微笑与从容,他这时的突然冷淡还真让人有些不习惯呢。 但那又怎么样?索菲娅不认为她有必要浪费时间去考虑这个乡巴佬为何突然冷淡。 她只是办好了这件弥撒交代给她的事情,便也再不会停留在这陌生的庄园,起身,桌上仆人倒的红茶,她依旧一口未动,径自走向门外的红地毯,她转身留下一句‘今天晚上骑士团就会部署完毕,我会想办法尽量按照你的要求让这500人空降到阿尔弗雷德的领地,不惊动其他人。’便就独自离开。 客厅门前。 准备了很长时间才准备出来各种精致点心,奥比拉男爵刚刚带着仆人捧到客厅门口,便看到索菲娅小姐走了出来像是打算离开,他连忙暗暗给自己勇气,就像刚才等待点心时一样自我催眠,只是点心,只是好吃的点心,过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有足够的勇气抬起了他那张涨红的肥脸,想要给索菲娅小姐送上点心。 可等他抬头,便恰好看到索菲娅的马车扬鞭而去。 奥比拉无比沮丧,多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没有了,他转身,看向奥古斯都,艰难微笑:“下午茶时间。” …… 奥古斯都当天下午便就决定返回荒原。 这个时期的他大概有些类似前世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那个时候,奥古斯都每逢出差都会尽量把在火车上的时间安排在晚上,一来不耽误休息,再就是节约时间,睁开眼睛便就抵达目的地,实在一举两得。所以联系到荒原上的贵族已经开始大迁徙,奥古斯都计算了下从帝国费里城到他阿尔弗雷德领地起码也需要4天的时间,他便吩咐了老管家与凯蒂恩尼连夜赶路,同时温和而委婉的拒绝了奥比拉男爵的一再挽留,在夜色还没笼罩大地时,奥古斯都便重新坐回了马车。 奥比拉男爵目送他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离开,终于松了口气。 可惜他没机会看到奥古斯都在马车里看着他时的复杂眼神,他同样也没机会听到奥古斯都那时对伊丽莎白的遗憾叹息。 “如果奥比拉掌握的不是阿尔弗雷德核心机密,我想他值得被原谅,但是很遗憾。” 马车穿过费里城。 即将告别繁华而富有文明的帝国腹地,回往贫瘠而冰冷的遗弃荒原,奥古斯都不可避免的会产生一些杂乱想法,这些想法包括他对目前荒原环境的无奈,也包括他对帝国文明的向往,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奥古斯都也还产生过永远留在帝国的念头,但想的再多,他唯独没想过要征服、或者要带着他的阿尔弗雷德屹立帝国巅峰的可能,这不是说奥古斯都没野心,只是奥古斯都很清楚以他目前的实力和能力,想多了,就是找死了。 所以奥古斯都更乐意将更多的心神放在如何经营阿尔弗雷德,让阿尔弗雷德在荒原能够彻底主宰自己命运之上。 第二天凌晨,马车抵达阿尔卑斯大峡谷。 在峡口入口处,跟凯蒂恩尼留在荒原接应他们的骑士碰头后,奥古斯都第一次以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身份向他领地内所有的贵族、领主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他让骑士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阿尔弗雷德的领地,通知各城镇各领主必须无限制的最大程度开放他们的仓库,对所有路过该领地的平民无条件提供粮食,要保证不能出现平民饿死在路上的情况;第二,各领主分配好粮食后,要及时赶到阿尔弗雷德城堡,巫妖入侵之前,阿尔弗雷德进行最后一次内部会议。 第三十一章迁徙的平民 就像流浪的亡魂,一具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茫然行走在这无限的荒原上,他们从哪来,走了多久,要到哪里去,可能就连他们都很难想起,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机械抬脚,然后向着谁也不知道的远方艰难前行。 这是荒原贫民大迁徙的真实写照,在漫长路途上随处可见的,除了一具具倒下就再也没能爬起来的尸体,便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躯壳,以及跪坐在尸体旁茫然发愣、无助等死的瘦弱孩子,到处都是死气沉沉,便连天空都沉重而阴霾。 不难想象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个画面。 马车逆向行驶,坐在车厢门口的奥古斯都沉默看着每一个每一队马车所经过的人群,他的眼神冰冷而毫无情感色彩:如果说穿过索伦侯爵的领地,第一次看到这种流浪平民的画面时,奥古斯都会震撼会迷惘,那么等他逐渐深入荒原,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看到这样的画面,他就再不会产生任何情绪了,这跟他的冷血与自私无关,就像弥撒督主教所说,他不是神,他拯救不了苍生,哪怕是神,怕也很难拯救这场罪孽。 一个干瘦如骨柴的小女孩跪坐在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妇人尸体前,似乎还能感觉到马车,在马车距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迟缓抬头,空洞的眼中满是死寂,让人不敢相信这居然会是一个还活着的人类所能拥有的眼神。 绝望? 哪里还有什么绝望,她恐怕都忘记了什么是绝望吧。 马车路过干瘦的小女孩,画面也就定格在小女孩抬头的瞬间,她再没有力气扭头用眼睛去追着马车了。 寒冬时节依旧顽强生存的食腐鸟不停的围绕马车发出尖叫,奥古斯都很讨厌这种乌黑肮脏的生物,但他没有办法阻止它们的盛宴。 …… 马车对面,一辆简陋寒酸却空间不小的马车疾驶而来,奥古斯都猛然抬头,尽管这一路上都是活人,可奥古斯都直到看到马车才感觉他是真正看到了活人。他试图看清马车上的标识,但一直到简陋马车与他的马车擦身而过,他都没有找到任何标识,只是看到这辆简陋马车在先前那个小女孩跪坐的地方停了一下,便很快又消失在了茫茫的荒原上,仿佛那是一辆承载死神收割灵魂的马车。 而它曾经停过的那个地方,便只剩下一具妇人的尸体。 “不管怎样,总比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要好吧。” 奥古斯都沉默想着那辆奇怪的马车以及消失的女孩,他最后一眼望向四处散落着流民的茫茫荒原,然后终于转身,回到车厢。 车厢里,车厢外,两个世界。 伊丽莎白正捧着‘原始资源的掠夺’翻阅,这本书实际上也是奥古斯都在马车里看到,推荐给她的。奥古斯都知道伊丽莎白的世界已经不可能单纯的是张白纸,不管是他的父亲,还是荒原的大环境都或多或少的在伊丽莎白人生中涂抹了不少阴影,他没指望他能彻底抹除这些阴影,让伊丽莎白单纯而快乐,但他终究能够引导伊丽莎白,让她在拥有阴暗面的基础上,尽量的乐观,尽量的积极。 他努力笑了笑,驱散脑中因为荒原画面而为他带来的负面情绪,说道:“怎么样,有没有收获?” “大的收获可能没有。”伊丽莎白坐在车厢书桌前的椅子上,将手中的厚重书籍放在书桌上,她沉思,然后道:“不过奥古斯都,我还是觉得你前几天跟我说的那个方案真的很有操作性,要知道,荒原之所以贫瘠,本身就是土地以及雨水缺乏的问题,如果能够将漫长的阿尔卑斯山脉打开一个缺口,引进东北黑海的暖风,那么结合你所说的热气流冷气流因素,使荒原雨水充沛,荒原肯定会变成一片沃土——这同时也意味着阿尔弗雷德可以尽快的完成原始资本的累积。” 奥古斯都头疼。 将阿尔卑斯山脉打开一个缺口,引进海洋暖风,这根本就是他前世的天才创意,他这几天马车上为了引导伊丽莎白的乐观性,让她知道‘任何事物其实都可以改变’这个道理,才信口借鉴了过来,可没想到伊丽莎白幼小的心灵似乎就这样被开了一扇窗,她将她全部的兴致都放在这个问题上,让深知这件事情可操作性的奥古斯都格外无奈,他也只能一如既往的苦笑道:“我们先不提该如何在阿尔卑斯山脉上打开一个缺口,伊丽莎白,如果只是缺乏雨水的话,我们接下来可以跟唐纳德伯爵沟通,引进唐纳德领地内的塔依河水,同样可以解决阿尔弗雷德领地的灌溉用水问题,这难道不能完成原始资本的累积吗?” “可你说过,靠人永远不如靠己,我们为何要去恳求唐纳德,而不是自己试图来解决?” “恳求?哦不,我得纠正一下你的想法,相信我,一旦我们拥有打开阿尔卑斯山脉缺口的实力,我们同样不需要恳求唐纳德,他会主动来做。” 伊丽莎白沉思,意识到奥古斯都所说貌似的确是个事实,但考虑半天,她还是倔强嘟囔:“但打开阿尔卑斯山脉缺口的话,整个荒原的用水问题就都解决了呀,唐纳德封地内的塔依河到底不可能满足整个荒原的用水问题。” 奥古斯都终于完败。 …… 同样是平民大迁徙的路途之中。 终于抵达阿尔弗雷德领地撒耶城的奥古斯都等人,在踏上领地的同时便感觉到了领地的不同,确切的说,这里的不同完全就是一个原因造成,那就是人多了许多。人多是好事,尤其是在人口本就匮乏的荒原上,人多就意味着劳动力生产力,更意味着发展以及财富,所以一开始感受到撒耶城的喧闹,奥古斯都的确欣慰不少,一时间路上所看到的那些地狱景象为他带来的阴霾也冲淡许多,可随着马车逐渐深入,越发接近撒耶城的中心,奥古斯都便逐渐凝重了起来。 他终于意识到,人多,其实还意味着冲突与暴乱。 起初,奥古斯都以为路上他所看到的平民间小规模的冲突只是外来者,与当地平民之间不可避免的纷争,但等他一路走来起码目睹了5场类似的冲突,他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第一时间便吩咐紧随马车的凯蒂恩尼前去打探。 这对凯蒂恩尼来说不是问题,一般的平民面对真正的骑士老爷,只会战战兢兢有问必答,因此很快,凯蒂恩尼折返回报。说是大致了解了下,平民间的纷争还是因为粮食的原因,外来的平民是听各自领地的贵族老爷说,只要来到撒耶城便能够领到足够的粮食,支撑他们走到远方的索伦;可等他们真正来到了撒耶城,却根本没见到哪怕一粒的粮食,于是失望导致绝望,绝望衍生愤怒,冲突与暴乱也就顺理成章。 坐在车窗前的奥古斯都面色阴沉,其他家族煽动平民前来领取粮食,这是他的计划,他不意外更不会介意,但问题是,他清楚的记得在他赶回来之前,他就已经下达命令,让封地内的贵族与领主们无条件给平民提供粮食,那难道是凯蒂恩尼身边的骑士没将命令传达到? 这当然不可能。 奥古斯都意识到他似乎犯了一个错,他封地内的贵族在阿尔弗雷德即将灭亡的前提下,确实没得选,只能跟着阿尔弗雷德一起完蛋,但问题是,反正都要完蛋了,那领主们还会像从前一样愿意听从阿尔弗雷德的任何一个命令吗?尤其是,如果各地的领主们都这么想,那这时虚弱的阿尔弗雷德貌似拿他封地的贵族们也的确没有太好的办法。 之前阿尔弗雷德刚遇袭的时候,不就已经发生过这种事情,并且要不是伊丽莎白第一时间干脆处决了几名贵族,恐怕奥古斯都醒来时的局面会更糟糕吧。 察觉到这个疏漏,奥古斯都微微皱眉,他有着前世丰富的阅历支撑,所以这一世在把握大局观方面有着先天优势,但对于细节,对于下属的执行力方面呢?前世他掌握一家企业,有问责制度的保障,他的每一条命令都能够按照他的心意顺利执行,可这一世,面对各有心思的狡诈贵族,他又如何能够保证他的命令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最完善的执行? 这个问题显然是奥古斯都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不然接下来他的一切计划都将成为空中楼阁。 他凝视马车旁不远处正处于激烈冲突中的人群,听着那里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考虑到撒耶城的领主已经赶去了阿尔弗雷德城堡,一时间竟发现这个问题确实相当棘手。 “要不然先让凯蒂恩尼队长联络我阿尔弗雷德驻扎在各城镇的骑士,看看是否能够暂时控制局面?” 马车外的喧闹以及凯蒂恩尼的汇报,让伊丽莎白约莫猜出了奥古斯都所遇到的问题,她终究掌管了阿尔弗雷德3个月的时间,并且在那3个月里将一切繁琐的事情都处理的很好,所以面对这样的局面,伊丽莎白明显有着不少经验。 然而奥古斯都断然摇头,冷笑说道:“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意义不大。” 随后他收回凝视冲突的视线,吩咐马车车夫位置的老管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城堡。 那里,才是奥古斯都与他封地内领主进行战争的主战场。 第三十二章阿尔弗雷德的会议 “会议?见鬼,迟早是要迈着完蛋的步伐走向地狱,我们为什么不在下地狱前挥霍最后的精力尽可能的耕耘更多的女人,反而是要参加这个该死的会议?难道我们坐在这里举行一场绝望会议,巫妖就会带着地狱的气息离开?噢,对,听说我们可悲的小伯爵大人已经瘫痪,看来上半身制造欲望,却无法支配下半身来发泄确实会让人走上畸形扭曲的道路啊,主真残忍,我们可怜的小伯爵在地狱将会多么痛苦,他甚至再也回想不起只有女人这种生物才能带来的巅峰快感吧。” 阿尔弗雷德会议厅。 没有会议圆桌,布局粗犷的会议厅只是在左右两侧横向摆了30多张小长桌,桌上堆着各种各样的水果、食物、麦酒、葡萄酒,看起来更像是野蛮人的聚会,让人很难联想到这居然会是一场体面尊贵的贵族会议。 左侧还好,到底坐着的是阿尔弗雷德的分支旁系等老牌贵族,虽然条件简陋,但起码贵族们还能维持表面的整洁,桌子上摆着以水果为主的食物,搭配鲜红的葡萄酒,还算得体;而右侧就比较可怕了,完全是肉类为主旋律,除了野猪肩膀就是豪猪蹄子,再加上长桌上洒落的麦酒,简直是满目疮痍。 不过这其实也能理解,就像坐在右边粗鄙牢骚的休伦城安德鲁爵士,他从前不过是个进出西伯利亚针叶林打猎为生的冒险者,只是休伦城一次平民与城主护卫队的冲突中,拥有4级斗气力量的他意外得到命运女神的媚眼,恰好被当时经过休伦的阿尔弗雷德伯爵所目睹,这才被赐予爵士头衔,迈入了贵族行列,所以如果非要要求类似安德鲁这样的伪贵族保持所谓的体面与绅士,那岂止残忍,根本就是残酷。 “安德鲁,难道你忘了你的一切都是阿尔弗雷德赐予?” 坐在安德鲁等伪贵族对面的德赫城鲁道夫男爵皱眉开口,他们这帮阿尔弗雷德的嫡系向来厌弃对面那群玷污贵族头衔的粗俗民夫,只是当初阿尔弗雷德伯爵吸纳一部分拥有斗气力量的人为阿尔弗雷德所用的提议确实有道理,他们才勉强接受。 “哦,那我是不是还得感激阿尔弗雷德的赏赐?感激他们让我在巫妖即将到来的时候只能跟该死的休伦城一起完蛋?” 安德鲁不屑讽刺,他同样看不起他对面那帮贵族,在他看来,所谓贵族,都是一群只有在女人床上才拥有雄性特征的娘娘腔,当初之所以没拒绝阿尔弗雷德的招揽,完全就是考虑贵族头衔所带来的额外收入以及大量女人。 让他因此便对阿尔弗雷德心存感恩?很抱歉,从小就为生存挣扎的安德鲁真不知道感恩这俩字怎么拼写。 鲁道夫男爵皱眉没再说话,似乎是觉得安德鲁不配跟他对话,但其实考虑到安德鲁对阿尔弗雷德继承人的恶毒言辞本身就没有招来太多抨击,那只能意味着便连鲁道夫这些阿尔弗雷德的嫡系都觉得安德鲁的粗鄙言语有一定的道理——也确实,反正即将灭亡,会议有必要吗?还不如在灭亡之前陷入最后的疯狂。 这应该也是会议厅内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不过当然也有完全忠诚于阿尔弗雷德的人,比如坐在安德鲁身旁来自洛兰镇的里奥爵士,他从前是阿尔弗雷德扈从骑士团中的一员,在跟斯图亚特家族的那场战争中,他受伤且实力锐减,这才被阿尔弗雷德伯爵安排到洛兰镇学习地方政务,所以面对安德鲁的放肆恶毒,对面贵族们的各怀心思,哪怕已经是了贵族,但依旧保持着他骑士精神的里奥爵士终于愤怒,他看着身旁的安德鲁,斥道:“你当然得感激阿尔弗雷德,这些年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的恩赐,恐怕你早就下地狱去了,不错,阿尔弗雷德现在确实需要你,可是爵士,想想你这几年的生活吧,你得为阿尔弗雷德下地狱多少次才能换到那样的生活?” 安德鲁豁然转头,倒真没想到,居然是他们这帮伪贵族的阵营首先出现裂缝。 他冷笑打量这个指责他的年轻爵士,眼睛最终定格在后者胸前的紫鸢尾徽章上,露出森然白牙,笑道:“噢,原来还是位曾经尊贵的骑士大人?难怪,听说将一切,包括灵魂都献给了阿尔弗雷德的骑士甚至非常乐意为阿尔弗雷德而步入地狱?那么骑士,让我看看你的勇气好吗?” 他悍然抓起靠在他身边的巨剑,猛然发力,直接用剑身压在里奥的脖颈处,强迫后者低头,他狰狞笑道:“骑士,你的勇气呢,你的骄傲呢,你的尊严呢?不都说阿尔弗雷德的骑士宁愿被他们的敌人砍下头颅,也不会在他们敌人的面前低头吗?” 巨剑将里奥的头颅按在桌上,安德鲁咆哮:“要么拔出你的剑,要么抬起你的头,见鬼的骑士,你能做到哪一个?” 里奥爵士的脸紧紧贴在满是麦酒的桌上,屈辱,让他满脸通红。 会议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在安德鲁的身上,便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位穿着明亮铠甲的骑士不知何时悄然出现。 然后很快,骑士出现在了安德鲁身前,手中那把笔直而宽阔的大剑在安德鲁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便就架在了安德鲁爵士的脖子上,并且紧随而来的,是大剑主人漠然而坚决的声音:“向你口中的骑士道歉,向你口中的骑士下跪求饶,否认我会让你知道骑士的骄傲,骑士的尊严。” 安德鲁缓缓抬头,他的巨剑依然压着里奥的头颅。 里奥也艰难转动眼珠,看清了大剑的主人,已经不再年轻的他差点落泪。 “你不能杀我,你也不敢杀我。”早年亡命针叶林的生涯让安德鲁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惧怕死亡,他舔息嘴唇,竟然有一股嗜血的意味,他阴森笑道:“阿尔弗雷德马上就要完蛋了,阿尔弗雷德还用得上我,他需要我去抵挡巫妖,所以凯蒂恩尼,你不敢杀我。” “下跪,道歉,或者死亡。”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的凯蒂恩尼简单重复,口吻漠然。 安德鲁终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握着巨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但嘴上依旧尖叫:“你不能杀我!阿尔弗雷德需要我!” “抵挡巫妖吗?” 凯蒂恩尼没让安德鲁说完,他突然眯起眼睛,手中大剑呈圆形猛然环绕,像是完全不在意安德鲁脖子处剧烈喷出来的鲜血,他拎着安德鲁来不及闭上眼睛的头颅,继续说道:“可那是骑士的责任。” 安德鲁失去了头颅的躯干轰然倒地。 里奥吃力抬头,不敢看向他曾经队长的眼。 凯蒂恩尼没有抛开他手中的头颅,也毫不在意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他一手拎着头颅,看着里奥,轻声说道:“下次要记得,昂着头颅让你的敌人砍下它。” 当年与斯图亚特战争中断了一只手臂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坚持到杀死最后一个敌人才昏迷的里奥爵士顿时红了眼眶。 血腥也终于让会议厅彻底沉寂。 与此同时。 一名面色泛白的年轻男人在阿尔弗雷德老管家的推动轮椅下,从会议厅正门缓缓走来。 他在凯蒂恩尼的身前停下了脚步,先是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地上鲜血淋漓的尸体,随后才看向凯蒂恩尼手中的头颅,似乎是血腥让他不太舒服,他皱眉,等到凯蒂恩尼单膝跪在了他的轮椅前,他平静说道:“生命是尊贵的,杀人就应该尽量艺术,下次不要再这样血腥,你应该知道,会议厅外,便是绞首架。” …… 第三十三章独裁者奥古斯都 会议在血腥中拉开帷幕。 老管家将奥古斯都推到会议厅的正前方,便双手交叉平静站在了奥古斯都身后,奥古斯都环视厅内他阿尔弗雷德领地内的贵族,仿佛那一地的鲜血与失去了头颅的尸体并不存在,他微笑开口,说道:“首先,请允许我向即将陪伴阿尔弗雷德步入地狱的诸位表示我最真诚的谢意,既然诸位选择了这个时候依然愿意参加阿尔弗雷德的家族会议,那想必接下来我不用担心巫妖入侵前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将再没有一个领主的事情发生。” 轮椅上的奥古斯都右手轻轻放到他的胸膛,低头致意。 会议厅没有人发出声音。 可能是摆在眼前的安德鲁爵士的血腥下场,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暂时都摸不清这位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性格,所以沉默。 奥古斯都抬起头依旧微笑,十指交叉放在他毫无知觉的双腿上,他神情轻松,随意道:“今年巫妖入侵将由阿尔弗雷德负责断后,这个事情诸位应该已经清楚,考虑到阿尔弗雷德在3个月前的那场袭击中实力重创,我曾向会议申请延迟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的责任,只是很遗憾,会议驳回了我的诉求,那么,在会议决定不可更改的前提下,阿尔弗雷德该如何承担这个责任,又该如何尽可能的存活于巫妖的潮流中,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依旧没有人说话。 左边阿尔弗雷德嫡系贵族们神情复杂,右侧受封于阿尔弗雷德,帝国宗族谱必然没有记录的贵族们则是复杂神情中带着嘲讽,带着期待。 他们都琢磨不出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如果只是征询他们的意见,那苏醒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为何从没有召见任何一个贵族?而如果他是有了自己的决定,那不说他的决定是什么,他能够将阿尔弗雷德带出地狱的深渊吗? 答案很明显,没有人会相信目前的阿尔弗雷德还有任何生机。 沉默便就持续了很长时间。 奥古斯都也在沉默在微笑等待了很长时间。 然后鲁道夫这帮既是阿尔弗雷德嫡系,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奥古斯都长辈的贵族们便终于受不了了这沉默的煎熬。 还是德赫城的鲁道夫男爵率先开口,他起身,花白的头发下神情格外严肃,说道:“奥古斯都……” 他不过刚开了口,奥古斯都便直接打断他的话,漠然道:“伊丽莎白已经将阿尔弗雷德伯爵爵位传承予我,所以请称呼我为伯爵大人。” 鲁道夫男爵顿时愕然,严肃的神情也很快再次复杂。 但并没有所谓的愤怒,事实上鲁道夫非但不愤怒,反而隐隐期待了起来,他很清楚奥古斯都这时果决干练的重要性,因为他目前确实需要阿尔弗雷德所有人都贡献全部的力量效忠于他,而不仅仅是依赖他们这些阿尔弗雷德的嫡系,所以奥古斯都这样看似不留情面的态度,其实也更容易争取到对面那帮人的信任。 他深吸了口气,认真继续道:“伯爵大人,我们一致认为在这次巫妖的潮流中,阿尔弗雷德断然没有存活的可能,所以为了阿尔弗雷德血脉不绝,我,以及撒耶城的略伦特男爵等人都愿意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帮您暂时远离荒原,无论到什么地方,只要您还活着,那就拥有使阿尔弗雷德重返荣耀的希望。” 大义凛然。 奥古斯都侧眼看了下这位的鲁道夫男爵,真这么伟大?他冷笑,根本不用考虑就能猜到,一旦他采取逃亡政策,那这帮贵族肯定会打着服侍他、陪伴他等等借口跟随他一起逃亡,所以感激真的一点都不会有,奥古斯都也只是干脆便道:“远离荒原?能往哪去?北境巫妖吗?数百年来为何从没有任何人逃往北境巫妖?很久以前康斯坦丁家族的下场忘记了吗?还是往帝国逃?可你们似乎忘记了,逃往帝国必然要经过索伦后方的阿尔卑斯大峡谷,索伦能让我们通过吗?” 鲁道夫男爵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却没能再说出话来,重新颓然坐下。 奥古斯都扫视会议厅的贵族,问道:“还有没有其他提议?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样的机会可并不多了。” 贵族们下意识的便将奥古斯都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理解为,阿尔弗雷德就要灭亡了,以后他们也再没有说话提议的机会了。 坐在右边的那群人中,一个蓄着络腮胡须面目彪悍的中年男人瓮声开口,他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是嘲讽道:“还能有什么提议?这种情况下,再多的提议也不可能挽救阿尔弗雷德的命运,阿尔弗雷德即将完蛋的事实早就注定。” 那是格林镇的马歇尔男爵,奥古斯都看了他一眼,便就想到马歇尔男爵的哥哥不久前刚刚死于伊丽莎白的绞刑之下。 他没有说话。 又等了片刻,确定没有人再提出意见,他道:“那好,既然都没有提议了,那么接下来我希望你们能够按照我的要求执行我的计划。” 果然是有了决定? 贵族们带着期待带着嘲弄等待奥古斯都宣布他的决定。 然而奥古斯都却并没有直接说出他的计划,反而是道:“在我吩咐你们每个人所需要做的事情之前,我需要先问你们一句,之前我让骑士通知你们,不计任何代价的保证每一个路过阿尔弗雷德领地的平民领到粮食,这个命令你们是否收到?” …… 会议厅顿时喧闹。 贵族们交头接耳了很长时间,却并没有谁主动站出来针对奥古斯都的提问给出答案。 依旧独自坐在两旁贵族中间的奥古斯都神情平静,他在喧闹中又补充道:“我同样给你们一次说出你们意见的机会。” “意见?能有什么意见?您这个命令本身就是个愚蠢的命令,我们为什么要保证平民拥有粮食?不说那本身就不是我们的子民,即便是,阿尔弗雷德反正即将灭亡,我们凭什么要怜悯那群卑劣的贱民?谁又来怜悯我们?” 没有人站起来,喧闹中,奥古斯都看到这句话正是出自撒耶城略伦特男爵口中。 “相比起将储存粮食分给这帮卑贱的人,我宁愿被该死的巫妖掠夺!” 咆哮出这句话的人,是坐在右边比较靠后的一个中年男人,奥古斯都想了想,仔细回忆,才隐约记起他应该是赛亚城的巴斯托夫男爵。 吵闹依旧在继续,尽管驳杂,但众贵族在这一件事情上明显是有着绝对的一致,都认为奥古斯都这个命令根本就是个愚蠢的命令。 奥古斯都皱眉,似乎是吵闹让他烦躁,他伸手压了压会议厅内的情绪,道:“很好,看来诸位都有意见,并且也都表达出了各自的意见。” “那么我想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可以有意见,这一次也可以提出你们的意见,但以后,我希望你们不管对我的命令再有意见,都必须得保留各自的意见,充分执行我的命令,有一点你们可能不太了解——我决定了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 会议厅瞬间哗然。 能够提出意见,却只能保留? 并且还是只能这一次提意见,以后甚至连提意见的机会都没有? 贵族们终于想起奥古斯都刚才说过的‘他们以后提建议的机会不多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是哗然演变成为愤怒,巴斯托夫男爵豁然起身,怒而冷笑:“你凭什么?就连你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都不可能要求我们所有人闭嘴,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现在的阿尔弗雷德伯爵,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够不够?”奥古斯都脸上没有表情,平静反问。 巴斯托夫男爵像是听到最幼稚最可笑的话:“阿尔弗雷德伯爵?真是个让人敬畏的存在呢,可你认为我们真的会将你这个阿尔弗雷德掌舵者视为我们的主,视为我们唯一的王吗?” 奥古斯都悄然眯起眼睛:“这么说,你是要反抗我这个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命令了?巴斯托夫,我要提醒你,作为阿尔弗雷德的仆人,你的反抗是为你挖掘坟墓。” “我很想试试我为自己挖掘的坟墓能不能埋葬我的愤怒!” “很好。”奥古斯都将视线放到依旧拎着安德鲁头颅的凯蒂恩尼身上,漠然道:“绞刑。” 凯蒂恩尼躬身,就在会议厅所有人都是完全不敢相信的注视下,他对他身后的骑士打了个眼色,然后骑士很快上前,拖着起初难以置信,很快尖锐咆哮的巴斯托夫往会议厅外走去,等在那里的,只有冰冷的绞首架。 愤怒,再加上让人窒息的屈辱,会议厅内似乎正在酝酿一场随时都会爆发的风暴。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无论是坐在左边的阿尔弗雷德嫡系,还是右边的受封于阿尔弗雷德的贵族们,在这一刻,都陷入了空前的狂躁当中,他们的喧闹也终于再没有任何掩饰。 但讽刺的是,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因为他们眼前,是安德鲁失去了头颅的尸体,是巴斯托夫即将面临的绞首架。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也还是他们在来到阿尔弗雷德城堡之前,只能按照惯例将他们的私人卫队留在城外,这就造成他们根本没有力量反抗奥古斯都蛮横而霸道的独裁。 …… “我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决定了的事情,从不会改变,所以接受不了我决定的人,现在可以离开,我不会追究你们的背叛,但只要最后你们还留在这个会议厅,那么我希望以后对于我的命令,无论有任何意见,你们都只能保留意见,不折不扣的执行我的命令。” 奥古斯都喧闹中的一句话终于打破了会议厅内无法宣泄的愤怒。 格林镇马歇尔男爵率先起身,他冷笑道:“必须得感谢伯爵大人,如果不是您的命令,我们还真是只能跟着阿尔弗雷德一起完蛋,现在好了,我们被踢出了阿尔弗雷德,那当然能够各自寻找存活的可能。” 他说完,转身便就走向会议厅的大门。 然后紧跟着他的脚步,右边的贵族们很快走完;而至于左边阿尔弗雷的嫡系,先是撒耶城的略伦特男爵摇头叹息后离开,最后才是德赫城鲁道夫男爵望向奥古斯都沉痛的眼神——他确实沉痛,也完全想不明白,眼下这个时候,奥古斯都最应该做的不是团结所有的贵族吗?可看看吧,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鲁道夫男爵恨其不争,转身走出。 于是很快,除了一地狼藉,宽敞的会议厅内便就只剩下了5个人。 一个是奥古斯都,一个是奥古斯都身后的老管家,还有凯蒂恩尼,以及洛兰镇的里奥爵士……再就是从头到尾都坐在右边,冷眼旁观着一切的颓废中年男人。 奥古斯都驱动轮椅走向中年男人,他印象中完全找不到中年男人的形象,疑惑打量着对方,看着后者略显憨厚的微笑,一脸质朴的农夫形象,确实困惑这个中年男人到底是谁,又究竟是他阿尔弗雷德领地内哪个城镇的贵族? 他迟疑便要开口去问,可话没出口,他便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豁然睁大,一脸的不敢相信。 中年男人憨厚一笑,杂乱的花白头发下,衬着那张沧桑的脸,实在太有喜感了。 ……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没过多久,刚刚离开会议厅的阿尔弗雷德领地内所有的贵族们依次返回,而这一次,这帮回来的贵族们甚至再不敢走向他们的座位坐下去,无论是桀骜的马歇尔,还是老谋深算的鲁道夫,所有人,都是神情格外的丰富多彩。 他们站在会议厅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极有默契的同时将右手放在胸膛,然后单膝跪地,流露出他们最大的敬畏。 这个时候,奥古斯都就是他们唯一的王。 奥古斯都驱动轮椅缓慢前行,走到他领地内贵族们的身前,没有示意他们起身,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说道:“我说了,只要你们最后还留在这个会议厅,那么从今往后,我的每一个命令,你们都不能发表任何意见,即使有意见,也只能保留——执行,才是我唯一的需要。” 他悄然眯起眼睛,平静道:“我要你们记得,阿尔弗雷德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的声音。” 第三十四章谁活的轻松 索伦侯爵熟练而优雅的切下一块黑椒牛排塞入口中细细咀嚼,然后等女仆倒上半杯绯红葡萄酒,他一饮而尽。 没理由不畅快,刚从他父亲手中接过索伦旗帜的时候,索伦侯爵肯定会有一个远大却并不遥远的野心,他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再仅仅满足于索伦在荒原上头号巨头的位置,他要成为遗弃荒原绝对的王,并且也相当愿意为此付出他最大的努力。然而他遇上了同时期那个始终带着微笑,貌似很好说话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就是那个可恶的男人一方面牢牢把持着克里斯多夫的友谊,一方面也不断煽动唐纳德超然于荒原,扮演荒原仲裁者的角色,非但使索伦几乎半辈子都无法带领他的家族走向荣耀巅峰,更是让他只能疲于应付阿尔弗雷德各种让人头疼的小阴谋大手段,实在是让索伦憎恨,而无奈。 可现在好了,可恶的阿尔弗雷德伯爵终于死了,他的阿尔弗雷德也就要完蛋了,就算接下来他的有限人生已经不够索伦家族成为荒原的王,但他终究是为他的继承人铺好了直抵王座的大路,以阿忒拉斯的天赋,索伦成为荒原的王几乎就是一件不可改变的事实,这让索伦侯爵如何能够不畅快? 他再次喝下一杯鲜红的绯红葡萄酒,想到他父亲临死前留给他的那句话,他深以为然。 “在床上,男人持久点,才能让女人保持忠贞;而对于政客来说,活的越久,就越能笑到最后。” 一顿私人性质浓郁的晚餐就在索伦的好心情下很快结束。 他扯下胸前餐巾,擦拭完嘴角随手放到身边女仆的托盘上,便微笑看向了坐在餐桌两侧的弗朗西斯与斯图亚特,然后注意到弗朗西斯狭长的眼睛似乎在他身旁那个大屁股女仆身上停留时间过长,索伦很好的将他心中鄙夷转化成口中男人都懂的亲切口吻,笑道:“弗朗西斯,您对我府邸女仆装的造型是否有其他看法?” “是啊,虽说寒冬,但过厚的衣服总会让人不那么自在吧。” 弗朗西斯说完,便与索伦同时大笑。 对面的斯图亚特伯爵微微皱了眉,等女仆将他面前的食物残渣清理完毕,他说道:“比起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我认为我们应当更加关注阿尔弗雷德的动向,越是最后时刻越不能放松,听说奥古斯都召集了他领地下所有仆人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开会,我们目前还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但考虑到我们已经得知,他在帝国曾经跟弥撒督主教私下会过面,那再联想他当初在会议上的态度,我很难相信奥古斯都只是故弄玄虚,或者灭亡前的癫狂疯狂。” 索伦收敛笑容。 他确实欣赏斯图亚特的刻板固执以及认真谨慎的行事风格,但这样的性格本身就意味着斯图亚特必定有着他自己所坚持的原则,他不可能像弗朗西斯那样对他绝对服从,所以很多时候,索伦都忍不住想,要是斯图亚特也能够像弗朗西斯一样,那该多么美好——尽管只是想想。 他看向斯图亚特,微笑道:“不用太担心,就算奥古斯都那个有趣的小家伙侥幸跟弥撒督主教私下会了面,但我们都很清楚,他断然不可能从教廷,从弥撒督主教那里得到任何帮助,要知道,他所试图努力的,恰好就是我们这些荒原上的罪民努力了数百年,都没有收到帝国与教廷任何怜悯的事情。再说,我也不认为奥古斯都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那位教廷耀眼的年轻骄阳。而至于他这时召集的阿尔弗雷德会议……想来阿尔弗雷德的贵族们会让他哪怕在灭亡前都不得安宁吧。” “是这样的,并且尽管我对只能收获绝望的奥古斯都感到遗憾,但我必须得承认,如果奥古斯都真的能够让弥撒督主教、或者教廷向荒原伸出援助的手,我肯定会向他致以我最大的敬意。”弗朗西斯耸肩,继续道:“毕竟,这可是整个荒原守望了数百年的最大心愿。” 斯图亚特伯爵的眉,皱的更深了。 他看着弗朗西斯和索伦的轻松以及毫不在意,沉声道:“自负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坟墓,它足以埋葬任何一个伟人和智者。” 索伦摆手笑了笑,刚要说话,侯爵府的管家突兀到来。 这位索伦向来信任的管家反常的忽略了他最不应该忽略的礼仪,他居然没有理会坐在索伦侯爵身旁的斯图亚特与弗朗西斯伯爵,神色略显匆忙的走到索伦身旁,他没顾得上理会索伦的不悦,低声在索伦耳边说了几句。 索伦侯爵豁然站起了起来,便连他身前的餐桌都因为他的动作而晃动。 弗朗西斯愕然困惑,而斯图亚特则是一向的严肃中泛起了凝重意味。 索伦侯爵则是神情无比精彩,愣了很久,他才阴沉说道:“阿尔弗雷德城堡突兀驻扎了一支正规护教骑士团,规模起码在500人上下。” “怎么可能?500人规模?护教骑士团要进入荒原必然得经过阿尔卑斯峡谷,你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弗朗西斯声音尖锐,甚至忘记了他所质问的对象是他一向敬畏而绝对服从的索伦侯爵。 …… 夜色弥漫。 索伦领地索伦城的西北角,距离索伦侯爵府邸约莫有半个小时马车车程的一处精致小型庄园迎来一位深夜的不速之客,庄园的仆人们对这位突然造访的客人明显陌生,尽管瞧得出这位身材瘦小的客人必定身份尊贵,但他们依旧拿着客人递过来的三叶草图案回去请示了主人,这才让客人步入庄园。 庄园是索伦的仆人,克伦威尔子爵的庄园,不过自从克伦威尔子爵死后,庄园的实际主人便就是克伦威尔子爵的夫人,玛丽夫人。 当然,除了克伦威尔子爵夫人这个头衔,实际上玛丽也是索伦侯爵的私有情人,这在荒原的贵族圈子里也根本就是个公开的秘密,甚至在明显死于谋杀的克伦威尔子爵刚刚过世的时候,许多人都认为是索伦侯爵暗中主使的一切,只不过很不出意外,谁都没有证据,谁都不敢说出这个无限接近事实的猜测。 玛丽夫人似乎已经休息,她穿着一身宽松的贵妇袍在她的卧室接见不速之客。 不得不说,虽然年近40的玛丽夫人并没能拥有让人癫狂的脸蛋,脸颊两侧也有微许雀斑,但有着一身傲人身材的她确实很具风情,尤其是她走路时轻颤的胸,实在是让人担心她娇小的腰肢是否能够支撑她那对颇具规模的肉球重量。 她向着客人嫣然一笑,成熟女人所特有的魅惑自然而然,然后她走到径自坐在了她卧室那张红色巨大沙发上的客人身前,丰满的大屁股压在那人的腿上之时,她也笑道:“弗朗西斯,有多久没有来过我的庄园了,不是要尽量避免与我直接接触吗?” 身材瘦小的客人赫然便是在索伦侯爵府邸刚享受完一顿晚餐的弗朗西斯伯爵大人。 弗朗西斯笑了笑,狭长的眼睛流露古怪光芒,他直接将手伸到玛丽的双腿间,然后抽出放在鼻子前,用力的嗅了下他手指上的味道,他那张尖瘦的脸上泛出近乎高潮的潮红:“真是迷人的味道,没猜错的话,这味道应该属于你和路易少爷吧?对了,一直没问,到底是路易少爷让你更满意还是索伦技巧更丰富?” 路易少爷,路易—索伦,索伦侯爵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玛丽假装羞怯,年近40的女人装羞怯可实在让人羞怯,她抬头,还没说话,却陡然发现,弗朗西斯脸上已经全然阴冷。 她愕然,没有说话。 弗朗西斯突兀漠然道:“有个问题我需要你来回答,阿尔弗雷德的奥古斯都在费里城遇袭,那件小事应该是你安排的吧?用少女来博取一击必杀的机会,这一向都是你的手段,荒原上,也只有你能培养出那样的少女。我想知道,你为何会那样做,是索伦安排的?” “这您可误会我了,那件事情真的与我无关。”很快恢复神情的玛丽轻笑,胸前的杀器难免颤动,摩擦着弗朗西斯的脸。 然而弗朗西斯只是目光阴冷的看着她,摆明了就是不信。 玛丽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她似乎也动了脾气,说道:“不相信我?7年前,为了让我引诱索伦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你让我怂恿克伦威尔将庄园搬迁到索伦城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相信我?后来索伦也想爬上我的大床,你为了让我更自由的周旋在索伦父子之间,不惜杀了你最好的朋友克伦威尔的时候,你为什么也能相信我?到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已经老了,用处越来越少了,所以就开始怀疑我了?” 兴许是玛丽夫人的话勾起了弗朗西斯许多回忆,他的唇角不停轻颤。 然后他终于艰难微笑,伸手抱着腿上的玛丽,他将他的嘴贴在玛丽的耳垂,低声道:“原谅我玛丽,是我不该怀疑你,只是你不知道,荒原很可能要出大事了,我也很难再保持平静。” “我一直都困惑索伦那位最优秀的继承人为何要不惜一切的站在阿尔弗雷德那边,起初我以为只是年轻人愚蠢的爱情,可现在我明白了……阿忒拉斯不过刚带着索伦的骑士出现在阿尔弗雷德城堡,教廷的护教骑士团便也随后突然出现,这很难让我相信其中没有任何联系,尤其是,护教骑士团要经过阿尔卑斯大峡谷,索伦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就算教廷的力量再庞大,他们的手似乎也伸不到遗弃荒原吧?” “这一切,跟索伦脱不了关系,玛丽,其中事情你是否在索伦那边有所察觉?” 玛丽夫人好像是被弗朗西斯的真情流露而打动,她的神情略微缓和,坐在弗朗西斯的腿上,她想了想,摇头道:“从来没有。” 弗朗西斯沉吟没再说话,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攀上高峰,轻轻揉搓。 玛丽夫人微微闭目,一连串低沉而诱人的声音从她鼻中滑出。 “这种事情,索伦居然没有让我知道一点消息,看来他已经对我产生怀疑了——我们必须得提前我们的计划了,这段时间,你要让路易做好充分的准备。” 玛丽夫人点头,没有睁开眼睛,忽然问道:“对了弗朗西斯,我一直都很好奇,既然你很久以前就跟索伦侯爵拥有良好的私人关系,那你为何……” “我没有说过这些事情你不应该问吗?” 手上的动作骤然停止,弗朗西斯神情再次难看,他甚至让玛丽夫人从他身上离开,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玛丽夫人愣了一下,随即赔笑着便要重新贴到弗朗西斯的身上。 然而弗朗西斯似乎彻底冷淡了下来,他漠然道:“好了,我只是来问一下关于护教骑士团跟索伦之间的事情,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也该回去了,要记得,在我们计划成功之前,我们还是要尽量避免直接的接触。” 他说完,没再理会玛丽夫人,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房外,寒冷的夜空星空璀璨。 站在玛丽庄园走廊上的弗朗西斯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也再没有了半点在索伦侯爵面前的唯唯诺诺小心谨慎。 他眯着眼睛望着星空,神情格外坚定。 “做狗做的时间太长了,我想试试做人的感觉。” …… 荒原上,谁都不比谁活的轻松。 第三十五章我死以后,哪怕洪水滔天 很难想象有哪个家族的家族会议能够以这样一种势如破竹的节奏顺利进行。 跟会议厅内鲜血淋漓的安德鲁尸体以及会议厅外身首两处的巴斯托夫其实关系都不大,贵族们看到了阿尔弗雷德城堡外旗帜鲜明、盔甲银亮、长枪锋利的教廷护教骑士团,哪怕是再迟钝的人,都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坚定的立场选择了,他们难免狂喜,从荒原上最绝望最接近地狱的一群人,骤然变成荒原上最有希望也最接近天堂的一群人,即便是年老的鲁道夫男爵也都无法克制他的情绪,彻底忘记了他的深沉他的矜持。 他们恭敬而敬畏的等待他们年轻的伯爵大人布置他们接下来所应该做的事情。 奥古斯都自然不会无聊的趾高气昂,他理解不久前他这些仆人们对他的轻视,也理解他们这时的敬畏,说到底,权势才是装饰男人最华丽的外袍。 他坐在轮椅上,平静望着再不敢坐下,谦卑站在他面前的贵族们,说道:“第一件事情,回到各自封地以后,我要你们第一时间拿出你们所有的储备粮食分给自己封地内所有的外来平民,要记得是所有的储备粮食,包括你们的私人仓库。并且,要熬成粥煮熟分配,这点尤其重要。” “还要煮熟?直接分配不就行了?”可能是情绪太过高亢,撒耶城略伦特男爵下意识问道。 奥古斯都瞥了他一眼:“男爵,你对我的命令有意见吗?” 话刚出口的时候就意识到他该死的犯下了打错的略伦特顿时战战兢兢,差点跪在地上。 还好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的驭人理念奥古斯都前世就不陌生,注意到略伦特男爵的惶恐,他没再追究,等到后者连着说了几句恳求大人宽恕我的冒犯,奥古斯都才缓和神情,先是随口说句下不为例,然后为他解释道:“既然我需要留下这些平民,便当然不能让他们带着粮食离开,所以这一点其实也是一个小手段。” 没被追究反而得到伯爵大人的解释,略伦特感激泣零。 奥古斯都继续道:“第二件事情,尽快统计各自封地内护卫队的数量,有一个要求,成员必须保证拥有不低于3级斗气的力量,然后在我的城堡集合。” 贵族们毫无意见。 但这当然跟他们的觉悟没有关系,事实上如果放在从前,不管是哪个家族的掌舵者提出这个要求,想要这帮狡诈的仆人们照办,基本等于不可能,因为这根本就意味着他们将交出他们所有的力量,完全受制于他们的领主,而奥古斯都这个命令之所以能够顺利通过,答案再清楚不过。 接下来。 不管是奥古斯都提出的要求贵族们尽量保证巫妖入侵期间各领地的治安问题,还是关于粮食分配的细节问题,他面前的这帮仆人们都表现出了无比热情的态度,坚决保证一丝不苟执行奥古斯都命令的同时,他们也恨不得奥古斯都提出更多让他们为难的命令,似乎不这样就无法表示出他们对阿尔弗雷德的绝对忠诚。 于是,本该是一场弥漫悲观绝望情绪的会议,就这样被奥古斯都硬生生变成了一场氛围浓烈的战前动员会议。 仿佛他们并不是很快就要迎来凶残丑恶的巫妖掠夺,而是他们在商量入侵巫妖的问题。 至于原因,从离开会议厅时神采飞扬的贵族们交谈中便听得出来。 第一,教廷护教骑士团的出现,保障了他们的生存。 第二,视回归主的怀抱为终生心愿的贵族们,既然在阿尔弗雷德城堡看到了数百年不曾出现在荒原的护教骑士团,那他们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第三,奥古斯都在这场巨大危机前所展现出来的身为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所应该有的能力,让他的仆人们都相当愿意给予他最彻底的信任与忠诚。 第四,谁都不能否认奥古斯都对会议节奏的精准把握。 最后,目送阿尔弗雷德各封地的领主贵族们离开会议室,奥古斯都依旧坐在会议厅的正中央,他疲惫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等他睁开眼睛,便终于想起那个很难被他遗忘的人,他扭头看过去,恰好看到农夫形象的中年男人向他走来。 奥古斯都善意微笑。 很喜感的中年男人憨厚回以微笑,他挠了挠他杂乱的花白头发,口吻质朴道:“感谢你让我参与了这场生动而精彩的会议,不过你不会介意我提出我的一些意见吧?” 会议上强硬而霸道的奥古斯都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中年男人苦着脸,貌似是语言的组织让他感觉为难,然后他说道:“我不否认在目前阿尔弗雷德这种局面下,有效的独裁绝对是最好的办法,这也充分能够保证阿尔弗雷德的所有都在你的掌控之下,可是有趣的小家伙,独裁统治的各种弊端早就被历史的潮流充分证明,你能够保证在你活着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必然是一个忠诚而又高效的阿尔弗雷德,但一旦你死以后呢?要知道,这些贵族们敬畏的、效忠的,是你,而不是你的阿尔弗雷德。” 奥古斯都神情不变,也没有反驳中年男人口中所指的弊端,他只是平静说道:“我死以后,哪怕洪水滔天。” 形象实在另类的中年男人眼睛瞬间明亮。 …… 老弗农推动轮椅走在阿尔弗雷德城堡的草地上,中年男人有些无趣的跟在奥古斯都身后,这是相当奇怪的一个画面,说起来,到现在奥古斯都也都不能确定后者的身份,他只是模糊猜测到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他最想见到的人,但也不能就这样直接去问,既然中年男人愿意跟在他身边,那其实就意味着中年男人的一个态度;没有主动说出他的身份以及来历,那就又是另外一个态度了;这两种态度加在一起是个什么态度,奥古斯都觉得他得首先让中年男人看到他的态度。 貌似是有些绕口? 没办法,贵族的世界就这样,再简单的事情在他们眼中都不会简单,他们也习惯了将简单的事情无限复杂化,然后推理、分析、解构、最后论断。所以有的时候,哪怕习惯了前世商场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奥古斯都依旧觉得这一世恐怕会远比他上一世活的更刺激。 他喜欢这种刺激。 轮椅逐渐离开草地,出现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空旷地带。 阿尔弗雷德城堡的所在地,确切的说,并不属于阿尔弗雷德领地下的某个城镇,因为它独自矗立在阿尔弗雷德封地最东端的一个开阔地带,就像俯视整个阿尔弗雷德领地的巨人,它沉默注视着一切,也沉默守护着一切。 奥古斯都的视线先是放在左手不远处的护教骑士团驻扎地,然后他又将视线放到了右手阿忒拉斯以及他骑士团的驻扎地,他最终示意老管家走向右边。 在那里,阿忒拉斯依旧饶有兴趣的正在琢磨着驻扎在他对面的教廷护教骑士团。 他看到了轮椅,看到了这个给他带来巨大惊讶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便第一时间迎了过来,然后右手放在胸膛,微微向奥古斯都躬身致意。 奥古斯都同样还礼,然后抬头,神情冷淡道:“您为何还留在这里?” 阿忒拉斯微笑,必须承认,本就格外英俊的他,微笑时实在称得上迷人,他说道:“这似乎不应该是阿尔弗雷德对待向他伸出友好之手的贵族,所该有的态度吧。” 奥古斯都冷笑:“可这确实是阿尔弗雷德对待居心叵测的贵族最应该有的态度。” …… 第三十六章迷人的阿忒拉斯 “居心叵测。” 阿忒拉斯轻笑重复了一遍奥古斯都很不友善的话,他认真看着奥古斯都真诚说道:“很抱歉我的冒昧造访给您带来顾虑,但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并没有您想象中的居心叵测,您应该知道,我和我的骑士们要比护教骑士团先抵达这里,如果我真的居心叵测,那个时候防御力量几乎为零的阿尔弗雷德城堡足够让我做许多居心叵测的事情了,可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做。” 奥古斯都感受得到阿忒拉斯的真诚,可他显然不愿意相信,他问:“那么尊敬的阿忒拉斯少爷,您和您的骑士出现在我的城堡究竟是为什么?” 几乎没有半点障碍和为难,阿忒拉斯深情眺望不远处的阿尔弗雷德城堡,他英俊脸庞挂着迷人的微笑:“伊丽莎白。” 这种被人坦然向自己妹妹告白的感觉,还真是奥古斯都两世以来第一次经历,他发现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考虑了半天阿忒拉斯真正的来意或者深意,他只能说道:“我替伊丽莎白感谢您的好意,可是既然您看到了您对面的骑士团,那您便应该知道,伊丽莎白已经不用您担心,您可以考虑回去了。” “请原谅我这样说。” 阿忒拉斯先是道歉,然后将视线重新放到奥古斯都身上,他道:“不管您是如何获取到了教廷的支持,荒原上的所有人,包括贵族或者平民,都必须得感谢您的努力成果,同时,我也由衷钦佩您的智慧。可是奥古斯都少爷,如果您认为就凭目前您所拥有的这500人规模护教骑士团,以及您阿尔弗雷德的力量,就足够抵挡巫妖入侵了的话,那我只能遗憾告诉您,这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当然,我猜测您可能会考虑,既然教廷已经表明了态度,那将回归主的怀抱视为最大心愿的其他家族,想来也会与您一起抵挡巫妖,阿尔弗雷德也将再不孤单。” “这个考虑本身没有问题,也很有可能会如您所愿,可我还是想告诉您,甚至是阿尔弗雷德的朋友,克里斯多夫都不一定会在巫妖的潮流中与您并肩作战,至于原因,我想以您的智慧肯定能够知道。所以奥古斯都少爷,很遗憾,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也不会丢下伊丽莎白。” 奥古斯都沉默看着站在他的立场上认真分析的阿忒拉斯。 他没有办法不认同阿忒拉斯的每一句话,他最好的打算,也确实是利用教廷的影响力,彻底改变荒原以一家之力抵挡巫妖的格局,他要荒原上所有的家族都团结在教廷的旗帜下,共同抵挡巫妖——尽管他也知道这个几率根本就如同一枚波旁金币的正反面,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地步了。 总不可能直接奢望弥撒督主教给他几千骑士,彻底击溃巫妖吧? 要知道栽培一个真正的骑士所需要的各方面花费都决定了骑士这个物种的珍贵程度,否则奥古斯都也不会在索菲娅大方给他500骑士时,差点失态了。 他没有进一步说出他在奥比拉庄园时的另外考虑或者底牌,拿出来跟阿忒拉斯争论,反而是皱眉问道:“那在您看来,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阿忒拉斯愕然。 貌似是不敢相信前1秒还在试图驱逐他的奥古斯都少爷,这1秒竟然又询问他的主意。 他笑了笑,也不保留,直接说道:“首先要考虑您目前手里的筹码,利用有限的筹码完成利益的最大化,这本身就是聪明人该擅长的事情;即便想要在这场战争中取得完胜看起来已经不太可能,可奥古斯都少爷,我个人觉得,您考虑的方向应该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逐步蚕食巫妖的力量。” 奥古斯都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英俊的阿忒拉斯少爷。 令人发指的相貌就不提了,关键是修养,气度,还有风度,都很难让人对他产生一分半点的恶感,哪怕他是索伦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奥古斯都再没有犹豫,坦率道:“您的营地应该有荒原完整的地图吧?想来您也不会介意为我仔细讲解接下来阿尔弗雷德所应该做的准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得寸进尺? 阿忒拉斯玩味看着这位骄傲而自负的、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欣然点头。 …… 走进阿忒拉斯骑士团驻地营帐之前,奥古斯都让老管家喊凯蒂恩尼队长一起过来,对于人心,对于大局观,有着前世丰富阅历的奥古斯都相信他能够尽可能的做到最好,可一旦牵涉战争,就不是他能轻易插手的了,前世作为某上市公司的高管,奥古斯都自然很清楚屁股决定脑袋,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来做,这些简单而深刻的道理。 在阿忒拉斯的宽敞营帐,奥古斯都简单打量,除了一张必然存在的书桌,以及悬挂在营帐里的巨剑与长枪,便再没有其他装饰了,这让对心理学稍微有点研究的奥古斯都很轻易就能判断出来,阿忒拉斯必然是一个精神世界尤其充实的人,他不需要任何外物来填充他的精神世界。 凯蒂恩尼和阿忒拉斯站在荒原整体地图前。 奥古斯都和他的老管家,以及那个莫名其妙的中年男人,就站在他们两个的身后,听着他们讨论,商量。 一开始的时候,阿忒拉斯含蓄询问奥古斯都的意见,奥古斯都说不懂,他只以为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是在谦虚,毕竟奥古斯都苏醒以来为荒原带来的巨大惊喜,他是从头到尾都在旁观,可问了几次,发觉奥古斯都似乎真的没打算参合接下来的战略部署,阿忒拉斯也就不再询问他的意见了。 但当然不可能因此而轻视,事实上阿忒拉斯反而愈发钦佩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 很难相信他这样的年龄便已经拥有了这样强大而自信的心智,阿忒拉斯自问,他做不到,起码面对生死攸关的事情,他不可能这样随意放手。 两位专业人士很快拥有了各自接下来应对巫妖的方案。 阿忒拉斯的计划跟他先前所说没有太大区别,他主张以点带面,牺牲局部,换取整体优势的思路,他提出,既然巫妖兵分3路而来,那阿尔弗雷德就应当集合手上所有的力量,率先争取击溃一路巫妖,不去理会其他2路巫妖一路的掠夺与杀戮,争取在巫妖入侵到阿尔弗雷德领地内之前,有机会去狙击第2路巫妖,至于必然会蔓延到阿尔弗雷德领地内的第3路巫妖,只有到时再根据情况而采取应变措施了。 凯蒂恩尼队长的思路简洁而直接,他的意思是,用阿尔弗雷德封地内贵族们所集合出来的力量,分成3路分别狙击巫妖,一是拖延巫妖的脚步,给阿尔弗雷德家族的骑士和护教骑士团争取充分的准备时间;再就是让巫妖多少在路上就消耗哪怕一点的有生力量,然后等3路巫妖入侵到荒原的腹地时,阿尔弗雷德的所有骑士以及护教骑士团全体出击,一战定存亡。 于是不出意外,两位专业人士陷入争论。 阿忒拉斯毫不客气的反驳的凯蒂恩尼的方案,他说,不提阿尔弗勒德那些仆人集中出来的力量,是否能给巫妖带来伤害,就说这所谓的一战定存亡理论,也根本就是个最愚蠢的方案,首先,阿尔弗勒德有这个实力吗?要知道巫妖集结有3000之众,不提凶残的兽人,就说战力强横的泰坦巨人,诡异莫测的萨满一族,阿尔弗雷德凭什么与巫妖决战?再者,教廷的护教骑士团愿意配合阿尔弗雷德决战吗?奥古斯都能够得到教廷的支撑的确很让人惊叹,但那不意味着这500骑士就是奥古斯都的私有财产,一旦损失惨重,奥古斯都也必须得考虑教廷可能的制裁。 说到最后,阿忒拉斯也询问奥古斯都他说的是否有道理,摆明是寻求凯蒂恩尼主人的支持。 奥古斯都没有正面回答,他确实欣赏也感激阿忒拉斯,但帮助索伦的继承人打击他的凯蒂恩尼队长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所以面对阿忒拉斯的询问,他也不能继续沉默,便微笑道:“你们似乎忘记了阿尔弗雷德还有一支骑士团,除了阿尔弗雷德实力还未恢复的扈从骑士团,以及教廷的护教骑士团以外,阿忒拉斯少爷的骑士团也可以参与最终的决战嘛。” 阿忒拉斯顿时崩溃。 这真的是不久前还在试图驱逐他远离阿尔弗雷德城堡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吗? 这真的是向来骄傲且自负的奥古斯都吗? 他怎么能够如此坦然的说出这样的话,让索伦的骑士为阿尔弗雷德牺牲? 两个家族之间,就算没到那种水火不容的地步,也差不多了吧? 无耻? 噢不,向来优雅得体的阿忒拉斯少爷断然不可能说出这样不优雅不得体的话来,他只是微笑用他一向让人沉醉的口吻,真诚感慨:“感谢奥古斯都少爷对索伦骑士的充分信任。” 有点遗憾的是,脸上很难克制的咬牙切齿,倒真是稍微影响了阿忒拉斯少爷微笑的迷人程度。 第三十七章紫鸢尾骑士 营帐内的氛围悄然融洽。 像是已经完全放下了对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的猜疑和不信任,奥古斯都始终挂着他友善的微笑与阿忒拉斯交谈,而阿忒拉斯明显也能接受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突然热情,他们这个时候真是像极了两位纯粹相互敬佩的年轻贵族。 然后貌似也是觉得没必要再避讳,奥古斯都毫无保留的便针对刚才阿忒拉斯与凯蒂恩尼争论时的问题提出他的困惑,他微笑说道:“其实不管是你的方案也好,凯蒂恩尼的建议也罢,我发现你们两个的观点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你建议以点带面,正面消灭巫妖的局部力量,而凯蒂恩尼则是崇尚更暴力的最终决战,这就意味着你们都追求正面进攻,我的问题是,既然明面上的实力不成正比,那为何不考虑迂回战术?比如说,诱敌深入,设伏袭击等等战术。” “设伏袭击?那是卑劣的步兵兵种才会采取的战术,作为骑士,只能倒在进攻的路上,不会活在撤退的途中。” 阿忒拉斯似乎有些费解奥古斯都怎会问出这样一个毫无技术含量的问题,他微微皱眉后,简洁而果断的回答道。 奥古斯都愕然,设伏袭击是卑劣的步兵才会采取的战术? 身旁的凯蒂恩尼看出了他主人的困惑,解释道:“进攻,冲锋,然后凯旋,这就是骑士最根本的信念。” 奥古斯都自我理解道:“也就是说骑士的战争,永远都只有一种战术?” 不久前还在争论的阿忒拉斯与凯蒂恩尼同时郑重点头,脸上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坚毅:“敌人不死,骑士不退。” 奥古斯都的神情顿时便就格外精彩了起来,他满脸都是真诚,感慨道:“真是让人崇敬的骑士精神。” 可惜这个世间甚至包括伊丽莎白在内都没人真正了解奥古斯都,不然他们肯定会知道,往往奥古斯都表现的越真诚,就意味着他越嗤之以鼻。 倒是奥古斯都身后的中年男人貌似察觉到他的口吻古怪,神情也流露玩味。 接下来,了解了凯蒂恩尼和阿忒拉斯构建战术的基础思想,奥古斯都就不大可能将制定迎接巫妖的战略计划交给他们完全负责了,他跟阿忒拉斯再次寒暄片刻,瞧出营帐外天色已黑,便就暂时告别了阿忒拉斯,然后在营帐外与阿忒拉斯告别的时候,奥古斯都说了一句,营帐毕竟寒冷,欢迎阿忒拉斯到阿尔弗雷德城堡做客。 从来都是自信从容的阿忒拉斯反常迟疑,问道:“方便吗?没问题吗?我还是暂时留在营帐吧?” 当然知道阿忒拉斯小心思的奥古斯都戏谑笑了笑,哪怕天才如阿忒拉斯,在遇到感情问题的时候,也难免表现出他不过18岁的事实,阿忒拉斯这时的迟疑完全就是在询问奥古斯都,关于伊丽莎白是否同样欢迎的态度啊。 他假装想了想,在阿忒拉斯的期待下,笑道:“也是,那你暂时还是留在营帐吧。” 阿忒拉斯再次崩溃。 导致他很长时间都觉得这个可恶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一定是荒原最狡诈的贵族,没有之一。 …… 回到阿尔弗雷德的城堡,奥古斯都本想让老弗农安排始终跟着他的中年男人住下,却在城堡门前碰上了他之前派遣出去的菲利普副队长。 菲利普看起来极为憔悴,在西伯利亚针叶林中潜伏,关注巫妖的动向本身就是一件艰难而危险的工作,并且从他狼狈的神情中也看得出来,他回来的相当匆忙,甚至都没有时间包扎伤口,破旧的铠甲下,殷红处处,明显是遭遇过袭击的痕迹。 这一点,同时也能从他身后的4名骑士身上看得出来。 奥古斯都心中隐隐沉重,大致猜到了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但没等菲利普说话,他反而是率先问道:“12个人去的北境,为何只看到你们几个?” 菲利普愣了下,他带回来的情报太重要,完全没能想到他的主人反而是先问这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但既然奥古斯都问了,他便当然需要回答。 他再次躬身,舔了舔他唇下的络腮胡须,说道:“在针叶林里冻死了几个,遭遇一队兽人也战死了几个,活着回来的也就只剩下我们5个。” 奥古斯都神情阴沉,看着菲利普以及菲利普身后的4名狼狈骑士,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情报的急切让菲利普不能这样等下去,他主动说道:“大人,巫妖开始行动了!最北和最南的两支巫妖现在应该已经在穿越针叶林了!” 奥古斯都依旧没有理会菲利普的焦急与紧张,他幽幽问道:“剩下7名骑士的遗体呢?阿尔弗雷德没有让他的骑士曝尸荒野的传统。” “已经带回来了。”菲利普神色着急,又道:“可是大人,最多再有3天,巫妖就能穿过针叶林,出现在荒原了!” 奥古斯都还是没有理会他的着急,他甚至都没有再说话。 确实很难不理会他7名骑士的死活,即便这7名骑士算不上真正的骑士,只是递补上来的骑士。 奥古斯都清晰记得,他这一世刚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老管家以外的第一拨人,就是菲利普这12个骑士,同时也是这12名骑士将他一路护从到索伦城的城墙之下——他想着当初在阿尔弗雷德草地上,那12名骑士向他说着‘与阿尔弗雷德同在’的宣言;再想着索伦城墙下,12名骑士低喝‘荣耀长随’的画面;还有他吩咐的,活着也是他们最大任务的命令;不知道为什么,就算知道死亡不可避免,奥古斯都依旧感觉心中发堵。 他转身,向着轮椅后的老管家轻声说道:“将死去的7位骑士埋葬在阿尔弗雷德最终山。” 最终山,位于阿尔弗雷德城堡后面,那里埋葬着的,都是阿尔弗雷德的嫡系,从150年前被放逐到荒原的第一位阿尔弗雷德伯爵,一直到奥古斯都的父亲,如今都静静的躺在阿尔弗雷德最终山。 不难想象菲利普听到这句话时的震撼,他先是彻底愣住,然后眼神狂热。 凯蒂恩尼同样惊愕,继而深深低头,像是在掩饰什么。 便连那位不知来历的中年男人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神情复杂。 老弗农双手依旧扶在他大人的轮椅上,点头说道:“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会在最终山继续守护他们的阿尔弗雷德。” “不。” “活着,是为阿尔弗雷德而战;死了,就应当是阿尔弗雷德在地下为他们而战,相信我,我的父亲我的祖辈,不会让他们的骑士在地下继续肩负苦难。” 他将视线放在看不到的阿尔弗雷德城堡后面,那一瞬间,奥古斯都眼神格外深邃,他说道:“为阿尔弗雷德牺牲的骑士,配得上这世间哪怕再高的荣耀。有一天,在地上的,在地下的,只要是胸前悬挂紫鸢尾徽章的骑士,都会得到主最大的庇佑。” “这是我的承诺。” 第三十八章小手段大野心 就在奥古斯都迎来巫妖入侵的消息时,索伦侯爵的会议室也同时迎来第二次索伦会议。 这是百年来第一次一年内召开两次索伦会议。 由于参与会议的各家族掌舵者几天前便都带着各自嫡系撤退到了索伦领地,所以一早得到会议通知,他们中午便就聚在了索伦会议室,等到索伦侯爵最后到来坐在了圆桌的最前段,第二次索伦会议便算是正式开始,只不过这一次的索伦会议再不可能像半个月前那样轻松随意了,并且在贵族们坐下相互打量彼此的神情中,不管情绪是好还是不好,无一例外的是,所有的贵族老爷都是神情格外复杂。 谁能想到半个月前在他们眼中还是一只小绵羊的阿尔弗雷德,不过用了半个月时间就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开会,做出选择? 要知道,但凡是选择就必然会出现选择错误的可能,再考虑到经营一个家族,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决定,都很可能埋下不可估量的隐患,贵族们的复杂神情就更是不难理解了,尤其是,将他们逼到不得不选择地步的还是一个17岁的孩子,这对荣辱沉浮了大半辈子的他们来说,真的不好接受。 索伦侯爵环视面前的贵族们,很快调整情绪,将视线最终定格在身旁唐纳德的老脸上,说道:“相信诸位已经知道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成功与教廷取得联系,这对荒原来说绝对称得上是数百年来最值得庆祝的事情,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配合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诸位可以说说各自的意见或向会议建议。” 意见? 不出意外,一片沉默,这不奇怪,虽说取得了教廷支持的奥古斯都让贵族们都面临选择,但其中影响最大的也肯定是索伦家族,索伦侯爵必须得考虑一旦奥古斯都成功度过巫妖入侵所带来的危机,那与教廷的紧密联系,几乎一定会促使奥古斯都的阿尔弗雷德迅速壮大,继而直接威胁索伦的头号巨头位置,所以再加上索伦才是会议的主持者,他没有表态,其他人就更不需要着急表态了。 这点明显也是索伦意料中的事情,到底是跟这帮狡诈贵族明争暗斗了大半辈子,他肯定猜的透这帮人的小心思。 他稍微停顿后,瞥了眼坐在唐纳德旁边的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心领神会,尽管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够好,可作为索伦的狗腿,他当然知道索伦需要他打破沉默。他下意识坐正了身子,眯起狭长的眼睛,让他精神稍微振作了下,很快说道:“我不否认奥古斯都为荒原带来了巨大希望,但我们是不是应该想想其他方面?是的,回归主的怀抱,回归帝国,是荒原数百年来最大心愿,但问题是,对于在坐的我们这些人来说,回归帝国也好,回归主的怀抱也好,这能为我们带来什么好处?没有,我不认为能为目前的我们带来任何实际利益;相反,获益更大的只能是卑贱的平民,只能是我们封地内的仆人,所以我认为,这件事情我们更应该选择旁观,相信就凭500护教骑士团,奥古斯都也很难在巫妖的入侵潮流中获取最终的胜利……即便他侥幸坚持到了巫妖离开,他和护教骑士团必然会承受的损失也不会对我们接下里的计划带来太多变数。” “另外,难道诸位愿意就这样放弃已经到手的资源?” 这里已经到手的资源,指的便当然是阿尔弗雷德灭亡后,在坐所有人所瓜分阿尔弗雷德得到的资源。 贵族们没有人说话。 都是神情古怪的看向弗朗西斯。 没有人会否认弗朗西斯的观点,但除了弗朗西斯伯爵这位索伦的狗腿,恐怕也真没有人会直接说出这个观点。 这点就连索伦侯爵也清楚的知道,所以他看向弗朗西斯的时候便也微皱了眉,感觉弗朗西斯确实是过于急切了,他也应该更含蓄一点。 不过还好,他的圈子还有斯图亚特伯爵能够跟弗朗西斯形成互补。 斯图亚特犹豫了下,接着弗朗西斯的观点,皱眉道:“你说的我们都清楚,可关键在于,如果我们选择了旁观,那我们封地内的平民与贵族会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毕竟,一旦他们知道了教廷的护教骑士团出现在了抵挡巫妖的第一线,他们肯定会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一个希望,一个从此摆脱每年逃亡与迁徙的希望,谁不希望教廷的护教骑士团能够驻扎在荒原,长期为他们抵挡巫妖?尤其是眼下庞大数量的平民都暂时迁徙到了索伦领地,万一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是奥古斯都跟伊丽莎白所说的阳谋了。 阳谋真正的可怕就在于,即便贵族们清楚奥古斯都根本是想拖他们一起下水,一起抵挡巫妖,但他们偏偏还不能正面回击奥古斯都的手段,就算是表面上做个样子,他们起码也得一定程度上按照奥古斯都所设计的路走下去。 会议再次陷入沉默。 懊恼归懊恼,可索伦侯爵必须得承认,小奥古斯都这头小山羊真的为他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一个他发现他很难完美解决的惊喜。 “我有一个提议。” 出乎会议室所有人意料,每年索伦会议中基本上从不表态的唐纳德老伯爵竟然发出了他沙哑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视线的同时,也让索伦心中微微有些不自然,他感觉哪怕是上一次的会议时,唐纳德似乎都对奥古斯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他微笑说道,伯爵请讲。 唐纳德睁开老眼,他双手按在他的手杖上,缓缓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各家族负责为各家族断后的骑士们应该还没有来得及赶到索伦侯爵的领地,既然我们不能明面上直接拒绝奥古斯都,那我们干脆就留下那些骑士在各自的封地,这也算是给我们的子民一个交代——当然,留下骑士不意味着必须与阿尔弗雷德并肩作战,我们依旧可以旁观,等到起码阿尔弗雷德家族的力量消耗殆尽了,我们再协助奥古斯都与护教骑士团抵抗巫妖,这一来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我们各自的损失,再就是巫妖离开后,阿尔弗雷德也断然不可能还能任何实际力量,那接下来要对付只剩下一个空壳的奥古斯都,想来不会麻烦。” “我赞同唐纳德伯爵的提议。” 斯图亚特几乎瞬间就把握到了唐纳德提议的关键所在,他感叹着对方的老辣,口上也迅速补充道:“尤其是护教骑士团方面,我一直疑惑为何荒原努力了数百年的事情,奥古斯都一个人去了一趟诺伊行省便就解决掉了?事情一定不可能这么简单,我几乎可以断定,弥撒督主教只能是暂时的答应给予奥古斯都一些有限的帮助,他不可能彻底站在奥古斯都身旁,所以这就意味着,巫妖退后,护教骑士团也很可能离开,这样的话,相当于我们的计划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事情瞬间明朗。 索伦侯爵也很快精神振作,他沉稳点头,眼睛看向了始终沉默的克里斯多夫那边,摆明了就是在等待与阿尔弗雷德私下关系最好的克里斯多夫的态度。 结果,如阿忒拉斯所猜测。 克里斯多夫并没有提出不同意见,他同样选择了支持唐纳德伯爵的观点。 这是正常的,不提贵族间的友谊本身就充斥着利益与交换,就算克里斯多夫与之前的阿尔弗雷德关系再好,可阿尔弗雷德毕竟死了,克里斯多夫跟奥古斯都能有什么良好的私人友谊? …… 至此,貌似会议再次圆满解决了奥古斯都为他们带来的棘手问题,迅速达成一致后,起码表面上,这一次的索伦会议依旧完美。 然后等贵族们都离开了会议室。 作为主人,索伦侯爵却并没有送这些贵族们离开,他反而依旧是坐在他的位置上沉思不语。 撒克逊人最大的优点不是诚实正直,而是冷静,任何时候都会拥有的冷静。 索伦侯爵当然知道他不能完全相信会议上所做出的决策,尤其是唐纳德难道真的会为他考虑?他更不愿意相信,因为如果大家确实是坦诚在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就应该有人会提出来阿忒拉斯率领骑士前往阿尔弗雷德城堡的事情了,毕竟在这个各家族与阿尔弗雷德关系都极为敏感的时刻,阿忒拉斯的行为很难不被解读为索伦家族的一个态度,所以既然会议中连提都没提到阿忒拉斯,那索伦就知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他几乎可以断定,哪怕表面上各贵族会按照会议的决定去做,可私下里,谁都不会没有一点各种各样的有趣小手段。 他再不考虑唐纳德老狐狸真正的居心了,他必须得做点事情保证索伦的地位。 说起来,阿忒拉斯这个让他头疼的优秀继承人倒真的给他带来一个巨大惊喜,在关于奥古斯都与护教骑士团的事情上,为索伦争取了很大的主动。 “到底是索伦家族未来的全部希望。” 索伦侯爵感慨着他优秀继承人给他带来的惊喜,便也随口吩咐门外的仆人喊他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路易-索伦前来见他。 路易很快到来。 如果说阿忒拉斯很好的继承了索伦侯爵优雅从容的一面,那么路易则是彻彻底底的继承了索伦粗犷蛮横的另一面,他并没有像阿忒拉斯以及众多的贵族子女一样选择骑士路线,而是相当粗鲁的选择了低贱的剑士路线,拥有3级斗气的他扛着一把格外宽阔的大剑,站在索伦的面前,完全就是个索伦城随处可见的冒险者形象,跟所谓贵族继承人的优雅完全扯不上关系。 但索伦也不介意,他有了让他各方面满意的阿忒拉斯,自然不会在意他第二顺位继承人的粗俗。 他看着他这位大大咧咧站在他面前的继承人,沉声交代:“接下来有个事情需要你去做,我给你一支300人骑士团,其中100人正规骑士,你亲自率领,驻扎在距离阿尔弗雷德城堡最近的休斯城,同时我也会给阿忒拉斯一封信,你要完全听从他的安排,充分配合他的决定。” 路易咧嘴笑了笑:“父亲大人请放心,哪怕是阿忒拉斯让我直接杀到巫妖王庭,我都不带半点犹豫。” 索伦皱眉,不是厌恶他这位第二顺位继承人的轻浮,关键是他的大咧性格让人很难放心,可考虑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只能相信路易。 说到底,路易身上流淌着的是他索伦的血液。 …… 然而,索伦侯爵不知道的是,身上流淌着他血液的路易,离开后第一时间所出现在的地方,恰好便是索伦城西北角,索伦侯爵断然不会陌生的玛丽庄园。 路易一路通行,直接出现在玛丽夫人的卧室,他朝着慵懒躺在大床上的玛丽夫人咧嘴一笑,随手便将他手中宽阔的大剑扔在地上,浑然不理大剑与地面接触所发生的清脆声音,他直接扑到大床上。 “真是让人迷恋的地方,可惜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不得不去参加那场真正的战争了。” “果然是让你率领骑士吗?”玛丽夫人急促喘息,鼻音浓重。 路易含糊不清道:“弗朗西斯这头老狼实在是太了解索伦这头瞎了眼的狮子了,您得问问那头老狼到底什么时候动手,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割下迟暮狮子的头颅,看看阿忒拉斯是否还能优雅亲吻他血淋淋的额头。” “不要冲动,弗朗西斯终究隐忍了这么多年,这头潜伏在阴暗中的狼肯定有他完美的计划,我们目前只需要按照他的计划来做就行了,至于以后,我亲爱的路易,你体内的野兽一定会把老狼撕成碎片。” 女人的喘息,男人的狂笑,话语越来越轻。 男人征服世界继而征服女人,而女人则是征服男人继而征服世界。 …… 与此同时,就在会议中达成了一致的荒原上贵族们各自谋划着小手段大野心之时,一辆朴素而宽敞的马车停靠在了阿尔弗雷德城堡门前。 奥古斯都继接到巫妖正式入侵的消息之后,迎来了君士坦丁的小公主,索菲娅殿下。 …… 第三十九章君士坦丁小公主 奥古斯都一路将索菲娅殿下引领到城堡里他之前已经准备好的房间,路上没有像奥比拉男爵那样夸张铺垫华丽地毯,态度谈不上冷淡但更谈不上热情,只是为索菲娅安排了两名女仆,他简单说道,接下来这段时间就由她们两个负责索菲娅的日常起居,如果有其他需要,她可以随时去找阿尔弗雷德的老管家,只要能满足,相信老管家一定会想办法满足她的要求,这里提到其他需要,奥古斯都咬字比较重,天知道这位来自帝国的公主殿下是否有其他另类癖好。 不听说帝国的贵族子女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独特而精致的小爱好吗。 索菲娅屈膝,一个漂亮的拎裙礼,尽管她穿的是偏骑士风格的白色小紧衣与漆黑小猎裤,但她的姿态依旧优雅而无可挑剔。 她没有说话,但并不意味这是她的过分孤傲导致的不礼貌,更多的时候这也只是她性格向来清冷的一贯作风。 奥古斯都回礼,转身离开,似乎是考虑到一路奔波后索菲娅殿下需要休息,可实际上这也能从侧面瞧出奥古斯都对索菲娅到来的态度,虽说从头到尾他脸上都没有写着阿尔弗雷德不欢迎你,可不管有意无意他确实是流露出了这个意思。 不过让奥古斯都意外的是,始终没有说话的索菲娅殿下貌似并不在意他的不友好,既没有表现出帝国贵族小姐的傲娇通病,也没有问一些让奥古斯都头疼的关于她在荒原路上所看到的悲惨情景——必须得承认,奥古斯都不欢迎索菲娅殿下的到来,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担心索菲娅要么可能会有的泛滥同情心,要么几乎铁定会有的年轻人愚蠢的自我欲。 离开索菲娅房间。 恰好碰上前去安排4名光明教廷白袍司祭的老管家折返,得知4位第四法下‘救赎’魔法师也都安排妥当,奥古斯都想了想交代老弗农,要严密关注索菲娅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一旦离开阿尔弗雷德城堡,她的动向都要谨慎留意——这就是奥古斯都不欢迎索菲娅的另外一个原因了,尽管他能够猜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弥撒督主教应该安排有人护卫着索菲娅的安全,可要是索菲娅真如奥古斯都所猜测,是来荒原游玩猎奇的,那在这个整个荒原都处于动荡的大环境下,谁能预料到索菲娅会为他带来怎样的麻烦? 老弗农躬身应下,询问奥古斯都要不要准备一场晚宴表示对索菲娅殿下表面上的欢迎。 奥古斯都断然拒绝,很忙的。 确实很忙,巫妖已经出现在西伯利亚针叶林,正常情况下,最多3天就会步入荒原,这就意味着奥古斯都撑死还有2天的准备时间,这2天里他首先需要保障涌入了大量外来平民的阿尔弗雷德领地平稳过度;其次还需要详细统计出阿尔弗雷德家族目前所拥有的力量,包括阿尔弗雷德的仆人们所集合过来的、拥有3级斗气力量的剑士;同时更需要合理统筹阿尔弗雷德的储备物资,除了供应外来平民外,也得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补给准备;尤其重要的是,巫妖即将到来,可奥古斯都还没有确定下如何利用他手中有限的力量,来抵抗汹涌如潮的巫妖。 这种种迫在眉睫的大事再加上这2天他偶尔也得接见拜访他的封地仆人,以及各种各样的小事,可想而知奥古斯都的工作繁忙,哪有时间准备什么晚宴。 他径自驱动轮椅走回城堡书房。 老管家没有跟随,同样,老弗农也有他的工作,就像他的大人既然对索菲娅殿下的态度不够友好,那作为管家,老弗农便需要通过各种细节让索菲娅殿下感受到阿尔弗雷德家族含蓄的真诚,这可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工作。 书房里。 伊丽莎白正埋首于浩瀚的文件当中,她面前堆满的全都是阿尔弗雷德家族各封地所上报过来的粮食储备文件,虽说阿尔弗雷德各封地的贵族们肯定会一丝不苟的按照奥古斯都的命令,给外来平民分配粮食;可这其中有一些细节还是需要奥古斯都来决定——比如撒耶城相对来说粮食储备比较富足,而格林镇相对贫瘠,那在涌入平民数量大致持平的情况下,该如何保证两个城镇短时间内不至于出现粮食不足的问题,这就需要奥古斯都来决定了,因为如果这种事情交给各城镇的领主自己处理的话,即便他们再如何的不会违背奥古斯都的意志,也都不可避免的会产生摩擦与争执。 这是人类的原罪,无法改变。 奥古斯都坐到伊丽莎白对面,迎着伊丽莎白向他扬起的微笑,他同样笑了笑,都没有说话。 确实心疼伊丽莎白陪他一起劳累,但考虑到这2天的工作量,加上处理了3个月阿尔弗雷德领地一切事宜的伊丽莎白确实比奥古斯都更深刻的了解阿尔弗雷德各城镇情况,奥古斯都便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伊丽莎白,再说,如果所有细节也都必须得奥古斯都来处理的话,那恐怕再高的效率,奥古斯都也不可能在巫妖踏入荒原的土地时做好迎接的准备。 他将伊丽莎白批示过的文件拿过来摆在面前书桌,伊丽莎白负责合理调配各城镇的储备粮食,而奥古斯都则需要在保证各城镇粮食基本能够维持一个月的基础上,从各城镇抽调粮食充当战争补给所用,可以说,兄妹两个眼下的工作重心就是先把物资的问题妥善解决。 “哥,目前仅德赫,撒耶两城就已经涌入了接近过万的平民,我担心一旦教廷护教骑士团驻扎在阿尔弗雷德城堡的消息扩散,平民的数量在这2天迅速膨胀,那个时候,恐怕维持1个月,就需要一个庞大的物资数量了。”手中翻动着文件,伊丽莎白突然抬头皱眉说道。 奥古斯都没有抬头,他握着鹅毛笔不停的在书写什么,随意回道:“意料中的事情,不用担心,老弗农已经在清点城堡金库,我会想办法尽快从帝国购买一批物资回来应急,只要坚持一个月,等巫妖退后,我会找到充足的物资。” “一个月?可你怎么知道只要坚持一个月巫妖就会离开?” 奥古斯都抬头笑了笑:“会的,一个月足够了。” 伊丽莎白愕然,但随即便也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垂头继续批示和记录手中的文件。 她当然相信她的哥哥,所以她不会问奥古斯都怎样从帝国购买应急物资,更不会问奥古斯都凭什么相信巫妖一个月后肯定会退。 于是第一天,奥古斯都和他的妹妹便将精力全部放在了关于物资的问题上。 第二天,奥古斯都开始整理各家族集合过来的拥有3级斗气力量的剑士资料,在翻阅这些资料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也就想到阿忒拉斯所说的,阿尔弗雷德目前的力量不足以抵挡巫妖的问题,因此,暂时将这些资料放在一边,奥古斯都整理了下思路,便给克里斯多夫伯爵和唐纳德伯爵分别写了一封信,交给老管家处理,要求无论如何必须得保证2天之内唐纳德和克里斯多夫都能够看到这封信。 整整两天两夜,可以说除了用餐,奥古斯都和伊丽莎白几乎就把他们关在书房里从不曾出去过。 这双一个17岁,一个更是只有15岁的阿尔弗雷德兄妹,面对着巫妖,面对着整个荒原的贵族,倔强而顽强的站立着。 …… 到了第三天,奥古斯都便再不可能继续留在书房了,基本上该处理的问题在他和伊丽莎白的努力下,都已经整理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摆在阿尔弗雷德面前的,便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利用他手中现有的力量,成功抗击巫妖的入侵。 巫妖的阴影应该已经笼罩荒原。 既然自从知道了阿忒拉斯和凯蒂恩尼所谓的骑士信念后,奥古斯都便不再打算将战争的决策完全交给他们两个人,那这个时候,他当然很有必要去找一个能够决定这场战争的人来指挥部署他手中的力量,而这个人,目前就暂住在阿尔弗雷德城堡。 奥古斯都独自驱动轮椅走向那个莫名其妙的中年男人房间。 途中路过他为索菲娅安排的房间,似乎才终于想起君士坦丁小公主也住在他的城堡,他在索菲娅房门口犹豫了下,终于还是直接走过。 他来到中年男人的房门前,刚要伸手敲门,却听到房间内传来一个他熟悉但口吻确实又感觉陌生的清脆声音。 并且等他愕然听了房间里两个人的几句对话,他顿时神情古怪。 在中年男人的房间里,君士坦丁小公主穿着一身华丽的粉红长裙,有椅子却不坐,反而是坐在房间里的书桌上,两只脚丫交叉在一起,不停摇晃。 “阿尔伯特,连弥撒都说你是大陆真正第一骑士,那难道你真的打不过迦太基?这没有道理啊。” “没什么没道理吧,迦太基到底是帝国舞台上最耀眼的不败战神,我打不过他很正常啊。” “好吧好吧,我就当作是你在谦虚了,不过话说回来,阿尔伯特,你在这个小魔鬼的城堡里这么多天,那个小魔鬼甚至连看都没有过来看过你,难道你一点都不会介意?你确定你会帮他?”说到这里,貌似也是想起那个冷血的小魔鬼同样冷落了她这位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整整3天,索菲娅很快又说道:“算了不提这个该死的魔鬼了,阿尔伯特,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但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好不容易碰上你,你得告诉我,帝国很多人都说,你当年去摩卡山的时候,真的碰上了那头巨龙,并且还用你手中的长枪刺瞎了巨龙的一只眼睛,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当时面对巨龙的时候害怕吗?巨龙真的跟传说中一样可怕吗?” 很喜感很农夫形象的中年男人挠了挠他蓬乱的头发,憨笑,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似乎是因为君士坦丁小公主这一连串的话信息量太大。 然后他说道:“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去了摩卡山,但并没有碰上巨龙,只是在山脚听到一声咆哮,吓的我腿都软了,哪还有力气往山上爬,不要说巨龙的影子,就连巨龙的尾巴我都没能看到,说起来,我记得去摩卡山的时候好像确实带了一杆我挺喜欢的长枪,但可惜了,那声咆哮吓的我屁滚尿流,连长枪丢在哪了都想不起来,这辈子怕是找不回来喽。” 第四十章最坚定的意志 奥古斯都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在门外等待,然后约莫过了10分钟的时间,房间里传来小皮靴与木质地板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在少女的道别声中门被打开。 奥古斯都这半个小时里幻想过索菲娅第一眼看到他会有哪些反应,毕竟他等在门口本身就是告诉房间里的人,他很不道德的听到了他们对话,所以在阿尔伯特面前完全就是烂漫少女形象的索菲娅肯定能意识到,她在陌生人面前特有的清冷孤傲已经被拆穿了,那她是会恶狠狠的瞪奥古斯都几眼,无声谴责后者的不道德呢,还是会干脆恼羞成怒甚至恨不得杀了他? 这应该会是一个很有趣的画面吧。 可惜奥古斯都要失望了。 索菲娅开门,第一眼便就看到距离木门大概1米处坐在轮椅上的奥古斯都,愕然不可避免,可愕然后索菲娅迅速收敛她精致小脸上还残留的笑颜,再次恢复她向来的清冷神情,她微微屈膝拎裙,便漠然留下一个孤傲清冷的背影,独自离开。 倒是让奥古斯都意外了,很长时间以后奥古斯都才摇头失笑,真是个有性格的君士坦丁小公主呢。 他收敛玩味,敲了敲并没有关门的房门。 房内,惨不忍睹。 如果不是确信老管家肯定周到安排了仆人服侍,恐怕奥古斯都很难不会对眼前的场景陷入深切的自责当中,在他面前,脏衣服破袜子四处散落,原本吩咐仆人刚换过的整洁棉被也被揉成一团随意堆在小床角落,怪不得索菲娅在房间里会选择坐在书桌,偌大的房间,怕也就那张书桌比较干净了吧,奥古斯都很难想象君士坦丁的小公主居然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恶劣环境,并且尤其令人发指的是,此刻他面前的中年男人,就蹲在一件脏衣服前,不停摸索衣服口袋,配合他那张憨厚脸上一片的愁苦神情,那完全就是个为下顿食物发愁的农夫形象啊。 奥古斯都艰难掩饰他的不自然,得到许可后步入房间,他牵强笑道:“很抱歉这2天的怠慢,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 中年男人没有抬头,换了一件衣服继续摸索,嘴里絮叨道:“怠慢?没有啊,我住的很好,说起来也真的很长时间没有住的这样舒心了,你可能不知道,在帝都的时候,不管住在那里,你永远都别指望清静,一旦你让仆人们远离你的房间,他们甚至会用生命威胁,简直是太可怕了。” 奥古斯都无语,看着这个很毁他三观的中年男人,他完全做不到将他跟大陆第一骑士阿尔伯特划上等号。 大陆上唯一的一个真正骑士? 优雅呢?风度呢?修养呢?气质呢? 奥古斯都深深吸了口气,相信连主都会更愿意由凯蒂恩尼、阿忒拉斯那样完美的骑士来守护吧。 他看着第一骑士阿尔伯特再次换了一件衣服继续摸索,意识到后者很难停下来和他说话,他只好再次主动开口,说道:“感谢您的宽容,我这次来是想询问您,关于弥撒督主教派来的500护教骑士团,您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没有,既然是弥撒派来给你的,我就不会插手,哦对,至于弥撒给我的骑士副团长头衔,你无视便是,我已经跟骑士们交代过了。” 再次无语,奥古斯都倒是想感谢他的慷慨与信任,问题是阿尔伯特背对着他不停翻着每一件脏衣服实在很难勾起他的说话欲望啊,前世今生参加无数次各种会议,也成功说服或者言辞打败过无数人的奥古斯都,第一次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很不擅长谈话。 于是房间里就形成一个微妙气氛。 身穿粗布麻衣的邋遢中年男人背对着奥古斯都不停的翻着一件又一件地上散乱的衣服。 坐在轮椅上的奥古斯都则是很无奈的看着他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很是尴尬。 一直到阿尔伯特翻完最后一件衣服,依旧是没有找到某件看起来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后,他似乎才终于想起他房间还有一个人,转身看到轮椅上的奥古斯都,他憨厚微笑:“不好意思,忘记了,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巫妖最多明天就会踏上荒原的土地,你应该会很忙吧?不用管我,你的老管家已经做好了一切的服务,我很满意,你快去忙你的事情吧。” 奥古斯都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艰难说道:“事实上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你说。”阿尔伯特终于坐了下去,坐在那张小床上,虽说眼睛不停四处巡视,好歹是没背对着奥古斯都了。 奥古斯都心中默念大人物有点各种各样的怪癖很正常,真的很正常,嘴上也继续道:“可能您会觉得冒昧,但请您原谅我的唐突,您可以亲自指挥骑士吗?” 似乎这个话题让阿尔伯特感觉有趣,他转身看向了奥古斯都,说道:“为什么由我指挥?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可能确实算得上是一个骑士,但问题是我并不是个擅长战争的将军,我个人觉得,你那位骑士队长,还有那个长的很漂亮的孩子,都比我更适合指挥战争吧。” 奥古斯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考虑到对方的身份,他不知道他对骑士信念的嗤之以鼻会不会让阿尔伯特反感,再怎么说他也是大陆上唯一的一个真正骑士,但犹豫片刻,看着眼前这个唯一的一个真正骑士,奥古斯都还是皱眉道:“不,他们两个不适合决定这场战争,起码对于眼下这场战争来说,他们不适合。” “为什么呢?”阿尔伯特饶有兴趣的问道。 奥古斯都想了想,道:“我不是否认进攻、冲锋、然后凯旋这个骑士的根本信念,只是我觉得这中间少了一个重要的环节。” 迎着阿尔伯特的眼神,他缓缓说道:“进攻、冲锋、然后活着、最后凯旋,这才是我理解的真正的骑士信念。” 阿尔伯特眼神突兀明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奥古斯都也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骑士的影子,他毫无征兆的感慨说道:“是啊,如果不能活下来,那还提什么凯旋提什么荣耀,死都死了,哪里还有所谓的凯旋与荣耀。可惜,这个道理就算再简单,年轻的时候也未必会有人真的能懂。” “幼稚而廉价的热血,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只能是要么自我毁灭,要么成为别人手中的剑。” …… 奥古斯都肯定不知道阿尔伯特为何会有这突然的感慨,但阿尔伯特的话也确实是让他松了口气,他觉得阿尔伯特应该会帮他。 但阿尔伯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你应该知道,服从也是支撑骑士信念的根本法则,既然这样,你为何不考虑自己去指挥这场战争?” 奥古斯都愕然。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你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也顾忌你的参与可能会让局势更恶劣,但问题是,难道你来指挥,会比你的骑士队长或者那个孩子来指挥,要更糟糕吗?是的,我们都能够预料到,一旦那两个被骑士精神洗脑了的家伙来指挥,阿尔弗雷德的力量会在正面对抗中面临巨大损耗,直到最终消耗殆尽;那么你觉得你来指挥呢?就算再坏,还能坏到什么地步?” 奥古斯都抿唇想了想,还是希望得到阿尔伯特的直接帮助,他固执的认为战争这种东西,不是想参与就能够参与的。 然而阿尔伯特却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这个时候的中年男人也终于拥有了骑士所该有的气质,当然,也只能是气质上。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当你最初醒来面临绝望的时候,你可以不惜一切,不计任何代价,不考虑任何后果的去做任何事情,你甚至还敢以一个罪民的身份去联络弥撒,你恐怕不知道弥撒在帝国究竟意味着什么吧?好吧,你居然真的联络上了他,并且成功取得了他的帮助;可是现在呢,你获得了生存下来的希望,你也确实极有可能摆脱你面前的绝境了,但恐怕连你都没有意识到,你反而瞻前顾后了,你害怕损失,害怕阿尔弗雷德的力量在巫妖中遭受损失,可问题是,能不损失吗?就算损失,难道还能比你最初醒来时所面临的处境要更让人绝望吗?” “战争,本身就是台绞肉机,如果你想带着尽可能的减少损失,甚至不损失的准备去战争,那你距离死亡也就不再遥远了。” “奥古斯都,我看到弥撒的信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我从弥撒的信中读到了你的倔强以及你的永不屈服,我确实欣赏你的坚定意志,但现在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的是一个有心机有手段的圆滑贵族,我看到的是一个眼中只有利益,只追求获取最大利益的奸诈贵族,那个意志坚定的少年呢?抱歉,我看不到。” 阿尔伯特最后认真说道:“不得不说,我以为这个世间终于出现了一个跟我一样的人,在我死后,真正的骑士也终于不至于成为大陆一个荒谬的传说了,但我必须得告诉你,如果你连这点起码的意志都已经失去,你注定走不上骑士的道路,什么是信仰?信仰的基础就是拥有最坚定最不可撼动的意志。” 第四十一章奥古斯都的信仰 奥古斯都沉默没有反驳。 不是没办法反驳,事实上阿尔伯特对奥古斯都的评判本身就无法客观,因为他不可能知道奥古斯都还有一个属于另外一个世间的灵魂,他也更不会知道之所以不参与战争,并不是奥古斯都想要尽量避免损失,更多的原因也只是奥古斯都懂得科学化分配利用资源,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再就是他所说的关于奥古斯都的瞻前顾后,没办法,谨慎、对细节的专注、以及任何事情都会追求最大程度的完美化,也根本就是奥古斯都前世带来的根深蒂固的偏执,没法改变,奥古斯都也没打算改变。 不过当然,奥古斯都也不能反驳,因为他确实意识到阿尔伯特所说的,自从得到弥撒的帮助后,他或多或少的终究是失去了一定的魄力,他从前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周旋于荒原与弥撒之间,而此刻,他却是带着最大程度节省阿尔弗雷德消耗的心态来面对巫妖。 如果说魄力就是阿尔伯特口中坚定意志的话,那奥古斯都这几天的确是松懈了他的意志。 看来缺乏危机,就算不会让人懈怠,终究也比不上只有在危机下,才能让人不断强大的事实。 他向着阿尔伯特认真低头致意,没有说话。 阿尔伯特沧桑的脸上泛起复杂意味,说道:“真正骑士的力量来源是通过灵魂力量的转化,可灵魂力量如何转化为肉体的强横力量?只有一点,那就是极大的压迫感极大的危机感,人类往往在面临死神的时候能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原因就是灵魂力量溃散的一瞬间,转化成了自身的力量;奥古斯都,只有坚定你的信仰,愿意为你的信仰付出一切,哪怕一路再崎岖再坎坷,你都绝对不会动摇,并成功的将路上凶险转化成你一路前行的动力,你才有可能走上骑士的道路,越走越远。就像我,我主修忠诚,我最大的信仰就是忠诚,那考虑到我的主人随时都会面临极其强大的敌人,我便当然需要不断的强大我自己。” 阿尔伯特是个主修忠诚的骑士? 奥古斯都有那么一瞬间惊诧于究竟是谁能够拥有阿尔伯特这样的大陆第一骑士扈从。 阿尔伯特没有理会奥古斯都脸上的惊诧,问道:“奥古斯都,我可以知道你的信仰吗?” 奥古斯都想了想,缓缓说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信仰,对于目前的我来说,我想要的,就是拥有力量守护我的阿尔弗雷德守护我的妹妹伊丽莎白,等我拥有的力量足够保证我目前所守护的,我想在大陆到处走走,巫妖王庭是我想去的地方,神圣帝国和迪亚歌王朝也是我必然会去的地方,有可能的话,我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十大黄金家族,还有摩卡山的巨龙,赫尔曼的太阳井,黑暗森林的精灵王族,矗立在大陆边缘的使徒塔,以及教廷的心脏乌尔班实验室,都是我想去的地方——我知道这一路必然艰辛,我也知道肯定会有很多人会在路上束缚我的双脚,所以我需要力量,我需要拥有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脚步的力量。” “天空那么大,大陆那么辽阔,我想要在这个无垠的大陆上留下我的身影,证明我来过,我看到过。” 他说话的声音平静而稳定,似乎就像是要进行一场简单的游历。 然而就是他这简单的游历却让阿尔伯特豁然动容,他当然知道传说中的十大黄金家族是多么的强大而傲慢,想要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十大黄金家族,得具备怎样的资格还需要问吗?还有黑暗森林的精灵王族,有多少试图名动大陆的强者莫名其妙的被湮没在幽深的黑暗森林?使徒塔,乌尔班实验室……这哪里还是什么信仰,简直就是最为浩瀚的野心了吧。 阿尔伯特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奥古斯都又补充道:“我知道我想要的太多,野心太大,但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这个丰富多彩的世间,我想不出理由不去看看这些让人期待的地方。” 他微眯了眼睛,坚格外定:“即便我这份算不上信仰的信仰可能会跟现实不符,甚至冲突,那我也会改变现实,而不会动摇我的信仰。” 阿尔伯特清晰感觉得到他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孩子是多么坚定。 他神情缓和了下,终于开口说道:“真正的信仰无关法则与标准,而是看是否发自内心。” 然后他笑了笑,看着奥古斯都身下的轮椅,玩味道:“但在有可能坚持以及继续你的信仰之前,你得首先拥有站立的能力。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但同样的,我的时间也并不充足,所以我希望接下来这段日子,有时间的话你不妨分配一些给我,我会尽快为你打开通往骑士道路的大门,能走多远,在于你,而不是我。” 奥古斯都愣了一下,不久前才表示过失望的阿尔伯特这就愿意帮助他了? 他压抑着他的激动情绪,想要感谢阿尔伯特。 但没等他开口,阿尔伯特捏着满是胡碴子的下巴,像是瞬间又变回了他的农夫形象,摆手道:“不用谢我,要谢就先谢弥撒,随后再谢你自己这些天所做的那些事情;哦对,对于你们这帮贵族来说,贸然接受其他人的馈赠只能让你们不安且揣测,尤其是不计回报的馈赠更是让你们很难相信,那么为了让你安心,你可以将我所给予你的馈赠,理解为我给我的主人所埋下的一枚种子,希望将来如果你能出现在神圣帝国,你不要忘记这枚种子。” “当然,这些都是虚的,你尤其要感谢的还是你磅礴的灵魂力量,毕竟这世间,除了我,就只剩下了你,真正的骑士不应该成为历史。” 轮椅上的奥古斯都沉默,然后说道:“你今日埋下的是一枚种子,将来你会收获一株参天大树。” 阿尔伯特憨厚笑了笑,没再说话,也没再看向轮椅上的奥古斯都,他再次起身,走到床前地上那些散乱的脏衣服前,继续他摸索寻找的动作。 奥古斯都自然明白他今日来主要的目的已经不可能,阿尔伯特也不会为他指挥战争,因此他也不会纠缠。 转身离开这间惨不忍睹的房间,就在奥古斯都即将为阿尔伯特关上房门的时候,房内的阿尔伯特突然牢骚抱怨:“能不能把见鬼的君士坦丁家孩子安排住的远一点?瞧瞧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吧,否则我的房间怎么可能这么乱。” 奥古斯都差点撞到门上,这真的是那个刚才跟他认真讲解骑士道路的大陆第一骑士吗? …… 回到书房。 奥古斯都看着手中克里斯多夫伯爵给他的回信,神情平静。 信上内容很简单,克里斯多夫伯爵以极大的热情赞扬了奥古斯都的给荒原所带来的惊喜,并且信中也深切的回忆了他和阿尔弗雷德家族之间的友谊,关于奥古斯都给他的信中主要提出的所需帮助,克里斯多夫回信内容中倒是提到的不多,只是在信的末尾说,他会留下克里斯多夫家族封地内负责断后的骑士,大概200人规模,其中50人拥有5级正规骑士力量,剩下的都是骑士预备役骑士,这支骑士团会协助奥古斯都狙击经过克里斯多夫领地的巫妖,让奥古斯都放心。 意思就是说,他这支骑士团可以配合奥古斯都的计划,但前提是不能离开克里斯多夫的领地。 这就是贵族圈子的所谓友谊。 第四十二章凌乱 奥古斯都再次来到阿忒拉斯的骑士营地,营帐中,阿忒拉斯和凯蒂恩尼正围在一副玛雅军旗前针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进行模拟推演。 玛雅军旗是最近几年由几位帝国青年军官创造出来,将实际战争转移到书桌上的一种非常注重战略与战术制定的军事游戏,刚问世就迅速风靡帝国军方,据说这幅军旗非但为这几位青年军官赢得了非战争时期极为扎眼的铁橡果勋章,便连帝都军事学院都已经考虑将军旗列为骑士军官的必选课程。 不过坦白说,奥古斯都起初对玛雅军旗并不感冒,在他看来,这种东西撑死也就是培养出一批类似他前世历史上赵括一样的青年才俊,理论中的巨人,实战中的侏儒,真放到战场,恐怕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湮没在铁与血之中;可后来,看了几次凯蒂恩尼与阿忒拉斯的推演,奥古斯都便感觉这个军旗还是有着独特效用的,它对指挥者对整个大局的把握,以及对局部的战术拟定,都有着极高的素养要求。 奥古斯都解释不了这种军旗的独特,便只能归咎于这个世间的战争太直接。 又是一场不成功的推演在凯蒂恩尼和阿忒拉斯的皱眉神情中宣告结束。 营帐内流动着沮丧的情绪,阿忒拉斯盯着棋盘,皱眉道:“哪怕再有一支200人规模的骑士团,结果都能达到预期。” “是的,仅凭目前我们手中的力量想要阻击两路巫妖确实太为难了。”凯蒂恩尼赞同阿忒拉斯的论点,这本身就是他们两个这两天努力的方向。 一旁从来都是只关注却沉默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的奥古斯都骤然开口:“我有个提议。” 阿忒拉斯转身,神情多了不少戏谑,看来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也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心智强大嘛,终于还是忍不住直接插手战争了。 奥古斯都当然理解阿忒拉斯的戏谑,他耸了耸肩,驱动轮椅走向棋盘前,说道:“没办法,巫妖迫在眉睫,我不可能无止境等待你们的方案。” 这话可就不是那么客气了,作为阿尔弗雷德的头号扈从骑士,本就自责的凯蒂恩尼神情愧疚。 倒是阿忒拉斯则依旧挂着他迷人的微笑,像是完全不介意奥古斯都的失望与轻视,这一方面是他的涵养与风度,另一方面就是看来他确实是暂时忘记了他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同时也的确全身心投入到了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的责任当中,导致他甚至都忘了跟奥古斯都计较,他能够在这个时刻出现在阿尔弗雷德的城堡,本身就是件阿尔弗雷德必须感谢的事情,奥古斯都也完全没理由指责或者轻视他。 这实在是让奥古斯都不得不感慨年轻真好。 不管阿忒拉斯出现在这里是不是真有不良居心,总之他愿意留在阿尔弗雷德城堡,那谁都不能否认伊丽莎白的因素,堪称情感动人。 奥古斯都盯着他们两个面前的棋盘,想着阿尔伯特所说的,考虑到阿忒拉斯和凯蒂恩尼都是被骑士精神给彻底洗脑了的家伙,哪怕他再不懂战争,也不可能让局面更坏,他终于放下顾忌,说道:“初步统计,我手上能凑出来拥有3级到5级斗气力量的预备役骑士大概有500人,我打算让这500人卸下铠甲充作步兵团使用;我的策略是,既然决定要阻击两路巫妖,那就将这500人步兵团分成两队,你们两个各率250人,利用这些剑士,在遭遇巫妖的时候第一时间分散巫妖——这应该不难做到,毕竟毫无组织纪律性可言的兽人本身就是来掠夺的,他们不可能保证队伍的组织严密性,然后将兽人分散后,你们要做的,就是逐个击破。” 分散千人规模的兽人,利用手中护教骑士团的战力逐个击破,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起码表面上没有问题。 可放到阿忒拉斯和凯蒂恩尼这种拥有坚定骑士信念的人身上,那就很有问题了。 凯蒂恩尼不会反驳他的主人,阿忒拉斯却没有这方面顾虑,他皱眉直接说道:“预备役骑士终究也是骑士,让骑士下马变成卑贱步兵,骑士们愿意吗?” “不服从命令的骑士还是骑士?”奥古斯都随口反问。 阿忒拉斯沉默没再说话,奥古斯都这个方案跟独特高明一点都扯不上关系,这2天他和凯蒂恩尼始终没往这方面考虑,本身就是骑士的骄傲在作祟,必须得承认,就算很清楚,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奥古斯都的方案恐怕也是唯一的可行方案,可阿忒拉斯依旧本能排斥。 这实在太不符合他们的骑士信念,也太卑劣了。 “我知道这个方案对你们来说都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们为何始终不会考虑这个方案,但我想说的是,我充分尊重并且崇敬你们的骑士精神,可同时我更尊重生命,如果不能获取胜利,如果死了,那这骄傲的骑士精神又有什么意义?骑士的牺牲又有什么荣耀可言?当然,你们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的卑劣,这是我不懂骑士信念的退缩,可事实上,我本身就是个坚定的结果主意论者,我要的不是过程,结果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营帐内出现短暂沉默。 然后凯蒂恩尼躬身,按着他腰间的大剑,他沉声说道:“遵从大人的命令。” 阿忒拉斯没有说话,他发现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真的太不像一位优雅而尊贵的贵族了,骑士的法则,贵族的法则,似乎很难为他带来束缚。 “好了,既然没有太好的办法,那就先按照这个方案准备下去吧,凯蒂恩尼,各城镇集合过来的预备役骑士团已经到达,你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让他们准备战争,然后分配成两支队伍,你率领一队,阿忒拉斯少爷率领一队,具体谁该负责阻击哪个方向的巫妖,你们自己决定。” 奥古斯都分配的相当从容而流畅,似乎完全忽略了他口中的阿忒拉斯少爷可并不是他阿尔弗雷德的扈从骑士。 阿忒拉斯神情立即复杂。 貌似是终于想起他是索伦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坦白说道:“我拒绝。” “拒绝?为什么要拒绝?”不得不赞叹这时皱起了眉的奥古斯都,他充分表现出了他的困惑,似乎根本想不通阿忒拉斯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阿忒拉斯一阵无力,不过好歹他之前见识过了这位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没有下限,倒也不至于无奈到说不出话来,他努力调整情绪,整理了下思路,认真说道:“首先,我是索伦家族的继承人,我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努力为阿尔弗雷德提供我最大的帮助了;其次,我来的目的相信你也很清楚,我不能也不会离开阿尔弗雷德城堡,要知道,我们目前考虑的,是阻击两路巫妖,但还是第三路呢?如果猜测没错的话,除了南北两路巫妖以外,第三路巫妖必然是会长驱直入阿尔弗雷德的领地,我知道你肯定会有计划暂时阻挡这第三路巫妖,可我还是必须得留在这里,确保阿尔弗雷德城堡与城堡里的伊丽莎白不会有任何问题。” 奥古斯都靠在轮椅上,突然微笑。 他很清楚他跟这位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目前的关系微妙,可以说,他这个时候就是在这种微妙关系上行走,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这种关系中断,但同时,操作好了,这种关系可就不仅仅是会为他眼前带来助力了。 他说道:“针对你说的两点,我也说说我的看法,第一,我必须得承认你的出现的确是为阿尔弗雷德带来很大帮助,但阿忒拉斯少爷,既然已经提供帮助,为什么不能考虑帮助到底呢?你应该知道,这更能得到阿尔弗雷德最大的感激;第二,第三路针对阿尔弗雷德封地的巫妖,我确实有我的计划,可我的计划前提就是建立在另外两路巫妖被暂时留在唐纳德,以及克里斯多夫领地内的基础之上,也就是说,我需要保证那两支巫妖短时间内不会威胁到阿尔弗雷德领地,你也看到了,除了凯蒂恩尼,我目前没有合适的人来负责另外一路巫妖,所以只有你亲自过去,才能保证阿尔弗雷德不会收到巫妖潮流的直接冲击。” 阿忒拉斯想了想,觉得奥古斯都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被奥古斯都绕了进去,但还好,他的冷静让他意识到了奥古斯都的卑劣目的。 他开口要说话,但没等他说话,奥古斯都便摆手打断了他,继续道:“你一直在强调,你是为守护伊丽莎白守护伊丽莎白的阿尔弗雷德而来,那么你看,只要你愿意帮助阿尔弗雷德成功拖住一路巫妖的脚步,那就相当于你用你自己的力量,拯救了整个阿尔弗雷德。可如果你拒绝呢?想想看吧,两路巫妖都会直接冲击到阿尔弗雷德的封地,凭你手中的百名骑士,再加上我目前的微弱力量,我即便有再多的计划也不可能保证阿尔弗雷德的完整啊,这样的话,一旦阿尔弗雷德面临巨大危机,阿忒拉斯,虽然我很愿意相信你,但那个时候谁能保证你出现在阿尔弗雷德城堡的真正居心?” 这就是说,如果坚持拒绝奥古斯都给他的任务,那阿忒拉斯之前的帮助不仅仅失去意义,他甚至还会成为让阿尔弗雷德面临险境的直接原因。 阿忒拉斯彻底愕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心中有个声音不停的在呐喊奥古斯都就是在堂而皇之的把他当作阿尔弗雷德的仆人来使用,可嘴上他又不能坚决而干脆的拒绝。 奥古斯都略显诱惑的声音再次响起:“相信我,阿忒拉斯,一旦阿尔弗雷德成功度过巫妖潮流所带来的危机,你肯定是阿尔弗雷德最大的救世主,我,以及阿尔弗雷德,当然也包括我的妹妹伊丽莎白,都会牢记你今日的帮助。” 索伦最优秀也最骄傲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从来都是能够绝对保证他冷静以及他清晰思路的阿忒拉斯,头一次感觉凌乱了。 第四十三章活着,即荣耀 穿过寒冷的西伯利亚针叶林,呈现在巫妖视野中的便是无垠荒原。 在北方,与针叶林接壤的克里斯多夫家族领地,针叶林边缘密密麻麻的集结了一堆兽人,就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面目狰狞,五官扭曲组合,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嘴咆哮着、尖叫着、不停嘶吼,甚至要不是各兽人分队长的镇压,到处可见的兽人内部小规模冲突,就很可能让它们在还没有迈进人类世界前便陷入内讧的血腥厮杀,这是最凶残最暴虐的一个种族,同时也无法否认,这是上大陆天生便极具力量与破坏的一个种族,仿佛创造了他们的魔鬼,本身就只赋予了他们毁灭的本能。 兽群身前。 一个身躯被巨大黑袍完全笼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类静静矗立,他的眼神空洞而没有任何色彩,他冰冷的看着荒原前方,耐心等待。 人类是狡猾吝啬的种族,数百年下来,他们每年都会入侵荒原,但从没有哪一次跟人类发生过正面冲突,然后通过战争掠夺到足够的资源,每当寒冬时节他们出现,人类都会迅速而悲哀的退到那巨大的城墙之后,任由他们肆虐;但同时,人类也是懦弱自私的种族,尽管每年都会撤退到巍峨的城墙后方,但他们也从没有空手而归过,因为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类来不及撤退,或者被抛弃而没有撤退,总会有那么一些物资来不及带走,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像蝗虫一样,所过之地,再无生命。 黑袍人摩挲着他手中漆黑权杖,狂躁嗜血的情绪很快弥漫。 他举起黑权杖,身后的兽人同时挥舞手中各种各样的大棒武器,仰天咆哮。 在他们面前,有这世间最美妙的食物在等待他们——那就是人类。 同样的画面同样的场景也同时上演在荒原南方的唐纳德家族领地。 巫妖来袭。 …… 奥古斯都得到巫妖踏入荒原土壤消息的时候,他的骑士队长凯蒂恩尼已经完成他手中现有力量的分配,除了步兵团按照奥古斯都的意见平均分配外,教廷护教骑士团方面的分配则是阿忒拉斯与凯蒂恩尼商量后的结果,考虑到他们两个战场风格有着显著的区别,更擅长正面对抗的凯蒂恩尼留下200枪之骑士,50剑之骑士,并没有配备弓箭骑士;而阿忒拉斯方面则是100枪之骑士,50剑之骑士,50弓箭骑士,最终留下50名护教骑士团的弓箭骑士依旧驻扎在阿尔弗雷德城堡。 这些细节方面的分配奥古斯都没有参与,最终凯蒂恩尼留下的50名弓箭骑士他也不会拒绝,毕竟,阿忒拉斯手中本身就有一支索伦家族的百人骑士团。 然后将粮食物资也同时配发完毕,奥古斯都终于真诚向阿忒拉斯表示了谢意,他当然很清楚哪怕他说的再有道理,口才再好,如果阿忒拉斯真的不愿亲临战场帮助他抵挡巫妖,那他也不可能强迫阿忒拉斯,所以说穿了,阿忒拉斯这一次对阿尔弗雷德的帮助确实是真诚的,跟奥古斯都无关,甚至跟阿尔弗雷德也无关。 而对于奥古斯都的感谢,阿忒拉斯只是微笑,一如既往的优雅而迷人。 骑士与剑士们临动身前,按照阿尔弗雷德的惯例,奥古斯都需要当面跟他的战士们发表战争宣言,在阿尔弗雷德的家族历史中众多的伯爵宣言中,有振奋人心的,有鼓舞士气的,也有例行程序完成任务的,但类似奥古斯都今日的宣言,必然是第一个。 他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草地上面对他的500战士,场面气氛有焦躁也有怨气。 奥古斯都以一种轻松的口吻拉开宣言序幕。 “我知道诸位会对我让你们脱下铠甲,离开战马而有怨言,我也知道将你们视作步兵来使用,对你们来说是最大的屈辱;但我想告诉你们,让你们暂时的放下骑士身份,并不是因为你们的实力不足以成为骑士,恰恰相反,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挺着胸膛告诉所有人,你们绝对是阿尔弗雷德最荣耀的一群骑士。” “我让你们远离战马,是因为这一次你们面对的敌人根本不需要你们维持你们的骑士精神,骑士们,在你们面前,是巫妖是整个大陆最为唾弃的黑暗物种,那么告诉我,跟这种黑暗物种战争需要递上白手套,讲究你们的骑士精神吗?” “你们不是作为骑士去战斗,这一次,你们是作为一群掠夺者去战斗,你们要和巫妖兽人厮杀,但同时你们更要和巫妖兽人去争抢,是的,是争抢,抢夺的就是巫妖兽人想要抢夺的东西!所有撤退了的家族所留下来的资源,都是你们要抢夺的目标!可能你们会觉得这是对你们骑士身份的侮辱,但战争,本身就是抢夺,有的是抢夺资源,有的是抢夺生命,我需要你们做的,就是抢夺巫妖的生命,抢夺荒原的资源!” 场面气氛渐渐炙热。 这500人阿尔弗雷德骑士,很大一部分都是奥古斯都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为了增强阿尔弗雷德实力,而收编招揽的荒原冒险者,可以说,他们本性还具备着冒险者的肆无忌惮以及不讲规则,他们之所以披上骑士的皮,更多的也只是完成身份的蜕变,所以奥古斯都的这番话确实很巧妙的把握到了他们的本性。 “作为骑士,凯旋永远是骑士最大的荣耀,这一点我不能否认,可是今天,在你们即将奔赴战场之前,我想告诉你们,接下来这场战争,我要的不是凯旋,你们只要为我拖住巫妖的脚步,让肮脏的黑暗物种远离阿尔弗雷德的领地,那就是你们最大的胜利!” “而在完成任务取得胜利的同时,忘记你们视死如归的凯旋吧,我要你们记得,阿尔弗雷德的骑士,死了,是最大的荣光,但活下来,同样是最大的光荣!” 场面哗然,一阵窃窃私语,对于这群心理早就做好了死在战场准备的他们来说,活着居然也成了最大的光荣,实在是一件太新鲜的事情。 难道他们的大领主就不会担心他们为了活着而退缩吗? 他不应该更希望他们前仆后继不畏死亡吗? 奥古斯都似乎真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他说到这里,坐在轮椅上没再说话,静静等待着他面前骑士们安静下来。 然后等场面安静,他微笑,一字一句说道:“是的,你们没有听错,奔赴战场的阿尔弗雷德骑士,活下来,便也是荣耀,我希望你们能有更多的人享受到这份荣耀。” 场面沉寂。 很快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吼声。 “活着,即荣耀!” …… 另一旁,始终旁观奥古斯都宣言的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悄然微笑,只不过他这次的微笑,却是让他的唇角勾勒起了一道玩味弧度。 他想起宣言前奥古斯都跟他,以及凯蒂恩尼所说的那番关于如何处置临阵脱逃者的问题,不禁感慨这位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手腕实在让人惊艳,既让他的骑士们能够在战场上完美贯彻他的策略,又轻松赢得所有骑士的拥护,这样的手段可真不是他们这种年龄的贵族能够玩出来的。 最后,等奥古斯都向他的骑士们致敬后,凯蒂恩尼与阿忒拉斯便分别率领着两路护教骑士团以及阿尔弗雷德的力量离开阿尔弗雷德城堡。 凯蒂恩尼负责在北方唐纳德领地阻击巫妖,而阿忒拉斯则负责在南方克里斯多夫领地与巫妖周旋。 离开前。 阿忒拉斯深深凝望阿尔弗雷德巍峨耸立的城堡,尽管那里还是没有他最渴望看到的身影,但战马上的他依旧虔诚而将右手放在胸膛,深深躬身。 “伊丽莎白,等我回来。” 第四十四章两个疯子 “想要重新拥有站立的能力其实不难,你只需要坚定的相信你能够站起来,那你便可以站起来。” 这是骑士们奔赴战场的第二天。 大致处理完阿尔弗雷德台面上的重要事情,奥古斯都将手中繁琐的细节暂时移交伊丽莎白,便跟随阿尔伯特离开了阿尔弗雷德城堡。在城堡外的草坪上,身穿粗布麻衣的阿尔伯特神情严谨,再没有了奥古斯都最初见到他时的农夫形象,这个时候的他尽管脸庞依旧粗糙而黝黑,但却只会让人感觉硬朗。 奥古斯都一脸茫然,相信能够站起来便可以站起来?对于前世绝对是个不折不扣唯物主义者的他来说,这个因果逻辑实在太强悍了吧。 可能阿尔伯特也意识到他所说的话太过抽象,迎着奥古斯都的愕然,他淡然道:“是不是觉得没办法理解,感觉不可能?奥古斯都,我可以告诉你,对于像我们两个这种拥有强大灵魂力量的人来说,这世间一切的不可能,都会在我们手中变成绝对的可能。” 简洁且霸气。 奥古斯都苦着脸,想着如果他没有前世记忆,只有这一世生活在这个奇幻世间记忆的话,他还有可能会按照阿尔伯特的话去试试,可关键问题是,他终究是有着前世科学而现实的深刻记忆,就算他很清楚他这世所生活的环境、以及他穿越的历程都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科学观,但根深蒂固了30年形成的人生观又怎么可能彻底抛弃?所以说,这不是奥古斯都不相信阿尔伯特,事实上他很愿意相信,但他也真的没办法将他的相信转化成实际行动。 他艰难笑了笑,尽量斟酌他的语言,道:“我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我从来都只会相信我的眼睛。” 阿尔伯特皱眉捏着他满是胡碴子的下巴,似乎是琢磨不明白奥古斯都的意思,但考虑了一会,他还是说道:“那我们换个地方。” 阿尔弗雷德城堡后的最终山。 路过埋葬着历代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墓园,奥古斯都跟随阿尔伯特出现在了最终山的山脚,仰望着几乎呈90度直角高耸的最终山,奥古斯都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换个地方,来到最终山又有什么区别,于是他只能困惑的看着身边大陆第一骑士,等待答案。 然而阿尔伯特却并没有为他解释的意思,他径自走到奥古斯都轮椅前蹲下了身子,沉声道:“趴在我的背上。” 一头雾水的奥古斯都伸手抓住阿尔伯特宽厚的肩膀。 阿尔伯特托住奥古斯都双腿,他的小腿紧紧绷直,然后猛然发力,一脚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坑,他背着奥古斯都的身躯骤然拔高,起码腾空有10来米的样子,他才借助峭壁的岩石,再次发力升腾,这一系列过程中,阿尔伯特强大而厚重的力量格外突出,他的动作他的身形,哪怕始终处于腾空的状态,也依旧稳定且有力,甚至让趴在他背上升腾的奥古斯都都感觉,他并不是趴在阿尔伯特的背上,而是趴在坚实的大地上,他也完全没有处在半空中的不踏实感。 不高,但起码也有300来米海拔的最终山几个瞬间便被阿尔伯特踩在脚下。 奥古斯都心中对绝对力量的向往也彻底被点燃,然后迅速蔓延。 站在最终山的边缘,望着脚下悬崖,背着奥古斯都的阿尔伯特神情平静,他说道:“我跟你讲过,只有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人类的灵魂才会在濒临溃散的时候转化成肉体的力量,那么奥古斯都,既然只能通过逼迫的方式让你感受到你的灵魂力量,告诉我,你敢从这跳下去吗?” 这就是阿尔伯特背负奥古斯都来到最终山巅峰的原因。 奥古斯都紧紧抿唇,脸上并没有惊讶的情绪,但同时,他也沉默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就在阿尔伯特脸上泛起嘲讽,想要说话的时候,奥古斯都突兀开口,口吻坚定,却无奈。 他说道:“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关键是我毫无知觉的腿让我根本没有能力从这跳下去,亲爱的阿尔伯特,你介意把我从这里扔下去吗?” 阿尔伯特顿时愕然,随即他放声大笑。 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这个孩子能不能走上真正骑士的道路? 他豁然抓起背上奥古斯都的双臂,猛然用力,朝着最终山的悬崖下,他狠狠将奥古斯都扔下悬崖。 真他妈是两个疯子啊。 …… 随后,大约停留有3秒钟的时间,阿尔伯特望着脚下奥古斯都极速坠落的身影,纵身一跃,明明是在同样地心引力的效果下,阿尔伯特下坠的身形却很快便赶上了奥古斯都,接着他一手抓住了峭壁上的一颗岩石,另一手也牢牢抓住奥古斯都的衣领,将奥古斯都也挂在了他身旁的岩石上。而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阿尔伯特便根本没有再看奥古斯都一眼,他一脚踩在了峭壁上,借力,便也再次腾空,出现在了最终山的巅峰。 山的巅峰有寒风吹过,阿尔伯特杂乱的花白长发也随风而舞。 他漠然俯视脚下被悬挂在峭壁上的弱小身影,自言自语道:“斗气的力量也好,骑士汲取信仰源泉的力量也罢,甚至于魔法师挑战自我魔力储存的最大程度,也无非都是试图突破极限的历程,奥古斯都,兴许有些东西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教你,但一旦你能成功超越死亡的极限,那你能在骑士的路上走多远,决定权就全部在你掌握之中了,还有什么极限能够比超越死亡的极限更有趣?” 峭壁上。 奥古斯都紧紧抓着眼前岩石,一动不动。 他头顶,是最终山的巅峰;他脚下,是埋葬着阿尔弗雷德历代掌舵者的墓园。 他知道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的腿部也发挥力量爬上巅峰,不然仅凭他的双手,他断然不可能爬到最终山的巅峰。 那么等待他的就剩下了两条路:要么面临死亡,要么面临他终生都再也不可能离开的轮椅。 …… 清晨离开阿尔弗雷德城堡一直到下午才返回,奥古斯都本打算先回书房看看伊丽莎白,边用餐边继续工作,但在他驱动轮椅出现在城堡走廊的时候,迎面却碰上了阿尔弗雷德的老管家,他皱眉,意识到老弗农不可能没有事情特意在这里等待他,便也迎上了老弗农,询问看着了他。 老弗农微微俯身,在他面前轻声说道:“索菲娅小姐早上独自离开了阿尔弗雷德城堡,去了距离城堡不远的洛兰镇,遇上了一些小麻烦。” 奥古斯都挑眉。 那只这几天貌似温顺的小猫咪终于还是露出了她的真面目吗。 第四十五章不可理喻的小猫咪 索菲娅独自行走洛兰镇腐朽而肮脏的街道,她脚下是坑洼不平泥土路,导致她必须提着她身上披着的黑袍小心行走,不然她很可能会踩到袍子然后摔倒,而她身旁两侧则是小镇的集市,如果这可以被称为集市的话——索菲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荒芜的集市,道路两旁没有玲琅满目的店铺,街上贩卖物品的也没有起码的摊位,只是摆着一个个木篓,木篓里盛放着黑糊糊的,索菲娅也完全叫不出名字的物品,并且尤其让索菲娅震撼的,也还是木篓后那一个个贩卖物品的人,他们没有像帝国小贩那样叫喊,脸上也更没有充满期望的笑容,有的,只是麻木只是冰冷,即便他们看到了索菲娅从他们的木篓前走过,也只是用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索菲娅,却没有任何反应。 街道中一座石屋前蹲着一个正抓着索菲娅不认识的植物往嘴里塞的孩子,身躯弱小,瘦骨嶙嶙,他看到了索菲娅,眼中满是警惕。 哪里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 索菲娅越走便眉头皱的越深,她是神圣帝国台面上5大巨头之一君士坦丁的小公主,不要说像眼前这样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场景,就连帝都最污秽的平民耶盾区她都没可能看到过,她知道这世间有穷人有富人有贵族也有平民,但她哪里能够想到这世间还会有这样的场景?她一直认为出生在君士坦丁家族,有那样的一个父亲已经是她最大的不幸,但她又哪里能够想到相对于这里来说,即便她身陷华丽牢笼,可也实在称得上是世间最幸福的一群人? 生活的苦难跟生存的艰难真的有这么大区别吗? 索菲娅眼中满是同情与怜悯。 但当然也只能仅此而已。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改变不了生活改变不了环境,她甚至也没有任何能力去拯救她的生活,又如何拯救他人的生活? 她沉默穿过街道,向着街尾走去。 突然间,索菲娅感觉她的身后似乎总有目光在追随,于是她骤然转身,可不出意外的,她视线里也依旧只是这条死气沉沉的肮脏街道。 她当然看不到她所感觉到的目光,因为在她转身之前,那几道目光的主人便很好的躲藏在了街道的石屋后。 那是几个衣衫褴褛但体形彪悍的男人,最近这段时间阿尔弗雷德的领地跟太平断然没有关系,来自各家族领地的平民鱼龙混杂,有各种各样的罪犯也有各种各样的流民,再加上荒原本身又是罪恶的滋生地,酝酿出再多的丑恶也实在顺理成章。 这几个男人早在索菲娅出现在洛兰镇的时候便尾随了她,从他们眼中闪烁出的欲望不能看出他们的尾随目地,也是,尽管披上了黑袍遮住了她大半的容颜,但婀娜的身姿,白嫩的皮肤落在这些男人的眼中就已经足以点燃他们的欲望了,再加上索菲娅小心翼翼走路时的姿态,再没有见识的流民都能轻易感觉到这个女人的脱俗啊,所以独自出行的索菲娅要真能一点意外都碰不上,那对荒原这个罪恶滋生地来说,实在是天理难容。 出了集市街道。 眼看黑袍少女似乎加快了脚步,尾行的男人们便就终于按捺不住了他们的欲望,他们相互对视,再不掩饰他们的尾行,第一时间冲出来便试图围上少女。 不过终究是君士坦丁的小公主。 早在索菲娅回头时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逐渐加快脚步,很好的掩饰着她心中的莫名恐惧感,她本来就是在试图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肮脏的地方,所以就算她似乎没能做到这一点,几个丑恶的男人也很快就会追赶上她,但她终究不至于慌乱无措。 她突然停下脚步,由于奔跑时面纱被风吹掉,她绝美的容颜便也彻底暴露在男人们眼前。 呼吸粗重的声音让索菲娅厌恶皱眉。 她的手中最大程度的也凝聚起了光明的力量。 她是第四法下最具天赋的‘救赎’魔法师,虽然‘救赎’本身就不擅长攻击,可要对付几个流民显然轻而易举。 光球瞬间成型,哪怕是在白天,当索菲娅将光球抛向空中的时候,也依然是犹如一轮近在咫尺的太阳。 几个卑劣的流民顿时便感觉眼睛灼热,然后他们惨嚎咆哮,眼睛就像瞎了一样。 “该死!这是个女巫!” “抓住她!烧死她!不能让这该死的女巫离开!” 咆哮声落在索菲娅耳中,她不禁扬了扬唇角,光明教廷最为神圣的力量居然被认为成女巫?这几个肮脏的流民难道连光明与黑暗都无法区分吗? 她的嘲讽确实没有问题,但问题是,荒原上又哪里还有什么光明,哪里还有什么黑暗? 于是,就在索菲娅不过刚刚悄然松了口气之后,她很快便陷入了真正的惶恐与惊惧当中。 原本空无一人死气沉沉的街道,似乎被女巫这两个字直接喊醒,在索菲娅的身前身后左侧右方,不知何时便突然出现了一大群人,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锄头,镰刀等等武器,毫不掩饰他们的憎恨向着索菲娅狂奔而来,似乎他们面前的少女根本就是最丑恶最残忍的女巫。 索菲娅顿时慌乱,哪怕拥有再强大的心智,她何曾遭遇过这样的局面? 她身前的这些人,真的是人吗?真的是沐浴在主的光辉下的人类吗? 她想逃,但四面八方都是凶恶的人群,她能往哪儿逃?她想再一次凝聚她的光明魔法力量,但慌乱到连咒语都无法清晰读出的她又怎么可能凝聚出来? 人群越来越近,索菲娅也终于逐渐颤抖。 然而她依旧倔强的咬着她的嘴唇,脸上始终没有流露出她内心的恐惧,依旧骄傲而孤傲的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试图再次凝聚她的光明魔法力量。 接着,到底是连弥撒都赞叹的天赋少女,光明魔法的力量也终于将她缠绕,大规模的魔法力量虽说远不如她一个凝缩起来的光明球更有杀伤力,但整个身躯都在笼罩在光明力量下的索菲娅确实瞬间耀眼,即便流民们的眼睛不会受到实质性伤害,但他们却也必须得下意识遮住他们的眼帘,放缓他们的脚步。 索菲娅深知她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她转身便要不顾一切的冲出人群。 可就在这时,伴随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一支约莫50人规模的骑士团轰然而至,骑士团出现在索菲娅的视野后,第一时间便直接撞入人群,浑然不管强横的力量撞飞了多少人又撞死了多少人,一阵人马翻仰之后,骑士们迅速像索菲娅靠拢,呈圆形将索菲娅紧紧保护在骑士团的最中央。 索菲娅愕然回头,便就一眼看到了那张始终平静而自信,让她憎恨的青年脸孔。 尤其是后者这时所流露出来的冷笑与嘲讽,更是让索菲娅下意识握紧了拳,紧紧咬牙。 …… “真是只骄傲的小猫咪呢。” 驱动轮椅缓缓走来的奥古斯都暗自感慨,确实没掩饰他的嘲弄,不过说实话,心中对这位君士坦丁小公主倒真是赞叹而敬佩,哪怕是这种局面下都还能保持她的骄傲与冷静,可实在不是一般温室小花朵能够做到的,看来这位弥撒督主教格外重视的小公主也挺独立的嘛;但当然,赞叹是一方面,厌恶就是另一方面了,奥古斯都一开始反感这位小公主来到荒原本身就是考虑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意外,他很忙,没时间为这位骄傲的公主殿下收拾残局,更没心思保证她的出巡安全。 他的轮椅最终停留在流民外围,平静注视着交织鲜血的混乱局面,他选择等待。 很快,洛兰镇的领主里奥男爵匆忙赶来,这位从前是阿尔弗雷德扈从骑士的男爵一出现,便率先指挥他的护卫队清扫残局,然后战战兢兢走到奥古斯都轮椅后边,他第一时间想要表达他的歉意与愧疚,但让他想不到的是,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奥古斯都率先道歉,说道:“抱歉男爵,给您添麻烦了。” 里奥愕然,想起阿尔弗雷德会议时这位年轻伯爵大人的铁血与独裁,他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奥古斯都倒也没有跟他再说什么,只是等到依旧神情清冷的索菲娅公主殿下走了过来,他便驱动轮椅转了回去。 他走在前,索菲娅跟在后边。 奥古斯都费解的是,他不经意回头时清晰察觉到索菲娅依旧浑身颤抖,这很不应该吧?不提已经安全了,就说刚才面临那种局面时也能够维持她的冷静,那这个时候她有什么理由紧张而颤抖?仅仅是后怕吗? 没有再回头的奥古斯都随口说道:“下次出巡的时候,您其实应该起码带上几名骑士,荒原和帝国,是不一样的。” 很寻常的一句话,但哪能想到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索菲娅殿下顿时失控。 就像小猫咪被踩到了尾巴,索菲娅骤然停下脚步,语速极快道:“你凭什么?我想什么时候离开你的城堡就什么时候离开,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是你的囚犯吗?我为什么一定要带着骑士出来?我需要你安排我的道路吗?” 同样停止了驱动轮椅的奥古斯都真真是费解了,他转身盯着不停颤抖,神情又反常激动的索菲娅看了很久,才得出结论。 他皱眉,平静道:“不可理喻。” 第四十六章陌生的亲情 “不可理喻?真好笑,奥古斯都,真的是我不可理喻吗?从我来到你城堡的这几天,除了丢给我两个蹩脚的女仆,你还记得你的城堡住进了一个客人吗?是的,我知道你很忙,你忙着为你的生存而挣扎,但你真的已经忙到甚至连看一眼客人的时间都没有了吗?哦抱歉,我一定让你又头疼了,又想着真是个傲娇麻烦的君士坦丁小公主呢,可奥古斯都,这真的就是你阿尔弗雷德对待客人所该有的表现吗?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不欢迎我来到荒原,我也知道你肯定是在想着,我之所以来到你的城堡,完全就是不负责任的游玩,在目前这种环境下,你也肯定会抵触我的到来;但问题是,从我来到荒原,我有给你添过一点麻烦吗?我有像你认为中的那样不负责任的到处游玩吗?奥古斯都,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不是弥撒建议,我也不会有太多兴趣来到你的城堡。” “当然,我不会否认能够离开帝国对我来说确实是件新奇的事情,但我虽然是君士坦丁的继承人,可并不意味着我一定会是个骄傲到愚蠢的君士坦丁继承人,我了解你目前的处境,我知道你距离真正摆脱危机还有一段距离,那我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给你添麻烦,给我找麻烦?到底是谁不可理喻?” 真是只思路清晰牙尖嘴利的小猫咪呢,不过这得积累多少怨气才能一口气说出这许多的话? 奥古斯都反而情绪平静,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索菲娅所说的,她到来是弥撒的建议这个问题,只是看着他身后隐隐颤抖的少女,他沉默不语。 确实如此,从一开始就是他下意识的抵触索菲娅到来,理所当然的认为索菲娅殿下是少年人的游玩心,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情况下来给他找麻烦来了,可仔细回想,自从到来,索菲娅又给他找过什么麻烦?哪怕是这一次的意外,更多的责任也只能是他自己吧,毕竟,要是他没有刻意冷落无视这位君士坦丁小公主,想必索菲娅也不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再怎么说,这位孤傲的君士坦丁小公主也是个少女,哪能受得了阿尔弗雷德城堡那样沉默的囚禁。 奥古斯都终于意识到他的掌控欲似乎比上一世要更强烈了。 他总喜欢将一切事情可能存在的任何变化都掌握在手中,也本能的排斥一切他掌握不了的未知变化,所以在关于索菲娅造访阿尔弗雷德城堡的问题上,他没有办法拒绝,便潜意识排斥,可关键是,在目前这个阶段,凭他目前的力量,他又能掌握多少事情?又得拒绝多少事情? 生活终究是各种各样的意外交织而成,它最大的乐趣也本身就是命运的无法掌握性。 奥古斯都再看着眼眶微微泛红的少女,叹息,说道:“与其说是别人让你痛苦,不如说是自己修养不够。” 索菲娅愕然。 然后她深深呼吸,平静了她的情绪,努力压抑着她颤抖的身躯,拎裙,屈膝,清冷道:“弥撒说过,脱下君士坦丁的华丽外袍,我只是一个平凡少女,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我的身上,所以我也不会埋怨你对我的偏见,只是奥古斯都,我衷心希望你能够多看看我另外的一个身份,除了君士坦丁的继承人,我同样是第四法下‘救赎’魔法师,我来到荒原,更多的原因也是弥撒为了帮助你的阿尔弗雷德。” 多么让人惊叹的君士坦丁小公主,无论是谁也都必须得承认索菲娅各方面的完美啊。 奥古斯都一阵头疼,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间他就没有见过一个正常的孩子,他只有15岁的妹妹伊丽莎白就不说了,在阿尔弗雷德最困难的时候她能够用她稚嫩的肩膀抗着阿尔弗雷德稳定前行整整3个月,可眼前这位君士坦丁小公主所表现出来的独立、坚强、理智,又有哪一点逊色于伊丽莎白了?天啊,难道从小接受各方面培养的贵族子女真的都是一群怪胎吗? 奥古斯都苦笑说道:“您还是尽情的抱怨吧,要知道怨言是主赐予人类最大的供物,也是人类祷告中最真诚的部分。” 这是说让她愚蠢点,尽量的不可理喻点吗? 索菲娅觉得跟这个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真的很难沟通。 …… 回到阿尔弗雷德城堡,目送受到惊吓的索菲娅殿下走向自己房间,奥古斯都想起他那天同样也是在这条走廊上,听到的索菲娅在阿尔伯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烂漫形象,再想着不久前索菲娅慌乱中的冷静,理智的独立,他终于承认,他对这位君士坦丁小公主的排斥真的不可能再有了。 然后转身,走向书房。 奥古斯都已经将刚发生过的事情以及索菲娅彻底抛在脑后,目前的阿尔弗雷德依旧是随时都可能被风浪掀翻的海里扁舟,花了这么多时间处理索菲娅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奢侈,他当然不会再浪费哪怕一点的时间。 老管家已经将阿尔弗雷德城堡的金库清单完毕,现金总共约9000多波旁金币,再加上零零散散的还能变卖的珠宝古董,奥古斯都结合这个世间大约17枚金币足够农奴之家一年生活的消费水平,他觉得他手上的财富最多也就能够换取到支撑阿尔弗勒德一个礼拜的粮食物资,毕竟,他领地内的平民需要粮食,在外征战的骑士们除了粮食也还需要各种补给,一个礼拜真的是极限了。 他翻了翻这几天统计出来的目前粮食库存,加上手中的金子,阿尔弗雷德撑死还能吃上半个月,可半个月以后呢? 奥古斯都皱眉,指望克里斯多夫的支援是不可能了,克里斯多夫伯爵的回信中甚至连这方面的话题都没有提起,而至于他跟弥撒督主教最初所说的抢夺方案,那也是等巫妖退下后的计划,现在呢?就算他有办法让巫妖在1个月后离开,可剩下半个月所需要的物资该如何解决? 一点头绪都没有。 奥古斯都叹了口气,想了想,暂时先放下这个问题,他让对面的伊丽莎白喊老管家过来,然后等老弗农恭谨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交代后者亲自去一趟帝国,跟奥比拉男爵接触,想办法尽快将手中的金币换成粮食,至于换成粮食后如何安全的通过索伦领地,他让老弗农带着粮食在阿尔卑斯大峡谷等待消息。 这一点也是没办法,奥古斯都必须得考虑那帮选择了冷眼旁观的贵族们会不会肆无忌惮到无视弥撒的态度,而釜底抽薪。 老弗农躬身应下,他知道奥古斯都眼下的艰难,可以说,除了伊丽莎白和凯蒂恩尼,奥古斯都目前能用的人也就只剩下他这个阿尔弗雷德城堡的老管家了,考虑到凯蒂恩尼在外征战,伊丽莎白又不可能独自外出,那就只能是他亲自跑这一趟,而至于城堡的安全,他倒不会有任何担心。 不要忘了,大陆第一骑士目前还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做客。 老管家退下后,奥古斯都便再次埋在了那堆文件中,就算他暂时不去考虑粮食的问题,他也必须得考虑阿尔弗勒德周边的防御问题了,因为巫妖已经到来,凯蒂恩尼和阿忒拉斯在南北两个方向阻击巫妖,那剩下的一支巫妖就很可能穿过针叶林后直接出现在他阿尔弗勒德领地内了,奥古斯都明面上能用的力量已经很清晰,那他还能努力的方向就是暗地里的小手段小阴谋了。 当然,奥古斯都不否认在绝对实力的面前,所谓手段和阴谋都是没穿衣服的小姑娘。 但偏执的奥古斯都同时坚定的认为,很多事情,做了可能没用,但不做,那就一定没用。 他将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图摆在眼前,皱眉沉思该如何布置防御。 而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他便没有注意到这几天始终陪他坐在书房的伊丽莎白悄悄起身。 …… 来到阿尔弗雷德城堡便从来都是一个人用餐的索菲娅殿下终于迎来阿尔弗勒德城堡主人的第一次招待。 晚餐时间,索菲娅想不到的是,非但这几天她从没看到的伊丽莎白—阿尔弗雷德突然造访,同时也更是带来了晚餐询问她是否介意一起用餐。 索菲娅很难拒绝也完全没理由拒绝。 于是她来到阿尔弗勒德城堡受到的第一次招待就处于这样尴尬的氛围中,确实尴尬啊,不知道伊丽莎白是因为她今天的意外才来陪她用餐,还是她的到来本身就是那个该死的奥古斯都的意思?索菲娅边用餐,边也胡乱猜想,偶尔抬头,迎上伊丽莎白的友善微笑,她是真的微笑不出来,没办法,习惯了在陌生人面前的清冷,哪怕她知道伊丽莎白在奥古斯都苏醒前那3个月所做的事情,心中对这位阿尔弗雷德小公主也确实敬佩,但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会表达情绪了。 烛光,牛排,两位同样容颜美丽的少女就在这种尴尬的沉默中缓缓用餐。 然后伊丽莎白突然率先打破沉默,低声说:“不要怨恨奥古斯都呢。” 索菲娅愕然抬头。 依然是低头用餐的伊丽莎白却没有抬头,似乎她根本就没有说过话,搞的索菲娅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再次低头去切下一小块牛排。 “其实奥古斯都不是有意对你有偏见,也不是排斥你。” 伊丽莎白再次开口,终于抬起了头的她,小脸上满是微笑,她说道:“只是奥古斯都也没有办法,他必须得每时每刻都处于小心翼翼的谨慎当中,你想想看啊,这么危险这么危险的局面,他背负的又不仅仅是他的命运,还有我的命运,甚至整个阿尔弗雷德领地每个人的命运都在他肩上,他能不小心吗?你可能看到了奥古斯都居然敢独自跑到帝国去寻求弥撒督主教的帮助,就认为奥古斯都是个果断而有魄力的家伙,可要知道,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如果不是真的已经绝望,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以一个荒原罪民的身份去算计弥撒督主教,天啦,他是疯了吗?” “所以索菲娅殿下,要原谅奥古斯都呢,他只是没有办法,没有人能够分担他的痛苦,他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他充分信任,能够让他不去戒备,可以说,他对你的排斥,完全就是因为他不得不有的小心翼翼,他也必须得提防任何一个人可能会给他带来的麻烦啊。” “再说,要这样提防、警惕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这到底有多辛苦、多累?” 伊丽莎白低头,喃喃说道:“你不知道,我也体会不到,只是我知道,这一定很辛苦,很累。” 索菲娅突然感觉有些发堵,她艰难问道:“是他让你来的吗?” 伊丽莎白扬头微笑:“怎么可能啦,那个家伙很笨的啦,他从来都不会道歉也从来不会承认错误的,哪怕他知道是他的问题,他也只会沉默纠正他的态度,却不会说出来。” 索菲娅没再说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们两个就继续沉默用餐,具体吃的小牛排有没有味道,可能她们也感觉不到。 “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说这些?”索菲娅问。 伊丽莎白眯起她月牙儿般的眼睛:“因为他是奥古斯都呀。” 是啊,为什么要跟她解释呢?因为他是奥古斯都是她的哥哥呀。 索菲娅突然感觉鼻子发酸,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父亲对她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以后,就发誓再也不会掉眼泪的她,突然有一股掉眼泪的冲动。 她倔强的告诉她自己,只是嫉妒,只是嫉妒这双阿尔弗雷德兄妹的亲情。 亲情,呵,好陌生的东西呢。 第四十七章阴谋的獠牙 奥古斯都接下来这段时间便更忙碌了,除了处理阿尔弗勒德的各种问题,他也得每天抽出早晨的时间接受阿尔伯特的指导,起初奥古斯都以为从最终山往下跳基本就是他的主修课程,可跳了两天到第3天他习惯性的往最终山去的时候,便遭到了阿尔伯特无情的嘲笑,说如果第一次跳最终山是为了让奥古斯都在死亡的威胁下感受灵魂力量,那第二天纯粹就是巩固效果了,要是第三天还跳,完全没用不说,指定是蠢货;然后嘲笑完,阿尔伯特打了个很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杀人,第一次可能感觉兴奋感觉害怕,第二次兴许就没有太多感觉了,到第三次第四次,差不多就麻木了,当然,有洁癖的话,依然会感觉肮脏。 奥古斯都无语,不过不得不承认,阿尔伯特是个合格而有耐心的老师,尤其是在很多概念性问题上,阿尔伯特必须得一遍又一遍的跟奥古斯都详细解释,这不是说奥古斯都天赋不够或者实在愚蠢,关键是这世间许多相当自然的事情,对奥古斯都来说都有接受性障碍,就像最开始时候的‘你想着你能够站起来便可以站起来’,简单是太颠覆奥古斯都前世的人生世界观了,所以有的时候阿尔伯特很有一股拆开奥古斯都脑袋仔细研究的冲动。 休息期间,自然也知道‘灵魂力量强大精神力量便必然强大’这一观点的阿尔伯特询问过奥古斯都在魔法领域内的天赋,结果等他知道奥古斯都完全没有任何魔法天赋,这个很喜感的农夫第一骑士笑了,得意说道我好歹跟第三法火元素还有5格亲和度,你倒真是出人意外啊,那么强大的精神力完全浪费。 奥古斯都郁闷了,跟阿尔伯特混了几天也感觉到后者的确实很好说话很友善,他便小小的报复了一把,说道,是啊,5格火元素亲和度呢,真了不起,一手一个随随便便都能轻松召唤出来两个小火球,实在是太让人嫉妒了,不过可惜啊,大火球你这辈子是别指望了。 本来休息时间很没有形象的坐在草地上的阿尔伯特拍了拍屁股起身,不再调笑奥古斯都,他面无表情道,走吧,上最终山。 奥古斯都疑惑,不是刚说再跳就是蠢货了吗?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哦,这是大陆第一骑士的针对他嘲笑的报复。 不过跳就跳吧,终究跳了两回,奥古斯都也没啥心理阴影了。 可等阿尔伯特将他拎到最终山山顶,他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报复了。 阿尔伯特说,跳下去,但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使自己在半空抓到峭壁岩石,否则就等着摔下去吧。 才接受指导两天,断然做不到灵活发挥自己力量的奥古斯都可怜回头,说,这会死人的。 阿尔伯特憨厚微笑,然后一脚就把奥古斯都踹了下去,并且也没忘了朝极速下坠的奥古斯都喊了一句,那你就去死吧。 看来这位大陆第一骑士再友善也终究是个小心眼外带报复心强烈的冒牌真正骑士啊。 …… 而就在奥古斯都接受阿尔伯特指导的这几天里,南方唐纳德家族领地与北方克里斯多夫领地,先后传来凯蒂恩尼与阿忒拉斯遭遇巫妖的消息。 在唐纳德家族领地的尼罗城外,将近300名铠甲银亮,长枪锋利的骑士纵向分成3排整齐排列,他们一手勒着胯下战马,另一手平举手中银枪,沉默望着前方,肃穆而威严。 凯蒂恩尼位于骑士团的正前方,他的视线同样也在前方,根据步兵团反馈过来的消息,他们刚刚成功分化了一支约莫500人的兽人队伍,并引诱其中一支百人上下的队伍向尼罗城方向赶来,而凯蒂恩尼要做的,就是永远的将这支兽人队伍留在尼罗城外。 混乱而喧嚣的脚步声终于出现在骑士们耳中。 狰狞而丑陋的兽人也隐约出现在骑士们眼前。 向来最擅长正面碰撞的凯蒂恩尼缓缓拔出他腰间的大剑,其实按照他原本的性格,肯定是要等待兽人集结,挺起武器后才会发出冲锋的口号,这是最严谨的骑士精神;不过既然他的伯爵大人要求他务必以最小的代价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他便当然得服从于奥古斯都的命令,毕竟,服从永远是骑士守则的根本法则。 兽人的咆哮越来越近。 凯蒂恩尼终于放下他的骑士面罩,露出眼睛,他勒紧战马,低沉吼道:“荣耀长随!” “荣耀!” 将近300名骑士齐声高喝,在战场上,护教骑士团的骑士们表现出了极高的骑士素养,哪怕他们再如何的不将荒原这群罪民放在眼中,但既然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听从身前骑士团长的指挥,那他们就会一丝不苟的听从凯蒂恩尼指挥。 马蹄轰鸣,最纯粹的碰撞中,血与肉的绞杀很快上演。 …… 在克里斯多夫家族领地内,更擅长机动作战的阿忒拉斯卸下他的头盔,漠然望着眼前鲜血与尸体交错的血腥战场,他仔细清点,意识到尸体中除了几名步兵团的尸体外,并没有一名骑士战死,他这才收回他的视线。 单论对奥古斯都战术执行程度来说的话,阿忒拉斯比凯蒂恩尼要执行的更彻底,这几天下来,阿忒拉斯正面碰撞的兽人队伍最多也就70人左右,再多的话,阿忒拉斯便会要求步兵团先想办法分化兽人,然后才会逐一歼灭,并且在歼灭的过程中,由于阿忒拉斯带有50人弓箭骑士,往往是等他的骑士们冲锋到了兽人眼前,等待他们的就只是收割兽人的生命便就是了,简直是摧枯拉朽。 他环视正在一个个为骑士们治疗的教廷白袍司祭,考虑到这些天下来他的骑士团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他酝酿着是不是应该筹划一次大规模的正面冲撞,因为按照他的计算,这几天下来他起码歼灭有近200人的兽人队伍,那就是说他兽人在克里斯多夫领地方向的力量,理论上也就不足千人,而他手中,除了步兵团,还是300人骑士团,再加上昨天碰上,也顺手帮了他一把的克里斯多夫骑士,那就算遭遇兽人队伍的一半力量,他也有信心获取一场胜利。 这不是盲目的自信,一是这几天跟兽人交战下来,阿忒拉斯确实感觉到兽人虽然单体力量不弱,而且毫不畏惧死亡,但它们实在太没有组织性了,跟他手中这样的正规骑士团碰撞,同等数量的情况下,战争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事情;再就是,他这几天隐隐产生了一种感觉,感觉最大的危机应该就是没有出现的第三路巫妖。 这不只是因为他在克里斯多夫领地诡异的没有碰上任何一个强大的泰坦巨人,更是因为他那天看到了那个手握权杖的黑袍人类。 似乎除了他有拖着这支兽人队伍在克里斯多夫领地的想法外,那个诡异的黑袍人也有纠缠他脚步的想法。 那照此推论,他拖着这支兽人是为了给奥古斯都缓解压力,那么黑袍人纠缠他脚步的意图呢? 阿忒拉斯遥望远方的阿尔弗雷德城堡方向,眼神柔和而坚定。 …… 与此同时。 南北两个方向凯蒂恩尼和阿忒拉斯成功拖住巫妖脚步,对奥古斯都来说是个好消息,对弗朗西斯伯爵来说就更是好消息了。 在索伦城弗朗西斯的庄园书房里,眯着狭长眼睛的弗朗西斯神情阴冷,他仔细看完手中信件,再忍不住极为舒服的靠在他书桌前的软椅上,感慨道:“真是让人嫉妒的家伙啊,索伦这两位继承人可实在要比见鬼的马克要让人放心太多了,首先是阿忒拉斯少爷居然真的为阿尔弗雷德跑去了克里斯多夫领地阻击巫妖;其次是路易也竟然真的成功掌握了索伦给他的300骑士,这样的话,我接下来也就只需要全心全意注意索伦就是了。” “去让该死的马克过来见我。” 弗朗西斯身后的中年管家躬身应下。 然后等该死的马克来到他的面前,弗朗西斯毫不掩饰他的厌恶,看着他这个脑袋里装满了精-液的继承人,吩咐道:“我给你一支200人骑士团,你去跟路易—索伦汇合,然后无论如何都要确保将阿忒拉斯永远的留在克里斯多夫领地内。” 他唯一的继承人马克少爷愣了下,不过终究他父亲的这些计划他是知道的,倒也没有太意外,迟疑问道:“可阿忒拉斯身边的护教骑士团怎么办?” “尽量避免与教廷护教骑士团的冲突。”弗朗西斯皱眉想了想:“但如果无法避免,那就让他们跟阿忒拉斯一起见鬼去吧!” 马克明显带着黑眼圈的眼睛中流露畏惧,似乎是恐惧于跟教廷护教骑士团冲突的可能下场,但考虑到他面前的父亲才是他最大的恐惧,他低头,不敢反驳。 书房外,漆黑的夜色中没有一丝光亮。 擅长隐藏在黑暗中的阴谋,总会在特定时刻露出它不洁的獠牙。 第四十八章大有所图 老弗农整整4天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奥古斯都静静坐在书桌前,手指在书桌上的弹奏动作也紊乱而毫无节奏,他感觉到整个荒原似乎都被阴霾包围,他眼前一团迷雾。 其实早在第2天跟老管家的联络突然中断的时候,奥古斯都就先后派了两名骑士前往阿尔卑斯大峡谷试图找到原因,但让他惊讶的是,原因非但没找到,便连派出去的骑士也从此杳无音讯,这其中究竟意味着什么,奥古斯都不清楚,他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结合帝国费里城的奥比拉男爵也至少有一个礼拜再没有给他传递过任何关于帝国的情报,那问题就一定是出在索伦的领地内。 是索伦侯爵断了阿尔弗雷德与帝国的联系? 可能性不大,考虑到阿忒拉斯的因素,再加上奥古斯都也知道第二次索伦会议后,索伦侯爵也派遣了他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随时准备支援正与巫妖作战的阿忒拉斯,那这个时候的索伦侯爵便当然没有必要再针对阿尔弗雷德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可以说,护教骑士团的到来,让贵族们先是选择冷眼旁观,然后等到奥古斯都将教廷很可能在荒原设立教区的消息传播出去,那在荒原各领地内平民、小贵族的热切期盼下,最终贵族们只能协助阿尔弗雷德一同抵挡巫妖,让巫妖意识到荒原已经开始反抗,继而不得不离开荒原,这就是奥古斯都的全部计划。 那在这种大形势下,索伦还有什么理由势必要将阿尔弗雷德赶尽杀绝? 就算他不担心他领地内平民与所有小贵族的剧烈反弹,可难道他不担心阿尔卑斯山脉另一面教廷的意志? 奥古斯都想来想去都觉得问题很可能不是出在索伦侯爵的身上。 可如果不是索伦,那还有谁能够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在索伦的领地里,瞒过索伦,完全断绝阿尔弗雷德与帝国的联系? 奥古斯都想不通,他突然感觉笼罩阿尔弗雷德天空的阴云似乎再次浓重。 …… 书房木门突然传来敲门声,紧紧皱眉的奥古斯都停下他手指敲击书桌的动作,没有回头,随意问了句,又去找那个有着双重人格的索菲娅殿下了? 双重人格,是奥古斯都私下对索菲娅殿下的简洁评判,可不是,陌生人面前的清冷孤傲,阿尔伯特面前的天真烂漫,完全是两个人嘛。 奥古斯都知道这几天伊丽莎白和索菲娅殿下莫名其妙的建立起了脆弱友谊,这点他不会反对,一是索菲娅各方面所表现出来的修养让他欣赏,她也并不是胸不大脑更小的傲娇小姐,再就是在遗弃荒原,没有朋友的伊丽莎白确实让奥古斯都心疼,对于奥古斯都来说,伊丽莎白这个年龄的少女就应该每天和所谓闺蜜粘在一起,研究什么化妆品啦、裙子啦、英俊的骑士啦等等无聊而有趣的话题,而不是被埋在繁琐的文件堆里。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索菲娅充当伊丽莎白的玩伴,奥古斯举手欢迎。 只是不知道作为君士坦丁的小公主,索菲娅殿下如果知道这个该死的小魔鬼是这样的心思,她会不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君士坦丁公主殿下。 出乎意料,伊丽莎白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奥古斯都,反而是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奥古斯都,然后等奥古斯都疑惑回头,他就一眼看到了伊丽莎白身旁,一身华丽公主裙的索菲娅殿下,于是他很快便换上了温和微笑的面具,微微点头致意,他由衷感慨道:“真没想到殿下您会来到我这简陋的书房,看来接下来我很有必要要求仆人们远离我的书房,起码一个礼拜不用打扫了。” 索菲娅有些不自然的扬了扬唇角,貌似前几天奥古斯都的那句‘不可理喻’给她留下阴影,她诅咒后者毫不掩饰的虚伪,漠然问道:“双重人格?” “哦,这是荒原特有的别致称呼,就像您,陌生人前的孤傲,熟人前的亲切,简直堪称完美结合。”依然微笑的奥古斯都坦率而真诚。 索菲娅咬牙,要不是她知道伊丽莎白这几天所说的关于奥古斯都的事情都是真的,她怎么可能会相信眼前这个圆滑奸诈而可恶的魔鬼能够做出那些事情。 一旁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的伊丽莎白笑了笑,她拉着索菲娅的手走向奥古斯都,笑道:“好了哥,是这样,索菲娅姐姐觉得有一些事情需要让你知道,这几天,索菲娅姐姐特意帮你了解过索伦领地的事情,据她了解,索伦领地以及阿尔卑斯大峡谷突然出现一批神秘人,目的好像就是让索伦领地跟外界彻底失去联络,到底他们是谁的人,又究竟想做些什么,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是针对阿尔弗雷德。” 奥古斯都顿时一愣。 这才知道聪明的伊丽莎白为何会带着索菲娅来到他比较敏感的书房,他当然不会怀疑索菲娅有轻易了解索伦领地情况的能力。 他一直都将阿尔弗雷德与老弗农之间失去联系的原因归咎在索伦封地,也一直在考虑究竟是谁针对阿尔弗雷德,可现在,如果那不是针对阿尔弗雷德呢? 奥古斯都思路顿时清晰。 如果索伦封地的异常并不是针对阿尔弗雷德,那考虑到阴暗中这些神秘人明显就是在瞒着索伦侯爵做出的这些事情,那他们针对谁,实在就不难猜测了。 他也突然想到他在费里城时遭遇的那场小袭击,当时他知道那种程度的刺杀不可能是索伦侯爵,也不可能是荒原上贵族所为,不然极为清楚他在费里城动向的贵族们,如果真要刺杀他,完全可以做的更好一点,派出的杀手也可以更强大一点,没必要搞出那样的小手段。 奥古斯都那时其实已经隐约意识到,那场小刺杀很可能只是试探,或者提醒他一些事情,只是他对荒原的整体局势也没有一个清晰的了解,那他也不可能更深层次的挖掘出其中深意。 可现在,结合到索伦领地目前的异常,他终于知道,那场小刺杀看来确实是含蓄的在提醒他一些有趣的事情。 “通过那场刺杀,让他下意识怀疑到荒原的头号巨头索伦头上,然后否定猜测,在猜测不出刺杀主谋的前提下,奥古斯都当时唯一能够猜到的,便就是索伦侯爵的内部出现了一些小问题——因为排除唐纳德、克里斯多夫的刺杀嫌疑,剩下有可能刺杀奥古斯都的,就只剩下了索伦侯爵的圈子,但那场刺杀又确实不是索伦侯爵主使的,那么,无论是弗朗西斯也好,斯图亚特也罢,他们居然会瞒着索伦私下里刺杀当时在费里城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这难道不有趣吗?” 到底是弗朗西斯还是斯图亚特? 奥古斯都觉得荒原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眯起眼睛,再忍不住悄然感慨:“大有所图啊。” 当然,这里的大有所图指的是弗朗西斯或者斯图亚特,但更是通过那场有趣的刺杀给奥古斯都暗示出来这些信息的人。 他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但显而易见,接下来他很可能就是那个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奥古斯都冷笑,能被人充当棋子利用起码证明他有利用的价值不是? 他再不犹豫,没再理会书房里的索菲娅和伊丽莎白,他驱动轮椅离开书房,跟房外骑士吩咐道:“命令城堡所有骑士,包括护教骑士团那50位弓箭骑士,务必第一时间赶到克里斯多夫领地,接应阿忒拉斯以及他手下的骑士团,无论如何都要保证阿忒拉斯少爷的平安归来,哪怕放任巫妖入侵阿尔弗雷德领地。” …… …… ps:书友群号:83027122,欢迎诸位进来催更,辱骂,批评。 第四十九章叶卡捷琳娜 接应阿忒拉斯,放任克里斯多夫领地巫妖肆虐,继而很可能直接威胁到阿尔弗雷德领地,这是奥古斯都必须做出的决定,哪怕他再如何的清楚一旦他面临两路巫妖的同时威胁,阿尔弗雷德会遭遇怎样的危险,他也没得选择。因为实际上这本身也是躲藏在阴暗中算计索伦的那个人所布好的局,如果他真的针对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做出了计划,那奥古斯都派遣在克里斯多夫领地的骑士也必然遭受威胁,结局就是克里斯多夫领地内的兽人同样再没有力量可以阻止。 堪称一举两得。 然而,即便奥古斯都的决定已经足够果断,可他想通这一切的时间终究是晚了点。 在克里斯多夫领地塔克依城镇外的荒野上,踩着干枯的黄草,阿忒拉斯平静注视着他前方暴虐狂躁的兽人主力,沉默进行着最后的冲锋准备。 他面前是一支起码300人规模的兽人队伍,按照目前克里斯多夫领地内不足千人的兽人总数来说,这已经相当于兽人半数的力量了,阿忒拉斯知道这一场战争必然会承受真正的损失,但他依然有绝对的信心全歼这支兽人,这不是盲目的自信,虽然阿忒拉斯从前并没有真正接触过战场,可这段时间对兽人小规模围剿的过程中,也很大程度上锻炼了他的成长,他所掌握的4级斗气彻底稳固并隐隐有冲击5级趋势是他自信的一方面,但更关键的是,他相信他身后的骑士。 他放下骑士面罩,迎着前方嘶吼挥舞着大棒的丑恶兽人,他扬起手中银枪。 他身后,百名护教骑士团以及他的直属骑士团同时扬起长枪,连倾斜度都惊人一致;而再往后,除了两侧50弓箭骑士,便还有机动性极强的百名剑之骑士。 骑士最璀璨的光华永远都是高速冲锋中,用手中长枪穿透敌人胸膛,然后将尸体高高举起的瞬间。 阿忒拉斯勒紧战马,俯身低喝:“胜利!” “胜利!” 骑士冲锋,马蹄践踏大地的节奏格外整齐,便连大地都同时轰鸣,颤抖。 黑压压的兽人也同时咆哮,撒开大脚,张着腥臭的血盆大嘴,这个大陆上最具毁灭力的种族悍然迎上。 骨骼与血肉,马匹与兽人,毫无缓冲的在高速冲锋中轰然碰撞。 长枪很快穿透一个兽人的胸膛,堪堪躲过兽人一支大棒的阿忒拉斯狠狠将长枪上的兽人尸体甩下,他迅速将长枪换到另外一个手中再次穿透另外一侧的一个兽人,不得不承认,哪怕早就知道了长枪与兽人冲击时所产生的巨大反冲力,阿忒拉斯不过刺穿两个兽人的胸膛,便很快感觉虎口发麻,他只能抛下长枪,抽出他腰间的大剑向兽人砍去,没有什么技巧,也没有什么剑术,有的,只是力量,只是力量碰撞中鲜血的飞溅。 马匹的悲鸣,兽人的咆哮,骑士的怒喝,交织着铁与血,大地上的黄草很快便被鲜血染红。 兽人强悍的身躯与悍不畏死的意志终于为阿忒拉斯骑士团带来伤亡,阿忒拉斯清晰看到他身前不远处的一名护教骑士团成员被两个兽人狠狠砸下马匹,然后迅速便有一群兽人围了上去,撕扯着骑士的铠甲,撕扯着骑士的血肉塞进嘴巴,浑然不顾周围其他护教骑士团成员的悲痛吼叫,它们狰狞咀嚼骑士的身躯。 战争永远都是这世间最可怕也最强大的那只魔鬼。 不过好在胜利的天平依旧如阿忒拉斯所料向他倾斜,尤其是伴随弓箭骑士们将弓箭背在了背上,握起大剑冲入战场,散乱而毫无组织性的兽人便很快被骑士们缓缓包围起来。在阿忒拉斯的视野下,剑之骑士从外围控制着兽人的活动空间,而枪之骑士与他的直属骑士团步步紧逼,可以说,胜利是迟早的事情。 这就意味着不管怎样,接下来克里斯多夫领地内的兽人都很难再对阿忒拉斯形成致命的威胁了,尤其是他还有200多人的步兵团正在围剿落单的兽人。 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阿忒拉斯手中的大剑用力划过一个兽人的胸膛,他知道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杀光面前这些兽人,便就够了。 但就在阿忒拉斯刚刚松了口气的同时。 他骤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轰鸣的马蹄声音,并且原本阿忒拉斯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这几天他们得到过好几次克里斯多夫家族骑士团的协助,所以一开始他以为是克里斯多夫的骑士,可是等他抽空转身,他便再也无法回过头来,要不是身旁他扈从骑士的照顾,他很可能会被兽人直接砸到。 他看到不远处那支骑士团领头的一个人。 巨大的身躯从模糊到清晰,阿忒拉斯望着那张熟悉的脸,神情彻底阴沉下来。 路易。 他怎么敢?他为什么敢? 接到他父亲来信的阿忒拉斯从没有给他这位哥哥下达过任何命令,那路易这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阿忒拉斯从前的确没有太关注过他这位哥哥,他也只是简单的将后者看成一个只知道虐待平民,玩弄女人的寻常贵族,可能路易会对他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有怨气,但他从没有想过他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尤其是路易身旁同样冲锋在骑士团前端的那张并不陌生的脸,马克—弗朗西斯,更是顿时便让阿忒拉斯明白了过来。 他迎着路易和马克冲锋下的狰狞残忍,再不敢有任何迟疑,扬起手中大剑,直接吼道:“撤退!” 同样察觉到不远处那支狂奔冲锋骑士团的骑士们第一时间试图听从阿忒拉斯的指挥。 然而,跟兽人绞杀在一起的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脱身? 在他们身前周围,是暴虐狰狞的兽人,而他们身后则是一支杀气腾腾的骑士团,死亡的阴影将他们彻底笼罩。 …… 所谓祸不单行对奥古斯都来说大抵就是眼下的这个解释了,就在他担忧克里斯多夫领地内阿忒拉斯情况时,他领地下赛亚城也传来第三路巫妖的踪迹。 赛亚城外有一片谈不上广袤的树林,寒冬时节,野草枯萎,树木凋零,树林便也全然沉寂。 可就在这一日,当赛亚城内依托树林或者寻找野菜、或者试图捕捉猎物换取生活的农夫猎人们祈祷好运的时候,他们先是毫无征兆的感觉到大地猛然开始剧烈颤抖,并且伴随大地摇晃,平日里很难找到的各种动物纷纷现身,匆忙逃窜——农夫猎人们茫然环顾他们周围四处逃窜的动物,一直到有阴影将他们覆盖,他们才迟钝抬头,然后先是看见宽阔到匪夷所思的巨大胸膛,接着,等他们努力再抬头,才看到一张张麻木而木讷的巨大脸孔。 泰坦巨人。 农夫猎人们再顾不得他们手中的各种工具各种收获了,连爬带滚的向着树林外跑去,他们一个个发出绝望的哀嚎。 在唐纳德领地、克里斯多夫领地、无论是凯蒂恩尼还是阿忒拉斯都奇怪的、未曾碰到的泰坦巨人,全部出现在阿尔弗雷德的领地。 这个最接近神的种族拥有起码平均4米高的身躯,战力从生下来便直接拥有相当于人类5级斗气的力量,而且随着他们从幼年期过度到成长期、成熟期、巅峰期、他们强悍的战力直线跟他们身高成正比直线攀登,甚至连曾经大陆绝对的王者、巨龙也都必须忌惮;而这个强大到媲美神的种族之所以没能代替人类统治大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命运赐予了他们完美的力量,却也残忍的剥夺了他们的繁殖能力。 数量一直是泰坦巨人最痛恨的罪。 可今天,阿尔弗雷德领地同时出现18个泰坦巨人,这几乎已经是泰坦一支部落的主力力量。 18个巨人除了走在最前端的那个巨人,剩下的排成4列行走,他们每一次抬脚都轻易造成一场小规模的地震;他们每一次落下脚步,都这让大地颤抖。 领头巨人的身后,17个巨人低头沉默行走,再往后,黑袍萨满族躬身前行,而最后,则是最暴虐的兽人匍匐前行。 他们无论是巨人还是萨满或者兽人,都不敢抬起他们的头去直视走在最前端的那个巨人。 仿佛那就是他们的王。 …… 最让人惊骇的是,不仔细观察的话,也很难看到领头的那个巨人肩膀上,竟然坐着一个身穿粉色连衣裙,小脸肥嘟嘟的小女孩。 约莫7、8岁的小女孩就那样随意的坐在巨人肩膀上,巨人每一次落下脚步都会让她的金色长发轻轻飘动,也会让她垂在巨人肩上的小脚丫不停摇晃,即便偶尔小脚丫踢打在巨人的肩膀,这个领头的巨人也只是扭动他硕大的头颅,朝着小女孩傻傻憨笑的同时,挠着他发痒的肩膀,眼神格外宠溺。 小女孩玩弄着她的金发,可爱的小眼睛望着前方的路,她的唇角始终荡漾着跟她年龄极不相符的玩味微笑,伴随巨人行走摇晃,她哼着莫名旋律的歌谣: 捷琳娜是个美丽的小萨满,乌啦啦~ 捷琳娜是个可爱的小萨满,乌啦啦~ 捷琳娜是个不邪恶的小萨满,噢啦啦~ 捷琳娜是个不想当女皇的小萨满,噢啦啦~ 第五十章索伦灭亡的序幕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突然。 措手不及的奥古斯都必须得承认,他针对荒原针对巫妖的整体计划已经支离破碎:他起初打算拖着第三路巫妖的脚步,等到凯蒂恩尼和阿忒拉斯成功回来,再实施他针对巫妖的最后计划,可现在,两路巫妖几乎同时威胁他阿尔弗雷德领地;他起初打算等到最后时刻抛出教廷会在荒原设立新教区的诱惑,迫使整个荒原都站在他的身旁与他共同抵抗巫妖,可现在,荒原已然彻底乱了,索伦领地也被严密封锁,即使他能够散播出去这个诱惑,又能得到多少预期效果? 奥古斯都独自坐在书房的窗户前,望着城堡前的草坪,眼神空洞。 他知道他计划的失败终究是因为他‘苏醒’的时间太过短暂,从文件资料上了解到的荒原、了解到的各家族资料也终究只是纸面上的东西,他的确没能深入的接触到荒原形势的本质,便也预料不到这样巨大变故的发生。 可现在,既然都已经发生,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坚持他的计划,等待目前生死不明的阿忒拉斯回来,再稍微修改他的计划;要么就是干脆提前散播教廷会在荒原设立新教区的诱惑,不管能取得多大效果,总比眼下让他阿尔弗雷德独自抵挡巫妖好上许多。 可关键问题是,如果提前散播这个诱惑,那在老弗农以及来自帝国的粮食物资不能及时送到荒原的前提下,一旦各家族的部分小贵族们、平民们赶到了他阿尔弗雷德领地,却遭遇了粮食危机,那他该如何应对?在生存与死亡的胁迫下,所谓的教廷新教区还能让他们狂热的相信阿尔弗雷德吗? 奥古斯都很怀疑,毕竟再强大的诱惑也打不过死亡的威胁。 那么到时他如何应对众多平民与小贵族的汹涌怒火? 恐怕不需要巫妖到来,阿尔弗雷德就会被埋葬在众人的怒火中了吧。 这是个毫无疑问的艰难抉择。 自从奥古斯都再次醒来,他不止一次遇到过艰难选择,而之前无论是索伦会议时面对唐纳德的橄榄枝,还是费里城时面对弥撒督主教,他都能够干脆做出选择,那是因为他当时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在面临抉择;可现在,他拥有了生存的希望,却反而在面临抉择时感觉艰难了。 这就是让人堕落的希望吗? 奥古斯都唇角泛起苦笑,潘多拉打开魔盒,释放了人间所有的罪恶,可她尤其不该释放最后的那个叫做希望的罪恶。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让人拥有希望更痛苦? 他一遍遍的在他脑中梳理他接下来如果选择,可能会面临怎样的最坏局面。 …… 骤然间,一辆马车突兀出现在奥古斯都的视野内。 那是一辆绣着火红狐狸的华丽大马车,起初在奥古斯都没有反应过来火狐狸的真正含义时,他以为他看到的是一团会移动的火,是一团更像鲜血的火,可等他终于意识到火狐狸徽章的真正含义,他顿时便皱起了他的眉,愕然,并且惊讶于这个敏感时刻,这头老狐狸为何会来到他的城堡? 但不管怎样,阿尔弗雷德城堡终究是突然迎来一位尊贵而陌生的客人。 即便奥古斯都完全不知道这位尊贵客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来到他的城堡,但他依然需要表现出他足够的尊重,亲自在城堡前的草坪上迎接后者,态度可实在要比当初索菲娅殿下来的时候热烈太多,然后一路引领这位尊贵的客人走向阿尔弗雷德城堡的客厅,奥古斯都驱动轮椅的频率很慢,那是因为扶着权杖的客人一路上都在絮叨到底是上了年纪,一路的颠簸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实在是走不动。 气氛有些凝重。 到了客厅,女仆安静倒下两杯茶,悄然离开后,老人喝了口茶,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微微泛白的面色也红润许多。 他极为疲惫的将他年老的身躯缩在奥古斯都特意为他准备的柔软大椅上,看着对面坐在轮椅上神情平静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他突然叹息。 “索伦……就要完蛋了。” 奥古斯都努力保持他的平静神色,压抑着他心里的莫名紧张感,他猜测着这个老狐狸突然到来的原因——确实想不通,尤其是当他想到索伦会议时这头老狐狸突然向他递来的橄榄枝,索伦会议后他的沉默,以及后来他给对方写了封信,可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他就更想不通这头老狐狸突兀来访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时候他难道不是应该在索伦城吗? 听他的口吻,他似乎知道索伦剧变的内幕,那他在这场剧变中究竟有没有扮演角色? 奥古斯都一阵头大。 光明教廷那部被誉为瑰宝的著作‘弥撒经’中有一句话,年老者得智慧,大概说的就是眼前这样的老人。 他尽量斟酌他的语言,说话的节奏比较缓慢,先是迟疑问道:“是弗朗西斯吗?”随后没等老人说话,奥古斯都又肯定道:“是弗朗西斯吧。” 老人似乎并不意外奥古斯都能够把握到这个答案,他只是沙哑说道:“凭什么这样认为?” “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弗朗西斯伯爵有些古怪,只是当时我没有多想。”奥古斯都整理着他的思路,皱眉说道:“我那时有些奇怪,即便是要依附索伦,可弗朗西斯到底是有着伯爵的头衔,他似乎没必要在索伦侯爵面前卑贱到如同狗腿吧?现在看来,他的卑贱只是为了掩饰他的图谋;再就是听说弗朗西斯伯爵曾经将他的两个女儿送到索伦城堡里做客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这是弗朗西斯主动做出来的,还是索伦偶尔暗示要求的,但我想这件事情应该会是一个微小的引子。” “当然,从排除法来看,斯图亚特终究是个有原则的人,有原则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在阴暗中潜伏这么多年才露出他的獠牙,那就只能是弗朗西斯了。” 老人轻轻敲击他身旁权杖顶端的蓝宝石,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会奇怪这个孩子仅凭那么一点可怜的情报便能分析出这许多的东西,不然他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奥古斯都沉默片刻,意识到老人是默认了他的分析,他缓缓拿起身前的茶杯,放在唇边,却没有喝下,而是轻声说道:“但我想不通,您为何如此笃定索伦就要完蛋了,毕竟,作为荒原头号巨头,这么多年下来,索伦的实力想必早就不可撼动。” 老人似乎依旧疲惫,他简洁道:“路易—索伦。” 刚刚将茶杯递到唇边的奥古斯都骤然心惊,他肯定知道索伦侯爵派遣他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路易,率领300骑士驻扎在距离阿尔弗雷德城堡最近的位置,所以按照索伦家族台面上的力量来算,近千余名骑士,阿忒拉斯带走100人,路易带走300人,那么除了驻扎在索伦领地各城镇的骑士外,索伦城实际的力量大约也就不足500骑士了,这样算下来的话,弗朗西斯倒真的很有希望。 然而奥古斯都依旧说道:“这不够。” 老人深深的看了奥古斯都一眼,道:“除了路易,还有就是借鉴你父亲当年的手段了,只不过你父亲当年招揽冒险者的时候,除了要求实力,同样要看冒险者各方面的品行;而这么多年下来,弗朗西斯招揽冒险者可是从来都只要求实力,其他一概不问。” “当然,弗朗西斯暗中招揽冒险者的事情,索伦是能够察觉到的,只是他没有放在心上,他这些年确实是被弗朗西斯很好的完全迷惑了,再加上,坐在荒原巨头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兴许连索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或多或少的沾染了许多傲慢。” “弱小和无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第五十一章我看不到上帝 华丽的壁炉静静燃烧,客厅一片温暖。 奥古斯都看着疲倦躺在柔软大椅上的老人,听着他逐一分析索伦定然灭亡的各种因素,他神情复杂。 他当然不相信老人拖着老迈身躯,毫无征兆的赶到阿尔弗雷德城堡,只是为了跟他讲述索伦即将覆灭的事情,可既然目前他没有说出他真正来意的意思,那奥古斯都也不介意等下去——耐心这种东西,对于前世商场攀爬并且成功登顶的奥古斯都来说,是很基础的必备心性。 “说起你父亲当年的那些手段,奥古斯都,有一点你猜的不错,将他两个女儿送到索伦城堡做客也的确是埋藏在弗朗西斯心底的一个仇恨引子,并且我还可以告诉你,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仇恨引子中一定有着你父亲的身影。” 伴随老人再次缓缓开口,奥古斯都终于再没有办法维持他的平静,他愕然,不知道老人为何突然提到了他的父亲。 “可惜你的父亲死的太突然,要不然十年以后的荒原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恐怕谁都不能确定。” “不用惊讶,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我只需要给你一些提示,你就能想清楚你的父亲这些年在荒原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了——先不说你父亲隐晦而有耐心的在弗朗西斯心中埋下那些对索伦的仇恨引子;就说唐纳德家族,几十年前的唐纳德确实因魔法师身份而独立于荒原,但那个时候,即便独立,唐纳德也必须顺从荒原整体的意志,像索伦会议所做出的决定,就算索伦不可能对唐纳德做出怎样的事情,唐纳德依旧需要表示出对索伦决定的支持。可就是你父亲的出现改变了这个格局,他捧起了唐纳德家族,也拉拢了克里斯多夫家族,让从来都是独断专行的索伦必须得征求唐纳德,阿尔弗雷德的意见。” “这很大程度上也就是你父亲死后,为何索伦会迫不及待埋葬阿尔弗雷德的真正原因,他的确有太多的理由憎恨阿尔弗雷德这个姓氏。” 也就是说,荒原原本的3个圈子几乎是他父亲一手缔造? 奥古斯都惊讶皱眉,他发现哪怕是他这一世的记忆,对他父亲的了解也依然很少,记忆中,他父亲只是让他专注于斗气领域,很少让他接触这些事情。 “遗憾的是,命运给了你父亲让人惊艳的智慧,却剥夺了他的力量天赋,要不是你父亲体质不适合在斗气领域攀爬,想必他不会在袭击中轻易身亡。” 奥古斯都想了想,意识到这一世他的记忆中确实没有关于他父亲力量方面的记忆,他隐隐觉得老人说的可能都是真实的。 他考虑片刻,终于还是轻声问道:“您为何突然提起我的父亲?只是因为弗朗西斯对索伦的仇恨引子中有我父亲的身影?” 老人起身拿起面前的茶杯,捧在怀中,瞥了奥古斯都一眼,淡然说道:“只是觉得有些方面你和你的父亲真的很像。” 只是这样? 奥古斯都自然不会相信,他想要继续追问,但发现似乎说的话太多了,老人竟然就在他的客厅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 黄昏时分终于迎来了许久未曾看到的荒原太阳,金灿灿的夕阳透过城堡客厅的窗户洒在房里,绚烂而美丽。 就在奥古斯都的注视下,休息了大约有5分钟的老人艰难睁开眼睛,他没有介意奥古斯都略含侵略性的眼神,只是漠然看了眼窗户前的黄昏夕阳,依旧捧着茶杯的他,突兀问道:“你觉得只说骑士团方面,弗朗西斯的骑士团能够战胜索伦骑士团吗?” 本想追问他父亲当年事情的奥古斯都再次愕然。 确实是感觉老人转换话题太羚羊挂角了,他也完全捉摸不到老人的真正意图。 但他还是认真考虑了下,说道:“很难,近乎不可能,据说荒原只有索伦家族拥有一支百人规模的重甲骑士团,正常情况下,骑士之间的战争,一支重甲骑士团想要冲击两倍于他们的敌人,不算困难。” “是啊,如果是骑士之间的战争,索伦还是很有希望的,但很可惜,这不是一场骑士的战争,而是两个家族的生死存亡。” 明显是意有所指的老人轻声感慨,然后他突然便坐了起来,扶着他手中的蓝宝石权杖,他望向城堡客厅的窗户,眼神格外深邃。 他平静道:“就在索伦城外的黄土坡,索伦的骑士团必将全军覆没,天黑以后,荒原上也再不可能还有真正的重甲骑士团了。” …… 索伦城外的黄土坡上,一面绣着仰天咆哮狮子的鲜红旗帜迎风飘扬。 旗帜下,领头的是一支整个身躯、包括战马都被包裹在厚重铠甲里的重甲骑士团,而紧跟这支重甲骑士团身后的便是带着头盔,仅穿胸甲的索伦常规骑士团——他们沉默俯视脚下的敌人,等待最后的冲锋命令,他们无所畏惧,平静而骄傲,那是因为他们从来都只会昂着头颅,带着胜利离开一个又一个战场。 而他们脚下,便是数量明显众多的弗朗西斯骑士团。 其实单从骑士团外观便能看出弗朗西斯的底蕴远不如荒原头号巨头,他的这支骑士团除了靠前的300人还带着头盔,穿着胸甲以外,再往后的骑士分明就是骑上了马的剑士,他们甚至连一件整齐的铠甲都找不到。 低沉的号角呜咽响起。 土坡上的骑士团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铠甲与银枪碰撞的声音,然后尘土飞扬,大地轰鸣。 迎接他们的,是骑士战争中最让人唾弃的弓箭,并且几乎是在索伦骑士团发起冲锋的同时,第一波弓箭便已经出现在骑士团的头顶。 但想要依靠弓箭来为大陆上正面冲锋近乎无敌的重甲骑士团带来伤害,显然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从重甲骑士团发起冲锋,到他们悍然冲下土坡,整整百人的重甲骑士团没有倒下一个骑士,他们气势依旧,并且由于是俯冲,所带来的冲击力也更为恐怖。 在他们面前,弗朗西斯的骑士团依然没有动静,静静的驻扎在那里,仿佛就是在等待着被他们碾碎,化为尘土。 重甲骑士们眼中泛出不屑,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们能够成全这支卑劣的骑士团,而且只需一轮冲锋,就能将他们彻底埋葬。 然而。 就在冲下了土坡的他们距离弗朗西斯骑士团只剩下不足百米的冲锋距离时,那支卑劣的骑士团骤然分散,呈两路向左右两个方向一哄而散。 这还配称呼为骑士吗? 心中的不安让重甲骑士们的不屑愈演愈烈,最终变成愤怒。 可愤怒却不足以填平他们面前的一个个陷阱。 的确,重甲骑士团是大陆正面冲锋战中近乎无敌的存在,也是最为恐怖的拥有强悍冲击力的骑士团,可同时,拥有了强悍的力量,他们却付出了几乎所有的机动性,因此,这么短的距离下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效规避动作的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陷阱,而不能停下他们的脚步。 人仰马翻,鲜血横流。 染红了黄土坡,也让鲜艳的咆哮狮子旗更加鲜红。 …… “我不明白,也不相信索伦会如此愚蠢的按照弗朗西斯的计划走,他应该知道,弗朗西斯既然敢跟他的骑士正面碰撞,那就一定不会简单的是正面碰撞。” 阿尔弗雷德城堡的客厅。 奥古斯都明白了老人的意思便也费解起来,他确实不知道老人突然造访的真正意图,但起码他也大概摸到了老人的谈话节奏。 重新躺回了椅子的老人轻轻叹息:“没什么不明白的,这么多年下来,恐怕再没有谁会比弗朗西斯要更了解索伦了,所以既然他能够将索伦的骑士团引到索伦城外,那他便同样有办法将索伦的骑士团带到他想要的战场,进行预谋好的决战。” 奥古斯都沉默,过了很长时间,直到面前的茶水已经彻底冰冷,窗外的天色也终于黑暗,他才迎着老人灰色的眼神,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老人苦笑喃喃自语,像是在叙说一个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口吻波澜不惊道:“接下来弗朗西斯要做的就是夺取索伦城,他很清楚,哪怕他埋葬了索伦家族的所有力量,可只要索伦城还在索伦手中,索伦没死,那最后死的就一定是他,这不仅仅是因为索伦是荒原的大后方,本身依托着阿尔卑斯山脉,占据最好的地理位置以及掌握走私的最佳渠道;更是因为他同样清楚,只有索伦死了,索伦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路易才有可能掌握索伦家族的各领地小领主手中的力量,否则,这些力量就永远都掌握在索伦的手中,那索伦……便总会重新强大。” “据说索伦侯爵是荒原上唯一一位拥有7级高阶斗气力量的强者,弗朗西斯如何杀他?” 似乎是对奥古斯都这个问题很不满,老人随意看了奥古斯都一眼,简单道:“个人力量强大的确重要,但我之前说过了,这么多年下来,谁知道弗朗西斯招揽有一群怎样的冒险者?这些冒险者中,就算没人杀得了索伦,可即便是人海去堆,那也能堆死索伦,要知道,再勇猛的狮子也敌不过一群豺狼。” 奥古斯都轻轻点头,像是完全没意识到他这个问题真的很没有必要去问。 他只是在皱眉沉思的同时,豁然想起一个关键人物,他直接问道:“斯图亚特呢?同样也在索伦城的他,应该没理由只是旁观这一切的发生吧?” “他当然有理由旁观这一切。” 老人神色顿时复杂,望向漆黑的窗外,他似乎感觉不到手中茶杯的冰冷,只是毫无感情色彩的说道:“第一,斯图亚特和索伦撑死也只是盟友的关系,不过是斯图亚特在这个关系中处于弱势,需要仰仗索伦侯爵罢了,第二,我想不出斯图亚特和弗朗西斯有什么冲突,第三,弗朗西斯肯定有说服斯图亚特不插手的理由,那么,既然只是不插手,又不需要动手,便能得到弗朗西斯的许诺,斯图亚特有什么理由动手?毕竟,弗朗西斯的阴险狡诈与残忍,只是针对索伦。”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斯图亚特一直想要的,索伦给不了他,而弗朗西斯能给他。” …… “我很想知道,有什么东西是斯图亚特想要,我不能给,而你却能给的。” 索伦城,索伦城堡的草坪上。 身穿麻衣剑士服的索伦侯爵漠然站在草地上,他右手手中的大剑斜指地面,而地面上,鲜血淋漓,在他身前身后身旁周围,到处都是穿着黑衣的尸体。 他杀了许多的卑劣袭击者,便当然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就像他大剑上的鲜血,除了敌人的,也有顺着他手臂流淌的肩膀上那道血痕的。 “荒原第二号巨头的位置。” 弗朗西斯阴森盯着索伦的伤口,哪能想到即便他已经足够重视索伦这头老狮子,几乎派遣了他手中所有拥有6级斗气力量的剑士,在付出10余人的代价后,却依旧只是为索伦带来肩膀上伤口,便再没有让他受到任何明面上的重伤,这的确是让弗朗西斯不得不震惊。 “荒原第二号巨头的位置?笑话,我给不了,你凭什么给?唐纳德是你想动便可以动的吗?” 纵然这场阴险而卑鄙的袭击让索伦愤怒,然而从头到尾索伦都没有质问过弗朗西斯为何骤然反目,这不是说他不想知道,除了他隐约能够猜出一些原因以外,索伦也根本不允许他问出这个无聊的问题,这是索伦的骄傲。 哪怕是死,狮子也只会在骄傲中迎接死亡。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哪里还有半点从前在索伦面前的谄媚、唯唯诺诺,弗朗西斯伯爵站在10来名黑衣人的身后,眯着眼睛盯着索伦,冷笑道:“看来你真的是前些年被阿尔弗雷德算计太多了,你的勇气也在一次次的算计中被消耗殆尽了,即便是阿尔弗雷德已经死了,可他还是在他心理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唐纳德的确是头老狐狸,可他的继承人呢?很遗憾,他的继承人继承了他的魔法天赋,却没有继承他身为一位贵族所必须的精明头脑,这样的唐纳德家族还有什么可怕?要知道,唐纳德终究太老了,半截身子都躺在了棺材里,他还能撑上几天恐怕连上帝都不敢保证。” “你低估了唐纳德,高估了斯图亚特。” 索伦漠然说了这一句,便突然没再说话。 眯着眼睛的弗朗西斯不着急,他之所以跟索伦还有这么多废话,当然不会是他的慈悲或者念旧想要索伦多呼吸几口还活着的空气,只是一头狮子临死前的绝望反扑让他不得不忌惮,那么,眼看着这头狮子在一点一点的流着鲜血,他想不出不拖延时间,不等待狮子鲜血流尽的理由。 合格的贵族,能让他的敌人距离死亡更近2步,那就绝对不会只让他更近1步。 “最后一个问题,接下来你会如何处置路易?” 真是头骄傲而自负的狮子啊,死都要死了,竟然还不问他动手的理由,难道他不担心死不瞑目吗? 弗朗西斯狰狞微笑:“放心吧,哪怕是看在从前你对我的关照上,我也不会让路易死的,当然,起码是暂时不会,我需要他掌管你的索伦。” 索伦挑了挑眉。 不奇怪他提起他第二顺位继承人时的口吻平淡,他当然不会愤怒,狮子群里诞生了一匹愚蠢的狼,那狮子便自然只会悲哀,而不会愤怒。 “我也有一个问题。”既然摆明了是等待索伦这头狮子的鲜血流尽,而索伦又很配合,弗朗西斯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他紧握了握手中的窄剑,舔息了下干涸的嘴唇,问道:“为什么没有看到迪米特?要是没有猜错,你身边的迪米特起码也拥有7级初阶的斗气力量,有他在,想要杀你,我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索伦从不会向不配成为他敌人的卑劣者亮出全部力量。” 这就是说他不配吗? 弗朗西斯唇角扬起一道残忍微笑的弧度,眼睛捕捉到索伦握剑的手轻轻颤抖,他紧紧的眯着眼睛:“是在奢望迪米特能够出现在你的阿忒拉斯身边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你就去死吧!” 随着这句话落下,弗朗西斯身前的黑衣人陡然亮起手中大剑,从4个方位或劈,或刺,瞬间将索伦笼罩在大剑的阴影下。 索伦不屑扬唇。 弗朗西斯在等待他的鲜血流尽,他何尝不是在恢复力量;弗朗西斯看到他的肩膀颤抖,但他看到的真是颤抖吗? 宽广而硕大的巨剑猛然刺向大地,借助反弹的力量,索伦高高跃起,散在脑后的金发瞬间蓬散,半空中的他,犹如天神下凡,他一剑横扫,将同样跃起的一个黑衣人直接斩落的同时,他双手握剑,无视身旁的黑衣人,剑尖直指黑衣人身后的弗朗西斯。 斗气的属性有力量,有敏捷,有速度。 而如果说索伦的斗气属性便是绝对的力量,那么弗朗西斯伯爵便是绝对的速度了,所以纵然索伦这一剑来的格外凶悍格外突然,然而黑衣人后的弗朗西斯伯爵依旧在横剑挡住了索伦剑尖的霎那,飞快的向后倒退,堪堪躲过索伦这强横的一剑,他也暂时脱离了战圈。 然后低头看了眼胸膛处被索伦剑芒所划伤的伤口,弗朗西斯舔了下他自己的鲜血,猛然握紧窄剑,重新回到索伦的身前。 这个时候,索伦已经被黑衣人彻底围困,10来个拥有6级斗气力量的人,再加上弗朗西斯的鬼魅剑影,哪怕索伦强大的力量瞬间让他又斩杀试图贴近他的两名黑衣人,可他的力量也再不可避免的急速消耗,等到他的剑再次刺穿第4个黑衣人的胸膛,他的呼吸便也急促了起来。 手中大剑已经越来越无力。 可就在索伦陡然暴喝,再次将大剑横向弗朗西斯时,这一次急速撤退的,不仅仅是弗朗西斯,甚至连围在他身边的其余7个黑衣人也同时撤退。 他将手中大剑插在地上,双手按在大剑上,索伦大口喘息。 他低着头,眼睛却依旧骄傲的放在面色阴沉的弗朗西斯身上,他知道他这一生最愚蠢的错误就是轻视了这条狗,可他会承认错误,却永远不会后悔他的错,在索伦的世界,没有后悔。 他知道他的继承人总有一天会为他复仇。 他相信他的继承人总有一天会洗刷他的愚蠢。 “低头吧索伦,我会留你全尸。” 神情阴沉的弗朗西斯震撼于索伦强弩之末依旧拥有的强横实力,他一字一句从唇边挤出这样的一句话。 索伦剧烈喘息,突然抬头的他张狂大笑:“索伦只向上帝低头。” 弗朗西斯沉默没再说话,他死死盯着即便浑身都沐浴着鲜血,却仍然骄傲站在那里的索伦,突然将他手中的窄剑向着索伦的心脏狠狠掷去。 窄剑没有机会刺穿索伦的心脏,然而连索伦都不可能知道弗朗西斯真正的手段其实是在他的身后——就在弗朗西斯抛出窄剑的一瞬间,索伦身后陡然飞来三支箭矢,悍然射向索伦心脏,脊椎,脖颈,三处要害。 索伦已经再没有力量能够避开他背后的三支箭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这把肮脏的窄剑插在他的心脏。 他伸手,迎着飞来的窄剑,悍然将窄剑抓在了他的手中。 却再也没能躲过背后的暗箭。 这头骄傲的狮子,哪怕到死,也都按在他的大剑上,顽强的站立着,从不曾低下头他骄傲的头颅。 弗朗西斯轻轻上前,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索伦脸上依旧残留的张狂笑意,缓缓从索伦手中抽出他的窄剑,然后架在再没有了半点力量的索伦脖子上。 “上帝会看着你在鲜血中绝望哀嚎,走向灭亡,你这一生都会活在上帝的憎恨之中。” 弗朗西斯猛然眯起眼睛,窄剑迅速环绕索伦的脖子呈圆形划过。 他将索伦的头颅拎在他的面前,看着那双依旧没有闭上的眼睛,喃喃道:“可是上帝在哪,我看不到。” 第五十二章唐纳德老狐狸 谁能想到显赫强大的索伦短短一夜便迅速坠入深渊? 奥古斯都肯定震撼,但不至于震骇,再怎么说这一夜也是弗朗西斯这条夹着尾巴的狼伪装成狗蛰伏了起码10年的浓缩结果,要是失败,那才奇怪,所以从惊讶到震撼,听完老人的叙述,奥古斯都沉默很久,便终于还是收敛心神,再不琢磨这场铁定改变整个荒原格局的大事件。他扭头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稍微缓和了下客厅里的紧张氛围,这才终于察觉到他和老人手中的茶水早已冰凉,他向老人歉意微笑,吩咐依旧等在门外的女仆换上热茶,便也重新坐正了身体。 “不管怎样,请允许我向您不辞寒冷赶来跟我讲述索伦城的情况表示我最大的谢意,不过伯爵,想必您也知道,这件事情的确会影响到阿尔弗雷德,可对于目前的阿尔弗雷德来说,我似乎也无法插手这件事情吧。” 老人,也就是唐纳德伯爵不动生色的喝了口热茶,当然知道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是在隐晦询问他的来意,但他却没有正面回答奥古斯都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叹息道:“一旦弗朗西斯成功获得通过路易间接控制索伦,那么接下来唐纳德就是他必然要对付的对象,这跟他向斯图亚特的承诺无关,关键是他也需要斯图亚特来取代唐纳德,毕竟,他想要统治荒原,就算不可能完全控制所有的家族,起码也要让任何一个家族都无法威胁到他。” 奥古斯都轻轻敲着他轮椅的扶手,跟唐纳德这样的老狐狸谈判,没点耐心可不行,他平静说道:“可是,这跟阿尔弗雷德有什么关系?” 真不像一个17岁的孩子啊。 哪怕索伦会议时已经见识过这个孩子的强大心性,唐纳德依旧忍不住感慨,他终于清晰意识到,如果他不率先亮出他的态度,恐怕就这样坐在天亮,这个孩子都不可能松口询问,他悄然苦笑,似乎是那杯热茶让他恢复了不少精神,他坐正了身体,昏黄的老眼也明亮许多,直接说道:“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奥古斯都唇角隐蔽勾起一道耐人寻味的弧度,这个时候在他对面的唐纳德就是他的谈判对手,他迅速进入状态,果断道:“理由,利益,代价。” 唐纳德稍微考虑了下,并没有利用阿尔弗雷德目前的困境来展开他的陈述,他也知道,拿阿尔弗雷德目前的困境来暗示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必须得跟他合作,那绝对是最愚蠢的一个方案。 “索伦侯爵认为弗朗西斯给不了斯图亚特想要的,可实际上他只说对了一半,那就是弗朗西斯高估了斯图亚特,斯图亚特也断然坐不稳荒原第二号巨头的位置;但另一半他猜错了,弗朗西斯没有低估唐纳德,倒是索伦高估了唐纳德,原因很简单,首先我的继承人是个合格的魔法师,却不是个合格的贵族,我很清楚,我的继承人做不到在接下来的荒原局势中率领唐纳德游刃有余。其次……”说到这里,唐纳德停顿了下,望向奥古斯都的眼神也格外复杂:“其次就是这些年为了维持唐纳德强大而神秘的形象,唐纳德早就苦不堪言。” “被誉为上帝宠儿的魔法师是个尊贵的职业,但同时,也更是个昂贵的职业,我甚至可以断定,最多再有一年的时间,唐纳德就必须得在魔法师与骑士队伍之间做出选择了,要么竭力栽培魔法师,要么继续蓄养骑士,这两者只能选择其一。” 这就是理由吗? 奥古斯都很好的掩饰了他心中的惊讶,他知道唐纳德的继承人在魔法领域迷了路,这点在荒原也算不上秘密,但唐纳德家族的情况真的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不愿意相信,可唐纳德坦诚的陈述又让他不得不相信,所以就凭奥古斯都纸面上对唐纳德做出的了解,他也很难判断这头老狐狸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 “再就是我先前说了,既然是你的父亲将唐纳德高高捧起,那么接下来总归还是要由阿尔弗雷德的人来接受这件事情。” 奥古斯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前世商场谈判时他有个习惯,就是喜欢盯着对手的眼睛进行谈判,导致这个时候他的眼睛便始终放在唐纳德的眼睛上,这无疑是个很有侵略性、也很失礼的举动,不过还好,老伯爵似乎并不在意奥古斯都的眼神。 “这大概就是第二次索伦会议时,你建议贵族们先选择冷眼旁观的真正原因了吧。” 唐纳德摊手,毫不否认:“一个小手段罢了,在唐纳德做出决定前,我不想有其他人先和阿尔弗雷德达成合作,否则唐纳德的价值就会进一步贬值。” “让人赞叹的小手段。”奥古斯都扬唇冷笑:“可是这个理由不够,我不否认阿尔弗雷德危在旦夕,我也同样承认我似乎根本没有拒绝和你合作的理由,但是伯爵,索伦侯爵的鲜血还没有冷却,您一定会体谅我的谨慎。” 这就是把唐纳德比作弗朗西斯,暗示唐纳德突兀到来提出的合作很可能是包藏祸心了。 老伯爵叹息,是该说这个孩子愚蠢还是精明? 他微眯了他的老眼,缓缓道:“我知道索菲娅—君士坦丁除了君士坦丁家族继承人外的另一个身份。” 奥古斯都敲击他轮椅扶手的手指骤然停下,握着他轮椅的扶手,他再没有说话。 这个小细节唐纳德似乎并没有把握,他只是说完这一句后便再次拿起了温热的茶杯,又道:“至于你要的利益和代价,简单来说,我用唐纳德的现在换取唐纳德的未来,我用阿尔弗雷德未来,换取唐纳德的未来。” “我非常愿意相信,一旦巫妖退后,阿尔弗雷德必将崛起。” 奥古斯都认真盯着轻轻喝茶的唐纳德老伯爵,脸上表情不停变幻,但最终,定格在他脸上的终究还是一个灿烂微笑。 “阿尔弗雷德从不吝啬对他的朋友付出最大的友谊。” …… 接下来,奥古斯都便和唐纳德老伯爵针对合作展开细节上的谈判,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尤其是和荣辱沉浮了一辈子的老狐狸勾心斗角,奥古斯都深知他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后者的语言陷阱,可以说,哪怕只是敲定细节,奥古斯都也拿出了他百分百的态度将这场谈判视作一场小规模的战役;同样,唐纳德老伯爵也终于更深层次的了解到这位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侵略性,他之前听说了阿尔弗雷德内部会议上奥古斯都的强势与独裁,可那终究是针对阿尔弗雷德的仆人,倒真没想到哪怕是跟他这个合作伙伴谈判,这个小家伙依旧咄咄逼人。 但要这样就理解成是这位荒原第二号巨头在不停让步那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一直到最后,奥古斯都才清晰察觉到,哪怕他付出了百分百的精神,他也依旧没有取得太多便宜。 表面上的弱势? 不过是唐纳德这头老狐狸的一个掩饰手段罢了。 最后,等到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已然大亮,敲定了大部分细节的奥古斯都邀请老伯爵在他的城堡休息,不管怎样,奥古斯都必须承认,唐纳德这个时候提出合作,确实没有趁他之危的意思,反而很大程度上来说,这个时候合作,对阿尔弗雷德更及时、好处更大,尽管这个前提是建立在唐纳德也不会有太多损失的基础上。 意料之外,唐纳德拒绝了奥古斯都的邀请,苦笑道,对于一个即将永眠于地下的老人来说,任何一秒不是很必要的休息,都是极大的浪费。 奥古斯都真诚向老伯爵表示了他的敬意。 然后在唐纳德回到他火狐狸马车的时候,奥古斯都貌似不经意提起了第一次索伦会议时唐纳德的那个橄榄枝问题。 站在马车前按着蓝宝石权杖的老伯爵微笑,似乎也是因为合作的顺利,他心情看起来明显不错,坦然说道:“那个时候表态支持你的原因很简单,我断定你必然不会接受我的橄榄枝,因为你很清楚,一旦你接受了我的橄榄枝,那你和你的阿尔弗雷德就距离死亡更近了;所以只是一个不需要我付出任何代价的橄榄枝,就能够换取你的一部分感激,并且还不会为唐纳德带来任何麻烦,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抛出那根毫无诚意可言的橄榄枝。” 奥古斯都由衷折服,轮椅上的他微微弯身向老伯爵再次表示他的崇敬。 可惜老伯爵没可能看到他低头时一瞬间的表情与口型。 老狐狸。 …… …… ps:貌似是瓶颈?一定是数据影响了我的状态……郁闷。 第五十三章主啊,求你使他们恐惧 阿忒拉斯和骑士们沐浴着如血的残阳返回城堡。 奥古斯都得到消息的时候正趴在书桌上休息,他刚刚跟唐纳德那头老狐狸进行了一夜的勾心斗角,加上唐纳德走后他又必须得第一时间针对唐纳德所提供的帮助修改他的计划,便一直在书房忙碌到中午的时候才终于架不住沉重的眼帘稍微休息了一下。 然后等得到消息他便第一时间起身,接过女仆递来的粗糙毛巾,他简单擦了把脸,便驱动轮椅离开书房,期间经过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护教骑士团驻扎地,奥古斯都清晰看到换上了一身白袍的索菲娅殿下正在忙着给伤势较重的骑士们治疗;当然,跟阿忒拉斯一起去克里斯多夫领地抵挡巫妖的两名教廷白袍司祭倒是没事,可问题是他们本就不充沛的魔力撑死也就是让他们把阿忒拉斯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想要再救治其他骑士,实在勉强。 坐在轮椅上的奥古斯都就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神情始终漠然。 阿忒拉斯去的时候包括脱下铠甲离开战马的剑士步兵总共带有约550人,可活着回到城堡的不足330人,其中剑士步兵死亡80人左右,大部分都死在兽人的血腥撕咬下,剩下便全部是骑士伤亡,护教骑士团死亡85人,几乎损失了阿忒拉斯带过去的一半力量,同样的,阿忒拉斯直属的索伦百人骑士团也损失过半——这毫无疑问是个惨重的损失,并且考虑到骑士们没有死在巫妖的潮流中,而是死在人类的阴谋下,这个结果就更是让奥古斯都很难接受。 最后,他便径自驱动轮椅出现在了阿忒拉斯的营帐。 很难想象即便刚从死神的手中成功逃脱,又经历了这样一场剧变,阿忒拉斯依旧能够静心读书。 他听到轮椅的声音,意识到是奥古斯都到来,原本捧着一本书背对着营帐布门的他便缓缓转身。 奥古斯都瞬间皱眉。 在阿忒拉斯堪称完美的英俊脸庞上,一道伤痕顺着他左脸颧骨蜿蜒延伸,不狰狞,却格外触目惊心。 然而阿忒拉斯浑然不觉,他甚至迎着奥古斯都的皱眉神情还微微笑了笑。 只是跟从前迷人优雅的微笑相比,尽管阿忒拉斯的微笑依旧迷人,可奥古斯都就是清晰感觉到了这份微笑的沉重与阴霾,再没有了从前的优雅与轻松。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道:“我很遗憾索伦的变故,不过还是要向你表示祝贺,从此以后你就是实不至,但名却归的索伦侯爵大人了。” 像是意外奥古斯都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阿忒拉斯先是愕然,但很快便重新微笑;他心存感激,当然知道奥古斯都是在暗示他,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被仇恨和绝望湮没,他也必须得将他这个名不符实的侯爵大人变成实至名归的侯爵大人。 他将右手贴在胸膛,微笑躬身:“谢谢。” 然后抬起头想了想,再次认真躬身:“您一定得接受我最诚挚的谢意。” 奥古斯都轻轻点头。 都是聪明人,自然也都明白彼此的意思,就像阿忒拉斯这两个谢谢,一是感谢奥古斯都的提醒,再就是感谢奥古斯都给他的帮助,可以说,如果不是护教骑士团的拼死护卫,阿忒拉斯没可能活着离开克里斯多夫的领地;并且要不是奥古斯都果断派出最后的50名弓箭骑士前去接应,那即便暂时逃出了克里斯多夫的领地,阿忒拉斯也很难从路易和马克的追杀中活下来,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必须得感谢奥古斯都。 同样的,他不可能憎恨,也不可能提起就是因为他前来阿尔弗雷德城堡,这才给了弗朗西斯和路易机会,因为事实就在眼前,阿忒拉斯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他留在索伦城,弗朗西斯这条狗也迟早会露出他的阴森獠牙,甚至他还可能跟他父亲面临同样的结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接下来我给你两个建议。” 奥古斯都打量站在他身前的阿忒拉斯,由于伤势,他脱下了他明亮的骑士铠甲,穿着一身轻松简单的白色麻衣,阿忒拉斯身上的淡然气质让人很难相信他的家族刚刚覆灭,他也差点就此死亡。 “第一,留在阿尔弗雷德,给我时间,我会夺回你的索伦。”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阿忒拉斯断然拒绝,似乎他完全意识不到他这个时候一旦离开阿尔弗雷德城堡,就会迎接路易和弗朗西斯的追杀,并且凭他目前的力量,他也很难从这场追杀中存活下来,更别提是重新夺回他的索伦了。 是愚蠢的骄傲? 当然不是,事实上奥古斯都和阿忒拉斯都很清楚,如果他选择了接受这个提议,那么将来即便奥古斯都会真的将索伦还给他,可那也不会再是阿忒拉斯的索伦,起码在阿忒拉斯的身上会深深留下一个阿尔弗雷德的印记。 所以这是骄傲,但绝不愚蠢。 “第二,你必须得尽快离开阿尔弗雷德,你比我更清楚,拖的时间越长,索伦领地那些愿意效忠你效忠索伦家族的领主,就越不可能再见到你。” 阿忒拉斯没有犹豫:“我在等人,很快便会回去。” 奥古斯都没再说话,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道:“对于你能够在一开始便赶来阿尔弗雷德城堡,我心存感激,我很抱歉目前的阿尔弗雷德给不了你太多帮助。” 阿忒拉斯挑眉,道:“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跟我讲过,哪怕为别人付出了什么,也一定不能指望回报,否则某一天得不到预期结果,我们会怨恨的。” “那么,愿主庇佑你,我亲爱的阿忒拉斯。” …… 等到奥古斯都转身离开,背影也消失在他营帐的门前,阿忒拉斯这才收回他的视线,他伸手抚摸了下脸上的伤痕,看着整齐悬挂在旁边的银亮铠甲,他知道,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穿上那件铠甲,也再不可能向往他崇尚的骑士信念了,因为从今天起,他不只是阿忒拉斯—索伦,他同时更是索伦家族最名正言顺的掌舵者——他是索伦侯爵。 他悄然眯起眼睛,从前璀璨而动人的眼睛里流露出全然的冰冷。 他再次拿起奥古斯都来时正在翻阅的书籍,随手翻到下一页,他的手指落在第一段文字上。 “我已疲于叹息,被悲伤所侵袭;身陷敌人的阴谋当中,仇敌逼迫我的灵魂,想要把我放逐到黑暗的深渊; 主啊,求你使他们恐惧,让他们知道,他们不过是人。” 第五十四章这次离开,便再也不会离开 “我要回去了。” 阿尔弗雷德的最终山山腰,穿着洁白衬衫的阿忒拉斯望着脚下的枯萎枝草,在雪白堆领的映衬下,他苍白脸上的那道伤痕尤其刺眼。他终于还是艰难说出了这句话,像是突然轻松了许多,没有回头的他笑了笑,很快又道:“从前我喜欢听到你的声音,想要你和我说话,可今天,就让我说话,好吗?” 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背影的女孩果然没再说话的意思。 阿忒拉斯神情逐渐漠然,望着眼前,望着脚下,他全然坚毅。 “我这次回去很可能会死,也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能够活着见到你,可我还是必须得回去。” “我承认,最初的几天是我人生中从没有经历过的黑暗,要知道,怎么可能轻松,怎么可能不绝望,可问题是绝望和恐惧有用吗?没有,非但没用,每当我想到我的敌人们会因为我的绝望和恐惧而大笑,我就更不敢恐惧更不敢绝望了,他们都在看着我:活着的,在等我重新站起来,在等我步入地狱,再不然就是幸灾乐祸;而死了的,有的在嘲笑看着我,有的在期待看着我;尤其是那头死了的老狮子,我如果绝望如果恐惧,哪怕是在地狱,他也会死不瞑目吧。” 有寒风吹过山腰,不冷,然而阿忒拉斯每一个字都在寒风中散发着刺骨的冰冷。 “说起那头老狮子,他活着的时候,我一直认为我已经长大,我已经可以决定索伦的一切,我甚至觉得根本再不需要他,所以我对抗他,不理他,只是在他格外罕见的的耐心宽容和包容下肆无忌惮的追求我想要的;可现在,他死了,我却反而觉得我还没有长大,我的肩膀还不足以承担索伦的一切。” “是不是觉得很好笑?是啊,更好笑的是,我这几天始终在回想那头老狮子还活着的时候,他所给我的宽容,给我的一切,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死了,带走的不仅仅是我最牢靠的精神支柱,他甚至也带走了我最后的安全感……尤其是每个漆黑的夜晚,当我看到我的敌人们张狂大笑的脸,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 “可他真的就这么死了,那头最骄傲的狮子就这么死在了一条狗的撕咬下。” “我想让他活过来,告诉他,我会听他的话,再也不会和他做对;我想让他活过来,告诉他,我会放弃所谓的骑士信念,我会按照他的要求努力成为一个合格而让他满意的索伦继承人;我会答应他,再不追求他口中那愚蠢而莫名其妙的所谓爱情,彻底放弃曾经我很想要很想要的一切美好事物。” “但他再不可能活过来了。” “伊丽莎白,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在我还小的时候,第一次碰到你,不小心踩坏了你的小裙子时,我就发誓你将来一定会是阿忒拉斯的妻子,我会用这世间最大的幸福来换取这世间最完美的你,在我心里,我坚定的认为,好不容易才在这肮脏的世间遇到你,又怎么能够让你离开……为了你,我可以让那头骄傲而固执的老狮子一次次放弃针对阿尔弗雷德的计划;为了你,我可以牺牲那头疲惫老狮子一切的休息时间,只求他能够改变他的会议决策;为了你,我甚至愿意拿他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威胁他,让他给我骑士团来守护你;为了你,我曾经愿意牺牲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来捍卫你。” “可是,都是曾经了。” “我有的时候就忍不住会想,那头老狮子是不是为了惩罚我,才会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一条狗咬死。” “一定是的,他肯定是在用这世间最残忍的惩罚方式来惩罚我。” …… “我很想跟他说一句,父亲,我为我不切实际的荒唐梦想而感到抱歉。” “可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说抱歉了。” …… 早已泪流满面的阿忒拉斯没有擦拭他脸上的泪,他说道:“伊丽莎白,这次离开,我便再也不会离开了。” 他怔怔看着手中那枚纽扣,接着松手,任由纽扣滑落。 他看着纽扣落在草地,消失在干枯的草丛,喃喃说道:“永别了,我的爱。” 然后他还是没有回头,还是没有给他身后女孩说话的机会。 “如果还有活着看到你的机会,但愿我们不会是敌人……否则,我会忘了你是我最爱的伊丽莎白。” 最后。 他沉默站了很久很久,便终于再不犹豫,决然向着山脚走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女孩悄悄捡起地上那枚锈迹斑斑的纽扣,紧紧握在手心。 她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苍凉而孤单的背影,即便紧紧咬着嘴唇,可依旧没能控制眼泪的滑落。 不是因为她知道他这次离开,便再也不会离开,只是心疼。 …… 山脚下,带着伤势的骑士们已经做好准备,赶来的迪米特也将战马牵到了他的身前,阿忒拉斯接过缰绳,却没有接过迪米特另外一只手中的银亮铠甲,他盯着铠甲看了很长时间,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我不是骑士,丢了它吧。 他跨上战马,扭头看向最终山山上的那道清瘦身影,他知道曾经的阿忒拉斯已经死了,他所有的软弱所有的幼稚也都死在了阿尔弗雷德的最终山。 他转身,看向他身后依旧忠诚追随的骑士们,英俊而完美的脸庞纵然有了瑕疵,可他的微笑依旧动人。 他说:“骑士们,我们回家吧。” …… 在不远处阿尔弗雷德的城堡平台上,目送阿忒拉斯离开的奥古斯都神情复杂。 极端偏执的人往往在他们的精神世界中都是异常强大,而当这种强大受到刺激或者受到动摇,那最终要么就是摧毁他自己,要么就是摧毁一切。 奥古斯都很愿意相信这位年轻的索伦侯爵必然会走上最后的那条路。 他始终没有说话,可站在他轮椅后面,这段时间来跟他越来越熟,对他‘憎恨’也越来越多的索菲娅殿下却突然开口,索菲娅并没有掩饰她的嘲弄,说道:“就这样看着索伦的继承人离开了?奥古斯都,这可不像你这个魔鬼一贯的作风啊,你应该清楚如果阿忒拉斯重新夺回他的索伦,那么将来的索伦家族就一定是你前进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你难道愿意看到索伦成为荒原的王?你不是最应该将这种危险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吗?”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考虑您的建议。”奥古斯都没有回头,平静道:“可我想不出不让阿忒拉斯离开的理由,难道给弗朗西斯和斯图亚特埋下这颗仇恨的种子不好吗?要知道,斯图亚特和弗朗西斯同样是我路上的绊脚石,并且比起将来的阿忒拉斯,我更讨厌摆在眼前的这两颗。” 索菲娅很可爱的撇了撇小嘴,就知道这个魔鬼肯定不是因为阿忒拉斯给阿尔弗雷德提供了帮助的原因,她嘟囔道:“你不担心你想利用的这块石头会被很快碾碎?弗朗西斯和斯图亚特想必也不会给这颗年幼的仇恨种子生根萌芽的机会。” 奥古斯都望着阿忒拉斯和他的骑士们消失的方向,突然感慨:“仇恨,往往比爱更能让人类这种生物孜孜不倦地进化。” 第五十五章再也不会孤单 再厚重的乌云都不可能围剿阳光。 阿忒拉斯离开阿尔弗雷德城堡后,奥古斯都便再没有过多的去关注弗朗西斯和索伦城的动向,他知道这件大事件肯定会影响到阿尔弗雷德,但这种影响终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所以联系到唐纳德对阿尔弗雷德的援助已经逐步到位,笼罩在阿尔弗雷德上空的乌云也被冲淡许多,奥古斯都觉得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借助老狐狸给予他的这缕阳光将阿尔弗雷德上空的乌云彻底驱散。 根据他和唐纳德的约定,除了唐纳德要第一时间协助凯蒂恩尼将唐纳德领地的巫妖彻底绞杀外,他也会抽调一部分物资支援老管家没回来之前的阿尔弗雷德,因此,伴随唐纳德的援助物资接连抵达格兰镇,奥古斯都全部的工作重心便就放在了分配和处理这批物资之上;这无疑是一项繁琐而麻烦的工作,之前类似的工作都是伊丽莎白在处理,可惜阿忒拉斯的离开让伊丽莎白的情绪受到影响,奥古斯都虽然没办法通过语言让伊丽莎白走出这段情绪漩涡,但他起码能够要求伊丽莎白暂时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好好调整心情,因此,这件工作便只能由他自己处理。 这对于更擅长把握大局而不擅长处理这种冗长细节工作的奥古斯都来说,无疑是个折磨。 还好有最近跟伊丽莎白姐妹关系突飞猛进的索菲娅殿下。 那天恰好抓到了索菲娅跑来他的书房,最近几天跟索菲娅殿下也能说上话了的奥古斯都就顺嘴要求索菲娅协助他处理这些事情。 他相信智慧如索菲娅殿下这样的天才必然具备这方面的能力。 索菲娅当时就愣了,见过奥古斯都的没下线,问题是哪能这么无耻?一开始坦然让他的敌人,索伦的继承人帮助他也就不说了,可他们两个前几天不还处于各种误会各种冷战中吗?这怎么就能够随随便便就让她来帮他做事情了? 在奥古斯都这个差不多也算是个熟人的面前,再没有了她刻意的清冷和孤傲,索菲娅似笑非笑,就不怕我故意破坏你的工作,给你制造麻烦? 奥古斯都很诚实的摊手,当然怕啊,所以你只有协助处理权,最终你的安排还是要经过我的决定。 索菲娅咬牙切齿,本想无视这个过分的魔鬼,可突然想到她在这些细致的事情中搞一些破坏,这个魔鬼不一定能够发现,就算发现也得头疼修改,那似乎也是个有趣的游戏,很能打发荒原上这段无聊的日子,便最终意外答应了下来。 于是貌似对她小心思毫不知情的奥古斯都就让她坐在了他书桌的对面,并且在工作前很认真的提醒了她一句,能进入他的书房,可要珍惜这个宝贵的机会哟,一般人他是不可能允许进入他书房的。 索菲娅殿下再次崩溃,差点很不矜持很不优雅的吼道是你主动要求我来帮忙的好吗。 工作过程中。 轮到奥古斯都崩溃了,他发现这位君士坦丁的小公主有一个显著的毛病,实在太三心二意了,不知道是显摆她的智商,还是炫耀她能够同时进行几项工作,从她真正开始工作起,她可爱的小嘴巴就没停过,要么是精致的点心,要么就是不停问一些让奥古斯都必须分心的问题,一开始奥古斯都很怀疑这样状态的索菲娅有没有认真工作,可等到他大致看了一遍索菲娅殿下的工作成果,他就无语了,感觉用怪胎来形容索菲娅殿下真的再恰当不过。 “真不知道唐纳德为何要给你提供帮助,难道他看不出你的野心?” 尽管快要习惯了索菲娅殿下的三心二意,可没那份天赋的奥古斯都依旧是必须得暂停他的工作,来回答索菲娅的问题。 他看着对面鹅毛笔不停,头也没抬起的索菲娅,苦笑解释道:“首先,唐纳德很清楚,想要获得阿尔弗雷德的友谊,他只有这个机会,不然等巫妖退后,阿尔弗雷德成功站稳,那他的友谊对我来说就毫无价值了;其次,他知道我的野心,但他更清楚,比起弗朗西斯想要统治荒原的野心来说,我是善良可信的。” 索菲娅殿下很奇怪的没有针对奥古斯都口中的善良可信表示她的嘲讽与不屑,只是随口又问:“统治荒原和成为荒原的王不都一样吗?” 刚刚埋头打算工作的奥古斯都不得不再次抬头,说真的,后悔让索菲娅坐在他的书房了,几乎完全没办法工作了啊。 “当然不一样,统治意味着压迫;而成为荒原的王,则意味着责任。” “哦。” 奥古斯都险些一脑袋撞书桌上,这么认真给了解释,好歹给点反应好不好? 再次埋头面前的文件中,奥古斯都终于很悲哀的发现他已经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了,他很无奈的抬头看了眼对面‘专心’工作的少女,叹息后,便径自驱动轮椅离开了书房,只留下索菲娅独自一人。 索菲娅似乎毫无觉察。 然后等再次回来的奥古斯都在她手边的盘子里重新摆上各种精致点心,为她换了一杯热咖啡,她才抬起头来。 一下子似乎就愣在了那里,尽管还是很快低头掩饰了她的情绪。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骂着她的没出息,本来就是在帮忙,这个小魔鬼给她端茶换点心也都是很应该的啊,凭什么感动。 …… 得到唐纳德的援助,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摆在奥古斯都面前最大的问题便是第三路巫妖问题,说起来便连奥古斯都也感觉费解,几天前他得到消息,一批泰坦巨人和萨满黑袍出现在了德赫城的小树林,一度他也紧张而深感威胁,但这几天,哪怕他接连派出骑士试图找到这批巫妖的确切下落,却都毫无收获,就像突然间蒸发在了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德赫城、撒耶城、格林镇都完全没有这路巫妖的消息,实在是让奥古斯都百思不得其解。 尤其是再考虑这支消失了的巫妖绝对是三路巫妖中最强大、最可怕的一支,他就更是寝食难安。 但遗憾的是,这种情况下的他确实束手无策,他能做的就是尽早做好一切最坏的准备,不至于在消失了的巫妖突兀出现时还是束手无策。 然而,就在这一夜。 当奥古斯都拖着疲惫身躯又一次工作到深夜才入睡时,他突然感觉到他的床前似乎有人在盯着他。 他豁然睁开眼睛,朦胧的夜色中看着那人熟悉的喜感脸孔,没注意到那张脸上格外凝重的神情,他下意识便要抱怨。 可他还没来得及抱怨,阿尔伯特突然沉声道:“走,带你去见识一些有趣的东西。” 说完,也没有理会奥古斯都的询问,等奥古斯都坐在床边将轮椅拉到了他的身前,阿尔伯特皱眉感慨了句真是个小心的小家伙,这才上前为奥古斯都推动轮椅,离开卧房,向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草坪上走去。 夜色清冷。 裹着毯子的奥古斯都坐在草坪上的那块黑色石碑旁,等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有趣的东西,没有察觉到任何反常的他狐疑转身,有些奇怪的迎着阿尔伯特这位大陆第一骑士的凝重神情,他轻声问了句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尔伯特没有理他,奥古斯都便只能继续沉默等待。 接着,阿尔伯特突兀道:“来了。” 大地猛然颤抖。 奥古斯都眼前的漆黑夜色中,一道格外巨大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来,他每一步都会造成大地颤抖,每一步也都为奥古斯都带来格外强烈的冲击。 是视线上的冲击,同时也更是灵魂上的冲击。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间已经不短了,尽管奥古斯都很清楚这个玄幻的世界有魔法有斗气有着等等他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但毕竟他这段时间来接触的都是人类,所以当视线中突兀出现传说中的泰坦巨人,可想而知奥古斯都这一瞬间的震撼与兴奋。 巨人实在太高,起码4米的庞大身躯要求奥古斯都必须得抬头仰视。 那是一张麻木冰冷的脸孔,五官巨大,但不丑陋,主要是脸庞同样巨大,跟五官恰好构成一个和谐的比例。 巨人就出现在奥古斯都和阿尔伯特身前20米处,完全没给奥古斯都去考虑泰坦巨人怎会突兀出现在他城堡的时间,巨人咧嘴,然后猛然弯腰,一拳便砸在了大地上。 整个草坪似乎都被震起,奥古斯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下的轮椅也跟大地暂时脱节。 身旁早便做好了准备的阿尔伯特纵身跃起,就像战神,这位大陆第一骑士终于在奥古斯都眼前爆发他最璀璨的光华。 如果说斗气的属性有力量也有速度,拥有斗气可以侧重选择其中一项属性修炼的话,那么真正的骑士就是通过信仰源泉的力量,同时获取速度和力量的属性。并且对于阿尔伯特这样巅峰期的骑士来说,绝对的力量和绝对的速度也早就融合,他高高跃起的瞬间,奥古斯都几乎没能注意到他的身形,下一刻,他的脚便已经出现在了巨人的胸膛,而同样的,巨人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类的强悍速度,尽管他试图伸出他巨大的手掌去握住这双脚,但阿尔伯特依然是一脚踏在了巨人的胸膛。 巨人接连倒退,但竟然没有倒地。 这让深知他那一脚力量的阿尔伯特不得不慎重皱眉,难道是一头成熟期甚至巅峰期的巨人?不然他一脚的力量,虽然没尽全力,但起码7级斗气的人类是不可能正面硬抗的。 巨人倒退几步终于站稳,像是被他身下渺小的人类彻底激怒,他怒吼,让奥古斯都下意识皱眉去捂上耳朵,他迈着巨大的步伐朝阿尔伯特狂奔直去。 阿尔伯特不退,再次跃起,迎着巨大硕大的拳头,他的目标依旧是巨人的胸膛,一瞬间,速度和力量得到完美体现,奥古斯都几乎无法在黑夜中捕捉到阿尔伯特的身影,他只能看到眼前的巨人怒吼着,扭动巨大的身躯,似乎是想要抓到这个不停在他身上留下印记的人类,然而,他的速度明显跟不上阿尔伯特,在他的背上,胸膛,小腹等等部位都留下脚印的阿尔伯特,最终一脚踩在巨人胸膛后,便再次退回了奥古斯都的身旁。 然后他负手而立,神情平静。 怒吼中的巨人轰然坐倒在地。 可下一刻,让阿尔伯特更惊讶的是,他预料中起码会失去行动能力的巨人居然再次挣扎起身,而这一次站了起来的巨人摇晃着,不再怒吼,神情流露出全然的慎重——阿尔伯特一直没有尽全力,明显巨人也同样还有余力。 “有趣的渺小人类。” 巨人瓮声说了一句,随后握紧双拳,似乎又要展开下一轮的冲锋。 但就在阿尔伯特眯起眼睛,终于再不打算留力的时候,从巨人身后的黑暗,突然传来一道小女孩的清脆声音。 “够了阿瑞斯,你现在还不是这个骑士的对手。” 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从远到近,身形逐渐清晰,她晃动着她一头灿烂的金发,边走边道:“起码幼年期的你不可能是这个骑士的对手,当然,一旦你进入成长期,这个骑士就不可能再轻易击倒你了,而如果你达到成熟期,你就可以将这个骑士轻松撕烂。” 突兀出现的可爱小女孩,和她所说的话为奥古斯都带来强烈的震撼。 而阿尔伯特则只是为小女孩的话语感到惊讶。 小女孩站在了巨人的身旁,迎着阿尔伯特的惊讶,她很可爱的笑了笑:“骑士,你猜对了,阿瑞斯确实是得到了战神祝福的泰坦,他是天生的战神体质,凭你的灵魂力量,你不可能战胜成熟期的阿瑞斯。” 阿尔伯特顿时皱眉,再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一头拥有战神体质的巨人对于人类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可怕存在。 …… 似乎终于注意到阿尔伯特身旁很没有存在感的奥古斯都,这个诡异可爱的小女孩顿时眼睛明亮,就在奥古斯都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的情况下,小女孩一步步走向奥古斯都,连摸不清这个奇怪小女孩情况的阿尔伯特可能都没有注意到,仿佛一瞬间她就出现在了奥古斯都的轮椅前。 奥古斯都下意识身体紧绷。 小女孩就这样站在他的身前凝视着他。 然后盯着他的眼神骤然便流露出惊喜、温柔、以及深切的哀伤。 可一个不过7、8岁的小女孩哪有这样复杂而深沉的哀伤? 她缓缓蹲了下去,将她可爱的小脑袋枕在奥古斯都的腿上,浑然不顾奥古斯都的紧张与僵硬。 她呢喃道:“真的是你呢,太好了,在这个陌生的世间,捷琳娜再也不会孤单啦。” 第五十六章曾经的萨满女皇 认错人了吧? 如果还能拥有正常的思维能力,想必任何人都会下意识产生这个疑问,奥古斯都也不例外,可关键是在这样诡异氛围下面对这样一个奇怪的小女孩,他也断然不敢随意问出这个问题,只需要看看那头拥有战神体质的泰坦巨人对小女孩的服从程度,傻瓜都能看出来这个小女孩头上隐形的晦涩光环,而这就导致奥古斯都脸上的僵硬,跟趴在他腿上的小女孩一脸享受的表情直接构成两个极端,一直到小女孩蹭了蹭他的腿,依依不舍终于缓缓抬头,奥古斯都才悄然松了口气。 他艰难扯动唇角想要说话,可迎上小女孩眼中跟她年龄完全不符的温柔和哀伤,他发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除了全然诡异,他甚至感觉毛骨悚然。 然而,似乎看出了他震撼的小女孩再次开口所说的话,却更是让毛骨悚然的奥古斯都直接坠入冰冷深渊。 她盯着奥古斯都的眼睛,爬上奥古斯都的腿,将小嘴凑到奥古斯都耳边,认真说道:“把一个苍老的灵魂强行塞进一副年轻的躯壳,感觉一定很痛苦吧。” 奥古斯都的世界顿时坍塌。 可以说,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间,他的来历以及他的灵魂本身就是他最大也最未知的秘密,他不知道这个秘密会为他带来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世间一旦知道了他的这个秘密他会面临怎样的结局,可毕竟这是个神权主宰大陆,皇权统治国度的世界,他的来历某种程度上说本身就不容于这个世界,也本身就是最晦涩的黑暗。 可这个小女孩不过轻轻一捅便轻易戳穿了奥古斯都最大的秘密。 那一瞬间,奥古斯都的嘴唇几乎再没有了半点血色。 不过惊骇过后,当奥古斯都大脑重新运转,联系到小女孩之前的那句话,狂喜便也同时弥漫奥古斯都的灵魂。 他压抑着他的激动与兴奋,小心翼翼看了眼身旁皱眉不语的阿尔伯特,他甚至没有顾忌阿尔伯特是否能够听得到他所说的话,他努力压低他的声音,不知道是兴奋还是他刻意的压抑,他的声音竟然颤抖中带着尖细:“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哪个国家的?” 轮到这个可怕而诡异的小女孩一脸茫然了。 奥古斯都皱眉,仔细想了想,很快又问:“whereareyoufrom?” 依旧是小脸上写满了茫然,小女孩愕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圆圆的小眼睛瞬间明亮,迎着奥古斯都的狂喜,她低声说道:“是某个遗失种族的语言吗?太可怕了,你的另外一个灵魂竟然比我还要苍老?” 原本狂喜的奥古斯都一时间没能醒悟过来小女孩这句话的意思。 但他终究还是意识到他跟这个诡异的小女孩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问题,这让他浓重的期待很快被失望替代,一时间也索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经过这么几句这世间除了他,再没人能懂的对话,他对这个诡异小女孩的恐惧与戒备不知不觉间便减少了许多。 然而,小女孩却明显误解了奥古斯都没再说话的意思,以为奥古斯都是觉得这个场合说话不太方便,小女孩先是若有所思,随后老气秋横的说道,关于我们另外一个灵魂的事情,我们私下里慢慢研究,然后她从奥古斯都腿上跳了下来,眯着可爱的圆圆小眼睛,她指着奥古斯都的城堡,说道:“这个城堡我征用了,这就是叶卡捷琳娜女王陛下在大陆上的第一个皇宫了,你务必把最大的床放在最大的房间,那是女王陛下的寝宫。” 奥古斯都一头雾水,阿尔弗雷德城堡这就变成皇宫被征用了? 但自称叶卡捷琳娜女王陛下的小女孩完全无视了他的莫名其妙,转身看向泰坦巨人,她叉腰指派道:“你先回去吧阿瑞斯,告诉阿尔法那个老不死的,女王陛下已经找到她要找的人了,有一些私人事情要处理,就不参与你们的掠夺了,让他不要打扰到女王陛下,离我的皇宫远点!” 拥有战神体质的泰坦巨人憨笑挠头:“那阿瑞斯呢?” “啊啊啊啊啊啊。”明显脾气暴躁很没耐心的小女孩陡然尖叫,吼道:“你也回去啊,捷琳娜女王不是说过了嘛,等你步入巅峰期就带你统治这个大陆!” 阿瑞斯迟钝想了想,摩挲着他的下巴,巨人呵呵笑道:“那我很快回来,跟你去统治大陆。” “快去吧快去吧,要记得让阿尔法离我皇宫远点啊!” 泰坦巨人瓮声笑着,然后转身,一步步向着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黑暗中走去,他巨大的身影每走一步都会让大地颤抖,越走越远。 一旁,轮椅上莫名其妙的奥古斯都还是没能完全反应过来,感觉阿尔伯特带他出来的这个有趣夜晚实在太有趣了。 这个来历未知身份未知的诡异小女孩居然选择留下来? 他狐疑看向一边的阿尔伯特,迎着后者询问的眼神,他又看了看小眼睛不停转动的粉裙小女孩,考虑到她跟离去的泰坦巨人所说的最后那些话,他终于还是咬牙点头,确定了阿尔伯特的询问,这让阿尔伯特瞬间皱眉,但很快,自作主张理解了奥古斯都深意的阿尔伯特便恍然大悟,留给奥古斯都一个格外晦涩的微笑,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奥古斯都身旁的小女孩,径自便走回了城堡。 …… 奥古斯都最终便还是带着这个诡异的粉裙小女孩回到了他的卧房。 刚到房间,小女孩就缠着让他讲述他另外一个灵魂的来历,奥古斯都没理她,终于有足够的空间满足他的好奇心了,他问小女孩是如何知道他身体里边还有另外一个灵魂的,小女孩想都没想便给了他一个让他无语的强悍答案,因为我是伟大的叶卡捷琳娜女王啊! 奥古斯都白了她一眼,又说你得先让我知道你的来历。 小女孩圆圆的小眼睛转动起码4圈,说道,我另外一个灵魂存在的时间是巨龙统治天空,精灵主宰森林,人类和兽人抢夺大陆主导权的时代,那个时候我是那个时期最强大的萨满女皇,一场战斗中我的灵魂陷入沉睡,用你们人类的说话就是我死了,但等我再次醒来,我发现我只是肉身死了,灵魂却不灭,于是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寻找到一个跟我灵魂契合度勉强合格的肉身,历经艰辛终于取得这具躯壳的主导权,成功镇压了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 奥古斯都皱眉不语,这段话信息量实在太浩瀚了,以他对这个大陆目前的肤浅了解,他也很难彻底明白。 但小女孩说的轻松,实际上在她抢夺这个躯壳主导权的时候,一定很辛苦很危险吧。 他看着坐在他大床上不停晃动脚丫的小女孩,竟然没有追问她是如何做到的将灵魂融合到另外一个陌生的躯壳。 小女孩说该你回答我的问题啦。 奥古斯都原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鬼使神差他竟然笑道,我来自一个失落的文明,飞机统治天空,轮船主宰大海,大炮雄踞大陆,凭你的智商我很难解释。 小女孩果然目瞪口呆,坐在大床上的她一脸崇拜。 奥古斯都淡然微笑。 很可惜的是,他转身的一瞬间没能看到小女孩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 然后等奥古斯都转过头来,小女孩已经脱下了小皮靴站在了他的大床上,就在奥古斯都一脸费解的神情下,她指着奥古斯都郑重宣布:“叶卡捷琳娜女王正式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叶卡捷琳娜女王的第一个扈从骑士,你要誓死捍卫虚弱阶段的叶卡捷琳娜女王,我会考虑终生只赐予你扈从骑士的资格。” 本该感觉滑稽的奥古斯都突兀愣住。 阿尔伯特说他和他应该是一类人,因为已知的人类世界中应该只剩下他们两个拥有强大灵魂力量的同类人。 但叫做叶卡捷琳娜女王的小女孩也说,她找到了奥古斯都便再也不会孤单,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大陆,只有他们两个拥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也只有他们两个身体里边装有两个灵魂。 奥古斯都觉得还是叶卡捷琳娜的说法更恰当。 他突然感觉行走在这个陌生的大陆,他再不会孤单。 第五十七章意念干涉 如果心里始终埋藏一个整个世界没人能懂没人能说的秘密,那一定会很痛苦吧。 …… 终于从这个痛苦中解脱的奥古斯都整晚都没法睡觉,不是不困,关键是捷琳娜女王太难侍候,最初是指着奥古斯都不够宽敞的卧房说这哪像一位女王陛下的寝宫,后来好不容易被奥古斯都安抚,她又坚持要让奥古斯都睡在她的身边,奥古斯都一开始确实尴尬,但最终还是华丽丽败在捷琳娜女王一句,没关系,就算你想摸,凭我目前这幅躯壳,你也什么都摸不到的彪悍话语之下;然后躺在一起,捷琳娜又开始抱怨大床不够柔软,远不如正统的鹅绒垫子来的舒适。 奥古斯都眼观鼻鼻观心,采取无视她的策略,竟然效果显著。 很快入睡的捷琳娜模样娇憨,跟清醒状态下完全就是两个人。 这一夜经历了心神巨变的奥古斯都艰难平静心神,刚要睡觉,却突兀看到熟睡中的捷琳娜泪流满面。 一定是噩梦了吧。 奥古斯都莫名心疼,他轻轻擦拭捷琳娜小脸上的眼泪,想起他刚来这个世间时的那段黑暗日子。 那个时候他也很少睡觉,每个夜晚闭上眼睛,他都会在噩梦中看到他的上一世,看到他车祸前的一幕可怕场景,又如何去睡? 把一个苍老的灵魂强行塞进一副年轻的躯壳,该有多痛苦,除了他们两个,这个世间真的再没有人能懂。 他将泪流满面的小女孩抱在怀中,终于明白为何前一刻还是格外陌生的脸庞,竟然在这一刻如此熟悉。 因为心疼,他便没有感觉噩梦中捷琳娜小手使劲掐着他腰间的疼痛,他也甚至没有因此皱眉,只是一脸温柔。 ……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奥古斯都要去跟随阿尔伯特从信仰源泉中汲取力量,他便轻轻起床,尽量没去打扰到睡梦中的捷琳娜——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便就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的捷琳娜,静静侧躺在床上,沉默注视着他腰间偶尔露出青紫一片。 奥古斯都刚离开他的卧房,轻轻将门关上,还没有走出走廊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诧异回头便看到捷琳娜已经穿戴整齐跟了出来,他疑惑问捷琳娜怎么就醒了?本来印象中脾气暴躁的小女孩竟然反常安静,只是说睡不着了,然后停下了轮椅的奥古斯都想了想,说我有事情要去做,你先在房间里等着吧。捷琳娜撇嘴,你能有什么事情?无非是昨天晚上的那个骑士教你汲取灵魂力量获取肉体强大罢了。 只是看到了阿尔伯特,就知道阿尔伯特在城堡的原因? 奥古斯都惊叹,到底是活了不知道有多少岁月的萨满女王,智力跟她的实际年龄绝对一致。 但他当然不会让捷琳娜跟过去,再怎么说他也还没摸清阿尔伯特对这个小萨满的态度,所以他再次微笑婉言拒绝。 然而,最后捷琳娜还是跟了过去,因为很没耐心的她终于暴躁,说叶卡捷琳娜女王陛下难道要看看她第一扈从骑士的真正实力也有问题吗? 到了阿尔弗雷德城堡阴影后没人看得到的草坪上。 早就等待在了这里的阿尔伯特倒是没对奥古斯都身后的尾巴表示憎恶,相反,对于捷琳娜这个萨满的真正身份,阿尔伯特明显同样好奇,他甚至还绕过奥古斯都试图去询问捷琳娜,可惜性格不太完整的捷琳娜女王根本不爱搭理他,于是这个很毁奥古斯都对骑士完美印象的大陆第一骑士就恼羞成怒了,察觉到奥古斯都身上也有这个小萨满的味道,他阴沉微笑,将怨气全部倾泄在接下来奥古斯都的训练过程中。 “今天你需要一枪洞穿起码200毫米直径的小树才可以休息。” 这就是阿尔伯特近几天为奥古斯都设计的训练课程了,用阿尔伯特的话来说,就是要求奥古斯都在拥有力量的同时,也能够控制力量。 最开始奥古斯都是从50毫米的小树炼起,要求是一枪洞穿小树的过程中,枪身要保持旋转,然后穿透小树以后,在小树躯干上留下的圆洞必须是个规则的圆形;说起来这应该不算困难,但考虑到史诗大陆长枪枪头的整体设计都是菱形,那在长枪洞穿树木以后,还必须得在树上留下一个规则的圆形,就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因为在保证长枪旋转的过程中,一旦力量稍微偏差,造成的结果就是即便穿透树木,圆形也必然不可能规则。 奥古斯都仅第一次做到阿尔伯特的要求就花了起码3天的时间,不是树木圆洞一头大一头小,就是圆洞中间的碎屑实在扎眼,所以对于目前的奥古斯都来说,要让他一枪洞穿一颗比较粗壮的树木,可能不难,但同时还要保持圆形的规则,就实在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因此抱怨。 本质上来说,奥古斯都的确是个冷血自私的人,因为他在这个陌生的大陆牵挂不多,可即便冷血自私,对于阿尔伯特,奥古斯都绝对有着很大程度上的感激,他很清楚阿尔伯特给予他的教导确实称得上无私,就算作为真正的骑士,阿尔伯特教导他只是因为不想骑士成为历史,可作为受益者,奥古斯都必须感恩。 可以说,经历了荒原上这帮贵族的残忍与冷漠,阿尔伯特就是奥古斯都在这个大陆上所遇到的第一缕阳光,也是目前唯一的一缕。 整个早上奥古斯都一直在和那颗粗壮的小树战斗,成果就是小树上从上到下坑洼不整的一列圆洞。 他终究还是没能彻底贯彻阿尔伯特对他今天早上的要求。 而在他战斗的过程中,捷琳娜始终站在一旁安静看着她第一扈从骑士笨拙而用心的刻苦训练。 中午离开城堡背面,返回城堡用餐的时候,一早上都没怎么说话的捷琳娜突然悄悄拉了下奥古斯都的轮椅,等到阿尔伯特冷笑离开,捷琳娜才皱眉问道奥古斯都:“怎么只有力量方面的训练?魔法方面呢?” 灵魂力量强大,精神力量则必然强大,这个法则曾经的萨满女皇当然清楚。 奥古斯都也是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捷琳娜跟他以及阿尔伯特差不多都属于同一类人,只不过区别在于,用捷琳娜昨天晚上的话来说就是,阿尔伯特是罕见的单一灵魂拥有强大的灵魂力量,而奥古斯都和捷琳娜则是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拥有双灵魂,所以才灵魂力量强大。 这一点,同时也是奥古斯都穿越过来以后,记忆力以及精神各方面突变的唯一原因。 奥古斯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虽然我拥有精神力,但遗憾的是,我跟任何魔法元素都没有合格的契合度。” 耐心先天残缺的捷琳娜女王冷笑道:“如果是阿尔伯特这种单灵魂造成的强大精神力,魔法契合度等于零,我会相信,可拥有两个灵魂却没有任何魔法力量,那断然不可能。” 奥古斯都愣了一下,当然相信捷琳娜女王的他瞬间狂喜,意思就是说他必然拥有魔法的力量? 他毫不掩饰他的期待,等待捷琳娜女王的裁决。 捷琳娜小脸上突然泛出残忍的味道,在奥古斯都莫名其妙开始惊骇的同时,她猖獗笑道:“来吧,让捷琳娜女王陛下抽出你的灵魂,看看你的魔法属性吧!” 她的小手陡然按在奥古斯都的额头。 一个诡异画面就此形成。 草地上,小女孩掂着脚尖将手放在轮椅上青年男人的额头,然后很快,小手与额头间突兀绽放光芒。 这个魔法的引导过程可实在要比当初索菲娅引导奥古斯都时要残暴太多。 奥古斯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灵魂被抽出时,他一瞬间的窒息,空洞,以及恐惧,他甚至再次嗅到了熟悉而陌生的死亡味道。 捷琳娜原本红扑扑的小脸也瞬间苍白,直到毫无血色,她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倒地的时候,她才猛然抽回她的小手。 然后她小脸上写满了震撼与惊讶,迎着依旧茫然还没能恢复的奥古斯都,曾经的萨满女皇一字一句道:“意念干涉!” 第五十八章恶魔领主 意念干涉? 轮椅上的奥古斯都猛然剧烈深吸了口气,就像窒息很长时间后才抓到空气,他大口喘息,抬头瞥向脸色苍白的捷琳娜,再次经历死亡阴影的他满脸恐惧,终于深刻认识到这个晚上睡觉会噩梦会流泪的小女孩真正的晦涩身份——硬生生抽取人类的灵魂,这就是曾经的黑暗巨头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吗?奥古斯都神情复杂,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竟然让他不敢轻易去询问他处于黑暗中时朦胧听到的‘意念干涉’,哪怕身前的粉裙小女孩昨天晚上还躺在他的怀中安眠。 小脸苍白的捷琳娜同样沉默。 已经不再惊讶于奥古斯都魔法天赋的她眼神冰冷,她当然感觉得到奥古斯都对她的敬畏,原本抚摸奥古斯都的灵魂,除了探索奥古斯都的魔法天赋外,捷琳娜另外的一个意图,就是要让奥古斯都更深刻的了解她的身份,他们确实是大陆上仅有的两个同路人,但横在他们两个之间的,是人类与巫妖陌路殊途的巨大鸿沟,她享受在他怀中安然入睡的温暖,但他真的愿意这样永远抱着她,甚至不惜背叛人类,与整个大陆为敌吗? 外表萝莉的捷琳娜女王不知道,但她想知道。 阳光肆无忌惮的洒在冰冷的草地。 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答案的捷琳娜愈发冰冷。 她冷笑,但没来得及说话,身前的奥古斯都突然艰难笑道:“意念干涉?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那究竟是个怎样的魔法?” 稍微愕然的捷琳娜迅速低头,像是掩饰表情,然后抬头便又是她特有的跋扈嚣张:“我为什么要解释?你只是我的扈从骑士!是捷琳娜女王陛下的仆人!” 神情自然了许多的奥古斯都微笑也重新温暖,他针锋相对,恶狠狠道:“不要忘了你的皇宫目前还是我的城堡!不解释中午没饭吃!” 捷琳娜捧腹大笑:“太有意思了,难道你以为你用一顿午餐威胁就可以让你的女王告诉你‘意念干涉’是个纯精神力攻击的魔法吗?” “精神力攻击?不需要魔法元素契合度或者魔力储存的?”对魔法知识了解实在有限的奥古斯都困惑问道,但随即他便微笑牵住了身前小女孩的手,凝视后者苍白的脸色,他笑道:“先用餐先用餐,用完餐以后你可得跟你的头号扈从骑士认真讲解这个有趣的‘意念干涉’。” 没有挣脱奥古斯都大手的粉裙小女孩安静走在奥古斯都的轮椅旁。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沐浴阳光走在草地。 “喂,奥古斯都,你不害怕我吗?” “怕,怎么不怕,可我打不过你啊。” “也是喔,那我以后就可以一直睡在你怀中啦?” “问题是我对没胸没屁股的小屁孩没啥兴趣啊。” “啊啊啊啊,你说谁没胸没屁股,我要抽出你的灵魂鞭笞100遍啊100遍!” …… “晦涩神秘的魔法世界在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乏味枯燥支离破碎了,事实上从前任何踏入魔法领域的人,一生都会不停在魔法领域内探索,追求魔法的真谛与奥义;可听说现在的人类魔法师,基本上都是初级魔法师比拼精神力,高级魔法师比拼魔力储存的悲哀状况,这哪里还算得上是魔法师?说是魔法技能的吟诵机器可能更恰当吧,而造成魔法死板凋零的主要原因,我想就是我那个时代7大魔法使同时陨落的原因了。” “哦对了,你可能没听说过魔法使,魔法使就是站在各自魔法领域内金字塔顶端的强大人物。” 奥古斯都在城堡前静静听着捷琳娜的叙说,感觉有点不现实。 因为照他理解,虽然他和捷琳娜在这个大陆是最相似的两个,可终究不过接触才1天,即便会真正启发他的魔法力量,那起码也得考察几天不是?就像阿尔伯特,最初来到阿尔弗雷德城堡,阿尔伯特也是‘考察’再三才最终决定引领奥古斯都走上骑士的道路,可捷琳娜为何这样草率的便赐予了他魔法的力量?要知道,捷琳娜不是个正常意义下的‘小萝莉’,所以这就导致听着捷琳娜的讲述,奥古斯都神情也略微古怪。 可能轻易便能看穿奥古斯都的小心思。 大致开了个头的捷琳娜女王冷笑:“作为捷琳娜女王殿下的唯一扈从骑士,女王陛下总得赏赐她的仆人吧?” 顿了顿,小眼睛焕发满是憧憬的光芒:“再说,既然你选择了捷琳娜女王陛下,那就意味着你选择了站在视巫妖为邪恶的光明教廷对立面,凭你目前不过刚刚步入觉醒骑士的实力,我必须得让你出现在大陆时,整个大陆为捷琳娜女王扈从骑士而颤抖的那一幕尽快上演啊。” 奥古斯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催促道:“继续继续。” 白了他一眼,捷琳娜接着道:“‘意念干涉’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非传统性魔法力量,因为哪怕是在我那个年代,掌握这种纯精神力攻击魔法天赋的人都相当罕见。不过当然,罕见意味强大,你只要想想你能够干扰你敌人的意念,就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力量了,尤其是你还拥有骑士的强悍杀伤力,可以说,你以后不管跟谁战斗,先天性就拥有主场优势,想想看吧,将你的敌人拖到你的世界中来战斗,那对于你的敌人来说,一定是个永恒的梦魇。” “因为在你的世界中,你就是你绝对的王。” 对自身强大力量格外向往的奥古斯都彻底被捷琳娜煽动,他迫不及待问道:“可我该如何创造世界?” “很简单,通过幻想创造世界,利用你强大的精神力将你幻想出来的世界引导入敌人的意识空间,这就是创造世界。” 奥古斯都似懂非懂,但他很快便就明白捷琳娜的意思就是让他幻想出一个世界,然后通过某种方式将他幻想出来的世界入侵到敌人的意识,可关键问题是,他该通过哪种方式完成他精神意念力的入侵? 捷琳娜神色复杂道:“眼睛。” 奥古斯都顿时理解。 他第一时间便闭上了他的眼睛,脑中幻想冰天雪地的茫茫荒原景象。 然后他骤然睁开眼睛。 神迹上演。 仿佛在他的眼中存在一个世界,奥古斯都原本应该是黑白相间的眼中,只剩下全然苍茫的偏灰白色,有风在他的眼中流淌,甚至有雪在他的眼中飘荡。 他的眼中,就是一个世界。 …… 然而,在他闭上眼睛时便猜到了他意图,继而冷笑的捷琳娜女王陛下,冷笑依旧,完全就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等到终于察觉到这点的奥古斯都眼睛恢复正常,脸上也露出迷惑的神情,捷琳娜女王陛下才直接吼道:“你这个笨蛋!你以为凭你目前对灵魂力量的掌握程度,你能够侵略伟大的捷琳娜女王陛下的意识空间吗?” 奥古斯都顿时汗颜。 精神力攻击敌人,当然只能针对比他弱小的敌人,奥古斯都先天拥有两个灵魂,注定会有强大的精神力,但目前他对他灵魂力量的掌握终究还是肤浅阶段,不要说捷琳娜女王,恐怕就连索菲娅殿下都不是他能撼动的庞然大物。 他想了想,对力量的渴望实在让他煎熬难以等待,他简单跟捷琳娜说了句原地等我,便转身驱动轮椅向城堡走去。 当然知道他这点心思的捷琳娜女王不屑嘲笑,目送奥古斯都离去,她又吼了一句:“试验归试验,但千万不要再犯这个愚蠢的错误,否则精神力反噬,你会在你自己创造的世界中迷失再也不可能回来!” 没回头的奥古斯都敷衍招手,示意她放心。 看着那轮椅上的背影越走越远,眼神渐渐柔和的捷琳娜女王轻轻感慨:“真期待这个异端能给这个陌生的世间带来多大惊喜呢。” …… 阿尔弗雷德城堡,没让捷琳娜女王等太久,一道刺耳的女人尖叫声弥漫整座城堡。 “恶魔!” 这应该是城堡某个女仆的声音。 也是奥古斯都继他的仆人们给了他‘独裁者’领主头衔后的又一个不洁头衔——恶魔领主。 第五十九章符号标记 兴奋起码持续整个下午才被奥古斯都强行镇压。 一直到天色快黑奥古斯都才回到他的书房,当然,兴奋是一方面,再就是他得安抚那位受到剧烈惊吓的可怜女仆,奥古斯都想尽办法好说歹说才让有个秀气名字叫艾米的女仆相信她确实是太累,产生幻觉了,然后顺便又给了女仆几天假期,这才回往书房,路上,身后的尾巴肯定是跟来了,说是好不容易来到人类世界,当然需要通过北境没有的书籍来补充跟这个大陆脱节的那段历史,奥古斯都当时也没多想,结果很快便遭遇他很长时间里都会头疼的最大难题。 步入书房,还没来得及走到书桌前,奥古斯都骤然察觉到身后的捷琳娜突兀停下脚步,并且转身,他瞬间便察觉到眯起了眼睛的小女孩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敌意,就像一头遇到了天敌的小兽,她圆圆的小眼满是警惕。 一头雾水的奥古斯都刚要询问,便也忽然感觉到反方向传来的浓重敌意。 他疑惑再次转身,一身白袍,金子般的长发映衬着她绝美容颜的索菲娅殿下已经皱眉站在了正对门口的书桌前。 反应本就不慢奥古斯都终于意识到问题的结症:一个是巫妖萨满曾经的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一个是跟光明审判魔法元素契合度达到25格往上的天赋第四法下魔法师,相互之间就算完全不知道彼此身份,恐怕也能轻易感受到让她们不舒服的气息。 心中顿时一沉的奥古斯都一时间竟然没能找到话说。 倒是书桌前皱眉的索菲娅殿下率先开口,她凝视粉裙小女孩,缓缓道:“我在你眼中看到了黑暗。” 捷琳娜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维持着她的警惕,面无表情,这可能是她身体里另外一个苍老灵魂要求她必须维持的高傲,再怎么说索菲娅在她那个强大灵魂前都只能是个不知道隔了多少年代的后后辈,所以虚弱期的她会警惕,但不会将她拉到索菲娅的同等对立面。 头疼的奥古斯都终于开口,简洁而不容拒绝道:“你们似乎忘记了,这是阿尔弗雷德城堡,在这里,你们两个都只能有一个身份,就是阿尔弗雷德城堡的客人。” 豁然看向了奥古斯都的索菲娅殿下死死盯着奥古斯都的眼睛。 但最终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再次打量捷琳娜,她神情逐渐放松。 奥古斯都悄然松了口气。 可刚回头看向捷琳娜,粉裙小女孩莫名其妙暴躁起来,再没有了刚才跟索菲娅对视时的高傲,她直接吼道:“啊啊啊,我要抽出她的灵魂使劲鞭笞!” 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蠢蠢欲动的捷琳娜,皱起了眉头的奥古斯都恼怒反问:“为什么?没听到我说的话?” 反常忽视了奥古斯都这个扈从骑士对她的不敬,捷琳娜小眼珠不停的在索菲娅殿下身上巡视,歇斯底里叫嚷道:“她的胸比我大,屁股也比我翘!” 站在书桌前的索菲娅殿下愕然崩溃了。 可接下来奥古斯都的话就让她的崩溃彻底演化成愤怒。 没好气的奥古斯都拉着捷琳娜想都没想,脱口说道:“就是这个原因?过几年你的胸和屁股的规模肯定比她壮观!” 于是捷琳娜女王满足了,索菲娅殿下又爆发了,真是个欢乐复杂的场景啊。 …… “这是你全部的财产文件,包括唐纳德的支援,如果你的老管家不能尽快赶回来,你所有的物资最多足够你维持5天时间。” 终于安静下来,奥古斯都进入工作状态,尽管他得时不时留意被他塞了本‘大陆编年谱’后便一旁貌似安静看书的捷琳娜,可起码他已经能够正常工作——他接过对他怨气未消的索菲娅殿下递来的资料,向后者感激微笑的同时,也顺口说道:“不能再尽量多坚持几天?要知道,就算我再如何的看好阿忒拉斯,可短短5天想要重新夺回阿尔卑斯大峡谷的控制权实在超出了阿忒拉斯的能力范围,老管家也很难5天后返回。” 索菲娅轻轻摇头。 奥古斯都暗自叹息,物资还能维持5天,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在5天内解决巫妖的问题,可关键是这现实吗?他头疼揉着他的脑袋,考虑着这个问题,他忽然注意到身旁的捷琳娜,尤其是联系到后者的身份以及出现在她城堡时的泰坦巨人,他顿时眼睛一亮。 可根本不需要他说话,察觉到他表情的捷琳娜女王断然说道:“不要指望你的女王陛下帮你解决北境问题,坦白告诉你,我目前也只是获取了萨满大祭祀认可的女王地位,其他几个祭祀依旧处于调皮状态,所以不说决定北境,就连萨满一族我也很难决断。” 只能遗憾放弃这个诱人想法的奥古斯都苦笑,再次看向对面的索菲娅,他没有掩饰他的意图。 不知道突然产生了哪些念头,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奥古斯都的索菲娅竟然是看向了奥古斯都身旁的捷琳娜,咬唇考虑片刻,她竟然改变主意,说道:“一个礼拜是我能争取的极限,你必须得清楚你的物资再压缩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一个礼拜?好歹是比5天宽松了2天。 奥古斯都刚要感谢,身旁的捷琳娜却突兀抬头也迎上了索菲娅的眼神,然后这位得到了萨满大祭祀承认的萨满女王不屑开口,挑衅似的说道:“虽然我无法决定萨满一族,但阿瑞斯可是泰坦唯一的王储,那么阿瑞斯的离去就意味着你不用担心泰坦巨人的问题了,再就是萨满,阿尔法是大祭祀的嫡系,既然我说了让他远离我的皇宫不要打扰我,他肯定会选择跟随阿瑞斯一同返回,那么剩下的萨满就不会为你造成很大困扰了,这就是说,来自北境你真正的敌人,也就只剩下了那群低级兽人,他们中甚至连一头高级兽人都没有过来。” 书房中似乎再次弥漫有趣的小敌意。 可惜收获巨大意外惊喜的奥古斯都根本没时间理会这些。 不需要担心泰坦,也不需要顾虑萨满,只是面对智力普遍不高的低级兽人?这根本就是说巫妖已经对阿尔弗雷德再构不成任何威胁了啊。 奥古斯都顿时便全身心投入到他的工作当中,接下来在唐纳德领地有唐纳德家族负责围剿一路兽人,那将凯蒂恩尼和他的骑士调派到克里斯多夫领地围剿另外一路兽人,他需要做的就是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凯蒂恩尼回来将直接威胁阿尔弗雷德领地的兽人绞杀干净,悬挂在阿尔弗雷德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基本上就算是他被干脆翘断,起码短时间之内他也再不需要考虑阿尔弗雷德的存亡问题。 阳光终于穿透阴霾。 奥古斯都很快便将目前荒原上各家族资料摆在他的面前,他知道一旦巫妖构不成威胁,那么接下来荒原上复杂的局势就是他所必须考虑的关键问题了。 他一个个翻着克里斯多夫,弗朗西斯,斯图亚特等家族的资料,由于太认真投入的缘故,在他鹅毛笔不停做着标记的过程中,便就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稍微活动的索菲娅殿下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索菲娅看着奥古斯都在斯图亚特、路易—索伦等人的资料上画着一个圆圈形标记,又在唐纳德和阿忒拉斯等人的资料上画了一个简易的三角形标记,她便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些标记是什么意思?” 没有抬头的奥古斯都平静说道:“符号为叉的,是必须死的;符号为三角形的,是可以活的;而符号为圆圈的,是待定的。” 他说着,便也在克里斯多夫的资料上画下一个刺眼的叉形符号。 第六十章活着的享受荣耀 协助奥古斯都这段时间处理阿尔弗雷德细致工作的索菲娅殿下满脸困惑。 所幸她茁壮成长的胸部规模跟头脑成正比,不然恐怕就会问出类似‘克里斯多夫不应该是阿尔弗雷德的朋友吗’这种愚蠢问题,她沉默看着奥古斯都在克里斯多夫家族资料上标记一个叉形符号,又在斯图亚特家族的封面上用鹅毛笔画上一个圆圈,再忍不住冷笑腹诽,这个该死的魔鬼究竟得多狡诈才能戴上如此厚重的虚伪面具?谁能想到最应该跟他成为朋友的,反而在他阴暗心里最该死;最应该跟他是敌人的,反而是有一线生机?噢主啊,这个狡诈的魔鬼真的和她一样还只是个17岁的孩子吗?帝国最阴险卑劣的老牌贵族兴许都没有他深沉腹黑啊。 “你做这些标记有什么依据吗?”美丽的索菲娅殿下终于控制不住心中那头叫做‘好奇’的恶魔。 奥古斯都的鹅毛笔稍稍停顿,转身看向索菲娅的眼神让索菲娅觉得她就是那个傻子,在她发飙之前,尽管口吻让人不太舒服,奥古斯都终究是解释道:“既然我选择了年轻的索伦侯爵,那跟阿忒拉斯不共戴天的弗朗西斯当然是我必须面对的头号敌人,这有疑问吗?” 索菲娅紧紧咬牙,握紧了小拳头,发现跟这个该死的魔鬼说话时总会暂时性的忘记她的优雅与矜持,她努力压抑她的情绪,尽量平缓:“我问的不是阿忒拉斯更不是弗朗西斯,我问的是克里斯多夫家族和你阿尔弗雷德的直接敌人斯图亚特好吗!” “这不难理解吧,斯图亚特跟阿尔弗雷德的战争终究是台面上的战争,我充分尊重我的敌人,要知道,强大的敌人,才是造就我迅速强大的最大源泉。” 他说到这里便停下了。 没有了? 等了好半天看到重新拿起鹅毛笔的奥古斯都真的再没有了解释克里斯多夫的意思,索菲娅几乎是从唇缝里艰难挤出来,一字一句问道:“克里斯多夫呢?” “克里斯多夫怎么了?”没回头的奥古斯都随口反问。 “克里斯多夫为什么要死!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刚刚摆脱地狱深渊,你真的能够决定荒原的格局了吗?恐怕你唯一忘记的就是在阿尔弗雷德的头上画上一个巨大的鲜艳叉号吧!” 彻底爆发的索菲娅殿下终于再次彻底忘记她的优雅矜持,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一旁捷琳娜女王陛下的一脸鄙夷。 …… 当然,不管怎样,接下来这几天绝对是奥古斯都再次苏醒后所度过的最愉快的几天,笼罩在阿尔弗雷德天空的阴霾越来越淡,奥古斯都早上跟随大陆第一骑士阿尔伯特进行力量的锻炼,中午则在捷琳娜女王陛下的咆哮中接受魔法的理论应用,晚上便继续在各种文件中跟索菲娅殿下进行智慧层面的交锋,实在是充实而愉快,尤其是伴随唐纳德领地不停传来兽人一再减少的好消息,克里斯多夫领地内的凯蒂恩尼也逐步掌握大局,奥古斯都更是感觉阳光温暖。 然而,最温暖的阳光能够打败最厚重的阴云,却终究也会在地面留下斑斑驳驳的阴影。 在索伦城曾经的索伦城堡里,弗朗西斯伯爵坐在索伦城堡书房里那张宽大而舒适的椅子上,神情平静,这时的他实在让人很难联想到曾经在索伦面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弗朗西斯伯爵大人——而这大抵就是权势能为男人强加威严的真实写照了,甚至便连弗朗西斯狭长的眼睛都只是显得幽深而不可测。 他将书桌上刚收到的信件推到对面。 书桌对面的斯图亚特伯爵皱眉翻开信件,粗略浏览一遍,他微皱的眉皱的更深:“这不可能,就算得到教廷和唐纳德一定程度的支持,可他怎么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便驱逐巫妖?泰坦巨人呢?掌握黑魔法的萨满呢?应该还都没有出现吧?” “可这的确是事实。” 咖啡色的整齐革制外套映衬着弗朗西斯尖瘦的下巴,竟然产生端正意味,他习惯性眯起狭长眼睛,说道:“其实包括索伦,我们从一开始就犯下了一个大错,的确,500护教骑士团很难决定战局,但关键是护教骑士团的出现对巫妖来说意味着什么?近百年下来,巫妖每次入侵都没有遭遇过正面的对抗,突然在这一年受到强力狙击,并且还是教廷的骑士团旗帜,谁能保证巫妖不会产生教廷试图接管荒原的荒诞错觉?所以如果真是这样,巫妖轻易撤退实在不难理解。” “再者,就算巫妖没退,泰坦和萨满也只是还没出现,可在阿尔弗雷德那个小家伙围剿完数量众多的兽人以后,想必存活是没有问题了。” 斯图亚特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跟弗朗西斯接触下来,他的确深切的意识到,弗朗西斯能够扳倒索伦,真的不是意外,对于后者的心思慎密,他由衷赞叹,而赞叹的同时,他就更是惊叹于后者起码10年的隐忍蛰伏了。 “可我们都清楚,阿尔弗雷德不能就这样完整存活下来,几乎不用怀疑,一旦那个麻烦的小家伙存活下来,他肯定会跟阿忒拉斯联手,我不能容忍这两个小家伙在唐纳德那头老狐狸的推波助澜下给我们带来任何麻烦。” 兴许是提到了索伦封地南边那个该死却没死的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弗朗西斯同样皱眉,必须得惊叹阿忒拉斯的强悍能力,短短几天便成功联络到索伦愚蠢的追随者,并且利用他索伦最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身份,在索伦领地的南边小镇重新竖立索伦的咆哮狮子旗帜,实在是展现出太多的魄力,尤其是这份魄力让弗朗西斯再联系到他那个拥有绝对实力优势,并且拥有绝对最佳时机,却连这点事情都没办好的见鬼的继承人,他的眉头便皱的更深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如果说上次袭击护教骑士团是意外的话,再次发动战争会不会触动教廷方面的敏感神经?” 弗朗西斯挑了挑眉,断然回道:“不会,起码有一点我是认可唐纳德那头老狐狸的,那就是教廷不可能给予这个小家伙直接的支持,很可能这500护教骑士团也只是来自弥撒督主教单方面的帮助,我们不知道弥撒督主教为何会做出这个决定,但我想这个小家伙还不足以让弥撒督主教彻底介入遗弃荒原。” 斯图亚特沉思没再说话,似乎是考虑弗朗西斯的推断究竟是否完全可靠。 然而弗朗西斯明显已经做出决定,他面无表情道:“可以说,这是我们最好也是巫妖彻底离开荒原前唯一的一次机会,趁巫妖还在拖着凯蒂恩尼以及护教骑士团的脚步,那个小家伙身旁看不出深浅的老管家也还留在阿尔卑斯峡谷,想要他步入死亡应该不会是个太麻烦的事情。” “索伦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没有阿尔弗雷德伯爵的阿尔弗雷德就是头温顺可爱的小绵羊,之所以眼下阿尔弗雷德给我们造成困扰,完全就是这头变异了的小绵羊带来太多惊喜,只要成功狙杀这个麻烦的小家伙,我很想知道唐纳德这头老狐狸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斯图亚特还是没有说话,似乎依旧是在担心这个小家伙身后的弥撒督主教,但联系到一旦这个小家伙成功存活,并且和唐纳德老狐狸的关系愈发紧密,他终于还是沉声问道:“具体应该怎样去做?” 弗朗西斯扬唇冷笑:“对付一个没有任何力量,还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小家伙,需要进行太多不必要的安排吗?” 一瞬间,如此自信的弗朗西斯竟然让斯图亚特产生错觉,以为坐在他面前这张熟悉书桌前的还是曾经那头骄傲的老狮子。 荒原上,活着的享受荣耀,死了的只能被人遗忘。 第六十一章脚下是大地,头顶是天空 华丽的黑色马车向洛兰镇方向行驶。 奥古斯都捧着最近这段时间索菲娅处理的资源分配资料仔细翻看,这些天抵抗巫妖方面一切顺利,可另外一个小麻烦却同时敲响了他的门,将平民尽量留在阿尔弗雷德领地,是奥古斯都通过劳动力创造生产力,继而发展阿尔弗雷德的基础理念,但最近他领地内包括撒耶城、德赫城、洛兰镇等各城镇都相继爆发小规模的平民冲突事件;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奥古斯都完全不必理会,冲突自然会在各城镇领主的镇压下迅速平息,但往大了说,这种被强力镇压下的骚动即便暂时平息,也很可能会为日后他的发展理念埋下隐患,向来信奉‘大局是上帝,细节是魔鬼’的奥古斯都当然不会容忍这个隐患潜伏。 他翻完索菲娅物资方面分配的处理文件,确定没有问题,便不禁暗自困惑,难道真的只是外来平民与当地平民之间不可避免的小矛盾? 坐在他对面的索菲娅殿下冷笑,知道奥古斯都果然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心中不停诅咒居然还在怀疑是她劳动成果带来了麻烦的可恶奥古斯都,她撅起可爱小嘴,嘲讽道:“现在相信不是物资方面的问题导致这一系列平民冲突了?” 沉思中的奥古斯都随意点头:“看来跟粮食应该没有关系。” 索菲娅忿忿,这就完啦?连一句起码的抱歉都没有? 刚要说话,坐在轮椅上的奥古斯都突兀抬头,打量着身穿圆肩小衬衫,映衬一头灿烂金发格外动人的索菲娅殿下,奥古斯都微笑道:“我没有怀疑是你在分配上出现了问题,毕竟你每一份分配我也都看过,只是我有强迫症,习惯性的想看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愕然的索菲娅明显没想到奥古斯都居然会这样认真的给她解释。 微笑依旧的奥古斯都真诚又道:“不管怎样,对于你能够帮我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我必须得向你表示我最大的谢意。” 各种各样赞美感谢甜言蜜语早就听到发腻的索菲娅殿下竟然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很长时间她才嘟囔了一句:“谁稀罕你的谢谢。” 奥古斯都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其实原本他并不想带索菲娅一起过来,毕竟洛兰镇为索菲娅留下过黑暗肮脏的印象,只是考虑到这几天犹如来到了新世界的捷琳娜女王彻底把她关在书房看书,奥古斯都又不放心索菲娅和捷琳娜单独相处,便在索菲娅提出要一起过来的时候没有拒绝。 抵达洛兰镇。 接到消息便等在镇上唯一一条马路路口的里奥爵士第一时间迎上马车,只剩下了一条右手臂的年轻爵士看着奥古斯都在他两个随从的扶助下走下马车,他恭敬上前,针对洛兰镇的平民冲突事件,里奥爵士真诚致歉。 奥古斯都摆手说道:“这不是你的问题,各个城镇都有这种情况发生,只能意味着问题不是表面上的。” 经历过年轻伯爵的铁血和宽和,里奥便没有对奥古斯都的宽容理解流露过分感激,只是同样思考着这件事情深层原因的他也没再说话。 “带我过去看看吧。” 里奥在前引路,奥古斯都两名随从一人推动轮椅,另一人紧随轮椅后边,而索菲娅则是走在奥古斯都身旁,他们向洛兰镇走去,路过第一个平民冲突事发地,奥古斯都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看得出,这里应该是一个散粥地点,地上硕大的铁锅还没来得及清理,黑糊糊的黑麦残渣覆盖地面,倒是没有太多鲜血的痕迹;而第二个冲突地点则是鲜血满地了,一片开阔地带,实在是聚众斗殴的天然场所;到了最后一个,也就是奥古斯都一行人赶到时,残局还没收拾干净,依旧围着两帮平民相互叫嚣的地点,奥古斯都吩咐暂时停了下来,然后他仔细观察同样衣衫褴褛对峙咆哮的两帮平民。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起码表面上看,也只能是吃饱了没事做,又没有女人可以发泄精力的前提下,演化的小规模冲突事件。 可为什么领地内各城镇在短短的这几天里同时都上演这种冲突事件?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从不愿相信任何所谓巧合的奥古斯都仔细观察对峙的两帮平民,可能是由于鲜血刺激的缘故,一个个肮脏面孔不管是年轻的或是年迈的,脸上都泛着暴戾与亢奋的情绪,他们紧紧抓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中间里奥的护卫队将他们隔开,那他们随时都会让双手沾染鲜血。 视线从左侧的人群掠过,奥古斯都缓缓又看向另外一侧的人群。 但突然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迅速又将视线重新放回左侧人群,然后一眼便看到人群中央有个中年男人的视线果然放在他这一行人身上。 奥古斯都皱眉,在被愤怒支配仇视另外一方的环境下,这个中年男人为何还能拥有冷静看向他们? 他伸手,刚打算吩咐里奥将那个人带过来,但陡然间,似乎是因为他的手指,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暴喝一声,伴随他身形纵身跃起,他一直深深垂下的手臂中也突兀多出了一把巨剑,并且他跃起时的暴喝明显也是个信号,咆哮吵闹的两边人群中,共有5个男人手持巨剑向他们狂奔过来。 本就卑贱的冒险者隐匿在平民人群中实在是具备先决条件。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奥古斯都猛然拉住索菲娅的小手,另外一手已经驱动轮椅飞快向后倒退。 而与此同时,只剩下一支手臂的里奥爵士也终于反应过来,他顺手抽出即便脱下了铠甲也没有丢弃的骑士宽剑,皱眉喝道:“保护大人!” 护卫队的反应终究是慢了一步,在他们纷纷抽出长剑的时候,已经有5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当然,反应是一方面,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另一方面——在斗气的领域,5级本身就是个分水岭,成功掌握5级斗气力量不仅仅意味着可以选择成为骑士,更意味着修炼斗气所带来的属性也开始全面觉醒,所以像里奥爵士这种平均实力不过3级的护卫队,想要阻挡起码拥有5级斗气的五名冒险者,实在太过困难。 尤其是这5个冒险者早便拟定了详细的分工计划,在1名剑士悍然挡住里奥护卫队,展开屠杀的同时,剩下4人呈扇形直接逼向奥古斯都。 里奥无能为力,如果他还是当年骑在战马,一手长枪一手大剑的阿尔弗雷德扈从骑士,他完全有可能拖住两个冒险者,可如今断了一只手臂的他连抵挡一名冒险者都显得格外吃力,因此哪怕他放弃生命,他也只能纠缠一人。 还有3个冒险者的巨剑直指奥古斯都。 轮椅上的奥古斯都神情全然凝重,但没有恐惧。 他身旁的索菲娅脸色大变,紧紧咬唇。 似乎面对3名拥有5级斗气力量的剑士,他们两个已经再没有反抗的余地。 然而,就在3个冒险者认为几乎必定成功,唇角也泛出狰狞微笑之时,原本奥古斯都轮椅旁两名看起来很不显眼的随从骤然跃起,从两个方向分别挡住两名卑劣的冒险者,速度非但不比冒险者慢,反而还要隐隐快上一些,显然实力尤在拥有5级斗气力量的冒险者之上。 这个陡然间的意外变故让冒险者的脚步微微一顿。 但想要让他们就这样放弃当然也不可能,即便只剩下一人,可要割下轮椅上那个年轻男人的头颅,依然是足够了。 直面面对奥古斯都的冒险者手中巨剑已经指向奥古斯都的额头。 不停驱动轮椅飞快倒退的奥古斯都再没有退路。 …… 那么,战吧。 神情顿时冷然的奥古斯都一手按下轮椅停止驱动,另外一手决然将身旁的索菲娅推开。 然后迎着冒险者狰狞的脸孔,他的眼睛似乎是放在眼前的大剑上,但似乎也是盯着冒险者的眼睛。 神迹再次上演。 奥古斯都黑白分明的眼睛顿时被一片苍茫灰黄完全覆盖,他身前手握巨剑的冒险者也骤然便停下了脚步,就像是身陷无尽沼泽,冒险者狰狞的神情也很快便被恐惧与挣扎所代替,手中的大剑不知不觉中便也垂了下去。 不过,捷琳娜女王说过,意念干涉针对精神力比奥古斯都强大的敌人施放,那奥古斯都很可能会面临精神力反噬,导致身陷他所创造出来的世界;而如果是针对力量比他强大的敌人施放,那除非是出其不意突然施放,否则敌人会干脆劈开他所创造出来的虚幻世界。 所以奥古斯都身前的冒险者虽然一时间完全没能反应过来便陷入了奥古斯都所创造的世界当中,可等他意识到他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到底是拥有5级的斗气力量,他很快死死压抑了他的恐惧感,再次扬起手中大剑,试图走出这古怪而可怕的幻觉。 然而他再没有机会回到现实空间了。 因为他手中扬起的大剑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大剑便顿时被一股强悍力量扭转,直接割断了他的喉咙。 …… 这一幕变故来的实在突然,场中也根本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就连屠杀了里奥卫队的那个卑劣冒险者也还是认为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必死无疑,他也没有支援他同伴的意图,而是选择直接将大剑指向了轮椅另外一侧的少女。 他的剑就出现在了索菲娅面前,他的斗气力量给他带来的属性明显是速度,所以本就近身的情况下,索菲娅也不可能有时间进行她的咒语吟唱。 这应该是索菲娅人生中第一次面对死亡,哪怕上一次同样是在洛兰镇所经历的黑暗,也没有像眼下这样贴近死亡。 但索菲娅殿下依旧倔强没有闭上她的眼睛,那是属于她的骄傲。 所以没有闭上眼睛的她便直接看到一道清瘦人影豁然便挡在了她的身前,正面面对了她身前的敌人,只留下一道将她彻底挡在身后的单薄背影。 那一刻,即便深知处境危险,然而索菲娅依然是顿时便愣在那里。 她愕然看着身前不高,并且显得清瘦的背影,突然感觉这道背影是那样厚实,哪怕在弥撒身旁她都从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安全感。 …… 阿尔伯特无疑是最清楚奥古斯都实力的一个人,他说过奥古斯都已经算是正式步入了觉醒骑士的道路,觉醒骑士可以说是漫长骑士道路的一个起点,可由于奥古斯都灵魂力量格外强大的缘故,哪怕他踏上骑士的道路时间不算长,可他依旧拥有堪比4级斗气实力的力量。 这就意味着就算正面不是眼前拥有5级斗气力量冒险者的对手,可想要杀死他,断无可能。 奥古斯都平静注视他身前骤然停下了脚步的卑劣冒险者,手中夺来的、依旧流淌着鲜血的大剑斜指地面,他任由鲜血滴落在地。 他从没有觉得他这样强大过,也从没有觉得这样踏实过。 这就是脚踩大地的感觉吗? 这一刻,奥古斯都脚下是坚实大地,头顶是浩瀚天空。 第六十二章荒原的战争开端 巨剑缓缓扬起。 神圣帝国剑式品种花样繁多,根据斗气属性和5级后所选择的职业道路,帝国台面上的主流剑式有3种,一是适合斗气属性侧重力量的宽厚巨剑,二是适合斗气属性侧重速度或者技巧的修长长剑,再就是宽度和厚度比巨剑要低一个档次、适合骑士佩戴的大剑;所以这就意味着尽管奥古斯都面前斗气属性明显侧重速度的冒险者,选择了巨剑一定程度上也牺牲了他的速度,但同时带来的却是力量上的叠加,巨剑从扬起到猛然劈向奥古斯都,散发让人窒息的凶悍意味。 奥古斯都一步未退。 不完全是身后的索菲娅让他退无可退,关键是奥古斯都本身也很想知道他目前的力量能不能正面抗衡5级的斗气力量,这段时间一直跟随阿尔伯特修炼,始终处于被蹂躏地位的奥古斯都根本没有机会去了解他真正的力量,眼下既然遇到这个机会,他便当然不会放过;再者,奥古斯都确实不能理解凯蒂恩尼与曾经阿忒拉斯的骑士信念,可那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注重取巧的机会主义者,事实上如果条件允许,绝对力量的碾压同样会让奥古斯都陷入沸腾。 他从下往上,悍然绽放他全部的力量迎着劈下来的巨剑挥动他手中大剑。 两把剑毫无花哨的交叉碰撞,发出沉闷而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刺人耳膜。 巨剑不出意外的被暂时阻挡。 然而受到巨大冲击力的奥古斯都非但虎口发麻,更是被强悍的力量逼退两步。 结果很明显,从力量角度来说,即便对面的冒险者走的是侧重速度的路线,可5级的斗气力量依然不是目前的奥古斯都所能抗衡,这无疑会让奥古斯都稍微遗憾,但遗憾的情绪甚至没能停留哪怕1秒的时间,下一秒,重新握紧了大剑的奥古斯都便已经欺身而上,主动进攻;冒险者像是没有料到这个突然站起来的年轻男人居然也拥有这种程度的力量,微微错开半步,他利用他速度上的优势先是避开奥古斯都刺来的一剑,随后陡然转身,从侧面将巨剑刺向奥古斯都的心脏。 按照他的判断,这个身份尊贵的年轻男人肯定会选择躲避,为此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他下一剑该如何去让这个年轻男人避无可避。 可出乎意料,年轻男人非但不避,反而同样将大剑指向了他的咽喉,摆明了就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的惨烈手段。 “这一定是他故意做出来的姿态。” 冒险者不认为这个年轻而尊贵的青年会选择跟他这种角色同归于尽,所以眯起了眼睛的他根本不会改变他的剑势。 但奥古斯都的大剑同样决然而毫不退缩。 阿尔伯特说真正骑士的道路就是不停给自己压力,不停挑战极限的过程,那如果奥古斯都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退缩,他也就断然不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便步入觉醒骑士的道路了。 巨剑已经触碰到奥古斯都心脏部位的外套。 同样的,奥古斯都手中的大剑也让冒险者感觉咽喉发冷。 终于,多年冒险生涯里始终将生命放在第一位的冒险者咬牙错开,他没必要跟这个疯子同归于尽,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他都自信他占据一定优势,又为何要选择这个愚蠢的战斗方式? 他的考虑显然没错,但就是这一瞬间信念或者勇气上的退缩,让他彻底丧失唯一一个战胜年轻男人的机会。 战斗从来都是力量上的差距直接决定结果,但力量速度上的差距也绝非决定战斗结果的唯一因素,否则这段时间以来大陆第一骑士也就没必要始终要求奥古斯都坚持力量控制上的训练;再加上捷琳娜女王对奥古斯都‘意念干涉’的详细教导,奥古斯都已经具备在他目前可控范围内充分发挥他魔法天赋的能力——创造一个世界使他先天拥有主场优势,是‘意念干涉’的一大能力;但通过意念精神力去干涉敌人的精神同时也是‘意念干涉’的另外一个显著特点。 可能这个特点的实际效果远不如创造一个世界来的那么可怕,但生死搏斗中精神突兀受到干扰,能够带来哪些影响也实在不难想象。 所以暂时退让,然后再次迎上年轻男人大剑的冒险者,很快便毫无征兆的感觉到一阵诡异的莫名无力感,尽管他很快醒悟到这阵诡异的感觉来自对面年轻男人的眼睛,可他再没有机会让他重新占据主动了。 因为趁着冒险者恍惚的刹那,奥古斯都手中的大剑已经决然穿透他的心脏。 真正的骑士,先天拥有的力量和速度的平衡优势,再就是奥古斯都另外一个灵魂的魔法天赋堪称逆天,他越级杀人便实在称不上不可思议,尤其是这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奥古斯都的魔法天赋只有捷琳娜女王一个人知道,他的敌人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思想准备,便只能猝不及防受到致命干扰。 恐怕冒险者到死都不会闭上他的惊骇双眼。 奥古斯都也浑然不顾鲜血甚至溅到他的身上,他狠狠抽回插在敌人心脏上的大剑。 尸体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随奥古斯都一起过来的两名随从,先后解决掉他们自己面对的敌人后,也帮助里奥爵士将最后一个卑劣冒险者葬送当场。 一场预谋性极强的袭击就这样干脆拉开,也迅速落幕。 …… 奥古斯都随手将手中肮脏的大剑扔在地上的血泊当中,先是看向身后的索菲娅,确定后者没事,他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身前。 很早以前,在阿尔伯特第一次带他上最终山的时候他就拥有了站立的能力,只是他一直在刻意隐瞒,想要等到最关键的时候给这个荒原一个巨大惊喜,可谁能想到居然就是这么个小场面便逼的他不得不放弃他的打算?虽说奥古斯都也很清楚,他这个时候的突然站立肯定是彻底粉碎了他敌人的阴谋,只派来5个人本身就是因为轻视了他这个‘双腿残废’的缘故,可他依旧觉得有些遗憾。 底牌这种东西,到底是打一张就会少一张。 他深吸了口气,意识到这个时候考虑这些并不重要,他便第一时间驱逐了脑中这些杂乱想法,望向身前。 一地的鲜血与尸体。 除了死透的5个袭击者,里奥的卫队中受伤但没死的护卫也躺在鲜血中抽搐,哀嚎,让人不忍直视。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环视这一幕,很惊讶的发现第一次亲手杀人的他非但竟然没有任何不适应,反而在大剑刺穿敌人心脏的一瞬间,他隐隐有一种主宰他人生死的扭曲兴奋感,这难道只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世间就是个残酷而冰冷的世界吗? 他突然觉得距离这个世界越近,他的灵魂也就距离他越远。 而他神情平静,不远处死里逃生的里奥爵士,以及奥古斯都的两名随从,可都是目瞪口呆了——都知道这位年轻伯爵大人是个轮椅上的残废继承人,尽管没有人能够否认他的手腕和谋略,可他本身终究不具备任何力量。 但眼下呢? 骤然离开了轮椅的年轻伯爵,非但彻底展现出他极为平衡的强悍力量和速度,同时更是悍然亲手杀死两名5级剑士,这岂止是匪夷所思! …… 当然,索菲娅不会有太多惊讶,早就知道了奥古斯都已经能够重新站立的她,只是意外奥古斯都的力量居然已经如此强悍。 有些反常的是,恐怕连索菲娅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个时候她其实应该毫不客气的对奥古斯都表现出她的冷嘲热讽,类似哟不继续坐轮椅装弱者了之类的话语,而实在不是像现在这样子只是安静看着身前的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先是对这场袭击中发挥最大作用的两名随从致谢。 这当然不是他阿尔弗雷德的随从,而是唐纳德那头老狐狸当时主动提出来的一个帮助。 那时的奥古斯都尽管欣然接受,可实际上真的不太明白唐纳德的用意,但现在,他明白了。 他由衷佩服唐纳德的老谋深算,眼光毒辣。 同时也由衷赞叹弗朗西斯的谨慎小心,以及果决干脆——是的,奥古斯都能够料到弗朗西斯肯定会对他采取动作,因为弗朗西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站稳,然后在唐纳德的支持下,跟阿忒拉斯联手,这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事情;可奥古斯都也真没料到弗朗西斯对他的警惕,居然已经谨慎到了这种地步,在他还没有站稳,只是有了站稳的趋势之时,就能够做出这种干脆的决断,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 当然,意外归意外,遇袭过后的奥古斯都也很清楚,这个时候也的确是弗朗西斯对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想通这点,再联系到唐纳德那头老狐狸很早前就料定了弗朗西斯断然不会给他站稳的机会,他便更是不得不感慨,谁都不是傻瓜,谁都不好对付。 他神色复杂的最后一次环视战场,眯着眼睛轻声说道:“战争,来了。” 第六十三章拉开的战争帷幕 马车返回城堡。 既然平民冲突事件很可能是弗朗西斯刻意制造袭击的楔子,自然没必要继续留在洛兰镇的奥古斯都第一时间返回城堡,跟随他一起过来的两名唐纳德强大随从已经听从他的吩咐,一个即刻赶往了唐纳德的领地,再一个迅速前往了克里斯多夫领地,这就造成奥古斯都只能自己坐在车夫的位置充当华丽大马车的车夫,而至于他派遣两名随从匆忙离开的原因,就连对荒原上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的索菲娅殿下都能瞧出端倪。 坐在奥古斯都身旁,索菲娅殿下精致的容颜上写满感慨。 感觉来到被帝国抛弃的荒原上这短短一个月里,经历实在太丰富多彩了,先是旁观奥古斯都这头可怜的小魔鬼在巫妖潮流的夹缝中挣扎求活;再是目睹奥古斯都好不容易骗来的盟友,阿忒拉斯—索伦遭遇一夜剧变,家破人亡;然后就是奥古斯都口中的狗腿弗朗西斯伯爵成功逆袭,取代索伦成为荒原头号巨头;最后则是莫名其妙失去克里斯多夫友谊,得到唐纳德友谊的奥古斯都终于艰难存活后,却又陡然面临新上位的弗朗西斯伯爵誓死追杀。 天啊,这甚至要比她最喜欢的那本‘不谢鲜花’都要曲折纷呈啊。 索菲娅神色复杂看着身旁从来都是淡然平静的奥古斯都,终于忍不住问道:“刚刚面临了一场失败的刺杀,你确定弗朗西斯很快便会再次发起攻势?” 头脑跟驾驶马车技术成反比的奥古斯都艰难控制缰绳,点头,不容置疑道:“这几乎是一定的事情,我本以为我印象中的弗朗西斯伯爵已经足够手腕不俗,可没想到他比我印象中还要手腕高超,这次他的失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对我个人的低估;可同时,等他知道他从前记忆中坐在轮椅上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竟然一直伪装残废弱者迷惑他们,那他就更不可能让我顺利成长了,他很清楚,这一次他杀不死我,那以后,他就只能等待我去割下他的头颅。” 很长时间都没再说话的索菲娅神情古怪,偶尔瞥向奥古斯都的眼神也让奥古斯都费解纳闷。 然后自从遇袭就一直不太正常的索菲娅殿下恢复她的本来面目,这位已经把奥古斯都当成熟人,再不会刻意清冷孤傲的君士坦丁小公主突然失笑,欢乐道:“感觉你真的好可怜啊,那么艰难才从巫妖的潮流中侥幸找到生存的机会,可现在又面临弗朗西斯的不死不休,太值得同情了。” 奥古斯都耸了耸肩,随口道:“无所谓可不可怜,男人嘛,生来就是为了承担苦难。” 男人。 索菲娅将小脑袋放在她蜷起来的腿上,侧头打量这个谈不上英俊,但侧脸轮廓分明的年轻男人,没头没脑的微笑着。 …… 回到城堡,跳下马车的奥古斯都不出意外引来一路瞠目结舌的注视目光,城堡里的仆人们都习惯了他们年轻和善的主人坐在轮椅上向他们微笑,陡然看到他们的主人竟然坦然行走在草地上,尽管依然会向他们微笑示意,可无论是视觉上还是感觉上的冲击都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他们暂时忘记了手中的工作,也忘记了最根本的尊卑,竟然抬头直视了他们的主人,一路看着奥古斯都走到城堡前,迎上一脸困惑的伊丽莎白,才掩饰不住惊讶的纷纷垂头。 各方面情绪调整的很好的伊丽莎白诧异看着她的哥哥向她走来。 倒不是诧异奥古斯都居然能够离开轮椅,事实上早在奥古斯都第一次踏上地面的时候就没有瞒着伊丽莎白,当时甚至比他还要惊喜兴奋的伊丽莎白还逼他怀念了下小时候他背着她绕着城堡转圈的场景,只不过考虑到奥古斯都要把他的双腿作为一张底牌,地点后来就改在了书房里;所以这个时候伊丽莎白的诧异也只能是诧异奥古斯都为何掀开了他这张底牌,难道是出什么事了?这个顺理成章的猜测在奥古斯都身上的血迹中得到验证。 奥古斯都揉了揉担忧但却忍着没有询问的伊丽莎白小脑袋,直到后者不满于金子般的长发被他揉乱,他才笑道:“不用担心,出了一点小事情。对了伊丽莎白,通知城堡里的仆人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远离城堡,接下来可能有一些人要来视察我们的城堡,检验城堡防御安全方面的问题。” 多么诙谐的说法。 伊丽莎白迎着奥古斯都的微笑,知道奥古斯都是不想她担心这些事情,她也愿意表现出她的完全不担心,随口问道:“麻烦吗?” 可能是刚刚体会到强大而自我的力量为他带来的兴奋,即便面对弗朗西斯的不死不休,奥古斯都也反常的没有太多担忧,他微笑摇头,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城堡二楼的书房门前陡然传来捷琳娜女王陛下的怒吼。 “啊啊啊啊,你竟然带那个大胸大屁股的女人出去打架而不请示你的女王陛下?” 身旁索菲娅殿下顿时还原她陌生人面前特有的清冷和孤傲。 头疼的奥古斯都连忙给伊丽莎白打了个眼色,狼狈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知道他现在就是和弗朗西斯在抢时间,他必须得在弗朗西斯下一轮正面袭击前确保阿尔弗雷德城堡的防御问题,说起来如果放在半个月前他必然担忧的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太过担心,因为目前巫妖给他的压力已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捷琳娜女王的威慑果然强大,没有了泰坦和萨满的支撑,低级兽人很难抵挡唐纳德和凯蒂恩尼的围剿,这就意味着他需要做的,只是在凯蒂恩尼或者唐纳德支援赶到前,他将城堡里留守的50位骑士安排妥当便就可以。 …… 确实是抢时间。 如奥古斯都所料,得到那个麻烦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所谓的轮椅竟然一直都是个幌子的消息,弗朗西斯和斯图亚特的第一反应毫无疑问都是深深震惊,尤其是基本确定,2名冒险者都死在这位年轻的伯爵手中,他们两个就更是震惊的同时,再无法掩饰他们的惊骇与恐惧。 不过17岁便拥有了起码5级的斗气力量? 可以说,这个麻烦的小奥古斯都已经是他们当务之急最大的问题,哪怕是直接威胁到他们的阿忒拉斯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他们也必须得尽最大的可能将这个无穷的后患扼杀在摇篮当中。 这几天一直在等待消息便没有离开索伦城堡的斯图亚特沉默看着弗朗西斯做出一个又一个决定,等到弗朗西斯终于疲惫躺回了柔软的大椅子,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也承认我们必须得在巫妖退去,凯蒂恩尼返回城堡前,毁灭阿尔弗雷德;所以你让距离阿尔弗雷德领地最近、停留在克里斯多夫领地内的马克和他的骑士赶去阿尔弗雷德城堡,理论上是没有问题,但为什么也要求马克必须过去?只是骑士团过去应该足够了吧。” 弗朗西斯抬眼看了斯图亚特一眼,他知道斯图亚特这个问题的本质,毕竟,他只有马克这么一个继承人,哪怕他再如何的厌恶他这个继承人。 他没有过多的解释这个不重要的问题,只是随口道:“不用担心马克,那个麻烦的小家伙是个有手段会隐忍的聪明人,而这样的聪明人往往很难做出孤注一掷的事情,哪怕失败,马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他知道一旦马克出了问题,那他和我们便再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凭目前他的阿尔弗雷德……即便巫妖退去,他拥有唐纳德的支持,也断然抵挡不了我们的全力绞杀。” 说完,似乎依旧是耿耿于怀他的继承人没能成功杀死阿忒拉斯,造成如今的阿忒拉斯给他带来一系列麻烦,他神色阴沉的又补充了一句:“再说,如果这次还办不好这件事情,马克和他的骑士,便也再没有必要回来了。” 斯图亚特自动过滤弗朗西斯的最后这句话,只能是气话,再怎么说年近50的弗朗西斯也只有这么一位继承人。 他没有再说话,弗朗西斯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安排好了一切能够安排的,目前能做的便就只剩下了等待。 等待那个刚刚遭遇了袭击的小家伙,不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不会这么快便猜到他们的决心,他们的意图。 这也是弗朗西斯低估那个该死的小家伙,导致他们错失最佳时机之后的最后机会了,而如果这一次再失败,他们便将再没有机会改变荒原终究会改变的格局。 那种情况,弗朗西斯断然不会容许发生。 想到这里,弗朗西斯突兀站了起来,他眯起的狭长眼睛,全然阴冷。 第六十四章骑士战争课 夜幕笼罩大地。 寒冬时节,皎洁而冰冷的月色下,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小树林全然死寂,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甚至便连穿过树林的微风都没有,整个世界都充斥着浓郁的黑暗色调,散发着阴冷的死亡味道。 大地突然毫无规律的轻轻颤抖。 伴随颤抖,前一刻死寂的小树林逐渐热闹,先是耐寒的弯嘴鸟发出刺耳尖叫,随后隐匿在草丛中的各种昆虫也同时煽动翅膀响起吵杂的嗡嗡声,似乎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找回了生命的气息,然后随着马蹄轰鸣声从远到近清晰传来,小树林便彻底陷入沸腾,嗅到了血腥味的各种鸟兽昆虫抬头望了眼那巍峨城堡上的半轮明月,便发了疯似的朝着树林外狂奔,顺着明月下城堡的阴影,纷纷逃往城堡后的最终山,躲避死亡。 很快,一支约莫百人规模的骑士团出现在阿尔弗雷德城堡的视野内。 得到消息便等待在城堡前草坪上的奥古斯都轻轻扬起唇角,感慨着弗朗西斯伯爵果决的手腕,他也眯起眼睛打量距离他越来越近的领头骑士,那是一张印象中感觉熟悉的青年脸孔,不扎眼,很平凡,奥古斯都努力回想好半天,才终于想起当初他参加索伦会议时好像看到过这张脸孔,然后顿时反应过来,这位不就是那时始终站在弗朗西斯伯爵身后的青年吗?是弗朗西斯伯爵唯一的继承人马克少爷? “真是头有魄力的豺狼啊。” 奥古斯都知道弗朗西斯为了抢在凯蒂恩尼返回之前发起进攻,肯定会调动他留在克里斯多夫领地内的骑士团,这毫无疑问,因为如果他从索伦派出骑士团的话,就必须得顾虑骑士团赶到阿尔弗雷德城堡起码需要的3天时间里,奥古斯都会不会察觉到战争的蛛丝马迹,然后迅速做出反应;所以距离阿尔弗雷德最近的这支骑士团是他的第一选择,这点本身就是奥古斯都意料中的事情,并且也得到了确认,可关键问题是,在这样一场赌博性质浓郁,完全依托反应和通过抢时间来决定胜败的战争里,派出他唯一的继承人亲自前来,是不是太有信心了点? 难道他不担心他唯一的继承人会永远的躺在阿尔弗雷德领地? 奥古斯都骤然眯起眼睛。 他身旁的捷琳娜女王也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小脸上满是陶醉。 血腥味,那从来都是她的最爱。 骑士团轰然停下,整齐划一,也充分体现了当初给予他继承人的这支骑士团并非冒险者凑出来的杂牌骑士团。 在距离阿尔弗雷地草坪上那块黑色石碑约莫50米左右的空地上,马克缓缓拉下他的骑士面罩,皱眉望向他身前的阿尔弗雷德城堡,以及城堡前的3个人,他感觉反常,瞧这架势,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前来,但怎么只有3个人?听说这位让他父亲忌惮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非但突兀跳下了轮椅,更是拥有了不俗的强悍力量,可力量再强悍,他也不可能抵挡得了百人骑士团的一个冲锋啊,这其中一定有阴谋,这附近一定有埋伏。 算不上聪明但也绝对不愚蠢的马克少爷很快得出结论。 但那又如何? 马克眯着眼睛环视四周,没有看到埋伏着的骑士团轮廓,他嘴角泛出刻薄弧度。 不管怎样,这绝对是他父亲交代给他的最美好的一个命令,踏平阿尔弗雷德城堡,阿尔弗雷德的伊丽莎白任由他处置……想到这里,再联系到如果被索伦的那头丧家之犬知道他视若瑰宝的伊丽莎白已经落在他的手中,躺在了他的大床,这岂止是让马克兴奋的一件事情,简直是值得癫狂的事情啊。 马克强行按捺他心中很难遏制的蠢蠢欲动,做着冲锋的准备。 这场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突然爆发的战争原本就不需要废话。 骑士团很快执行号令,摆成一个方阵,亮起月色下格外森然的长枪大剑,指向他们面前的阿尔弗雷德城堡。 …… 而就在骑士团准备冲锋的同时,马克少爷身前的3个人也终于有了动作,但不是露出了埋伏,而是3个人中唯一一个骑在战马上的人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大陆第一骑士阿尔伯特。 这不是奥古斯都最初的计划,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的奥古斯都完全相信他根本不需要做出太多计划就能够应对这场抢时间决定成败的战争,只是在他准备战争的时候,阿尔伯特主动提出要参与战争,这点奥古斯都没理由拒绝,也不会拒绝,尽管他并不知道阿尔伯特为何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阿尔伯特勒紧战马往前走了两步,他身下的那匹高加索杂种-马是一头不折不扣的非传统意义战马,耐力速度冲击力各方面都达不到骑士的标准配备,可这些阿尔伯特毫不在意,甚至便连他手中的长枪也是在阿尔弗雷德城堡里随意找来的一杆锈迹斑斑的长枪。 他倒提长枪,正面面对了身前的百人骑士团。 这是要以一敌百的节奏吗? 对面的马克愕然,这边的奥古斯都同样愕然,阿尔伯特可真没说过他是要以这样华丽的方式参与战争。 “如果拥有了信仰源泉的力量,你已经算得上是一名骑士的话,今天,我就来为你上最后一堂课,一堂叫做‘骑士战争’的课。” 说完,他没有理会身后神情复杂的奥古斯都,阿尔伯特平静将手中跟他身份极不匹配的长枪扬起,然后单手猛然用力握紧长枪,长枪瞬间被巨大的力量折弯,几乎构成一个满弓形状后,在惯性的支配下又迅速弹平,颤抖不已。 斑斑的锈迹顿时飞扬,露出长枪原本的银白枪身。 在阿尔伯特手中,再平凡的长枪都将再不平凡。 阿尔伯特勒紧缰绳,俯身,长枪和战马的身体平行持平。 这哪里是要以一敌百的节奏,根本便是要以一人之力向白人骑士团发起冲锋的节奏。 阿尔伯特陡然夹紧马腹,花白长发迎风飞舞。 愕然后的马克少爷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冲锋而来的骑士,哦不对,连一件铠甲都没有又怎么配得上骑士这个荣耀的称呼,只能说是看着这个冲锋而来的滑稽男人,他被颠覆了的世界观里只剩下可笑的情绪。 那么就让这个可笑的滑稽男人去死吧。 马克手中长剑陡然下压,迎着这个男人的冲锋,他的冲锋号角同时吹响。 断然不存在骑士团正面冲撞中的会出现的轰然碰撞场景,也没有华丽的鲜血横流,人仰马翻的画面出现。 只是这世间恐怕也再没有这样璀璨的瞬间了。 奥古斯都清晰看到一个瞬间便出现在骑士团方阵前的阿尔伯特终于扬起手中银枪,然后银枪猛然被他掷出,直接穿透还没有接近到他身体的第一名骑士,在银枪连枪尾都沾满了鲜血平行飞行的前提下,他追上银枪,重新握住了枪尾,直接便将银枪的枪尖送入了第二名骑士的心脏,紧接着,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连同银枪和被刺穿心脏的骑士,阿尔伯特轻松将那个已经死透的骑士用银枪挑起,狠狠砸向他面前汹涌而来的骑士方阵。 这一系列过程都是在他高速冲锋下同时完成。 他确实是以一人之力冲锋这支百人骑士团,而且,在他面前,在他身后,他所过之处,再没有一名骑在马上的骑士,也再没有一匹站立的战马。 人仰马翻,鲜血淋漓的画面终于出现,只是很讽刺的是,造成这一幕的,只有一个人。 阿尔伯特横切骑士方阵,将原本整齐的骑士方阵直接切成两个不整齐的方针后,他似乎还没有结束他的课程,勒马转身,身上染满了鲜血的他平静望着已经是背对着了他的骑士团,然后重新握紧银枪,如法炮制,从另外一个方向再次发起冲锋。 没有人能够靠近他,或者可以说是没有一个活人能够靠近他。 恐怕就算是真正的战神也不外如是。 他再次正面穿越这支百人骑士团,也再次将分成了两个方针的骑士团切割成三个,原本威武雄壮的马克骑士团就这样凋零,残败。 这一刻,重新回到了奥古斯都身前的阿尔伯特格外耀眼。 他骑在马上,手中银枪不停滴落鲜血,与夜空中那半轮皎洁的明月,身后巍峨的阿尔弗雷德城堡,构成一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哥特画面。 一人,一马,一长枪。 君临天下。 第六十五章不错的礼物 荒原很大,容纳得下许多罪恶,骄傲、背叛、淫-欲以及杀戮都能够在荒原迅速找到最适合它们滋生成长的温床,然而荒原又很小,作为帝国起码逼近一线才有资格被放逐到这里的大贵族集中营,近百年下来掰断手指头都找不到一个单体力量足够雄踞荒原,闪耀荒原舞台的,哪怕是近十年来号称荒原最强大的索伦侯爵也不过是7级高阶的实力,最终还是被10来个6级剑士‘轻松’堆死,所以对于奥古斯都、马克这一代顶着贵族头衔的罪民来说,他们可能很小的时候听说过以一敌百,或者英勇的骑士为救美丽的公主而屠龙的传说故事,但根深蒂固扎根在他们心里的,也只能是人多力量大这个浅显却并不肤浅的道理。 这就导致目睹阿尔伯特来回一个冲锋便就彻底冲垮了他百人骑士团的马克少爷当场就傻了,感觉完全不现实。 奥古斯都还好,到底是知道阿尔伯特是除他之外大陆舞台上唯一的一个真正骑士,加上他当初也旁观了阿尔伯特和泰坦王储小试身手的那场试探性较量,所以眼前这个鲜血淋漓的场景,他会震撼会受到强大力量的刺激而兴奋,但不至于觉得荒诞,只是忍不住一阵猜测,阿尔伯特怕不仅仅是个圣棺骑士吧。 他瞥了眼失魂落魄的马克少爷,突然想起他前世一个很不可笑的冷笑话,万军丛中取敌人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有什么好炫耀的,当年叶卡捷琳娜女皇轻松就能抽取他们所有人的灵魂进行鞭笞。” 向来信奉‘你让我一时不舒服,我就让你一直不舒服’的捷琳娜女王嫉妒了,瞅着奥古斯都没太掩饰的崇拜,她撇嘴朝着身前的大陆第一骑士喊道:“喂,骑士,你的力量还足够你再进行一轮同样的冲锋吗?不要勉强哦,半路摔个嘴啃泥巴可就太毁灭你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强大形象了。” 原本威武如战神的阿尔伯特顿时抛下他手中银枪。 跳下战马,拍了拍原本必定支撑不了这种冲锋强度的高加索战马,他叹道:“唉,老了。” 奥古斯都善意微笑,当然不会认为阿尔伯特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下一次的冲锋,他也知道阿尔伯特只是达到了他的教学目地,奥古斯都也确实领略到了真正的骑士强大到一定程度以后是何等的逆天,这才放弃了继续冲锋。 接下来就是奥古斯都的本职工作了。 奥古斯都看向对面的马克少爷,意料之外,马克少爷竟然重整了精神。 这位对他父亲怀有深深恐惧的弗朗西斯继承人,恐怕除了他父亲以外就再不知道什么是绝望,他可能脑袋里已经没有了对伊丽莎白的贪婪欲望,可他心里必定清晰记得,他父亲给他的命令,如果这一次再失败,他就永远不要回去了。所以既然他知道奥古斯都肯定不敢杀他,那他实在想不出,不通过牺牲全部的骑士,来换取一个光明正大完不成这个任务的理由,只是可惜了他身后的百人骑士团,他们的死,也只是为了给他换取一个不受惩罚的理由。 他没有回头去看已然支离破碎的骑士团,歇斯底里举起大剑,向奥古斯都也向阿尔弗雷德城堡发起继续冲锋的号角。 服从永远是构成骑士守则的基石。 奥古斯都挑眉,冷笑迎着对面残缺骑士团的冲锋,他挥手。 一支支利箭毫无征兆的在夜空中闪烁出刺眼的光芒,从两侧,从阿尔弗雷德城堡上,完全没给冲锋中的骑士任何退路,瞬间对马克的骑士团形成围剿。 奥古斯都和阿尔伯特都不是个对骑士精神有心理洁癖的人,便当然会追求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冲锋冲锋再冲锋。 利箭轻易穿透骑士的铠甲。 护教骑士团派来的弓箭骑士终究是实实在在的拥有5级斗气力量的骑士,再加上弓箭骑士的根本就是将斗气力量凝聚在箭矢的最锋利部位,要穿透轻骑铠甲算不上太难,尤其是阿尔伯特之前的一个来回冲锋本身啃的就是硬骨头,可以说,他冲锋之后的骑士团真正有5级斗气实力的已经没几个了,剩下的也完全不可能绝对防御护教骑士团的弓箭骑士,那瞬间让这支残缺骑士团彻底失去战斗力也实在顺理成章。 恐怕弗朗西斯怎样都不会预料到他继承人率领的这支骑士团会如此干脆的陨落在阿尔弗雷德。 事实上便连奥古斯都也都没能料到过程会是如此的顺利。 而这一切当然只能是因为阿尔伯特给奥古斯都上的这一趟生动骑士课,谁都不会否认这支骑士团根本就是毁灭在阿尔伯特一人手中。 奥古斯都再次挥手。 战争基本宣告结束,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草坪上,鲜血与尸体交叉密布,便连那块曾经被鲜血洗刷的黑色石碑上都满是鲜血,在皎洁月色下,格外妖异。 …… 箭雨停止后,从城堡周围的阴暗中很快走出百名弓箭骑士,没错,确实是走出,他们也的确是在奥古斯都的安排下走下了战马,充当了帝国军团中最受蔑视的弓箭手;因此马克便当然不可能看到他们埋伏的轮廓,也找不到他们的具体方位。 骑士们很快将马克以及马克死伤过半的骑士团围在中央。 奥古斯都随后抬脚走向马克,这个幸运的家伙竟然只是战马中箭后倒在地上,本身并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实在是具备让奥古斯都感慨的好运气。他俯视趴在地上艰难抬头的马克少爷,察觉到后者迎上他的目光竟然没有恐惧,甚至也没有慌乱,他不禁微微皱眉。 马克咧嘴,道:“我现在是你的俘虏了,你可以通知我的父亲进行谈判了。” 这么光棍? 皱起了眉的奥古斯都心中更是诧异,感觉马克像是真的猜透了他的想法,也知道他真的不敢杀他——这点奥古斯都没法否认,因为他很清楚,哪怕弗朗西斯已经向他宣战,可对于阿尔弗雷德来说,这个时候即便拥有唐纳德的支持,排除弥撒督主教给他的护教骑士团,他依旧不具备正面跟弗朗西斯以及斯图亚特全面开战的实力,尤其是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克里斯多夫伯爵在看着,他就更不敢轻易便向弗朗西斯宣示他不死不休的态度。 他看着脚下的马克少爷,突然微笑了起来:“我现在知道你的父亲为何会派你过来进行这场没把握,只是抢时间的战争了,你的父亲猜的确实不错,无论如何,我也的确不敢杀你,最终也必须得和你的父亲在谈判桌上进行最后的决战。” 马克似乎有些疑惑奥古斯都为何会说出这些没营养的废话。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奥古斯都没有收敛他的微笑,他想了想,好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突然说道:“可惜你的父亲有一点没有猜对,我会和他在谈判桌上进行最后的决战,但在那之前,我总得有个合适的礼物带过去送给他。” 隐约嗅到了危险气息的马克顿时面色剧变,哪儿还有所谓的光棍。 奥古斯都骤然俯下身体,凑到马克少爷的耳边,轻声说道:“亲爱的马克,你一定不会介意把你的头颅借我用一下吧,我实在想不出比你的头颅更适合作为礼物的东西了。” 猛然睁大了眼睛的马克毫无反应的机会。 奥古斯都手中的长剑悍然划过他的咽喉。 然后丢下长剑,吩咐骑士割下马克的头颅装好,奥古斯都面无表情离开战场。 他没有理会对血腥畸形向往的捷琳娜在尸体中央跳舞,也没有理会阿尔伯特奇怪他这个举动的疑惑神情,只是漠然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洁白手帕,他轻轻擦拭他沾染了鲜血的双手。 从来没有人会为他擦拭他手上沾染的鲜血,从来都是他一个人抗着整个阿尔弗雷德艰难前行。 第六十六章往前走吧,不要回头 奥古斯都用鲜血和一场伤亡为零的完胜战争结果证明了阿尔弗雷德城堡的安全措施起码在目前足够牢靠。 可他不想他的城堡面临第二次检验。 等到第二天凯蒂恩尼传来消息,说是弗朗西斯果然不止派遣了他的继承人前来,甚至临时抽调了一部分防御阿忒拉斯方面的骑士团也向阿尔弗雷德领地赶了过来,已经准备好了礼物的奥古斯都便知道,他是时候前往索伦城和弗朗西斯彻底摊牌了,没办法,他没有和时间和弗朗西斯这样暗地里战争不休冲突下去,他目前需要时间,也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程度的恢复他阿尔弗雷德各方面的实力,否则不说指望将阿尔弗雷德重新带回荣耀的巅峰,总是这么无休止的应付着弗朗西斯和斯图亚特的明里暗里袭击,他甚至都不敢保证脆弱的阿尔弗雷德还能支撑多久。 要么一起完蛋,要么暂时停战,这就是奥古斯都目前最清晰的思路。 不过,断然不会给他发展时间的弗朗西斯怎么看似乎都不会选择停战。 奥古斯都在第二天黄昏的时候提出他要暂时离开城堡,前往索伦城,在他的书房,一个小型会议紧急召开,肯定反对带着那个血淋淋的礼物前去索伦城的伊丽莎白倒是始终没有说话,一是她知道但凡是奥古斯都决定了的事情,就不是任何人能够轻易改变的,再就是她对奥古斯都的绝对信任让她不会轻易去进行激烈反对;可没有这两个方面顾虑的索菲娅殿下就不客气了,言辞激烈,态度鲜明,说奥古斯都这样去根本就是将脑袋伸进弗朗西斯的绞首架。 奥古斯都微笑看着这个反应出乎他意料的索菲娅殿下。 索菲娅像是没察觉到奥古斯都的微笑中夹杂有太多古怪,她喝了口茶水,继续道:“我赞同你的反击,我也知道一味的退让示弱,只能招来更残酷的袭击,可奥古斯都,你这一次割下的是他唯一继承人的头颅啊,如果他还有其他继承人,那他可能会跟你携手走上谈判桌,可问题是他没有!主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弗朗西斯那个废物继承人难道真的就非杀不可?好吧杀就杀了,你居然还想带着他的头颅去和弗朗西斯谈判?我承认,神圣帝国有许多这样的贵族,你对他微笑,他会对你不屑,你狠狠给他一个耳光,他反而会恨不得舔你的鞋子,但关键是,你这一个耳光也实在太重了啊。” “相信我,没有任何一个贵族能够忍受他的血脉无法延续,尤其是好不容易才爬到索伦那个位置的弗朗西斯。” 奥古斯都依旧安静微笑,突然觉得索菲娅殿下气急败坏的时候挺可爱的嘛,尤其是圆肩公主裙衬托着她微微泛红的精致脸庞,奥古斯都突然就想起了当初在费里城奥比拉庄园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冷漠孤傲的索菲娅一口一个乡巴佬,实在是太傲娇太不可爱了,嗯,还是这个时候的索菲娅更好。 天知道要是索菲娅知道她苦口婆心阻止奥古斯都时,奥古斯都思维居然飞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她会不会再傲娇给他看。 “胸大没脑这种事情果然是真正存在的吗?” 让奥古斯都想撞墙的情景再次上演,捷琳娜女王一本正经板着小脸认真说道:“傻瓜都知道奥古斯都这次过去相当于是把脑袋伸进弗朗西斯准备好的绞首架,那奥古斯都难道是傻瓜吗?他既然觉得有理由去,那他肯定有活着回来的把握,只有胸大的女人才会喋喋不休,没意义的担忧顾虑。” “这里哪儿有小孩子的发言权?” 几天吵架下来终于找到了捷琳娜女王的逆鳞,一句‘小孩子’让捷琳娜女王彻底失去她刻意的一本正经,咆哮道:“这个大陆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说叶卡捷琳娜女王陛下是你所谓的小孩子!我要抽出你的灵魂,在你的灵魂上打一个深深的烙印,让你永远记得这句话!” 一手抓着暴躁的捷琳娜女王,奥古斯都头疼无视这两个女人的战争。 他转身看向他的妹妹伊丽莎白,老实说,宁愿听索菲娅殿下的激烈劝阻,他也不愿面对伊丽莎白的沉默反对,虽然伊丽莎白一句话都没有说,可仅仅她眼中的担忧和反对,就足够奥古斯都心疼不忍拒绝的了。 他艰难微笑,不知道是控制捷琳娜吃力还是面对伊丽莎白吃力,说道:“不要担心,我撑死半个月就会回来。” 伊丽莎白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然后眯起奥古斯都熟悉的月牙儿般的眼睛,微笑。 …… 不管怎样,奥古斯都终于还是踏上了前往索伦城的征程,他必须得为阿尔弗雷德争取时间了,领地物资紧缺是一方面,答应弥撒督主教的事情始终也没有时间去执行是另一方面,最关键的是,阿尔弗雷德恢复力量也需要时间。 临走前,在阿尔弗雷德城堡的草地上,奥古斯都跟伊丽莎白和索菲娅说,接下来阿尔弗雷德的事情就暂时由他们处理了,然后等伊丽莎白点头,奥古斯都才看向索菲娅殿下,知道后者容颜上不开心的表情只是担心他的安危,奥古斯都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仅是个乡巴佬,还是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乡巴佬。” 可能是再次听到这个由她创造的亲切称呼,索菲娅殿下神情略微缓和。 奥古斯都又道:“接下来帮助伊丽莎白处理一些繁琐事情,就麻烦你了,请允许我提前向你致谢。” “又是毫无诚意的谢谢。”索菲娅撅起可爱的小嘴嘟囔道。 奥古斯都笑了笑也没再说话,抬头望向面前耸立挺拔的阿尔弗雷德城堡,他在心理暗暗发誓,没有人能够毁灭这座城堡,也没有人能够阻挡这座城堡踏上荣耀的巅峰,总有一天,他会站在城堡的顶端,任何人都不敢轻易侵犯。 马车缓缓离开。 车厢里除了跟奥古斯都一同前往的捷琳娜女王,还有最应该骑在马上的大陆第一骑士阿尔伯特,由于奥古斯都在马车外跟索菲娅以及伊丽莎白道别的时间太长,阿尔伯特便正在跟捷琳娜女王进行着属于他们两个的沟通,这几天可不仅仅是索菲娅找到了捷琳娜的逆鳞,就连阿尔伯特也知道小萨满女王对人类世界的书籍格外的有兴趣,因此既然想要翘开萨满小女王的嘴巴,得到他想知道的一些秘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人类的书籍博取捷琳娜女王陛下的欢心。 于是,奥古斯都踏上马车的时候,大陆第一骑士便正在笨拙的给捷琳娜女王读着浮士德的诗篇。 “往前走吧,你有自己的路,虽然道路的尽头未必是光辉和荣耀,可只要路途上是难忘的回忆便就够了,等你抵达终点,你会发现你拥有的不仅仅是那一段段难忘的回忆,所以往前走吧,不要回头。” …… ps:保底已完成,这是200票的更新,至于400的,明天吧,因为今天刚到安徽,恳请诸位支持,没有收藏的要收藏,没有投票的……不要投了,但是没有留言的一定要留言,我感觉有些乱。 第六十七章头颅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人类就要完蛋了!” 感觉不到颠簸的舒适大马车里,一个荒诞而有趣场景持续上演在奥古斯都身旁——就像蹩脚的游吟诗人,捧着浮士德诗集的大陆第一骑士阿尔伯特艰难而小心翼翼的用他极不自然的口吻朗诵着浮士德诗集,让人很难联想到他几天前那一夜犹如天神下凡般的威武形象;而他对面,坐在马车沙发上脚丫甚至够不到地面的小女孩一脸陶醉,晃动着小脚丫的她闭着眼睛听着阿尔伯特的朗诵,偶尔也会睁开圆圆的小眼睛特挑剔的指责阿尔伯特的朗诵实在没有韵律,然后等阿尔伯特惶恐重新朗诵,她才会继续她的享受,实在是女王依旧女王,而骑士……还是算了,奥古斯都神情不太自然的选择暂时忘记阿尔伯特的真正身份。 差不多快要习惯了这个画面的他扭头望向马车窗外。 一路经过阿尔弗雷德领地,再路过唐纳德的领地,直接进入索伦领地,奥古斯都这一路上多多少少还是更深刻的了解了荒原的整体背景,贫穷就不说了,就像他当初从阿尔卑斯峡谷返回荒原的时候,那一路上的流民尸横遍野,他永生难忘的画面;同样的,这一次前往索伦,由于巫妖的威胁已经不大,很多平民也从索伦返回,便依然是一路艰辛逃亡。奥古斯都不知道这整个寒冬基本上都处于颠沛流离状态的平民们心中究竟可能有多少伤痛,或者怨气,但他知道,这种情况如果始终不去制止的话,那么荒原就真的完蛋了,荒原上所有的人,平民也好,贵族也好,也都要一起完蛋了。 他确实没有拯救世界的伟大理想,但他一直都有让他和他的阿尔弗雷德能够好好活着的自私抱负。 接下来他要发展阿尔弗雷德,那像眼前的场景断然不能再发生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哪怕他留下再多的平民,开垦再多的土壤,也都会在一个寒冬被入侵的巫妖破坏殆尽,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彻底改变荒原每年都得迎接巫妖掠夺的局面,而这是他能够做到的吗?他又该如何去做? 皱起了眉的奥古斯都暂时放下这个太过庞大的命题,思路重新回到发展阿尔弗雷德的方向,所谓发展阿尔弗雷德,简单来说就是要让阿尔弗雷德更富裕更强大,可具体来说该如何操作?金矿是不要想了,再不甘心,眼下的奥古斯都也绝对没有跟弥撒督主教讨价还价的资本,那就只剩下利用荒原现有资源这一条路了,但关键在于贫瘠的荒原又哪些资源可以利用?只是通过平民开垦土壤,怕是给他一百年时间都很难让他的阿尔弗雷德达到他理想中的高度吧?再就是从前索伦家族所掌握的走私路线了,似乎是个选择,可整个荒原都盯着这么一块蛋糕垂涎,又能为阿尔弗雷德带来多少利益? 垄断? 虽说有着前世记忆的奥古斯都深知垄断出暴利,但起码眼下他不可能考虑这一点,这不是简单的能不能做到的问题,关键是还没开始发展,或者是刚开始发展的阿尔弗雷德没有足够的实力成为荒原的公敌,哪怕他在荒原站稳了脚跟,他也不可能独吞这块蛋糕,因为利益永远都是冲突的根源。 奥古斯都甚至觉得他如果会这样做,恐怕就连唐纳德都会向他宣战。 胆大包天绝不意味着可以目空一切。 他很快又想到原始的资本累积都是充斥着罪恶和肮脏鲜血的这个规律,看着窗外的荒芜荒原,再低头看着他的双手,奥古斯都神情平静。 …… 马车抵达索伦城,索伦城墙的轮廓再一次出现在奥古斯都视野。 奇怪的是,阿尔伯特似乎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是兴致勃勃的艰难套取着捷琳娜女王的秘密,这就让奥斯股都费解了,他当然知道那天晚上给他上‘骑士战争’课程本身就是阿尔伯特的最后一堂课,也是他即将离开荒原的暗示,这次前往索伦城,对他来说应该多半也是顺路,那他为何还没有提出这个话题? 阿尔伯特很快便看出了奥古斯都的疑惑,依旧捧着诗集的他随口说道:“小家伙不放心,我又必须得给弥撒交代,多送你一程吧。” 小家伙,弥撒。 貌似毫无联系的两个词汇让奥古斯都瞬间明白,他有些感动,倒真没想到索菲娅殿下会为此而拖上弥撒恳求阿尔伯特。 当然,他不会拒绝,他确实有他的骄傲,可断然不是愚蠢的骄傲,要是拒绝才是傻瓜。 他真诚向阿尔伯特表示他的感激,可惜忙着应付因为‘小家伙’而导致心情不美丽了的捷琳娜女王,阿尔伯特便没时间理会他的感激。 …… 10名骑士,外加马车上的三人,奥古斯都等人就这样驶入索伦城,轻车熟路,直接出现在索伦城最中央的索伦城堡。 迎接他们的不是欢迎更不是丰盛晚宴,而只能是意料中的长枪大剑。 几乎是紫鸢尾华丽大马车刚刚停在索伦城堡的门前,前一刻还空无一人的城堡正门顿时沸腾,一列列铠甲在身手握大剑的骑士从各个方向向马车围拢,踏着整齐的步伐,在铠甲与武器交织出的金属碰撞声音中,几乎是瞬间便将刚刚停稳的马车重重包围。 具体数量奥古斯都肯定没法统计,但瞧这架势,说是百人规模恐怕是少了。 奥古斯都率先走下马车。 手握大剑长枪的骑士们纷纷警惕握紧了手中的大剑,然后由于得到的命令只是包围而没有确切的下一步命令,他们便只是在戒备的同时死死的盯着从容走下马车的年轻男人,没有移开他们对向了他的武器,也没有在进一步的过激行为,只是彻底限制死了年轻男人的一切动向,确保随时都能够将他送入地狱。 奥古斯都平静环视身前身后满是戒备的弗朗西斯骑士,接着抬头仰望不陌生的索伦城堡。 干燥的阳光太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情坦然,似乎感觉不到周围的紧张氛围,也看不到那一支支明亮的大剑与长枪。 他就站在重重包围的最中央,却仿佛是站在他的阿尔弗雷德城堡草坪上。 …… 正对着索伦城堡大门方向的骑士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紧接着,一阵响亮的马蹄声踏着青石地板从内而来。 赶到这里的当然只能是索伦城堡目前的主人弗朗西斯伯爵大人,他骑在马上,穿着表面绣金的笔直绅士服,他在距离奥古斯都约莫有10米左右的地方勒紧缰绳停了下来,随后,双手握着缰绳的他阴沉凝视身前的奥古斯都,很长时间后才漠然开口:“我的继承人呢。” 奥古斯都甚至还在微笑,一如既往的从容而自信。 他没有正面回答弗朗西斯伯爵的问题,而是向身后招手,等到骑士将一个盒子递到了他的手中,他举起盒子笑道:“在这里。” 说完,他就这样把盒子抛向了对面的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任由盒子出现在他的身前,却并没有驱逐马匹向前伸手接下盒子的意思,反而是让盒子直接摔落在距离他约2米处的地面。 寒冬,寒冷。 没有了鲜血,也没有腐坏的头颅滚在青石地板,恰好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的头颅,正面对向了一脸阴沉的弗朗西斯伯爵大人。 不血腥,却格外狰狞,格外阴森。 第六十八章不会杀,不敢杀 “唯有鲜血才能洗刷鲜血带来的仇恨。” 神情阴沉的弗朗西斯伯爵盯着地上干枯头颅沉默很长时间才终于从唇缝挤出这句宣言,然后他陡然抽出腰间装饰作用大过实际作用的精致窄剑,紧接着,索伦城堡前的广场爆发出一阵喧嚣而沉闷的脚步声、大剑长枪撞击声,声势浩大,格外整齐,似乎下一秒便会将带来鲜血的敌人彻底埋葬在他们的仇恨当中。 弗朗西斯步步紧逼,广场上的骑士们跟随他的脚步缓慢而坚决的向他们最中央敌人围去,长枪大剑也距离中央的年轻男人越来越近。 这种浩荡,让人窒息的声势压迫下,没有令人发指的强大神经也断然不可能还能从容站立。 奥古斯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便连他握着的长剑都没有哪怕丝毫的颤抖,他只是眯着眼睛盯着向他逼来的弗朗西斯,缓缓道:“你不会杀我。” 骑在马上的弗朗西斯伯爵没有神情变动,他狭长眼睛里所透露出来的依然是仇恨的阴冷目光,他没有停下他的脚步,步步逼近面前奥古斯都。 “起码现在不会,因为你比我更清楚,你这个时候不能杀我。” 脚步没有半点犹豫或者停顿的迹象,弗朗西斯阴冷的眼神中泛出嘲讽,不会杀,不能杀?这是个笑话吗?他唯一的继承人死在了他的手中,他有什么理由不让这个该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到地狱为他的继承人陪葬?他又凭什么能够愚蠢的认为他不能杀他? 距离已经不足5米。 周围的骑士长枪甚至已经近在眼前。 然而奥古斯都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语速骤然加快,毫不停顿继续说道:“如果我死了,阿尔弗雷德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成为唐纳德的附庸,而年迈唐纳德恰好又抗不起跟你正面战争的旗帜,所以他便只能竭尽全力支持索伦南方的阿忒拉斯,这就意味着接下来你要对付的可不仅仅是阿忒拉斯以及索伦那些愚蠢的忠诚余孽,你要对付的几乎是半个荒原,你压力很大,是的,听说仅仅一个阿忒拉斯就已经让你头疼,那取得了唐纳德和阿尔弗雷德全力支持的阿忒拉斯岂不是要让你在失眠中走向崩溃?而如果我活着,那唐纳德就一定不会考虑阿忒拉斯,再联系到目前虚弱的阿尔弗雷德也不可能和你开战,你便拥有充足的时间尽快消灭阿忒拉斯,然后再回头对付可能已经站稳的阿尔弗雷德,这才是你唯一的选择。” “所以你不会杀我。” 窄剑恰好抵在奥古斯都的面前,刚刚说完的奥古斯都也清晰能够感觉到窄剑上传来的森然冷意。 然而他依然没有动作,既没有试图躲避窄剑,也没有扬起他手中的大剑,只是隔着弗朗西斯手中窄剑的距离,他紧盯着弗朗西斯的眼睛。 “这就是支撑你前来索伦的原因吗?这个苍白而愚蠢的推论就足以让你相信我可以暂时放下我继承人的仇恨吗?” 随着最后一句阴沉声调的陡然拔高,弗朗西斯的窄剑也瞬间移到奥古斯都的咽喉,可以说,奥古斯都已经一脚踩在了地狱与死亡为伴。 但奥古斯都反而微笑。 “不,当然不会仅仅如此。” 他语速未减,没有理会他周围森然的长枪大剑,又道:“是的,你的确只有马克这么一个继承人,可那是从前,是索伦还活着的时候你必须保持的事实,你也只能通过你只有一个平庸的继承人,来让索伦知道你的忠诚,相信你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毕竟你死以后又不可能指望马克将弗朗西斯带到荣耀的巅峰,那你又何必试图背叛索伦?真是个细致而有说服力的小心思啊,相信索伦对你一直以来的信任一定程度上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可现在,索伦死了,再没有了顾忌的你难道没有再辛勤耕耘多创造几个继承人的心思?也对,你已经48岁,是老了,可同样的,你到底才48岁,正常情况下不出意外的话,你起码还有20多年的人生可以残喘,那难道20多年里你培养不出来几个让你满意的优秀继承人吗?这一定也是你的打算,伯爵大人,你说我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哦对,不要着急否认,我听说你占领索伦城堡后第一时间便是将所有男仆统统送下地狱,反而是留下了索伦的全部女仆,这件事情总归是个事实吧?当然,可以理解为女仆对你终究威胁小,但我固执的认为,留下女仆,让索伦城堡到处都只有女人,根本便是你试图将索伦城堡变成最适合你耕耘播种的土壤,也只有缔造这么一块荒-淫而肥沃的土壤才能够让你迅速拥有数量不少、值得培养的弗朗西斯继承人啊,所以你不过是死了一个平庸的继承人,算得了什么?” 窄剑仍旧抵在奥古斯都的咽喉,一寸未退,却也一寸未近,骑在马上的弗朗西斯终于有了神情变化,尽管是更为危险的冷笑。 他迎着奥古斯都的平静,唇角勾勒起一道残忍的弧度,说道:“早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小家伙,没想到你居然能看的这么透彻,不错,你说的都是事实,但那又如何?在我没有下一个继承人之前,马克终究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哪怕我再憎恨这个废物。奥古斯都,如果到最后你都只是带着这些尽管是事实却苍白无力的论据来到这里,凭此就以为你可以安全离开的话,那我必须得认真告诉你,你一定会失望,但却永远没有机会后悔。” 奥古斯都猛然后退,摆脱咽喉上的窄剑,他距离背心的长枪也只有一指之隔。 弗朗西斯骤然紧缩瞳孔,但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 像是脖子处的层层堆叠的雪白堆领勒得他脖子太紧,奥古斯都先是松了松他的堆领,然后看了眼身旁安静的华丽马车,再次转过头来的他突兀微笑。 “我既然敢来,便当然不会仅仅带着这些理所当然的推测。” 他的语速已经放缓,随着他认真说下每一个字,他的神情也越发平静,直到最终面无表情。 “我既然回来,便当然只能是因为我断定你不敢杀我。” 从不会杀,到不敢杀,不过短短几分钟的事情,似乎只是奥古斯都语言上的变化,然而这当然也是他态度上的转变。 …… …… 第六十九章杀不了 “为什么我敢断定你不敢杀我?很简单的,伯爵,是不是感觉没死的阿忒拉斯跟从前的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完全不一样了?他和他索伦的忠诚余孽也远比你想象中还要难缠?不奇怪,你要知道,一夜家破人亡的阿忒拉斯再不是从前那个优雅而体面的骑士式贵族了,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你正面交锋的他只会选择一点点蚕食你的力量,壮大他的力量,所以你不可能放任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在阿忒拉斯灭亡之前,你怎么敢倾尽全力来杀我?第二,你好不容易蛰伏10来年才抢来的荒原头号巨头位置一定不像表面那样光鲜舒服吧,不提让你头疼的斯图亚特只出吆喝不出力,就说你理所当然认为会任你摆布的小狮子路易少爷恐怕也给你制造了不少麻烦吧,前几天听说路易少爷已经放话让弗朗西斯滚出索伦城堡了?你瞧,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么没耐心,他怎么就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便忘记他的索伦城堡完全就是弗朗西斯伯爵你一手打下来的啊,哦,我真为你抱不平。” “所以你现在甚至不敢离开城堡一步,因为你很清楚,一旦你离开索伦城堡,那么索伦北边的路易少爷和南边的阿忒拉斯很快便会瓜分索伦的领地,到时候卑躬屈膝了10多年,终于艰难上位的你除了成功颠覆了索伦家族,实际上的利益你却一点都没有收获,那是你能够接受的吗?” “当然,这些统统都不重要,我也好,阿忒拉斯也好,甚至路易也好,都是你眼中的孩子,你想铲除谁也都只是顺序的先后时间的先后而已,可不要忘了,克里斯多夫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弗朗西斯,表面看来一手颠覆了索伦家族的你,是获得了一场漂亮的胜利,可实际上承受了多大损失恐怕也只有你最清楚,那么你在这种情况下再不惜一切埋葬了阿尔弗雷德,你即将迎来的是怎样一个结局,想必你不会没考虑过吧?哦对了,千万不能指望斯图亚特啊,必须清楚一点,你能给斯图亚特的,克里斯多夫同样能给,甚至比你给的还要多的多。” “哪里有什么盟友,哪里有什么友谊,一切,都是以利益和交换为前提啊。” …… 索伦广场上气氛依旧尖锐,长枪大剑距离奥古斯都的心脏也依旧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然而奥古斯都却已经彻底放松。 他盯着对面窄剑并没有放下的弗朗西斯,也环视周围保持警惕的黑压压骑士群,神情不经意间便泛出了叫做嘲弄的情绪。 骑在马上的弗朗西斯神情格外复杂,他看着这个眼前的这个疯子,感慨道:“真不敢相信你不过是个17岁的孩子。奥古斯都,我不会否认你所说的一切,我也衷心感谢你把弗朗西斯面前的处境分析的如此透彻,同样,我更无法否认如果你停留在你的城堡,哪怕你杀了我唯一的继承人,我也不敢轻易向你展开复仇,可是,你最不该犯下的错就是你的骄傲,既然你愚蠢的骄傲把你送到了索伦送到了我的面前,我有什么理由不敢杀你?” 原本神情轻松的奥古斯都顿时皱眉。 他似乎是厌倦了在摊牌后继续跟弗朗西斯重复这些没营养没意义的废话,他随手推开因为某个骑士紧张而不小心触碰到了他外套的一杆长枪,不耐烦道:“能不能不要总是拿你唯一的继承人来当成重点?弗朗西斯,难道你的继承人不是你逼着我杀的吗?如果不是,你为何要他亲自前往阿尔弗雷德城堡进行袭击?我不傻,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就是想看看拥有了护教骑士团力量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究竟是头绵羊,还是头狮子;我可以毫不怀疑的断定,如果我不杀了你的继承人,你一定会认为护教骑士团这群狮子不过是在一只绵羊的统帅之下,那么被一只绵羊统帅着的一群狮子又有多少战斗力可言?你也能够更放心更肆无忌惮的去屠戮阿尔弗雷德了吧?相反,如果我表现出来的是一头狮子,那你才会怀着更多的警惕暂时性的跟阿尔弗雷德保持一定距离吧?”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疯狂,退一步未必海阔天空,进一步则很可能面朝大海。 不知道是诧异奥古斯都这个荒诞推论还是惊讶于奥古斯都的疯狂理论,骑在马上的弗朗西斯竟然再没有说话。 而跟他神情极为符合的是,可能连他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窄剑不知不觉中便微微下垂了几分。 奥古斯都唇角微扬,勾勒起一道刻薄弧度,他知道,他是时候将最后一根稻草压在骆驼身上了。 他猛然眯起了眼睛,流露狰狞微笑,他始终没有扬起的大剑突兀扬起,就在弗朗西斯阴沉皱眉,周围骑士们下意识纷纷握紧了各自长枪大剑而发出沉闷的铠甲摩擦声中,奥古斯都一剑劈下,不厚也不宽阔,却足够锋利的大剑干脆便将他眼前的窄剑斩成两截。 窄剑撞击青石地板的声音格外清脆。 迎着狭长眼睛中流露残忍,再次暴怒的弗朗西斯,奥古斯都狠声说道:“如果说我所有的推断,以及给你的所有你不敢杀我的理由还不够的话,那么弗朗西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既然来了,你便杀不了我。” …… 似乎也是在印证奥古斯都的话。 从索伦城堡广场的反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响亮而急促的马蹄声音,伴随马蹄踢踏越发清晰,一名铠甲银亮的骑士很快出现在广场边缘,他在包围奥古斯都等人的骑士团外围跳下战马,示意骑士给他让他一条路,神情匆忙的他很快赶到弗朗西斯伯爵的战马前,颤声说道:“城墙外突然出现一支规模起码400人左右的骑士团,两面旗帜,一面是紫鸢尾,另一面应该就是前几天一直活动在克里斯多夫领地的护教骑士团十字旗帜。” 弗朗西斯豁然转头,没有抛下手中半截窄剑的他眯着眼睛冷声道:“这就是我杀不了你的原因?小奥古斯都,你似乎忘记了索伦城最显著的特点,不要说400名护教骑士团,哪怕是4000人护教骑士团一起过来,在他们能够攻入索伦城之前的时间里,也足够我砍下你的头颅了!” 索伦城之所以每年都是荒原撤退的大后方,一个是因为他距离阿尔卑斯山脉最近,距离北境巫妖最远,再有一个就是它坚固而浩瀚的城墙足以抵挡巫妖的进攻,所以400名本身就不擅长攻城战的骑士团想要攻进索伦城,难。 同样清楚这一点的奥古斯都没有正面回答弗朗西斯的疑问。 他毫无征兆的冷笑,然后握着大剑骤然转身,他环视身边距离他只有一指-距离的长枪,就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扭动身躯,紧接着,长枪与大剑撞击的声音极有节奏的清脆响起,并且其中夹杂的不出意外的也有长枪枪头掉在地上,撞击青石地板的声音。 速度与力量完美结合的体现。 能够控制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周围10来杆长枪的枪头统统削断,这可不仅仅是力量足够便就可以做到。 茫然受惊的骑士们纷纷挤在一起,骑在马上的弗朗西斯伯爵则愈发阴沉。 奥古斯都缓缓收回他手中大剑,右手贴在了胸膛,他认真道:“相信我伯爵,我不会等待我的骑士们到来,我会出现在城门口与他们并肩作战。” 第七十章我为和平而来 曾经试图扼杀奥古斯都这个不定因素的弗朗西斯知道这个麻烦的小家伙在丢开轮椅的时候,也拥有了让整个荒原为之惊骇的强悍实力,虽然这里的强悍未必有多强大,但他这样的年龄便能够悍然击杀两个5级剑士,足够弗朗西斯等人保持必要的警惕了,所以从奥古斯都扬起大剑,到他干净利落的瞬间斩断10来杆长枪,在猜测奥古斯都用意的同时,弗朗西斯也在仔细观察他的真正实力,没错,确实让人惊艳,甚至没感觉到斗气力量的弗朗西斯也察觉到了奥古斯都力量与速度的平衡特点,他一时间想不通奥古斯都的力量来源,但他清晰知道,如果奥古斯都没再隐藏力量的话,那仅凭他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是不足以击杀两个5级剑士的,那么当初在阿尔弗雷德的洛兰镇,他是如何做到的? 弗朗西斯不明白。 不过在这种环境下这一点终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让人憎恨的小家伙刻意展露他的实力究竟是为什么?仅仅是宣告已经离开了轮椅的他拥有力量摆脱重围?可笑,哪怕他能够同时击杀10名,甚至20名5级剑士,他也断然不可能突破眼前这200人规模的骑士重围,这点不愚蠢的他不会不知道。 那他到底为何这样做? 很愿意相信这个该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不会没原因发疯的弗朗西斯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的神情顿时紧张,终于第一次将视线从奥古斯都身上移开,望向了跟奥古斯都一同前来的华丽大马车,他满是戒备。 自然察觉到了这点的奥古斯都坦然微笑。 骑士们没有了枪头的长枪暂时威胁不到他,他的活动空间便大了许多,他微微躬身,说道:“你猜对了尊敬的伯爵大人,一定是想到了你继承人袭击我的城堡时所传回来的惨痛场景吧,没错,那位骑士恰好就在马车上,他要回往帝国,便顺便也路过索伦,相信你不会再怀疑我是否有能力突出重围赶到城门了。” 依然望着马车的弗朗西斯伯爵神色复杂。 本就擅长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的奥古斯都既然意外收获了阿尔伯特的同行,他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把大陆第一骑士当成压死弗朗西斯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筹码,他利用起来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玩味打量骑在马上的弗朗西斯,奥古斯都很清楚他的不会杀,不敢杀,到现在的杀不了,已经成功逼退弗朗西斯的仇恨火焰,起码在他通过各种心理暗示给予压力、步步紧逼之后,弗朗西斯只能暂时忘记他的继承人。 可惜马车里的大陆第一骑士没配合他的设计,也没将这一波心理攻势彻底推向高-潮。 反而是很让奥古斯都头疼的捷琳娜女王终于忍不住搅局性质的闪耀登场。 可能是听到了奥古斯都的话,也可能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捷琳娜女王掀开车帘,走出来站在马车上,她俯视周围黑压压的骑士,然后望向弗朗西斯,叉腰、毫不掩饰她的猖狂,鄙夷道:“一群弱小的人类,为你们残缺的灵魂而庆幸吧,否则捷琳娜女王一定会产生抽出你们灵魂鞭笞的兴趣。” 奥古斯都开始还能掩饰他的不自然神情,但随着大陆第一骑士的路面,他就彻底不自然了。 只是探出了个脑袋,露出一脸胡渣和一脸皱纹的农夫面孔,这位大陆第一骑士满是谦卑,眼睛放在面前站在马车上的捷琳娜女王,他谄媚笑道:“何必理会这些无聊的事情?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7大魔法使后来是怎样陨落的您还是没说啊。” 奥古斯都华丽落败。 当然,蛰伏了10多年才颠覆索伦,也再没有谁比弗朗西斯更清楚‘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实’的这个道理了,他也绝不会因此而轻视古怪小女孩,与毫无形象可言的中年男人,相反,他只能更加谨慎,终于再次看向身前的奥古斯都,他完全掩饰了他的仇恨,他的阴狠。 广场上原本紧张的氛围便伴随对粉色公主裙格外青睐的小女孩骤然登场而便的十分古怪。 弗朗西斯俯视身下的奥古斯都,犹豫很长时间才艰难道:“说出你的来意吧。” 奥古斯都灿烂微笑。 他先是打量周围重重包围了他的弗朗西斯骑士,然后眼睛放在地上那颗干枯而狰狞的头颅上,笑道:“我为和平而来。” 真讽刺啊。 …… 然而再讽刺,接下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弗朗西斯也果然就在索伦广场与奥古斯都展开了关于‘和平’的谈判,虽说周围林立的骑士,长枪,大剑,都到处充斥着不和平的氛围,可黄昏下的双方确实是把这样的大背景当成了最合适的谈判桌。 奥古斯都率先表示诚意,明确肯定在接下来弗朗西斯和阿忒拉斯的战争中,阿尔弗雷德必然不会参与,他不会给阿忒拉斯提供哪怕一名骑士的援助,同样的,他要的也很简单,只是要求彼此心照不宣的‘和平’;而在最后,他微笑补充道,其实原本阿尔弗雷德和弗朗西斯并没有实际上的冲突仇恨,造成眼下局面的也只是弗朗西斯单方面的欺凌,先是派人在阿尔弗雷德的洛兰镇伏击,随后更是明目张胆的骑士团进攻阿尔弗雷德城堡,而阿尔弗雷德方面则只是不得已的‘轻微’反击了一下,从这个角度来说,对阿尔弗雷德动手了2次的弗朗西斯可是占便宜了,当然,阿尔弗雷德也割下了弗朗西斯继承人的头颅,大家勉强扯平。 弗朗西斯尖瘦脸庞微微颤抖。 是该感激这个见鬼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宽容吗?他面无表情接受了奥古斯都的提议,没办法,奥古斯都之前所说确实是弗朗西斯目前真正存在的大问题,他刚刚颠覆索伦,还没有成功消化胜利果实,便不得不面对阿忒拉斯和索伦余孽的血亲复仇,尤其是愚蠢的路易明显有着跟他头脑不符的野心,他就更是很难轻松了,再加上他也不能否认,他的确没有太大把握短时间内能够战胜唐纳德和阿尔弗雷德的联盟,那考虑到一旁虎视眈眈的克里斯多夫,他便别无选择。 最后,就在弗朗西斯以为奥古斯都应该滚蛋了的时候,这个该死的阿尔弗雷德小伯爵竟然又微笑伸手找他索要1500枚波旁金币。 理由很站得住脚,袭击阿尔弗雷德城堡那晚的百名骑士团,有30来名骑士没死,也得到了教廷白袍司祭的救治,作为战俘,根据荒原规则,弗朗西斯需要支付一定的金币才能赎回他的骑士,而奥古斯都给骑士的定价是每人50枚波旁金币,貌似是个公道的价格。 然后说完,奥古斯都又笑道:“不要着急拒绝伯爵,我知道你本身就没指望这支骑士团还能回来,可你要考虑你接下来会面临的战争,哪怕多30来个炮灰也是个好事不是?再说也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炮灰,起码也是勉强合格的骑士,他们的战马虽说都死了,可铠甲武器还在啊。当然,你可以不在乎这些,不过按照我的猜测,你招揽来的冒险者应该也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数量众多了,不然当初洛兰镇就不会仅仅只有5个剑士参与袭击了。” 弗朗西斯伯爵唇角再次颤抖。 恐怕连他都没能想到他竟然还能保持他的理智,他阴沉说道:“最多1000枚波旁金币。” 奥古斯都掰着手指算了很长时间,再次感慨了荒原的贫瘠,他才肉疼而慷慨的表示30来名骑士很快会送到索伦城堡。 末了,就在骑士森严戒备下,跳上了马车的奥古斯都依旧一脸不快乐,似乎这趟前来索伦城吃亏的是他。 于是,赔了继承人也赔了1000枚波旁金币的弗朗西斯终于忍不住死死握紧了他手中的精致窄剑,哦对,说起窄剑,还赔了半把窄剑,他手里只剩半把了。 他目送这个该死的阿尔弗雷德马车离开索伦广场,眯起了眼睛的他一遍遍重复,只有鲜血才能洗刷今日的仇恨今日的耻辱。 一切都在奥古斯都的掌控下缓缓进展。 弗朗西斯当初认定奥古斯都不敢杀他的继承人,是跟斯图亚特说,这个该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是个有手段而擅长隐忍的聪明人,像这种聪明人往往很难产生孤注一掷的疯狂念头,因为隐忍这种性格本身就不是一个偏执的赌徒所应该具备的,所以他永远都会下意识留下缓和的余地,不至于不死不休。 而今天,他对奥古斯都的猜测与奥古斯都的所作所为,明显是两个相反方向的极端。 但有趣的是,可能连弗朗西斯都没意识到,他那时对奥古斯都的分析,反而是在他身上得到充分验证:能够隐忍起码10年才一举颠覆索伦家族,弗朗西斯何尝不是个有手段而擅长隐忍的聪明人,他又怎么可能轻易产生孤注一掷的疯狂念头,又如何会轻易的破釜沉舟。 …… …… ps:感谢不正则歪、书友130501005447503、怀恋家驹20年、firegun001、往事☆随缘、501195111诸位同学的打赏,拜谢拜谢,握手握手。 第七十一章大陆很大,而我们很渺小 一场来势浩大的激烈谈判就这样让人跌破眼球戏剧收场。 长枪大剑的围困中坦然离开索伦广场的华丽马车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索伦城,而是在索伦城相对繁华的商业区漫无目的的逛了几圈,中间捷琳娜女王疑惑询问奥古斯都,难道继续逗留索伦城的他还要进一步挑衅弗朗西斯已经濒临崩溃的敏感神经?奥古斯都微笑摇头,说只是想带女王陛下体验下简陋版本的人类世界,捷琳娜铁定不信,可貌似奥古斯都真是纯粹逛街,甚至路过一家珠宝店,这个手里刚有了点金币的穷光蛋还花了20枚金币给她买了个镶嵌劣质红宝石的蝴蝶发卡,于是对一切类似鲜血颜色都格外热衷的捷琳娜女王有了发夹就不再理会奥古斯都了,也没注意到奥古斯都同时还拿了另外一样小东西。 不过老实说,索伦城的确称得上是简陋版本的人类世界,有着高耸城墙环绕的它既然每年都是荒原迁徙的大后方,那无论是人口基数还是繁华程度都可以说是荒原上最璀璨的城市,它不像荒原腹地其他城镇那样完全就是由石头堆砌的原始社会,事实上在索伦城,不仅有足够丰富的店铺,也有不拥挤但也不荒凉的人群,起码相对阿尔弗雷德来说,具备商业区也有物资交易的索伦城是繁华热闹,也是奢侈而令人向往的美好城市。 马车一直逛到天色快黑才离开索伦城。 城外。 一眼便就可以看到旗帜鲜明的凯蒂恩尼和护教骑士团就整齐守候在索伦城墙之下,尽管他们面对的是再冲锋都无法撼动的高耸城墙,然而刚离开战场的骑士团依旧散发着决然气息,让人毫不怀疑一个命令下,他们就会迅速朝着城墙发起冲锋,而这就是护教骑士团与荒原上各家族骑士团的最大区别,不管铠甲擦拭的再明亮,手中的长枪大剑再锋利,可护教骑士团整体流露出来的坚决气势就不是荒原各家族骑士团所能比拟。 这是一支纯粹由信仰缔造的强大骑士团。 信仰不死,骑士永恒,就是护教骑士团最牢固的根基。 凯蒂恩尼迎上马车,没有下马的他横臂在胸,微微躬身向奥古斯都行礼,他并没有流露任何刚离开战场所应该有的疲惫或者艰辛。 奥古斯都平静打量他这位让他骄傲的骑士队长,不明亮的铠甲上有着两处凹痕,那应该是兽人大棒留下的痕迹,虽然凯蒂恩尼的伤势在索菲娅殿下的第四法下已经完全痊愈,恢复了他6级高阶斗气的巅峰实力,可真正的战场上,拥有再强悍的个人实力也都很难完全避免创伤;他再抬头看向凯蒂恩尼金发下英俊而硬朗的脸孔,暗暗感慨这恐怕就是他父亲给他留下的最大遗产了,然后他轻声问道:“我们的人都撤离了克里斯多夫领地?克里斯多夫的人也始终没有动静?” “按照您的吩咐,步兵团回到阿尔弗雷德领地我们才离开,从我们跟兽人正面遭遇起,就没有见过克里斯多夫的骑士。” 这就奇怪了。 奥古斯都沉默片刻,眺望北方的克里斯多夫家族领地方向,他发现他真的是看不懂那位印象中皮肤格外白皙的中年男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思。 可以说,目前的克里斯多夫到处都透露着诡异气息,最近直接影响荒原格局的动荡不可谓不小,索伦倒了,阿忒拉斯展开了对弗朗西斯的血亲复仇,阿尔弗雷德也差点跟弗朗西斯全面开战,可这一系列事件中完全没有克里斯多夫的任何影子,这当然很不正常,再怎么说克里斯多夫也是荒原台面上的几大巨头之一,不说他直接参与这些事情,起码一个态度总归是要表现出来的吧? 可他没有。 尤其是自从不冷不热的回了奥古斯都那封信,也算是在当初阿忒拉斯活动于他领地时给予了一点帮助以后,他就更是安静了,安静到快要被人遗忘了。 难道是他猜到了奥古斯都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这点奥古斯都摸不透,但他很愿意往这个方向去考虑,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更不应该这样安静了啊,要么继续跟奥古斯都虚与委蛇,表面上维持跟阿尔弗雷德的深厚友谊,要么干脆撕破脸皮彻底倒向弗朗西斯,这才是他最应该有的反应吧。 但他依然没有。 奥古斯都琢磨不透,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克里斯多夫背后绝对有一只甚至整个荒原都看不到的大手在操纵克里斯多夫,这就导致奥古斯都也不可能主动的跟他维持表面上的友谊,那太危险,目前虚弱的阿尔弗雷德承受不了其中可能产生的骤然;同样的,他也不会轻易撕破脸皮悍然向克里斯多夫宣战,他必须得顾忌克里斯多夫背后的那只大手是一方面原因,再就是他眼下的确需要时间让阿尔弗雷德尽快恢复元气。 想不通,奥古斯都便干脆不去想了,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他现在最明智的选择。 他收回视线,跟身前的凯蒂恩尼说道:“接下来带着骑士回去休整前,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做。” 凯蒂恩尼躬身应下,连灵魂都奉献给了阿尔弗雷德,他当然不会有丝毫怨言。 …… 马车向阿尔卑斯大峡谷方向驶去,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护教骑士团,前世涉猎过统筹学的奥古斯都习惯性会在任何情况下考虑该如何最大程度的节约成本,这就意味着,这一趟索伦之行可不简单的是表面上跟弗朗西斯谈判外加为阿尔伯特送行,更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老管家在阿尔卑斯大峡谷等待的时间已经够长了,缺乏粮食物资的奥古斯都也必须得迎回他的老管家,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召回凯蒂恩尼和护教骑士团,其实也是为了一路护送老管家带回来的物资。 在距离大峡谷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凯蒂恩尼前去接应老管家,奥古斯都便在茫茫荒野上与阿尔伯特辞行。 他和阿尔伯特单独站在马车一旁。 向着阿尔伯特致以他最真诚的感谢,奥古斯都深深躬身。 依旧是很没有大陆第一骑士形象的阿尔伯特始终沉默注视着这个孩子,他来荒原的时间算不上漫长,可他确实对这个孩子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从当初阿尔弗雷德内部会议时这个孩子的强硬手腕,到索伦家族一夜灭亡,他第一时间做出最利于阿尔弗雷德选择时的果决魄力,还有不久前跟弗朗西斯一系列冲突中拥有的强大心智,以及正面面对弗朗西斯时所展现出来的身为一个贵族所必备的圆滑、狡诈、敏锐、残忍、等等性格,他都看在眼中。 并且他同时也目睹了这个孩子从坐在轮椅上,到如今已然步入觉醒骑士道路的完全过程。 这些都让阿尔伯特毫不怀疑,不管是在贵族的道路上,还是在骑士的道路上,这个孩子都能走到很远,很远。 他轻声说道:“我在帝国等你。” 奥古斯都毫不迟疑地点头,也根本不会怀疑他会有踏上神圣帝国舞台的那一天。 然后也是清楚起码几年内可能都再没有机会见面,奥古斯都终于还是皱眉问道:“在您离开之前,我想问您,您究竟为何愿意帮我?我知道有弥撒督主教的因素,也不排除您当初所说的帮我只是为了种下一枚种子,但这些加起来都不够,甚至也都不可能是主要原因。” “等你该知道的时候,你便自然会知道。” 很敷衍的说了这一句,阿尔伯特明显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他转身,望向茫茫荒原,突兀道:“奥古斯都,你对这个世界心存敬畏吗?” 尽管不甘心,可也的确无可奈何的奥古斯都微微愕然,接着考虑了下,他唇角扬起自嘲弧度:“岂止是敬畏。” 或许是想起了奥古斯都当初所说的最坚定的信仰,再次看向奥古斯都的阿尔伯特眼神格外复杂,他说道:“奥古斯都,这个世界很大,比你想象中还大,有许多事情可能你只是听说过,甚至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但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够持不否认的态度看待这世界的一切,因为我们不知道、没见过,并不意味着那些东西就不存在,相反,那只能证明我们的渺小,还不够资格去知道、去接触那些东西。” 并不知道阿尔伯特为何说出这番话的奥古斯都先是皱眉,随后似乎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太沉重的话题,他促狭道:“就像巨龙?” 然而,阿尔伯特反常的严肃:“不,巨龙起码我见过,也成功刺瞎了它一只眼睛,但有些东西,哪怕是我也至今没有资格去触摸。” 奥古斯都突兀骇然,还有什么东西是强大到大陆第一骑士都没有资格去接触? 他不知道阿尔伯特为何在离去前跟他说这些,但他确实隐隐觉得这跟阿尔伯特愿意引领他走上骑士的道路绝对有关。 他沉默。 阿尔伯特平静道:“有一天,我希望你有机会掀开这个大陆最大的秘密。” 奥古斯都想了很长时间,缓缓道:“如果有必要,这是我的承诺。” 哪怕这需要我站在大陆的最巅峰。 第七十二章乌拉诺 断然不可能产生所谓依依不舍的离别情绪。送走了这位在他人生道路上留下深深烙印的第一骑士,奥古斯都在阿尔卑斯峡谷口站了很久,直到阿尔伯特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他才回到马车,毫无疑问,阿尔伯特必然是给予奥古斯都帮助最大的一个人,甚至某种程度上他比将阿尔弗雷德拉出了地狱深渊的弥撒督主教都还要重要,这不仅仅体现在他将奥古斯都引领上了骑士的道路,更体现在这段阿尔弗雷德最脆弱的时期,他始终住在阿尔弗雷德的城堡。 有他在,城堡便无所畏惧。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阿尔伯特的离开并不是简单意义上他一个人的离开,同时离开的也还有阿尔弗雷德城堡近期来最大的一张底牌。 起码要是再面临小规模骑士冲锋他的城堡,他不可能再轻松的看着阿尔伯特来回一个冲锋,然后只需要他弯腰拾取最终的胜利果实那么简单了——遗憾想到这点,奥古斯都微微苦笑,但很快他便将这种遗憾情绪抛在脑后,他终究是个固执的人,更不是个轻易会依赖他人将命运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人。 然后转身,由于这个时候他需要在这里等待他的老管家,马车便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考虑到凯蒂恩尼针对围剿巫妖时遇到的一些问题,犹豫再三,奥古斯都还是询问起了捷琳娜女王陛下,对于北境巫妖王庭方面的事情,捷琳娜绝对是足够奥古斯都信服的权威。 可能也是知道阿尔伯特的离开多少为奥古斯都的情绪蒙上了一层阴影,捷琳娜女王反常的没有刁难奥古斯都,奥古斯都问凯蒂恩尼在克里斯多夫领地遇到的兽人中黑袍人类是怎么回事,捷琳娜简单解释道,北境王庭一直都有将灵魂献给了恶魔的人类活动,只不过从前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类是单独行动,最近几年却和智力与力量成显著反比的兽人勾搭在了一起,导致北境动荡渐增,也提醒奥古斯都要额外警惕这个情况,毕竟阿尔弗雷德领地与北境只隔了一个针叶林。 奥古斯都皱眉想了想,问出他最担忧的问题。 “过往那么多年,北境巫妖针对荒原的掠夺行动从来不会受到半点阻挠,那在今年遭遇了护教骑士团的正面抵抗后会不会产生后遗症?要知道,巫妖之所以如此轻易便就退却,一是你让巨人阿瑞斯和萨满返回的原因,再就是巫妖那边也的确没料到荒原竟然会强势反击,他们会不会重新组织再次侵略?” 耐心很不好的捷琳娜女王终于不安分了,晃动着小脚丫,把玩着手中昂贵的蝴蝶发夹,她调戏奥古斯都道:“小奥古斯都,这个问题你的捷琳娜女王陛下倒是能给你一个确切答案,可以预料的是,北境很快便会陷入一阵争吵当中,兽人和人类会指责萨满与泰坦的不战而退,但向来憎恨丑恶兽人和卑劣人类的高贵萨满,骄傲泰坦肯定不会理会,于是在他们争吵中今年就过去了,至于明年,要是争吵出了结果,你的阿尔弗雷德甚至整个荒原恐怕都会完蛋。” “要是没结果呢?” “一样完蛋。” 捷琳娜简单说完这个让奥古斯都深深皱眉的结论,便暂时放下了这个话题,一脸的得意啊:“求我啊,求你的女王陛下,臣服在她的粉裙之下,兴许你的女王真的会额外开恩告诉你其中原因哦,并且要是这一年把你的女王陛下对你的服侍还算满意的话,明年捷琳娜女王会考虑亲自为你解决这个麻烦,快求我啊。” 习惯性头疼捷琳娜复杂性格的奥古斯都眼睛不停巡视他对面的小女孩,叹息道:“求你没问题,可臣服在你的粉裙下,这真是让人为难。” 察觉到奥古斯都可恶眼睛的捷琳娜很轻松的便意识到了奥古斯都所谓的为难是指她的平胸,顿时暴躁了:“让你的灵魂颤栗吧!” …… 老管家终于到来。 哪怕是在阿尔卑斯大峡谷等待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老管家无论是身上笔挺的燕尾服还是泛白的头发都依旧整齐而一丝不苟,他平静出现在奥古斯都身前,微微躬身向奥古斯都行礼,礼仪举止口吻都无可挑剔,回报道,凯蒂恩尼已经护从物资返回城堡。 奥古斯都没有跟他这位身旁存在感很弱的老管家进行太多交流,但当然不是生疏或者隔阂,事实上可能老管家是奥古斯都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奥古斯都对他有着天然的亲切感与信任感,他相信很多话他不需要跟老管家说的太多,老管家都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并且完美执行。 顺理成章的,老管家重新坐在了华丽马车车夫的位置上,确定了奥古斯都返回的路线,刚要驾驶马车离开荒野,马车里的捷琳娜女王突兀探出脑袋。 她一看到老管家便瞳孔猛然紧缩,便连奥古斯都都轻易感受到她的紧张与戒备,奥古斯都疑惑扭头,清晰看到犹如一头小兽般的捷琳娜女王陛下眼中满是警惕,跟她平时暴躁而没有耐心的形象完全构成两个极端,然后她盯着老管家看了许久,终于开口。 “我在你身上感受得到阿拉斯托的灵魂气息。” 依旧平静的老管家淡漠看了捷琳娜一眼,似乎是注意到他大人的疑惑,没有理会捷琳娜,他跟奥古斯都解释道:“阿拉斯托是萨满族之前的大祭司。” 奥古斯都恍然,终于想起老管家的伤势始终无法复原,便正是萨满大祭司以生命为代价在他身上留下了永恒的诅咒。 “看来你就是让阿拉斯托以生命为代价发动‘灵魂枷锁’的人类乌拉诺?” 兴许是意识到面前这个曾经强大而神秘的老人是奥古斯都的管家,捷琳娜神情稍微缓和,但戒备依旧不可避免。 奥古斯都听的莫名其妙,‘灵魂枷锁’?就是那个萨满大祭司用生命释放的黑暗诅咒魔法吗?人类乌拉诺?那又是什么?只知道斗气实力程度在人类世界简单划分成9级12阶的奥古斯都发现他对这个世间的了解实在是太匮乏了。 “当年伯爵还在的时候确实说过我大概算得上是人类乌拉诺。”认可了捷琳娜的疑问,老弗农再次跟奥古斯都解释:“乌拉诺是人类世界对拥有超越9级斗气以后的其中一个称呼,在乌拉诺之上,便是大陆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宙斯级别了。” 奥古斯都悄然惊骇,知道他的老管家曾经巅峰,却哪能想到居然曾经巅峰到这种地步。 老弗农应该就是曾经站在人类金字塔最顶端的其中一个吧? 他震惊看着他的老管家,骤然便也想起了捷琳娜女王陛下的真正身份,一瞬间巨大的惊喜包围了他,他下意识问捷琳娜道:“对了,有没有办法解除老弗农身上的‘灵魂枷锁’?” 沉浸在戒备中的捷琳娜眼神复杂,她很清楚哪怕是巅峰期的她都未必是巅峰期的老人对手,她艰难开口,缓缓说道:“如果我的灵魂力量处于巅峰阶段,我可以试试,但关键是我目前虚弱的灵魂甚至还必须分出一部分压制另外一个灵魂,恐怕这大陆上再没有谁能够拥有解除‘灵魂枷锁’所必须的灵魂力量了,当然,你以后可能会有,但你是第五法死亡缠绕的弃儿,你终生也不会拥有灵魂魔法的天赋。” 从惊喜跌落到失望,奥古斯都沉默看着捷琳娜,很清楚她的意思就是除非她回到巅峰期。 可那肯定需要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吧。 捷琳娜突然在奥古斯都的遗憾情绪中又补充道:“不过等我稍微强大一点,即便解除不了‘灵魂枷锁’的诅咒,我多少也能抹灭一些阿拉斯托的残余灵魂,那个时候,达到你们人类世界的剑圣阶段对他来说应该是件不困难的事情。” 愕然中的奥古斯都并没有太大反应,贪心的他只想着该如何让他的老管家重回乌拉诺巅峰,眼里又哪里还有所谓的剑圣。 倒是老管家从头到尾都是始终平静而刻板,对他来说,目前仅有的7级中阶斗气力量也好,9级之上的剑圣也好,甚至于巅峰期的乌拉诺都不是那么重要,他最重要的身份只有一个。 他是老弗农,是阿尔弗雷德的老管家。 第七十三章他将崛起,势不可挡 返回阿尔弗雷德有两条路,一是绕过索伦领地走北边经过克里斯多夫领地回去,再就是来时走南边唐纳德领地回去,理论上来说这应该算不上是个艰难选择,但实际上奥古斯都却是斟酌再三才成功压制心中对克里斯多夫存在的许多疑问,放弃了走北边的念头,这很正常,对未知敌人产生不可抗拒的强大好奇心本身就是人类天性,尤其是对奥古斯都这种有轻微强迫症外加重度掌控欲的人来说,探索克里斯多夫的秘密几乎就更是本能的驱使,所以这就导致哪怕马车最终还是向着唐纳德家族领地方向行驶,路上的奥古斯都依旧会不时眺望北方,是好奇是忌惮,但同时也更是贪婪和觊觎。 马车匀速行驶在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上。 马车里的奥古斯都也在捷琳娜女王一路的鞭笞下,蹒跚行走在魔法领域的晦涩道路上。 这两天捷琳娜女王再次针对奥古斯都特有的‘意念干涉’系统的给奥古斯都讲解了他必须注意的地方,就像当初洛兰镇奥古斯都出其不意利用他魔法的天赋越级击杀两名5级剑士,捷琳娜毫不客气的指出,只是奥古斯都幸运得到了命运女神的媚眼,两个剑士对奥古斯都的魔法完全没有提防,不然一旦撕破他的幻象空间或者阻断精神干扰,必将受到反噬的奥古斯都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对此,奥古斯都口头上虚心接受,心里则不以为然,倒不是不认同捷琳娜的担忧,关键是那种情况下,他如果不冒点必要的危险,想要全身而退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捷琳娜自然察觉不到掩饰情绪早已登峰造极的奥古斯都真正的小心思,她最后总结道,奥古斯都的‘意念干涉’强大与否,完全取决于他对他灵魂力量的开发程度,这就意味着奥古斯都的魔法天赋几乎会始终保持与骑士天赋持平的速度平行成长;这有好有弊,好处就是随着奥古斯都灵魂力量转化成肉体力量愈发强大,他的魔法天赋也会随之成长,十分平稳不会失控;而弊端就更明显,骑士的道路本身就是条充满荆棘与崎岖的道路,一旦奥古斯都在骑士的道路上遭遇停滞,那他的魔法天赋也不可能达到顶端,甚至即便他能够稳步前行在骑士的道路上,这辈子想要成为一名稀罕的‘意念干涉’魔法使怕是不可能了。 魔法使,那是得多遥远的终点。 仰断脖子都望不了那么远的奥古斯都务实询问捷琳娜关于他魔法天赋成长的主要体现,就像骑士天赋成长,他会感觉到力量与速度的强大,魔法呢? 这个算不上为难的问题遭受捷琳娜女王的干脆拒绝。 理由很简单,魔法的道路充满诱惑,如果被奥古斯都提前得知他能够摘取到的果实,她担心奥古斯都会迷失在魔法的道路上,这样的事情眼下就有一个显著特例,像唐纳德的继承人,就是因为唐纳德当初灌输了太多的魔法成就前景,导致他的继承人迷失在魔法的世界中。 好高骛远绝对是叫做诱惑的恶魔诞生出来的私生子。 …… 马车抵达唐纳德领地的尼罗城。 在尼罗城内,依稀还有巫妖入侵时所留下的硝烟战场痕迹,到处都透露着凋零荒芜的气息,这就导致坐落在尼罗城边缘的唐纳德城堡显得格外孤单。 唐纳德城堡并没有奥古斯都想象中巍峨壮观,走的也不是阿尔弗雷德城堡气魄宏大的路线,而是一味追求平衡与完美比例的风格,跟唐纳德家族魔法师摇篮极为贴切,3层楼的城堡,每一层都是精确到小数点往后的3米3高度,每层7间房,房门与房门之间的距离同样保证在3米3,很独特,堪称这个世界完美的黄金比例,但就是这样一个造型别致的城堡落在奥古斯都眼中却无端让他想起了他前世一种建筑的通用风格。 监狱。 牢笼。 恐怕这就是抛弃掉贵族身份,魔法师唐纳德家族给他子辈的另类暗示了,一旦踏出牢笼走出魔法世界的禁锢,想必便是捷琳娜所说的魔法使。 从魔法师,到魔法使,岂止是境界与实力上的悬殊区别。 奥古斯都牵着捷琳娜小手走下马车,一眼看到等在城堡前栅栏后的唐纳德老伯爵,颤颤巍巍,比不久前更苍老更虚弱,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身旁管家的扶持,他手中的红宝石权杖断然支撑不了他老迈的身躯。 奥古斯都没敢等老伯爵迎过来,松开捷琳娜小手,拒绝了唐纳德管家的扶持,他自己双手扶着唐纳德瘦弱的手臂缓慢前行,几乎是例行进行完表面上的客套问候,走向唐纳德城堡客厅的路上,老伯爵吃力问道:“弗朗西斯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 奥古斯都轻轻点头,没掩饰他眼中或真或假的关切。 作为盟友作为后辈,奥古斯都认为他很有必要表示出他对一个哪怕半只脚踩在了棺材也还孜孜不倦为家族工作的老人所该有的尊重。 “弗朗西斯会后悔给你这段发展时间的。”老伯爵艰难握着他手中权杖,脸上的老人斑挤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他道:“10年的蛰伏确实让弗朗西斯具备了强大的手腕与坚毅的心性,但习惯了小心翼翼的他何尝不是失去了他的魄力?他一定会为他今天的决定而深深后悔。” 连续说了两次后悔,奥古斯都微笑道:“我不会给他后悔的机会。” 这是残忍吗?不,这是自负。 唐纳德撇头认真看了奥古斯都一眼,感慨道:“不知道将来躺在地下的我会不会为我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奥古斯都小心扶着老伯爵踏上台阶,沉默,然后道:“您的子辈一定会为您今天的决定而骄傲,这是您应得的荣耀。” 夕阳绽放,洒在城堡,洒在年轻男人与老人的身上,城堡前的火红狐狸分外妖娆。 …… 晚餐是一顿规格极高的丰盛晚餐,来自帝国的荒原贵族对细节方面的偏执同样也体现在餐桌上,就像继承阿尔弗雷德伯爵爵位的奥古斯都,得到的便是与他身份匹配的一道孔雀翅主菜,外加点缀的以红色调为主旋律的5种肉食,3道素菜,总共9道——仅从数字上来说,从金字塔最顶端的皇帝陛下来说,分别是皇帝13、亲王12、公爵11、侯爵为10、层层递减到伯爵,便恰好是数字9,这似乎很无聊很无趣,但一切无聊无趣的事情本身也就是所谓贵族最大的乐趣。 昂贵的绯红葡萄酒流淌在酒杯。 奥古斯都没有刻意阻止老伯爵饮酒,那是对后者骄傲身份的不尊重,然后在餐桌上,似乎是绯红葡萄酒的缘故,唐纳德脸色红润许多,看向对面仪态优雅完全符合贵族身份的奥古斯都,他感慨道:“即便亲眼看到了你离开轮椅,可真不敢相信你领地洛兰镇的事情是你亲手做的,奥古斯都,我知道阿尔弗雷德遇袭前,你便拥有荒原上斗气领域内为数不多的惊艳天赋,但你是如何做到的杀死两名5级剑士?老实说,最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完全不能相信,哪怕后来得到确定,我依然不敢相信,恐怕当时整个荒原的贵族们都为你而惊骇吧。” 奥古斯都笑了笑,戏谑道:“命运女神那个婊子既然将阿尔弗雷德死死按在地狱整整3个月,那在她终于松手的时候顺便抛几个安慰性质的媚眼,不过分。” 这就是不想回答了。 身体的不健康断然没能影响到他精明头脑的唐纳德轻轻咳嗽,不再追问。 奥古斯都眼见没法阻止捷琳娜女王很不矜持的用餐方式,只好无奈放弃,他随口道:“对了伯爵,关于之前我跟您说的,将您领地的尼罗河水引到阿尔弗雷德的格林镇一事,我打算接下来的第一个计划就是尽快执行此事,您应该不会反对吧?” 老伯爵诧异抬头,当初奥古斯都跟他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以为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只是随口一说,可现在看来奥古斯都是真要进行这个浩大的工程了?他皱眉,坦率问道:“关键问题是你似乎不具备进行这项工程的基础条件吧?要清楚,开挖尼罗河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工具,更重要的是人力和物力。” 放下了餐具的奥古斯都微笑耸肩:“恰好目前的阿尔弗雷德最不缺少的就是人,反正这群人养着也是闲着。” 起初还有些茫然的唐纳德顿时恍然,他昏黄的老眼也一瞬间明亮起来,终于想起那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奥古斯都留下那帮平民的用意。 他深深凝视对面年轻的奥古斯都,荣辱沉浮了一辈子的他,心中竟然泛起一种叫做‘可怕’的感觉。 他知道,这大概就是奥古斯都针对整个荒原布局的第一步,荒原也彻底成为这位年轻阿尔弗雷德伯爵的手中棋盘。 这一刻,老伯爵脑中毫无征兆的浮现8个字:他将崛起,势不可挡。 第七十四章魔法师 晚宴过程中,奥古斯都注意到一个有趣细节,服侍在长长餐桌两旁的唐纳德女仆基本上都一张脸孔,不是说容貌相似,而是身穿同样黑色女仆服,小腹系着白色围裙的她们神情如出一辙,除了漠然便是刻板,不同与曾经索伦城堡里那些女仆的谨慎与小心翼翼,也跟阿尔弗雷德始终会带着微笑的女仆形象构成鲜明对比,这让联想到唐纳德家族第三法下魔法师身份的奥古斯都不禁古怪猜测,这到底是唐纳德私人恶味趣的规矩,还是沾染了魔法师刻板教条的女仆已经习惯? 晚餐结束,女仆们撤下餐桌上的遗留食物和餐具残渣,安静离开。 用完餐便很不礼貌也很不注重礼仪形象的捷琳娜女王跳到奥古斯都腿上,一脸满足。 奥古斯都宠溺抚摸捷琳娜灿烂金发,趁着老伯爵餐后服食不知名的植物,他环视唐纳德城堡内部构造。 天色近黑,头顶那盏华丽的葛祖玛吊灯散发着柔和却并不明亮的光辉,在客厅四角摆放的小型火红魔法石点缀下,构成一副幽暗风格画面里闪烁跳动小火苗的哥特场景,让起初并没有太多感觉的奥古斯都顿时感觉他仿佛置身在前世印象中的中世纪古堡,并且还是住着男巫的古堡,诡谲而神秘,唯一最缺少的怕就是双眼泛着绿光的硕大黑猫所能带来的阴森恐怖感,这让他下意识便神情复杂了起来,觉得矛盾,真实而荒诞。 “关于尼罗河的事情,既然你决定了要做那便做吧,只是奥古斯都,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开挖尼罗河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工程,拥有人力也不过是你拥有了做这个事情的前提,具体真正做的时候,各种各样的细节方面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用手中洁白手帕擦拭了唇角,重新耷下了眼皮的老伯爵轻轻说道,年龄是笔最伟大的财富,这句话深刻而厚重。 奥古斯都收回视线,可能是腿上的捷琳娜让他感觉腿部发麻,他稍微舒服了下身体,微笑道:“没有您想象中那么复杂,这也算不上一件浩大工程,伯爵,您大概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将尼罗贯穿阿尔弗雷德领地的野心,我只是需要尼罗河路过格林镇,将格林城打造成阿尔弗雷德的粮仓便就可以。” 老伯爵点头,这样的话确实简单多了,他叹息,多么难得的一个阿尔弗雷德继承人,有欲望,却不贪婪,这样的贵族继承人,哪怕放在神圣帝国的一线大家族里都不会碌碌无名吧。 “还有一件事情。”脸上依旧微笑,奥古斯都坦然道:“之前您说过最多再有一年的时间,唐纳德家族就必须得在昂贵的魔法师和骑士团中间做出选择,我有一个提议,不如唐纳德专注于魔法师梯队的培养,骑士就由阿尔弗雷德来供给,您觉得如何?” 老伯爵神情不变,只是松弛的脸部皮肤轻微颤抖没能掩盖得了他心中的震惊。 哪能奥古斯都能够如此平静的提出这个要求? 他当然知道,奥古斯都真正的意图便是向唐纳德索要唐纳德家族的扈从骑士团! 如果说一开始帮助阿尔弗雷德抵挡巫妖,是唐纳德为换取未来心甘情愿为奥古斯都这个新朋友表示出友谊,而开挖尼罗河也是唐纳德无偿给予阿尔弗雷德支持的话,那现在奥古斯都主动提出将唐纳德的扈从骑士团交给阿尔弗雷德,岂止是不知好歹的得寸进尺,简直是不可饶恕的贪婪! 有欲望,不贪婪? 老伯爵压抑着他带有嘲弄情绪的愤怒,沉声说道:“感谢你的提议,不过目前似乎还没有这个必要。” 奥古斯都笑了笑,完全没有被拒绝后该有的尴尬或者不愉快,他只是顺着他的考虑,蛊惑道:“先不忙着拒绝,您不妨仔细想想,其实我也是站在您的立场上考虑了这件有利也有弊的事情,弊端我不多说,可能您会暂时失去第一线的牢固防御,但至于好处,相信智慧如您肯定也能明白,您一定要相信,我衷心希望阿尔弗雷德和唐纳德的友谊并非一张薄纸,轻轻一捅,便就破碎,我更希望在阿尔弗雷德享受荣耀的时候不会孤单。” 握紧了手中的红宝石权杖。 老伯爵固执如同孩子,他甚至不愿意再听这个该死的奥古斯都所说的每一句话。 要让一个即将步入棺材的老人在这个时候放弃他终生为之努力试图经营守护的东西?残忍与冷漠不提,仅仅是奥古斯都这时对老迈唐纳德的落井下石,就实在不是一个得到了这位朋友许多帮助的他所应该有的态度,他更应该有的态度理应是关心与同情。 可惜奥古斯都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这些。 不过事实上他们都很清楚,如果奥古斯都不残忍,会有所谓的同情心,那唐纳德当初就不会选择阿尔弗勒德。 这不可笑。 …… 客厅气氛逐渐凝滞,这个话题也终于让老伯爵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他转身跟他的管家吩咐了句带尊贵的客人去休息,便回头跟奥古斯都说天色不早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谈,然后说完便艰难起身,态度尤其坚决。可依然微笑也没有任何挫败情绪的奥古斯都却干脆拒绝了老伯爵的提议,在老伯爵忍不住皱了眉,眼看就要控制不住情绪之前,他笑道,好不容易来到了您的城堡,总该是让我见见您的继承人吧。 这点老伯爵没法拒绝。 接下来的唐纳德可以说就掌握在奥古斯都和他继承人的手中,那他的继承人当然也有和奥古斯都提前见面的必要。 走上城堡2楼,奥古斯都试图再次自己去扶老伯爵上楼,可因为他刚才的提议明显是让老伯爵忿忿不快,他再坚持老伯爵也都没有接受他的‘好意’,甚至一度在他死皮赖脸坚持的时候,老伯爵干脆丢掉权杖站在楼梯前彻底停下了脚步,于是奥古斯都终于尴尬,只好看着唐纳德的管家扶着他吃力走上楼梯,他则牵着捷琳娜小手低头跟在后边,眼中却是流露让捷琳娜鄙夷又唾弃的开心与狡诈。 这大概也是老伯爵一生中极少数脱下‘老狐狸’皮后的真面目吧。 到了2楼,尽管再不愉快,可该有的礼仪老伯爵还是不会忘记,他口吻不再平静,带上了许多的不耐烦,每过一个房间都会给奥古斯都介绍这个房间是哪位魔法师的私人空间。 奥古斯都点头并不接话,唐纳德家族的魔法师当然不可能完全是唐纳德的直系或者旁系成员,事实上因为各种原因流浪到遗弃荒原的上帝宠儿都会暂时寄居在唐纳德的城堡,这不难理解,再怎么说整个荒原也只有唐纳德家族能够为魔法师提供魔法师所需要的一切条件,私人实验室,实验过程中所必须的各种魔法材料,以及魔法师遇到问题时需要的沟通交流,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满足,因此恶性循环,最终造就唐纳德在荒原的超然自立。 2楼尽头,老伯爵示意他的管家直接推门。 还在琢磨是不是应该敲门的奥古斯都在门被推开的瞬间顿时呆滞。 一幕让他叹为观止的魔法奇迹恰好上演。 地面上,庞大而繁琐的五芒星魔法阵呈绿色光芒,似乎有生命顺着五芒星流淌,整个房间都被淹没在绿色的魔法世界。 五芒星魔法阵的最中央,一个年轻男人捧书站立,狂躁而不安的魔法元素将他彻底环绕,他一头长长的褐色头发无风飘荡,竖立状态。 像是浑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出现,他双手将手中的书本高高举起,手中那本厚重的书籍也陡然散乱,一页页落在地面,浮在空中,格外华丽。 他平静道:“元素。” 五芒星魔法阵以他为中心顿时构成一股旋风,地上、空中的书页猛然飞舞。 他平静又道:“禁锢。” 旋风毫无征兆顿时消失,书页无风悬空,然后奇迹静止,直接定格成一副壮观画面。 第七十五章抉择 魔法领域内只能是蹒跚学步阶段的奥古斯都见过最温和的魔法,是出自索菲娅殿下手中的第四法光明审判,也亲身体会过最残酷的魔法,是捷琳娜女王抽取他灵魂瞬间的窒息与黑暗,可对于史诗大陆最活跃的第三法元素审判,他始终只是听说没有目睹,当初在他身旁引领他骑士道路的第一骑士阿尔伯特可从来没有制造过他特有的小火球技能,所以骤然看到这样华丽而庞大的一个魔法阵,奥古斯都震撼惊艳不可避免,直接陷入呆滞也实在顺理成章。 这就导致很长时间里他的瞳孔都只有泛着绿色光芒的璀璨五芒星魔法阵。 便就不可能注意到唐纳德身旁中年管家眼中一闪而逝的深沉意味。 不过,奥古斯都会呆滞,可他身旁的捷琳娜却只会对这种美丽的小玩具不屑一顾,因此,注意到中年管家回头时复杂的眼神,小脑袋跟小脸蛋绝对无限反差的捷琳娜女王很快看透这个华丽魔法后的唐纳德晦涩用意,她冷笑,握紧了奥古斯都的大手,嘲讽道:“一个储存了不知道多久魔力才艰难构建起来的低级魔法阵很值得炫耀吗?虽说这个可笑的魔法师拥有和风元素貌似不低的18格契合度,可这样的年纪才堪堪达到5级魔法师的魔力储存水准是不是也太废物了?” 逐渐清醒的奥古斯都可能听不出捷琳娜这句话中蕴含的惊人信息量。 但唐纳德和他的管家必然能够瞬间把握,然后惊骇。 低级魔法阵。 18格契合度。 5级魔法师。 这个诡异的小女孩根本是一眼便看穿了他继承人的灵魂! 豁然转头的老伯爵完全没法掩饰他老眼中的骇然,他最初以为这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只是阿尔弗雷德的某个亲戚,可哪能想到她竟然具备这样近乎不可思议的强大能力?她也是魔法师吗?可她才几岁?能爬到魔法领域的第一层台阶吗?尤其是一眼便就洞穿他继承人的灵魂,那得需要多么浩瀚的精神力量才能做到?9级?本身便拥有7级中阶精神力的唐纳德发现他完全无法猜测,因为那个层面所具备的力量本身就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他惊骇说不出话。 性格本就缺陷的捷琳娜女王却并没有停止她的恶毒攻击,她冷笑又道:“难怪你这个废物继承人能够在魔法领域内迷路起码10年都无法走出。” 然后她没给皱起了眉的唐纳德任何反应时间,突兀面向房间内的五芒星魔法阵,她缓缓伸出她稚嫩的小手,虚空,轻轻一握,低沉道:“束缚。” 悬浮在空中的书页顿时扭曲,像是被人猛然揉捏,很快在空中被揉成一团。 接着松开了小手的她很快又轻轻吐出两个字:“沉寂。” 不仅仅是悬空的纸团毫无征兆散落一地,就连泛着绿芒的五芒星魔法阵也骤然死寂,再没有任何色彩。 …… 如果不是荣辱沉浮了一辈子的丰富阅历勉强还能支撑唐纳德足够牢固的魔法世界观,恐怕他断然不会相信他眼前这一幕黑暗场景。 ‘束缚’和‘沉寂’不可怕,在魔法领域内攀爬了一辈子的唐纳德即便没有见过这两个魔法,可他肯定知道这是属于第五法死亡缠绕下两个级别不算高的黑魔法,甚至就连这两个魔法轻易撕裂他继承人构建起来的风元素魔法阵也不算可怕,毕竟他继承人只有5级魔力的储存空间,稍微强大一点的魔力释放都能够颠覆这个低级魔法阵,可关键是,这两个黑魔法的始作俑者是谁?具备5级以上魔力储存的又是谁? 一个小女孩。 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犹如瓷娃娃般的可爱小女孩。 并且更重要的是,唐纳德很清楚他继承人在释放这个低级魔法阵力量的时候,尽管努力掩饰,但对魔法领域不陌生的人都能够知道他继承人是做出了充分的准备后,以极快的速度吟唱出了咒语,然后才貌似华丽的释放魔法;可这个小女孩呢?一直站在她身前的唐纳德很确定,他完全没有听到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吟唱或者魔力准备!而放弃魔法吟唱过程直接释放魔法,这根本就超出了唐纳德对魔法世界所能理解的范畴! 他顿时便感觉他再无法呼吸,扶着权杖的双手也再也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一旁目睹一切的奥古斯都连忙扶住了老伯爵的颤巍身躯,微笑跟他解释道:“哦对,忘了介绍,捷琳娜小姐是来自北境萨满族的客人,您一定还记得我当初也给您信中提起过的那个人,就是捷琳娜小姐帮助我解决了萨满和泰坦的进攻,这才使我成功远离巫妖的潮流。” 死死盯着小女孩的唐纳德终于缓缓松了口气,北境那边有再不可解释的事物都不奇怪,那眼前这个小女孩所做的一切,尽管很难接受,可唐纳德确实已经愿意去努力接受——他满是皱眉的老脸也逐渐平缓,只是依然紧皱着眉,惊骇于这个小女孩完全无法估量的磅礴精神力。 奥古斯都笑了笑,到了这个时候,有了捷琳娜女王不含蓄的提醒,他当然也猜测得出唐纳德他继承人这个魔法背后的晦涩含意。 恰好在他到来见证这个华丽魔法,本身也就是唐纳德老狐狸暗示奥古斯都他的继承人虽然不是个合格的贵族,但一定是个合格的魔法师,将来不管怎样奥古斯都都必须得重视唐纳德的继承人,他肯定也有需要唐纳德魔法世界力量的时候,所以这才有了这个巧妙安排——对此,奥古斯都不会腹诽老伯爵的狡诈的安排,只是感觉莫名悲哀,哪怕已经聆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可这位老人依旧是在尽可能的通过一切细节为以后的唐纳德家族铺路。 这是伟大,但何尝不是悲凉? “还真是谁活的都不轻松呢。” 对老狐狸印象大为改观的奥古斯都暗暗叹息。 而这个时候,他身旁的捷琳娜女王却已经站在了房门口,正视了房内依旧站在被颠覆了的五芒星魔法阵中央的年轻男人。 有着一双干净眼睛的年轻男人同样也在打量身前破坏了他华丽魔法的小女孩,他神情茫然,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只是看着捷琳娜,又看着脚下的五芒星,他若有所思,又根本什么都想不通,只能呆滞而困惑。 这样的性格无疑最不能让耐心先天残缺的捷琳娜女王容忍,本就开了嘲讽技能的她叉腰,毫不掩饰她的鄙夷,唾弃道:“迷失在魔法领域内的人确实更有机会领悟到魔法真谛,可像你这样沉迷小技巧,试图架构繁琐魔法阵的所谓魔法师,不要说跟比拼魔力储存的高级魔法师相比,就连那些比拼精神力的低级魔法师也都比你更有前途,你趁早还是放弃魔法的道路吧,否则不提能不能领悟到魔法真谛,哪怕再给你50年,你都不可能走出你的魔法迷宫。” 年轻男人依旧茫然。 然而一旁的唐纳德却骤然神情绷紧,继而满是惊喜,随后又犹豫踌躇。 他确实有为难的理由,无论是这个小女孩所展现出来的对魔法强悍理解力,还是她所说的话,都让唐纳德愿意相信小女孩肯定有将他继承人带出魔法迷宫的能力,但问题是这个小女孩又是来自萨满的第五法下黑暗魔法师,那让这样一个不容于人类世界,也遭受人类唾弃的黑魔法师来引领他的继承人,将会为唐纳德带来怎样的不可预估的可怕结果?尤其是当唐纳德与黑魔法师接触的事情暴露与神圣帝国魔法公会的台面上,下场真的不难想象。 可同时,已经一脚踩在了棺材里的他却也需要他这个继承人尽快走出魔法迷宫。 这应该是个艰难抉择,然而这恰恰最不应该是个艰难抉择。 尤其是对于荒原上他们这群被神圣帝国放逐的罪民来说,就更不应该艰难了。 身在地狱,又何必试图仰望光明。 第七十六章拒绝荣耀 既然决定,唐纳德伯爵便不再犹豫,迎着奥古斯都注视粉裙小女孩的温柔眼神,他隐晦询问奥古斯都能否在唐纳德城堡多做客几天,奥古斯都起初没明白,但等他看到老伯爵有意无意望向捷琳娜时的复杂神情,他便大致把握到了老伯爵的意图,微笑,刚要说话,房门前的捷琳娜却突然转身,似笑非笑直接问道老伯爵,奥古斯都有能力将你继承人带出魔法迷宫吗?奥古斯都尴尬,老伯爵忙坦率表明他的意图,邀请这个诡异小女孩多留几天。 捷琳娜女王干脆伸手:“理由,报酬。” 多么熟悉的一幕啊,很快联系到当初投资奥古斯都的时候,奥古斯都也是同样的简洁言语,老伯爵第一反应便是疑惑看向身后的奥古斯都,可惜奥古斯都给他的只能是一个无奈耸肩,明确表示这跟他没关系;自然不会相信这个7岁小女孩能够拥有这样势利心智的老伯爵将信将疑,转身平静道:“相信阿尔弗雷德也需要一个有头脑的朋友,而不是一个纯粹的古板魔法师,至于报酬,您提。” “阿尔弗雷德跟我有什么关系。”捷琳娜女王嘟囔了这句,随后眼睛放在老伯爵的权杖上,指着权杖:“我要它。” 老伯爵下意识紧握了手中红宝石权杖,难免苦涩。 他当然知道对于奥古斯都这种魔法门外的人来说,他手中权杖可能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但对于上帝宠儿来说,权杖上所镶嵌的红宝石本身就是相当稀罕的魔法道具,可以说,唐纳德目前7级中阶的魔力储存空间之所以能够释放7级高阶魔法,完全是红宝石带来的附加作用,也是唐纳德家族最珍贵的遗产,所以很难放手的他只能艰难苦笑,小心询问:“索取支撑一个老人蹒跚行走的权杖是不是有些残忍?换个报酬吧,城堡里你能看到的,都可以。” 捷琳娜女王转动圆圆小眼睛,再次道:“那好,权杖你留着,红宝石我带走。” 哪怕再看不出红宝石的珍贵,奥古斯都也都知道捷琳娜断然不是因为类似鲜血的颜色才要求红宝石了。 苦笑的老伯爵摩挲手中权杖,本就不寡断的他再不迟疑,珍重将权杖递给粉裙小女孩,他的视线一直留在权杖上。 奥古斯都玩味旁观这一幕,察觉到老伯爵失去了权杖的支撑非常没有摇晃,反而似乎是站的更稳了,他心中不禁再次腹诽这头老狐狸的狡诈,看来表面上的虚弱身躯果然是老狐狸高明的伪装,他还真是习惯了用貌似虚弱来迷惑这个肮脏的世界呢。 然后眼看只是兴致勃勃把玩权杖红宝石的粉裙小女孩再没有动作,付出了巨大代价的老伯爵忍不住提醒道:“需要我为您准备单独的房间吗?” 捷琳娜当然听得出老伯爵话外之意,努力克制摘下红宝石的欲望,她小脸上满是鄙夷:“伟大的捷琳娜女王从来不屑欺骗卑微的人类生物。” 她握着权杖转身走进房间,径直出现在神情茫然的年轻男人身前,她蹲下身体,在庞大的五芒星魔法阵五个角上轻轻划动,将五角曲线串联,奇迹陡然降临,原本灰暗毫无光彩的魔法阵瞬间恢复生机,逐渐泛起绿芒,映衬着年轻男人的震惊神情,五芒星魔法阵中央的捷琳娜女王也格外妖异。 奥古斯都惊讶,第五法下的捷琳娜怎能释放第三法魔法? 唐纳德老伯爵陡然眯起老眼,他不会惊讶,那是因为他很清楚只要在魔法阵领域内拥有相当程度的造诣,即便无法驱使风元素,也能通过激活魔法阵来带动风元素的环绕,这是魔法阵的秘密,也是他继承人迷失在魔法领域内的根本原因,他再不会怀疑他的巨大付出会不会是个赔本付出。 扭头看向身边的奥古斯都,老伯爵丝毫没有掩饰他老眼中的询问和怀疑。 这个7岁粉裙小女孩真的只是个小萨满吗? …… 接下来,由于捷琳娜女王和唐纳德之间的交易,奥古斯都便推迟他离开的计划在唐纳德城堡多留了一天。 第二天早上捷琳娜去开启唐纳德继承人在魔法迷宫里的大门,奥古斯都便独自站在城堡上服侍唐纳德城堡周围环境,倒是没看出什么特色,不过他却看到在城堡前的草地上几名黑袍人在进行简单的体能锻炼,看服饰,应该就是居住在唐纳德城堡的魔法师,可魔法师也需要体能训练的吗?奥古斯都想起捷琳娜女王曾经跟他说过的一个观点,身躯孱弱是魔法师的代名词绝对是骑士的恶毒诽谤,只要用屁股想想就能知道,如果身躯孱弱,魔法师如何进行多项繁碎而细致的实验工作?没有健康的体魄又怎能面临那许多头疼的难题?尤其是高级魔法咒语的吟唱通常需要几十上百个音节的不能停顿,孱弱的身躯有那么大肺活量吗? 魔法师的孱弱终究也只能是相对于骑士来说显得孱弱。 这无疑更肯定了奥古斯都对唐纳德老伯爵表面上病弱的怀疑猜测。 下午,按捺不住好奇的奥古斯都出现在唐纳德继承人的房间,想看看耐心残缺的捷琳娜女王是如何引导这个迷了路的孩子,然后推开房门,再次震撼,不宽敞的房间里密布了大大小小的晦涩魔法阵,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两侧墙壁,奥古斯都粗略估计起码得数量过百,尤其是这许多晦涩而曲线繁琐的魔法阵都有同一个让人感觉压抑的颜色,站在门口没走进房间的奥古斯都便轻易感受到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重——黑色,彻头彻尾的纯粹黑色格调。 根本就没理会捷琳娜扬起小脸递来的妩媚微笑,奥古斯都直接败退。 真同情这个可怜的唐纳德继承人,有这么一个没耐心的引导者,恐怕没走出他的魔法迷宫他就会率先崩溃在捷琳娜强行塞给他的磅礴知识中吧。不过这倒的确符合捷琳娜女王的风格,她哪有什么耐心引导,根本就是纯粹将魔法阵方面的东西强行灌输便就完成,哪管唐纳德继承人的死活。 但愿万能的主会保佑这个可怜孩子。 晚上,奥古斯都和老伯爵进行交流,必须得承认老伯爵对荒原各个家族所展现出来的敏锐洞察力,要知道荒原虽说不大,但百年下来终究是累积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犯了罪的贵族家族,排除其中近半都死在巫妖或者索伦会议设计的陷阱中,目前的荒原依旧还有为数不少的家族,而奥古斯都目前所了解的只是荒原一线上的几大巨头,再往二线去看,没有更多精力的他就只是听说过,没有深入了解过,因此,这肯定是让奥古斯都受益匪浅的一个夜晚。 …… 第3天,无论如何都得回返阿尔弗雷德的奥古斯都向老伯爵辞行,再不愿意老伯爵也都知道奥古斯都必须得回去了,因为刚从弗朗西斯手中好不容易争取来一段时间,奥古斯都必须得把这段时间充分利用,为阿尔弗雷德奠定一个不至于轻轻一推便就垮掉的坚实基础,所以考虑到古怪而晦涩的小萨满确实留下了关于魔法阵方面的翰海知识量,只要他的继承人摸索到那些魔法阵的核心边缘,就能走出魔法的迷宫,唐纳德便就没有挽留。 在城堡前的围栏处,看着站在马车前的年轻阿尔弗雷德伯爵,又看了看马车旁的10名护教骑士团成员,唐纳德突兀问道:“护教骑士团什么时候离开?” 尽管没有准备,可奥古斯都依旧微笑,断然道:“不会离开。” 老伯爵眼神复杂,不知道对奥古斯都这句话他会相信多少,他犹豫片刻,终于叹息道:“我会给你30名真正的枪之骑士,其余的你暂时不要想,唐纳德需要骑士守护,也不会轻易放弃祖辈经营下来的任何遗产。” 奥古斯都理解,微笑躬身便要致谢。 然而老伯爵却没有给他致谢的机会,他感慨道:“奥古斯都,你说我的这个决定是会给我带来荣耀的决定,可是你没有想过,我需要这些荣耀吗?” 一生都在为唐纳德工作,一生都只是低调的将生存作为目标的老伯爵眯起眼睛,缓缓道:“男人的确需要在死亡来临的时候将很多东西带进坟墓,但当年我的父亲跟我说过,一个成功的男人,在走进坟墓前就应当首先埋葬许多东西,比如爱情,比如荣耀,甚至生命,所以我早便拒绝了荣耀。” 不求唐纳德会带上华丽王冠,只愿风雨无阻。 第七十七章忙碌的伊丽莎白 返回阿尔弗雷德城堡途中,奥古斯都询问捷琳娜有没有真的帮助唐纳德继承人寻找到走出魔法迷宫的钥匙,捷琳娜丢给他一个看白痴的鄙夷眼神,说道,既然他的继承人是因为沉迷魔法阵技巧而迷失,那她能做的就只是将魔法阵方面的相关浅显知识系统呈现给他,能不能走出来可不是别人能够决定的,这里的别人也包括上帝。奥古斯都恍然,没等他说话,捷琳娜流露跟她年龄完全不符的深沉意味,感慨道,那个小家伙蠢是蠢了点,但多走了这么一段弯路对他的魔法造诣来说裨益极大,一旦他走出魔法牢笼,前景必定璀璨,起码比唐纳德城堡里那些只知道吟诵咒语的所谓魔法师要更像魔法师。 自动过滤捷琳娜对眼下大陆魔法师抱怨的奥古斯都瞬间把握前景璀璨4个字,问道,有可能成为魔法使? 号称什么都不怕就怕笨蛋的捷琳娜女王顿时暴躁,你以为魔法使是你城堡花园的野草吗? 感觉这句话有些熟悉的奥古斯都尴尬笑了笑,不再提问。 可前一刻暴躁的捷琳娜却突然柔弱,奥古斯都,我好困了呢。 从女王到萝莉,转折的完全不留余地,没能适应的奥古斯都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捷琳娜曾经说过,她的灵魂本就处于虚弱阶段,还必须得分出一部分灵魂压制体内另外一个灵魂的事情,这让他隐约明白当初抽取完他灵魂后,为何捷琳娜脸色会格外苍白,再加上这几天她又耗费巨大精神力为唐纳德的继承人构建魔法阵,她现在一定很虚弱吧。 肯定知道捷琳娜女王愿意帮助唐纳德继承人真正原因的奥古斯都眼神温柔。 他看向车厢尾部的小床,意思很明显。 但小萝莉却张开稚嫩双臂,撒娇,要抱着睡觉。 奥古斯都头疼,不过还是同样张开双臂,等小萝莉一脸开心跳到他腿上,然后又蹭了蹭他的腿,神情依旧僵硬不太自然的他才轻轻道:“睡吧。” 小萝莉点头,咕哝了句可惜没人读书给她听,然后就在颠簸的车厢中很快入眠。 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 马车抵达阿尔弗雷德城堡,中间路过格林镇,奥古斯都其实应该和格林镇的马歇尔男爵商量关于接下来开挖尼罗河的事情,可他并没有停留,原因不复杂,既然他选择了领地独裁的统治方式,那类似这种重要事情便当然需要各城镇领主赶到他的城堡听从吩咐,而不会存在所谓的商量;同时,他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分封阿尔弗雷德的领地权利,由金字塔顶端的阿尔弗雷德只是负责监督,再往下,便是各城镇领主的自治;他要做的就是彻底推翻这种层层金字塔式家族结构,完全收回他领地内的一切决策权,架构以阿尔弗雷德为绝对核心的独裁主导。 可以说,这根本就是奥古斯都悍然改变了神圣帝国延续了近千年的贵族结构,同样也会为阿尔弗雷德增加无法想像的巨大工作量,毕竟独裁就意味着各领地的大小一切事物都需要经过阿尔弗雷德的首肯,包括钱财包括律法包括防御护卫等等等等。 似乎这的确是奥古斯都给自己找麻烦? 可他没得选,他想要在最短时间内让阿尔弗雷德步入飞速发展的道路,就必须得采取这样的强力手腕。 马车停在城堡前的草地,除了仆人,并没有人迎接他的归来,这让奥古斯都感觉有些疑惑,他也先是看了眼城堡书房方向,才小心翼翼抱着沉睡中的捷琳娜回到房间,然后将捷琳娜轻轻放在床上,看着后者依然微皱着眉没有醒来的迹象,他便悄悄离开房间径自走向书房。 书房里,埋在文件堆中的伊丽莎白明显是在奥古斯都推门时才抬头,她看到了奥古斯都先是愕然,随后露出一个灿烂微笑。 清晰捕捉到伊丽莎白神情变化的奥古斯都轻轻叹息,终于明白伊丽莎白为何没有出现在城堡前迎接他,看来实在忙碌的她已经忘记了他回来的归期,甚至就连他到了城堡,伊丽莎白也丝毫不知。 奥古斯都歉意想要说话,可聪明的伊丽莎白根本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刚走到书桌前,伊丽莎白便抽出面前的一叠文件,递到奥古斯都手中,微笑道:“除了你走之前留下来的事情,就连前天刚到的那批物资我和索菲娅也都安排好了,保守估计,算上我们目前所有的物资粮食,起码撑上10天是没有问题的。”顿了顿,眼看奥古斯都要插口,伊丽莎白又道:“还有迁徙来的平民问题,已经按照你的意思集中调往到格林镇,德赫城两地了,可是哥,格林镇那边我知道你的安排,但德赫城呢?德赫城为什么需要这多么平民?” 奥古斯都艰难微笑,终于想起他没醒来的时候,就是眼前这个15岁的少女扛着阿尔弗雷德独自前行。 所以短时间内处理好这一切琐事,奥古斯都不会惊讶,伊丽莎白也确实具备这个能力,只是在他醒来后,伊丽莎白刻意淡化了她这些方面的能力,一直到奥古斯都离开,需要她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这个少女才会展现出她强大的能力与魄力。 “德赫城那边有个矿。” 没有跟伊丽莎白提起过他跟弥撒督主教之间秘密协议的奥古斯都刚开了个头,伊丽莎白眯起月牙儿般的眼睛很快便接口道:“看来索菲娅跟我说的都是真的了?那个金矿现在有没有确定?” 奥古斯都犹豫了下,然后摇头,像是转移话题,努力微笑道:“说起索菲娅,她人呢?我记得我走的时候是交代你们一起处理这些事情,这位骄傲的君士坦丁小公主该不会是一直都让你独自在书房忙碌吧?” “哪有,索菲娅清晨的时候才回去休息呢。”刚说完,伊丽莎白便很可爱的吐了吐小舌头,没再说下去。 她知道她说漏嘴了,她也醒悟过来她根本就是在说,她和索菲娅忙碌了一个晚上,清晨索菲娅回去休息,而她则是一直忙碌到现在都还没有休息。 奥古斯都皱眉。 很聪明的伊丽莎白连忙推开手中繁琐文件,还是不给奥古斯都表现出他负面情绪的机会,笑道:“好啦,我这就去休息,你再看一遍这些资料吧。” 最终还是不忍责怪伊丽莎白的奥古斯都苦笑摇头,没有说话,侧身弯腰伸手,示意伊丽莎白赶紧去休息。 伊丽莎白笑着走过奥古斯都身旁,也向着书房门口走去。 然后她拉开书房木门,就在奥古斯都同时拉开椅子将要做下去的时候,脚步停留到书房门口的伊丽莎白突然说道:“对了奥古斯都,既然索菲娅说的金矿事情真的存在,那你当时跟弥撒督主教说的那些话应该也是真的吧?不要否认也不要遗忘,就是整座金矿只为换我能够活下去的那件事情。” 奥古斯都悄然沉默。 没有回头的伊丽莎白微笑依旧,她说道:“奥古斯都,你要庆幸你当时的这个交易没被弥撒督主教接受,否则你想想呀,父亲不在了,要是连你都死了,我又怎么活下去,又为什么还要活下去?所以啊,你那时真的好傻啊,怎么能够产生那么可笑的想法。” “奥古斯都,以后不管遇到怎样的事情都不许再那样想了,我会不开心呢。” 第七十八章象牙项链 粗略翻完伊丽莎白整理出来的文件,没发现问题的奥古斯都随手丢在一旁便再没有去翻看第二遍的意思,他当然很愿意相信伊丽莎白和索菲娅这两个头脑跟容貌成正比的孩子不眠不休折腾出来的劳动成果;然后想了想,奥古斯都抽出一个黑色笔记本,握起鹅毛笔沾染墨水开始记录,这也是他前世带来的习惯,每过一个周期,他都会总结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以及他处理这些事情的方法是否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可能意义不大,但这的确是他根深蒂固的习惯。 习惯本身就是个可怕的东西。 他先写下一个只有他看得懂的名字,阿尔伯特,说起阿尔伯特,奥古斯都觉得暂时他没必要太深究阿尔伯特会引领他走上骑士道路的根本原因,这就跟当初弥撒督主教将他拉出地狱一样,有表面上的原因和理由,当然也有奥古斯都目前还接触不到的实质内容,像他的老管家老弗农,甚至他的阿尔弗雷德家族,都有太多的秘密等待奥古斯都去开垦挖掘,尽管不知道这些秘密一旦呈现在奥古斯都眼前,会带来怎样的事情,可终究这都是他必然会面对的事情。 再就是关于弗朗西斯和唐纳德的态度问题处理上,唐纳德不多说,总结出来的奥古斯都也只是感觉他似乎逼迫这个老狐狸有点急切了,就算他对唐纳德的企图那个老狐狸肯定心知肚明,可奥古斯都觉得他接下来的手段应该更柔和些;而至于弗朗西斯,握着鹅毛笔奥古斯都微微皱眉,这不是个他能控制的因素,弗朗西斯能给他多长和平发展的时间,他决定不了,能决定的只有阿忒拉斯,这无疑会让奥古斯都感觉不踏实,就算他再相信阿忒拉斯的个人能力。 强迫症果然是必须得治的病啊。 暗自苦笑的奥古斯都再次浏览他总结出来最近事情,心里大概有了一个轮廓,他便又换了一项工作,去准备他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首先抽出阿尔弗雷德领地图,视线集中在格林镇,明显是在考虑关于尼罗河的事情。 从回到城堡便来到书房,奥古斯都一直坐到天色灰暗,老管家通知他晚餐已经准备,他才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放下层出不穷的文件资料。 …… 这应该算是阿尔弗雷德真正意义上的晚餐,之前的1个月,处于灾难中的阿尔弗雷德根本就没有在餐厅正式用餐的机会,基本上都是奥古斯都始终忙碌在书房,老管家给他准备点心他边工作边胡乱用餐,而既然他不在,伊丽莎白便当然也不会在餐厅用餐,这就导致尊贵的客人索菲娅殿下也只能委屈在自己房间,阿尔伯特更就不用说了,兴许让他来他也不会来,所以出现在餐厅,看着餐桌两旁的索菲娅和伊丽莎白,奥古斯都确实是头一次产生家庭的感觉。 他在仆人准备好的盆子里洗手,随口问捷琳娜为何没来,等负责去喊捷琳娜的女仆微笑说捷琳娜还在沉睡,奥古斯都想了想便没再说话。 他坐在餐桌的最顶端。 这是阿尔弗雷德第一次正式晚餐,也是标志着阿尔弗雷德终于逐渐稳定的重要体现。 用餐前,奥古斯都本以为跟弥撒督主教格外亲近的索菲娅殿下会沾染教廷的那套规矩先祷告或者向主感恩,可出乎意料,他微笑简单说了句用餐吧,随后索菲娅殿下便就直接拿起面前的叉子,完全就没有任何准备工作,让奥古斯都稍稍有些疑惑,不过却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只是示意了伊丽莎白也用餐,他才抓起面前并不会感觉别扭的刀叉开始用餐——烛光,不丰盛却足够精致的晚餐安静进行。 有点遗憾的就是通宵工作了的伊丽莎白和索菲娅精神明显萎靡,阿尔弗雷德的第一次正式晚餐,少了一些热闹气息。 用完餐,仆人们收拾餐桌,奥古斯都交代了精神不太好的伊丽莎白回去继续休息,便转身看向索菲娅,可没想到索菲娅殿下根本没理他,紧跟伊丽莎白就回向她自己的房间,搞的奥古斯都有点莫名其妙,只能站在餐厅困惑片刻,才哑然失笑。 他独自走出餐厅,走到城堡前的草地。 夜色浓重,漆黑,没有一颗星星。 奥古斯都闭上眼睛站在草地上,寒风吹过,他整个下午沉浸在书房中的疲倦顿时清空。 他喜欢这种漆黑的感觉,仿佛天地之间,除了他,就再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所谓琐事。 周围全然安静。 直到不知道奥古斯都站了有多久,他身后的城堡里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奥古斯都转头看了眼,是索菲娅殿下,没急着开口说话的他先是打量换了一身洁白长裙的索菲娅,察觉到后者本就漂亮的脸蛋似乎更精致了许多,他才反应过来用餐时索菲娅的沉默,原来是没化妆啊,感慨着帝国贵族小姐远比荒原上的贵族更挑剔细节的奥古斯都善意微笑。 索菲娅同样矜持微笑后没有说话,站在他的身旁。 漆黑中,奥古斯都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世界多了一个人。 …… 奥古斯都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从口袋一阵摸索,没转身的他笑道:“对了,总是说我只会说那些没诚意的谢谢,这次我特意带了礼物给你。” 索菲娅愕然抬头看了眼奥古斯都,有些慌乱的微垂了头。 兜里装着从弗朗西斯手中敲诈来的1000枚波旁金币,奥古斯都将手中洁白的象牙项链递到索菲娅面前,坦然笑道:“可能你不稀罕觉得廉价,老实说,只花了20枚波旁金币,对很多贵族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可是,对于一个浑身上下总资产没超过100枚波旁金币的穷光蛋来说,足够昂贵了,你要相信我,如果我有1000枚波旁金币,那么礼物就一定价值200枚金币,而如果我有10000枚金币,那礼物就一定价值超过2000枚金币。” “所以不能因为廉价而拒绝,要知道,我已经愿意支付我1/5的财产来换取这枚礼物了。” 慌乱接过奥古斯都手中的象牙项链,豆蔻年华拒绝过再珍贵再罕见珠宝的索菲娅紧紧握住,似乎哪怕波旁公主头上的皇冠都没有这枚项链来的珍贵。 重新望向苍茫夜色的奥古斯都随口又道:“可惜没有星光,那才是最适合送礼物的大背景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索菲娅愣了下,然后她微笑低头,很快她洁白的长裙上便泛起白光,伴随她轻声吟诵,一团光明元素魔法球在她右手中形成,她悄然握了握夜色中格外明亮的魔法球,然后随着她又一个咒语流露,那团魔法球突兀分解,落在她的手掌,也落在她的指尖。 她虚空轻点。 每一指,每一点,都有一颗星星闪耀在她和奥古斯都能够触摸到的面前。 星光璀璨。 …… 这位头脑聪明,个性坚强而独立的君士坦丁小公主彻底流露她在弥撒面前才会有的天真与烂漫。 她将手中象牙项链还给奥古斯都,笑道:“再送我一次。” 第七十九章金矿 老弗农安静站在书桌旁,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一如既往的严谨刻板。 奥古斯都紧皱着眉,手指无意识敲击着书桌——确实感觉棘手,他知道开挖尼罗河这个事情肯定不是有人力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事实上这两天研究尼罗河与格林镇本身就是奥古斯都在确定开挖的路线,可现在路线基本确定,他却根本找不到专业的人来设计这件事情,要将荒原上唯一一支算得上河流的水源引进阿尔弗雷德领地当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这其中牵涉到的如何科学的分配尼罗河流域面积,在奥古斯都看来需要专业的人来解决;可他找不到,甚至就连他印象中无所不能的老管家在留意了两天后也只能给他带来一个失望的结果,这无疑会让奥古斯都沮丧,水源流域问题也根本是他打造格林粮仓的绝对因素。 他将视线放在从阿尔卑斯山脉下来流经唐纳德领地,穿过针叶林,一直延伸到北境的尼罗河流域地图上,问道:“格林镇动工了没有?” “已经动工,马歇尔男爵应该也在赶来的路上。” 奥古斯都轻轻点头,通知马歇尔赶来是他的意思,他最初的计划是唐纳德领地和格林镇同时动工,最大程度的缩短工期,可现在找不到专业的人来谋划这件事情,他便必须得考虑在动工过程中,如何确定路线上的细节,流域的方向等等琐事,而这无疑需要一个对格林镇相当了解的人来参考。 他推开这两天画下的各种草稿伪图纸,决定在马歇尔男爵赶来前暂时放下这件事情。 然后抬头看向老弗农,换了话题,道:“好像有几天没收到奥比拉男爵的情报了,你刚从那边回来,有没有什么发现?” 老弗农考虑了下,脸上皱纹紧凑,还没说话,书房的木门却陡然被人撞开。 是的,是撞开。 奥古斯都顿时皱眉,转身看向门口,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他的视线。 是阿尔弗雷德的骑士副队长菲利普,当初菲利普等人从针叶林返回来以后,奥古斯都就没有让他们再参与一线战争,而是把他放到了德赫城协助鲁道夫男爵在阿尔弗雷德的禁区寻找金矿的事情,一直以来没什么消息传回来,奥古斯都因为繁忙也没有询问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看到这位骑士副队长。 那么这个时候菲利普陡然出现,并且还是这幅狂喜到连尊卑都忽略的形象,意味着什么实在不难想象。 奥古斯都豁然起身。 满头大汗的菲利普捧着一块黑色石头,犹如捧着珍宝,他出现在奥古斯都身前,压抑着明显没法压抑的狂喜,他颤声道:“大人,真的有金子!” 奥古斯都依旧平静,但这只是他心智强大能够控制得了他情绪的缘故,事实上他藏在身后的手已经隐隐颤抖,他挑眉,没有说话。 菲利普领会到他大人的意思,一手抹了把汗水,便将石块直接摔在书房的地面。 分裂的石块中露出点点炫目的金黄。 狂喜同样瞬间淹没奥古斯都,再顾不上理会奥比拉,也顾不上理会即将赶来的马歇尔,直接走向门外,奥古斯都吩咐道:“去德赫城。” 走出房间来到城堡楼下,恰好碰上从草地上走来的索菲娅殿下,明显是能察觉到奥古斯都没能掩饰得了的喜悦,索菲娅虽然不知道原因,可也不会吝啬她的微笑,刚要询问奥古斯都发生了什么事,可脚步没停的奥古斯都就已经顺手牵住了她的手,很无趣的神秘说道:“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让你分享我的喜悦。 …… 从阿尔弗勒德城堡到与克里斯多夫领地接壤的德赫城,正常情况下起码需要6个小时,可实际上不到4个小时奥古斯都就已经出现在了德赫城由他父亲亲自规划出来的阿尔弗雷德禁区,几乎是马车刚停在杂草不多,石砾遍地的苍茫荒野,奥古斯都便第一时间跳下马车,甚至要不是马车里的索菲娅殿下出来的足够及时,这位狂喜的阿尔弗雷德伯爵很可能都会忘记起码的绅士风度,然后等他将索菲娅也扶下马车,他便朝着不远处的石头墙走去。 期间由于索菲娅穿着的小皮靴要求她必须得拎着裙子走路,导致奥古斯都最少催促了她3回。 走过奥古斯都父亲所建立起来的石头墙,出现在奥古斯都面前的便是一片洋溢着兴奋和喜悦的热闹场景,巨大的天坑中,尽管挖掘出来的金矿石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可对金子的原始向往依旧支配着天坑中的平民肆意挥洒汗水,整个场面格外的振奋人心。 德赫城的老鲁道夫男爵第一时间出现在奥古斯都身旁,同样掩饰不了他的狂喜,开口要说话,却突兀遭遇奥古斯都断然摆手阻止。 虽然愕然困惑,但鲁道夫自然不敢再说话,不过这倒不影响老脸上皱纹格外舒展的他喃喃感慨,他在奥古斯都侧后,不停重复主庇佑阿尔弗雷德。 奥古斯都面对埋葬无尽财富的天坑,究竟是不是主的庇佑显然和他无关,他这个时候唯一考虑的便就是,阿尔弗雷德已经具备了崛起的基础条件,尽管这里的财富7成都属于弥撒督主教,但对目前几乎一无所有的阿尔弗雷德来说,剩下的3成,足够奥古斯都做很多事情了。 他深深呼吸了口气,平复着他的情绪,他的神情也终于逐渐平缓。 然后在他悄然握紧拳头,松开,再握紧,几次重复后,面对这个热火朝天的场景,奥古斯都已经恢复了他的淡然从容,再没有流露任何心中喜悦。 他先是看了眼身旁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小脸满是惊讶与喜悦的索菲娅,随后问道:“含量如何?” 站在身后的鲁道夫老男爵自然知道是在他问他,连忙笑道:“初步估计,应该会在百分之二三。” 奥古斯都心中迅速计算了下,也就是说,开采出一吨的金矿石,能有至少20千克的黄金,落到他手中的大概便是3千克,而至于弥撒督主教所获得的——奥古斯都很快便狠狠掐灭了他心中不该产生的念头,无论如何,理智告诉他,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产生任何心思。 “产量?” “按照目前劳动力来算,每天十吨不是问题。” 奥古斯都点头,突然又问向身旁的索菲娅:“如果提炼好的金子用来铸造波旁金币该如何换算?” “自然是有多金子就能铸造出等同重量的金币喽。”索菲娅笑了笑,迎着奥古斯都明显不解的神情,他知道奥古斯都是在考虑铸造金币这种事情终究是波旁皇室的垄断,那怎么可能一点都不会减少——因此,她也没有让奥古斯都再次询问,主动笑道:“不要轻视弥撒对波旁皇室的影响力。” 奥古斯都不再说话。 可惜无论是索菲娅还是鲁道夫男爵都没有注意到,望向天坑的奥古斯都,眼神越发空白。 …… 后来,还是索菲娅不经意察觉到了奥古斯都突然眯起了眼睛,于是对奥古斯都已经足够了解的索菲娅下意识嘟起了小嘴,她知道,有人要倒霉了,这个心思晦涩复杂的小魔鬼一定做出了某个阴暗决定。 果然,再次开口的奥古斯都眼睛放在前方天坑,却突然问道:“对了鲁道夫,按照粮食分配,这些平民的食物不早就应该2天前就耗光了吗?为什么还是没有收到您提出阿尔弗雷德为您提供粮食的报告?” 鲁道夫男爵微笑,得意道:“大人,您之前分配来的食物足够充足了,这帮卑劣贱民哪有资格每餐都喂饱肚子?饿不死,有力气干活就够了。” “哦,这就是说您现在不敢向我提出意见,而是无视我的命令直接决定了,是吗?” 声音不冷,可就像炎热夏天被浇了头刺骨冷水,鲁道夫脸色瞬间泛白,哪里还有所谓的喜悦,哪里还有所谓的得意。 他不傻,能够在奥古斯都父亲第一时间将德赫城这片区域设立为禁区时负责德赫城的一切事宜,那本身就意味着他的能力,所以这个时候他当然知道,伴随金矿发掘,奥古斯都也再不可能将他留在德赫城了,原因他不知道,也知道他没必要知道,他能做的,只有向这位手腕跟年龄严重悬殊的年轻伯爵祈求。 解释? 怎么解释?跟奥古斯都说这样做原本就是为阿尔弗雷德节约资源的考虑吗?还是指责奥古斯都为何之前不说,反而是在确定了金矿的时候说?不说解释有没有用,关键是奥古斯都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聪明人都知道试图反抗的下场绝对不会太好,之前赛亚城的巴斯托夫下场难道还不够? 所以足够聪明的鲁道夫很快战战兢兢放低姿态,艰难祈求奥古斯都的原谅。 奥古斯都喜欢鲁道夫这样的聪明人,只是考虑到发现了金矿的德赫城绝对不能交给一个圆滑狡诈的老牌贵族,他依旧面无表情,漠然说道:“离开荒原吧,去帝国费里城接替奥比拉男爵的工作,至于该如何处置奥比拉男爵,我想您应该清楚。” 满是惶恐的鲁道夫瞬间愕然。 作为阿尔弗雷德的直系核心,他当然知道费里城的奥比拉男爵,并且他们这帮人本身就无比嫉妒奥比拉,要知道,那是帝国,是天堂般的地方,再加上在费里城本身就拥有更多的自主权,每个月也都有阿尔弗雷德提供充足金额的必须资金,该是多美妙的一件事情。 这是惩罚吗? 再次望向奥古斯都的鲁道夫深深躬身。 是从地狱跨到天堂的感激,但更是对这位年轻伯爵强悍手腕的敬畏。 第八十章空前的忙碌 派遣阿尔弗雷德所有具备3级实力往上的人隐匿在德赫城是第一步,让半数护教骑士团驻扎在距离德赫城最近的撒耶城是第二步,命令菲利普率人保证外松内紧的节奏严密监视德赫城周边一切动静是第三步,可以说,为了最大程度阻止金矿消息扩散蔓延,奥古斯都几乎做出了一切他能够想到的决定,尽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消息根本不可能彻底阻止,可敏锐的直觉依然是让奥古斯都很清楚他必须得这样做,多拖一天,他所掌握的主动权便更多一分。 返回阿尔弗雷德城堡。 奥古斯都做出一系列决定后,考虑再三还是给弥撒督主教写了封信,信中没有直接提到他的担忧,却隐晦表示出如果驻扎在阿尔卑斯大峡谷的帝国铁腰带军团嗅到金子的气息,他不能保证还能交给弥撒足够的金子,同时,他也建议弥撒督主教在阿尔卑斯峡谷洒下一粒种子,如果有必要最好在荒原也展开教廷的布局,因为金矿这个事情一旦彻底泄露,凭目前的阿尔弗雷德根本无法支撑这笔不可估量的财富,甚至格外清醒的奥古斯都完全不会怀疑,金矿非但很可能会导致本就因为财力问题而迅速衰弱的唐纳德断然反目,同时更会造成整个荒原包括弗朗西斯都会暂时放下阿忒拉斯的问题,联手将阿尔弗雷德彻底埋葬。 这当然不是杞人忧天,财富诱发人类心中叫做贪婪的恶魔本身就再顺理成章不过。 如果不是阿忒拉斯跟弗朗西斯之间的仇恨无法修补,奥古斯都基本上可以肯定就连阿忒拉斯都会蠢蠢欲动。 金矿是机遇,是阿尔弗雷德崛起的机遇;但同时金矿更能带来觊觎,是让阿尔弗雷德一夜覆灭的觊觎。 然后写完信,第一时间交给护教骑士团,奥古斯都再三嘱咐一定要尽快,最快交到弥撒督主教手中。 否则凭目前荒原上不足500数量的护教骑士团,无法让他彻底安心。 目送骑士离去,像是进行了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从狂喜到巨大担忧,奥古斯都感觉心神疲倦,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脑袋,回头看向一直跟着他的索菲娅,微笑问她,关于他的一系列安排还有没有其他建议?神情复杂的索菲娅摇头,说,奥古斯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然后顿了顿,也微笑起来的索菲娅提出,需要我给弥撒写封信吗?奥古斯都摇头拒绝,阿尔弗雷德从没有让女人面临这些巨大问题的传统。 可我又不是阿尔弗雷德的女人。 悄然低头的索菲娅咕哝了一句,也不知道奥古斯都是否听到,便就看到走廊另一端的老弗农平稳走来,回禀道,马歇尔男爵已经在等待。 奥古斯都向索菲娅歉意微笑,转身离开。 真忙啊。 情绪突然低落的索菲娅喃喃自语:“累不累?” …… 可能还是因为金矿带来的喜悦和担忧,奥古斯都将这几天他胡乱设计的尼罗河开挖方案交给马歇尔男爵参考,便坐在对面闭目养神,没再说话。 从他那位被伊丽莎白绞死了的哥哥手中继承马歇尔爵位的马歇尔男爵恭敬坐着,各方面来说,马歇尔都不符合传统贵族形象,粗犷,漠视礼仪,穿着粗布剑士服毫无优雅尊贵可言,唯一一个符合贵族性格的怕就是暴虐了,听说这位马歇尔男爵在格林镇最大的乐趣就是拎着鞭子,上街抽打卑劣平民,他自己曾经留下的一句话让他在格林镇无人敢挑战他的威信——再没有任何声音能比人类的哀嚎更动听迷人,哪怕是女人的呻吟呢喃。 所以对于这么一位男爵,奥古斯都很难指望他能提出建设性意见,只是需要他对格林镇的熟悉程度。 马歇尔很快看完奥古斯都递给他的方案,咧嘴笑了笑。 不管怎样,他对这位年轻伯爵的敬佩毫无疑问,这不是阿尔弗雷德其他仆人因为奥古斯都强大手腕而产生的敬佩,而是实力,如果说当初护教骑士团的出现,让他对表现出巨大能量的奥古斯都必须敬佩的话,那么后来洛兰镇离开了轮椅的奥古斯都悍然击杀两名5级剑士,就是他发自内心的敬佩了。 伯爵大人才多大? “大人,按照我的意思,没有这么复杂,就是挖条河道嘛,只要有河水流经,还能造不出适合播种粮食的土壤?再说,挖一条不行就两条,总会行的。” 豁然睁开了眼睛的奥古斯都紧紧盯着马歇尔,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马歇尔心中一沉,终于想起来这位年轻伯爵的强大手腕,上次让他终生难忘的会议里这位伯爵清楚说过,他们没有提出建议的权利。 他粗犷的脸孔很快涨红,迎着奥古斯都的眼神,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站了起来。 可起初眼神凌厉的奥古斯都突然微笑,一瞬间柔和了许多,示意他坐了下去,奥古斯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另类男爵,似笑非笑。 马歇尔忐忑困惑。 奥古斯都发现他似乎真的是走进了一个误区,也是,挖个河道,哪有那么复杂,只要将尼罗河水引到阿尔弗雷德领地,那还担心找不到适合播种粮食的土壤?这块流域不行,那在引进来的河道上继续延伸挖掘就是,总能找到合适的土壤不是?再说,土壤不行,粮食也不一定非得单一,可以换嘛。 所谓聪明人都喜欢将简单问题无限复杂化大抵便是如此。 奥古斯都笑道:“不用担心男爵,我说过不允许有意见是针对我决定了的事情,现在既然我本身就是在询问你的考虑,你当然可以给出意见,并且我也非常赞同你的意见,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我考虑的太复杂了,对了男爵,你预计需要多长时间能够完成这项工程?” 马歇尔一脸愕然。 独裁暴君形象的伯爵居然会承认错误? 聪明睿智形象的伯爵居然赞同他的意见? 他再没有顾忌,咧嘴,伸出三个手指:“3个月,寒冬即将过去,我争取会在春天的时候完成您的要求。” 奥古斯都皱眉:“确定?3个月够吗?男爵,我要的是一个确切的答案。” “够了。”马歇尔眯起眼睛,狠厉道:“请您放心,我会亲自拎着鞭子巡视,保证3个月完成。” 不难预料接下来这项工程中平民可能会遭受的灾难。 然而奥古斯都只是轻轻点头:“好,3个月后我要看到属于阿尔弗雷德的尼罗河。” …… 接下来的阿尔弗雷德便整体陷入了空前的紧张氛围,这种紧张不是危机下的紧张,而是蓬勃向上的紧张,似乎整个领地内一瞬间都忙碌了起来,无论是平民抽调,还是物资的调配,领地内随处可见成队的平民,运送物资的马车,以及从格林镇挖掘出来的泥土,这种忙碌所带出来的灰尘似乎连天空都要覆盖。 同样的,阿尔弗雷德书房也是陷入紧张的忙碌当中,伊丽莎白和索菲娅殿下几乎就在书房连用餐都没有离开过,她们两个要分配物资,也还要处理各领地报上来的各种各样问题,一旦所有事情都必须由阿尔弗雷德决定,这种情况根本无法避免;再加上,粮食物资的巨大消耗使缺口越来越严重,奥古斯都已经下令领地内的仆人无条件将家族资产暂时借给阿尔弗雷德,伊丽莎白就必须得面对这头难缠的仆人们了,谁愿意主动借出自己的财产? 这根本就是扯皮的拉锯战。 不过效果当然也有,好歹5000枚波旁金币还是凑得出来的,加上奥古斯都从弗朗西斯那里带回来的,凯蒂恩尼这次便亲自前往帝国采购物资。 所有人都在忙碌。 反倒奥古斯都手头上并没有太急切的事情。 他这个时候则是完全沉浸在该如何解决阿尔弗雷德粮食物资的问题,他很清楚,这几千枚金币根本支撑不到第一笔金矿收益出现,那在此之前,他当然得准备足够的物资支撑这段时间——可问题是,他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奥古斯都独自坐在城堡前的草地,皱眉不停思索着一个又一个方案。 按照他当初的想法,他要找荒原上其他贵族去借,可现在,索伦倒了,荒原的局势空前微妙,跟他当初试图借助索伦的承诺来完成这件事情的情况已经彻底不一样了,那他自然得改变他的策略;而改变的方法,就目前看来,他只能寻找阿尔弗雷德周边的二流家族去‘借’,可具体该如何去借?难道只有通过暴力的手段强行去‘借’?但这个时候的阿尔弗雷德具备掠夺的实力和时机吗? 他随手拔出一根乌头草,很没有形象的叼在嘴唇。 其实还有一个方案,那就是他最初考虑的散播教廷会在荒原设立新教区的消息,然后想必再去‘借’的话就会顺利许多,毕竟护教骑士团就驻扎在阿尔弗雷德领地,一旦教廷会在荒原设立新教区,阿尔弗雷德的牢固地位几乎不可改变,那到时候,相信贵族们也都愿意提前支付善意,或者投资。 可这其中还有一个巨大隐患。 奥古斯都清楚教廷不可能在荒原设立新教区,起码短时间内不会,那么等到贵族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根本就是各谎言,阿尔弗雷德该如何承受贵族们的反扑?虽说这些反扑的贵族都只能是荒原上二流贵族,甚至没资格参与当初的索伦会议,可所谓蚂蚁啃大象,并且还是头虚弱的大象。 奥古斯都确实拿不定主意。 …… 不过,也不需要他来决定了。 就在奥古斯都坐在城堡前草地上犹豫时,老弗农悄然出现在他身后,然后弯腰将一个纸条放在他面前。 本来没太在意的奥古斯都随意扫了眼,然后顿时从老弗农手中拿过纸条,骤然便站了起来。 他起码浏览五遍这条来自荒原东边的消息。 再忍不住眯起眼睛眺望东方,嘲讽道:“我们这位擅长把握机会的阿忒拉斯少爷还真是为我解决了好大一个难题呢。” 第八十一章身在炼狱,便当然不再惧怕地狱 “少爷,教廷真的会在荒原设立新教区?” 索伦城东部伊斯坦城镇外的小树林中,一个披着黑色麻衣斗篷的年轻男人坐在枯草地面,有一张英俊脸庞的他神情漠然,散乱垂在脸颊两侧的金发半遮了他的眼睛,他整个人显得孤寂,尤其是寒风吹起他脸上金发,隐隐露出他侧脸上蜿蜒狭长的伤痕,更是让他显得格外阴鸷。 很难想象他便是曾经优雅而迷人的阿忒拉斯—索伦少爷。 他用手中树枝挑动面前火堆,抬头瞥了眼一直不太喜欢的管家迪米特,口吻不带丝毫情绪:“不知道。” 骨子里流露阴冷的迪米特低沉笑了笑:“也对,不管这个事情是真是假,只要这个消息弥漫荒原,弗朗西斯那条老狗肯定会遭遇一系列麻烦,人们总是习惯给猜测插上辽阔的想象翅膀,只要其他家族、包括南边那些可耻的叛徒得到这个消息,他们肯定会意识到一旦教廷介入荒原,阿尔弗雷德的崛起就势无可挡,那么考虑到阿尔弗雷德的那个小东西刚刚割下了弗朗西斯继承人的头颅,两家绝对势不两立,和弗朗西斯保持距离就是他们必须的选择了。” 迪米特仰头深深吸了口气,陶醉道:“我甚至已经看到南边那些该死的叛徒哀嚎求饶的画面,真是让人期待啊。” 阿忒拉斯依旧面无表情。 这本身就是他抛出这个只是推断,毫无证据的消息的唯一原因。 换了一个坐姿,迪米特盯着他少爷面前跳动的火堆,眯起的眼中映衬仇恨火苗,他舔息嘴唇,又道:“这个被少爷您利用的消息,就算是阿尔弗雷德小东西在被我割断他咽喉前所必须支付的利息吧,我不会忘记在亲手割下他头颅的时候跟他说句谢谢。” 阿忒拉斯翻动火堆的动作悄然停止。 他皱眉,尽管他心里对奥古斯都并没有任何憎恨,可他身旁这些人却都是或多或少的深深憎恨着阿尔弗雷德,他们也根深蒂固的认为,要不是当初该死的阿尔弗雷德骗走了他们的少爷,那么索伦也不至于一夜覆灭,这点他清楚,也无法改变,不能改变——他需要他们。 “这种话以后尽量不要说出来,尤其是你没能力做到的时候。” 迪米特阴森笑道:“遵从您的吩咐我的少爷,说起来连您都欺骗了的小东西似乎也真的不好杀。” “像你这样喜欢黑暗的人总会找到机会的。” 阿忒拉斯将手中翻动火堆的干枯树枝丢进火堆,他当然知道迪米特说的欺骗指的是奥古斯都在洛兰镇离开了轮椅,给荒原带来惊骇的那件事情。 …… 小树林中突然传来清脆的红嘴鸟叫,迪米特第一时间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向着声音来源赶去,他斗气侧重速度的属性让他如同树林中的一道黑影,然后很快,没过多长时间他便重新回到了火堆前,迎着微微皱眉的阿忒拉斯,他回道:“13个人落入了陷阱,就快到了。” 阿忒拉斯扯下披在身上的黑色麻衣斗篷,抓起身旁放着的大剑,他漠然起身跟着迪米特向树林边缘走去。 最近的这段时间,被弗朗西斯逼迫太紧的他只能放弃城镇,采取这样的方式诱使弗朗西斯必须得将人手分散寻找他的踪迹,而他则会刻意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人追过来,一点点蚕食着弗朗西斯的力量——当然,这种方式确实卑劣,效果也非常有限,可目前的他也的确只能这样艰难生存。 跟从前他滋润生活在索伦家族羽翼下,追求敌人不死骑士不退的所谓骑士精神相比,是荒诞。 但再荒诞能比曾经强大而牢不可破的索伦家族一夜覆灭更荒诞吗? 树林外围,来自弗朗西斯手中冒险者力量的13个人已经出现在他的蹲伏圈中,阿忒拉斯隐匿在一颗足够粗壮的树后,静静等待他们落入藏在附近的弓箭手最佳射程之内,然后眼看着那13名剑士踩着干枯树枝,谨慎观察着周围情况,他嘴唇不自觉的便流露冷笑。 树枝被踩断所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 阿忒拉斯突然从大树后走出,正面看向距离他已经不足20米的敌人。 13名剑士显然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他的出现,但终究还能保持理智没有盲目冲过来,而是更谨慎的围成一团打量四周。 真是配合他的陷阱安排呢。 阿忒拉斯断然挥手,伴随利箭从周围猛然射出,他必须得感谢这13个愚蠢家伙的配合,站在一起等变成刺猬岂不是更扩大了弓箭手的有效精确度?真不愧是弗朗西斯的仆人,就连小心谨慎然后迎接死亡都是这么的一致。不过当然,一轮弓箭肯定杀不死全部,弓箭出现的时候,还不是太愚蠢的他们就已经试图分散,可遗憾的是,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拥有7级初阶斗气力量迪米特为首的剑士袭击,从头到尾这场蹲伏堪称完美。 撞上陷阱的猎物终究不需要花上太多力气。 甚至根本没有动手的阿忒拉斯平静走向战场。 他环视倒在地上呻吟哀嚎的卑劣冒险者,又看了眼周围逐渐从树林中走出来的、忠诚追随他的几十号索伦仆人,他沉默致意。 “似乎这批该死的弗朗西斯走狗更弱了?哪怕连一名5级剑士都没有?”迪米特悄然走到阿忒拉斯身旁,皱眉询问。 阿忒拉斯没有回答,不管是强是弱,都是敌人,一样是死,没有区别。 他缓缓走到那13个或者已经死了或者还没死透的敌人身前,漠然抽出手中大剑,出现在第一个人身前的他弯腰,将大剑在那人的喉咙上轻轻旋转,一颗头颅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脖子间喷出来的猩红鲜血也溅在他的身上,他的手上,甚至脸上。 身在炼狱,便当然不再惧怕地狱。 他没有理会喷溅在他身上的鲜血,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漠然,他亲手将这13个人的头颅一一割下,而他,则浑身上下都早已鲜血淋漓。 他平静吩咐:“将这批礼物给弗朗西斯伯爵大人送过去。” 迪米特躬身应下,带领索伦仆人们进行清理工作。 阿忒拉斯转身,低头看了眼他身上的鲜血,他面无表情。 然后仰望穿过树林看不到的天空,他轻声呢喃:“父亲,您看得到吗?” …… 插上了想象翅膀的消息在荒原自由飞翔。 索伦城的弗朗西斯伯爵不可避免的受到巨大冲击,尽管从他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捕捉的这个流言一旦扩散的可怕后果,可他发现他竟然完全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他能怎样?想尽办法证明这个流言的荒诞吗?是,他知道这个流言根本不可信,但关键问题是荒原上其他那些把‘回归主的怀抱’视为世代追求的愚蠢家伙呢?他们能够遏制得了心中叫做‘希望’的种子萌芽吗?尤其是,护教骑士团目前确确实实还驻扎在阿尔弗雷德领地。 手中的鹅毛笔在他紧紧握紧下已经变形。 眯起了眼睛的弗朗西斯到最后终于还是意识到,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没得选择。 决定了,便当然不会再犹豫,弗朗西斯很快沉声向他书桌前的管家吩咐道:“抽调索伦东南部的一部分骑士驻扎到领地瓦拉城,严密监视领地仆人的一举一动,但凡发现有暗中小动作者,格杀勿论;通知路易—索伦,他掌握的索伦领地不能有任何意外,哪怕杀光他领地下所有人,也要保证索伦的仆人不能跟阿忒拉斯取得联系;派人去一趟斯图亚特伯爵府邸,让他知道我想和他针对路易掌握的领地如何分配的事情和他谈谈。” 向来都只有服从权利的弗朗西斯管家躬身应下。 这就是流言的可怕了。 非但很可能造成索伦领地原先便属于索伦家族的仆人们迅速抛弃弗朗西斯,更会造成弗朗西斯自己的领地内出现慌乱,而这就是他必须暂缓对阿忒拉斯的围剿,抽调骑士团驻扎在他领地内瓦拉城的唯一原因: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斯图亚特的态度。 管家离开书房,弗朗西斯凝视书房门口,眼神一片空洞。 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再难堪的事情他都做过,那他怎会允许功亏一篑? …… …… ps:求三江票,求鼓励。 第八十二章穷途末路的棋子 有趣的是,这个阿忒拉斯凭敏锐洞察力抛出来的毫无证据的推断,除了将阿尔弗雷德拉到荒原漩涡的最中央,也为弗朗西斯、路易—索伦等人带来巨大冲击外,竟然也直接影响到荒原最西北角的克里斯多夫家族,并且,恐怕没有谁能够知道,受到冲击最严重的,也只能是克里斯多夫伯爵。 马蹄草庄园位于克里斯多夫领地中央城镇摩根城的南方,规模不大,建筑格局也不起眼,除了一间小磨坊和杂物室,也就孤伶伶的一座主楼矗立在庄园心脏,据说庄园是当初被放逐到荒原的第一代克里斯多夫掌舵者所居住,后来随着克里斯多夫城堡的崛起,这座荒原便逐渐荒芜,演变至今,庄园里除了一个年迈老仆人便再没有任何仆人打理,荒凉破败而腐朽,就连克里斯多夫伯爵平常路过马蹄草也不会停留。 然而这段时间马蹄草却明显拥有了生命的迹象。 这个时候克里斯多夫伯爵便出现在马蹄草的主楼前,他沐浴着并不刺眼的阳光,格外白皙的皮肤泛着病态的深沉,那张普通而平凡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望着庄园主楼大门的眼睛也平静淡漠,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期待。 主楼里传来男人浑厚的调笑声,女人悦耳的娇笑声,中间夹杂旖旎呢喃,持续起码半个小时。 而整整半个小时里,克里斯多夫伯爵都保持同样姿态和神情站在门前。 真是个擅长床上战争的王八蛋啊。 即便不可能有任何缝隙看到房内情形,可依然能够轻易想到这场战争是何等惨烈,尤其是克里斯多夫清晰把握到的这场战争所持续的时间,就更是配得上‘史诗战争’这个华丽头衔了。 战争缓缓落幕。 从头到尾旁听这场战争的克里斯多夫神情始终没有太大变化,他察觉到房内渐渐安静,站了两个小时的他又等了5分钟的时间,这才伸手整理了下他倾泄在脑后的整齐头发,然后确定身上黑色长袍并没有褶皱,他便抬脚走向房内,踏上台阶,没有敲门,径自推开房门。 一副格外壮观的哥特风格场景出现在他视野。 主楼的正厅中央摆放一张硕大巨床,整个大床笼罩在深沉的暗红颜色当中,从被子床垫到枕头装饰,统一的暗红色;而就在正对着房门的大床上面,女人的头颅靠在男人的臂弯,构成一副完美的旖旎画面。 必须承认,有着健硕身材的男人体魄确实惊艳,肌肉凸显,皮肤古铜,力量和质感充斥他的身躯;女人倒没有太大特色,撑死也就是身材还算壮观——唯一有趣的就是女人这时的姿势,枕在男人臂弯的头颅跟身躯几乎是90度直角。 但仔细观察的话,也瞧得出那双还弥漫着粉色色彩的眸子再没有任何颜色,她躺在男人臂弯,沉寂没有任何反应,根本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无疑为画面点缀了一丝阴森氛围。 …… 克里斯多夫伯爵坦然坐在大床对面,看着靠在床头的男人,他眼睛滑过女人尸体,下意识微微挑眉,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他一直都没有掩饰过他这个男人的憎恶,也一直不知道这样一个习惯在欲望巅峰扼断他‘床上敌人’咽喉的恶魔怎么能追随在大人身旁——可再不理解,他也改变不了这些,甚至同样为那位大人服务的他也必须得在这个男人面前稍稍收敛他的厌恶,因为他很清楚这个男人在大人心中的重要性。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而稳定:“我不明白。” 靠在床头的男人不屑笑了笑,把玩着臂弯女人的头发,他不予理会。 “大人的信我看过了,可我不明白——既然教廷断然不会设立所谓新教区,那为何大人会容许这样的荒诞消息弥漫荒原?要知道,这个消息持续下去,愚蠢的人们一定会相信,到时候有谁还能阻止阿尔弗雷德的崛起?只是等待吗?等待时间长了新教区还没出现,荒原反弹吗?可那个时候阿尔弗雷德已经崛起,就算这帮愚蠢的废物意识到了他们是被欺骗,可还有人敢反抗崛起了的阿尔弗雷德吗?再就是护教骑士团,目前留在荒原的500护教骑士团还没离开也就不说了,可为何大人也能容忍弥撒督主教再派来千人规模的护教骑士团骑士团驻扎在荒原?这根本就意味着阿尔弗勒德彻底牢不可破,难道大人没考虑?” 很难相信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克里斯多夫竟然能够一口气问出这许多的问题。 看来克里斯多夫是真的恐惧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让克里斯多夫恐惧更值得狂欢? 真后悔过早捏断这个女人的喉咙啊,可惜这时再没人陪他庆祝了。 男人轻吻臂弯女人的侧脸,笑道:“千人护教骑士团驻扎荒原意味着什么,大人比你更清楚,可惜对弥撒督主教来说,他需要保证荒原上的金色血液源源不断向帝国输送的过程绝对安全,所以大人无法阻止;至于你说的新教区,克里斯多夫,既然你清楚那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蔓延又如何?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已经对那个小家伙产生恐惧了吧?” “无法阻止?是不想阻止吧?我知道帝国猛犸轮盘已经开出了赌局,六成以上的大贵族都认可弥撒督主教是下任牧首的继承人,可终究还有四成是不认可的,为何大人要对弥撒一再妥协?” 他确实是恐惧了,连大人都敢怀疑了。 男人哈哈大笑,轻蔑道:“凭你也敢怀疑大人的决定?凭你也配让大人顶着六成大贵族的压力挑战弥撒督主教的威严?” 克里斯多夫生硬而古板的神情终于发生变化,他悄然眯起眼睛,第二次说道:“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为何从最开始的时候大人便否决我斩草除根的建议;我也不明白奥古斯都成功联系上弥撒督主教的时候,大人还是不允许我动手;我同样不明白,在弗朗西斯眼看就要向阿尔弗雷德宣战的时候,大人派了你过来阻止我;我更不明白,一旦千人规模的护教骑士团到来,阿尔弗雷德彻底牢固,那我们之前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不,你不会不明白,你都明白的,只是你不敢承认而已,克里斯多夫,我们只能遗憾弥撒督主教也得知了金矿的事情。” 是的,就是因为弥撒督主教也知道了金矿并且染指金矿,所以他们努力再多也只能放弃。 是的,他当然明白他大人不允许他动手,本身就是放弃他的节奏。 作为一枚棋子,克里斯多夫当然会拥有棋子所应该有的觉悟。 只是,他不能接受。 靠在床上的男人嘲讽笑道:“知足吧亲爱的克里斯多夫,大人可是许诺了你克里斯多夫家族的光辉未来,你要知道,大人从不会做出兑现不了的承诺,尤其是对你,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倒真是嫉妒你呢。” 嫉妒? 克里斯多夫冷冷看着男人,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他低头看着他的双手。 既然上帝不愿救赎肮脏的灵魂,那肮脏的灵魂何不皈依魔鬼。 第八十三章小恶魔初次苏醒 漩涡中的阿尔弗雷德迎来忙碌的高峰期。 自从荒原弥漫新教区的消息,这已经是奥古斯都在书房接见的第三位客人,来自斯图亚特和克里斯多夫领地之间的康斯坦斯子爵。 康斯坦斯是一位蓄着两撇优雅八字胡须的英俊中年,谈吐和举止都流露恰到好处的书卷气,再加上他从头到尾的含蓄微笑,很难让人不产生好感,尤其是见多了荒原上自私的、狡诈的、残忍的各种贵族嘴脸,奥古斯都几乎觉得这位坦诚矜持的康斯坦斯子爵基本上就是荒原贵族表面上形象最贵族的一位贵族。 但好感归好感,要说因此便亲近甚至信任康斯坦斯,断无可能,奥古斯都很清楚的了解到这位从前是坚定索伦附庸的子爵,在后来索伦遭遇剧变后,第一时间便向邻居斯图亚特表示了很不含蓄的友谊,当然,如果说这无可奈何,为了家族生存,康斯坦斯只能灵活处理的话,那随后‘无意’中发现几名索伦死党的下落,并协助斯图亚特围剿铲除,可就足以看出这位康斯坦斯子爵大人的灵活处理是何等的灵活了。 从跟当年的阿尔弗雷德伯爵,也就是奥古斯都的父亲之间的友谊,到缅怀以及沉痛表示对袭击的歉意,康斯坦斯子爵不留痕迹的便已经在奥古斯都的书房坐了起码一个多小时,然后也是察觉到他似乎还是没有提出来意的意图,奥古斯都先是看了眼外面天色,随后便终于微笑提醒道:“对了子爵,您这次路过阿尔弗雷德城堡除了对阿尔弗雷德表示关心外,是否也有好消息带来?您应当知道,比起沉浸过去的苦难,阿尔弗雷德这时更需要好消息。” 不是没康斯坦斯有耐心,如果是新教区的消息扩散前接见康斯坦斯,奥古斯都一定用他最热忱的态度来欢迎康斯坦斯。 可关键是现在还有必要吗?狮子有必要跟羚羊一味保持耐心吗? 这个时候拥有唐纳德友谊的阿尔弗雷德,对于荒原上处于二流地位的康斯坦斯家族来说,确实是狮子。 康斯坦斯依旧微笑,谁能想到两个月前几乎濒临灭亡的阿尔弗勒德,不过短短两个月便将成为占据荒原头号位置的最大巨头? 尤其是考虑到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所带来,他就必须得表示出他的诚意了,他笑了笑,抚摸优雅的两撇胡须,点头道:“我带来的可能对您来说算不上太好的消息,是这样伯爵大人,最近那帮卑贱的平民留在您的领地不肯离去想必为您带来很大的苦恼吧?必须得就您愿意无偿收留这些平民的伟大胸怀表示我的敬意,并且由于这部分平民中也有当初从康斯坦斯领地过来滞留下来的,康斯坦斯便当然有必要分担您的压力。” 不出意外,依旧是物资支援,毕竟荒原上不傻的人都看得出来阿尔弗雷德这个时候最紧缺的帮助。 奥古斯都灿烂微笑:“感谢您的友谊,这的确是眼下我最头疼的事情,老实说,我几乎恨不得变卖阿尔弗雷德城堡。”顿了顿,这个不是太有趣的玩笑在双方善意微笑后,奥古斯都坦率道:“不过子爵,我想知道您打算分担我多少压力?请原谅我的直接,这个问题实在太难缠了。” “足够3000人一个礼拜的粮食物资。”康斯坦斯轻轻笑道,像是这笔物资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堪称大手笔。 问题是康斯坦斯真有这么富裕? 奥古斯都有些惊讶,比起前三位客人,这位子爵实在太豪放了,他一时间有些困惑对方如此程度的慷慨。不过很快他便恍然,必须得感谢斯图亚特,看来跟斯图亚特过于亲密的康斯坦斯是因为阿尔弗雷德和斯图亚特的仇恨,才不得不特别豪放啊。 奥古斯都真诚笑道:“您的慷慨友谊,阿尔弗雷德将会记得。” 坐姿端正的康斯坦斯似乎拥有抚摸他大胡须的习惯,他不露痕迹笑道:“我更愿意在不久的将来,用这份友谊换取您的接纳,那个时候康斯坦斯将会付出更多,哪怕是忠诚。” 这就有点露骨了。 不过联系到这里不久的将来便是新教区成立时,奥古斯都大致也能理解。 但他没有说话。 忠诚? 这种东西就像妓女的贞-操,商人的承诺,贵族的誓言,你只能当成一个玩笑。 几天来接待了三位客人的奥古斯都无视康斯坦斯的试探,爽朗笑道:“那个时候阿尔弗雷德一定不会拒绝。” 一场宾主皆欢的愉快谈话。 …… 接下来,敲定关于物资具体运送过程的奥古斯都送走了康斯坦斯子爵,便将物资的具体数量交给老弗农,老弗农也很快带到不得不另外开辟出来的一个书房里交给伊丽莎白和索菲娅进行分配,累是累点,但好歹这种辛苦换取到的报酬足够丰富。 奥古斯都这几天确实没有拒绝这些两个月前还在幸灾乐祸、等待阿尔弗勒德灭亡的二流家族掌舵者们所表现出来的友谊,不是不担心新教区一旦迟迟不见踪影,这些家族可能会有联合的反扑,问题是担心也没用,在阿忒拉斯少爷为他做出决定后,哪怕他否定这个消息,这帮早在护教骑士团出现时就产生了怀疑的贵族们也不会相信他的话,只能认为是阿尔弗勒德不接受他们的友谊,更加的战战兢兢——所以干脆,奥古斯都也就顺着阿忒拉斯的‘好意’进行了下去,至于随后可能爆发的反弹,只能留到以后再说了,在这个方面,奥古斯都从来都不是一个犹豫的人。 然后书房终于安静,奥古斯都便继续他手头上的工作。 这几天他针对领地接下来的管理措施在完善和修改,想要推翻阿尔弗雷德从前金字塔式的层层统治方式,打造他理想中的以阿尔弗勒德为王庭核心,集权统治,最快使阿尔弗雷德步入崛起的道路,他当然需要重新制定一个全新的统治理念,要知道,政治体系,经济体系,防御体系,骑士团管理措施等等任何一个细节都会决定他理想中王庭的成败兴衰,所以这无疑也是一项浩大而繁琐的工作,尤其是其中的专业性,要求只能由奥古斯都来拓展宏图。 所幸前世带来的经验为他这时提供了不少可借鉴参考的东西。 他拿起鹅毛笔,沾染墨水,稍微考虑了下,便就在纸张接着康斯坦斯来之前的内容继续往下写: 骑士团方面,保留骑士预备役,但针对目前阿尔弗雷德递补骑士情况严重,真正的骑士和递补骑士基本混淆的局面,彻底裁撤阿尔弗勒德家族、包括各领地内骑士团编制,重新建立‘紫鸢尾骑士团’,要求,斗气力量必须5级,这是硬性规定,不可更改。 骑士贵精而不贵多,便是奥古斯都缔造‘紫鸢尾骑士团’的根本理念,即便他目前所拥有的真正骑士除了凯蒂恩尼,便就是唐纳德送来的30人。 经济方面,取消各城镇从前独立经营,自主征税的权利,由阿尔弗雷德统一置订税收,各城镇财务府不再保留。 …… 而就在繁忙的奥古斯都逐一列出需要制定的体系大致轮廓时,老管家悄然出现,说是捷琳娜小姐已经醒来。 奥古斯都顿时便放下了他手中鹅毛笔,这几天始终处于沉睡状态的捷琳娜绝对是他最担心的一件事情,他离开书桌,走出书房便就直接走向他的房间,然后推门,一眼便就看到坐在床上的捷琳娜小脸迷糊,起码看了奥古斯都有1分钟的时间才终于露出熟悉微笑,张开双臂。 自然心领神会的奥古斯都同样微笑,坐在床上,他轻轻给了捷琳娜一个拥抱,没有说话。 趴在他的胸膛,捷琳娜口吻罕见柔弱,轻轻道:“奥古斯都,小恶魔苏醒了呢,她来抢夺身躯主导权了,我好害怕我再次睡着便永远不能醒来。” 第八十四章防御无敌,进攻无能 捷琳娜的身体是个战场,那里有一场不见鲜血和战火的战争在上演,不惨烈,但直接决定小女王的命运。 奥古斯都格外心疼,可同时也费解,为何几天前还飞扬跋扈的小女孩瞬间便如此虚弱?精神力消耗再严重都不应该造成如今局面吧?他想不通,但再想不通他也知道,他不能让捷琳娜女王就这样步入沉睡然后面临很可能再也醒不来的结局。 所以抱着怀中娇弱的身躯,他微笑道:“那就不要睡了吧,不给那个小恶魔提供战场,她如何和你抢夺躯壳。” 哪怕再虚弱也不会放弃她女王气场的捷琳娜丢了一个白眼:“笨蛋,你以为是我想沉睡吗?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呢。” 恐惧渐渐包围奥古斯都。 像是注意到了奥古斯都脸色的陡然变化,捷琳娜努力笑了笑,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啦,这是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成长过程中的必经阶段,只有不停的战胜小恶魔,女王才能平稳走上女皇的道路,奥古斯都,这次只是成长期提前到来,我没有做好太充分的准备,但也不一定就会失败呀。” 那就还有可能失败了。 本身就是个悲观主义者的奥古斯都深深吐了口气,假装恶狠狠道:“不是不一定失败,是一定不会失败!我的捷琳娜女王陛下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魔,难道小恶魔能吞噬大恶魔的灵魂?你要听话,帮我好好收拾她,让她从此以后都再不能威胁到我的女王陛下。” 捷琳娜圆圆的小眼睛流露兴奋,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她的精神更虚弱更萎靡了。 再也伪装不下去的奥古斯都缓缓道:“一定是因为我、因为唐纳德继承人的事情才导致你的成长期提前到来吧?真是个傻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再说,你应该知道,哪里需要你采取这个手段,我有一百个办法能让唐纳德那头老狐狸向我奉献出他的骑士啊。” 捷琳娜艰难摇了摇头。 然后她的小眼中泛出第一次看到奥古斯都时的浓郁温柔色彩,她抬起她稚嫩的胳膊,伸手抚摸奥古斯都的脸庞,满是心疼。 她轻轻道:“小奥古斯都,你一定不知道如果你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灵魂的秘密被这个大陆知道,你将会面临怎样的一个可怕局面,我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给你,你知道吗?你已经是人类世界最大的异端了,相信我,哪怕是目前愿意给你提供帮助的弥撒,都会第一时间将你送上圣约翰的绞首架。” “这个漆黑冰冷的世界,只有我和你同行,我不帮你,谁帮你?” 奥古斯都紧紧抿唇。 捷琳娜缓缓闭上眼睛。 沉睡前,她说:“奥古斯都,人类世界书籍里的那些故事都好有趣的,你能读给我听吗?” 没有捧书的奥古斯都也不管闭上了眼睛的捷琳娜会不会看到他点头,再不会窘迫的他,想了想说:“我给你讲个这个世界没有的故事。” 是他前世的童话‘睡美人’。 他认真讲述,声音低沉。 捷琳娜女王再次沉睡。 有眼泪滑过沉睡中捷琳娜的小脸,落在枕边。 奥古斯都,如果我再也不能醒来,你会像童话里那样亲吻我的额头吗? …… 谁能想到短短几天捷琳娜的情况便严重到这种地步?即便奥古斯都一直都知道小女王并不像她表面那样活的轻松肆无忌惮,可也真没想到她活的居然如此凶险,甚至可以说,捷琳娜的每一次成长都是与死神跳舞,而比起小女王随时都可能遭遇的灵魂被吞噬情况,陪伴危机跳舞的阿尔弗雷德,实在轻松太多。 他静静坐在床前抚摸捷琳娜的小脸,想着从捷琳娜来到他的城堡,到陪他前往索伦,他脑中浮现的始终都是叉腰、指着他喊道你是我的仆人等等傲娇跋扈画面,无疑会让他更加难过,他也终于意识到这段时间下来,跟他同样拥有两个灵魂的捷琳娜女王,已经不知不觉便格外重要。 他低头凝视捷琳娜小脸,喃喃道:“没有人能够把你从我身边抢离,上帝和魔鬼,都不能。” 然后决然起身。 他是担忧难过,但他必须得清醒的知道他没有时间沉浸于他的担心和难过,这是他的悲哀。 离开卧房,奥古斯都没有回到他的书房,而是直接走向索菲娅和伊丽莎白的新书房,在这并不漫长的一段路中,他已经很好的遏制了他的焦虑情绪,等他出现在书房,便是他一如既往的从容与淡定。 索菲娅当然不可能看穿奥古斯都的伪装,察觉到奥古斯都进来,她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第一时间起身走到奥古斯都身旁,说是弥撒督主教的回信,奥古斯都接过信件平静阅读,随后他的神情便逐渐复杂了起来,尤其是在他读到弥撒会再次增派千人规模的护教骑士团驻扎在荒原,确保金矿以及运输的安全,奥古斯都便再忍不住惊讶了起来。 他起初一直认为金矿完全就是弥撒督主教愿意将阿尔弗雷德拉出地狱的借口,一个金矿对于光明教廷最年轻最耀眼的骄阳来说算得了什么?弥撒督主教又怎会在意这个肮脏世俗的东西?可现在,弥撒各方面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就是他格外的重视这个金矿。 究竟是为什么? 奥古斯都想不明白,甚至这段时间里他没少试图从索菲娅殿下口中套出真正的原因,但很遗憾,不笨,并且很聪明的索菲娅也从来没让他如愿过,不管他再如何的旁敲侧击,索菲娅都是一句,想太多了你,弥撒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啦,又没有人敢贿赂他,他当然会把金矿放在特别重要的位置。 真是这样? 奥古斯都断然不信,可他目前确实也找不到原因。 他收起信件,折叠放在口袋,感慨道:“这下子有趣了,阿尔弗勒德彻底成为一个强壮到荒原没人能够颠覆的巨人了。” “遗憾的是,这个巨人手中却没有足够锋利的剑。”索菲娅眨眼,玩味笑道。 奥古斯都只能无奈苦笑,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荒原上,绝对不会再有谁胆敢正面挑战拥有强大护教骑士团力量守护的阿尔弗雷德,可同时,只是守护金矿的护教骑士团也完全不可能听从奥古斯都除跟金矿有关以外的任何命令,更不可能利用护教骑士团的力量去主动进攻或者侵略。 这就造成阿尔弗雷德目前跛脚的有趣局面。 防御近乎无敌,进攻基本无力。 第八十五章不死不休的开端 弥撒督主教派遣的护教骑士团正式驻扎荒原,却并非奥古斯都最初所猜测的全部驻扎在阿尔弗雷德,而是以格外强硬霸道的姿态悍然贯穿大半荒原,从阿尔卑斯峡谷蜿蜒到索伦领地,路过唐纳德领地,一直延伸到阿尔弗雷德,首尾呼应,中间也布置防御,根本便是缔造了一条坚不可摧的运输大道,这样的姿态,不说荒原上几乎再没有人会怀疑教廷计划在荒原设立新教区的意图,就连清楚知道短时间内教廷根本没这个打算的奥古斯都,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弥撒督主教在为设立荒原大教区而进行前期铺垫,毕竟这个举动太敏感了,再怎么说荒原也是帝国的领土,帝国的监狱,那教廷悍然介入难道帝国不会反弹? 牵涉到这种层次的博弈便明显不是奥古斯都所能揣摩。 奥古斯都想破脑袋撑死也就是揣测弥撒督主教的意图,小心猜测这是不是弥撒督主教野心的体现。 据说教廷最荣耀显赫的光辉功绩只能是开拓信仰荒地。 想必身兼诺伊行省教区红衣大主教的弥撒一旦同时就任荒原新教区大主教,他的手应该会距离那把权杖更近一步吧? 不过,这些跟目前的奥古斯都并没有太大关系,这个时候的奥古斯都正在部署护教骑士团驻扎荒原后,第一批金矿石向帝国输送的具体事情。 在德赫城阿尔弗雷德的禁区,整个场面溢着喧嚣和繁忙,数千名平民扛着这段时间挖掘的黑色金矿石往一旁马车上堆砌,挥洒着汗水,在菲利普亲自率人的督促下,没有任何停顿,一切都井井有条的进行着,场面壮观,到处都充斥着收获的味道。 奥古斯都便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个画面,不管他心中再如何兴奋喜悦,起码表面上他平静依然;而至于站在他身旁的索菲娅殿下就更不会有太多情绪流露了,说到底这个金矿对掌握帝国财政大权的君士坦丁家族来说,只能是个不起眼的小玩具;当然,第一次来到禁区的伊丽莎白便是三人中情绪流露最明显的一个。 这段时间由于阿尔弗雷德的繁忙,伊丽莎白和索菲娅便几乎是困在城堡从不曾外出过,也是借着今天收获果实的机会,在索菲娅提出建议后,奥古斯都很愉快的便答应了索菲娅的建议,带她们出来走走,也算是在忙碌中稍微争取个休息的时间。 “哥,你的意思也就是说这批大约30吨的矿石足够换取10000多枚波旁金币?” 掩饰不住喜悦的伊丽莎白仔细推算,按照奥古斯都的计算方式,每顿大约能有3千克的金子属于阿尔弗雷德,而每枚波旁金币的重量大约为8克,那在不考虑任何损耗的前提下,这个推算出来的数据还是相当现实的。 奥古斯都微笑点头,事实上这段时间下来开采出来的矿石当然不止30吨,不过由于这个世界的运输能力本身就差,帝国庞大的物资运输也只能依赖河流,而荒原又不具备河流运输的能力,车队一趟30吨真的是极限了。 “不敢想象,德赫城居然蕴含这样一笔庞大的财富。”伊丽莎白轻轻感叹,问道:“有没有办法统计出来总共的产量?” 奥古斯都遗憾摇头,阿尔弗雷德确实不具备鉴定矿产的能力,他为伊丽莎白解释道:“尽管这个数据无法统计,不过根据目前情况来看,保持这样的开采速度,一两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那得多少金币? 堆起来恐怕会比阿尔弗雷德城堡都要高了吧? 无法计算具体数量的伊丽莎白小脸震撼,然后迅速冷静下来开始按照她的思路大致规划这笔磅礴财富的用途。 索菲娅殿下也由衷为阿尔弗雷德的前景而喜悦。 倒是奥古斯都,在解释完便就抬脚走向了一旁,然后走到会随着车队一同前往帝国的凯蒂恩尼身前,他在凯蒂恩尼躬身行礼后,笑道又要麻烦你了,这趟你还得跟车队前往帝国。 依然保持着他优雅从容形象的凯蒂恩尼哪怕站在尘土飞扬的矿区,他的铠甲也还是格外明亮,他回道,那是我的荣幸。 奥古斯都想了想交代道:“到了帝国,弥撒督主教会提前支付这笔3成金币,记得,我不需要你带回来一枚金币,全部用来购买物资。” 凯蒂恩尼躬身应下。 金币对这个时候的阿尔弗雷德唯一的用途便是物资,奥古斯都很清楚这点,同时他也敏锐把握到,通过弥撒督主教在荒原设立的运输路线,他完全可以开辟属于阿尔弗雷德的、在帝国与荒原之间的走私线路,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要是不进行这项合法的走私活动,那才傻瓜。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顺利进展。 阿尔弗雷德似乎终于拥有命运女神的另眼青睐。 …… 回往城堡的路上,这段时间亲身体会到阿尔弗雷德欣欣向荣景象的索菲娅殿下,在路过德赫城感受到城内繁忙景象后,终于忍不住问出她一直都很想询问的问题,她道:“奥古斯都,你为何要付出这样大的努力来经营你的领地?无论是开挖尼罗河,还是你对领地各城镇的布局建筑,在我看来完全就没有必要啊,难道你不担心明年寒冬时的巫妖?到时候,你这一切辛苦的汗水也都要白流了。再者,就算你有你的考虑,有信心让阿尔弗雷德避免来年巫妖的扫荡,可既然眼下阿尔弗雷德的崛起已经不可阻挡,你为何还要这么辛苦的跟时间赛跑?完全可以轻松的等待阿忒拉斯与弗朗西斯两败俱伤,然后从容步上荒原的王座吧。” “是不是去了趟费里城,帝国的繁华刺激到了你?所以想要将你的领地打造成繁华的城市?” 最后一句明显是索菲娅殿下善意的打趣。 可能是提到了巫妖,想起捷琳娜女王的奥古斯都悄然黯然。 不过很快,他便笑道:“你猜的不错,确实是帝国的繁华刺激到了我。” 他稍微停顿,看了眼微笑注视他的伊丽莎白,他眼神清明,感慨道:“你从小便生活在帝国,可能不会产生这种感觉,但对于我和伊丽莎白来说,那一趟费里城之行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想必你也看到了,整个荒原除了索伦城甚至连一个像样的集市都没有,伊丽莎白想买些化妆品啊、衣服啊、鲜花啊,都必须得前往索伦城,这意味着什么你一定知道。我不想让我和我的妹妹始终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我无法改变阿尔弗雷德罪民的身份,但我起码能够试着改变阿尔弗雷德的生存环境,你看到的,都是我在努力的,没错,我确实是在这样做,也一定会将阿尔弗雷德的领地打造成为荒原、甚至整个神圣帝国都不至于显得贫穷的城市,相信我,3年,最多5年,阿尔弗雷德必将是神圣帝国版图上格外璀璨的一颗明珠。” “我不会再让伊丽莎白因为没有得体的礼服而苦恼,我更不允许伊丽莎白的世界有空白。” “神圣帝国有的,将来的阿尔弗雷德一定会有;神圣帝国没有的,那时的阿尔弗雷德也一定会有。” 伊丽莎白脸上的微笑静静凝滞。 原本只是打趣的索菲娅顿时震撼。 成为荒原的王是奥古斯都的野心吗? 是。 但比起荒原的王,他描述的画面才是他最浩瀚的野心吧? 拥有帝国最尊贵君士坦丁血统的索菲娅殿下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改变不了生活,也无法改变环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适应生活适应环境,可现在呢?奥古斯都岂止是产生了改变环境的念头,他根本就是在改变他的生活他的环境。 她神情复杂,轻声道:“这一定是条充满坎坷和荆棘的道路,奥古斯都,原谅我的坦白,理想和现实的冲突会让你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可怕程度。” 奥古斯都扬眉,微笑道:“当理想和现实冲突,我会尝试改变现实,而不是放弃理想。” 改变现实。 这就是真正的奥古斯都吗? …… 马车骤然停下。 突然泛起强烈不安感的奥古斯都掀开车帘,看了眼车夫位置的老管家,他疑惑询问。 老管家松开缰绳,平静道:“看来是有小麻烦摸过来了。” 奥古斯都第一时间打量马车这时的处境,两面是破败小石屋,恰好行驶到一个小街道里,然后望向马车正前方,在不长的街道尽头,很快走出6名手持大剑的剑士,同样的灰色麻衣,同样的神情肃杀,缓缓逼向紫鸢尾华丽马车,他们身上所流露出来的决然杀意毫不掩饰。 阿尔弗雷德短暂的宁静彻底宣告结束。 奥古斯都几乎是瞬间便就把握到了这6名剑士的身份来历。 弗朗西斯这个时候根本不敢撕破口头上的和平协议,斯图亚特也同样没有这个魄力,那么只能是眼看着阿尔弗雷德一天天茁壮成长的克里斯多夫再也忍受不了阿尔弗雷德带来的巨大压力了——这不难猜测,最让奥古斯都震惊的也只能是克里斯多夫对这个袭击时机的精确把握。 这段时间,由于一切顺利,加上护教骑士团的抵达,从前出门都会带上起码10名护教骑士团骑士的奥古斯都这次恰好没有带上骑士随行,并且尽管他在德赫城里布满了暗中监视一切异常的眼线,可这个时候马车刚好行驶到的地段,又注定了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 真不愧是阿尔弗雷德的老朋友,对德赫城地形的熟悉,对奥古斯都路线的选择以及一切动向的了解,恐怕整个荒原都没人比得上克里斯多夫。 意识到这并不像老管家所说的只是个小麻烦,奥古斯都随手抽出车厢里的大剑,没有回头,叮嘱伊丽莎白和索菲娅道:“不要离开马车,我和老管家会牵制住他们,找到机会就赶紧离开,记得,你们原路返回,我们便多一分全身而退的希望。” 他握紧大剑,走下马车。 走在他身前的老弗农,也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了洁白手套。 …… 马车上,担心过后,索菲娅殿下满脸困惑。 伊丽莎白自然看得懂她的困惑,望向奥古斯都和老管家身前的袭击者,她掩饰不了她的担忧,解释道:“奥古斯都不会让老管家一个人来为我们争取逃脱机会的,他更不会让老管家独自面对阿尔弗雷德的敌人。” 索菲娅眼神复杂。 居住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已经很长时间了,但直到今天,她才觉得她读懂了奥古斯都。 这个肮脏世间能够看到的,是他的冷漠与残忍。 可他身边的人能够看到的,是他甚至愿意付出生命去守护的固执。 这便是真正的奥古斯都。 第八十六章死亡威胁 老弗农在前,奥古斯都紧随身后,一老一小两道身影平静走向想要把他们埋葬的敌人。 同样的灰色粗糙麻衣,同样的刚毅神情,来自克里斯多夫的部署显然要比弗朗西斯更决然更周密,这从剑士们缓缓逼来的稳定步伐中便能够轻易推断得出,6名剑士,与其说是剑士,倒不如说是离开了战马的骑士来的更恰当,仅凭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坚毅气质和凶悍杀意,便足够让奥古斯都断定,他们必然是出自克里斯多夫家族扈从骑士团中最精锐的6个人,而精锐则意味着强大,这场袭击便当然不可能如老弗农所说的只是个小麻烦。 他确实不知道安静了这么长时间的克里斯多夫为何突然宣战,但他知道,一旦克里斯多夫向阿尔弗雷德正式宣战,那结局便已经定论。 死一个,活一个,再没有其他可能。 倒提大剑的奥古斯都眯起眼睛。 骤然间,原本平静前行的老管家突兀停下脚步,戴好了洁白手套的他完全没给奥古斯都反应时间,在奥古斯都愕然神情下,他踩在大地的右脚猛然发力,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凹痕,迎着身前敌人,他没有选择最中间领头的那个,反而是向着左侧的一名剑士豁然抢攻。 6名离开了战马伪装剑士的骑士节奏依然,并没有因为老弗农的冲击而改变他们的阵形,既然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割下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头颅带回去,那剩下的事情便自然不需要过多考虑,视线只需要放在对面那个年轻男人的身上便就是了。 老弗农瞬间出现在左侧那名剑士的身前。 呈扇形逼向奥古斯都的5名剑士距离奥古斯都也只剩下不足10米距离。 奥古斯都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大剑,察觉到身前剑士似乎准备发起冲锋,他也谨慎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知道凭他目前觉醒骑士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正面抗衡5级斗气的力量,何况现在的情况还是同时面对5名起码实力在5级往上的剑士,所以不要提胜算,哪怕丝毫的机会奥古斯都都不可能找到,尤其是他的‘意念干涉’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敢轻易使用。 他很清楚,这些意志坚定的骑士断然不是上次弗朗西斯派来的冒险者所能攀比,一旦他使用他特有的魔法,那他只能面临魔法被强行中断后,他将再无还手之力的悲哀局面。 但即便如此,奥古斯都也不可能束手待毙。 正面对着他的剑士们已经扬起手中大剑,奥古斯都同样沉默将大剑横在了他的身前。 他刚想主动凭借他的速度抢先发起进攻,眼睛却陡然滑过老弗农所在的方向。 “咔嚓。” 脖子被扭断的清脆声音毫无征兆的响彻街道。 场面顿时沉寂。 袭击的剑士们下意识望向老弗农方向,便就和奥古斯都一起目睹了他们的同伴缓缓软倒在地的情景,他们顿时骇然,哪能想到这个他们大人交代的断然不能轻视的老人竟然如此强大?要知道,那可是一名实力在6级中阶的真正骑士啊,这样瞬间秒杀一名6级骑士是不是意味着老人起码拥有8级往上的强悍实力? 奥古斯都同样震惊,他知道他的老管家曾经格外强大,但如今终究只是7级中阶的实力,可由于他本身就比这些剑士看向那个地方要早,他便清晰捕捉到了老管家强大的力量,和完全不符合7级斗气所能具备的速度,尤其是这两者加起来就更可怕了,要知道,斗气的属性永远只能侧重一点,可老弗农却明显是平衡掌握着速度和力量的共性,要不是奥古斯都很清楚他的老管家拥有的是斗气力量,他甚至会以为老管家跟他一样也是通过信仰源泉获得力量。 他震惊,剑士们愕然,可老弗农却没有丝毫犹豫,轻易扭断了一个敌人的头颅,他便以极快的速度便出现在了距离奥古斯都最近的一名剑士,然后侧身避开剑士劈向他的大剑,他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掌已经掐在了剑士的喉咙。 简洁而霸道。 几乎是毫无反抗的余地,又是一名剑士干脆倒地。 …… 到了这个时候,包括奥古斯都在内,所有人都清晰看出了老弗农的真正意图,他没有选择中间最为强大的领头羊,而是从旁一一击杀,摆明了就是在为奥古斯都争取时间和机会,这个思路的确没问题,可关键是,死了2个同伴要还是看不出老弗农的意图,那这群骑士也就实在太蠢了。 “不要管我,全力拿下他的头颅。” 不出意外,最中间领头剑士很快做出决定,并且随着他低沉吩咐,他同样也以极快的速度主动迎上了老弗农,然后拥有7级初阶斗气力量的他缠上老弗农,便用他手中的大剑开始限制老弗农的动作,不求成功击杀老弗农,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用他的生命为代价,让老弗农再没有实现他意图的可能。 一名7级剑士付出生命只是为了缠住他,老弗农便果然很难再脱身,哪怕他曾经乌拉诺的境界还在,但力量终究锐减。 场中剩下的3名剑士很好的把握了这个机会,从奥古斯都正面,3个人同时发起进攻,导致奥古斯都只能横剑抵挡连连后退,试图在3人的围杀下拖延时间,争取到老弗农脱身的时候。 可是,他唯一的选择当然也是3名剑士所能够意识到的,几乎是奥古斯都开始后退的时候,3个人很快便分成三个方向,构成三角将奥古斯都围在了街道,奥古斯都只能在正面的3把大剑下挣扎寻求生存的可能。 他堪堪避过滑过他脖子的一把大剑,可身后刺向他心脏的大剑却已经不是他能躲避。 他的力量确实同时具备速度,但被围困的他又如何发挥他的速度。 不过达到觉醒骑士的程度,面对3名斗气力量平均在6级的剑士,奥古斯都完全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长剑不可避免的刺入奥古斯都背心,纵然反应再快,奥古斯都挥剑挡了面前又一把大剑之后,他终究也还是受伤,流出了鲜血。 而鲜血便也让奥古斯都头一次感受到了直观的死亡威胁。 这不是他刚来到这个世间时那种面临死亡,而是真真切切的嗅到了死神的味道。 又是一把长剑划过奥古斯都的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想要丢下手中的大剑。 但他依旧倔强的握着大剑,冷然面对死亡威胁,他沉默而决不放弃。 …… 对面当然不会离开的马车上,从小便同样接受剑术指导,哪怕斗气力量只是3级,也完全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可看到奥古斯都的鲜血,伊丽莎白便不可能继续旁观,她没有看向身旁的索菲娅,随手抽出车厢里属于她的精致窄剑,她突然便跳下了马车试图出现在奥古斯都身旁。 然而,一开始没注意到伊丽莎白反应的索菲娅却也更快的跳下了马车,拉住了她的手,随后迎着伊丽莎白皱起了眉的神情,索菲娅缓缓摸出一卷羊皮纸。 如果是从前,是她手中羊皮纸重要还是奥古斯都重要,那真的不会是个问题。 可是现在,是她手中羊皮纸重要还是奥古斯都重要,便更不会是个问题。 第八十七章行走在黑夜中的克里斯多夫 如果说魔法师手中璀璨而致命的绚丽魔法是上帝赐予他宠儿的权杖,那魔法能够被绘制在羊皮纸上就是上帝试图将他宠儿推上王座的皇冠,在人类世界,权势和财富可以通过许多途径换来客观因素上的强大,最常见的便是豢养骑士,可要想通过权势和财富换取到自我力量上的强大,只有一个条件苛刻的方式,便是获取魔法卷轴——魔法卷轴是魔法领域内唯一一个能够实现避免冗长咒语实现瞬发的稀缺物品,只要拥有精神力和足够与魔法卷轴沟通的元素契合度,一名5级魔法师甚至可以轻松释放8级水准的磅礴魔法,因此,不难想象这顶属于魔法师的皇冠是何等光彩夺目。 当然,上帝是公平的。 他赐予了魔法师这顶珍贵皇冠,便会同时在皇冠画上无数禁锢,除了制作魔法卷轴本身就需要高于卷轴最低2级的魔法造诣外,卷轴对羊皮材质的要求严厉到近乎变态,只要想想一头底格里强壮山羊必须得从幼年期便开始进食昂贵的魔法晶石,一直到它自然死亡,剥下羊皮在魔法元素浓郁的环境被封存数百年才有可能达到制作卷轴的标准,就知道一张魔法卷轴的价值在人类世界是怎样的不可想象了。 可遇不可求? 不。 是不可遇更不可求。 然而,就在德赫城这片荒芜土地上,一张被弥撒督主教珍藏了10年、必然会引起整个大陆觊觎的8级魔法卷轴彻底散发它致命的灿烂光华。 索菲娅将她手中羊皮纸轻轻抛向天空,与此同时,她身上也瞬间弥漫浓重的光明色彩,周围的光明元素向她倾泄而来,在她和半空中的羊皮纸间架起一道奇迹般的刺眼桥梁,她面无表情,平静呢喃:“所有的不洁,所有的邪恶终将受到审判;主说,邪恶的灵魂会在光明的火焰中颤栗、匍匐、直到成为灰烬。” “神辉。” 大地突兀升腾火焰。 罕见的白色火焰陡然将奥古斯都重重包围,却匪夷所思的围绕他流动而没有沾染到他的衣服,反倒是围在他周围的3名剑士,再如何试图闪避却都不可避免的沾染到火焰,并且哪怕他们第一时间拍打试图熄灭火焰,火焰却只能愈发旺盛——并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蔓延在他们身上的火焰清晰依附在他们衣服上,却没有使衣服燃烧,就像透过他们的身躯在焚化他们的灵魂,凄厉的惨嚎声让人心生畏惧。 3名剑士很快倒地抽搐,然后死亡。 恐惧多过震撼的奥古斯都茫然环视周围白色火焰,一时间很难反应过来的他甚至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伤势,完全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他一直都知道索菲娅殿下不可能没有任何底牌,弥撒督主教既然让她来到荒原这个罪恶监狱,那便肯定是建立在她的安全绝对能够保证的情况下,可他一直都认为是弥撒督主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安排有人守护着索菲娅,却哪能想到索菲娅居然拥有这样令人发指的强大牌面? 不说是3名6级剑士,哪怕是5名甚至10名恐怕都会瞬间被这恐怖的魔法烧成灰烬吧? 这就是第四法另外一个分支‘审判’的力量? 奥古斯都艰难转身。 地面上的火焰已经消失不见,半空中的羊皮纸也同样成为灰烬,然而那三具尸体却保持着完整的形象,甚至便连粗糙的麻衣都依旧完整,完全没有任何伤痕,就这样带着痛苦到扭曲的神情睁大满含恐惧的双眼,死不瞑目。 而另外一边,火焰升腾,惨嚎弥漫时,拥有再坚韧的意志都不可能继续维持平静的那名克里斯多夫强大骑士也终于在分心的刹那,被老管家扭断了脖子,尽管那声清脆的‘咔嚓’声因为场面的可怕而不再尖锐,可他死的同样干脆。 奥古斯都这才看向马车前的索菲娅殿下。 似乎是释放8级魔法卷轴透支了她的精神力,她擦拭着额头汗水,向奥古斯都微笑时略微显得虚弱。 她的确是第四法下‘救赎’魔法师,但光明魔法本就同源,只是触发‘审判’力量,对于与光明元素契合度达到惊艳25格的索菲娅来说,不难。 奥古斯都最终还是没有道谢,即便他再不了解那张羊皮纸的珍贵程度,可这种事情终究不是一句道谢便能带过,他按着插在地上的大剑轻轻喘息,任由老管家用手帕将他肩膀上的伤痕包扎,也擦拭他背上的淋漓鲜血,他只是微微皱眉,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期间,奥古斯都始终远眺克里斯多夫领地所在的北方。 他知道,这场袭击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克里斯多夫全面反扑的动作。 是啊,都快下地狱了,再不反扑就来不及了。 他唇角扬起冷笑弧度,望向克里斯多夫领地方向,逐渐眯起眼睛。 …… 德赫城内的护卫队终于赶到,奥古斯都并没有指责姗姗来迟的护卫队,只是忍着伤势平静交代了战战兢兢的护卫队打扫战场,他便在老弗农的扶助下回到马车,车厢里,气氛不可避免的略显沉闷,伊丽莎白关切脸色有些难看的索菲娅,便就没有太过理会奥古斯都,只是艰难微笑了笑便小声和索菲娅说话,奥古斯都自然不会介意,他坐在车厢里,偶尔车厢颠簸,他后背尤其严重的伤势让他下意识紧紧握拳,但直到指节泛白,他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恰好坐在他对面的索菲娅明显能够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遗憾的叹气,她道:“可惜你的体质天然排斥光明魔法。” 奥古斯都艰难微笑摆手,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索菲娅和伊丽莎白的关切眼神。 怎么可能不疼。 接下来,回到城堡,奥古斯都便没有像从前一样直接回到书房,而是径自走到客房,他趴在床上等待老弗农为他处理后背的伤势,当时那名剑士虽说没能直接贯穿他的心脏,但长长伤痕终究是在奥古斯都背上留下一道深深印记,看起来血肉模糊,格外的触目惊心。 然后在老弗农处理伤势时,奥古斯都轻声吩咐道:“阿尔弗雷德城堡必须得戒严了,这件事情还得辛苦你。” 老弗农平静点头,他是阿尔弗雷德城堡的管家,这件事情便当然是他份内的事情。 …… 来自克里斯多夫的反扑很快让阿尔弗勒德弥漫充斥危机的紧张感,没有人知道下一次克里斯多夫的反扑会是个怎样的手笔,也完全无法确定他会在这个时候采取动作,这对于奥古斯都来说便无疑是个极其煎熬的过程,因为习惯了将一切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他,在这种环境下确实很难踏实。 而最可怕的是,尽管奥古斯都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城堡戒严的决定,可克里斯多夫的阴森獠牙依旧无处不在。 就在德赫城遭遇袭击的第二天晚上,如果不是奥古斯都睡眠从来都是浅层睡眠,恐怕他真的很难躲过克里斯多夫的又一次阴暗偷袭——也的确很难想到竟然连他城堡里的女仆都有克里斯多夫的棋子,奥古斯都当时豁然睁开眼睛看到那张他熟悉的脸孔时起初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跟平时温顺形象构成两个极端的女仆凶狠扬起手中的匕首,感觉到月色下匕首刺眼光芒的他才终于意识到克里斯多夫的可怕。 当然,女仆黑暗的袭击不会为他造成任何伤害,最终那把匕首也还是插在了女仆的喉咙。 那个晚上,奥古斯都便再没有睡觉,盯着女仆冰冷的尸体,他想着从前他父亲和克里斯多夫的友谊,便逐一分析得出,他的城堡里应该还有克里斯多夫的棋子,毕竟,几十年深厚的友谊,他的父亲又始终没有对克里斯多夫有任何提防,那心怀不轨的克里斯多夫想要埋些种子,实在太从容了。 这就是说,并不是某个突然事件导致克里斯多夫对阿尔弗雷德产生了仇恨,仇恨也一直都在。 “与其仰视绚烂太阳与众人一味赞美,不如低头独自在黑夜中谨慎步行?” 想到克里斯多夫这句家族警言,奥古斯都便很难遏制他的感慨,难怪克里斯多夫会在当年不去选择众人仰视的索伦,而是坚定不移的站在阿尔弗雷德身旁;必须得承认,独自低头在黑暗中谨慎步行这句话,克里斯多夫伯爵彻彻底底是贯彻了他祖辈留下来的叮嘱。 …… 这同时,就在奥古斯都疲于应付克里斯多夫只能通过阴暗采取的各种动作时,阿尔弗雷德城堡迎来一位来自帝国的客人。 第八十八章再见,索菲娅 尼古拉斯—阿莱克斯雅克特。 这位来自帝国有个冗长姓氏的客人可能身份谈不上高贵,但通过他的身份了解到他目前的职位,哪怕是在帝国帝都那种贵族泛滥的地方,他也都拥有着帝国二线家族家长见到他必须心怀敬畏与谨慎的地位,因为他是君士坦丁家长为数不多的几位管家之一,而且考虑到今年不过35岁的他一直都深得君士坦丁老公爵的倚重和信赖,就更是不难想象他在帝都的特殊地位了,可以说,有的时候出现在某种特定场合,尼古拉斯本身就能够一定程度上代表君士坦丁老公爵。 而就是这样一位身份特殊客人却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荒原,赶到了眼下处境敏感的阿尔弗雷德城堡。 只能暂时放下克里斯多夫带来的危机与麻烦,奥古斯都第一时间出现在城堡前迎接这位客人的时候,君士坦丁的小公主索菲娅殿下也已经赶到,然后等奥古斯都走到索菲娅身前,微笑和相貌偏阴柔风格的尼古拉斯打了招呼,索菲娅便疑惑询问尼古拉斯来到荒原的原因。 身穿笔挺的燕尾服,一路的奔波并不能使这位始终挂着和煦微笑的中年男人精神疲惫。 他躬身,微笑道:“我的到来是出自公爵指示,如果殿下您不反对,从今天起,我便是您专属的私人管家。” 索菲娅顿时惊愕。 便连奥古斯都也顿时惊讶。 尽管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程度依旧肤浅,可他肯定知道神圣帝国一线大贵族圈子里一直有条不成文的传统,就是一旦家长亲自为他某位继承人指定私人管家,便意味着该继承人自动获得第一序列继承家族舵盘的资格,这可实在是个荣耀而震撼的重磅事件,尤其是对于庞大的帝国银行君士坦丁家族来说。 可同时,这毫无疑问也是个太突然的事件,不提奥古斯都,就连之前没从弥撒那里得到任何端倪的索菲娅都很难反应过来。 她很快问道:“谁出局了吗?” 尼古拉斯再次躬身,像是微笑本身就与他融合:“兰斯少爷半个月前突然暴毙。” 这就是大家族争夺继承权的残酷性,要知道,想要成功驾驭一个庞大家族稳定前行绝对不是个轻松的事情,掌舵者必须具备的各方面让人惊艳的天赋与能力本身就是尤其重要的关键,所以优胜劣汰往往是大家族中关于继承权争夺的主旋律,也只有这个方式才能筛选出来最合适的家长。 暴毙? 多么含蓄的冠冕结论。 索菲娅紧紧抿唇,没再说话。 一旁的奥古斯都却是眼神逐渐复杂,下意识与索菲娅拉远了很难察觉出来的距离。 他知道,从这位君士坦丁老公爵指派的索菲娅私人管家到来起,索菲娅便再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君士坦丁小公主了,她同时也更是庞大的君士坦丁家族未来很可能的继承者——一线大家族第一序列的继承人通常有6位,也就是说,索菲娅已经拥有了1/6的机会成为君士坦丁掌舵者,这个几率看似不高,可对于一个嫡系、旁系、外系等等继承人加起来数量绝对不会低于两位数的臃肿大家族来说,这个几率能算低吗? 尽管不能否认,这个不低的几率同样意味着索菲娅接下来可能面对的高几率危险。 “我不知道我的祖父为何做出这个决定,可是我记得我很清楚的跟该死的佛罗多说过,我不需要所谓的继承权。” 终于开口的索菲娅口吻平静,却毫无温度。 奥古斯都肯定不会知道的是,她口中该死的佛罗多便是索菲娅的父亲。 尼古拉斯微笑摇头:“抱歉殿下,这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这是您祖父的决定。” …… 交谈到这个地步,奥古斯都便不方便再过多听到这些君士坦丁内部的事情了,他下意识微笑很自然的便阻止了索菲娅的再次开口,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索菲娅对他表现出来的顺从让尼古拉斯的神情稍微略显玩味,然后将这位客人迎接到阿尔弗雷德的城堡里,奥古斯都知道索菲娅肯定还有许多疑问要问,便就单独安排了个房间给她和她的私人管家进行交流,而他则是交代了仆人们茶水和点心之类必要的工作,便就径自离开。 越走,他神情便越是复杂。 像从前那段时间那样随便和这位聪明的君士坦丁小公主打趣玩笑的画面再也不可能出现了啊。 他什么身份,不过是荒原上的罪民,而索菲娅什么身份,已经是君士坦丁第一序列的继承人之一。 从他这个世界走到她那个世界,要走多久? 能走到吗? 苦涩抛开脑中这些很难不产生的念头,回头书房的奥古斯都努力不去想这个突发的事件,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事情只能是关于克里斯多夫的事情,既然克里斯多夫已经宣战,并且不敢大规模进攻阿尔弗雷德,那往后他各种阴暗手段肯定不会停止,奥古斯都也只能疲惫应付。 这就是阿尔弗雷德目前最大的尴尬。 完全没有发起反击的能力和实力。 所以考虑到这里,奥古斯都便翻出老管家为他整理出来的城堡所有仆人随从等等资料,无论如何,类似前天晚上那种女仆偷袭的事情肯定得尽量避免,他也必须尽量清理掉克里斯多夫过往那些年中在阿尔弗雷德城堡所埋下的钉子。 可这如何是件轻松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头疼看着这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奥古斯都终于发现面对克里斯多夫彻底放弃了尊贵身份后的不择手段,他完全找不到太好的办法。 他皱眉苦苦思索。 然而,脑中浮现的却是索菲娅一开始的清冷与孤傲,后来在洛兰镇时的骄傲和眼泪,以及再后来的微笑和明媚。 哪能说不想就不去想。 尤其是想到那天晚上在阿尔弗雷德草坪上的星光璀璨,他便更是不可能静下来去考虑他应该考虑的事情。 他沉默拿起眼前的鹅毛笔,怔怔坐在那里,眼神空白。 然后由于手臂的伤势让他再不可能用力写出字来,落在纸上的字迹便格外潦草,很难看懂。 “再见,索菲娅。” 第八十九章我已经没有心了 夜色静谧。 柔和的光线下,书桌上堆满城堡仆人资料的奥古斯都采用最笨拙的排除法试图清除他城堡的钉子,没办法,他来到阿尔弗勒德城堡的时间总共算下来也不过3个月多点,对城堡里的仆人本身就只有一个笼统的了解,几乎没有单独接触过任何一个仆人,便当然谈不上了解,所以奥古斯都只能以阿尔弗雷德城堡遭遇惨烈袭击为分界线,将袭击后才来到城堡的仆人放在一边,重点研究早就来到城堡的女仆或者男仆,而排除的依据也很简单,年龄和位置决定他的思路。 这当然是件很无趣的细致工作,但考虑到那天晚上女仆的森冷匕首,他不得不做。 放弃了尊贵身份,撕破了脸皮的克里斯多夫伯爵真是为他带来了很大的难题。 奥古斯都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克里斯多夫突然发疯。 他一张张整理着手中文件,书房里也只有纸张和书写的飒飒声音。 房门突兀被人推开。 扭头看过去发现是索菲娅,奥古斯都便微微笑了笑,搁下手中鹅毛笔,随口笑道:“大致情况已经从你那位私人管家那里了解完了?哦对,忘了向你表示祝贺,从今天起,你便是君士坦丁的第一序列继承人了,相信有弥撒督主教的影响,你会拥有很大的可能成为君士坦丁的女性家长。” 情绪明显低落的索菲娅悄然皱眉。 尽管无论是奥古斯都的神情还是打趣口吻,跟从前都没有太大区别,可不知道为什么,索菲娅就是隐隐感觉到一种疏离感。 她认真问道:“奥古斯都,你真的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吗?” 奥古斯都沉默不语。 他不傻,相反,拥有前世阅历便也让他具备与他年龄彻底不符的大局观,那他自然看得懂君士坦丁老公爵突然指定索菲娅第一序列继承人的意图,简单说,那个幕后操纵家族一切的老人就是在拿索菲娅当作未来君士坦丁家长的一块磨刀石,要知道,跟君士坦丁其他继承人比起来,索菲娅拥有的优势实在太明显了,弥撒督主教对索菲娅的态度在神圣帝国想必也完全不是个秘密,那么,这样的一位继承人如果失败,便真的不难想象能够踏着索菲娅的失败爬上君士坦丁家长位置的继承人是何等优秀;反之,索菲娅最终登上巅峰,拥有教廷未来牧首背景的君士坦丁家长,难道还不足以让老人在地下安眠吗? 多么精妙的一个心思,但同时也是多么残忍的一个心思。 他完全就没有考虑在争夺继承权的过程中,他这个孙女可能会遭遇怎样的凶险吗。 亲情。 对于君士坦丁这样庞大的家族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看透这一切的奥古斯都肯定愤怒,也肯定心疼,但那又如何?他不过是被帝国放逐到荒原上的一个罪民,甚至要不是弥撒督主教的怜悯,他早就和他的阿尔弗雷德完蛋了,并且哪怕是现在,他也还是个自身难保的可怜家伙,他能怎样? 为索菲娅反抗? 现实吗?他有这个能力吗? 蚂蚁想要向大象表示愤怒,大象会理会吗? …… 聪明的索菲娅显然也察觉到了奥古斯都的黯然,可她不愿意将她的坏情绪传染给可怜的奥古斯都,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本该站起身来的奥古斯都竟然没有起身,即使他微笑,可他的微笑真的很不自然,他扬了扬手中文件,说,还有些工作必须处理,没有时间的。 索菲娅顿时感觉全身发冷。 隐隐感觉到的疏离感也很快变成清晰察觉到的疏离感。 她很想嘲讽反问奥古斯都,噢,变成了君士坦丁第一序列继承人的索菲娅就不是索菲娅啦?你这个该死的小魔鬼什么时候居然也会自卑啦?可她最终还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只是死死的盯着奥古斯都,那么坚强那么坚强的索菲娅突然就想要掉出眼泪。 但同样的,那么坚强那么坚强的她当然也不会允许她掉出眼泪,她甚至没有再要求奥古斯都,只是倔强而骄傲的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她转身。 坐在椅子上的奥古斯都逐渐漠然,但他终于还是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他便果然重新扭头面向了书桌,平静而稳定的拿起他书桌上的文件资料继续翻阅,像是依旧认真进行着他的工作。 只是没有人能够看到他攥紧的拳头早已让他指节泛白。 …… 书房外,漆黑而寒冷。 穿着华丽黑红相间公主裙的索菲娅沉默站在门边,月色凄冷,她美丽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长发顺着她的肩膀流淌,她就像一座雕塑静静站着,静静等待,在夜幕的大背景下,孤单而柔弱。 她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神情,等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奥古斯都终于从书房里走出来,她才艰难笑了笑。 貌似是感觉惊讶的奥古斯都先是皱眉,你居然真的等在这里?然后他很无奈的又道,非得走走吗? 依然微笑的索菲娅固执点头。 奥古斯都只好苦笑答应。 他们走下城堡,安静走向城堡前的草坪。 她走在前,他走在后。 似乎中间只差一步的距离。 但犹如天堑,不可逾越。 “我出生在帝国庞大的君士坦丁家族,似乎从生下来伴随着我的,便只有赞美只有称颂,在许多人眼里,我是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我拥有这世间最高贵的血统也享受着这世间最璀璨的荣耀,我可以肆无忌惮的按照我想要的方式去拥有我想要的一切,起码很多人都这样认为,表面上我也确实应该是最幸福的一个。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奥古斯都,你曾经说我是双重人格,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是这样吗?是啊,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么我告诉你,我7岁那年,我的母亲死于我父亲一场失败的阴谋当中,我知道这很正常,在所谓贵族的家庭避免不了,我不怨恨;可是我14岁那年,为了保证家族血统的纯正,我的父亲要求我为戴维生个孩子,哦对,你一定不知道戴维是我的哥哥,拥有同样血统的亲哥哥,我肯定拒绝肯定反抗啊,于是那个可怜虫便被我灼瞎了双眼,再也不能看我一眼。是不是觉得很恶心?抱歉,更恶心的是,戴维再也不能对我有任何幻想,可那天晚上我的父亲,对,就是我的父亲,君士坦丁目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佛罗多伯爵,摸进了我的房间,我不敢回想,也不敢回忆,如果没有弥撒,我想我应该早就死在了这个肮脏让人作呕的环境中了吧。” “所有人都能够看到我的荣光,但又有谁能够看到我周围的肮脏?” 恶心? 简直是触目惊心。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这才隐约明白当初独自在洛兰镇遭遇那件恶劣事情时,那么坚强的索菲娅为何一直颤抖。 再丰富的阅历也都不足以让他听到这样的事情依旧保持他的平静,他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可他并没有说话。 索菲娅继续前行,踩着枯黄的乌头草,她的声音在这夜里格外平静。 “奥古斯都,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很讨厌你,并不是因为你的那个平民计划,实际上经历过最肮脏的事情,我知道那是你为了生存而必须的残忍;我真正讨厌你是因为你对我毫无理由的警惕,毫无理由的厌烦,不过,后来就好了,当我看到你在艰难处境中所做的一切,当我感受到你为伊丽莎白所付出的一切,真的,我会嫉妒呢,我真的嫉妒伊丽莎白能有像你这样哥哥……还记得那次弗朗西斯在洛兰针对你的埋伏吗?奥古斯都,那个时候我确实感觉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需要担心,我就一定是最安全的,真的。再后来,接触多了,更了解了,我竟然发现从前向来自己决定任何事情的我,已经慢慢习惯按照你的意图来做事情,感觉只要有你在,只要是你的决定,那就一定不会有问题,我甚至很享受这种什么事情都由你来决定的感觉。然后,就是你的野心,你知道吗?你真的很了不起的,我从来不敢想象居然会有真的有人试图去改变现实这种事情,哪怕是帝国那些再优秀的继承人,也都不敢做出这样的尝试啊。” “我似乎有些依赖你了,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解释,是安全感?是依赖感?” 走在城堡前的草地上,走到草地那块黑色石碑前,索菲娅骤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身看向奥古斯都,她微笑说:“对了,你送我的那条象牙项链,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很喜欢?奥古斯都,那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礼物。” 可能是索菲娅说话节奏太快,话题突然跳转让奥古斯都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同样微笑,但却十分的不自然。 …… 索菲娅像是没有感觉到奥古斯都的情绪,自顾自认真掰着她纤细的手指,她说:“那么危险那么艰难的环境你都不怕,你都能挣扎找到生机并且带领你的阿尔弗雷德越来越好,奥古斯都,你一定是最无畏的人吧,那么,哪怕我是君士坦丁的第一序列继承人,你都不应该畏惧啊。” 她紧紧盯着奥古斯都的眼睛,似乎是试图从那双眼睛中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但很遗憾。 没有任何情绪流露的奥古斯都一句话都没有说。 索菲娅等了好久,然后她的声音终于低沉了下来,她低声说道:“奥古斯都,我就要走了呢。” 奥古斯都还是沉默。 她死死的咬着她的嘴唇,眼泪毫无征兆的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落在冰冷的地面,她低头,轻轻道:“奥古斯都,我喜欢你呢。” 依旧沉默的奥古斯都就站在她的面前,但他终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夜色愈发浓重,奥古斯都的眼神也越发深邃。 …… 第二天,没有人能够想到索菲娅殿下突然便决定了要离开,哪怕是她刚来的私人管家尼古拉斯都费解为何他的小姐头一天晚上说还要等几天,却在第二天便做出了要立刻离开的决定,甚至连她的行礼都不去整理,只是决定了要离开,便真的吩咐尼古拉斯去准备好马车。 就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草地上,始终带着微笑的尼古拉斯向奥古斯都这段时间对他小姐的照顾表示感谢,而另一边却是索菲娅努力微笑和伊丽莎白道别,她确实没有流露出任何她突然就要离开的原因,聪明的伊丽莎白也完全不会询问这个原因,于是简单的道别便也格外短暂。 她走的实在太突然,便很讽刺的构成,尊贵的君士坦丁小公主来到荒原的时候,没人欢迎没有盛大晚宴,而离开荒原也离开阿尔弗雷德城堡的时候,同样没人欢送没有盛大的送别宴。 她踏着满地的枯草离开。 然后,目送马车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伊丽莎白看着她哥哥深沉的脸色,便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哥,既然心疼,为什么还要这样?” 心疼? 奥古斯都缓缓转身,低头,看着胸膛,手掌在胸膛处做了一个斜着划下的动作,他喃喃道:“我时常都想把我的心剖出来看看,可是,我已经没有心了。” 第九十章琐事,日记,傻瓜 奥古斯都一如既往的繁忙,整理完城堡仆人资料,他便交给老弗农去处理他重点列出来的几个对象,有没有问题他无法确定,但他相信老弗农肯定能拿出一个妥善的结论给他,挖出潜藏在他城堡里的钉子是当务之急,至于死活,死了正常,活着的话就是惊喜了,奥古斯都本身就是指望这个几率渺茫的惊喜,不然他何必费心琢磨这些资料,干脆放逐城堡里所有值得怀疑的仆人不更简单。然后就是德赫城的事情,经过最初的火热,目前开采量不可避免的逐渐降温,从最初的接近百分之三含量到现在已经落到百分之二左右,可能从数据上看落差不小,但对于奥古斯都来说,足够了,尤其是连绵不绝送往帝国的金矿石除了换取到足以支撑阿尔弗雷德度过这个寒冬的物资外,凯蒂恩尼也按照他的吩咐囤积了一批荒原上昂贵的绯红葡萄酒,阿尔弗雷德就更是钱途广阔。 当然不必担心销路问题。 由于索伦剧变,弗朗西斯又焦头烂额,昂贵的绯红葡萄酒基本上快要断货,事实上这段时间造访阿尔弗雷德城堡的客人不少都流露这方面的意思。 再就是荒原新教区这个消息的弥漫,也终于为奥古斯都带来了愉快的烦恼,平民越来越多的涌入阿尔弗雷德领地,再加上奥古斯都一开始宣布的无条件保证平民生存的福利,哪怕最近阿尔弗雷德确实不再为粮食而发愁,可这样下去终究也不是个办法。要知道,即便没确切统计,可整个荒原人口也绝对不会超过60万,目前阿尔弗雷德的平民数量已经直逼10万,差不多占了荒原的1/6,就算这样庞大的人口基数会在春天后开垦阿尔弗雷德更多的等量土地,可在没有收获前,阿尔弗雷德终究需要无偿供养这将近10万平民,压力有多大,实在不难想象。 所以平民大量涌入阿尔弗雷德这个问题,也的确是奥古斯都必须得尽快解决的问题。 还好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让奥古斯都头疼。 最近造访阿尔弗雷德城堡频率最高的康斯坦斯子爵就苦笑提出了他们这些二线家族的尴尬,本身就不富裕,结果巫妖退后,平民都不再回去,他们领地内不多的土壤就更是没人耕种了,再说身为一个领主,领地子民越来越少,得多可悲?他一再含蓄恳求奥古斯都想想办法。 奥古斯都摊手,我也为难,总不能不管后来的平民们死活吧?那毕竟是阿尔弗雷德承诺过的,子爵,难道您希望阿尔弗雷德做出背弃承诺的事情? 哪里是个孩子,分明是个最奸诈的老贵族啊。 康斯坦斯子爵想了想,试探性询问,要不然我和其他家族的掌舵者们分别在各自领地,沿途设防,阻止平民涌入阿尔弗雷德? 奥古斯都愉快微笑,子爵,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阿尔弗雷德没理由干涉。 康斯坦斯神情复杂。 原本属于奥古斯都的烦恼就这样被他们解决,反而这些子爵们还必须得感谢阿尔弗雷德的慷慨与宽容。 狡诈? 不,事实上最恰当的形容是,真正的贵族永远都知道该如何优雅的进与退。 …… 又是一个忙碌夜晚。 奥古斯都放下手中鲁道夫男爵关于他在费里城和奥比拉男爵交接时所遇到问题的细节信件,便闭上了有些发涩的眼睛稍作休息,坦白说,对于费里城的事情他倒不是太过担心,他对鲁道夫有一个细致而充分的了解,这位深得他父亲信任的阿尔弗雷德老牌嫡系,无论手段还是能力都不会逊色于精明的奥比拉男爵,所以他不觉得他有担心费里城的必要,再说,既然让鲁道夫过去,那奥古斯都便当然得表现出他对鲁道夫的绝对信任。 书房一片安静。 忙碌的几天奥古斯都看似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任何无关的事情,但问题是他是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阿尔弗雷德城堡这几天来明显的变化?没有了捷琳娜女王的跋扈,也没有了索菲娅银铃般的笑声,更没有了捷琳娜和索菲娅水火不容的敌视,阿尔弗雷德城堡实在是安静太多,也无趣太多。 索菲娅。 想起那天晚上泪眼朦胧的少女,奥古斯都强行便驱逐了他脑中那些不该有的画面,起身,终于打算先去看眼沉睡的捷琳娜女王,再去休息。 中间路过索菲娅曾经居住的房间。 犹豫再三,奥古斯都还是推开了门,让手中蜡烛照亮了这间空荡荡的房间。 显然这几天没有仆人来打扫过,房间也还维持在索菲娅匆忙离开时的模样,一张不大的小床,一张不奢华的书桌,外加几盆鲜花已经枯萎凋谢的花盆,就是尊贵的君士坦丁小公主几个月来的居住环境,这让奥古斯都自嘲笑了笑,不知道是因为他最初的吝啬以及愚蠢的厌恶,还是因为索菲娅殿下的宽容与理解。 他缓缓走进房间,实际上根本没有紫色裙子的索菲娅最喜欢的颜色一直都是不刺眼很内敛的淡紫色,这点索菲娅跟奥古斯都提起过,奥古斯都也能通过索菲娅床上的用品以及被她后来自己整理过的房间布置中看得出来,只是太过忙碌的他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静静站在曾经索菲娅睡过的床前,神情平静,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的眼睛便终于落在塞在枕头下,露出了一角的淡紫色封面笔记本。 他缓缓抽出,轻轻翻开。 …… 12月3日,阳光明媚 弥撒,我到荒原也抵达那个小魔鬼的城堡了,如你所说,的确是个贫瘠而荒凉的地方。 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非得让我过来,你一定知道哪怕我远离了帝都,远离了那个肮脏家族,可也肯定不会远离那些肮脏事情,彻底忘掉那些阴影,想让给我换个环境吧?但是换个环境就换个环境,我不得不抱怨,为什么你就想起来让我来到这个荒凉的地方呢,去你曾经到过的迪亚歌王朝不更好吗?难道那里就没有你的布置,就保证不了我的安全了吗?再说,迪亚歌王朝比这个时候的荒原更安全的好吧。 不过弥撒,还是要谢谢你。 但不要指望我会因此而称呼你为教父哦,虽然你确实是。 12月30日,阴天 弥撒,我今天独自走出了那个该死的小魔鬼给我设下的牢笼,但很可怜呢,又遇到了让人作呕的事情,就在小魔鬼城堡不远的地方。 不过这不重要啦,我也再不会害怕这种事情啦,重要的是,那个该死的小魔鬼居然不歉疚反而还指责我,似乎我的到来就是为了给他添麻烦一样,问题是,我为什么要给他添麻烦?他以为他是谁呀,他有资格让我给他添麻烦吗?对不对对不对?好吧,不说了,反正最终他也是及时赶到了,就算扯平吧。 有句话他说的很对,确实是与其责怪别人让我们痛苦,不如说是我们自身修养不够。 哦对还有,今天他的妹妹伊丽莎白来和我一起用餐,真的呢,我喜欢这个跟我一样聪明的女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嫉妒她呢。 1月5日,难道荒原就真的不会下雨吗 对了弥撒,我上次跟你说过,那个小魔鬼居然让我帮他做事情你一定还记得吧?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想象?是不是也认为这个前几天那么过分的家伙居然会让我帮他整理那些无聊的资料的确很不可理喻?哼,他才是不可理喻。 尤其是他不相信我整理出来的资料成果,居然还真的去试图实地考察了呢。 可是还是在洛兰镇,他遇到了袭击,遇到了想要杀死他埋伏,真可怜呢,那么辛苦的他好不容易才等待阳光,结果又得面临这些事情。 他还说,男人生来就是要承担苦难的,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时候,他站在我身前,为我挡着那些袭击者,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感觉很安全很安全,好像从来就没有这样安全过。 弥撒,这就是安全感吗? 1月11日,晴天 这个固执的家伙非得在这个时候去索伦城,跟弗朗西斯摊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要不要暗中派人跟过去呢? 可是他那么骄傲,他会不会不喜欢呀? 弥撒,我有些担心他呢。 弥撒,这就是你说的像魔鬼一样可怕的爱情吗? 可是,他本来就是小魔鬼呀。 笑笑。 1月31日,有阳光 我看到了他一系列的布置,也看到了他做出的每一件事情,我在想,他该不会是在试图将阿尔弗雷德领地打造成类似帝国的城市吧? 天啊,他疯了吗?在这个贫瘠的地方经营这样一项浩大的工程有必要吗?还不如想办法带着他的阿尔弗雷德回到帝国呀。 弥撒,你不知道,你还是没有彻底了解他,他真的好了不起呢。 完了完了,我好像真的被魔鬼诱惑了。 可是,我愿意的。 我喜欢这样什么都不需要去考虑,有他决定,也喜欢这种完全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有他在,就一切都好的感觉。 2月2日,阳光灿烂 他今天送给了我一条象牙项链,他说很廉价。 但对于从没有接受过任何礼物的我来说,真的,再珍贵不过了呢。 可惜这个笨蛋送完了才说没有星星,不适合送礼物,难道他不知道我可以制造很多很多星星吗? 我是不是第一个接受礼物又还回去主动索要的人?真是太……尴尬了。 不过感觉好幸福呢。 弥撒,他一定也喜欢我吧? 2月14日,春天还没有到来 尼古拉斯来了,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你为何会同意这样事情。 但跟他相比,这个让我重新回到那个肮脏环境的事情,真的不重要。 弥撒,我跟他说了。 弥撒,我说我喜欢他。 可是。 他不要我。 …… 静静翻着手中日记,奥古斯都眼神温柔。 只是最后一页明显的泪痕让他感觉心疼。 他合上笔记,就站在那里,他轻轻闭上眼睛,脑中清晰浮现少女躺在床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书写简单的文字,哪怕眼泪滴落在笔记本上,她也没有去擦拭她的眼泪,然后写下最后一句时嚎啕大哭的画面。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再看着淡紫色的笔记本,他的手指摩挲笔记本的封面,全然刺痛。 他低头,呢喃道:“傻瓜。” 第九十一章最优秀的赌徒 造成荒原动荡的新教区事件终于演化成笼罩整个荒原的黑云,然后带来战火与鲜血。 索伦城东北部的塔克尔城内。 绝望的哀嚎、惊慌的逃窜、恐惧的尖叫、再加上从城镇南边一路蔓延到城中的鲜血与尸体,构成一副让人窒息的地狱缩影;而带来这一切的便是骑着一匹纯种高加索战马的年轻男人——他大约20岁上下,相貌粗犷,穿着染满鲜血的粗布麻衣,纵马奔驰在塔克尔坑洼不平的泥土路上;他很快追上身前那个惊恐叫嚷试图逃离死亡的中年男人,然后扬起手中宽阔巨剑,他猖狂大笑,高速冲锋中猛然弯腰,拦腰便将男人斩成两截,粘稠的鲜血也再次溅到他的脸上。 可他只是胡乱抹了把挡住了他视线的猩红鲜血,便调转马头,再没有去看那没有死透的男人一眼。 周围躲藏在石屋后的平民瑟瑟发抖,望着犹如恶魔般的男人,他们连呼吸都不敢。 还好年轻男人的眼中也明显没有这些卑劣贱民,留下肆无忌惮的大笑,他勒马狂奔返回城南。 然后等他出现在城南那座不起眼的小庄园门前,他的随从们已经集结好等在了门口,放眼望去,整个庄园都被鲜血和尸体所包围,甚至就连庄园的木门上都血迹斑斑,他没有下马,咧嘴露出森然白牙,随口问道,斩尽杀绝,确定没有活口了?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再次环视庄园周围,眼睛突然落在庄园围栏里一垛杂草堆上,他狞笑纵马直接踏上杂草堆,不出意外听到微弱的惨叫呻吟声,他来回凶狠碾压杂草堆起码5趟,这才停在一旁示意随从掀起杂草。 一具死不瞑目的小男孩尸体缓缓露出,小脸血肉模糊。 年轻男人陡然吼道:“斩尽杀绝不懂吗?仔细搜索,一个不留!” 随从剑士们战战兢兢,匆忙散开,再一次对小庄园展开扫荡。 …… 沐浴着鲜血与狰狞的年轻男人最终回到索伦城西北角的精致庄园,擅长长途奔袭的纯种高加索战马让他路上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他出现在庄园门口,像是一直等待在那里,玛丽夫人看着男人跳下战马便伸出血淋淋的大手向她高耸的胸部过来,她厌恶推开这只血手,也不管她的手上同样沾染到鲜血,漠然道:“尤里安爵士一家死完了?路易,算上尤里安,这段时间已经有3位爵士被你灭门,我很想知道你接下来还会对谁动手,难道你打算杀光你所有的仆人吗?” 年轻男人,也就是曾经的索伦侯爵第二顺位继承人路易少爷,他将手中大剑扛在肩上,也不愤怒玛丽夫人的态度,瓮声笑道:“只要这帮该死的仆人还敢产生背叛我的念头,那么不管是谁,都只能面临这个下场。” “好威风好霸气哟,问题是现在你杀的都是一些有名无实的仆人,等到其他城镇真正握有实权的仆人联手反抗,你拿什么面对?就凭你手中不到300人规模的预备役骑士团?路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玛丽夫人怒极反笑,但当然只能是冷笑。 路易皱眉,他是头脑简单,但并不愚蠢,便当然听得到玛丽夫人的讽刺,但随即,高耸的胸和硕大的屁股很快抚平他的眉头,他再次大笑:“怕什么,不是还有弗朗西斯那条老狗吗?再说,我的领地内只要有任何异动都要第一时间镇压,本身就是那条老狗的意思,他当然会支持。” 玛丽夫人再说不出话来。 当初她选择路易是因为路易头脑简单,比较容易控制,可哪能想到头脑简单是确实简单,问题是她控制得了这个眼里只有杀戮的疯子吗? 弗朗西斯当然会支持他,甚至弗朗西斯巴不得他杀光索伦的仆人,然后顺理成章接手索伦城以北的索伦领地也好,拱手送给斯图亚特也好,都实在太简单了,那个时候,失去了所有仆人的路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一个再不需要弗朗西斯用来统治索伦子民的索伦继承人,养着有用吗? 这些道理玛丽夫人都很清楚,她也应当耐心的让路易清楚,可不知道为什么,玛丽夫人突然发现她根本懒的再说出这样浅显的道理了。 是绝望了吗? 她木然看向浑身鲜血的路易。 身材魁梧的路易少爷觉察到她再不会说话,便纵声大笑,抛开手中血淋淋的巨剑,他一下子便将玛丽夫人扛在肩上,向庄园里走去。 杀戮和女人,便就是路易少爷最简单的世界观。 伴随路易的脚步,被扛在肩上轻微晃荡的玛丽夫人无动于衷。 她最开始的计划并没有问题,如果一切顺利,弗朗西斯肯定需要路易来做索伦家族台面上的代理人,那么,她便可以趁机控制路易、蚕食索伦,最终瞒着弗朗西斯建立属于她的独立王国;但问题是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谁能想到索伦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那位英俊而迷人的阿忒拉斯少爷非但没死,反而给弗朗西斯造成困扰?谁又能想到一个荒原新教区的消息竟然能让弗朗西斯彻底陷入焦虑? 尤其是玛丽夫人也很清楚的察觉到,最近这个消息已经让路易领地内的子民蠢蠢欲动,试图远离处境并没有想象中处境那么好的弗朗西斯、而投靠没死的阿忒拉斯,她就更是感觉绝望了。 可以说,很可能不用等弗朗西斯来占领目前路易还能控制的索伦领地,只要斯图亚特再不过来接手,路易再这样愚蠢下去,属于索伦家族的咆哮狮子旗随时都会重新飘荡在索伦的天空。 这无疑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玛丽夫人很清楚,真到了那个时候,路易死不死与她无关,她肯定只能面临死亡,急于向阿忒拉斯表功的这些卑劣贵族们也肯定会第一时间把她这个煽动路易背叛老狮子的人撕成碎片,而她又能怎么办?重新回到弗朗西斯身边?不可能的,就凭弗朗西斯多疑的性格,只要看看他能够因为怀疑而悍然提前针对索伦的大手笔,便能够想象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的弗朗西斯会让她面临何等可怕的下场。 她已经没有活路了。 玛丽夫人的头颅无力垂在路易宽阔但却跟安全绝缘的肩头。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然后便也终于想起她曾经在费里城为那个人埋下的隐晦提醒。 她死灰的眼神瞬间便拥有了光彩。 产生了这个最荒诞的念头,再想起荒原如今混乱的局面几乎完全就是因为那个可怕到让人畏惧的年轻男人,她下意识便抬头望向了荒原的西南方向。 一粒叫做‘希望’的种子在她脑中迅速扎根成长。 她知道荒诞,但她别无选择。 …… 索伦城西北方的动荡很快传到索伦城东南方的土地。 由于新教区事件带来的压力,导致弗朗西斯再不能全力对他形成围剿,阿忒拉斯便带着他的扈从们离开丛林,暂时驻扎在伊斯坦城镇的外围,而这个时候,在他并不宽敞的营帐中,面对身前这些哪怕处境再艰难都忠诚追随在他左右的索伦仆人们,他认真分析着目前他们的处境,以及接下来他们所应该有的动作,详细而周密的部署着一切,也时刻准备着警惕弗朗西斯突然的袭击。 “大人,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全力拿下阿尔巴桑小城,一方面是扩大我们的活动空间,另一方面阿尔巴桑也有我们急需的补给。” 披着肮脏的灰色斗篷,相貌依旧英俊,但气质明显只剩下漠然的阿忒拉斯撇头看了眼给他提出建议的托尔斯特子爵,在他这个不大的残存圈子中,托尔斯特子爵毫无疑问是最具发言权的一位,这不仅是因为托尔斯特是当初最先向他靠拢的一位,更关键的是,托尔斯特手中的200名平均斗气实力起码3级往上的骑士团本身就是最庞大的一个,所以无论如何阿忒拉斯都必须得给予这位子爵相当程度的重视。 但当然,如果认为托尔斯特真的是因为对索伦的忠诚而选择阿忒拉斯,那就太愚蠢了。 每当阿忒拉斯想起托尔斯特子爵最开始赶到他身边时提出的‘建议’或者说要求,他便忍不住暗暗冷笑。 他冷然道:“我不需要活动空间,更不需要所谓的补给,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趁着弗朗西斯的骑士团抽调,尽可能的歼灭弗朗西斯的有生力量,至于补给,战马不够可以抢,武器不够可以去掠夺敌人的武器,粮食不够同样也能掠夺,再说,树根和杂草也不会让我们虚弱。” 树根和杂草,便是曾经无比尊贵荣耀的阿忒拉斯少爷目前最主要的食物来源。 托尔斯特子爵没再说话,这个有着一脸络腮胡的男人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从来不会在有旁人的情况下反对阿忒拉斯。 营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 甚至便连脚步都流露阴冷气质的迪米特悄然出现在阿忒拉斯身边,向他汇报来自西北方向的最新情况。 阿忒拉斯神情始终平静,没有丝毫的变化,哪怕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如何重要而美好的一个消息。 但不可避免的,营帐内气氛逐渐热烈,这群长时间来饱受折磨与绝望的索伦余孽终于看到曙光。 阿忒拉斯缓缓扬起唇角,环视他身旁的仆人们,他眯起再不迷人的眼睛,断然道:“我们需要一场胜利,需要一场为北边带来信心的胜利,只要让北边那些叛徒们知道我们还活着,还在战斗,相信他们会选择重新回到索伦的怀抱,而我,当然不会拒绝。” 他难得露出微笑,尽管脸上狭长的伤痕让他的微笑显得刻薄而尖锐,他道:“必须得感谢我这位残暴的哥哥,他的愚蠢总是这样富有创造力。” 营帐内顿时发出这么长时间来头一次整齐的笑声。 曙光似乎触手可及。 …… “曙光?” 同样得到索伦往北血腥消息的斯图亚特伯爵悄然皱眉,这段时间他没有太多动作,既没有按照当初协议靠拢弗朗西斯,也没有理会路易或者阿忒拉斯这两位索伦继承人的反应,只是抽调他的扈从骑士团驻扎在路易领地的边缘,他一直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哪怕他知道弗朗西斯许诺的路易领地,对他来说已经是唾手可得,可他依旧谨慎观望,而没有贸然夺取。 新教区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他不知道弗朗西斯能不能撑得过这次冲击,更不知道即便扼杀了阿忒拉斯,那接下来终将面对阿尔弗雷德的弗朗西斯,又是否还能存活下去,他便当然不敢将赌注全部压在弗朗西斯的天平上,不错,他是有野心,但他同样很稳重够克制,他也很清楚只有活下去,才有实现野心的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哪里还谈得上所谓野心。 不过当然,按照他对弗朗西斯那条擅长隐忍的老狗的了解,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最优秀的赌徒,断然不是孤注一掷博取赌桌上最大利益的疯子,也不是畏畏缩缩眼看利益溜走胆小鬼,而只能是宁愿舍弃部分利益的最终胜利者。 负手站在他的城堡上,斯图亚特远眺索伦城方向,暗自疑惑:“这到底是曙光,还是弗朗西斯为阿忒拉斯挖掘的坟墓?” 第九十二章我要和他讲道理 “披上再动人的晨曦曙光,坟墓也终究是坟墓。” 奥古斯都得知路易—索伦领地内动荡事件的时间相对来说要稍微晚点,这是地理因素决定,没法改变,可几乎是老管家刚将索伦城一带大致情况说完,奥古斯都瞬间便就得出结论,这一定是弗朗西斯为阿忒拉斯精心准备的、等着他跳下去的坟墓,原因倒不是说他比斯图亚特伯爵要眼光卓绝多少,关键是在这件事情上,有利益牵涉的斯图亚特本身就是局内人,而奥古斯都则是不折不扣的局外人,所谓旁观者清,奥古斯都便当然能够敏锐把握到这其中蹊跷。 他搁下手中正在整理的关于阿尔弗雷德下次会议的纲要摘录,迎着书桌对面伊丽莎白有些困惑的神情,微微笑了笑。 伊丽莎白的天赋才智不用怀疑,这么长时间下来,奥古斯都也能充分肯定他这位妹妹恬静柔弱气质下所藏着的惊艳才智,唯一欠缺的怕就是阅历,不过阅历终究跟年龄成正比,像奥古斯都这样的异端本就是最特殊的例外,奥古斯都很愿意相信只要给伊丽莎白充分的时间,她必然能够给这个荒原带来巨大惊喜。 类似他前世英格兰宗教改革历史中著名的伊丽莎白女王? 不,只要她愿意,她会走到更远。 奥古斯都毫不吝啬他的言语,详细为伊丽莎白开释道:“我敢打赌,懒惰到连动脑子都感觉费劲的路易少爷一定是受到弗朗西斯的教唆,才悍然在他领地展开血腥灭门行动,这是弗朗西斯一举两得的手段,如果阿忒拉斯不动,那么等路易领地内的仆人死的差不多了,他自己拿下也好,顺手交给斯图亚特也好,都是再没有障碍的事情;而如果阿忒拉斯忍不住动了,很好,这就是弗朗西斯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了,为什么呢?不妨设想下阿忒拉斯在这种情况下能怎么动。” 伊丽莎白微微皱眉,她美丽的容颜尽管不可避免的还带着稚意,然而格外冷静。 “越过索伦城跨入路易的领地解救他的子民是不要指望了,他目前不具备这样的实力,那么他就只有一个选择,在他狭小的领地内发起一场有规模的反击,然后获取胜利,让那些终究属于索伦家族的子民看到他的胜利,最终响应他的反击,联手推翻路易,在索伦北边配合他,为弗朗西斯带来更大的麻烦。” 本就不会怀疑伊丽莎白才智的奥古斯都赞赏点头,笑道:“这的确是他最好的选择,可同时,这也是弗朗西斯最让人惊叹的地方,他知道荒原新教区事件非但是让索伦的子民不可能再投靠他,更让他陷入深深的被动处境,再不解决,他将被这个消息彻底拖垮,所以便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对阿忒拉斯的围剿,然后再处理这个消息所带来的影响——他的计划很简单,只要阿忒拉斯集结手中所有力量试图获取一场胜利,那他一定会让阿忒拉斯所有的力量一夜完蛋。” “可弗朗西斯的骑士团不已经抽调一部分回到他自己的领地驻扎戒备了吗?他凭什么能够摧毁阿忒拉斯的所有力量?” “你看,连你都认为弗朗西斯做不到,那阿忒拉斯就更有信心了,但关键是,你们似乎都忘记不久前才发生的那件事情——当初谁都认为索伦的骑士团,尤其是重甲骑士团足够强大,弗朗西斯也完全不具备战胜索伦的实力,可结果呢?千万不要小看这头擅长隐忍的豺狼,他最强大的力量永远都在看不到的地方。” 伊丽莎白沉思片刻。 带着很难让人察觉到的担忧,轻声询问:“阿忒拉斯是不是肯定会被弗朗西斯的表象所欺骗?” “如果是正常情况,他倒不一定肯定上当,但是现在,他很可能上当。至于原因……一方面是一直处于绝境中,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他心中的贪婪会促使他忽略表面上的疑问;另一方面就是他必须得上当,因为他同样需要给依旧追随他的人一个交代,那些人肯定意识不到其中的阴谋味道,所以哪怕阿忒拉斯不愿意,他身边的人也会间接逼迫他进行这场实际意义上的决战,这也是阿忒拉斯最大的悲哀。” “当然,事实上阿忒拉斯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只是考虑到那个选择基本等于自杀,恐怕理智的他不会做出那个只有疯子才能做出的决定。” 伊丽莎白没再说话。 她低下头,将脸埋在书桌上的文件堆里,低声问道:“哥,你会插手这件事情吗?” 奥古斯都静静望着对面他看不到她神情的伊丽莎白,眼神温柔。 他知道伊丽莎白是担心阿忒拉斯,这可能无关感情,只是肮脏环境中难得的一丝善良;按理说,这所谓的善良很不应该,然而奥古斯都最希望看到的却正是他妹妹这难得的善良,他固执的认为,所有的肮脏,他一个人来背负便就够了,所以为此,他愿意不惜一切呵护他妹妹身上还存在的一切美好品格。 他微笑,促狭道:“是想哥哥插手,但又担心如果阿忒拉斯存活下来将来为哥哥带来巨大麻烦吗?” 伊丽莎白依旧垂头。 奥古斯都淡然道:“不要产生这些给自己包袱的所谓担心,一个阿忒拉斯罢了,即便我亲手缔造十个类似阿忒拉斯这样的敌人,又如何?” 这是愚蠢,但何尝不是骄傲。 伊丽莎白顿时抬头,她听出了奥古斯都的意思,掩饰着感动,艰难笑道:“可是我们不是和弗朗西斯有和平协议吗?” “但唐纳德跟弗朗西斯可没有所谓的和平协议。” 这就是要建议唐纳德援助阿忒拉斯的意思了,尽管伊丽莎白很清楚这次醒来的奥古斯都已经突兀强大到连她有时候都不敢相信,可她必须得承认,起码荒原上,再没有谁能够在手段阴谋方面威胁到奥古斯都。 “再说,我也不能看着弗朗西斯彻底摧毁阿忒拉斯,然后站稳,要知道,目前阿尔弗雷德好不容易走上飞速发展的道路,一旦弗朗西斯站稳,哪怕他不敢向阿尔弗雷德宣战,可他暗中一定不会停止会让阿尔弗雷德良好发展趋势放缓甚至中止的各种手段,所以我也需要阿忒拉斯为我拖着弗朗西斯的脚步。” 这恐怕才是奥古斯都愿意帮助阿忒拉斯的最终原因。 当然不会介意的伊丽莎白明媚微笑,不管真的是这个原因也好,还是奥古斯都只是不想她歉疚也罢,都不重要的,他是她哥哥呢。 …… 决定下这件事情,奥古斯都便意识到弗朗西斯和阿忒拉斯之间的战争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定下一个大基调了,不管是谁死谁活谁胜谁败,这次决战后,想必双方也都会冷静一段时间,这对于与阿尔弗勒德来说无疑是个不太美好的消息,毕竟,对阿尔弗雷德最有利的情况就是他们双方征战不休,谁都没时间理会阿尔弗雷德,那阿尔弗雷德才会持续健康的飞速发展。 可事情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奥古斯都也到底不可能改变这个大基调。 他知道,他接下来最应该做的,就是解决克里斯多夫为他带来的困扰,绝对不能让很快便拥有一段平缓期的弗朗西斯和克里斯多夫同时阻挠阿尔弗雷德发展的情况发生,要同时应付两个庞然大物的骚扰,就算不会致命,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松。 他随手抽出书桌上老弗农早上刚拿来的资料,自言自语道:“必须得针对克里斯多夫展开反击了。” 对面刚刚把心思重新放回工作中的伊丽莎白愕然抬头。 怎么反击?就目前阿尔弗雷德的情况来说,防御确实近乎无敌,可反击?似乎完全不具备进攻的力量吧。 可能也是察觉到伊丽莎白的愕然,奥古斯都解释道:“得想办法让克里斯多夫正面光面正大的进攻阿尔弗雷德,不能总是暗地里的小动作。” 伊丽莎白更困惑了,克里斯多夫又不是傻瓜,明知道拥有护教骑士团驻扎的阿尔弗雷德根本防御无敌,他怎么可能进攻阿尔弗雷德? 奥古斯都抬头迎上她的小脸,微笑,却格外认真:“我会和他讲道理,告诉他,他的肮脏小手段是很不体面很不道德的。” 第九十三章罪恶的开端 既然要讲道理,不管是旁敲侧击还是面对面详谈,奥古斯都终究是需要派人去一趟克里斯多夫的领地,当然不可能是他自己过去,跟当初面对弗朗西斯时情况完全不同,那时的阿尔弗雷德和弗朗西斯并没有根本上的刻骨仇恨,只是崛起的阿尔弗雷德让当时野心浩瀚的弗朗西斯意识到了威胁,才试图埋葬奥古斯都,所以等他清楚奥古斯都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杀,他可能会暂时放弃他的意图;而克里斯多夫则完全不一样,奥古斯都毫无怀疑一旦他出现在克里斯多夫领地,那他必将面对克里斯多夫扈从骑士团的重重围困,并且根本不会给他讲道理的机会,他便会瞬间被淹没在骑士的铁蹄下,粉身碎骨。 所以这个时候奥古斯都便出现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后的一间阴暗小房中,面对着即将前往克里斯多夫领地讲道理的仆人。 堆满杂物的房间很小,没有窗户,也没有像样的木床,只是在地面随便铺了层杂草,寒酸简陋而腐朽,便连空气都弥漫刺鼻的腐臭味道。 奥古斯都便平静站在房内,在他面前,是老弗农按照他的要求,仔细挑选出来的6个阿尔弗雷德土生土长的平民孩子,最大17岁最小不过14岁,表面上最显著的特点除了同样的衣衫褴褛外,便是他们的眼睛都非常明亮,跟荒原上大多数平民茫然而呆板的眼神完全不同,他们明亮的眼睛里总会偶尔流露出警惕流露出狡猾,以及贪婪;而透过表面再了解他们内在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曾经遭遇过各种各样的苦难,也都是阿尔弗雷德领地内不罕见的孤儿。 奥古斯都视线最终停留在一个有着一头褐色头发,脸孔肮脏,可眼神最具侵略性的15岁少年身上。 他有一个很贵族倾向的名字,李斯特,没有姓氏,根据老弗农了解到的资料,李斯特7岁那年冬天,巫妖入侵,平民往索伦城大迁徙的路上,由于粮食断然撑不到他们一家抵达索伦,他的父亲为了孩子们亲手杀死了他们的母亲,然后煮了一锅浓浓的肉汤,没有留下尸体;到李斯特10岁,同样是饥寒原因,他的父亲又将他的姐姐以一枚波旁银币的价格卖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艰难将李斯特养活到12岁的冬天,便终于再撑不下去,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那个歹毒到扭曲的男人临死前跟李斯特说,李斯特,我要下地狱向你的母亲道歉去了,你要记得,你活着不仅仅是为你自己活着,还有我,还有融入了你血液中的母亲,和换取你几天食物的姐姐,所以你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你,那是在欺负你的一家人。 12岁的李斯特果然再没有被任何人欺负过,所有嘲笑他欺负他的孩子或者其他人,都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了沉重代价。 奥古斯都并不知道老弗农如何详细的了解到了这些资料,但他当然不会怀疑这些资料的准确性。 他看着这个艰难生存下来并且奇迹般掌握2级斗气的孩子,面无表情道:“我需要你们为我做件事情,到一个你们完全陌生的地方向跟你们一样的平民讲述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有点复杂,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克里斯多夫和阿尔弗雷德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拥有良好友谊,相反,由于当年阿尔弗雷德伯爵试图促成荒原新教区成立,导致背弃了主、向往黑暗的克里斯多夫心怀仇恨,最终袭击了阿尔弗雷德城堡,杀死了想要给荒原带来光明的阿尔弗雷德伯爵,其中有几点是要特别注意,阿尔弗雷德和克里斯多夫这两个姓氏不要搞错,克里斯多夫袭击阿尔弗雷德的原因也一定要丰富多彩,尤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 “你们可能会死,如果死了,就下地狱诅咒我去吧;但如果活了下来,我会承诺一个你们想象不到的未来。” 可能是他口中的未来,6个贪婪的孩子眼神愈发明亮。 野心? 谁敢说艰难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平民就一定会比所谓的贵族们野心更少? 然后到底是恶魔的孩子,非但敢直视奥古斯都的眼睛,更是毫不掩饰他贪婪目光的李斯特残忍笑道:“尊敬的贵族老爷,您生来便高高在上,轻易也能决定我们这些贱民的生死,我知道您肯定不是在和我们商量而是通知我们,即便我们反对,可我们也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对吗?”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 奥古斯都漠然点头。 李斯特咧嘴,露出整齐的白牙,道:“那么,反正都是死,我可以要求您提前预支您所谓想象不到的未来的其中一部分吗?” 也许是他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眼神,也许是奥古斯都本能的排斥索取,他皱眉,简洁道:“说。” 这个未来藏身阿尔弗雷德阴暗世界,沐浴着鲜血收割阿尔弗雷德阴影下敌人头颅的恶魔提出了一个奥古斯都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到的荒诞要求。 他指着奥古斯都身上笔挺的修长外套,眼神炙热道:“我想试试穿着它的感觉。” 奥古斯都顿时愕然。 不过很快他便毫不犹豫脱下外套,走到这个肆无忌惮的孩子身前,他亲手披在他的身上,说道:“我等你活着回来,还给我。” 似乎是觉得这个年轻的贵族老爷跟他从前碰到的不一样,李斯特愣了一下,但想要这样便让他奉献他肮脏的灵魂,那只能是个不可笑的笑话。 他满是污垢的手掌轻轻抚摸他肩上的黑色外套,像是抚摸情人身躯。 李斯特低头,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呢喃道:“喂,你们看到了吗?只有贵族才能穿的外套啊。” …… 离开让人窒息的阴暗房间,很清楚他这个讲道理的第一步,根本便是将这6个无辜孩子推下死亡地狱的奥古斯都停下脚步。 他站在门前看着他的双手,神情漠然。 终于还是沾染罪孽了吗?可这只不过才刚刚开始呢。 他有些残忍的笑了笑,仰头看向刺眼的太阳,他知道哪怕再灿烂的阳光都不可能洗刷他不可避免会承担的罪孽。 身旁的老弗农悄然上前,询问道:“要不要派人跟着这几个孩子?” 两个意思,一是防止这几个孩子到了克里斯多夫领地便消失,再就是如果这些孩子消失或者死亡,那么跟过去的人同样可以执行奥古斯都的计划。 向来谨慎注重细节的奥古斯都原本没理由反对这个提议,然而他却反常摇头,轻声道:“我相信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或者死亡。” 因出身尊贵的贵族不能轻视,因为带给他们荣耀和财富的长辈会教导他们如何做一个笑里藏刀的傻子;同样的,因苦难而卑微的贱民也不能轻视,因为为了生存而挣扎出一套顽强且狡黠处世系统的他们总能找到适合他们生存、并且强大的安全土壤。 …… …… ps:觉得这本书还值得看的好汉们,投张推荐票好不好,目前推荐票的确是我最大的动力了…… 第九十四章架构阿尔弗雷德权利体系 完成和克里斯多夫讲道理的第一步,奥古斯都紧接着便开始贯彻他对阿尔弗雷德权利结构的调整,这是件刻不容缓的事情,尤其是现在的阿尔弗雷德正处于高速发展的初步阶段,一个良好而积极的权利体系无疑最能延长这个发展过程的寿命;可同样的,这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哪怕第一次阿尔弗雷德会议中奥古斯都已经基本上确立了他独裁统治的地位,可一旦牵涉到他领地仆人们的根本利益,就算不敢公然违背,但暗地里的消极破坏对于这帮狡诈的贵族们来说也不是个太麻烦的事情,所以奥古斯都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让他的仆人接受他的调整,而不是一味挥舞大棒强迫他们接受。 哪种情况下该拿出哪种态度,对奥古斯都来说不算很难把握。 会议在阿尔弗雷德城堡的客厅召开。 选择这个相对柔和的场合除了是奥古斯都的一个态度,更关键的是,前世接触过心理学的奥古斯都知道越是家庭式私人性质浓郁的环境,越能消除人类天性带来的警惕戒备心理,同时相互之间的沟通往往也能最大程度的取得良好效果——看得出,为了这场会议,奥古斯都花了大心思。 像是晚宴多过会议,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丰盛食物,并且虽说通知他这些仆人们赶来的时候说的是会议,可餐桌上的奥古斯都绝口不提跟工作有关的事情,再不会缺少绯红葡萄酒的他吩咐女仆保证每位大人的杯子起码要维持在1/3往上,然后便是感谢他的仆人们与他齐心协力度过了这么一连串的艰难处境,他的话真诚而详细,甚至完全颠覆他上次会议时塑造出来的强硬形象,让在座的阿尔弗雷德仆人一头雾水,这还是当初果断将巴斯托夫送上绞首架的年轻伯爵吗? 当然,雾水归雾水,奥古斯都再谦逊,见识过他铁血手腕的仆人们也只会表面客套,没有谁会因此便认为始终挂着和煦微笑的年轻伯爵真的是一个很温和很好说话的人,他们只是在品尝美味葡萄酒的同时绞尽脑汁琢磨这场会议到底是个什么内容的会议,看起来完全不像伯爵大人说的只是聚聚嘛。 气氛还算融洽的会议前晚餐很快结束。 等女仆将桌子上的食物残渣简单清理,奥古斯都特意嘱咐留下红酒,便微笑向他的仆人们说道,我们开始会议吧。 正题来了,阿尔弗雷德的仆人们下意识端正了坐姿。 奥古斯都用眼神示意身旁的老弗农将他整理出来的会议纲要给在场的每位大人各发了一份,然后笑道:“这是最近针对阿尔弗雷德的一些问题,我琢磨出来的解决办法,拿出来是想让诸位参考参考,论年纪论阅历,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我衷心希望能够聆听你们的意见。” 意见? 会不会前一秒说出意见,后一秒便被推上城堡外的绞首架? 阿尔弗雷德的仆人们玩味打趣便埋头翻阅手中文件,没看内容之前基本上都是打定主意死活不会给出任何所谓意见,伯爵怎么想就怎么做是了,反正一来阿尔弗雷德终究是他的阿尔弗雷德,再来能够带领阿尔弗雷德近乎奇迹的完成大逆转,那年轻的伯爵再没阅历也都不会将阿尔弗雷德推入火坑。 带着这种没负担的心理,阿尔弗雷德的各城镇领主们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文件。 可是很快,明显急促的呼吸声顿时杂乱响起。 接着清晰可见几位领主已经下意识紧紧握拳。 最后这客厅里的氛围终于不可避免的弥漫紧张,甚至就连长长餐桌上烛台的蜡烛都开始火苗剧烈跳动。 然而有趣的是,即便再愤怒再压抑,可愣是没一个人敢给出奥古斯都想要的意见,而且更可怕的是,仆人们为了防止他们脸上很难遏制的愤怒情绪被他们年轻伯爵察觉捕捉,他们艰难压抑着愤怒的同时也都不敢抬头,只能埋头将眼睛放在刺眼的会议纲要上。 奥古斯都像是没有察觉到气氛的陡然转变,他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道:“不必有顾虑,有不同意见提出来就是,诸位应该对我有了大致的了解,那便应该知道我的确是在征求诸位的意见,否则一旦我决定,我想这个会议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话是这么说,问题是当初赛亚城巴斯托夫男爵的下场实在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再加上这位年轻伯爵的强大手腕,还有足以威慑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强悍力量,谁敢冒头拎着脑袋去试试年轻伯爵到底是真诚,还是试探? 气氛愈发沉闷、紧张,让人窒息。 奥古斯都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微笑等待。 …… 终于,出身阿尔弗雷德扈从骑士团,也还没来得及沾染太多贵族劣根的洛兰镇里奥爵士勇敢抬头,这位为阿尔弗雷德献出了一条手臂的年轻爵士放下手中文件,鼓起勇气道:“大人,将各领主领地内的土地分给平民,这点我能够理解,您是想要充分调动平民开垦土壤的积极性,可土地分给平民之后就变成平民的私有财产似乎不太合适,毕竟,平民只能是平民,他们的所有都只能属于他们的领主。”说到这里,里奥爵士微微停顿了下,先是扫了眼周围其他领主们居心叵测的鼓励,他又迎着奥古斯都毫不掩饰的赞赏,继续道:“再就是关于您的税收方案,土地给了平民,税收也只能由阿尔弗雷德征收,各城镇领主无权征收任何税务,这根本便是剥夺了各位领主重要的财政来源,总不能让各位领主跟平民一样也耕种土壤去吧?那谁来为您管理城镇?” 说到问题的重点了。 奥古斯都由衷微笑,不管里奥是就事论事还是出于他自己的利益,都不重要,奥古斯都也完全不会介意,他向里奥点头致意,并没有解释,而是环视餐桌两旁的仆人们,问道:“谁还有补充的?” 不出意外,没人说话,有了傻瓜里奥这个出头鸟,够了。 奥古斯都自动忽略他仆人们的小心思,笑道:“那好,先说第一点,里奥爵士说的不错,土地分给平民确实是为了调动平民开垦土壤的积极性,众所周知,目前阿尔弗雷德领地内拥有大量平民,如果不迅速把平民转化成生产力,那对阿尔弗雷德来说也是一个极大负担,这点我想没人会反对,所以我认为,只有把土地彻底交给平民,让他们意识到那是属于他们的私人财产,他们才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耕种。”顿了顿他继续道:“当然,我知道骤然让诸位放弃手中的土地,凭白送给平民,诸位肯定会有意见,可是不妨想想看,不给那帮卑劣的贱民一点甜头,怎么能奴役他们甘心劳动?” 在这个时候,想要说服这帮所谓的贵族,奥古斯都很清楚他只能站在贵族阶层的利益角度来进行说服,否则一切都不可能。 “再就是税收,之所以阿尔弗雷德领地下所有城镇税收统一由阿尔弗雷德来征收,也是考虑到分配的问题,因为如果让各城镇自行决定税率的话,我想各城镇肯定都会根据自己的情况有自己的打算,这就会造成比如格林镇税率低,平民都会涌入格林镇,而相邻的赛亚城税率高,就会比较荒芜,最终酿成矛盾,想必诸位也不愿意看到内讧的情况发生。” 这点没人会否认,自私自利的贵族们也总会追求利益最大化,很难发现自身的问题。 可如果只是因为这点就想让他们放弃手中的利益,那显然也不可能。 兴许是瞧见里奥这只出头鸟非但没有好下场,反而得到了伯爵大人的肯定,很快便有一位阿尔弗雷德的老牌贵族主动开腔,是撒耶城的略伦特男爵,这位阿尔弗雷德的老牌贵族先是谨慎起身,向奥古斯都简单行礼,随后说道:“大人,您说的问题我们不会否认,可我有一个提议,由阿尔弗雷德制定税率,各城镇严格遵守,税收也还是由各城镇自行收取,这样行不行?毕竟,我们是您的仆人,可我们各自的领地按照传统,我们也拥有绝对的决定权。” 奥古斯都依旧微笑,似乎是要将温和路线进行到底。 他道:“男爵,你的考虑表面上没有问题,可实际上你想想看,就拿你的撒耶城来说,面积有多大?而德赫城呢?如果税率一样,你能够收取到的税收肯定比不上德赫城的税收吧?那么到时候你会不会提出要求重新划分领地?” 略伦特男爵微微愣了一下,其他的城镇领主明显也都意识到这个问题。 可继续这个思路下去的话,难道要再一次划分各领主的领地范围?这似乎又不太现实,所以他们只能等待奥古斯都说下去。 奥古斯都果然也有他的打算,他笑了笑:“其实说到底,诸位之所以不愿意执行这个条例,最大的原因也只能是因为阿尔弗雷德夺取了诸位的税收权利,造成了诸位的损失,所以不能接受,是这样吧?”眼看他的仆人们不敢承认,奥古斯都又道:“事实的确如此,我也承认阿尔弗雷德占了诸位的利益,所以为了补偿,我会将阿尔弗雷德目前拥有的帝国线路与诸位共享,弥补税收这一块造成的损失,你们可以考虑下是否可行。” 拥有的帝国线路? 那就是走私了? 不愚蠢,并且足够聪明的城镇领主们很快露出贪婪目光,他们当然知道护教骑士团驻扎在荒原后,阿尔弗勒德基本上完全控制了走私线路,所获取到的利益哪能是贫瘠的土地所能相比?所以这个时候奥古斯都提出这个交换,他们很难产生拒绝的念头。 然而没等他们表态,奥古斯都很快又笑道:“好了,这个问题先到这里,我给你们时间认真考虑,没问题的话就这样执行下去吧。” …… “进行下一个议题。” “各城镇领主均不得再拥有私人骑士团,除标准配备50人左右的卫队外,所有骑士团统一划入阿尔弗雷德紫鸢尾骑士团,由阿尔弗勒德派遣骑士在领地各城镇驻扎,巡防。” 毫无疑问,这个提议只能遭受更大的非议。 一是奥古斯都今日的态度实在温和,再就是最近开挖尼罗河方面确实拥有不少功绩,格林镇马歇尔男爵率先激烈反对,他的意思很明确,税收交给了阿尔弗雷德,如果连骑士也交给阿尔弗勒德,那他们这些领主还有什么权利?根本是有名无实了啊。对此,奥古斯都也没皱眉,依旧微笑的他先是问他的仆人们,你们为什么需要骑士团?难道不是为了捍卫阿尔弗勒德吗?既然如此,那统一由阿尔弗雷德节制所有骑士又何妨? 马歇尔很诚实的闷声说道,是为了捍卫阿尔弗勒德,但同时也得保障自身的安全和利益。 奥古斯都不急不忙反问道,难道骑士团由阿尔弗雷德统一节制后,阿尔弗雷德就会不管他仆人们死活?这不可能嘛,除非你们是有其他打算? 原本就不擅长在这种晦涩阴谋领域内交锋的马歇尔男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倒是一旁的略伦特男爵神情很快复杂,他似乎隐约察觉到,无论是夺取他们统治各自领地的权利,还是收缴他们的武装力量,都表明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像是在架空他们,给卑劣的贱民创造温暖的环境,可问题是伯爵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不通,但他很清楚,归根究底,奥古斯都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而开展的这场阴谋味道很浓的会议。 当然,他想不通很正常,能想通才会让奥古斯都惊讶。 事实上很可能连奥古斯都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结合他前世带来的记忆经验决定下来的这些事情,根本便是试图将这世间最根深蒂固的奴隶制往封建制转化,也是在把他们的这些仆人们,从奴隶主身份过度到他的雇佣者身份,这无疑是个超前的变革,同时也很可能带来一场规模不小的地震,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个变革仅限于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如果不是第一次会议奥古斯都的霸道手段实在让这帮贵族们印象深刻,奥古斯都的这些决定也断然没有实现的可能。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拿马歇尔来说,从前的马歇尔是奥古斯都的仆人,而马歇尔自己也拥有属于他的仆人,奥古斯都理论上是没有权利直接节制马歇尔的仆人,可现在,奥古斯都根本便是在拆除马歇尔的统治权,试图直接掌握他领地内的一切。 也就是说,他根本便是悍然推翻了阿尔弗雷德从前的金字塔权利体系,重新构建了属于他自己的权利架构。 这似乎是有点远了,不过说到底,很清楚廉价而幼稚的热血根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奥古斯都也没有想那么远,他只是试图按照他的思路为阿尔弗雷德创造最好的发展环境。 接下来。 眼看各城镇领主按捺不住便要再次激烈反对他的这个提议,奥古斯都又是淡然一句话你们先考虑考虑,便暂时搁置下了这个议题,进行下一项议题。 于是压抑着愤怒的贵族们便终于察觉到,他们的领主表面上是在和他们商量,可实际上,他们又哪里有改变奥古斯都决定的权利? 温和? 民主? 都是骗人的,都是这个骗子带上的虚伪面具,属于这个掌控欲极度强烈的、年轻男人的最大本质也只能是不容反对的独裁。 …… …… ps1:有时候看似1章,但份量大多是可以拆成2章的。 ps2:感谢戴老头,怀念家驹,虫子9495,以及流氓小刀同学的打赏,评价票鼓励,真诚感谢。 ps3:再求推荐票,不求是没有的,我发现了。 第九十五章手中的剑 原本气氛融洽的会议终于朝着沉闷方向一去不返,一直到会议结束,可能是看出了奥古斯都只是换了种方式用温和来掩饰他本质上的独裁,也可能是接下来的几项议题确实不比关于财政和军权来的更让领主们肉疼,没人再发表任何意见了,哪怕奥古斯都再友善再温和,领主们也都不会再相信这个手腕强硬的骗子了,于是等到所有议题都进行完毕,沉闷的会议便就宣告结束,不管怎样,反正他们还有考虑的时间不是? 打定主意要和年轻伯爵就这样耗下去的领主们起身离开。 可他们的算盘甚至没能维持到走出城堡客厅,便被奥古斯都轻轻打破。 坐在长长餐桌最前端的奥古斯都起身,目送领主们离开,他突然笑道:“对了,相信3天的时间足够诸位给我一个确切的考虑结果了吧。” 3天。 领主们顿时神色复杂,愤怒也好,压抑憋屈也好,他们又能怎样,又敢怎样? 拖着沉重脚步走向城堡客厅的门口,几乎不用怀疑就能猜到这群领主们肯定已经开始琢磨应对的办法。 然而,他们刚走到门口,身后的奥古斯都再次开口,他平静而缓慢的说道:“其实你们可以换个角度考虑,阿尔弗勒德已经将走私所能够带来的丰厚利润全部交给了你们,那付出点代价难道不正常吗?哪有轻松便获得这块巨大利益蛋糕的好事,至于骑士团的问题,我可以退一步,现阶段暂且按照我的计划执行,等到阿尔弗雷德彻底安稳下来,我也不会阻止诸位重建属于自己的骑士团,请你们相信,我是怀着诚意希望你们能够认真考虑。” 领主们顿时便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他们的伯爵大人,都是同样的神情愕然。 谁能想到奥古斯都居然会主动提出退一步? 虽说领主们都很清楚这一步跟没退没啥区别,等阿尔弗勒德安稳下来,他们也不大可能拥有力量反抗他们的伯爵,可起码心理上是多少能够接受了点,尤其是考虑到这次会议奥古斯都始终维持的温和态度,再想着无论他们是否接受,他们最终也只能接受,领主们的抵触情绪不知不觉便淡了不少。 这个过程中,连最圆滑狡诈的略伦特男爵都没有意识到,先让他们绝望再给他们希望,其实本身就是奥古斯都一个不太高明的小手段。 对于人心的把握,奥古斯都玩弄起这些小手段实在娴熟。 …… 送走他的仆人们,基本上又解决了一件事情的奥古斯都稍作休息,千万不要认为跟这群各城镇的小领主进行谈判是件轻松的事情,要知道,越贫穷就意味着对财富对权利越敏感,想要他们放弃贵族阶层的基础权益太难了,再加上奥古斯都选择的温和路线本身就吃力,一方面不能太温和,另一方面也不能过于强硬,便造成奥古斯都必须得时刻注意领主们的情绪,然后针对性调整他的态度,说不累,断然不可能。 不过还好,结果不错,奥古斯都有理由相信他的方案正式实施时,受到的阻力不会太大。 当然,如果这帮贵族们真的会给他带来意料外的惊喜,奥古斯都也不介意他城堡外的绞首架重新运转。 然后休息大约有几分钟,奥古斯都抬头看了眼城堡外的天色,察觉到天色已经彻底黑暗,他便起身前往2楼书房。 书房里,伊丽莎白依旧在整理奥古斯都针对权利结构调整的细致工作,既然要统一税收,那各项合理的征税无疑是需要阿尔弗雷德来统一制定,这方面就是对各领地情况本身就熟悉,也擅长处理这些细致而繁琐事项的伊丽莎白的工作了,可以说,奥古斯都把握阿尔弗雷德的舵盘稳定前行,伊丽莎白则负责把握阿尔弗雷德各方面的细节问题,就是这双阿尔弗雷德兄妹驾驭阿尔弗勒德家族的核心基础。 奥古斯都坐在伊丽莎白对面,兄妹两个极有默契的相视微笑后便各自忙着手头的工作,并没有说上许多闲话。 倒是工作过程中,伊丽莎白突然问道:“哥,按照你的构思,建立一个属于阿尔弗雷德的税收财政部门,再加上阿尔弗雷德领地内的所有骑士力量也必须由阿尔弗雷德自己掌握,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已经类似帝国皇室的权利结构?你是想把阿尔弗雷德打造成另外一个王庭吗?” 奥古斯都愣了下。 他真没有这样的考虑,目前他的构思本身就是结合他前世的经验而进行,哪里想过什么王庭皇室。 但他当然不可能跟伊丽莎白解释他前世的经验,愕然后他也只是自嘲笑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要知道,我们身上流淌着的终究是叛国者的血脉。” 伊丽莎白笑了笑,聪明的她没再追问下去。 …… 第二天,每天都会在城堡后进行力量修炼及掌握的奥古斯都回到城堡时,这段时间来频繁往返荒原与帝国间的凯蒂恩尼队长已经等在了城堡客厅。 最近,算上荒原二线家族对阿尔弗雷德的慷慨资助,再有金矿的运转流畅,终于摆脱了粮食物资危机的奥古斯都也算是有了点闲钱,而既然有了钱,奥古斯都便当然会第一时间将金子转化成阿尔弗雷德的力量,转化的过程很俗套,由于寒冬还没有彻底过去,荒原上也没有新的冒险者扎堆出现在针叶林,奥古斯都便交代凯蒂恩尼在帝国诺伊行省进行招揽,要求不是太多,但硬性条件是必须具备5级的斗气力量,足够充实阿尔弗雷德骑士团的中坚力量。 这一趟,凯蒂恩尼便带回来了这段时间总共招揽到的10名剑士。 从数量上看,似乎不多,但考虑到豢养骑士的成本,10名已经是目前的奥古斯都所能承受的极限了——根据目市场价,一匹骑士标配的杂种高加索战马大概浮动在150枚波旁金币上下,纯种的更不要考虑,起码得500枚金币兴许才够;再加上每一名骑士身上的铠甲、防具、武器,以及平时必须支付的高额资助,豢养一名骑士的成本最少也超过了500枚金币,这就意味着仅仅10名剑士,奥古斯都就得损失10个500枚波旁金币,堪称一笔庞大消耗。 当然,有付出就有回报,奥古斯都大概算了下,目前他拥有的真正骑士团成员为41人,而斗气实力普遍在4级的预备役骑士成员则在60人上下,也就是说他已经初步拥有了一支百人规模的骑士团,可能哪怕是在荒原都算不上什么,但对于接手阿尔弗雷德时实力近乎为0的奥古斯都来说,是个不小的成绩了。 更重要的是,这是绝对属于他、属于阿尔弗雷德的嫡系力量。 交代完这些事情,凯蒂恩尼便将来自费里城鲁道夫男爵的信件递给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拆开信件,原本心情不错的他顿时皱眉。 “本应面临审判的奥比拉男爵突然消失。” 奥比拉居然跑了? 想起那位肥胖而精明的奥比拉舅舅,奥古斯都震撼的同时,也突然意识到他还是小看了奥比拉男爵,很可能在当初他离开费里城的时候奥比拉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可问题是,既然如此,那当初奥古斯都离开费里城时,他为何不消失?后来有很长自主期的他为何还是没有消失,反而是在和鲁道夫男爵交接完手头工作后才消失?难道仅仅是他心存侥幸,直到鲁道夫的到来让他意识到,奥古斯都终究是不会放过他,他才不得不选择消失? 奥古斯都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但问题是,他又完全没头绪来琢磨奥比拉真正的心思。 他很快开始分析奥比拉男爵的消失可能为他带来哪些负面影响,还好,影响虽说无法避免,但就凭奥比拉手中掌握的那些阿尔弗雷德秘密,想要颠覆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站稳了的阿尔弗雷德似乎也不太可能,这对奥古斯都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他迫切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奥比拉,尽可能扼杀这个隐患。 皱眉想了片刻,奥古斯都眼睛放到第二个消息上。 索菲娅已经返回帝都。 …… 确实没有继续留在费里城的必要了,弥撒留了信在帝都等她,她匆忙离开时留在阿尔弗雷德城堡的行礼也送了过来,这位已经被确立为君士坦丁家族第一序列继承人的索菲娅殿下便当然得尽快返回君士坦丁家族的心脏部位,迎接她必须得承担的一切。 低调而内敛的马车行驶在离开费里城的路上。 看着马车内她当初在阿尔弗雷德城堡时带过去的行礼,索菲娅神情清冷。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的,她允许遗憾,但她绝不允许她沉浸遗憾,这几天,她一直在试图她明白,那一切,都是她曾经的一个冲动,幼稚的冲动。 尽管偶尔还是会心疼。 她平静拿起行礼上那本刺眼的淡紫色笔记本,一遍遍告诉她,再留恋最后一次,再回味最后一次…… 距离费里城越来越远,也距离荒原越来越远,索菲娅轻轻翻开手中的笔记本。 过往的那些画面再次清晰浮现在她脑中,眼前。 真的只是冲动吗? 她的清冷神情逐渐被黯然覆盖。 然后等她翻到最后一页,便再不可能维持她的平静,她的清冷。 她看着最下面一列并不陌生的字迹,微微扬了扬唇角,像是在诅咒,但似乎又只是呢喃,尽管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可眼睛死死盯着那排字迹的她,已经再忍不住任由眼泪顺着她的精致脸颊落在她的脖子上,也落在马车的地板上。 “如果我手中没有剑,我便无法保护你;如果我手中一直握着剑,我便无法抱紧你。” 第九十六章索伦的坟墓 潜藏在荒原暗中的潮涌终于爆发,战争席卷荒原。 索伦领地南方的阿尔巴桑城外,荒草丛生,石砾密布,两支规模差距不大,但旗帜鲜明迥异的骑士团遥相对立,中间大约间隔有300米左右的距离,蓄势待发,随时都会猛然冲锋彻底绞杀在一起;而在靠近东边的咆哮狮子旗下,战场上从来不会让头盔影响视线的托尔斯特子爵发出粗重的呼吸,遏制着胯下焦躁不安的战马,他眯着眼睛遥望对面约莫300人规模的弗朗西斯骑士团,全然兴奋——他当然有兴奋的理由,在他身后,集结了索伦余孽全部的400多人骑士团,本身就占据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再加上这么长时间来他们总是躲避着弗朗西斯的骑士团,手中的长枪大剑早就饥渴,他非常愿意相信这一定会是场彻底的胜利。 战马嘶鸣。 尽管还没有得到冲锋命令的双方都在努力克制着,然而这片区域内却已然弥漫让人按捺不住的躁动,非但是托尔斯特子爵呼吸粗重,他身后的骑士团同样低沉喘息,压抑着他们最原始的兴奋,也似乎快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恶魔。 寒风卷起地面灰尘,尘土飞扬。 托尔斯特子爵缓缓抽出腰间大剑,剑身摩擦剑鞘发出尖锐的铿锵声,哪怕是在这样吵杂的环境中,依然清晰,刺耳。 他俯身,明亮的大剑指向对面,托尔斯特猛然吼道:“只有鲜血才能埋葬刻骨的仇恨,重现荣耀!” “荣耀!” 伴随骑士团高亢附和,大地剧烈颤抖,战马陡然轰鸣。 与此同时,对面的弗朗西斯骑士团同样得到了冲锋的命令,两支骑士团就在这片开阔荒地上决然展开最后冲锋,在尖锐的长枪大剑摩擦声中;一样的是,两支骑士团都选择长枪骑士排在最前,剑之骑士尾随其后的标准阵形,这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上发挥战马高速冲锋下所能够带来的巨大冲击力。 激荡的尘土弥漫战场。 300米的距离对于高速冲锋下的骑士团来说也就是几个呼吸的瞬间,所以几乎是双方刚得到冲锋的命令整军冲锋,下一个瞬间,两支骑士团便轰然碰撞顿时绞杀成了一团——最前端,第一列的长枪骑士们不管是弗朗西斯扈从骑士团,还是咆哮狮子骑士团,狠狠将长枪刺入敌人的心脏,或者战马,顿时便造成一片的人仰马翻,无论是从冲击力还是伤亡程度,长枪骑士永远都排在前列,根本是同归于尽的正面绞杀。 紧随其后的便是剑之骑士,有了双方长枪骑士冲锋后留下来的真空地带,剑之骑士的角逐才是真正决定战场走向的最关键,很快,大剑撞击盾牌的声音,刺入肉体的钝利声,以及痛苦的惨嚎、死亡前的闷哼,终于在鲜血的映衬下,交织成残酷而让人绝望的血腥地狱——战争,从来都是最狰狞的恶魔。 踩着敌人或者同伴的尸体,两支骑士团都想要吞噬对方的生命,甚至灵魂。 一匹被巨大冲击力撞倒,失去了主人的战马惊慌爬起后,慌不择路。 一名失去了战马的骑士很快滚在地上爬起后,迅速找到他的敌人,挥起手中大剑狠狠便将敌人劈下战马;但同时,他转身的瞬间,向他冲锋而来的骑士也将长枪从他的背心刺进了他的心脏,高速冲锋下,也将他的尸体举起,然后抛弃。 鲜血四溅,笼罩整个战场。 哪里有什么荣耀,哪里有什么勇气,在这里,有的只是属于人类心底最深处的杀戮魔鬼。 托尔斯特子爵胡乱抹了把眼睛上的鲜血,手中大剑悍然刺入一名向他冲锋骑士咽喉,他顺手抽出大剑后,没再看那落下战马倒地的敌人,他环视战场。 胜利,就在眼前。 几乎肉眼都可以看得到,胜利的天平正逐渐向咆哮狮子旗缓缓倾斜。 托尔斯特张狂大笑,硬生生凭借战马的冲击力再次收割一名骑士的生命后,他整张脸,便连粗犷的络腮胡须都布满鲜血。 敌人越来越少,胜利越来越近。 眼看咆哮狮子骑士团就要正面彻底穿透弗朗西斯扈从骑士团,托尔斯特子爵也感觉他触摸到了胜利女神脸蛋时——异变陡然降临。 在开阔荒地的两侧,原本荒芜的杂草突兀摇晃,地上的石砾也像是受到震动微微跳起,并且很快,战场上的托尔斯特子爵抬头望去,清晰看到一条笔直黑线出现在他的视野,然后黑线愈发接近,终于露出全貌,赫然便是一支身披黑袍的骑士团从远到近,两侧都是如此,明显是早便蹲伏在战场所看不到的地方,等待的便是这个时刻。 没有盔甲的骑士团,除了弗朗西斯还有谁会拥有? 托尔斯特顿时阴沉。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阴谋,一个根本便是要将索伦最后的火种彻底熄灭的阴谋! 可现在才醒悟已经晚了。 托尔斯特声嘶力竭,向着同样反应过来的骑士们喝道:“撤退!” 可哪里还来得及完全撤退,不说两支骑士团本身就绞杀在一起,就说经过了一场高速冲锋和绞杀后,咆哮狮子骑士团不可避免的陷入疲惫,胯下战马也同样不堪重负,想在这种情况下脱离弗朗西斯伯爵精心构建的坟墓,怎么可能轻松。 但再不轻松,托尔斯特子爵终究是很清楚他们必须得试试,否则一切就都完了。 骑士们艰难脱离战场,就在两侧的骑士团夹击,身后虽然伤亡惨重但到底没有完全灭亡的弗朗西斯骑士团追击下,向着唯一的一个方向,托尔斯特子爵大口喘息,狂奔而去——他不知道这个方向等待着他们的是怎样的命运,但他知道,他们没得选择,只能朝着这个方向寻找机会。 身后,不停有掉队的骑士发出惨嚎。 惨嚎声中,追击骑士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不用回头,托尔斯特就能够断定,他来时超过400人规模的咆哮狮子骑士团,起码已经损失了一半,并且包括他在内的另一半,也距离死亡不再遥远。 绝望将他们笼罩,索伦最后的火种似乎也即将熄灭。 并且。 就在托尔斯特子爵低头狂奔的同时,迎着他对面又是一支铠甲银亮,规模起码在200人往上的骑士团出现在他们的正前方,彻底断绝了咆哮狮子骑士团最后的退路,托尔斯特子爵一瞬间也顿时面如死灰,甚至再没有力气去控制他手中的战马缰绳。 索伦,彻底完蛋了。 第九十七章他从地狱中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击,继续冲锋八成是跳进坟墓,停止冲锋则是绝对等死,这个算不上太难的选择题,对于早就忘记了所谓重现荣耀,脑中只剩下活着,并且只要他还活着就是最大胜利的托尔斯特子爵来说,实在不难抉择;所以维持着战马高速冲锋,几乎瞬间,托尔斯特子爵便重新找回勇气,向他身旁身后的骑士们陡然下达突围命令,他也极富经验的控制战马节奏,以让人很难察觉到的轨迹悄然改变了他最初逃跑时的领头羊位置,夹在骑士们的中间。 继续领头羊? 没瞧见前方骑士团排在最前列的骑士长枪吗,怎么可能冲锋的时候还让尊贵的托尔斯特子爵老爷冲在最前? 两支骑士团间隔不足百米,马蹄轰鸣,在死亡的威胁下重新找回了勇气的咆哮狮子骑士团发出绝望而不甘的怒吼,向着他们身前骑士团,再次扬起手中长枪与大剑,力图撕开一道口子成功突围——当然,即便失败死亡,也得让他们的敌人付出惨痛代价。 尘土飞扬中,裹在骑士们中间的托尔斯特紧紧握着手中大剑,他眼中已经闪烁出前方长枪骑士的枪尖光芒。 “冲锋!” 托尔斯特子爵竭力嘶吼,做好了充分准备再次迎接一场正面绞杀。 然而。 他不过刚扬起手中大剑,在他视野中的那支铠甲银亮骑士团中,突然飘荡起一面面鲜红的火狐狸旗帜,并且随着旗帜迎风飘扬,原本列成一排整齐排列的骑士团陡然散开,拉出一个足够他们这群逃窜的狮子骑士团通过的空档,火狐狸骑士团便再没有其他动静。 似乎摆明了为他们断后。 于是尽管愕然,可根本没时间反应,有了足够开阔的空档,托尔斯特子爵和他的骑士们迅速便穿过了横在他们身前的骑士团,然后一直又狂奔了起码百米的距离,托尔斯特才终于反应过来,火狐狸,不就是唐纳德扈从骑士团的旗帜吗?可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悍然为他们断后? 带着重重疑问,托尔斯特终于勒马,转身考虑着到底是支援这支明显帮助他们的骑士团,还是继续逃跑,他艰难衡量。 可等他转过身来,他便看到,根本就不需要他来衡量了,火狐狸也不需要他的支援。 唐纳德家族最强大的力量第一次大规模出现在荒原的战场上。 重新列队的火狐狸骑士们用血肉筑成一堵厚实城墙,在城墙后,7名身披黑袍骑在马上的上帝宠儿同时释放他们早便准备好的魔法,几乎是瞬间,狂躁的火元素积压咆哮,在风元素的推波助澜下,火狐狸骑士团的正前方突兀蔓延火海,几个眨眼的功夫,他们身前便骇然呈现火烧燎原之势。 依旧冲锋追击索伦骑士的弗朗西斯扈从骑士团不得不放缓脚步。 的确,这样程度的火海很难为骑士们带来实质性伤害,但问题是战马在这种情况下受到的惊扰程度已经不是甚至连铠甲都没有的‘冒险者骑士’所能控制,所以在风中肆虐的火苗吞噬着地上野草的同时,原本还算整齐壮观的弗朗西斯扈从骑士团阵营顿时混乱,也很难再保持阵形继续冲锋。 可能在这样大规模骑士绞杀中,7名6级魔法师决定不了胜利的天平,但要想稍微改变战争走向,不算困难。 这也是上帝赋予他宠儿的璀璨权杖。 托尔斯特子爵深深震撼,眼前的壮观画面,脑中的重重困惑让他短时间内再没有思考能力。 而这个时候,火狐狸骑士团的领袖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位体形偏瘦弱的唐纳德头号扈从骑士随手掀起头盔上的面罩,简单环视阵形混乱,狼狈不堪的索伦骑士团,便第一时间皱眉问道:“为何没有看到阿忒拉斯少爷的身影?我得到的命令是将阿忒拉斯少爷安全带离战场。” 对这各种弯绕阴谋阳谋层出不穷的一系列变故完全没任何头绪的托尔斯特子爵没有回答,似乎惊魂未定的他根本没听到骑士团长的问话。 不过也不需要他回答了。 皱眉稍微考虑了下,火狐狸骑士团长似乎把握到问题的关键,他很快回头交代身后骑士,沉声道:“立即回报伯爵,阿忒拉斯并未出现在战场。” …… 阿尔巴桑城外战火弥漫的同时,索伦东北方向的路易领地,塔克尔城镇领主迭戈男爵的庄园,同样血流成河。 这段时间来由于路易—索伦的疯狂屠戮,迭戈男爵始终生活在焦躁与恐惧当中,尤其是足够聪明的他很清楚在弗朗西斯的唆使下,总有一天路易的屠刀也会砍到他的脖子上,他就更是悲观绝望了——可同时他也完全束手无策,他当然考虑过联合其他的索伦仆人共同反抗路易,但问题是就凭他们的力量反抗得了路易,反抗得了弗朗西斯吗?几乎可以毫不犹豫的断定,一旦他们反抗,那他们距离死亡也就更近了一步。 所以这种情况下,他的管家匆忙向他回报有人袭击庄园,迭戈男爵第一反应便是路易那个恶魔来了,紧接着第二个反应便是狠狠抽出他这段时间来不曾离开的大剑,打定主意,哪怕是死,他也必须得让路易—索伦那个愚蠢的东西付出昂贵的代价。 他交代管家立即通知就驻扎在庄园后的骑士们迅速赶来,然后便悍然握着大剑走出他的房间。 从来都是温和儒雅形象的迭戈男爵头一次展现他的杀气腾腾。 他出现在庄园的走廊,一眼便就看到他的庄园里鲜血横流,地上仆人的尸体交叉横错,看起来格外恐怖,也让他更是咬牙切齿。 他将视线放在背对着他的凶徒身上,有些奇怪的是,凶徒只有一人,并且体形单薄,不像路易那样魁梧——可这终究不重要,重要的是,凶徒身上披着的灰色斗篷,染满了他仆人的鲜血,并且握在凶徒手中的大剑,也依旧是在不停的滴落鲜血。 凶徒似乎是感觉到了迭戈男爵的出现,他缓缓转身。 一张漠然到冰冷的脸孔出现在迭戈男爵的视线,曾经熟悉的英俊脸孔上那道狭长伤痕让迭戈男爵顿时窒息。 他沐浴着鲜血。 他从地狱中来。 第九十八章重返荣耀 没有人能想到索伦骑士团和弗朗西斯决战时阿忒拉斯居然不在战场,也不可能有人会想到阿忒拉斯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路易的领地。 难道他不知道对路易和弗朗西斯来说,只要割下了他的头颅便等于获得了最终胜利? 迭戈男爵看着眼前熟悉的英俊脸庞,发现他竟然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手中的大剑握紧了再松,松开了再握,很长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身前沐浴着鲜血的年轻男人,过了很久,他才艰难挤出一个难看笑容,再不提起他庄园里的鲜血横流,他犹疑道:“少爷。” 少爷? 这个称呼让灰色斗篷下的阿忒拉斯勾勒起微笑弧度,但却显得寒冷而刺骨,眯起了眼睛的他平静道:“索伦侯爵已经死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他死之前我始终是索伦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那么男爵,你觉得称呼我为少爷合适吗?” 迭戈男爵不敢说话。 阿忒拉斯也没有等他说话,他握着他手中沾满了鲜血的大剑,用剑尖指着地面横流的鲜血和尸体,漠然道:“这些都是你必须支付的代价,至于为何要支付代价,我想不用我来提醒你。好了男爵,该支付的代价你已经支付了,对于你曾经犯过的罪,我会给你宽恕。” 莫名其妙的,迭戈男爵突然就想起那些年他们这位阿忒拉斯少爷的优雅从容与始终挂在脸上的微笑,尤其是等哪怕面对他们这些索伦的仆人,阿忒拉斯少爷也是温暖而真诚的画面越发清晰,他突然就该死的泛起了怀念情绪,于是他头一次忘记了他的自私,咬牙道:“少爷,您还是尽快离开吧。” 再没有了温暖笑容的阿忒拉斯微微扬唇,他盯着迭戈,声音完全没有丝毫的感情温度:“如果我过来只是为了宽恕你的罪,那我为何还要过来?如果我就这样离开,那你们怎么办?”他仰望无垠天空,接着道:“死不瞑目的他又该怎么办?” 迭戈沉默,他很清楚阿忒拉斯的到来本身就是让他们多了一个选择,也在绝望中找到了一线希望——但说到底,他不敢轻易伸手接过这份希望,因为在索伦覆灭的那段时间,他们终究扮演不光彩的角色,阿忒拉斯真的会宽恕他们?如果是从前,他会相信,但现在的阿忒拉斯还是从前的阿忒拉斯吗? 杀几个仆人便是代价了? 迭戈没这么天真。 然而,阿忒拉斯根本不会给他斟酌考虑的时间,他踏着满地的鲜血一路前行,走到迭戈身前2米的距离,他轻轻道:“我的时间不是很宽裕,我只能给你2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你要想尽办法通知所有人,告诉他们我回来了,让他们来见我,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 还要等? 简直是失去了理智的疯子。 很清楚从他的庄园到索伦城快马只需要2个小时的迭戈满脸惊讶。 “为什么还不去?” 阿忒拉斯皱眉,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冷笑道:“哦对了,看来你是在担心哪怕重新回到我的身旁也依旧只能面临死亡,可问题是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弗朗西斯和路易还能给你们几天的生存时间?相信我,你们没得选,只能相信我,赌一把吧男爵,不赌就什么都没有了。” 谁能否认阿忒拉斯的话语,也必须得承认阿忒拉斯对他到来时机的精确把握。 迭戈男爵再不会犹豫,狠狠咬牙,他向着庄园大门大步而去。 “千万不要愚蠢到试图去通知路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那只会让你更快的迎接死亡。”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迭戈脚步微微停顿,他全身冰冷,完全不知道阿忒拉斯是如何把握到他这个一闪而逝的念头。 他继续前行,愈发敬畏。 …… 2个小时内,路易领地内的索伦仆人接连赶到塔克尔城的迭戈男爵庄园,就在这个尸体交错鲜血弥漫的庄园里,这帮曾经背叛过索伦的仆人们低下了他们的头颅,整齐单膝跪倒在鲜血中,向着曾经的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他们曾经的少爷,深深忏悔。 都知道新教区事件这个消息扩散后,这帮追随路易的索伦仆人肯定生活在压迫和绝望之中,阿忒拉斯也只需要在另外一边获得一场胜利,便足够让索伦的仆人们彻底背叛路易,投靠他这个实际上的索伦第一顺位继承人;可谁又能够想到,根本不需要那场胜利,阿忒拉斯悍然便选择了最危险也最直接的手段重新夺回索伦仆人们的支持?而且必须得承认,这个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式手段绝对是最简洁最有效的手段,没有之一。 当然,亲自出现在路易领地重新给予他仆人们希望也只能是阿忒拉斯疯狂的第一步,否则接下来要是没有强有力的保障,他的这些仆人们也未必会跟着他一起发疯不惜一切。 当天晚上。 斯图亚特伯爵的城堡便就迎来一位甚至连斯图亚特都意外的不速之客。 在城堡最顶楼的伯爵书房里,斯图亚特看着面前浑身鲜血的阿忒拉斯,想了很久,才终于平复他的情绪,感慨道:“你跟从前不一样了。” 即便身上染满了鲜血的斗篷肮脏而破败,然而阿忒拉斯从容躬身的时候,依旧显得格外优雅,他面无表情道:“伯爵,您是指望一个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丧家之犬在地狱里依旧跟从前一样吗?很遗憾我这样说,但那真的不现实,也太残忍。” 斯图亚特神色复杂,突然问道:“我已经得到阿尔巴桑城外那场战争的确切消息,我想知道,唐纳德的火狐狸一定会支援是你早便猜到的事情?” “高估我了,我怎么敢指望唐纳德那头老狐狸向我伸出援手。”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斯图亚特的含蓄,阿忒拉斯撇了撇嘴道:“不过我能够猜到奥古斯都一定会想办法不让我死。原因不复杂,阿尔弗雷德想要奠定一个坚实的崛起基础,他就需要时间,需要我为他纠缠着弗朗西斯。” “那你为何还要进行那场决战,付出不必要的巨大伤亡?” 有些反常的是,阿忒拉斯并没有再回答斯图亚特的第二个问题,他只是沉默很久后,说道:“这个很有必要的伤亡,你以后会看到真正的原因。” 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斯图亚特不再追问,只是眼神愈发复杂。 他终于还是问出对他们两个来说极为敏感的问题:“你不担心你来到我的城堡,便就永远无法离开?” 阿忒拉斯挑眉,阴冷笑道:“除非是您很想见证斯图亚特彻底葬送在您的手中,否则您非但会让我离开,还会尽可能的让我满意离开。” “原因?” “我非常不喜欢这种无聊的试探与反试探,所以伯爵,这是我最后一次解释。”很难想象即便处于这样的局面,阿忒拉斯依旧能够肆无忌惮的向斯图亚特伯爵表示他的不耐烦,他冷然道:“就目前的局势来说,即使我死了,弗朗西斯也断然活不下去,因为不管他想不想,与阿尔弗雷德为敌,本身就意味着他是反对荒原新教区的设立,那么,他的敌人便当然不可能只有阿尔弗雷德,甚至他是在和整个荒原为敌,所以我真的不愿意相信您会愚蠢到跟弗朗西斯一起等待灭亡,毕竟,现在阿尔弗雷德已经是不可战胜的阿尔弗雷德。而至于我,就不一样了,整个荒原都清楚我和奥古斯都的私人友谊,再怎么说当初阿尔弗雷德抵抗巫妖时,我也出现在战场的最前线,也还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说完,微笑指了指他英俊侧脸上触目惊心的狭长伤痕。 斯图亚特伯爵沉默,再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地下的那头老狮子终于能够闭上眼睛了。 他也非常愿意相信,抛弃了一切美好品格的阿忒拉斯,必将重返荣耀。 第九十九章欢迎做客阿尔弗雷德城堡 还真是把荒原新教区这个根本便是杜撰出来的消息给充分利用到极致了呢。 站在阿尔弗雷德城堡二楼的走廊上,俯视城堡下冬天青葱春天凋零的密涅瓦乌头草,奥古斯都暗自感慨:确实,一方面利用这个消息造成弗朗西斯必须得分掉骑士驻扎在他自己的领地,再不能对他形成全力围剿;另一方面也是利用这个消息迫使他那个愚蠢的哥哥,路易—索伦采取杀戮的方式高压统治他的领地,最终导致他领地内的贵族们人人自危;再加上同样是这个消息也逼迫的斯图亚特完全不敢再坚决站在弗朗西斯的身边;最后更是成功利用奥古斯都的计划,将奥古斯都和唐纳德一起纳入了他的算计当中——必须得承认,阿忒拉斯的确是将他自己创造出来的谣言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哪怕这时的奥古斯都还没得到消息,可既然知道阿忒拉斯出现在了路易领地,他便完全能够肯定,下一步,阿忒拉斯肯定会去斯图亚特的城堡。 真是让人惊叹的全局掌控力。 就算当初给伊丽莎白分析阿忒拉斯接下来的可能动作时,奥古斯都想到了阿忒拉斯最极端的选择便是悍然潜入路易领地,召集他的仆人,可他那时终究是认为阿忒拉斯不会疯狂到采取这个近乎自杀的手段,倒真没料到他非但用了,更是一举奠定了他向弗朗西斯发起反攻的基础,实在是出乎意料。 不过当然,也只能是惊叹与意外,再多也不会有其他了,奥古斯都很早就知道背负着仇恨的阿忒拉斯必将一夜成长,最终强大。 他双手撑在城堡的围栏,姿态舒展,笑道:“斯图亚特多半会选择阿忒拉斯的战线,弗朗西斯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喽。” 站在他身后,双手交叉保持刻板站姿的老管家轻声询问:“是否有必要接触下弗朗西斯?” 很清楚老管家话外之意的奥古斯都摇头否决,冷笑道:“没必要,既然李斯特等人已经抵达克里斯多夫的领地,我想克里斯多夫也忍耐不了太长时间,我也不需要弗朗西斯和阿忒拉斯之间的战争能够持续更长的时间了,再说,当初我答应过伊丽莎白,所有欺负过我们的人,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那么索伦死了,弗朗西斯便当然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至于斯图亚特,不着急,他总会后悔。” 老管家不再说话,看着他大人尤其坚毅的侧脸,他眼神复杂——谁敢相信3个月前的阿尔弗雷德根本便是处于地狱边缘? 而既然提到了李斯特和克里斯多夫,奥古斯都便下意识将视线放到了远方的克里斯多夫领地,按照他的推测,这几天克里斯多夫便就应该有所反应了,他不知道克里斯多夫接下来会采取哪种手段,但既然现在如此平静,那他肯定知道,他即将迎接的也必然是克里斯多夫最后的疯狂反扑。 再然后,荒原上便不会有克里斯多夫这个姓氏了。 …… 下午,习惯性在捷琳娜沉睡的房间坐了半个小时,也凝视着沉睡中微微皱眉的捷琳娜有半个小时,奥古斯都便回到书房打算继续进一步完善阿尔弗雷德的权利金字塔架构;可意外的是,刚坐下没多久,老管家便悄然走来说是有人造访,然后迎着奥古斯都疑惑神情,他又补充到是位陌生的客人,初步了解,是索伦领地内的玛丽子爵夫人,公开身份是索伦侯爵的情人,实际上在索伦侯爵死后一直和索伦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住在一起。 奥古斯都十分惊讶,这倒真是位完全想象不到的访客。 他第一时间走出书房,从2楼大致看了眼停靠在他城堡前草坪上的不起眼马车,没有犹豫,便走下楼梯一路走到了马车前,而这个时候的玛丽夫人也等在了马车前——看得出,这一路玛丽夫人走的很不轻松,虽说穿着的繁琐蓝色盛装依旧整齐,可头上标准的贵妇人式盘发却略显凌乱,从表面看实质,奥古斯都几乎可以断定,这一路上,玛丽夫人起码遭遇过不止一次的追击;可问题是,她竟然安全赶到了阿尔弗雷德城堡,尤其是马车旁并没有骑士护送。 这简直是奇迹。 奥古斯都打量这位姿色不惊艳,但身材足够惊艳的贵妇,眼神玩味。 玛丽夫人微笑,可能是一路的追杀让她神情很难平静,她微笑的有些勉强,不过微微躬身的拎裙礼无懈可击。 这便是真正贵族的做派,穿着再寒酸仪态再不整,但骨子里的优雅从容深入灵魂。 奥古斯都连敷衍性质的回礼都懒的做,单刀直入,就在草坪上直接问道:“我似乎和您并没有有过接触?阿尔弗雷德应该也没有和您有任何往来。” 玛丽夫人微微愣了下,习惯了贵族们各种虚伪绕圈的谈话方式,她的确很难接受这种直接的谈话方式。 不过好在她能够清晰把握她的定位,勉强笑了笑,她给了奥古斯都一个意外答案,道:“不,英俊而善良的奥古斯都少爷,事实上我们有过往来,可能您还会有一点印象,当初在费里城的时候,我曾经试着给您一个隐晦提醒,是关于索伦圈子的提醒。” 奥古斯都顿时愕然。 甚至忽略了玛丽夫人给他的、很不诚实的‘英俊善良’这两个荒诞赞誉。 他的确完全没有料到当初那场小袭击竟然出自眼前这个熟女手中,尽管最开始他想到那场小袭击很可能是荒原上某人给他的一个隐晦提醒,但他怀疑的对象终究也是在荒原上有独立领地的家族之内,哪能想到这个依附在索伦羽翼下的女人能够策划那个有趣的狡猾安排? 他眯着眼睛想了片刻,看着玛丽夫人身后神情反常平静的女仆,最终视线还是定格在玛丽夫人身上,思维极具跳跃性的突然问道:“这么说,当初平民大迁徙的时候,我在路上看到一辆马车收集少女孤儿的事情也是你的手笔了?我有些好奇,那些少女除了被你培养成你的影子,剩下的呢?” 明显诧异奥古斯都的思维跳跃,更是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瞬间便看透了她的底牌。 玛丽夫人的微笑顿时凝滞,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她才艰难拎裙:“事实上索伦城的‘红磨坊’曾便是我私人产业。” ‘红磨坊’,索伦城,乃至整个荒原唯一的一个娱乐场所,据说荒原上的贵族们想要在大床上通过女人寻找乐趣,‘红磨坊’只能是唯一选择。 可想而知曾经的‘红磨坊’聚敛金子的恐怖程度。 原本态度断然谈不上温和并且隐约排斥的奥古斯都突然绽放阳光般的温暖微笑,他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笑道:“欢迎做客阿尔弗雷德城堡。” …… …… ps:被批评了,说写的很烂。 ps:觉得还能勉强看下去的请留言赐予信心——话说,只是留言不过分吧? 第一百章自掘坟墓与懊悔 完全琢磨不懂这位年轻阿尔弗雷德伯爵思维方式的玛丽夫人莫名其妙,感觉前一刻的隐约排斥到现在的突然热情,转变的也实在太羚羊挂角了啊,她谨慎提裙跟在奥古斯都身后,绞尽脑汁意识到她根本不可能摸透这位年轻伯爵的逻辑后,终于只能无奈承认这位阿尔弗雷德伯爵跟她见过的荒原许多贵族实在太不一样了。然后想了半天,踏上阿尔弗雷德城堡台阶时,不死心的玛丽夫人忐忑询问,您是如何猜到荒原大迁徙时收集孤女的马车是我派过去的? 瞧瞧,夫人您一定以为我是个蠢货吧? 没停顿脚步的奥古斯都侧身打趣,注意到玛丽夫人脸色顿时苍白,他没再为这个可恨而可怜的女人制造心理压力,坦然说道:“既然您是一路艰难躲避追杀来到阿尔弗雷德城堡的,而您又没有扈从骑士追随,那我是不是可以断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肯定有您的布置?再联系到当初费里城试图提醒我的女刺客,我是不是又可以推断出您暗中的布置大约也是女性?可您哪来的这么多女性棋子?恰好,我看到过大迁徙过程中的那辆马车,于是我不负责任的猜测那辆马车也属于您的安排,您收集孤女便是为了暗中培植您的力量,有疑问吗?” 可能是靴子跟太高,走在台阶上的玛丽夫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面色涨红紧咬银牙,但当然不可能完全是因为奥古斯都仅仅通过这些细节便推断出来的轮廓让她震撼,更可恶的是这个年轻贵族竟然丁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最后扶着她,让她平衡下来的居然还是她身后的女仆,而并不是就走在她身旁的奥古斯都。尤其是这个毫无贵族风范的年轻男人居然在她站稳后还似笑非笑的戏谑打量了她几眼,更是让玛丽夫人严重怀疑她投靠阿尔弗雷德的决定,是不是从上个坟墓跳到了下个坟墓的愚蠢决定? 很快她便知道,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 走到客厅,对他已经再不抱期望的奥古斯都果然很没有风度、礼节的让她这位客人先坐,反而是随意坐在中间那张柔软的暗红沙发上后,他才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小沙发,然后便不再说话,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打量着玛丽夫人,让玛丽夫人感觉相当不安,尽管她确实是在努力掩饰着她的不安——这种感觉很古怪,可能是一眼便看透了她底牌的缘故,玛丽夫人总感觉那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神仿佛轻易便洞悉了她的灵魂,她在这双明亮眼睛下,再无秘密。 气氛就维持在这种玛丽不安,奥古斯都则纯粹玩味的有趣临界点上。 一直维持到城堡的女仆悄悄送来两杯这段时间奥古斯都基本腻味的昂贵绯红葡萄酒,他才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连您这样和路易保持亲密关系的人都在试图挣扎逃跑,想来路易领地内已然分崩离析了吧?夫人,您应该不会介意让我知道大约在路易的领地里,阿忒拉斯能够凑出来多少力量?” 既然无法把握这位年轻伯爵的节奏,足够聪明的玛丽夫人便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最谨慎最认真的态度,她端正坐姿,优雅托着盛满绯红葡萄酒的高脚杯,思索,解释道:“路易领地内真正握有实权的贵族大约有6名,具体数据我无法统计,不过大概30人左右的真正骑士还是有的,至于3级往上预备役骑士,保守估计300人规模的骑士团很轻松,500人规模才是那帮行走在阴影中仆人的最终极限。” 这便是曾经荒原头号巨头的真正底蕴。 奥古斯都很难掩饰他的惊讶,相比他当初接手阿尔弗雷德,真正的骑士除了凯蒂恩尼便一个没有,凑遍他的领地也不过500号剑士,还是最低实力在3级左右,简直不具备可比性,实在是让奥古斯都困惑当初他那位父亲是如何做到的拉拢克里斯多夫,捧起唐纳德,成功缔造荒原3个圈子相互对峙的平衡局面,尽管这也能从侧面更让奥古斯都领略到他那位陌生父亲的强大手腕。 他神情复杂道:“您离开的时候路易少爷是否做出应对准备?” 玛丽夫人毫不掩饰她的厌恶,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轻蔑道:“应对?如果说等死和趴在女人的肚皮上等死有区别的话,那他的确是在应对。” 真尖酸真刻薄啊。 奥古斯都轻轻笑了笑,索伦侯爵这两个继承人完全便是两个极端嘛,不过如果阿忒拉斯真能重新掌握他的索伦,他倒必须得感谢路易少爷。 大致摸清了索伦方向目前的轮廓,也不指望玛丽夫人能够提供更多关于阿忒拉斯和斯图亚特之间细节问题的奥古斯都暂时将这些问题放在了一旁,他的眼睛注视着面前酒杯,没有再看向身旁脸蛋跟身材构成反差的玛丽夫人,漫不经心道:“对了夫人,我还不知道您造访阿尔弗雷德城堡的真正意思是?” 摇晃着红酒杯的玛丽夫人顿时僵硬。 难道她一路艰辛赶到阿尔弗勒德城堡的意图还不够明确吗?她当初站在路易身旁协助弗朗西斯彻底颠覆了索伦的事情,难道这位睿智的年轻阿尔弗雷德伯爵会看不出来?他这样坦然自若从她口中挖取到他想要知道的信息后,才终于想起询问她的来意? 屈辱与愤怒很快包围玛丽夫人,但这种情况下的她又能如何? 她只能尽量控制她的情绪,咬牙,艰难笑道:“请您原谅我的唐突,我是来寻求阿尔弗雷德的庇佑。” “庇佑?”像是惊讶完全没想到这点,奥古斯都摊手:“目前的阿尔弗雷德虽说站稳了些,可也没有强大到能够庇佑夫人您的地步吧?再说,一旦阿忒拉斯知道您藏身在我的城堡,我如何给他交代?夫人,您可能不知道,阿忒拉斯当初可是不遗余力的帮助过我,我没有理由给他的敌人提供庇佑啊。” 似乎真的是拒绝? 玛丽夫人轻轻搁下手中红酒杯,深呼吸,然后克制她的情绪,平静道:“提出您的条件吧,伯爵。” 奥古斯都灿烂微笑:“我喜欢您这样的聪明人。” 随后他便不再说话,眼睛不停在玛丽夫人波涛汹涌的身躯上游弋,他的意图似乎再明显不过,于是,几乎就是在贵族们这种毫不掩饰的眼神下成长蜕变的玛丽夫人很快醒悟,前一秒的面无表情在下一秒便被媚笑取代,直接让奥古斯都想起他前世的变脸绝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玛丽夫人便非但是将大屁股挪到了他的腿上,还算细腻的手也更是搭在了他的胸膛;然后就在玛丽夫人抬头媚笑想要说话时,却陡然看到这位年轻伯爵原本的玩味神情已经彻底冰冷。 本身就最擅长这种交流方式玛丽夫人竟然手足无措。 奥古斯都没有刻意掩饰他的厌恶,用眼神示意玛丽离开他的身体,他冷笑道:“我虽然不排斥大胸大屁股的女人,但我还没有饥渴到这种地步。” 深深的屈辱感再也无法压抑,站了起来的玛丽夫人几乎再压制不住她想要离开,尽早,越快越好远离这个恶魔的冲动。 但她终究还是坐回了沙发——她能往哪儿走? 过往数十年始终被荒原上大小贵族吹捧,也习惯了用放浪笑容掩饰她轻蔑高傲的玛丽夫人头一次低下她骄傲的脑袋。 她凄凉惨笑,终于意识到她不可能是索伦的情人,也再不可能受到所谓仰慕所谓吹捧了。 竟然有些怀念索伦那头老狮子还活着时候的感觉呢。 …… …… ps1:感谢诸位,非常感谢,多余的不说了,我要努力修炼我的玻璃心,专心致志讲好故事,再不沮丧,对得起我,对得起诸位。 ps2:推荐一本老友的书,超级电鳐分身,是不是感觉书名很熟悉?那就对了,用这厮的说法,这绝对是13年都市巨作,请鉴定。 [bookid=2786865,bookname=《超级电鳐分身》] 第一百零一章拷问灵魂 奥古斯都没再进一步摧残悲凉玛丽夫人的自尊,但当然不是冷血残忍的他罕见同情宽容,事实上更多的原因也只能是他玩腻了这个不有趣的猫与老鼠的游戏;他漠然提出第一个条件,要求玛丽夫人培植出来的女性暗中力量隐匿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周围,监视及守护阿尔弗雷德周边一切态势;这点玛丽夫人干脆答应,本身寻求阿尔弗雷德庇护权、暂时留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她就有必要做出针对性付出与安排,哪怕奥古斯都不提,她也会主动提出。 第一个条件顺利圆满,可能是看到曙光,玛丽夫人神情很快恢复她一向暗含挑逗性的微笑。 自尊? 那东西对生存有用吗? 第二个条件奥古斯都询问玛丽夫人‘红磨坊’为她带来了多少惊人利润,也就是问玛丽夫人目前的私人财产大约还有多少。 这就比较隐私了,并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寻求庇护的玛丽夫人貌似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必要,不过迎着奥古斯都似笑非笑的玩味眼神,玛丽夫人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详尽解释道,离开的太匆忙,很多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来不及整理,加上自从索伦剧变,‘红磨坊’始终处于停业状态,她目前能够拿出来的财产统共也就不到2万枚波旁金币——2万金币啊,怎么看都是个不小的数额了,然而奥古斯都玩味许久,最终还是戏谑冷笑,真是个头不诚实的小母羊,夫人您又在考验我的智商了,这里的2万后边起码得再有个零才是您真正的私人财产吧。 玛丽夫人神情不变,笑着便要解释。 可根本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奥古斯都断然道,最近阿尔弗雷德的财政状况一直艰难,相信您也知道,既然您暂时甚至很长时间都会留在阿尔弗雷德城堡,那您手里的巨额财富也没有太多用途,不如先借给阿尔弗雷德?这也是您向阿尔弗雷德表示友谊最好的机会,不要错过哟。顿了顿,还是没给脸色微变的玛丽夫人说话的机会,奥古斯都叹息道,接下来因为您,我很可能和我的朋友阿忒拉斯成为敌人,要知道,是敌人就总归有开战的可能,而一旦战争来临,死亡便就不可避免,夫人,您知道生命的宝贵吗?尤其是阿尔弗雷德骑士的生命,用肮脏的金子来衡量简直让我背负沉重的心理枷锁。 一手握着金矿,一手伸出索取,说阿尔弗雷德财政艰难? 还说这是表示友谊的机会,非但得无偿提供金币,更是得感恩? 好吧就算战争的确会到来伤亡,可真等阿尔弗雷德和阿忒拉斯必然冲突战争的时候,会完全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玛丽夫人咬牙切齿,狠狠道,您说,需要我支付多少才足够体现我的诚意。 奥古斯都愉快微笑,轻松道,就15万吧。 15万?想都不要想!再无法忍受的玛丽夫人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顿时跳脚,可奈何奥古斯都的微笑依旧温和,他轻声询问那您愿意支付多少?最多5万,玛丽夫人斩钉截铁的结论让奥古斯都微微皱眉,夫人,难道您认为我们的友谊居然廉价到只值5万金币?这实在太让我难过了,起码也得12万。 于是就在这种含蓄而不激烈的讨价还价中,最终定格在10万枚波旁金币上,对奥古斯都这个穷光蛋来说,堪称一笔巨大财富。 他终于起身,微笑躬身,再次道:“阿尔弗雷德城堡欢迎夫人您这样的朋友。” 刚刚抵达阿尔弗雷德城堡便几乎倾家荡产的玛丽夫人撇了撇嘴,翘着腿的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奥古斯都当然不会介意,简单交代完他会尽快吩咐仆人为玛丽夫人整理出来一个房间,便抱歉离开客厅,然后就在他走到客厅门口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平静道:“有件事情我得提醒您,我的妹妹伊丽莎白相信您一定听说过,那么,我允许您居住在我的城堡,但我衷心建议您不要打扰她。” 捧着红酒的玛丽夫人微微愕然。 有手段有气魄的奸诈贵族、精明而市侩的商人嘴脸、疼爱妹妹的哥哥、这其中到底哪一个才是这位年轻伯爵的真正面具? …… 走出客厅,迎上等在门口的老管家,奥古斯都先是交代后者安排一间房间给玛丽夫人,然后想了想凝重嘱咐老管家要密切注意这位陌生的客人,虽说他很清楚玛丽夫人的确是走投无路才来寻求阿尔弗雷德的庇佑,但要因此便给予这个有心机也有野心的女人绝对信任,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奥古斯都不担心玛丽夫人会在他的城堡如何兴风作浪,但他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这个女人影响到他城堡的正常运转。 老管家躬身应下,暂时失去了强大实力,可处理这些琐事的能力他从不会让奥古斯都费心。 然后奥古斯都便就独自站在客厅门前,望着城堡前的枯黄草坪,他神情漠然。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玛丽夫人这个时候的依附绝对是利大于弊的事情,这不仅体现在基本上已经装到了他口袋的金子,更体现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周围看不到的防御力量上,因为克里斯多夫的反扑不出意外马上便会到来,奥古斯都不知道克里斯多夫会会采取哪种手段的反扑,但他知道,背后有只大手在推动着的克里斯多夫一旦反扑,那绝对不会跟最开始的时候一样,只是派几个离开战马的骑士试图割取他的头颅那么简单。 真期待啊。 …… 而就在奥古斯都的期待下,克里斯多夫领地摩根城的城堡中,克里斯多夫伯爵独自处于城堡一间幽暗而封闭的密室当中。 昏黄的蜡烛轻轻摇曳,映衬着克里斯多夫伯爵白皙的脸,漆黑墙壁上挂着的硕大黑色十字架,整间密室显得沉重而极具宗教色彩。 他就面对着十字架静静站着,站了很久很久,他才面无表情的将他身上黑袍轻轻脱下,裸露出来的,除了他格外白皙的皮肤,便是他背上蜿蜒而狰狞的道道伤痕,格外的触目惊心也格外的阴森厚重——他伸手,在他面前的小桌子上,摆放着一把金子材质的链锁,链锁造型古怪,就像软态的扫把,一根婴儿手腕粗的链锁延伸往下,分叉成7条,在蜡烛光辉的照射下,冰冷而神圣。 他抓着黄金链锁,虔诚跪倒在十字架下。 他狠狠抽打他的身躯,拷问他的灵魂。 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然而克里斯多夫刻板的神情除了微微皱眉,以及不可避免的发出沉闷呻吟外,便再没有其他反应——尽管冷汗瞬间密布他的额头。 黄金链锁抽打肉体的尖锐声音响彻密室。 克里斯多夫就在这种疼痛与尖锐声音中,喘息、呢喃道:“我诚挚决定,在上帝的帮助下,忏悔我的罪行,接受苦修,改过自新;我鞭笞我的身躯,拷问我的灵魂,让我的罪,让潜伏在我身躯的魔鬼,再无处可遁,暴露在主的荣光下,化为灰烬。” 第一百零二章直面阳光的克里斯多夫 重新沐浴光明中的克里斯多夫伯爵一如既往的平静刻板,他缓缓走出密室,不快的脚步稳定而有力,如果不是身上披着的黑色外袍隐约显露斑斑血迹,也完全看不出任何受过鞭笞的痕迹,他出现在他的城堡客厅,一直等在密室外的年迈管家佝偻着身子为他脱下黑色外袍,重新换了一件,这一系列的过程娴熟而自然,像是重复过无数遍同样的动作,同样的事情,然后就在克里斯多夫换着外袍的过程中,他生硬问道:“源头找到了吗?” 这里的源头指的当然只能是造成他领地内最近动荡而恐慌的源头。 事实上如果说一开始受到荒原新教区消息影响最小,根本是因为克里斯多夫和阿尔弗雷德之间的深厚友谊,导致他领地内的子民完全不会担心,甚至满含期待的话,那么最近这段时间,当他的领地弥漫起阿尔弗雷德伯爵是被克里斯多夫袭击谋杀的流言,并且动机也完全是阻止阿尔弗雷德策划新教区成立这类消息后,克里斯多夫的领地已经彻底陷入动荡之中,平民们唾弃他们的大领主,而他的贵族仆人们则是完全不解以及死死压抑着他们的恐惧和憎恨。 年迈的管家叹息,为他的伯爵换好外袍,他将换下来血迹斑斑的黑袍搭在他的手臂,退后半步,沙哑道:“是几个孩子,很狡猾,具体数量无法确定,目前已经找到3个并秘密处决,只是大人,我依旧认为您应该给领地的子民一个解释,让他们知道这只是荒诞的流言。” “解释?” 克里斯多夫微扬唇角,在他刻板神情下显得格外不自然,他平静道:“解释了又如何?解释了克里斯多夫便能够逃离覆灭的结局吗?解释了就能够延缓克里斯多夫步入地狱的时间吗?没有用的,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我们只能这样走下去,一直走到最深渊。” 年迈管家沉默再说不出话来,他从小便看着他的伯爵成长,便当然清楚他的伯爵在命运的操纵下,根本无从选择。 命运。 似乎也是想到了这点,克里斯多夫伯爵眯起了眼睛,轻声道:“这样也好,起码克里斯多夫不洁的命运会在我手上终结,我的继承人再不用像傀儡一样活着。”顿了顿,他转身看向他身旁皱纹密布他老脸的管家,用他毫无任何情绪的声调叙说道:“维克托,我想通了,我只能接受大人的安排,哪怕是魔鬼,都不敢拒绝大人的意图收留我,克里斯多夫又凭什么反抗?你尽快带着我的继承人离开吧,让他追随大人的脚步,让他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 “我希望所罗门不要像我,我希望他能够紧紧扼住命运的咽喉。” 叫做维克托的年迈管家愣了下,下意识道:“可是大人。” 他没能说完的话被克里斯多夫强行抑制,挥手打断了他知道他想说的话,克里斯多夫紧接着问道:“我让你安排的事情办好了吗?” 佝偻着身子的维克托微微垂头,既然从小看着他的伯爵长大,便当然知道他的伯爵一旦决定,他便根本不可能反驳,他沉默,然后缓缓道:“200名骑士全部秘密潜入了阿尔弗雷德的领地,随时都会按照大人您的吩咐采取行动。” “不用等候所谓的命令了,让他们尽情享受死亡前的狂欢吧。” 面无表情留下最后一句话,克里斯多夫转身遥望阿尔弗雷德,眼神深邃,认真道:“既然那么想逼我出来,反正是死,我当然有理由给他足够的惊喜。” …… 奥古斯都预料中的克里斯多夫反扑终于到来。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试图逼出潜伏在阴暗中的毒蛇,跳出来后却不是他想象中的斑斓花头蛇,而是一头堪比黑暗森林王者的双头帝汶蟒。 这天清晨,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后的最终山下小树林中,奥古斯都凝视身前约莫400毫米粗的大树躯干,一脸的不敢相信,直到他绕着大树转了几圈,确定大树躯干上的圆洞哪怕是阿尔伯特都挑不出毛病,他才终于确信他貌似是真正走出了‘觉醒骑士’的范畴,这无疑让他感觉惊喜,尤其是猛然回身,手中长枪干脆利落的再次洞穿身后一颗粗壮程度同样的大树,发现圆洞依然没有瑕疵,充分体现出了他力量的瞬间爆发度与控制度都完美到了极限,他便再忍不住微笑了起来,相信哪怕是阿尔伯特都会满足于他目前所拥有的实力程度——不过当然,奥古斯都不会太过得意,说到底阿尔伯特也是清楚的跟他说过,像他们这种拥有强大灵魂力量的人,一旦踏上骑士的道理,前期总会一路顺畅,真正考验他们的阶段得到达‘秩序骑士’才会面临,那时候可就不会轻松了。 奥古斯都舒展身躯,不管怎样,不好高骛远的他足够满足了。 他看了眼天色,察觉到差不多中午该结束对力量的掌握锻炼,便习惯性扛着长枪走出树林。 但在树林外,他却迎面碰上等在那里的老弗农,这让奥古斯都有些意外,老弗农可是很忙的,早上城堡的清洁工作,草坪的修葺,城堡后的花园打理,还有安排仆人们的具体工作,足以让老弗农没时间特意等他,所以接过老弗农递来的手帕,简单擦拭着额头汗水,他便随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老弗农躬身,平静道:“德赫城的哈亚当斯爵士庄园遭遇袭击,一家17口,包括仆人随从,无一生还。” 奥古斯都豁然转头。 哈亚当斯爵士他没什么印象,只是他领地内一个顶着贵族头衔没有实权的众多仆人中一个,甚至没资格参加阿尔弗雷德会议,所以让他惊骇的也不是哈亚当斯爵士惨遭灭门的事件,关键是哈亚当斯爵士的庄园位置实在敏感,德赫城?那个城镇对奥古斯都的重要性根本无须多说,再加上奥古斯都一直在德赫城安插有各种暗线,甚至还有200人护教骑士团驻扎在那里,他就更是不敢想象究竟是谁能够肆无忌惮的在那里制造一场血腥屠杀。 是克里斯多夫? 第一时间把握到阴暗中毒蛇的奥古斯都有些不太确定,毕竟,他想不出克里斯多夫这样做的动机,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在他重重设防的德赫城制造血案,那克里斯多夫为何不直接向他的城堡发起进攻?屠杀一个阿尔弗雷德的仆人,还是无关紧要的仆人,有什么意义? 他想不通,可还没等他询问老弗农是否知道凶手,等到老弗农紧接着说出第二件事情,他便豁然明朗。 “同样的事情昨夜也上演在赛亚城,发生在迪尔诺瓦爵士的庄园。” 不用想了,必然,也只能是克里斯多夫的手笔,绝对的大手笔。 奥古斯都擦拭汗水的手帕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他眯起眼睛,再忍不住感慨道:“我们低头谨慎行走在黑暗中的克里斯多夫伯爵终于直面阳光了呢。” 第一百零三章白色恐怖 奥古斯都第一时间做出针对性反应,首先和驻扎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外的200护教骑士团领头羊沟通商量,在他领地内扩大巡逻范围,不参战,但要亮出威慑姿态,最大程度的安定他领地内信心问题,这点问题不大,这批护教骑士团在他城堡外驻扎的时间不短,领头羊和奥古斯都也在当初索菲娅的穿针引线下一直维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他爽朗答应了下来;其次便是安排紫鸢尾预备役骑士团成员分布各城镇,尽量早日找出这批来自克里斯多夫家族的刺客下落。 然后安排完这两点,奥古斯都便回到书房翻阅他领地内顶着贵族头衔却不具备相应实力的各家族资料——这当然很有必要,既然是大领主,奥古斯都本身就拥有承担守护他子民安全的责任和义务,尤其是他收回各家族扈从骑士团时刚刚承诺过。 事实上,奥古斯都也必须得承认,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克里斯多夫超出他想象的剧烈反扑确实很可能会动摇到他精心构建起来的阿尔弗雷德权利结构。 他坐到书桌前便直接抽出家族封臣的资料认真翻阅,甚至忘记理会对面的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自然看得出奥古斯都的紧张,她费解,要是没记错,这也是她头一次在奥古斯都身上看到这样的紧张情绪,她下意识问道:“很棘手?” 眼睛依旧放在手中的资料上,没抬头,奥古斯都轻轻点头,皱眉道:“连重重设防的德赫城内都遭遇袭击,更何况其他城镇,这件事情要是不尽快处理,恐怕领地内很快便会弥漫恐慌情绪,而一旦恐慌蔓延,阿尔弗勒德可能不至于陷入风雨飘摇,但紧张与悲观肯定不可避免。” 没再说话的伊丽莎白合上手中文件,认真看着奥古斯都。 当初试图逼迫克里斯多夫跳出来,她是了解奥古斯都思路的,可以说,奥古斯都真正要逼出来的并不是克里斯多夫伯爵,而是隐藏在克里斯多夫家族背后的那只大手,因为她和奥古斯都很清楚,袭击阿尔弗雷德城堡并谋杀他们父亲的、平均实力起码7级实力往上的强大骑士团必然不属于荒原,也只能是来自荒原外在神圣帝国起码具备准一线家族地位的力量,那么想要面对这样一个庞大敌人,他们便当然需要先把敌人逼出来,然后既然牵涉到荒原外的力量,那不管是正面还是暗面,阿尔弗雷德都有一定的理由借助弥撒督主教的力量对抗这样的庞大敌人,否则,阿尔弗雷德根本没有胜算。 她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这件事情同样是克里斯多夫背后的那个人所安排?” 奥古斯都理解伊丽莎白的猜测依据,毕竟这样强力的手腕实在太超出他们的预估了,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断头摇头:“不大可能,有意思的是,我甚至在这件事情中感觉到了克里斯多夫的绝望,他表现出来的,好像就是豁出一切,哪怕是死也要咬阿尔弗雷德一口的悲壮姿态。” “真是人之将死,其状疯魔啊。” 没在意奥古斯都哪怕这个时候依然表现出来的自嘲,伊丽莎白轻轻皱眉,似乎是觉得不太可能,难道克里斯多夫被彻底抛弃了? 不然奥古斯都为何说他的反扑为何是绝望反扑? 带着这样的疑惑,她看着奥古斯都换了一份又一份资料,却最终还是没等到奥古斯都的详细解释。 这就是伊丽莎白最大的不满了,虽说她不止一次跟奥古斯都强调,阿尔弗雷德是他们兄妹两个的阿尔弗雷德,她同样有理由承担阿尔弗雷德的一切,可即便表面答应,也貌似真的让她参与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具体事情,但一旦遇到真正危险,奥古斯都还是会下意识把她排斥在危险以外,以一种霸道而强硬的姿态牢牢捍卫着她,让她感动,又无奈,他想要保护她,她何尝能够对他的疲惫与艰辛无动于衷? …… 翻完家族仆人的资料,在天色近黑的时候,奥古斯都又派遣骑士分散到各城镇通知这些并没有防御力量的仆人,如果有必要,让他们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暂时居住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周围,按照他的估计,克里斯多夫灭亡前的反扑肯定没有结束,这一切也仅仅只是个开始。 他的反应足够快,安排的也足够精密。 在他有条不紊的布置下,等到一部分仆人都迁徙到了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草坪上暂时搭建起了帐篷,似乎在他的充分准备下,那些隐藏在阿尔弗雷德庞大数量平民中的克里斯多夫刺客像是也再找不到了任何机会,接下来的两天,阿尔弗雷德也终于逐渐平静。 然而。 这种平静到底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不过仅仅维持了两天,便又有阿尔弗勒德仆人遇袭的消息再次传来。 并且这次遇袭的还是阿尔弗勒德仆人中拥有不俗力量的一名仆人——格林镇的马歇尔男爵。 尽管万幸的是,马歇尔凭借他5级的斗气力量侥幸负伤连夜逃离了他的庄园,可他的家族终究毁于一旦,甚至唯一的继承人也死在惨烈的袭击当中。 至此,克里斯多夫反扑的最终意图便也终于彻底暴露。 如果说奥古斯都试图将克里斯多夫逼出来的举动根本便是让克里斯多夫家族陷入动荡的话,那克里斯多夫的反扑便是让阿尔弗勒德弥漫白色恐怖。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非但阿尔弗勒德不具备实力的仆人们全部跑到阿尔弗雷德城堡避难,就连一部分拥有实权的城镇领主也惊慌赶来,果然是打着既然伯爵大人收回了他们拥有扈从骑士团的权利,那奥古斯都便当然需要给他们提供庇护的旗号,全部安置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外的宽阔草坪上,扰乱了阿尔弗雷德的一切正常秩序,也让阿尔弗雷德领地空前的紧张,说是人人自危,并不过分。 …… 就站在他城堡2楼的走廊上,俯视他城堡前各种各样的临时帐篷,奥古斯都眼神空洞——他很清楚,这样的恐怖氛围长时间持续下去,迟早阿尔弗勒德会在沉默中爆发,他也很可能在没等到克里斯多夫灭亡之前,便迎来他仆人们的绝望怒吼。 那时候可就不是他的独裁手腕能够镇压得下了。 毫无疑问,这种处境很艰难,跟最初他面临的绝望处境不同,那时是精神上的濒临崩溃,而这时则是心理上的磅礴压力。 可尽管如此,他依然不能轻举妄动,不仅仅是因为跛脚的阿尔弗雷德不具备决定性的进攻能力,关键是克里斯多夫背后的那只手让他必须忌惮。 他抬头,仰望阿尔弗雷德城堡天空的乌云,抓着城堡护栏的手悄然握紧,直到青筋泛出。 寒冬已经过去,春天却还没到来。 …… …… ps:这章写了4个版本,从早上开始写,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这个版本最有紧张感……nnd,过度章节确实难写啊。 第一百零四章固执的兄妹 马歇尔男爵大大咧咧的跟奥古斯都讲述那一夜他庄园遭遇的袭击情况,他的坐姿很奇特,可能是伤势缘故,跟他魁梧彪悍身躯上缠着的白纱布交替映衬,构成一个很滑稽的画面,可他丝毫不觉,就这样坐在奥古斯都对面,像是在叙说别人遭遇的惨况,他几句概述便将那一夜的经过描绘了出来,不过当然不能指望他描述的多有立体感,马歇尔也完全没掩饰他语言侏儒的形象,然后等他讲述完他家族的遭遇,马歇尔迎着奥古斯都的阴沉脸色,豪放笑道,大人,您不用费心,就是死了个继承人嘛,我虽然受了伤,但好歹没影响到繁殖能力,相信我,死一个我还能创造起码十个出来,前提是您得尽快让您的仆人富裕起来啊。 像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根本是拣来的,岂止是轻描淡写。 奥古斯都勉强微笑,他一直对这个粗糙豪迈的男爵有着相当程度的好感,不仅仅是因为后者为他解决了尼罗河的难题,关键是像这个时候马歇尔男爵表现出来的智慧与谅解,让习惯了应付那些奸诈仆人哭诉哀求的奥古斯都感觉相当轻松,尽管他很清楚这种轻松下的沉重全部都背负在对面男人的身上。 他了解完马歇尔家族遭遇的惨况,考虑片刻,便起身拍了拍这个彪悍男人的肩,笑道:“放心吧男爵,那个时候你随便拥有多少女人都是由你决定的事情,财务状况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哪怕你想包养神圣帝国内某家族名贵的金丝雀,都不是问题。” “神圣帝国的金丝雀吗?”马歇尔男爵哈哈大笑:“真期待那一天尽快到来啊。” 奥古斯都微笑,会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不会太久。” 魁梧身躯下有颗玲珑心的马歇尔知道他的大人接下来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很自觉的起身道别,拖着他受伤的一条腿,他一瘸一拐走向门口,实在是悲凉而滑稽,随后,就在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瓮声道:“我有个请求,希望大人您能满足。” 奥古斯都疑惑看向背影高大的马歇尔。 再没有张狂大笑的马歇尔平静道:“如果有可能,我想亲手割下克里斯多夫的头颅,用他的头颅盛满他的鲜血,点缀阿尔弗雷德的庆功宴。” 怎么可能漠视他唯一继承人的死亡。 …… 送走马歇尔男爵,奥古斯都独自坐在他的私人书房艰难调整他的情绪,他一遍遍暗示愤怒与焦躁是人类最大的原罪,也是影响判断力的最终源泉,终于在深呼吸后平静许多——然后右手无意识在书桌上轻轻敲击,他皱眉分析着克里斯多夫目前的真正处境,以及克里斯多夫背后的那只手究竟在打着怎样的主意,他沉默进行自我推断,辩证;一直持续有将近半个小时,再次意识到他完全没办法仅凭猜测得出结论后,他才又一次放弃他的谋划。 实力终究是决定结局的命运之手。 奥古斯都想着克里斯多夫那里他看不到的手,再想着阿尔伯特引领他走上骑士道路时所说的那些话,他知道,他没有时间再去犹豫了。 他起身,走回他和伊丽莎白的共同书房,中间在走廊上停留片刻,又看了会城堡前纷乱的避难帐篷,他径自走到书房后便轻轻坐在了伊丽莎白的对面,接着,迎着伊丽莎白递来的微笑,同样微笑的他却并没有去抽出面前的资料或者文件,而是就这样静静看着伊丽莎白,似乎是在思考,但又像是犹豫。 伊丽莎白终于感受到奥古斯都的眼神,疑惑笑道:“怎么啦?” 奥古斯都努力笑了笑,先是摇头,随后却反常问道:“对了,上次你跟我说索菲娅给你来信了,上面写了什么?” “不是说了嘛,索菲娅邀请我去帝都找她呢。”莫名其妙的嘀咕着,伊丽莎白也找到几天前的那封信,试图交给奥古斯都,让他自己看,可奥古斯都却轻轻摆手拒绝,伊丽莎白便只好无奈又道:“给你看你又不看,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想什么。” 奥古斯都依旧微笑,温和道:“那为什么不去呢?你看,现在又没有很多工作需要做。” 伊丽莎白下意识便要开口,但很聪明的她在开口前骤然便察觉到了奥古斯都的真正意图,她的微笑凝固在了精致的脸上,没有说话。 奥古斯都自顾自笑道:“去吧,跟帝都比起来,费里城可就是不折不扣的乡下城镇了,相信那里一定会有趣很多。” “你到底想说什么?”伊丽莎白的声音平静而稳定。 奥古斯都摊手,无辜道:“没有啊,只是觉得你和索菲娅本来关系就不错,既然她邀请你去帝都,没理由拒绝的嘛。” “那为何几天前我收到信的时候你不说出这些话,反而是这时候才说?” 奥古斯都悄然沉默。 伊丽莎白美丽的容颜并没有情绪变动,她轻轻道:“奥古斯都,我是你妹妹呢,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不知道你的考虑吗?一定是又把我当成你的负担了吧,你是不是打算向克里斯多夫全面宣战?但考虑到克里斯多夫家族背后的那个人,你又觉得没有胜利的把握,担心万一失败,我会重新面临深渊是吗?” 奥古斯都艰难笑了笑:“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只是考虑到最近不安全,想让你远离这些不安全,所以去帝都的话应该会好一些,毕竟索菲娅这个时候刚刚回去,还没有卷入君士坦丁的斗争核心,再加上又是红衣大主教选举年,弥撒恰好也在圣约翰大教堂,你在帝都会度过一段愉快的日子。”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仅仅是不安全吗?可是奥古斯都,你好像忘记了,阿尔弗雷德城堡这个时候本身就是最安全的吧。” 也是,由于阿尔弗雷德仆人们过半都选择了停留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导致护教骑士团的巡逻也失去意义,重新驻扎在城堡外围,加上玛丽夫人的暗中力量,基本上只要不是克里斯多夫全部的扈从骑士团发起冲锋,这时的阿尔弗雷德城堡就是整个领地最安全的地方。 奥古斯都轻轻叹息。 跟索菲娅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独立与坚强不同,伊丽莎白柔弱下藏着的坚强简直近乎倔强,有的时候奥古斯都也难免腹诽,明明看起来是个柔顺乖巧的孩子,怎么会在这幅娇弱身躯下藏着那样聪明而坚韧的灵魂,他宁愿他的妹妹就是个美丽而庸俗的贵族小姐啊。 “我说过了呢,你不能总是这样面临危险就把我推开,想着只要我好好活着就没事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连你都死了,我还怎么活下去?”第一次在奥古斯都面前发脾气,伊丽莎白说着说着便意识到了她的态度,她很快调整过来,柔声道:“再说,也不一定会有你想象中那么危险吧?” “不,事实上我还没有去真正考虑最大的危险,伊丽莎白,你要知道,当初袭击阿尔弗雷德城堡的那支强大骑士团很可能就在克里斯多夫领地。”既然瞒不过,索性坦白,奥古斯都考虑着一旦开战可能会面临的种种状况,他很清楚他的决定就是在悬空绳索上行走,一面是克里斯多夫被彻底抛弃后不堪一击,另一面就是直接面临那支强大骑士团的正面威胁,而如果是后者,几乎不用怀疑,阿尔弗雷德没有丝毫胜算。 “那为什么不能再忍忍?目前的状况,克里斯多夫也很难再实质性威胁到我们吧?” 忍? 奥古斯都平静抬头,对于掌控欲强烈的他来说,一方面他本身就相当厌恶,甚至憎恨这种他无法掌控的危险,另一方面如果他只会一味隐忍的话,那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在骑士的道路上突飞猛进,说到底,他骨子里就不是个会畏惧退缩的人,再大的压力再大的危险,都只会最终成为他稳定前行的动力。 他不再解释,迎着伊丽莎白满是担忧的眼神,他微笑,轻声道:“伊丽莎白,这是我决定了的事情呢。” 倔强的伊丽莎白终于克制不住她的情绪,她死死咬着她的嘴唇:“可是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顺从你的决定?” 奥古斯都依然微笑,然而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他平静重复:“伊丽莎白,这是我决定了的事情。” 愤怒,张开了嘴巴,想要再去说些什么,但终于伊丽莎白还是没能再说一句话,她当然瞧得出奥古斯都的坚决,她当然瞧得出奥古斯都的不容反驳,所以哪怕她再拒绝,再挣扎,对结果来说也都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她终究还是了解奥古斯都的。 眼泪一下子就顺着她的眼眶滑落。 奥古斯都像是不敢直视她的眼泪,他漠然转身:“老弗农会陪你一起去,等我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我去接你。” 然后背对着伊丽莎白的他笑道:“要记得给哥哥买礼物,借你一句话,不然我会伤心呢。” 哪怕再伤心,这些肮脏的事情也只能由我背负。 第一百零五章准备,狮子搏兔 直到第二天清晨奥古斯都送老弗农和伊丽莎白离开,带着情绪的伊丽莎白都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奥古斯都最开始倒是试着微笑面对他的妹妹,可发现没收到任何效果,他便干脆放弃,同样也不再说话;这貌似有点不可理喻,但要知道,即便是伊丽莎白当初劝慰索菲娅的时候,就知道奥古斯都哪怕意识到他自己的错,他也不会说出来,更不可能道歉,那奥古斯都便当然不可能一味的努力让伊丽莎白理解他,他本身就是这种性格,理解他的他理解,不理解他的他何必理解。 哪怕是伊丽莎白,性格这种东西终究根深蒂固。 况且他也真不认为他的强硬姿态是个错误。 他沉默看着仆人将伊丽莎白两大箱行礼搬到马车上——没错,确实是两只箱子,并且奥古斯都也不会觉得过分,当初索菲娅殿下造访阿尔弗雷德城堡时,除了日常更换的衣服,万一遇到晚宴必须穿戴的晚礼裙、珠宝首饰,还有每天都会用到的各种化妆品啊、书籍啊、等等物品可是整整塞满了三大箱子,可见做个众人眼中永远都是光鲜耀眼的贵族小姐,的确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这两只箱子里还被奥古斯都一口气塞下了整整3万枚波旁金币。 似乎是穷光蛋奥古斯都乍富后的暴发户心理? 但如果连物质上都无法充分满足伊丽莎白,奥古斯都的艰难攀爬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伊丽莎白走出城堡后便沉默坐上马车,还是没和奥古斯都说话,奥古斯都也没有介意,只是微笑目送伊丽莎白坐上马车,就像在看一个跟自己赌气的孩子。 然后一切准备妥当,奥古斯都想了想,最终还是觉得他没必要跟老弗农交代太多,他也完全相信他这位沉默很少说话的老管家各方面都能照顾好伊丽莎白;只是有一个问题却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叮嘱老管家的,他单独和老弗农在马车的车头位置,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说道:“我父亲留下来的手记我仔细看过了,既然你也说过我的父亲当年曾经潜入帝都,那么我相信关于我父亲手记中提到不止一次的‘阿提拉’也应该会在帝都留有蛛丝马迹,想办法查查这件事情。” 事实上这也是奥古斯都让伊丽莎白前往帝都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他不知道克里斯多夫背后那只手的来历,但既然现在已经确定当初袭击阿尔弗勒德城堡的肯定是藏在克里斯多夫阴影下的那个人,他便当然需要知道他的父亲曾经在神圣帝都做过什么,是否有明显的敌人。 因为这都是他不久的将来必将面临的事情。 老弗农躬身应下,在他伯爵身旁,他从来没有太强烈的存在感,也从来都只会在合适的时刻出现在合适的地点。 奥古斯都微笑,那便上路吧。 紫鸢尾华丽大马车缓缓离开,越走越远,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开,奥古斯都也转身走回城堡。 可他刚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伊丽莎白带着哭腔的声音。 “奥古斯都,你是个不讲理的混蛋!” 奥古斯都停下脚步,微微笑了笑,却没有回头。 马车上,小脑袋探出车窗帘子,泪流满面的伊丽莎白哽咽喊道:“奥古斯都,我等你来接我。” “一定。” 依然没回头的奥古斯都向身后招了招手,便继续抬脚走回他的城堡。 朝阳将他单薄的身影拉的无限长。 …… 走回城堡,奥古斯都并没有回到城堡,而是在城堡前草坪上的避难帐篷旁站了一会儿,可能是清晨的缘故,还算安静,虽然期间也会有部分仆人看到他们的领主,像撒耶城的略伦特男爵,死在凯蒂恩尼剑下的赛亚城巴斯托夫男爵的弟弟,都主动走过来跟奥古斯都行礼,并再次表示了他们的担忧,但起码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前,恐怖的氛围也算不上强烈——然后就在奥古斯都打算离开的时候,便看到玛丽夫人晃动着一双凶器从马歇尔养伤的营帐中走了出来。 奥古斯都很隐晦的笑了笑,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说起来,他倒必须得感谢玛丽夫人,如果不是这朵交际花这几天周旋在他这帮仆人当中,恐怕阿尔弗雷德城堡只能面临更吵闹的环境,也就是这几天里,奥古斯都发现玛丽夫人在这方面的能力简直让人惊艳,他完全想象不出来,玛丽夫人究竟是通过哪种手段让他的这帮仆人们竟然暂时忘记了克里斯多夫制造的白色恐怖,从最开始的惊慌,到现在的夜夜笙歌夜夜晚宴,可以说,根本便是玛丽夫人一个人的功劳,堪称匪夷所思。 玛丽夫人收拾着还有些凌乱的头发走到奥古斯都身旁。 奥古斯都瞥了眼马歇尔的营帐,笑道:“夫人,您可不能让我的男爵太放纵,他终究受了伤。” 慵懒打着哈欠,明显是一夜折腾没怎么休息,玛丽夫人抱怨道:“天呐,他简直是头不知疲倦的野兽,受了伤?如果不是运动中他该死的伤口崩裂,流出了鲜血,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他是真的受了伤啊。” 奥古斯都微笑没再说话,抬脚走回城堡,玛丽夫人跟在他的身后。 路上,奥古斯都突然问道:“对了,有机会带着你的姑娘们让我看看,我确实好奇你培养出来女性刺客。” 玛丽夫人没说话,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玩味看着疑惑也停下了脚步的奥古斯都,她咯咯笑道:“真是不敢相信您居然会没有看出来,事实上姑娘们一直都在你的视线中啊。” 顺着玛丽夫人的手指,奥古斯都再次看向草坪上的营帐区:那里,有几名女仆正在清扫着地上的杂物,清理着阿尔弗勒德仆人们制造出来的污秽。 奥古斯都顿时惊讶,终于想起由于之前让老弗农整顿城堡仆人的时候死了一部分,便也仆人缺乏,造成没有足够的人手服侍这帮小领主;后来还是玛丽夫人主动提出分担这个问题,派出了她身边的女仆,却哪能在那时便想到,原来玛丽夫人身边的女仆便就是她亲手培养出来的暗中力量? 尤其是再想到在他的城堡里也活动着玛丽夫人的女仆,奥古斯都便更是不得不惊叹感慨:“真是噩梦般的手段。” 玛丽夫人得意笑了笑,没说话,可眼中流露的我可不只是胸大屁股大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 回到书房,既然伊丽莎白已经离开,奥古斯都便再不会犹豫,他喊来这段时间被他临时抽调过来的菲利普副队长,交代后者道:“派人前往唐纳德领地,我这里有封信给他;另外,同时派人前往康斯坦斯子爵、菲尔莫斯子爵、史蒂芬子爵领地,同样将我的信亲手交给他们,路上要注意安全。” 菲利普接过信件,躬身应下。 这个身躯与智慧成反比的副队长可能理解不了他的伯爵大人为何突然一次性发出这么多信件,可没有避讳奥古斯都这些安排的玛丽夫人却肯定能够嗅到这其中奥古斯都的坚决与果断,她有些惊讶,尽管早就能够猜到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断然不会一直被动招架,但她绝对想不到奥古斯都会做出这样一连串的安排,她站在奥古斯都身后,疑惑询问:“您这是要联合荒原上所有愿意成为您朋友的家族一起行动?可对付一个克里斯多夫似乎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吧?” 确实是在为埋葬克里斯多夫做准备。 阿尔弗雷德不具备决定性的进攻能力,但不要忘了,如今的阿尔弗雷德在荒原上可是拥有众多的‘朋友’,尤其是这其中还包括实力本身就在克里斯多夫之上的唐纳德。 可能是在考虑克里斯多夫背后的那只手,奥古斯都并没有给玛丽夫人解释这其中的真正原因,他只是随口说道:“对待敌人,强大的、弱小的、狡猾的、卑鄙的、勇敢的、懦弱的、我都会认真对待,宁愿狮子搏兔,也绝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机会;何况,谁说我是要对付克里斯多夫?” 奥古斯都转身,看向玛丽夫人,他眯起眼睛道:“我要做的,是让克里斯多夫这个姓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第一百零六章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不会孤单 奥古斯都再不必权衡克里斯多夫究竟是被彻底抛弃,还是依旧处于阴暗中的那只手操控掌握中了,无论哪种可能,他都再无选择。 来自克里斯多夫的双头帝汾蟒再次在他领地肆虐。 遭遇惨烈袭击的位置就在阿尔弗雷德城堡眼皮下,距离阿尔弗雷德城堡最近的洛兰镇;好消息是,返回荒原,恰好当晚便巡逻在洛兰镇的凯蒂恩尼及时嗅到了血腥味道,足足留下了将近100具悍然发起最后冲锋的克里斯多夫骑士尸体,再加上这段时间来零零散散捕获到的骑士,基本上也让克里斯多夫针对阿尔弗雷德的白色恐怖源头分崩离析——然而,跟造成奥古斯都几乎不能接受的负面消息相比,这个所谓的好消息,只能微不足道。 奥古斯都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带着留在他城堡的教廷白袍司祭赶到洛兰镇的时候,洛兰镇领主里奥男爵已经战死。 对于这位在阿尔弗雷德和斯图亚特当年战争中少了一只手臂的里奥男爵,奥古斯都一直印象良好,不仅仅是因为他出身阿尔弗雷德扈从骑士团,更因为哪怕他离开了阿尔弗雷德扈从骑士团,他也从没有忘记过骑士的信仰,更没有放弃过捍卫阿尔弗雷德的荣耀——奥古斯都清晰记得阿尔弗雷德第一次会议时,只有这位少了一只手臂的男爵指责那时蠢蠢欲动的阿尔弗雷德仆人;后来更是在奥古斯都与索菲娅洛兰镇遇袭的时候,他以残缺之躯悍不畏死的死死拖住一名刺客,捍卫着他骑士的尊严,也为奥古斯都击杀两名弗朗西斯派来的刺客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可以说,里奥男爵即便成为了贵族,但他骨子里依然是阿尔弗雷德的扈从骑士。 可离开了战场,他却最终死在阴谋、死在卑劣的袭击当中。 那天晚上,天色依旧昏暗,奥古斯都静静站在里奥男爵的尸体前,沉默很长时间,将他胸前的紫鸢尾徽章摘下,郑重放在里奥手中,让他紧紧握住。 …… 并且,甚至连奥古斯都在那天晚上可能都没有察觉到,阿尔弗雷德损失的并不仅仅是里奥男爵。 将灵魂献给了阿尔弗雷德,恪守骑士精神牢牢守护在奥古斯都身旁的凯蒂恩尼一直到天亮,奥古斯都离开了洛兰回到城堡,确定再没有敌人,他的伯爵也是绝对安全,他才最后离开血腥战场,然后他第一时间赶回他的家中——他同样居住洛兰镇,而且由于这世间无论在哪里,都有贵族区、富人区、平民区的规划,他的简陋庄园其实距离里奥男爵的庄园真的很近;他一路走的很快,没有骑马,神情始终平静,维持着他一如既往的从容而刚毅,像是并没有太多担心。 只是或许连他都没有觉察到,他握着的拳早已青筋密布。 他推开他庄园简陋的栅栏,庄园主楼前草地上的鲜血和尸体让他瞬间窒息,尽管他早有不详预感,也在沉默中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当这一切真实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终究还是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甚至再没有力气抬起他的脚,走进他的庄园,可作为骑士作为信奉冲锋冲锋再冲锋的骑士,他怎么能够不前行。 凯蒂恩尼死死咬牙,抬脚,踏上鲜血。 分不清他脚上的鲜血到底是昨夜敌人的鲜血,还是他仆人的鲜血。 他想像往常一样告诉庄园里的母亲和妻子,他回来了。 可是他实在太疲惫了,他刚刚经历一夜厮杀,又在厮杀后保持精神高度集中警惕着遗漏的敌人袭击他的伯爵,那在这个时候精神直接绷紧到崩溃的边缘,他哪里还有力气呼喊——他张了张嘴,却哑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甚至连他如何走到的房门前,他都丝毫不知。 他伸手,推门,这个原本简单到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竟然格外吃力,尤其是对于他这个阿尔弗雷德头号扈从骑士来说,简直不可能。 木门缓缓打开。 两具女性尸体清晰呈现在凯蒂恩尼视野中。 一瞬间的晕眩让他几乎直接摔倒。 凯蒂恩尼原本英俊而坚毅的脸上霎那间便再没有了半点血色,几乎透明。 但他最终还是走到了两具女性尸体的中间,他茫然蹲了下去,像是没有了灵魂,他坐在了地上,缓缓分别握住了两具尸体的手——他艰难将他的母亲和他的妻子抱在他的双臂之中,感觉就像一场梦,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虚幻的;因为明明在他离开的时候,他的母亲还在埋怨他的妻子生不出孩子,唆使他再迎娶一个啊;因为明明就在前几天,他这个出身平民的妻子还在因为始终无法怀孕而内疚忐忑,向他抱歉啊。 可她们怎么就死了呢? 凯蒂恩尼缓缓低头,脸庞贴在他母亲的脸上,又贴在他妻子的脸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脸上到底是杀戮带来的鲜血,还是眼泪。 血腥味浓重的房间,空荡荡。 再没有人责骂他连自己的妻子,甚至还是个平民妻子都不敢管教了啊。 再没有人在他回来的时候忐忑小心的给他端来清水擦拭他满是灰尘的脸庞,满是灰尘的铠甲了啊。 是啊,铠甲,他是阿尔弗雷德的头号扈从骑士,他的灵魂都属于阿尔弗雷德,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也只能排在阿尔弗雷德之后。 他紧紧抱着她们,她们浑身是血,他同样,浑身是血。 太阳升到半空,又落下;房内明亮,又昏黄。 凯蒂恩尼就这样坐了不知道有多久,一直到黄昏,一直到两具尸体彻底冰凉。 他将两具尸体抱到他庄园的草地上。 已经清醒过来的他沉默脱下身上的铠甲,放下手中的大剑,在他的庄园挖出坟墓。 然后他跪在两个坟墓的中间,深深低头,把他英俊的脸庞埋在他杂乱的金发当中。 痛苦,让他无法呼吸。 他喃喃道:“原谅我,我是阿尔弗雷德的骑士,我的灵魂属于阿尔弗雷德,我只能优先守护阿尔弗雷德,原谅我……原谅我。” 眼泪顺着他木然的脸庞一颗颗落在草地,渗入地面。 他一遍遍茫然呢喃着原谅我,低着头的他,眼睛便落在了坟墓旁的鲜血铠甲上,大剑上。 他的眼睛终于有了情绪,也逐渐坚毅,全然坚毅。 他握住了他的剑,却没有触碰大剑旁的铠甲,他跪在那里,却没有擦拭脸上的眼泪;向着坟墓中的母亲和妻子,他郑重承诺:“你们活着的时候,我是阿尔弗雷德的骑士,我无法守护你们;可是你们死了,尽管我还是阿尔弗雷德的骑士,但我必须得承担作为儿子、作为丈夫的责任;哪怕背弃我的灵魂,背弃我甚至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信仰,我也会为你们复仇——我会祈求伯爵的原谅,我会到地下恳求老伯爵的宽恕,我无法让我平息。” 他将大剑狠狠插在地面,他发誓要用克里斯多夫的鲜血洗刷他的仇恨。 他最后趴向坟墓中亲吻他妻子的额头,亲吻他母亲的脸颊。 然后凯蒂恩尼决然起身,甚至没有为坟墓浇上土壤。 他最后一次凝视地上属于骑士、属于荣耀、属于信仰的铠甲,转身,他神情漠然,拔出地上的大剑,向着他的庄园门外坚定抬脚。 …… 一阵轰鸣的马蹄声突兀传来。 刚走到庄园门口,凯蒂恩尼抬头便看到奥古斯都率领着阿尔弗雷德所有的骑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凯蒂恩尼停下脚步,迎着他伯爵的冰冷神情,他无动于衷,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脚步,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渴望复仇的心,即便这需要他放弃灵魂。 奥古斯都跳下战马,注视身前他骑士团长的鲜血淋漓,他询问道:“是要自己去复仇吗?可是,你是我的骑士团长呢。” 凯蒂恩尼终于有了神情变动,尽管细微不可察觉——他从没有想过他的伯爵会让他率领骑士团发起复仇的冲锋,因为他很清楚他的伯爵是个精明而冷血的合格贵族,既然如此,他的伯爵便当然不可能仅仅因为他,便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情况下采取行动。 但奥古斯都并没有再给他解释,只是将眼睛放在庄园草地上的两个坟墓处,又最终视线定格在坟墓旁的铠甲上,他抬脚,走向庄园,将铠甲抱在手中,然后返回,郑重交到凯蒂恩尼的手中以后,他才说道:“既然是阿尔弗雷德的骑士团长,要复仇,便当然需要带着你的骑士,阿尔弗雷德的骑士团。” “去吧,我的骑士团长,带着你的骑士们踏平克里斯多夫,我会很快跟上你的脚步。” 凯蒂恩尼再说不出话来,他捧着铠甲,重重点头。 奥古斯都轻声道:“相信我,无论任何情况,阿尔弗雷德的骑士永不孤单。” 第一百零七章走向战场 当天晚上,凯蒂恩尼便率领奥古斯都一手缔造的阿尔弗雷德紫鸢尾骑士团赶往与克里斯多夫领地接壤的德赫城。 第二天,留在城堡的奥古斯都迎来匆忙赶到的唐纳德老伯爵。 这位从来都是虚弱疲惫形象,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老人坐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客厅的沙发以后,便闭目轻微喘息,缓解他一路的疲惫,也反常的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来的路上已经得知阿尔弗雷德领地内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奥古斯都做出的激烈反应,原本他确实是有话要说,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在没有彻底摸清克里斯多夫底牌的情况下,奥古斯都的反应都实在太冲动了,他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草率发动针对克里斯多夫的全面进攻——老伯爵想不通,按照他对这位年轻阿尔弗雷德伯爵的了解,冷静、隐忍、冷血、自私,等等贵族所应该具备的品格,奥古斯都身上都不缺乏,那这一次奥古斯都为何这样冲动?他又为何会仅仅因为他的仆人和他的骑士死在了克里斯多夫的袭击当中,便悍然不顾一切? 真的只是年轻时期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感情偶尔会战胜理智? 唐纳德不相信,也琢磨不透奥古斯都的真正想法。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等老伯爵后来想通了,他便再不会产生质疑奥古斯都冲动的心思了。 可能拥有这样一个会感情用事的盟友,会将唐纳德拉到危险边缘;但同时如果奥古斯都真的冷血到让人畏惧的地步,那对他的盟友就完全是好事吗? 老伯爵不赞成奥古斯都的冲动,但他很清楚有手段、会冲动的奥古斯都才是他唐纳德真正需要的盟友。 这并不矛盾。 他终于缓缓平复了他的呼吸,再次深深吸了口气,便睁开浑浊老眼,沙哑道:“康斯坦斯子爵等人针对你的提议有没有意见?” 坐在唐纳德对面,奥古斯都神情平静,看不出发起最后冲锋前的兴奋,更没有生死一线的焦虑,他用他一如既往的从容口吻道:“没有,也不可能有意见,我本身就没有要求他们直接参与战争,只是在克里斯多夫领地周围摆出入侵姿态,牵涉一部分克里斯多夫的力量,本身就不过分。” 老伯爵轻轻点头,却再次沉默。 然后他握着没有了宝石的权杖,缓慢而坚决道:“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一定要做的彻底,不能留下任何后患;我带来了200火狐狸骑士团,由我的埃尔维斯团长亲自率领,还有上次出现在索伦的7位魔法师也一起过来了,我都交给你,并且我会留在你的城堡等着你凯旋归来。” 奥古斯都依旧平静。 不奇怪老狐狸的毫无保留,事实上阿尔弗雷德和唐纳德早就紧紧绑在了一起,如果这一次克里斯多夫背后的那只手跳了出来,阿尔弗雷德没能根本上铲除克里斯多夫家族,那接下来哪怕拥有弥撒督主教的帮助,阿尔弗雷德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因为要么克里斯多夫这个姓氏彻底消失,要么阿尔弗雷德绝迹荒原,这本身就是个单项选择;而同样的,本就虚弱的唐纳德家族也会面临极大压力,原因很简单,自从索伦阿尔巴桑城外的战场中出现唐纳德的骑士团后,整个荒原都知道唐纳德家族已经是铁了心的站在了阿尔弗雷德身旁,想要灭亡阿尔弗雷德,也必须得先将唐纳德送入地狱,所以不管这是不是奥古斯都刻意的小手段,唐纳德确实是被绑架在了阿尔弗雷德的战车上。 “感谢您的慷慨,我将牢记唐纳德的友谊。”奥古斯都致谢,想了想,又道:“不过既然接下来您会留在我的城堡,那有些事情我希望您能帮我留意下,一是我城堡外的仆人们,再就是我城堡里的客人,来自索伦的玛丽夫人,都是我不能完全放心的因素。” 老伯爵轻轻点头,不意外阿尔弗雷德城堡里的那位女性客人,事实上当初奥古斯都也就玛丽夫人的造访在和老伯爵的信中提起过。 这也是奥古斯都最大的悲哀了,除了老弗农和凯蒂恩尼,他身边竟然再找不到任何一个有能力,也值得他信赖的仆人。 “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马上。” 唐纳德流露愕然,不过很快他便赞赏表示理解,既然做出了决断,当然是越快越好,这方面他和奥古斯都的意见完全一致;于是接下来针对阿尔弗雷德城堡一些具体的事物,奥古斯都简单跟老伯爵强调了几个细节,像是推心置腹,完全不担心他离开后,这头老狐狸会不会在他的城堡做些隐蔽的手脚,这是愚蠢,奥古斯都也不否认,但就是这样愚蠢的推心置腹,反而是唐纳德必须赞叹的地方,不说荒原,哪怕是神圣帝国,又有几个贵族能够拥有这样愚蠢的魄力? 交流完阿尔弗雷德城堡的事情,老伯爵便针对奥古斯都进攻克里斯多夫期间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问题,给出他的意见,奥古斯都自然专心聆听,年纪本身就是他不具备的可贵财富,他是骄傲,但绝不等于自负,他也充分相信老伯爵的睿智指点会在他遇到问题时会发挥决定性作用,毕竟,除了年龄,奥古斯都更不具备在荒原上荣辱沉浮了一辈子的老伯爵对荒原的深刻了解,以及各方面富有远见的见识。 最后谈话结束,吩咐女仆为老伯爵准备房间,奥古斯都便致歉先离开了客厅。 目送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离开,想着这一次针对克里斯多夫的全面进攻,小奥古斯都不仅完全利用了他的力量,同时更是几乎整合了荒原上一大批二流家族的力量,基本上就是以‘荒原的王’的姿态向克里斯多夫宣战,唐纳德老伯爵再忍不住眼神复杂。 他知道,一旦克里斯多夫覆灭,阿尔弗雷德便已经拥有了登上荒原王座的前提条件,这可远比当初所谓的索伦头号巨头来的更有威慑力。 …… 离开客厅,奥古斯都径自走向他的卧房。 在他那张暗红色调的大床上,小萝莉捷琳娜女王躺在大床中央沉沉睡眠。 他走到床前,轻轻坐下,凝视着沉睡中微皱眉头的小萝莉,眼神安详。 他握住捷琳娜的小手,自言自语道:“喂,我要去打仗了,可能会很顺利的回来,但也很可能面对荒原以外的强大势力,再也回不来,我不知道等在我面前的是哪种情况,但我总不可能就这么一直隐忍等待下去不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扈从骑士啊,身为骑士,哪能退缩?” “不是说这世间只有你和我同行,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们就都不会孤单吗?可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醒来陪我一起走上战场?” 沉默。 熟睡中的捷琳娜依然毫无反应。 奥古斯都扬起一个捷琳娜断然看不到的灿烂微笑:“好吧,说说而已,你好好睡觉,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要醒来啊。” 他轻轻松开捷琳娜的小手,起身,最后凝视小萝莉,他决然转身。 然后他孤单走向战场。 …… …… ps:舵主你要加油啊,高考必然要凯旋啊! 第一百零八章阿尔弗雷德的疯子 “克里斯多夫台面上的扈从骑士团,算上预备役大约有600人规模,减去袭击阿尔弗雷德造成的将近200伤亡,目前可预估的克里斯多夫直属骑士团应该在400人规模上下,精锐折损严重,便连他的骑士团长也被证实是当初在德赫城袭击大人您的6个人之一;再就是他领地仆人的情况,总共有9个具备一定实力的仆人,其中能够确定肯定会和克里斯多夫共存亡的有4个人,因为同样拥有克里斯多夫家族血统的他们很清楚,如果克里斯多夫死了,他们也绝对活不下去;这就是说在克里斯多夫领地内,大约有一支至少接近千人规模的骑士团在等待我们。” 德赫城与克里斯多夫领地交界的边缘地带。 在凯蒂恩尼的营帐里,将仇恨深深埋在了心底的凯蒂恩尼简单向赶了过来的奥古斯都和埃尔维斯介绍他所了解到的大致情况,可能从他的话中,轻易便能看出只有300人规模骑士团的奥古斯都完全不具备与克里斯多夫正面抗衡的实力,毕竟3比1的人数比例着实悬殊;但从实际上看,不提紫鸢尾骑士团和火狐狸本身就是最精锐的300人,就说整体数量上,克里斯多夫这千人规模的骑士团真正能够参战的恐怕也只有一半,因为康斯坦斯,史蒂芬、菲尔莫斯这3位子爵的姿态,要求克里斯多夫必须得分派骑士严密提防,所以局势可能不利,但也肯定谈不上有多糟糕。 奥古斯都看着身前凯蒂恩尼临时绘制出来的克里斯多夫领地地形图,老实说,他这个不折不扣的战争门外汉很难从中看出什么门道,所以努力半天,发现他真没这方面天赋,奥古斯都便只好放弃,抬头看了看凯蒂恩尼,最终还是把视线放到凯蒂恩尼身旁的埃尔维斯身上,询问后者对接下来战争的理解。 这一路赶来的过程中,奥古斯都和这位身形偏瘦,形象很不符合骑士团长这个位置的火狐狸骑士团长并没有太深入的交涉接触,原因一是没必要,无论如何埃尔维斯都必须得遵从唐纳德老伯爵的命令完全服从奥古斯都,二是这位貌不惊人的火狐狸骑士团长似乎对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也不太感冒,虽说肯定不会有所谓的敌意流露,但除了正常必要的沟通,他也确实没主动和奥古斯都进行过其他交流。 他站在凯蒂恩尼身旁,个头足足比凯蒂恩尼矮了半个脑袋,加上体形也不彪悍,貌似跟各方面完美符合骑士形象的凯蒂恩尼相比,他先天处于弱势,但当然不能因此便轻视这位火狐狸骑士团长,事实上从奥古斯都很清楚,这位其貌不扬的骑士团长非但直逼7级的斗气实力不逊色于凯蒂恩尼,同时他的头脑也和他率领骑士团的名字也极为贴切——狐狸。 他双臂环抱在胸,眼睛放在地图上,道:“这是一场需要耐心的战争。” “从地图上看,我们要从德赫城一路抵达克里斯多夫的心脏摩根城,最近的路途也需要经过3个城镇,必须得考虑,一旦我们进入克里斯多夫领地,便不会再有后援,基本上就是处于孤军作战的环境当中,我们需要步步为营,不能着急,想要彻底摧毁克里斯多夫,便只能首先拿下玛索城,然后扎根,稳定向前推进,最大程度的歼灭我们周围的一切威胁,否则等到我们深入克里斯多夫腹地,再面临身前身后的敌人,可就危险了。”顿了顿,他耸肩补充道:“幸运的是,从我们这里到摩根城,看起来是一路平原,这意味着只要我们足够谨慎稳固,便也不需要考虑埋伏与陷阱。” 详细而全面。 门外汉奥古斯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凯蒂恩尼同样也对埃尔维斯的意见表示赞同。 事实上也确实如同埃尔维斯所说,没有后援的他们也必须得稳扎稳打步步推进,不然要是冒失跑到克里斯多夫的腹地,面临重重包围的处境,那哪怕他们这300骑士再精锐,困也会被困死在克里斯多夫领地,所以奥古斯都也很清楚,这是他们必须选择的唯一方案。 然而,却不是他必须选择的唯一方案。 奥古斯都目前重点需要考虑的事情的确是进攻克里斯多夫的事情,但他终究是阿尔弗雷德的掌舵者,他不可能将他的视线只局限在克里斯多夫的身上,他同时也得充分了解荒原的整体形势——就像他从玛丽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阿忒拉斯和斯图亚特已经做好了向索伦城进攻的充分准备,就是需要奥古斯都另外重视的一件事情,因为直接影响接下来荒原格局的,除了克里斯多夫与阿尔弗雷德的战争外,弗朗西斯的结局同样重要。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得尽快解决克里斯多夫这里的事情,起码得在弗朗西斯和阿忒拉斯的战争结束前解决这件事情,否则他很可能错过索伦的狂欢盛宴。 一个男人能站多高走多远,确实取决于手腕头脑等等因素,但其中尤其重要的还是格局。 因此,一方面需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另一方面却又没有太多时间,似乎是直接便让奥古斯都陷入矛盾当中。 但这种矛盾明显是奥古斯都早便考虑过的事情。 …… 他径自走到营帐中唯一的椅子上坐下,微微考虑片刻,迎着凯蒂恩尼和埃尔维斯的眼睛,他缓缓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够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凯蒂恩尼和埃尔维斯先是疑惑,随后迅速分析完各种可能,足够聪明的他们很快便也想到奥古斯都口中的另外一个办法,他们顿时惊讶,瞠目结舌望着坐在他们身前的奥古斯都,都不敢相信他居然会产生这个疯狂的想法。 果然,奥古斯都很快便接着道:“只要割下克里斯多夫的头颅,那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您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一路向摩根城狂奔?可您考虑过没有,不说我们抵达摩根城后很可能会陷入重重围困的处境,就算我们成功割下了克里斯多夫的头颅,我们又该如何离开?”皱眉克制着情绪的埃尔维斯直接问道。 但奥古斯都顿时摇头:“不,我的意思是,骑士团就按照你的思路稳步推进,尽可能的歼灭克里斯多夫的力量,至于割下克里斯多夫头颅这件事情,就由我和凯蒂恩尼来做,我会带走紫鸢尾最精锐的40名骑士,直接赶往摩根城克里斯多夫的城堡,剩下的骑士由你率领,一方面牵制克里斯多夫的骑士团主力,另一方面也随时等我的消息,第一时间赶往摩根城接应我们。” 凯蒂恩尼直接愕然,他当然知道他的伯爵这次面临的敌人除了台面上的克里斯多夫外,隐藏在克里斯多夫家族阴影中的那股强大力量才是阿尔弗雷德最后的敌人,那伯爵大人就这样直接前往克里斯多夫的心脏,难道完全不会担心那股强大力量会让他们再没有任何机会? 他想不通,可埋藏在心底的仇恨终究让他非常愿意跟随他的伯爵直接前往克里斯多夫城堡。 埃尔维斯同样愕然,但他的愕然只能是彻头彻尾的震惊。 阿尔弗雷德的人都是疯子吗? 第一百零九章玛索流浪酒馆(恳求首订) 穿过与德赫城接壤的荒堡,再绕过接下来的维基城,最终深入到克里斯多夫领地的腹地,奥古斯都在克里斯多夫的心脏边缘玛索城暂时停留;这一路他走的顺利而安静,可能是脱下了精美外袍的他换上了粗糙剑士服,也让骑士化整为零的缘故,也可能是每逢春天来自帝国各地的冒险者让荒原上多了许多陌生脸孔,他和同样穿着灰色剑士服的凯蒂恩尼路上并没有遭遇任何阻碍,甚至也没有和克里斯多夫领地内的护卫队正面碰上过,大抵算是个良好开端。 玛索城的构造布局同样类似奥古斯都前世对原始部落的印象,没有城墙,支离破碎的栅栏和石头墙纵横交错,再加上一座座矮小而壮观的石头房子便就奠定玛索的基石;整个城镇唯一一座称得上建筑的就是位于玛索最中心的‘流浪酒馆’——大约3层楼,由切割整齐的青色巨石堆砌,一楼除了一条长长吧台,便就剩下一堆散乱摆放的简陋桌椅,虽然无论条件还是环境都断然扯不上档次,但由于整个克里斯多夫领地像这样专门提供给冒险者歇脚的酒馆本身就相当罕见,哪怕是环境恶劣,居住一个晚上起码也得1枚波旁金币,物价高的咂舌,服务差的令人发指,却依旧在每年除了冬天以外从不会缺乏生意。 这就是物以稀为贵了。 穿着粗糙剑士服坐在酒馆角落的奥古斯都实在是很不起眼,尤其是周围10来名明显来自帝国的冒险者几乎跟他一模一样的穿着,在这间肮脏而昏暗的酒馆里就更不会有人留意他,他也完全不需要刻意掩饰,便能轻松获取他想要得到的一些信息。 比如这时跟他隔了一张桌子的那几个从他们交谈中得知是来自帝国坎索拉行省的冒险者小队,背对着奥古斯都的一个头发杂乱,声音粗犷,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冒险者便正在说着奥古斯都很感兴趣的话题,他灌了口廉价黑麦酒,肆无忌惮道:“克里斯多夫那个软蛋看来注定是要完蛋了。如果荒原真会成立新教区,那目前护教骑士团驻扎的阿尔弗雷德家族铁定不会放过他,不都说死了的阿尔弗雷德伯爵原本死在克里斯多夫的手中吗?尤其是这么长时间来克里斯多夫居然始终保持沉默,似乎就是默认了这个事情。想必不用等到阿尔弗雷德举起复仇的屠刀,他领地内的杂碎们都会因为恐惧将他埋葬。” 都是冒险者驻足的地方,没有贵族,加上最近玛索城,甚至整个克里斯多夫领地都弥漫躁动不安的氛围。便就没人阻止这个冒险者的口无禁忌。 他对面一名比较谨慎的年老冒险者四下看了看,握着手中的木酒杯,沉声道:“看来八成我们这次过来听到的消息都是真的,只是奇怪,克里斯多夫有什么理由不反抗?他好像确实是在等死?这样一来也就麻烦了,也不知道那位据说很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有能力攀扯上教廷的大腿,让数百年都不曾介入荒原的教廷直接派出护教骑士团驻扎,这位很有手段的伯爵会不会容不下我们这些来外者。” “真是无聊的担心啊,再有手段又如何?他能垄断整个针叶林的生意?除了我们手中掌握的线路。我就不信他能得到巫妖那边的宝石渠道。”背对着奥古斯都的彪悍冒险者不屑反驳他同伴的无聊担心,随后低头趴在桌子上发出古怪笑声:“再说,能攀扯上那群神棍的大腿,也不一定就意味着那位小白脸伯爵肯定有手段有心机不是?听说他可是潜入费里城跟帝国某位男性大人物玩了好几天男仆和老爷的游戏才返回荒原。” 就连性格比较谨慎的年老冒险者都忍不住低头失笑。 “怪不得这群同样来自帝国,有着共同目标的败类总是经常性内斗。” 他们口中扮演男仆角色的年轻阿尔弗雷德伯爵冷笑感慨,下意识便忽略了卑劣冒险者最后一句侮辱性质很重的话。 奥古斯都漠然抓起桌上‘流浪酒馆’最昂贵的劣质葡萄酒,用眼神制止了对面已经握起了大剑的凯蒂恩尼,他漫不经心道:“如果连这点屈辱都无法忍受,我们冒险前来克里斯多夫的心脏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况且杀了他们又怎样,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没有任何实际利益的杀戮。” “可他们该死。” 尽管遵从奥古斯都的眼神坐着没动。但凯蒂恩尼握着大剑的手依然坚定。 “那就记得他们的样子好了,总会有机会的。”奥古斯都随意喝了口没啥味道的葡萄酒,便低头开始琢磨他听到的这些信息。 凯蒂恩尼则死死盯着那个口无禁忌的冒险者,让人毫不怀疑哪怕他只是不经意转身。他的脸孔都会在凯蒂恩尼脑中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 …… ‘流浪酒馆’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明亮的光线瞬间洒在昏暗酒馆里,酒馆里零零散散坐着的10来号冒险者几乎同时便将视线放在了门口,接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便出现在了他们视野,低声下气给骂咧呵斥他的冒险者们陪着笑。这个背着一个破败包袱的小乞丐谄媚而卑微;然后一直等到冒险者再没人理会他,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乞讨对象,小乞丐闪烁着狡黠而明亮的眼睛,挨个打量酒馆里本就不多的人群,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角落的奥古斯都那里。 他小心绕过这些来自帝国,自视身份远比荒原罪民高贵太多的卑劣冒险者,最终走到奥古斯都身前,低声道:“少爷。” 恶魔的孩子,李斯特。 事实上这就是奥古斯都停留在玛索城的真正原因,也是和当初那6个孩子中唯一的一个幸存者李斯特取得联系后,得知李斯特有消息想要告诉他,奥古斯都才决定在这里等他,他撇了眼谨慎站在他桌子旁的李斯特,淡然道:“如果你口中的消息并没有如你所说为我带来惊喜,李斯特,你知道结果的。” 蓬头垢面艰难生存下来的李斯特咧嘴笑了笑,他将包袱抱在怀中。弯腰,道:“第一个消息想必少爷您已经知道,除了扼杀我们这些散布谣言的源头,克里斯多夫并没有阻止谣言的扩散。他甚至也没有解释;第二个消息就不是我能想明白的了,听说克里斯多夫的最喜欢的一位继承人已经秘密离开了荒原,同时带走的还有他家族最精锐的一支百人骑士团,去向无法考证,但这个消息绝对属实。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克里斯多夫始终留在他的城堡没有离开。” 奥古斯都握着酒杯的手下意识用力了几分,但他并没有流露任何反应,也没有说话。 李斯特谨慎继续道:“最后就是一些我听到的传言,据说克里斯多夫领地内的几位男爵已经在暗中试图与斯图亚特伯爵联系,还有几位则是与康斯坦斯子爵联系,同时我还听到一些流言,说是只要您出现在克里斯多夫的领地内,肯定也会有一些克里斯多夫的仆人会向您表示忠诚。” 这么顺利? 如果李斯特带来的消息确实属实的话,那也肯定称得上是给奥古斯都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奥古斯都很快分析着李斯特带来的消息可信度。结合他刚刚听到那些冒险者的谈话,那要是克里斯多夫真的安排他继承人离开了荒原的话,这些消息倒真的很可能是确切的消息,问题是克里斯多夫为何便这样投降放弃了挣扎?难道他真的被他背后的那只手彻底抛弃了?奥古斯都隐隐感觉这的确很有可能,要不然克里斯多夫也没理由任由他的领地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他紧接着便得出结论,要确定这些消息和他的这些猜测,关键就在于确定克里斯多夫那位继承人是否真的离开了荒原,如果是,几乎不用怀疑。奥古斯都就能够断定,肯定是克里斯多夫背后的那只手安排的这件事情,这应该也算对克里斯多夫另外一个方面的补偿。 他看了眼李斯特,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足够狡黠的李斯特当然也想到了奥古斯都不会轻易相信他。他笑了笑,小心拆开手中的包袱,露出一件精致黑外套的一角,他说道:“既然好不容易活着抓到了少爷您的衣角,我便当然不会松手放弃,我可不想将衣服还给您后便重新穿回我的衣服。肯定还是您赐予我的衣服更温暖啊。”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摇头接着道:“李斯特,你很聪明,那你便应该知道,这不够。” 谄媚的微笑凝固在了他的脸上,李斯特像是挣扎了很长时间,才艰难笑道:“这些消息出自我一个新朋友的口中,她是克里斯多夫城堡的仆人。” 大概摸到了一些头绪,奥古斯都先是玩味打量这个手段不俗的恶魔孩子,随后眼神逐渐漠然,但却没有说话。 李斯特深深垂头,当然明白奥古斯都意思的他,缓缓道:“我会将她带到您的面前证实这些消息。” 奥古斯都这才微笑,抓起面前的一个空酒杯,他示意凯蒂恩尼为李斯特倒了杯劣质葡萄酒,然后推到李斯特身前,轻声说道:“你要记得,既然选择了阿尔弗雷德,那么阿尔弗雷德给你的,你便当然能够拥有;可同时这并不意味着那就属于你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连你都属于阿尔弗勒德,你凭什么还能拥有属于你的秘密?要记得,从此以后,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属于阿尔弗雷德,属于我——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李斯特愕然,很聪明的他竟然像是理解不了。 奥古斯都也没介意,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也等到了他期待的惊喜,那他自然没必要继续留在这个肮脏的酒馆。 他起身,但没有拿起靠在桌子旁的大剑,随口道:“对了李斯特,记得你也拥有斗气的力量,那把剑便算是我私人赠送给你的礼物。” 愕然中的李斯特看着奥古斯都和凯蒂恩尼起身,走向酒馆门口,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听他那位恶魔父亲说过,所谓贵族,比起感恩,他们往往更擅长过河拆桥杀人灭口,那他这位少爷是不是算不上一位真正的贵族? 这个从没有为他自己活过的孩子缓缓伸手握住那把大剑,感觉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ps:  ps:恳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章愚蠢的行为(恳求订阅) 清冷而皎洁的银月悬挂在漆黑的夜幕。 奥古斯都站在摩根城外的一座土坡上,远眺不远方的克里斯多夫心脏。 他离开玛索便赶来了摩根城,也第一时间通过李斯特精密巧妙的安排见过了李斯特那位女仆新朋友,至于李斯特是如何通过女仆病倒在床上很长时间的母亲接触到女仆,然后又突破脸上有雀斑性格偏内向的女仆防线,成功从女仆那里获取到他想知道的信息,奥古斯都不太重视这一系列过程;他尤其重视的是,他当初给李斯特的任务只是让他们在克里斯多夫领地散播流言,那么当初处于九死一生环境中的李斯特怎么还能够想到费尽心思挖取这类消息? 这点李斯特给他的答案是,他担心奥古斯都在他失去利用价值后过河拆桥,便努力生存的同时试图证明他的价值。 辛酸而顽强。 哪里是一个15岁的孩子应该有的晦涩心思。 奥古斯都的确再次认识了这个他本身就相当欣赏的平民孩子,有智慧,有野心,同时也能很好的把野心藏在他的艰难生存路上,平衡把握着他的野心和他的欲望,这样的孩子,奥古斯都很愿意相信,只要给他一把足够锋利的剑,再艰难再黑暗的环境都不能阻止他想要活下去的脚步。 他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李斯特,李斯特迎着他的眼神咧嘴笑了笑。 因为欣赏,奥古斯都便没有扼杀李斯特的新朋友,而是更稳妥的安排骑士将女仆和她的母亲暂时送离了摩根城,对细节的专注让奥古斯都不愿意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这个安排其实已经是他莫大的仁慈,至于往后李斯特会如何处置那个把克里斯多夫城堡当成她整个世界的单纯女仆,奥古斯都不认为这是他应该操心的事情,只是想到送走女仆时李斯特的冷淡与无所谓,他并不觉得单纯女仆会有一个童话结局。 他在利用他这个平民孩子,他这个平民孩子为了生存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能利用的一切? 这便是最真实的荒原生存法则。 收起这些没意义的感慨。奥古斯都逐渐眯起眼睛。 既然已经确定克里斯多夫基本上放弃了抵抗,也根本便是采取了等死的方式面对阿尔弗雷德的全面宣战,本身就不优柔寡断的奥古斯都当然能够决定最大程度的加快他的进攻步伐,尤其是考虑到即便他和唐纳德的骑士团出现在克里斯多夫腹地。克里斯多夫也没有号召他领地仆人共同抵抗,他就更是不会有太多无谓担心了,他没有转身,平静吩咐凯蒂恩尼道:“派人通知康斯坦斯、史蒂芬子爵等人,不必再摆姿态了。直接进入克里斯多夫的领地吧,否则来晚了可就分不到他们想要的土地了;另外通知埃尔维斯,让他知道没必要再顾忌没有后援的问题了,尽快,最快赶到摩根城。” 感受到伯爵的坚决,凯蒂恩尼躬身应下,他的眼神同样炙热。 …… 在与阿尔弗雷德德赫城接壤的克里斯多夫领地荒堡城内,面对荒堡城休伦男爵仅有的百人骑士团,身后是火狐狸最精锐的200骑士团外加阿尔弗雷德平均实力在4级左右的60人预备役骑士团,埃尔维斯几乎不用刻意针对性部署。以绝对的实力优势,根本是碾压姿态,悍然而干脆的便将荒堡城的防御力量彻底摧毁,一路挺进荒堡城中,没再遭遇任何实质性的抵抗,从清晨发起进攻,到中午,他和他的骑士团便已经牢牢占领了荒堡城的休伦庄园。 尤其是这个过程中唐纳德的上帝宠儿还没有参战,便更是不难想象他的推进是何等的轻松霸道。 简直让埃尔维斯都潜意识感觉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然后就在埃尔维斯积极驻扎荒堡城,等待周围克里斯多夫其他仆人前来围剿迎战的同时。深入克里斯多夫心脏的奥古斯都派人送来信件。 埃尔维斯沉默看完奥古斯都下达的命令,他并不知道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在克里斯多夫心脏部位遇到了怎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奥古斯都不过才离开3天,为何便突然改变了步步为营的决定。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摩根城,甚至再不顾他们一旦出现在摩根城可能会面临的围困局面——但这终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骑士,是唐纳德家族的扈从骑士,他必须得遵从老伯爵的意思完全服从这位阿尔弗雷德伯爵的调遣。 服从永远是骑士守则的基础。 因此压下心中的疑惑和忐忑。当天晚上埃尔维斯便下令骑士团拔营,朝着距离荒堡城最近的维基城继续挺进。 奇迹,或者是荒诞场景直接上演。 抵达维基城外围的时候,没遭遇抵抗的埃尔维斯以为是维基城的领主没有防备,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凌晨时分,埃尔维斯便下令没有休息的骑士直接杀入维基城,一路冲向维基的领主庄园,打算一举拿下维基,然后略作休整再向玛索进攻。 中间没遇到任何抵挡,让埃尔维斯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本就疑心的他始终认为等待在他面前的肯定是个陷阱。 陷阱,倒确实是个表面上的陷阱,起码维基城并不像埃尔维斯看到的那样完全没有防备,甚至在埃尔维斯率领骑士团出现在维基领主庄园的时候,他一眼便就看到同样是一支百人规模上下的骑士团严阵等在了那里。 可就在埃尔维斯心中安定以为终于遇到了敌人,第一时间反应便要率领骑士团冲锋的时候,维基城的领主却突然从他的骑士团后方走出来,直接步行到埃尔维斯的身前,躬身,毫不含蓄的表明了他愿意向阿尔弗雷德投降的意图。 投降? 拥有百人规模骑士团的维基领主向同样只拥有百人规模的阿尔弗雷德投降? 埃尔维斯感觉莫名其妙,简直是一头雾水。 可不管怎样,这样滑稽的事情确实是这样的莫名其妙便上演了。 于是接下来,埃尔维斯便完全是一路摧枯拉朽的姿态直接踏入克里斯多夫的腹地,势如破竹,也根本没人正面给他带来强力狙击。 …… 越来越多的消息都正面或侧面的证实了克里斯多夫彻底放弃了抵抗的意图。种种迹象也完全表明再不用奥古斯都绞尽脑汁的去研究应付克里斯多夫的策略了,尤其是伴随埃尔维斯率领的骑士团以一路无比流畅的姿态逼近玛索城,等待在摩根城外围的奥古斯都几乎已经看到克里斯多夫覆灭的局面。 这个被彻底抛弃了的棋子终于迎来灭亡结局。 奥古斯都没有太多感慨,‘行善者复活得生。作恶者复活定罪’,这本身就是上帝的旨意。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一去不返。 然而。 就在奥古斯都等待埃尔维斯骑士团抵达摩根城的最后一个晚上,坐在城堡里等死的克里斯多夫伯爵也终于露出他致命獠牙。 奥古斯都和凯蒂恩尼藏身摩根城的地带不复杂,位于摩根城外围的一个贫民石屋区,简陋破败且腐朽。是李斯特精心在摩根城挑选、选择的最佳地点,奥古斯都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对李斯特的狡猾表示了他的赞赏,毕竟,这个地带本身就鱼龙混杂,天然的妓女盗贼聚集地,再加上环境糜烂,连老鼠都不愿意居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又有谁能够想到尊贵的阿尔弗雷德伯爵会临时藏在这里。 可就在这天晚上,睡眠程度一直比较浅的奥古斯都突然隐约嗅到危险气息,然后等他顿时坐起来。守在屋外的凯蒂恩尼已经直接推门走了进来,神情格外阴沉,急促道:“克里斯多夫的骑士团已经将这一带重重包围。” 奥古斯都第一时间考虑究竟哪里出现了纰漏。 可根本没给他深入考虑的时间,石屋外原本安静到渗人的夜色顿时弥漫奔腾的马蹄声,并且伴随马蹄阵阵,一把把夜色中格外明亮的火把照耀大地。 奥古斯都走出石屋,一眼便就看到,等在他身前的是一支起码200人规模的骑士团,里三层外三层,将他的石屋重重包围。也将这一带石屋区围的水泄不通,不要说凭他的实力,就算加上凯蒂恩尼和藏匿在周围黑暗中的40名阿尔弗雷德扈从骑士,想要突围。希望近乎渺茫。 骑士团正前方骑在马上的赫然便是哪怕夜色都无法遮掩他白皙皮肤的克里斯多夫伯爵大人。 他正面面对走出了石屋的奥古斯都,神情生硬而刻板,没有嘲弄没有怜悯,同样也没有憎恨,只是漠然到毫无情绪。 这应该是第一次索伦会议后,奥古斯都和这位他父亲生前最信赖的‘朋友’第一次正面接触。 …… 克里斯多夫率先打破沉默。火把猎猎下,他轻声说道:“安静在你的城堡等待克里斯多夫覆灭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做出这样愚蠢的行为?只是想为你的仆人亲手割下我的头颅?小奥古斯都,我必须得告诫你,这一点比起你死去的父亲,你可实在是差的太多了,年轻人果然没有耐心吗?” 奥古斯都没有说话,闪耀在夜色中的火把将他的脸色映衬的格外通红。 很难想象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能够维持他的从容与平静,他自嘲笑了笑,缓缓开口:“或许这是上帝给你的另一扇窗户也说不定。” 克里斯多夫扬了扬唇角,上帝?上帝真的还在吗? 他眼神迅速冰冷:“感谢上帝的仁慈,看来我如果不顺手推开这扇窗户,恐怕连上帝都会愤怒——当然,我同样得感谢你的愚蠢为我带来的最大机会。” 像是牢牢攥紧这个机会再不会放手,他说完便猛然挥手。 周围的克里斯多夫骑士们同时扬起手中长枪,在火把照耀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带来最直观的死亡威胁,向奥古斯都步步紧逼。 奥古斯都退无可退。 …… …… ps:订阅,太可怕了……泪流满面,惨不忍睹。 叹气,求订阅,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一章高潮迭起(恳求订阅) 没有人能够想到几乎只需唾手便能摘取胜利果实的奥古斯都竟然顿时面临绝境,更没有人能够想到放弃了反抗根本便是选择等死的克里斯多夫伯爵反而再次扼住命运咽喉,这样华丽逆转的变故恐怕就连神圣帝国最富盛誉的文学巨匠浮士德都会感觉戏剧而荒诞。 奥古斯都紧握了握手中大剑。 想逃走希望渺茫,不反抗肯定死亡,这个实在没选择必要的选择题完全不会让他产生犹豫,迎着身前骑士手中闪烁寒芒的长枪,不用刻意暗示站在他身后的凯蒂恩尼,两人同时发力,豁然便向着他们正前方的克里斯多夫伯爵默契而决然的绽放力量,擒贼先擒王?不,事实上奥古斯都也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清楚的知道,控制住克里斯多夫,剩下的骑士自然土崩瓦解。 幸运的是,矮小石屋群地形狭窄,200人规模的骑士团挤在一起根本没有冲锋的空间,但不幸的是,同样是因为地形狭窄,挤在一起的克里斯多夫骑士们甚至只需要一个转身便就挡在了克里斯多夫伯爵的身前。 已经走出‘觉醒骑士’的范畴,踏入了‘规则骑士’领域的奥古斯都力量堪比5级斗气,再加上克里斯多夫的精锐骑士要么死了,要么被他唯一的继承人带走,这时阻挡在奥古斯都身前的骑士便完全挡不了奥古斯都的脚步,他的大剑刚与一名骑士的长枪接触,下一刻便悍然削断了骑士长枪,直接破穿铠甲,顺势便刺入骑士的胸膛,可谓凌厉霸道——然而遗憾的是,骑士终究太多了,刺穿了一名骑士的心脏,奥古斯都很快便又迎来身前身旁起码6杆长枪,造成他只能放弃他的意图,迅速退回他身后的石屋前。再次寻找机会。 现在的他终究远不能和阿尔伯特相提并论。 马上的克里斯多夫伯爵神情依旧漠然。 他没有感慨小奥古斯都实力上的惊人成长,不管怎样,好不容易拥有这个机会,那他眼中的奥古斯都便当然只能是个死人;他扭头看了眼阿尔弗雷德的头号扈从骑士。察觉到即便凯蒂恩尼已经悍然收割了他5名骑士的生命,可一时间也断不可能突出骑士的重围,他便终于握剑跳下了战马。 既然是这个小家伙一路将他逼到死路,当初也是他埋葬了这个小家伙的父亲,那他很乐意亲手将他送到他父亲的身旁。 他缓缓走向背靠石屋。犹如困兽的小奥古斯都,平静,并没有说话。 周围的骑士清晰洞悉到他们伯爵的意图,紧握长枪保持戒备,也停下了脚步。 奥古斯都悄然眯起眼睛,将沾染鲜血的大剑从右手换到左手,他狞笑道:“是要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真是感谢您的慷慨。” “不用客气,记得到时候代我向你的父亲问好。” 刻板的声音落地,克里斯多夫伯爵手中的长剑猛然刺出,刺向奥古斯都的心脏。奥古斯都也悍然选择与克里斯多夫正面碰撞;克里斯多夫想要亲手割下他的头颅,奥古斯都又何尝不知道他能否逃离这重重包围,关键就在于他能不能把握克里斯多夫赐予他的这个唯一机会,战胜克里斯多夫。 答案似乎瞬间揭晓。 尽管斗气力量明显侧重敏捷与速度,克里斯多夫手中的长剑也犹如毒蛇般灵巧,但当奥古斯都手中的大剑与长剑直接碰撞,面对步伐依旧稳定的克里斯多夫,奥古斯都依然接连倒退,明显是力量上有着显著悬殊;不过这其实也不出乎奥古斯都的意料,很早以前他便知道克里斯多夫起码拥有6级中阶的斗气力量。因此,说他不知死活也好,困兽之斗也罢,奥古斯都到底不能放过眼前这个唯一机会。 他放弃了任何所谓的技巧。也放弃了每天坚持的力量控制,就是以最纯粹的力量在一次次后退,再一次次向克里斯多夫发起冲锋。 克里斯多夫也没有机会再发挥他的敏捷与速度优势,在奥古斯都悍不畏死的冲锋下,他同样以最直接的方式扼杀奥古斯都的一切希望。 大剑与长剑碰撞的尖锐声不绝于耳。 哪怕大剑早已遍布缺口,奥古斯都的虎口与唇角都泛出鲜血。可奥古斯都依旧眼神坚定,决然而然。 只是,力量的差距终究不可逾越,在克里斯多夫的漠然神情下,奥古斯都的决然只能悲壮且可怜。 …… 火把将摩根城外这黑色地带映衬的通红一片,弥漫着尖锐的金属碰撞声,整个区域似乎都被死亡阴影所笼罩。 突然,从克里斯多夫最外围的骑士团中陡然爆发一阵让人心悸的惨烈哀嚎,并且随着这明显不止一人发出的惨嚎,位于奥古斯都身后小石屋后方的骑士团顿时陷入恐慌的慌乱当中,就像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原本呈圆形死死将小石屋围了起来的克里斯多夫骑士团顿时出现一个缺口,虽然这个缺口距离小石屋依然有段不近的距离,可围在石屋周围的骑士们仍然下意识向那个缺口补充过去。 那里,跟随奥古斯都一同潜入克里斯多夫心脏的40名紫鸢尾骑士同时冲锋,试图打开一个缺口,为奥古斯都创造逃离路线。 只是遗憾的是,他们脱下了铠甲离开了战马;否则普遍实力维持在5级左右的紫鸢尾骑士倒真的很可能杀出一条血路。 缺口以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缓慢推进,克里斯多夫的骑士们也迅速填充。 再次被强大力量震退的奥古斯都整个人都贴在了石屋的墙壁上,他抹了把唇角鲜血,眯着眼睛盯着身前克里斯多夫,他剧烈喘息,他知道是他的骑士来了,但他同样知道,想要突破重围接应他,仍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也完全不会产生死里逃生的兴奋感。 克里斯多夫同样轻微喘息,在确定小奥古斯都完全没可能逃离的基础上,他随意瞥了眼石屋后的慌乱。 而就是他这随意一眼。为奥古斯都再次创造机会。 连克里斯多夫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精神上的突然恍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很恐怖,只是骤然觉得全身发冷,心底也毫无征兆的泛出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克里斯多夫握着长剑的手甚至都下意识握的更紧——然后等他猛然清醒,便就看到趁着他这个精神恍惚,离开了小石屋的奥古斯都已经试图杀向他的骑士,与前来接应他的骑士汇合。 “难道那种感觉竟然是他创造?不然他为何能够精确把握到他精神恍惚的一个瞬间?” 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可怕的感觉,克里斯多夫压抑他的震惊。死死盯着再次被他骑士围困的小奥古斯都,他到底还是很清楚,他这个时候最需要做的,不是考虑这些无关大局的事情,而只能是割下小奥古斯都的头颅。 他握剑再次逼向奥古斯都。 似乎局面就会在这种残酷的胶着中逐渐倾斜,最终还是倒向克里斯多夫。 这一点,克里斯多夫清楚,奥古斯都同样也清楚,他们都知道哪怕紫鸢尾骑士及时到来,可想要改变战局。对于拥有200人规模骑士团的克里斯多夫伯爵来说,基本上不存在什么希望。 …… 然而他们清楚,却并不意味着在场所有人都清楚。 处于紧张战争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跟随克里斯多夫一同前来,也一直骑马位于克里斯多夫身旁的富兰克林子爵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掀起了他脸上的骑士面罩,露出他方正而坚毅的脸孔,也露出他眼睛上浓重的两撇眉毛。 他眼神全然复杂。 他是克里斯多夫领地心脏城镇摩根城的领主,同时也是跟克里斯多夫有着血统传承的克里斯多夫旁系,而由于最近的克里斯多夫理论上就是在等待死亡,他便带着他的骑士团暂时驻扎在克里斯多夫伯爵的城堡。一起面临来自阿尔弗雷德的死亡威胁,最终便也顺理成章的出现在了这个生死战场。 这段时间谁都知道克里斯多夫已经是躺在棺材里,但貌似毅然与克里斯多夫共存亡的富兰克林子爵实际上并不想死。 那眼前这个局面似乎就是他彻底摆脱死亡的唯一机会? 他当然不会如克里斯多夫伯爵那样,认为只要阿尔弗雷德伯爵死了。那么克里斯多夫便没有问题了,事实上每当富兰克林想起克里斯多夫居然是在试图阻止新教区的成立,与整个荒原,甚至光明教廷为敌,富兰克林都忍不住泛起对拖着他们一起死的克里斯多夫产生深深的憎恨,所以当拥有克里斯多夫血统。只能无奈追随的他察觉到他完全拥有改变这一夜战争走向的能力,直接挽救与光明教廷紧密联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生命,他便再遏制不住了他心中的蠢蠢欲动。 尤其是随着阿尔弗雷德的骑士悍然出现,让富兰克林很清楚的知道阿尔弗雷德伯爵并不容易死,甚至也怀疑奥古斯都肯定还有其他底牌以后,他就更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了。 他将他头上的骑士头盔猛然摘掉,方正的脸孔再没有丝毫犹豫,丢掉头盔,他抽出他腰间大剑,转身向身后属于他,属于富兰克林家族的骑士吼道:“上帝作证,属于主的富兰克林终将唾弃背叛主,游走在黑暗边缘的克里斯多夫,他必将受到主的公正审判,惩罚!” 背叛与被背叛,始终是荒原永不磨灭的主旋律。 于是等到富兰克林子爵亲手砍下身旁一名克里斯多夫骑士的头颅,他身后富兰克林家族的骑士们便再也不用愕然犹豫了。 前一刻几乎唾手便能摘取到的胜利果实再次消失,只是这次主角换成了克里斯多夫伯爵大人。 真是一出高潮迭起的荒诞戏码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我用鲜血为你加冕 局面迅速倾斜。 可能只带来50名扈从骑士的富兰克林子爵就骑士数量来说确实不足以决定战局,但这终究不是简单的加减法数学问题,克里斯多夫少了一枚筹码,便意味着奥古斯都多了一枚筹码,最终造成的结果便是奥古斯都与富兰克林子爵加起来近百人的骑士面对克里斯多夫只剩下不足150人的骑士,想要获取最终胜利兴许不会轻松,但如果只是试图冲出重围离开战场,显然也不会太困难。尤其是有了富兰克林的骑士协助,凯蒂恩尼也终于能够抽身协助奥古斯都,趁着完全预料不到这个突发情况的克里斯多夫一个踉跄,凯蒂恩尼本身便不弱于克里斯多夫的斗气实力几乎瞬间便为奥古斯都创造出了最轻松的逃离机会。 奥古斯都的冷静让他很清楚他必须得第一时间离开,没必要再让他的骑士付出不必要的牺牲。 他手中大剑狠狠掷向一匹战马上骑士的咽喉,在骑士落地前他便顺手抢夺了战马,然后最后凝视被凯蒂恩尼拖住脚步的克里斯多夫,奥古斯都再不迟疑。 接下来的凯蒂恩尼和紫鸢尾骑士便再没有太大压力了,既然克里斯多夫的目标只能是奥古斯都,那他当然没有兴趣死死咬住这群断然影响不了大局的紫鸢尾骑士,所以一直到战场冷却,紫鸢尾骑士全部撤离,克里斯多夫都再没有下达追击命令,只是将眯起的眼睛阴狠放在逃离战场的富兰克林身上,他神情狰狞。 哪里还能维持他的刻板与漠然。 愤怒与憎恨几乎让他想要撕裂他的胸膛。 他狂乱而怨恨的挥舞大剑,发出凄凉哀嚎,就像一头濒临死亡的野兽。 上帝,真的不在了。 …… 奥古斯都向着摩根城外一路狂奔,艰难遏制他的伤势,他已经想通他为何会突然陷入这个危险局面,甚至差点在拥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面临死亡审判,说到底。这段时间的好消息终究还是让他大意了,他也低估了克里斯多夫伯爵对他城堡乃至摩根城的掌控程度,不要说他潜入摩根城居然还敢不知死活的跟克里斯多夫城堡里的女仆接触,恐怕他刚出现在摩根城。克里斯多夫伯爵就已经掌握了他的动向。 同样的,几乎摘取到胜利果实的克里斯多夫也是因细节而失败,他一直在等待死亡也一直没有再挣扎,便就没有跟他的仆人们进行任何解释,更没有试图让他的仆人们知道荒原新教区这个消息根本是不折不扣的谣言。所以绝望中的他便忽略了人性,也忽略了他的仆人们对活下去的热切向往,最终导致在拥有哪怕一点生存机会的情况下,他的仆人完全不会有任何障碍的便就选择背叛他,背叛他们相同的血统。 细节终究是个擅长在不经意间吐出致命毒液的魔鬼。 奥古斯都一路狂奔到摩根城外的荒原,确定安全才勒马停下脚步,但也是直到跳下战马,他才感觉到身上的几处伤势实在刺痛,他皱眉掀起胸膛上被鲜血侵染的粗布麻衣,看了眼已经停止泛出鲜血的伤口。他暗暗庆幸还好伤口不深,否则在这种缺医少药的环境中,他真不能保证他能坚持多久;然后驱散一路因恐惧而带来的兴奋与紧张,他平复着他的情绪,将视线放在来时的路上,等待他的骑士。 没过多久,马蹄声很快由远到近逐渐清晰。 同样抢夺了一匹战马的凯蒂恩尼终于赶到,他第一时间下马躬身行礼,奥古斯都则是打量凯蒂恩尼,察觉他的骑士队长难得的并没有受伤。他才微微松了口气,询问紫鸢尾骑士的伤亡情况。 紫鸢尾骑士自然不可能都抢夺战马及时赶来,实际上奥古斯都也知道他的骑士们这个时候肯定暂时分散,稍作休整后便会再次出现在他周围。 凯蒂恩尼粗略回道。死了7个,其余都是轻伤。 也是,重伤的恐怕根本没机会逃离吧。 奥古斯都沉默,这个伤亡对于本身就缺乏高端力量的阿尔弗雷德来说算是比较严重,尤其是考虑到这个不必要的伤亡是因为他的疏忽,他便更是悄然黯然。但他终究不会沉迷他的黯然,很快调整情绪,他又问道李斯特是否安全逃离,在当时混乱局面中,奥古斯都清晰记得他是看到李斯特狡猾的藏在了几名克里斯多夫骑士尸体的中间假装尸体,理论上来说那样混乱的环境应该也没有人会注意李斯特这个不起眼的‘尸体’。 确实狡猾懦弱。 但奥古斯都当然不会厌弃李斯特的行为,他很清楚哪怕李斯特再不畏死,他都不可能帮上什么忙,只能是白白送死,所以对李斯特本身就相当欣赏的奥古斯都倒真的只能更加欣赏李斯特的狡猾。 答案是肯定的,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奥古斯都不再说话,凯蒂恩尼也没再说话,黎明时分,他们周围一片死寂。 …… 大地突然轻微颤抖。 始终保持戒备的凯蒂恩尼顿时便将他的手放在了大剑上,然而凝望马蹄阵阵的源头,奥古斯都却淡然道:“不用紧张,是我们的朋友来了。” 富兰克林子爵和他的骑士追寻奥古斯都的足迹姗姗来迟。 这位奥古斯都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到居然会在那种情况下背叛克里斯多夫,为他提供最大帮助的子爵跳下战马,便直接做出一个让奥古斯都更加意外的动作,他毫不犹豫单膝跪在奥古斯都身前,低下他的头颅。 奥古斯都眯着眼睛掩饰他的意外,打量这位脸孔方正眉毛粗重,放在他前世也只能用一脸正气来形容的克里斯多夫仆人,他必须得承认,无论相貌还是行为,他都完全想不出这个他甚至说不出完整名字的克里斯多夫仆人背叛克里斯多夫家族的理由和动机,所以最终他便直接问道:“为什么?” 富兰克林子爵抬头,不谄媚不惊慌也不存在所谓愧疚,坦然道:“为了生存。” 然后迎着奥古斯都的眼睛,他解释道:“既然克里斯多夫是为了阻止荒原成立新教区,才选择与阿尔弗雷德为敌,那克里斯多夫家族基本上就注定了最后的灭亡结局,不提我本身就很愿意相信您肯定还有底牌保证您能够走出刚才那场围困,哪怕您走不出,克里斯多夫终究也还是要灭亡,因为护教骑士团终究还驻扎在您的领地,您那位妹妹还有唐纳德都不会让克里斯多夫继续活下去,我不想死,所以身上流淌着克里斯多夫血统的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向您表示我的臣服。” 奥古斯都神情复杂,很清楚荒原新教区这个消息根本不可能,也很清楚一旦他死了,那克里斯多夫肯定会拥有很大生存机会的他实在感觉滑稽。 真不知道这位‘目光悠远’的子爵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他没有犹豫,径直问道:“跟你一样拥有共同想法的还有多少?” 富兰克林子爵松了口气,这大概就是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愿意接纳他的信号,他想了想,回道:“很多,没有人想死,尤其是贵族。” “那您是否介意为我联络这些贵族,告诉他们阿尔弗雷德愿意与明天晚上共同围攻克里斯多夫城堡的人构建友谊?” “这是我的荣幸。”方正的脸孔泛起微笑,富兰克林子爵再次低头,真诚道:“再次感谢您的宽容,未来我必将证明富兰克林的忠诚。” 忠诚? 奥古斯都看着这位前一刻刚刚背叛与他拥有相同血统主人的子爵,漠然道:“我不需要忠诚,给我服从便是。” …… 一路摧枯拉朽以无比强硬的姿态顺利进入克里斯多夫腹地的埃尔维斯骑士团长终于赶到。 与此同时,与克里斯多夫家族领地接壤的康斯坦斯子爵、史蒂芬子爵、菲尔莫斯子爵也第一时间率领各自扈从骑士团正式踏入克里斯多夫的领地,参与由阿尔弗雷德主导的颠覆克里斯多夫大行动;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但这一切又何尝不是侧面证明着阿尔弗雷德在遗弃荒原的绝对号召力? 克里斯多夫家族彻底陷入飘摇,再没有谁会怀疑克里斯多夫是否还能等到春天。 第二天下午,在富兰克林子爵的安排下,依然等候在摩根城外围的奥古斯都迎来埃尔维斯和他的火狐狸骑士团以及阿尔弗雷德紫鸢尾骑士团,他没有理会埃尔维斯盯着他伤势的古怪眼神,第一时间便吩咐埃尔维斯让骑士们简单休整,然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向克里斯多夫城堡发起最后进攻。 埃尔维斯自然遵从。 当天晚上,就在克里斯多夫不想死的仆人与奥古斯都所率领的骑士团沉默向着摩根陈最中央的克里斯多夫城堡稳定挺进的同时,奥古斯都得到来自他城堡里唐纳德老伯爵送来的最好消息——沉睡了整整两个月的捷琳娜女王终于苏醒。 那一刻,望着近在眼前的克里斯多夫城堡,很长时间都没有微笑的奥古斯都悄然扬起他的唇角,他在心底向只有鲜血才能为她带来兴奋的小萨满轻声说道:“我用鲜血为你加冕。” …… …… ps:订阅惨淡,已经扑了,便意味着我完全不需要关注数据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用我最大的热忱来专心致志写好这个我想要的故事吧。 顺便求点推荐票啊,月票啊,什么的……来给我一个爆发的理由? 第一百一十三章命运 克里斯多夫城堡依然巍峨耸立,然而克里斯多夫已经亡了。 就像夜幕中的繁琐星辰,连成线构成一副壮观画面的火把彻底笼罩克里斯多夫,包括奥古斯都的300人规模骑士团,再加上像富兰克林子爵这种因为不想死而选择背叛的克里斯多夫仆人,起码600人上下的骑士将克里斯多夫城堡重重围困,在他们面前,除了很难构成威胁的不足200人克里斯多夫骑士外,便就只剩下了再没有任何防御力量的孤零城堡,奥古斯都很清楚,只需要等到他的冲锋命令,克里斯多夫便将永远成为历史。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命令凯蒂恩尼和埃尔维斯进行冲锋。 火把将漆黑的夜幕点亮,空气到处弥漫加菲黑木燃烧时所发出的刺鼻臭味,就在这样紧张刺激的氛围中,奥古斯都突然轻轻夹紧战马,独自往前走了几步,正面出现在了他们前方的克里斯多夫骑士团面前,也让双方本就紧张的气氛再次升级,几乎同时,双方骑士都瞬间抓紧了大剑,扬起了长枪。 然而奥古斯都只是轻轻举起了右手,朝着长枪几乎距离他的身体不足1米的克里斯多夫骑士,他笑道:“不要紧张,骑士。” 是在开玩笑吗? 奥古斯都显然没这个意思,老实说,哪怕他来到这个世间已经将近半年,可他依旧理解不了眼前这些骑士愚蠢的忠诚,在他看来,既然克里斯多夫伯爵完全就没有阻止他骑士们的逃亡,那这些骑士又何必宁愿死亡也要守护他们的克里斯多夫?有价值吗?有意义吗?如果真的忠诚,为什么不选择逃亡,为什么不用剩余的生命在黑暗中的寻找颠覆他们的敌人,也就是阿尔弗雷德的机会?所以说,他的价值观世界观也真的很难跟所谓骑士精神形成一致。 当然,理解不了不重要,奥古斯都也不会因此便轻视嘲弄这些愚蠢的忠诚骑士。他同样不吝啬他最大的敬意,哪怕是敌人,哪怕依然要埋葬他们。 “既然你们的伯爵不愿意出来,我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纵然早将生命置之度外,但面对他们头号敌人提出来的荒诞要求,克里斯多夫的骑士们依旧茫然,他们貌似坚定,但神情中流露出来的紧张终究不可避免。 “如果你们愿意。我会考虑给你们的伯爵一个尊贵体面的死亡方式。” 恶魔奥古斯都微笑诱导,像是忘记了他答应克里斯多夫的头颅只能用来祭奠他仆人的生命。 正直的克里斯多夫骑士们犹豫再三,领头的几个相互交换眼神,最终竟然荒唐答应。 真是让人感慨的忠诚啊。 奥古斯都微笑致意,随后无视这种必将不死不休、也只能有一方存活的惨烈局面,他在身后凯蒂恩尼的担忧和埃尔维斯的瞠目结舌中从容前行,一路走过克里斯多夫骑士为他让开的一条路,他独自走向克里斯多夫的城堡,也独自出现在城堡的台阶前,最后竟然真的一个人踏上台阶。走进城堡。 …… 城堡内,灯火通明,葛祖玛吊灯再加几颗璀璨的龙眼,映衬的城堡内亮如白昼。 克里斯多夫伯爵便在这样的明亮环境中,孤单坐在城堡最中央的那张暗红沙发上。 他看到了他的门被推开,便微微皱眉,然后又看到居然是小奥古斯都走了进来,便下意识握起靠在身旁的大剑。 已经换上了笔挺燕尾服的奥古斯都自然能够注意到克里斯多夫伯爵的情绪变化,他在克里斯多夫伯爵握起了大剑时便停下脚步,接着微笑。右手贴在胸膛,他躬身行礼,优雅而得体,笑道:“有意义吗?您认为这个时候您还有任何的机会吗?为什么不能保持您的体面和优雅迎接死亡?” 克里斯多夫生硬的神情没有变化。可握着大剑的手终究是微微松了松。 贵族,体面与优雅永远是他们的第二生命,那既然生命注定失去,第二生命便当然需要死死捍卫。 奥古斯都这才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克里斯多夫伯爵面前的那张沙发前,他又道:“为了证明我并不愚蠢。也并不像您想象中那么没耐心,我想在您的城堡里等一等,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尽管克制的很好,但克里斯多夫伯爵还是忍不住微扬了唇角,真是个尖酸刻薄的混蛋啊,他当然听得出奥古斯都的言外之意就是在提醒他前一夜,他几乎扼杀他生命时他所说过的话——是刻意让他再次想起那天晚上突然拥有无限希望,却又最终面临绝望,从天堂直接跌入地狱的惨痛失落感吗? 他没有说话。 从容坐在他对面沙发上的奥古斯都也没再说话。 明亮而华丽的城堡里全然沉寂。 这种氛围毫无疑问充斥着浓重的诡异感,毕竟,他们两个都很清楚今夜之后他们只能有一个人活下去,并且也只能有一个姓氏继续存在这个世间,那他们又有什么理由这样安静坐着,并且还是面对面安静坐着? 尤其是再联系到克里斯多夫和阿尔弗雷德从前根深蒂固的友谊,这种诡异感就越发荒谬。 可不管是奥古斯都,还是克里斯多夫却都再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这样平静坐着,似乎是在相互考验对方的耐心或心理承受力,又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然后,仿佛是印证还是那天晚上克里斯多夫伯爵那句‘年轻人果然没有耐心’,终于还是奥古斯都打破这种诡异氛围。 他微笑开口,像是从神情刻板的克里斯多夫伯爵脸上找到了很多答案,他说道:“我想我明白了这一切。”接着,迎着克里斯多夫的微微皱眉,他坦然继续道:“导致您最终向阿尔弗雷德城堡发起进攻的,看来果然是金矿的事情,只是我依然想不出您背后究竟是谁给您提供了勇气和力量。” “为什么?” 明亮光线下皮肤白皙到渗人的克里斯多夫终于艰难说出第一句话。 奥古斯都笑了笑,大致知道克里斯多夫询问方向的他摊手:“很简单,也只有您能够进入我父亲的书房,那就意味着也只有您有机会接触到阿尔弗雷德的秘密;再加上德赫城与您的领地接壤,想必您也能够考虑到,阿尔弗雷德一旦灭亡,德赫城在您全力争取下必将落入您的手中,那金矿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属于您;只是伯爵,您也肯定知道您一个人吞不下这个金矿的,那么究竟是谁在您背后主导的这一切?或者说,主导您刻意接近阿尔弗雷德的人是谁?他应该最初并非为了金矿,因为当时连我的父亲都不知道金矿的事情,那么他一开始让您接近阿尔弗雷德是为什么?一个金矿又为何让他再忍不住对阿尔弗雷德动手?” 说是明白了一切,可开口后依然是一堆疑问。 克里斯多夫不屑冷笑,他当然看出了奥古斯都就是在诱导他说话,然后试图套出他想要知道的秘密。 可问题是,他有那么蠢吗?他会告诉他吗? 稍微等待片刻。 奥古斯都像是终于意识到这点,他无奈耸肩笑了笑,突然站了起来,说道:“没关系,我始终会知道您背后究竟是谁。” “到时候我会让您的继承人亲口告诉您那个人的下场一定不会比您好。” 提到他的继承人,克里斯多夫抑制不住的眉头微跳。 然而已经站了起来的奥古斯都终于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他也放弃了从克里斯多夫口中得知他想要知道的东西,他起身后便就离开,就这样坦然向城堡的门口走去,走了一半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笑道:“哦对,还有件事情,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跟您的骑士说,我会留您全尸,但很遗憾,我撒谎了,下地狱诅咒我去吧。” 几乎顿时便要放弃他终将死亡前依旧试图维持的从容和优雅,克里斯多夫下意识再次握紧大剑。 可最终他也只是在奥古斯都走到城堡门口时冷笑道:“我在地狱等着你,可悲的奥古斯都,你和我一样,都是命运的棋子,都逃不出这个被抛弃的宿命。” 命运? 打开了城堡大门,但却没有第一时间走出去,背对着克里斯多夫的奥古斯都隐约觉得他把握到了他走进城堡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平静道:“抱歉,可能在地狱里等待的您要失望了,对于一个连命都没有了的人来说,拿命运这种东西来威胁,实在太苍白。” 连命都没有了的人? 断然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克里斯多夫愕然,但奥古斯都已经离开。 …… 城堡外,弥漫紧张氛围足足僵持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骑士们看着城堡中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缓缓走出来,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究竟做了些什么,或者和克里斯多夫说了些什么,也没有人能够知道克里斯多夫伯爵为何在临死前还能允许他从容走出来——他们只是睁大眼睛,屏住呼吸,死死看着奥古斯都走下台阶,骑上战马,然后重新穿过克里斯多夫的骑士们,回到他的骑士团身前,感觉实在匪夷所思。 随后,就在他们的注视中,奥古斯都神情越发漠然。 他背对着克里斯多夫城堡,没有转身,轻轻道:“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第一百一十四章黄金锁链 战马嘶鸣,骑士咆哮,大地颤抖。 这是奥古斯都一次亲眼见证这世间最纯粹的骑士战争,尽管对于无论数量还是实力都占据绝对优势的他来说,这场战争根本便是压倒性的毫无悬念的一场单方面屠戮,可他依然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便下意识紧张而握紧了拳头,原因很简单,他的骑士猛然发起冲锋后,那瞬间的人仰马翻,鲜血横流,实在是为他带来太强烈的感官刺激,几乎眨眼间便呈现在他眼前的血腥地狱,也断然不是他通过想象便能够想出来的画面——尤其是对于有着前世记忆,也理所当然的把骑士战争理解为正义、荣耀、勇气等等正面因素集合体的奥古斯都来说,他根本无法想象属于骑士的战争,竟然也只能是血腥、残忍与狰狞。 哪里有什么正义与荣耀。 有的也只能是从人类心底释放出来的杀戮魔鬼。 奥古斯都感觉他再无法呼吸,眼前的血腥画面也让头一次面对这种画面的他面色发白。 他将视线放到被他的骑士重重围困的克里斯多夫骑士团那里,发现哪怕他的骑士们再如何猛烈冲锋,克里斯多夫的骑士们也始终牢牢捍卫着他们的位置,守护在克里斯多夫的城堡前,一步不退,只要有一名骑士倒下,后面的骑士便迅速递补上去,用血肉抵抗敌人,也用血肉捍卫他们的信仰,他便再忍不住暗自感慨,真是一群被所谓信仰彻底洗脑了的神经病。 虽然也是一群值得他尊敬的神经病。 然后看着一名又一名骑士惨叫倒地,再看着一匹又一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或者倒在血泊中,或者惊慌逃窜,奥古斯都便终于深深眯起了眼睛。 他确实会紧张,会兴奋,但唯独不会恐惧。 事实上奥古斯都这个时候也并没有类似‘战争是台绞肉机,一将功成万骨枯’之类的无聊感慨,他只是尤其坚定的握着战马缰绳,一遍遍告诉他。这都是他必将经历的事情,想要走的更远,站的更高,改变这世间一些肮脏的东西。鲜血与枯骨,到底不可避免。 惨叫声与大剑长枪撞击声弥漫夜空。 鲜血也一直蔓延到奥古斯都的脚下。 在克里斯多夫城堡的台阶上,一朵沾染了鲜血的小白花终于被跌落战马的骑士砸碎,碾压。 黎明蹒跚到来。 杀戮也终于接近尾声。 而就在奥古斯都悄然松了口气时,他突然看到他的骑士团长凯蒂恩尼握着大剑骑着战马。一路冲锋便直接撞开了城堡大门,冲了进去。他知道凯蒂恩尼的目地,也很清楚克里斯多夫的头颅只能由凯蒂恩尼亲手收割,便就依旧留在原地,并没有阻止,也没有走去旁观。 当然没必要担心凯蒂恩尼,事实上凯蒂恩尼只能比克里斯多夫更加强大。 一地的鲜血与残肢。 凄厉的哀嚎而让人毛骨悚然。 没过多久,沐浴着鲜血的凯蒂恩尼便重新出现在了城堡门前,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鲜血淋漓的头颅,赫然便是克里斯多夫伯爵大人。 克里斯多夫彻底亡了。 …… 灿烂的晨曦为血腥战场披上一层金黄薄纱。映衬着满地的鲜血残肢,格外狰狞。 既然战争结束,接下来自然便是打扫战场,奥古斯都就站在城堡的台阶上,看着骑士们一个个翻着地上的尸体,寻找自己人,也在遇到没死透的敌人时,干净利落的划破垂死敌人的咽喉,了结他们的痛苦,他不禁感觉画面感实在强烈。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就活在地狱里。 他沉默看着骑士们打扫战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是大仇得报后的空虚? 当然不是,奥古斯都也真没这么矫情。他本身艰难攀爬,就是为了复仇,也是为了彻底铲除潜伏在阴暗中威胁阿尔弗雷德的毒蛇,那他这时便当然只能无比的安心与满足,之所以始终没有表示,也完全是因为他已经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分配胜利果实。 克里斯多夫的领地到底不小。有9个城镇,阿尔弗雷德不可能独吞,这不符合奥古斯都的长期规划,再说,即便他将克里斯多夫的领地全部纳入阿尔弗雷德,可他也没有能够让他充分相信的人来管理,对于目前飞速发展的阿尔弗雷德来说,有能力也值得信任的人,绝对是奥古斯都最渴望的重点。 随着身前战场上再没有任何微弱的呻吟哀嚎,克里斯多夫城堡便也逐渐沉寂。 由于之前战争结束的时候,奥古斯都已经吩咐埃尔维斯率领骑士团先去休息,同时也让富兰克林子爵等人回去休息,他这个时候便独自站在克里斯多夫城堡前毫无头绪的想着接下来他需要处理的事情——而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思考,自然只能是因为他在等人。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 熟悉的小萝莉猖獗笑声便终于跟着马车一起到来。 “奥古斯都你个笨蛋,你的女王陛下不过稍微睡了一下,你居然就差点死掉?实在是太丢脸了,凭你这样的实力,你以后怎么能跟着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去征服大陆?我看我真的很有必要考虑究竟是否还需要你这个没用的扈从骑士,你简直是骑士的耻辱。” 轻巧跳下马车,顾不得享受她最喜欢的血腥味道,就站在马车前,距离奥古斯都起码有10米的距离,小萝莉叉腰,一脸鄙视。 奥古斯都灿烂微笑,依然站在台阶上,他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没有女王陛下,我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证,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随便沉睡了啊。” “啊啊啊啊啊,你居然以你的耻辱为荣?太丢人了!”小萝莉暴跳,几乎抓狂。 奥古斯都轻轻微笑,眼神温柔。 “还不滚过来迎接你的女王陛下?你这个没用的骑士!” “遵从您的吩咐,我的女王陛下。” …… 奥古斯都牵着小萝莉往城堡里走去,像是终于嗅到让她心旷神怡的血腥味道,在草地上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奥古斯都突然觉得睡了一觉的捷琳娜女王似乎长大了许多,这里的长大并不是她的身高或者年龄。而只能是她身上晦涩的神秘感愈发浓郁,这让奥古斯都发自心底的为小萝莉感到高兴,想起捷琳娜女王说过她每次沉睡都是一次进化蜕变,他忍不住猜测这次差点没能醒来是不是意味着捷琳娜女王更加强大? 说起来。哪怕是现在,他都无法估计小萝莉的真正实力。 他艰难拖走留恋血腥味道的捷琳娜,走到城堡里,捷琳娜第一句话便是询问他是不是找到克里斯多夫城堡里的宝藏? 奥古斯都无奈笑了笑,刚想说克里斯多夫又不是恶龙。哪里会有什么宝藏,却突然想起来貌似这个世间每个城堡里都有一间地下仓库。 从他的神情中瞧出来他明显没有找过,小萝莉很不满的撇了撇小嘴,一个劲的催促他先寻找宝藏。 真是个没耐心的家伙啊。 奥古斯都想了想,按照阿尔弗雷德城堡里地下仓库的机关,他走到城堡壁炉前,试着按了好几块青色石头,终于在距离壁炉有7格的位置寻找到一块松动的石头,然后轻轻按下,没用。再用力拔起来,壁炉旁的地板突然移动,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毫无疑问只能是克里斯多夫城堡的仓库。 已经顺手拿了块龙眼照明的捷琳娜率先便要顺着楼梯走下。 但奥古斯都固执走在她的身前,没有理会她的嘲弄。 密室在龙眼的光芒下顿时清晰。 空旷的小房间,几乎占据了一面墙壁的巨大十字架,十字架下冰冷而神圣的黄金锁链。 这样的诡秘环境,奥古斯都突然泛起一种莫名其妙的虔诚感,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连他的灵魂都暴露在巨大的十字架前。 他皱眉看着捷琳娜随手抓起那个软态扫把一样的黄金锁链,没有询问。捷琳娜便已经自言自语疑惑道:“隐修会?可是不对啊,我前段时间在你城堡里读书的时候,明明看到过隐修会已经成为历史,彻底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啊。” 黄金锁链?隐修会? 一头雾水的奥古斯都下意识问道:“隐修会是什么?” 没耐心的捷琳娜没回头。随口道:“主张苦修的一个教廷分支。” 苦修?奥古斯都大致还能自己理解,但教廷的分支就断然不是他能理解的了,他再次问道:“教廷还有分支?” 捷琳娜女王把玩着手中的黄金锁链,像扫把一样将它垂在地上,她看了眼奥古斯都,轻蔑道:“连这点都不知道?小奥古斯都。我真怀疑你是怎么敢试图去借助弥撒督主教,借助教廷的力量?你对教廷的了解是不是无限为零?” 奥古斯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捷琳娜倒也没再羞辱他,解释道:“确切的说,隐修会就是教廷的前身,教廷就是隐修会的一帮老鼠折腾出来的成果,只不过他们苦修的方式越来越不被人接受,最终便被圣殿骑士团扫进了垃圾堆,当然,即便如此,可谁都不能否认教廷依然是由他们缔造,所以他们的力量也仍然遍布教廷,只是没人能够看到。” 隐修会,教廷。 将这两点结合起来,再联系到克里斯多夫背后的那只手,以及克里斯多夫最后跟他说的‘命运’,奥古斯都突然觉得他把握到了某个关键。 他眯起眼睛,隐修会就是某种程度上的命运吗? …… …… ps:感谢风尘无杰、少年不来一发吗、玩玩123、笨一和符号同学的月票,鞠躬感谢;另感谢打赏的同学们,请你们放心,我会认真写完这个故事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隐修会 “神恩将至,我的守望自今而始,至死方休;我将不娶妻、不生子、不封地、不争荣宠、不戴王冠;我是神在人间的使徒,传播神恩的种子;我将我的生命和我的灵魂奉献给主,今日如此,日日皆然——这是隐修会最初成立时的一个宣言,但跟目前教廷最大的区别还是隐修会的苦修方式,据说每一个入会的信徒都会拥有一把类似这样的黄金锁链,他们每天都会祷告,每天都会忏悔,也每天都会用黄金锁链鞭笞他们自己的身躯。” 恐怕除了教廷金字塔最顶端的极个别人,也只有捷琳娜女王能够知道这些隐秘了。 奥古斯都看着捷琳娜女王手中的黄金锁链,瞬间便把握到捷琳娜暗示给他的重点。 拥有黄金锁链克里斯多夫是隐修会的虔诚信徒? 可要是没记错的话,克里斯多夫家族恰好也是荒原上唯一一个间接被教廷放逐到荒原的贵族?那么他的隐修会信徒身份和教廷放逐他的原因是否有必然联系?这点,奥古斯都肯定琢磨不出来,不过他大致能琢磨出来的是,要是没猜错,克里斯多夫背后的那只手也只能来自隐修会。 这就解释了克里斯多夫当初为何拥有那样强悍的力量袭击阿尔弗雷德城堡。 但这样一来事情似乎就更有趣了,隐修会为何要袭击阿尔弗雷德城堡?是因为德赫城的金矿吗?再考虑到弥撒督主教帮助奥古斯都的最大原因貌似也是金矿,奥古斯都便感觉相当古怪,一座金矿居然非但引起弥撒督主教觊觎,更是连这个庞大的古老组织、也根本是教廷前身的隐修会也同样觊觎? 有必要吗?都是穷光蛋吗? 很清楚不可能只是这个原因的奥古斯都很快开始猜测,弥撒督主教愿意帮助他是不是也有他知道隐修会的原因?隐修会后来彻底放弃克里斯多夫会不会也是因为弥撒督主教介入了这件事情的缘故? 他想不通,并且更让他无奈的是,凭他目前的地位实力,他也完全不能去询问弥撒督主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天大的疑问他只能死死压着。 “真是团让人头疼的迷雾呢。” 压抑着他心中的一连串疑问。奥古斯都苦涩安慰,起码他好歹知道了他敌人的来历不是? 尽管这个来历实在晦涩而庞大。 …… 他牵着捷琳娜小手走回城堡地面,既然这个小房间里边再没有任何东西,便当然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 走到城堡客厅。终于勉强将所有疑问暂时压了下来的他再不提起关于隐修会的事情,趁着捷琳娜女王好不容易才有点耐心,他询问捷琳娜女王身体里的另外一个灵魂怎么样,是否被她彻底消灭。 捷琳娜丢给他一个熟悉的看白痴眼神,女王陛下亲自挑选的躯壳。难道会灵魂不够强大?有那么好消灭吗? 差不多也习惯了小萝莉的鄙视,奥古斯都笑了笑,突然想起小萝莉两个灵魂同样强大,那是否意味着捷琳娜女王也同时具备两种能力?小萝莉也是骑士吗?貌似不像啊,难道两个灵魂两种魔法?这个顿时领悟到的猜测让奥古斯都直接震惊,开口便要询问这个让人颤栗的事情。 然而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小萝莉调戏他道,对了笨蛋奥古斯都,让你的女王陛下听听你是怎样将自己置入绝境的?听说当初已经具备了甚至不用动手都能颠覆克里斯多夫的能力,可你依然差点把自己玩死?这就了不起了啊。捷琳娜女王遇到过各种各样的蠢货,可从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蠢货,快说快说,你到底能蠢到哪种地步? 坐在沙发上的奥古斯都一阵无语。 不过为了满足小萝莉的好奇心,他还是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他当时的疏忽。 小萝莉眼睛发光,真有趣呀,那个小女仆是不是很漂亮呀?非得那种情况下带她走吗?克里斯多夫又不是傻子,城堡里少了个人能不知道吗?并且还是在那种敏感的时刻少了一个人,不得不说,奥古斯都你实在太蠢了。愚蠢出境界了呀。 她趴在奥古斯都腿上,得意洋洋的羞辱着奥古斯都,骤然抬头,却发现奥古斯都已经闭上眼睛沉沉入睡。 肯定累。自从来到克里斯多夫的领地,基本上也没休息过,再加上昨天晚上又是最终决战心神始终紧绷,能不累吗。 小萝莉还是趴在奥古斯都腿上,仰起小脑袋望着奥古斯都,保持着一个脖子应该会很辛苦的姿势。她反常的安静下来。 然后眼睛滑过放在他们身旁的黄金锁链,她的眼神顿时复杂。 这世间再没有谁比她这个拥有古老灵魂的小萝莉要更了解隐修会的可怕了,可以说,那根本就是个畸形而不可摧毁的神圣组织。 它的古老甚至比她还要古老。 它的可怕甚至比所有人能够想象到的可怕还要可怕。 可小奥古斯都接下来的敌人居然就是这个畸形而无处不在的可怕组织。 她感觉有些好笑,又突然有些悲伤,她缓缓伸出她的小手轻轻抚摸奥古斯都的脸庞,呢喃道:“可怜的小奥古斯都,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躯壳重生?” “反正迟早都会死掉,你还是趁早死了算了,那样的话,应该会更轻松吧。” ……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的奥古斯都依然感觉头昏脑涨,他艰难架起眼皮,看到静静蜷缩在他身旁的小萝莉,便不禁安心笑了笑,随后迎着小萝莉同样的微笑,他很不知死活的取笑后者,装淑女呢?小萝莉成功被他挑逗,张嘴一口咬到他的大腿,浑然不理奥古斯都的龇牙咧嘴,直到感觉口齿泛起让她沉醉的血腥味,她才抬头,妩媚微笑,这样的话是不是才是真正的淑女呀? 奥古斯都揉着大腿,悔到肠都青了。 吵闹中,终于想起小萝莉整整守了他一个晚上没有用餐。奥古斯都没犹豫,吩咐城堡外的骑士准备马车直接赶往富兰克林子爵的庄园。 在子爵庄园门前,除了从前克里斯多夫的仆人,康斯坦斯、史蒂芬、菲尔莫斯3人居然也等在了这里。他们就守在庄园口,在奥古斯都牵着捷琳娜走下马车的同时,便恭敬向奥古斯都行礼,奥古斯都摆手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3位子爵赶到也是为了分享最终的胜利果实。不过没关系,这本身就是他的计划,没打算独吞克里斯多夫留下的广袤领地,那他自然需要通过利益笼络经营起属于他的牢固圈子。 他牵着依旧是一身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走在前。 身后跟着的便是将近10位从年纪上来说肯定是他长辈的贵族大人。 谁敢说这个画面没有深刻意义? 到了庄园,很清楚从前的克里斯多夫仆人们是在忐忑等待他们的下场,而康斯坦斯3人则是焦急等待利益的奥古斯都并没有让他们等上太久,他安排完富兰克林子爵派人服侍捷琳娜用餐,便直接与诸位大人们走向富兰克林的庄园客厅,然后坐下,他第一句话便语出惊人:“会议由富兰克林子爵主持。至于该如何分配各城镇领主权,相信富兰克林子爵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案。” 富兰克林子爵在众人的愕然与期待眼神下顿时面色涨红,他哪能想到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居然将大权交到了他手中,是因为那天晚上他的聪明选择吗? 不愚蠢的富兰克林子爵忐忑犹豫,不过迎着奥古斯都的微笑点头,他最终还是相信这并不是年轻阿尔弗雷德伯爵没必要的试探。 一旁与奥古斯都关系不错的康斯坦斯子爵若有所思的看着奥古斯都,仿佛是在揣测奥古斯都这个突然的决定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想为阿尔弗雷德争取更大的利益? 似乎确实如此,奥古斯都紧接着第二句话便是:“抱歉诸位,原谅我得先去用餐。诸位商议出结果后通知我便是。” 随后他便起身,真的在众人瞠目结舌下随意离开。 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位年轻伯爵的淡然与魄力,他们当然知道艰难颠覆克里斯多夫的奥古斯都肯定不会放弃利益。 那他这样的洒脱姿态就更是让人难以理解了。 不过很快,在场所有人便都清楚理解了奥古斯都的毫不在意。 会议中。他们终于意识到,根本不需要年轻伯爵在场,他们这些人谁敢试图伸向阿尔弗雷德所能够获得的利益?那几个最富饶的城镇,有着各样特产的地域,除了阿尔弗雷德,他们这些人敢去动不该动的心思吗?最终。阿尔弗雷德应该获得的最大利益,也只能在他们心照不宣的情况下留给阿尔弗雷德。 这便是权势。 于是就在这种意味复杂的环境中,一场简短会议很快便大致定下了基调,考虑到最后还是得奥古斯都来决定,富兰克林子爵犹豫了下,还是拿着最终结果到餐厅交给奥古斯都大致浏览一遍。 正在用餐的奥古斯都一手握着叉子,眼睛放在富兰克林子爵拿来的结果上,他像是漫不经心随口给富兰克林一个建议,但又像是真的这样考虑过,他说道:“子爵,关于从前克里斯多夫那些仆人的处理方法,其实我个人还有个更好的主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富兰克林连忙躬身。 奥古斯都淡然道:“所有克里斯多夫从前的仆人,你想留下谁便留下谁,想将谁送上断头台便将谁送上断头台,我绝对赞同,但有个要求,我离开后,克里斯多夫领地必须得在你一个人的牢牢掌握之中。” …… …… ps:霍霍,终于走出瓶颈了吧?前几天那叫一个心碎啊。 推荐票鼓励下呗?月票……我就不想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他是王,哪怕他曾沉沦 富兰克林完全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分享胜利果实的会议由他主持,可以理解成是因为他对克里斯多夫领地足够了解,可将从前克里斯多夫仆人们的生死全部交到他手中由他决定,难道也只是因为他对这帮贵族足够熟悉?这当然不可能,脑袋够用的富兰克林也很快把握到,一旦大权落在他手里,他完全可以通过很多方式将曾经的克里斯多夫领地逐渐变成富兰克林领地,这点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会意识不到?还是说对于那天晚上他的选择,让这位年轻伯爵愿意将他培养成第二个克里斯多夫? 有野心,但目前只会死死遏制他野心的富兰克林迅速排除后一种可能。 他神情僵硬看着随口提出建议后便专心对付面前小牛排的年轻伯爵,艰难微笑,忐忑道:“大人,您一定是在开玩笑。” 奥古斯都进餐的动作微微停顿,转身,他微微皱眉:“玩笑?子爵,难道你认为我的建议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富兰克林的额头再不可避免的泛起细汗,从前在克里斯多夫伯爵面前甚至连紧张感都没有产生过的他终于意识到,他对这位年轻伯爵的了解实在不够,完全摸不到他的想法,也根本无法揣测他的试探究竟出于哪种目的,导致他连站立都觉得吃力,还不敢表现出他的惶恐,最终迎着奥古斯都的皱眉,他只能咬牙,顺着他的建议干脆道:“请您放心,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牢牢控制克里斯多夫的领地,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 奥古斯都这才重新微笑。 可能是这个微笑让富兰克林轻松许多,他福至心灵,竟然在主的恩赐下补充道:“那个时候,克里斯多夫领地将是阿尔弗雷德最放心的一大行省。” 微笑愈发灿烂。 搁下手中餐具,奥古斯都从怀中摸出一张纸交给身旁弯着身子的富兰克林,没说太多,简单道:“这是目前阿尔弗雷德领地执行的一些新政令,我的意思是最好在你的主导下,接下来的克里斯多夫领地也能够如此执行,你先看看,有问题的话可以缓缓,不着急。” 自动忽略最后一句的不着急,富兰克林第一时间打开折叠的很整齐的纸张认真去看,看完第一条,他额头上的细汗更多了;看完第二条,他有力的宽厚手掌再抑制不住的开始轻微颤抖;然后等他看完第三第四一直到最后一条,他的微笑就真的比哭还要难看了。 终于明白为何由他全权决定从前克里斯多夫仆人们的生死。 收回各城镇领主的土地权?得砍下几颗脑袋?收回各领主拥有扈从骑士的权利?恐怕那帮本身就忐忑不安的仆人们都得下地狱了,富兰克林第一反应便是这根本不可能落实执行,第二反应便是无论如何他得拒绝这个权利——可等他抬头看向年轻伯爵依旧温和的微笑,他发现他根本无法拒绝。 他努力笑了笑,捧着这薄薄的一张纸,就像是拎着一大串血淋淋的头颅。 奥古斯都轻声问道:“有问题?” 富兰克林赶紧让他清醒,深深呼吸,在他的脑袋和那一大串脑袋中迅速做出选择,狠狠点头:“我会克服一切的障碍和问题。” “很好,相信3个月的时间足够您克服一切障碍了吧?” 这就是他说的可以缓缓,富兰克林子爵以格外强大的意志将他想要咒骂的情绪转化成脸上微笑,谨慎将手中新政令折叠起来放在口袋,他再不打扰年轻伯爵的用餐时间,转身先赶回客厅继续面对等待他的克里斯多夫仆人和其他3位客人。 然后等他离开,一直埋头跟餐盘中精致小牛排战斗的小萝莉满足抬头,揉着她的小肚子,嘴巴里依旧塞着食物的她含糊不清道:“奸诈的小奥古斯都,我真同情这位可悲的子爵,他的下场一定不会如他想象那样美好。” 奥古斯都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本就擅长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与资源,那他当然需要一个对克里斯多夫领地各方面都极为了解的人来帮他奠定前期工作,至于往后该如何处理这位必将得罪整个克里斯多夫领地内贵族的富兰克林子爵,相信这不会是个太麻烦的问题。 …… 客厅里,气氛轻松而含蓄,既然返回客厅的富兰克林子爵带来的消息是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认可了他们利益分配方案,便就意味着在场的各位大人基本上都如愿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从前的克里斯多夫仆人们得到了生命安全的保障,而来自克里斯多夫以外的康斯坦斯、菲尔莫斯、史蒂芬3位客人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土地,接下来自然便是相对愉快的庆祝时间,于是很快,绯红葡萄酒与带着微笑的矜持交谈声便就成为客厅的主旋律。 奥古斯都便是在这种氛围中牵着捷琳娜小手缓缓走来。 那一刻,前一秒还在相互碰杯交谈的贵族们顿时便安静了下来,都站在原地神色复杂望着向他们走来的年轻男人,他们同时躬身行礼的同时也都表现出了他们的敬畏,没有人敢抬头直视年轻男人的脸,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敢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那就是他们的王。 奥古斯都微笑示意诸位不必拘束,恶人反正是要由富兰克林子爵来做,他没必要再对这群克里斯多夫仆人们表现出太多的漠然,径自走到跟他私人关系不错的康斯坦斯子爵3人身前,他接过女仆捧着托盘上的葡萄酒,笑着向3位子爵感谢他们的援助,自然,康斯坦斯3人连忙低头,说道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同时也对奥古斯都慷慨给予他们土地表示他们最大的谢意。 一切都很顺利,也很愉快。 并没有谁刻意提起这位年轻伯爵的实际年龄甚至只是相当于他们的继承人。 只是在几位克里斯多夫仆人隐晦望向众人环绕的年轻伯爵时,下意识流露出了他们的向往和嫉妒。 都看得到他正在享受的荣耀,便就没人看得到他曾经面临的艰辛与苦难。 …… 接下来的几天,奥古斯都便暂时留在克里斯多夫的城堡,一方面是希望能够挖掘出更多的跟隐修会有关联的克里斯多夫秘密,再就是克里斯多夫虽然亡了,但他的领地内终究还有一些对克里斯多夫忠诚到愿意付出生命的余孽,这就需要他的骑士团长凯蒂恩尼和火狐狸团长埃尔维斯来进行最后的清剿行动,不管有多少人对阿尔弗雷德暗中心怀仇恨,起码奥古斯都要做到,在台面上不会有公然与阿尔弗雷德对抗的声音。 而就在奥古斯都等待最后收尾结果的同时,索伦城也终于传来斯图亚特和阿忒拉斯向弗朗西斯发动全面进攻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奥古斯都正在和书卷气质浓重的康斯坦斯子爵进行关于他领地接下来管理办法的细节交流,奥古斯都从骑士手中接过信件,并没有刻意避讳坐在他对面的康斯坦斯子爵,顺手拆开,不动声色看完内容,便随手交给康斯坦斯子爵,笑道:“恐怕没人能够想到不过短短的3个月时间,我们的阿忒拉斯少爷便完成了绝地逆转,弗朗西斯想要统治荒原的美梦终于还是破碎了,真同情这位夹着尾巴隐忍了10多年的伯爵大人啊,他甚至都还来得及享受荒原头号巨头给他带来的荣耀,便不得不继续为生存而战。” 康斯坦斯子爵很快看完这个消息,以他从前在荒原的地位,他必然接触不到许多荒原核心的事情,所以抚摸两撇优雅的大胡须,他终于还是疑惑问道:“艰难才夺取索伦城,弗朗西斯伯爵为何又这样干脆的放弃了索伦城?” “能不放弃吗?” 坐在克里斯多夫城堡沙发上的奥古斯都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没吝啬他的言语,为子爵分析道:“斯图亚特亲自率领骑士团长驱直入他的领地,而恰好他的领地内又因为荒原新教区的消息人心惶惶,这就意味着他的仆人们很难齐心协力共同抵抗斯图亚特的入侵,所以哪怕他知道斯图亚特的最终目地就是诱使他走出索伦城,他也必须得赶回他的领地安抚他的子民,结果就是,等在一旁的阿忒拉斯便就可以从容拿回属于他的索伦城了。” “只是一个荒原新教区的消息,竟然逼迫的弗朗西斯伯爵如此被动,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康斯坦斯轻轻感慨。 意外吗? 多少确实有点,但奥古斯都当然不会意外这个结果,最让他意外的也只能是从头到尾把这个消息,把阿尔弗雷德的影响利用到极致的那个人,也就是阿忒拉斯少爷,坦白说,奥古斯都一直没有轻视那位固执到偏执的阿忒拉斯少爷,但他必须得承认,阿忒拉斯还是为他带来了相当程度的意外惊喜。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弗朗西斯和阿忒拉斯肯定都知道影响他们结局的只能是阿尔弗雷德,大人,您会如何选择?” 奥古斯都笑了笑,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弗朗西斯若是不想灭亡,便必须得向阿尔弗雷德低头;而阿忒拉斯若想完成最终的复仇,便必须得取得阿尔弗雷德的首肯,置身这件事情之外,不对弗朗西斯伸出援手,这是傻瓜都能知道的事情,所以康斯坦斯子爵的疑问,某种程度说,恐怕也是整个荒原的疑问。 这就是说,阿尔弗雷德已经具备决定整个荒原格局的影响力。 康斯坦斯再抑制不住他的赞叹和钦佩,谁能想象半年前的阿尔弗雷德还只能是随时都会步入地狱深渊的阿尔弗雷德?谁能想象不过半年后的阿尔弗雷德便已经站在荒原金字塔的最顶端,根本便是掌握着荒原上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尤其是再考虑到这个奇迹完全是由眼前这位不过18岁的年轻伯爵一手缔造,他突然便就觉得用‘浮士德诗集’里边的那句话来概括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实在再恰当不过。 “他是王,哪怕他曾沉沦。” …… …… ps:努力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监狱,罪恶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监狱,那里关着无数罪恶。 索伦城堡,坐在城堡正厅最高的那把椅子上,阿忒拉斯轻轻握拳拖着他的下颔,手肘支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微微闭着眼睛。 他神情平静,也完全不会产生任何的喜悦情绪,这本身就是他的城堡,拿回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果连这都值得庆祝喜悦,得多可悲? 他便这样静静坐着,金色长发顺着他的肩膀滑落,他整个人显得孤寂而安静。 只是,孤寂可能确实孤寂,但跟他表面上的安静截然相反的是,也只有阿忒拉斯自己才能感受到这一刻他心中深切的憎恨感,不错,他确实重新回到了他的城堡,但为何从前印象中布满着阳光的城堡,这个时候他能感觉到的却只有腐朽而糜烂?甚至闭上眼睛,他耳朵里脑子里,全部都是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兴奋喘息以及呻吟声——简直让他想要剖开他的脑袋,停止这一切的幻听和幻觉。 细微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宽敞正厅的安静,阿忒拉斯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两名骑士挟着一个女仆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骑士躬身退下,只留下神情麻木的女仆孤伶伶跪在那里,在这偌大的城堡大厅里,绝望而可怜。 然而阿忒拉斯睁开的眸子依然毫无生气,全然冰冷。 他记得这个可怜的女仆,印象中这个喜欢眯着眼睛微笑、性格也比较活泼的女仆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娜塔莎,但印象也仅限于此,阿忒拉斯当然不可能清晰回想起这个女仆具体的家庭情况或者其他一些细节,从前的索伦城堡里女仆也实在太多了,高高在上的阿忒拉斯少爷再柔和再平易近人,也不可能对她们每一个人都很了解,所以记得她的名字已经足够珍贵了——可是,那又如何?现在的娜塔莎还是从前的那个爱笑的小女仆吗?她还能微笑得出来吗?她这个时候跪在那里的失魂落魄,恐怕连她的灵魂都找不到了吧?尤其是她肮脏的身子。哪怕她再可怜,都无法平息阿忒拉斯看到她时深深的憎恶。 他的脑袋里有两个魔鬼在吵架,在战斗。 一个在不提的提醒他,她是索伦城堡的女仆。是索伦没能保护好她的女人们,才导致她们沦陷在令人作呕的弗朗西斯手中,都是索伦的错;可另外一个魔鬼却也在不停的尖叫,杀了她,剖开她的肚子。挖出那条肮脏的小生命,让她承受这世间最大的痛苦——根本是让阿忒拉斯头痛欲裂。 他突然便痛苦的抱着了他的脑袋。 疼。 撕心裂肺的疼。 以至于坐在椅子上的他再抑制不住的发出低沉的哀嚎,犹如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然而,他脚下的娜塔莎依旧麻木跪坐在那里,茫然看着她身下的地板,连眼珠都忘记了转动。 “你还不能死,你必须得拖着你肮脏的生命和灵魂活下去,你是这城堡里所有女仆中唯一一个怀有弗朗西斯丑恶血脉的人,你得活着……”松开了脑袋的阿忒拉斯神情狰狞,他的声音并不高。可落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却格外清晰,格外残忍,他一遍遍重复着你不能死,你得活着,突然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漠然望着脚下女仆,他一字一句道:“是的,这与你无关,你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可既然魔鬼选择了你。我便需要你履行魔鬼给你的罪恶。” 娜塔莎依然无动于衷,她明明还活着,可她已经死了。 …… 索伦城堡外的青石地板上,起码30多名女仆凄凄哀哀的跪在那里跪成一片。只有低声的抽泣和绝望的颤抖,没有人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当初索伦沦陷的时候,她们都还留在索伦城堡,便也沦落在试图把索伦城堡变成精液温床,创造出继承人的弗朗西斯手中,可能她们中只是有一部分受到过弗朗西斯的侮辱侵犯。还有一部分还维持着身子的干净,可这终究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连整个城堡都肮脏而充斥着腐朽和糜烂,那她们怎么还可能干净? 她们都是肮脏的,都是该死的,都是罪恶的,这无须审判。 阿忒拉斯缓缓走了出来,这位从前最优雅最温和的索伦继承人出现在他的仆人们面前。 阳光温暖而明亮,洒在一身笔挺修长礼服的阿忒拉斯身上,在他灿烂金发的映衬下,他的脸庞依旧英俊迷人。 只是正如他英俊脸庞上那道狭长伤痕,他终究还是有了瑕疵。 比如他再不可能拥有从前的温和微笑,也比如他再不可能像从前那样阳光温暖。 他环视他没办法叫出每一个名字的女仆,然后跟他身旁骑士说了一个很简单的字眼。 “杀。” 原本围在女仆们周围的骑士顿时便握着大剑走上前去,惨嚎,鲜血,尖叫,迅速弥漫肮脏的索伦城堡。 奥古斯都曾经说过,极端偏执的人往往在他们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无限强大,而当这种强大受到挑衅或者动摇,那么这种人要么会选择摧毁自己,要么会摧毁一切;他当时也断言这位阿忒拉斯少爷必将走上摧毁一切的道路。 一语成谶。 …… 索伦最忠诚的管家便在这种充斥着杀戮与鲜血的环境中悄然出现,他在阿忒拉斯身边轻声说道:“找到路易了。” 阿忒拉斯挑眉,没有说话,径自便踩着鲜血往前走去。 迪米特在前带路,他们骑上战马一路便赶往索伦城北边的小庄园,道路并不陌生,阿忒拉斯还记得他父亲活着的时候就经常走这条路,然后一直走到玛丽夫人的庄园;当然,他后来已经知道路易和玛丽夫人之间的那些龌龊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路易依然留在那个污秽的庄园里,是被弗朗西斯软禁后的别无选择?还是索性等死的自暴自弃?这点已经不重要,也毫无意义。 骑士直接推开庄园的木门。 呈现在阿忒拉斯视线中的,便是一张格外巨大的大床,大床上躺着5副赤裸裸的躯体。除了毛发浓重的路易,便是4具光溜溜的女性身躯,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女性身躯都是同样的胸大屁股大年龄也看起来也不小——并且尤其令人发指的是。可能这场发生在昨夜的床上战争实在太过激烈,哪怕他和他的骑士们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可床上的5个人也都处于睡眠之中,没人醒来,也甚至根本没人留意到他们。实在是让人惊叹他们的战争究竟让他们疲惫到了哪种地步。 终于,一个女人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睛,可能是由于阳光,她下意识揉了揉她的眼睛。 阿忒拉斯一步便跨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前,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他同时也捂住了女人的嘴巴。 女人瞬间睁大眼睛,惶恐与绝种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可这个声音根本无法维持下去,下一个瞬间,阿忒拉斯的大剑便依然划过了她的咽喉。 粘稠而温热的鲜血直接喷溅。洒在阿忒拉斯的身上,也溅在床上人的身上。 一个接一个醒来,一个接一个被划破咽喉。 最终剩下的便是豁然醒来,如猛兽感受到危险,半坐了身子,死死盯着阿忒拉斯的路易—索伦。 阿忒拉斯依旧面无表情,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这个画面,也在每次想到这个画面时想要问他这个愚蠢的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者后悔吗等等之类的废话。可现在,当这幅画面真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发现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当然不会是因为所谓的血脉所谓的怜悯等等情绪,他只是因为他深深的厌恶和憎恨让他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 路易反应的足够快。他的手甚至触摸到了他靠在床边的大剑。 但没等他握起他的大剑,阿忒拉斯的剑便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 他沉默。 路易却反常的张狂狞笑。 他说:“我不会给你下地狱的机会,你没有资格面对我们的父亲。” 路易还是猖狂笑着没有说话。 阿忒拉斯想了想,又说道:“听说你当初说过,你很想看看当你把老狮子的头颅捧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会不会亲吻他的额头?那好。我现在可以给你这个机会,给你最后亲吻老狮子额头的机会。” 他眼睛盯着路易,一只手却伸向身后。 迪米特自然理解他少爷的意思,很快将一直悬挂在索伦城堡上的头颅交到了他的手中。 那是索伦侯爵,由于春天刚来,他的头颅便依然没有腐朽,只是干枯到让人窒息。 阿忒拉斯将头颅拎到路易的面前,声音寒冷、令人心悸:“你只有这一次赎罪的机会。” 迎着几乎贴在了他鼻子上的干枯头颅,路易扭头,吐了一口浓痰在大床上,在女人的鲜血中。 这个态度直接便让阿忒拉斯知道了他的选择,他没有强求,相当随意的便将头颅重新还给了身后的迪米特。 而就在他扭头,然后重新转身的一瞬间,他的大剑猛然挥动,陡然便斩断了路易的一条手臂。 痛苦让路易狰狞咆哮,在满是鲜血的大床上,他挣扎想要爬起来——可他当然不可爬起来,几乎是阿忒拉斯挥动大剑的同时,骑士们便已经出现在大床的四周,用长枪和大剑死死将他按在了血泊当中。 还是神情毫无感情意味,面无表情的阿忒拉斯就在路易的惨嚎中,他再次斩断他的另一条手臂,接着便是他的双腿。 他犹如来自地狱的声音伴随路易的惨叫缓缓响起:“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你的余生都会在痛苦中度过,等待你的,将是你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打开了他心中的监狱,释放了他心中的所有罪恶。 …… …… ps:好神奇啊,没更新居然有月票,这什么节奏…… 第一百一十八章登上王座 奥古斯都觉得他是时候返回阿尔弗雷德城堡了,一是克里斯多夫台面上的顽固余孽基本已经肃清,富兰克林子爵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将整个克里斯多夫领地全部纳入他的掌握,二是逃离荒原的克里斯多夫继承人也始终没有踪迹,似乎真的彻底消失在了荒原,再加上他在克里斯多夫的城堡里也再找不到跟隐修会有关的秘密,他继续留在克里斯多夫的城堡其实已经没有太大必要,尤其是考虑到东边的阿忒拉斯和弗朗西斯的战争很快也会暂时奠定一个大基础,接下来不管是决战还是缓冲,奥古斯都都必须得开始谋划阿尔弗雷德在其中需要扮演的角色问题,他返回他的城堡便更是势在必行。 他没有再跟富兰克林子爵交代太多太详细的事情。 没必要,奥古斯都前世用人的一大策略便是信任,不管真正存在多少信任,一旦奥古斯都决定了要用,起码表面上他会拿出他全部的信任,只是在离开前,他跟康斯坦斯子爵再次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流;老实说,这趟协助阿尔弗雷德覆灭克里斯多夫,康斯坦斯、史蒂芬、菲尔莫斯3位子爵得到的利益要远远超出他们的付出,这点就连康斯坦斯子爵都坦白承认,可奥古斯都依然觉得这很有必要,因为按照他的思路,接下来他要缔造的荒原不是只有阿尔弗雷德一个家族的荒原,而是所有家族都愿意顺从阿尔弗雷德决策的荒原,他要做的不仅仅是让阿尔弗雷德强大,也得让愿意追随阿尔弗雷德的其他家族分享到阿尔弗雷德强大后的利益和成果,这才有利于他最终缔造的牢固圈子走向良性发展的道路。 当然不用担心康斯坦斯等人强大后的背叛,奥古斯都也有把握将他们牢牢绑架在阿尔弗雷德的战车上,就像唐纳德。 他跟这位他印象很好的子爵交代的事情很多,也很杂,但实际上最终总结起来也就一件事情,让他留意富兰克林子爵的一举一动。 信任归信任,性格谨慎的奥古斯都当然也会在富兰克林周边埋下各种各样的钉子。 离开克里斯多夫城堡。 奥古斯都没有骑马,小萝莉不喜欢,当然,奥古斯都知道这里的不喜欢跟不会其实是一个意思,所以最终选择马车后,奥古斯都便在返回他城堡的马车里进行他这一趟的总结工作,这是他前世带来的习惯,根深蒂固。 “总体来说,这一趟还比较顺利,当初他来之前和唐纳德老伯爵进行沟通的时候,便预料到他想要颠覆克里斯多夫,要么会异常的顺利,要么会异常困难甚至凶险,这取决于克里斯多夫背后那只手,也就是隐修会的态度,所以从结果来看,果然被隐修会彻底抛弃了的克里斯多夫,基本上早就注定了灭亡的结局,至于中间奥古斯都遇到的危险,那是意外,也是细节这个魔鬼再次给奥古斯都上的一堂生动的课程。” “再说代价和收益,代价不必多说,主要还是他骑士的伤亡,不过收益明显也高出了付出,一方面是领土面积上的收获,足足获得了克里斯多夫6个城镇领主权的阿尔弗雷德基本上已经是荒原领土最为广袤的一个家族;再一方面就是利益上的收获,可能由于克里斯多夫继承人的离开也带走了克里斯多夫的财富,奥古斯都并没有获得实际利益,但考虑到接下来还有富兰克林针对克里斯多夫仆人的清洗,相信富兰克林子爵也不会让他太失望。” 搁下鹅毛笔。 奥古斯都给他这趟行动的总结最终定格在及格线,可见奥古斯都的苛刻。 …… “如果不能尽快找到那个叫所罗门的克里斯多夫继承人,你将来一定会面临一场来自克里斯多夫的可怕血亲复仇。” 颠簸摇晃的马车里,小萝莉看着奥古斯都写写画画,撇嘴明显不屑奥古斯都这个习惯的她看到奥古斯都始终没在他的总结里提到所罗门,便再次提醒了奥古斯都,她到现在都没有真正让奥古斯都感受到隐修会那个古老组织的强大与可怕,是因为她不想奥古斯都这个可怜虫再次绝望。 多难得的善良,尤其是对于一向信奉别人的绝望与苦难就是她最大欢乐的捷琳娜女王来说。 奥古斯都扭头看向身旁的小萝莉,想了想,微笑道:“既然隐修会能让克里斯多夫心甘情愿的面临死亡,想必他们对他的继承人也做出了充分的安排与保护,再找下去只能是徒然,要是没猜错,这个时候所罗门应该已经离开荒原回到帝国了。” 那就更应该不遗余力的继续寻找啊,真等所罗门和隐修会紧密结合,阿尔弗雷德就完蛋啦! 奥古斯都的漫不经心让小萝莉很想咆哮提醒,但如果这样提醒,就意味着她也必须得让奥古斯都充分领略到隐修会的可怕,她便又纠结迟疑了起来,真不忍心打击好不容易才收获胜利果实,还没来得及品尝的可怜奥古斯都。 很难想象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捷琳娜女王竟然也会纠结。 还是为了一个人类。 可惜奥古斯都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搁下鹅毛笔后便开始调笑小萝莉,对这个突然来到他的城堡,又突然差点永远离开的小萝莉,奥古斯都有着他对其他人都很难表现出来的放松与肆无忌惮,这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身体里都是同样的有两个灵魂,但也可能是因为奥古斯都对小萝莉不要求他回报的给予心存感激,总之不管是哪个原因,刚刚沉睡醒来的小萝莉确实在奥古斯都心里占据相当重要的一个位置,他也的确担心小萝莉会沉睡,会再也不能醒来。 当然,没人知道她担心他,他担心她,究竟谁更担心谁。 …… 返回阿尔弗雷德城堡,唐纳德老伯爵亲自在城堡前等待奥古斯都,表面上这可能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他们两个走回城堡时的一个细节颇为让人玩味,那时,奥古斯都走在前,唐纳德这头老狐狸却可能是由于年迈的缘故,稍稍错了半个身位走在奥古斯都的侧身后。 但这真的是因为年迈吗? 回到熟悉的城堡客厅,没给奥古斯都喘息歇息的时间,唐纳德第一时间便将两封信件交到了奥古斯都手中,然后掩饰着他心中的不平静,他努力让他看向这位年轻阿尔弗雷德伯爵的眼神平静下来。 在奥古斯都没有表态前,他只能选择等待奥古斯都的决定,而不是主动给予奥古斯都他的意见。 不出意外,分别是来自阿忒拉斯和弗朗西斯的信件。 奥古斯都甚至根本没有拆开这两封信便放在了一旁,然后看着女仆放了两杯茶在他和唐纳德的身前,他没理会一旁很随意便拆开了信件的捷琳娜,微笑问向老伯爵:“内容想必您也能猜到,那您认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选择?” 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老伯爵暗自感慨这个年轻男人的手腕和态度,不管他内心想法如何,起码对待他这个越来越弱势的盟友,他还能维持他的尊敬,这就已经足以让老伯爵相信他当初的决定不是个错误的决定了——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没像从前那样随意蜷缩在沙发里,而是坐姿比较端正,按着他的新权杖,他考虑片刻,认真道:“既然弗朗西斯能够放下他继承人的死向您求援,我觉得我们可以适当表现出我们的友谊了,毕竟,让斯图亚特、阿忒拉斯和弗朗西斯的战争持续下去,彼此消耗着力量,这才符合我们的利益,他们消耗越大,越虚弱,对我们便当然好处更大。” 还是意料之中,唐纳德果然是选择了弗朗西斯。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个在荒原上不可颠破的真理再次得到证实。 然而,最应该如此抉择的奥古斯都反而微笑摇头,在老伯爵疑惑神情下,他笑道:“不,这次我同样选择阿忒拉斯。” 老伯爵愕然。 是因为当初阿忒拉斯对阿尔弗雷德最艰难时的帮助?还是弗朗西斯当初的袭击,让他不愿意暂时放下那段仇恨?都不可能,老伯爵也断然不会相信奥古斯都会如此草率幼稚,因为如果是这样,他便完全不具备一个成熟政客所应该拥有的手腕,他也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等待奥古斯都的解释。 可奥古斯都并没有第一时间解释,反而是看着捷琳娜手中的两封信,他缓缓道:“荒原不能再有战争了,尤其是内部的战争。” 很长时间以后才终于明白奥古斯都这句话意思的老伯爵再掩饰不住他的惊叹。 如果说目前领地面积最为广袤,在荒原上影响力与号召力也最为强大的奥古斯都选择帮助弗朗西斯的话,那毫无疑问,他将彻底取代从前的索伦家族,成为荒原新任的头号巨头,也绝对能够缔造出以阿尔弗雷德为核心的、最为牢固的利益集团,统治荒原。 可他选择了阿忒拉斯,选择了结束荒原的战争。 奥古斯都很早以前跟那时还在阿尔弗雷德城堡的索菲娅殿下说过,成为荒原的王和统治荒原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成为王,不仅仅是统治,更意味着责任。 他已经走在了登上王座的路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九章很忙,没时间 阿尔弗雷德想要发展并完成最终崛起,无疑需要一个稳定而积极的大环境,这里的大环境只能是遗弃荒原;而荒原想要稳定下来,继而成为阿尔弗雷德理想中的肥沃土壤,便也需要具备两个因素:首先是不能有动乱,起码不能有大规模的战争,其次就是数百年来几乎每年都会上演的大迁徙必须停止,否则每年都会面临一次新的从零开始,不说奥古斯都前世的丰富阅历,就算他有再多的前世阅历也都不足以支撑他构建他想要的阿尔弗雷德,所以考虑到第二个条件的前提本身就是第一个条件,奥古斯都选择阿忒拉斯的立场便实在顺理成章。 完全不存在所谓友谊所谓仇恨,只有冰冷而现实的利益。 老伯爵不动声色拿起面前茶杯,已经春天了,然而他似乎依旧畏惧寒冷,他捧着热茶没有动,微微闭起浑浊的老眼,缓缓道:“我能大致猜到你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奥古斯都,即便弗朗西斯彻底灭亡了,你又该如何在荒原进行你的布局?不要忘了寒冬的巫妖潮流,如果没有办法让巫妖的脚步永远停留在针叶林往北的地区,做的再多都只能徒然,我相信你比我更早的能够看透这点,那你打算如何对抗巫妖?仅凭你,或者我们的力量,哪怕上帝都不可能做到——当然,除非荒原新教区的事情是真的,护教骑士团驻扎在荒原也真的不会离开。” 到底是老狐狸,非但从奥古斯都简单一句话中瞬间嗅到了奥古斯都的野心,更是直接问到最关键的部分。 并且这个问题当初索菲娅也问过。 奥古斯都笑了笑,没理会老狐狸最后一句的试探,不停摆弄着身旁小萝莉的金发,也不知道阿忒拉斯和弗朗西斯的信中写着怎样的内容,捷琳娜竟然看得津津有味,甚至都没理会他的小动作。 “凭我们当然不可能,但如果是整个荒原呢?” 老伯爵愣了下,很快想到接下来的荒原可以说都必须得顺从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他也确实拥有联合整个荒原抵挡巫妖的基础,尤其是寒冬刚过,他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逐渐整合荒原的力量,要做成这件荒原近百年来都没人做到、甚至敢去想的事情。倒也真的不是没有可能。 他这才明白吝啬的奥古斯都为何对康斯坦斯那些二流家族如此慷慨。 然而奥古斯都给他的惊喜明显还在后面。 他没等老伯爵说话,便再次平静说道:“就算整个荒原的力量都不足以抵挡巫妖,再加上帝国呢?” 帝国? 荒原新教区的消息虽说奥古斯都从未否认,但老狐狸很清楚这完全就是模棱两可的事情,那在荒原回归主的怀抱都还不确定的前提下。他竟然想让神圣帝国来为荒原抵挡巫妖?难道他不知道这根本便是意味着要让遗弃荒原重新回到神圣帝国的疆域范围吗? 这可能做到吗? 老伯爵握着茶杯的手悄然微颤,尽管努力压抑了他的激动,可他沙哑的音调依然明显变动,他急促询问:“可帝国为什么要这样做?”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帝国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明显是不想透露他的计划,奥古斯都随口给了老伯爵一句等于没说的解释。 然后他靠在沙发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眯起眼睛感慨道:“近百年来,为了回归主的怀抱,让帝国重新接纳荒原。可以说每个家族都在不遗余力的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但效果呢?几乎没有——问题出在那里?其实很简单,我很好奇近百年来荒原上竟然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意识到这点,我们想重新回到帝国,但帝国凭什么要接纳我们这群穷光蛋?我们回归帝国,除了给帝国财政添加负担,又能为帝国创造哪些好处?没有,一点都没有,所以帝国当然不会接纳我们,而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让整个荒原强盛富裕起来,也只有让帝国意识到荒原回归能够为帝国创造财富,我们才有和帝国谈判的条件,否则一切都只能是空谈。” “当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荒原凭什么富裕,每年都得面临巫妖的入侵,帝国又不会向荒原伸出援手,怎么可能强盛得起来。可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近百年来所有家族努力的方向都是要回到帝国。而不是要想办法让帝国派出哪怕一点的兵力协助荒原抵挡巫妖?所以从根本上来说,荒原这近百年来努力的方向也完全便是错误的;不过这也能理解,每年都是内斗不休,谁会去真的考虑抵挡巫妖的问题?” “说起来,我甚至都怀疑巫妖会不会真的大规模入侵荒原,老伯爵,不知道你信不信,很可能明年荒原摆出与巫妖决战的架势后,巫妖反而会退缩,这未必没有可能,因为巫妖终究是被帝国赶到的寒冷北境,它们对帝国也有天然的恐惧感——可惜,这百年来荒原上就想着拿巫妖这把刀来排除异己、瓜分资源了,就是没有谁真正考虑过这个方向。” “我想试试。” …… 老伯爵豁然动容。 是该说他伟大吗? 不,他依然自私,他也完全是为了他的阿尔弗雷德。 可目前的阿尔弗雷德成为荒原的王,已经是将要成为事实的事情,他为何还会这样疯狂? 他究竟想带着他的阿尔弗雷德走到哪一步? 老伯爵不知道,并且他也很快醒悟到,起码在眼下这个时刻他不能知道太多。 真是个偏执的疯子啊。 在他颠覆克里斯多夫之前便已经拥有这个堪称浩瀚的野心了吗? 克里斯多夫终究也只是他整个荒原布局最初始的一步吗? 唐纳德迅速调整他的震撼情绪,也很快转化到唐纳德掌舵者的老狐狸角色,他第一时间开始考虑他是否有必要带着他的唐纳德跟这个疯子疯下去——他早已过了所谓热血所谓澎湃的年纪,便当然不会因为奥古斯都勾勒出来的前景而兴奋。 他艰难开口,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即便巫妖不再入侵,你该如何将贫瘠而缺乏资源的荒原打造成强盛而富裕的荒原?” 这同样也是奥古斯都整个布局中尤其重要的一个环节。 然而奥古斯都只是耸了耸肩,笑道:“目前还没有,不过办法总会有的,不是吗?” 神情变幻莫测。老狐狸竟然完全不知道他是否应该相信这个他以为足够了解的年轻男人。 …… 接下来,由于老伯爵很难走出奥古斯都带给他的震撼,关于捷琳娜手中的两封信奥古斯都终究也是需要回信,他便没有再继续停留在客厅和老伯爵说上太多。只是简单跟老伯爵说了下克里斯多夫那边的情况,他便吩咐仆人安排老伯爵先去休息,随后才牵着捷琳娜走回他的书房。 有段时间没亲自处理阿尔弗雷德的工作了,虽说这段日子有唐纳德在把握,但终究很多事情的决定权只能在他手中。 回往书房的路上。听到了他和唐纳德一系列对话的捷琳娜再次开启女王的嘲讽:“小奥古斯都,我知道阿尔弗雷德想要强大,那整个荒原便也需要强大起来,可为了让阿尔弗勒德强大,你甚至不惜伟大到让整个遗弃荒原同样强大,我就好奇了,你究竟具备怎样的野心?想让你的阿尔弗勒德强大到哪一步?又为何要让自己总是这么忙这么累,有必要吗?” 奥古斯都在书房门口停了下脚步,低头看着一脸嘲弄的捷琳娜,他认真道:“当然有必要。” “如果阿尔弗勒德不能强大到牢不可破。那我该如何面对我接下来的敌人,也就是你口中的隐修会?” 捷琳娜女王顿时便愣在了门口,以至于奥古斯都率先走进了书房,她还是停留在门口。 原来这个家伙根本便是猜测到了隐修会的恐怖程度呀。 可既然知道了,那他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天啊,他是真的想要悍然直接对抗隐修会吗?那可是连光明教廷都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啊。 愕然想着,捷琳娜便没有跟上奥古斯都的脚步,也就没可能听到奥古斯都的自言自语。 走进了书房的奥古斯都下意识看向曾经有个少女经常坐着,为他处理阿尔弗雷德事务的位置。 他眼神温柔,格外醉人。 “如果阿尔弗雷德不能强大到牢不可破。哪怕成为荒原的王,恐怕都不足以支撑我试图撼动神圣帝国5大巨头之一君士坦丁的野心吧?” …… 坐在书桌前。 奥古斯都终于开始翻看来自弗朗西斯和阿忒拉斯的信件,内容没什么新意,跟他最初猜测的也基本一致。无非就是弗朗西斯试图彻底化解他和阿尔弗雷德的仇恨,顺便隐晦表明他的态度,放低了姿态,想要得到阿尔弗雷德的援助;而阿忒拉斯则是很友好的问候奥古斯都,说了一堆当初在阿尔弗勒德城堡和奥古斯都并肩作战的美好回忆,最后捎带提起很长时间没再见到奥古斯都了。有些事情想要和奥古斯都沟通,询问奥古斯都是否有宽裕的时间。 奥古斯都稍微想了想,分别给他们回信。 很简单的一封信,并且也简直懒惰到令人发指,连内容都一模一样,只有5个字。 “很忙,没时间。” …… …… ps:最近更新不给力,我很清楚,也很内疚,但是真的没有办法——相信诸位应该也都看出来了,入v后,质量有所下滑了。 是的,无论我再怎样否认,我都否认不了,订阅影响到我的状态了,我现在甚至根本不敢多写,实在是担心写不好,只能加紧调整我的状态。 说起来真是可笑,克里斯多夫家族的那个桥段,原本应该是个高潮的,可现在回头看看,写成啥了?呵呵,说是惨不忍睹毫不过分,起码我完全不能认同那是我写出来的东西。 不多说了,关键是还有3、5章就要去帝国,抵达帝都了,那是我最重要最期待的一个高潮,这个部分写不好的话,我会崩溃的,所以这几天稍微放缓下,我找找节奏与信心,一定要写好那个高潮和走向这个大陆核心的转折点。 ps:总结下,目前欠了昨天的1章,前天的2章,今天zdc同学的2张月票的1章,以及sky的10000打赏1章,共5章,状态稍微好点,我必须全部补出来,不会忘记的。 ps:还是那句话,只要还有一位同学愿意看,我都会坚持下去,写完、以及写好这个故事。 第一百二十章头顶的星空,心中的道德 都是聪明人,同样的内容当然能解读出不同的意思,奥古斯都也很愿意相信擅长隐忍的弗朗西斯和已经走向极端的阿忒拉斯都能够理解他的意思,所以将信件交给骑士送出去,他便暂时放下了关于弗朗西斯和阿忒拉斯的事情,只是精神难免一阵恍惚,感觉有些荒诞——半年前他刚来到这个世间,完全便是生死不知,也几乎是带着迎接死亡的打算在苦苦挣扎,可现在呢?曾经的荒原第二巨头向他求援,他断然拒绝;曾经的荒原头号巨头主动表态,希望能够得到阿尔弗雷德的友谊,他说很忙没时间,你得自己到阿尔弗雷德城堡来构建友谊,这是怎样一场华丽的逆天戏码? 奥古斯都扬唇笑了笑,但唇角勾勒起的却只能是自嘲弧度。 是得到许多,可失去的呢? 前世从没有想过他会如此漠视生命漠视良心的奥古斯都深深呼吸,驱逐脑中这些很没营养的杂乱念头,他先是看了眼一旁又开始翻他书架的捷琳娜女王,察觉到后者貌似是在寻找资料,没时间理他,他便抽出最近一段时间阿尔弗雷德领地的事情逐一翻阅:首先是格林镇开挖尼罗河的事情,如马歇尔男爵所说,按照目前的进度,春天过去之前,尼罗河肯定能够挖通,这让奥古斯都对大大咧咧的马歇尔男爵印象再次增分不少,不管中间因劳累死了多少平民,起码他拿给奥古斯都的结果是奥古斯都想要看到的;随后便是德赫城金矿的事情,自从鲁道夫男爵被他派往费里城,金矿便一直是在他的副队长菲利普的监督下良性运转,一直很顺利,便终于在2个月后的今天遭遇瓶颈,产量大幅缩小,跟最开始的百分之三相比,目前不足一成,看来阿尔弗雷德确实很有必要另外开辟财政来源了。 可从帝国走私荒原紧俏的葡萄酒礼服等业务已经放手交给了他的仆人们。阿尔弗雷德又该如何重新寻找财路? 难道真要他的紫鸢尾骑士变成猎人前往针叶林,跟冒险者一样猎取猎物,寻获珍贵的皮毛骸骨? 奥古斯都握着鹅毛笔的右手习惯性的敲击书桌,微微皱眉。 其实重新开辟财政来源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克里斯多夫已经亡了,接下来的阿尔弗雷德在荒原起码短时间内再不会受到挑战,所以不管怎样,奥古斯都没必要急着担心财政问题——关键还是一旦金矿枯竭,他该如何维系他和弥撒督主教之间的关系?他想要护教骑士团驻扎在荒原。成为阿尔弗雷德最坚实的后盾,他也想通过这位教廷年轻骄阳的影响力逐渐涉足神圣帝国的舞台,便当然需要紧紧的将他和弥撒督主教维系起来。 但问题是他该如何维系? 一时间很难决断的奥古斯都的确踌躇。 另一旁,似乎一直在查找资料的捷琳娜不知何时便已经将圆圆的小眼睛放在了奥古斯都身上,有玩味有戏谑也有感慨,她的眼神格外复杂,然后等她意识到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的奥古斯都遇到难题,像是没有头绪,她便开口打断了奥古斯都的思路,突然问道:“奥古斯都。你对这个世界心存敬畏吗?” 抬头看向捧着‘教宗录’的小萝莉,奥古斯都愕然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就是好奇你身体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那个灵魂啊。” 小萝莉的敷衍回答让奥古斯都失笑,刚想说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耐心残缺的小萝莉已经不耐烦补充道:“你回答就是了,哪有那么多反问。” 奥古斯都愣了下,但还是回道:“有个叫康德的人说,有两样东西最能震撼我们的灵魂,一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再就是我们头顶的灿烂星空。” “那就是没有了。” 也不知道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小萝莉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你会漠视荒原近百年来的法则。隐修会的强大,试图在荒原构建你的阿尔弗雷德王庭,可是奥古斯都,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仅仅无畏是不够的,你终究不是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也注定征服不了这个大陆。” 奥古斯都无奈:“问题是我没有纯粹无畏,更没有像你一样想着征服大陆啊。” “道德准则是你敬畏的,可披着贵族的华丽外衣,你还拥有多少道德?灿烂星空也是你敬畏的。可你看得到星空吗?” 奥古斯都再次愕然,随后他缓缓道:“我的确看不到灿烂星空,但我有我的道德准则,虽然那未必是这个世间的准则。” 小萝莉撇嘴,没再继续和奥古斯都的对话,只是捧着她手中的‘教宗录’,她口吻反常平静。 “光明教廷第27任教皇陛下说,胆大包天并不意味着目空一切,而应当心存一点敬畏。” …… 接下来的几天。 等埃尔维斯从克里斯多夫的领地返回,可能是由于奥古斯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实在为他带来太大震撼,唐纳德老伯爵便没有继续留在阿尔弗雷德城堡,这头打定主意要用唐纳德的现在换取未来的老狐狸,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要分享阿尔弗雷德在克里斯多夫领地内取得的胜利果实,似乎真的很乐意无偿为阿尔弗雷德提供一切奥古斯都所需要的帮助,而不求回报。 不过当然,奥古斯都肯定不会认为唐纳德会如此高尚,他很清楚唐纳德想要的是什么,并且即便奥古斯都不想给,可他到时似乎也必须得给。 这就是老狐狸的精准眼光了,他目前的付出,只能意味着他将会索取更多。 但这终究不是奥古斯都眼下需要考虑的事情,他这个时候着重考虑的还是关于阿尔弗雷德领地的事情。 因为阿尔弗雷德毫无疑问已经彻底站稳,奥古斯都便开始逐步规划他理想中的阿尔弗雷德领地,从克里斯多夫领地回来的这几天他一直都把他关在书房里,没有接触他的仆人,也没有外出巡视他的领地,只是用鹅毛笔和白纸勾勒着他的领地轮廓,在小萝莉的嘲笑讥讽中,他花了2天的时间从格林镇到撒耶城、德赫城、一直到洛兰镇,他都做下了看起来比较遥远。但却是他即将付诸行动的工作计划。 第3天,有了大致计划,他便找到在他城堡做客的玛丽夫人开始商谈具体操作的细节。 玛丽夫人最近比较无聊,从奥古斯都发动对克里斯多夫的全面战争起。阿尔弗雷德城堡外的帐篷便就逐渐消失,没有了阿尔弗雷德仆人们与她的夜夜笙歌,也没有了马歇尔男爵的床上征伐,耐不住寂寞的玛丽夫人这段日子最大的乐趣就只能是调教她的女仆,这可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尤其是考虑到玛丽夫人13名女仆中其中有3人斗气实力在5级中阶的程度,便更是不难看出这项伴随鲜血的工作是何等的艰辛与辛苦。 当然,鲜血与辛苦只能是女仆的,玛丽夫人能够得到的,只是乐趣。 奥古斯都找到玛丽夫人的时候,她正独自坐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草地上,很无聊的掰扯着手中绽放在春天的尾图花,感觉她好像成为一个笼子里没人理会的小鸟,尤其可怕的是笼子的主人还不允许她叽叽喳喳,这更是让她绝望。但能怎么办呢?偌大的荒原,也只有这个笼子才是她最安全的地方啊,听说弗朗西斯那条老狗已经撤离索伦城,接下来展开复仇的阿忒拉斯定然会不遗余力的寻找她,想要割下她的头颅吧? 她苦笑抬头,恰好迎上走来的奥古斯都的温暖微笑。 玛丽夫人先是愕然,随即绽放她最灿烂的笑颜,千万不要认为被践踏自尊式拒绝后,玛丽夫人便会放弃‘勾引’这位年轻的阿尔弗雷德伯爵,事实上那对于向来认为‘只要是雄性。就一定拒绝不了雌性’的玛丽夫人来说,只能被她理解为她没找对方向罢了,所以迎上年轻伯爵算不上英俊,但很阳光的微笑。她第一时间便攀上奥古斯都的手臂,相当自然的便挽了上去,轻巧一个拎裙礼,完全没意识到她颇为壮观的胸已经紧紧贴在奥古斯都的手臂上。 更让她雀跃的是,这位年轻伯爵竟然没拒绝! “首先,我得感谢您那3位女仆。虽然最终还是没让她们露面;其次,有件事情我想请教您。” 奥古斯都眼睛掠过他紧贴他手臂的伟岸胸部,微笑而含蓄。 玛丽夫人当然知道他的感谢是说他在克里斯多夫领地时带去的她的3个女仆,事实上富兰克林当初猜测奥古斯都有底牌,确实没有猜错,如果玛丽夫人在暗中护卫奥古斯都的3位女仆也算底牌的话——不过,这终究不重要,对于已经损失了10万枚波旁金币的玛丽夫人来说,哪怕再死3个她艰辛栽培出来的女仆,也都算不上什么,她只是顺着奥古斯都的话,贴着奥古斯都的手臂,妩媚笑道:“真不敢相信,您居然也会有问题要请教我?噢对了,您确定是要在这里请教吗?” 奥古斯都的微笑依旧温暖。 就像稀罕而纯情的处男,他疑惑问道:“那应该是在哪里请教?是我房间的大床上吗?” 以为终于找对方向的玛丽夫人笑的更魅惑了,她没顾上说话便要连连点头。 可在她继续下一步动作时,奥古斯都的微笑已经彻底消失,眼神愈发冷淡:“夫人,如果您再试图在我身上进行这种无聊的小手段,我不保证阿尔弗雷德城堡的大门会一直向您敞开。” 再次被调戏的玛丽夫人悻然松开奥古斯都手臂,她在心底跟她自己说道:“这个该下地狱的年轻男人一定是个可怕的处男。” 不然他怎会不向往大床上属于男人和女人的巅峰快感? 第一百二十一章地下世界的王 貌似终于安分下来的玛丽夫人听着奥古斯都的请教。 起初只是假装感兴趣,可等到奥古斯都提出他的问题,并且一步步大致勾勒出他的计划轮廓,玛丽夫人便真的开始感兴趣了,尤其是听着奥古斯都说,一座上规模够档次的销金窟起码得外观气派,不说像阿尔弗雷德城堡一样宏伟壮观,但建筑至少要有4层楼,最好走纤巧繁琐的洛可可建筑风格路线,让人一眼看到便能够知道这里边有着怎样有趣的游戏,那才是走向成功的第一步等等巧妙言论;她便再忍不住蠢蠢欲动,插嘴道:“女人的甄选安排上我有不同看法,奥古斯都少爷,不一定只有年轻漂亮的才最有吸引力,恰恰相反,我在索伦城接待最多的客人也还是荒原上的贵族,他们其中不缺少对皮肤粗糙女人感兴趣的人群,所以说,品种一定要多样化,不能单一;再者,年轻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握到客人的心思,就像维迪奇子爵,他最喜欢的就是女人的尖叫,往往他掏出金币,所要的也只是尖叫,当然,我很怀疑他是否还有那方面的能力;最最重要的是,她们一定要经得起各种蹂躏,您可能不太清楚,贵族们在床上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可实在要比他们任何一方面都要来的更为让人惊叹。” “还有身份,我曾经包装过一个姑娘,说她是神圣帝国某没落家族的小姐,被我重金买到了荒原,您知道吗?就单单这个姑娘在短短一个月内就为我创造了差不多6000枚波旁金币的收益,我甚至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叫安妮的小贱货,虽然安妮这个该死的名字也是我给的;所以说奥古斯都少爷,在这种场合,身份比脸蛋要更值钱,我毫不怀疑您如果能带来一头雌性兽人能够换取怎样的一笔财富,前提是这个兽人咬人的牙齿得被您拔光。” 奥古斯都听的一阵头大。 太丰富多彩了啊。 果然是专业的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吗? 他看着身旁两眼发光的玛丽夫人,笑道:“真是值得赞叹的观点。夫人,我越发相信阿尔弗雷德接下来的黑色产业得由您掌握了。” “只要您愿意给我一部分信任,我非常乐意效劳。”顿了顿,似乎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玛丽夫人收敛了她的跃跃欲试,疑惑问道:“阿尔弗雷德的产业?奥古斯都少爷,您是打算建议这个产业吗?可索伦城的阿忒拉斯会接受吗?” “为什么需要他接受?” 很快醒悟到奥古斯都意图的玛丽夫人顿时愕然,满脸的不敢相信:“您的意思是要在阿尔弗雷德领地构建这样的产业?” 不出意外,玛丽夫人显然也是把握到了奥古斯都构想的关键缺陷。因为几乎整个荒原都知道,想要构建固定产业,只能是在拥有巍峨城墙的索伦城里,否则一旦巫妖入侵,一切都只能成为废墟,再艰辛付出再多也都等于零,所以她的惊讶完全便是类似于唐纳德伯爵的震撼。 奥古斯都随意笑了笑,没有为玛丽夫人解释太多,他只是接着道:“不仅仅是这样的产业,事实上还有赌场、帝国的地下角斗场、人口黑市等等能够带来丰硕利润的行业我都要涉及。你可能还不知道,在教廷的倡导下,类似这样的黑色产业在帝国正在遭受巨大的打击,我想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荒原更适合构建这样的产业了,所以阿尔弗雷德想要富裕,贫瘠而缺乏资源的荒原想要繁荣,只能走上这条灰色的道路。” 竟然没被美好而黑暗的前景诱惑,玛丽夫人很快询问:“可寒冬来临的时候怎么办?” 这就是说巫妖的问题了。 奥古斯都笑着摇头:“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你只需要告诉我接下来你能不能做好这些事情,如果你愿意接手。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命名权,哪怕依旧保留你的‘红磨坊’,我都不会介意。” 可能是在怀疑奥古斯都所说的真实性,玛丽夫人咬牙。犹豫,没有说话。 但最终她还是点头答应,这本身就是一生都生活在黑暗中的她不能拒绝的诱惑,尤其是奥古斯都似乎很有信心不必担忧巫妖的问题。 随后。 既然这方面达成一致,奥古斯都便和玛丽夫人针对细节继续进行交流,中间奥古斯都提出的分级会员制。身份制,让玛丽夫人感觉恐怕就连帝国最奸诈的银行家都不如这位年轻伯爵来的可怕,原本就很清楚身份这种东西能够为虚荣的贵族带来怎样刺激的她,当然也能迅速理解这个所谓的分级会员制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制度;银卡会员?足够尊贵的吧?但只要想想再砸下一大笔金子就能换成金卡,怕是再手头再不宽裕的贵族老爷们都会打肿脸充上去吧?更何况这个可怕的奥古斯都往上还打算设置所谓的钻石级别,终生级别;天啊,他这颗足够复杂的脑袋究竟得多晦涩才能琢磨出着许多的恶毒构思? 一面满是兴奋听着奥古斯都的勾画。 玛丽夫人到底还是发现了问题,询问道:“可荒原似乎不具备你想要的消费群体,除了每年涌入荒原的冒险者,荒原上的贵族怕是带不来你理想中的收益吧?” “谁说我的目光只放在荒原?我应该说过,这种游走在黑色边缘的产业在帝国生存空间逐渐狭窄,荒原真正要吸收的消费群体只能来自帝国,来自神圣帝国那群挥舞着大笔金子的贵族群体。”似乎是很满意‘消费群体’这个概念轻易便被玛丽夫人接受,奥古斯都毫不掩饰他的赞赏。 玛丽夫人惊叹了。 没说话的她不知不觉便再次挽上了奥古斯都的手臂,是有意还是无意,天知道。 奥古斯都看着头疼道:“夫人,这真不是一个良好的习惯。” 抛了一个媚眼,松开他的手臂,暂时放下奥古斯都天才般构想为她带来的刺激,玛丽夫人轻声询问:“奥古斯都少爷,您已经是荒原的王了,为何还要艰辛做出这许多的事情?再说,您直接夺下索伦城来进行您的掠夺金币计划不行吗?为何非得是您的领地?” 这个问题许多人问过。 每次给出答案都不一样的奥古斯都想了想,说道:“尼采说,没有理由不严谨的对待自己的人生,更没有理由让自己的存在类似一个盲目的偶然。” 尼采? 那是谁? 想破脑袋都不可能在她贫乏阅读量中找出答案的玛丽夫人愣在原地。 然而跟她初步交流完这些问题的奥古斯都已经转身走回城堡。 …… 书房里,瞧见奥古斯都在城堡下和玛丽夫人‘亲密’沟通的捷琳娜女王迎上奥古斯都的微笑,便撇嘴说道,跟那个女人交流好了?她是不是很乐意为你效劳呀?干嘛不让她效劳多点直接在大床上为你效劳不是更好?奥古斯都没理会捷琳娜的忿忿,坐在书桌前揉着他发涨的脑袋,他只是随意笑了笑,他知道捷琳娜对玛丽夫人的观感很差,从她醒来的时候就听唐纳德伯爵反应过这件事情,至于原因,只要瞧瞧玛丽夫人波涛汹涌的身躯,还需要问吗? “你是真的打算缔造黑暗王国?” 这几天一直和奥古斯都在书房里,也很清楚奥古斯都计划的捷琳娜第不知道多少次询问这个问题。 奥古斯都也再次很有耐心的为她解释:“这是整个荒原想要崛起只能选择的一条灰色道路,再说,我既然想让荒原回归帝国,成功借助到帝国的力量,便必须得跟神圣帝国的上层圈子产生利益结合,也只有想办法把帝国的贵族们、大人物们拉拢到荒原上来,进行丰富多彩的有趣游戏,他们才会愿意接受荒原;利益,终究是一切友谊或者同盟的基础条件,否则哪怕做再多的努力,都只能犹如一张薄纸,轻轻一桶,便就碎裂。” 这也是唐纳德伯爵离去前询问奥古斯都该如何让荒原富庶的唯一答案。 捷琳娜突兀沉默。 若有所思的小脸泛出兴奋与期待。 倒让奥古斯都莫名其妙,疑惑她肯定不会简单的小脑袋究竟在想些怎样的心思,为何一再对他这个计划表示出浓重兴趣。 “到时候可以考虑抓几头高阶兽人过来,在角斗场里……唔对了,还有阿瑞斯,泰坦巨人肯定会很受欢迎的吧?” 终于知道答案的奥古斯都一头冷汗,高阶兽人的实力他目前还不太清楚,但战神体质的阿瑞斯?这是要拆了他的角斗场吗? 属性断然不会是光明向的小萨满憧憬着美好未来,眼睛便也再次滑落到奥古斯都身上。 她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了奥古斯都的浩瀚野心。 荒原的王? 不。 兴许整个神圣帝国地下世界的王才是奥古斯都的最终野心。 …… …… ps:感谢yxhong1234的2张月票,呵呵老朋友了,不多说了,多谢支持与鼓励,感谢龍鴓破同学的月票~恰好这章写出来看到的,缘分呐。 第一百二十二章重逢后的基调 有计划,有人力,也有相对富足的初始资金支撑,再加上材料本身又是贫瘠荒原最廉价的东西,断然没有瞻前顾后这种性格特征的奥古斯都便开始执行他的构想,他第一步要做的显然只能是改变阿尔弗勒德领地原始部落的整体形象,不说一步便将领地打造成类似帝国费里城那样高楼林立、广场华丽的真正城市,起码要有几座哥特式恢宏建筑象征性成为他的领地地标,否则真有帝国客人前来游玩,放眼望去,只有矮小的石屋与肮脏的街道,恐怕再浓郁的游玩兴致都会荡然无存,甚至产生被欺骗后的恼羞成怒,所以奥古斯都真正开始逐步实现他的构想,也只能从最初级的基础设施从头做起。 可他刚开始做便再次遭遇之前遇到不止一次的难题。 人。 确切的说,是合适的人,设计建筑位置需要专业的人,工程进行中每笔预算支出,还有具体过程中各方面的统筹调配需要用到的不同人才,都意味着掌握全局的奥古斯都必须合理调配——但问题是,没办法安排,他哪来的这么多仆人能够让他放心使用? 所以这个时候的奥古斯都便在他的书房里,再次翻阅他领地内所有仆人的详细资料。 从略伦特到马歇尔,他看的足够认真,可总感觉纸面上所能够了解的实在片面,也很难让他完全放心。 这就导致挑来看去,最终奥古斯都也还是没有办法确定任何一个环节的负责人。 他颓然放下手中厚厚的仆人资料,终究还是意识到他来到阿尔弗雷德的这半年来接触的阿尔弗雷德仆人还是太少,如果这件事情交给伊丽莎白,或者他的老管家老弗农来做,想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有个最好的结果吧? 而想到远在帝都的伊丽莎白与老弗农,奥古斯都的眼睛便下意识放在了他手边的一封信上。 …… 那是2天前帝国费里城的鲁道夫男爵送来的信件。 其中一件事情最让奥古斯都感兴趣,再有一件事情则是让奥古斯都隐隐产生担忧与不安的情绪。 最感兴趣的,是帝国克林特行省的副执政官道格拉斯伯爵,这个姓氏对奥古斯都来说无疑是个陌生的姓氏。不过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阿尔弗雷德家族会和这位陌生道格拉斯伯爵产生许多不可避免的接触或者摩擦,至于原因,很简单——道格拉斯家族很可能面临审判。然后接受被流放的命运。 也就是说,荒原即将迎来新的居民。 作为实际意义上荒原的主人,奥古斯都当然有必要对这位道格拉斯伯爵产生兴趣。 情报上对道格拉斯伯爵介绍的不是太多,只是简单说表面光鲜而握有实权的道格拉斯伯爵,其实是克林特甚至周边几大行省地下最大的人口贩子。他有一个很有威慑力的绰号,叫‘血腥刽子手’,从这个绰号不难看出,人口贩子从事的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贩卖奴隶或者妓女勾当,事实上道格拉斯家族近年来毫无征兆的崛起,最大的原因便也是这位道格拉斯伯爵开发的新生意——他提供奴隶给性格很有特点的贵族们发泄,每杀一人需要支付几枚金币,奥古斯都并不知道,不过情报里倒是提到,曾经有位贵夫人一个礼拜内一口气支付了道格拉斯伯爵整整8000枚波旁金币。 这意味着什么实在不难想象。 说残酷也好。令人发指也罢,奥古斯都其实都不是太关心,他关心的是道格拉斯伯爵面临审判这件事情背后的真正深意。 可以理解为帝国许多肮脏黑暗的生意存活空间越来越小了吗? 这是不是还意味着他选择荒原走黑暗路线堪称前景美妙? 不管这整件事情背后究竟是不是教廷在做幕后推手,毫无疑问的是,奥古斯都确实很难不产生兴趣。 …… 再就是让他担忧的另一件事情——而这件发生在帝都的事情总结起来也就是一句话。 尼古拉斯子爵的庄园遭遇袭击。 可能在贵族遍地走的帝都,一个子爵遭遇袭击掀不起太大波澜,但考虑到尼古拉斯子爵的身份,便实在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可能会引发的一连串影响。要知道,尼古拉斯之前的身份是君士坦丁老公爵的贴身管家,如今的身份则是君士坦丁家族第6顺位继承人的私人管家。 远在荒原的奥古斯都肯定不知道这整件事情中间夹杂有多少利益纠缠。阴谋诡计,但他轻易能够想到的是,索菲娅已经卷入君士坦丁家族权势争夺体系的最核心。 老实说,这出乎了奥古斯都的意料。他也完全想不出刚回到帝国没多久,弥撒督主教本人又在帝都,那究竟是谁还敢给索菲娅带来如此棘手的麻烦?甚至连她的私人管家都遭遇直接袭击? 不过不难想像,君士坦丁家族内部的争斗已经白热化到了哪种地步。 再联系到他当初让伊丽莎白前往帝都,本身就是考虑到那里相对比较安全,他便更是不得不担忧了。 就算君士坦丁家族的事情他可以漠视。但伊丽莎白呢?只有老弗农在身边,而且更重要的是,索菲娅未必能够庇护伊丽莎白,弥撒也未必愿意提供庇护,他便当然很清楚他必须得尽快接回伊丽莎白。 当然,实际上最近几天,奥古斯都已经在着手安排他接下来离开荒原后的一些事情。 只是在离开前,他也很有必要在他的城堡里等待那个人的到来,也等待荒原新格局的最终结果。 …… 于是,就在奥古斯都的繁忙与担忧中,2天后,他进行完早晨必然进行的力量修炼后,下午,终于等到他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一队人数不多,规模也不壮观的车队向着阿尔弗雷德城堡缓缓而来。 站在城堡的2楼,没有下去迎接的奥古斯都平静注视车队,他身旁当然只能是断然不会放过这个堂而皇之‘欺负人’机会的小萝莉捷琳娜,为了这个机会,捷琳娜女王可是牺牲了她宝贵的阅读时间,所以眼巴巴看着车队缓缓走来,捷琳娜起初倒是跟奥古斯都一样,一直注视着车队,可到后来,等她突然察觉到奥古斯都的唇角逐渐扬起一道颇为晦涩的弧度,她便放弃了研究车队,而是一脸唾弃的盯着奥古斯都有嘲弄,有佩服,也有玩味的复杂神情。 她忍不住鄙夷道:“小奥古斯都,又产生了怎样的怀心思?” 视线依旧放在车队那边的奥古斯都笑了笑,没理会捷琳娜的鄙夷,伸手指向车队马车旁,骑在马上的一名中年男人,道:“看那位,那是斯图亚特伯爵,不要奇怪,坐在马车里的肯定是阿忒拉斯,尽管我也不知道斯图亚特为何选择骑马而不是和阿忒拉斯一起坐在马车里。” “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大致跟你说一遍,荒原从前的头号巨头索伦,我就不多说了,再就是其次的唐纳德,也逐渐藏身在了阿尔弗雷德的背后,至于随后的弗朗西斯,克里斯多夫,结局你也都看到了,弗朗西斯的灭亡基本上只是时间问题,可从前索伦集团中最不起眼的斯图亚特伯爵呢?说他现在根本便是决定着索伦和弗朗西斯的命运也毫不过分,谁能想到这位貌似手腕不惊艳,实力也不够出彩的斯图亚特伯爵才是最终的胜利者?甚至就连现在的阿忒拉斯也必须得仰仗斯图亚特的庇护啊。” 小萝莉歪着脑袋想了想,可能是懒的琢磨奥古斯都的玩味,撇嘴道:“我一直以为阿尔弗雷德才是最后的大赢家呢。” 奥古斯都摇头轻叹,说了一句捷琳娜不太明白的话。 “荣耀未必经得住荣华满身,平凡却往往能够承载命运的多舛。” …… 车队停靠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草坪。 牵着捷琳娜小手的奥古斯都走下城堡前来迎接,这个过程中有个细节特别有趣,斯图亚特伯爵已经跳下马站在马车前等待,可与他擦肩而过的奥古斯都并没有太理会,只是微笑点头,才继续往前行走;而斯图亚特伯爵则是连点头都懒得敷衍,依旧是他一如既往的稳重神情,既不对奥古斯都的轻视愤怒,也没有表现出再次来到这个他仇恨的城堡而感觉不适的等等情绪,像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马车帘子被人掀开。 露出的,便依然是阳光下灿烂而迷人的那张微笑脸孔,似乎他脸上的狭长伤痕根本不能打败他的优雅,身穿雪白堆领衬衫,外套则是修长黑礼服的阿忒拉斯少爷一如从前。 只是,很清楚的知道他在索伦城堡里做出那些事情的奥古斯都还是能够从他璀璨眼眸深处捕捉到几许阴婺。 他微笑跳下马车,张开双臂轻轻拥抱奥古斯都。 然后退后半步,将右手放在胸膛,任由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微笑道:“好久不见,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同样微笑,还礼后,他说道:“确实好久不见,索伦侯爵。” 两个截然不同的称呼,向着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一去不返。 这大概便是重逢后最真实的主基调,也是荒原整体格局的主基调。 第一百二十三章金字塔的最顶端 走向阿尔弗雷德城堡。 像是完全不在意奥古斯都刻意保持距离的称呼,走在奥古斯都身旁的阿忒拉斯微笑向奥古斯都表示他的钦佩,从最开始他离开阿尔弗雷德城堡时,奥古斯都成功抵御巫妖的过程,到后来彻底覆灭克里斯多夫家族,阿忒拉斯绝口不提他那段黑暗日子的艰难,一如既往的骄傲而矜持,很难让人不产生好感,也很难将索伦城堡前那场针对女仆的血腥屠杀跟这位优雅得体的阿忒拉斯少爷联系起来——而这种姿态落在奥古斯都眼里,便实在是让奥古斯都不得不玩味感慨,但当然不是腹诽这位拒绝了阳光,选择黑暗的阿忒拉斯少爷虚伪残忍,事实上奥古斯都的感慨同样倾向钦佩,钦佩这位年轻索伦侯爵深入骨髓的贵族做派。 哪怕双手血腥,也依旧绅士的血腥着。 因此,奥古斯都甚至不介意与后者共同点到即止的回忆他们当初在阿尔弗雷德城堡时的默契友谊。 这貌似是个良好而愉快的谈话开端。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他们都很清楚这个愉快开端并不能维持太长时间。 走进阿尔弗雷德开放出来的那间书房,先是示意阿忒拉斯和一路上始终走在阿忒拉斯侧身后的斯图亚特伯爵坐在他书桌对面,奥古斯都随后坐下,然后也不理会阿忒拉斯与斯图亚特的古怪神情,小萝莉直接跳到奥古斯都腿上,紧绷小脸努力做出一副严谨模样,便就正式宣告这场气氛可能不太严肃,但意义绝对深远的会面正式拉开帷幕。 没有理会奥古斯都腿上可爱而滑稽的小萝莉,从小便学着控制自己一切情绪与好奇心的阿忒拉斯率先开口。可能是因为对奥古斯都有着一定的了解,也很清楚不能将奥古斯都当成普遍意义上的贵族来对待,阿忒拉斯没有像传统贵族谈话那样先绕上一堆跟主题完全没关系的废话,他直接便点明他和斯图亚特伯爵的来意,微笑说道:“对了奥古斯都,您应该还记得前几天我给您的那封信吧?对于我的建议您有那些看法。我们或许可以再沟通下?” 信? 奥古斯都没太掩饰他的虚伪,假装突然醒悟,他先是无奈看了眼腿上的小萝莉,随后略显手忙脚乱的随手从书桌上抽出一封信。扬在阿忒拉斯和斯图亚特的面前,道:“是这封信吧?抱歉,最近收到的信实在太多,至于你的提议,不好意思。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 阿忒拉斯和斯图亚特几乎是下意识的随意瞥了眼奥古斯都手中的信。 原本根本没将奥古斯都这个动作放在心上,也只是随意一瞥。 可就是这一瞥,让他们两个顿时神情复杂。 傻瓜才会相信奥古斯都不是故意的。 终于回想起他在阿尔弗勒德城堡时奥古斯都的没下线,阿忒拉斯头疼道:“不是这封,是我给您的信件。” “不是这封?” 奥古斯都疑惑看了眼手中信件,发觉拿错了,竟然把弗朗西斯伯爵的来信给他的敌人们看到了,实在是太尴尬了。 他匆忙将信件收起,再次翻了下书桌上堆着的信件,然后局促笑道:“抱歉。连信封都来添乱,应该是这封吧?” 阿忒拉斯确认了下,无奈苦笑:“奥古斯都,请相信,我和斯图亚特伯爵大人是带着诚意来和您沟通的。” 诚意。 像是这个荒诞词汇成功刺激到了奥古斯都毫不掩饰的戏谑调侃,他突然便没有了微笑,态度转变的速度岂止是让人惊叹,他轻声说道:“可是我从你的来信中完全没能感受到你们的诚意,都是聪明人,我也不想弯来绕去。坦白说吧,弗朗西斯的领地总共有11个城镇,可是你们的意思只是交给阿尔弗雷德一个小小的都拉斯城,这就是你们的诚意?还是说在你们的眼中。如今的阿尔弗雷德只配得到这样的一座城镇?” 进入正题了。 并不会对奥古斯都的坦率感觉不适应,阿忒拉斯同样坦率道:“但您要考虑在接下来这场针对弗朗西斯的战争中,阿尔弗雷德甚至根本不需要动用一名骑士。相信您也知道,想要彻底覆灭弗朗西斯家族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情,我和斯图亚特伯爵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必然不会小。”顿了顿,他叹道:“也就是说。您只需要旁观这场战争,阿尔弗雷德便能收获最实际的利益,奥古斯都,我衷心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斯图亚特依旧神情稳重,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 奥古斯都晒然一笑,也没再说话。 …… 书房里出现一阵短暂沉默。 不过没有让这种沉默演化成沉重氛围,奥古斯都突然转换话题,问道:“阿忒拉斯,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你觉得你会如何选择。” 选择? 这需要问吗? 谁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想要崛起,目前唯一需要的也就是时间,而时间恰好是弗朗西斯和阿忒拉斯之间的战争最能提供的产物;再加上即便从长远角度来看,阿忒拉斯和弗朗西斯之间的战争拖下去,必然会让他们双方面临巨大损耗,到时候阿尔弗雷德更是能够轻易获取他想要的一切,这个问题还需要考虑吗? 阿忒拉斯再没有了他的优雅微笑。 他来的时候当然能够想到这一点,最担心最没有把握的也是这一点,所以这个时候他很难他继续他所谓的‘慷慨’面具。 然而他没有说话,奥古斯都却是继续道:“弗朗西斯伯爵的来信你也同样看到了,你想让我不插手你们之间的战争,那么理由呢?” 友谊?阿忒拉斯不会如此幼稚。 利益?可阿忒拉斯完全摸不清楚奥古斯都想要获取的利益底线。 至于阿尔弗雷德和弗朗西斯之间的仇恨……他这个时候更是不能确定奥古斯都会不会轻轻放下那笔仇恨。 一时间,他似乎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他身旁始终沉默的斯图亚特伯爵突然开口,径自沉声道:“从与阿尔弗雷德领地接壤的都拉斯城一直到维科城,弗朗西斯领地内的5处城都可以割让给阿尔弗雷德,我们要换取的,只是阿尔弗雷德的袖手旁观。” 似乎是个不小的噱头了,再怎么说这终究也是阿尔弗雷德凭白得到的领土,完全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可奥古斯都只是随意笑了笑,根本没有心动或者同意的意图。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腿上的小萝莉突然扬起小脸向奥古斯都冷笑道:“不要和他们谈啦,还是选择弗朗西斯吧,要知道,弗朗西斯可是答应要把整个斯图亚特的领地都送给阿尔弗雷德,我们为什么还要跟他们进行这场没意义的谈话?” 斯图亚特伯爵的神情顿时阴沉。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古怪小萝莉提到的弗朗西斯给出的条件,关键是他和阿忒拉斯都很清楚,一旦阿尔弗雷德选择了弗朗西斯,那他和阿忒拉斯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摆在他们眼前的事情很明显,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的弗朗西斯领地因新教区流言而动荡,一举覆灭弗朗西斯家族,等到弗朗西斯成功站稳以后,那条最擅长隐忍的老狗肯定会让他们永无宁日。 他将眼睛重新放到阿忒拉斯的身上。 当初之所以选择阿忒拉斯,是因为阿忒拉斯和奥古斯都之间的友谊,更因为他相信阿忒拉斯所说的,奥古斯都不会放下和弗朗西斯之间的仇恨。 果然,也是因为古怪小萝莉的威胁,阿忒拉斯突然便微笑了起来,他看着奥古斯都,笑道:“人类之所以往往会有原谅敌人的行为,并不是因为宽容或豁达,而只能是因为懦弱的不敢报复,而我相信您肯定不是个懦弱的人,也一定不会原谅弗朗西斯——所以奥古斯都,不必再进行这些无聊的试探与旁敲侧击了,提出你的条件吧,我和斯图亚特伯爵会尽我们最大的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你说的不错,如果会轻易原谅仇恨,那我追求强大还有什么意义。”奥古斯都随口说了这一句话,紧接着又道:“可如果当获取的利益远远超出复仇所能为我带来的愉悦感,我想我也不会介意懦弱一回。” “不过考虑到你之前终究是在阿尔弗雷德最艰难的时候选择了帮助阿尔弗雷德,我也相当愿意选择你的立场;这样吧阿忒拉斯,弗朗西斯的11城镇我不会全部拿走,你和斯图亚特可以各自留下一个与你们领地最近的城镇,其余9个,从此只能是阿尔弗雷德的领地,这不是和你们商量,而是我的决定。” 斯图亚特和阿忒拉斯直接愕然。 一名骑士都不会动用,一点代价也不会付出,便想几乎获取他们艰难收获的全部胜利果实? 这是妄想? 还是荒诞? 兴许都是,兴许都可以理解为是他们这个时候对奥古斯都最直观的印象,但无论如何在他们表示出或嘲讽,或愤怒奥古斯都的异想天开前,他们却也必须得考虑,他们究竟是否具备嘲讽奥古斯都的资格。 因为他们很清楚,阿尔弗雷德已经站在了荒原权势金字塔的最顶端。 再不可撼动。 第一百二十四章卑劣手腕 “真是让人绝望的猖獗自负啊,我真是很好奇你哪来的如此把握?让斯图亚特家族和索伦的骑士用鲜血和生命为你阿尔弗雷德换取胜利果实?我们拼了命付出的结果却是阿尔弗雷德独自享受最终的利益?这可能吗?现实吗?奥古斯都,即便我不会否认你的手腕,也不会质疑在你的率领下如今阿尔弗雷德在荒原上的地位,可我必须清楚的告诉你,醒醒吧,不要再拥有这个不切实际的狂妄幻想了,哪怕你选择弗朗西斯,哪怕整个荒原都卷入战争的沼泽,你也不一定能够战胜再没有退路的斯图亚特和索伦家族,并且就算你最终获取胜利,可相信我,那也一定是个阿尔弗雷德非常不愿意承担的惨烈结局。” 愕然后便是愤怒。 要不是大半辈子的荣辱沉浮,恐怕斯图亚特断然遏制不了他的愤怒。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这段话,脖子上的青筋与阴沉的脸色,再加上略显急促的呼吸,都让人毫不怀疑下一个瞬间他便会再压抑不住他的愤怒。 然而,奥古斯都依旧平静而轻松。 甚至面对斯图亚特的勃然,他还轻轻调整了他的坐姿,让他坐的更舒服,也让他腿上的小萝莉坐的更舒适——他当然知道斯图亚特愤怒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他提出的荒诞条件,更因为他最后一句足够猖獗的定论刺到了斯图亚特的骄傲与自尊,不过很可惜的是,那又怎样? 他看向阿忒拉斯,等待阿忒拉斯的决断,或者态度。 腿上摆明了就是欺负人的小萝莉火上添油,不屑道:“自负?妄想?但愿小奥古斯都站在你的城堡上屠戮你的子民时,你还会认为这只是小奥古斯都的妄想。” 斯图亚特紧紧握拳,看着古怪的小女孩,再看向该死的奥古斯都,理智终究还是让他很清楚。他在阿尔弗雷德的城堡只能克制。 而他身旁的阿忒拉斯像是终于感受到他的怒火。 很难相信面对斯图亚特的暴怒,阿忒拉斯依然能像奥古斯都一样维持着平静的情绪。 他没有微笑,只是彻头彻尾的平静,轻声询问道:“这是你的最终决定吗?” 奥古斯都点头:“相信你也知道。我决定了的事情,从不会改变。” “那就没办法谈下去了。”阿忒拉斯叹息,有着狭长伤痕的脸孔并没有流露过多情绪,他道:“真是遗憾在战场上和你处于两个对立的阵营。”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道:“选择权在你手中。” 选择? 这有选择的必要和选择的余地吗? 多少也知道奥古斯都无耻程度的阿忒拉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他随即起身。既然没办法再谈下去,便当然也没必要再谈下去,他没有看向身旁同样站了起来的斯图亚特,只是在他起身时,眼睛盯着奥古斯都,像是试图捕捉到奥古斯都的挽留意图,这就导致从他离开椅子到站起来的一系列过程中,他的动作都显得格外缓慢——只不过结局很遗憾,奥古斯都并没有改变他态度的打算,也更没有挽留他们的意思。似乎他提出的条件根本就是底线,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空间。 这当然很不正常。 谈判嘛,一方开价,另一方还价,然后在讨价还价中最终成交这才是正常流程,哪有只开价不允许还价的谈判方式? 阿忒拉斯站起身后突然失笑。 没理会一旁斯图亚特伯爵的皱眉疑惑,他无奈道:“好吧,这场心理战的最终获胜者是你,提出你的另外一个方案吧。” 轮到奥古斯都疑惑了,脸上的费解表明他似乎完全听不懂阿忒拉斯在说些什么。 “既然要坦率。何不坦率到底?”阿忒拉斯耸肩,叹道:“奥古斯都,我知道正常情况下,你肯定会选择弗朗西斯而不是我。这点我不否认,但种种迹象表明你根本没有和弗朗西斯谈判的欲望,否则你收到弗朗西斯的来信后,弗朗西斯没理由不出现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并且我也没有看到你的骑士或者唐纳德的骑士有支援弗朗西斯的意向,所以你是在等我。等着和我谈——说起来,我也始终想不明白,你为何会拒绝弗朗西斯?仇恨?不可能,担心那头擅长隐忍的老狗会在将来某一天会向你露出獠牙?也不可能,你的骄傲注定你不会产生这样的担心,那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不管怎样,既然你不愿意和弗朗西斯谈,那我衷心希望你能够坦诚说出你的条件,没必要玩那种抛出一个不可能的条件,然后再提出另外一个兴许可能的条件,让我和斯图亚特伯爵大人在绝望中看到曙光,下意识便会紧紧握住的小手段,确实没有太大意义。” 要不是腿上坐着小萝莉,怕是奥古斯都忍不住就要鼓掌了。 根本便是彻彻底底的洞悉了他所有的算计与想法啊。 奥古斯都绽放他们开始谈话以来第一个真诚微笑,感慨道:“你远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阿忒拉斯微笑躬身,没有说话。 玩味打量着已经迅速成长的阿忒拉斯,奥古斯都缓缓道:“弗朗西斯的领地我不在意,我要的只是一座城镇,对你来说也算不上太重要的一个城镇,便是位于你索伦城东南方的阿尔巴桑小城。” 没能很快明白过来的斯图亚特一脸诧异。 倒是阿忒拉斯很快便就捕捉到奥古斯都真正的用意。 他顿时便眯起了眼睛,没有了微笑,也没有了平静,也第一次暴露出他走向黑暗后的阴森晦涩。 他当然知道奥古斯都想要阿尔巴桑的真正原因,说到底,索伦之所以强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索伦领地是连接帝国腹地阿尔卑斯大峡谷的唯一通道,而想要通过阿尔卑斯大峡谷,除了经过索伦城以外,剩下的最后一条路便就是从阿尔巴桑城一路过去,可以说,索伦城和阿尔巴桑城本身就是荒原的咽喉地带,拥有这两座城镇,本质上就意味着紧紧扼住了遗弃荒原的咽喉。 这是从前索伦强大的根本原因。 也是奥古斯都整个荒原布局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只有扼住荒原的咽喉,阿尔弗雷德才能在神圣帝国与荒原之间畅通无阻。 所以很清楚这些关键的阿忒拉斯当然不能答应,不仅仅是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尔弗雷德扼住荒原的咽喉,更因为,日后的索伦家族想要重新回到荒原金字塔的最顶端,便必须得限制阿尔弗雷德的崛起,而一旦阿尔弗雷德和神圣帝国之间再没有阻碍,他就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个钳制阿尔弗雷德的手段——当然,还有一层原因,阿尔巴桑终究是索伦的领地,也紧紧依靠着索伦的腹地,如果让阿尔弗雷德这样一头猛虎卧睡在索伦的身旁,想必阿忒拉斯会再也不能安心入眠。 …… 他眯着眼睛,漠然道:“我理解阿尔巴桑在你心中远比弗朗西斯几个城镇更要重要的理由,可我有个疑问,阿尔巴桑和阿尔弗雷德的领地终究有段距离,彼此又根本不能接壤,即便我把阿尔巴桑给你,你又如何能够确保它会是一直是阿尔弗雷德的领地?” 这貌似确实是个问题。 但奥古斯都只是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他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阿忒拉斯,笑道:“你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阿尔巴桑确实和阿尔弗雷德不接壤,但和唐纳德领地接壤,所以说穿了,阿尔巴桑是要给唐纳德家族的。” 这就是唐纳德完全不去分享奥古斯都收获克里斯多夫领地胜利果实的真正原因了。 如果握住连接神圣帝国的阿尔巴桑城,唐纳德就扼住了荒原的咽喉,同时也间接某种程度上对阿尔弗雷德构成了牵制与威慑,多少也能改变唐纳德与阿尔弗雷德联盟中,唐纳德始终处于弱势的地位,堪称一举两得。 当然。 这些和阿忒拉斯终究没有关系,阿忒拉斯也只是把握到奥古斯都对阿尔巴桑势在必得的决心后,再忍不住紧紧握起了他的拳头,他冷笑道:“我不相信你会如此相信唐纳德,也不相信你会凭白送给唐纳德这样一个钳制你的关键地带。” “你相信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跟你没有太大关系,你只需要决定究竟是给我阿尔巴桑城还是整个弗朗西斯领地便就是了。” 奥古斯都的漫不经心让阿忒拉斯再没办法说出一个字,他就这样盯着奥古斯都,神情越发阴沉,呼吸也越发急促。 他不能拒绝奥古斯都。 起码这个时候不能拒绝。 因为这本身就是奥古斯都设计好的歹毒手段。 要知道,他这个时候与弗朗西斯全面开战,终究是需要依仗斯图亚特伯爵,而如果他不愿意牺牲索伦家族的利益,放弃他的阿尔巴桑城,那他便必须得牺牲弗朗西斯的领地,也就是他和斯图亚特两人共同的利益——这一点,斯图亚特会答应吗?比起让他放弃他的利益,他当然只能希望看到阿忒拉斯放弃索伦的阿尔巴桑城,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虽然从谈话开始,就是他和奥古斯都在谈,但奥古斯都却是无时不刻的对斯图亚特伯爵进行旁敲侧击。 一如既往的手腕卓绝,也一如既往的卑劣残忍。 第一百二十五章分化,挑拨 阿忒拉斯的眼神愈发冰冷。 但既然从小便信奉‘想要完美的控制一切,便需要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继而完美的控制自己本身’这一生存法则,他便当然不会流露所谓的负面情绪,只是盯着想要扼住他索伦咽喉的奥古斯都,他的神情平静到近乎淡漠,然后瞥了眼身旁明显是被奥古斯都算不上高明的分化手段勾引的蠢蠢欲动的斯图亚特伯爵,他悄然牵扯唇角,扬起一道嘲弄味道很足的弧度,轻声道,我需要时间考虑;接着,没给奥古斯都说话的机会,像是担心诡计多端的奥古斯都会继续针对斯图亚特伯爵进行他的旁敲侧击,阿忒拉斯看了眼窗外逐渐黑暗的天色,又道,中午一直是在赶路,没机会用餐,到了阿尔弗雷德城堡便被奥古斯都拉来书房,同样没机会用餐,这到底是阿尔弗雷德对待客人的一贯方式,还是奥古斯都打算让他们饿着肚子进行持久谈判,最终只能向饥饿投降的阴险手段? 奥古斯都愣了下,随即哑然失笑。 当然感受得到阿忒拉斯少爷的怨气,这大概也是阿忒拉斯第一次卸下他优雅矜持的贵族面具吧?尽管只是轻扯一角。 他将腿上显然没满足的小萝莉抱了下去,笑道,正餐不要想了,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阿尔弗雷德的城堡只有黑面包或过期奶酪。 一个不有趣的玩笑轻松打破前一秒的紧张氛围。 贵族的嘴脸大都如此,哪怕背地里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可面对面的情况下只会让人认为他们犹如亲人。 走向阿尔弗雷德餐厅。 奥古斯都和阿忒拉斯像是彻底放下芥蒂,微笑相互调侃打趣,简直是一幕和谐到不能再和谐的完美画面,导致跟在他们两个身后貌似彻底沦为配角的斯图亚特伯爵神情复杂满腹感慨,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他都很清楚,接下来他身前两个年龄和他继承人差不多的年轻男人,才是荒原绝对的主角。 这让他觉得连脚步都变得沉重。 在阿尔弗雷德的餐厅。一顿规格绝对符合阿忒拉斯侯爵身份的晚餐早已准备妥当,暗红色主旋律,搭配一道龙舌主菜,跟奥古斯都口中的黑面包可实在相差太远。分别按照主客位置做下,没用餐,先是喝了口绯红葡萄酒,阿忒拉斯摇晃红酒杯,戏谑笑道。听说你城堡里的绯红葡萄酒除了用来招待客人,更是埋了一批在酒窖?奥古斯都,你该不会是打算囤积一批上等年份的绯红葡萄酒等到将来牟取暴利吧?奥古斯都顿时愕然,假装夸张道,这都被你发现了?随后挺真诚的又说道,其实想想这未尝不是笔理性的投资,怎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都是朋友,我按帝国的价格算你一半股份? 股份? 琢磨了好长时间才弄明白这个新鲜词汇的意思,阿忒拉斯断然拒绝。免了,跟你做生意铁定赔本,就算赚也只能是你赚。 奥古斯都摇头失笑,真是个无趣的家伙。 气氛再次回到轻松愉快的顶点,尤其是小萝莉埋头对付食物没空欺负他们,阿忒拉斯和斯图亚特便更不会有所谓拘束。 然后用餐过程中,像是不经意提起,阿忒拉斯突然问道:“对了奥古斯都,跟你打听个人,我的领地内有个仆人。玛丽夫人,相信你应该知道,听说她后来一路向着阿尔弗雷德领地逃窜,你有没有见过。或者知不知道她的下落?” 奥古斯都娴熟切着黑牛排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抬头迎着阿忒拉斯很随意的神情,他摇头道:“不知道。” “真不知道?”随意中泛出了玩味。 奥古斯都搁下手中刀叉,同样玩味:“那你希望我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 难道他会在索伦还没能完全站稳的情况下跟奥古斯都撕破脸皮? 如果敢的话,他哪里还需要迟疑关于阿尔巴桑城镇的事情。 耐人寻味的看着奥古斯都的眼睛,阿忒拉斯笑了笑:“当然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然这件很没必要的小事可就成为我们友谊中的一团阴影了。” 前半句是假的,后半句是真的,自然知道这点的奥古斯都也笑了笑,没再说话。 …… 还算愉快的一顿晚餐缓缓结束,奥古斯都没再和阿忒拉斯就弗朗西斯家族的事情继续谈判,既然阿忒拉斯说需要时间考虑,他当然不吝啬给阿忒拉斯这个时间,要知道,这个时候最着急的可不是他,所以安排女仆送一路奔波而来的阿忒拉斯和斯图亚特伯爵回房休息,奥古斯都便站在城堡的客厅目送他们两个上楼离开,期间想起用餐时阿忒拉斯提起的玛丽夫人问题,奥古斯都望向阿忒拉斯背影的眼神便悄然戏谑。 恐怕这位聪明到近乎睿智的阿忒拉斯少爷想破脑袋都不可能知道送他回房的女仆恰好也是玛丽夫人的女仆。 转身,很反常的没有走回书房,而是牵着小肚子圆滚滚的捷琳娜走出城堡,奥古斯都和小萝莉顺着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草地转弯,最终停留在城堡一侧的阴影处,仰望夜空中朦胧而妖异的昏黄满月,他们两个的反常行踪无疑为黑夜添加了几许晦涩因素,也隐隐透露出阴谋的味道。 很没耐心的小萝莉明显不擅长等待,还没站多久她便再次询问奥古斯都:“你确定他会来?” 奥古斯都很有耐心的点头,再次肯定道:“一定会来。” 夜色中,他勾起的唇角并不刺眼,可小萝莉似乎确实是受到刺激,嘲讽道:“这就是巫妖王庭会被你们人类驱逐到西伯利亚针叶林往北寒冷地带的最大原因,也是高贵的萨满和强大的泰坦不得不与卑劣兽人为伍的唯一原因了,你们人类头脑的复杂程度兴许就连你们的上帝都琢磨不透。” 奥古斯都笑了笑,没理会小萨满的牢骚,说道:“纠正一下,你口中‘你们的上帝’可不包括我,我的上帝只能是我。” 真是个该被送上圣约翰大教堂前断头台的异端言论啊。 小萝莉眉开眼笑,最喜欢这样的奥古斯都了。 …… 没有等上太长时间。 一道魁梧人影走出阿尔弗雷德城堡,然后由远到近逐渐清晰。一直走到城堡侧面的阴影处,露出他成熟而稳重的脸孔,便只能是今日做客阿尔弗雷德城堡的斯图亚特伯爵大人。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有这点好处,几乎不用太多暗示。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彼此领悟到对方的意图。 他走到奥古斯都和下午给他带来不少刺激的古怪小女孩身旁,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都保持着滑稽的仰望满月姿势,用他从来都是稳定而厚重的口吻说道:“你约我私下碰面的意图最好有趣,否则我不保证我们私下的会面会瞒过阿忒拉斯。” 态度着实谈不上友善。似乎阿尔弗雷德和斯图亚特的仇恨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奥古斯都产生好感。 奥古斯都当然不会介意,他收回仰望满月的视线,打量这位如约而来的斯图亚特伯爵,笑道:“有趣不有趣我不保证,不过相信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你一定会牢牢记住,说起来,伯爵大人,我到现在都还不太明白,你为何最后还是选择了阿忒拉斯?难道只是因为荒原新教区的消息让你觉得弗朗西斯不可能收获最后的胜利果实?可即便如此,你好像也没有理由着急选择站队吧。完全可以等到索伦彻底覆灭,继而弗朗西斯和阿尔弗雷德决战时再做出选择也不迟嘛。” “然后和弗朗西斯一起迎接被阿尔弗雷德覆灭的命运?”斯图亚特不屑接道。 奥古斯都微微怔了下,失笑:“真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看重我。”顿了顿,他想了想,叹道:“都知道你有成为荒原第二号巨头的野心,索伦知道,可他不认为你具备这个能力;弗朗西斯也知道,所以他不考虑你的能力,直接便许诺你荒原第二号巨头的位置,可惜他们这些人都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你本人的态度与想法——当然,你肯定拥有这个野心,关键是你也同样很清楚,凭你。是不可能在那个位置上坐稳的,这兴许就是索伦和弗朗西斯犯下最大的错误了,索伦错在小看了你的野心,而弗朗西斯则是错在小看了你的理智,必须得承认,伯爵。你确实是这个荒原上最理智的一个。” 矛盾吗? 不矛盾。 斯图亚特不知道奥古斯都深夜约他出来究竟有着怎样的意图,但他显然也不感兴趣奥古斯都说的这些废话,他皱眉,沉声道:“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话,那我保证,转身我便会忘记你说的这些话。” 跟这种有原则的人打交道确实是个头疼的事情,奥古斯都略显无奈的笑了笑,然后神情逐渐认真,他一字一句说道:“不管你为何还是选择了阿忒拉斯,只是伯爵,我希望你能够清醒一点,如今的阿忒拉斯还是从前的阿忒拉斯吗?你确定他会忘记索伦侯爵死的时候,你在一旁袖手旁观的暧昧态度吗?” 挑拨。 跟下午时通过旁敲侧击隐晦的分化手段相比,奥古斯都这时明显是赤裸裸的挑拨。 斯图亚特冷笑,要不是很清楚这个年轻男人的手腕,他几乎想要嘲笑后者的幼稚,这样的挑拨手段有用吗? 可能也是察觉到斯图亚特的嘲讽与不屑,奥古斯都淡然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即使阿忒拉斯真的兑现诺言,成为你小公主的丈夫,可他该记得的仇恨也一定不会有丝毫淡忘。” 冷笑与嘲弄瞬间消散,斯图亚特下意识便深深眯起了眼睛。 像是想要透过奥古斯都的漠然神情看穿他的灵魂。 第一百二十六章最后的部署 联姻。 这个谈不上惊艳出彩,甚至可谓俗套到了狗血地步的小手段明显是决定斯图亚特最终选择的关键因素,所以骤然听到奥古斯都一针见血便指出他心中最大隐忧,斯图亚特紧紧盯着奥古斯都的同时,几乎脱口便问:“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个事情?” 奥古斯都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很清楚其实就连斯图亚特都未必会对他所提出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感兴趣,因为荒原上的贵族圈子本身就不存在真正的秘密,之所以他会提出这个问题,不过是为了缓解他心中疑虑罢了——事实也确实如此,迅速调整好他的情绪后,负手站在奥古斯都身边的斯图亚特伯爵便突兀沉默了下来,然后他看着奥古斯都一脸的轻松写意,并不明亮的月色将他本就凝重的神情映衬的越发阴沉。 他缓缓道:“无论你约我出来究竟有着怎样的意图,我还是那句话,收起你无聊的小把戏吧,在我转身后我便会迅速忘记你所说过的一切;当然,为了表示对你提醒的感谢,我也不会偶然想起这件事情让阿忒拉斯知道,奥古斯都,我有必要告诉你,斯图亚特哪怕是死,也断然不会如你所愿站在阿尔弗雷德的身后。” 奥古斯都悄然皱眉,坦白说,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当年他的父亲与斯图亚特到底有着怎样刻骨铭心的仇恨。 “真是让人赞叹的坚守,可这得愚蠢到哪种地步才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坚持?” 斯图亚特挑眉,不屑笑了笑,他再不打算继续和奥古斯都进行对他来说只能是无趣的对话,转身,沐浴着黑暗留给奥古斯都一道硬朗而笔直的背影,他沉声道:“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这是斯图亚特家族最愚昧的信念。” 然后他再不迟疑,大步走回阿尔弗雷德城堡。看都没再看奥古斯都最后一眼。 奥古斯都一时间很难反应过来,倒不是说不能接受失败,关键是这被拒绝的也实在太干脆了。 “看来你这个试图分化斯图亚特和阿忒拉斯的小手段是彻底失败喽。”一旁始终安静欣赏奥古斯都表演的捷琳娜习惯性的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她很善解人意的感慨道:“碰到这种傻瓜你有什么办法?不要沮丧哦奥古斯都。相信你的女王陛下,这真不是你的无能。” “无所谓,反正只是几句话的功夫,成功固然好,失败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反应过来的奥古斯都没理会捷琳娜的嘲讽。耸肩,再次挂上他习惯性的微笑,他道:“再说也并不是真正的彻底失败,虽说八成斯图亚特现在不会对阿忒拉斯产生隔阂与猜忌,可这个芥蒂终究是埋下了,凭阿忒拉斯目前极端的性格,谁敢保证这颗埋在斯图亚特伯爵心中的芥蒂种子不会萌芽成长?”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狡诈固执呢。” 小萝莉撇嘴,为这一夜奥古斯都的晦涩小手段,也为奥古斯都盖棺定论。 …… 第二天,迎来清晨的朝阳。奥古斯都吩咐厨房准备早餐,便也开始准备今天的谈判,按照他的估计,经过一夜思考,不管是答应他的条件还是拒绝他的提议,总之阿忒拉斯是该拿出结果了,这个过程肯定不会顺利,相信即便阿忒拉斯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他也会尽可能的为索伦争取更大的利益;相反,如果拒绝。那他也应该会重新拿出一个理论上奥古斯都会接受的条件,这个条件可能是什么,奥古斯都肯定猜不出来,不过他倒真的很期待阿忒拉斯会为他带来的惊喜。 可等到阿忒拉斯和斯图亚特出现在客厅。他没等到惊喜,却反而等到了阿忒拉斯给他带来的意外。 甚至连早餐都来不及享用,出现在阿尔弗雷德城堡的客厅,阿忒拉斯便神情凝重跟奥古斯都说,他刚得到消息,弗朗西斯似乎有动静了。他和斯图亚特必须得迅速赶回去应对弗朗西斯的反应;然后迎着奥古斯都微皱的眉,他又解释道,这个时期本身就是最重要的时期,对于他和斯图亚特来说,趁着弗朗西斯没能彻底稳定他的领地,想要一举覆灭弗朗西斯,很大程度上来说就是和时间赛跑,所以希望奥古斯都能够谅解,以后总有机会做客阿尔弗雷德城堡。 奥古斯都看着神色匆忙的阿忒拉斯,到最后都没能确定他的匆忙到底是真匆忙还是假匆忙。 但不管怎样,阿忒拉斯和斯图亚特确实是匆匆而来,便在第二天一早又匆忙离去。 站在阿尔弗雷德城堡前的草地上,目送阿忒拉斯坐回马车,斯图亚特骑上战马,奥古斯都还是感觉这根本便是阿忒拉斯设计好的事情。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逃避他索伦的咽喉被阿尔弗雷德紧紧扼住的命运? 奥古斯都冷笑,没等阿忒拉斯的车队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他便第一时间招手唤来他的骑士,吩咐道:“通知唐纳德伯爵大人,告诉他,他的骑士可以前往阿尔巴桑驻扎了,这是阿忒拉斯少爷答应下来的事情。” 骑士躬身退下。 站在奥古斯都身旁的捷琳娜疑惑道:“这是要协助弗朗西斯向索伦宣战了?” “当然不是,只要阿忒拉斯还有哪怕一点的理智,他都不敢正面和唐纳德的骑士团产生冲突。”稍微停顿了下,可能是瞧出捷琳娜不太明白,奥古斯都又补充道:“阿尔巴桑本身就是我和唐纳德势在必得的城镇,如果能够通过谈判友好达成协议,顺利接收阿尔巴桑当然最好,但如果阿忒拉斯不愿意,那我和唐纳德也不介意采取武力的方式夺取这个城镇,至于接下来是否会有战争,我很愿意相信老狐狸有一百种办法能够完全夺取阿尔巴桑小城。” “也就是说,这个城镇阿忒拉斯愿意给得给,不愿意给也得给?” 奥古斯都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轻轻点头。 捷琳娜眯起圆圆的小眼睛,实在太霸气了。 …… 至此。 奥古斯都针对整个荒原的布局便就彻底奠定,在遗弃荒原的腹地,除了唐纳德家族兴许还存在一丝微不足道的不定因素。克里斯多夫家族从前的领地几乎已经成为阿尔弗雷德家族领地内的一个行省,而至于史蒂芬、菲尔莫斯、康斯坦斯等实力二流的家族,如今也和阿尔弗雷德保持相当良好的友谊关系,甚至只要奥古斯都需要。他们都不会拒绝成为阿尔弗雷德的附庸——再往外看,连接神圣帝国阿尔卑斯大峡谷的两条通道,奥古斯都也基本上掌握了其中一条,这就意味着往后不管是从事走私生意也好,还是构建他黑暗王庭必须具备的客源渠道。他都拥有了极其稳定的根本条件。 可以说,只要拥有充分的时间,阿尔弗雷德能走多远,那是谁都不敢轻易定论的事情,毕竟,如今的阿尔弗雷德非但是目前荒原上领土范围最为广袤的一个家族,同时他所拥有的劳动力也是荒原上最为庞大的一个家族,有土地资源,有人力资源,本身就意味着无限可能。 接下来奥古斯都要做的。便也只剩下踏实而稳定的往前行走。 这是整个荒原的大格局,也是奥古斯都大半年来始终为之奋斗的大目标。 当然,尽管整体布局一一实现,可细节方面同样要求奥古斯都不能放松。 不过这到底不是当务之急的事情,实际上阿忒拉斯和斯图亚特离开后,摆在奥古斯都面前最迫切的事情,便是远在帝国关于伊丽莎白,关于老弗农当初离开时他交代老弗农在帝国为他处理的那件事情,所以这几天,决定去趟帝国的奥古斯都。便正式开始部署他离开后阿尔弗雷德领地内的各项事宜。 首先是他黑暗之都的构想,虽说各方面专业的人一时半会儿铁定找不到,但奥古斯都也不介意让多少具备经验的玛丽夫人开始实施他们两个商量后的结果,在阿尔弗雷德领地内的赛亚城。由玛丽夫人兼任财务官,马歇尔男爵负责督造,一场彻底改变荒原原始部落形象的工程浩浩荡荡的开始准备,这方面奥古斯都不会有太多担心,说到底玛丽夫人手里握着的财务,也是当初奥古斯都从她手中强行‘借’来的十万枚波旁金币。再加上马歇尔拎在鞭子在旁监督,奥古斯都很愿意相信,等他从帝国回来的时候,赛亚城肯定会有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再就是紫鸢尾骑士的扩建。 春天来临,荒原上来自帝国的冒险者越发拥挤,趁着这个机会,奥古斯都便让他的骑士团长继续扩建紫鸢尾骑士团,同时针对紫鸢尾预备役骑士团也开始强化训练,要求不高,他希望回来的时候凯蒂恩尼能够给他看到一支规模起码在300人上下的紫鸢尾骑士团,其中至少要有百人拥有真正骑士的力量,最好是3职业平衡,枪之骑士,剑之骑士,弓箭骑士,要完美搭配,不能跛着脚行走。 凯蒂恩尼表示问题不大。 在洛兰镇紫鸢尾骑士的训练场地,奥古斯都还特意探望了他期待值很高的李斯特,从克里斯多夫领地返回来的这段时间,李斯特都在凯蒂恩尼的安排下进行强化训练,效果显著,当初去克里斯多夫领地时他的2级斗气已经成功达到3级,并且据凯蒂恩尼说,这个恶魔的孩子非但勤奋到近乎自虐的地步,同时也具备平民中罕见天赋,给他时间,他的成就断然不会低于他这个骑士团长。 奥古斯都没流露太多意外或惊喜,只是喊来李斯特,他打量这个身体明显结实不少,皮肤也黑了许多的平民孩子,迎着后者坦然神情,他想了想,说道:“本来计划让你跟我一起去趟帝国,不过这样一来难免耽误你的实力提升,我最终还是放弃了我的打算。” 李斯特似乎是有些意外奥古斯都对他的格外青睐。 奥古斯都没理会他的意外,突然问道:“如果说成功是由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赋奠定,那么告诉我,你认为这两者因素哪个更重要?” 李斯特毫不犹豫,露出白牙给了奥古斯都一个情理之外意料之外的新鲜答案:“只能是天赋,百分之一天赋的重要性远远超过所谓的百分之九十九汗水付出。” 完全就没掩饰他的赞叹,奥古斯都轻轻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珍惜你的天赋,不吝啬你的汗水,这样才是对你家庭最大的负责。” 李斯特顿时愕然,然后向奥古斯都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贵族贴胸礼。 这个日后阿尔弗雷德阴影下最浓重的一道影子认真道:“希望将来也是对您最大的负责。” 第一百二十七章在帝国的伊丽莎白 第三遍翻看书桌上驳杂而详细的资料,伊丽莎白感觉还是毫无头绪。 她手边的这些资料都是来到帝国后老弗农通过各种渠道和手段搜集过来的人物资料,有个共同点,姓名或发音都和‘阿提拉’3个字有关,不同点可就太多了,身份从尊贵体面的贵族到卑微贫贱的平民,职业从帝国官方政客到低贱铁匠,几乎找不到轨迹一致的地方,所以面对这些纷乱资料,想要从中找出她父亲生前笔记中经常提到的‘阿提拉’究竟留有哪些蛛丝马迹,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伊丽莎白也完全没办法通过书面资料来确定奥古斯都试图找到的那些信息。 她搁下手中最后一份年仅17,是帝都一位不起眼的子爵继承人资料,叹道:“根据笔记筛选,如果‘阿提拉’真是某个人的话,这个人的年龄起码不能和我的父亲悬殊太大,可我们能判断的依据也只有猜测到的年龄因素,笔记上还有其他具备参考价值的信息吗?老弗农,奥古斯都当初让你寻找‘阿提拉’的时候还有没有给出其他提示?如果没有,恐怕除了期望命运女神的眷顾,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在帝国找到这个人。” 她身旁,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站姿严谨的老弗农轻轻摇头。 伊丽莎白悄然叹息,她来到帝国便试着帮助奥古斯都找到他们父亲笔记中所提到的‘阿提拉’,兴许她不清楚‘阿提拉’这3个字对奥古斯都的全部意义和价值,但足够聪明的她肯定能够通过奥古斯都平常的只字片语猜测到,这个‘阿提拉’一定和当初阿尔弗雷德城堡遇袭的内幕详情有着必然联系,因为既然袭击者只能来自荒原以外,那阿尔弗雷德在荒原外的敌人便当然只能是他们的父亲在荒原外接触的人,所以至少这个‘阿提拉’多少会知道一些他们父亲的事情。 可很遗憾,她和老弗农始终没有的办法找到这个人。 “小姐,是否可以猜测‘阿提拉’并不是指某个人?比如伯爵当年和某个人碰头的地点?” 老弗农语速缓慢给出另外一个猜测空间,伊丽莎白起初双眼一亮。像是意识到这个猜测的方向的确不无可能,可很快,她便再次黯然,如果不是人而是个碰头地点的话。那就更不可能找到了,首先帝都并没有叫做‘阿提拉’的建筑或者地区,其次她也意识到‘阿提拉’还可能是个代替某个地点名称的暗号,要真这样,考虑到他们父亲生前总会神秘消失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也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的行踪,这个‘阿提拉’便更加的只能是个悬案。 说到底,他们的父亲终究死的太突然。 束手无策的伊丽莎白只能再次放下这个大疑问。 她看了眼窗外已经漆黑的夜色,犹豫了下,终于还是离开书桌走向窗前,然后顺着并不明亮的月色看向庄园门口,便就看到,那辆华丽而奔放的大马车依旧停靠在那里,除了隐约能够看到的马车上蛇身龙首图案徽章,还能看到一个体形微胖的年轻男人矗立在马车前方。犹如雕像。 那是帝国军方实权人物克拉克伯爵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也是让伊丽莎白头疼无奈的一位追求者,从她抵达帝都和索菲娅参加第一个晚宴起,这位克拉克家族的约克少爷便开始死死纠缠她,一开始是每当她离开索菲娅的紫罗兰庄园,这位约克少爷便总会适时的出现在她身后,远远的跟随着她;到后来,哪怕她呆在庄园里不外出,约克少爷也会等待在庄园门前,充分表现出一位合格贵族继承人所该有的执着与毅力,也让伊丽莎白不胜其烦。但却没有太好的办法。 拒绝? 不是没拒绝过,关键是伊丽莎白没法应对约克少爷那句‘我爱你,但那和你无关’。 驱赶? 只是捧着鲜花等待,既不骚扰也没有过分举止。谁能轻易驱赶一位实权派伯爵的继承人? 所以面对这样的追求者,不要说伊丽莎白,连索菲娅都只能无可奈何。 她收回望向门前的视线,刚要转身,却突兀听到马蹄践踏、马车摇晃的声音,随后等一辆精致马车带着月色出现在她的视线。伊丽莎白便终于想起她答应了索菲娅要陪索菲娅一起参加一个君士坦丁家族举办的晚宴,据说帝都许多大小贵族的继承人都会到来,索菲娅没法拒绝,而伊丽莎白又不忍心她这个唯一的好朋友独自疲惫应付,便还是决定陪索菲娅一起参加这场兴许连名目都没有的无聊晚宴。 帝国的生活便是如此。 在荒原,是从一个战场走到下一个战场;在帝国,则是从一场晚宴走到下一场晚宴。 都不轻松。 …… 马车停在庄园门前,一道穿着华丽紫红晚礼裙的少女身影沐浴着月色缓缓走出,她有着一张让人窒息的美丽脸庞,略施淡妆,浅浅的唇红与淡紫色的眼线营造出惊心动魄的质感,在仆人的弯腰扶助下,她轻盈而优雅的走下马车后,便看向对面捧着一束鲜红玫瑰的年轻男人,她便站在那里,月色撩人,将她整个人衬托的愈发清冷、愈发孤傲。 她终于还是走向了年轻男人,迎着后者胖脸上那双比例偏小的眼睛,她漠然道:“约克,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庄园不欢迎你。” “所以你看,我并没有走进你的庄园。” 年轻男人含蓄坦然的回答让少女微微皱眉,她很早便知道克拉克这个继承人对伊丽莎白的死缠烂打,只是一方面后者始终在规则的约束下循规蹈矩并没有任何出轨的行为,一方面她这段时间面对着家族内部的压力实在焦头烂额,也确实没有时间认真对待这件事情,便就没有太过理会这个在帝都只能划分为二流圈子里的贵族继承人,可照目前的趋势来看,约克似乎已经越来越影响到伊丽莎白在帝都的正常活动了,这便是她所不能忍受的,所以看着约克的胖脸,再看着他身后马车上的克拉克家族徽章,她便暗自决定。不管怎样,这个为伊丽莎白带来影响的麻烦必须得尽快解决掉了。 她转身走进庄园,再不理会这个拖不了几天的麻烦。 跨过庄园的木门,就像一瞬间换了一个人。原本神情清冷而孤傲的她,在走进庄园后便挂起了明媚微笑,让人很难联系到她前一刻的漠然神情,也让人必须得惊叹于她对她两种性格,两幅面具的熟练掌握程度。 伊丽莎白正在女仆的帮助下换着晚礼服。 少女走进伊丽莎白的卧房。便悄然示意女仆退到一旁,然后接手女仆正在进行的工作,她为兴许还没察觉到她到来的伊丽莎白围上束腰,接着,她将4跟白色束带熟练的在伊丽莎白背后打成一个蝴蝶结,忍不住赞美道:“真是让人嫉妒的小蛮腰,伊丽莎白,你的身材越来越让人着迷了。” 明显是刚注意到为她扎紧束腰的并不是女仆。 伊丽莎白转身看向少女,没太多意外情绪,笑道:“再让人着迷也比不上你呀。索菲娅,你真的只有18岁吗?” 早在荒原时便拥有让捷琳娜抓狂身材的索菲娅有些脸红的笑了笑,既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便干脆不应对,她笑着将纤手伸向伊丽莎白的腋下,少女清脆的娇笑声很快响起。 就在这种愉快的氛围中,索菲娅和伊丽莎白整理着她们参加晚宴所必须要准备的一切东西,像起码需要的2件呢子外套,室内室外需要的不同鞋子,类似衬裙、披肩、丝巾、梳子、首饰别针等等小东西。以及最重要的珠宝首饰和化妆品——天啊,伊丽莎白在荒原的时候哪里能够想象得到一场真正的晚宴会是如此的让人痛苦?更痛苦的是,哪怕这些细节中有任何一点的纰漏,都会破坏她们最为珍贵的淑女形象。简直是太可怕了。 …… 庄园里不时传来的娇笑声让庄园外等在夜色中的约克少爷悄然闭上眼睛。 然后他看了看庄园门口放着的、已经枯萎凋零的9束玫瑰花,又看着手中马上迎来跟那9束玫瑰花同样结局的鲜花,约克少爷叹道:“一束玫瑰15枚波旁金币,整整10束可就是150枚金币了,这还都是看得到的明面开销,再加上看不到的呢?” 他没有转身。问道:“卢瑟,我最多一次一天之内在灰熊赌场赢了多少枚波旁金币?” 他身后阴影中,叫做卢瑟的私人管家顿时愕然,像是理解不了他少爷突然问这个问题的实际原因。 不过他也不需要理解,很快回道:“13470枚金币,那天您可是在多瑙河的游船上喝了一杯价值9000枚波旁金币的鲜血费列酒。” 约克若有所思,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 他的私人管家则是悄然松了口气,还好他的少爷问的是赢的最多的一次,而不是输的最多一次,否则他想破脑袋都无法给出准确答案。 “我已经追求了她有9天的时间,一天13470枚金币,9天就是12万1230枚金币,再加上这些玫瑰花的开销,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已经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投入了这么多?这恐怕也是整个帝都最昂贵的一个爱情了吧?几乎足够我在多瑙河睡上起码3天3夜了啊;必须得迅速拿下这个女人了,不然老克拉克再雄厚的家底恐怕都不足以填满这个女人的胃口。” 老卢瑟瞠目结舌。 哪怕一直都知道他少爷的思维方式天马行空,可这样来计算他对庄园里那位小姐的投入是不是太可怕了点? 他迟疑说道:“可索菲娅殿下那里?” “不用考虑索菲娅,不过是荒原上的一个罪民,哪怕是她的朋友又如何?再说,凭索菲娅目前的处境,你认为她有能力撬动老克拉克的坚韧神经吗?” “看来您决定了放弃您的优雅与矜持形象了?” “那倒不会,我会在克拉克的大床上进一步展示我的优雅与矜持。” 老卢瑟再说不出话来,瞧,他的少爷总是这样富有创造力。 第一百二十八章晚宴,问题 灯火辉煌的君士坦丁城堡。 可能是复活节还没走远,也可能是帝都圣约翰大教堂正在进行的红衣大主教选举,今日的君士坦丁晚宴并没有搭配轻松欢快的音乐背景,而是弥漫悠扬低沉的宗教式祷告旋律,泛滥在城堡里鼎沸的人群中,为这场华丽喧嚣的晚宴增添不少庄严味道,也让交头接耳的贵族大人们下意识更注重他们的言行举止,展现出最优雅矜持的一面,最终呈现在这城堡大厅里的,便是一副和谐干净的晚宴场景,格外体面。 城堡大厅,华贵的金丝针织地毯覆盖整个地面,两张摆满了各种水果与点心、红酒的长长桌子将宽敞大厅切割成三个区域,身着笔挺燕尾服与繁琐雍容晚礼裙的贵族少爷小姐们,轻拈高脚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微笑说着彼此最新爱好,交流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兴趣,加上英俊而富有骑士精神的少爷们总能找到有趣的玩笑将小姐女士们逗的笑出声音,这并不喧闹,却也足够浓烈的氛围便几乎笼罩整个城堡,尤其是城堡大厅里还有几只绿羽孔雀昂首漫步在红地毯上,穿梭在人群中,便更是将这幅晚宴画面点缀的古典而绚烂。 “似乎有几天没看到那位来自遥远荒原的美丽小姐了?” 角落里,一位相貌英俊的少爷弯腰抚摸了把路过他身旁的孔雀,抬头时随口微笑提起最近一段时间,在帝都经常被人提起的焦点话题,表现出浓重的兴趣——当然,这里的兴趣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感兴趣于那位小姐,只是一个来自他们印象中十分陌生的荒原身份,再加上又是位让人赏心悦目的美丽小姐,在帝都这个很长时间都没有发生过有趣事件的地方,那位小姐也确实轻易便能引起帝都许多的关注,毕竟陌生本身就意味着有趣。 “确实有几天没看到了。” 这位少爷面前,是一个随意坐在摆放水果长桌上的年轻男人。他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拎着高脚杯,懒散的坐在长桌上,流露出放荡不羁的气质。很容易博取到他人的好感,他浅浅喝了口手中价格不匪的葡萄酒,耸肩道:“本身就来自那样一个敏感的地方,再加上最近索菲娅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低调尽量不露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说起索菲娅,奥斯汀到底有没有计划?难道真就这样看着索菲娅被她那几个所谓亲人压的抬不起头?” 奥斯汀—赫尔曼。 帝国五大巨头之一赫尔曼家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 兴许这个名字才是他们对荒原那位小姐感兴趣的主要原因,因为那位小姐是索菲娅的闺蜜,因为奥斯汀又是索菲娅最坚定的追求者,还因为他们两个恰好又是奥斯汀最好的朋友,所以跟奥斯汀有关的,他们当然会关心,引申到索菲娅身上,和索菲娅有关的,他们同样得格外关注。 这就是帝国贵族继承人中的复杂圈子。 “计划?怎么计划?这到底是君士坦丁家族内部的事情。奥斯汀怎能插手?不过,根据奥斯汀一向的性子,我敢打赌,他起码有10种方案10个计划能轻易揪出袭击索菲娅私人管家庄园的背后主使者,只要索菲娅愿意,奥斯汀甚至能够为她摆平这些让她头疼的事情,当然,前提是索菲娅得提出来。” “要等我们的索菲娅殿下主动开口可就难喽。噢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索菲娅之所以和那位来自荒原的美丽小姐成为闺蜜,是因为那位小姐的哥哥?我还听说。索菲娅似乎和那位小姐的哥哥在荒原相处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奥斯汀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知道又如何?” 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往嘴巴里塞进一粒葡萄,漫不经心微笑道:“一个罪民罢了,你该不会认为奥斯汀或者我们有必要把一个罪民放在眼里吧?” “那倒不会,只是你不觉得一个荒诞罪民居然敢对索菲娅殿下产生兴趣这难道不有趣吗?” …… 窃窃私语的交谈声与微笑得体的说话声毫无征兆的突然停止。 城堡大厅门前。一位身穿紫黑晚礼裙的少女与一位身穿浅蓝公主裙的少女同时出现在城堡的视野,顿时便吸引了城堡里所有人的目光——在如今帝都这种贵族小姐们都追究歇斯底里个性性格的大背景下,如果说紫黑晚礼裙少女身上冷艳清冷的气质便是刺激这种背景的一道迷人风景的话,那么她身旁浅蓝公主裙少女始终柔和的微笑便就犹如这种大背景下的一朵娇嫩小白花,同样的迷人同样的让人惊艳,更难得的是。这两种根本便是两个极端的气质竟然能够如此完美的结合,在她们两人的缓缓走来的过程中,完全没任何冲突,也完全没任何不和谐,似乎原本就该形成如此天然的对比,让人沉迷。 当然,惊艳归惊艳,她们走进城堡时,却并没有人主动搭讪。 索菲娅是她过往许多年的清冷孤傲让帝都的贵族少爷们都不敢轻易搭讪,而伊丽莎白的柔和干净气质虽说轻易便能吸引许多目光,但她出自荒原的身份,注定让她只能成为帝都大贵族们眼中的小猫咪,而非公主,因为权势与血统同样是构成一个女人迷人程度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原本就是帝都最真实的法则之一。 “欢迎诸位来到君士坦丁的盛宴,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季节,也欢迎诸位来到伊甸。” 明显是踩着晚宴的开始时间来到君士坦丁的城堡,几乎是索菲娅和伊丽莎白刚找到一处没人的角落站稳脚跟,主持这场君士坦丁晚宴的主持人便出现在了大厅的最前方,伴随他的微笑,从大厅幕后缓缓走出几名身披薄纱的女人,她们摇曳着动人腰肢,在轻纱上勾勒的青草,飞鸟,等图案衬托下,一片活色生香的田园画面便就如此由她们的身体呈现在了晚宴的正中央,尤其夸张的是,其中一个女人的手臂上还缠着一条粗壮的蟒蛇,更是让这副画面瞬间便活了起来。 仿佛那真的就是伊甸。 这便是帝都真正的晚宴全貌,跟荒原所谓的晚宴相比,这种有主题有内涵文化的宴会显然才是真正的宴会。 “鲜果繁盛,鸟兽自得,充盈着自然之美……” 台上的主持者用简洁的语言勾勒着伊甸的风貌,在女人轻盈的舞姿中,画面愈发清晰。 只是尽管女人身上的图案清新,但妖娆的舞姿依旧为这画面增添了许多叫做诱惑的氛围。 这便导致向来厌恶这种画面的索菲娅下意识揶揄道:“弥撒说过,上流社会最下流;看到这个场景,伊丽莎白,我想不用我解释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了吧。” 要是有人不小心听到君士坦丁的小公主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恐怕眼球会瞬间掉落一地。 伊丽莎白的视线放在那副画面上,无奈道:“索菲娅,这真不是一位淑女所应该说的话。” 视线同样放在画面上,神情依旧清冷的索菲娅道:“难道我从前一直在你面前维持着淑女形象吗?” 伊丽莎白更无奈了。 两个貌似全神贯注看着画面的少女便在这种纷闹环境中低声细语,似乎与这场晚宴格格不入,似乎也只是在人群中享受着属于她们的世界。 …… “那个就是你的哥哥图灵?” 众人享受晚宴,她们享受着她们的世界时,伊丽莎白突然看向台下一个神情阴婺的年轻男人开口问道。 索菲娅微眯了眼睛,轻轻点头。 “有没有查到袭击尼古拉斯庄园的真正幕后主使?老实说,如果到现在都还是没有明确答案的话,恐怕就不好查下去了,因为每个人都有嫌疑,都有可能针对你这个突然插进来的第六顺位继承人,根本便是毫无头绪,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有着一定的默契,想要第一时间让你主动退出,毕竟,弥撒的存在对他们威胁实在太大了,有你竞争,一旦时间长了,他们的机会与优势也只能越来越少。” 毫不意外伊丽莎白这番直指实质的分析。 一直都很清楚伊丽莎白强大头脑的索菲娅也更不会介意伊丽莎白对她事情的指手画脚,因为她私人管家遇袭的最开始,她也主动跟伊丽莎白交流过这件事情,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她家里,在这个偌大的帝都,她唯一一个能够商量,能够相信的倾诉对象,也只有伊丽莎白。 她维持着她清冷神情,叹息道:“你说的对,这件事情查与不查其实都没有太大区别。” 那就是说她每一个竞争对手都可能是主谋了。 感觉到沉重的伊丽莎白突兀便想起了她的哥哥。 要是奥古斯都在的话,这个所谓的大问题应该不会是个大问题吧? …… 尼古拉斯挤过人群出现在她们两个身后,低声说道:“刚刚得到消息,奥古斯都少爷已经离开荒原。” 两个截然不同的反应。 索菲娅貌似依旧清冷无动于衷,但她终究掩饰不了她骤然间的失神以及下意识握紧的小手。 伊丽莎白则先是愕然,然后灿烂微笑。 第一百二十九章赶路 简陋寒酸的马车挤在熙熙攘攘的费里城主街道,不张扬不跋扈,速度缓慢,走走停停,大多是等待前方行人离开,才继续前行,即便偶尔有行人主动让路,也多半是担心满是尘土的马车会弄脏他们的衣服;不存在尊敬,更没有畏惧,在人潮中除了惹来厌恶,便实在很不扎眼。 然后就这样一路艰难走到费里城中央广场,可能是人潮实在汹涌,马车上的年轻马夫看着堵在车前的人流,像是意识到短时间内马车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挤过广场,他便暂时放弃了继续前行,干脆停在原地,保持着远远瞻望那座半裸女雕像的姿势,就在马车上,他平静而安静的坐着,等待着。 于是,人来人往,人潮拥簇,他便遗世独立。 “春天果然是适合发情的季节吗?” 一道稚嫩清脆的女声顿时打破这种安静氛围。 因为如果顺着年轻马夫的视线望向雕像,很轻易便能发现他发呆的焦点完全聚焦在雕像赤裸的乳房上,这就不是马夫身旁精神状态不太良好的小女孩所能忍受的,哪怕整整7天的奔波疲惫让她连说话感觉都吃力,可她依旧遏制不住心中的嘲讽欲望。 年轻马夫朝她笑了笑,温暖而宠溺,没有说话。 “命运女神得多憎恨我才会让我拥有你这样一个扈从骑士,小奥古斯都,我必须得认真告诉你,你的主人捷琳娜女王对你非常失望,作为骑士,你实力卑弱,不要提守护你的女王,甚至很多时候还得你的女王帮助你这个扈从骑士;好吧这点我忍了,毕竟你的实力勉强还有提升空间,我可以等待,但哪怕作为马夫,你都无法完美驾驭保证。给你的女王提供一个舒适的旅途环境,这是不是也太废柴了点?更可恨的是,难道你看不到你身旁坐着一位美丽而妩媚的淑女?始终用你充满淫欲的眼神望向那块石头,难道一块石头雕刻出来的女人竟然比你身旁鲜活的淑女还有吸引力?” 小女孩愈发愤慨。咆哮着,精神竟然逐渐恢复。 年轻马夫,也就是离开了荒原的奥古斯都终于将视线放到他身旁她口中‘鲜活淑女’身上,然后眼睛停留在她平坦胸部,满脸戏谑。 不用他说话了。 迎着他戏谑眼神。小女孩顿时抓狂:“奥古斯都,我要抽出你该死的灵魂!” …… 马车终于再次缓慢前行,挤在人群中,已经走下马车牵着缰绳行走的奥古斯都为了安抚小萝莉的暴躁,给依然坐在马车上的她解释道:“我只是想起了我第一次来到费里城时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不离开荒原的话,恐怕我真的会满足于我在荒原上目前所取得的成就,然后便会觉得我已经是荒原的王,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威胁到我了;可现在。当我再次来到帝国来到费里城,我便猛然感受到了深切的危机感,尽管我无法确认这种危机感究竟来自哪里,但它让我很清楚,在帝国,在这个大陆上,其实我什么都不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很可怕,似乎一下子便让我重新成为了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人类总会轻易沉迷在他们所取得的成就中,然后沉沦,然后迷失。” “可人类不同样也是欲望最为旺盛的一种生物吗?怎么会轻易沉迷在过往的成就?” “所以说。恐怕连上帝都琢磨不懂人类矛盾而复杂的思想。” “这让我想起一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是苦笑吗?” 就在这种可能毫无意义的对话中,马车最终抵达曾经属于奥比拉。如今属于鲁道夫的男爵庄园。 早就等待在庄园门前的鲁道夫小心翼翼将奥古斯都和捷琳娜引领到庄园客厅,察觉到他们两个身上的风尘仆仆,鲁道夫低声询问奥古斯都是先沐浴,还是休息后再沐浴,得到后一个答案,由于还没到用餐时间。他便吩咐庄园的仆人准备点心和茶水,然后在客厅里,看着坐在沙发上休息的奥古斯都微笑将一块点心喂到莫名其妙的陌生小女孩嘴巴里,恭敬站在一旁的鲁道夫男爵便再忍不住神色复杂,满是感慨。 他当然知道如今的荒原格局。 完全不敢相信短短的数月里,奥古斯都,他的年轻伯爵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尤其是这时奥古斯都脸上的温和微笑,更是让人很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个貌似温和的年轻男人居然做到了荒原上许多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是他真的比那些人都要更聪明更强大吗?鲁道夫不知道,但他知道他没必要知道,他只需要知道他必须得对面前的年轻男人保持敬畏与恭敬便就是了。 他可是深切体会过这个年轻男人的莫测手腕。 “对了男爵,关于奥比拉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像是终于注意到庄园的主人,他的仆人,奥古斯都没再理会身旁的捷琳娜,转身看向在帝国生活更优渥,年迈而不老态的鲁道夫男爵。 鲁道夫连忙躬身,忐忑摇头。 奥古斯都轻轻皱眉,提起他那位奥比拉舅舅,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奥比拉究竟有什么理由消失的一干二净,难道只是因为奥比拉很清楚他可能面临的未知结局?表面上这兴许是个足够的理由,但奥古斯都很难相信一个贵族会放下他的贵族头衔,彻底融入到帝国的普通人人群当中,因为贵族这个职业是有瘾的,一旦走入贵族的圈子,终生都再不可能走出来,那既然如此,如果没放弃他的贵族身份,奥比拉怎么可能再无音讯? 他是如何摆脱的阿尔弗雷德阴影? 皱眉沉思的奥古斯都完全是下意识在考虑,可他并不知道,他下意识的皱眉已经是让鲁道夫愈发忐忑。 随后到底是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很清楚奥比拉这件事情上他犯了错的鲁道夫连忙转移奥古斯都的视线,轻声道:“对了大人,还有一件事情,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逐渐暴露我的身份,如今的费里城也有不少人都知道我来自荒原,我是阿尔弗雷德的仆人;可尽管表面上并没有人对我表现出极度排斥的态度。但在花费一笔不小的经费后,我依然没能融入到费里城真正的核心圈子,只是初步跟一些外围的小贵族建立友谊,并且还是脆弱的友谊。” 用一个小错来掩饰一个大错。这是很标准的手段。 奥古斯都也不会拆穿鲁道夫男爵这个不高明的小手段,他暂时放下了奥比拉的事情,说道:“没关系,慢慢经营便就是了,如果费里城的核心圈子真那么好融入。也真那么轻易便能接受荒原的话,恐怕费里城早就跟荒原绑在一起了,至于你跟外围那帮小贵族之间的友谊,不要心疼金子,要继续维持下去,我们虽然不指望他们日后能对我们贡献出实质性的帮助,但起码要做到,当我们在费里城做事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暗中破坏。” 小人物,尤其是有点身份权利的小人物。往往最让人头疼,这个道理奥古斯都前世就懂。 始终不知道伯爵大人为何让他暴露身份,但必然谨遵奥古斯都吩咐的鲁道夫轻轻点头。 既然已经将话题转移到了工作上,鲁道夫便再次询问道:“桑提主教那里,您看什么时候安排见面?” 桑提主教。 这是弥撒督主教的一个心腹,也是凯蒂恩尼护送金矿到帝国唯一的接头人,阿尔弗雷德和他长时间合作下来,当然也会建立起码表面上看起来还算牢固的友谊,尽管这个友谊也是通过金子建立,但来到费里城的奥古斯都肯定会跟这位弥撒督主教的心腹进行会面。交流。 他想了想,随口道:“就安排在明天吧。” 鲁道夫躬身应下,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封信。交给奥古斯都,又退后一步:“这是今天刚收到的来自帝都的信件,关于伊丽莎白小姐。” 奥古斯都随手拆开。 然后神情顿时阴沉。 刚说过让鲁道夫安排明天与桑提主教会面事情的他直接起身,伸手牵向捷琳娜,他沉声道:“我们得尽快赶路了。” 完全不知道信件内容的鲁道夫顿时愕然。 但站起身的奥古斯都显然是真要继续赶路,他牵着尽管不情愿。但还是跟他起身的捷琳娜走向庄园门外,没再跟鲁道夫交代任何一件事情,也没有暖热他坐过的沙发,只是随意吃了块点心,便再次踏上赶路的征程。 直到奥古斯都坐回马车,鲁道夫都没能反应过来。 …… “你这个骗子,路过唐纳德领地的时候,你说会在唐纳德的尼罗城休息,结果没有;到了索伦城,你说我们会在阿尔巴桑小城休息,结果只是逗留半天便还是连夜赶路,后来你又说到费里城,就一定会让我好好休息,结果现在呢?奥古斯都,不仅仅我会恨你,就连我没来得及吃完的半块奶酪都会恨你。”已经没力气冲奥古斯都咆哮大叫了,走上马车,捷琳娜女王便假装柔弱,委屈道。 奥古斯都歉意微笑,将信件递给捷琳娜,他格外熟练的挥舞鞭子,驱动马车,道:“信中那位克拉克家族的继承人已经尾随了伊丽莎白9天,我不知道这位实权派伯爵继承人为何会如此的有耐心,可能是索菲娅的影响?但联系到索菲娅的私人管家遇袭一事,相信这位克拉克的继承人应该看得出来,索菲娅大致处于自顾不暇的状态,这让我不得不担心他的耐心还能保持几天。再说,你恐怕比我更清楚,在这种肮脏的欺负弱小的事情上,人类贵族的耐心甚至还不如你。” 正在翻看信件的捷琳娜没说话,也没顾得上抗议奥古斯都对她耐心的‘诽谤’。 “下一个城市,我会更换一辆尽可能舒适的马车,保证你的休息。” 刚看完信件的捷琳娜悄然抬头,然后她皱了皱小鼻子,道:“算了吧虚伪的小奥古斯都,反正已经摊上了你这个没用的扈从骑士。” “不过,真的很期待你这个异端抵达帝都,会为这个腐朽的帝国带来怎样的巨大惊喜。” 第一百三十章克拉克继承人 奥古斯都近乎野蛮的第六感不幸成真。 第12束鲜花凋零腐败在紫罗兰庄园门口后,彻底失去了耐心的约克便少爷顺理成章的选择了最直接的手段,恰好得知最近几天来自荒原的伊丽莎白小姐每天下午都会停留在帝都大图书馆,他稍一合计,便迅速做出决定,最终和他的奔放大马车便等待在从图书馆返回紫罗兰庄园的一条必经小路上;至于意图,考虑到出门时特意为他的豪华大床换了玫瑰床垫,也洒满了百合花瓣,想必傻瓜都知道约克少爷的简洁意图——当然,这个手段肯定会有后遗症,不愚蠢的约克少爷也认真考虑了各方面可能会产生的影响,但考虑来考虑去,约克少爷还是不觉得一个来自荒原的姑娘能为克拉克家族带来哪些不可挽回的灾难,就算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索菲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等一切既成事实,她又能怎样?做这位荒原的美丽小姐嫁入克拉克家族时的伴娘吗? 再说,从矜持耐心到单刀直入,不过是换了个追求方式嘛。 反正结果不都是那位美丽小姐躺到他的大床? 想通这些,靠着奔放大马车的约克少爷便越发轻松,他看了眼身旁马车上放着的第13束鲜花,又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帝都大图书馆,感慨道:“帝都还有哪位小姐能在图书馆这种枯燥乏味的地方连续呆上几天?何况还是位来自荒原的小姐,我真怀疑从小被灌输的‘荒原是个贫瘠而充满罪恶的地狱’这个理念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在伊丽莎白身上,我看到的只有优雅淑女的影子,如果哺乳她的地方是地狱,我想我有必要认真考虑天堂和地狱究竟哪里是真正的天堂了。” 恭敬站在他身旁,也习惯了他奇葩思维方式的老卢瑟无可奈何。 犹豫再三,考虑到他这个私人管家的职责,老卢瑟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几许担忧,轻声道:“是不是再等等?这几天我通过各种渠道深入了解了这位伊丽莎白小姐。她的确来自荒原,但来自荒原的消息显示,她那位哥哥已经成功统治了荒原,目前的阿尔弗雷德基本上就是荒原的王。而且阿尔弗雷德崛起的根本原因也很耐人寻味,似乎与教廷那位最年轻的督主教有着一定关系,若真如此,恐怕这位小姐的阿尔弗雷德家族并不像看起来这样简单。” “荒原的王?难道就不是罪民了吗?” 约克少爷嗤笑不屑,既然提起那位年轻的督主教。他想了想,胖脸上的眼睛微微眯起,便接着道:“至于弥撒督主教,他还是索菲娅的教父呢,可索菲娅目前的处境又如何?听说教廷元老会突然有几个老家伙反对那位年轻骄阳代理诺伊行省红衣大主教一职,目前深陷教选举沼泽的弥撒想必也没时间理会这些小事。” 顿了顿,察觉到老卢瑟欲言又止,约克少爷笑了笑,骤然问道:“老卢瑟,你觉得如果伊丽莎白小姐自愿走上我的大床。那还会不会有麻烦?” 老卢瑟愕然,继而苦笑。 如果是自愿怎么还会有所谓麻烦,问题是那位小姐完全不理会他啊。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要让美丽的伊丽莎白爱上我。” 老卢瑟更困惑了,眼下这个肮脏手段似乎只能让那位小姐更加憎恨吧? 可约克少爷显然有着属于他的自信理由,他眯起的眼中泛出亢奋意味,低声道:“偷偷告诉你一个根据我数年丰富的大床经验中得出的一个结论——老卢瑟,你知道通往一个女人心脏部位最近的通道是哪里吗?” 老卢瑟摇头。 约克嘿嘿笑道:“是阴道。不会错的,想要占领一个女人的心,往往要做的就是首先在大床上征服她的肉体,这也是雌性生物最大的悲哀。” 老卢瑟顿时便再说不出话来。 血液逐渐开始沸腾的约克少爷似乎等待的有些不耐烦了。他最后一次确认道:“确定索菲娅赶不过来?” “今日是君士坦丁针对家族第一序列继承人重新洗牌的日子,理论上索菲娅赶不及。” 彻底放心了,约克抬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呢喃道:“我将牢记我人生中这个特殊的美丽夜晚。” ……… 天黑了。 注意到这点,独自坐在冷清帝都大图书馆的伊丽莎白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便捧着看了整个下午的厚重‘神圣帝国疆域详解’起身离开了座位,然后走在寂静到连她的脚步都有回音的图书馆中,她将书籍放回原位,便走向图书馆的门口。这几天她一直在翻阅类似‘神圣帝国疆域详解’的资料,想要的答案便是寻找帝都以外有没有和‘阿提拉’有关的地域信息,可是很遗憾,哪怕她已经连续在图书馆坐了几天,她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她走到门口,像前几天一样微笑跟昏昏欲睡的老迈图书馆管理员简单告别,也没理会后者的完全没反应,她径自走下楼梯,离开图书馆。 楼外。 老弗农和绘着紫鸢尾图案的华丽大马车不出意外的已经等在了那里,跟往常一样,等伊丽莎白坐上马车,老弗农便扬起马鞭选择最近的那条道路回往紫罗兰庄园,这条路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天,从没有遇到过意外,便也没有担心过遇到意外,所以当马车驶入那条帝都不多的安静街道,察觉到街道中央的那辆大马车似乎摆明了就是要阻拦他们的去路,老弗农第一时间停下马车,而探出了脑袋的伊丽莎白也第一时间皱了眉头。 她看到那辆马车上蛇身龙头的图案,便当然能够隐约捕捉到那辆马车等待在这里的意图。 可她想不通,想不通这位克拉克的继承人怎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索菲娅。 接到尼古拉斯消息的时候,索菲娅正在君士坦丁的城堡进行会议,参加会议的,除了君士坦丁老公爵,几乎所有君士坦丁的嫡系旁系都在会议室,议题很重要,便是重新划分君士坦丁家族领地的分封权,以及重新进行第一序列继承人之间的竞争安排;可就在这样一场关系到庞大君士坦丁家族未来走向的会议中,看到了她的私人管家悄悄递来的纸条,索菲娅浑然不顾君士坦丁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佛罗多正在宣读会议的最终决定,直接便在众目睽睽下豁然站了起来,然后完全没理会她的长辈们皱眉或疑惑、或愕然、或惊讶的各种眼神,她转身便独自离开了会议室。 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起码的抱歉都没有,相当失礼。 随后匆忙走出君士坦丁城堡,索菲娅脚步急促,没回头,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冰冷。 她压抑着她的惊慌恐惧与愤怒,问道:“我让你暗中安排的保护伊丽莎白的人呢?死光了?” 尼古拉斯脸上始终保持的微笑消失不见,第一次看到他的殿下如此乱了分寸,彻底失去形象,他连忙回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克拉克的继承人想必早有预谋,我们的人都被控制了,甚至连发出讯号的机会都没有。” 索菲娅再没说话。 她终于清醒的意识到她低估了一个贵族继承人疯狂起来的肆无忌惮,她也终于清醒的意识到她小看了约克的愚蠢,她一直都知道约克会为伊丽莎白带来麻烦,也决定这个君士坦丁的会议之后,她会亲手解决这个麻烦,可哪能想到,没等她来解决这个麻烦,约克竟然已经失去理智? 她坐上马车。 精致的脸庞微微泛白,她知道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失去控制,她这一生都将活在深深的懊悔之中,永不可原谅。 马车疾驰,索菲娅一遍遍祈祷着但愿还来得及。 但真的来得及吗? …… “来不及的。” 既然紫鸢尾马车停下后便留在原地不再前行,约克少爷便主动迎上,他走到紫鸢尾马车前20米左右的位置,手中捧着逐渐枯萎的鲜花,笑道:“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索菲娅身上,我既然选择在这里等待,便仔细算过了从君士坦丁城堡赶到这里需要的时间,半个小时足够我轻松实现我所有的计划了。” 伊丽莎白紧紧抿唇,并没出声。 “你看,就连这束鲜花也即将枯萎,整整13束了呢,你能听到鲜花的哭泣吗?可你为什么会拒绝它们?它们会多伤心?”嗅着手中鲜花,约克的胖脸跟鲜花构成一副很是滑稽的画面,他低声说着很有贵族腔调的神经质语言,缓缓再往前走了两步,便悍然将手中鲜花扔在了地上,看都不再看一眼,眼神迅速冰冷道:“更重要的是,你同时也深深伤害了我的心。” 夜色凄冷。 攥着马车帘子的伊丽莎白貌似依旧镇定,可她的指节已然泛白。 “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你面前保持我的风度,亲爱的伊丽莎白小姐,我衷心希望你能够主动走上我的马车,不然我不介意为你展现克拉克家族的暴虐与残忍。” 然后他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败类也败类的很优雅。 可伊丽莎白当然不会走下马车。 她面前始终沉默的老弗农缓缓起身,从口袋中摸出一副洁白手套戴在手上,他平静走向马车前的克拉克继承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七天,七步,新世界 就像经过精确衡量,每一次抬脚落下的摆动幅度与长度几乎完全一致,很难想象这位沉默很少说话的阿尔弗雷德老管家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依然维持着他近乎死板的刻板;他漠然前行,当年站在人类世界金字塔顶端时是这样,如今因伤势实力大损也同样如此,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影响他的教条式刻板。 他走在人间,便始终俯瞰人间。 而他对面,克拉克继承人的私人管家迎面走来。 神圣帝国准一线家族第一序列继承人的私人管家一直是帝国第三大精英群体,因为成为一个显赫家族未来掌舵者的私人管家,除了必须具备的处理早中晚三餐食物搭配,以及外出时服饰建议等等日常生活琐碎细节的能力,还需要有一颗足够聪明的头脑,足够丰富的阅历来应对他们主人明里暗里可能会遇到的一系列麻烦;同时,私人管家这个身份很多时候还得承担起扈从骑士的职责来守护他们的主人,这就要求他们的实力必须得维持在较高的等级,比如老卢瑟,他便拥有着8级初阶的斗气力量,可能在璀璨耀眼的帝都这撑死也只能是个‘还算’强大的标准,但处理一些不太棘手的麻烦,显然足够了。 他正面迎上老弗农。 等距离只剩下3步,老弗农握起的洁白拳头便横向撞向了老卢瑟的胸膛,速度不快,格外沉稳,跟从前一样,没有使用武器的他依旧信赖他的拳头;对面的老卢瑟并未闪避,从袭向他胸膛的拳头力量中他很轻易便能够判断出,这是7级阶段的斗气力量,既然如此,绝对的实力意味着绝对的优势,老卢瑟便当然没有后退的必要,同样握起了拳头的他迎着那只拳头。悍然便选择了最直接的碰撞。 可是,预料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就在老卢瑟的拳头眼看就要撞上老弗农的拳头时,老弗农却突兀消失在了老卢瑟的面前。并且几乎是下个瞬间,他便出现在了老卢瑟的身体右侧,同样是简洁而干脆的拳头砸了过来。 速度,力量,完美结合。 斗气力量属性侧重速度的老卢瑟顿时惊讶。无论是对力量的妙到巅峰的使用,还是战斗意识的强悍程度,这位阿尔弗雷德的管家可实在不像仅仅具备7级初阶的斗气力量,甚至某种角度来说,他对斗气力量的理解比他还要精湛许多,这是为什么?老卢瑟想不通,但这个时候想不通这点明显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得抓紧时间解决他少爷面前的这个小麻烦,既然看出了这个阿尔弗雷德管家的意图就是要拖延时间。他便当然不能允许他实现他的意图。 战斗节奏瞬间提升。 尽管境界强大,但力量到底无法匹配他曾经的境界,在老卢瑟全力提升他的速度,充分限制他的闪避空间后,老弗农所处的局面便不可避免的越发紧张,最终终于无法避开老卢瑟凌厉的一拳,他只能用他的拳头正面撞上老卢瑟的拳头——结果不出意外,实力的差距实在悬殊,跟老卢瑟稳稳站在原地一步未退相比,接连倒退5步的老弗农岂止是狼狈。甚至便连他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花白头发也稍微凌乱。 他剧烈喘息,有鲜血顺着他的嘴唇滑落在他皱纹深刻的唇角。 “卢瑟,我的时间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充裕!” 一旁皱起了眉头的约克少爷尖锐提醒,老卢瑟再没有任何迟疑。猛然一步跨到阿尔弗雷德管家身前,他全力提升他的速度也充分展现他8级的斗气力量,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击瞬间便将老弗农彻底包围。 老弗农只能招架,毫无反击之力,在卢瑟的绝对压制下,他这一生都从未这样无力过。也从未这样虚弱过,更不曾这样狼狈过。 他整齐的银发早已凌乱,他洁白的手套也早已鲜血斑斑,便连他笔挺的燕尾服都再不整齐。 可他不能退,也不能死,因为他身后便是他的小姐。 又是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腹部,强大的力量让他再无法保持他的站立,已经快要退到紫鸢尾马车前的他单手撑在地上,大口喘息。 马车上,根本不可能见过她的老管家如此悲凉的伊丽莎白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她的小嘴,眼眶泛红。 “杀了他!” 再没有耐心,也因为时间拖的太长而导致焦躁的约克少爷歇斯底里的大声叫喊。 老卢瑟踏前一步,距离单膝跪在地上的老弗农也只剩下1步距离的他,很清楚只需要一拳,他便能够轻易夺走这个阿尔弗雷德管家的生命。 他伸手握拳,面无表情。 地上任由花白银发散落在他脸上的老弗农缓缓抬头。 老卢瑟骤然眯起眼睛,竭力一拳便向着老弗农脸上狠狠砸去。 周围全然寂静。 浓重的夜色中,也只剩下这一拳所带起来的尖锐风声。 像是一切都要画下句点。 …… 然而,就在这只拳头眼看便要结束阿尔弗雷德老管家生命之时,拳头的主人老卢瑟却突兀睁大了眼睛,一道匪夷所思和完全不敢相信的神情毫无征兆的浮现在了他的眼眸深处,然后逐渐扩散,蔓延,最终呈现在他整张脸上的神情便都是极度的震撼以及浓郁的不可思议,像是骤然看到了根本不属于这世间的东西,他的惊骇神情就定格在那里,他的拳头也定格在那里,构成一副格外诡异的静态画面。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弗农却在这个时候缓缓抬起了他的头颅。 那一瞬间,犹如噩梦中猛然醒来,清醒过来的老卢瑟疯狂倒退,拼了命的远离地上的阿尔弗雷德老管家,他也顺手拉着他的约克少爷连连倒退。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车上的伊丽莎白愕然莫名其妙,被老卢瑟连带倒退了几步的约克少爷同样一头雾水。 他们两个保持着一个看着老弗农,一个看着他私人管家的惊讶神情,显得十分诡秘。 只有老卢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场中也只有他清晰感觉到了阿尔弗雷德管家力量的疯狂攀升。 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类所能拥有的进化速度。 他死死的盯着眼前有段距离的阿尔弗雷德老管家,一动未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粗重,似乎生怕惊扰到缓缓苏醒的神灵。 …… 紫鸢尾马车前。 抬起了头颅的老弗农单手撑着地面平静起身,他就那样随意站了起来,动作一如既往的刻板,神情也一如既往的漠然。 他看向距离他起码有30步的克拉克继承人和他的私人管家。 抬脚,踏出一步。 老卢瑟瞬间眯起眼睛,满是警惕。 再次抬脚,踏出第二步。 老卢瑟便骤然感觉到他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 然后伴随老弗农踏出第三步,第四步,一直到第七步,他便停下了他格外有力而稳定的脚步。 因为他已经出现在老卢瑟的身前。 上帝创造这个世间用了七天,老弗农从7级斗气走到剑圣,便也只用了七步。 七天,七步,从一个世界,跨到另外一个世界。 他伸手握向老卢瑟的脖子。 老卢瑟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咔嚓。” 一声断然谈不上悦耳也格外清脆的声音弥漫夜空。 伴随老卢瑟的尸体的软软瘫倒,依然没能从眼前这个可怕画面清醒过来的约克少爷猛然睁大眼睛,恐惧而可怜。 …… 有细微的脚步声突兀响起。 看都没看向地上尸体一眼的老弗农越过身前微胖的青年,他将视线放在街道的尽头。 同样理解不了这个惊天逆转的伊丽莎白下意识顺着脚步抬头,然后她直接眯起了眼睛。 夜色中,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沐浴着夜色缓缓走来。 捷琳娜女王曾经说过,阿尔弗雷德的老管家想要重新回到巅峰,便只能等到她回到巅峰,才能解除阿尔弗雷德老管家身上的‘灵魂枷锁’这个诅咒,所以老弗农想要重新返回人类金字塔的最顶端,无疑需要一个可能相当漫长的等待过程;但捷琳娜女王还说过,只要她再次进化强大起来,她便能够缓解老弗农身上的‘灵魂枷锁’,虽然无法让他拥有人类乌拉诺的实力程度,但成为人类世界的剑圣,并不困难。 奥古斯都当时所不知道的是,捷琳娜所谓的并不困难,对曾经站在这个大陆顶端的老弗农来说,只需要一个瞬间。 他牵着小萝莉的手走到他的老管家身前,看着老弗农狼狈的形象和唇角的鲜血,他默然,然后深深躬身。 老弗农没有反应,平静而刻板,只是摘下手上沾染了鲜血的洁白手套,他随手丢弃在脚下克拉克继承人私人管家的尸体身上。 已经跳下马车奔跑了过来的伊丽莎白迎着奥古斯都的灿烂微笑,她扑入他的怀中。 在这个陌生而晦涩的巨大城市,他们相聚,便无所畏惧。 身旁,茫然的克拉克继承人,约克少爷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再看着地上熟悉的尸体,手足无措。 而讽刺的是,那束被他丢弃的鲜花就踩在他的脚下,已然残败。 第一百三十二章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约克少爷感觉有点乱,他前一秒占据压倒性优势的私人管家就这样死了?那个在他私人管家压制下完全没有反抗余地的老人竟然突然爆发扼断了卢瑟的咽喉?并且还是干脆利落的秒杀?这一定不是真的,这一定只是夜幕中一场最荒诞的噩梦,不然这些年来明里暗里为他解决一系列麻烦,也支撑着他肆无忌惮将一个又一个小贵族女性继承人扔向他大床的老卢瑟怎么可能轻易死掉?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可关键是地上那具没有鲜血的尸体又要求他必须得相信,尤其是尸体上那双夜色中格外刺眼的洁白手套,更是让他几乎窒息;他想跑,想离开这个荒诞噩梦,但发现双腿不听使唤,思维也完全没办法支配他的行动,他只能这样站着,就站着他私人管家的尸体旁边,看着那个突然到来的年轻男人和伊丽莎白拥抱、说话,再看着那个依旧狼狈的老人漠然平静,他全然恐惧。 “哥,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要快,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吗?” 伊丽莎白带着关切的轻声询问终于让约克少爷骤然苏醒。 哥? 是他私人管家没死的时候说的那个来自荒原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吗?也就是那个所谓的荒原的王?可问题是这是帝国,是帝国的心脏,这里有的,也只能是来自荒原的罪民,而一帮卑贱的罪民居然敢在帝都悍然杀死克拉克第一序列继承人的私人管家?于是愤怒加上绝对的主场优势,断定这帮卑贱罪民不敢真的拿他这个克拉克第一序列继承人怎样的约克少爷迅速找回他的肆无忌惮,他死死盯着背对着他的年轻男人,狰狞咆哮:“你们完了!” 没人理他。 就像他不存在。 年轻男人继续微笑说道,是啊,这一路我们的小女王可实在辛苦了,然后便伸手揉了揉身旁小女孩的脑袋,场面反常的温馨。 “哪怕付出你们所有人的生命,都不足以填满克拉克家族的怒火,我保证你们一定会为老卢瑟的死付出惨痛的代价!”被无视的约克少爷咬牙切齿,其实理智被仇恨彻底淹没的他并不在意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关键是他无法承受他的骄傲被这帮卑贱罪民所践踏的深切屈辱感,他一字一句道:“我发誓你们的头颅你们的尸体都会悬挂在克拉克伯爵府邸的门前,直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就算你们中的女性在克拉克家族的大床上求饶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 原本微笑和伊丽莎白说话的奥古斯都悄然皱眉,他一开始确实棘手于该如何处理这位克拉克的第三顺位继承人,因为来的路上他对克拉克家族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大概了解,也知道那位被称为‘强壮公牛’的克拉克家族算得上是帝国军方少有的实权派伯爵,所以来到帝国便直接跟这样一个庞大的准一线家族结下血仇,那并不是奥古斯都想要的局面,可以说,如果这位克拉克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一直保持着恐惧而茫然形象的话,奥古斯都倒真有可能再不理会这位约克少爷;但这时,他显然再不能不理会,约克少爷杀气腾腾的每一字也都将奥古斯都逼向了再没有选择的墙角。 他缓缓转身。 跟从前一样将伊丽莎白挡在了他的身后,也阻止了因约克最后一句话而暴躁暴怒的小萝莉,他打量这位不知道是勇敢多点还是愚蠢多点的胖子,神情十分平静,然后抬脚走向那位站在原地,一步未退的约克少爷,他轻声说道:“其实你这些话留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说不是更好吗?你看,你的私人管家已经死了,你可怜的斗气力量也不足以保证你绝对安全,你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不是逼我灭口吗?” “卑贱的罪民,你应该知道我是克拉克家族的继承人,更应该知道这里是帝都,我不相信你敢拿我怎样,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情肯定瞒不过。” 胖脸上的赘肉微微颤抖,约克少爷说话依旧稳定而有力。 奥古斯都有些无奈,听说帝国一些大家族里的继承人往往会有各种各样的奇葩逻辑,奇葩思维方式,但像这样奇葩的是不是也太别致了点?他觉得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清晰了啊,他叹了口气,有些同情的看着这位约克少爷,又道:“是的,我知道一旦你今天晚上发生意外,第二天整个帝都都能知道凶手是谁,但问题是,你活着,你和你的克拉克肯定不会放过我;而你死了,你的克拉克同样不会放过我,那在我死之前,我有什么理由让你活着?” 约克少爷愣了,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个严峻问题,他的小眼睛也终于再次流露恐惧。 奥古斯都叹息感慨:“真是个庞大的单细胞生物。”然后也没理会恐惧中的约克少爷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将他的手搭在了约克的肩头,继续道:“走吧,回去吧,等明天你召集了你的骑士,再来找我复仇,那个时候才是你表现你刻骨仇恨的最佳时机,噢对了,你肯定能够找到我的吧?” 不提约克,便连奥古斯都身后的伊丽莎白和捷琳娜都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到了帝国的奥古斯都变成傻瓜啦? 可意识到绝对危险的约克少爷也果然跟着奥古斯都的脚步走向了他的蛇身龙头马车。 他抬脚的那一刻是在想着这个来自荒原的卑贱罪民到底打着怎样的主意,再愚蠢他也肯定不会相信既然很清楚那些事情,那他还会让他安然离开。 可脚步落下的下一刻,他便已经再没有能力去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他骤然感觉他的脚步突兀沉重起来,就像行走在沼泽里,他越走便感觉越发吃力,甚至没走几步,他便觉得他的胸膛已经被淹没在了泥潭之中,让他再没有办法呼吸——并且更可怕的是,当他深陷泥塘再没有办法行走的同时,他周围突兀发出成片的飒飒声,然后伴随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一条条五彩斑斓的三角头蛇出现在了他的周围,那昂着的蛇头,那鲜红的蛇信子,顿时便让约克少爷陷入无尽的黑暗与绝望当中。 他的脚步没停。 但他已经开始绝望惨叫。 没有人看得到奥古斯都这时纯粹黑色的瞳孔,便就没有人知道约克少爷骤然剧变的原因。 只有捷琳娜女王知道,那是奥古斯都的魔法,让这个胖子永远失去灵魂的可怕魔法。 他没死,但没有了灵魂的他也再不可能活着了。 …… 走到蛇身龙头图案的马车前,轻松将这个实力完全无法抵御他精神魔法攻击的克拉克继承人丢上马车,奥古斯都便再不理会身后传来的绝望哀嚎,他知道不需要等太久,克拉克的人肯定会找到这里,这个庞大的单细胞生物也会被带回去,至于接下来,奥古斯都有些头疼,刚到帝国便不得不面临庞大克拉克家族的仇恨,这可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可有什么办法?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的,奥古斯都字典里到底不会出现妥协求饶的字眼。 他走回伊丽莎白身前,再担忧再头疼也不会在他妹妹面前表现出来。 他看了眼格外漆黑的夜色,轻松笑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反正我暂时也不会离开,在帝都有些事情要办。 原本担忧看着克拉克继承人马车的伊丽莎白微微愕然,我回去休息?难道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去吗? 奥古斯都耸了耸肩,有些艰难的笑了笑,我和捷琳娜会暂时住在石头城,有事情让老弗农找我便是。 石头城,那是帝都很扎眼的一个旅馆,足够聪明的伊丽莎白很快想通奥古斯都拒绝和她一起回去的原因,她目前到底是居住在索菲娅的庄园里。 她有些不舍,但还是轻轻点头。 “对了,不要再和索菲娅试图寻找袭击尼古拉斯庄园的幕后主使了,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当然,我不是让你们放弃,只是有些事情不需要你们涉及太多,就像这件事情,完全可以放手交给尼古拉斯自己处理,你们该不会认为尼古拉斯始终带着微笑,便真的是个人畜无害的家伙了吧?要想想,既然能够成为君士坦丁老公爵格外倚重的臂膀,尼古拉斯怎么可能如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温和?再说,君士坦丁老公爵想要他的小公主参与到最惨烈的继承权争夺战中,他又怎么可能完全不理会他的小公主是死是活?所以啊,老公爵给他小公主最大的力量就是尼古拉斯,或者说就掌握在尼古拉斯手中。” “让尼古拉斯充分展现他的手段,索菲娅便不会如眼下这样被动。” 伊丽莎白豁然开朗。 这段时间让她和索菲娅焦头烂额的事情就这样被奥古斯都几句话轻松解决。 这难道真的只是简单的当局者迷吗?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奥古斯都来了,她和索菲娅的问题便真的再不是问题了。 她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奥古斯都,似乎是想说为何你不亲自跟索菲娅说这些话。 但她还来得及说话,身后街道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然后甚至没等马车停稳,一道穿着淡紫色裙子的少女影子便骤然跳下了马车,出现在了街道的那一头。 她拎着裙子急切向伊丽莎白小跑过来。 但跑着跑着,她便慢慢放缓了她的脚步,一直到她距离伊丽莎白还有不长的一段距离,她便完全停下了她的脚步,站在了那里。 她看到了伊丽莎白身旁站着的他,一开始根本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可等她抿唇仔细看了看,她便终于可以确定,那就是他。 那么熟悉,那么陌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三十三章帝国的心脏 “与其责怪别人让我们痛苦,不如说是自身修养不够。” “男人,生来就是要承担苦难的。” “可能你会觉得廉价不稀罕,老实说,只花了20枚波旁金币,对很多贵族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可对于一个浑身上下总资产没超过100枚波旁金币的穷光蛋来说,足够昂贵了,你要相信我,如果我有1000枚波旁金币,那礼物就一定价值200枚波旁金币,而如果我有10000枚波旁金币,那礼物的价值就一定会超过2000枚波旁金币,所以不能因为廉价而拒绝,要知道,我已经愿意支付我1/5的财产来换取这枚礼物了。” …… 夜色稀薄。 出现在那里的索菲娅重新看到了奥古斯都,便重新想起了在荒原时的时光,其实在知道奥古斯都即将到来的时候,她便已经不止一次的去想如果奥古斯都到来,她该如何面对曾经的奥古斯都,也打算会像在荒原时的那样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坦然面对这个懦弱而拒绝了她的可恶魔鬼,可现在,当他真的就这样突兀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便终于发现,她完全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坦然面对——怎么可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愣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他,甚至还保持着奔跑时的拎裙姿势。 他同样站在那里看着她,也跟她一样再没有任何动作。 时间并不漫长,但感觉格外漫长。 她视线中模糊的他终于有了动作,像是微笑,跟从前一样温暖而虚伪,然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将右手放在胸膛弯腰行了一个很绅士也很优雅的贵族见面礼,或者说是道别礼,便在直起身后依然没有说出一个字,转身似乎便要干脆离开。 紧紧抿唇的索菲娅下意识便张嘴想要喊他。但同样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她便突然意识到,即便喊了即便他停下了脚步又能如何?她又该说些什么? 再次相见,已然无言。 奥古斯都牵着捷琳娜的小手果然很快消失在夜幕中。跟他安静到来一样,他离开时依然安静,只是留下地上那具克拉克继承人私人管家的尸体,和一束残败凋零的鲜花,以及蛇身龙头大马车里依旧不时发出绝望哀嚎的克拉克第三顺位继承人。他走的格外洒脱。 …… 索菲娅终于走到伊丽莎白身旁,看了眼地上老卢瑟的尸体,再看了眼有哀嚎声传来的克拉克马车,她也选择无视这个差点让她终生后悔的克拉克继承人,然后像是彻底忘记前一刻的奥古斯都,她微笑和伊丽莎白坐上紫鸢尾的马车,便小声跟伊丽莎白说着抱歉,伊丽莎白掩饰着心中叹息,同样微笑说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些事情终究不是我们能够料到的。随后到底还是看出了索菲娅的心不在焉,伊丽莎白犹豫了下,便将奥古斯都刚才跟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给她。 索菲娅听的很认真。 其实奥古斯都所说的关于尼古拉斯的事情她也曾经想到过,只是考虑到尼古拉斯成为她私人管家的时间终究太短,她也不知道尼古拉斯究竟是否完全可信,所以便一直没有放权让尼古拉斯处理她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既然奥古斯都这样说了,她便再不迟疑,直接掀起马车帘子。看向驾驶马车走在她们旁边的尼古拉斯,她交代道:“以后有哪些事情是你觉得有必要做,而且你觉得你可以做的,你便不需要请示我的态度。按照你的想法做吧。”顿了顿,考虑到这一夜克拉克第三顺位继承人的问题,她又补充道:“还有克拉克家族的事情,我不希望奥古斯都在帝都遭遇克拉克家族的报复。” 他说,她便做,这不需要理由。 一直挂着温和微笑的尼古拉斯子爵轻轻点头。只是在他的殿下放下马车帘子后,转身看了眼那位来自荒原的阿尔弗雷德伯爵离去的方向。 他当然知道他的殿下为何便突然给予了他全部信任。 真是让人头疼的问题啊。 …… 一夜荒诞戏码似乎就这样迅速落下帷幕。 然而同样是这天凌晨,没有人知道的是,索菲娅的紫罗兰庄园却突兀迎来哪怕是君士坦丁老公爵在场都必须得亲自迎接的尊贵客人——是个老人,确切的说,是个有着一头整齐银发,身穿洁白长袍的清瘦老人,他的出身可能平凡到近乎卑贱,只是帝国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平民出身,可在帝国,他的出身却完全不能妨碍他在神圣帝国的尊贵身份,因为他有一个整个帝国都独一无二的名字,他叫迦太基,没有姓氏,却有一个神圣帝国不败战神的崇高赞誉。 他出现在紫罗兰庄园,由于是凌晨,便似乎没人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然后在庄园草地上大约站了有3分钟,他便骤然拔高身形,瞬间出现在庄园主楼的最顶端。 于是夜空、银月、再加上老人的一头白发,便直接构成一副最华丽的哥特画面。 片刻,同样是一位老人毫无征兆的安静出现在庄园主楼上,与迦太基保持约莫10步的距离,漠然站立。 他叫老弗农,或许曾经有姓氏,但如今只有一个身份,便就是阿尔弗雷德的老管家,他站在月下,一如既往的沉默刻板,当年站在人类世界金字塔最顶点的时候是这样,后来沦落到只拥有7级斗气力量的时候还是这样,甚至几个小时前再次回到人类剑圣境界时依然如此,似乎除了阿尔弗雷德管家这个身份,他便再不会将任何事情任何变化放在心上,乌拉诺,剑圣,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果然是你。”迦太基缓缓开口,神情复杂的他看着对面平静漠然的老弗农,他轻声道:“也是,除了你,我也想不出最近还有谁能够进入剑圣的境界,说起来,你身上的诅咒难道已经解除?可如果解除你为何只是停留在剑圣的地步?” “足够了。”老弗农依然简洁且漠然。 迦太基愕然,随即失笑,当然知道乌拉诺境界加上剑圣的力量,对这个可怕的阿尔弗雷德管家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看着这个他终生都无法逾越的阿尔弗雷德管家,可能是想起他帝国不败战神的赞誉,他的微笑泛起几分苦涩的味道,然后叹息,说道:“你为何突然回来?要是没记错,哪怕当年你那位伯爵大人几次三番的回到帝国,你都不曾跟随,那这一次,你为何跟那个阿尔弗雷德的小家伙一起回到帝都?” 老弗农沉默。 随后站在庄园主楼的最顶端,俯视这个庞大帝国,他平静道:“因为阿尔弗雷德就要回来了。” 那一刻,这位高坐云端平静守护帝国10多年的不败战神骤然便眯起了眼睛。 …… 帝都,石头城。 一大清早起来,习惯了荒原的沉寂宁静,奥古斯都对他竟然是被石头城外的人来人往喧闹声吵醒倒真的不太适应,随后看着身旁还没醒来的捷琳娜女王,想起昨天晚上为老弗农解除‘灵魂枷锁’时,捷琳娜每走一步,脚下便生出一个黑色六芒星魔法阵的绚烂画面,他便很难平静,尤其是再想到当初抽取他的灵魂,以及引导唐纳德继承人之后,因为灵魂力量损耗严重,捷琳娜差点长眠不醒,他便更是担忧。 就在他的担忧注视下,捷琳娜睁开眼睛,注意到奥古斯都的眼神,当然知道小奥古斯都莫名其妙的担心,捷琳娜不屑撇了撇嘴,躺在石头城的大床上,她没起来,随手将身旁剥削唐纳德老伯爵的红宝石权杖拿到奥古斯都眼前,她看着黯然无光的红宝石,嘲讽道:“收起你无聊的担心吧,只是我个人以及红宝石所储存的魔力彻底枯竭罢了,对灵魂力量的损耗倒真不是太过严重,话说回来,小奥古斯都,你已经是魔法师了啊,怎么连这点常识都还弄不清楚?你简直是蠢到家了,我真为你悲哀,亏你还是捷琳娜女王的扈从骑士,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女王什么都不怕,就怕笨蛋吗?” 奥古斯都尴尬,恶狠狠道:“但愿你还记得你的早餐权利就掌握在你口中的笨蛋手里。” “哈,又是这个老套没新意的威胁。” 光着脚丫的捷琳娜再不理会小奥古斯都,跳下床,她推开旅馆房间的窗户,窗外,纷杂而热闹的喧嚣吵闹声顿时便清晰传来,享受着这种热闹的氛围,再感受着许多年都不曾感受过的生活气息,捷琳娜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微笑道:“奥古斯都,我们已经处于神圣帝国的心脏了。” 站在她身后的奥古斯都并没有俯视楼下的人群,反而是仰视着石头城周围错落有致的高耸建筑,他眯起眼睛,听着驳乱的吵闹声,同样微笑重复着捷琳娜女王的话语,他轻声道:“是啊,这就是神圣帝国的心脏。”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脸上,一片光明。 第一百三十四章值得吗 帝国的清晨阳光明媚。 走在熙熙攘攘的布克鲁商业区最繁华的主街道上,打量道路两旁错落有致笔直延伸,几乎构成两条平行线的高耸建筑,奥古斯都很难不产生震撼的感觉,尤其是这两条线上的众多建筑走的也大都是洛可可建筑风格,纤巧繁琐,要么楼前矗立着硕大石柱,要么一粒粒同样大小的石球顺着洁白墙壁蜿蜒攀爬,让奥古斯都这个来自荒原的乡巴佬根本便是轻易便沉迷其中;而他身旁,同样震撼的还有捷琳娜小萝莉,这一路上,就顾着浏览让她应接不暇的各种店铺了,没怎么说话,也没怎么理会奥古斯都,搞的奥古斯都莫名其妙,因为他毕竟是穿越来的,前世终究不可能目睹过这样壮观画面,可小萝莉有什么理由如此震撼?难道当年的萨满女皇叶卡捷琳娜还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时候,这个大陆还没有这种华丽的繁华景象?要真如此,那小萝莉的强大灵魂究竟得苍老到哪种地步? 奥古斯都很好奇,可看着小萝莉不停穿梭在道路两旁的店铺里,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这个他已经好奇了很长时间的问题。 那终究是捷琳娜女王的私人秘密。 “怪不得荒原上几代人都渴望回到帝都,这岂止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挤在接踵挨肩的人流中,奥古斯都轻轻感慨的同时便也停下脚步,他看到一个专门出售魔法道具与药水的店铺,正在犹豫要不要走进那个荒原上断然没有店铺,不知何时已经跑到另外一边的小萝莉大喊大叫,奥古斯都只能无奈回头走向小萝莉,无视周围行人对他们这两个不折不扣的乡巴佬偶尔递来的鄙夷眼神,他走到小萝莉身后,便也打量那颗让小萝莉兴奋尖叫的血红水晶——这是一家珠宝店,橱窗里展示的都是华贵而璀璨的各种首饰,佩挂在穿着暴露的女人身上。更是显得迷人而夺目,特别是这颗血红水晶,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对鲜血的颜色本身就没什么抵抗力的小萝莉要是不沉迷。才奇怪。 “奥古斯都,我要它!” 就像跟那颗水晶有着深仇大恨,小萝莉咬牙切齿。 奥古斯都笑了笑,没拒绝,当然也不能拒绝。小女王陪在他身边可鲜少有主动提出要求的时候,他迎向走来的珠宝店侍者,心中盘算着这颗水晶估摸得上千枚金币了,掩饰着他的心疼,他悄悄琢磨着如果没超过5000枚金币,就咬牙充一回暴发户了,可等挂着职业性微笑的侍者说出这颗名叫‘血钻’的水晶真正价格,奥古斯都顿时就愣了,35000枚金币?不要说买不起,就算买得起。对穷光蛋奥古斯都来说,那也必然不是个能接受的价格,所以没任何犹豫,奥古斯都转身便有些尴尬的跟小萝莉笑道:“下次再买行不行?反正它在这里也不会跑掉。” “事实上如果您现在不买,它也很可能会跑掉,跑到另外一位小姐的脖子上。” 珠宝店侍者可恨的抢先添油加醋,虽然依旧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可兴许是从奥古斯都和捷琳娜完全没掩饰的土鳖气质上瞧出了这俩乡巴佬断然买不起,侍者的眼神深处已经流露嘲弄——这并不奇怪,在贵族满地走的帝都。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人等,一是穷人,二是富人,再就是贵族。而由于帝都的贵族实在太多,所以基本上真正的贵族出门,都会在胸前悬挂自己的家族徽章,那像奥古斯都这种既没悬挂徽章,服饰穿着也不像富人的乡巴佬,居然敢试图垂涎他们店里的珍贵‘血钻’。不奚落几句可实在对不起他们在乡巴佬面前高人一等的帝都人身份。 于是不出意外,侍者的煽风点火让小萝莉愈发坚决。 “不行,我现在就要!” 奥古斯都一阵头疼,理论上来说他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拿出大把大把的金子砸在狗眼看人低的侍者脸上,然后拉风将‘血钻’戴在捷琳娜女王的脖颈上,可实际上他是真的摸不出如此海量金子,所以他只能更加尴尬的说道:“那等我们办完事情回来再买行不行?那么多金子我也不可能随身携带啊。” “骗子,我现在就要!” “不骗,回头肯定买给你。” “骗子,你就是骗子!” 小萝莉的声音距离珠宝店越来越远,不是懂事妥协了,而是在侍者幸灾乐祸的眼神下,奥古斯都强行将她拖走了,这对侍者来说可实在是个无趣生活中格外有趣的一个画面,男人嘛,看到另外一个男人在女人,并且还是个漂亮女人面前尴尬难堪,总会感觉舒坦,即便那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奥古斯都艰难行走。 小萝莉可怜巴巴的看着珠宝店,几乎是被奥古斯都拖着倒走。 然后走有大约不到30米的距离,看着身旁仍然一步三回头的小萝莉,奥古斯都终于松手,无奈道:“真的有那么想要?” 可怜兮兮的小萝莉拼命点头:“真的有那么想要。” 摸着下巴,眼睛放在小萝莉脸上,犹豫很长时间,奥古斯都道:“那我去给你拿过来。” 用的是拿,小萝莉可能没注意到,疑惑询问:“可你不是没有金子吗?” 奥古斯都蹲下身子,双手握着小萝莉娇小的肩膀,他指着这条街道的尽头:“在那里等我,我很快过来。” 一头雾水的小萝莉咬着手指若有所思,但最终还是独自走向街道的尽头。 中间,她半路回头,便看到奥古斯都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青色砖头。 很快,玻璃的碎裂声,人群瞬间爆发的喧嚣声,女人的尖叫声,侍者短暂崩溃后的咆哮声,弥漫整个街道,也让布克鲁商业区出现一阵罕见的混乱。 独自站在街道中央的小萝莉看着疯狂奔跑的小奥古斯都,眼神复杂。 然后她指着人群中狼狈向她奔跑的他,叉腰,猖獗大笑。 真他妈是两个疯子啊。 …… “值得吗?能在这里拥有一家珠宝店,起码幕后的老板在帝都会有足够的实力背景,不说这本身就很可能是某位大贵族的产业,哪怕只是一个富人的产业,可他也肯定有着一定的强大后台,那按照你向来计较利益的性格,这个对你来说非但得不到任何利益,反而很可能会让你凭白得罪一位大人物的事情,不应该是一件最愚蠢的事情吗?再说,你刚到帝国便让帝都巡逻队关注上你,奥古斯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感慨着他的骑士力量用来抢劫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奥古斯都转身看了眼随意把玩着‘血钻’,也根本是漠不在意手中价值35000枚金币昂贵珠宝的捷琳娜,他笑道:“放下你好好的萨满女王不做,跑到荒原帮我做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情也就不说了,这一次更是冒着被教廷察觉到你真正身份的危险跟我来到帝都,值得吗?” 小萝莉安静思考。 然后摇晃着手中‘血钻’,她道:“值得呀。” 奥古斯都微笑,揉了揉小萝莉的灿烂金发,没再说话。 …… 走过布克鲁商业区,顺着早晨打听好的路,确定帝都巡逻队并没有追过来,奥古斯都便牵着捷琳娜女王走向帝都道奇区,在那里居住着的,都是神圣帝国最为庞大,底蕴也最为磅礴的老牌大贵族,据说导致神圣帝国地震的许多决策或者事件,其中八成源头都在帝都道奇区。 当然,目前的奥古斯都也断然跟帝国心脏中的心脏扯不上关系。 这次来到帝国,除了接伊丽莎白,再就是顺便试图找到他父亲当初在帝国究竟做过哪些事情的奥古斯都,之所以会来到道奇区,其实说穿了也只能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阿尔伯特,因为不管怎么说,阿尔伯特终究也是将奥古斯都引到骑士道路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奥古斯都唯一的老师,他便当然有必要在抵达帝都的第一时间先拜访阿尔伯特,所以离开荒原前便已经知道了阿尔伯特究竟是谁的扈从骑士,再加上阿尔伯特的主人在帝国又实在显赫,堪称最特殊的一个,奥古斯都找到道奇区,直接出现在阿尔伯特所在的府邸门前便也实在顺理成章。 戴安娜女王的府邸,位于道奇区靠南比较边缘的一个地带。 当然,女王也只是帝国首席国务卿,戴安娜—范多姆海恩的一个称呼。 整个神圣帝国大小贵族,甚至包括皇室中许多人的共同称呼。 奥古斯都和捷琳娜出现在戴安娜女王府邸的门前,跟走出来的仆人说出他们的来意,仆人不出意外的先是用质疑眼神反复打量这两个陌生的客人,随后可能是阿尔伯特在府邸里人缘还算不错,仆人并没有像珠宝店侍者那样狗眼看人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引着奥古斯都和捷琳娜走进戴安娜女王的府邸,指着草坪上花园里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中年男人,仆人用很随意的口吻大声喊道:“阿尔伯特,有人找你。” 一个让奥古斯都再次崩溃的画面缓缓呈现。 背对着他们的中年男人纳闷转身,看到奥古斯都和捷琳娜先是愣了下,接着似乎是终于认出他们,他露出熟悉的憨厚微笑,一只手伸手挠着他杂乱的头发,另外一只手还握着他修剪花园所用的剪刀,像是彻底忘记、也毫不在意他的双手曾经握着长枪刺瞎了一头巨龙的眼睛。 这便是大陆第一骑士阿尔伯特。 第一百三十五章贵族的圈子没有秘密 园丁?农夫?仆人?恐怕任何一个卑微不起眼的身份都比阿尔伯特脑袋上那顶璀璨的大陆第一骑士身份要来的更为靠谱,事实上尽管在荒原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习惯阿尔伯特不修边幅的邋遢形象,可每一次看到阿尔伯特,奥古斯都依然会遏制不住的对‘骑士’这个美好而荣耀的称呼产生强烈的崩坏感,他不止一次试图猜测造成阿尔伯特如今颓废邋遢形象的真正原因,联系到他是帝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女性国务卿的扈从骑士,是因为爱情吗?这个俗套到近乎狗血的荒诞猜测,无疑又恰好是最有可能的猜测,奥古斯都觉得如果猜测成立,那主修‘忠诚’的阿尔伯特便一定是个辅修‘爱情’的悲壮骑士。 没有人知道这位大陆第一骑士身上究竟有哪些复杂婉转的凄凉故事。 拎着剪刀迎上奥古斯都和捷琳娜,阿尔伯特让人无语的一个憨厚微笑后,便看着他们两个淳朴道,来了,然后根本没给奥古斯都说话的机会,他便又向着捷琳娜女王抱怨道,怎么现在才来。 完了,奥古斯都顿时泛出强烈的即将被无视感,接下来的场景也果然充分证明了他的预感,捷琳娜女王撇嘴道,你以为神圣帝国是小奥古斯都的后花园,他想来就能随便来吗?在捷琳娜女王面前更是没啥气场的阿尔伯特立马局促赔笑,可没等他说话,小萝莉便又伸手指着他手中剪刀,唾弃道,啧啧,要不是见过你手握银枪的样子,我真不会相信你跟大陆第一骑士有半分关系,阿尔伯特,你敢再有点出息吗?终于逮到说话机会的阿尔伯特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手中剪刀,挠头道,习惯了,总不能闲着。再说在帝都的生活大多如此,也没有那么多敌人值得我握起长枪啊。 那你不会拎着长枪寻找敌人啊! 小萝莉恨其不争,女王气场依旧强大。 于是一旁看着局促挠头的阿尔伯特与嚣张跋扈的捷琳娜小萝莉,奥古斯都彻彻底底的华丽败退了。真是严重怀疑阿尔伯特是不是有深度的畸形女王控属性,他忠诚的对象戴安娜女王也就不说了,在粉裙小萝莉面前也臣服在后者的女王气场下,简单太败坏‘骑士’的头衔了,这让奥古斯都一阵庆幸。还好他走的骑士道路并没有‘忠诚’这个属性,跟雌性也更是没半点关系。 终于察觉到身旁奥古斯都的存在。 扭过头来的阿尔伯特再没有半点卑躬屈膝局促紧张的模样,瞬间意气风发,他皱眉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是出自你的手笔吧?我有些看不透,你的老管家重新回到巅峰是捷琳娜的缘故,这点我知道,可克拉克那个单纯的孩子因受到极度惊吓而彻底崩溃是什么原因导致?奥古斯都,不要否认,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天凌晨的时候。已经有几位教廷的白袍亲自为克拉克的继承人诊断,结论完全一致,灵魂直接溃散,连跟上帝祈祷的机会都没有。” 这态度也太差别待遇了。 奥古斯都有些惊讶,昨天晚上的事情,连最不关心各种琐事辛密的阿尔伯特都知道了? 可能也是察觉到奥古斯都的意外,就站在戴安娜府邸的草地上,依旧拎着剪刀的阿尔伯特漠然道:“不用意外,在外人的眼中,帝都的贵族圈子很高很大也很远。但对圈子里的人来说,整个帝都真正有影响力的贵族也就那么几个,这个圈子其实也就那么大。”顿了顿,看了眼身旁莫名其妙的有些好奇的捷琳娜。他接着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今天一早,君士坦丁家的尼古拉斯去了一趟克拉克伯爵的府邸,具体怎样谈,谈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是,这一定是你能够安然来找我的真正原因,否则克拉克的人一定不会让你走出石头城。” “奥古斯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贵族的圈子,没有秘密。” 奥古斯都沉默不语。 尼古拉斯去克拉克家族一定是索菲娅的意思,这点他知道,但他想不到的是,索菲娅竟然在她自身都困难重重的情况下,依然优先选择了他的麻烦,这让他感觉有些沉重,然后因为沉重,他向阿尔伯特微笑的时候便显得有些勉强,随口道:“可能是老弗农突然回到巅峰扼断他私人管家咽喉的事情?这毕竟不合常理,那种情况下,克拉克的继承人受到强烈惊吓也不是不能理解。” 多牵强的一个解释。 阿尔伯特眼神玩味:“你猜我信不信?” 奥古斯都诚实摇头,但补充道:“可这是事实。” 阿尔伯特晒然一笑,没再说话。 但既然鲜少关心纯粹贵族圈子的阿尔伯特提起了这个话题,原本没打算请教阿尔伯特的奥古斯都便忍不住询问道:“我毕竟第一次来到帝都,感觉毫无方向,接下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根本没有计划,您觉得我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克拉克家族?” “放弃你的旁敲侧击吧,不提我本身就不会理会这种无聊而麻烦的事情,便说你晦涩而冰冷的脑袋还需要我的提醒?你肯定有你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不然你怎么可能悍然挑起克拉克的仇恨?”阿尔伯特不屑嘲讽,但稍微停顿后,考虑到奥古斯都确实是第一次来到帝都,他还是幸灾乐祸道:“不过有一些事情我倒可以提醒你几句,首先克拉克家族就不说了,再就是索菲娅可能为你带来的麻烦,你应该知道赫尔曼家族,我可以告诉你,赫尔曼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奥斯汀,也就是号称‘帝国双子星’的其中一位,他可是索菲娅最忠实的追求者;加上这两天在南部撒克逊丛林中跟‘红手套’异端组织作战,取得胜利果实的哥伦王子也即将回来,奥古斯都,如果你不尽快离开,我敢保证接下来的帝都一定会因你而精彩,想想看吧,一边是你,一边是整个帝国最庞大的一群家族继承人,那该是多么悬殊而悲惨的一场对峙?你觉得你有任何机会获取最终的胜利吗?” “我不懂。”悄然皱眉的奥古斯都轻声道。 “不懂?好,那些跟你有仇有恨有理由的就不说了,至于哥伦王子,可能你觉得他没有理由针对你,但你要想想你的身份,你不过是荒原上一个罪民的继承人,他们都还得不到,但你这个卑微而可怜的家伙竟然试图摘取帝都最明亮耀眼的一颗星星?你觉得这帮家伙能接受吗?” 深皱着眉的奥古斯都心中苦涩,然而他脸上依旧平静。 阿尔伯特再不理会奥古斯都身上这一系列让人头疼的麻烦,他说的已经够多了,再多他也没必要继续下去,因为他肯定没可能去帮助奥古斯都,虽然某种程度上说,他可能算得上奥古斯都的老师,但要知道,他是戴安娜—范多姆海恩的扈从骑士,他有他的立场,也有他的利益选择。 他扭头继续跟捷琳娜说话,讨好式邀请女王陛下晚上去看一场有趣的厮杀游戏。 奥古斯都则独自低头沉思。 突然察觉到似乎有人在注视他。 他顺着感觉望去,便就一路望到府邸主楼的最顶端。 那里,一个穿着蓝色华丽宫裙的女人安静矗立。 阳光下,她温和而耀眼。 …… 贵族的圈子没有秘密。 一张巨大的鲜红奢华大床,一个上半身裸露在被子外面的健硕男人,再加上男人臂弯裸露出丰满乳房的两个女人,便就直接构成一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旖旎画面,只是稍微有点瑕疵的是,如果仔细看,便不难发现,男人臂弯的两个女人,头颅与身体都保持着格外诡异的弧度,再仔细看,更是能够清晰察觉到,两个女人,其实只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真是有意思的小家伙,他居然非但来到了帝都,更是在抵达帝都的第一个晚上便招惹到了克拉克家族的仇恨,这样的话,如果我们再让这个小家伙安然离开帝都,那可就实在太没有道理了。一个克拉克,一个赫尔曼,再加上大人如今格外青睐的你,哈,帝都有多久没再上演过这样丰富多彩的有趣戏码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琢磨着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动用大人的力量去进行你的复仇吗?不用担心,那个小家伙不是已经给你理由了吗?你的父亲临死前给你说的那件诡异的事情,再加上克拉克继承人莫名其妙灵魂溃散的事情,都足以证明那个小家伙肯定掌握有禁忌的黑魔法啊,这样的理由,不要说大人不会反对,恐怕就连上帝都不会反对你的复仇,毕竟,你复仇,也是铲除邪恶的复仇,主必庇佑你的行为。” 没人说话。 确切的说,是站在大床旁窗户前,俯视脚下帝都的那个年轻男人没有说话。 他就那样安静站着,没有理会身后男人的煽风点火,他英俊的脸孔也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在他肩上,那只安静蹲在他肩膀的雪白小猫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画面祥和。 第一百三十六章猛犸轮盘 克拉克继承人灵魂彻底崩溃这个有趣事件迅速成为帝都上流圈子闲暇时的最大谈资,其中幸灾乐祸、愕然戏谑、同仇敌忾肯定交错盘根不可避免,于是就在这种复杂而微妙的大背景下,那个来自荒原的年轻男人很快走进帝都这帮拥有高贵血统的大人物视线之中,并且如果说一开始关注这个来自荒原的罪民,只是因为克拉克继承人的灵魂溃散,而让他们对这个罪民的手段产生好奇,并不会真正在意这个罪民的话,那么接下来君士坦丁小公主的私人管家直接出现在克拉克伯爵府邸,表示愿意对克拉克继承人的不幸负全部责任,隐隐掀开君士坦丁公主殿下和这个罪民之间某种耐人寻味的关系态度后,这个来自遗弃荒原的罪民便顿时成为整个帝都的焦点,没有人不想知道君士坦丁的小公主和这个罪民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也没有人不想知道这个罪民究竟凭什么敢和索菲娅保持这样的关系。 所以很快。 这个年轻罪民在他父亲遇袭骤然身亡的情况下,接手濒临灭亡的家族,带领他的家族重新屹立荒原,并逐渐成为荒原的头号巨头等等一系列丰富多彩的有趣过程便呈现在了帝都大贵族们的谈资之中,他们也对这个年轻罪民的强大手腕表示赞赏,多优秀的一个孩子;可关键是这似乎并不足以支撑他敢觊觎君士坦丁小公主的野心吧?于是弥撒督主教的影子便也顺理成章的浮现出来,但考虑到弥撒督主教和他其实也没有太深的联系,贵族们便又困惑了,难道这个罪民居然只是凭着他在荒原所取得的一点可怜成就便胆敢觊觎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要真这样,这个孩子是不是也太单纯了?他以为他所在的遗弃荒原能和神圣帝国的心脏相提并论?还是他以为他在荒原上的地位能复制到神圣帝国?又或者,他真把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当成他荒原上的贵族小姐了? 实在太天真了。 嘲笑与冷笑,兴许就是帝都上流圈子对这个罪民最直白的感触写照。 他们也一致认为这个孩子就是最勇敢的乡巴佬,比历年任何一个出现在帝都,试图耀武扬威,最终只能悲惨收场的外地大贵族都要勇敢。 至于传闻中他所拥有的强大灵魂力量。坦白说,个人力量再强大,但达不到阿尔伯特或者迦太基那种逆天程度,谁会放在心上? 所以除了嘲弄玩味。帝都的大贵族们便也真的不会对那个不知死活的年轻罪民产生太多感慨,没人在意他在荒原一路艰难攀爬,最终站稳的历程究竟付出怎样的艰辛代价,也没人在意他从死亡到生存,再到如今来到帝都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几乎所有的贵族们所在意的,都只能是这个来自荒原的罪民有可能会为帝都带来怎样的有趣影响,又能为帝都这滩腐朽的死水注入哪些乐趣,是否能为他们平淡无趣的生活多少添加一些额外的乐趣——毕竟,帝都实在安静的太久了。 多可悲。 …… “据说猛犸轮盘也为此开出赌注,一是赌这个来自荒原的罪民能在帝都坚持多长时间,再是赌这个罪民在帝国的结局究竟是活着离开还是躺着滚蛋,比例已经堪称惊人,塞巴斯蒂恩,你说如果我们下注的话。该决定这个罪民能坚持多久,最终是活着还是死亡?” “哦?连猛犸轮盘都关注了这个家伙?这就奇怪了,这个卑贱的家伙凭什么值得猛犸轮盘关注?” “还不是因为索菲娅,要不是索菲娅,谁会理会他的死活?” 帝都郊外,密西西狩猎场。 一位有着火红头发的年轻男人纵马奔驰,眼前一头突兀从树林中逃窜出来的野兔瞬间吸引他的视线,他猛然拉弓,箭矢向着逃窜的野兔笔直而去,没出意外。野兔只能倒地残喘,可等他大笑准备拾取胜利果实,却发现结果还是出了点意外,野兔身上插着的箭矢可不仅仅只有他的。这让他感觉挫败,回头看向身后骑在马上优雅收弓的英俊同伴,他抱怨道:“列佛,凭你现在的实力,我觉得不管下注他能坚持多久,还是结局如何。都指定稳赚不赔,最多你稍微操作下就是了。” “真好,我亲爱的塞巴斯蒂恩,你和我又想到一起了。” 叫做列佛的英俊青年收回弓箭,微笑赶上有着火红头发的年轻男人。 塞巴斯蒂恩撇嘴,每当列佛露出便连女人都会嫉妒的微笑,他总会忍不住打击后者:“可遗憾的是,这件事情终究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谁说不是呢?”列佛耸肩,随后疑惑道:“奥斯汀呢?” 狩猎场深处,一个修长黑发遮住了眼帘的年轻男人笔直骑在马上一动不动,他嗅到了血牙豹子的味道,这在专为贵族们提供的安全狩猎场里可实在不多见,难道这就是属于他今天最大的好运?他闭着眼睛敏锐感觉着那头就在附近的豹子,作为帝国5大巨头之一的赫尔曼家族最优秀的继承人,也是被整个帝国赞誉与‘帝国双子星’的其中一位,奥斯汀最大的特点或者说是优点便是专注,对任何事情,无论大小,他都保持着格外敏锐的专注感。 身后传来马蹄奔腾的声音。 打扰了他的专注思路,奥斯汀便下意识微微皱眉,但这只能一闪而逝,他知道是他的两位同伴,便当然不会介意他的同伴打扰他的狩猎,起码表面不会。 “果然是独自前来寻找大猎物了?” 赶到奥斯汀身旁,列佛便谨慎打量周围环境,从奥斯汀认真的神情中,他清晰感觉得到这周围一定有着让他们喜悦的猎物,尽管看不到,但他依然能够肯定,那头还没现身的猎物肯定就在附近某处与奥斯汀保持着微妙的对峙。 “对了奥斯汀,你到底有没有决定如何处置那个来自荒原的卑微罪民?” “处置?为什么要处置?”奥斯汀轻轻开口,依然保持着他的专注,他道:“列佛,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几天前你还说只是一个来自荒原的罪民,我们根本没必要理会这个人,为何现在又突然如此热衷?” “还不是因为克拉克继承人,也就是可怜的约克,这让我觉得,不管那个卑微罪民究竟是愚蠢的无畏还是有备而来的勇敢,我们似乎都得保持一定的谨慎。”傲慢这种罪恶可实在不是列佛少爷的罪,他从小就认为,敌人只能是敌人,不管敌人地位如何,能一击必杀便绝对不能给他第二次准备的机会。 另一旁的塞巴斯蒂恩抢在奥斯汀说话前补充道:“还有猛犸轮盘的诱惑,摆在眼前的金子如果不取,恐怕连上帝都会生气。” 奥斯汀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只是随口道:“等到明天晚上看看索菲娅的态度再决定吧。” “明天晚上?”列佛少爷疑惑。 倒是塞巴斯蒂恩突然想起,道:“是说为了迎接哥伦王子凯旋而进行的沙龙吗?可问题是,那个家伙应该不会去的吧?” “不,他一定会去。” 奥斯汀眼神平静:“可能你们没有详细的去了解这个卑微罪民在遗弃荒原的丰功伟业,也猜不到他来到帝都的真正原因,可我认真了解了他从最开始接触弥撒督主教,到后来反而选择支持那个所谓的阿忒拉斯—索伦等等事件,我觉得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叫奥古斯都的罪民来到帝都肯定是为了寻求帝国的支持,他想要让帝都在荒原驻兵,也想要遗弃荒原彻底稳定下来,然后他才能更好更快的发展他的阿尔弗雷德家族——我看到了他的野心,不管你们是否相信,可是我非常愿意相信,荒原,一定不是这位奥古斯都少爷的目标,他也必然会很清楚的知道,哪怕他在荒原站的再高,在帝国,他也只能是处于最低。” “所以即便他知道克拉克的人很可能会在明天等着他,他也一定不会放弃这个与帝国真正的上流圈子接触,融入到帝都贵族圈子的唯一机会,尽管他也知道,帝都的圈子根本容不下他,更不会接纳他。” “既然知道,他还会去?自取其辱吗?”塞巴斯蒂恩一时间没能很快想通,疑惑自语。 奥斯汀突兀皱眉,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他说道:“一定会,因为他的野心使他强大,既然不怕克拉克的仇恨,那就充分证明了他的无畏,这种人,只要死神没有亲吻他的额头,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站起来,越站越高。” “这就是说,如果明天他流露出试图借助君士坦丁,借助索菲娅的意图,那就算他站的是高是低都和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但我们也绝不能允许他的利用?” “那个时候,你就可以下注了。” 奥斯汀骤然眯起眼睛,从拉紧手中的弓,到架起锋利的箭,他整个动作娴熟而连贯到行云流水。 “你们知道的,我不喜欢输,一旦我决定,便肯定会赢!” 箭矢朝着他们前方不远的一颗粗壮大树上疾奔而去,与之对应的,一生低沉嘶吼突兀爆发,继而哀鸣,便有一团黑影狠狠落下大树,砸在地上。 赫然是一头全身漆黑的血牙豹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邀请函,意外 帝国的天空依然晴朗。 站在石头城4楼,俯视着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奥古斯都神情凝重,他从离开戴安娜女王的府邸回来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因为不管是阿尔伯特所说的那些话,还是他通过阿尔弗雷德在帝都的消息源头得到的情报,都让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得到他在帝都遭受的排斥,以及与整个帝都贵族圈子之间的格格不入,这让他感觉很糟糕,似乎又一次回到了他刚刚来到这个世间时的那种情况,那个时候他不也是跟这整个世界都感觉格格不入? 荒原,帝国,原来真的是两个世界。 奥古斯都叹息感慨:“料到了想要在帝都找到使荒原成功回归帝国的跳板一定不会容易,可哪能想到居然艰难到这种地步?不要说试图在帝都寻获足够的政治支持了,恐怕想要从帝都全身而退都不会轻松,这实在让人悲观,听说过帝都的排外,但可真没想到哪怕我们已经如此低调,却还是遭遇仇视。” 低调? 刚到帝都便摧毁克拉克继承人的灵魂,然后更是众目睽睽下悍然抢劫,这哪件事情能用低调来形容? 房间里,试图将‘血钻’镶嵌到权杖上的捷琳娜不屑撇嘴,瞧,小奥古斯都又在说不好笑的笑话了,跟索菲娅天生无法共存的她随口道:“都是那个大胸女人多事,要不是她的私人管家独自前往克拉克伯爵府邸,谁会在意你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抬头,察觉到皱起了眉头的奥古斯都明显不喜欢她这个抱怨,捷琳娜皱了皱鼻子,迁就道:“好吧不说这个,不过小奥古斯都,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包括你将克拉克继承人的灵魂拖入恐惧深渊,你不就是为了让帝都的那些大人物们察觉到你的存在吗?毕竟,如果不表现出一些肆无忌惮的勇气,你这个来自荒原的罪民在帝都恐怕根本找不到任何存在感吧。” 奥古斯都没有反应。 不奇怪小萝莉能够看出他的意图。 只是哪能想到索菲娅的介入彻底打乱他的节奏。导致他弄巧成拙,非但吸引到了足够的关注,更是直接将这种关注转化成为了嫉妒与仇视?必须得承认,他到底还是没料到索菲娅对他的敏感程度。也更是低估了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在帝都的强大影响,谁能想到索菲娅这颗帝国天空最璀璨的星辰,已经让这帮帝都大贵族的继承人们产生即使得不到,也断然不允许外人觊觎的扭曲心理? 他没再说话。 折腾了半天也没办法让‘血钻’与权杖上黯淡红宝石完全结合的捷琳娜终于失去耐心,随手将权杖丢在一旁。那颗价值35000枚金子的‘血钻’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然后她看向她和奥古斯都离开戴安娜女王府邸时,一个就连仆人递给奥古斯都的、就连阿尔伯特也意外的那封‘邀请函’,稍微犹豫了下,她还是说道:“晚上那场所谓的沙龙你真要去吗?小奥古斯都,其实我个人的建议是,放弃你的挣扎吧,这个时候兴许也是你最后的离开机会了,至于你想要在帝都这边获取的支持,还是等你在荒原使你的阿尔弗雷德更加强大以后再来寻获吧。与整个帝都为敌,跟愚蠢的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与整个帝都为敌?指的是这帮因家族父辈而得到荣耀与权势的大贵族继承人吗?”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你高看了他们,他们也代表不了整个帝都,在帝都真正掌权者的眼里,这不过是场孩子间的小游戏罢了——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退缩?如果连这帮贵族子弟我都不敢面对,我将来又凭什么去面对晦涩的隐修会?” “可你知道,一旦你出现在沙龙,他们所有人,都会让你后悔出现在那里。无论如何,你想要融入他们的圈子,只能不可能。” 奥古斯都沉默。 然后看着桌上那封‘邀请函’,他轻轻道:“既然无法融入。那征服他们便是了。” ……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哪怕4楼都清晰可闻的纷乱喧嚣声,这在石头城可实在不常见,因为即使石头城跟帝都中央地区只接待贵族的皇家酒店无法相提并论,但好歹石头城的豪华程度也注定了一般的富人只能徘徊门外,那这样一座傻瓜都知道肯定有着深厚背景的酒馆,又有谁胆敢轻易扰乱?并且。随着楼下喧嚣愈发强烈,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似乎都只能证明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冲突纷争,这场喧嚣也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混乱。 楼上。 察觉到喧嚣的奥古斯都愕然后第一时间猜测的最坏可能,便是克拉克家族的人找了过来,但考虑到晚上那场沙龙,他又隐约觉得克拉克的人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找到这来,除非仇恨已经让他们再无法忍受一分一秒,也甚至不惜与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彻底翻脸;那还能是谁?难道真的跟他无关?没急着走出房间的奥古斯都突然瞥到被捷琳娜随手丢弃的鲜艳‘血钻’,答案便迅速浮现在他眼前,看来这场混乱八成还是他的缘故,说到底,那家他不知道背景的珠宝店也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寻找他这个掠夺者,再加上他和捷琳娜这个组合在帝都本身又比较显眼,对于有着主场优势的珠宝店来说,找到他们应该不难。 他很快猜测分析着一切可能。 捷琳娜已经兴奋走出房门。 无可奈何的奥古斯都只能紧跟着走了出去,然后在走廊上俯视楼下,便就一眼看到宽敞的石头城一楼大厅已经一片狼藉,原本摆着的桌子椅子支离破碎,没有一个人敢继续呆在场中,在那里,便就只有两列铠甲明亮的骑士手持大剑从门口一直延伸,将整个大厅清空,也笔直排列,摆明了就是在等待某个重要人物的到来。 一匹纯种黑色高加索战马猛然出现。 直接奔驰到石头城里面,也踏着一地狼藉最终停在大厅最中央,堪称华丽出场,也跋扈飞扬。 尤其夺人眼球的是,马上坐着的竟然还是个少女,有着一张足够惊艳的脸蛋,她走的是帝都前几年很流行的中性路线,碎短发,紧身黑色武士服,骑在战马上,腰间悬挂璀璨而精致的窄剑,在她那张动人脸庞的映衬下,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勃的她很轻易便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她环视石头城上下。 门外很快一路气喘吁吁跑进来的也果然是奥古斯都猜测中的那名珠宝店侍者,几乎抬头的瞬间便把握到了让他印象深刻的年轻男人和妩媚动人的小萝莉,侍者指着4楼奥古斯都的方向,尖叫道:“就是他们!” 少女视线陡然放在奥古斯都身上。 奥古斯都依旧平静。 约莫17岁上下的少女盯着奥古斯都大约有一分钟左右,便冷然说道:“下来。” 奥古斯都无动于衷。 身旁的小萝莉嘲讽撇嘴:“你上来。” 像是受到挑衅,容颜惊艳,身姿动人的少女缓缓眯起眼睛,突兀道:“如果你们不下来,我会让你们看着这楼里的人因你而一个接一个的迎接死亡。” 奥古斯都莫名其妙。 小萝莉先是愕然,随即大笑:“那我们就更不会下去了,快杀呀快杀呀。” 少女没理会捷琳娜的煽风点火,死死看着奥古斯都,似乎是觉得那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年轻男人应该会屈服于她的决断。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 断然不会产生所谓无辜所谓连累内疚感的奥古斯都与她对峙片刻后,似乎还是理解不了这个少女的奇葩思维,晒然一笑,他也优雅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没说话,但表现出来的意思很清晰。 随便杀。 少女明显一愣,但很快便回复正常,像是并不是太意外奥古斯都的反应。 她最后一次凝视奥古斯都,然后跳下战马,找到楼梯入口便一路向着4楼走去,这期间,石头城里所有的客人侍者都下意识躲避着飞扬跋扈的少女,没过多久,她和她的骑士便出现在了奥古斯都和捷琳娜身前,呈现了最直接的对峙局面。 距离只有不足5步。 奥古斯都这才清晰看到少女除了容颜惊艳,那双好看的眼睛才是最明亮的点缀,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头发不长,这对于本身就是个不折不扣长发控的奥古斯都来说,实在是有些遗憾。 少女突然伸手抽出她腰间悬挂的精致窄剑,一句话没有,她的窄剑在抽出的瞬间便也直接刺向奥古斯都的心脏部位,只是,突然是突然了,但无论力量还是速度,对于已经走上了骑士道路,并且越走越远的奥古斯都来说,显然威胁不大,他甚至还有机会先将身旁的捷琳娜拉到他身后的安全位置,然后感觉少女身后的骑士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意图,他在费解的同时,也很快侧身,直接便握向了少女握剑的右手,猛然发力,那把精致窄剑几乎是一个照面便被奥古斯都夺了过来。 这个过程很轻描淡写。 但出乎奥古斯都意料的是,神经明显跟性别不符,即便窄剑被夺,可依然一步未退的少女反而陡然握拳再次袭向奥古斯都的心脏。 力量与速度同样不堪。 愈发莫名其妙的奥古斯都随手便打算将少女推开,原本就理亏的他确实没伤害她的意思。 可他这随意一推却推到一团高耸的柔软部位。 事情再次朝着奥古斯都的意料之外一去不返。 第一百三十八章要进来,请先把希望留在门外 软,这是第一感觉,紧接着产生的第二个感觉便是紧身武士服实在太具视觉欺骗性了,起码从手感判断,那团高耸柔软的部位并不像看到的那样波涛汹涌嘛,至于再往后,便真没有其他感觉了,也千万不要指望奥古斯都会产生类似局促或者歉疚等等感觉,自从扎根在了这个肮脏世间,奥古斯都足够坚韧的心智也注定了他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断然不会产生任何没用的情绪,所以推开英姿飒爽的少女,属于奥古斯都的神情便只能是平静而漠然。 当然,更加戒备不可避免,他也确实得考虑少女万一恼羞成怒,她身旁骑士们的一拥而上。 可出乎意料,这个最应该发生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犹如一头小兽,再次和奥古斯都拉开距离后,少女死死盯着奥古斯都,便最终将她的视线停留在奥古斯都抢走的她的那把精致窄剑上,然后摆明是嫌弃,轻拂她被奥古斯都触碰到的部位,神经确实强大的她不屑道:“光天化日下抢劫珠宝的穷光蛋,冷血又极度自私的魔鬼,再加上勉强够看的力量与速度,看来你果然是来自荒原的乡巴佬奥古斯都了,我真替索菲娅殿下感到悲哀,你这样一个卑微而无耻的混蛋究竟哪里值得她付出?” 乡巴佬。 这个熟悉称呼骤然便让奥古斯都把握到了什么,终于想起看向少女身后骑士们的胸膛,他便清晰看到骑士胸膛上悬挂的三叶草徽章,然后再联系到在荒原时索菲娅曾经提起过的,她在帝国唯一的一位朋友安吉莉娜—赫尔斯曼,他便彻底明白为何这个受害者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他和捷琳娜,将他们控制在石头城了;对于掌握着整个帝都包括禁卫军在内防御力量的赫尔斯曼家族来说,想要在帝都找几个人,显然只能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他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感慨帝都确实很小。 “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我没打算将你怎样更没必要将你怎样。”少女。也就是索菲娅在帝国唯一的朋友安吉莉娜小姐口吻依旧不屑,她继续道:“找你也不过是我想在你临死前看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至于你抢走的那颗‘血钻’,赫尔斯曼家族也不会跟你这个穷光蛋计较。虽然‘血钻’价值不菲,但我相信你的死亡会让赫尔斯曼家族在猛犸轮盘上收获足够的利润,‘血钻’就算是赫尔斯曼施舍你的报酬吧。” 奥古斯都轻轻皱眉。 尽管对于抢劫了这位索菲娅的朋友感觉尴尬,但安吉莉娜始终俯视他的姿势确实让他不太舒服。 他有些好奇,猛犸轮盘倒是听说过。但他的死和猛犸轮盘有什么关系?又如何会让赫尔斯曼获取足够的利益?难道他是死是活还成为了猛犸轮盘上的一个赌注?这貌似不太可能吧?传说中几乎就是帝国官方博彩机构的猛犸轮盘会拿他来开盘?这也实在太看得起他这个罪民了啊。 他一手安抚了因安吉莉娜姿态而隐隐暴怒的捷琳娜,嘴上也顺口问道:“猛犸轮盘?具体是什么情况?” 安吉莉娜小姐嘴角扬起嘲弄弧度,稍微犹豫了下,还是讥讽道:“为你死之前能让猛犸为你开盘而感到骄傲吧,尽管这份骄傲也是索菲娅给你带来的骄傲,我不介意告诉你,目前轮盘开出的赔率是,你活着离开,1赔3,你死在帝都。则是1赔2;再就是如果今天晚上的沙龙之后,你还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赔率是1赔1,然后依次类推,你能在帝都多活几天,赔率便每一天都会上扬,一直到你死亡或者或者离开。” “可惜的是,尽管谁都想获取最大的利益,但想必也没人会觉得你能多活几天。” 好大的手笔! 倒吸凉气的奥古斯都来兴趣了,仿佛赌的那个人死活跟他完全无关。他饶有兴致道:“那赫尔斯曼是如何下注的?” 安吉莉娜小姐目瞪口呆,这个家伙难道不知道猛犸轮盘所开的这个盘口根本就是在促使他步步走向死亡?她不耐烦道:“还没下注,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你的最终结局肯定只能是死亡。虽说赔率低了点;至于什么时候死,我个人认为不是今天晚上就是明天晚上,你在帝都注定只能活到沙龙结束,就算索菲娅那个傻瓜再如何帮你,可她本身终究还有一系列大麻烦无法解决,她救不了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马上就逃离帝都,这兴许也是你唯一活下去的机会了。” “傻瓜才会逃跑。” 奥古斯都若有所思自言自语,没功夫再理会一脸崩溃的安吉莉娜小姐。 确实震惊,即便知道肯定会有不少赌徒为了最后的利益而不惜一切置他于死地,但凡事都有两面性,肯定也还会有一部分更疯狂的赌徒为了获取更大更丰硕的利益而试图让他多活几天,这就是说某种程度上,他在帝都众赌徒的眼中已经是一座有着无限可能的金矿,这种感觉很好,好到奥古斯都甚至觉得他全身上下都闪着金子的迷人光芒——尽管悲哀的是,这堆金子一面是他的生,一面是他的死。 他扬起一个灿烂微笑。 看来这趟帝都想白来都不可能了。 还有什么事情比通过赌自己的生死来获取巨大利益更有趣? 一旁,始终注视着这个卑微罪民的安吉莉娜愈发崩溃,差点觉得这个魔鬼是不是神经病,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难道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他已经必死无疑了吗?要知道,如果他最终活下去,有多少贵族老爷们会输的一塌糊涂?她觉得没必要跟这个神经病继续僵持下去了,犯不着,反正目的已经达到。她伸手,厌弃道:“把剑还给我,价值35000枚金子的‘血钻’可以施舍,但这把镶嵌着无数宝石的剑可绝对不可能轻易施舍。” 出乎意料,奥古斯都断然摇头。 他看着手中华贵而精致的窄剑,认真道:“原本确实是要还给你的,不过现在不可能了,你也知道我是个穷光蛋,我既然想通过这个轮盘获取丰硕报酬便当然需要足够的本钱,先借我一段时间,我会包括你的‘血钻’一起还给赫尔斯曼。” “你还要下注?”安吉莉娜小姐几乎抓狂。 奥古斯都一本正经道:“当然,还有谁能比我更清楚我会在帝都停留几天?我最终是死是活?这种根本是送我一笔巨大财富的事情,我要不做,那简直是丧心病狂的愚蠢。哦对了,看在索菲娅的份上我也不介意透露点内幕给你,我会在13天以后离开帝都,并且只能是活着离开。” “为什么是13天?”瞠目结舌的安吉莉娜小姐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纯粹是下意识问道。 奥古斯都微笑的越发灿烂:“因为我原本计划中在帝都停留的时间就是半个月啊。” 气势汹汹而来的安吉莉娜小姐再说不出话了。 疯子。 这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转身,竟然忘了她那把镶嵌无数宝石的璀璨窄剑,感觉跟这个疯子完全没法沟通。 可身后那个疯子显然还没说完,在她准备离去时又道:“还有,楼下那些桌子椅子的你一定得赔偿石头城,我这个穷光蛋可实在无力赔偿。” 安吉莉娜险些摔倒,她觉得她很必要赶紧去找索菲娅,无论如何,都必须得让她远离这个疯子,越远越好。 于是很快,来时造成了巨大轰动的赫尔斯曼小姐和她的骑士便迅速离开,也不知道她跟石头城方面有没有协商,在安吉莉娜离开后,握着精致窄剑的奥古斯都轻轻摩挲着手中窄剑,站在楼上目送那位傲娇小姐与她的骑士离开,他便再忍不住眯起眼睛。 他轻声道:“捷琳娜,我有些不安,帝都将会有多少人会因我而输的倾家荡产,这实在让我歉疚。” 小萝莉自然明白小奥古斯都悲凉的傲慢,她丢给他一个白眼球,没有说话。 他是说,所有想让他死的,都会输的很惨很惨。 …… 当天晚上,伴随为迎接即将回到帝都的哥伦王子的沙龙拉开帷幕,大半个帝都便陷入遏制不住的焦躁当中,这种焦躁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焦躁,而是因兴奋而产生的焦躁,即便那个来自荒原的罪民完全不会被许多贵族放在心上,但因这个罪民而开启的猛犸轮盘显然轻易便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的这个盘口,也没有人知道猛犸轮盘为何展开这样一个荒诞而有趣的盘口,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金子就在眼前,财富唾手可得。 帝都陷入沸腾。 沙龙也迎来沸腾。 位于帝都南郊的一座皇家庄园外,薄薄的夜色中,一辆简陋马车缓缓而来,跟庄园门口停满的豪华大马车相比,这辆简陋马车岂止卑微,并且尤其显眼的是,不像每一辆马车上必然都绘制有各种徽章标识,挂着黑布的马车既没有徽章,也没有任何标识,停在那里,十分不伦不类,也格格不入。 然后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年轻男人走下马车,独自向庄园走去,没人迎接,没人理会。 孤单而寒酸。 他走到庄园门前,在那里稍稍停留脚步,视线似乎一直都放在悬挂在庄园木门上的那块木牌上。 那里写着一句话。 “要进来,请先把希望留在门外。” …… …… 第一百三十九章奇葩 判断一场晚宴的规格,在荒原,看的是环境、是组织者参与者、还有晚宴地点等等一系列必不可少的硬件设施,而在帝都,这些都只能是最起码的基础条件,类似晚宴的主题、晚宴中邀请到的乐师,还有最最重要的参与晚宴的帝国交际花档次,才是决定一场帝国晚宴规格的重要体现——就像这场据说是由波旁亲王亲自组织,举办于帝国南郊一处皇家庄园里的沙龙,基础条件不提,来自服务于皇室的一组乐师,再加上帝都最遐迩闻名的交际花露茜娅小姐不停娇笑穿插于晚宴当中,巧妙调动着晚宴气氛,都决定了这场沙龙哪怕是在夜夜笙歌的帝都都绝对称得上是少有的顶级规格。 当然,这也足以从侧面证明那位还没回到帝都的哥伦王子究竟具备怎样的强大影响力。 欢快的凯旋曲弥漫庄园。 竖琴,五弦提琴、风琴、手鼓、以及最近几年刚从迪亚歌王朝传过来,便迅速成为乐器王子的钢琴交织出一片让人心旷神怡的热闹氛围,这种氛围再搭配女人肆无忌惮的放荡笑声,男人低沉而矜持的厚重嗓音,可以说,这也根本便是场刚开始便步入了高潮的华丽晚宴;在昂贵的帕金森针织地毯上,穿着笔挺燕尾服的男人,用珍贵珠宝和雍容晚礼裙堆砌出惊艳气质的女人,以及昂首踱步的开屏孔雀,实在是处处流露让人轻易陶醉、沉迷的一切因素。 晚宴便以这种奢靡节奏愈发高亢。 只是很遗憾,一个年轻男人的突然到来,相当破坏风景的便稍稍打断了这种华丽节奏。 便连欢快的凯旋曲都微微停顿。 他一身简朴的黑色外袍,理论上来说还算整齐体面,但放在这种都是衣着格外鲜艳华贵的环境里可就实在显得寒酸,就像是一个外来的乡巴佬贵族骤然闯进帝都的上流社会,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各种眼神——然后更可怕的是,哪怕这种种眼神除了玩味戏谑便是鄙夷嘲弄,可他依旧挂着温和而淡然的微笑,即便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也没人走向他,可他甚至还主动微笑跟宴会厅里的众人点头示意;从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到一路微笑不停跟身旁路过的人点头致意,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走向角落。充分体现了他的大心脏,也将他淡然而宠辱不惊的性格气质渲染的格外夸张。 似乎依旧是牢牢捍卫着他的骄傲,他的尊严。 可这种骄傲在这种场合,其实只能显得滑稽。 是的,是滑稽。 欢快的音乐再次响起。众人玩味戏谑的打量没有停止,便也更多出了许多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他独自位于角落,便与整个氛围格格不入。 孤独。 可怜。 …… “真让人心酸呢,他竟然还真的独自到来寻求屈辱了。” 在他斜对面的另外一个角落,可能他的到场造成最大反应的也只能是位于这个角落的3个少女。在他出现时,这3个少女便瞬间都是神色格外的复杂,只是这些复杂所表达出来的情绪当然也完全不一样,就像率先打破沉默的少女,她的复杂意味便只能是戏谑、是嘲讽。因为她是安吉莉娅。 而另一位穿着洁白晚礼裙的少女便只能是纯粹的心疼了。 伊丽莎白肯定知道奥古斯都会来,她也通过老弗农不止一次的表达过她想要和奥古斯都一起来,一起承担这种难堪的嘲讽,可结果不出意外,她根本无法说服奥古斯都,也根本无法让奥古斯都分担一些肩膀上的压力给她,在荒原时如此,到了帝国还是如此,奥古斯都霸道而蛮横的独自承担着一切,将她牢牢挡在身后。给她提供着最安全最温暖的港湾,完全就不理会她的感受,她的心疼,似乎是要将她彻底排除出他的世界。将她推向只有美好的另外一个世界。 她抽了抽鼻子,没说话,但握起的双手已然指节泛白。 再一位便是穿着淡紫色晚礼裙的索菲娅。 真的,从第一眼看到奥古斯都孤单出现在门前,索菲娅便几乎无法遏制她的冲动,直接跑向再次看到的他;可她终于还是死死压抑了她的冲动。因为她很清楚她不能这样做——说起来,到这个时候她肯定已经意识到让尼古拉斯出现在克拉克伯爵的府邸绝对是一个错误的行为了,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她的那个行为,兴许帝都的这帮大贵族继承人们也不会对奥古斯都产生更多的憎恨关注,这让她感到自责感到懊悔,也终于明白奥古斯都为何没有理她。 跟她无关。 跟他也无关。 有关的,只能是这个肮脏而复杂的世界。 索菲娅很长时间来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会喜欢他,也一直在想很早以前便要求她独立她时刻保持清醒状态的她,为何每次看到他便会忘记她的独立忘记她的清醒,难道真的只是在荒原的那段时间习惯了依赖他,习惯了跟随他的脚步吗?她不知道,也想不通,可不管怎样,她唯一知道的是,她没有必要去想通这些。 因为她喜欢他。 如果想通了为什么喜欢,那还是喜欢吗? 她便这样安静的看着孤独的他。 宴会厅不大,距离也真的不远。 但她却感觉她似乎永远都没有办法走近他。 这让她感觉心酸。 突然想要掉出眼泪。 …… “我的世界,我便是我绝对的王。” 既然心智足够强大,一切的玩味戏谑嘲讽嘲弄便当然不会为奥古斯都带来任何影响,事实上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安静下来的奥古斯都很快便沉浸在了他的世界当中,他随手拿了杯葡萄酒,似乎是在微笑看着眼前的喧闹场景,可其实他已经在琢磨他自己的事情,他首先想的是捷琳娜,之所以捷琳娜没来,是因为奥古斯都必须得担心捷琳娜的晦涩身份会不会被人察觉,毕竟这种场合太复杂,奥古斯都也完全没把握会不会有教廷某位大人物出现在此,再联系到当初便连索菲娅都能察觉到捷琳娜的晦涩身份,他便当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冒这个险,所以当阿尔伯特提出要带捷琳娜去看一场有趣的厮杀游戏后,再三安抚,终于让捷琳娜接受了阿尔伯特的提议,奥古斯都便也总算能够放心前来。 再就是他口袋里那张邀请函。 说起来哪怕到现在他依然琢磨不明白那位他只看了一眼,便让仆人送给了他这张邀请函的戴安娜女王为何要给他邀请函。总不会也是无聊到想让帝都这帮大贵族继承人们尽情的嘲讽羞辱他吧?帝国首席国务卿要真这么无聊,恐怕隔壁虎视眈眈的迪亚歌王朝,再加上任何一个时期都必然不会缺少的野心家,早就把帝国撕裂的支离破碎了。 那么那位戴安娜女王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思? 奥古斯都感觉毫无头绪。 他低头喝了口免费而昂贵的葡萄酒。 没抬头,却清晰感觉到有人向他走来。 这也是奥古斯都意料之中的事情,之所以完全没担心他会始终在这场沙龙中孤单的原因,便正是因为他很清楚,既然他来了,他们便也不会让他安静孤单。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 话先落在他的耳中,然后才抬头看向来人,奥古斯都的瞳孔很隐秘的微微紧缩。 克拉克的继承人,胸前的蛇身龙头徽章也格外刺眼。 他依旧微笑,迎着面前年轻男人的戏谑,他认真说道:“我有邀请函。” 年轻男人顿时愕然,这个回答太质朴了。 于是愕然后他便失笑,将手中高脚杯换到左手,他主动伸手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赛恩—克拉克,克拉克家族的第五顺位继承人。” 轮到奥古斯都愕然了,跟他想象中与克拉克家族的人见面方式完全不一样啊。 他没有友好的伸手,可能也是清楚的知道奥古斯都意外的原因,这位叫做赛恩—克拉克的年轻男人很快笑道:“不要误会,尽管你是克拉克家族的敌人,但对于我个人来说,我其实对你并没有所谓的仇恨,相反,我必须得感谢你,正是因为你让我那位愚蠢的弟弟灵魂溃散,我才能够迅速的从第六顺位递补一步,成为第五个顺位的继承人。” 多么理直气壮的强悍解释。 奥古斯都直接释然,笑了笑,他便伸手很友好的跟始终没有将手放下的赛恩少爷轻轻握了下,点头道:“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确实有理由感谢我。” “谁说不是呢?”赛恩少爷矜持微笑,站到奥古斯都身旁,他很自来熟的挑了挑轮廓分明的下巴,指向宴会厅中一位身材魁梧,正面对着他们,却没有看向他们的年轻男人笑道:“不过那位可就没必要感谢你了,那是我的哥哥,也是克拉克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乔治;出于感谢,我可以提醒你,乔治今天晚上到来的首要事情便是收割你的灵魂你的生命,这很正常,想要成为克拉克的家长,他便需要充分表现出来他有能力捍卫克拉克家族的荣耀,那么为约克复仇便当然是他势在必行的事情——哦对了,奥古斯都少爷是吧?你介意我进一步表示我对你的感谢吗?如果不介意,我甚至可以为你提供一些你想象不到的帮助呢。” 帮助他克拉克家族的敌人对付他克拉克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奥古斯都再忍不住暗自感慨:“果然是盛产奇葩与怪胎的畸形圈子啊。” …… ps:感谢坚持到如今依然在坚持看的同学……我会坚持到你们强烈要求我太监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骑士有两杆枪 “能勾勒下你口中进一步帮助的大致轮廓吗?” 奥古斯都很快表现出赛恩少爷意料中的好奇与期待,这不奇怪,在这个繁华而喧闹的宴会厅里,奥古斯都这个来自荒原的可悲罪民终究是被彻底排除在外,这里再热闹气氛再浓郁,也到底跟他这个可怜虫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既然他这位克拉克的第五顺位继承人愿意向这个可怜虫释放出友好的态度,他便当然需要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赛恩少爷也几乎产生一种类似救世主的额外满足感,尤其是再考虑到他所拯救的可怜虫,便正是不久前悍然扼杀了他那位亲爱弟弟灵魂的凶徒,赛恩少爷便更是觉得实在太沉醉了,比他梦中芭芭拉公主高耸的胸部还要让人沉醉。 他微笑低头浅抿了口手中红酒,骄傲而含蓄道:“你觉得呢?” 似乎是真的开始考虑该如何让这位赛恩少爷帮助他。 也似乎是真的试图紧紧抓住赛恩少爷递来的橄榄枝。 奥古斯都皱眉思索。 然后在赛恩少爷满足的期待下,他貌似终于有了主意,坦诚道:“不如这样,想必约克身旁那位斗气实力在8级往上的私人管家被人扭断脖子的事情,也能够让你们猜到我身边有一个实力强大的仆人,不妨告诉你,那是我的老管家,他可是拥有剑圣的实力;当然,我不是说剑圣是多么独一无二,毕竟帝国能够数出来的剑圣起码也有8、9位;我只是想我们可以这样计划一下,你帮我把你的父亲,也就是克拉克伯爵暂时引出帝都,然后我和我的老管家会把剩下的克拉克继承人统统扭断脖子,这样一来,没得选择的克拉克伯爵只能让你继承克拉克家族的一切,好了,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再然后你的父亲肯定会不惜一切杀死我。这个时候我就需要你的进一步帮助了,不用担心,你的父亲肯定不会太为难你,说到底。那个时候你也是克拉克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他能拿你怎么样呢?你看,最终的结果就是,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安全,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克拉克。堪称结局大圆满啊。” 正在浅尝手中红酒的赛恩少爷差点很没形象的一口喷出鲜血一样的红酒。 这他妈到底是个白痴还是个天才? 他还能更疯狂一点吗? 优雅没了,矜持也没了,赛恩少爷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堪的微笑:“您一定是在开玩笑。” 用上了敬称。 可他身旁这个可怜虫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尴尬与难堪,反而流露疑惑,似乎很费解他认真琢磨出来的完美计划怎么会被赛恩少爷觉得是在开玩笑,接着,貌似终于恍然大悟,他迟疑道:“我没有开玩笑啊,哦对,你是不是还是在顾忌你的父亲?赛恩少爷。要有魄力啊,没点手段就想从克拉克家族一系列的继承人中杀出血路最终获胜,那怎么可能?” 魄力。 带着你该死的魄力见鬼去好吗? 一脸看白痴表情的赛恩少爷完全没觉察到他手中酒杯倾斜,红酒也落在了他的光鲜衣裳上。 而他的毫无反应明显是让可怜虫有些遗憾,有些失望,他想了想,像是再次意识到了什么,神情莫名其妙的突然惊骇,眼神也流露反常的恐惧,然后又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口吻颤抖的夸张:“难道,难道你竟然想让我连你的父亲一起为你解决?可这不好办啊,听说你父亲本身就是帝国的强者,斗气实力也起码在9级上下。想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有点难度啊!”顿了顿,颤抖的口吻稍微平静了下,完全没给同样惊骇的赛恩少爷说话的机会,他沉吟又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如果你肯配合的话,我和我的老管家倒真有把握干掉你的父亲,赛恩少爷,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赛恩少爷颤抖的手再无法握紧酒杯,大半杯红酒洒在他的衣裳,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瞠目结舌看着这个疯子,他完全失去一切的思维能力,大脑全然空白,随后过了很久,终于意识到他华贵礼服上沾染的红酒污渍,赛恩少爷连忙手忙脚乱整理着他的衣服,掩饰着他的崩溃。 可这显然不够。 站在这个疯子的身旁,哪怕多站一秒,都会让他感觉窒息。 他艰难结巴道:“抱歉,失陪一下。” 便落荒而逃。 奥古斯都一动未动。 看着挤在人群中,再没有形象可言的赛恩少爷,他的眼神逐渐冰冷,没什么值得开心的,相反,甚至感觉有些悲哀,连克拉克家族一个排不上号的继承人都敢过来试图调侃利用他,这难道不是他的悲哀吗? 他轻轻喝了口手中黎巴嫩红酒,竟然觉得有些刺喉。 酒意盎然。 宴会厅的气氛便也在酒精的推动下步入高潮巅峰。 没人理会他和赛恩少爷之间的有趣戏码,在最前端的平台上,一个中年男人用他极富感染力的言语开始讲述沙龙主题,关于哥伦王子在帝国南部丛林所取得的辉煌胜利,从哥伦王子率领骑士抵达南部丛林,到丛林中英勇追击敌人的过程中,骑士们所展现出来的忠诚与勇气,哥伦王子完美的人格魅力与智慧,再到最终收获胜利果实,中年男人每一次讲到哥伦王子是如何的英明睿智,力挽狂澜时,宴会厅里总会适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只不过有意思的是,奥古斯都察觉到,比起左侧富含节奏而浓烈的掌声,右边那帮贵族少爷小姐们的掌声多少似乎是显得有些敷衍。 这貌似不太正常。 但实际上奥古斯都也知道,这本身就是最正常的事情,因为这原本就是两个圈子两种态度,左侧属于哥伦王子的圈子,自然会不遗余力的享受哥伦王子所带来的荣耀,右侧属于帝国元老会第一元老继承人的圈子,便当然没必要太沉浸于哥伦王子的荣耀。 和平时期的帝国,从来不像表面那样和谐。 他将视线放在右侧被众多贵族少爷小姐们所环绕起来的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肯定认识,帝国由300位元老构成的元老院。他便是第一元老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那帝国上下又有谁能够不认识他?再加上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又是最直接的情敌关系,想不认识恐怕也不可能吧?所以说。从来到帝都的第一天起,奥古斯都便已经对那个年轻男人方方面面都有了相当详细的了解程度。 奥斯汀—赫尔曼。 他神情平静看着他,但遗憾的是,被一帮少爷小姐们如众星环绕拱卫起来的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谁又能说这不是奥古斯都的最大悲哀? …… 讲述完哥伦王子荣耀事迹的中年男人离开台上,酒精所带来的正面影响便也终于爆发。伴随着乐队奏出明快而热情的交响曲,宴会厅中央便也很快涌上一群衣着华丽的少爷与小姐们开始舞蹈,但舞蹈当然不会只是纯粹的舞蹈,从角落里奥古斯都这个方向看去,他很轻松的便就能够看到一名贵族少爷的手已经搭在了他舞伴的屁股上,而那位小姐则是陶醉靠在他的肩膀;另一位少爷就更奔放了,他整张脸几乎完全埋在他舞伴的胸脯上,晃动着身躯,显得格外旖旎,唯一有点可惜的。怕就是他的脸所埋在的部位,不是沟壑,而是平原。 “脱下他们身上华丽缤纷的衣裳,谁能比谁更尊贵?” 突然产生这个念头,奥古斯都便不禁哑然失笑。 “是觉得这种荒唐宴会很好笑吗?” 一道悦耳的声音突然传来,让奥古斯都下意识扭头,便就顿时愕然。 来人实在是他意料之外的一个人。 整场沙龙中最为夺人眼球的帝国交际花露茜娅小姐。 “不用觉得好笑,你只需要知道这帮少爷们可都拥有着皇室册封的骑士身份便就是了。” 怀抱一只没开屏的小孔雀,露茜娅小姐缓缓靠近奥古斯都,没在意奥古斯都的愕然神情。她与奥古斯都并肩站齐,轻轻抚摸怀中的绿孔雀羽毛。 奥古斯都扭头打量这位的确很能拨撩雄性欲望的璀璨交际花,心中很快分析着她突然走来的原因,嘴上也随口问道:“骑士身份?有关系吗?” “当然。” 露茜娅小姐认真看着奥古斯都。露出洁白牙齿,笑道:“真正的骑士永远随身携带两杆枪,一杆用来在战场上征服敌人,另一杆则用来在大床上征服女人,难道荒原没有这种论调吗?还是奥古斯都少爷您忘了携带哪一杆枪?” “如果你有兴趣,我不介意和你仔细探讨我究竟是否忘记携带哪杆长枪。” 赤裸裸的调戏了。 像是意外奥古斯都的直接。露茜娅小姐看着奥古斯都谈不上英俊但也还算让人舒服的脸孔,保持着她的明媚微笑,又道:“如果有时间,您也还有机会的话,欢迎您随时光临我的房间和我仔细探讨这个问题。”交际花当然不会回避奥古斯都的直接,她顿了顿,没等奥古斯都说话,便继续道:“可今天怕是没有时间了,奥古斯都少爷,我过来是想带句话给您,既然您来到了这场沙龙,那么您能在帝都走多远,站多高,便决定了您在帝国想要做的事情是否能够做到。” 奥古斯都顿时眯起眼睛。 让一位交际花给他带话?是说有人在暗中注视着他今夜的一举一动吗? 再联系到他口袋里邀请函的来历,奥古斯都第一时间想到那位帝国首席国务卿。 可还没等他确认,交际花露茜娅小姐已经离开。 他抬头望向露茜娅。 突然发现这其实根本不是露茜娅走到他身边与他交谈的真正原因。 因为他注意到明显是露茜娅微笑与他说话的缘故,宴会厅里之前几乎完全没将他放在眼中的贵族少爷们,这个时候便也都将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没人说话,但表现出来的意思却也根本就是,他这个即将迎接死亡的罪民凭什么获得露茜娅的格外青睐。 这便是露茜娅的真正意图。 可能是她意识到这么长时间来都没有哪位少爷来为奥古斯都找些麻烦,所以便特意来为奥古斯都拉取仇恨值了。 奥古斯都目送姿态轻盈的露茜娅小姐缓缓离开,视线停留在华丽晚礼裙包裹着的丰满屁股上,他突然微笑,眯着眼睛玩味道:“我会认真谢谢你的。” 谢谢这俩字咬的相当耐人寻味。 第一百四十一章所谓贵族 好戏上演。 但别指望拉开帷幕就能看到一场交织鲜血与大剑的正面交锋,因为像奥斯汀、塞巴斯蒂恩这些圈子核心的尊贵少爷肯定不会轻举妄动,一来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轻易跟这个来自荒原的卑微罪民产生冲突,身份太悬殊了,也有损他们的尊贵形象;再就是如果没必要,他们也犯不着去理会一个注定活不了几天的人,他们也非常愿意相信,这个冒冒失失一头扎进帝都漩涡的可悲罪民终将为他的愚蠢付出生命代价,那个时候他就会知道他所谓‘荒原的王’的身份在帝国是多么苍白可笑;所以这个时候视线放在奥古斯都身上的人,其实也只能是帝都上流圈子的边缘角色,他们没身份上的顾忌,对奥古斯都也有足够的仇恨值,便当然会在酒精的促使下,让这个卑微罪民哪怕是死,也得看着他的骄傲与荣耀被狠狠践踏,然后狼狈着死不瞑目。 至于仇恨来源。 当然不完全是交际花露茜娅的魅力,事实上露茜娅所起的作用也只能是让这帮人在狂欢之余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卑微罪民,帝国最璀璨的明珠,君士坦丁公主殿下对这个罪民的好感,才是仇恨产生的主要原因,再加上这帮边缘角色的小聪明也足以让他们清楚的知道,他们这个时候一切奚落羞辱这个罪民的行为,其实都可以变相被理解为示好奥斯汀少爷,那他们做起这些事情来便更加的不遗余力。 完全一举很多得嘛。 既讨好了奥斯汀少爷,又为晚宴增添乐趣,还不必担心惹来任何麻烦,傻瓜才不做。 于是一帮哪怕奥古斯都再如何详细了解,也都断然不可能叫全名字的少爷小姐们便缓缓向着奥古斯都这个角落聚拢而来,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也必须得感谢这个来自荒原的罪民,要不是奥古斯都,他们这帮属于不同圈子的少爷小姐们也完全没可能如此团结。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身材臃肿的年轻胖子。金色的头发卷成一团,外加酒糟鼻子,实在相当喜感,尤其可怕的是。这个一手拿着啃了一半苹果的胖子,怀里抱着的竟然还是一位无论姿色与身材都堪称上等的窈窕美女,更是直接构成一副真实版本的美女与野兽场景,他走到奥古斯都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坐在那里一脸平静的可悲罪民。咬了口苹果,咀嚼,模糊不清道:“你就是那个从遗弃荒原来的奥古斯都?是那个阿什么什么家族的继承人?” “阿尔弗雷德。” 他身后起哄人群中一位少爷微笑提醒道:“托蒂,我觉得你应该对我们的奥古斯都少爷表现出起码的尊重与感谢,要清楚,如果不是这位奥古斯都少爷,你也没机会从猛犸轮盘轻松拾取一笔足够偿还你债务的金子不是?” 人群不出意外的爆发一阵嘲讽意味很浓的轰然笑声。 就连那位叫托蒂的胖子怀中女人都笑的花枝乱颤。 胖子愣了下,没回头,但随即也张扬大笑:“确实是这个道理。” 帝都的贵族圈子就是这样丰富多彩。 不是所有的贵族继承人都是腹黑的、睿智的、优雅的、骄傲的、手腕不俗的,同样也有相当一部分少爷小姐们完美的保持着他们与生俱来的浅白与愚蠢。这也是构成对于外地人来说帝都格外危险的重要原因,因为许多外来的贵族总会忍不住抽这群少爷小姐们的嘴巴,可现实是,一旦他们真忍不住这样做了,这群少爷小姐们足够显赫的家族背景总是非但第一时间还回这个嘴巴,更是让外来的贵族付出高昂到没法承受的代价。 奥古斯都无视身前这帮一个个端着高脚杯矜持优雅的少爷小姐们,视线跳过他们,他最终看向的便是奥斯汀等圈子的核心人物,可尴尬的是,奥斯汀等人甚至根本没有看他。他们怡然自得的在欢快音乐中享受着昂贵红酒,实在是让奥古斯都感觉一阵苦涩,也很清楚的意识到,奥斯汀等人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敌人’放在眼里。不说征服,仅仅是想要站在他们的身前,他也必须得首先越过身前的这帮少爷小姐们。 他缓缓收回视线。 身前叫托蒂的胖子张扬大笑后,便又嘲弄道:“奥古斯都少爷,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究竟是什么原因支撑您有勇气出现在这里?” 奥古斯都没说话,也没像回答赛恩—克拉克一样说我有邀请函。他只是平静而漠然的看着他们。 但他没说话便当然不意味着会冷场,实际上几乎是胖子刚说完,他身旁玩味戏谑的人群便很快有人接口道:“托蒂,你这个问题问的可不怎么样,再怎么说,这位奥古斯都少爷也到底是位贵族,并且还是位继承了伯爵爵位的大贵族。” “大贵族?” 人群再次轰然大笑,胖子托蒂不屑撇嘴,打量奥古斯都,他毫不掩饰他的鄙夷:“这也配得上贵族身份?哪怕是这里的仆人都比他更要体面吧?再说,肮脏卑贱的罪民什么时候也能被称为贵族了?遗弃荒原那种地方有贵族吗?他们什么是真正的贵族吗?要是那里的人可以被称为贵族,我们这群人又算什么?贵族中的贵族?也没这种说法啊。” 太幽默了。 周围同伴的笑声明显是胖子愈发得意的催化剂,他没理会奥古斯都的漠然,紧接着便道:“知道什么是贵族六艺吗?” 剑术、骑士、游泳、狩猎、吟诗、音乐,各方面一定程度的造诣是帝国每个贵族的必修课,这根本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要不然帝国也不会存在培养一个真正的贵族起码需要3代往上苦心经营的论调。 奥古斯都还是没有说话,神情也依旧平静。 但貌似兴致不减的少爷小姐们明显沉浸在了这种独角戏中,他们很快大笑怂恿着胖子托蒂拿出他的本事,让这个来自荒原的罪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贵族。 从没享受过这种万众瞩目的胖子显然飘飘然到云端了,相当霸气的推开怀中女人,他挥手,宴会厅里的音乐顿时戛然而止,然后没过多久。像是约定好的,一名仆人捧着一把风琴便出现在了胖子身前,胖子接过风琴,拿捏着腔调装模作样试了几下。便开始弹奏一曲关于骑士走向战场前的曲子。 悠扬而低沉的声音很快弥漫全场。 无论怎样,托蒂少爷在风琴方面的造诣显然还是值得肯定的,便连奥古斯都都微微惊讶,正视了这个他眼中几乎透明的肉球。 一个简短的曲调很快结束。 兴许是奥古斯都的惊讶,让得意到了云端的胖子随手把风琴甩到仆人手中时的姿态岂止是意气风发。 “怎样。我尊贵的奥古斯都少爷,哦不,我尊贵的奥古斯都伯爵大人,您能够让我们看看您的贵族技艺吗?” 不得不说,这帮奥古斯都懒得理会的少爷小姐们倒真是抓到了奥古斯都的软肋,谁不知道荒原是个罪恶的最大滋生地?谁不知道属于荒原的几乎只能是征战不休的各种冲突?在那种混乱而贫穷,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的恶劣环境下,又有哪个贵族继承人会从小接受这些方面的栽培? 奥古斯都倒真是有些好奇究竟是谁给这帮王八蛋们出的有趣主意。 但表面上,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而这便只能让众少爷小姐们更加的鄙夷。 “看来这对我们的奥古斯都少爷来说的确是难度太大。” “谁说不是呢。指望一个卑微的罪民知道什么音乐?这恐怕是今年最有意思的猜想了。” “我明白了,这才是奥古斯都少爷真正的手段啊,始终沉默,我们能拿他怎么样呢?” “只不过这种沉默太卑贱了吧?能忍到这种地步得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 各种嘲讽奚落与羞辱没让奥古斯都有任何情绪变化,可另一个角落的3个少女显然不能做到八风不动,安吉莉娅的冷笑不屑不提,伊丽莎白早便皱紧了眉头,她当然知道哪怕奥古斯都再厉害,可面对这种的屈辱,他也不可能有任何还击的手段;同样皱眉的还有索菲娅。但跟伊丽莎白的担忧相比,她皱起的眉,更多也还是愤怒,是心疼。 她去过荒原。便当然知道那里的环境注定了奥古斯都不可能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她也很清楚,其他方面,不管这帮披着华丽外袍的少爷小姐们再如何试图羞辱奥古斯都,奥古斯都都肯定有办法让他们灰头土脸,可唯独这个方式。奥古斯都绝对没办法应对;她很想很想站起来让这帮不停羞辱奥古斯都,也令人作呕的少爷小姐们滚开,能滚多远就滚多远,但她又很清楚她不能这样做,不仅仅是因为她担心她会再次给奥古斯都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因为她知道,奥古斯都有奥古斯都的骄傲,他的骄傲,注定了他不需要她的任何帮助,甚至试图帮助。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那里几乎被围了起来的奥古斯都,浑然不觉她的指节已然泛白。 于是。 就在许多人肆无忌惮的嘲讽奚落,个别人的担忧心疼中,没有人注意到,奥古斯都突然便轻轻放下了他手中的酒杯。 然后他站了起来。 就在那许多人的嘲弄中,他缓缓起身,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毫无征兆的突兀失笑,像是跟一群小孩子游戏让他感觉非常无趣,他轻声道:“这就算是贵族了?” “托蒂少爷,如果你觉得会弹几手风琴就算是真正的贵族了的话,我想我会为你众多的父亲感到悲哀。” 众多的父亲。 总算没愚蠢到一定境界,这个侮辱性质极其浓重的有趣词汇很快便被少爷小姐们所理解,他们各种嘲弄玩味的神情也很快变得相当复杂,望向托蒂少爷,也都是格外的古怪与好笑。 肥脸涨的通红,飘到了云端的托蒂少爷直接便被这几个字拉下了云端,摔的狼狈而难堪。 …… ps:还是那句话,不会太监的,请诸位放心,这2天只是诸位想象不出来我悲剧到了什么地步。 第一百四十二章艺术 难堪尴尬,加上短时间里也真找不到杀伤力足以媲美‘众多父亲’这样的含蓄恶毒词汇,在周围众少爷小姐们的古怪神情下,怒火攻心的托蒂少爷便直接失去理智,竟然愚蠢到忘记衡量他和这个该死罪民之间的实力差距,跨前一步,他便伸手想要扼住奥古斯都的咽喉。于是这样一来,他便陷入了这个罪民故意摆下的圈套之中,有了充分的自卫理由,没等托蒂少爷的手臂完全抬起,迎着他向前的一步,奥古斯都的拳头便悍然撞上了托蒂少爷的肥脸,速度很快,力量很足,几乎下一刻,眼泪鼻涕与鲜血齐飞的悲凉场景便就上演在宴会厅的最中央,就连众位尊贵的少爷小姐们也都惊叫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至于躺倒在地凄厉哀嚎的托蒂少爷,别提有多可怜了。 全场哗然。 帝都晚宴中不是没发生过有肢体接触的正面冲突,关键得看动手的是谁,一个来自荒原的罪民居然众目睽睽下暴力袭击托蒂少爷,并且还是当着他们这群人的面动手,这跟狠狠煽了他们一巴掌有什么区别?太屈辱了,哪怕从前厌恶托蒂那张肥脸的少爷小姐们都心中戚戚然,尖叫愕然后迅速群情激奋,既然这个来自荒原的卑劣罪民不愿意用贵族的方式和他们对话,而是选择野蛮粗鄙的手段,那他们当然也不介意用同样的方式让这个该死的罪民后悔来到这里,就算他们羸弱的武力值或脆弱的友谊注定了他们不会亲自动手,但不要忘了,这里终究是帝都,是他们的主场。 七嘴八舌的愤慨谴责中,已经有几位少爷试图用眼神询问奥斯汀少爷是否可以通知宴会厅外的骑士即刻赶来。 可出乎意外。 就在这种愤怒混乱的气氛下,那个从荒原来的该死罪民骤然再次开口,他看着地上打滚惨叫的托蒂少爷,毫不掩饰他的戏谑,轻声道:“你们犯了一个错。既然知道我从荒原来,也根本不配被称为贵族,那为何还要试图用所谓的贵族身份来羞辱我?难道你们真的认为一个原本就不配被成为贵族的人会在意你们所谓的体面所谓的面子?” 没人说话。 可惜这帮少爷中并没有阿忒拉斯少爷,否则他们一定能从阿忒拉斯少爷那里知道奥古斯都的没下限。这个世界,恐怕也再没有任何一位贵族能像奥古斯都一样随手将所谓的贵族荣耀与骄傲丢到一旁了。 他突然抬脚,绕过这帮虎视眈眈的少爷小姐们,莫名其妙的走向宴会厅墙边的乐队,继续说道:“再就是你们口中的贵族六艺。这确实是衡量一个贵族身份的基础条件,但你们似乎忘记了,勇于探索新鲜事物以及始终保持孜孜不倦的学习能力,也是一位贵族必须的优秀品格,那么,如果说不够体面也没有任何荣耀可言算不上贵族,难道你们这群堕落腐朽只知道追求奢靡浮夸的纨绔就称得上是贵族了?” 敌意没退。 但宴会厅里的少爷小姐们倒也确实暂时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一头雾水的看着那个野蛮而粗鄙的罪民走向墙边角落里的乐队,他们冷笑困惑这个罪民到底有什么资格对他们说教,而这。甚至同样也引起高高在上的奥斯汀等人的兴趣,他们的视线也终于转到奥古斯都身上。 再没有人理会地上依旧哀嚎的托蒂少爷了。 奥古斯都走到晚宴乐队那唯一的一架钢琴前,便吸引了宴会厅里所有人的视线,有一个细节可能只有索菲娅和伊丽莎白能够察觉到,这宴会厅的气氛和节奏明显在不知不觉中被奥古斯都抓到了手中,贵族少爷小姐们想要用贵族的方式羞辱他时,他选择了最野蛮暴力的手段;而当少爷小姐们愤怒同样也要选择暴力手段时,奥古斯都反而又采用了他们一开始所选择的贵族方式,这可实在是奥古斯都最擅长的事情。 可问题是,掌握了节奏又如何? 奥古斯都接下来又该如何用贵族的方式面对这帮骄傲的少爷小姐们? 她们担忧而期待。 所有人都在期待。 于是他们便就看到听到。奥古斯都微笑跟钢琴师轻轻道:“我可以试一下吗?” 钢琴师匆忙起身,能够做到让所有人憎恨并仇视,他当然也知道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宴会厅里所有人的神色顿时便古怪了起来,有惊讶。有愕然,有费解,当然也有纯粹的不屑,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来自荒原的罪民是在哗众取宠,也几乎没人会认为这个罪民能够驾驭得了乐器中的王子,要知道钢琴从迪亚歌王朝过来才几年?放眼整个神圣帝国。除了当初特意到迪亚歌王朝进行学习的乐师,以及后来实在热衷于音乐的极个别贵族,又还有几个人能够成功弹奏这个笨重却拥有美妙声音的王子级乐器? 便连索菲娅和伊丽莎白都依旧担忧,完全不认为奥古斯都拥有这个能力。 然而很快,一连串谈不上美妙但的确流畅的音符华丽倾泄,弥漫全场。 奥古斯都骤然便坐在了钢琴前,他的双手格外稳定的放在钢琴上,试验了一下,便停了下来,转身漠然看向那帮想要践踏他骄傲与荣耀的少爷小姐们,他平静问道:“自从钢琴来到帝国,你们中有谁能够弹奏出来一个完整的曲子?如果没有,如果连我这个从荒原来的卑贱罪民都不如,那你们又凭什么在我面前骄傲的维持你们可笑的体面?又凭什么配被称为真正的贵族?” 没人说话。 也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奥古斯都的十指猛然按在钢琴上,爆发出一道厚重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个低沉而优美旋律缓缓响起。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再次被重重打了个响亮耳光的少爷小姐们面面相觑,完全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也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 而那位高高在上,始终让人仰望的奥斯汀少爷,则是盯着钢琴前的奥古斯都,深深的眯起了他的眼睛。 至于索菲娅和伊丽莎白,早在第一串流畅音符响起的同时便下意识站了起来,她们两个都是一脸震惊的望着奥古斯都,像是根本不敢相信那就是她们熟悉的奥古斯都——而就是这样的深深震撼中,索菲娅突兀想起在荒原的时候,她似乎注意过奥古斯都那个有趣的小毛病,每当奥古斯都在认真思索什么事情的时候,他的手指总会在桌面上无意识的进行着弹奏动作,那难道就是在弹奏钢琴的动作吗? 她不知道,也不敢相信。 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想起之前这群人对奥古斯都的奚落与嘲讽,再看着这时独自坐在钢琴前认真弹奏的奥古斯都,她突然便感觉有些不合适的兴奋,也有些说不出来的骄傲。 是啊,那是奥古斯都呢,他怎么会被这群糜烂腐朽的纨绔羞辱? …… 就像情人间的呢喃,也像深沉的诉说,优美旋律中,奥古斯都的神情格外投入,确实,由于这架跟他前世的钢琴终究还是有着不少差别,前世奥古斯都的钢琴水准也没到10级8级那么嚣张,但用来诈唬这帮纨绔显然还是足够了,尤其是他选择的本身就是一曲钢琴曲的入门曲,对他来说,也不算太过困难。 致爱丽丝。 遗憾的是,怕是没人能够听懂这个旋律。 但实际上这个遗憾也只是奥古斯都想当然的遗憾,他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弹奏钢琴的过程中,宴会厅里另外一个角落,一位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到这场闹剧,只是安静坐在那里的年轻男人早便泛起了深深的惊喜,从一开始的愕然,到后来的狂喜,再到这时的陶醉,可见这位少爷已经沉醉在了他的曲调当中。 年轻男人有着一张英俊到便连女人都必须得嫉妒的妖异脸庞,衬托着那双妩媚的丹凤眼,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独特而强大的魅力。 他闭着那双秒杀一切雄性雌性的美丽眸子,轻轻品味着优美旋律,像是忘记了他身边的一切。 而他身旁同伴则是满脸无奈,看着美丽年轻男人的陶醉,他心中叹息,明明是帝国军方头号巨头的继承人,却偏偏对所谓艺术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执着,瞧他这时的陶醉,很轻易便能看得出来他是对这个来自荒原的卑微罪民产生了浓重的兴趣啊,这让他感到担忧,便不得不小声提醒道:“昆廷少爷,音乐归音乐,您可以对这个曲子产生兴趣,但最好还是不要对那个人产生兴趣,那太危险。” 叫昆廷的美丽男人没有睁开他的眼睛,随口道:“问题是如果没有那个人,又哪来的这个音乐?” 果然,他的同伴更头疼了,无奈又道:“可您得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他从荒原来到帝国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我们还不知道,帝国对这个罪民又究竟会有怎样的态度,我们也不知道,可以说,他在帝国根本便是模糊而危险的,我个人建议,在一切都清晰之前,您最好还是暂时放弃对他的兴趣。” “放弃?” 昆廷少爷豁然睁开他妩媚的眸子,转身看向他的同伴,他认真道:“一旦这个世界是清晰的,那艺术就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疯魔,不成活 节奏越来越快。 奥古斯都的情绪不可避免的带到了他的旋律当中。 从他来到帝都,他便一直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在观察这个丰富多彩的帝国中枢,没打算介入,也没打算与谁为敌,因为他很清楚帝都的水有多深,也很清楚他这个来自荒原在帝国并没有任何根基的罪民没资格跋扈帝都,可即便如此,即便他并不想太深的踏入帝国这滩浑水,他依旧是遭到所有人的排斥,也遭到所有人的仇视,每个人都想让他滚蛋,每个人都想让他死,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但这让他愤怒,让他绝望,他只能豁出一切去反抗,也只能让所有希望他死的人都不得好死。 哪怕这需要他付出再沉重的代价。 旋律愈发高亢。 低沉婉约的‘致爱丽丝’竟然被他演绎出杀伐的节奏。 他十指不停,让人眼花缭乱,在高亢情绪中,想着这所有人的幸灾乐祸居心叵测,紧紧抿唇的奥古斯都终于决定放弃他一直以来的缩手缩脚、畏首畏尾。 不疯魔,不成活。 他完全沉浸在了他的世界里。 宴会厅里也再没有了任何的声音,只有他独自的演奏。 这种情况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氛围中,那些想他死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复杂心思。 伴随一道浓重而沉闷的琴音骤然拔高,拖着长长的尾音,奥古斯都也终于收回他的十指。 然后他默然看着眼前黑白分明的琴键,宴会厅里也寂静而默然的看着他。 过了很久。 他才摆脱他的魔障,离开钢琴,视线从那帮依然震撼的少爷小姐们身上滑过,落在伊丽莎白和索菲娅身上,再看向神情平静的奥斯汀少爷,奥古斯都俯视这宴会厅里的所有人,扬唇道:“孩子们。脱下你们父辈赐予你们的华贵外袍,你们拿什么支撑你们脆弱的骄傲?” 没人说话。 可能是宴会厅中的少爷小姐们还没从深深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也可能是他们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能神色复杂的望着那里。 …… 至此。承认不承认都好,屈辱不屈辱也不重要,但这帮起哄试图羞辱奥古斯都的少爷小姐们无论如何也必须得清楚,他们已经失去了站在奥古斯都身前的资格,所以看着离开钢琴。重新走回宴会厅中央的奥古斯都,无论他们再如何憎恨嫉妒,他们也都不敢再挡在奥古斯都身前,只能看着奥古斯都穿过他们,像是要回到那个属于他的角落,他们为奥古斯都让开了一条路,神情与眼神便就更加的晦涩丰富,有憎恨,当然也有强烈的不甘。 而也是这时。 像是为了成全这帮少爷小姐们的不甘,一位有着一头火红头发的年轻男人骤然挡在奥古斯都的身前。他神情阴沉,没给奥古斯都反应的时间,便凑到奥古斯都耳边,低声道:“真是让人惊叹的手段与心思,看来你接近索菲娅也只能是想要借助君士坦丁家族的势力,利用索菲娅了?” 奥古斯都猛然抬头。 当然认识,也知道他是奥斯汀少爷那个圈子的核心人物塞巴斯蒂恩—罗德里安少爷,可关键是,他突然拦他说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奥古斯都一时间想不通这点,但塞巴斯蒂恩这句话无疑让他顿时便明白了这帮人为何对他拥有让人费解的敌意。原来所谓情敌所谓索菲娅的原因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们所有人几乎都认定,奥古斯都接近索菲娅。根本便是贪图君士坦丁的权势,试图利用索菲娅。这无疑让奥古斯都感觉有些好笑,但好笑的同时他也必须得承认,他们确实有怀疑的理由,他什么身份,索菲娅又是什么身份。他与索菲娅之间的关系,当然只能让人联想到这个原因。 想到这里,奥古斯都便不禁暗自苦笑,可既然决定了要疯魔,他便当然不会再退缩,迎着塞巴斯蒂恩的阴沉神情,他随口笑道:“这都被你们发现了?看来我的演技还是不够啊,不过问题是索菲娅似乎愿意被我利用,那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不知道索菲娅什么时候聘用了你们担任她的私人管家?” “你!”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而骄傲着的塞巴斯蒂恩少爷哪里遭受过这样的奚落与调侃,性格本就偏冲动的他悍然便向奥古斯都挥动了他的拳头。 似乎又是一波小高潮。 奥斯汀少爷圈子的核心人物正面对抗这个罪民可实在要比那帮边缘角色要来的更有份量,所以很快,察觉到塞巴斯蒂恩少爷的愤怒,那帮被奥古斯都接连打了两个响亮耳光,也憋屈不甘心的少爷小姐们迅速便再次振奋了起来,围在奥古斯都和塞巴斯蒂恩的周围,他们炙热期待塞巴斯蒂恩少爷能够为他们找回他们被这个罪民所践踏的骄傲与尊严。 但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拳头是很快,力量也足够,塞巴斯蒂恩少爷这样的年龄拥有直逼6级的斗气力量也足以诠释他的强大天赋,可遗憾的是,他面对的是灵魂力量磅礴到便连弥撒督主教都惊叹的奥古斯都,尤其是在阿尔伯特的引导下,踏上了骑士道路的奥古斯都已经走出觉醒骑士的范畴,这个时候步入‘规则骑士’领域的他,所拥有的力量几乎堪比6级中阶的斗气力量,那迎着塞巴斯蒂恩的拳头,奥古斯都便当然不需要闪避,他直接便伸手握向了他的拳头。 力量太悬殊了。 塞巴斯蒂恩蛮横的拳头也只能戛然而止。 并且无论他再如何挣脱,他都完全不能动弹,像是被一股巨力包围,他火红头发下的脸孔也愈发涨红。 而跟他构成鲜明对比的是,奥古斯都则全然轻松,他握着那只拳头,不屑笑了笑,毫不掩饰他的嘲讽与戏谑,道:“你确定你要在这里和我动手?那你可得做好骄傲与荣耀被我这个卑微的罪民狠狠践踏的准备了。” 塞巴斯蒂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火红的头发,通红的脸孔,他犹如一头暴怒的小狮子,在周围众多少爷小姐们的复杂神情下,似乎下一刻他便会陷入失去理智的歇斯底里。 可他还没来得及爆发,一道充满磁性的中性嗓音突兀响起。 “塞巴斯蒂恩,我个人建议你最好还是克制一下你的情绪,你要知道,奥古斯都可是神圣帝国乃至整个大陆仅有的两位从信仰源泉中汲取力量的骑士之一,单以个人力量来说,不要说是你,恐怕整个宴会厅里也没几个人能比他更强大。” 宴会厅陡然便沉寂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同时都望向声音的源头。 昆廷—庞培。 神圣帝国军方头号巨头庞培家族的第一序列继承人,帝都最特立独行某种程度上也最低调的一位尊贵少爷,并且这里的低调也肯定不意味着昆廷少爷在这宴会厅里没什么发言权,事实上单以家族背景来说,这整个宴会厅里所有的少爷小姐们,恐怕除了奥斯汀,剩下的也都必须得向他低头,包括塞巴斯蒂恩。 于是他的突兀开口,再加上他明显就是倾向奥古斯都的态度顿时便让事件更加失控。 没人能理解他为何突然摆出这个态度。 但宴会厅里的众多少爷小姐们肯定能悲哀的意识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已经不是他们这群边缘角色所能参与得的了。 一阵带着紧张氛围的窃窃私语声很快弥漫宴会厅。 终于挣脱了奥古斯都手掌的塞巴斯蒂恩猛然回头看向昆廷,微眯了眼睛。 奥古斯都也同样将视线放到了角落里那位英俊到惊心动魄的昆廷少爷身上,感慨了下后者让人惊叹的美丽微笑,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其他反应。 这不奇怪,对一切意料之外的橄榄枝,奥古斯都从来都保持天然的警惕与提防。 “你确定你要站在他那边?” 这是整个宴会中奥斯汀少爷正面所说的第一句话。 但就是这句他坐那里,连动都没有动的随意一句话,瞬间便让宴会厅的气氛全然紧张。 “不存在我选择站在哪边的问题。”昆廷少爷的动人脸庞加上他始终挂着的迷人微笑,让他整个人散发一种偏阴性的妖媚气质,他漫不经心接着笑道:“问题是作为同样扎根帝都的一员,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们一个个自取其辱,你们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们感觉丢人。” 堪称尖酸刻薄。 也让奥斯汀身旁的列佛—亚特兰特少爷豁然起身。 然而奥斯汀少爷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昆廷话中毫不掩饰的嘲讽,他依然坐在那里,犹如雕刻出来般的薄薄嘴唇轻轻抿着,他足够强大的分析能力也让他很快找到昆廷选择那个罪民的真正原因,他笑了笑,玩味道:“自取其辱?很好,我接受你的批评,那么昆廷,作为帝都的一员,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找回我们的骄傲?” 放弃? 那不可能,这其实也是奥斯汀的一个小手段,接下来不管昆廷的态度再如何倾向奥古斯都,在这种情况下,他都不能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因为那意味着他是为了这个罪民与整个帝都为敌,可关键是,排除他对艺术音乐近乎不可理喻的偏执,他终究还是位贵族,而作为贵族,他便当然需要考虑他的利益,那他怎么可能公然选择维护那个罪民? 只是因为可笑的音乐? 除非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耐人寻味的画面 颠倒众生的昆廷少爷当然不会是个情绪化的疯子,但既然信奉‘上帝不死,艺术便不死’,也一直被‘赞誉’为帝都最特立独行的一位尊贵少爷,昆廷少爷便也肯定不会被奥斯汀的小手段轻易打败,迎着奥斯汀完全没掩饰的戏谑神情,昆廷少爷哑然失笑,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子也很快泛出针锋相对的戏谑味道,他笑道:“是要我给出建议吗?很简单,不要再试图找回你们的骄傲了,放弃践踏奥古斯都少爷的骄傲,兴许才能留住你们最后那点可怜的骄傲,否则我很愿意相信奥古斯都少爷会让你们很多人的骄傲支离破碎,当然,前提是你们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哭着寻找自己的家长。” 奥斯汀微微愕然。 跟宴会厅里或英俊或丑陋或平凡的少爷们相比,他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薄薄的嘴唇,就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他笑的格外灿烂,随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他从前接触并不多的庞培继承人,他很快道:“从前还真不知道你竟然如此的牙尖嘴利,甚至比女人还要女人。” 女人。 是在暗讽昆廷少爷‘娘娘腔’的绰号吗? 可昆廷明显不在意他的讽刺,他轻轻摇晃手中高脚杯,红酒衬托着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格外迷人,他依旧微笑:“那你现在知道了?所以最好还是放弃跟我进行口舌上的战争,不然从来都是万众瞩目的你也很可能面临骄傲被践踏的局面哟。” “你说的对。” 奥斯汀逐渐收敛他的微笑,漫不经心看了眼依旧站在那里的奥古斯都,他接着道:“那么,为了不给你牙尖嘴利的机会,我会让他们暂时放弃找回失去的骄傲,接下来就进入最后的私人时间吧。”顿了顿,他站了起来,没给昆廷说话的机会,他看向人群外围的一个位置。又道:“想必克拉克的未来家长为他克拉克可怜的约克少爷复仇,应该是个合理的要求吧?” 昆廷悄然眯起眼睛。 到底是被赞誉为‘帝国双子星’的一位,奥斯汀这个手段绝对是一举两得,往大了说。他根本是在试图分化克拉克家族与庞培家族之间的脆弱关系,因为帝都许多人都知道,要不是庞培公爵霸道而强硬的手腕,握着实权的克拉克伯爵早就踏进了帝国军方的核心圈子,那现在克拉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公然向庞培继承人想要维护的人进行复仇。岂不是进一步扩大两个家族之间的裂缝?而往小了说,乔治—克拉克本身就是这场晚宴中年龄最大的一个,联系到上帝是公平的,在力量的道路上并没有捷径可走这条法则,乔治本身也就是除‘上帝的私生子’奥斯汀以外最为强大的一个人,他便当然还是能够找回他们失去的骄傲。 甚至既然是复仇,奥古斯都哪怕死在这场复仇中,昆廷或者索菲娅也都完全无话可说。 这便是奥斯汀少爷的强大掌控力。 政治、私怨、手段、在他手中犹如听话的孩子,他信手拈来。 昆廷很难再找到反驳的理由。 而注意到他们说话,乔治—克拉克便已经走了出来。他是克拉克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不出意外,他也必将是克拉克家族下一任的掌舵者,他有必要维护克拉克的荣誉与骄傲,也有必要为他那位愚蠢的弟弟约克复仇,并且更重要的是,非但最近克拉克家族与赫尔曼家族始终暧昧,便连他与奥斯汀少爷的关系也一向不错,所以这种情况下,各种水到渠成的理由结合起来。很愿意相信他接近7级斗气力量一定会让这个罪民为他所谓骑士力量感到悲哀的他肯定不会拒绝。 他正面站在了奥古斯都身前,神情漠然,眼神极具侵略性,配合他魁梧的身材。确实极有压迫感。 昆廷少爷终于冷笑,似乎找到了理由又要进行他的尖酸刻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声音的奥古斯都突然开口。 他平静道:“既然是迟早都会到来的复仇,我也不会介意让克拉克的人知道,我敢扼杀约克的灵魂。便就做好了成为克拉克噩梦的打算。” 让人费解的愚蠢嚣张。 便连昆廷都愣了下,似乎意外奥古斯都的果决,不过他终究只是一个灿烂微笑,便没再多说什么。 奥斯汀同样不再说话,只是耐人寻味的打量这个罪民几眼,考虑到复仇的战争肯定激烈,也断然不会只是场表面上的友谊战,而这里又到底是皇家庄园,他们也不能轻易为庄园内部带来破坏,便率先走向了宴会厅的门口。 紧随他脚步的,是列佛,是塞巴斯蒂恩,是乔治,是一众帝都的少爷小姐们。 而走在最后的便只能是奥古斯都,伊丽莎白,索菲娅,安吉莉娜,以及后来的昆廷少爷。 在奥古斯都与昆廷少爷擦肩而过的时候,终于多少减少了些对昆廷少爷莫名其妙递来橄榄枝的警惕与戒备,奥古斯都微笑向昆廷致意。 但出乎意料,美丽的昆廷少爷反应实在羚羊挂角,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迎着奥古斯都的致意,先是点头,随后轻笑道:“刚才的那支钢琴曲真的不错,是写给索菲娅的吗?我听得出来你的叹息,也只有索菲娅才配得上那样的旋律。”停顿了下,完全就没注意到奥古斯都的瞠目结舌,他皱眉又道:“可惜曲子后来夹杂你个人情绪的痕迹实在太浓重了,奥古斯都少爷,我衷心建议您有机会再认真演奏一遍这个写给索菲娅的曲子,相信我,哪怕是在迪亚歌王朝,这首曲子都是大师级的钢琴曲,哦对了,如果需要的话,我有架钢琴随时欢迎你。” 奥古斯都直接崩溃。 他这是要走上战场好吗? 这个时候说这些合适吗? 他狼狈败退,便就没能注意到昆廷说话时,跟在他们身后的索菲娅猛然便停下了脚步,死死盯眼前的奥古斯都。 …… 皇家庄园草坪上。 漆黑的夜色挡不住硕大龙眼的柔和光芒,一个个穿着巴洛克式绣金华贵晚礼服的少爷小姐们三三两两站在草地四处,构成一副格外华丽的场景画面;但跟这种色彩浓郁的氛围径成两个极端的是,场面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也处处流露着紧张与兴奋的情绪——兴奋,当然是因为那个罪民即将面临死亡的审判,这对在猛犸轮盘上下了注,也期待看到血腥场面的少爷小姐们来说,可实在很难让他们不兴奋;而紧张则完全是因为他们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并不敢确定乔治是否能够割下这个罪民的头颅,毕竟那个罪民先前一系列的表现都证明了他似乎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再加上这场战争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主动接受的,那难道他会自寻死路,完全没有信心或者手段吗? 焦躁的期待,嗜血的兴奋,很快点燃草坪上的气氛。 尤其伴随一名骑士在奥斯汀身旁那位列佛少爷的示意下,走到草坪中央为乔治和奥古斯都送上两把大剑,这种气氛便愈发炙热。 奥古斯都随手接过骑士递来的大剑,神情平静的他却并没有将视线放到他身前的乔治身上,反而是望着人群中骄傲犹如一轮太阳的奥斯汀少爷。 他已经厌烦了这种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的挑衅羞辱,也厌烦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奥斯汀少爷针对他的各种小手段,这让他感觉非常无聊,但无奈的是,他也很清楚他只有越过奥斯汀制造的这一个又一个障碍,才能最终走到奥斯汀面前,这无疑也是他决定与乔治—克拉克进行正面战争的唯一原因,他很想知道,一旦乔治—克拉克也无法再阻挡他的脚步,那奥斯汀究竟还能折腾出哪些无趣的小手段。 对面的乔治—克拉克缓缓扬起手中大剑。 奥古斯都对这位克拉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大致了解过,也知道后者虽然没有让人惊艳的力量天赋,但到底稳定行走在斗气领域将近30年,凭他目前的力量他正面也肯定不是乔治—克拉克的对手;但这不重要,奥古斯都也从来都知道,力量是关键,可力量绝对不是唯一。 他也缓缓扬起了手中大剑。 似乎战争一触即发。 然而与此同时,一阵因震惊而下意识爆发出的惊诧声却瞬间弥漫整个草坪。 因为就在草坪中央,扬起了大剑的奥古斯都,却是将剑尖悍然直接指向了人群中的奥斯汀—赫尔曼。 挑衅与戏谑的意味岂止是肆无忌惮,就连始终淡然的奥斯汀都深深眯起了他的眼睛。 这根本是个相当无礼且危险的一个举动。 可奥古斯都却就是在众目睽睽下做出了这样的骇人举动。 于是隔着人群,隔着一把大剑,一个让帝都许多人都印象深刻的画面就此形成。 来自荒原的奥古斯都微笑用大剑指着帝都最耀眼的奥斯汀少爷;面无表情奥斯汀则是深深的眯着眼睛。 相当的耐人寻味。 第一百四十五章死亡的代价 可惜这个画面很快便被一道凌厉剑意悍然撕碎,当然只能是被无视后产生了屈辱感的乔治—克拉克少爷,作为帝国准一线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虽然不如帝国双子星奥斯汀少爷那样璀璨耀眼,但在帝都,同样是被帝国寄予厚望的接班人,乔治也绝对拥有不低的威望与许多人必须得敬畏的荣耀,所以面对这个罪民的傲慢无视,乔治直接便选择用他手中的剑捍卫他的骄傲;他一剑劈向奥古斯都的头颅,气势凶悍,也在战斗一开始便倾尽全力,没任何试探,摆明了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束战斗,洗刷克拉克家族与这个卑微罪民之间的仇恨。 奥古斯都理应暂避锋芒。 但将奥古斯都引领上骑士道路的阿尔伯特教过他剑术,也教过他许多战斗技巧,可唯独没教过他退避。 他猛然转身,迎着乔治的大剑,不退反进,踏前两步,完全放弃了防御,手中长剑也直刺乔治的心脏。 同归于尽,以命搏命的打法? 周围众少爷小姐们下意识发出一阵惊讶嘘声,虽说帝都也时常上演骑士的决斗,但好歹大家都自持身份,哪怕是决斗也秉持骑士精神,先双方行礼,随后才体面而尽可能优雅的去战斗,哪像眼前这样直接动手,一上来便犹如亡命徒一样赤膊厮杀?这跟地下角斗场里那些下贱奴隶们相互厮杀有什么区别? 到底是从肮脏且充满罪恶的荒原走出来的罪民啊。 少爷小姐们鄙夷的嘘声中,断然不会跟这个罪民一样不体面的乔治少爷顺理成章的改变了他的剑势,横剑挡住奥古斯都刺向他心脏的大剑,他猛然发力,两支大剑便毫无缓冲余地的直接碰撞,发出尖锐的金属蜂鸣声,在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奥古斯都不出意外的接连倒退。 力量终究是有着明显的差距,尤其是乔治的斗气属性本身就更侧重力量。 奥古斯都一退再退,不过既然一早就知道乔治的力量要比他更为强横。那这个局面便当然也是他意料中的局面,他正面迎着乔治的逼迫,由于两支大剑紧紧抵在一起,这个时候。奥古斯都的脸和乔治的脸便并没有多少距离,他可以清晰看到对方紧缩的瞳孔,也能够清晰察觉到对方的漠然,便自然也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强势俯瞰他的姿态,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奥古斯都也很清楚,如果他再不改变,那这场战斗他从头到尾都会被乔治死死的压迫,直到最终死亡。 他连续退了五步,终于在第六步落下的同时,他猛然眯紧了眼睛,然后陡然换成双手握剑的姿势,他竭力推开身前的乔治,紧接着豁然跃起,双手握剑的他便呈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发起主动进攻。而乔治同样不退,横剑正面迎接奥古斯都的冲锋,结果只能是乔治微退了一步,便干脆化解奥古斯都的冲锋,没有受到任何冲击与伤害,也基本宣告奥古斯都的竭力一击完全没收到任何实际效果。 乔治轻蔑一笑。 但出乎他意料,这个力量孱弱的罪民就像突然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全力的冲锋明明没任何效果,可紧跟着,便是他同样的第二次冲锋。并且尽管还是在乔治退了一步后依然没有效果,可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都是竭尽全力的冲锋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气势彻底压倒了乔治,完全占据上风。 大剑直接碰撞的声音越发刺耳。 场面也越发激烈。 尽管他的冲锋并不能为乔治带来实质上的伤害,可就像扑火的飞蛾,奥古斯都状若疯魔,甚至便连他的大剑都出现缺口。 每一次都是全力冲锋,每一次都携着豁出一切的气势。这种场面可实在是让围观的少爷小姐们面面相觑,知道的都知道这场战争表面上的意义是克拉克的继承人在进行复仇,可不知道的还以为乔治跟这个罪民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导致那个罪民歇斯底里失去理智。 不过,尽管场面看起来是奥古斯都占据主动,但实际上很多人都很清楚,胜利的天平已经逐渐倾斜,因为每一次竭尽全力的冲锋肯定要损耗一定程度的力量,再加上这种冲锋又完全没能为乔治带来任何伤害,长此下去,只能是奥古斯都的力量消耗殆尽,最终再无还手之力。 是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只能如此挣扎? 还是试图用他决然的气势让他掌握主动? 乔治冷笑抵挡了奥古斯都的又一次冲锋,便再次主动退让一步,作为帝国军方实权派伯爵的继承人,少年时期便被他的父亲派往南部丛林历练,跟那群‘红手套’异端组织的常年战争中,他也早便拥有了无比丰富的实战经验,这时他肯定能够瞧得出来,这个卑微罪民是试图在气势上压倒他——但那又如何?即便让他暂时的占据主动,难道他就能获取最终的胜利了?可笑,乔治非常愿意相信,他只需要等待一个机会,等待这个罪民力量衔接上出现一个空档,他便能够完全主宰这场战争,然后结束这场战争。 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料。 连续高负荷的猛烈冲锋终于让奥古斯都的力量出现一段短暂间隙,而这个间隙便肯定不会被始终在等待机会的乔治少爷错过,他捕捉到这个机会,在奥古斯都的长剑还没能出现在他身前时,便豁然再次扬起他手中长剑,彻底改变他这段时间来的守势,一剑刺向奥古斯都的心脏。 到了这个时候,力量后续乏力,似乎无论怎么看,大口喘息的奥古斯都都只能后退,放弃他始终占据的表面主动权。 然而他没有,甚至迎着乔治的大剑,他只是微微侧身,任由大剑划破他的衣裳,剑刃紧紧贴着肋部滑过,他的大剑依然一往无前。 是悲壮。 但气势终究决定不了结局。 乔治只是稍微扭转大剑的角度,便用他的剑柄将奥古斯都刺向他的长剑轻松撞开,随后,他的力量到底更加强大。尽管速度可能跟奥古斯都有着细微的差距,但消耗了巨大体力的奥古斯都这时也不可能再拥有全盛时期的速度,所以一剑得逞,接下来便就迅速进入乔治的反击时间。围着奥古斯都,无论奥古斯都再如何艰难抵挡,乔治的大剑也总能找到机会,于是没过多久,奥古斯都身上便再不是仅有的那一道伤痕。他几乎全身上下都布满了乔治大剑划过的痕迹。 他满身鲜血,看起来格外狼狈。 而鲜血也终于让草地上的少爷小姐们兴奋起来。 尤其是鲜血出自那个该死罪民的身上,已经有一部分人忍不住欢呼雀跃。 似乎是在迎接乔治少爷的胜利。 也似乎是在迎接那个卑微罪民的最终死亡。 欢呼中,乔治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失望,再次从这个罪民蹒跚的脚步中找到机会,他的大剑便决然刺向奥古斯都的腹部。 奥古斯都终于再没有力量去避开了,或者说他也终于为他之前愚蠢的猛烈冲锋付出了足够昂贵的代价。 大剑狠狠刺入他的腹部。 整个世界顿时安静。 感受生命流失的气息,手中大剑依然停留在这个罪民腹部的乔治少爷再忍不住流露冷笑,他已经开始准备他的获胜宣言,他已经开始准备借这个愚蠢的罪民让所有人都知道。在他的率领下,克拉克家族的荣耀不容挑衅。 奥古斯都无力低头。 不远处的伊丽莎白和索菲娅则是完全愣在了那里,根本不敢相信她们的眼睛。 一切似乎都已宣告结束,以这个不自量力的愚蠢罪民付出他生命的代价宣告落幕。 乔治最后一次不屑瞥向这个罪民,随手便要以一种格外潇洒的姿态将他的大剑抽回,然后送这个罪民倒下,死亡。 然而。 他刚要抽回他的大剑,却猛然发现他竟然一时间没能抽回来,再仔细去看,竟然看到。那个罪民的手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大剑。 他皱眉抬头,便就直接迎上了那个罪民露出带着鲜血的牙齿,森然微笑。 乔治突兀感觉一阵恐惧,看到那个罪民左手抓着他大剑。右手也将手中大剑向他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便松开了他的大剑,连忙躲避。 他的实战经验虽然丰富,但那毕竟是建立在克拉克的扈从骑士牢牢捍卫着他生命安全,完全没感受过死亡的情况下所建立的丰富经验,而一旦死亡就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呈现在了他的眼前,这帮温室的花朵肯定不可避免的会心悸,会恐惧。 这就是奥古斯都从一开始的战斗策略。 他要用他的死亡换取他的胜利。 没办法,想要越级战胜这位克拉克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仅凭他的骑士力量肯定不行,他也必须得结合他的灵魂力量发起精神层次的攻击,可力量终究差距太明显了,考虑到精神力量可能的反噬,他必须得首先让这位乔治少爷出现精神松懈的情况——可这种情况能如何创造?一是死亡所带来的恐惧,二是获取最终胜利时不可避免的精神松懈。 否则,不付出高昂的代价,便想以小博大,以弱胜强? 奥古斯都没这么天真。 …… 他猛然抽出刺在他腹部的大剑,接着豁然踏前一步。 鲜血横流。 浑身沐浴着鲜血的奥古斯都一脸狰狞微笑,宛若地狱恶魔。 周围再没有任何声音了,可能是这样的奥古斯都吓到了这群温室中的娇嫩花朵,也可能是连死了都还在战斗的奥古斯都让这帮少爷小姐们暂时失去了思维的能力,他们木然看着那个恶魔缓慢前行,竟然感觉窒息。 乔治多少还算正常,年龄的优势再加上南部丛林的历练,让他这个时候即使略微慌乱,可毕竟还能控制他的心神。 只是,他很困惑,困惑这个该死的罪民为什么还没死? 他再次退了一步,便就是这一步,让奥古斯都再没有任何犹豫,用尽他最后的力量,他手中大剑直刺乔治的心脏。 没有人能够看到那一刻奥古斯都双眼无尽的黑暗。 乔治也理解不了那一刻他瞬间发自心底的冰冷与绝望。 他只能知道,当他再次清醒,他已然躺在了地上,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他头上,是奥古斯都双手握着的大剑,直指他的眉心。 他脸上,是奥古斯都身上不停滴落的鲜血。 哪里还有什么所谓的骄傲。 第一百四十六章谁拦,谁死 没人看得懂这场战争,也没人料得到这个惨烈局面。 不过尽管都不知道那一瞬间为何乔治少爷像失去了灵魂一样,毫无反手之力的便被这个罪民踩倒在了地上,但也同样不会有人会担心乔治少爷的生命,因为这里是帝都,因为乔治终究是克拉克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不管是他们,还是那个罪民,都应该很清楚一旦乔治死亡,克拉克家族会陷入怎样的暴怒与疯狂之中,乔治的份量也到底不是约克所能比拟,所以都是神色复杂看着那个罪民,看着那个几乎是在用生命换取胜利的罪民,每一位少爷小姐都在回想着战斗中那个罪民的凶悍,也都在感慨着到底是从荒原来的亡命徒,根本不懂得什么是贵族的优雅与骄傲,也根本不懂得帝都贵族圈子的某些规则。 他们都在等待那个罪民接下来的耀武扬威,宣告胜利。 也在等待宣告胜利后,那个罪民必然会迎接死亡的结局。 因为他受伤了,因为他们断然不会允许受了伤的他还能活着离开,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根本是场无论胜负,但结局都早已注定的战斗,至于战斗的悲壮或者惨烈过程,重要吗?所以这个时候看着那个浑身鲜血的罪民,有的人开始冷笑,也有在猛犸轮盘上下了重注的人已经开始隐晦询问奥斯汀少爷是否有必要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完全就没有人会觉得这场战斗,或者这个闹剧还有产生其他的波折与变故。 于是,就在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等待,也计较各自心思时,一幕让这帮温室花朵再抑制不住恐惧尖叫的场景陡然上演——浑身沐浴着鲜血的奥古斯都就站在乔治的头顶,他双手持剑,俯视身下那张还算镇定的脸孔,突然狰狞舔了舔他满是鲜血的白牙,然后猛然眯起眼睛。迎着乔治愕然与满脸的不敢相信,他决然而残忍的便将手中大剑高高举起,狠狠插向乔治—克拉克的头颅。 尖叫声迅速弥漫。 就连嗜好鲜血的少爷小姐们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捂住了嘴巴。 他疯了? 他不知道这样做会让那头‘强壮公牛’陷入何等的疯狂当中吗? 他们都这样想。便就没有人会去考虑,哪怕克拉克再如何的疯狂,又能拿他怎样?杀了他吗?可就算克拉克伯爵不杀他,难道他们还会允许他活下去吗? 反正不都是死? 大剑的剑尖几乎已经触碰到乔治的额头,也几乎下一刻。乔治的头颅便会被这个罪民一剑贯穿。 而就在这时,猛然间,一把精致窄剑突然从围观的人群中横飞出来,直接撞向奥古斯都的大剑,再加上乔治本能的仓皇躲避,便终于还是在千钧一发的关头阻止了这个惨剧的发生,窄剑与大剑碰撞发出尖锐的声音后,奥古斯都不可避免的手腕一偏,最终手中大剑便是直接插在了庄园的草地上。 至于乔治,那位尊贵的克拉克第一顺位继承人。则是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印记,满脸的恐惧与骇然。 他看着依旧站在他头顶的奥古斯都,仿佛是在看着他的噩梦。 奥古斯都将大剑插在地上,迅速站稳后,第一时间便看向精致窄剑的主人,察觉到果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奥斯汀少爷,他迎着后者格外阴沉的神情,晒然一笑,便再次俯视身下的乔治—克拉克,然后想了想。很清楚他再没有力气拿起大剑的他一手捂着他鲜血横流的腹部,一手按在大剑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你看,我说过的。我将会是你整个克拉克家族的噩梦,相信我,只要我不死,克拉克便永无宁日。” 骄傲而尊贵的乔治少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褪下层层鲜艳明亮的华丽外袍,他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 哦不,确切的说。是个可怜的青年。 …… 终于,鲜血的极速流失让奥古斯都感觉一阵眩晕,之前一轮不遗余力的猛烈冲锋也彻底爆发后遗症,仅凭他插在地上的大剑,已经再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奥古斯都艰难呼吸,无论他再如何的要求他不能倒下,可这终究不是他能控制。 他缓缓摔倒。 凄凉而悲壮。 人群中,察觉到奥古斯都再无法站稳,伊丽莎白第一时间便冲出人群,跑向奥古斯都;但比她更快的是,奥古斯都没有倒下之前,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索菲娅便已经在众目睽睽下不顾一切的跑到了奥古斯都的身边,竭力用她娇弱的身躯撑起了奥古斯都的身体,没有让他狼狈摔倒。 她的整个世界里都只剩下奥古斯都。 就像发了疯一样,一个接一个第四法‘救赎’的治愈系魔法疯狂笼罩着奥古斯都,完全没去计较她的魔力是否会透支,她紧紧咬着她的嘴唇,虽然没有掉出眼泪,但比掉眼泪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神,她的脸上,只有慌乱,只有恐惧,再没有了她在那所有人面前的清冷与孤傲。 奥古斯都到底还拥有着他的意识。 他看着跟优雅矜持很难扯上关系的少女,感受着后者的紧张与害怕,他有些虚弱的笑了笑,摆手阻止了她的魔法,艰难笑道:“没用的。” 他的灵魂力量太过强大,也先天拒绝一切魔法深入他的体内,这是很早的时候他们都知道的一件事情。 谁能想到她再次回到他身边,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谁能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让她能够忘记从前的一切,不顾一切的回到他的身边? 索菲娅到底还是明白她的‘救赎’对奥古斯都根本没用,她咬着她的唇,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轻声道:“和我回去好不好?” 奥古斯都竟然依旧犹豫,并且迎着索菲娅满是恳切的小脸,他最终居然还是摇头。 索菲娅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她的情绪,眼泪犹如决了堤的洪水,她哭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像鸵鸟一样把你深深埋藏起来?难道你不知道不管是否接受,他们已经认定了一切吗?你以为你拒绝我,你便能够远离我为你带来的那些麻烦?可是你看看,他们有谁因为你的拒绝而放过你?” “不是这样的。” 倚靠在索菲娅娇弱的身躯上,奥古斯都毫无血色的嘴唇流露微笑,他看着她,柔声道:“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可能会为我带来的麻烦,我也不认为你会为我带来哪些大麻烦,只是我的身份实在太敏感了,你要清楚,你的家族不可能接受一个荒原来的罪民,你的家族也只会认为这是个耻辱,他们会因此而指责你,会因此而对付你——就像这场宴会,你看,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君士坦丁的人出现,为什么?因为他们认为那是耻辱,他们在回避这个耻辱,同样的,既然是耻辱,他们便当然不会允许这个耻辱持续下去,索菲娅,相信我,如果我再和你回去,他们甚至会认为你是君士坦丁的耻辱,然后不惜一切对你采取动作。” “而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索菲娅愣在了那里,哪能想到即便是这个时候,他所考虑的依然是关于她的这些? 她扶着他的手臂,看着哪怕满脸鲜血,也依旧温和微笑的奥古斯都,她低声道:“我不怕的,奥古斯都,有你在,我什么都不会害怕。” 奥古斯都突然沉默。 微笑也渐渐消失。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 “可是,我怕。” 索菲娅认真看着奥古斯都,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话题,用她的手帕轻轻擦拭奥古斯都脸上的鲜血,一直到他脸上再没有一丝血痕,她到底是知道奥古斯都不能停留太久,他也必须得接受治疗,所以她悄然松手,将奥古斯都交给另一旁的伊丽莎白,又道:“你要尽快好起来,还有几天是我的成人礼,我希望那个时候能够看到你。” 奥古斯都没有说话。 索菲娅低头,道:“就当是在荒原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的回报好不好?” 奥古斯都依旧沉默。 但最终,他的脸上还是重新浮现他的温和微笑。 “好。” 索菲娅再不多说一句话,她向伊丽莎白艰难笑了笑,便缓缓转身。 然后独自面对这整个帝都的大大小小的继承人们,她没转身,向伊丽莎白说道:“你和他先走,我很快会来。” 说完,她便轻轻往前走了一步。 那一身华丽的淡紫色晚礼裙,由于染满了奥古斯都的鲜血,便就像裙上开满了黑色的鲜花。 擦干了眼泪的她神情清冷而孤傲,眼睛滑过面前一个个光鲜耀眼,貌似优雅的少爷小姐们,她眯起的眼睛最终定格在奥斯汀—赫尔曼身上,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许多人说话,也是她回到帝都以后第一次发出她的声音,她漠然道:“不要试图阻拦奥古斯都,包括你们背后的家族,相信我,谁拦,谁死。” 第一百四十七章调虎离山 全场沉寂。 谁能想到从来都是清冷也拒绝所有人靠近的君士坦丁公主殿下竟然会在这样一场高规格的晚宴中公然说出这样的话?谁又敢挑衅君士坦丁第一序列继承人这句话的份量?如果说一开始对于君士坦丁公主殿下与那个罪民之间的关系,几乎帝都所有贵族都是持戏谑玩味态度,也认定那个罪民根本是觊觎君士坦丁的权势,试图利用索菲娅殿下的话,那么现在,当索菲娅简洁而坚决的说出这句话,又有谁还能怀疑索菲娅殿下与那个罪民之间的关系? 没有一个人说话。 可他们所有人在这时必然拥有着相同的心思。 为什么? 那个卑贱的罪民凭什么? 于是震撼加上嫉妒,就在这样的情绪中,看着那个罪民蹒跚远离,庄园草坪上的气氛便也终于压抑到令人窒息,而这种环境下,有一个人便肯定能够意识到他必须得站出来了,他也肯定知道,即使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夜色中那个罪民的身上,可他们其实都只能是在等待他的态度。 奥斯汀—赫尔曼。 很难想象这个时候他依旧能够平静、从容,他站在那里,兴许也只有他一个人将眼睛放在君士坦丁公主殿下的身上,正面直视着索菲娅坚定的眼睛。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没有一丝颤抖:“为什么?” 索菲娅依旧清冷,她本来就是在看着他,也原本就是在等待他的反应,便当然不会意外他的开口,她漠然挑了挑美丽的唇角:“我记得我似乎并没有和你熟到有必要跟你解释的地步。” 草坪所有人的视线迅速被拉回场中,赫尔曼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和君士坦丁的第一序列继承人,这两者之间的对抗一旦肆虐无法遏制,那对帝都来说也定然市场规模不小的大地震,甚至说是很可能引起帝国权力金字塔新一轮的洗牌都毫不过分。 奥斯汀并没有因为索菲娅不留余地的那句话而有情绪变动,像他这种一个庞大家族的未来希望。一直接受着家族全力的栽培,也在很小的时候便与形形色色的贵族打交道,处理家族事务,便当然能够完美的控制他的情绪。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平静看着索菲娅,稳定道:“他配不上你,你也不应该产生这个不可能的想法,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你便当然只能属于我。”顿了顿,漫不经心看了眼几乎就要消失在他视线里的那个罪民背影,他接着道:“至于他,没关系,我不会介意你偶尔想要寻找另类刺激的错觉,毕竟面对一个居心叵测想要接近你的男人,你终究还是个孩子,你放心,我会按照你想要的让他离开这里,但索菲亚。我很遗憾我这样说,他一定不可能活着离开帝都。” 自信?自大?自恋? 兴许都有,但谁敢怀疑赫尔曼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有没有这个资格? 索菲娅悄然眯起眼睛,这个动作明显是受到奥古斯都的影响,她没说话,不是不说,而是有人抢在她之前率先开口。 昆廷—庞培。 太精彩了,帝都有多少年没再上演过5大巨头中的3位继承人针锋相对的精彩戏码了?甚至没资格在这种场面插嘴的那帮边缘角色都迅速忘记那个该死的卑微罪民,全身心投入到这时的场面中。 那位美丽到连主都会叹息的昆廷少爷依然挂着他让人沉醉的微笑,他轻佻用他拇指指甲挑着他原本就很干净的中指指甲。动作说不出的优雅自然:“真可怕,竟然还有比我更自恋的人,奥斯汀,帝都京畿守备队什么时候轮到赫尔曼指手画脚了?他能不能活着离开。你真以为你能决定?” 有些尴尬的是,奥斯汀并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说话。 他就站在那里。 眼里只有索菲娅。 …… 一场起初貌似与奥古斯都无关,但后来奥古斯都绝对堪称主角的晚宴似乎终于落下帷幕。 然而奥古斯都并不知道,对他来说,这一夜真正的盛宴其实才刚刚拉开帷幕。 奥古斯都在伊丽莎白的帮助下走出庄园后。一直等待在那里的老管家便第一时间迎了过来,然后扶着奥古斯都走上马车,取出紫鸢尾豪华大马车上常备的绷带为奥古斯都包扎伤口时,即便奥古斯都腹部的伤口堪称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可老管家的手指始终稳健而平静,甚至就连他的表情也都没有丝毫变化,但这当然不是漠视,只是他很清楚他的大人既然受伤,便肯定有受伤的必要,凭奥古斯都一人之力,正面战胜帝都年轻一代力量道路上的佼佼者,可绝对不是一件谁都能试着去完成的惊艳壮举,尤其重要的是,这个伤口更意味着,整个克拉克家族的第二代都被奥古斯都踩在了脚下。 马车离开庄园。 靠在车厢上,终于能够彻底放松下来的奥古斯都轻轻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格外苍白,由于失血过多,导致他整个人看起来也十分萎靡,不过尽管如此,稍微休息了下,他还是睁开眼睛向身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伊丽莎白努力笑了笑,迎着后者完全掩饰不住的担忧,他虚弱笑道:“不用担心,只是看起来可怕,其实不过是皮外伤,我刻意避开了内脏,加上大剑也没有刺穿我的腹部,算不上严重,修养几天等伤口愈合,也就没有问题了。” 伊丽莎白还是沉默没有说话。 她小脸苍白,紧紧咬着她的嘴唇,眼睛一直都放在奥古斯都的伤口处。 然后她突然开口,低声道:“奥古斯都,我们回去吧,否则我担心我们会在这里迷路。” 奥古斯都愣了下。 很轻易便能够体会到伊丽莎白这时所遭遇的巨大担忧与压力,他毫不犹豫,笑道:“好,我们这就准备回去。” 车厢里出现一阵沉默,伊丽莎白当然很清楚有些话她不能说,起码在这个时候她不能说,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奥古斯都的伤口,她便根本无法控制她的情绪,她很难过,那种想为奥古斯都分担一些沉重压力,但又根本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几乎让她窒息,这很可怕,哪怕当初他们的父亲一夜死亡,奥古斯都又沉睡不醒,阿尔弗雷德的一切只能由她独自抗在肩头时,都没有这个时候要让她感觉更绝望,更可怕。 她悄然伸手抚摸奥古斯都的伤口。 然后将小脑袋枕在奥古斯都的腿上,突然感觉眼前只有黑暗。 马车缓慢前行,走过南郊的庄园,驶向帝都布克鲁商业区,这辆华丽的紫鸢尾大马车在清冷的月色下孤单行走在黑暗之中。 骤然。 马车毫无征兆的渐渐放缓速度,最终停在靠近商业区石头城的一条街道上。 奥古斯都第一时间皱眉,正在猜测是不是庄园里那帮家伙派人追了过来,老管家已经掀开帘子,向他回禀道:“有人一路跟随,从皇家庄园一路跟到这里,看情况,似乎是要在这条路上进行一场不成气候的伏击。”随后缓缓摸出一双洁白的手套,老弗农又道:“我去解决这个麻烦,很快回来。” 奥古斯都没有阻止。 凭老弗农目前的实力,只要不是帝都那些大人物亲自动手,没有人阻挡得了老弗农的脚步,关键是这些人究竟是谁?是庄园里那帮不死心的家伙暗中派来的?还是因为猛犸轮盘而试图伏击他得到利益的?又或者是一些他看不到,也不知道的敌人? 他有些头疼,第一次感觉在帝都这个陌生的地方,他能够控制的实在太少。 老弗农很快消失在黑暗中,人类乌拉诺的境界,剑圣的实力,一旦全力提升他的速度,目前的奥古斯都根本不可能捕捉到老弗农的背影。 相信如老弗农所说,他也一定会很快回来。 用眼神和微笑安慰了下身旁的伊丽莎白,奥古斯都便重新靠回了车厢,但他不过刚刚靠在车厢上,他便骤然又坐了起来,神情瞬间紧张,动作的剧烈牵引伤口,也让他的冷汗一下子便出现在了他的额头;然而他浑然不觉,甚至没顾得上理会伊丽莎白的紧张,他直接便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望向了街道尽头的黑暗。 没有风,深夜的帝都寂静的可怕。 眯着眼睛四下打量几眼,奥古斯都刚怀疑是不是他的错觉,一支夜空中格外刺眼的明亮箭矢突然出现,陡然向他袭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捂着伤口的奥古斯都顿时便翻滚下了马车,狼狈在地上滚了两圈,那只利箭穿过他之前停留的位置,直接钉在街道上的青石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撞击声,青石地板也瞬间炸裂,充分体现那支利箭上格外强大的斗气力量。 果然是调虎离山。 没等第二支利箭出现,很清楚他才是目标的奥古斯都向着同样探出了脑袋的伊丽莎白吼道:“回去,原路返回,不要管我!” 话音刚落,第二支利箭便破空而来。 强大的力量甚至也撕裂空气。 奥古斯都只能再次闪避。 刚刚包扎起来的伤口也重新裂开,鲜血也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街道上的青石地板上。 于是前后两支利箭所取的方位与角度,再加上根本看不到敌人,奥古斯都便只能迅速选择躲避,尽量将敌人引开,为伊丽莎白创造离开的时间。 然而,仿佛是被吓到了,那辆华丽的紫鸢尾大马车就停在街道中央,一动不动。 夜色中,它安静而渺小。 第一百四十九章天亮了 原来活着真的要比死去更可怕。 奥古斯都眼下情况便是如此,想死很简单,甚至不需要其他动作,只要停下他的脚步,或者是等利箭穿透他的心脏,或者是更干脆的等他的鲜血流尽,他很快便会迎接死神的降临;但想活可就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了,他首先得摆脱弓箭骑士的死死纠缠,然后得迅速找到一块安静的地方调养他的伤势,起码遏制他遍体鳞伤的身躯继续流出鲜血——但问题是,能摆脱吗?偌大的帝都会有这么一块安静的地方给他吗?真没有,就连奥古斯都也很清楚这两个条件任何一个他都不能指望,用捷琳娜女王的话来说,他这个时候也真的是还不如死了算了,那样兴许才是他最大的解脱。 可奥古斯都不想死。 不是怕,关键是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挣扎出荒原的死亡泥潭,成功站稳并且经营出属于他的生存空间,他怎么能够就这样死去?尤其是考虑到他两世年龄加起来起码接近50,居然会死在这帮纨绔手中,他又怎么能够甘心?再说,这里是帝都,是他陌生到连脚下街道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帝都,那死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得多凄凉?所以种种的不甘心结合起来,哪怕存活再艰难,机会再渺茫,奥古斯都也都断然不允许他就这样放弃,然后死亡。 他拼了命的往前跑,漆黑而陌生的环境,他完全没有方向。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奥古斯都是想往布克鲁商业区的主街道奔跑,按照他的设想,帝都的深夜肯定会有巡逻的卫队,那么只要撞上卫队,不管接下来他又该如何面对帝都的权势圈子,至少这个晚上他能够摆脱身后的弓箭骑士;但等他艰难出现在了商业区的主街道上,也看到了空荡荡的街道,便意识到他永远都不可能撞上巡逻卫队。因为这里毕竟是他们的主场,如果这一切都是他们安排,那他们怎么会允许出现这种低级意外?所以没有太多犹豫,只是在主街道上奔跑有200米左右的距离。他便拖着一路的鲜血再次一头扎进了另外一条小路。 有遮掩物阻挡弓箭骑士的视线,当然要比暴露在空旷环境下更安全。 他染满了鲜血的外袍被风干,然后再次被鲜血侵染。 他捂着腹部的手掌依然有鲜血不停的从指缝间滑落,然后落在地上。 这样的鲜血流失,这样极大压力下不能停歇的奔跑。纵然奥古斯都再不想死,再不甘心去死,可身体一阵阵的寒冷依旧是在清晰的提醒着他,死神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耳畔,他随时都可能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也随时都有可能迎接死亡的降临。 可他仍然死死咬着他的嘴唇,用鲜血和疼痛刺激他的意识,让他清醒,让他能够继续奔跑。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偏执。 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与死亡对抗的所谓乐趣。 于是漆黑冰冷的街道。就像醉汉,浑身是血的奥古斯都跌跌撞撞仓皇奔跑的身影便就格外凄惨。 这种凄惨落在身后黑暗中的弓箭骑士眼中,弓箭骑士的眼神便再也无法平静漠然。 …… 弥赛亚从没有遇到过这样顽强,或者是堕落的如此彻底的异端。 她从教务院来到异端裁决所整整2年了,2年来,始终以守夜者身份战斗在制裁黑暗的最前线,弥赛亚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黑暗异端,像来自南部丛林试图在帝都进行阴谋刺杀的红手套组织成员,像人类世界中出卖灵魂换取肮脏力量的黑魔法师,甚至从北境潜伏过来的萨满巫妖。她都亲身遭遇并且收割过他们肮脏的灵魂;这其中,肯定会有许多异端会畏惧制裁,想要逃离主的审判,他们有的会通过一系列伪装潜藏想要逃离她的视线。也有的会拼命逃亡试图寻找完全不可能的生机,总之在弥赛亚追剿异端的生涯中,除非绝路,会坦然等待审判的异端也确实罕见,所以眼下这个异端会逃,她真的不意外。但让她不得不意外的是,他都已经这样了,他为什么还要逃?对于目前的他来说,继续逃和停下脚步难道还有区别吗? 反正不都是要死了? 弥赛亚甚至也能从他踉跄的脚步判断出来,即便她放下手中弓箭,只是这样跟着他,看着他,他也必将会因鲜血流尽而死亡。 那他为什么还是不愿停下他的脚步,接受主的审判? 难道他的灵魂已经被黑暗彻底笼罩再没有任何一片洁净之地吗? 弥赛亚想不通,也很困惑,但既然早就把灵魂献给了主,也从小便拥有着对光明最坚定的信仰,这点困惑便自然也不会成为阻挡她制裁黑暗的障碍。 她悄然叹息。 夜幕中再次拉紧弓弦,她呢喃道:“死亡,同样是主最宽容的救赎。” 利箭猛然射出,直指她视野内年轻男人的背心,她知道,他的鲜血终究失去太多了,他的反应也不可避免的更迟钝了,凭他目前的体力与反应,他将再不可能避开这一箭,接下来等待着他的只能是主对他灵魂的审判——愿他肮脏的灵魂得以安息。 她收回弓箭,觉得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然而。 就在弥赛亚打算转身离开,再不去看那顽强到连她也惊讶的异端一眼时,一幕诡异的场景陡然上演。 原本脚步踉跄,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躲过她这一箭的异端,在利箭眼看就要刺入他心脏的瞬间,他原本迟钝的反应,踉跄的脚步陡然便敏锐了起来,速度快到弥赛亚几乎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利箭只是擦着那个异端的手臂,直接射入地面的青石板上,发出猛烈的轰鸣声音。 竟然完全避开了? 弥赛亚瞠目结舌。 解释不了这个现象,她只能抿起嘴唇,死死盯着那个异端的背影,她完全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不过,还好她牢固的信仰让她拥有足够坚韧的意志,很快反应过来的弥赛亚迅速便再次拿起手中的弓箭,又一次拉紧了弓弦。 这一次,她的全部注意力便集中在了她的利箭之上。 闪烁着寒芒的利箭脱离弓弦,划出一道森然的轨迹,向着那个异端的心脏猛然而去,弥赛亚清清楚楚的捕捉到,就在利箭几乎贴到了他的背心之时,原本速度与反应在她眼中都可以用缓慢来形容的他,像是突兀感受到了危险,千钧一发的关头,他的速度成倍叠加,以一种快到诡异的动作侧身,然后利箭便只能紧紧贴着他腋下外袍向着黑暗而去,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实质性伤害。 弥赛亚直接震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当她想起最开始的时候,她的利箭每次都能为他带去伤害,让他流血,她便更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他鲜血越流越多,速度也越来越慢,却反而能够越来越彻底的避开她的利箭,甚至直到如今她的利箭几乎已经对他再造不成任何威胁? 她猛然便眯紧了眼睛。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类所能做到的事情! 难怪她接到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扼杀这个来自荒原的黑暗异端,他也果然是最无法解释的头号异端! …… 人类往往如此,总是习惯妖魔化自己的敌人,尤其是当这个敌人是强大到无人能够战胜的同类,他们就喜欢把他当作最大的异端。 而这些,拼命逃亡中的奥古斯都则丝毫不知。 这并不奇怪,因为他的鲜血和生命终究是在不停的流失,因为他的脚步越发沉重,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便当然不可能感觉得到他磅礴灵魂力量的疯狂转化。 阿尔伯特曾经说过,真正的骑士便是通过一切压力迫使他们的灵魂力量转化成肉体力量,在这个转化过程中,压力一直都是相当重要的一个环节,当初引领奥古斯都走上骑士道路的时候,他将奥古斯都丢在阿尔弗雷德最终山的峭壁上,说是没有任何压力与挑战能够跟挑战死亡的极限相提并论,所以那个时候的奥古斯都在死亡的阴影下,能够顺利站立起来,然后走上骑士的道路——那么,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的死亡威胁又怎么可能逊色于那时的死亡威胁?要知道,奥古斯都几乎已经一脚踏在了棺材里,死神也根本就出现在了他的耳畔,他的磅礴灵魂力量又怎么可能不去支撑他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命悬一线终于彻底激发了奥古斯都所有的灵魂力量,并且更可怕的是,哪怕阿尔伯特在骑士的道路上走了很久,也走了很远,可他这一生都不可能遇到过灵魂力量如此迅速转化的情况,因为他从不曾像奥古斯都一样面临过类似眼下这种情况的绝境,真正的死亡。 所以奥古斯都的鲜血的确是在不停流失,但他的力量却也在他的狂奔中直线成长。 这种进化速度,绝对超出人类在力量领域内强大的一切范畴。 唯一有点遗憾的,怕就是奥古斯都完全没能感觉到他的强大过程。 他依旧疲于奔命,依旧艰难奔跑,穿过帝都的一条条小路,艰难寻找着生存的希望,一直到感受到朝阳洒在了地上,也洒在了他的脸上,他才在奔跑中艰难微微抬起了他满是鲜血的脸孔,露出他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在朝阳下。 天亮了。 …… …… 第一百五十章他的世界 没想到清晨的阳光竟然也能如此刺眼。 可能是失去了太多鲜血的冰冷身躯终于感觉到了温暖,也可能是潜伏在黑暗中的弓箭骑士也惧怕阳光,如他所料般在天亮后只能放弃追杀,奥古斯都在感受着朝阳刺眼的同时,更多的也还是产生出爬出地狱的巨大幸福感,尤其是等他脚步踉跄的又奔跑了一段距离,确定身后的弓箭骑士似乎真的消失了,幸福感便就逐渐变成安全感,一夜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奥古斯都脚步也就不可避免的放缓了下来,他一边继续寻找着真正安全的地方,一边也开始审视他的伤势。 这一看,奥古斯都顿时便泛起相当复杂的苦笑与咒骂。 全身上下早已遍体鳞伤,腹部的伤口再次崩裂几乎完全染红整条纱布也就不说了,他的手臂他的背上,包括他的腿部,到处都是黑色的血迹,哪里还有一块完整的地方?这简直让奥古斯都感到晕眩,他居然能够带着这样的伤势奔跑那么多街区,一直坚持到天亮?这种情况下,他竟然没因鲜血流失太多而直接死亡? 他苦笑,精神一阵松懈,剧烈的疼痛便犹如潮水般狂涌而来,那种疼痛怕是用千刀万剐来形容都毫不过分,并且这个时候无论奥古斯都再如何努力回想他是如何熬过的那一夜,他都发现他完全找不到半点关于昨夜的记忆,感觉就像不久前他始终处于意识模糊的梦游状态,他的一切行为全部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死亡果然是激发了他的最大潜力。 但这种程度的爆发当然也有与之对应的后遗症,身上的伤口与疼痛阵阵来袭,几乎让奥古斯都窒息,奥古斯都觉得他太阳穴两侧的血管甚至就要爆裂! 连他都惊叹他竟然还能站立。 可同时,他也知道他必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进行调整,否则恐怕只是疼痛都能让他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他艰难打量周围环境,试图确定他目前的位置,可刚一抬眼,便骤然发现他所处环境有些熟悉。肮脏的街道,凌乱的房屋,一幢幢污迹斑斑建筑前胡乱搭起来的黑色帐篷,再加上奥古斯都往前行走时。路上穿着破烂的行人望向他时畏惧而明显躲闪的眼神,难道他居然不知不觉中回到了荒原? 当然不可能。 奥古斯都很快抛弃脑中杂乱念头,便也意识到他仓皇逃窜了一夜竟然从布克鲁商业区来到了耶盾平民区,也就是帝都最贫贱最见不得阳光,被称为‘帝都下水道’的混乱地带。这让他一瞬间感觉困惑,不过,当他发现这个地区最显著的特点便是建筑杂乱,简易帐篷也到处都是,再联系到昨夜在弓箭骑士的追杀下,他始终是在寻找掩体众多,能够扰乱弓箭骑士视线的区域,他便最终还是明白了他为何会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选择往这个方向奔跑。 看来直觉与本能有的时候还是比较可靠的。 可问题是,这个地方安全是相对安全,可要找到一块干净、不会让他伤口感染的地方怕是不太可能吧? 奥古斯都一手撑在街道两旁肮脏的墙壁上。拖着沉重伤势艰难前行,也死死咬牙遏制着他的伤痛,皱眉寻找着适合他休整的环境。 但很快,他便不用寻找了。 因为一支奥古斯都断然不会陌生的利箭携强大力量骤然出现,撕裂了空气,也穿过空间,瞬间便出现在了奥古斯都正面前;并且即便奥古斯都反应足够迅速,也让利箭再次紧贴着他的脸颊射空,直接射在了墙壁上,可利箭穿透墙壁。悍然在墙壁上炸出一个圆洞所产生的巨大爆炸力,依然是让碎石块飞溅到了奥古斯都身上;那种疼痛再加上之前的伤痛,顿时便让奥古斯都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几乎晕厥。 真是阴魂不散啊。 周围路人惊恐后猛然爆发的尖叫声迅速弥漫整个街道。 清醒过来的奥古斯都大口喘息。依旧是一手撑着墙壁,弓着身子,却似乎并没有再次迅速逃跑的打算。 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绝望?可能都有,但实际上也都没有,只是奥古斯都很清楚他不可能再继续奔跑了,他的伤势也决定了一旦他再有任何剧烈运动。他必将因鲜血枯竭而死亡;他终究奔跑了整整一夜,哪怕在死亡的压迫下,他的潜能再如何爆发,可那也到底不可能让他伤势恢复,所以既然已经走到了绝路,再不甘心他都只能迎接死亡,奥古斯都便当然不会再进行无谓的挣扎,他也断然不允许他在逃亡中死亡。 他得正面面对他的敌人去死。 他干脆放弃了让墙壁支撑他的残躯,直接坐倒在了地上,他大口喘息,环视周围,向着看不到的敌人,他狰狞笑道:“好玩吗?” 是的,是这个问题,因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奥古斯都依然认为潜藏在黑暗中的弓箭骑士是在进行猫戏老鼠的游戏,不然为何整整一夜,强大的弓箭骑士都没有杀死他?就算作为弓箭骑士,他的箭术再如何惨不忍睹,可面对伤势如此惨重的他,哪怕是进行弓箭骑士不太擅长的正面交手,都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他吧?所以其实奥古斯都这时还并不知道,弓箭骑士并不是不想杀死他,也不是进行无聊的所谓游戏,而是真的杀不死他。 没人说话。 奥古斯都有些艰难的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弓箭骑士的懦弱,也似乎是在自嘲他最终还是没有反抗的机会。 喘息愈发微弱。 鲜血的不停流失终于让奥古斯都的体力更加虚弱。 他甚至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肮脏的街道上,明媚的阳光下,靠着墙壁衣衫褴褛,浑身鲜血的奥古斯都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骤然睁开他的双眼,他便一眼看到一支阳光下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利箭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眉间;接着,等奥古斯都顺着握着弓箭的手往上看去,他便终于看到了追杀他整整一夜的弓箭骑士——是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个神情漠然,但容颜格外漂亮的女人,她穿着淡蓝色明亮铠甲,玫瑰色的秀发很长。甚至一直拖到了她的腰间,她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阳光下,她俯视着他,犹如执行光明的女神。 但这些统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铠甲胸前不停摇晃的项链瞬间便刺到了奥古斯都的眼睛。 一枚银色十字架悬空摇曳。 奥古斯都几乎是下意识的皱眉脱口道:“教廷的人?” 女人。便就是弓箭骑士弥赛亚神情不变,握着的弓箭已经拉开了弓弦,她的手指格外稳定,既然被誉为异端裁决所唯一的一名骑士,弥赛亚便当然具备骑士一切的良好品质,所以她也不会介意在收割这个肮脏异端的灵魂之前进行骑士的通报,她冷然道:“异端裁决所,弥赛亚。” 奥古斯都顿时愕然。 整整一夜他都以为追杀他的骑士必然来自那群想要他死的纨绔,或者在猛犸轮盘下了重注的贵族赌徒,可哪能想到居然是教廷的异端裁决所想要他的生命?他一时间想不通原因。并且由于他马上就要死了,又不想带着疑惑去死,他便顺口问道:“为什么?” 利箭距离他的眉心只有一指之距。 弥赛亚面无表情道:“你出卖灵魂所换取到的力量让你的灵魂已经再没有洁净,你要接受主的审判。” 出卖灵魂所换取到的力量? 奥古斯都疑惑后很快便想到了他的魔法,他心中微沉,也确实,自从来到帝都,虽说他并没有刻意暴露他所掌握的魔法力量,但同样他也没有刻意隐瞒,不管是克拉克家族的约克少爷。还是与乔治—克拉克战斗的过程中,他都使用了这种力量,便自然也有暴露的可能,可有一点他想不通。为什么异端裁决所针对他有所行动之前完全没有半点迹象,他也根本没有丝毫察觉?难道真的只是异端裁决所突然的行动?可如果是突然行动,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推波助澜? 他习惯性眯起了眼睛。 事实上当初捷琳娜女王赋予他这个魔法力量的时候便曾经说过,一旦他的魔法力量暴露在人类的世界,他便很有可能被教廷认定为掌握黑魔法的异端,然后接受教廷的裁决。可裁决终究得有个过程不是?再加上判断他的魔法是否属于黑魔法,又怎么可能仅仅是几句话的事情? 除非是有人不想审判直接裁决。 想到这里,奥古斯都便充分能够肯定这一切必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遗憾的是,他再没有机会去知道究竟是谁能拥有影响教廷异端裁决所的能力了。 他靠着墙壁似乎完全放弃了抵抗,冷笑道:“主要审判,我没有意见,但你凭什么裁决?” 弥赛亚沉默。 一夜的追杀,她当然知道死亡对眼前的年轻男人根本造不成威胁,所以她便不会意外他依旧维持的平静。 她漠然道:“主坐在审判的位上,以眼目驱散诸恶。” 眼目。 提到了眼目,弥赛亚便望向了年轻的男人的眼睛。 眼目。 提到了眼目,奥古斯都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目便突然变了颜色。 漆黑而幽暗。 然后,神迹上演。 当弥赛亚终于摆脱让她心悸的诡异眸子再次清醒,她便陡然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她真实的世界,在她所处环境中,一片幽暗,天与地之间空旷没有任何建筑,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她脚下,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沼泽,她身边,只有腐朽而腐烂的杂草,并且更可怕的是,她的手中也没有了她的弓和箭。 她赤手站在空旷的世界里,而她对面,则是她追杀了整整一夜的年轻男人。 但跟追杀了整整一夜的他所不同的是,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这是他的世界。 在他的世界,他便是绝对的王。 …… …… 第一百五十一章守夜者,政客 不提弥赛亚,便连奥古斯都也先是茫然继而震撼,这的确是属于他的魔法攻击,但从他掌握这个独特的精神力攻击魔法起,他便一直是将这个魔法理解为战斗的一种辅助手段,最大的作用就是出其不意瞬间干扰敌人的意念,从而让他获取最终的胜利,可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一个独立的位面独立的领域?并且非但让敌人陷入他的意念空间,连他自己都出现在了他所创造出来的世界?这种情况从来没遇到过啊,奥古斯都一时间很难理解。 不过很快,他便终于还是想起了赋予他这个魔法的捷琳娜女王当时给他讲述的‘意念干涉’。 “纯精神力攻击魔法从来都相当罕见,罕见便意味强大,只要想想战斗中你能干扰敌人的意志,就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力量了,尤其是你还拥有骑士的强悍杀伤力,想想看吧,将你的敌人拖到你的世界中来战斗,那对于你的敌人来说一定是个永恒的梦魇,因为在你的世界,你便是你绝对的王。” 想到这点,奥古斯都一阵愕然,难道他从来都是辅助作用的‘意念干涉’居然在这个时候进化了?可联系到捷琳娜女王还说过,由于‘意念干涉’根本便是纯粹的精神力攻击魔法,想要进化,便首先需要奥古斯都的精神力进化,再考虑到精神力的进化只能来源于他磅礴灵魂力量的转化,那是否便也可以理解为他的肉体力量同样取得了相当程度的进化?要知道,萨满女王捷琳娜还说过,只有他在骑士道路越走越远,他的‘意念干涉’才能同步强大。 他下意识便紧握了他的拳。 彻底没有了伤势,在这个完全属于他的世界里,奥古斯都顿时便感觉一股强横力量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的心中,他也完全能够肯定,如果说离开荒原时,他已经走出了‘觉醒骑士’的范畴。踏入‘规则骑士’的领域,那么现在,用阿尔伯特的话来说,他便至少拥有着‘领域骑士’的力量。这种力量有多强大,最直观的描述便是,‘觉醒骑士’等同于5级的斗气力量,而领域骑士便绝对能够抗衡7级的斗气力量。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可能并不存在的空气。 一夜之间,力量直接跨越一个等级。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好到奥古斯都甚至也相信,他已经是这个世界的王。 唯一的王。 …… 与此同时,就在奥古斯都逐渐平静最终睥睨时,守夜者弥赛亚也缓缓平静下来,她确实会惊骇于突然面临的幽暗世界,但她到底有着属于她的坚定信仰,信仰牢不可破,心中便无所畏惧,再加上她也清楚她所追剿的本身就是个黑魔法掌握者。那发生再匪夷所思,再恐怖黑暗的事情其实也都可以变相的看做是正常的事情,所以遏制下一瞬间的恐惧与惊骇,弥赛亚环视周围孤寂冰冷的肮脏环境,断然道:“看来便连你的灵魂都已经彻底陷入黑暗沼泽。” 开口便是黑暗,闭口便是灵魂。 与其说是最虔诚的信徒,最尽职的守夜者,怕还不如说是被教廷洗脑了的可怜虫吧? 奥古斯都无动于衷,在这个幽暗的世界,他就站在异端裁决所这位女性守夜者身前不足5米的位置。从他这个角度除了能够看到弥赛亚不俗的容颜,蓝白铠甲下包裹着的曲线身躯外,他更多的也还能看到弥赛亚始终保持的淡漠神情,这让他赞叹。赞叹弥赛亚坚韧的意志,也赞叹异端裁决所果然如传言所说没有一个正常人类,他想了想,用守夜者习惯的腔调口吻说道:“没有令人憎恶的黑暗,生性贪婪健忘的人类就会忘记黑暗,谁敢说黑暗不是光明故意制造出来的?” 弥赛亚挑唇:“‘弥撒经’第7卷。黑暗只是光明暂时的休憩,而非永恒。” 奥古斯都完败。 不过2句话便足以让他清醒的意识到,想要通过守夜者的言语来说服这个固执的守夜者,基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很快放弃第一个思路,依旧平静,又道:“好吧,不过我不觉得这是个适合讨论光明与黑暗这个空泛大道理的最佳环境,我还是想认真的建议你仔细想想,第五法死亡缠绕里究竟有没有类似目前我使用的魔法,如果没有,你凭什么断定我属于黑暗?只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我所拥有的魔法力量吗?可要知道,不知道没见过,并不意味着那就是黑暗的,异端的,只能受到唾弃的,事实上这只能证明你的渺小。” 弥赛亚终于有了情绪变动。 是冷笑。 她看了眼脚下的黑暗沼泽,身边的腐败植被,周围的幽暗环境,没说话,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难道这还需要判断吗?如果这样的世界这样的魔法都不属于黑暗,那什么才是黑暗? 奥古斯都一阵头疼。 真是有些后悔他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早知道他拥有侵略对方意念空间,并将对方的意识带到他世界的能力,他也完全没必要像从前一样试图创造一个可怕的环境来震慑他的敌人嘛,大可以创造出来一个光明而美好的世界啊,甚至如果有必要,他还可以给他折腾出一对雪白的翅膀不是? “放弃你无谓的挣扎吧,接受主的裁决是你唯一的选择。” 弥赛亚坚决而毫不迟疑的论断直接断绝奥古斯都一切不想动手的打算。 他皱眉,在这个完全没有空气流动的孤寂世界中,看着对面的守夜者,他道:“不可能,起码现在不可能。” “你不是个愚蠢的人,便应该看得出来,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守夜者追剿黑魔法师的行动,毕竟像我所掌握的这种魔法力量,按照教廷异端裁决所正常的流程来说,起码得先确定我所掌握的魔法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该不该被判定为黑魔法师,是不是你们所谓的异端,然后有了结论才会做出最终裁决;所以我完全可以断定,你得到的命令肯定只是单纯的杀死我——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是这样直接的一个命令?这意味着,我是不是异端,我所拥有的魔法力量是不是黑魔法,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给你这个命令的人根本只是想让我死。” “我知道。” 突然打断奥古斯都的话,弥赛亚给了奥古斯都一个让他意外的答案,然后迎着他的困惑,也没等他愤怒去问为何既然知道,还要这样不死不休的纠缠他,弥赛亚紧接着又道:“但问题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给你机会申诉,让你接受审判,无论结果如何,对我来说只是完成一件任务;而同样的,执行命令杀死你,也还是完成一件任务,那两者相比,当然是前者麻烦,后者更简单快捷,我为何要给我自己找麻烦,给你寻找让你摆脱异端身份的机会?” 奥古斯都顿时呆滞,随即恼怒道:“可你不是崇尚光明,对主拥有最虔诚的信仰吗?难道你不知道你是在草菅人命,冤枉一个很可能无辜的人?” “我的确拥有最虔诚的信仰,但我的信仰也绝不盲目。” 哪里还像是个执行光明的虔诚信徒。 这根本就是个最老牌的政客嘴脸啊。 奥古斯都崩溃很长时间才咬牙切齿道:“你可真不像是个象征光明与正义的女神啊。” “我从来也没有说过我是。” 弥赛亚的漠然神情跟她略显俏皮的话简直构成两个极端,她道:“你可能并不知道,我以守夜者身份来异端裁决所之前,是在教务院工作。” 教务院,大抵就是教廷的政客集中地了。 怪不得她能拥有如此冷血简洁的逻辑。 奥古斯都深吸了口气,终于意识到他没必要跟这个说是骑士,倒不如说是政客更恰当的女性守夜者进行太多废话了,他也根本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利益前提的基础上说服这个守夜者放弃她的任务,尤其是奥古斯都也确实从弥赛亚的话中听得出,眼下的这个任务,她似乎很着急去完成,尽管他并不知道原因。 场面貌似有些奇怪。 但实际上他们之所以会在这个虚构的幽暗世界里进行着许多的废话,只是因为弥赛亚并不敢在这种环境中轻举妄动,而至于奥古斯都,也同样不敢贸然动手,这倒不是因为他顾忌弥赛亚的实力,也担心弥赛亚的强大会摧毁他创造出来的世界,然后他的精神力会反噬;只是因为奥古斯都必须得很清楚的知道,在这个他创造出来,属于他的世界里,他确实没有任何伤势,可问题是,现实世界中他的伤势的确相当严重,那在这个创造出来的世界里动手会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里的他,便当然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 再加上他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停留一分,现实世界中的他便会多流一分鲜血,那如果能够尽快解决,或者说服这个女性守夜者,便无疑是他最安全,也最渴望的结局。 可现在,他的算盘彻底落空,他也再没有选择。 …… ……… 第一百五十二章逃亡 “那么想要你的上帝审判我的灵魂?那就麻烦你帮我带个信给他,我在人间等他。” 既然没有了选择,也彻底放弃了说服这个来自异端裁决所貌似愚昧实则冷血的女性守夜者,时间本就紧张的奥古斯都便再不会犹豫,他说出这句话,猛然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尽管理论上来说这一步幅度并不大,也不足以支撑他一步便跨越到弥赛亚身前,可实际上就在他脚步落地的同时,他的拳头已经笔直砸向了弥赛亚胸部的银亮铠甲,速度很快,快到弥赛亚几乎不敢相信这只拳头的主人就是昨夜被她一路追杀,只能仓惶逃窜的年轻男人,她也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异端的实力果然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取得了突飞猛进的成长,这让她震惊,也感觉匪夷所思,但她并没有闪避,因为她很想知道,这个虚幻的世界到底是一个真正的世界,还是只是她的一个幻觉,而如果是幻觉,那正面的碰撞应该会让她走出他的幻象吧? 当然,如果这个虚幻的世界是真的,弥赛亚同样还想知道,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他的伤势是不是真的完全消失了,他又是不是真的处于力量巅峰的状态,如果一切都成立,那就实在太可怕了,他也绝对称得上是人类世界的头号异端了。 她一步未退,同样握拳迎上奥古斯都的拳头。 两只拳头毫无缓冲余地的正面碰撞,结果便是受到了强悍力量巨大冲击的弥赛亚根本无法控制她的身形,接连倒退,并且在倒退的过程中,有鲜血已经顺着她的唇角蔓延出来,充分体现这个异端力量上的强大,肉体上的巅峰,也让弥赛亚在还没能稳定身形的时候,便陡然紧缩了瞳孔,一脸惊骇。 答案再清楚不过。 这个虚幻的世界是真的。 他的伤势在这个幽暗世界里也真的不存在了。 弥赛亚甚至感觉她的牢固世界观正在一点点的崩塌毁灭。因为哪怕在教务院接触过再多的隐秘事件,在异端裁决所遭遇过再多的黑暗异端,弥赛亚也断然不可能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异端,她确实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真的完完全全属于眼前这个异端,在这个世界里,他似乎真的拥有主宰一切的能力。 一个人,一个世界? 这不就是‘弥撒经’对上帝的描述吗? 突然产生的这个念头甚至影响到弥赛亚最坚定的信仰。 她的脸色全然惨白。 而她对面,奥古斯都则依然平静。既没有因为他的强大而欣喜,也没有因为他的压倒性优势而兴奋,只是漠然站在那里,他很好的克制了他的一切情绪,便再次踏出第二步,向着弥赛亚又一次悍然逼去。 这注定是场持续时间不会太长的战斗,一是赶时间,二是这也的确是奥古斯都头一次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去战斗,再加上弥赛亚本身就是个擅长远程攻击的弓箭骑士,正面对抗她天然处于劣势。奥古斯都没理由不相信他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 他的拳头再次出现在弥赛亚面前,还好弥赛亚一瞬间也终于清醒了过来,勉强发挥她速度上的优势,千钧一发的关头到底还是避开了这只拳头;奥古斯都并没有意外,其实昨夜追杀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弓箭骑士起码拥有6级高阶直逼7级的斗气力量,那联系到弓箭骑士的斗气力量除了赋予他们手中的弓箭外,便全部是速度敏捷属性,弥赛亚能够避开他的拳头便也正常;只是一次能避开,两次能避开。三次呢?四次呢?难道她能一直闪避?要知道,这里终究是奥古斯都所创造出来的幽暗世界,地上到处都是无尽的沼泽,她又能够避开几次。又有多大的闪避空间?更可怕的是,奥古斯都远比她要更清楚哪里有沼泽。 这就是捷琳娜女王所说的绝对主场。 于是在奥古斯都如同狂风骤雨般的强悍压制下,没过多久,弥赛亚的招架便愈发艰难,没有了弓箭,也没有了闪避的空间。作为弓箭骑士,弥赛亚也很清楚她不可能坚持太长的时间,这毕竟不是她擅长的战斗方式,这个世界也不是她所能理解的世界,这个时候她之所以能够依旧战斗,依旧漠然,不过是她从小便拥有的坚韧心志和这许多年来的坚定信仰在支撑罢了,所以当所谓心志与信仰在绝对力量前只能苍白无力,弥赛亚的处境越发困难便也顺理成章。 她步步后退,终于避无可避,一脚踩在地上腐朽的黑色植被上,她的脸色瞬间剧变。 是沼泽,她已经退到了沼泽的边缘。 面前是奥古斯都凌厉霸道的拳头,身后则是幽深没有尽头的沼泽,弥赛亚同样面临了没得选的局面,不管怎样,她这时唯一能做到的便是用尽她的力量伸出她的拳头,试着正面抵挡奥古斯都的冲锋,然后才有可能找到坚实的土壤,继续她的闪避。 可是,她抵挡得了吗? 奥古斯都平静神情下所蕴含的巨大力量轰然爆发,拳头豁然撞向她的胸膛,他断然道:“见你的上帝去吧。” 磅礴的力量哪怕距离她还有3步的距离,可弥赛亚却就是感觉到了那股力量的强大。 她只能下意识伸出她的拳头,眯起她的眼睛,等待她的最后结局。 但意外却也就在她心脏猛缩的瞬间突兀上演。 弥赛亚清晰捕捉到眼看奥古斯都的拳头就要撞上她的拳头,她也做好了在他的世界受伤甚至失去生命的最坏打算时,距离她不足1步的奥古斯都突然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就像跨越了时空之门,气势汹汹的奥古斯都就在她的眼前陡然蒸发,彻底消失在了这个幽暗世界,没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可这怎么可能只是一场噩梦? 弥赛亚很长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然后她茫然垂下拳头,环视四周,发觉她能看到的只有幽暗只有腐败的黑色植被,确实再看不到了那个异端的影子,她艰难皱眉。 空荡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世界,真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并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如果说有着坚定信仰的弥赛亚并不会太惧怕黑暗的话,那最可怕的就是,她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个幽暗世界。 …… 真的像是一场梦。 奥古斯都艰难挪动他满是伤口与鲜血的身躯,小心翼翼避开依然停留在他眉间的那支利箭,他看着神情定格,仿佛失去了灵魂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守夜者弥赛亚,艰难脱离了那支利箭的威胁,他坐在一侧大口喘息——这种感觉很复杂,似乎弥赛亚只是一座不会动的雕像,可偏偏奥古斯都又很清楚她只是迷失在了他的意识空间,暂时失去了自主能力,尤其是当奥古斯都想起他在那个黑暗世界里的强大,再感受着这时遍体鳞伤的疼痛,他就更是一阵苦笑。 两个世界,两种截然相反的处境,实在是让奥古斯都不得不感慨,这可实在是个容易让人精神分裂的晦涩魔法。 他扶着墙壁艰难起身。 尽管不知道弥赛亚会在那个世界里迷失多久,可他到底还是知道,他必须得趁着这个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时间逃离她的视线了,否则他迟早还是会被这个既狂热又冷血的神经质女人直接玩死,然后看了眼最严重的腹部伤势,察觉到鲜血已经凝结成块,他深吸了口气,死死咬牙,再次勒紧了满是鲜血的那条绷带,他终于抬脚打算离开;接着,就在他与弥赛亚错身而过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犹豫了下,最终还是伸手扯下了弥赛亚悬挂在脖子上的银制十字架项链。 可能连他也说不出来他这个动作的真正意图。 他拖着蹒跚脚步往前行走。 但往哪儿走,奥古斯都真没有确切答案,他的伤势太严重了,必须得尽快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进行调养,可这片肮脏的耶盾贫民区显然不适合他调整,毕竟他前世的见识足以让他知道,一旦伤口被感染,那他将会面临怎样的结局,所以理论上说他只能往回走,最好回到石头城或者索菲娅的紫罗兰庄园,但这样一来问题又出现了,不提那帮想他死的纨绔与在猛犸轮盘上下了重注的贵族,就连教廷的异端裁决所也悍然展开了对他的行动,那他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轻易回往帝都的中心?毫不客气的说,这时的帝都对于拥有罪民与异端双重身份的他来说,根本便是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嘴的猛兽,回去,只能是死,甚至路上便会死亡。 可不走,那他争取到的让弥赛亚迷失在那个世界的时间还有什么意义? 奥古斯都真是绝望了,抬头看了眼被乌云遮挡起来的太阳,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狗娘养的上帝。” 然后他依旧往前,往前,往他完全不知道的前方艰难行走。 于是可能是他咒骂的缘故,夏季来的快去的也快的乌云迅速退散后,烈日下,他的行走便更加艰难。 最终构成他逃亡的主旋律便是烈日,虚弱,晕眩,以及鲜血。 第一百五十三章上帝之鞭 意识就要失控。 艰难行走在耶盾贫民区肮脏的街道上,奥古斯都完全没功夫去理会周围衣衫褴褛的路人对他投来或畏惧、或好奇、或躲闪的各种眼神,他这个时候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保证他的意识存在,不然在烈日的暴晒下,他也随时都可能倒在肮脏的街道上再也爬不起来。这无疑是个相当痛苦的折磨,因为这种情况下的奥古斯都只能通过疼痛来让他保持清醒,一开始,奥古斯都一直是在咬他的舌头与嘴唇来制造痛苦,可没过多久,他便发现嘴唇与舌头渐渐麻木,这种痛苦也再无法支撑他的意识,于是他只能用他最后的力量掐他的手臂制造新的疼痛,效果不能说没有,但微乎其微,奥古斯都残存的意识也让他很清楚,如果他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支撑他一路走到安全的地方,那只能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也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奥古斯都一路走到一条街道的尽头,扶着满是污痕的墙壁,他大口喘息,然后稍微恢复了点可怜的体力,他便缓缓站直了身体,死死咬着嘴唇,他用双手紧紧的去勒住他腹部的鲜红绷带,造成伤口强力挤压,在鲜血的刺激下,几乎是让人痛不欲生的疼痛终于让他再次拥有清醒的意识,这一系列动作过程中,尽管苍白的脸孔近乎扭曲,他的眉头也根本是皱在了一起,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哪怕期间他的呼吸再如何艰难,吃力。 他喘息很久,才再次抬脚行走。 用这种残忍自虐的方式换取清醒,恐怕也有他这个疯子才做得出来。 眼前越来越开阔,建筑越来越少,奥古斯都便逐渐意识到他快要走出了耶盾平民区。 往哪儿走确实没目标,但既然回不去,不能停。他便自然只能一路向前。 只是,拖着这样遍体鳞伤的身躯,他能走多久,走多远? 眼下可以自虐。但等到连自虐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兴许奥古斯都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个可怕而现实的问题。 他走出了耶盾平民区,也出现在了帝都城外,有些意外的是,城外竟然是一片荒野,跟繁华热闹的帝都简直构成两个极端。要不是清晰能够看到前边一座土坡上反常的孤伶伶矗立有一幢建筑,奥古斯都也几乎会以为这是他临死前的幻觉。 他努力看向那座占地面积不小建筑,从他这个角度来看,建筑的外观斑驳而残败,显然是在漫长岁月中经历了无数风吹雨打的侵蚀,再看建筑造型,奥古斯都突然隐隐觉得这应该是一座属于教廷的修道院。 可帝都城外怎会有这样一座残败修道院? 教廷又怎会允许这座修道院残败腐朽? 思维能力严重的退化的奥古斯都肯定找不到答案,但没过多久,他便还是决定走向那座斑驳的修道院,这倒不是他所谓的越危险的地方便越安全。奥古斯都这会儿也真没能力想的这么长远,只是他鲜血流失太多,他也太虚弱了,再加上烈日的暴晒导致他的晕眩频率越来越高,他便当然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再不找地方停下他的脚步,不要说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追上来的守夜者,单单就是天空的烈日,便就足以让他彻底的失去生命。 他艰难爬上土坡,刚出现在修道院门前便直接摔倒在地。然后几乎是一路爬到修道院那扇破旧的门木前,就在他努力伸手试图敲门时,他突然瞥到门旁的那块石碑,石碑上雕刻着的4个模糊大字也直接映入他的眼帘。 “上帝之鞭。” 奥古斯都当然不知道这4个字究竟有着怎样的意思。但就是这4个字让他突兀苦笑,很荒谬的突然就产生了一个滑稽念头,似乎无论人类再如何挣扎,也都挣扎不出上帝的手掌。 他重新看向木门,接着伸手。 可没等他敲门,门却突然开了。 一个穿着蓝色华丽盛装。跟这个破败修道院格格不入的女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的视野。 奥古斯都愕然仰头,看到女人的脸,他猛然便眯起了眼睛。 他认识她。 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去想这个问题,实在虚弱到了极限的奥古斯都顿时眼前一阵黑暗,再也无法睁开他的眼睛。 …… 就在奥古斯都昏迷之前。 终于离开了那个幽暗孤寂世界的弥赛亚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耶盾贫民区,她依旧站在那里,眼睛看着地面他逃离时所留下的鲜血痕迹,心中却是疑惑想着一系列问题,她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在他的世界,他占据绝对优势,也完全能够重伤甚至杀死她的情况下,他反而放弃了动手?再就是关于她的十字项链,弥赛亚清醒过来后当然能够很快察觉到她脖子上的项链被他摘走了,这意味着什么?根本便是意味着那个时候的他完全有能力摘走她的头颅,而非项链那么简单,可他为什么还是放弃?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争取逃离的时间,或者急着逃离?这当然不可能,毕竟杀了她同样也能离开。 可他为何接连放弃? 仁慈? 还是担心她的死会让异端裁决所更加的不会放过他? 对那个异端大致还算有些了解的弥赛亚觉得这两个都不是原因,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冷血的人,他本身就是一个疯子,他怎么可能仁慈,怎么可能会在临死前还产生那样的顾虑? 弥赛亚想不通,也完全找不到答案,最终便意识到,想知道答案,只能让他自己说出来。 她收回弓箭,循着地上血迹,她继续追寻他的脚步。 当然不是为了她想要的答案,并且如果说之前对他不死不休,纯粹是为了任务,那么这时更加坚定的要找到他,便完全是为了他拿走的十字项链。 项链很重要,甚至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 她无论如何都必须得找到他。 …… 同样也必须得找到他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位于帝都东边的斯坦福区是最近几年来帝都新兴的一片繁华地区,这里聚集着帝都起码台面上拿得出手的大大小小的新兴贵族,跟老牌贵族居住的卓洛区最大的区别是,斯坦福区的建筑规划实在要比卓洛区更华丽更壮观,这可能是因为某种身份与权势上的相对弱势,导致斯坦福区的大人物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彰显他们的重要性,也可能是试图采取另类的方式向卓洛老牌贵族区证明他们的存在,总之不管怎样,没有人能够否定斯坦福区近年来的崛起兆头,也没有人敢破坏这里所体现出来的权势与威严,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斯坦福区各家族的荣辱兴衰,本身就象征着帝国内部的权利交替,属于这里的,要么是帝国当红显贵,要么就是即将踏上帝国舞台中央的递补权贵,其他人,断然没资格踏上斯坦福的土地。 可今天,斯坦福却迎来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少女,一个老人,没有马车随行,就这样徒步踏入斯坦福的土壤。 他们明显有着确切的目的地,出现在斯坦福区的街道,一路前行,他们最终便直接出现在亚特兰特子爵的府邸门前,敲门,恰好是亚特兰特子爵府的管家开门,走在前面的少女矜持拎裙,然后含蓄表明来意,是来寻找亚特兰特子爵的继承人,托蒂少爷的。 管家疑惑,但很快挂上职业性微笑,虽说不认识也没见过少女,但有这样一位漂亮优雅的小姐主动寻找他的少爷,那想必也是一件值得他少爷开心的事情,有什么理由阻止这样一位漂亮的小姐呢? 他一面让仆人去通知他的少爷,一面微笑将客人引入亚特兰特子爵的府邸。 走到子爵府正厅门前,身材臃肿的托蒂少爷已经迎了出来。 他的鼻子依然可笑的红肿着,衬托着他的肥脸,实在滑稽,但这并不影响托蒂少爷的灿烂微笑,尤其是看到少女的美丽容颜,他的微笑便更加明媚了,几步迎了上来,在距离美丽小姐只剩下不到10步的距离时,托蒂突然感觉少女貌似是有些眼熟,随后纳闷想了想,猛然便停下脚步,伸手指着少女,他微笑没有了,眼睛睁大了,一脸的惊恐与愤怒,他结巴道,你不就是前天晚上宴会中一直站在索菲娅殿下身旁的那个她吗?是从荒原来的那个罪民的妹妹? 少女依然平静,良好的修养让她不会介意托蒂少爷的失礼,她优雅拎裙,坦然道,是的。 然后她道:“我是来寻找我的哥哥奥古斯都的,请问,离开晚宴后您有看到他吗?” 托蒂少爷兴奋了,差点没跳起来,红肿鼻子时时刻刻传来的疼痛酸涩感本身就是他这2天最大的煎熬,一直想报仇但又不敢,现在好了,那个该死罪民的妹妹居然敢找上门来?还是不知死活的只带了一个老人过来?这要是再让他们轻松离开,那托蒂少爷以后还怎么在帝都混下去? “拿下他们,杀了老的,留下那个女人!” 就连兴奋中的托蒂少爷都得意他居然在这种亢奋情绪下还能保持清醒头脑。 他甚至已经看到即将在大床上进行的毫不留情的残忍复仇。 那必须得是要多残忍就有多残忍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我是来寻找奥古斯都的 管家很快做出反应,虽说摸不着头脑,也搞不清楚他少爷从微笑到愤怒再到亢奋这一连串的情绪变化,但他到底只是亚特兰特府邸的管家,他只需要一丝不苟执行他少爷的命令便就是了,所以第一时间摆正位置,他直接便站到少女与老人的身前,同样不觉得他少爷的要求有什么难度,毕竟眼前这位美丽柔弱的小姐就不说了,至于那个压根儿没什么存在感的老人,就算再难对付又能难到什么地步?不要忘了,这里终究是亚特兰特的府邸,他跨前一步,竟然看到那个老人动作迟缓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双白手套戴在了手上,这让他感觉好笑,哪来的奇葩啊,难道他以为这是可笑的骑士决斗吗。 他猛然握拳。 但也只能做出这个动作了,因为完全没给他做出下一个动作的时间与机会,一道灰影以一种人类眼睛很难清晰捕捉的速度猛然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紧接着,就在亚特兰特的管家愕然终于意识到了可怕而恐惧时,那双戴着洁白手套的干枯手掌已经扼上了他的咽喉,他的生命气息也顿时溃散。 “咔嚓。” 清脆,绝不动听的声音没有任何迟疑的响彻亚特兰特子爵府邸。 不提缓缓软倒的管家,就连对面的胖子托蒂少爷都依然维持着他一脸亢奋的期待,根本没能反应过来;一直到他听到那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也看到他的管家就这样死了,他的神情才一下子定格在了他的肥脸上,肌肉抽搐,唇角仍挂着狰狞的冷笑,那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然后等他终于清醒,他第一反应便是连连倒退,可能是太恐惧,居然左脚绊倒右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脸色发白,冷汗直流,像极了受到惊吓还无处可逃的兔子。十分可怜。 还好他府里的几名剑士及时赶到。 就像抓到了最后的稻草,托蒂少爷歇斯底里道:“杀了他,杀了他!” 显然,他对老人的可怕程度还是不够了解。 几名出现在院中也很快守卫在他们少爷身旁的剑士甚至都没机会抽出他们各自的大剑,那道灰色人影便再次闪动。只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洁白,几声清脆的‘咔嚓’声很快弥漫全场,最终等到灰色人影静止下来,4名剑士这才依次软倒在地,同样是没有还手的余地,更没有主动进攻的机会,就这样悄然死亡。 人类乌拉诺的境界,剑圣的实力,到底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时再看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老人,坐在地上的托蒂少爷便完全是大脑一片空白。 哪里还能被称为人类。这根本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老人平静摘下已经肮脏的洁白手套,随手丢在地上的尸体上,他缓慢前行一步。 这一步便也终于让托蒂少爷清醒了几分,他两手撑在地上下意识接连倒退,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眼泪或者鼻涕,他胡乱颤抖着摸了一把他的肥脸,语无伦次最后挣扎道:“你要做什么?这里是亚特兰特的府邸,难道你要在这里杀死我吗?” 贵族? 在死亡的面前,贵族是什么东西?能让人远离死亡吗? 似乎是被托蒂少爷苍白的威胁所震慑,老人停下了他的脚步。倒是从头到尾都漠然旁观这一幕的少女往前走了几步,她出现在托蒂身前,俯视着这个可怜而滑稽的胖子,依旧是平静柔和的口吻。她道:“我是来寻找我的哥哥奥古斯都的,请问,你有见过他吗?” 托蒂少爷一下子便又愣住了。 眼泪与鼻涕拖在那里,彻底痴呆。 太诡异了啊。 血淋淋的场景,柔和而平静的口吻,得有多冲突多矛盾? 然后可能是他的没有反应让少女不太开心。她微微皱了皱她好看的眉,再次问道:“我是来寻找我的哥哥奥古斯都的,请问,你有看到过他吗?” 这个女人疯了! 可偏偏就是这个疯女人让托蒂少爷死活都不敢再沉默,他赶紧摇头,再没有了所谓的亢奋,眼泪与鼻涕横飞,他哭嚎道:“没有,真没有。” 场面陡然静止,只剩下托蒂少爷的嚎叫声。 这也绝对是托蒂少爷人生中最漫长的几秒钟。 终于,少女开口,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她只是‘哦’了一声,便转身离开,没再理会哭嚎中又一次痴呆的托蒂少爷,也没有理会地上杂乱的5具尸体,她就这样平静离开亚特兰特子爵的府邸,重新出现在斯坦福区的街道上,也重新朝着她的下一个目的地继续前行。 路上。 她沉思道:“看来那天晚上的人和这些被奥古斯都羞辱了的纨绔们没有关系,能够拖住你的脚步拖了那么长时间,起码意味着那天晚上的人拥有不低的强大实力,如果真是这些纨绔们派去的人,那他们没理由不露面,再说,像亚特兰特子爵这样的家族看来也确实不可能拥有那种程度的实力,所以接下来我们不需要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得找些足够强大的家族去询问,也只有他们才有能力拥有实力足够强大的人拖住你的脚步。” 她身后的老人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也不需要说话,按照他小姐的意思一路走下去,一直找下去,总会有收获的。 他们走向罗德里安伯爵的府邸。 …… 伊丽莎白当然很清楚她通过这种方式在斯坦福区寻找奥古斯都的踪迹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她也很清楚她这样做根本便是在与整个斯坦福区为敌,也根本是在自寻死路,但问题是,那又如何?如果不能找到奥古斯都,如果奥古斯都死了,即便与整个帝都,整个帝国为敌,又如何? 不是说无所畏惧。 事实上伊丽莎白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大的姑娘,跟许许多多少女一样,小时候半夜醒来,她也会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然后害怕,也会在荒原那种环境下对老鼠和蟑螂有着天然的恐惧感,一直到她长大了,不害怕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可她的父亲却死了,哥哥又陷入沉睡几乎再没能醒来了,所以那个时候她就开始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那样活着,还好后来奥古斯都醒了,可虽说没必要再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活着了,但又开始害怕她的哥哥会离开她,让她重新变成一个人,所以说从小到大伊丽莎白也一直都有着各种各样害怕的东西,无所畏惧这个属性也从来都不属于她。 只是害怕过那么多东西,她却唯独没害怕过死亡。 尤其是孤独着死亡,就更不用害怕了啊。 再说,反正整个世界都想奥古斯都死,反正整个帝国都不欢迎他们,那要是奥古斯都真的不在了,死就死吧,有什么好怕的? 她和老弗农穿过斯坦福区的一条街道,便走到了罗德里安伯爵的府邸门前。 斯坦福区很大,这里容纳得下许多帝国的后起家族新秀家族,但斯坦福区又很小,不管居住在这里的哪个家族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稍微有点动静,总能很快传遍整个斯坦福区,这就导致可能是亚特兰特子爵府邸的动静不小,伊丽莎白和老弗农出现在罗德里安伯爵府邸的门前时,大门紧闭,一片安静。 可这当然不能阻挡伊丽莎白的脚步。 她走上台阶,迎着漆红的木门,她伸手敲门。 没人应答。 但怎么可能没人? 稍微等了片刻,伊丽莎白便沉默走下了台阶,然后看了眼老弗农,她给老弗农让开一片空地。 老弗农走到门前,没有戴上他的手套,他握拳,看似力量平平也不算强横的一拳直接便撞在了巨大的木门上。 并没有出现意料中的圆洞,反而是大门轰然倒地,并且不仅仅是一扇大门倒地,而是两扇齐齐倒地。 对于力量的精确掌控,这世间没有谁能够比老弗农更加强大。 即便是号称帝国不败战神的迦太基。 灰尘顿时便挥挥洒洒的弥漫全场,露出门里的府邸,便果然能够看到罗德里安伯爵的府里不可能没有人,等灰尘落下,清晰可以看到两列铠甲整齐,长枪与大剑也都充分扬起,蓄势待发的骑士整齐站在府里的主道两旁,而顺着骑士往最深处看去,还能看到,有着一头火红头发的塞巴斯蒂恩少爷冷然等在了那里。 他父亲不在,作为罗德里安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塞巴斯蒂恩少爷当然需要捍卫他的家族。 伊丽莎白轻轻走到门前,隔着这许多的骑士,这不短的距离,她矜持而优雅的拎裙,向这远方对面的塞巴斯蒂恩少爷,她还是那句话:“我是来寻找我的哥哥奥古斯都的,请问,那天晚宴后您有见过他吗?” 塞巴斯蒂恩没有说话。 回答她的只是冷然挑了挑他的唇角,以及他身前两列骑士的长枪与大剑。 这注定是整个斯坦福区,甚至整个帝都都很难忘记的一天。 …… …… 第一百五十五章老弗农 骑士们一拥而上。 塞巴斯蒂恩从来都不是擅长动脑冷静沉着的人,不是愚蠢,关键是他那两个同伴在心智的道路上走的实在太远了,和列佛、奥斯汀在一起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他动脑费神的机会,始终扮演着用拳头与骄狂解决一切问题的角色,塞巴斯蒂恩便也养成了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习惯粗暴对待的性格,这就导致当他得知那个罪民的妹妹与他们的管家出现在了斯坦福区,并且在亚特兰特府里悍然制造血腥的消息后,他第一反应便是武力对待;当然,他准备的可要比胖子托蒂充分太多了,到底处于圈子的核心,塞巴斯蒂恩对这双罪民兄妹的了解程度也肯定比托蒂更透彻,比如他就知道克拉克家族约克少爷那位拥有8级斗气实力的强悍管家老卢瑟就是死在少女身后那个不起眼的老人手里,既然能够悍然杀死老卢瑟,就算不知道那个老人究竟强大到了哪种地步,可8级初阶往上指定是没悬念了,所以知道了少女和老人向着他罗德里安的府邸走来,他第一时间便也召集了他府里所有拿得出手的骑士,严阵以待。 他准备的确实充分。 可他依然低估了老弗农的强大程度。 这不怪他,毕竟除了走回巅峰的那个深夜,老弗农便再没有在帝都台面上动过手。 谁能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刻板老人竟然是个帝国一双手都数得过来的剑圣? 谁又能想到荒原那个罪恶而贫瘠的地方竟然会拥有一位剑圣? 断然想不到这点的塞巴斯蒂恩少爷便是因此付出了昂贵代价。 两列人数起码在20人往上的骑士猛然冲锋,气焰格外凶悍,所产生的气势也几乎媲美荒原上一支近百人规模的骑士团,由此可见这支放在任何一个骑士团中都必然是精锐的骑士小队绝对拥有起码平均6级的个人实力,这样的实力这样的人数,不要说8级斗气实力,怕是刚踏入9级的强大实力都未必能够轻松抗衡,而这大抵也就是塞巴斯蒂恩少爷有恃无恐的原因,罗德里安也确实有资格有底气用武力来迎接这两个不知死活闯入斯坦福区的外来者。 骑士顿时围拢在罗德里安宽敞的大门前,手中的长枪与大剑也很快泛出凌厉森然的意味。 老弗农则依然平静。他只是挡在了他的小姐身前,便又摸出了一双洁白手套戴在了他的手上,关于白手套,奥古斯都在荒原时便疑惑询问过他。那时老弗农微笑跟奥古斯都简单说,只是不想被鲜血染污了他的手——是觉得人类的鲜血不配玷污他的双手吗?当时的奥古斯都没有刨根问底,但哪怕是老弗农实力平庸毫不起眼时,奥古斯都也都很清楚的知道,老弗农绝对是阿尔弗雷德真正意义上的守护神。 他迎着长枪与大剑踏前半步。 他从来如此。做任何事情都有条不紊不急不慢,属于人类的恐惧、兴奋、紧张或者期待等等情绪就从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 一杆长枪决然刺向他的心脏。 他伸手,洁白手套稳定握住长枪锋利的枪尖,随手发力,他反方向将长枪送回,枪尾竟然直接穿透骑士的铠甲,刺入骑士的心脏,并且非但如此,穿透骑士心脏的长枪随后依然保持稳定的力量与速度继续前行,再次洞穿这名长枪骑士身后另外一名骑士的腹部。直到将枪尖彻底送入了骑士的胸膛,他这才丢掉手中的长枪;于是磅礴涌出的鲜血很快蔓延地面,空气中的血腥味便也让罗德里安的骑士们陷入兴奋,一片嘶吼之中,又有一把大剑从老弗农身侧劈向老弗农的头颅,可他看也没看这个手握大剑的骑士,便随手一拳挥在骑士胸膛的铠甲上,铠甲顿时碎裂,布满了犹如蜘蛛网的脉络,骑士铠甲里的身躯也支离破碎。 霸道? 凶残? 尤其是这一切都在他平静到淡漠的情绪下发生。所造成的威慑便岂止是让人窒息。 不过,这些到底是罗德里安最精锐的骑士,恐惧后退也断然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身上,敌人再强大再残忍也都不可能让他们背弃他们的信仰。他们依旧冲锋。 然而老弗农却也陡然改变了他的战斗方式,从平静淡漠到果决干脆,老弗农一路杀到骑士们的最中央,也一路从罗德里安伯爵的府邸门外杀到伯爵府的院中,他的燕尾服上早已沾染了鲜血,地上的血迹也越发浓重。长枪断裂的声音,大剑坠地的声音,再加上铠甲破碎,骑士惨叫等等声音,这一日的罗德里安伯爵府就像一片地狱战场,并且这个地狱里唯一的死神也只能是骑士中央无人能挡的老弗农。 没有人能够靠近他。 这也再不是塞巴斯蒂恩计划中的以量取胜了,根本便是赤裸裸的单方面屠杀,还是一个人针对一群人的屠杀! 塞巴斯蒂恩少爷完全没办法相信他的眼睛。 一脸惊骇。 8级? 9级? 甚至剑圣? 可荒原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剑圣?帝国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要知道,剑圣的影响力从来都是值得帝国高度警惕的存在啊。 他惊骇不敢相信,但就在他的惊骇中,他眼前的战斗已近尾声,20名斗气实力在6级初阶到高阶之间的骑士确实有可能凭数量堆死一名8级剑士,也勉强能够抗衡9级初阶的剑士,但想要杀死一名剑圣,那无疑于异想天开了,毕竟从9级到剑圣,本身就不是一个越过一个级别那么简单的事情,要不然神圣大陆上为何9级剑士数量众多,剑圣却始终维持在极个别人的水平线上?从9级到剑圣,说是犹如天堑不可逾越怕都毫不过分。 鲜血与尸体遍布的场中,老弗农漠然站立,他的呼吸依然平稳。 然后他他摘下已然被鲜血染的猩红的白手套,扔在血泊之中。 没留下一个活口,他和他的小姐来到斯坦福区原本就是要通过鲜血寻找他少爷的下落。 鲜血一直蔓延到塞巴斯蒂恩少爷的脚下,迎着那个浑身鲜血的老人缓缓看向他的平静眼神,塞巴斯蒂恩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大剑。感觉喉咙发干,手心也满是汗水——但他毕竟还能镇定站立,骄傲与荣耀也不允许他流露恐惧或者紧张等不应该的情绪。 他已经做好了用他的生命捍卫他骄傲的准备。 可老人却只是平静站在献血中,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反而是门外的少女轻巧的拎着她的洁白裙子跨过了罗德里安府邸的门槛。她走过门槛也走过一地的尸体,即使鲜血染红了她的靴子,也蔓延在了她的裙角,可她的脚步依然轻盈而安静,像极了一朵盛开在鲜血中的洁白莲花。 她走到她老管家的身前。 鲜血、尸体、与她。便就构成一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诡谲画面。 她优雅拎裙,一个漂亮的拎裙礼后,迎着有些目瞪口呆的塞巴斯蒂恩,她轻声问道:“我是来寻找奥古斯都的,请问,您有见过他吗?” 柔弱安静的声音让塞巴斯蒂恩少爷顿时清醒,可能是骄狂的性格早已根深蒂固,有着一头火红头发的塞巴斯蒂恩少爷再次用力握紧了他的大剑,吞咽了一口唾液,他冷笑道:“他已经死了!” 伊丽莎白直接皱眉。 塞巴斯蒂恩也感觉心脏猛然紧缩。 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少女居然迅速平静了下来,只是继续问道:“那么,他的尸体呢?” 彻底愣了。 尽管各方面比胖子托蒂实在优秀太多,但塞巴斯蒂恩这时的第一反应却也跟托蒂完全一模一样。 这个女人疯了。 他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狞笑道:“忘了他见鬼的尸体吧,不管他现在是否还活着,有没有死去,今天之后你们迟早得面临死亡的结局!” “那就是说离开晚宴后你没有再见过他?” 得出的这个结论似乎让她有些失望有些遗憾,伊丽莎白轻叹了口气,便再次拎裙。道:“很抱歉,打扰您了。” 随后她便径自转身离开,同样没再看向塞巴斯蒂恩少爷,也没再看满地的鲜血与尸体一眼。便就如同她来时那样,安静走过鲜血,走出罗德里安伯爵府邸的大门。 老管家紧随其后。 很长时间塞巴斯蒂恩都反应不过来,这就完了?就只是为了问一个问题?那他妈罗德里安家族20名精锐骑士的死还有什么意义? 他惊骇愕然。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他必须得尽快将关于这个老人的实力问题让奥斯汀与列佛知道了,他们也必须得重新评估那个来自荒原的罪民。 一位剑圣管家? 凭他们几个如何去撼动剑圣这种怪物级别的存在? …… 斯坦福的街道上。伊丽莎白和老弗农接着往前行走。 其实通过鲜血寻找奥古斯都并不是真的为了找到奥古斯都,它最大的意义也还是将那些可能知道奥古斯都下落的人逼出来,所以不管制造这些鲜血有没有意义,或者只是为了一个可笑问题便试图血洗斯坦福这件事情再如何的滑稽,伊丽莎白也都觉得她有这样做的必要,因为帝都对她来说太陌生,除了这个办法,她也再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 他们走向克拉克伯爵的府邸。 按照伊丽莎白的猜测,克拉克伯爵应该便是可能知道奥古斯都下落的最大嫌疑人,一是他的地位足够显赫,拥有拖延老弗农脚步的实力,再就是克拉克家族也最拥有这样做的动机,他的第五顺位继承人约克少爷就不说了,加上奥古斯都又当众践踏了克拉克第一顺位继承人乔治少爷的骄傲,克拉克伯爵便当然有可能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 他们走到克拉克伯爵的府邸。 有些意外,兴许是他们在斯坦福区制造的混乱已经让整个斯坦福空前紧张了起来,在克拉克伯爵府的门前竟然早就等待了一位满是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他冷然站在克拉克的门前,双手按着一把硕大巨剑,他神情阴沉。 尤其刺眼的,便是他胸前悬挂的蛇身龙首图案徽章。 可这些似乎伊丽莎白都没能看到,她只是安静往前行走,一直走到中年男人身前,她才停下她的脚步。 然后她拎裙:“我是来寻找我的哥哥奥古斯都的,请问,您有看到过他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沸腾的斯坦福 “看到怎样,没看到又怎样。” 中年男人漠然开口,他确实早就等在了这里,从知道这对来自荒原的主仆出现在亚特兰特子爵府邸,并且制造出一系列血腥,他就断定这对主仆的最终目标一定是他克拉克家族,原因很简单,在帝都,也只有他克拉克跟他们有着明面上的冲突与仇恨,那既然他们以这种近乎疯魔的姿态带着鲜血来到斯坦福区,本身就是为了寻找那个不知死活说要成为克拉克噩梦的年轻男人,在找不到又完全没线索的前提下,便当然会把最后希望寄托在他们敌人身上,这貌似的确有点不可理喻,但就像一个孩子弄丢了心爱玩具,找不到,便总会下意识认定是被他的仇人偷走了,很没道理,可也很简单的一个逻辑。 伊丽莎白轻轻抿唇,既没有因中年男人的阴沉神情而畏惧,也没有因他生硬的语调而皱眉,只是平静站在那里,她努力抬头望向中年男人的眼睛。 于是一副极具讽刺意味的画面就此形成,因为就连中年男人双手按着的巨剑差不多都要等同于伊丽莎白的身高,那更何况是想要望到身材魁梧身高也铁定超过2米的男人眼睛?在这个画面里,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对于踮起脚尖的少女来说,中年男人真的只能是个现实意义上的巨人,各种意义上的巨人。 然而她到底还是越过了他满是络腮胡子的下巴,望到了他阴沉的眼睛。 然后她认真道:“如果看到,请您告诉我他在哪里,如果没有看到,请您告诉我,我应该到哪里找他。” 同样强硬,且近乎蛮缠。 也果然是将他克拉克视为了最后希望。 中年男人怒极反笑,俯视身前少女,他冷笑道:“就凭你身后那个老人?可不要忘了,他终究也是个人类。” 他当然有资格说出这句话。因为克拉克家族最近几年在神圣帝国舞台上的突兀崛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取决于他在斗气领域内的突飞猛进,不过40出头的年龄便迈入9级斗气领域的范畴,这位蛇身龙首徽章的主人也早被认定是帝国最有希望成为剑圣的塔顶强者。否则他凭什么能够在庞培家族牢牢把持着的帝国军部站稳脚跟?所以尽管无论是他继承人私人管家老卢瑟的尸体,还是不久前这个老人在罗德里安伯爵府里的屠戮过程,都让他很清楚老人的真正实力绝非目前的他所能抗衡,可不要忘了,这里终究是帝都。是属于他们的斯坦福区。 他极具侵略性的眼睛掠过少女身后存在感依旧薄弱的老人,视线再次定格在少女身上,他沉声道:“约克变成白痴,乔治的尊严被狠狠践踏,这两件事情我都没有追究,一方面是因为约克到底是在为他愚蠢的跋扈埋单,乔治也毕竟是败在他的懦弱之下,克拉克家族没理由为他们两个犯下的错承担后果;但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再怎么说那也是属于你们这群孩子们的事情,我若插手。克拉克只能沦为众人嘲笑的对象——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你和你的仆人选择了用这种方式走到我的面前,试图践踏克拉克的荣耀,我便当然需要收割你们的生命捍卫克拉克的荣耀。” “没有人能够玷污克拉克的骄傲!” 他毫无征兆猛然拔出插在地上的巨剑。 似乎也是为了响应他拔出巨剑时所爆发的轰然声音,原本安静到连微风都没有斯坦福街道上突兀传来整齐的脚步踢踏声,并且很快,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发清晰,两列穿着明亮铠甲,手持长枪大剑的骑士也分别从克拉克伯爵府邸的两旁轰然而至,直接出现在彪悍男人。也就是克拉克伯爵的身后,他们神情严峻,挺起长枪与大剑,正面面对着伊丽莎白和她的老管家。虎视眈眈,气势滔天。 这是克拉克最精锐也最强大的一群狮子。 即便人数算不上太多,大致维持在罗德里安伯爵府里的两倍左右,但战斗力的强弱也从来都不是由人数决定,因为一群没有领袖的狮子,和一群有着一头强健雄狮领袖的狮子所能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肯定不能相提并论。 伊丽莎白神情不变。 没什么可震撼惊讶的,意料中的事情,她敢来,便肯定能够预料到再危险再可怕的局面。 “你很聪明,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居然懂得用最直接的方式逼出你真正的敌人,但你又很愚蠢,竟然愚蠢到没有去想不管你要找的人是否还活着,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都注定了你们将再不可能活着离开,并且更愚蠢的是,难道你真的以为一个剑圣就能够在帝都横冲直闯?一个剑圣就敢向整个斯坦福宣战?” 到底是她与整个斯坦福为敌,还是这个庞大的帝都容不下他们? 都不重要了。 根本没给伊丽莎白反应的机会,克拉克伯爵悍然扬起他手中巨剑:“为你的愚蠢付出你生命的代价吧!” 骑士猛烈嘶吼。 长枪与大剑也顿时爆发出让人颤抖的蜂鸣声。 伊丽莎白的小脸一下子便苍白起来。 但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就在克拉克的骑士做好进攻准备的同时,从克拉克伯爵府门前道路的左端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马蹄声,并且伴随马蹄声,骑士靴踩踏青石地板的声音也再次响起,稍微延缓了克拉克骑士的冲锋,一位骑在马上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很快便出现在了克拉克伯爵的左侧,然后他跳下战马,身材矮小,面孔尖瘦的他微微向克拉克伯爵行了礼,跟随在他身后的骑士已经奔涌而来,堵住了伊丽莎白左边的道路,也与克拉克的骑士形成夹攻。 这是亚特兰特子爵和他的骑士。 与此同时,甚至没等亚特兰特的骑士列好队形,道路的右端同样是如出一辙的轰鸣声陡然传来,数量起码也在50人上下的骑士在一位年迈却神情阴狠的老人率领下,从右侧堵死伊丽莎白和她老管家往右的道路,等阴狠老人也跳下战马漠然站在了克拉克伯爵的身旁,围攻之势便彻底形成。 这是罗德里安伯爵和他的骑士。 但这依然没完。 当四面八方都传来马蹄声。轰鸣的骑士靴声,没过多久,克拉克伯爵府邸门前的这条道路便终于水泄不通,一眼望去。往左全部都是铠甲明亮的骑士,往右便也全部都是手持长枪与大剑的威严骑士,彻彻底底的包围了这对来自荒原的主仆,也将少女与老人笼罩在最真切的死神之下。 整个斯坦福区沸腾了。 不会有人再怀疑这对主仆究竟还能不能活下去。 如果道路上望不到尽头的骑士是潮是浪,那么位于最中央人潮中的少女与老人就只能是汪洋中的孤岛。随时都会被浪潮覆灭的孤岛。 到处都是凌厉的长枪大剑。 到处都是森然而残忍的冷笑。 他们已经被绝望包围。 即便少女身后的老人再强大再凶悍,可眼下恐怕只是尸体都能将他们彻底埋葬。 这种环境,这种氛围,便岂止是让人窒息。 于是。 处于最中央的伊丽莎白便终于不可避免的脸色愈发苍白愈发难看,她柔弱的身躯也终于再不是她所能控制,开始隐隐颤抖——她确实不怕死,对死亡没那么多恐惧,也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说到底她终究不过是个15岁的少女,哪怕走过再多的尸山。淌过再多的鲜血,她的心智又能强大到哪种地步?这种让人崩溃的处境,她还能站立,还能平静望着就在她身前的那些冷笑着的尊贵大人们,本身就是她最大的荣耀与骄傲。 那些人都在笑。 那些人都要看着他们死。 伊丽莎白死死的盯着他们,攥紧的指缝竟然泛出鲜血。 …… 一只干枯谈不上舒服更谈不上温暖的手掌悄然握住伊丽莎白颤抖的拳,是不知何时轻轻走到了她身旁的老弗农,老弗农低头看着他的小姐,竟然在这个时候流露格外温和的微笑,那么温暖。那么慈祥,甚至伊丽莎白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向来严肃刻板的老管家会有过这样的微笑,他笑着握着她的小手,轻轻摇头。没说话,但伊丽莎白就是知道他在说,不要怕,老弗农还在这里。 然后他轻轻走到伊丽莎白身前,轻声道:“小姐,我先背您离开这里。” 伊丽莎白顿时便愣在了那里。 但等她反应过来。她却依旧克制着她的眼眶,死死咬着嘴唇,决然摇头道:“老弗农,我是来寻找奥古斯都呢。” 老弗农还是微笑,这原本就是他意料中的事情,他是看着他小姐长大的,便当然知道那副娇弱身躯里藏着的可怕坚韧。 他想了想,笑了笑,突然转身将背影留给伊丽莎白,就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下,他屈膝半蹲了身子,又道:“那好,我先带您上去,您在那里看着,不然您的裙子会被肮脏的鲜血玷污的。” 伊丽莎白扭头看了眼身后不知道是哪位尊贵大人的府邸门楼,终于还是爬上了老弗农年迈的身躯。 场面反常的诡异。 竟然没有人阻止他们。 老弗农陡然一脚踩在了脚下的青石板上,身形骤然拔高,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身后那座府邸的门楼上。 门楼很窄,但伊丽莎白的身躯到底更为柔弱。 他将他的小姐轻轻放在那里,确定伊丽莎白坐稳了不会掉落,他这才微微退后半步,随后再次向着他的小姐微微笑了笑,等他转身望向他的脚下,他满是皱纹的老脸已经再没有了任何情绪,一如既往的刻板,也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他缓缓摸出口袋里最后一双洁白手套,戴在了手上,轻声道:“我去杀光他们,相信那不会是件需要您等上太久的事情。” 然后向着脚下高高矗立,闪烁着锋利光芒的长枪大剑,他高高跃起。 天神下凡。 …… …… 第一百五十七章如神祗,如恶魔 脚下骑士多如蝼蚁,铠甲摩擦铠甲,长枪撞击大剑,各种喧嚣刺耳的声音汇聚成片,就像死神的阴冷尖笑,让人恐惧颤栗。 然而,就在这种喧嚣紧张的环境中,落在半空中的老弗农俯瞰脚下蝼蚁,竟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哦,想起来了,七年前他的伯爵还没死的时候,不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那应该是他和伯爵无数次潜入北境王庭中所遭遇的最危险一次了,那个时候面临被巨人、萨满以及数不清的丑恶兽人重重围困的情况,想要带着他偏重智力,武力值几乎为零的伯爵大人从容离开,可实在不会是件轻松的事情;但后来他依然带着他的伯爵杀出了重围,甚至在那种情况下还顺手救下了当时只是名教廷司祭的弥撒督主教,那既然比今天更凶险艰难的处境都能安然脱逃,这群蝼蚁又凭什么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难道他们比巫妖王庭的核心三种族还要难缠? 还是说他的实力到底今非昔比,他眼下需要做的也不仅仅是离开,更需要杀光脚下这所有人? 可这些不过是多费些力气,多花些时间就能解决的问题嘛。 难度很大吗? 老弗农牵扯唇角,一丝不苟的花白银发将半空中始终漠然的他点缀的格外不屑,他极少有这种正常人类的情绪流露,不是说他不是人类,事实上老弗农一直都知道他跟正常人类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同样会衰老会流血、会虚弱也会死亡;关键是他走的太快了,鲜少有人能够跟上他的脚步,以至于他越走越远,距离人类也越来越远,便非但是人类,就连最接近神的泰坦,号称神最亲密的仆人萨满,都严重怀疑他到底还是不是真正的人类。 那个哪怕最终付出生命也要发动禁锢魔法,阻止他伤势恢复的萨满大祭司阿拉斯托是怎么称呼他来着? 塔纳托? 北境众神之一? 老弗农从来都是昏暗的眼神骤然锐利。终于意识到为何突然想起这些无聊的陈旧往事了。 那么,就把当年做过的事情重新再做一遍就是了。 …… 起码10来杆长枪猛然矗立,封堵老弗农落地的一切空间,也根本是试图让老弗农落前便先付出鲜血的代价。可这种手段想要围杀一名剑圣自然只能是无限接近异想天开,几乎是违反力量法则,半空中完全没有借力点,也原本双脚朝下的老弗农就在骑士扬起长枪的同时,他的老迈身躯以近乎匪夷所思的角度半空扭转。陡然变成双手朝下,他戴着洁白手套的手掌悍然便握住了其中一杆长枪枪尖,然后豁然发力,长枪弯曲,握着长枪的骑士也顿时被一股强大力量直接弹起,最终不可避免的失去对他手中长枪的控制,他穿着铠甲的整个身躯也被狠狠抛起,砸落在他周围的骑士身上,铠甲与铠甲的猛烈撞击声,便不仅仅是他。就连被他撞击的几名骑士也都口鼻鲜红,倒地,彻底失去生命气息。 并且这还没完。 刚夺过一杆长枪,也刚拥有空间站在地面,完全无视周围骑士的嚎叫冲锋,老弗农第一时间锁定就站在克拉克伯爵府门前的克拉克伯爵等人,紧接着,蕴含霸道力量的长枪骤然脱手,直直飞向身材魁梧的克拉克伯爵咽喉,气势强横。哪怕克拉克伯爵的力量在帝都绝对称得上第一序列,可他依然不敢用他手中巨剑正面抵挡这杆犹如流星的璀璨长枪,只能躲避,任由长枪穿透他身后一名来不及反应的骑士胸膛。带着骑士尸体,死死钉在伯爵府的大门上,枪尖依旧猛烈颤抖。 竟然是枪尾穿透铠甲穿透骑士? 并不狼狈的克拉克伯爵神情格外阴沉。 这就是剑圣的力量吗? 比起克拉克身旁还能控制惊骇情绪的罗德里安伯爵,亚特兰特子爵根本是惊骇欲绝,完全不敢想象如果这杆长枪选取的目标是他,他的下场会不会比那名克拉克的骑士要稍微体面一点。 场中。 似乎只是一个震慑。老弗农明显没有擒贼擒王的打算,抛出了长枪,他便转身面向了身体右侧的众多骑士,以妙到巅峰的敏捷从一杆长枪和大剑的夹缝中前行了一步,他的洁白手套也顿时出现在一名骑士的咽喉,不等喉骨碎裂的声音弥漫,他再次转身,漠然一拳撞在另外一名骑士的胸膛,随着这名骑士明亮铠甲上出现的纹路逐渐扩散,他的周围很快便躺满了一地尸体,而这一系列过程中,老弗农始终再没有夺取任何一把长枪或者大剑,一如往日,他信赖的永远都只是他的拳头他的手掌,这就导致即便已经被尸体包围,可无论是他的双手,还是地面,都几乎看不到显眼的鲜血场景。 但有的时候,这种无声的杀戮真的远比血淋淋的杀戮要来的更为可怕。 然后可能就是这种白色恐怖造成的绝望,他周围的骑士也很快因为恐惧而歇斯底里。 骑士嚎叫冲锋。 可尽管数量完全看不出减少的迹象,老弗农依旧轻松屠杀,游刃有余,这便是实力悬殊的必然结果,千万不能认为只要是帝国的骑士就一定强大,一定拥有起码6级往上的斗气力量,事实上家族扈从骑士的强大与否,和家族的各方面实力程度本身就是绝对的正比关系,就像搬到斯坦福区没多久的亚特兰特子爵,指望他能养得起一群强大骑士,真不现实;至于罗德里安伯爵,他倒是拥有一批称得上精锐的扈从骑士,可要知道,不久前的罗德里安伯爵府已经有20来名精锐骑士死在了老弗农脚下,所以这里的骑士数量确实不少,但真正强大的骑士也真没多少。 当然,老弗农之所以轻松,更重要的原因还在克拉克伯爵身上,这从面色铁青的罗德里安不时看向身旁克拉克的眼神中也瞧得出来。 克拉克伯爵和他的精锐骑士始终无动于衷,也没有走上战场。 帝国贵族,尤其是和平时期的帝国贵族,最擅长的事情永远都只能是表面上拥有伟大友谊,暗地里捅刀子想尽办法下黑手。所以尽管眼下整个斯坦福区貌似团结在了一起同仇敌忾,但在一些细节方面,该操作的肯定还是毫不犹豫,譬如这时。既然这个来自荒原的可怕老人第一选择是他身旁两侧的骑士,那反正是要通过尸体累积堆死这个可怕剑圣,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精锐骑士?由其他家族的骑士来充当炮灰不更好吗? 再说,他和他的精锐骑士是要起决定性作用的,这个时候也远不到步入尾声的时候嘛。 因此。面色始终阴沉的克拉克伯爵根本便是无视了罗德里安的仇视,亚特兰特的憎恨,只是将他的目光牢牢放在场中那个可怕老人的身上,仔细观察着他的动作,寻找着致命的机会,也等待着最后结局。 而这期间,克拉克越看便越是心中骇然。 他本身便拥有强悍的9级斗气力量,对这个老人的强大程度,他的感受也肯定比罗德里安等人更深刻,所以看着几乎每次老人挥动拳头都能带走一名骑士的生命。他便逐渐意识到,这个老人对力量的控制与运用简直达到了可怕的地步,打个比方,同样的力量同样的目标,可能他杀死一名骑士需要两拳,但对于这个老人来说,他永远都只需要一拳,这意味着什么,除了意味着老人对力量的理解堪称逆天外,更意味着老人对人类的身体结构无比清晰。因为他总能找到人类最致命最脆弱的部位,像咽喉心脏脖颈等等,这根本便是可怕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 克拉克伯爵阴沉的面色终于渐渐惊骇而疑惑起来。 荒原那个罪恶贫瘠的地方竟然走出一个剑圣,这本身就已经是个相当匪夷所思的事情。那现在,这个可怕剑圣无论怎么看似乎完全是为杀戮而存在,就更是一件没法解释的事情了——到底荒原那边有着怎样的秘密,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可怕的老人?而这个老人的忠诚对象阿尔弗雷德难道真的只是被流放的一个犯了罪的家族? 克拉克第一次如此强烈觉得帝国绝对有必要重新正视荒原那个被遗弃的牢笼监狱。 老弗农依旧杀戮。 随意扼断面前一名骑士的咽喉,他没回头,但就像背后也有着一双眼睛。那杆长枪还没机会触碰到他的燕尾服,他的手臂也由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握成拳头,仿佛等待着身后那名骑士主动撞过来,便直接散发强大力量顿时震碎后者的心脏,一如既往的简洁干脆,也一如既往的没人能够靠近他的身体,一直到最后,尽管他始终没有使用兵刃,可地上由于内脏碎裂导致口鼻泛出的鲜血已然弥漫,那一地的尸体,也几乎让他的双脚再没有落地的地方。 从左到右,他始终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屠戮收割着骑士的生命,他出现在哪里,哪里便是地狱。 尤其恐怖的是,他的动作始终那样漠然而简洁,他的呼吸始终平缓而稳定,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疲惫迹象。 于是,因为简洁,所以残忍,因为稳定,所以牢不可破。 终于,伴随他将一杆长枪连同那名骑士拖到他的身前,轻松捏碎对方的喉骨,在骑士群中一名骑士精神彻底崩溃,几乎是哭喊出了‘恶魔’这个字眼以后,恐慌与恐惧便不可避免的完全扩散。 骑士们确实拥有为他们的信仰付出生命的觉悟,但面对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杀戮,无法战胜的恶魔,没有人会觉得他们这样冲锋,然后死亡,还有任何意义。 在恐惧的笼罩下,他们不过是人。 …… 再没有人敢靠近他的身边了。 踩在尸体上,环视周围,漠然站立的老人竟然银发依然一丝不苟。 这一年,来自遗弃荒原的老人轻松颠覆这个庞大而浮华的帝都。 这一天,来自遗弃荒原的老人让帝都,甚至整个神圣帝国,整个大陆再次记忆起许久不曾出现在大陆舞台上的剑圣究竟有多强大。 这一刻,整个斯坦福区看着那个踩着一地尸体与鲜血的老人,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如神祗,如恶魔。 第一百五十九章依旧坚强 众目睽睽下,安静氛围中,独自站在遍地尸体的街道上,老弗农的视线从左边半蹲地上的骑士转到右边以同样姿势拉紧弓弦的骑士身上,然后又看了眼克拉克伯爵府邸外墙上的弓箭骑士,他的视线便还是放到了对面的克拉克伯爵等人身上,他知道,他再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毫无顾忌的轻松屠戮了,因为即使他能够无视这些弱小的弓箭骑士,但他却必须得保证他的小姐不受到任何伤害;他不屑扬唇,低头整理了与克拉克的战斗导致他有些破损的黑色燕尾服,也重新让他的衣服笔挺一丝不苟,他这才左脚发力,借助反弹的力量,重新回到门楼上,也重新回到他小姐的身旁——而这个时候,他原本的漠然神情已经逐渐缓和,一直到他从来都是安静着坚强,安静着倔强的小姐抬头,属于他的漠然便全部被柔和所取代,他微微躬身,充满歉意道:“抱歉小姐,这都是我的错所造成的结果。” 伊丽莎白愕然。 “怎么能说是你的错,和你没有关系的,是我的固执才造成这样的结果,你不会责怪我吧?” 老弗农眼神温柔,看着他安静坐在那里,仿佛周围巨大危机都不存在,依然安静着的小姐,他似乎想要像很多年前那样伸手抚摸她的小脑袋,但他没有,因为他的小姐长大了,作为仆人,那样的动作显然很失礼,他解释道:“不,少爷说过,细节永远都是最可怕的魔鬼,可我显然还是忽视了某些方面的细节,比如我以为他们已经足够无耻,但却没能想到他们建立在虚荣无聊骄傲上的无耻早就根深蒂固牢,成为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伊丽莎白想了想,看着脚下一支支闪烁着寒芒的利箭,她轻声道:“那是因为他们在恐惧。在害怕。” 确实是害怕。 尤其是这种情况下那对主仆居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一种屈辱以及莫名其妙的恐慌顿时便填满了克拉克伯爵的情绪,他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无论如何。在付出了如此惨烈的伤亡后,这对主仆必须得死! 他的瞳孔猛然紧缩,不是毫无征兆,但却就是有一种毫无征兆的感觉。 “放箭!” 话音落下。 一直准备着的弓箭骑士决然松开手中紧绷的弓弦。 箭雨纷飞。 一切都结束了。 亚特兰特,罗德里安。还有后来赶来的卡斯蒂亚和斯坦福区其他的贵族们几乎同时悄然松了口气。 …… 然而,几乎也是话音落下的同时,斯坦福区的大地突然产生一次轻微晃动,让亚特兰特,卡斯蒂亚等刚松了口气的贵族们下意识再次将心脏提到了喉咙,也让他们顿时便惊骇而面面相觑——但接下来,就像晃动只是一闪而逝,周围除了利箭,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是错觉? 可为什么错觉还能错觉的如此一致? 这个疑惑很快便再不是疑惑,因为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的晃动极有节奏的很快接踵而来,并且晃动一次比一次剧烈,一次比一次浩荡! 大地颤抖。 非但骑士们腰间的大剑在这种颤抖下与铠甲碰撞嘶鸣,就连周围坚固的墙壁也阵阵颤抖落下无数灰尘。 像奔雷,是马蹄。 “重甲骑士团!” 率先看到出现在街道尽头的那团黑影,亚特兰特子爵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说道,他伸手指着那里,惨白脸上写满了恐惧。 然后便是站在他身旁的罗德里安伯爵。既然看到了骑士团,便当然也能看到骑士团的旗帜,他狠声道:“三瓣金槿花,君士坦丁!” 至于他们身后的卡斯蒂亚与其他贵族们。除了震撼除了惊骇,便再没有谁能够说出话来。 反而是克拉克伯爵只是眯着眼睛望向黑甲骑士团,阴沉并没有太多情绪变化。 骑士团带着咆哮,带着嘶鸣轰然而来,每一次马蹄落在地上都像战鼓擂在他们的心上,让人透不过气。也让人感到绝望,尤其再加上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可以说,在斯坦福这样一条街道上,一旦重甲骑士团肆无忌惮的强行冲锋,没有人,包括实力强横的克拉克伯爵也都绝对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在这样一支骑士团的铁蹄下,这条街道上的所有骑士,都只能是一个非常可笑的笑话,他们甚至不需要黑甲骑士团进行第二次冲锋,便只能灰飞烟灭。 可问题是君士坦丁一直驻扎在帝都外的黑甲骑士团怎会出现在这里? 连确定那个可怕老人到底死了没有的心思都彻底失去,所有人的视线都只能放在街道的尽头。 “疯了,一定是疯了,居然敢让重甲骑士团在帝都,在皇帝陛下的脚下横冲直撞,难道他不知道这样挑衅波旁的权威根本等同谋反吗?陛下一定会震怒,哪怕是君士坦丁也无法承受陛下的怒火!” 因为恐惧,亚特兰特喋喋不休,但越来越近的浓重黑影导致不敢呼吸的贵族们根本没人理他。 当然,惊惧归惊惧,绝望倒真不至于,再怎么说陷入慌乱失去理智的亚特兰特子爵有一点没说错,这里到底是帝都,到底是皇帝陛下的脚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够凌驾于波旁的头上肆无忌惮。 他们这样想,理论上确实没错,但他们忘记了,命运女神那个婊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偏偏就是用现实去狠狠抽理论一个响亮耳光。 重甲骑士团距离他们不足百米。 应该停下了,起码应该放缓冲锋的脚步了——他们这样想。 重甲骑士团距离他们不足五十米。 再不停下就来不及了——他们惶恐,开始失去‘想’的能力。 已经不足三十米,却依然保持高速冲锋。 ——他们终于再没有任何思维能力,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还记得的就是跑就是逃,狼狈慌张,跟优雅尊贵体面哪里还能扯上半点关系? 轰然碰撞。 血肉横飞。 就在贵族老爷们尖叫逃窜,甚至拥有勇气责骂克拉克打开他紧闭的府邸大门,以备藏身之时,气势格外喧嚣。也溅起无数尘土的重甲骑士团浩浩荡荡便与街道尽头的斯坦福骑士绞杀成了一团,并且也完全是以压倒性的碾压之势绞杀,没有一个人能够稍微拖延这支骑士团哪怕一分的脚步,也完全没遇到任何实质性的阻挠。咆哮中,踏过一路鲜血与血肉之躯,黑甲骑士团稳定而残酷的匀速冲锋,格外血腥也格外残忍,将整个斯坦福区都埋葬在了鲜血之下。 这便是真正的血洗斯坦福了吧。 如果说老弗农一手制造的看不见的杀戮让人窒息。那么眼下这一幕地狱场景便真的让人哀嚎绝望。 惨叫声,嚎叫声,顿时成为斯坦福区唯一的主旋律。 而就在这幅血肉模糊的画面里,跟仓皇尖叫逃窜的其他贵族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克拉克伯爵依然阴沉站在那里,没有躲避,也没有逃窜,只是看着黑甲骑士团在斯坦福骑士中肆虐前行,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的眼睛也眯的更紧。深深掩饰着他的惊骇也深深掩饰着他的愤怒与仇恨。 他确实同样没能料到君士坦丁的骑士居然敢在这里以这样霸道凶残的方式直接冲锋,也确实没料到哪怕斯坦福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在这里,君士坦丁的骑士依然胆敢如此令人发指的肆无忌惮,但他肯定知道,既然这一切都已经发生,那这件事情就再不可能只是来自荒原的那个孩子,与他们这群贵族继承人之间的游戏了,甚至透过表面看实质,能带着克拉克崛起,也肯定不会愚蠢的克拉克伯爵还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否则这个敢带着君士坦丁重甲骑士团悍然血洗斯坦福的那个人难道真的是疯子。是白痴? 他一动未动。 还好重甲骑士团也到底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一路踏着鲜血碾压过街道左边的斯坦福骑士后,重甲骑士团最终在距离克拉克伯爵只剩下不足10米的位置停下脚步,紧接着。没人指挥,但他们显然是事先便得到了命令,第一时间停下脚步,便也第一时间分散成两列,仅在街道中央留下一条足够战马通过的道路,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很快响起。并且伴随马蹄阵阵,惊魂未定的贵族们很快便就看到一个穿着淡紫色女猎装的少女飞驰而来。 当然认识。 君士坦丁的第六顺位继承人谁能不认识? 这个时候带着君士坦丁重甲骑士团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君士坦丁的第六顺位继承人索菲娅,又还能有谁? 马蹄急促,战马上的少女神情同样焦急而急促,像是完全没看到重甲骑士团所造成的鲜血淋漓,她出现在克拉克伯爵的身前,也出现在斯坦福贵族们的身前,几乎没看一眼神情格外难看与复杂的贵族们,她一眼便就看到了站在场中的老人与少女。 那是伊丽莎白,由于弓箭骑士们的利箭都指向门楼,老弗农便在箭矢横飞时带着他的小姐落到了地面,同时,也顺脚踢飞了几具地上的尸体当成了临时的箭盾,所以可以说,尽管箭矢密集,但伊丽莎白也真的毫发无伤。 再没有了焦急与着急的索菲娅跳下战马,直接走到伊丽莎白身前,完全没给愕然中的伊丽莎白反应的机会,她张臂便就抱住了伊丽莎白。 她长长松了口气,在伊丽莎白耳边道:“感谢主,还好你没有事情,否则我永远都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然后她推开伊丽莎白,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明显就是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完全没有事情。 可能是因为她的紧张,伊丽莎白竟然微笑了起来,眼睛犹如月牙儿格外璀璨。 索菲娅愣了愣,但很快也无视周围的鲜血与许多敌人,同样笑了起来,也同样明媚璀璨。 在没有奥古斯都的世界,她们用属于她们的方式依旧坚强。 第一百六十章明天的帝国 彻底平静下来,原本就都不是习惯宣泄情绪的人,这里也到底不是合适的场合,索菲娅和伊丽莎白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越过一地尸体,索菲娅淡然看了眼对面的斯坦福贵族们,尤其多看了阴沉始终沉默的克拉克伯爵几眼,便重新将视线放到面前的伊丽莎白身上,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那我们回去吧?伊丽莎白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坦白说,是在犹豫,没找到奥古斯都也依然完全没有奥古斯都的消息,她真的不愿意就这样离开,但她不傻,当然也很清楚以这样姿态出现在斯坦福区的索菲娅究竟背负着怎样的巨大压力,说是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再不可能在帝都立足兴许都毫不过分,即便她是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所以她不能拒绝,于是就在她这样的犹豫矛盾中,尽管相处的时间算不上太长,但毕竟是一类人,索菲娅很快便瞧出了伊丽莎白的偏执与为难。 她看着伊丽莎白的眼睛,随意道:“对了,尼古拉斯已经有了奥古斯都的消息,跟这些人无关,那天晚上的人应该是异端裁决所的人。” 异端裁决所? 那个被异端称为‘血腥刽子手’,被北境巫妖称为‘上帝肿瘤’,甚至就连教廷内部部分狂热信徒都认为那根本是上帝休憩时滋生的黑暗产物的幽灵机构? 可这个可怕机构的影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件事情里? 并不知道奥古斯都魔法天赋的伊丽莎白一时间断然找不到答案,但她也很清楚这个时候肯定不适合去找到答案,既然有了奥古斯都的下落,她留在这里自然也毫无意义,她看向骑在马上位于索菲娅身后的那个中年男人,迎着后者从来都是温和微笑的脸孔,等到索菲娅的私人管家尼古拉斯点头致意,也确认了索菲娅所说的话,她便再没有任何犹豫轻轻点头,然后在索菲娅的引领下。她们走向索菲娅的马匹,也走向金槿花骑士团,似乎是要就这样离开。 完全无视了对面的斯坦福显赫贵族们。 也完全忘记了不久前这里所发生的惨烈战争,以及她们两个直接造成的遍地鲜血。 还有什么屈辱能够比赤裸裸的无视要更屈辱? 尤其是对于尊贵而骄傲的贵族们来说。 所以几乎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索菲娅跳上战马。也伸手将伊丽莎白拉了上去,斯坦福的贵族们便终于沸腾了,罗德里安伯爵率先没能抑制住几乎填满了他胸膛的屈辱与愤怒,竟然迎着金槿花重甲骑士团往前走了半步,他向着马上的两个少女咆哮道:“想走?哪怕佛罗多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安然离开!” 佛罗多。 这个名字让索菲娅轻轻蹙眉。但她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她的动作,只是随意调转了马头,依然是要这样离开。 这种收尾工作当然不需要她来理会。 罗德里安怒不可遏,再次踏前半步,似乎又要开口咆哮,但很快,几乎是脚步刚落地,他便瞬间失去咆哮的勇气,也终于找回理智。 一个格外温和的男人笑脸出现在他的视野。 是尼古拉斯。 作为索菲娅的私人管家。为她的殿下处理一切大大小小的问题本身就是他的本职工作,并且他也很愿意相信,他有能力用最快的速度最温和的手段处理所有的所谓麻烦,他微笑着,先是看了眼身后两旁的金槿花重甲骑士团,随后才看向对面的罗德里安伯爵,没有威胁,只是用最温和最平静的口吻笑道:“伯爵大人,您确定要留下我的小姐?可这样一来,金槿花的骑士可就没办法离开了。我个人建议您最好还是考虑清楚,好吗?” 再次清晰想起前一刻这支重甲骑士团为斯坦福带来的噩梦。 鲜血的味道到底还弥漫在斯坦福的天空。 没有人敢说话了,再愤怒再屈辱,他们也必须得死死克制着他们的愤怒与屈辱。 尼古拉斯轻轻微笑。环视面前不知道是因恐惧还是屈辱而面色泛白的众位大人们,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竟然还是没有开口的克拉克伯爵身上。 他意味深长的最后深深凝视。 然后留下轻笑声,他紧随他小姐的脚步便也转身离开。 没人阻拦,也没人再发出任何声音。 就这样轻松收尾,在重甲骑士团的护卫下,斯坦福的尊严与骄傲被他们狠狠踩了几脚。然后一脚踢开。 在路上,尼古拉斯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就走在他身前的老人背上,他有些好奇,不疼吗?那支利箭造成的伤口难道他真的完全感觉不到?可虽然利箭被拔出,但伤口毕竟真实存在,鲜血也始终流淌,他怎么可能完全感觉不到,就连身躯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受到影响的迹象? “还真是个不像人类的老怪物。” 尼古拉斯悄然感慨。 但下一刻,他始终挂在脸上的微笑陡然凝滞。 因为伤口,因为外套终究被撕裂,老人背部的肌肤便不可避免的偶尔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在那里,赫然有一只紫色的翅膀。 跟随在君士坦丁老公爵身旁许多年,也接触过无数帝国辛密的尼古拉斯突然想起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家族纹身。 是巧合? …… 沸沸腾腾也喧嚣了大半天的斯坦福终于因金槿花骑士团的离开而重新平静,只是这种平静比起以往怕是用死寂来形容更为确切,他们离开了,没带走斯坦福任何东西,但他们留下的却是一副比地狱还要恐怖的鲜血画面,尸体遍布,鲜血横流,血肉模糊,这绝对是斯坦福建区以来最可怕也堪称灾难性的一天。 尤其讽刺的是,这场灾难竟然是因一个卑微罪民而引起! 终于有了宣泄情绪的空间,也终于不需要再面对那支让他们恐惧的重甲骑士团,对肆无忌惮的君士坦丁第六顺位继承人所拥有的恐惧,显然不会出现在他们极为了解的克拉克伯爵身上,哪怕他们根本没理由指责克拉克,但既然作为他们中最为强大的一个人,克拉克当时的沉默显然便是他们这时的情绪宣泄口,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原本也就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 他们众目怒视克拉克,然后到底还能克制他情绪的卡斯蒂亚伯爵开口说话,他沉声道:“为什么?” 克拉克依旧沉默。 这种沉默在这样的环境中明显更能点燃贵族们的情绪火焰,不过,就在他们集体爆发之前,克拉克终于开口,他重复了一遍卡斯蒂亚伯爵的话,为什么?然后骤然冷笑,完全就没照顾他身边这些同伴的情绪,他冷笑道:“难道到现在你们真的还认为这只是一个小女孩发疯,另一个小女孩跟着发疯的可笑事情?难道你们真的认为金槿花重甲骑士团的发疯只是因为君士坦丁第六顺位继承人的肆无忌惮?” 沉寂。 到底都是荣辱沉浮了大半辈子,如果之前因为恐惧因为愤怒而导致他们的理智受到影响,那在克拉克提醒之后,他们当然也能注意到这件疯狂事情表面下所隐藏着的可怕内幕。 克拉克眯起眼睛,望着眼前的地狱场景,也望着重甲骑士团离开的道路,道:“看看吧,那是金槿花最精锐最强大的真正的重甲骑士团,如果不是君士坦丁那头老狐狸授权,你们觉得就凭那个小女孩就能够调动他们?并且还是悍然闯入帝都,直接在斯坦福展开屠戮,完全没有顾忌斯坦福可能的反应,也完全没顾忌皇帝陛下的态度,这种事情,除了老公爵还有谁能决定?” “可老公爵为什么要这样做?” 虽然隐约都把握到了问题的重点,但有的人显然不可能看的更深。 比如亚特兰特子爵。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克拉克伯爵转身轻蔑看了他一眼,嘲弄道:“为什么?因为我们属于斯坦福,而他们属于卓洛区。” 在帝都,看似平静的局势下从不曾真正平静过,尤其是近些年在波旁皇室大力扶持新兴贵族,一手缔造斯坦福新兴权势贵族区的大背景下,帝都就更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平静,因为波旁皇室这个手段的用意根本就没有太多粉饰,他们想让类似克拉克伯爵这样的新兴贵族上台,便当然需要给予克拉克等人真正的权势,而权势从哪来?除了从帝国根深蒂固了数百年之久的老牌庞大家族手中掠夺,还能从哪来?所以斯坦福的成立,原本就是波旁为了对抗卓洛的强势,这是波旁的态度,也是帝国的需要。 当然,波旁到底是帝国的主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波旁都拥有这样做的权利,卓洛区也只能服从波旁的一切安排。 但不要忘了,帝国从来都不是只属于波旁。 因为帝国是波旁的帝国,帝国同样也是贵族的帝国。 这并不矛盾。 真正的矛盾在于,为何这么年来始终只是暗地里纷争的斗争会被君士坦丁老公爵突然摆到台面?并且还是这种一出手便势若雷霆的血腥手腕?这到底只是君士坦丁骤然的宣战信号,还是卓洛区早有预谋的一次冲锋? 并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起冲锋? 跟那个从荒原来的小家伙有关系吗? 疑问实在太多了。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 克拉克深深眯起眼睛,望向眼前鲜血横流的地狱,他仿佛看到了明天的帝国。 第一百六十一章斯坦福的反击 真正能够战胜恐惧的,不是勇气也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恐惧。 金槿花重甲骑士团带来的恐惧很快消弭,察觉到潜藏了许多年的老牌贵族与帝国之间的博弈厮杀终于缓缓浮出台面,处于冲突第一线的克拉克、罗德里安、卡斯蒂亚等人无疑更能深切体会到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有多可怕,他们没办法不恐惧,想想他们对面的敌人吧,不管是掌握帝国财政命脉的君士坦丁、还是在帝国军部根深蒂固的庞培、以及拥有帝国行政最终解释权的范多姆海恩,又或者牢牢把持帝国元老会喉舌的赫尔曼,哪一个是他们这帮所谓新兴贵族所能抗衡? 况且还是同时面对这四个庞然大物。 哪怕身后站着神圣帝国的主人,也是帝国五大巨头中最为庞大的波旁皇室,可他们又怎么可能乐观而不恐惧?要知道,爬的越高,接触越多,他们便越能体会到这些老牌贵族的真正可怕,尤其可怕的是,他们能够看到的还只是表面上的可怕。 看不到的地方呢? 再没人发表意见了,场面也压抑到几乎让人崩溃,并且这种情绪跟他们周围的鲜血尸体还没有半点关系,一直持续沉默了很长时间,甚至有几位尊贵大人连呼吸都下意识粗重起来以后,作为斯坦福区不多的几个头面人物之一,卡斯蒂亚伯爵便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不能再让这种恐惧情绪蔓延扩散了,否则不用等到卓洛区有下一步动作,他们率先便会在恐惧中四分五裂——他抬眼看向站在最前,犹如一座山峰的克拉克伯爵,尽管私底下他也会嘲弄这位崇尚巨剑的暴发户野蛮粗俗,完全没有贵族的优雅气质,也根本不配与他一起被视为斯坦福的头面人物,但必须得承认,这个时候斯坦福格外需要的恰好就是这头公牛的野蛮粗鲁。 他努力平静了心中震骇,沉声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显然也是所有人最关注的问题。一时间,克拉克真有那么几分斯坦福头号头面人物的气势。 “反击,必须得采取强有力的反击措施。” 克拉克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犹豫退缩。似乎真的没意识到他口中反击的对象到底是谁,那些家族又有多么可怕。 他没有理会身后那些人的愕然与惊骇,条理极为清楚道:“斯坦福没有退缩的余地,因为我们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波旁赐予,那既然波旁赐予我们这些原本就是要让我们站在卓洛区的对立面。我们便当然需要表现出我们的价值,不然一旦波旁对我们失去信心,斯坦福就真的完蛋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 在绝境中寻找希望也的确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很快想通这点,卡斯蒂亚伯爵悄然眯起眼睛,难道是从前与他接触太少的缘故?倒真没发现这头公牛竟然也能拥有如此敏捷的心智。 他没有说话,继续等待克拉克明显没有说完的话。 克拉克也没有让他们等上太久,只是稍微停顿,他缓缓转身,满是络腮胡子的粗犷脸孔正面看向已经处于一条船上的他们,他漠然扬唇。冷声道:“至于反击的具体策略,不需要我们考虑,我们要做的也只是跟着他们的动作便就是了,比如眼下,他们选择了通过这场孩子们的游戏向我们宣战,那我们也只能基于这场游戏进行反击;我的思路分两点,第一点是君士坦丁的第六顺位继承人,这点不需要我们多做什么,想必这个时候佛罗多也得到了他这位小公主率领重甲骑士团入城的消息,考虑到君士坦丁这几位继承人之间的斗争已经白热化。佛罗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这位仇视他的小公主掌握君士坦丁这样强大的一支核心力量,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佛罗多或者君士坦丁其他的继承人为我们扼杀这位君士坦丁的第六顺位继承人。” “第二点就是那对来自荒原的兄妹。”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而他对面的他们则依然没有插嘴。不管这个时候他们究竟各自怀着怎样的心思,起码表面上他们确实表现出了愿意聆听克拉克的态度。 这已经足够了,克拉克当然也不会愚蠢到会相信他们真的愿意跟随他的脚步听从他的安排,只是恐惧让他们不得不暂时安静,他继续道:“说起来,我们一直认为那个来自荒原的小家伙之所以和我们的继承人格格不入。不过是孩子们无聊的嫉妒与游戏,所以我们几乎都没想过要理会他们这场无聊的游戏冲突。可现在,我越来越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个小家伙的事先预谋——否则他一个罪民凭什么让我们所有人的继承人都去仇视?甚至就连赫尔曼家族那个格外骄傲的孩子也同样仇视?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君士坦丁的第六顺位继承人?如果是,那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太巧了?几乎是他刚踏入帝都,便恰好有一场我们所有继承人都会参加的晚宴与他对峙,让他成为众矢之的?我更愿意相信那根本就是专门为他构建的平台,目地就是为了让他引起所有人的仇视。” “想想看吧,为迎接凯旋归来的波旁皇子而举办的沙龙,可皇子回来了吗?从前有过这样名目的晚宴吗?” “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安排他这个时候来到帝都,就是为了让他与我们为敌,然后以他为向我们宣战的契机?”卡斯蒂亚顺着克拉克的思路接口。 同样镇定下来的罗德里安皱眉道:“可为什么要从荒原找来这样一枚棋子?他有什么资格成为卓洛那群傲慢家伙手中的棋子?按照我们对那个小家伙的了解,他又为什么愿意当这样一颗注定灭亡的棋子?难道在他来到帝都之前,他或者他的阿尔弗雷德已经与卓洛区有着一定的关系了?” 场面稍微凝滞。 这些显然都是很难找到答案的问题。 但很多时候很多问题其实并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 所以几乎只是一个沉思的功夫,克拉克伯爵很快冷笑又道:“到底是他主动成为这颗棋子,还是一头扎进帝都的他不知不觉被人利用成为棋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他确实在扮演着这个角色,他也确实是卓洛区射出的第一支利箭,那我们要做的就是折断这支利箭,让卓洛区看到我们的态度,也让波旁看到我们的忠诚,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在波旁的支持下找到希望,甚至——取代卓洛。” “同意。”卡斯蒂亚伯爵面无表情,很快响应。 紧接着,罗德里安伯爵也阴沉道:“如果他没死还活着,那我们就等他回来,杀死他,将他的头颅悬挂在卓洛的街区。” “可如果他死了呢?” “尽管这有些残忍,但帝都终究还有一个跟他拥有相同姓氏的少女。” “赞同。” 步调很快一致。 但奇怪的是,几乎没人提起他们口中要杀死的那双兄妹还有一个强大老管家,并且这一地的尸体大部分也都是那个可怕老人留下的彪炳战绩。 …… 同一时间,帝都卓洛区的东南角落。 跟斯坦福区错落有序风格类似的建筑规划最大的区别是,卓洛区的建筑几乎每一座府邸都有它独特的风格,譬如坐落在东南角的君士坦丁公爵府邸,外观是帝都不罕见的庄园式布局,但主楼却是帝都不多的高耸城堡,巍峨耸立在卓洛区的角落,几乎与帝都最高的建筑圣约翰大教堂持平,也明显高过帝都最中央的波旁宫殿,置身于这样一座高耸的城堡顶楼,可以说,整个帝都甚至整个神圣帝国,都在眼下,也都在脚下。 佛罗多便尤其喜欢在他君士坦丁的这座城堡顶端大阳台上享用他的晚餐。 事实上在帝都,君士坦丁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佛罗多伯爵一直拥有只高不低的人气指数,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体里流淌着的高贵血脉与头顶上的尊贵头衔,也不仅仅是因为他本身所拥有的足以匹配他高贵身份的卓越才能,更多的也还是因为除了君士坦丁第一顺位继承人、成熟政客等等身份外,佛罗多同时还是一位享誉整个帝国的诗人,很多年前那本出自他笔下的‘峭壁鲜花’也几乎将他推崇到比肩浮士德的文学地位,所以这一点再加上他独特而儒雅的气质,很是为他争取了无数帝国贵妇人的媚眼与诱惑。 试想,在君士坦丁城堡最高的大阳台上,沐浴着美丽夕阳,享用着丰盛晚餐,再点缀佛罗多伯爵诙谐而睿智的言谈,那该是多迷人的一个场景?再往深处想想,有几个女人能够拒绝跟这样一位‘权力场上拥有卓绝手腕,大床上又能堆砌出无数华丽动人情话’的完美男人,共同度过一个美好的夕阳晚餐? 这就导致有不少贵妇甚至公开表示愿意与这位君士坦丁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任意地点、深入的交流文学方面的各自见解。 这里的任意地点,傻瓜都能明白。 第一百六十二章君士坦丁,父子 一份三分熟维埃小牛排,半杯醇厚黑格兰烈酒,夕阳下的佛罗多伯爵安静享用他简约却绝不廉价的精致晚餐,他喜欢烈酒,尤其是出自帝国东南黑格兰地区的高原麦酒更是他的最爱,尽管帝都上流圈子中依然有许多贵族私底下认为黑格兰是‘罪恶的源泉’‘下等人口舌上的毒蛇’,但佛罗多伯爵情有独钟,这不是说他特立独行,关键是也只有这种烈酒才能为他带来他理想中的激情,对佛罗多伯爵来说,如果说帝都大小晚宴中并不缺乏的各种名贵葡萄酒温醇香甜,如同男人的妻子,那么黑格兰烈酒便就犹如男人的情人,火辣奔放,也最能为男人带来持久的热情,所以自从很多年前他失去了他的妻子,他便再没有想过要重新找一个温顺的妻子陪伴他,而只是用一杯杯浓烈烈酒,一个个火辣情人维系着他持续的热情。 他轻巧切下一块仍带着血丝的小牛排,辅以烈酒送入口中。 在他长长餐桌的对面,是一个相貌明显遗传母系因子更多的年轻男人,年轻男人有一双狭长眼睛,点缀在他英俊的脸庞更为他增添了许多阴柔气质,他是图灵—君士坦丁,庞大君士坦丁家族的第四顺位继承人,也是对面佛罗多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儿子——这里有一个细节相当耐人寻味,那就是某种程度上图灵既是君士坦丁家族第一序列的直系继承人,同时也还是君士坦丁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佛罗多伯爵的嫡系继承人,而这个在帝国称不上罕见,但也确实并不常见的情况,其实也是嫉妒佛罗多伯爵在贵妇圈子中良好人缘的众多男性贵族最喜欢攻击佛罗多伯爵的一大突破口。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跟自己的儿子争夺家族继承权要更难堪? 父子二人安静用餐,没人说话,就连眼神也很少交汇,但即便整个晚餐过程几乎零交流,餐桌上的气氛却并不沉闷更不压抑,只是一味的安静安静再安静。似乎他们父子相处的模式一向如此,也本该如此。 于是宽敞的君士坦丁城堡大阳台上,帝都距离夕阳最近的地方,除了刀叉与盘子不时相交所发出的声音。便再没有其他声响打扰佛罗多父子的晚餐。 一直到一个中年男人悄然出现在阳台上,也出现在佛罗多伯爵身旁,这种平和的安静才终于堪堪打破。 是佛罗多伯爵的私人管家。 他在佛罗多伯爵耳边说话,声音很轻,对面的图灵也完全不可能听到他所说的内容。不过图灵少爷似乎也并不感兴趣他对佛罗多所说的话,从头到尾享用着他的晚餐,他连头也没有抬起,而佛罗多伯爵则是边听边安静用餐,神情始终淡然平静,仿佛他的私人管家打扰他的晚餐只是汇报一些无聊的事情,并不重要。 管家说完很快退下。 这期间,对面的图灵少爷终于用眼角余光稍微留意了下他父亲的神情以及用餐时的动作细节,然后想了想,他到底还是微不可察的稍稍挪动了他的位置。往后靠了一点,也离餐桌稍微远了一点,放弃了他面前盘中的食物,也停止了他的晚餐。 佛罗多伯爵像是没有察觉。 再次切下一块小牛排放入口中,也将杯中黑格兰一饮而尽,他轻轻扯下脖子上的洁白餐巾,优雅擦拭他原本就很干净的唇角。 这一系列动作下,他依然安静。 但下一刻,随着他将餐巾丢在面前餐桌,犹如一头骤然暴怒的雄狮。他猛然便掀起了餐桌上的餐布,将盘子食物打落在地,也将整个餐布推到地上,导致食物残渣差点溅到他笔挺的衣服上。也差点溅到图灵身上,他肆意发泄着他明显愤怒的情绪。 于是如血的夕阳,一地的食物残渣,晚餐终于再不安静。 不是所有的贵族都面瘫阴沉轻易不会流露他们真正的情绪,就拿佛罗多伯爵来说,他便始终认为情绪是上帝赐予人类最美好的礼物。人类没道理刻意掩饰情绪辜负上帝的恩赐——当然,表达情绪是一个概念,但表达出来的情绪是否跟他真正的心思构成正比却是另外一个概念,就像当年有位君士坦丁的旁系子爵跟佛罗多伯爵交谈聊天,佛罗多伯爵一直畅快大笑,貌似极其欣赏那位跟他有着1/4相同血脉的亲戚,但等谈话结束,他毫不犹豫便将可怜子爵直接丢到了帝国最南部的边疆地区,原因很莫名其妙,佛罗多伯爵觉得能够通过谈话取悦别人的人更适合成为一个马戏团的小丑,而非君士坦丁的政客。 他深深吸了口气,很快调整他的情绪。 然后他阴沉道:“刚得到消息,重甲骑士团入城,并且践踏斯坦福区肆意屠戮,重重打了斯坦福那帮家伙一个响亮耳光。” 图灵少爷无动于衷。 在表达还是掩饰情绪这个选项上,他显然选择了另外一个极端。 佛罗多伯爵挑唇冷笑继续道:“真不愧是我骄傲倔强的小公主,帝都有多长时间没再发生过这样耸人听闻的大事件了?还是两个少女决然做出的事情,这份魄力这份手腕足以让你们这群所谓跋扈所谓飞扬的男性继承人羞愤欲绝了吧?恐怕你们活到现在所看到过的鲜血都没有她们两个今天制造出来的要更多,比起你们嘴上的勾心斗角,暗地里的小手段小阴谋,她们血液中的雄性因素才堪称最勇敢的男人啊。” 到底在文学道路上有着深厚造诣,很难听出佛罗多伯爵到底是讽刺还是赞扬。 图灵轻轻抬头。 隔过他和他父亲之间的一地狼藉,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父亲,他皱眉轻声询问:“是尼古拉斯?” 声音如他相貌一样中性而磁性。 “尼古拉斯?那个阿莱克斯雅克特家潜伏在君士坦丁的小偷?就凭他?你觉得他调得动金槿花重甲骑士团?没有你的祖父,我的父亲的背后支持,他敢让金槿花的骑士在波旁的脚下如此肆无忌惮?”佛罗多伯爵白皙的脸孔除了愤怒便是嘲弄,毫不掩饰他对君士坦丁老公爵曾经私人管家的憎恶程度,他缓缓起身,跨过一地的狼藉,走到城堡阳台的边缘,眺望甚至望不到尽头的臃肿帝都,他在夕阳下漠然道:“我们一直在猜测你的祖父为何坚持要索菲娅入局,又到底给了索菲娅哪些牌面保证她的地位,现在答案出来了,而且一出来就是一张致命的牌面,重甲骑士团,那可是君士坦丁家族最核心的力量之一,我真费解为何我那位睿智的父亲没有直接把君士坦丁的舵盘交给她,这样一个多此一举的举动究竟有什么意义?” 图灵没有接口。 他这个时候已经是背对着他的父亲坐在椅子上,但他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坐在那里,他沉默分析着这个突发事件到底对帝都,对君士坦丁,对他会产生怎样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 帝国的家族,尤其是越庞大的家族,越难掰扯得清楚亲情、父子、兄弟、敌人、盟友等等关系中,究竟哪种关系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就像图灵和他的父亲佛罗多,眼下的确站在同一战线一条心,但图灵真的敢完全把他的父亲视为他的父亲吗?如果他这样做了,那个他同胞的兄弟、瞎了眼的戴维会不会就是明天的他?哦对了,听说戴维还没死?可他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就连他们的父亲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啊,尽管他是为他而死。 他的思绪很不应该的出现偏差。 还好他的父亲很快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站在城堡顶端的边缘,高处的风将佛罗多身上笔直的风衣吹拂的轻轻摆动,他骤然眯起眼睛,喃喃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圣约翰大教堂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 “没有太值得关注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的教廷元老会反对弥撒继任诺伊教区红衣大主教一职,说是教廷也从来没有代理红衣大主教这个先例。”很快反应过来的图灵依旧背对着他的父亲,他沉吟道:“对了,倒是来自南方的蒂法诺督主教获得教廷元老会格外的青睐,已经成为弥撒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唯一的遗憾就是他的民望不够资格,这影响了元老会最终的决断,也是这次教廷选举迟迟不能定论的根本原因。” “民望?”佛罗多唇角勾勒起浓郁的冷笑弧度:“对于帝国来说,那种东西就像非法的婊子,你需要它时它就在,你不需要它时,随时可以一脚将他踢开,但对教廷来说,它无疑只能是合法的婊子,也就是所谓的妻子,不管你想不想,你都无法将他一脚踢开,这兴许也是教廷始终无法让波旁的皇帝陛下跪着受‘王冠礼’的最大原因,他们太虚伪,太需要那个婊子的认同。” 多么尖酸刻薄的一段评论。 图灵下意识忘记他父亲的精彩评论。 佛罗多伯爵猛然抓紧阳台的栏杆,断然道:“既然依旧没有结论,那就不需要等待圣约翰大教堂的最终结果了,不管选举什么时候结束,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让索菲娅永远的离开君士坦丁,哪怕这需要付出再多的代价。” 第一百六十三章神的安排 图灵并没有很快接口,他明白佛罗多的意思,在君士坦丁的优胜劣汰竞争法则下,要让一个处于第一序列的继承人永远离开无非是有三个途径,一是家族现任掌舵者的意志,可考虑到君士坦丁老公爵对索菲娅的‘宠溺’程度,这点显然不太可能;再就是死亡,这毫无疑问也是最直接有效的一个手段,就像索菲娅入局之前暴毙的兰斯—君士坦丁,他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便当然也永远的离开了君士坦丁,但索菲娅终究不是兰斯,不说他们能否在老公爵亲自指派的、不知深浅的私人管家尼古拉斯守护下杀死索菲娅,就算能,可杀死之后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断然不是他们所能承受,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教廷最耀眼的骄阳弥撒督主教台面上拥有的实力与影响力就不弱于君士坦丁,甚至他手中掌握的教廷资源一旦倾泄,哪怕佛罗多是君士坦丁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都只能面临最悲惨的结局,所以毕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这条途径理论上来说也不太可能——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途径了,她自己退出,自己离开。 可她为什么要离开? 即便家族上下都很清楚索菲娅对君士坦丁的权利王座并不是太热衷,但这到底不是一场简单游戏,她的入局本身又是老公爵直接的意志,那没有充分而无法拒绝的理由,她怎么能够想离开便就离开?所以想了很多种可能都只能被一一否认后,图灵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怎么做?什么时候做?” 佛罗多悄然流露微笑。 站在大阳台的边缘,俯视脚下帝都,从他的神情很轻易便能看出他已经轻松了许多,这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终于还是有了结论的缘故,他的视线集中在清晰能够看到一幢幢整齐高楼的斯坦福区,随口笑道:“怎么做?很简单,我们要和她讲道理,让她知道,她在斯坦福做出的事情。如果家族不出面,她根本没办法承担斯坦福的愤怒与报复,那既然需要家族为她解决她的大麻烦,她便当然有必要表现出她的诚意歉意以及退让态度。否则家族凭什么和斯坦福那边谈判?没理由让家族为她一个人的行为与整个斯坦福为敌不是?即便她是君士坦丁的小公主,也是我的女儿。” “可如果她不理会斯坦福的仇恨呢?既然她掌握着金槿花重甲骑士团,想必斯坦福也不敢轻易采取针对她的复仇行为。” “相信我,她会的。” 佛罗多转身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这个背对着他似乎什么都不懂,但其实什么都懂的继承人。继续道:“谁都知道斯坦福不会直接针对她,但同时所有人也都知道斯坦福断然不会放过那两个从荒原来的罪民,而对于我们从来都是感性打过理性的索菲娅来说,那其实就是针对她,她也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斯坦福对那两个罪民的复仇,所以她需要家族为她处理斯坦福的这件事情;再者,她不是一直都想要跟随那个卑贱的罪民吗?而我们恰好是在满足她的心愿,她有两个选择,一是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从荒原来的罪民在斯坦福的报复中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直到死亡。二就是她和那两个罪民一起离开,你猜她会如何抉择?” “除非那两个罪民真有我们想象中这么重要。”图灵轻声说道。 “对我们而言,他们不值一提,但对我们的索菲娅来说,那可就太不一样了。”佛罗多笑了笑,用极具诗人口吻的态度感慨道:“爱情是让人神魂颠倒的毒,沾染了它的毒,哪怕冰天雪地,她也会无惧风寒,尤其是索菲娅这样敏感而脆弱的年纪。相信我,放弃她的毒,等于让她放弃生命。” 就这么简单? 始终面无表情看着眼前洁白餐桌和餐桌旁一地狼藉的图灵其实很清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这实际上也是他愿意追随佛罗多脚步的重要原因,跟许多喜欢将简单问题复杂化的聪明人不同,佛罗多总能将再复杂的问题简单化,然后从容解决。 他缓缓离开椅子站了起来,轻轻道:“那我们只需要等待斯坦福的复仇,等待那个罪民回来便就是了。” “真期待他能早点回来。” 眺望着看不到的远方。佛罗多逐渐眯起眼睛。 …… “很难相信平静如一滩死水的帝都竟然会因为一个卑微罪民而沸腾重新焕发活力,这简单就是不折不扣的小人物缔造奇迹事件,坦白说,这个时候就连我也不得不相信斯坦福那帮家伙所谓的阴谋论调了,否则一个罪民凭什么成为庞大神圣帝国的核心焦点?可如果真的从头到尾都是计划好的一场阴谋,那藏匿在阴谋下的主导者可就实在太可怕了,非但精妙掌握着阿尔弗雷德那个小家伙从离开荒原后的一举一动,更是轻易唆使了整个帝都的下一代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这个人究竟得站有多高拥有着怎样的影响力?难道真如斯坦福那帮人所猜测,完全是卓洛区那些老家伙的安排?如果是,他们便不仅仅是欺骗了我们,欺骗了整个帝都,甚至就连波旁皇帝陛下都被他们一起欺骗,这可是一件足够改变庞大神圣帝国接下来走向的大事件啊。” 斯坦福的鲜血很快传遍帝都的每一个角落。 但跟斯坦福的愤怒,君士坦丁城堡阳台上的情绪戏剧性转折所不同的是,帝国最高建筑圣约翰大教堂上的两个人却完全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用戏谑调侃的口吻在幸灾乐祸,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只披着一件单薄而硕大的白袍,双手环臂在胸,白袍下裸露的身躯不时露出腿上的腿毛,跟他身后那副象征着教廷权威的巨大十字架直接构成一副极具讽刺意味的亵渎画面,让人毫不怀疑他这身不严肃的装束站在这个位置,一旦被教廷圣事部的执法者看到,他必将被冠以‘渎神罪’被送到异端裁决所的审判局。 不过很遗憾,他本身就是审判局的审判者之一。 在他身旁,同样站在巨大十字架的前方,是一个相貌普通但眼睛格外深邃的年轻男人,他神情平静,但这种平静透露更多的却是一种诡异的死亡寂灭感,仿佛他的世界只有一种颜色,而这实际上还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最让人注目的,便是他肩头蹲着那头小白猫,小白猫安静趴在那里,跟他的白袍一个颜色,如果不是它的眼睛湛蓝而明亮,很难一眼便就看到它的存在。 他漠然道:“是谁安排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神的旨意。” 中年男人侧头,玩味看着身旁这位来到帝国不过三个月多的时间,便已经成为他大人竭力栽培继承人选择之一的年轻男人,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他肩上的小白猫身上,伸手似乎想要挑逗小白猫,却遭到前一刻还是格外安静的小白猫剧烈反抗,于是他只能放弃他的挑逗,漫不经心戏谑道:“我似乎从你的话中嗅到了兴奋和期待的味道,这种仇恨终于要被鲜血洗刷的感觉是不是很让人着迷?可惜,你敌人温热的鲜血最终还是不能由你亲身体验,否则一切都没有遗憾了。” “不,我会亲手挖出他的心脏,在他面前,让他看着他的心脏一点点离开他的胸膛。” 年轻男人淡然说道,口吻并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只是看着教堂旁的那座小房子,他安静等待,在那里,有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正在惨烈进行,而战争的结果,则直接决定了教廷接下来20年权力交迭。 “真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残忍啊。”中年男人神情夸张的假装畏惧,紧了紧身上白袍,他舒展手臂,笑道:“等他回来,等他的心脏被你亲手捏碎,等你的仇恨被鲜血洗刷,接下来你是不是应该听从大人的安排进入异端裁决所接受历练了,如果一切顺利,下一个20年可就开始是属于你的年代了。” “不,你又错了。” 年轻男人毫无征兆的突然转身,迎着中年男人有些费解的神情,他认真道:“他死,并不意味着我的仇恨结束,难道你忘记了?我的敌人有两个,一个是他,一个是你,他死了,还有你。” 中年男人陡然瞳孔紧缩,然后露出白牙露出微笑,最后便是肆无忌惮的猖狂大笑,在大笑中,他肆意道:“所罗门,必须得承认,你竟然已经让我开始期待你能够杀死我的那一天。” “相信我,那不会让你等上太久。” 叫做所罗门的年轻男人平静转身,面向他们身后的巨大十字架,他在胸前画下一个十字符号,道:“这同样也是神的安排,神的旨意。” 肩上的小白猫突兀站立,雪白的毛发根根乍起,湛蓝的眼眸竟然全然漆黑。 一如所罗门眼中的世界,除了黑便是黑。 第一百六十四章我醒了 所有人都在等他回来,然而有趣的是,这似乎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在耶盾区往外废弃修道院一间相对干净的屋子里,如果有人能够看到躺在狭窄石床上年轻男人的脸,相信最近几天潜藏在帝都大环境的躁动与不安必然会平复许多,年轻男人自然只能是来自荒原的卑微罪民——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他静静躺在简陋石床上,依然紧闭双眼,明显还是处于昏迷状态,但尽管依旧昏迷也昏迷了很长时间,可他身上的伤势似乎一直受到精心照料,非但血迹斑斑的破烂褴褛的外袍被清理丢在一旁,便连他的身上也裹满了洁白绷带,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他的伤口感染,也的确保证了如果他还能醒来,他的伤势也肯定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良好恢复,而这一切,自然只能是他身旁那个女人的功劳。 女人穿着一身黑红相间海地风格的华丽宫裙,跟破败修道院处处腐朽残败的环境可实在格格不入,尤其是她那张动人脸庞所流露出的妩媚气质,甚至让这间简陋石屋都显得不再寒酸,她小心拆解着奥古斯都身上洁白绷带,为他更换新鲜的草药,这对虽然不是贵族出身但从小便享受着上等贵族优渥生活的她来说堪称一项浩大工程,因为伤口实在太多了,密密麻麻,前心后背,即便已经照顾了他好几天,可每当看到他这一身的伤口,她依然会感觉触目惊心一阵窒息,哪怕直到现在她也还会惊叹这样的伤势这样的身躯,他居然没死还活着,这该是怎样的一个奇迹,他又该是多么的怕死,多么的不想死? 可不想死又怎样,几天前来的那位白袍司祭可是清清楚楚的说过,他能醒来,唯有神恩。 神恩。 神恩会降临在一个异端身上吗? 女人纤细的手指认真涂抹着碾碎了的药物。从胸膛到腹部,她跳过他腹部最严重的伤口,而先是处理他背上的箭伤,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但她依旧很快便细汗密布,他实在太重了,要让她这个不折不扣的小女人翻过他的身躯,确实不太轻松,然后重新将他放平。便就又只剩下了他腹部的那个伤口,而在处理这个伤口时,即便只是轻轻掀起那里的纱布,女人都紧张到连手指都开始微微发颤,她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看到那个伤口时的噩梦感,没吐出来完全是因为恰好当时没有用餐,实在是胃里没有食物,所以虽然已经看到了好几次,在她掀开那条纱布后,她还是会下意识神情紧张喉咙耸动。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便把剩下的所有药物全部糊在了那个伤口上——多聪明多伶俐啊,这样一来可就都看不到啦,当然也就不会再害怕。 女人有些得意的微笑起来。 接下来也就轻松了,她需要做的就是用手指将那一团黑糊糊的药物涂抹均匀便就是了,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也是因为轻松,她手指没停,眼睛却放到了他安详的脸上,那是一张跟英俊绝缘的年轻脸孔,不稚嫩。也不沧桑成熟,既没有帝国年轻贵族刻意的优雅傲慢,也没有成熟贵族的腹黑城府,难道只是因为他处于昏迷状态的缘故?不太可能。女人很轻易便也想起了那天晚宴上与他说话时,他始终流露出的干净微笑,不像贵族,倒像她小时候还生活在平民区时周围的那些人,哦对了,他甚至连平民都不如。他可是从遗弃荒原那个可怕的地方走来的罪恶罪民呢。 想到罪民,她的微笑缓缓消失。 涂抹着差不多已经足够均匀的药物,她没头没脑的自言自语道:“喂,奥古斯都,如果你真的再也不能醒来真的下地狱了,你可不能在地狱里诅咒我,要知道,这不能怪我,尽管那天晚宴上我确实有意让他们将目光集中到你的身上,但就算没有我,他们终究还是会注意到你,要怪也只能怪你,谁让你冒冒失失一头扎进了帝都的漩涡?再说,就算我有一点点责任,可这几天我一直在照料着你,也算弥补了啊,说起来,你更应该谢谢我呢,不过不用了,我们扯平了。” 没有反应。 再次看了眼他紧闭的双眼,也又一次完成药物的更换,她便终于起身打算去清洗她的双手还有裙子上不可避免沾染到的一点污痕,而就在离开房间前,看着年轻男人身上遍体鳞伤的伤痕,她悄然感慨,喃喃道:“奥古斯都,你最好还是不要醒来了,这兴许才是主对你最大的恩赐。” 她转身离开。 便就没能看到那一瞬间,躺在石床上的奥古斯都缓缓睁开了他紧闭的眼睛。 …… 早就醒了,从昨天晚上天色还只是灰蒙没有彻底漆黑的时候,他便清醒了过来,只是他不愿睁开眼睛,他需要时间仔细整理自从他来到帝都这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至于女人最后离开时所说的他最好还是不要醒来,奥古斯都隐约也能明白,但问题能不能醒来到底不是他能掌握,主才能。 神恩? 应该是神的诅咒恐怕才更确切吧。 奥古斯都再一遍的整理这所有的一切,确实意识到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太巧,太有连贯性了,从他踏入帝都的土地,便恰好是克拉克家族那位约克少爷对伊丽莎白失去耐心的时候,不早也不晚,巧合到莫名其妙,也巧合到更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到来;然后就是那场晚宴,真的完全是因为索菲娅的缘故?现在的奥古斯都很是怀疑,这不仅仅是因为邀请函是她给的,刚才照料在他身旁的恰好也是晚宴上为他吸引众多贵族继承人目光的帝国第一交际花露茜娅,更重要的是,奥古斯都也想起,他那天艰难跑到修道院门口时,所看到的便也恰好是给他邀请函的她,那露茜娅和她,这两个女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并且不管关系如何,一个给邀请函,一个吸引帝都贵族继承人的仇视值,说是没人安排傻子才会相信。 那既然这一切都跟她脱不开关系,她的扈从骑士阿尔伯特呢? 阿尔伯特在其中是否也扮演着某个角色? 奥古斯都不愿意继续往下去想,他一直很感激阿尔伯特,也一直认为在荒原上给他莫大帮助,一手将他引领上骑士道路的阿尔伯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必须信任必须感激的人,没有之一,甚至他来到帝都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也是寻找阿尔伯特,可现在呢? 躺在石床上的奥古斯都面无表情。 信任? 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信任? 奥古斯都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拳,他已经感觉不到了疼痛,所以他能够不管露茜娅怎样折腾,他都无动于衷,他望着头上天花板,眼神涣散而无神。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但他似乎忘记了闭上他的眼睛。 当然只能是去而复返的帝国第一交际花露茜娅小姐,从这个角度来说,露茜娅小姐对奥古斯都的照料堪称无微不至,她出现在石屋,便第一时间走到了奥古斯都的身前,没有看向奥古斯都的脸便没能察觉到奥古斯都睁开的眼睛,只是拎着裙子弯腰俯身查看着奥古斯都的伤势,由于潜意识根本没想过惨不忍睹的奥古斯都还能醒来,她便没有避讳她海地风格的宫裙太过宽松,导致她胸前的洁白一片彻彻底底的恰好暴露在奥古斯都的眼前。 她神情轻松愉快,从腹部最严重伤口一直往上看,便终于看到了奥古斯都的眼睛。 四目交会。 直接惊悚。 露茜娅猛然‘啊’的尖叫一声,便捂着她的胸口连连倒退,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伸手指向奥古斯都,一口气说了许多个‘你’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奥古斯都则依然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完全没有反应。 露茜娅有些抓狂道:“你竟然醒来了?” 还是没有反应。 露茜娅紧接着又道:“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不出意外。 到底还是平静了下来,察觉到一只手还捂在胸部,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露茜娅或许是太紧张,但也可能只是想问她刚才说的话他是否都听到了,开口很可能是口误,竟然道:“刚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感谢主,他终于有了反应。 奥古斯都缓缓侧头,看着这位脸庞动人,一身宫裙更是将她本就不俗的身材映衬的格外高挑的美丽交际花,他平静道:“不用担心,我一直坚持认为女人躺在床上的厚度要远远重要过她躺在床上的长度,所以我对你没有你想象中的兴趣。” 愕然。 露茜娅很长时间都没能明白奥古斯都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然后等她终于明白,她白皙而动人的脸孔便瞬间涨红,咆哮道:“你是在说我胸小,没有厚度吗?” 奥古斯都没说话,但平静眼神里流露出的不容置疑显然比说话更让人崩溃。 从来都是优雅如莲花只可远观的露茜娅小姐顿时歇斯底里。 但没给她失控的机会,躺在石床上的奥古斯都突然说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安静呆着,第二安静离开告诉戴安娜,我醒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无关紧要 感觉太屈辱了,16岁活跃于帝都各大小晚宴沙龙,接受也拒绝过无数英俊骑士送来的鲜花与情诗,当然也受到过更多贵族或见光或见不得光的各种觊觎图谋,其中最有趣的一次,一位年轻骑士在等待了足足有一个月以后,终于获得与露茜娅单独聊天的机会,可就在当天晚上,一位衣裳华丽的子爵大人因酗酒而冲动闯进了露茜娅的庄园,导致年轻骑士与子爵大人,也恰好正是骑士的父亲在那段时期成为帝都贵族茶后最大的揶揄谈资,所以可以说,要不是戴安娜女王,踏入帝国上流社会的第一交际花露茜娅恐怕5年前就死了,而这其实也变相的意味着,从来都是万众瞩目众星捧月的露茜娅怎么可能受到过这样的无视羞辱? 让她沉默? 他是正常男人吗? 说她厚度不够? 天啦,他眼睛是用来呼吸的?还是他的审美已经超出了正常男人的范畴? 露茜娅紧紧咬着她鲜艳欲滴的薄薄红唇,抓狂让她几乎抑制不住的想要用最残忍的言语将这个该死的男人送入该死的地狱,一度看着眼神重新放到了天花板上继续无视她的他也差点就脱口诅咒了出来,但最终她还是没有,竟然真的就这样沉默安静了下来——因为她再次看到了他身上涂满了黑色药物的道道伤口,忽然觉得他真的很可怜,受了这么严重这么严重的伤,也差点就死了永远都再不能醒来,再加上他如今这样的下场多少也跟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她很不应该便产生了的怜悯与愧疚感,最后便只是站在那里,一边诅咒着,一边想着好吧我不和你计较,露茜娅姐姐到底走的是善良、善解人意路线。 她沉默。 他也沉默。 眼睛涣散看着头顶天花板,奥古斯都似乎完全不奇怪这位帝都第一交际花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仿佛露茜娅真的透明。 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 居然是要求她安静的他主动打破沉默。他依旧望着青色的巨石天花板,毫无感情意味突然问道:“是怜悯吗?” 走了神的露茜娅下意识轻轻点头,但即使他根本没有看她,她也很快反应过来又迅速摇头。接着她苦涩道:“虽说我顶着帝都第一交际花的光彩头衔,但说到底我终究只是个高级点的贵族玩物,这样的我,和拥有高贵血统的你相比,我哪有资格怜悯你。” “知道就好。” 奥古斯都随意而肯定的一句话直接让露茜娅瞠目结舌。真的是再无法忍受了,哪有这样刻薄恶毒的混蛋?说他血统高贵简直是在侮辱高贵这两个字啊,她一句话,不,一个字都不想再和他说了,甚至哪怕在这房间里多停留一秒,她都感觉格外的屈辱,她脸色瞬间铁青,转身走向门口,露茜娅拉门便要离开。然而,她的手刚刚触碰到门的扶手,门却突然由外被人推开,正好挡在露茜娅身前,也出现在了房间的正门口。 当然只能是他和她都在等着的那个人。 即便依旧平躺在石床上的奥古斯都确实没办法看到来人,但既然察觉到露茜娅脚步停了下来,他便当然知道是她来了。 自然不会愕然意外的露茜娅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像是好不容易抓到救命稻草,她相当自然的便第一时间伸手挽上了来人的手臂,抱怨道:“你可算来了。这个家伙完全就是混蛋,我和他根本没办法沟通。” 后者轻轻微笑,柔和而亲切,只是拍了拍露茜娅挽在她手臂的手。她并没有说话。 然后她看向躺在石床上的奥古斯都,没有犹豫,抬脚前行。 露茜娅亦步亦趋,并顺手将椅子拉到了石床前。 她轻轻坐下,第一次正面面对这个年轻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 奥古斯都也同时扭头,同样第一次正面面对这位帝国历史上头一位女性首席国务卿。 没人说话。 必须得承认。一身紫底兰花紧身裙,外带一件炎热夏季披在肩头的黑色薄纱,褐色的长发垂在脑后,实在是将戴安娜女王映衬得尊贵到了极致的地步,她笔直坐着,双手指尖相接平放在她的腿上,简直堪称高贵端庄的代名词,毫不客气的说,在奥古斯都来到这个世界所遇到的所有人中,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给他一种让人必须仰视,必须敬畏的纯粹感,尤其再联系到她的身份、她的地位以及层层权势赋予她的压迫感,恐怕这整个帝国除了一双手数得过来的极个别人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一个男性能够坦然坐在她的对面,正视她的眼睛。 她就坐在那里,仿佛坐在云端。 女神? 这兴许也是拥有两世人生的奥古斯都所能找到形容这个女人最贴切的词汇了。 然而。 奥古斯都依然平静。 不是说他感觉不到那种悄无声息的压迫感,关键是他这个时候已经很清楚,造成他来到帝都便寸步难行甚至命悬一线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他内心的愤怒也基本强大到了足以匹敌这种压迫感的程度;再说,不就是所谓的女强人嘛,他前世的秘书面对下属的时候同样也能端庄高贵到让人心生惶恐不是?所以说,类似拥有这种属性的女人,前世的奥古斯都非但见过许多,最终推倒在他昂贵鹅绒大床上的也不在少数。 那他有什么好畏惧的? 他拥有的属性恰好就是赤裸裸的女神控啊。 …… 想是这样想,但奥古斯都看着坐在他身旁的女人却就是感觉越发无趣,突然觉得一切都再没有意义,这一世的他终究站的太低了,尽管她就坐在他的面前,但实际上的距离呢?就算他歇斯底里的表现出他的愤怒,可后者能看到他的愤怒,会理会他的愤怒吗? 这样的距离,兴许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吧? 奥古斯都有些意兴阑珊,原本等她想要问的许多问题,也突然再不想去问。 然后可能也是察觉到奥古斯都情绪上突兀变化,戴安娜女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柔声问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声音很亲切,很隔壁阿姨。 要不是能够确定这一切都是她操控,奥古斯都也很难相信用这样口吻和他说话的女人竟然就是一步步将他逼到悬崖边上的那个人。 他面无表情掠过戴安娜线条柔和的侧脸,重新望向只有一种颜色的天花板,随口道:“没有。” 旁边的露茜娅微微愕然,断然想不到他们之间的开场白竟然如此平和。 似乎是有些冷场? 当然不是,都是聪明人,既然察觉到了这位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情绪变化,戴安娜肯定也能猜到奥古斯都是清醒意识到了现实,他也完全明白了不管他问什么,也不管答案是怎样,他都无力改变这一切,甚至也无力反抗这一切。 可问题是,他怎么可能这样平静接受?一点反抗的意图都没有?这可实在不像她直接或间接了解的他啊。 她有些疑惑。 但没等她稍微流露出她的疑惑,奥古斯都紧接着又道:“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听听你这一系列的安排与布置,看看我的猜测是否都准确无误。” 戴安娜悄然微笑。 他到底还是不甘心呐。 “好。” 她没有迟疑,肯定了一句,想了想,便详细道:“就从我知道你离开荒原的那个时候说起,不错,我确实是在你离开荒原的第一天便迫使你尽快赶来帝都,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按照你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赶来帝都,那样的话,你在帝都会从容许多,所以你刚一抵达诺伊行省,便得到了你妹妹即将遇到麻烦的消息;所以你会感觉急迫,会感觉着急,也没有时间再去和即将流放到遗弃荒原的道格拉斯家族接触,便就不可能在帝国得到道格拉斯可能的帮助——而这样的结果便是,你来到帝都,会觉得毫无头绪,犹如困兽,找不到方向,也会产生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就像从荒原来到帝都之间出现了断层一样的错觉。” 奥古斯都冷笑挑唇。 但确实如此,这个女人也的确成功的让他产生了她想要的感觉。 戴安娜似乎完全不介意奥古斯都的冷笑,微笑了笑,继续道:“再就是晚宴,这点没什么可解释的,当初你接过我让阿尔伯特给你的邀请函时,你就应该能够想到那场晚宴本身就是我所安排,目地也就是让你站在帝都的面前,或者对立面,至于晚宴上克拉克第一继承人的挑战,其实从你来到帝都的当天晚上,也就是你扼杀可怜的约克灵魂时,便就已经注定;哦还有,猛犸轮盘的事情,索菲娅的影响力当然不足以影响到猛犸轮盘,但我想为你额外添加点乐趣,猛犸轮盘便当然会给你这份额外的乐趣,大致就是这样,你瞧,其实都很简单,我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我所做的,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第一百六十六章蚂蚁与大象 无关紧要。 奥古斯都脸上冷笑逐渐凝滞,肯定愤怒,也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他的命运被他人完全掌握,随意摆弄,而他根本无力反抗要让他更愤怒了,尤其是他的掌控欲本身就相当强烈,可愤怒归愤怒,奥古斯都却也必须得承认,这整件事情中,戴安娜女王确实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尽管就是这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几乎让他永坠地狱,也几乎让整个帝都陷入动荡,但那又如何?能为戴安娜带来任何影响吗? 显然不能。 这只能让奥古斯都更深切的意识到,在帝都,在他看不到的许多大人物眼中,他这个罪民的命运真的微不足道。 荒原的王? 不还是罪民? 奥古斯都紧紧攥拳,愤怒和屈辱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他闭着眼睛躺在石床上,握紧的拳无数次松开再握紧,显然是在艰难克制着他的情绪,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一直过了很久,直到他的呼吸终于平缓,手掌也再不紧握,他这才侧头看向依旧微笑端坐在他身旁的戴安娜女王,用平静到让人心悸的口吻缓缓道:“我喜欢您的陈述总结,尤其是最后的无关紧要。” 始终挂着微笑的戴安娜微笑的更灿烂了:“是吗?真好,看来我们已经找到了谈话的共同切入点。” 奥古斯都没再说话,不意外这位帝国首席国务卿的落井下石,尽管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戴安娜为何会一早能猜到他会逃到这座废弃修道院,也明显早就等在了这里,但既然这整件事情都有她的影子,奥古斯都当然也不会认为她就是来救他,充当他救世主角色的。 他没反应,戴安娜微笑也没再说话,沉默氛围中,倒是一旁露茜娅小姐的愤怒与忿忿彻底消失——实在太欢乐了,这个刻薄罪民的一切痛苦根源那必须是露茜娅小姐的快乐源泉啊。 “阿尔弗雷德和您有仇?” 奥古斯都没头没脑的问题打破了沉默。也打断了露茜娅小姐的愉快心情。 然而戴安娜女王似乎完全不觉得奥古斯都这个问题有多突兀,甚至更像是早就料到了奥古斯都会有这个问题,她直接摇头,没再落井下石。也没有嘲弄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问,只是迎着奥古斯都一味平静的脸,用她特有的温和口吻笑道:“当然没有,为什么会这样问?” 奥古斯都眯起眼睛:“这是我第一次离开荒原,也是我第一次来到帝都。至于能够面对面坐在您的面前,那更是我意料之外的第一次,再考虑到我这个卑微罪民和您之间的距离绝对要比天堑还天堑,我就更是没可能也没机会招惹到您;既然如此,除了阿尔弗雷德家族或许曾经得罪过您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您说那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您又到底有什么理由想让我留在帝都,再不能活着离开。” “好像确实是这个逻辑。” 戴安娜饶有兴致的想了想,突然毫无征兆收敛了她的微笑,认真道:“不过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对你的阿尔弗雷德究竟有多了解?” 奥古斯都愕然。 一是不知道戴安娜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再就是他也确实知道他对阿尔弗雷德的了解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多,因为从他来到这个世间,他就知道阿尔弗雷德一定不是他看到的那样简单,不然当初那种摇摇欲坠的情况下,阿尔弗雷德家族凭什么能够保证整体上的稳定运转?真的只是因为伊丽莎白?再有,如果阿尔弗雷德只是荒原上一个被遗弃的没落家族,那他怎么可能跟捷琳娜口中最古老强大的隐修会扯上关系?隐修会又为何要置他父亲于死地?还有他唯一的依靠老弗农,阿尔弗雷德怎会拥有这样强大的一位老管家?而这样强大。也堪称人类世界金字塔顶端存在的老弗农身上又究竟有着多少秘密? 疑问太多了,并且随着他这几个月接触越多,奥古斯都对阿尔弗雷德的疑惑便也同步更多。 …… “或者说,你为什么会来到帝都?” 可能也是察觉到奥古斯都迟迟没有答案。戴安娜女王摆明是刻意引导。 但问题是他对阿尔弗雷德的了解程度和他来都帝都有什么关系? 奥古斯都轻轻皱眉,不提伊丽莎白,他来到帝都主要是有两件事情,第一是寻找机会试图了解那个他看不到的敌人隐修会究竟是怎样一个组织,可这件事情显然跟这位帝国首席国务卿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因为如果她和隐修会有关联。那她便根本没理由在这里等他,直接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深渊不是更好?再怎么说这位看起来很隔壁阿姨的国务卿即便不是日理万机,但也总不至于有那种进行猫与老鼠无聊游戏的空暇时间吧? 第二件事情便是关于他父亲笔记里多次提到的阿提拉。 阿提拉。 想到这点,奥古斯都豁然睁大眼睛,死死凝视坐在他面前的戴安娜。 他确实震骇,骤然产生的这个荒诞念头也的确为他带来极大冲击,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个可能,但潜意识又忍不住去想如果这个可能成立,那结果又会如何? 结果很清晰,如果真是这样,她询问奥古斯都对阿尔弗雷德了解程度的原因、和奥古斯都来到帝都的原因就有了必然联系,甚至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座修道院救下奥古斯都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问题又来了,这怎么可能? 高坐云端的帝国首席国务卿、庞大范多姆海恩家族的实际掌握者怎么会跟肮脏荒原上一个犯了罪的家族扯上关系? 奥古斯都感觉口中发干,他眯起的眼睛也再掩饰不住他的震惊、他的惊疑不定。 他艰难开口:“阿提拉?” 收敛了微笑的戴安娜神情不变,不隔壁阿姨了,一味的平静终于让她彻彻底底的拥有了符合她身份的凛然气质。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对奥古斯都这莫名其妙的三个字表现出她理应产生的困惑,甚至像是一直在等待奥古斯都提起这点,她无视了奥古斯都从震惊到震骇再到满脸不敢相信的一系列情绪变化,平静道:“教廷‘创世纪’记载,阿提拉是主遣派在人间的第一名使徒,从辽阔的爱琴海到遥远的古大陆,他的足迹遍布人间,使无数人信主并愿意终生侍奉主,在教廷内部,这位无冕使徒被认为是开创神圣大陆的第一人,而传说中他当年征服大陆时所握着的剑,便是上帝之鞭。” 上帝之鞭。 奥古斯都猛然想起他昏迷前趴在这座废弃修道院门前所看到的那块石碑。 似乎这座修道院的名字恰好也是上帝之鞭? 答案逐渐揭晓,即便奥古斯都再如何的不敢相信这个荒诞事实,但他已经很清楚他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事实,他突然感觉他似乎抓到了很多问题的答案,但等他认真去想他心中的每一个问题,他又悲哀的发现,他终究是对阿尔弗雷德以及这个世间了解的太少,这个时候的他就像站在一片迷雾丛林,隐约能够看到出口,但又根本找不到方向,所以最终,他便只是阴沉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被放逐的阿尔弗雷德怎会跟这位帝国首席国务卿保持紧密联系,更不明白既然这些年在这座修道院中,戴安娜女王跟他的父亲一直有着接触,那她为何要说那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置他于死地? “没什么可不明白的。” 戴安娜女王轻描淡写,从她出现在奥古斯都面前,一直到现在她都始终保持同一坐姿,可见她强大的控制力与心智,她继续道:“你的父亲死的太突然,而我对你又缺乏足够的了解,再考虑到你的年龄,尽管你在荒原做的事情某种程度上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但我依然有必要对你进行进一步的考验,我需要了解你,了解你的能力,了解你的手腕,继而才能决定你是否能够接手阿尔弗雷德的一切,所以说,你在帝都遭遇的一切,不过是场考验。” 明白了。 原来挑唆整个帝都站在他这个罪民的对立面,也几乎让他坠落地狱不过是场考验,考验他这个阿尔弗雷德的掌舵者究竟有没有能力完全接手阿尔弗雷德的一切——滑稽?讽刺?可能都有,但对奥古斯都来说,最多也最大的其实还是悲哀。 他很想问她究竟凭什么,他有没有能力掌握阿尔弗雷德、接手阿尔弗雷德的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她来决定他的命运,可到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因为他很清楚他根本没有资格去问——就像一只蚂蚁出现在一头大象前行的道路上,大象有必要征取蚂蚁的意见等它挪动脚步吗?蚂蚁有资格发表意见让大象绕路或者稍等一下吗? 没资格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对比 可惜奥古斯都始终没时间翻看浮士德诗集,否则看到这句话他肯定忍不住腹诽我浪漫你一脸好不好。 几乎是刚走出那间跟整个废弃修道院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干净房间,奥古斯都便再没有办法遏制他剧烈心跳、惊骇情绪,没办法不震惊,他的父亲居然在过往许多年中一直跟神圣帝国首席国务卿保持联系?笔记中提到的‘阿提拉’竟然是他父亲与戴安娜女王暗中的接触地点?这实在太可怕了,被放逐到荒原的卑微罪民到底能有什么事情和帝国首席国务卿秘密碰面?奥古斯都简直觉得他一直是在做梦,要不是他拥有的两世人生造就他心智强大,早在房间里他便无法压抑得下他的情绪激变,甚至即便离开了那里,可一路走到修道院门口的路上,奥古斯都也始终是头脑空白,双手忍不住隐隐颤抖。 太疯狂了。 站在修道院门口,奥古斯都并没有第一时间跨出破败修道院,但肯定不是畏惧他离开这座修道院后便需要面临的整个帝都,事实上他这会儿也真没心思去考虑其他事情,只是深深望着那间很可能便是他父亲当年潜入帝都时所停留的房间,他脑中关于这许多堪称惊天动地的大疑问不停翻滚——他首先想到的还是他父亲和他的阿尔弗雷德家族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然后念头便不受控制的迅速扭转到关于他父亲和戴安娜女王之间的关系上,虽说他根本没头绪去分析这些事情,但起码他绝对能够肯定,隐修会之所以会袭击阿尔弗雷德,杀死他的父亲,必然跟这件事情有很大关系,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奥古斯都同时也毫无理由的认定,很可能就是为了阻止他的父亲和戴安娜联系,或者为了阻止他的父亲和戴安娜想要做的事情。隐修会这才布局荒原,试图将阿尔弗雷德彻底埋葬。 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 或者说,在荒原又到底埋藏有多少秘密? 好奇和求知的欲望几乎撕裂奥古斯都的胸膛,但即便如此。奥古斯都也只能用他残存的理智依旧死死压制着他的欲望,他很清楚他不能问也不能知道,不仅仅因为一旦他知道了,他便很可能走上他父亲的道路,跟戴安娜女王保持联系将命运彻底交到戴安娜手中。更因为无论是相对于戴安娜,还是隐修会来说,他都实在太渺小太微不足道,参合到他们的事情中,也断然不会与虎谋皮那么简单,甚至兴许将来他怎么死的他都不会知道。 好奇心杀死猫这句话可绝对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奥古斯都深深吸了口气,最后凝视一眼那个房间,他便再不迟疑跨出门槛,他必须得离开了,他也的确担心他在这里再多停留任何一秒。他都会忍不住回头去知道这所有的秘密——千万不要觉得他在房间里时的平静还能再维持多久,那本身就是最大的折磨。 走下土坡,走回帝都。 根本没多余的心思去考虑他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势,只能一遍遍自我催眠,强迫他暂时不去想那些可怕而疯狂的疑问,他强行将他的心思扭转到他眼前需要面临的事情上。 到现在,基本算是真相大白了,也果然不是因为索菲娅的缘故而导致他成为帝都的焦点,这一切不过都是戴安娜女王随意的安排,要说愤怒要说仇恨。奥古斯都肯定都有,也绝对不少,但同时他也知道,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肯定没有表现出他的愤怒进行复仇的机会,因为论整体实力,贫瘠荒原上的阿尔弗雷德家族要走多久才有可能对抗帝国五大巨头之一的范多姆海恩?论单体实力,不要忘了,大陆第一骑士阿尔伯特恰好便是戴安娜女王的扈从骑士,并且当初奥古斯都能走上骑士的道路。本身就是阿尔伯特一手引导。 这实际上也变相解释了为何当初阿尔伯特会停留荒原,一步步引领他走上骑士的道路。 只是当初这件事情中似乎也有弥撒督主教的身影? 那是否还意味着弥撒督主教在这些大疑问中也有影子? 奥古斯都一阵头疼,感觉怎么绕他都根本无法甩开那些可怕的疑问。 他一路走向来时的帝都耶盾平民区,有些奇怪,当时逃亡时感觉路那么漫长,这时不知不觉他便已经出现在了巍峨的帝都城外。 又一次回到了帝都。 奥古斯都眯着眼睛站在帝都城外,仰望壮观雄奇的帝都城墙,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他的渺小。 他抬脚走向帝都。 突然,一阵阵喧嚣吵闹的呼喊狂欢声从帝都城内传入他的耳中。 …… 今天的帝都是鲜花的海洋。 横穿布克鲁商业区,连接卓洛与斯坦福,也几乎贯穿整个帝都的主街道上,一队人数约莫百人上下的骑士团缓慢行走在帝都主街道上,他们身披整齐明亮的银色铠甲,与战马上的锁子甲互相辉映,连成片也构成银色的的主旋律,在夏季的阳光下闪烁着刺眼光芒,也更将这支骑士团映衬的格外威武——这是一支从帝国南部丛林凯旋而归的皇室骑士团,尽管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下穿着这样的笨重铠甲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个折磨,但对骑士们来说,这点折磨显然远比不上他们所收获的欢呼与掌声,尤其是铠甲越明亮,姑娘们抛来的鲜花便越灿烂,他们甚至恨不得让折磨来的更漫长些。 和平时期的帝都民众,上到贵族下到平民,对英雄情节似乎有一种近乎畸形的崇拜欲,这种向往崇拜的情绪便直接导致哪怕这支骑士团只是在帝国南部一场甚至称不上战争的冲突中收获了一场小胜利,他们都完全不会吝啬他们的热情,从街道的尽头一直到看不到尽头的尽头,人山人海的场面就是今日帝都的真实写照,他们围在街道两旁,欢呼声,咆哮声,雷鸣般持续不歇的掌声,完全笼罩整个帝都。 而走在骑士团最前端的,是一位身穿黄金铠甲的年轻男人。 但实际上最引人注目的却也还是漫步跟随在他战马旁边的一头独角白虎,那是来自帝国南部丛林的丛林王者,很难想象这样一头血腥暴虐的畜生竟然能够在人群如此喧闹的氛围中安静跟随,也很难想象这样一头凶残的丛林王者居然会对一个人类如此顺服,但不难想象的是,这样一头独角白虎无疑更能点燃民众的热情,以及对年轻男人根本不假以掩饰的狂热崇拜。 尤其是他本身便是这支骑士团乃至这整条街道上唯一的焦点。 他自然只能是回到帝都的哥伦王子殿下。 如果说赫尔曼的继承人奥斯汀少爷是帝国最璀璨的星星,也可以被称为是帝国明日之星的话,那么哥伦王子便只能是帝国的明日希望,并且比起奥斯汀某些时候可能稍微显得阴郁,哥伦王子便始终是沐浴阳光,他没有任何缺点,几乎整个帝国都认为,如果太完美也算是一个缺点的话,那哥伦王子便只有这样一个没有人能够抗拒的缺点。 他骑在战马,始终挂着温和但又不至于显得太过热情的矜持微笑,这份微笑在他一头灿烂金发,英俊脸庞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阳光。 他身边跟着一头丛林王者。 他看向哪里,哪里便欢呼雷动。 他停留哪里,哪里便会被鲜花淹没。 万众瞩目。 …… 与此同时,帝都的另外一个方向,同样也有一个人在今天回到了帝都,只不过与这幅浩大场面构成鲜明对比的是,出现在肮脏耶盾区的奥古斯都沉默独行。 他顺着他逃亡的路往回走,耳畔传来的喧闹声没能影响到他的思路,他在考虑是应该先到索菲娅的紫罗兰庄园确认伊丽莎白的安全,让伊丽莎白放心,还是应该先回石头城,看看捷琳娜女王有没有在等他,说起来不管是伊丽莎白还是捷琳娜奥古斯都这时都不是太担心,伊丽莎白那边毕竟有着索菲娅,在帝都,即便索菲娅再如何的势单力薄,可起码还有君士坦丁,还有不知道有没有离开圣约翰大教堂的弥撒督主教,至于捷琳娜女王就更不用担心了,虽说奥古斯都已经不可避免的对阿尔伯特产生了芥蒂,但他非常愿意相信阿尔伯特一定会确保捷琳娜的安全。 他边想边走,不知不觉便走出了耶盾区,也走到了布克鲁商业区那条主街道附近的街道。 喧闹声更加喧嚣。 奥古斯都犹豫了下,还是走向主街道的方向。 于是他便恰好看到那支骑士团的背影,也恰好看到那名身穿黄金铠甲的年轻男人背影。 那么耀眼。 几乎不用他去考虑,耳边人群吵杂的议论声便让他轻易知道,年轻男人便是回到帝都的哥伦王子。 他骤然一愣,终于意识到他已经昏迷了3天。 这便意味着索菲娅的成人礼就在眼前。 第一百六十九章钢琴师 怪不得从修道院回到帝都的路上并没有遭遇任何来自帝都贵族或者异端裁决所的狙击,原来是哥伦王子的回归和索菲娅明天的成人礼让他们没必要多此一举,根本不需要奥古斯都分析考虑,他轻松便能断定,在索菲娅的成人礼上,一定有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戏码在等待着他,这没什么悬念,也的确是帝都这帮贵族大人们惯用的手段,尽管奥古斯都不太清楚隐藏在帝都平静下的暗流潜涌,但在帝都这些天,他多少还是知道点关于卓洛区和斯坦福区之间的矛盾冲突,所以在君士坦丁公主殿下的成人礼上杀死他,既可以用他的鲜血洗刷仇恨与耻辱,同时也震慑他们潜在的敌人,还能够用这种最残酷最鲜血淋漓的方式让索菲娅,让君士坦丁,也让傲慢的卓洛区知道,斯坦福的骄傲与荣耀不容亵渎,更不容任何人随意践踏。 完全是一举多得。 “这就是说过了明天一切便都会结束。” 奥古斯都沉默站在人群中,竟然发现哪怕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依然没有半点惶恐或者担心,甚至当他想到明天一切都会结束,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想明天是他来到帝都的第几天?当初在猛犸轮盘上他可是下了重注赌他能够在帝都呆上13天,然后活着离开帝都,按照1/13的赔率,再算上安吉莉娜小姐那把镶嵌满了宝石的剑起码价值10万枚波旁金币,10万的13倍,奥古斯都突然感觉一直阴霾的心情居然瞬间明朗许多,幸福来的实在太突然了。 于是人群在欢呼,人群中的他便也合群的笑了。 阳光明媚。 似乎完全不知道他明天还能够活着的概率几乎为零。 他终于抬脚挤进人群,顺着骑士团前行的方向往前行走,但当然不是跟着他们,只是既然明天一切都会在紫罗兰庄园画上句号,那他今天便自然也没有必要过去,而回往石头城的路恰好也是这个方向——说起来。似乎有很长时间都没有捷琳娜女王的消息了。 独自穿过喧闹欢腾的人群,走过一地的鲜花与荣耀。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到了石头城,华丽酒馆不出意外的冷清寂寥,显然所有人都在街上向他们的哥伦王子殿下表达他们的崇敬与狂热。奥古斯都一路上楼走回他的房间,几乎连一个人都没有碰上,在房间门口,他犹豫了片刻才终于伸手推门,然后安静的房里果然没人。捷琳娜女王也果然还是没有回来。 楼下欢呼喧闹依旧。 奥古斯都沉默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才下意识走向窗户,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 他的目光放在脚下的骑士团和人群上,心里想着的却是:这样也好,反正明天多半是活不下去了,小捷琳娜从出现在他身旁已经为他付出了他根本承受不起的许多许多,再让她跟着他一同面临绝境面临死亡,他肯定也会相当愧疚,不在就不在吧,最好今天晚上不回来。明天也不要出现,虽说他对阿尔伯特的信任已经不再纯粹,但好歹是大陆第一骑士,阿尔伯特应该能够给捷琳娜绝对的安全,将她送回北境吧? 那么,你就安心做你的萨满女王。 小萨满要开心幸福的活着呀。 奥古斯都胡乱想着,眼神温柔。 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奥古斯都骤然一愣,刚要迅速转身,却莫名其妙的苦笑出来,也对。捷琳娜要是会敲门那她可就不是捷琳娜女王陛下了。 那会是谁?理论上伊丽莎白没理由知道他回来了,难道是石头城的侍者? 他没有抬脚,随口道,门没锁。 房门打开。一张英俊到堪称妖娆妩媚的年轻男人脸孔出现在他的视野,让奥古斯都顿时愕然失神,实在太意外了,他也完全没可能想到居然是他第一时间前来找他,并且他不过刚刚回来,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年轻男人随手带上房门。明显也是察觉到了奥古斯都并没有掩饰的疑惑,他笑了笑,露出洁白牙齿,伸手指了指奥古斯都房间的对面,解释道:“我可没有跟踪你,只是既然知道你住在这里,又不知道这几天你在哪里,我便只能在这里等你,哦对了,我这几天一直住在你的对面,所以我能够看到你。” 奥古斯都神情古怪:“你该不会还是为了那支钢琴曲吧?” 帝国军部的实际掌握者,庞培家族最另类也最有特点的一位继承人,昆廷少爷展演微笑,要不是奥古斯都很清楚他的性别,他也根本不敢相信男人居然能够长的如此动人,他连连点头,走到奥古斯都身前,名贵香水味顿时充斥整个房间,他眼神炙热,毫不掩饰他的意图,直接道:“当然,我总不会因为你英俊才会等你吧?说起来,那支钢琴曲的最后一段你想好怎样改了没有?我还是坚持认为那天你弹奏的最后一段实在败笔,牵扯到你太多的个人情绪了,奥古斯都,你要知道,作为一名钢琴师,将完美的音乐呈现出来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哦对了,我把钢琴也带了过来,就在对面,有没有兴趣再试一下?” 奥古斯都彻底崩溃。 刚从地狱走回来,也刚刚经历一段让他窒息的惊骇对话,哪能想到第一个来找他的居然是昆廷少爷?又哪能想到即便是这种情况下,昆廷少爷孜孜不倦的寻找他竟然还是为了那该死的钢琴见鬼的钢琴曲? 他一阵无语,虽说他断然不会因为昆廷少爷之前表现出来的一点善意而认可对方,但他也确实不会厌恶昆廷,这就导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最终只好将视线重新放到楼下越走越远的骑士团那边,他无奈道:“可是,你真的认为在明天之前的今天,我还会有兴致去触碰钢琴?” 明天之前的今天。 昆廷当然知道奥古斯都所指的明天是什么意思,他虽然固执,甚至固执的有些幼稚,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傻子。事实上他本身就比奥古斯都还要清楚明天等待奥古斯都的会是怎样一个惨烈局面。 可要让他放弃还真是不太甘心呐,尤其是万一明天奥古斯都死了,那那支他从没有听到过那样美妙乐曲的钢琴曲又该怎么办? 他张口,欲言又止。不过还好,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固执,尽管他美丽的桃花眸子中满满都是遗憾不甘,最后长长的叹气也表现出了他的遗憾,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他站在奥古斯都身旁。 顺着奥古斯都视线望去。一路望着楼下被人群重重包围的骑士团,最终视线定格在骑士团最前端那名黄金铠甲骑士的身上,他很好的掩饰了他的讥诮与嘲讽,漫不经心问道:“在想什么?” 奥古斯都其实对自来熟天生排斥,但还是那句话,昆廷毕竟给过他有限的帮助,他不好刻薄生硬,于是明显敷衍大过回答,奥古斯都指着身披黄金铠甲的年轻男人,随口道:“我在想那件铠甲究竟只是金子的颜色。还是真的由黄金打造?” “看来今天是你的幸运日,你算是问对人了。” 昆廷微笑,格外美丽,迎着奥古斯都的疑问,他笑道:“我恰好知道这件铠甲的来历,这件铠甲是由帝国军部监督打造,里面材质不是黄金,但表面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金子,并且尽管里边不是金子,可想必你也听说过葛祖玛长须羊皮的价值。再加上几名起码8级往上第三法下不同元素掌控者绘制在上面的稀缺魔法阵,各种辅助、魔抗、累积综合起来,这件铠甲绝对要比纯粹的金子打造的笨重铠甲要来的更加昂贵。” “有多昂贵?” “我这么跟解释,根据我这几天对遗弃荒原的大致了解。不要这么看我,事实上从你出现,帝都已经有许多人终于回想起来帝国还是遗弃荒原那么一块地方——在荒原你的领地,如果说3万上下波旁金币足够支撑你领地内所有子民一年生活的话,那么这件铠甲足以让你很多年不必再考虑你的子民该如何生存,并且这还只是你看到的。还有你看不到的,就像哥伦腰间那把长剑,奥古斯都,你懂得该如何计算一把被附加了魔法的长剑的价值吗?” 奥古斯都听的津津有味。 可等昆廷说完,他突然毫无征兆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昆廷叹息。 都是聪明人,这位越了解给他惊喜越多的阿尔弗雷德掌舵者肯定知道他想说什么,然而,他还是坦诚道:“我是想让你知道荒原和帝都的距离,奥古斯都,你知道吗,随着我们对荒原的了解越多,我们对荒原的轻视便也只能更多,你从那个地方来,就算你再有手腕再聪明强大,可你凭什么与帝都这帮人抗争?放弃吧,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 他迎着奥古斯都逐渐眯起的眼睛,真诚道:“我现在正式邀请你成为我的私人钢琴师,我可以给你提供庞培的庇佑,虽说我不务正业,但请你相信我在我在父亲心中的份量,你可以活下去,也可以活着离开,至于你的妹妹伊丽莎白,只要你能够脱离那个漩涡,相信我,他们不会为难她的,况且索菲娅也有足够的能力保证伊丽莎白的安全。” 奥古斯都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这位美丽昆廷少爷究竟为什么会试图帮助他,他也想不出他有什么可被昆廷利用的——但不管怎样,在帝都,昆廷是第一个向他正面表示出善意,想要帮助他的人。 他有些感动。 但他不能接受。 这无关骄傲。 他缓缓伸手,低头看着他的双手,他平静道:“钢琴师?可是很抱歉,比起用我的这双手握紧琴键的黑与白,我更想用它扼紧命运的咽喉。” 第一百七十章成人礼前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明天肯定会去,且无法改变?”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假话。” “要去。” “好吧,看来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简单几句莫名其妙的对话后,昆廷少爷便迅速放弃了他格外珍贵的慷慨善意,老实说,结果有点出乎意料,按照这几天他对荒原以及这位阿尔弗雷德掌舵者的了解程度来说,原本他觉得奥古斯都还是有可能接受他提议的,因为他本身就应该是一个冷血而极擅长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真正贵族,在他眼中,所谓热血所谓冲动,都应该是幼稚而可笑的东西,只有利益,只有他和他的妹妹伊丽莎白才是最重要的——那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善意?难道只是戒备?可他拒绝的相当干脆,尤其是他也分析了奥古斯都完全不必担心伊丽莎白的前提原因;那难道是因为索菲娅?这就更不可能了,昆廷少爷也断然不会相信这位理智到冷血的年轻阿尔弗雷德掌舵者会因为所谓感情而走向地狱,甚至几乎没有考虑他最重要的伊丽莎白。 他想不通。 奥古斯都同样想不通。 他知道眼下的这个局面基本上已经堪称必死无疑,尽管他身旁还有他的老管家,但这里毕竟是帝都,帝都这么大,谁能保证除了传说中的不败战神迦太基,就没有其他惊世骇俗的老怪物?要知道,这里任何一个家族的底蕴可都绝非荒原所能相比,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按照奥古斯都从来的性格,他确实没理由放弃昆廷少爷这根、也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至于这根稻草抓住以后会不会还有其他陷阱,起码也得等他浮上来不会死以后才能考虑;再说,他本身又比较擅长借势,抓住昆廷少爷递来的稻草,谁能肯定他以后又会如何?那他到底还有什么理由干脆拒绝昆廷?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 突然想起在阿尔弗雷德城堡时。少女低声哭泣说道,奥古斯都,我喜欢你;然后画面骤然又回到那本日记上写在泪痕里的,可是。他不喜欢我;最后浮现在他脑海的便是在帝都皇家庄园时,她独自站在他的身前挡住了他所有的敌人问他,我成人礼那天你会来吗? 奥古斯都下意识微扬唇角。 迅速驱散脑中画面,他目光坚定,肯定不是这个原因。要知道,在荒原的时候他就很清楚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得拒绝,他和她,也只能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况现在是要他,甚至拉上伊丽莎白的生命,只是为了他答应过会出现在她的成人礼?这太可笑太荒谬了,他怎么会做出这样幼稚愚蠢的事情? 奥古斯都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也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自己,他之所以明天会去。与她毫无关系,只是他不想就这样狼狈逃离帝都,如果在离开前不能为帝都留下一些难以抹去的印记,这趟帝都之行绝对为他带来终生不能忘记的最大耻辱。 再说还有猛犸轮盘的丰厚回报,足足100多万波旁金币,难道不值得他豪赌一回? 于是这样想着,他便这样相信着。 好吧,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一个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没有点恣意汪洋的杀伐锐气,老了,怕是会后悔吧。 奥古斯都怕他后悔。 …… “很遗憾我会这样说,但我必须得告诉你。” 沉默片刻。没有了微笑的昆廷少爷似乎有些沉重,他缓缓道:“我能做的只有这点,既然你不接受,明天你便只能独自面对整个斯坦福的仇恨了,你可能不太清楚,你妹妹和你的老管家在斯坦福制造的鲜血。已经让斯坦福那帮人怀疑你们便是卓洛区与斯坦福区战争的起点,他们肯定全力反扑,这还不提斯坦福之后的奥斯汀—赫尔曼,好吧,即使不提奥斯汀,我们眼中渺小的斯坦福也绝对是你无法战胜的巨人;奥古斯都,我不能给你任何帮助,我能做的只是旁观。”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试图帮助我,但你的旁观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奥古斯都微笑,很难想象他依然能够毫无负担的微笑。 昆廷神情复杂。 窗外已经平息的喧闹,逐渐冷却的阳光让他意识到他需要给奥古斯都一些私人空间,他叹息,强笑道:“不过如果上帝保佑你,相信你明天还是有机会活着离开紫罗兰离开帝都的,当然,如果不……愿上帝保佑你。” 奥古斯都没有说话。 昆廷转身离开,跨出那道门,没有回头的他又道:“那么明天见,然后,再见。” “会再见的。”奥古斯都依然微笑。 然后终于安静下来。 在窗前又站了大约不到半个小时,直到夕阳西下,奥古斯都才转身简单收拾明天他需要准备的东西,不算多,无非是件体面华丽的衣裳外袍,加上一把锋利顺手的大剑罢了,这都很好打理,只是在他翻开箱子拿出外袍时,捷琳娜带来的粉色小裙子安静躺在那里让他不可避免的再次短暂失神,接着,他还是拿出来一件纯黑色的外袍放在了床上为明天准备,说起来在成人礼这样重大的一天,他其实更应该选择色彩鲜艳,甚至偏向红底的外袍,可他还是决定了黑色,原因真的很简单,奥古斯都觉得如果衣裳是黑色的话,那么不管是敌人的鲜血还是他自己的鲜血,都不会弄脏他的衣服。 一切收拾妥当。 奥古斯都安静坐在床上。 尽管很屈辱,但对他来说,只要能够活着离开,那确实已经是他最大的胜利。 这让他有些难堪。 …… 在神圣帝国,贵族成人礼的重要性某种程度上基本等同从一段人生走到另外一段人生,因为贵族的许多特权也是从成人礼后才能够得到最大程度的体现,最表面的来说,私人扈从,私人领地,乃至一些家族第一序列继承人一定程度的税收权,决策权等等,都只能在成人冠礼后才可以享有,所以这样重要,几乎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礼仪,从规格到各方面细节肯定都是判断一个贵族继承人地位、身份的基础佐证,而这其中,尤以主持贵族继承人洗礼过程的人最为关键——不提其他家族,类似赫尔曼、庞培、君士坦丁这样的帝国庞然大物,为贵族继承人洗礼的神职人员起码得身披暗红教袍,也就是教廷督主教身份,这样一来,有趣的问题就出现了。 即将主持君士坦丁公主殿下洗礼过程的会是谁? 不要忘了,教廷所有督主教以上的大人物目前可都集中在圣约翰大教堂迟迟没有结果。 难道会是教廷某位幸运到连命运女神都得妒忌的普通神父? 许多贵族老爷们私底下忍不住打趣猜测,要真这样,这位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可就必将成为很多年乃至很多年以后的茶后谈资啊,尤其听说这位公主殿下本身还是教廷正式的白袍司祭——他们玩味猜测,可实际上这只能证明他们的渺小,因为掌握帝国核心实权的真正上位者完全不会存在这方面的疑问,他们位置越高,知道的越多,便当然都会知道这位君士坦丁公主殿下的教父恰好就是教廷几乎不可撼动的明日骄阳,而拥有这样一位教父,主持君士坦丁公主殿下洗礼的人还能有谁? 所以真正有趣的是,那位教廷的骄阳明天究竟会以哪种身份出现。 还是督主教? 或者代理主教? 是成功开辟教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教大人?还是失败沉沦就此彻底远离那把牧首权杖? 这才是真正的上位者所最关心的事情。 也是为君士坦丁公主殿下的成人礼更增加了一份让人期待的事情。 当然,还有另外一件可能撑死也就是个插曲的事情同样让人期待。 这场硕大成人礼上究竟会死多少人? 一个? 两个? …… 位于紫罗兰庄园二楼的索菲娅房间里,安静站在窗前,索菲娅眺望庄园外她看不到尽头的小路,可虽然看似安静,她紧咬的唇依然轻易出卖她纷乱的心思,她很想他来,也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挽着他的手臂走向成人礼要让她更满足了,她也知道他肯定会来,尽管她根本不知道他是否回来,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走来,可她就是知道他一定会来。 因为他答应她会来。 但同时,她又无比的清楚她不能让他过来,再骄傲再自信,这几天尼古拉斯收集来的消息也都让她清楚的知道,一旦他出现在了帝都,那他便真的很可能很可能再没有办法活下去了,凭她?凭她的重甲骑士团?真的不够的。 再说即使还是弥撒,可她本身就不知道弥撒会不会来,就算弥撒会来,可弥撒会帮助他,站在他那边吗?虽说弥撒从来没有反对过她任何事情,但这种事情能一样吗? 帮助他,可相当于与整个帝都为敌啊。 注定要握紧那把权杖的弥撒会因为她幼稚的爱情而放弃光明大道,走上一条遍地荆棘,甚至没有终点的小路? 她紧咬的唇咬的更紧了。 想起她不久前让尼古拉斯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阻止他,她在心里一遍遍祷告祈祷。 “千万不要来啊……” 于是这样想着,她便有些想要掉出眼泪。 因为这一生,再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不能挽着他的手臂走向成人礼要让她更难过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好戏搭台 君士坦丁公主殿下的成人礼定在晚上7时。 在教廷,数字7一直有着神圣而独特的特殊含义,它意味着完美,是说上帝创造世间用了7日,第7日安息;它也意味着宽恕,因为主说,你要饶恕你的弟兄77次;同时还有上帝审判过程中的7印、7号、7灾、7罪等等等等,再加上上帝遣派在世间的使徒也恰好也有7位,想必要是哪位虔诚信徒试图将数字7的意义全部诠释,教廷应该也会有一部全新典籍诞生;而在这众多或深刻或浅显的各种含义中,最广为人知的实际上还是复活——据教廷‘弥撒经’记载,史诗大陆有史以来的最大规模浩劫便是一场汪洋洪水,洪水持续了7日,直到7月17日,孕育着人类希望的方舟才最终停在亚拉腊山脉。 史诗大陆从此复活,走向新生。 某种意义上与成人礼其实有着相同含义,因为成人礼后同样也是一段新生。 这是距离索菲娅成人礼还有约莫2个小时的时刻。 最先来到紫罗兰庄园的是斯坦福几位大人,确实意外,但情理之中,要不是为了荒原上那个卑微罪民的头颅,斯坦福的人怎么可能有兴趣来到卓洛区一个孩子的成人礼上?来的早点,不就是想要更早的做完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领头的是魁梧彪悍、神情冷峻的克拉克伯爵大人,他在步入紫罗兰客厅之前随手便将他那把凶悍骇人的巨剑插在了客厅门前的青石台阶上,根本没有掩饰他的来意以及斯坦福的坚定决心;随后便是卡斯蒂亚与罗德里安两位大人,比起克拉克,只是神情阴婺的他们倒多少显得平和一些,只是这终究只能是对比,就像面对挂着常年不变的微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尼古拉斯,他们便如同克拉克伯爵一样完全不会掩饰他们的厌恶,他们的仇恨。 君士坦丁公主殿下以及尼古拉斯率领重甲骑士团践踏斯坦福的一幕注定是斯坦福终生不敢忘却的最大耻辱。 不过尼古拉斯似乎并不介意,甚至像是不知道这几位大人的真正来意。他一路微笑将几位大人引领到客厅右侧布置妥当的观礼位过程中,没忽略了与几位大人寒暄,也没有忘了感谢几位大人能够参加他公主殿下的成人礼,尽管几位大人始终阴沉。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他,但这并不妨碍他依然会交代仆人们一定要照顾好几位大人,尽量满足大人们的一切合理要求,这是紫罗兰庄园私人管家的本职工作,也是尼古拉斯最擅长做的事情。 然后到来的便是奥斯汀—赫尔曼少爷。 作为帝都公开的索菲娅最大追求者。奥斯汀少爷来的不早也不晚,他一身暗红底色,烫金黑边的华丽外袍,一如既往的从容矜持,也一如既往的引人注目,他微笑和尼古拉斯客套寒暄,点到即止的表示出他对索菲娅的关切,也瞟了眼坐在客厅里的克拉克伯爵等人,暗示如果斯坦福这几位大人是来找麻烦,也会给索菲娅的成人礼带来麻烦。他不会介意在这种场合里与索菲娅共同面对这些麻烦。 尼古拉斯微笑摇头。 同时也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奥斯汀少爷身后的列佛—卡斯蒂亚与塞巴斯蒂恩—罗德里安两位少爷,似乎很腹黑的想要知道,他们最好的‘朋友’即将对付他们各自的父亲,那他们该如何选择立场?可惜很遗憾,两位少爷并没有任何表示,尼古拉斯只能笑着将奥斯汀少爷等人引到左侧的观礼位。 客厅里的气氛逐渐升温。 一边是斯坦福的几位大人,一边是卓洛区最优秀的孩子,加上夹在中间既有斯坦福继承人身份,又有奥斯汀少爷最好朋友身份的两位少爷,还没开始就注定了君士坦丁公主殿下的成人礼一定会相当有趣。 尤其是接下来还有真正的大人物逐一出场。那这整个成人礼究竟得多复杂多晦涩? 站在庄园门口等待下一位贵客的尼古拉斯悄然眯起眼睛,感觉现在这份工作可比服侍在老公爵身旁要有意思太多了,起码挑战性就不在一个档次不是? 他喜欢挑战。 于是这样想着,这一夜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挑战便如期而至。 一辆绣着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图案的马车缓缓停在他的身前。两个人,君士坦丁第一顺位继承人,佛罗多—君士坦丁和他的继承人图灵少爷。 很难想象即便清楚的知道他公主殿下和这位君士坦丁第一顺位继承人之间那些肮脏事情,尼古拉斯依旧能够微笑。 好戏搭台。 …… 位于紫罗兰热闹客厅楼上的房间里。 听着楼下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交谈声,因焦虑而皱眉的索菲娅便不禁眉头皱的更深了。她还是没有奥古斯都的消息,或者说她还是不知道奥古斯都到底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怎样来,她很不安,如果说之前她还会想着假如奥古斯都不来,她会多么遗憾的话,那现在她便前所未有的希望奥古斯都不要过来,她不会遗憾也不会难过了,只要他不来,只要他平安离开帝都,那她还有什么好难过好遗憾的?可是,他真的会不来吗? 时间缓缓流淌,坐立难安的索菲娅抓皱了床单也泛白了指节。 有人敲门。 是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走进房间便察觉到了索菲娅的紧张情绪,可她假装不见,只是转身关上房门,她看向索菲娅床上华丽的淡紫色宫裙,笑道,还没有换衣服啊?你怎么忍心让那么漂亮的裙子一直等着你?你瞧,它都冷的发抖了呢。 索菲娅回头,这才发现一直抓着床单导致平铺在床上的裙子都皱了。 她努力笑了笑,满不在乎道,很漂亮吗?可是伊丽莎白,如果你喜欢的话你为什么不去拥有它们呢?真搞不懂你带来的一大箱金子到底有什么用。 伊丽莎白骤然僵立。 提起一大箱金子显然是让她想起了她的哥哥,然后便也想起她的哥哥为什么会拼了命的折腾,站稳了荒原,还不满足,还要试图往帝国挣扎。难道她不知道那只是因为奥古斯都想要给她一个真正的贵族小姐生活环境,让她过上真正的贵族小姐生活吗? 她紧紧抿唇。 所幸聪明的索菲娅很快注意到有些话题非但伊丽莎白不敢在她这里提,连她不能在伊丽莎白那里说,她连忙艰难微笑。说道,好啦,时间不早了,这可是我第一次成人礼,可以请你帮我整理下衣服吗? 伊丽莎白深吸了口气。当然没有问题。 于是再优雅再淑女的贵族小姐统统都会头疼的事情来了。 穿衣服。 恐怕穿上一身正式的华丽丽裙子绝对称得上贵族小姐们痛并快乐着的一大折磨了,不提穿在里边各种修饰点缀的小衣服,单单就一个束腹挺胸的紧衣就是项浩大工程,这可不是腹部没有赘肉就会少些痛苦的过程,关键是即便索菲娅身材好到就连伊丽莎白也会嫉妒,可束腹依然得紧到让索菲娅甚至呼吸困难,而眼下情景便是如此,索菲娅紧紧咬牙按着梳妆台,伊丽莎白用力在她背后拉紧白色束腹,简直像是用刑。 终于穿好。 伊丽莎白轻巧为索菲娅的束腹扎起蝴蝶结。索菲娅看着镜子中的她插上头饰,带上耳坠,最后便是项链。 项链,是那串廉价的洁白象牙项链。 索菲娅的脸色突然苍白。 她缓缓道:“他不会来的。” 她身后,为她扎着蝴蝶结的伊丽莎白手上动作猛然一顿,随后继续熟练扎着蝴蝶结,轻轻道:“会的。” 索菲娅沉默,又道:“我保证他不会有任何事情。” 伊丽莎白没有说话。 索菲娅转身,认真看着伊丽莎白,道:“相信我。” 伊丽莎白想了想。眯起她那双月牙儿般的可爱眼睛,她笑道:“我一直都相信你们呀。” …… 时间依旧流淌。 作为唯一主角,哪怕再焦虑再不安,索菲娅终于还是得下楼出现在客厅了。她让伊丽莎白在她的房间等她,因为如果奥古斯都不来,那么伊丽莎白就是她必须得照顾好的人,她不允许任何人看到伊丽莎白,也不允许有任何意外超出她的掌握,而对于这点。她有着绝对的信心与把握,因为这是属于她的紫罗兰,尽管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可不提这些天交代尼古拉斯做的事情,就说她自己暗中的布置都足够让她拥有这份信心。 当然不是盲目的信心。 奥古斯都不在,她便只好重新成为当年的索菲娅——也是弥撒身旁掌握着弥撒最具成长性力量的索菲娅大人。 她从来都不是单纯意义上的贵族小姐。 只是很多人似乎都忘了这点。 这可是属于她的紫罗兰啊。 索菲娅和伊丽莎白微笑道别,离开房间,一身华丽紫色宫裙的她关上房门,便再没有了微笑,只剩下全然的漠然与孤傲。 完完全全判若两人。 然后她转身。 但下一秒。 她不过维持了1秒的漠然与孤傲瞬间溃散。 她一脸呆滞,根本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可那张断然谈不上英俊,就是让人感觉温暖感觉安全的微笑怎么那么熟悉? 是幻觉吗? 她下意识将手背贴到了她的唇,一动未动。 然而,看着站在楼梯口的那个有着她记忆中特有微笑的年轻男人笑着抬了抬手臂,示意挽着他,她便终于意识到她真的不是做梦,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做梦。 但他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能够出现在这里? 彻底失去了思维能力的索菲娅一下子就抬起了脚,甚至忘记了拎起她长长的裙子,差点踩到绊倒她。 他戏谑看着她的狼狈,再次抬了抬手臂。 真的是他! 索菲娅一下子便着急起来,一大堆一大堆的话要说,最终变成一句你赶紧走。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根本没有机会,注意到她要开口,他便率先笑道:“既然我来了,便当然不可能这样离开,你应该知道,我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哦对了,真的不要挽着我吗?” 索菲娅死死咬着她的唇。 眼泪一下子就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最讨厌最讨厌这样霸道骄傲的奥古斯都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女人的佩饰 像是完全忘记了他们脚下那许多人。 索菲娅最终还是没能说出类似你赶紧离开的话,她了解奥古斯都,便当然也清楚奥古斯都不可理喻的固执,然后等她终于平静,迎着奥古斯都苍白的脸,她犹豫了下还是疑惑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即便楼下客厅里的人没有看到,可紫罗兰的防御不至于如此松懈吧?奥古斯都微笑摇头,莫测高深的指了指索菲娅房间旁边的储藏室,说是从后边顺着青石墙壁爬上来的,索菲娅更困惑了,没有巡逻的守卫?奥古斯都想着在他‘意念干涉’中已经迷失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两名护卫,脸上却是满满的奇怪与惊讶,貌似很费解的道,当然有,可难道阿尔伯特没跟你说过?如今走在真正骑士道路的我绝对称得上实力惊人了,飞檐走壁那是基本功。 索菲娅精致的小脸流露震撼,真的? 奥古斯都理所当然点头,当然假的。 差点做出很不淑女的举动,对比索菲娅人前的漠然孤傲,这时她的神情要是被帝都少爷们看到,怕是会引起一场规模不小的泪奔癫狂画面。 于是连她都没有察觉,藏在她心中的担忧与阴霾不知不觉少了许多。 奥古斯都不再调笑挽着他手臂的少女,眼睛滑过少女脖子上的象牙项链,他一阵惭愧,不知道要是索菲娅知道那串项链不过是给捷琳娜女王买粉色发夹时的赠品,一枚金子都没用,她会不会华丽丽转身,彻底丢掉她的矜持她的优雅她的淑女? 奥古斯都不动声色问道:“对了,你当初在荒原时戴的十字项链呢?” 索菲娅纳闷从口袋中摸出一枚银制十字项链,尽管不知道为何奥古斯都突然提起这个,但她犹豫片刻,依然很快解释道:“这是弥撒订制的项链,还记得诺盾派奇拉修道院吗?从那里走出来步入教廷各大系统的孩子都有,所以尽管不戴。我还是习惯了带在身边,哦对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随便问问。”奥古斯都微笑依旧。 但索菲娅没有注意到,他垂在一旁的手轻轻握紧了几分。 在他口袋里。同样躺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银制十字项链,那是他逃亡时从死死追杀他的女性守夜者弥赛亚脖子上摘下来的,实际上也正是因为那枚项链实在眼熟,他当时便放弃了割断弥赛亚咽喉的最佳时机,否则他怎么可能仁慈到轻易放过一个差点杀死他的人? “我们下去吧。” 瞧出索菲娅将信将疑。奥古斯都很快转移话题,果然,提起这点,索菲娅再次迟疑担忧,终于还是不死心道:“不去看看伊丽莎白吗?” 奥古斯都看向索菲娅房间,没有正面问答这个问题,微笑道:“作为主人,让客人长时间等待是个很失礼的行为。” 他说完便一手做出很绅士的‘请’的动作。 索菲娅再没有办法拒绝。 他们顺着楼梯走向楼下客厅。 脚步很轻。 然而对于客厅里原本焦点就集中在楼上,集中在君士坦丁公主殿下身上的客人们来说,这点声响足够让他们注意到有人下来了。他们所有人都相当默契的放弃了交谈等待,抬头望向环形楼梯,瞬间,起初还夹杂着说笑声的客厅顿时安静,寂静,甚至清晰能够听到这许多人下意识粗重的呼吸。 惊讶、震撼、仇恨、玩味、嫉妒、期待、幸灾乐祸。 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眼神几乎是他们抬头的同时,便聚集在了君士坦丁公主身旁的年轻男人身上。 没有人能够想到他居然会在这时出现,更没有人能够想到他竟然会从那里出现。 奥古斯都这个卑微罪民也几乎是一下子便取代了身旁真正意义上的主角成为了这整个客厅的焦点。 可奥古斯都却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这种诡异的安静。 他甚至看着挽着他手臂的索菲娅,很荒唐的还想起一句话,忍不住自嘲了起来。 都说一个女人挽着的男人才是她最昂贵的佩饰。 那他这个饰品是不是太廉价太卑微了些? …… 率先做出反应的无疑只能是客厅右边的斯坦福众大人们。在奥古斯都和索菲娅走下楼梯前,克拉克伯爵与卡斯蒂亚伯爵等人正在和佛罗多—君士坦丁轻声交谈,双方彼此都绝口不提几天前君士坦丁重甲骑士团碾压斯坦福的事情,似乎那件事情根本与佛罗多没有半点关系。然后等到奥古斯都走下楼梯,出现在了客厅,克拉克伯爵向身旁的佛罗多说了句失陪,没理会佛罗多望向他小公主的意味深长,他与卡斯蒂亚等人便径自走向奥古斯都。 彪悍的身躯,冷厉的神情。轻易便带来一阵浓郁的压迫感。 奥古斯都甚至没机会看清这客厅里都有谁,也没机会去打量佛罗多,克拉克等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身高的确悬殊,克拉克俯视这个造成他一个继承人变成白痴,另一个继承人尊严被当众践踏,以至于如今连府邸都轻易不出的卑微罪民,他漠然指向他插在客厅门口的硕大巨剑,咬牙道:“给你一个机会,割下你的头颅让我带走,我便不会让你的阿尔弗雷德成为一个可怜的笑话。” 奥古斯都笑了笑。 不留痕迹抽出索菲娅挽着的手臂,他仰头看了眼相貌粗犷的中年男人,视线滑过他胸口的蛇身龙首图案徽章,知道了后者身份,他便假装又左顾右看似乎是在寻找某人,接着,摆明了是揭伤疤,他笑道:“怎么没有看到乔治—克拉克少爷,是因为脸上的伤疤没脸见人?不至于吧,又不是小白脸,也不走靠脸吃饭路线,有什么好顾忌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伯爵大人?” 克拉克不为所动,再冲动再没城府,以他的身份,要是被这个卑微罪民轻易激怒,那才可笑。 他漠然又道:“不要试图考验我的耐心。” 奥古斯都收敛微笑,安静环境中,他面无表情道:“看得出来,您确实没什么耐心,只是伯爵,您确定您不再等等吗,可能您还不是太清楚,想要我这颗头颅的可不止您一个,多等一会儿,多些朋友不是更有把握吗?”顿了顿,察觉到有道细微却稳定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走到他的身后左侧停了下来,他平静道:“再说,您确定这个时候您有绝对把握割下我的头颅吗?” 他身后,当然只能是他的老管家,老弗农。 事实上在老弗农悄然出现在这客厅的瞬间,几乎八成以上的贵族大人们都将视线放在了这个最近时期存在感爆棚的老人身上,都知道斯坦福那一天的鲜血惨案,便也都知道了来自荒原的这个老人是何等强大,何等可怕,所以尽管老弗农脚步很轻,可在他缓缓走来的过程中,确实没有谁能够完全平静,尤其是奥古斯都对面深切经历了那一天的斯坦福惨案这些人,克拉克伯爵与卡斯蒂亚等人更是很难移开他们的视线。 可既然知道这个老人肯定在,没点准备他们怎么会来? 克拉克冷笑。 还没说话,奥古斯都身旁一直安静的索菲娅突然开口,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清冷面具的她皱眉道:“伯爵,你确定要在我的成人礼上解决你的个人事情?我有必要提醒你,这是我的庄园,这是我的成人礼,任何我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我都会理解那是向君士坦丁的宣战。” 宣战。 客厅哗然。 尽管大半个帝都都知道君士坦丁公主殿下喜欢这个卑微罪民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但拉上整个君士坦丁站在这个卑微罪民的身后依然让所有人震撼。 但问题是,哪怕她是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她凭什么? 要知道,这客厅里还坐着君士坦丁真正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同时也是她的父亲。 奥古斯都察觉到克拉克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向了他走来的位置,然后,从那里很快便有一道醇厚的中年男人嗓音传来,声音很有雌性,温和但不容拒绝,他说道:“索菲娅,不要插手克拉克伯爵的私人事情,相信伯爵也不会影响到你的成人礼。” 索菲娅顿时面色阴沉,但她根本不去理会。 “看来在他们下来前,斯坦福这几位大人已经是跟佛罗多达成了某种隐晦协议。” 想到这点,奥古斯都看向坐在那里的君士坦丁第一顺位继承人。 第一感觉,从表面看,儒雅满是书卷气的中年男人确实让人很难产生恶感,要不是奥古斯都知道君士坦丁家族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的确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男人居然有着一颗肮脏的心,他看着他,他同样也在微笑看着他,但尽管佛罗多的视线是在奥古斯都身上,奥古斯都却依旧清晰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他根本看不到他,或者说,他看到了他,也无视了他。 这便是距离。 …… 克拉克伯爵没再说话。 但并不是所谓的忌惮,而是因为在这种刚开始便对峙的局面下,又有一阵脚步声从庄园外的清晰传来,伴随脚步,一位穿着暗红绣金外袍的年轻男人走来客厅,他的步伐不大,但每一次抬脚,他脚下的步伐总能跟他腰间长剑的晃动,束在脑后的金发构成一种奇妙的节奏感,似乎他天然便有一种凝聚力,吸引力,他走在哪里,哪里便只有他。 这当然不仅仅因为他的姓氏。 第一百七十三章演戏 走进客厅的年轻男人最终停留在一个微妙位置,距离对峙中的奥古斯都与斯坦福众大人们有约3步的距离,距离他身后的客厅正门大概也是3步的距离,这当然很有趣,意味着年轻男人既没有一进来便冒冒失失一头扎进混乱局面的意思,也没有将他彻底排除出客厅里这几个圈子的意图,不过是简简单单一个站位,便注定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他都具备一定的主动权,可见他对细节的注重与掌握程度,尤其是利用程度。 然后他摘下圆顶绅士帽,露出灿烂的金发与英俊的脸庞,他环视客厅,将右手贴在胸膛,左手放在身后,他微微躬身。 如此一来,客厅里所有人便都需要起身还礼。 不管是庞大君士坦丁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佛罗多,还是被赞誉为帝国双子星的赫尔曼继承人奥斯汀,又或者是依旧处于仇恨中的斯坦福众大人,他们也都必须得对年轻男人表示出他们该有的敬意,因为他是哥伦王子殿下,他的姓氏便是这个帝国主人的姓氏。 驳杂不一的还礼结束。 有一个意外让所有人几乎在刚直起身后便将目光都放到了那里,是从荒原来的那个卑微罪民,所有人都在躬身,唯独他平静站立,实在不难想象他在其中有多扎眼——不过,倒也没有哪位大人或者少爷因此而抢先试图显摆威风,一是这个罪民到底参与过帝都晚宴有两回了,帝都的少爷们大致也都对这个卑劣无耻的混蛋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虽说哥伦王子在场,可拳头没他大,谁能保证这个混蛋不会让试图羞辱他的人当众出丑?托蒂少爷的鼻子可就是前车之鉴啊,再者,既然哥伦王子没有说话,在哥伦王子表现出他态度之前,最好的选择便自然也只能是沉默。 于是沉默中。哥伦王子的视线便最终定格在奥古斯都身上。 他扬唇微笑。 可下一刻,让原本期待小高潮的奥斯汀少爷无比失望的是,竟然只是这么一笑,哥伦王子便再没有看向奥古斯都任何一眼。他径自抬脚便走向奥古斯都身旁的索菲娅,完全没有理会索菲娅身前的克拉克伯爵等人,也没有理会这客厅里的诡异氛围,就那样站在索菲娅身前,他的眼睛从头到脚审视着索菲娅。脸上的微笑也渐渐变成了感慨,最终迎着索菲娅的漠然神情,哥伦王子只是温柔道:“好久不见,索菲娅。” 索菲娅微微挑眉,看了眼她身旁没有任何情绪变动的奥古斯都,她没有说话。 “想不到你竟然已经快要冠礼了,冠礼之后可就意味着你可以选择出嫁,还真是想想就让人期待呢。” 温柔的口吻,英俊的脸庞,再加上神圣帝国最尊贵的血统。简直无可挑剔。 然而索菲娅只是皱眉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哥伦王子笑了笑,依旧温柔,他认真道:“我说过的,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亲手为你穿上洁白的嫁衣。” 说完,没给索菲娅开口的机会,他突然看向客厅左侧,笑道:“当然,在这之前,我也会等待我们的奥斯汀甘愿放弃。” “那你可有的等了。”奥斯汀微笑还道。 哥伦王子神情不变:“没关系,我想索菲娅也不会介意我的耐心太好。” 奥斯汀笑了笑没再说话。 在就在这两位帝国未来希望的几句话中。客厅里的氛围不知不觉便缓和了许多,这当然完全是哥伦王子与奥斯汀两个人的功劳,在帝都,面对始终冷漠孤傲的君士坦丁公主殿下。从来也都只有奥斯汀少爷与哥伦王子毫不掩饰他们的炙热追求,并且更难能可贵的是,哪怕某种意义上他们两个是敌人,可起码表面上他们的风度与优雅根本无可挑剔,似乎在这个战场上,他们也决定了要像骑士一样光明正大的一路决斗下去。所以也是因为这点,便很少有人会顾忌在奥斯汀面前提起哥伦王子与索菲娅,同样也不会有人会担心在哥伦王子面前说起奥斯汀与索菲娅会导致哥伦王子不愉快,最终便就造成客厅里的压抑越来越少。 尤其伴随庞培家的昆廷少爷,赫尔斯曼家的安吉莉娜小姐,以及其他上得了台面的贵族少爷小姐们一一到来,客厅里的气氛便终于完全炙热,甚至完全掩盖了斯坦福几位大人们的仇恨,也掩盖了藏在这个成人礼下许许多多见不得光的阴暗琐事。 但问题是,真的掩盖的了吗? 奥古斯都漠然面对依旧站在他身前的克拉克伯爵等人,对方没反应,他便也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身旁安吉莉娜小姐兴致勃勃的跟索菲娅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东西,他头一次有些同情索菲娅,然后也就是他不停感慨真看不出来这位安吉莉娜小姐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时,安吉莉娜貌似终于想起她那把镶满宝石的昂贵长剑,接着再想起这个混蛋将她那把长剑抵押在猛犸轮盘,她咬牙切齿道:“喂,该死的罪民,你确定你今天能离开吗?” “当然。”奥古斯都盯着克拉克伯爵的眼睛,道:“否则你的长剑我拿什么还?” “你最好不要死。” 难得穿了回裙子扮了回淑女,安吉莉娜抱着索菲娅的手臂,恶狠狠道。 奥古斯都笑了笑:“你的意思就是在诅咒克拉克伯爵死了?” 安吉莉娜一愣,没能反应过来。 倒是克拉克伯爵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连奥古斯都都莫名其妙他究竟是在犹豫什么,或者是在等待什么,难道只是顾忌哥伦王子的态度? 奥古斯都确定不了,但这当然不会让他焦虑不安。 他的耐心一向不错。 …… 客厅依旧热闹,很奇怪称不上宽敞的客厅里似乎就是没有人注意到奥古斯都这边的诡异氛围。 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等到跟客厅里所有人几乎都打了招呼,走阳光亲和路线的哥伦王子这才重新回到索菲娅身边,然后貌似也是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注意到依然站在索菲娅身前的克拉克伯爵等人,他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道:“伯爵,您有什么事情吗?” 克拉克微微躬身,冷然回道:“殿下,是一些私人事情。” “私人事情?”哥伦王子看了眼插在客厅门口的硕大巨剑,接着视线又掠过奥古斯都的身上,没有半分停留,他便又重新看着克拉克,道:“要是没有猜错,那把巨剑应该是伯爵您的吧?可是伯爵,您认为在索菲娅成人礼上解决您的私人事情合适吗?” 克拉克沉默。 粗犷的面孔上并没有情绪变化,倒是他身后神情阴婺的罗德里安伯爵很快接口:“抱歉殿下,可我们也绝对没有打扰索菲娅殿下成人礼的意思,我们要的只是这个来自荒原的卑贱罪民,如果您不介意,请允许我们带着他离开。” 像是这才明白。 哥伦王子恍然点头,回头看向索菲娅,却恰好迎上索菲娅毫不掩饰的嘲讽冷笑。 这下为难了。 哥伦王子想了想,当然很轻易便能把握到索菲娅的心思,他还是没有看向奥古斯都,只是再次看向克拉克等人,他无奈道:“看来索菲娅不会允许你们带着她从荒原来的朋友离开,这样,考虑到索菲娅的成人礼实在重大,我也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发生,一切就都等到成人礼结束后再说吧。” 克拉克有些迟疑。 但他身后的卡斯蒂亚与罗德里安终究还是没有说话,默认了哥伦王子的提议。 似乎就这样轻易解决? 看着克拉克等人真要暂时离开,奥古斯都再忍不住挑唇冷笑。 要是没猜错,这位哥伦王子殿下自导自演的戏码不过才刚刚拉开帷幕。 果不其然。 就在克拉克等人转身刚走出3步距离的同时,从客厅外的草地上突兀传来一道嘲弄意味格外浓郁的话。 “你们可以等到成人礼结束再解决你们的事情,可我们却必须得第一时间将这个异端带回去,否则万一成人礼过程中这个邪恶异端突然失控,我数数看啊,哥伦王子就不说了,赫尔曼家的奥斯汀,庞培家的昆廷,赫尔斯曼家的安吉琳娜,哦对,还有佛罗多,图灵,这其中谁遭遇不幸我都无法解释啊。” 声音不大,落入喧闹的客厅也理应惊不起波澜。 但实际上,几乎声音刚刚落地,客厅便缓缓沉寂了下来。 这种默契同时也还让客厅里所有的人都将视线放在了客厅门外的草地上。 月光倾泄。 草地上有3名穿着黑袍的男人呈品字形悄然站立,他们的面孔被长长的黑袍遮挡,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显得格外晦涩格外神秘,而当这份晦涩再和他们黑袍胸口所绣着的十字图案结合起来,整个客厅里的人几乎过半连呼吸都下意识不敢再呼吸。 教廷,异端裁决所。 第一百七十四章主动退出 人到齐了。 奥古斯都也知道他离开帝都甚至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基本上算是进入倒计时了,在帝都,真正铁下心想让他死的就那么几个,除了猛犸轮盘吸引的那批暗地里诅咒多过实际行动的人,也就一个克拉克家族,一个异端裁决所,再加上奥斯汀这帮帝都贵族继承人们——至于斯坦福的其他大人,那是意外,对奥古斯都来说,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也改变不了多少他目前的处境,因为不管是这几个敌人中的哪一个,单独面对,就算奥古斯都没有战胜的实力,可他起码拥有自保的能力;可一旦他们累积叠加,那就绝对不是奥古斯都这个从贫瘠荒原来的卑微罪民所能面对的,甚至放眼帝都,相信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轻松面对这样的一群敌人,所以即便奥古斯都侥幸能够活过今夜,明天他也必须得远远离开,除非他想自寻死路。 他收回看向草地上3名守夜者的视线,转身看向从到来都不曾正眼看过他的哥伦王子。 他确实有点费解,按照这位哥伦王子从步入客厅后的言行举止,再到他刚跟斯坦福的克拉克等人交涉完,异端裁决所的守夜者便如期而至这一系列过程来看,这种巧合的节奏实在明显,也让他很怀疑这一切都是哥伦王子一手导演,因为他的确有这个能力,尽管皇权和教权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斗争平衡状态,但对付一个罪民这点小事,相信教廷还是愿意配合哥伦王子殿下的,但关键是动机呢?哥伦为什么这样做?难道只是因为索菲娅?可这样一个实在谈不上高明的手段,索菲娅应该瞧得出蛛丝马迹吧?他不会担心弄巧成拙反而引起索菲娅的厌恶? 再说,一位被誉为帝国未来希望的王子殿下难道只有这点格局?这点手腕? 还是说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奥古斯都没再继续想下去,没必要,他本身就天然排斥一切所谓巧合,不管是巧合还是刻意,在他这里也都只能是刻意。反正他跟这位发誓要为索菲娅穿上嫁衣的哥伦王子总不可能不计身份地位的成为朋友吧?所以意味深长的看着哥伦,等到哥伦终于扭头迎上了他的视线,他便突然笑了笑,没给哥伦反应的时间。他问了一个相当莫名其妙,也几乎整个神圣帝国都知道答案的常识性问题:“王子殿下,请问您是否还有其他兄弟?” 哥伦一愣,随即微笑回道:“当然。” 奥古斯都摆出一副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那还好,帝国的未来也未必只能黑暗。” 有度量能容忍的哥伦王子哑然失笑。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跟这个卑微罪民计较这些,他想了想,刚要真诚赞美这个哪怕被放逐到遗弃荒原依旧关心帝国未来的罪民,奥古斯都却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又道:“不过对应的是,殿下,您的未来想必很难光明。” 说完,他再没看这位帝国未来的希望,转身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又挽上了他手臂的索菲娅。 他没有理会安吉莉娜对索菲娅挽上他手臂的很恨不满,也没有理会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哥伦王子悄然眯起了眼睛。就在这客厅里,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轻轻握住了索菲娅的手,然后深深凝视索菲娅满是担忧的眼,他微笑,还是那么温和还是那么从容。 他松开索菲娅的手。 突然抬头看向客厅上的二楼,在那里,一个穿着洁白裙子的少女孤单矗立。 他笑着指了指他的心脏,又指了指他的脚下。 楼上的伊丽莎白努力微笑。 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再不迟疑,转身走出客厅。走向草地上的3名守夜者。 而他身后,一头花白银发的老管家悄然跟随。 …… 于是直到这时,客厅里的贵族大人少爷小姐们才终于反应过来,教廷。异端裁决所,守夜者,遗弃荒原,罪民,异端?这庞大的信息量除了极个别人以外,甚至包括斯坦福的克拉克伯爵等人都是愕然。继而哗然一片,谁能想到这个罪民居然会跟黑暗邪恶的异端联系起来?怪不得他刚来到帝都的第一个晚上便造成约克—克拉克少爷莫名其妙的成了疯子,怪不得这个该死的罪民行为丑陋言行粗鄙,甚至连他这个年龄居然能够战胜乔治少爷也成为他是邪恶异端的最佳佐证,尤其是再考虑到他本身就来自肮脏贫瘠的遗弃荒原,这一切的一切也都让客厅里的少爷小姐们顿时恍然大悟。 一阵阵或带着后怕,或带着厌恶憎恨的议论骤然爆发。 再望向走出客厅的那个该死的异端,他们恨不得就在这座庄园里便堆起火刑柱。 当然,清醒的人也有。 就像早便知道这个罪民前几天失踪便是因为异端裁决所的奥斯汀少爷,他便不会意外异端裁决所的出现,也不会奇怪守夜者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闯入索菲娅的紫罗兰庄园,因为赫尔曼有赫尔曼的渠道让他能够知道异端裁决所为什么要追杀这个罪民,所以不管守夜者的出现,还是他今夜的结局,奥斯汀早就清楚——这其实也是他从到来便始终安静的唯一原因,不需要他这个时候做太多事情,他便可以收获他想要的结果,那他为什么还要劳心费力? 他只是有点担心索菲娅的反应,或者说是关心。 果然。 几乎是奥古斯都刚跨出客厅门槛,紧紧咬唇的索菲娅便拎裙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索菲娅同样愕然守夜者的突兀出现,尽管她知道前几天是异端裁决所在追杀奥古斯都,但毕竟这是她的庄园,就算不提她的身份,也不提弥撒,可她本身也是教廷正式的白袍司祭,异端裁决所的这帮刽子手究竟有什么资格闯入她的庄园?她一路小跑,一脸焦急,她当然知道绝对不能让守夜者将奥古斯都带走,虽然她对异端裁决所一向没什么感觉也没怎么接触,但仅凭弥撒偶尔提到异端裁决所的话中,便足以让她断定,一旦奥古斯都被带走,便再没有活着的可能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异端裁决所本身黑暗晦涩的缘故,更因为,帝都有许多贵族不想让奥古斯都活下去。 她往草地跑去。 可她甚至还没跑出客厅,便不得不停下她的脚步。 因为有一道阴柔的年轻男人嗓音毫无征兆的响在了她的耳畔。 “如果你还想他活下去,那么我建议你最好和我们谈一谈。” 这熟悉的声音让索菲娅根本不必回头,便能够知道出自她的哥哥图灵口中。 图灵。 佛罗多。 索菲娅站在门口,没回头,握着拳,手心一片冰凉。 她在衡量图灵所说的话,也在飞快的思考凭她的安排她的计划,能不能和奥古斯都站在一起先抵挡教廷的异端裁决所,然后再对抗斯坦福的仇恨,最后可能还得面对奥斯汀的小动作。 答案显然不能猜测。 索菲娅哪里能够料到异端裁决所也会在今夜出现?她所布置的那些力量本身就出自弥撒,那让教廷的力量对抗教廷的力量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好吧就算不计后果,可多了一个如此强大的敌人,他们还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斯坦福吗?再说,异端裁决所又怎么可能是他们所能抗衡。 这里终究是帝都。 死死盯着奥古斯都越走越远的背影,索菲娅的脸色越发苍白。 “不用想了,你没得选择,我知道尼古拉斯让金槿花重甲骑士团分散在庄园周围,我也知道这座庄园里到底有多少防御力量,可是索菲娅,你可能还不知道在你的庄园外边,有多少斯坦福的骑士,你更不知道你就在你的周围,有几组异端裁决所的守夜者,说起来,连我也费解异端裁决所对这个家伙的照顾,在帝都,有多少年没看到过4组守夜者同时行动,完全针对一个人的行动了?所以你只能和我们合作,你比我们更清楚,没有家族,没有君士坦丁的力量,你救不了他。” 紧紧咬着嘴唇的索菲娅一直没有说话。 她曾经发誓她永远都不会再面对那个男人。 她曾经发誓她这一生都不会对君士坦丁低头。 所以她没有办法说服她去和他们进行所谓谈判。 气氛逐渐压抑。 随着奥古斯都面对了草地上的3名守夜者,客厅里的少爷小姐们便也终于克制不了他们的兴致勃勃,虽说不知道索菲娅和她的哥哥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走出去旁观那场光明战胜黑暗的局部战争,于是,客厅里的人越来越少,斯坦福的几位大人们便也跟着走向了草地,不管异端裁决所的来意究竟是什么,他们要的结果只能有一个。 不时有人从她身旁经过。 不时有人用复杂的眼神看她。 然而这一切,索菲娅似乎完全不觉。 她只是看着他,只是看着平静走向守夜者的奥古斯都,她的神情竟然也逐渐平静,一直到她紧握的拳也缓缓松开。 她漠然道:“说出你们的条件。” 身后图灵的唇角悄然勾起一道戏谑弧度,果然如他们父亲所料,让他们这位倔强的小公主主动退出,主动离开,也主动低头确实很简单。 爱情? 真是个有趣更有用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五章异端 “真正能够制裁黑暗的,只有更晦涩的黑暗。” 秉承这个信念行走在史诗大陆阴暗面的异端裁决所,是教廷虔诚信徒眼中‘在黑暗中守护光明,地狱中仰望天堂’的悲情英雄,也是神圣帝国皇权至上派眼中‘独裁的上帝爪牙’,而在教廷核心高层,异端裁决所则是‘上帝的另一把剑’;但不管这个毁誉参半的阴暗机构在大陆留下多少或伟大或黑暗的晦涩印象,所有人都必须承认的是,如果说如今教廷的护教骑士团已经强大到足以在阳光下抗衡神圣帝国、或者迪亚歌王朝任何一个正规军团,那么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同样也有异端裁决所能够牢牢捍卫教廷的信仰,上帝的权威,以及主的荣光。 奥古斯都当然清楚异端裁决所的强大程度。 由于守夜者弥赛亚的一路追杀,在来到紫罗兰之前,他便认真翻阅过一切他能找到的资料试图详细了解这个阴暗结构,当然,纸面上的了解再加上时间匆忙,可能有些片面,但起码奥古斯都能有一个大致全面的了解:就像他知道守夜者绝对堪称异端裁决所的直属核心力量,4人一组,每组设组长1名,斗气实力最低要求8级,而成员则维持在6级领域,兴许人数是少,但贵精不贵多;而每4组又设一名秩序长,实力不详,但考虑到组长的最低要求,相信秩序长的实力再弱也不会弱到哪种地步,这就决定了任何一组守夜者都拥有围剿8级斗气力量的异端,并保证面对9级斗气的异端也能做到从容离开。 依此类推,两组守夜者默契合作,恐怕再强大的9级斗气力量掌握者都只能远远逃离,至于三组,甚至往上,奥古斯都便无从得知了,因为和平时期的史诗大陆,也确实很长时间没传出过异端裁决所如此大动干戈。尽管这不能排除只是没有记录,也鲜少有人知道的可能性。 可今天晚上呢? 整整4组守夜者同时降临,教廷可是给了奥古斯都这个罪民最高规格的待遇啊。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站在紫罗兰的草地上,环视四周。清晰看到除了草地上呈品字形站立的3名守夜者,在紫罗兰周围围墙,甚至主楼顶上都零零散散站着同样装束的黑袍人,起码15人,还不包括藏匿在黑暗中他看不到的弓箭骑士。这样的力量,不要说战斗然后试图凯旋,连逃他都断然没机会活着逃离。 这可完全偏离了奥古斯都的意料,他知道异端裁决所八成会来,可凭他被追杀那天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哪怕弥赛亚再如何夸张渲染,异端裁决所又怎么可能给他如此超标规格的待遇?还是说那位他再如何仰视都看不到的戴安娜女王又随便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奥古斯都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眯着眼睛看向紫罗兰庄园木门的顶端,有一名守夜者站在那里。也是唯一一名不是黑袍而是穿着白袍的守夜者,他笔直矗立,高高在上,俯瞰大地,白袍随着夜风向后飘荡,在那轮巨大银月的背景下,构成充斥着浓郁氛围的诡谲画面。 唯一有个最大的遗憾是,他白袍下露出的腿毛实在浓稠。 他露出阴森白牙,看着奥古斯都缓缓走来,最终停下。他狰狞笑道:“投降,或者死亡,选择权在你手中。” 奥古斯都没第一时间说话。 不是恐惧,而是他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感觉这个男人给他一种极为奇怪的熟悉感。似乎见过,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回想,在他记忆中他都完全找不到关于这个男人的半点记忆,难道只是错觉?奥古斯都困惑回想,便也随口回道:“按照正常流程,不是应该宣读我的罪。然后审判吗?” “黑魔法,渎神,这无须审判。” 奥古斯都很快放弃了回想究竟有没有关于这个阴森男人的记忆,他冷笑道:“可主说过,神爱世人,所有犯了罪的人都理应得到宽恕。” “遗憾的是,你不在宽恕范围。” 从装束以及主导程度都足以让人断定是异端裁决所一名秩序长的白袍男人狞笑又道:“这同样也是上帝的旨意,所以放弃挣扎吧,你没有其他选择。” 奥古斯都沉默。 轻轻握紧腰间大剑,过了很长时间,他认真道:“我想试试。” 大剑猛然绽放光华。 …… 与此同时,几乎就在奥古斯都话刚刚落地的瞬间,他身后不知何时沉默戴上了洁白手套的老弗农骤然暴起,犹如夜幕神灵,向着紫罗兰庄园的木门,老弗农干脆简练,意图格外清晰——只是,老弗农的强大显然也在守夜者的考虑范围,3名守夜者小组的组长同样没有丝毫迟疑,从围墙,从主楼,3个方向,沉默紧追老弗农的背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仅仅是这骤然一瞬间所带动的风声便足以让人窒息。 围在客厅门口草地边缘的贵族们顿时睁大眼睛,神情定格在了前一秒。 都隐约猜到这个局面不可避免。 但谁能想到这个卑贱罪民如此决然? 竟然不死心试图同时对抗4组守夜者? 这就是嫌死不够快的最佳解释吗? 白袍男人猖獗大笑,迎着老弗农简单而迅猛的拳头,他同样伸出了他的拳头,他没有拔剑没有退避,尽管他早便很清楚阿尔弗雷德这个老怪物的强横实力,但他很想知道他和这个老怪物的真正差距,当然,这也是建立在他知道这个老怪物伤势恢复没多久,并且依然远不到巅峰的基础上,否则不要说正面对抗这个老怪物,这一夜会不会带队出现在这里,兴许都还是一个未知答案。 拳头与拳头毫无花哨直接碰撞。 沉闷哼声,骨骼碎裂声,以及白袍男人唇角刺眼的猩红鲜血,再加上他身体失去控制的猛然倒退,无一不清晰体现着最后结果。 这到底是老弗农太强大,还是异端裁决所的这位秩序长太弱小? 答案就在下一刻。 根本没有再去追击的意思,取代白袍男人所站立的位置。老弗农迅速转身,恰好迎上紧随他身后赶到的3名守夜者组长,他再次伸出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掌;而同样黑袍,同样装束的3名守夜者组长也依然保持冲锋;从理论上来说。他们人多占据优势,而老弗农则是站在木门的顶端,有借力点,同样也有一定的优势,所以这便应该是公平的;但实际上对于3名守夜者来说。只要他们面对的敌人是老弗农,那便断然不可能有所谓的公平。 一左一右两名守夜者的拳头几乎触碰到老弗农的肋部。 3名8级斗气力量的掌握者同时夹击一人,哪怕他再强大,也没有人会相信有人类能够在这种局面下伤人,并且全身而退。 然而老弗农从来都不是正常意义上的人类。 速度惊人,只留下一道残影。 用泰坦巨人最擅长的战斗方式,老弗农悍然以他年迈的身躯迎面撞上对面袭来的守夜者。 于是清晰可见守夜者猝然睁大的双眼。 可已经晚了,他很快便感觉到他全身骨骼的碎裂,尤其是喉骨的剧痛甚至让他连哀嚎都没有机会。 一名守夜者组长颓然落地。 几乎是第一次交锋便瞬间产生了结果。 都知道老弗农足够强大,但没有人知道老弗农的强大。本身就是为了杀戮。 这一刻,终于停止倒退,半跪在庄园外的白袍男人连擦拭唇角鲜血都几乎忘记,他终于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件事情。 当年,知道这个老怪物在北境身受重伤,实力大损,几乎失去康复的可能性以后,他们曾经试图扼杀当时的阿尔弗雷德伯爵以及这个可怕老人,但就在他们以为计划足够周密,眼看就要付诸行动时。他们的大人却全盘否定了他们的计划,并告诉他们,这个老人一天没有死,他们便绝对不能产生妄图杀死这个老怪物的侥幸心理。 …… 奥古斯都的大剑决然刺向站在最前的一名守夜者。 他没有过多的去考虑为什么围墙上主楼上的其他守夜者依然没有反应。事实上他这个时候也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尽可能的杀死他眼前的3名守夜者——这对他来说肯定存在难度,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可能,尽管他外袍下依旧缠着道道纱布,但要知道,当日在死亡的压迫下。他已经脱离了‘规则骑士’的范畴,而踏入‘领域骑士’的领域,再加上他的‘意念干涉’同步进化,面对拥有6级斗气力量的守夜者,奥古斯都很愿意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大剑几乎刺入守夜者的身躯。 遗憾的是,由于一向追求效率与速战速决,几乎7成以上守夜者的斗气力量都侧重速度,所以尽管大剑的速度足够快,可最前守夜者依然能够勉强避开,只是让奥古斯都的大剑穿过他的黑袍,而伤不到他的身躯;所以勉强躲避调整后,守夜者很快转身,试图围剿这个闯入他们品字形中央的卑劣异端。 然而更遗憾的是,奥古斯都的目标显然从开始就不是他,他身后左侧的那名黑袍守夜者才是。 鲜血很快绽放。 客厅门口的贵族少爷小姐大人们也再不会去猜测这个卑微罪民究竟为什么会被教廷异端裁决所认定为邪恶异端,尤其是再联系到南郊皇家庄园晚宴时,这个罪民甚至连6级斗气力量的乔治—克拉克都几乎无法战胜,他们就更是恐惧遍体横生,惊骇再无法抑制。 哪有人类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在力量的领域攀爬的如此迅速? 也只能是最肮脏邪恶,将灵魂献给恶魔的异端才能做到啊。 不管是咬牙切齿,还是惊慌恐惧,他们所有人的想法都只能有一个。 “这果然是个该被扔进地狱深渊的头号异端。” 第一百七十六章局势逆转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战斗从开始便迅速步入高潮。 奥古斯都一剑得手,便迅速抽回贯穿守夜者腹部的大剑,完全没理会带出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身上,他也再没有去看这个守夜者是死是活,转身面向横向袭来的另一名守夜者,他再次主动进攻。 毫无疑问,第一剑的得手确实极大程度给予了奥古斯都一定信心,也是因为这貌似轻松的得手,让他知道三名守夜者的斗气力量约莫是在6级初阶,跟他整整差了一个等级,再考虑到他真正骑士的道路本身就速度力量无比均衡,那再面对只剩下了两名的守夜者,奥古斯都前所未有的相信他的力量,他甚至已经觉得如果围墙上、主楼上依旧无动于衷的守夜者同样也是6级初阶的话,他也未必没有可能完成1挑13的惊天壮举,至于杀死守夜者可能会为他带来的一连串可怕后果,总得等他能够活着离开才去考虑。 守夜者标志性的维京细剑刺向他的心脏。 奥古斯都不退,侧身避开刺向他心脏的细剑,他手中大剑也同时斩向守夜者的腰部,可第一名守夜者的重伤倒地显然是让剩下这两个守夜者摸透了他这个头号异端的真实力量,于是明显早有准备,奥古斯都的大剑最终只是带走了守夜者黑袍的一角布料,紧接着,没给奥古斯都进一步追杀的机会,站在最前端的那名守夜者终于将细剑对准了奥古斯都的背心,奥古斯都只能闪避,他也同时瞧出这两名守夜者是在认识到实力差距后,打算用缠斗的方式先拖住他——而这便绝对不是奥古斯都所能接受的,他要做的,本身就是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三名守夜者。 所以退后半步,奥古斯都没有半点迟疑,看向守夜者黑袍没遮住的眼睛,他的眼睛逐渐漆黑。 ‘意念干涉’。 力量的迅猛增长,意味着奥古斯都灵魂力量的成倍转换。便也决定了奥古斯都的精神力空前磅礴,尤其他这时敌人的实力原本就不如他,他更是能够轻松释放他特有的魔法力量——但奥古斯都并没有打算创造属于他的世界,不仅仅是因为没试验过。他便没有把握同时将两名敌人带入到他的世界,更因为一旦创造出他的世界,他同时便也脱离了真实世界,而在这种敌人环伺的环境下,如果他变成木偶、稻草人。便实在不难想象他的悲惨结局,所以他这时的魔法,也的确只是试图影响守夜者的精神意念,继而进一步完成他的轻松屠杀。 他的打算当然没有问题。 如果顺利达成,结果也肯定能够如他所料。 然而,终究只是如果。 …… 意外陡生。 ‘意念干涉’的力量竟然没能为守夜者造成任何影响,守夜者的维京剑也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趁着奥古斯都集中精神进行他的‘意念干涉’时,极为刁钻的从前后两个方向刺向他的心脏。 奥古斯都顿时惊骇。 匆忙躲避造成的步伐混乱也让他刚把握没多久的优势局面也瞬间消失,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脑中一片混乱,脚下一退再退,呼吸便也跟着混乱。 一直到他略显狼狈的重新找回主动权,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一夜,他的‘意念干涉’都将永远不可能再发挥任何效用,因为他面对的是异端裁决所的守夜者,也是对教廷,对主信仰最根深蒂固的一群疯子,信仰坚定。信仰不灭,精神便不可能被他影响,更不可能被他操控。 这便是信仰的力量,看不到。可对于实力不具备压倒性优势的奥古斯都来说,足够致命。 奥古斯都隐隐感觉不安。 雪上终于加霜。 随着守夜者彻底放下了傲慢,在守夜者秩序长发出一声尖锐呼啸后,围墙上、庄园主楼上的守夜者全部投入战场,奥古斯都也再不可避免的面临了1挑12的悲惨局面,而这。实际上也预兆着地狱缓缓向奥古斯都敞开了大门。 他的实力的确比守夜者成员要更强大,可12名守夜者的同时围攻,本身就注定了他骑士力量的速度属性再没有丝毫发挥空间,他只能凭借他的力量将最接近他的维京剑一把把挡开,却再没有机会和空间找到反击的可能。 局势彻底逆转。 …… 另一边。 丢掉了叫做傲慢的原罪,也放弃了试图正面狙击这个阿尔弗雷德的老怪物,白袍男人擦拭了唇角鲜血,便决然发起了总攻的信号,这确实不是他一开始的计划,但既然犯了低估这个老怪物的错,他便当然需要尽快扭转这个尴尬局面,他阴森舔息他带着鲜血的唇,狰狞冷笑后便朝着紫罗兰庄园的木门猛然冲锋。 他的力量格外强大,每一次脚步落地,都会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深深脚印,然后一直奔跑到距离木门只剩下不足3米的距离,他高高跃起,直接跨过木门,他从半空凌空挥拳,砸向老弗农的头颅,气焰依旧凶悍,完全看不出畏惧看不出退缩。 老弗农随意伸手握住一名守夜者组长的维京窄剑,洁白的手套完全看不出发力的迹象,坚固的窄剑突兀断裂。 两名守夜者组长仓皇退避。 依旧站在原地的老弗农也没有追击,转身迎向半空中白袍男人的拳头,他的神情全然漠然。 白袍男人诡异狞笑。 老弗农伸出拳头。 与此同时,就在老弗农视野的死角,一直利箭携尖锐风声猛然绽放。 拳头与拳头的再次碰撞就在眼前。 然而利箭也就在老弗农的背心。 白袍男人觉得这个老怪物只能闪避,因为如果他坚持和他正面相拼,那他便绝对无法避开身后的利箭。 他是这样想,便已经迅速分析了这个老怪物可能的闪避方向,打算抢先一步进行阻截。 可出乎他的意料,老弗农依然没有半点闪避的意思。 是不惜付出受伤的代价也要重创他吗?可8级斗气力量的弓箭骑士所射出的利箭同样也会给他带来严重的伤势吧? 同归于尽? 白袍男人眼中燃起亢奋火焰,能跟这个老怪物同归于尽,那必须是他最大的骄傲啊,哪怕这会让他付出再严重的伤势! 他决然冲锋。 两拳再次碰撞,强大的力量也再次冲击白袍男人的胸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眼前一片黑暗,连喘息都不能的他几乎以为他会这样永远不能呼吸。 可他不能闭上眼睛,就算死,他也要看到那个老怪物身中利箭的悲凉结局。 他在被强横力量击飞的过程中努力睁开眼睛。 然后他睁大了眼睛,也张大了嘴,便再也没办法合拢。 那个可怕老怪物的左手竟然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色诡异扭转,那绝对不是人类骨骼所能承受的扭曲角度,几乎是硬生生将手臂扭转,他的左手悍然便握住了距离他背心只剩下一个拳头距离的利箭! 并且,握住利箭的同时,老弗农顺势转身,手中利箭就像刚脱离拉满弓的弦,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另一边围攻奥古斯都的守夜者猛然射去。 这是老弗农第一次借助武器的力量。 一名守夜者伴随夜空的璀璨流星颓然倒地。 到死,他都还保持着试图去抓住刺向他咽喉利箭,却连箭尾都没能抓住的诡谲姿势。 全场震骇。 而老弗农显然不可能有任何停留,既然守夜者已经发起了全面冲锋,他便没必要再试图先解决这个白袍男人,尽管他很清楚两次碰撞后,白袍男人肯定重伤,也不难扼杀,但他少爷那边的情况才是他必须关注的最重点,他有必要先将围困他少爷的守夜者一一屠杀。 他向着那里漠然走去。 一旁同样带着伤势的两名守夜者组长竭力试图阻截。 但他们怎么可能做到? …… 尽管不敢想象,也很难相信4组守夜者居然都困不住这对阿尔弗雷德的主仆,可始终站在客厅门口的克拉克伯爵等人却都是无比的清楚,如果任由那个可怕老怪物一路前行,那这4组守夜者的最终命运,真的很难确定。 不能再任由这种局面继续下去了,虽说斯坦福有斯坦福的骄傲,但不要忘了,贵族同样也有贵族的所谓‘变通’,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能够杀死这对阿尔弗雷德的主仆,骄傲与荣耀,真的不值一提。 站在客厅门口的克拉克伯爵终于拔起他插在石板上的硕大巨剑。 这是一个信号。 于是,一团火苗毫无征兆的便出现在紫罗兰的草地上,也出现在了老弗农的前进道路。 火苗逐渐膨胀,越来越大,构成火球,夜空中,犹如一轮炙热的太阳。 最终轰然爆裂,便逼迫的老弗农不得不变换他的前行路线,只能闪避。 这是第三法下拥有火系元素力量的魔法,也起码是8级魔法师才能完全掌握的‘火焰爆裂’。 紧接着,老弗农闪避的脚步刚刚站稳,他周围的草地突兀一片颤动。 一道坚实土墙缓缓上浮,再次阻断他的脚步。 这是第三法下拥有土系元素力量的魔法,同样是8级魔法师才能掌握的强大力量。 而这,便就是斯坦福针对这个可怕老怪物的第一个准备。 火焰与土壁还没彻底溃散,克拉克伯爵悍然便紧握巨剑向着草地上那个可怕老人发起冲锋。 这是斯坦福的第二个准备。 第一百七十七章混乱,承诺 “竟然是皇室直属荆棘花魔法师团中的萨乌拉和拉维奇?不是说这两位魔法师已经走到8级魔法的巅峰,正酝酿试图向魔法师的最高殿堂发起冲击吗?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斯坦福这帮愚蠢的家伙有什么稀罕魔法道具能够吸引到这两位帝国为数不多的巅峰魔法师?还是说这本身就是皇室的授意?要真这样,我们崇敬的皇帝陛下对斯坦福这帮家伙的偏心可就实在让人嫉妒。不过这样一来,那个小家伙可就危险喽,得不到他老管家的帮助,凭他一个人,天赋再强大,也没可能应付得了整整12名守夜者啊;真是让人遗憾呢,听说阿尔弗雷德的这个小家伙在来到帝都之前已经在荒原进行他的全面建设了?看得出,这是个有志向有野心的孩子,关键是还有手腕,也有与他野心还算匹配的能力,再加上他在骑士道路上让人惊叹的天赋,我甚至敢预言,只要给他时间,不多,哪怕只有10年,他一定能够做的更好,走的更远——可惜了,他没有机会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的银月也将为他竖起悲凉墓碑。” 从来不会掩饰他情绪的佛罗多深深叹息。 站在客厅里,望着客厅外草地上艰难挣扎的奥古斯都,他随口说着,至于用意,当然很清晰,就是要让他的小公主越来越担心,越来越揪心,然后他便能够越来越顺心——他没有怀疑过他的女儿会拒绝他,尽管直到现在索菲娅都没有签署誓约,也没有明确态度回答他,可那不重要,他也确实知道他这个女儿有着属于她的倔强与骄傲,哪怕别无选择,可她肯定还是会竭力挣扎,虽然挣扎到最后都未必能够挣扎出真正的希望。 他没有回头看向他的小公主。 但他就是知道他不需要等上太久。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 索菲娅攥着手中的誓约羊皮纸,眼神冰冷。 羊皮纸上的誓约内容很简单。两个要点,一是要索菲娅承认自愿放弃君士坦丁的第一序列继承权,二是要她主动提出尽可能的远离帝都,远离君士坦丁的核心圈子——说起来。这两点比起索菲娅率领君士坦丁重甲骑士团践踏斯坦福所引起的后遗症,不能说是太过分,并且考虑到她本身就对那个所谓的君士坦丁第一序列继承权就不太感冒,也从头到尾都不是太热衷于君士坦丁家族的掌舵者舵盘,那一旦她同意签署这个誓约。便非但斯坦福的后遗症不需要她再理会,同时更能借助君士坦丁家族的力量解决奥古斯都面临的必死局面,她就更是没理由拒绝了。 可她偏偏压根就没想过要签署这个誓约。 起码现在没有。 这当然不是说她不想解决奥古斯都目前所面临的必死局面;也完全不是对佛罗多的憎恶,让她不想通过这种简单的方式成全后者肮脏卑劣的心思,说句直白点的话,佛罗多是死是活是顺心还是不顺心跟她有什么关系?在她这里,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和奥古斯都比较相提并论?只是走到今天,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轻易下个决定那么简单,比如,如果她草率签署誓约。退出君士坦丁家族继承权的竞争,她的私人管家尼古拉斯怎么办?尼古拉斯庄园遇袭时死去的亲人又怎么办? 况且她的祖父和弥撒为何要让她卷入这场战场,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答案。 再说。 就算这些统统都不重要,她也可以什么都不管,自私的只维护她和她想要维护的奥古斯都,可重要的是,奥古斯都会接受她这种形式的帮助吗?她了解奥古斯都,便当然理解奥古斯都的骄傲——即便奥古斯都摆脱了眼前绝境,也会对她表示感谢,可心底呢?骄傲的奥古斯都不会因此产生芥蒂吗? 是的。他是永远不会说出来,她也永远没机会知道,但她到底还是不能简单尝试,否则奥古斯都这时的拼命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他在战斗。 她却投降? 索菲娅冷笑。哪怕投降,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才去考虑。 这是奥古斯都的习惯思维,便当然也是她的习惯思维。 她从来都不是个懦弱寡断的小女孩。 她将手中羊皮纸随手丢到身旁桌子上,没理会图灵的皱眉,她向尼古拉斯简单道:“时间差不多了。” 尼古拉斯轻轻点头。 始终挂着温和微笑的他平静越过身前的佛罗多,走向客厅门外;而在这之前。一直站在他公主殿下身旁的尼古拉斯真没有半点担心,也没有去想万一他的殿下投降、放弃继承权,那他之前的努力、针对君士坦丁家族继承权的布局还有什么意义,因为他相信他的公主殿下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他在客厅门口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树枝做的笛子。 轻轻吹响,也发出清脆的声音迅速消失在战争的混乱声中。 有一道黑影突兀显现,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的身前,半跪在他的脚下。 尼古拉斯看着不远处草地上的战场,缓缓笑道:“既然斯坦福的这些人并没有因为这是殿下的成人礼而有所收敛,那我们便有必要让他们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去吧,通知金槿花的骑士们,公主殿下不想她的庄园周围有任何一个斯坦福的骑士还能呼吸——然后接下来就是我的个人意思,我要你们清理完这里的敌人,便一路向着斯坦福区发起冲锋,我要在这里看到斯坦福燃烧的大火,我要斯坦福战火下的哀嚎与鲜血成为殿下成人礼上最动听的挽歌。” 黑影躬身退下。 紫罗兰庄园外的街道很快传来马蹄的奔腾,大地的轰鸣。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尼古拉斯想了想,看着草地上越发危险,甚至已经露出殷红绷带的奥古斯都,他突然转身,目光投向身后的主楼上,便一眼看到,皎洁明亮的月色中,一个穿着洁白长袍,几乎与月色融为了一体的女人恰好看向他的眼睛。 女人高高在上,一头诡谲的紫色长发在银月下无比深沉。 她的胸前悬挂着一枚银制十字项链,如果奥古斯都能够看到,相信他不会陌生这条项链。 尼古拉斯微笑点头。 不知何时出现在主楼顶端的女人却悄然皱眉。 尼古拉斯依旧微笑,当然知道对方顾忌的他只是摸出他公主殿下交给他的十字项链。 项链在月色下闪耀出冰冷光芒。 女人便再不可能有任何犹豫,在楼顶上往前走了两步,她的身旁便突兀多出整整9人,与她一模一样的装束打扮。 他们扑向草地。 战局,再次逆转。 突然降临在草地上的9名白袍直接将剑指向了围困奥古斯都的12名黑袍守夜者,也让因受伤以及克拉克的参战,而暂时没有参与围堵老弗农的守夜者秩序长再忍不住猛然眯起了眼睛。 “圣事部的执法者?” 这帮杂碎怎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悍然与他裁决所为敌? …… 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早在尼古拉斯走出客厅时便愕然回头看向了他小公主的佛罗多逐渐阴沉,他原本就不会掩饰他的情绪,所以看到他的小公主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倔强还要固执,非但没妥协,反而进一步发起进攻,他便当然会惊讶会愕然,然后表现出他的愤怒与阴沉便同样顺理成章。 他眯着眼睛冷笑道:“到底是长大了呢,我的小公主越来越能给我制造惊喜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签署誓约,放弃君士坦丁的继承权,我会让他活下去,并且让你们离开帝都,否则不仅仅是他会被淹没在斯坦福的仇恨当中,然后面临异端裁决所的绞首架,甚至就连她,同样也会死亡。” 他的手指指向客厅二楼。 那里,伊丽莎白安静矗立。 索菲娅豁然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卑鄙? 无耻? 不不不,事实上这只是想要达成目标的一个手段罢了,撑死也就是有点不择手段。 佛罗多步步紧逼,继续道:“这还没完,等他们都死了,你在乎的人都死了,斯坦福的人同样不会饶恕你,毕竟是你的重甲骑士团将他们狠狠践踏,那个时候没有君士坦丁家族的庇佑,仅凭你的重甲骑士团怕是很难面对整个斯坦福的复仇吧?哦对,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你的教父,可是,他人呢?” 索菲娅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她脸色愈发苍白。 倒是一旁因身份而能够留在客厅,听这对君士坦丁父女对话的哥伦王子与奥斯汀少爷再忍不住开口说话。 他们不知道君士坦丁家族那些肮脏的事情,便也不能轻易站在索菲娅的身前,他们的身份太敏感,这又到底是君士坦丁家族内部的事情,是争夺君士坦丁继承权的事情,哪怕再想守护他们想要守护的索菲娅,可他们又能怎么办? 比起奥斯汀的城府,哥伦王子显然要更坦率。 他首先开口,叹息道:“佛罗多侯爵,尽管这是竞争,可我依然要说,这可实在不符合您诗人的浪漫身份。” 然后奥斯汀注意到了索菲娅泛白的指节,也注意到了索菲娅脸色的苍白,他便能够感受到索菲娅的愤怒与无助。 尽管是为了那个卑贱罪民,但——奥斯汀依然心疼。 他面无表情,简洁道:“只要我在,便没有人能够伤害索菲娅,不要说斯坦福那群傲慢的蠢货,即便您,也不可能伤害到她。” “这是我最认真的承诺。” …… 第一百七十八章矛盾 佛罗多没理会奥斯汀和哥伦王子,尽管他们一个是赫尔曼家族最最优秀的继承人,另一个更是庞大神圣帝国的继承人,但不要忘了,佛罗多同样也是君士坦丁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对于身份一样显赫到彪炳的他来说,彼此都褪去身份血统的耀眼光环,他们两个便只能是晚辈,是两个孩子,既然如此,他便当然没必要忌惮他们的态度——再说,眼下情况也确实特殊,说到底他只是拿那个罪民的生命威胁索菲娅退出竞争,手段虽说不光明,可奥斯汀和哥伦想必也没兴趣插手君士坦丁家族的内部事情,从而挽救那个罪民的卑微生命,所以依旧只是将视线放在索菲娅身上,佛罗多选择平静等待。 客厅里的氛围也就因此显得格外安静。 跟外面草地上的杀戮哀嚎构成鲜明对比,也无比压抑。 然而,索菲娅只是冷漠、沉默。 她当然不会意外佛罗多的无耻不择手段,再肮脏再卑劣的佛罗多她都见过,何况是眼下的他?她突然感觉一阵悲哀,为佛罗多悲哀,也为她身上的君士坦丁血统感觉悲哀,她同情佛罗多,年轻时期和他的兄弟同辈争夺君士坦丁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位置,好不容易艰难战胜他所有对手成为君士坦丁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可没等他喘口气,他便又得开始提防他的子辈抢夺他的位置,然后继续新一轮的惨烈竞争。这样残酷这样畸形的环境下,哪怕造就出再如何狭隘不择手段出的佛罗多,索菲娅都不会有半点意外——她只是前所未有的觉得佛罗多很可怜,可怜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可怜。 沉默在继续。 也是这个时候,可能察觉到了客厅里的压抑沉默,也可能是早便有所约定,客厅外旁观草地上那场战争的人群中,有几个人相互对视后,便放弃了继续兴致勃勃观看那场战争的欲望,转身回到客厅。也都站在了佛罗多身旁。 能在这种情况下回到客厅的人,自然只能是君士坦丁家族的人,并且还不是一般的旁系小角色,无论是首先进来的沃德夫—君士坦丁。还是跟在他身后玛恩、葛兰等人,都堪称君士坦丁家族的核心人物——这些年来,佛罗多确实是悲凉的竞争竞争再竞争,但同时,做了君士坦丁10多年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当然也能够拥有君士坦丁众多嫡系的支持,像沃德夫,这位君士坦丁家族元老会排名前3的元老大人便是佛罗多最坚定的支持者,还有负责君士坦丁家族封地内财务税收等事项的玛恩,以及掌握着君士坦丁各旁系家族命运的葛兰,可以说,这群人同时发出声音,哪怕是君士坦丁老公爵都必须聆听。 否则庞大的君士坦丁陷入动荡,最后分崩离析也都不是危言耸听。 而讽刺的是,就在今天。就在君士坦丁小公主成人礼的今天,掌握着君士坦丁各命脉的他们前来紫罗兰,却并不是为了索菲娅的成人礼,而只是为了逼迫他们的小公主退出君士坦丁家族掌舵者的角逐,直到永远的离开君士坦丁。 这毫无疑问也是佛罗多最光明正大的一个安排。 多年竞争下来,也确实让佛罗多养成了狮子搏兔的习惯,他从来不会对他的敌人留任何余地,哪怕他的敌人再弱小,哪怕他的敌人是他的小公主。 沃德夫率先开口,既然这原本就是商量好的。沃德夫便也没有太多废话,或者说没必要进行所谓铺垫,他单刀直入,撑着权杖。老迈而孱弱的身躯隐隐颤抖,却又显得格外堂正,他叹息道:“眼下的形势很明朗,不管你还有没有其他底牌,索菲娅,你应该看得出来。不出意外,那个罪民小家伙没可能活着逃离帝都了,一旦斯坦福完成向他的复仇,接下来可就是你在斯坦福做的那些事情了。说起来,你也即将成人,怎么能够为了一个罪民而做出那样愚蠢的事情?将整个斯坦福拉到君士坦丁的对立面,难道你不知道这会为你的家族惹来怎样的祸端吗?你到底是个女孩,元老会也一致认为你并不适合继承君士坦丁的舵盘。” 元老会一致认为? 索菲娅冷笑,什么时候一个沃德夫能够代表元老会了?要知道,君士坦丁元老会有10名成员,他不过是其中之一。 她没说话,站在沃德夫身旁的玛恩很快接口,兴许是与金子打交道太多的缘故,非但玛恩狭长的眼睛总是闪烁着精明与狡诈的色彩,便连他的山羊胡须都给人阴险感觉,他晒然道:“当然,考虑到你祖父对你的宠溺,家族也不会放任斯坦福对你采取报复,可这需要一个前提,你需要承认你犯下的错。” 从来都是决断而强势的葛兰—君士坦丁阴沉定论:“退出竞争,家族会弥补你犯下的错,你也还有可能继续做你的公主殿下。” “你没有选择,这也是你唯一的选择。” 一群人将索菲娅彻底围困。 一个个如豺似狼,毫不掩饰他们的直接意图。 这期间,佛罗多从头到尾都只是平静看着索菲娅。 索菲娅则是从头到尾都漠然没有反应。 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到索菲娅紧握的手已经再忍不住轻轻颤抖,甚至她咬着的唇也逐渐殷红。 她在客厅里被人围困。 他在客厅外被人包围。 同样的孤单,同样的无助。 …… 客厅外的局势彻底失控。 不过跟玩味旁观的贵族们,因9名白袍的骤然出现而惊讶愕然所不同的是,奥古斯都从一开始就知道这9名白袍的真正来历,一是因为在帝都,除了索菲娅这个傻孩子,也真没有谁会在这种情况给他任何形式的帮助,再就是领头的那名紫发白袍女胸口悬挂的十字项链,也实在是让奥古斯都轻易便能断定他们的身份,对此,他感激,却也叹息,当然能够想到不管这整件事情的最终结果如何,弥撒这支留在索菲娅手中的力量想必是要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了,虽说这对索菲娅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深不可测的弥撒也理应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但奥古斯都就是感觉相当荒诞,且相当的不自然。 没记错的话,几天前他还被同样出自这支力量的弥赛亚追杀,可哪能想到不过几天,同样是这支力量却转身成为他的救命稻草。 他踉跄退后几步。 9名白袍挡住11名守夜者,算不上太吃力,奥古斯都也终于拥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荒诞归荒诞,可眼下这个时候,奥古斯都也绝对没有产生无聊的自尊与骄傲感,要求他必须得继续战斗,他也很清楚,基本上他已经濒临极限了,就算他的力量比守夜者要强出一个等级,可11名力量均衡的守夜者围剿他这个身上带伤的‘领域骑士’,他最后的结局也还是不可避免只能死亡,并且事实上要不是之前老弗农那一箭实在霸道,让守夜者们必须分神提防,他兴许早就撑不住了——所以这就导致踉跄几步后,奥古斯都直接摔倒,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也终于清晰看到他身上外套早已凌乱道道伤口,露出缠在他身上的绷带,也泛出触目惊心的鲜血,几乎覆盖了他整个身躯。 还真是悲凉呢。 奥古斯都抓紧时间剧烈喘息,当然知道不管是异端裁决所还是斯坦福的贵族们都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尽管有索菲娅意外的安排,可他们一定还有其他手段。 他看向他的老管家。 3名守夜者组长只剩下最后一个,再算上依旧在一旁休息的秩序长,老弗农这时面前的敌人除了守夜者,便就只有克拉克伯爵,可虽然敌人不多,正常情况下,要扼断他们的咽喉对老弗农来说也不算困难,但毕竟在黑暗中,还有几名看不到的魔法师,就是这几名魔法师掌握的时机实在棘手,老弗农便也没办法轻易杀死只是缠斗而不拼命的守夜者组长与克拉克,便最终没办法赶到他的身旁。 奥古斯都神情逐渐黯然。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死亡或者等待奇迹。 …… “真是个愚蠢的家伙。” 另一旁,旁观人群中看着坐在草地上的奥古斯都,安吉莉娜小姐狠狠咒骂,她看到了奥古斯都遍体鳞伤的鲜血,也根本不敢相信居然有人类在这种伤势下非但活着,反而还试图休息继续战斗,这简直就是个疯子,她隐约明白了为何索菲娅会对这个疯子执迷不悟。站在索菲娅的角度,她也确实产生过但愿这个疯子能够侥幸活着逃离帝都的心理;但同样也是站在索菲娅的角度,她更多的还是觉得,这个疯子最好还是死了算了,活着他累,索菲娅更累,至于他死以后索菲娅可能受到的伤害,年龄不大,可经历不少的安吉琳娜小姐觉得那并不重要,因为时间总能打败一切再坚固牢靠的所谓感情。 想是这样想。 可看着那个家伙苍白到让人心悸的脸,安吉莉娜小姐却忍不住紧紧握拳,喃喃道:“快跑啊,趁还有机会能跑,否则我的剑找谁去要?” “跑?” 站在她身边的昆廷少爷安静微笑,眯着他好看的眼睛,他看着那个孤单而倔强的家伙轻轻道:“好胜心是每个男人与生俱来的,如果他没有,就证明他缺少这个能力,可遗憾的是,虽然他没有这个实力,可他有这个能力。” “这并不矛盾。” 第一百七十九章金子,裙子,生存 白袍执法与黑袍守夜正面交战所造成的混乱持续蔓延,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战场上唇角依旧带着鲜血的守夜者秩序长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他没有擦拭他唇角的鲜血,只是将视线从战场滑落到旁观的人群中,也不知道视线最终落在了谁的身上,他悄然便眯起了眼睛,然后,他缓缓举起手掌,划过他的脖子,做出一个极为隐蔽的抹脖子动作。 这个动作落在卡斯蒂亚伯爵眼中,卡斯蒂亚便终于知道他再不可能旁观等待了。 他确实是波旁皇帝陛下一手扶植起来的皇权系核心人物,理论上来说他也的确应该牢牢站在波旁的身后与波旁的敌人浴血战斗,也与代表着神权的教廷神职人员泾渭对立,可问题是,如果当年没有那位大人,不过是斐伦行省一个濒临没落家族继承人的他凭什么能够在斐伦崛起?而如果不是在斐伦的崛起吸引到了帝国皇帝陛下的注意,他又凭什么能够得到皇帝陛下的扶植栽培?所以不管他再如何的忠诚于波旁皇帝陛下,可他也从来都不敢忘记除了波旁,还有另外一位大人需要他付出更多更昂贵的忠诚,哪怕这位大人将近半个世纪来几乎都再没联系过他。 他平静前行一步。 尽管场面依旧混乱,他的动作也细微很难被人察觉,可就在卡斯蒂亚抬脚的瞬间,他身旁的罗德里安伯爵还是很快便意识到了他的意图,于是罗德里安伯爵尖瘦脸庞下意识便浮现复杂神情:不过是来自荒原的一个罪民,就算他拥有一位强大到近乎不可战胜的老管家,但除了异端裁决所的4组守夜者,他们主仆二人甚至还同时抵挡了大半个斯坦福的力量,这样的战争,哪怕结局早已注定,可对骄傲的斯坦福来说这依然是个难以承受的巨大耻辱吧?相反,就算死了,想必那个卑微罪民也会成为帝都很长时间里的最大谈资。甚至获得他活着的时候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荣耀。 还真是讽刺。 这样想着,罗德里安伯爵很快便跟上了卡斯蒂亚的脚步。 不管怎样,他必须得死。 于是看着卡斯蒂亚与罗德里安从人群中走过草地,走向依旧坐在地上的年轻罪民。原本哗然混乱的旁观者们便再次缓缓安静了下来,很少有人能够察觉到这种安静里所悄然浮现的复杂意味。 人群边缘的安吉莉娜小姐艰难收回她的错愕眼神,望着卡斯蒂亚与罗德里安跟高大断然扯不上关系的背影,她没能忍住她的咬牙切齿:“无耻。” 站在她身旁的昆廷少爷则面无表情。 再没有谁还会认为那个卑微罪民还有哪怕一丝的存活机会了。 ……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我们的小公主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了,索菲娅。是因为他的执着坚韧吗?也是,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他竟然还是站起来试图战斗,这种执着就连我也必须赞叹。可是,难道他不知道很多时候无意义的坚持本身就是愚蠢吗?哦看,他应该很快就能意识到这点了,说起来,懦弱的卡斯蒂亚永远都缺少那么一点点勇气,如果他再勇敢一点,相信他的剑就不会只是划过那个可怜小家伙胸膛上的绷带了。不过还好,罗德里安抓住了机会,你们看到那个可怜小家伙背部鲜血中藏着的白色痕迹了吗?那应该是他的脊骨吧?天呐,他竟然再一次站起来了,我真好奇他到底有多少鲜血可以流。” “我喜欢这样的场面,那些散发着迷人腥味的鲜血总能刺激到我的灵魂。” “我甚至听到了鲜血落在地上,渗入草地的声音,那是多么美妙的乐章。” 倚靠着正厅的巨大石柱,神情随意的佛罗多戏谑自语,他从不会刻意掩饰他的情绪。便当然也不会掩饰他戏谑调侃的真正意图,尽管他的视线始终放在厅外草地上的血腥战场上,可谁都知道他真正在意的只能是他的小公主索菲娅。 索菲娅紧紧抿唇。 就像毒蛇在一点点吞噬她的心脏,她的世界也逐渐被黑暗笼罩。那种窒息,那种绝望,终于让她的身躯开始轻轻颤抖,她已经在竭力压抑了她的情绪,可绝望与不安又怎能被她轻易击溃?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毒蛇一样阴冷的佛罗多。只是死死盯着草地上的奥古斯都,看着他跌倒,看着他挣扎,看着他流血,不知不觉,她攥紧的指尖便也有鲜血流出,她紧咬的唇角也泛起点点嫣红。 她艰难收回她的视线。 很难想象拥有第四法光明审判力量的索菲娅能够眼神如此幽暗。 她看向她的私人管家尼古拉斯,没有说话,可始终带着微笑面具的尼古拉斯还是很快便意识到了他殿下的意图,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决,这让他轻轻叹息,虽然他很早就知道为了那个来自荒原的孩子,他的殿下绝对会不惜一切,可真当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他依然本能的抗拒——是的,这是索菲娅的紫罗兰,那么除了弥撒给她的执法者,索菲娅便当然还有属于她紫罗兰的力量,可问题是,这些力量这个时候暴露合适吗?不要忘了,奥古斯都有他的敌人,索菲娅同样也有她的敌人,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索菲娅真正需要面对的敌人,并不比奥古斯都的敌人来的弱小,譬如佛罗多,谁敢说斯坦福的那帮人能比君士坦丁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更强大?那么,一旦今夜索菲娅彻底暴露了她所有的力量,即使她能够拯救奥古斯都的生命,可以后她又该如何面对佛罗多,以及其他看不到的敌人? 所以尼古拉斯必须犹豫。 可犹豫归犹豫,抗拒归抗拒,尼古拉斯到底还是很清楚他的身份,他是索菲娅的私人管家,他需要做的,就是坚决执行他殿下所决定了的事情。 他轻轻躬身,然后转身。 但就在他抬脚的那一瞬间,他身后突然传来他殿下格外沙哑的声音。 可能是情绪的原因,声音不再清脆的索菲娅冷冷看着手边的羊皮卷,沙哑道:“是不是签署了这份文件,我想要的都能实现?” 尼古拉斯猛然一震,再没有了半点微笑。 佛罗多则稍微愕然后,满脸微笑。 “当然。” “那好,我要首先看着她安全离开。” 没有转身的索菲娅随手指向身后的楼上,那里站着的应该是伊丽莎白。 然而,顺着她的手指,客厅里的所有人都神情奇怪,因为本该站着伊丽莎白的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 …… 伊丽莎白静静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 悬挂在天空的那轮巨大银月就在眼前,散发着皎洁而刺眼的光芒,伊丽莎白其实一直不喜欢帝都的月亮,这不是因为月亮太大,距离她太近,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让她感觉压抑,也不是因为太亮,会刺的她眼睛不太舒服,只是因为在荒原看不到这样的月亮,也没有这样皎洁巨大的月亮,所以她始终习惯不了这样的银月——是的,只是因为荒原没有。 她平静望着眼前根本望不到尽头的帝都。 似乎庄园外那些驳杂的惨嚎杀戮声根本传不到这里,她也没有产生什么可怕的感觉,类似孤单绝望的等等情绪,只是这样安静站着。 有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窗前的围墙上。 银月下,那道背着一把硕大巨剑的人影无比清晰。 伊丽莎白当然清楚这不是她的幻觉,事实上这个人本身就是她在等待的人,是她认识的人,也是她花了昂贵的代价才找到的人——他叫阿尔法,是一名冒险者,据伊丽莎白所了解到的资料,在冒险者的世界,这个名叫阿尔法的男人一直都是不受冒险者世界欢迎的异类,甚至某种程度上说,几乎所有的冒险者都憎恶他,远离他,也恨不得能够亲手割下他的头颅。 可伊丽莎白还是选择了他,原因自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8级斗气实力,更因为即便有那么多的人想要他死,可他依然活着,并且比他的敌人活的都要好。 她看着他诡异泛红的眼睛,轻声问道:“金子你已经收了,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索菲娅之前取笑她是个小守财奴,说奥古斯都在她来到帝都之前给了她那么多那么多金子,她也依然舍不得给她买一身漂亮的裙子,为什么要留着那样一堆只是会发光的没用的东西,当时伊丽莎白只是笑笑,没有解释,可索菲娅不知道的是,在荒原上,伊丽莎白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对生存没有的东西是转身就可以丢掉的东西,而所有她没有丢掉的东西,其实都是为了生存服务。 金子裙子,和生存,能相提并论吗? 银月下,冒险者阿尔法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他苍白的唇,显得十分诡异。 他站在围墙上,狰狞微笑:“当然没有。” 第一百八十章上帝站在我这边 “4组守夜者,半个斯坦福的力量,还有一名守夜者秩序长以及至少3名拥有8级魔法力量的皇室大魔法师,这样的阵容这样的力量,请问这位美丽睿智的小姐,您真的认为我能够准备好?如果是,那我必须得感谢您对我超乎寻常的认可,可很抱歉,怕是要让您失望了,不要说准备好从这群人手中带走您想带走的人,我甚至连出现在那块草坪上,站在那群人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带着嘲弄与戏谑,怀抱大剑的阿尔法神情玩味,他想起那夜那个孤单柔弱的少女独自拖着整整两箱金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情景,突然有些费解这个看起来并不愚蠢的贵族小姐怎会指望他一个人完成这个荒诞到近乎疯狂的任务?是绝望中以为看到了最后的稻草? 真可怜,可那毕竟只是根稻草,他救不了命。 月色漠然洒在窗台,安静而冰冷,很奇怪哪怕这个时候伊丽莎白依然能够沉默且平静,她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而歇斯底里,只是看着站在墙壁上的冒险者阿尔法,迎着后者生来便略显猩红的眼睛,她认真道:“我来到帝都没多久,也不够了解帝都的冒险者,可在荒原我知道,所谓冒险者都是愿意付出哪怕生命的代价去博取利益博取财富的人,那么既然您收了我2万枚金子,便应该有承受可能会付出生命代价的觉悟,尊敬的冒险者,您说对吗?” 阿尔法冷笑挑唇,既没有说总得有命享受之类的废话,也没有好奇这个明显还是个孩子的少女为何不担心他就这样转身离开,带着她那两箱金子离开,他只是那样站着,残忍而戏谑的站着,无动于衷。 这无疑更能为伊丽莎白带来极大的窒息感,她紧咬着唇:“冒险者,您是打算背弃您的信仰吗?” 信仰? 早就没有了灵魂。早就忘记了他是谁的阿尔法哑然失笑,从艰难压抑着他的笑,到忍不住大笑,再到最后甚至笑出了眼泪。他就像听到一个类似神父告诉他,上帝终将救赎他肮脏灵魂的天大笑话,他笑的格外畅快,也格外放肆,便连皎洁的月色似乎都因这画面的诡谲而悄悄收敛了它刺眼的光芒。 他终于勉强克制了他的大笑。用仍带着笑意的声音尖锐道:“如您所愿,我誓将牢牢捍卫我的信仰。”信仰这两个字他咬的尤其重,毫不掩饰他的唾弃,然后他接着又道:“可这位尊贵的小姐,提到了信仰,难道您不觉得2万枚金子对于我的信仰来说实在廉价?毕竟,信仰无价。” 伊丽莎白没有丝毫迟疑:“提出您的条件。”顿了顿,像是怕他反悔,她很快补充道:“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 “好,加上你。勉强足够换取我的信仰。” 再没有掩饰他赤裸裸的眼神,阿尔法泛红的眼睛在少女依旧稚嫩的身躯上不停游弋。 没有人能够想到伊丽莎白的果决,她甚至还是没有丝毫迟疑。 “好。” 倒让阿尔法愕然没能说出话来。 然后过了很久,等他对面草坪上的杀戮惨叫逐渐低沉,他才缓缓收敛了他的所有情绪,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冷冷道:“再等等,我会履行我们的交易,我也会将他带离这里,回到你们的荒原——哪怕这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伊丽莎白眼神黯然。 她转身。 等?还有时间可以等吗? …… “确实没有时间可以等下去了。” 圣约翰大教堂旁选举厅里。弥撒抬头看了眼悬挂在大厅正前方正中央的时间沙漏,意识到时间差不多了,他不易为人察觉的悄悄皱了皱眉,然后搁下手中这几天基本没停过的鹅毛笔。他神色平静环视着四周正在等待又一次选举结果的众位大人们——是的,这个时候正在进行的便是关于诺伊行省下一任红衣大主教的第6次选举,按理说,作为候选人,即便弥撒不至于忐忑惶恐等待选举结果,可起码他应该端正姿态。在选举过程中,尽可能的给予众位大人足够的尊重,安静等待结果,就像来自南方他的竞争对手蒂法诺督主教一样,认真坐着,认真等待着。 可是没有,非但从头到尾弥撒根本就没端正过他的态度,甚至在这6次选举期间,他始终是在埋头处理关于诺伊行省的一切教务,完全无视了选举厅内的众位大人,也从不曾理会任何人。 傲慢? 显然是。 但对弥撒来说,这本身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比起无所事事的等待,处理诺伊的教务当然是他最应该做的事情,无论是选举前还是选举后。 当然,对于来自南方的大人们来说,他的这种傲慢姿态无疑让人很难理解并且接受,可是没办法,再难接受他们也必须得接受,因为跟坐在最上方负责仲裁选举结果的长老会成员一样,他们同样很清楚,那是弥撒,教廷的弥撒。 第6次选举结果终于揭晓。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还是没有最终结果。 看来蒂法诺督主教果然是在弥撒远离教务中心的这些年争取到了广泛的支持啊,否则他的选票怎能连续6次不低于弥撒的选票?这样的结果,想必哪怕是弥撒也都应该重视起来了吧?毕竟,红衣大主教的选举如果连续7次没有结果,那候选人便会自动失去候选资格。 于是所有人都望向了坐在选举厅最左侧候选人席位上的弥撒,包括他对面同样坐在候选人席位上的蒂法诺督主教。 他们就像前5次一样依然好奇弥撒会有怎样的反应。 还是不理会,不表态,任由第7次选举正常进行吗?那样的话,他这位教廷的骄阳可真是很有可能再次成为整个大陆都会瞩目的焦点啊,并且还是一个不那么荣耀的焦点。 南方的大人们神情玩味,连续6次的没有失败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信心让他们开始期待这位教廷年轻骄阳的负面情绪,即便不至于失态恼怒,可稍微皱眉表现出焦躁总该是很可能的吧?而来自迪亚歌王朝教区中立的大人们同样期待,只是他们仅仅是期待这位教廷年轻骄阳究竟藏着怎样的底牌?至于那些对弥撒有绝对信心的大人们,虽说他们断然不认为弥撒会失败,可6次的没有结果依然是不可避免的让他们稍微紧张了起来。 都很好奇这位被教皇陛下亲指为教廷下一代希望的骄阳,怎会陷入如此尴尬境地。 真的只是因为教廷从没有所谓‘代理红衣大主教’的先例? 众目睽睽下,弥撒突然缓缓站了起来。 瞧! 他到底还是紧张坐不住了,哪怕他神情掩饰的再完美看起来再平静,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像前5次那样不表态,不理会,任由选举继续进行下一次了! 南方的大人们甚至已经忍不住为这兴许根本不值一提的胜利果实而微微激动! 选举厅里的气氛一时间也陡然显得浓郁了许多。 这些,平静起身的弥撒似乎都视而不见。 他只是随意扫了眼厅里的众位大人们,很莫名其妙的叹息道:“抱歉,我的时间不多了。” 然后就在所有人一头雾水的同时,他将视线放在了他对面蒂法诺督主教的身上,迎着他这位最大竞争对手那张苍老而平静的脸,他突然微笑,一如从前的阳光,也一如从前的温暖。 他道:“你们以为你们足够聪明,可上帝要远比你们更聪明,而他,站在我这边。” 第一百八十一章白烟 很难相信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能够如此自信。 可问题是他凭什么? 来自南方与蒂法诺督主教同行的大人们很快低头窃窃私语,意识到他们并没有纰漏,弥撒也断不可能顺利当选后,他们终于安心将视线重新放回了那位年轻骄阳的身上,不过不可避免的是,这种安心多少还夹杂着谨慎忐忑——毕竟,那是弥撒,再多的准备再周密的计划,也不足以让他们拥有万无一失的自信。 而这个时候,弥撒已经将手中鹅毛笔放回了墨水瓶,他径自离开候选席走向选举厅的正中央,然后站在那里,迎着眼前众人或期待,或疑惑,或忐忑等等复杂情绪,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他就那样安静站着,一直到选举厅再没有任何声音。 他身前,是来自大陆各教区拥有投票选举权的代表。 他身后,是查验票数拥有最终决定权的元老会代表。 他缓缓说道:“既然你们不希望我以督主教身份暂时行使诺伊教区红衣大主教的权利,又说教廷从没有所谓的代理红衣大主教,那我遵从你们的愿望,放弃成为诺伊的代理红衣大主教。”顿了顿,他完全不去理会身前众人猛然间的惊愕以及吵杂议论,只是转身将右手放在左胸膛,向身后的10位元老会代表微微躬身,随后才一字一句继续道:“接下来,在最后一轮投票进行前,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希望我能够直接成为诺伊教区的红衣大主教,而非代理大主教。” 一片哗然。 连成为代理大主教的道路都崎岖坎坷,他竟然还试图直接成为大主教? 教廷从没有代理红衣大主教的先例,但千百年下来又哪里有过未到40岁的红衣大主教? 一位来自南方的年轻司祭下意识站了起来,可能是由于他的突兀起身让他顿时成为焦点,也可能是面对那位教廷骄阳避免不了的紧张,他局促不安。但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勇敢道:“可您毕竟才39岁,依据教典,您并不能成为红衣大主教。拥有候选红衣大主教的资格,已经是主给您最大的荣耀了。” “教典有这条规定?” 弥撒显然是明知故问,不过还好,像是很快便意识到他这个态度实在不合适,他耸肩。微笑道:“好吧,确实有这条规定,不过司祭,既然你提到了这条规定,相信你一定跟我一样觉得这条存在了上千年的规定已经不适应我们这个时代,即使它可以继续留存,那也应该作出某种程度上的修改,比如将40岁调整为35岁?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的圣乌尔班陛下自继任以来,已经调整过不止一条教典法规。你们应当记得很清楚,教典最后一条:教皇陛下拥有修改、废除、增加教典法规的一切权利。” 再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了。 也断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再去质疑这位年轻骄阳凭什么会认为教皇陛下会为他修改教典。 因为如他所说,上帝终究站在他那边。 南方的大人们骇然后迅速交头接耳,潜意识中他们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尽管弥撒所说的一切都有理有据,但他们肯定还能找到纰漏完成反击,再说,帝都那些不希望弥撒成功当选的大人物们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安排吗?于是很快,反击的情绪越来越浓,甚至不等他们讨论出最后结果。其中几位大人便已经忍不住想要起身先去阻止弥撒。 但他们最终还是没能起身,因为就在他们慌乱的同时,坐在最右侧,从第一轮选举开始便再没有开口说话的老人缓缓站了起来。那一刻,尽管在这选举厅,年轻的弥撒才是最耀眼的骄阳,可老人依旧轻松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台上的元老会代表。 老人自然便是弥撒眼下最大的‘敌人’—蒂法诺督主教。 这位在南方教区几大行省都拥有莫大声望、在元老会也拥有充分影响力的老人并没有看向他的敌人,他只是平静望着他的追随者们。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叹息:这数十年来,尽管在他们这帮老人的苦心经营下,成功将整个南方教区捏成了一团,在教廷内部也拥有了相当程度的话语权,可毕竟,他们距离教廷的权利中枢圣约翰大教堂实在太远了,这就导致他们的中坚力量,未来南方教区的继承者们尽管能力不缺,手腕也不缺,可眼界到底还是有所局限。 就像眼下,他的追随者还局限于选举厅内的斗争,弥撒却已经将斗争上升到了教皇陛下的高度,如果他们继续坚持斗争,那他们真正的敌人将会是谁? 与教皇陛下斗争? “格局啊。” 老人叹息后迅速做出决定,他们确实还没有失败,蒂法诺也很愿意相信,假如他们不顾一切继续下去,就算最终也没能阻止这位年轻骄阳的上位,也至少能够在他光鲜的教袍下留下一片甚至很可能影响到他未来的污点——可关键是,有必要吗?两败俱伤的结果真的很好吗? 他抬手示意南方教区的司祭主教们保持安静,然后发出苍老的声音,他缓缓道:“我老了……” “从南方的伊林行省到帝都,我足足坐了16天的马车,那可实在谈不上是一段愉快的旅程。”没有理会选举厅众位大人的莫名其妙,老人将视线放到距离他不远的弥撒身上,他接着道:“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次到了圣约翰我就不再回去了,毕竟路途遥远,万一我在回去的时候见了主,主问我原因,我又该如何回答?颠簸致死吗?所以我想留下来,留在距离主最近的圣约翰大教堂,希望我能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聆听到主的声音。” 一头雾水。 很多人都没能第一时间明白这位老人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就连南方的大人们也是在把握到老人所说他想留着圣约翰大教堂后,他们才恍然明白老人的意思。 他们下意识情绪激动想要阻止,有几位与帝都权贵来往密切的大人几乎已经亢奋喊出了他们还没有失败。 但老人终究没有给他们机会。 他只是轻轻压了压他的手掌,他们便不得不继续安静。 老人依旧平静望着身前的年轻骄阳。 弥撒沉默不语,但心中满是赞叹,他当然知道老人是用他退出竞争的方式为南方换取未来。 他放弃了个人的荣耀征途,选择了在圣约翰大教堂为他南方教权奠定最牢固的基础,撑起最璀璨的星空。 这是交换,更是智慧的抉择。 对待大多数的敌人,当然应该毫不吝啬给予鲜血;但有些敌人,却只能给他敬意。 弥撒想了想,说道:“元老会主席团中廖恩斯主教的身体状况不太理想,相信他会很愿意接受您的帮助。” 老人轻轻点头,当胸画下十字手势。 弥撒还礼,眼神复杂。 一切尘埃落定。 圣约翰大教堂旁的选举屋也终于再次燃起烟雾。 月色下,白烟袅袅。 …… “看来我们年轻的弥撒督主教,哦不,现在应该是红衣大主教终于想起今晚是他教女的成人礼了。” 帝都道奇区尽头的范多姆海恩城堡上,望着远处夜空中的白烟,紫衣随风舞动的戴安娜女王轻轻皱眉,她想不明白,不明白为何整整升了6次黑烟直到第7次才终于完成选举。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南方的蒂法诺那帮人不容小觑?这不可能,尽管不属于教廷,但作为帝国首席国务卿,戴安娜女王远比蒂法诺督主教那帮人更清楚这次选举的真正意义,那本来就是弥撒触摸到牧首权杖的第一步序曲,可以说,教廷上下也早就贯彻了弥撒必将成为教廷千百年来最年轻红衣大主教的意志,既然如此,为何还花费如此长久的时间? 是因为弥撒还想通过这次选举做些其他事情吗? 在她身后,同样看到了白烟的露茜娅并没有关心这场选举中的晦涩内幕,她只是看着白烟,随意道:“接下来,等这位教廷史上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出现在紫罗兰庄园,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今夜的一切都结束了?这样看来,那个荒原来的该死的家伙未必真的是必死无疑。” “不,这是两件事情。” 戴安娜女王摩挲着指上指环,轻轻道:“虽然并不清楚君士坦丁老公爵跟弥撒究竟有着怎样的协议,但弥撒会帮助索菲娅,却肯定不会插手阿尔弗雷德继承人所面临的问题,他应该知道,如果他想要带奥古斯都离开帝都,除非他愿意站在整个帝都贵族阶层的对立面。” “难道他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奥古斯都?” “当然,尽管这很遗憾,但可惜阿尔弗雷德的那座金矿实在不够大。”戴安娜唇角微扬,满是嘲弄。 露茜娅妩媚的脸孔泛起犹豫,欲言又止。 “安娜,您也真的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阿尔弗雷德伯爵唯一的继承人死在帝都?” 戴安娜女王悄然转身,她有些奇怪的盯着露茜娅的眼睛,直到后者微微低头,似乎是不敢与她对视,她才收回视线。 然后过了很久,她突兀的说了一句露茜娅完全不能理解的话。 “有的时候,我们只能做出错误的选择,或许这样,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 第一百八十二章契约 紫罗兰庄园。 抬头看向楼上却并没有看到伊丽莎白的索菲娅瞬间慌乱,还好匆忙上楼的她迎面碰上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伊丽莎白,她松了口气,突然意识到这种情况下她的紫罗兰实际上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安全,想了想,征求伊丽莎白的意见后,她还是让伊丽莎白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回到客厅。这中间,在走下楼梯时,伊丽莎白第一次看到庄园外草地上的惨烈战况,尽管那里一片混乱,可她肯定还是看到了浑身沐浴着鲜血的奥古斯都,这从索菲娅握着伊丽莎白的手上可以轻松感觉得到,她的颤抖轻易流露了她全部的绝望。 索菲娅知道她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 否则奥古斯都真的会死的。 她手中确实还有力量或许可以改变外面的战局,但她已经意识到她不能随便动用她最后的力量,因为佛罗多,她了解他的卑劣,便当然知道没达到他想要的结果之前,他肯定会全力阻止她任何想要帮助奥古斯都的安排,这就意味着她其实再没有其他选择了。 她只能投降。 她们回到客厅,走到索菲娅私人管家尼古拉斯的身旁,看着不再微笑的尼古拉斯,索菲娅满含歉意的艰难微笑。 一旦她选择了投降,因她而导致家族遇袭的尼古拉斯日后该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尼古拉斯深深叹息,想要开口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苦苦笑了笑,他缓缓摇头。 不知道是想要劝阻他的公主殿下,还是示意不必抱歉。 索菲娅再不迟疑,她径自走到那着那张羊皮卷的桌子旁,面无表情看了眼佛罗多,完全没有理会君士坦丁其他人的热切眼神,她毅然拿起鹅毛笔,随手签下了她的名字。然后将羊皮卷递给佛罗多,她毫不掩饰她的憎恶,道:“我答应你们的条件,但是佛罗多。希望你能够履行你的承诺,如果你身上真的还流淌有君士坦丁的血液。” 佛罗多神情不变,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就算索菲娅坚持到现在所展现出的坚韧心性确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那又怎样。结果才最重要,不是吗? 他接过羊皮卷,身旁君士坦丁家族的沃德夫,玛恩等人终于肆无忌惮的流露得意,不过佛罗多倒没有拖延,很快履行他的承诺向他身旁的继承人图灵道:“既然你的妹妹做出了决定,我们当然应该拿出我们的诚意,通知你的人,让斯坦福那帮人安静一些,毕竟是君士坦丁小公主的成人礼。这里可是君士坦丁的紫罗兰庄园,他们必须得敬畏。” “遵从您的吩咐,我的父亲。” 图灵微笑,可说了这一句,他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是悄然眯起了眼睛,缓缓道:“可是,由于庄园外金槿花重甲骑士团与斯坦福的骑士们战争场面太混乱,我担心我的人留在外面会造成误会,已经通知他们先回去了。这个时候再让他们过来,怕是需要时间,不知道那个卑微的罪民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他又笑了笑,露出森然白牙。看了眼外面在地上再次狼狈翻滚的奥古斯都,他残忍道:“要怪也只能怪她,何必进行那些无谓的挣扎浪费时间!” 佛罗多皱眉,似乎图灵这些话与他无关,他完全一无所知。 始终站在一旁没有插手的哥伦王子与奥斯汀暗暗叹息,索菲娅是足够聪明。但她终究还是太稚嫩,贵族间的肮脏手段她怎么可能全部了解? 他们将视线放到索菲娅身上,甚至哥伦王子已经在考虑,为了让索菲娅不至于太难过绝望,他是否有必要插手这件事情?反正已经不是君士坦丁的家事了不是? 至于那个罪民,至于斯坦福和他之间的仇恨,只要最后让他死不就行了? 很难吗? 他在衡量,却突然注意到索菲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绝望,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佛罗多的肮脏卑劣,她只是冷冷笑了笑,咬牙切齿道:“不用你的人帮忙,你们只需要安静看着,我自己能够维护紫罗兰庄园的尊严!” 这就让人惊叹了。 哥伦王子眼睛微亮,难道索菲娅还有其他安排?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之所以没有动用她最后的力量反抗,选择签下羊皮卷,索菲娅自然是仅仅希望佛罗多能够不阻挠她的人,至于她签了字,佛罗多便会给奥古斯都提供帮助,这样的想法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她也真的不会那么天真。 按照她的思路,她签了契约,起码足够换取佛罗多的不阻挠,再怎样,作为君士坦丁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佛罗多应该不会无耻到那种地步吧? 她想着,便望向了她的私人管家尼古拉斯。 可她显然还是低估了佛罗多。 没等她吩咐尼古拉斯,站在佛罗多身旁的图灵率先开口,神情说不出的轻松:“是在等德赫亚吗?哦对,就是祖父给你的那对那队护卫,我个人的建议是,不用指望他们了,你要知道,今夜可是你的成人礼,以祖父对你的喜爱程度来说,他必然是会来的,既然外面那么乱,德赫亚他们当然应该在外围等着祖父的马车——你不妨猜猜看,我跟德赫亚说是祖父交代他在外面等着,那他会不会违抗祖父的命令?” 索菲娅的嘴唇顿时没有了一丝血色。 那的确是她最后的力量,也是老公爵给她私人的最后力量。 她这时当然知道既然图灵这样说,德赫亚肯定是离开了庄园,毕竟,老公爵给她的人,她接手时间太短,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完全控制。 她死死咬着她的唇,豁然转头看向图灵,看向佛罗多,就连唇角泛起了鲜血,她都丝毫不觉。 眼前彻底黑暗。 绝望中,索菲娅甚至没有听到客厅里突然响起一道浓重的叹息。 …… “不用太愤怒,你毕竟还年轻,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样的佛罗多。” 温和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突兀响起,下一刻,包括佛罗多。哥伦王子,奥斯汀等人第一时间都转身望向了客厅门口。 弥撒。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这里,就连站在客厅门口前走廊上看着草地上杀戮的贵族们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他就像凭空出现在了那里,更像他似乎很久以前就在那里看着这一切。沉默旁观着这一切。 索菲娅顿时睁大了眼睛,松开伊丽莎白的手,她毫无淑女风范的几步走到弥撒身前,直接抱住他的手臂,似乎是抓住了她全部的希望,眼泪再忍不住一下子夺眶而出。 她焦急而喜悦的哭泣,指着草地上再没有力气爬起来的奥古斯都,她语无伦次哽咽道:“弥撒,弥撒,救他。不要让他死,他不能死,你快点救他!” 弥撒轻轻叹息。 满是心疼的轻抚了索菲娅金色的长发,他没有说话,反而拉着索菲娅的手走进了客厅。 哥伦王子起身向他见礼。 奥斯汀以及客厅里君士坦丁的所有人都恭敬向他行礼。 依旧身穿黑色教袍的弥撒在胸膛画下十字手势认真还礼。 只有佛罗多始终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弥撒还是没有理会索菲娅的焦急,他向着佛罗多突然笑了笑,道:“也是奇怪,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有一种重新认识你的感觉。” 无论身份权势都没有必要太畏惧弥撒的佛罗多同样微笑。这时的他仿佛重新找回了他诗人的气质,他笑道:“如果这是你的赞扬,我会接受,可如果这是你变相的嘲讽。那我可就只能当作没有听到了。” 弥撒愕然,随即笑的更开心了,他很随意的说道:“对了,在教堂选举厅里,我等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等到你安排的人出来阻挠我的竞选。这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突然意识到既然没有谁能够阻止您披上红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再说,得到我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嘛。”他扬了扬手上索菲娅签署的羊皮卷,依旧微笑。 弥撒神情玩味的打量了他片刻,摇了摇头,笑道:“佛罗多啊,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长进,你真的认为逼迫索菲娅签了那些东西就足够了?我甚至不用看,就知道你的条件无非是让索菲娅离开帝都,放弃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可难道你就没想过,或许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结果?你要知道,在君士坦丁的封地,索菲娅才是名副其实的君士坦丁公主殿下。” 佛罗多没再说话,尽管还是微笑,可眼神已经渐渐流露慎重与阴沉。 弥撒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索菲娅却根本不会再让他浪费时间。 她在他身后恶狠狠的打断了他。 于是弥撒只能无奈转身。 他看着索菲娅满是泪水的眼睛,有些头疼的抚额轻揉,他艰难苦笑。 过了很久,当索菲娅满是希翼的眼神逐渐灰暗,他才叹息道:“我很抱歉……” 不过仅仅说了4个字,他便再也没有办法说下去了,因为就是这4个字,让索菲娅如同木偶一步步远离了他……她像是完全不认识了她的教父——这个她在世界上最相信最相信,最依赖最依赖的人。 “你……”索菲娅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弥撒不忍再看她的眼睛。 转头,却不小心看到了那边安静站着的伊丽莎白。 他其实见过伊丽莎白,在诺伊那家名叫‘洛克菲勒的蚊子’的酒馆,那个时候她是和她哥哥奥古斯都一起去的,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时候的她为什么还能如此安静?跟索菲娅的绝望相比,她站在那里,简直就是一朵安静的小白花。 难道她不在意她的哥哥奥古斯都? 弥撒疑惑,但没有多想,他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说道:“我很抱歉索菲娅,可我不能插手他的事情,他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 总不能告诉索菲娅,奥古斯都之所以面临这样的处境,本身就是帝国首席国务卿戴安娜女王的布置吧? 他勉强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可他不过刚向索菲娅走了一步,索菲娅便犹如受到了惊吓退了一步,甚至要不是伊丽莎白扶住了她,她差点摔倒地上。 “这是他的选择,这是他要走的路……” 弥撒艰难试图劝解索菲娅,这样的索菲娅确实让他怜爱,但又无奈。 然而。 他刚说完第一句,便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的眼睛陡然眯起,豁然望向客厅外的草地边缘。 眼中流露深深戒备。 直到这个时候,客厅里的人才终于察觉到客厅外的诡异安静——厮杀声消失了,站在走廊旁观草地的贵族们也没有了幸灾乐祸的议论纷纷,就像见了鬼,一片死寂。 这一夜,整个史诗大陆,都将永生难忘。 第一百八十三章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 奥古斯都觉得他就要死了。 他其实不怕死,又不是没死过,只是有点遗憾——听说迪亚歌王朝往东靠近大海的森林里生活着神灵庇护的精灵,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有北境巫妖那里,据说这个世间最后的巨龙便生存在那个地方守护着远古的宝藏。巨龙到底长什么样子?好杀不好杀?可惜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还有伊丽莎白,他想要她成为真正的公主,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这世界的一切,很遗憾他也没有机会了。 索菲娅,捷琳娜,阿尔弗雷德。 等等的一切在他恍惚的意识中浮现,奥古斯都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融入了这个世间。 但最残忍的是,他意识到了这点,却似乎再也不能抓住这些。 他下意识在草地上翻滚躲开了卡斯蒂亚伯爵致命的一剑。 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躲不开下一剑了。 他真的没有力量再去挣扎了,意识的模糊,动作的迟缓,呼吸的艰难,都让他清晰感觉到他生命的流失。 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死神的气息。 就这样……结束吧。 再没有力气挣扎的奥古斯都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 他等了很久,很久,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可他依然没有等到真正的死亡。 这是为什么? 奥古斯都用他最后的力气勉强试着去睁开眼睛,却突然察觉到他周围格外安静,并且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他的老管家老弗农,这让他很疑惑很费解,努力看向站在他周围的卡斯蒂亚,罗德里安等人,却发现他们所有人,包括异端裁决所的守夜者,圣事部的执法者,都是一脸见鬼的表情。满是恐惧的盯着庄园草地边缘的门口方向。 那里有什么? 奥古斯都艰难顺着他们的视线望了过去。 有鲜血遮挡了他的视线,模糊中,他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 是人? 他不敢相信他的眼睛,闭上眼睛再睁开。又望了过去,却发现眼前只有月色下的黑暗,哪里有什么人影。 应该是幻觉吧。 …… 不是幻觉。 率先确定这点的是距离门口最近的守夜者秩序长,起初他视线不经意滑过门口看到那身影,也以为是他眼花产生了错觉。因为人影只是一闪,便随即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可就在他以为是错觉打算再次对老弗农发起攻击时,他猛然回头,又再次看到了那身影,紧接着又眼睁睁看着身影缓缓没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见。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得不慎重的守夜者秩序长再顾不上阿尔弗雷德的老管家了,他只能停下他的战斗,死死盯着门口那道一闪即逝的人影。 随后就是克拉克伯爵,他同样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人类能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再然后,卡斯蒂亚,罗德里安,执法者,守夜者,走廊上旁观这场战争的贵族们,他们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诡异的人影。 惊悚让他们都停下了他们的动作,也让他们忘记了呼吸。 因为人影虽然一闪即逝,但他们所有人分明感觉得到。伴随那道人影的每一次消失,又每一次突然出现,她便逐渐接近着草地,也接近着他们。 她根本是冲他们而来! 那是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人影。 守夜者秩序长刚刚捕捉到出现在草地上的人影轮廓。人影便又一次消失不见。 终于。 等她再次出现,草地上的所有人便都清楚的看到了她。 银月下,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悄然站在草地的正中央,月色为她披上一层朦胧的晦涩色彩,竟然让人敬畏。 …… 草地上。 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意识混乱。濒临死亡的奥古斯都无意识看了过去,但就是这一眼,让他瞳孔猛然放大,完全不敢相信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看着她,想要抬手,想要说话,但只是手指微微颤动了下,却根本没有力气抬起胳膊,也没有力气开口,于是他只好努力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表示他的喜悦。 但很快,奥古斯都又皱起了眉,这里是帝都,是神圣帝国的心脏,也是教廷在大陆上最重要的枢纽,她一个巫妖小萨满,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还能离开吗? 他只能用眼神焦急示意小女孩赶紧离开。 小女孩,当然只能是北境萨满的王,捷琳娜小女王。 捷琳娜面无表情,她沉默看着狼狈躺在地上,浑身都是鲜血的奥古斯都,迎上那个家伙难看的笑,担忧的眼神,她没有理会他满脸的鲜血,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他,她眼神哀伤。 她没有像从前一样很鄙视的唾弃她这个可悲的扈从骑士实在太给她丢脸了,因为她知道他不可能还有力气回应她,她就这样站着,然后众目睽睽下,在周围所有人都谨慎注视着她的情况下,她突然缓缓蹲了下去,将她的小脸深深地埋在了奥古斯都的胸膛,丝毫不去顾忌奥古斯都身上的鲜血沾染了她的裙子,也沾染了她的脸。 她呢喃道:“可怜的小奥古斯都,你就要死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近乎漠然。 但眼角竟有泪水滑落,落在奥古斯都的胸膛,也融入他的血液。 “我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非得要你死,我也不想知道,反正你们人类早就习惯了你要他死他要你死。” “不过,他们谁死,有多少人死,跟我没有关系,上千年来,我见过的死人也远比活人要多的多,我都不在乎……可是这一次,他们错了,他们不该非得让你死,因为你是我的扈从骑士啊,我的骑士,没有我的允许,谁能让你去死?谁敢让你去死?难道就因为千年来我懒得理会你们这群卑劣的生物,他们就敢忘记我的存在吗?” “教廷的教皇?” “波旁的皇帝?” “呵……” “那好吧,其实,我不介意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我也真的不介意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大陆真正的主人。” 她缓缓抬头,用满是鲜血的小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她最后一眼深深凝视想要说话,却根本说不出来的奥古斯都。 绽放她最后的微笑:“既然他们都想让你死,我就让他们都去死,好不好?” 她没有等待奥古斯都的回答,俯身,亲吻了奥古斯都的额头。 然后她起身。 月色下,半张脸上沾满了鲜血的小女孩看起来格外可怖,甚至让草地上所有人都下意识远离她。 她的视线从走廊上人群滑过,路过卡斯蒂亚,路过克拉克,最终定格在守夜者秩序长的身上,她眼神冰冷,没有任何色彩。 她微微仰头,双手撑向身后,竟然慢慢的,一点点悬空漂浮了起来。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根本不可能有人见过这一幕。 也根本不可能有人会相信人类能够悬空站立在半空中,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再强大的力量,再晦涩的魔法都不可能支撑人类的身躯停在空中。 但她,就站在那里。 如神祗,如恶魔。 她俯视她脚下蝼蚁,眼睛,只有空白。 这一夜,巫妖王庭千年前的最后一位皇——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圣临人间。 …… …… 第一百八十四章战神阿瑞斯 皎月银亮。 悬浮半空的小女孩右手手心缓缓凝聚一团光晕,那光晕散发柔和光芒,与夜空皎月构成完美比例,像是她将银月握在了手中。 然后光晕迅速拉长,竟然渐渐形成‘门’的雏形,但也像是一只竖立着的巨大眼睛在眺望前方,令人不敢直视——而直到这个时候,草地上依然没有人知道这小女孩究竟是谁,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她手里那道门又究竟连接哪里,他们只能仰视着她,莫名的恐惧让他们窒息,甚至灵魂深处都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栗。 她猛然将光门抛向大地。 那一瞬间,光门照亮了她的脸,便也照亮了她的眼,她的眼中只有眼白,跟她扬起的唇角,构成一副格外残忍的画面。 光门落地,仿佛连接天与地。 “主啊……那是,那是空间割裂!” 所有人惊恐,但又理解不了这一幕的情况下,藏身黑暗中的皇室荆棘花8级大魔法萨乌拉脱口尖叫,他毕竟在魔法的领域攀爬了大半辈子,当然能够渐渐捕捉到周围魔法的波动,可问题是,这怎么可能?大陆上消失了数百年的空间魔法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小女孩的手中? 他完全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但又不得不去相信,这两种极端几乎让他崩溃。 他仅存的最后意识也只能让他下意识的一遍遍重复:“快,快阻止她,门的另一端一定有着的东西!快阻止她……” 在他身旁,另一位8级大魔法师拉维奇已经开始吟诵咒语,他们比所有人都更清楚阻止这个可怕魔法成形的重要性。 可是很快,他发现他根本做不到。 他的精神力依然充沛,魔力也丝毫未减,可他甚至连一个最基本的小火球都无法凝聚。 那究竟是什么? 拉维奇苦苦思索,望着悬浮半空的小女孩,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空中的她,苍老的面孔也瞬间失去最后一丝血色。 这个将整个人生都奉献给了魔法世界的老人,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他全部的信念,他的眼神苍白而呆滞。望着那可怕的小女孩,他全然绝望。 “术魔禁断。” 第一法:术魔禁断,意味着只要有掌握这个魔法的人在,只要她想,那所有魔法都将不可能施法成功。也必将消弭无形。 这一夜,史诗大陆数百年不曾再出现过的第一法:术魔禁断、第二法:空间割裂,重现帝都。 …… 很久以前,小萝莉捷琳娜曾经跟奥古斯都说过,既然他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那他除了可以走上骑士的道路,也必然还会拥有另外一种力量,后来,奥古斯都果然拥有了属于他的纯精神力魔法‘意念干涉’,证实了小萝莉的判断。所以从那时起。奥古斯都一直都很好奇和他一样拥有两个灵魂的捷琳娜,除了第五法:死亡缠绕,她究竟还掌握着别的什么力量?这个问题他问过,可惜那时小女王捷琳娜根本懒得理他,只是丢给他一句,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需要刻意去掌握所谓的魔法吗。 这个答案奥古斯都当时不懂。 现在他懂了。 哪里有什么别的魔法,别的力量,这个世间,只要是魔法,只要是力量。只要她想掌握,便可以轻松掌握。 因为早在千年前,她就已经是这大陆最近神的存在。 都说教皇是神在人间的使徒,而她。则是神的敌人。 …… 光门彻底成形,紫罗兰庄园也顿时明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们望着那四周被光晕环绕的光门正中央,没有人知道那无尽的黑暗是不是通往地底最深处的幽暗地狱,也没有人知道那像一张巨口的黑暗是不是会吞噬人的灵魂,他们只能恐惧看着它。即便是行走在黑暗中守护胸前十字徽章的守夜者也都不敢妄动,只能保持警惕。 至于走廊上的贵族大人们,还能保持站立就是他们最大的勇气了。 “咚,咚。” 光门黑暗中的深处毫无征兆传来沉闷巨响,像是有人在擂动战鼓,但又像是有人在奔跑,脚步践踏大地的声响——可如果是战鼓,究竟那里是何人在擂动?如果是奔跑撞击大地,又该是怎样的人,或者是怎样的生物奔跑,才能撞击大地发出如此恐怖的响动? 走廊上,已经有几位大人感觉到双腿隐隐发软。 下一刻,随着悬浮半空的小女孩陡然叫喊,他们更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她站在半空向着光门深处竭力嘶吼。 “阿瑞斯!” “吼!” 明显是回应她的呼喊,光门深处的巨响猛然间越发急促,也越发清晰,并且着巨响,草地上所有人,包括守夜者秩序长,克拉克伯爵也都感觉到,便连他们的心脏都不再受他们控制,似乎那巨响就是节点,他们的心跳也只能随着巨响的频率急促跳动,几乎就要跳出咽喉。 光门瞬间绽放最璀璨的光芒。 银月在这光芒下也只能悄然隐去。 这种程度的光芒当然不是人的肉眼所能承受,草地上的人也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过了很久。 不知道是谁率先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因眼前看到的,而歇斯底里的尖叫,整个草地一片混乱,走廊上也几乎再没有站立的人,他们都用尽全力仰着脖子,望着草地上从光门中走出来的巨大身影,绝望而呆滞。 那就是传说中被驱逐到最北边最北边的泰坦巨人吗? 可他们不是被上帝诅咒再也不能踏足人间了吗? …… 4道巨大人影将整个天空都完全遮蔽,他们分散在草地上俯视脚下,巨大的脸孔上神情格外狂躁,恰好将小女孩围在正中间,仿佛一道根本不可能被摧毁的坚实堡垒。 距离小女孩最近的一个巨人试着蹲下他庞大身躯,草地也瞬间被他占据一片。 小女孩已然从半空中跌落,摔倒在了地上,也摔倒在了奥古斯都的身旁。 她再没有力气了,她原本就处于人生中最虚弱的阶段,身体里的恶魔也无时不刻的在跟她抢夺着身体的控制权,今日施放的魔法本身就超出她身体的负荷,此时的她根本是随时都会陷入深深的睡眠,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她满是哀伤的看着躺在身旁的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身下的鲜血将他二人连在一起。 她努力伸出她的小手去握住奥古斯都的手,难过的流出了眼泪。 “奥古斯都,我要走了……可能,再也不能看到你了……” 奥古斯都泪流满面,但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我花了上千年的世间才遇到你……” 她越来越虚弱,话语也越来越轻,甚至低不可闻。 哪里还像前一刻俯视大地的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 在她身旁,已经蹲下了身体的泰坦巨人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最终的沉睡,他伸出巨大手掌将小女孩握在手中,然后双手捧着虚弱的捷琳娜,巨人庞大的五官流露出深切的哀伤,他用他硕大的头颅去蹭了蹭手心的捷琳娜,发现后者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假装很生气的去戳他的双眼,他呜咽悲鸣。 他小心翼翼的将捷琳娜放在他的肩头。 就像他刚出现在荒原时那样。 可惜小捷琳娜再也不能像那时一样坐在他的肩膀,摇晃双腿,哼着古怪的歌谣了。 他猛然站了起来,天空仿佛就在他的头顶。 他扭头看了眼靠在他脖子上的捷琳娜小女王,又低头俯视脚下人类。 就是这些人类,就是这些蚂蚁,小捷琳娜才会这样吗? 愤怒充斥他的胸膛。 这个泰坦一族拥有千年来唯一战神体质的天选之子向着脚下,向着天空,疯狂咆哮! 这一夜,战神阿瑞斯横跨空间,路过人间。 …… 可能也是他的咆哮,他肩头的小捷琳娜艰难睁开了眼睛,像是连一眼都懒得去看脚下人类,她靠在阿瑞斯的脖子上,虚弱而坚决的缓缓道:“阿瑞斯,我要他们都去死。” 阿瑞斯重重点头。 “那就让他们都去死好了。” …… …… 第一百八十五章解释 巨人怒吼。 远古时期便被称为众神私生子的泰坦一族,在今夜再次诠释他们为何会是渺小人类的噩梦。 阿瑞斯挥动巨掌,3头身高至少6米的巨人各自踏前一步,大地震动,他们脚下除了拥有9级斗气力量的克拉克伯爵,以及本身便行走在黑暗中的守夜者外,根本再没有人拥有反抗的勇气。因为他们面前的生物,是哪怕他们仰断脖子都不可能看清脸孔的巨大生物,这种视觉上的冲击所带来的灵魂上的颤栗,直接让他们愣在了原地,毫无反应。 甚至面朝庄园走廊的那头巨人,抬脚踏地,便也轻易踩死了两位站的太靠前的贵族大人,顿时溅起满地血肉。 草地上不可避免的陷入疯狂。 根本是单方面的屠杀,面对泰坦巨人这种只存在于游吟诗人渲染的故事中,与他们原本也应该是两个世界的庞大生物,他们下意识哭嚎逃窜。 至于守夜者,到底背负着主的荣耀,在坚定信念的支撑下,守夜者倒是勇敢的向巨人扬起了手中长剑,只是很快,当其中一名守夜者在同伴以血肉身躯换来的机会,将长剑狠狠刺向巨人的脚踝,发现以他6级斗气力量来说,他连巨人的皮肤都不可能划破后,他便知道,他们距离死亡其实也只有一步之遥。 克拉克伯爵神情狰狞。 经过最初的狼狈躲避,在罗德里安与卡斯蒂亚的配合下,拥有9级斗气力量的他终于成功刺穿了身前巨人的小臂,并且战斗中,他已经知道这种庞大生物身躯强悍,力量可怕,但终究行动过慢,灵活程度上太过笨重,只要给他时间,他总能在这巨人身上多留下几道伤口。最终完成格杀。可关键在于,他哪有那么多时间,要知道,今夜君士坦丁小公主的成人礼。来的相当一部分人也是试图复仇的斯坦福人,这样等下去,斯坦福的人死的多了,皇帝陛下会怎样想?与卓洛区对抗,他们本身就力量薄弱。再有损伤,他们以后又该如何与卓洛区抗衡? 他狠狠咬牙,望向草地上早便昏死过去的奥古斯都。 谁能想到这个来自荒原,一无所有的卑微罪民竟然能在帝都掀起如此巨大风浪? 就在他分神的同时,罗德里安伯爵骤然惨叫,又骤然停止。 克拉克脸色剧变望了过去,便看到巨人一拳狠狠砸在罗德里安的头颅上,直接砸在草地,将地面都砸出一个深坑。 泰坦,本就是为战而生。何况是这3头泰坦一族中专门守护成长期阿瑞斯的精锐战士。 罗德里安伯爵直接死透。 有多少年帝都再没有这样惨死过一位伯爵大人了? …… 庄园客厅门口。 早在捷琳娜出现在草地时便走到了门口的弥撒神情凝重,他看到了空间之门,也感受到了那个可怕小女孩拥有的术魔禁断,说实话,他不意外,那两种在大陆上消失了数百年的魔法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他也能够接受,因为他很早就知道这个阿尔弗雷德继承人身旁的小女孩,当初他查过,也知道她是北境巫妖萨满的王。所以对于北境那些强大而神秘的种族,尤其是其中的一位王,哪怕再多再可怕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他都不会太惊讶。 他终究曾经去过北境。 但他不明白。就在刚刚,他为什么隐约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她不是死了上千年吗? 就连他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也只是从教廷相关书籍中才知道,要不是异端裁决所对她的气息有一段详细描述,弥撒甚至不敢相信他所感受到的气息,会是她的气息。 叶卡捷琳娜女皇居然还活着? 弥撒深深皱眉。就算他可以暂时不理会这件事情,也勉强可以解释为这个大陆很大,他理解不了的事情也肯定还有许多,但最最让他困惑的是,叶卡捷琳娜女皇为何会跟阿尔弗雷德的继承人如此亲密?他当初以为奥古斯都只是莫名其妙认识了萨满的王,可现在看来远远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仅仅是认识,那她怎会为一个人类,在她最虚弱的时候不惜耗尽她所有的灵魂力量? 她想尽办法活了上千年,可为了救奥古斯都,她竟然不惜一切,甚至……死亡? 本以为对奥古斯都以及阿尔弗雷德家族足够了解的弥撒,突然觉得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他眼前一团迷雾。 与此同时,他想的投入,便没注意到身后那些人望着他的各种眼神。 哥伦王子也好,奥斯汀,弗罗多等人也好,在经过最初的震撼悚然后,眼见从空间之门中跨越而来的泰坦巨人肆虐草地,草地上的大人们哭嚎惨叫,血流成河,当然下意识只能望向他,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说眼下紫罗兰庄园里,还有人能够阻止泰坦巨人的话,那一定,也只能是弥撒。 然而弥撒始终无动于衷,一如先前奥古斯都濒死时,他也无动于衷。 …… 死亡成为草地上的主旋律。 哀嚎惨叫,逃滚飞奔,草地上彻底混乱成一片,贵族们哪里还记得什么优雅体面,在这时他们的眼中,能活着离开草地兴许才是他们最大的体面,他们再也没心情等待那个卑微罪民去死了,并且有可能的话,他们更愿意那个该死的罪民站起来,结束这该死的一切。 于是因为太混乱,便就没人注意到有一道黑影悄然落在草地,然后迅速出现在了躺在地上的奥古斯都身旁。 老弗农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任由他抱着他的少爷趁着黑暗与混乱,离开了草地。 有可能的话,他当然不放心将他的少爷交给这个眼中只有利益的冒险者,可眼下他还不能离开,否则不要说他的少爷,便连捷琳娜,恐怕都不能离开。 他看着他的少爷消失在黑暗中,又看向客厅里站在弥撒身后的小姐,他想了想,觉得小姐应该没有安全问题,他再不迟疑,猛然跺脚,借力直接踏上庄园主楼的楼顶,然后落地,向着帝都的中央一路前行。 大约走了几分钟,他感受到身前的气息,便停下了脚步。 那里,有一位跟一样银发修长,身穿灰袍的老人正向着紫罗兰庄园而去,他的速度很快,夜色中也几乎只能捕捉到他的残影,可是,在他极速前行中,他看到了等在路上的老弗农,便不得不停下脚步,向老弗农走去。 帝国不败战神迦太基。 他似乎有些不解老弗农为何站在这里,可等他看到了老弗农没有脱掉的白手套,他便知道了答案。 “你要拦我?” 老弗农沉默没有理他,只是随意将沾染血迹的白手套紧了几分。 “为什么?”迦太基皱眉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从前你和你的伯爵去往北境原本就是防止北境的巫妖南下,可现在他们就在紫罗兰,你为何拦我?” “那里有个小女孩,我想我的少爷应该很不愿意看到她有意外,即使我的少爷现在昏迷,可我依然应该为他做好这些小事。” 老弗农一如既往的固执刻板。 迦太基挑眉道:“你不要忘了,你的少爷是阿尔弗雷德的继承人,阿尔弗雷德的事情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不知道不重要,但你们好像忘了,阿尔弗雷德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迦太基不再说话,他知道这个老怪物肯定是不会让他过去,他将手中长剑垂在地下,沉声道:“你觉得,如今的你,拦得住我?” 依旧没能回到巅峰的老弗农漠然道:“除非你想死在这里。” 他说的是你想死在这里,而不是我死在这里。 迦太基皱眉,沉默。 直到紫罗兰庄园里的惨叫哀嚎模糊传到这里,落入他耳中,他才缓缓道:“这件事情,阿尔弗雷德要给陛下一个解释。” 解释? 从来到帝都,他的少爷便无数次命悬一线,他的小姐又屡遭欺凌百般委屈,他从没有说过什么也没有做过什么,可那并不意味着老弗农就真的只是一个刻板而没有情绪的人,他只是习惯了听从他的少爷,也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中,没有流露。 可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让他再不掩饰他的愤怒。 他认真看着这个波旁皇室的不败战神,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诉波旁的皇帝,想要解释,让他来荒原见我的少爷,阿尔弗雷德在那里等他。” 第一百八十六章泾渭两立 “守夜者差不多就要完蛋了,要是我没有猜错,那个白袍男人应该就是这4组守夜者的秩序长吧?异端裁决所这个自诩为‘行走于黑暗中守护主的荣耀’的畸形机构没什么太大变化嘛,哦不对,还是有点变化的,好像是……堕落了?谁能想到面对泰坦巨人这种不折不扣的黑暗生物,一位守夜者秩序长居然想要逃跑?如果他不跑的话,兴许他们还能坚持的久一点,最后侥幸活下来那么几个也不是不可能,难道他就这样背弃了他的主,背弃了他的信仰?这可实在不像是我印象中的异端裁决所,怪不得那些老家伙终于都忍不住跳出来,试图做出改变,再不改变,教廷怕真要完蛋喽。” “不过那个扛着巨剑的男人不错,是我喜欢的人类类型,他居然刺伤了乌尔邦!你可能不认识乌尔邦,没关系我告诉你,这家伙可是泰坦****阿瑞斯亲卫中最强大的一名泰坦战士,哈,瞧着这个没脑子的家伙被一个人类当猴子耍,活脱脱一头大笨熊,还真是有意思。早听我的,舍弃部分力量多锻炼敏捷程度,他怎么会被如此羞辱?真是活该……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用,那毕竟只有一个这样的人类,等到我们的****阿瑞斯彻底失去耐心参与战斗,那里的所有人恐怕都得死,真开心,有多久没再见过巫妖肆虐人间的场景了?尽管很遗憾,死的人还是太少,战场还是太小了。” 在帝都心脏最高建筑的顶端,一个男人远眺紫罗兰庄园,喋喋不休。 他有着一头格外引人注目的雪白长发,但看起来年龄似乎并不苍老,脸上的肌肤细腻而光滑,比帝都每天至少花一个小时保养的贵族小姐们来的还要完美,尤其是那双狭长而妖异的眼眸,搭配他的披肩白发。简直跟‘创世纪’中描述的神身边的7位天使形象一模一样。 而他身旁,依然坐在高楼边缘的中年男人还是那副憨厚形象。 蓬乱的杂发,比农夫还要农夫的敦厚脸孔,似乎属于他的永远都只有这一副形象。 他已经在这楼上坐了好几天了。从那个粉裙小女孩决定离开,他便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他听着身后白发男人不停的絮絮叨叨,望向紫罗兰却发现他根本不可能像后者一样,能够在黑夜中看到那么远。不免心中腹诽了句‘该死的巫妖萨满’,随后不耐烦道:“阿尔萨,你烦不烦?即便你继承了萨满大祭司的传承,可你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啰嗦?” 有着天使的形象,却是北境巫妖萨满大祭司的白发男人笑了笑。 “是,我是没什么变化,可你不也一样?30年前我认识你的时候,一杆银枪纵横北境的大陆第一骑士,只会沉默而委屈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为范多姆海恩夫人,连尝试都不敢尝试。30年后。还是这样……想帮我的陛下,你却眼睁睁看着她最虚弱的时候独自走向那个该死的庄园;觉得你是人类,不能帮助巫妖?可现在又这样看着你们人类被泰坦屠杀,你这个大陆第一骑士却无动于衷,你矛盾不矛盾啊你。” 明显是不喜欢被人提起他的事情,阿尔伯特皱眉。 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萨满大祭司阿尔萨挑唇冷笑,似乎完全不担心彻底激怒这位大陆第一骑士会面临怎样的后果,他继续道:“喜欢不敢说,想帮不敢帮,想杀又不忍心杀。我真怀疑你是走了什么****运才能爬到第一骑士的位置,连你这样都能成为第一骑士,我对荒原上那个小家伙的未来就更充满信心了。” 阿尔伯特还是没有理他。 他也早就知道这个该死的萨满究竟有多刻薄有多啰嗦,他只是自顾自沉声道:“她会死吗?” “死?” 阿尔萨不屑扬眉:“这个大陆。没有人能让我的陛下死,除非她自己不想活。” …… “好狂妄的口气。” 阿尔萨话音刚落,从他身后楼顶另一端的黑暗中缓缓走来一位老人,他身穿黑色教袍,整齐而一丝不苟,胸前悬挂十字架。清楚表明他的身份,但比起这些,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他教袍领口处所绣着的那团金色图案,仔细看来,隐约可见是一双翅膀的轮廓。 教廷,圣事部,法比安。 如果说教皇陛下毫无疑问是处于教廷金字塔的最顶端,那么执掌圣事部的法比安,异端裁决所的掌握者,以及元老会主席团的主席,还有教廷骑士团的团长便是当之无愧的教廷四大巨头,在这一夜,泰坦巨人横跨帝都,大肆杀戮的情况下,教廷四大巨头之一亲自亲来,并非不可理解。 不过,不难想象一旦传出教廷圣事部巨头竟与巫妖萨满大祭司同时出现,可能会为人类世界造成怎样的震撼。 法比安漠然看着阿尔萨,教廷与北境各黑暗种族本身就势不两立,他对这个萨满大祭司身上的黑暗气息便尤其排斥,远远站在楼顶的那一端,他平静道:“既然你的女皇暴露了她的气息,眼下她又不可能再开出一道空间之门,你凭什么认为她还能离开?” “所以我来了。” 阿尔萨眯起他狭长的眼睛,很快又刻薄道:“法比安,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上帝最大你老二的嘴脸?不要忘了,你头上还有乌尔班,如果是乌尔班那个老家伙亲自从圣城赶来,我和我的陛下也就认了,关键你不是,你甚至连我都未必能够留下。” “是吗?你真的认为一个最虚弱的叶卡捷琳娜也需要乌尔班陛下亲自前来?” 法比安轻轻扬唇,突然伸手指向远处的紫罗兰庄园。 在那里,即使黑暗中阿尔伯特的视线看不到那么远,可他依然能够清晰感觉到,至少有5名拥有庞大光明气息的人出现在了那里。 感官先天便比阿尔伯特更强悍的阿尔萨当然也能察觉,但他只是不屑冷笑。 “我来接我的陛下回去,当然也不可能一个人来。” 他说完,同样是在紫罗兰庄园那里,似乎漆黑的夜幕愈发深沉,与庞大的光明正面对抗,也泾渭两立。 最纯粹的光明与最纯粹的黑暗,似乎下一刻便会产生最直接的碰撞。 法比安没再说话。 反倒是冷笑的阿尔萨缓缓伸手,向着谁都看不到的夜空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 …… ps1:这几天写的不多,一是因为没有固定的落脚点,可能下午在安徽,晚上便又出现在了江苏,二则是因为不想写的多,想慢慢先写着,热热手,找回感觉,应该在25号左右能够暂时稳定几天,那个时候会多写一些。 ps2:既然又回来了,便不会再离开了,无论如何都要写完的。并且老实说,前段时间由于这本断了太久,也写了个新书的开头,仙侠类型的,也签约了,可是并不敢上传,因为我目前必须得先好好把这本写完。 ps3:对于还在订阅的十几位朋友,真的很抱歉让你们等了这么久,请相信,以后不会再说抱歉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如何离开 肩上的捷琳娜越来越虚弱,周围的危险气息也越来越强烈,泰坦王储阿瑞斯便渐渐失去了耐心,他确实不担心所谓的人类强者赶来围杀,好战因子本身就是构成他生命的重要部分,只是他不得不考虑一旦他被人类拖住了脚步,拖的时间太久,捷琳娜怎么办?她还能坚持多长时间?所以眼看乌尔邦迟迟奈何不了那个渺小的人类,他小心翼翼看了眼肩上的捷琳娜,终于还是皱眉发出了沉闷的低吼,示意乌尔邦退后。 巨人乌尔邦显然愤怒不甘,但又不敢违抗阿瑞斯的意志,他只能将他的愤怒宣泄于大地上,狠狠跺脚,竟然造成一阵小规模的强烈地震。 他狠狠盯了眼那个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不敢与他正面碰撞的人类,转身退到阿瑞斯身后。 阿瑞斯看向克拉克,巨大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像从前在北境与肮脏兽人厮杀时一样将捷琳娜固定好,随后低吼,猛然提拳便轰向克拉克,速度与脚步反常的快,与他庞大身躯构成绝对反差,也跟乌尔邦的笨重形成鲜明对比,甚至让克拉克伯爵一时间都感到惊讶。 这头身份很不一般的巨人怎会拥有如此强悍的速度? 克拉克眯起眼睛,根据他的判断,这头身高略矮的巨人应该是处于成长期,而非成熟期,一头成长期的巨人具备这样的速度,那他的力量又会如何?这样想着,斗气属性原本就侧重力量的克拉克忽然很想试试,如果能够成功,他觉得他有把握将这头身份重要的巨人永远的留在这里。 他不再闪避,握紧巨剑猛然冲刺,借助冲力,他直接跃起,双手握剑狠狠刺向巨人的腹部。 巨人居然同样毫不闪避。 这让克拉克伯爵扬起冷笑,就算他对这头巨人的力量预估失误。可他终究握着巨剑,这样直接碰撞的结果,怎么看他都没有吃亏的可能。 双方轰然碰撞。 人类渺小的身躯在这种碰撞中具备先天优势,阿瑞斯庞大的拳头也没能砸到克拉克伯爵的身上。只是两者身躯毫无花哨的撞在了一起,这便意味着克拉克伯爵的巨剑也顺利刺中了巨人的腹部。 即便身躯碰撞下,克拉克的力量未必占优,可他很愿意相信他一定能够刺穿巨人的身躯,毕竟。他的斗气力量有9级。 然而,就在碰撞的瞬间,克拉克伯爵顿时便被巨力撞的横飞摔地。 并且他双手握着巨剑刺中了巨人腹部,可他哪怕连巨人的皮肤都没能划破。 那到底是怎样一种可怕体质? 根本没听说过泰坦战神体质的克拉克伯爵摔倒在地,闷哼一声,唇角便有鲜血溢出。 他看着摔落在他身旁的巨剑,完全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而这个时候,毫发无伤的阿瑞斯豁然便又一次抬起了脚步,他森然走向那个渺小的人类,狠狠一脚便踩了下去。 克拉克只能狼狈在草地上翻滚躲避。 阿瑞斯皱眉。再次抬脚,却是向着那个人类的双腿,他很想知道没了双腿,那个人类还能怎么躲? 可这一次,他抬起了脚,却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庄园外面远处的黑暗中似乎突然有人将话语直接送到了他的耳边,阿瑞斯忽然站在那里,神情渐渐焦躁了起来,他听着传来的话,看着脚下卑微的人类。很不甘心的低声嘶吼,仿佛是在表示他的愤怒。 可很快又有话传来,像是提到了捷琳娜,阿瑞斯小心看了眼肩头。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不再挣扎。 他漠然俯视脚下草地,看着庄园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人类尸体,听着那些没死的人惨嚎呻吟,他盯着狼狈倒在地上的克拉克伯爵,瓮声道:“迟早有一天。杀光你们这群蚂蚁!” 然后他再不犹豫,向他身后的族人沉声道:“走。” …… “走?怎么走?” 布鲁克商业区那座最高建筑的楼顶,法比安看着站在他面前,距离他有5步的巫妖萨满阿尔萨,缓缓道:“既然来了,不管是萨满的皇,还是泰坦的王储,你觉得你们真的还能离开?” 夜色依旧漆黑,只有皎月若隐若现,黑暗中的阿尔萨便显得有些模糊,他突然失笑,侧着脖子看着这位圣事部的实际掌握者,道:“知道吗法比安,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点,哦对,用你们人类的话说,是虚张声势?我承认,如果教廷决定了不惜一切也要留下我的陛下,兴许我们很可能就走不了,可问题是,你一个人代表不了整个教廷的意志,即便你足够强大。否则,你们教廷的未来,那位从头到尾都站在那里的弥撒,为何只是冷眼旁观?” “这无关教廷,阿尔萨,你好像忘了,这里是帝都,是神圣帝国的心脏,人类世界的核心,波旁的皇帝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这群黑暗生物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甚至杀了他的人,然后一路穿过他的帝国,回到北境?”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原来我们的敌人除了教廷,甚至整个人类都是我们的敌人啊。” “可惜很遗憾,跟你们一样,你们那里有想要我们都去死的,比如你;也有冷眼旁观暂时不想参合这些事情的,比如弥撒;但当然也有不想我们死的……至于是谁,相信不用我来告诉你吧?而波旁那里也是如此,有那么一大群想要该死的阿尔弗雷德都下地狱的,可也有暂时不想阿尔弗雷德彻底灭亡的,否则除了迦太基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其他的那几个家伙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阿尔萨似笑非笑,嘲讽道:“这就是你们人类最大的悲哀,谁都有想法,谁都会担心其他人的想法,于是就在这种期待而又担心的纠结中,我们找到了机会——阿尔伯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依旧坐在那里的阿尔伯特无动于衷。 他完全没理会这两个任何一个出现在人类世界,都必将引起震撼的家伙在他身后对峙,争执,他只是沉默望着脚下夜空,神情平静。 很久以前,他就不会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人类与人类也好,人类与巫妖也好,又怎样? 他在这里,只是因为她想要他看着他,仅此而已。 …… “这个时间,帝都的人大多睡眠,确实是给了你们离开的机会,可是阿尔萨,帝都有城墙,城墙上下有京畿守备,尽管那些人出于各种原因没有出现,可人类太多了,不管那几个泰坦的战士再强大,泰坦的王储再凶悍,只有他们4个,他们又杀得了多少人呢?等他们杀累了,疲倦了,便总有一支长矛能刺穿他们的身躯,总有一支利箭能射盲他们的眼睛,他们又该如何离开?” 阿尔萨远眺帝都的城墙,仿佛再遥远的地方他都能看到。 “你担心,是因为你们人类永远不会知道泰坦的战神体质究竟有多可怕。” 第一百八十八章这样离开 走出紫罗兰庄园的阿瑞斯断然不认识离开帝都的路,帝都太大了,尤其是漆黑夜幕中大同小异的建筑群,简直就是外乡人根本无从分辨的巨大迷宫,不过阿瑞斯肯定也没有寻找出口的耐心,他只是抬头看了眼夜空,便简单粗暴的决定往北走,只要一直往北走,相信他们总能回到他们来的地方。于是接下来,整个帝都便都听到了脚步撞击大地的巨大声响,也感受到一阵阵大地的颤抖,顿时便将陷入沉睡的帝都彻底吵醒。 有人试图推窗去看窗外巨大声响的来源,但当他们推开了窗户,他们便只能目瞪口呆,因为他们甚至看不到巨人的脸孔。 也有人睡梦中以为是地震直接跑出了屋子,可等他们开了门,便直接瘫软在地,那巨大的脚掌也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想象。 便就以这样野蛮而华丽的姿态,泰坦巨人横穿帝都,中间路过布克鲁商业区的时候,阿瑞斯感受到了萨满族与人类战斗的气息,尽管他有些好奇萨满那群黑暗中的生物是如何来到的帝都,但他当然不会停留脚步,在北境王庭,除了对捷琳娜小女王拥有超乎寻常的宠溺,阿瑞斯向来瞧不起这群见不得光的渺小生物,他也始终认为,所谓萨满,本身就是人类与黑暗种族的杂交产物,是仅次于肮脏兽人,最应该被众神诅咒的卑微爬虫。 要不是这群爬虫将忠诚与他们的全部都奉献给了小女王,他早就把他们全部丢进见鬼的地狱了。 巨人一路奔跑,尽管体形巨大的他们看起来笨重,但每一步所跨出的距离都让人绝望。 他们没遇到什么像样的阻碍,只是有一队倒霉的巡逻士兵碰上了他们,但也根本没能组织起勇气去阻拦,便被阿瑞斯悍然冲散,最终留下一地的巨大脚印,以及支离破碎的青石地板,帝都城墙便缓缓浮现在了他们眼前。 犹如匍匐黑暗中的巨兽。城墙巍峨高耸,坚固如天堑。 但阿瑞斯只是扫了眼黑色的城墙与城墙北门下密密麻麻的人类,便将肩上陷入沉睡的捷琳娜小女王握在左手,根本不曾有任何迟疑。他率先扑入人群。 哪里有人能够阻挡他的脚步,在他冲入人群的瞬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踩成肉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类士兵被他抛出的人类直接砸死,面对这4头巨人。再多的人类似乎也只能构成一副蚂蚁围啃大象的壮观画面,尽管他们总能在付出巨大代价后找到机会,可蚂蚁得啃大象多久才能完成围杀? “放箭!” 城墙上的守军歇斯底里,乱箭齐射,总算是给巨人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可这威胁终究太有限了,尤其是当城墙上的人,眼睁睁看着一支支箭矢落在最前那头巨人的身上,就像孩童丢出的石块一样无力落地后,绝望便不可避免的渐渐弥漫在了战场中,他们确实是帝国最精锐的一支军团。但人类又有多久没再面对过这样一个被众神宠爱的强悍种族? “上弩车!” 绝望中,有一位统领骤然想起军中杀伤力最大,通常也是用来毁灭攻城车的器械。 阿瑞斯头一次谨慎下来,他看着那支向他急速飞来的巨大箭矢,深深吸了口气,将他庞大身躯扎在地上,伸出右手直接握住那支巨箭,尽管巨大的冲击力便连他都不得不倒退半步,可巨箭到底还是在距离他胸膛不足半米的位置被他握在了手中,并没能为他造成伤害。 他抬眼看向城墙。眼见一辆辆弩车被推在了那里,他皱眉沉声吩咐:“乌尔邦,开城门!” 身后的3头巨人迅速冲向城门下,帝都北门的城门是一块巨大的丛林重木。垂直吊在城墙上,平时是由至少一队士兵通过轮盘与绳索完成吊门,可这个时候,在巨人乌尔邦的掩护下,剩下两头巨人悍然蹲下身躯,竟然试图直接将重木巨门举起。并且在他们涨红了巨脸,疯狂嘶吼中,巨门不可思议的也一点点松动,缓缓升了起来。 人类士兵瞠目结舌,一时间连手中长剑都忘了握紧。 阿瑞斯大步冲向门前,在他走到门前时,巨门已经被两头巨人扛在了肩上,他矮身便要穿过巨门,恰好有一支巨箭擦过他的头顶,落在木门上,不停剧烈颤抖,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奥尔断后!” 乌尔邦与另一头巨人紧随阿瑞斯退到城门外,只是,又有一支巨箭猛然出现,眼看就要射中乌尔邦背部,扛着城门负责断后的巨人奥尔狂吼一声,用他的胸膛为乌尔邦挡住了这支巨箭,巨箭瞬间穿透奥尔庞大的身躯,奥尔顿时出现一阵力竭,城门重重将他压了下去。 “你们走!” 怒吼咆哮的乌尔邦当然不可能就这样丢下奥尔,他双眼血红,眼看转身便要去拉回奥尔,身后的阿瑞斯却猛然将他拉了回来。 阿瑞斯便就这样看着又是一支巨箭射穿了他族人的身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哪怕一个字的他同样双眼血红。 他们转身没入黑暗,离开帝都。 …… “没用的,一旦阿瑞斯只是想要离开,而不会被嗜血杀戮影响到他简单的头脑,那么再多的人类士兵都不可能阻止他的脚步,除非有真正的强者,也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拥有至少9级斗气力量的人去阻止他。” 阿尔萨似乎有些疲倦,他雪白的头发依旧整齐,但那双妖异的眼眸却失去了许多神采。 他从北境来到人类帝国的心脏,又与教廷四大巨头之一正面对峙,原本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即使他离开了帝都又如何?从这里到北境,终究还是太远了,他接下来也需要穿越更多的城镇,就算他拥有一路跑回北境的体力,可他哪还有力气去面对路上的拦截?阿尔萨,你应该知道,千年前你们那位女皇妄想征服世界时,人类已经找到了杀死泰坦巨人的方法。” 跟阿尔萨的疲倦相比,法比安依旧平静。他站在那里,月色洒在他的身上,便格外圣洁。 “是说重甲骑士团吗?” 阿尔萨豁然睁开眼睛,冷冷道:“可那些城镇。有几个养得起重甲骑士团?又有几个舍得将他们最重要的力量毫无意义的死在巨人脚下?千万不要跟我说对波旁的忠诚以及荣耀,你们人类哪里懂得什么叫忠诚。再说,只要阿瑞斯带着我的陛下离开了帝都,接下来当然会由我将我的陛下送回去,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为了将陛下安全带回去,萨满,不惜一切,宁愿灭族。” “而你们人类,是否决定好了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 天色朦胧。 穿过了不知道多少城镇与荒野,也不知道距离北境还有多少距离,阿瑞斯将捷琳娜小女王放在胸前,带着他的族人沉默行走,这一路上,他们遇到了4次有一定规模的狙击。第一次没费什么力气,不过是群人类步兵,一冲即垮,可后面3次便是人类的骑士团了,虽然不是什么重甲骑士团,但马匹冲撞的力量依旧让他们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就连拥有战神体质的他,这时也感觉到一阵脱力,何况他的族人? 乌尔邦与另外一头巨人早已遍体鳞伤,他们看起来也十分虚弱。鲜血不停的从他们手臂腿上缓缓流出,每一滴都是他们的体力,以及生存的可能。 阿瑞斯低头看着胸前的捷琳娜。 很难想象这个时候的他,看着她。依然能够像最初那样淳朴而小心的流露微笑。 这时的处境让他想起了那时在北境刚遇到她时的情况,他那个时候独自闯入了肮脏兽人的军团核心,杀了无数兽人,就连他的手臂都麻了,最终也力竭倒在了那里,当时。数不清的肮脏兽人爬在他身上不停的撕咬低吼,阿瑞斯以为他就要死了,可就是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个小女孩蹲在了他的脸前,用小手抬起了他的眼皮,一脸惊喜的看着他:“喂,你居然就这样放弃了?太没出息了,难道你不知道你拥有着战神的祝福吗?你这样的体质,就连你们的祖先伊米尔都不得不嫉妒啊。” “快起来,我可不会让你被肮脏的兽人淹没,你还得跟着我去征服大陆呢。” 阿瑞斯微笑着,抬眼看向了平原的尽头,那里有一座土坡。 大地突然剧烈颤抖。 土坡上,一面角鹰兽旗帜逐渐出现在地平线。 重甲骑士团。 阿瑞斯陡然眯起眼睛,他身后的乌尔邦脸色剧变。 根本没有什么缓冲的时间,重甲骑士团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便如潮水巨浪倾泄了下来,3头巨人都实在太虚弱了,在他们颠峰时期,兴许他们还能应对这支500人规模的重甲骑士团第一轮冲锋,可眼下,当铁蹄亮在了他们眼前,即使他们竭尽全力,却依然很难抵挡,阿瑞斯还好,他可怕的体质也能支撑他度过第一轮冲锋,可乌尔邦身旁那头巨人却再不可能还能站立,他用他最后的力量撞向身前的一队骑士,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后事情了。 他颓然倒地,人类骑士将他彻底包围,长矛狠狠刺穿他的胸膛,也刺穿他的眼睛,他的每一寸肌肤。 乌尔邦断了一只手臂,巨大的手臂就在他身边,可半跪在地上的他却根本拣不起来,他的眼睛,唇角,浑身上下都遍布鲜血,努力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他看向他的王储,却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渺小的黑衣人。 他咧了咧嘴,浑然不顾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他骄傲而嘲弄的喃喃道:“该死的萨满……” 泰坦巨人,众神的私生子,每一头都是无比的骄傲。 他看到了他的王储,发现阿瑞斯就站在他不远处警惕着与萨满纠缠的骑士偷袭他,他艰难笑了笑:“殿下,走吧,我走不了了,哪怕死在这里,我也会成为一块巨石,将后面的敌人挡在您的身后。” 阿瑞斯沉默,巨大的脸孔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他重重咬牙:“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带你们回去。” …… “这样的话,就剩下最后一步了,阿尔卑斯山脉的铁腰带军团是你无论如何都避不过的关隘,阿尔萨,我很想知道,那头拥有战神体质的巨人该如何在他最虚弱的时候闯过去?或者说,你在那里还能有什么埋伏?” 法比安声音平静,仿佛只是陈述这一夜所发生的事情,而不包含任何他的情绪。 阿尔萨缓缓闭上了眼眸,他轻轻摇头:“没有什么埋伏了,泰坦与萨满终究是被众神嫉妒,众神赋予了我们强大的力量,却剥夺了我们繁衍的能力,如果我们的族人能够再多一点……就好了。” 法比安没有说话。 阿尔萨突然睁开眼睛,死死盯着法比安的眼睛,他一字一句问道:“可是我想问问,你们人类,做好迎接兽人狂潮席卷南下的准备了吗?” …… …… 第一百八十九章代价与妥协 这肯定不仅仅是一句空泛而苍白的威胁。 事实上,自从北境的最后一位皇帝陛下,也就是叶卡捷琳娜女皇死后,巫妖王庭便正式分崩离析。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兽人试图统治北境,而傲慢立于苍穹下的泰坦巨人肯定不会任由这群肮脏生物爬到他们头上,至于萨满,叶卡捷琳娜女皇本身就是萨满族人,他们更是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才是北境的王,于是从那时起,没有了女皇的强大统治力凝聚力,失去了信仰的众黑暗种族很快陷入内战,北境在短时间内迅速虚弱,便也很难再对人类构成威胁。 可今天,一旦萨满的皇与泰坦未来的王都死在人类的世界,结果会怎样? 泰坦是否会因愤怒和仇恨而暂时放下他们的傲慢? 萨满又会不会索性将兽人推到前台展开复仇? 再联系到兽人原本就是一群没有灵魂,只知道嗜血杀戮的丑陋恶魔,谁敢怀疑兽人统治北境后的下一步会不会是人类世界?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萨满大祭司阿尔萨的最后这个问题,才是教廷圣事部巨头法比安不得不离开圣城,亲自赶来帝都的真正原因,教廷圣事部原本就掌握着这世间的一切动向,法比安自然比所有人都要更清楚,这件事情哪怕有一点处理不好,都很有可能为人类带来可怕灾难。 他终于认真起来。 明明是站在阿尔萨身前,但从阿尔伯特的角度去看,他却仿佛像是位于云端,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才是教廷实际上的四大巨头之一,他看着萨满的大祭司,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后者放在身后的右手悄然握紧又随即松开,重复了至少3次,这个在遥远圣城掌握着世间所有信徒的命运。也竭力平衡着皇权与神权分歧的老人才缓缓道:“不然你以为那头巨人凭什么能够带着你的女皇离开帝都?真的是因为他所谓的战神体质?要知道,他终究只是头成长期的小泰坦。还有你带来的那些族人,你现在还能感受到他们存活在这世界上的痕迹吗?” 阿尔萨轻轻皱眉。 他当然察觉得到法比安这时气势的陡然攀升,但他依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查探他带来的族人是生是死。反而迅速分析法比安到底什么意思? 是说之所以放阿瑞斯离开,原本就是担心兽人狂潮漫延人类世界吗? 很有可能,毕竟假如北境众多黑暗种族联手向人类发动战争,人类凭什么轻松抵挡这场灾难?指望荒原那个缓冲带?要是数百年的阿尔弗雷德还在,兴许勉强有可能。但如今的阿尔弗雷德……完全没可能。还是指望守护阿尔卑斯山脉的帝国铁腰带军团?不要忘了,人类有上千年没再与黑暗种族产生真正的战争了,一旦兽人狂潮来临,铁腰带军团能抵挡那群完全不死亡是何物的黑暗生物多长时间? 法比安漠然又道:“3头巨人的死,还有你带来的族人也永远长眠于地下,这是你们违背千年盟约踏足人类世界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阿尔萨顿时恍然。 原来从一开始,法比安就没有想过要永远的留下阿瑞斯与他的女皇陛下,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他不敢轻易推动人类与北境巫妖王庭的战争。但同时,他又必须得给世间的信徒以及神圣帝国一个交代,所以才会有一路的阻拦以及鲜血的铺垫。 而这其中。这个交代的轻重无疑便是最关键的一点。 交代的轻了,人类不会答应。 交代的重了,巫妖很可能无法承受。 究竟该如何把握其中的份量……阿尔萨再次看向对面的法比安,他觉得他很有必要重新认识这位圣事部的实际掌握者了,他眯着眼睛问道:“既然如此,阿尔卑斯那里的铁腰带军团会有如何反应?” “这取决于你。” 阿尔萨冷冷笑了笑,然后肃然道:“等我们的陛下醒来,我会告诉她这所有的事情,终我有生之年,再不踏入人类世界半步。” “神爱世人。哪怕是你们,神也会为你们留下一道门。” 法比安在胸前画下一个十字手势,叹息道:“回去吧阿尔萨,记得告诉叶卡捷琳娜。即使她复活,她也不再是千年前的她,人类也不再是千年前的人类。” 阿尔萨沉默不语。 然后他看着法比安,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串完全不属于人类语言的音符,他说完,无比妖异的眼眸便流露诡异笑意。突然张开双臂,于楼顶向着身后无尽的黑暗后仰倒了下去,白发飞舞,消失于黑暗中,再也不见。 当然,阿尔伯特与法比安肯定能够听懂那串音符。 那是北境萨满特有的语言,翻译成人类语言,大致意思便是:今日之耻,我当铭记于心,复仇之剑也终将握在众神手中。 …… 直到阿尔萨的气息彻底消失,法比安才缓缓收敛了他身上的气势,看着坐在那里的阿尔伯特也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他略显疲惫道:“不知道今日我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我总感觉留下那头泰坦,总会成为隐患。” 阿尔伯特随意道:“这无关对错,只是一个必要的决定罢了,不过神父,今日你能让阿尔萨咬牙妥协,可万一真有一天,巫妖王庭重现,北境也被人彻底统一,那时的人类又该如何面对兽人狂潮?” 他口称神父,是因为他当年最早认识法比安的时候,法比安还是迪亚歌王朝一个教堂里的普通神父。 “是啊,与其说今日是阿尔萨妥协,又何尝不是人类的妥协?” 阿尔伯特没再说话,也没有兴趣理会这些事情,只是径自走向楼顶的那一段,似乎是要就这样离去。 可就在他抬脚走下楼梯的时候,身后的法比安突然再次开口。 “对了,回去告诉范多姆海恩夫人,不管波旁对阿尔弗雷德是什么态度,她个人对阿尔弗雷德又是什么态度,但我希望,他们以后能够不要再插手阿尔弗雷德家族那个小家伙的事情,记得提醒他们不要忘了,小奥古斯都的父亲那一脉确实不会再理会阿尔弗雷德的死活,可他死去的母亲那一脉终究没有表态,即便当年他断绝了他与奥古斯都母亲的父女关系,可小奥古斯都始终是他外孙。” 阿尔伯特顿时僵硬在了那里,他沉声道:“你觉得他真会插手奥古斯都的事情?” 法比安摇头道:“谁知道呢?可一旦奥古斯都真因为他们出了事,他也插了手,那后果谁承担?范多姆海恩?还是波旁?他们承担得起吗?” …… …… 第一百九十章最宝贵的财富 紫罗兰庄园,遍地狼藉,即使庄园的仆从已经冲洗了满地的鲜血,也收拾了草地上的尸体断肢,可整个庄园上空依旧笼罩着浓重的血腥味,再加上泰坦巨人在地面上留下的巨大脚印很被难彻底掩盖,走廊上的斑斑血迹终究也还有残余,不久前那场可怕的厮杀就仿佛还在眼前,让人很难联想到最早时紫罗兰庄园的热闹繁华景象,也很难再记起这一夜的盛宴其实是君士坦丁小公主的成人礼。 当然,跟这一夜任何一件事情相比,索菲娅的成人礼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庄园客厅里现在也没什么人了。 泰坦巨人冲出庄园后,由于圣约翰大教堂的选举聚集了大陆各教区的重要人物,弥撒担心发生变故,便匆忙赶去处理,毕竟今夜牵涉到了北境的黑暗种族,再认真对待都不过分。 然后就是斯坦福的克拉克伯爵,他难堪的看了会罗德里安伯爵的尸体,最终还是沉默扶着断了一条腿的卡斯蒂亚伯爵离开了这里;最后,得到了他想要的,又深知今夜所发生的事情必然会为帝国带来巨大影响的佛罗多也走了,他得回去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影响。 每一次帝国有大事件发生都肯定会有一些人倒霉,也会有一些人获益。 至于哥伦王子和奥斯汀,他们起初没急着走,虽说4组守夜者的全体阵亡,斯坦福大人们的损失惨重,以及泰坦巨人的横空出世必然会为帝国带来巨大波澜,可那终究是他们父辈要处理的事情,如今他们也不太可能插手进去,再说,经历了这一夜的可怕事情,他们觉得索菲娅这个时候应该是最需要他们的时候。 可没想到,索菲娅当时就坚决拒绝了他们,说是紫罗兰庄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不适合再招待他们。 再后来。庞培家的昆廷与安吉莉娜跟索菲娅说了几句,表示安慰后,看得出索菲娅确实没心情,他们便也不再打扰。 整个庄园就剩下索菲娅和伊丽莎白两个人。 她们站在客厅门口望着草地。同样的小脸发白。 过了很久,索菲娅才终于打破沉默,满是不确定的艰难道:“那个女孩,是捷琳娜?” 伊丽莎白同样没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犹疑道:“应该……是吧?” 再次沉默。 她们当然都认识捷琳娜。索菲娅在荒原的时候也没少跟捷琳娜斗嘴,只不过她当时只是不喜欢捷琳娜身上的气息,哪能想到今夜捷琳娜身上的黑暗气息竟然如此夸张?并且本身魔法天赋便格外惊艳的索菲娅也能察觉到,捷琳娜在今夜肯定不是她巅峰状态,那巅峰状态下的捷琳娜又会是何等可怕? 魔法使? 黑暗系的魔法使? 索菲娅突然意识到不管奥古斯都跟捷琳娜是什么关系,今夜过后,奥古斯都肯定无法摆脱身上浓重的黑暗阴影了,接下来,不仅仅是异端裁决所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披着黑暗色彩的人类,怕是整个教廷都很难容得下奥古斯都了——想到这里。索菲娅又是一阵绝望,她本身就拥有第四法光明审判的力量,又在弥撒身旁接触了许多教廷核心的事物,便很清楚一旦教廷容不下奥古斯都,奥古斯都就真的寸步难行了,即便他远在荒原。 说到底,这终究是个教权至上的世界。 完全束手无策的索菲娅深吸了口气,暂时甩掉这些绝望念头,她略显紧张道:“对了,奥古斯都呢。” 伊丽莎白没有隐瞒。也没有犹豫:“那个人是我雇来的冒险者,我在帝都外找了个地方,他会带奥古斯都过去,不过也不知道他的伤……” 说是伤。其实还是委婉了,确切的说,这时的奥古斯都根本便是生死不知。 索菲娅自然也清楚这点,但她还是强行压下担忧,努力微笑,说你竟然能够想那么远。已经在帝都外安排好了地方?至于奥古斯都的伤,也不用太担心,他的体质虽然拒绝第四法光明治愈,可他终究是走上了真正的骑士道路,他的恢复能力也远比一般人要更强大。 伊丽莎白知道索菲娅是在安慰她,也勉强笑了笑,点头道,我知道。 …… 就在她们相互安慰鼓励时,尼古拉斯悄悄走到索菲娅身边,说是老公爵来了。 那一刻,六神无主,经历了这一夜动荡也完全不知所措的索菲娅像是顿时拥有了主心骨,她苍白的脸上也飞扬出神采,拉着伊丽莎白便走向庄园门口,也没忘记告诉伊丽莎白,让她不用紧张,她的祖父是一个很慈祥的人。 伊丽莎白倒是笑着没说什么,不过怎么可能不紧张,那可是君士坦丁家族的老公爵啊,在神圣帝国,君士坦丁家族本身就是金字塔顶端的庞大存在,何况是这位君士坦丁的实际掌舵者? 可出乎意料。 她们到了门口,便看到老公爵确实站在金槿花马车旁,但同时,在老公爵身边还有一位老人,阿尔弗雷德的老管家老弗农也在那里,他们两个并没有交谈,但起来似乎不是很陌生,更奇怪的是,他们怎么会站在一起?是原本就一起过来的?还是说只是巧合恰好在门口碰到了? 当然,情绪有些激动的索菲娅并没有想太多,她走到她祖父身前,迎着老公爵的双臂,她将她的脑袋深深埋在了老公爵的肩膀。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可怜的孩子,不用怕,有祖父在这里,不会再有事了。” 老人轻轻抚摸索菲娅的长发,眼中满是宠溺与疼惜,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看起来比索菲娅也高不了多少,站在那里,他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完全没有半分君士坦丁家族掌舵者的威严,也没有帝国大公爵所应该有的只手遮天气势,他披着一件简单的黑色披风,根本只是一位前来探望他孙女的老人。 索菲娅再忍不住哽咽出了声音。 没有人能够想象被弥撒拒绝后,她有多绝望。 可以说。如果弥撒再不可以被她依赖,那这世界上她唯一还能依赖的,也就只剩下她的祖父。 她任由眼泪宣泄她的绝望,她的难过。过了很长时间,她才终于平复她的情绪。 她离开老人的肩膀,笑着擦掉眼泪,她看向伊丽莎白跟老人说道:“对了祖父,这就是伊丽莎白。你一定还没有见过。” 老公爵看着伊丽莎白,和蔼微笑:“小伊丽莎白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说起来,你在帝都受的委屈,君士坦丁是有责任的。” 伊丽莎白连忙拎裙见礼,对于老公爵所说的话,她自然不敢接受,只是说那些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跟君士坦丁没有关系,这段时间。确实是给索菲娅添了太多麻烦,然后顿了顿,伊丽莎白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老管家,她跟索菲娅道:“要不然我先去看看奥古斯都吧,他那里没有人照顾。” 伊丽莎白当然不会拒绝。 老公爵也没再说话。 索菲娅上前和伊丽莎白轻轻拥抱,然后分开。 谁都不知道她们还有没有下次见面的可能,或许这次分开,便再没有机会见面了。 …… 索菲娅目送伊丽莎白和她的老管家走上马车,眼中的难过再也掩饰不住。 老公爵显然也能注意到,但他能说什么呢?阿尔弗雷德的事情。作为君士坦丁家族的掌舵者,他肯定要知道一些,并且在他知道索菲娅与阿尔弗雷德继承人之间的事情后,他也了解了更多。知道阿尔弗雷德为何数百年前会被放逐到荒原,也知道曾经的屠龙家族又为何迅速衰败到几乎灭亡,但那又如何?知道的多了,本身就意味着老公爵很清楚阿尔弗雷德的事情,哪怕是他,是君士坦丁。也都不敢轻易插手的事情,他又能如何去跟索菲娅说? 他牵着索菲娅的手走回庄园。 路过庄园草地,他便看到了那场惨烈厮杀后留下的痕迹,他稍稍停留脚步,叹息道:“这都是祖父的过错,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卷入这些事情里,索菲娅,请你原谅祖父的自私,君士坦丁这些沉重的事情原本不需要你来背负。” 索菲娅悄然握紧了老人的手:“没关系的祖父,反正……也都结束了。” 走到客厅,尼古拉斯已经将沙发整理了一遍,他跟随老公爵多年,肯定知道老公爵唯一称得上是贵族怪癖的地方,兴许就是对卫生细节方面的苛刻要求了。 不过,老公爵并没有直接坐下,反而是转头看向索菲娅,笑道:“你指的是你签了佛罗多的那份契约,放弃了君士坦丁的继承权吗?” 索菲娅没有回答。 老公爵坐在了沙发上,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让索菲娅也坐了下去,这才握着索菲娅的手,继续道:“如果是那份契约的话,倒不用顾虑,这个结果原本就是你教父预料中的事情,我也认为,在帝都,佛罗多到底经营多年,你根本不可能和他竞争,也只有回到家族封地,如果你能彻底掌握那里,才能回来和他争一争……至于契约,佛罗多最大的毛病就是小聪明太多了,他以为只要你签了,他就有办法让君士坦丁长老会通过,并且给他印鉴,盖章生效。但问题是,长老会是我的,印鉴也在我这里,我不给他,他能怎么办?” “所以说这一切都在于你,关键是你想不想争一争?” 索菲娅神情复杂,还是没有回答。 作为君士坦丁的继承人,她当然不想,当然想直接放弃。 可她明显看得出来老公爵是想的,那么作为孙辈,作为老人最疼爱的孙女,她该如何拒绝? “实际上,当初祖父决定让你回来参与竞争也是逼不得已。君士坦丁嫡系拿得出手的,就这么几个,佛罗多我就不多说了,你远在家族封地的斯托弗叔叔,又双腿残疾不适合成为掌舵者,至于图灵那几个小家伙,我不喜欢,这就只能落在你的身上了——我的本意是希望你试一试,如果到最后你还是不喜欢,那你也可以在封地帮祖父看看旁系的其他人,有合适的,我也不介意将君士坦丁交给他们。” 谁能想到庞大君士坦丁的继承权,在老人口中竟然以喜欢不喜欢来判断? 就连索菲娅都感觉有些古怪,这也太轻率了啊。 “当然,我还是希望由你继承君士坦丁的一切,即便不提君士坦丁目前面临的困境,就从祖父的角度来说,我希望你可以拥有真正属于你自己的力量,我也希望你能够真正的保护自己,让自己在这世间可以从容面对一切,因为只有你足够强大,你才能拥有任何你想要拥有的。” “索菲娅,祖父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了,我活着的时候,当然没有人敢伤害你,祖父也会很好的让你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可万一祖父死了呢?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教父,事实上我很愿意相信弥撒会很好的守护你,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保护自己这件事情,我更想我的索菲娅自己来做。” 可能是提到了弥撒。 索菲娅眉目黯然,有那么一刻,她确实觉得弥撒再不能被她依赖了。 她的这些神情变化当然瞒不过老公爵的眼睛,老公爵笑了笑:“是在埋怨弥撒拒绝帮助那个小家伙吗?但是索菲娅,你要这样想,弥撒凭什么要给他提供帮助?他们很熟吗?换句话说,今天在这里,弥撒可以因为你,帮助他,那如果明天是在别的地方,他遇到了麻烦,谁又会帮助他呢?你总不能指望弥撒跟着他跑来跑去,就是为了给他提供帮助吧?那样的话,弥撒可就太辛苦喽,既要守护你这个教女,还得保护他教女喜欢的人,他还能做什么呢?” 索菲娅沉默不语,像是明白了什么。 是啊,弥撒可是教廷的未来呢,他哪有时间理会太多的事情,事实上她能如此轻松的活着,已经让弥撒付出很多了。 再去奢望更多,不过分吗? 谁都没必要围着谁转啊。 …… “再说,你确定奥古斯都希望弥撒帮助他吗?你比我了解那个孩子,应该知道他的骄傲,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更想独自承担那一切?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我相信能让我的索菲娅毫无条件的去喜欢的男人,应该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吧?” 终于注意到老公爵口中提到的‘她喜欢的男人’,索菲娅有些红了脸庞。 老公爵突然眯起眼睛,感慨道:“事实上,这也是我对你的最大期望。” “人啊,年轻的时候想着可以靠父母,靠家族,靠亲人,靠朋友,但那也只是因为太年轻,总有一天,遇了难,吃了苦,就会发现,一个人活着,永远不能指望去依靠别人,无论任何时候,真正能够相信,真正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这大抵是你的祖父活了一辈子能够送给你的最宝贵的财富了。” …… …… 第一百九十一章平息 尼古拉斯从没看到过这样的老公爵。 温和?慈祥? 或许都是,但实际上恐怕也只有那个不太美好词汇才最能形容这时的老公爵。 啰嗦。 作为阿莱克斯雅克特家族的唯一嫡系继承人,尼古拉斯很早便放弃他所有的权利与荣耀服务在老公爵身旁,从最初并不比马夫高贵多少的随从,到后来老公爵终于允许他接触一些君士坦丁家族真正的事物,再到最后,他成为老公爵真正意义上的私人管家之一,他当然见过老公爵的每一面——像当年神权与皇权产生冲突,教廷坚持享有独立税收权时,老公爵的愤怒与固执;再比如那年边境上摩擦愈演愈烈,老公爵与迪亚歌王朝一位亲王谈判时的强硬与睿智;还有处置家族叛徒时,老公爵的果决与铁血;等等的这些,尼古拉斯都曾经经历过。 可他真没有想过,有一天,老公爵会像一个平凡老人那样……如此絮叨。 一直跟索菲娅坐到天亮。 中间说了哪些,尼古拉斯肯定不能全部知道,事实上在老公爵开始交代索菲娅到家族封地需要注意的人以及事情时,尼古拉斯便悄然离开了客厅,作为一名合格的私人管家,尼古拉斯很清楚,什么时候他的主人需要他在身边,什么时候他该回避,给他主人完全私人的空间。 初升的朝阳洒在客厅门槛上。 老公爵最后喝完尼古拉斯放在他面前的牛奶,然后起身舒展了有些困乏的身体,他的脊椎一直不太好,这可能是因为他这辈子坐着的时间太久了,可他的精神依旧饱满,并没有上了年纪的人一夜未眠后的疲惫萎靡,这自然完全是因为他习惯了这样——作为君士坦丁的掌舵者,旁人看得到的,是他的威严与权势,可他们看不到的。是他无日无夜为帝国,为君士坦丁的辛劳付出。 他缓解完背部的酸痛,便微笑看向同样起身的索菲娅:“好了,既然早晚要回封地。那便开始准备吧,尼古拉斯足够让人放心,但相信我的索菲娅总会有一些属于她私人的东西要收拾。” 索菲娅点头应下。 老公爵看向客厅外明媚的太阳,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苦笑道:“我得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相信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会感觉束手无策,这个时候戴安娜,庞培,克拉克他们应该在王殿等着了,还有金槿花重甲骑士团在帝都横冲直撞,我总得给他们一个说法。” “麻烦吗?”索菲娅为她祖父披上斗篷。 老公爵接过披风,晒然挥手:“小事情,你不用理会。” 他向门外走去,索菲娅跟在身旁:“可皇帝陛下目前到底还是支持斯坦福的。要不然……” “没什么要不然,了不起赔他100枚金币便是,敢多要1枚我都不会答应。” 索菲娅想了想,便不再多说什么。 走到绣着金槿花图案的华贵大马车旁,老公爵坐上马车前,回头看了眼紫罗兰庄园,道:“对了,今天或者明天,祖父会为你补上成人礼,说起来。这个庄园住着还好,但格局还是太小了,配不上我小公主的身份,这样吧。我来安排,你的成人礼就定在王殿举行。” 是跟波旁的嫡系子女同样规格吗? 这时的老公爵无疑才是真正的君士坦丁掌舵者。 太霸气了。 …… 几乎是帝都朝阳刚升起,昨夜巨大动荡带来的后续影响便逐渐显现了出来。 如老公爵所言,波旁的皇帝陛下确实是要头疼了。 泰坦巨人横穿帝都留下的巨大脚印,撞毁的许多建筑,无一不在陈述着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不仅仅是一场噩梦那么简单,所以,有的是因为亲眼看到了泰坦巨人出现在帝都而恐惧,也有的是因为巨大脚印,导致他们对未知事物产生了悚然,在这种可怕情绪弥漫帝都天空的情况下,从清晨起,无数的帝都居民便自发向着帝都的圣约翰大教堂、以及王殿前的喷泉广场聚集,似乎也只有在人群中,他们才能找到最后的安全感。 不管是耶盾的平民,布克鲁的商人,还是城里的贵族,他们此刻聚在一起,便都只是人。 他们等待着昨夜事件的真相,也等待着帝都是不是已经不再安全,北面的黑暗种族又是不是即将南下,等等关系到他们生命的答案。 可惜,直到夕阳西下,不管是教廷方面还是帝国方面,都没有任何回应。 第二天,一早便再次聚在那两个地方的人群明显比前一天更焦虑更混乱了,如果说前一天他们的沉默等待,是因为他们对教廷对神的无上信仰,以及对神圣帝国格外相信的话,那么一整天都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已经让他们开始产生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想法,这不仅仅是恐惧心理作祟,更多的还是信任。 帝都的安全治安官明显感受到了压力。 有窃贼混在人群中趁乱浑水摸鱼,也有窃贼失手,然后被众人活活打死。 那是人群发泄恐惧的一种方式,也是危险的征兆。 这一天,圣约翰大教堂的门还是始终紧闭,帝国也没有派出相关人员出现在喷泉广场。 人群在夜幕中离去,明显更愤怒更焦躁了。 可同时,也是在他们离去时,有不知源头的流言悄然开始蔓延。 “听说了吗?据说前天晚上是有4头巨人?” “早就知道了,昨天下午布鲁克区的墨菲信誓旦旦的说他看到的就是4头。” “4头泰坦巨人都死了?这不可能吧?不是有人说巨人根本是杀不死的吗?” “今天中午马里奥老爷刚从北面运货回来,他在角鹰兽领主,里昂伯爵的城外亲眼看到了巨人的尸体!” 第三天,当人群再次聚集,流言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帝都。 与此同时,圣约翰大教堂的门终于开了,晨曦下,出现在众人眼帘里的是圣约翰大教堂年老的神父桑提,既非司祭,更非主教。 但就是这样一位普通老神父,出现在教堂前的人群前,人群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数十年里,桑提神父行走于耶盾平民区,布鲁克商业区,无数平民得到过他的帮助,他也早就赢得了帝都平民的充分认可与信赖。 所以面对这种事情,他来处理,远比那些大人物更有说服力。 他让众人回去。 他说前天晚上的事件,只是来自南部丛林异端组织里的一名魔法师造下的恶,那名魔法师是第二法:空间割裂下的魔法掌控者,他开了一道空间之门,北境有几头黑暗种族迷了路,来到了帝都,但是都被杀死了,在主的荣光下,信主的,将不会受到伤害,主会庇佑他的信徒。 大致还算接近事实。 而就在桑提神父出现在人群时,王殿前的喷泉广场也贴出了一张告示。 告示上对于泰坦巨人很奇怪的只是一笔带过,但着重提起当天晚上,斯坦福区的贵族与君士坦丁家族发生的冲突,说他们的骑士在帝都里正面碰撞,影响极其恶劣,也有许多平民受到波及,无辜惨死,帝国对于发生在帝都里的这起事件极其重视,考虑到事件起因是斯坦福区的罗德里安伯爵策划,并率领骑士入侵君士坦丁的紫罗兰庄园,平民受到的一切损失均由斯坦福承担、赔偿,并且帝国保证严查此事,一定会给帝都居民一个确切交代。 这则告示的出现,很快让喷泉广场的众人暂时忘记了泰坦巨人所带来的恐惧阴影。 事实上比起泰坦巨人的可怕破坏力,对于平民来说,贵族这种生物原本就同样可怕,尤其是当他们知道那天晚上在紫罗兰庄园外进行的战争,是两方贵族之间的战争,他们的愤怒很快便更换了一个方向。 于是。 在教廷的安抚,帝国的视线转移双重策略下,那天晚上巨大动荡所带来的影响起码表面上终于有了平息迹象。 尽管很多人都清楚的知道,泰坦巨人终究还是在人类世界埋下了一粒根深蒂固的种子,但不管怎么说,面对这件事情,帝国与教廷,神权与皇权相互配合,联手应对,毫无疑问是交出了一份完美答卷。 …… 当然,无论帝都再如何的不平静,这些事情对于帝都周边的城镇也很难造成太大影响,哪怕是泰坦巨人的出现,对于周边城镇来说,也更类似于一种闲暇时的谈资而不会太过深入的担心恐惧——享受他人的灾难,原本就是人类习惯的行为。 这一天,在距离帝都只有1个小时路程的苏兰镇上,有一名女骑士缓缓到来。 苏兰镇作为南方行省通往帝都的必经之路,本身就很热闹,镇子不大,也没有太多高耸的建筑,但由于每天都有众多前往帝都的行人在这里停留落脚,整个小镇便显得生机勃勃,十分繁华。 女骑士的出现不出意外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她一路往小镇北侧的边缘走去,最终停在一座比较破旧的小院前。 她没有敲门,推门步入,便迎面看到了一位老人。 老人一身黑色的笔挺燕尾服,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随意站在院子中央,便让女骑士产生一种面对高山,无法跨越的荒诞感觉。 但女骑士神情不变,也没有行骑士礼。 她说,我是弥赛亚。 …… …… 第一百九十二章打赏 奥古斯都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房屋破旧,灯光昏暗,唯一还能看得过去的怕就是他躺着的床还算舒适整洁,他第一反应是感觉身上每寸肌肤都撕心裂肺的疼,随即清醒,很奇怪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在这个既没有急救措施,又没有成套医疗条件的世间,他怎么还能活下来? 他很快想到捷琳娜,那时濒临昏迷,捷琳娜趴在他胸膛眼泪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当时似乎觉得轻松了许多,只不过他以为是临死前的幻觉,也没想太多,可现在看来,难道他的伤势真跟捷琳娜有关?想到捷琳娜,奥古斯都心中骤然疼痛,在他彻底昏迷前,他记得很清楚,小捷琳娜虚弱而无力的躺在他身边,泪眼婆娑的跟他说,她就要走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一幕场景深深扎根在了奥古斯都心中,让他连呼吸都不能。 都是他的错。 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敌人,才造成这样的恶果。 他之所以敢出现在紫罗兰庄园,原本就是一场豪赌,他很想知道阿尔弗雷德家族所有的事情,便试图用他的一切去赌那个在背后操纵的戴安娜女王,究竟会不会看着他死,如果戴安娜女王没有出手,那阿尔弗雷德在帝国又是否还有别的隐秘。现在看来,这场赌博,他一败涂地,输的彻彻底底。 但奥古斯都并不憎恨。 他不会去憎恨戴安娜女王,也不会去憎恨那些想要杀死他的敌人,因为他两世的阅历让他很早就知道,很多事情其实真的无关对错,只是该不该去做的问题。就像克拉克伯爵要杀死他,是克拉克觉得他这个罪民该死,他也拥有杀死他的能力,所以他便这样去做,而假如有一天奥古斯都足够强大,相信他也会在拥有一定必要性的前提下。毫不手软的将他所有的敌人统统送下地狱。 所以真要憎恨,奥古斯都也只会憎恨他自己。 都是他的错误判断,才导致他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间,失去了唯一对他心怀善意的人。 即便某种程度上捷琳娜小女王未必算得上是人类。 奥古斯都悄然握紧手掌。总有一天,不管在哪里,不管北境有多可怕险恶,他发誓他都要找到捷琳娜。 …… 房门被人推开,奥古斯都扭头。发现太阳早已明亮。 伊丽莎白显然一夜未睡,她端着清水走到奥古斯都床前,奥古斯都也能从她精神状态上看得出来,他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任由伊丽莎白帮他擦脸擦手,他顺口便也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他又是如何来的这里。伊丽莎白没有隐瞒,但对奥古斯都的差点死去她明显还是不能接受,只是说,他们已经离开了帝都。在一个叫苏兰的小镇,至于她提前雇佣的冒险者,她也只是简单提了下,没有多说,更没有让奥古斯都知道那个冒险者的危险。 奥古斯都肯定理解伊丽莎白的生气原因。 但他不会解释,他本身就是个极端偏执的人,当然不会把那些他独自扛着的阿尔弗雷德的厚重压力让伊丽莎白也来承担。 简单梳洗完,伊丽莎白看着奥古斯都身上遍体的纱布,察觉又有血迹隐隐泛出,她犹豫了下。还是告诉奥古斯都外面好像有个骑士找他。 骑士? 奥古斯都想了想,刚要说话,便看到老弗农带着女骑士等在了房间门口。 他顿时眯起了眼睛。 弥赛亚。 尽管奥古斯都当时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对异端裁决所的这位女骑士肯定印象深刻。再怎么说她也是几乎杀死了他,要不是戴安娜女王和交际花露茜娅在阿提拉修道院早做了安排,兴许他早就死了,所以再次看到这位很有政治头脑的女骑士,奥古斯都非常好奇她的来意。 追杀? 不太可能,否则老弗农也不会带她过来。 他猜测着。便也示意弥赛亚可以进来,还好这个女骑士一如从前的直接坦率,她站在了奥古斯都床前,便道:“我是来拿回我的项链。” 奥古斯都恍然明白。 今日的弥赛亚黑色披风下穿着的是一件雪白衬衫,阔脚裤下边搭配的是小皮靴,看起来很有味道,奥古斯都也是直到这时才看清,原来那天差点杀死他的这个女人倒也确实很漂亮,不过跟交际花露茜娅那种柔媚的美刚好相反,神情似乎永远木然的弥赛亚天生有一种对周围任何事物都没兴趣的冰冷气质。 奥古斯都摩挲着放在他口袋里的十字项链,想着那天问索菲娅的那些问题,他并没有还给女骑士项链的意思,而是略显嘲讽的笑了笑:“你就这样来寻找你的项链?这可实在不是对‘恩人’该有的态度,你好像忘记了,你那天差点成功杀死我,我凭什么要还给你?” 恩人。 弥赛亚当然知道奥古斯都指的是什么,她也承认,那天奥古斯都的确拥有杀死她的能力。 她脸部冰冷的线条稍微柔和了点,但口吻依然生硬:“当时追杀你,是因为你在异端裁决所的黑名单上,而且排名还不低,现在是因为我接到了大人的命令,以后也不会再插手你的事情,希望你能够理解。” “理解,怎么会不理解。” 奥古斯都晒然笑了笑:“可理解归理解,总不能就这样因为你简单的两句话,就让我忘了你曾经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吧?我印象中,你应该没这么天真。” 弥赛亚咬了咬唇,微微皱眉道:“说出你的条件。” 靠在床头的奥古斯都眯起眼睛,突然问道:“你应该是诺伊费里城派奇拉修道院走出来的人吧?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大多数人应该都在教廷圣事部工作,你怎么会在异端裁决所?还是说教廷每个部门都有你们的人?” 弥赛亚陡然瞳孔紧缩,她很惊讶奥古斯都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甚至于她的来历。 但没过多久,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神情又放松了下来:“是不是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就会把项链还我?”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顿了顿,眼看弥赛亚悄然皱眉,他又补充道:“但你不回答,我肯定不会还给你。” 即便再有政治头脑,弥赛亚再玩弄语言这方面也断然不可能是奥古斯都的对手,她坦率道:“你说的对,我确实是派奇拉修道院走出来的,并且我也跟你说过,我最初是在圣事部工作,后来申请调去异端裁决所,我只是觉得我需要接触更多,尤其是黑暗面,至于派奇拉其他的人,事实上我知道的不多,那也跟我没有关系。” 她倒确实像是不会关心那些事情的人。 奥古斯都沉默,若有所思,像是自言自语:“这样说来,你所说的接到了大人的命令,应该是弥撒的命令了,但他到底想做什么?凭他在教廷的威望,他没有必要安排你们这些人吧?他是在准备什么?” 派奇拉修道院,就是诺伊费里城收养孤儿的地方。 同样的十字项链,索菲娅有,那天出现在紫罗兰庄园的圣事部执法者也有。 这些迹象最终都只能汇集在弥撒的身上。 弥赛亚没有理会奥古斯都的自言自语,她没说话,但看着奥古斯都所流露出来的意思,其实也就一个,项链。 奥古斯都很快放弃他对弥撒主教的猜测,双方身份地位差距太悬殊了,他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弥撒究竟想做什么,所以看向弥赛亚,他最终直接说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做完以后我会还你项链,考虑到你当时差点杀了我,我觉得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应该很公平。” “你说。”弥赛亚毫不拖泥带水。 这更让奥古斯都怀疑她今天来是不是弥撒的安排了,否则她没道理答应的如此干脆。 不过不管这样,这毕竟对他只有利,没有弊,奥古斯都从怀中将那张沾染了他鲜血的羊皮契约摸了出来,放在他床头的桌子上:“这是我在猛犸轮盘下的赌注,赌的是我是否能够活着离开帝都,以及什么时候离开,很不幸,我赌赢了这点,但是我现在不能回到帝都取走我应得的收益,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取过来,这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猛犸轮盘。 奥古斯都这个疯子当时可是夺走了安吉莉娜小姐价值至少9万枚金子的宝石剑下了一笔重注。 他赌的是他能够活着离开,并且会在第13日离开。 恰好是他离开帝都的那天。 这兴许也是奥古斯都差点死在帝都获取的最大收益了。 事实上,这个习惯怀疑一切,也习惯最大程度去分析推测一切事情的疯子,已经忍不住去想这会不会也是戴安娜女王预谋中的事情——她说她所安排的一切是为了看看他是否有资格继承阿尔弗雷德的一切,那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奥古斯都也能够活着离开,这笔金子是不是她作为阿尔弗雷德崛起所给予的投资? 倘若真是,奥古斯都觉得有机会的话,他真得好好谢谢她。 谢谢她对他这枚棋子的‘厚重’打赏。 …… …… 第一百九十三章再见 伊丽莎白在忙碌返回荒原需要的准备工作,老弗农便自己动手为他少爷检查伤势,可等他摘完奥古斯都身上密密麻麻的纱布,他便神情困惑凝重了起来,这让奥古斯都有些意外,低头看去,便发现他的伤口竟然基本上全部结疤,但关键问题是,他这伤是不是好的太快了?从命悬一线到几乎痊愈不过才7天的时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又不是没受过伤,最近一次也正是弥赛亚一路的追杀,可这种情况根本没出现过啊,那时他直到索菲娅成人礼时也没康复多少。 他同样困惑看着他的老管家。 但老弗农也给不出确切答案,哪怕他曾站在人类巅峰。 于是奥古斯都更加确信是捷琳娜小女王在他身上动了手脚,大陆很大,尤其是北境巫妖王庭那里,原本就存在许多人类断然无法解释的事情,就像萨满死去的大祭司在老弗农身上种下的诅咒力量,到底是魔法还是别的什么,其实也没办法解释清楚,所以联系到这点,再结合小捷琳娜曾经是萨满的皇,奥古斯都如今的情况似乎更不难理解了,毕竟,对于捷琳娜,即便是奥古斯都也不敢说了解她。 他也很愿意相信,一旦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彻底掀开她的神秘面纱,整个大陆都会陷入疯狂。 当然,不管怎么说,奥古斯都如今拥有如此强大的自愈能力终究是好事,他也不会纠结太多。 他穿上伊丽莎白从镇上给他带回来的干净衣服,随口问老弗农,弥赛亚那边是否有消息? 老弗农轻轻摇头,他站在奥古斯都身旁时,似乎永远都只有那副笔直而刻板的站姿,他安慰他的少爷道:“没有那么快的,按照大人您当时下注9万枚金币算,13的倍率,便起码赢得了100万左右的金币。这么一笔庞大的数量,猛犸那边即使准备也需要几天时间,何况他们应该有一些固定的程序要走。” 奥古斯都随意点头。 他不担心弥赛亚那边,没猜错的话。弥赛亚肯定会将这件事情汇报给弥撒,虽说奥古斯都和弥撒只存在金矿上的交易,也没有所谓的信任,但奥古斯都就是觉得弥撒不至于在金子的问题上为难他,好歹也是教廷史上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不是? 可惜索菲娅不在这里。否则他肯定会知道就是金子的事情,也只有牵涉到金子,弥撒才更不值得信任! 奥古斯都穿好衣服下床,他整理着衬衣袖口厚厚的花纹,老管家则在他身后帮他将外套拉平,这期间奥古斯都又问:“对了,那个伊丽莎白雇佣的冒险者,好像是叫阿尔法?据说还是个拥有9级斗气力量的人,有消息了吗?” 老弗农前前后后将奥古斯都身上的衣服整理的一丝不苟,随后审视了一遍。确定没有纰漏,回道:“庞培家的昆廷传来了消息,说是已经找到了阿尔法的落脚点,等大人和小姐上了马车,我去把他抓回来,大人放心,他跑不了。” 庞培家的昆廷。 事实上在苏兰镇上的这几天,确实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奥古斯都,这很正常,他跟昆廷少爷也远不到建立友谊成为朋友的地步。再说,当初因为他实力的突飞猛进,已经被帝都那群少爷们认为他是背弃了主的异端,那经过紫罗兰庄园的一夜。有了捷琳娜小女王带来的纯粹黑暗,他就更是不折不扣的头号异端了,所以昆廷少爷没有远离他,甚至愿意在一定范围内给他提供帮助,真的足以让奥古斯都感到意外了。 “记得留活口,我有事情想和这位贪婪的冒险者谈谈。” 这里的谈谈。从奥古斯都唇角勾起的漠然弧度,不难看出绝不仅仅只是谈谈。 老弗农躬身应下。 他们走出房间,在房外,准备好了马车的伊丽莎白也等在了那里,可能是因为终于要返回荒原,伊丽莎白脸上重新拥有了微笑。 这才是奥古斯都最想看到的伊丽莎白啊。 他微笑牵着迎了过来的伊丽莎白,兴许阳光太刺眼,他微眯了眼睛,温和笑道:“我们回家。” 确实是该回去了。 在苏兰镇,奥古斯都始终觉得不太安全,因为他不可能放心奥斯汀那帮人,按照他的分析,如果是他,既然种下了仇恨的种子,那他肯定不介意将这枚种子扼杀在摇篮中,所以他必须提防一旦奥斯汀知道他在苏兰落脚,会不会尝试永远的将他留在这里;况且,奥古斯都很清楚他目前身上披着的浓郁黑暗色彩,异端裁决所原本就对他满怀恶意,如今这种情况下,想必更是恨不得立即将他这个头号异端死死的钉在火刑柱上。 他们走上马车。 奥古斯都在心里跟她说:“喂,我会回来带接你的。” …… 同样的时间,在帝都的东门,同样有人即将离开帝都。 只是马车更大更华贵,马车上绣着的金槿花也更显眼,更灿烂。 实在事务繁忙走不开的老公爵最后交代了索菲娅许多事情后,便没有亲自送过来,倒是差不多理清那一夜泰坦巨人,叶卡捷琳娜女皇究竟为何能离开帝国的弥撒亲自送了过来,他们这时便站在城门口的一侧,路上进出帝都的行人确实很多,但有金槿花的扈从骑士,他们甚至连多看几眼都不敢。 弥撒看着这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女,眼中满是感慨。 度过了成人礼的索菲娅不再是从前那样将长长的金发披在肩上了,而是在头上盘起了一朵美丽的小蘑菇,她一身盛装,黑色的长长落地裙上绣着金色花朵,再搭配她雪白脖颈上的白金项链,映衬得她原本便格外惊艳的脸蛋更是迷人,多了许多的明媚动人,少了那么几分青涩稚嫩。 弥撒终于还是忍不住微笑伸手揉乱了那朵可爱的小蘑菇,浑然不理索菲娅很不满的嘟嘴拒绝他。 原本就不是不可理喻的姑娘,在老公爵那夜说了那些话后,索菲娅当然更加不会责怪弥撒,而只有感恩。 这其实也是最让弥撒疼惜的地方,他多么希望索菲娅能够再笨一点,再笨一点,甚至有可能的话,他宁愿将索菲娅永远的留在身边,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然后嫁人,然后生子。可惜,他不能这样做,尽管这许多年来,没有娶妻的弥撒早就把索菲娅当成了他的女儿,但索菲娅毕竟有着她的姓氏,他也必须得充分尊重老公爵的意思,让索菲娅试着去承担起君士坦丁的未来。 他眼神柔和,笑道:“到了那边,记得照顾好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苹果就尽量少吃吧。” 索菲娅一头雾水:“大姑娘跟吃苹果有冲突吗?” 弥撒理直气壮:“当然啊,没有你跟我抢,我会觉得苹果也没有从前好吃,我会少吃,难道你打算一个人偷吃?” 索菲娅一脸鄙视:“呵呵。” 弥撒也不介意,微笑依旧,嘱咐道:“没什么可怕的,到了伊兰,遇到麻烦,遇到你感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莫斯卡尔大主教,不管是什么事情,相信有他在,你都不会有事。” “莫斯卡尔终究也是位红衣大主教,从前和你又没有太多往来,我不方便随意打扰他的吧?”索菲娅自然清楚弥撒在教廷的影响力所在,谁跟弥撒熟,谁跟弥撒不熟,她可能比弥撒都要更清楚。 “那不叫打扰,尽管我和他不熟,但是相信他会很乐意让我欠他那么几个人情,越多越大,他越开心。” 索菲娅自然不会反驳,事实上弥撒说的也足够谦逊了。 弥撒最后看了眼天色,说道:“走吧,有机会我会过去看你,有事情,你也记得随时联系我。” 索菲娅轻轻点头,看着站在原地的弥撒,她一步一步走向马车。 但眼看她扶到了马车,却突然又回头:“对了弥撒!奥古斯都的金子!你不许动!” 弥撒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没关系的吧?那么多,我帮他取出来总归是要辛苦费的,再说,这么点事情居然让我亲自办,拿多少都是理所当然啊。” “你!不!许!动!” 索菲娅很不淑女的一字一顿再次强调,尤其是看到弥撒摸了摸鼻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她很快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你知道呢,荒原那么穷,奥古斯都又不会在他领地征税,他需要买很多很多粮食呢,再说,他还要组建他的紫鸢尾骑士团,还有他领地的建设,这些都需要很多很多金币呢。” 弥撒扭头就走:“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我会全部给他的。” 这位教廷史上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紧接着又迅速在心里补充两个字。 “才怪。” 然后弥撒的背影便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人群中。 索菲娅走上马车,扶着她私人管家尼古拉斯递来的手臂,她一脚站在马车上,另一脚却迟迟没有踏上马车。 她远眺看不到的北方。 阳光太刺眼,竟然让她眼睛有些发酸。 她向着很远很远的北方轻轻呢喃:“喂,我走了啊。” …… …… 第一百九十四章得失 马车行驶在返回荒原的路上。 奥古斯都靠在车厢壁上又一次想起捷琳娜,记得当时在荒原捷琳娜陷入沉眠,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很无助的跟奥古斯都说,她体内的小恶魔快要复苏了,奥古斯都当然不可能知道捷琳娜所说的小恶魔是怎样一种存在,按他想,很可能是捷琳娜千年灵魂重生后所产生的其他东西——但这暂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严重透支了灵魂力量的小捷琳娜会不会再次陷入沉睡?如果会,那比从前更加虚弱的捷琳娜是否还能压制得住她体内的小恶魔? 这很重要。 因为尽管奥古斯都并不知道捷琳娜当时开的空间门究竟是几级魔法,但只要想想,能够将4头泰坦巨人从遥远的北境直接带到帝都,就足以证明那道门肯定是晦涩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这样的话,彻底耗光灵魂力量的捷琳娜该如何阻止她体内的小恶魔?如果她再阻止不了,曾经的捷琳娜会如何? 会死吗? 还是会彻底换成另外一个人? 小捷琳娜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奥古斯都越想越怕。 但最残忍的是,他眼下根本束手无策,他也做不了任何事情,更谈不上帮助捷琳娜。 他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只能等到他足够强大,然后去北境看一看。 他深深吸了口气,死死克制着他的情绪,靠在车厢壁上,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的手不停颤抖,他的脸他的唇,也再没有丝毫血色,几乎透明。 …… 过了很久,终于缓和不少的奥古斯都抬头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伊丽莎白,发现后者正捧着一本名叫‘鲜花怒放在鲜血中’的小说。奥古斯都便没有打扰她。 他之前也大致翻过那本书,是一个从迪亚歌王朝来的游吟诗人所著,讲述的内容是迪亚歌王朝一个领主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全家死绝后。他在外边一个不为人所知的私生子想尽办法混进仇敌家中,通过自身才华等等手段,成功吸引到仇敌小姐的注意,然后成婚,最后复仇的狗血故事。 结局很惨烈。全死了,复仇的,被复仇的,包括那个私生子,还有他娶的仇敌女儿,没一个活着。 这种故事对伊丽莎白这种年龄的少女来说,可能会被其中交织的各种爱恨情仇所感动,但对奥古斯都来说,只能是无聊以及无趣,比如奥古斯都就根本不能理解这个私生子是如何娶到的仇敌女儿?根本不敢泄露身世的他。是以什么身份和她结的婚?要知道,这个世间的贵族与平民身份,原本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那这个书中的私生子混在仇敌家中,仅凭自身才华便能迎娶一位贵族小姐,是多么荒诞的一件事情? 对奥古斯都来说,这个私生子能成为那位小姐的男宠,兴许要远比成为她的丈夫更可信。 只是这样的话,复仇计划兴许就更困难,甚至无从谈起了。 他很快收回放在伊丽莎白手上的视线。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在这个世间生存的时间越长,他的血便越冷。 …… 马车有些轻微颠簸。 奥古斯都抽出白纸和鹅毛笔,开始整理他在帝都遇到的所有一切,这是他前世根深蒂固的习惯。每做任何一件事情,他都会事后详细整理他在其中的得与失,他首先列出他失去的:第一个毫无疑问是小女王捷琳娜的生死不知;随后是他的异端身份可能会为他以后带来教廷方面各种各样的棘手麻烦;再就是他拥有了一批实力足够轻松碾压他的敌人,比如斯坦福,比如奥斯汀;最后,他写下了他的差点死亡。 不过他很快还是用鹅毛笔将最后一条划掉。 这就好像他前世进行一笔不小的投资。结果要么是赚要么是赔要么是保本,哪里有所谓的‘差点赔’这种说法。 那没意义。 奥古斯都觉得哪怕是他的生命也可以如此用冰冷的数据来衡量。 然后他用这个世间必然没人能够看懂的文字列出他所得到的。 一是金子,数量称得上是庞大的金子,应该足够他实现初步将荒野打造成黑暗王庭的浩瀚野心。 二是他个人实力的突破,大陆第一骑士阿尔伯特曾经说过,真正骑士的道路原本就是灵魂力量转化为肉体力量的过程,而这种转化最关键的地方便在于足够的压力,压力大多来源于自身,但客观上威胁到他生命的压力更能在他濒死时给予他更强大的力量,所以经历了女骑士弥赛亚的追杀,以及庄园时的命悬一线,这时的奥古斯都已经站在了‘领域骑士’的范畴,相当于7级斗气力量的程度——再想想在荒原上,曾经最强大的索伦侯爵也是拥有7级斗气力量,便足以肯定不过18岁的奥古斯都是如何天赋惊人了。 这还不提奥古斯都独有的‘意念干涉’似乎已经能够形成属于他自己的意念空间。 三是关于阿尔弗雷德的事情,奥古斯都起码了解到其中有帝国首席国务卿的影子,也很清楚的知道,他目前根本不能试着去查清楚阿尔弗雷德所有的事情,一旦他自不量力的想要深入介入进去,后果很有可能是眼下的他根本无法承担。 他轻轻将鹅毛笔放在了墨水瓶。 纸面上看,他这一趟来帝都,得到的要远比他失去的多的多。 可只要一想到生死不知的捷琳娜,奥古斯都便觉得他得到再多也没有意义。 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和捷琳娜相提并论——是任何东西。 …… 马车缓缓放慢了速度,似乎是要停下来。 奥古斯都这才察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伊丽莎白已经走出车厢,又走了回来,她明显注意到奥古斯都也放下了手中的鹅毛笔,迎着奥古斯都询问的神情,伊丽莎白看着奥古斯都格外苍白的脸,轻轻说道:“快到里昂城了,路边有歇息的地方,要不要停下来看看?” 奥古斯都当然明白伊丽莎白的意思,他笑了笑便站了起来。 老弗农跟奥古斯都说过,那一夜泰坦巨人阿瑞斯带着捷琳娜小女王回往北境的路上,所遭遇的最后一场狙击便是里昂城的角鹰兽重甲骑士团,那既然要路过这里,奥古斯都肯定想要看看捷琳娜曾经停留过的地方——这实际上也是伊丽莎白最让他感动的一点,她总能很准确的把握到奥古斯都的心思,知道他想要做的事情,然后做出准备。 他们走下马车。 站在马车旁看着不远处巨大的里昂城,想着城里的那位里昂伯爵,奥古斯都缓缓眯起了眼睛。 他很想进去问问那位里昂伯爵,那天,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女孩。 对了,那个小女孩当时应该是坐在一头泰坦巨人的肩上。 …… …… 第一百九十五章里昂城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想归想,奥古斯都到底还是不会真进城,他也知道,一旦进城,很可能连里昂伯爵都见不到,他便不得不面对城里的角鹰兽骑士团,再说,里昂城虽说距离帝都已经有点距离,但还远没到能让奥古斯都完全放心的地步,所以只是远远将那座城的轮廓记在了心中,奥古斯都便和伊丽莎白走向了路边的小酒馆歇脚。 说是酒馆,实际上就是路旁搭了一个简易棚子,供行人简单休息,棚子看起来有些年月了,破败而陈旧,可能是由于时间正晌午的原因,小酒馆棚子下并没有一个客人,奥古斯都和伊丽莎白随意在边缘找了个地方坐下后,不知道躲在哪儿打盹的酒馆老板才匆匆过来,他有一脸浓密的大胡子,看起来格外粗犷,但滑稽的是,他的身高可实在跟他的粗犷外表很不相称,他甚至还没有伊丽莎白高,走到奥古斯都身前,将拎着的热水放在桌子上,这个形象很有特色的中年男人一脸憨厚,谦卑道:“尊敬的少爷,您要来点酒吗?越往北可就越冷了,我这里的酒虽说不好,但驱寒效果还是很好的。” 奥古斯都摇头拒绝,微笑道:“我们只是暂时休息一下,你不用管我们。” 中年男人哈腰连连点头。 他显然能从奥古斯都和伊丽莎白的穿着上看得出这他们的身份,兴许他并没有所谓的生活智慧,但足够丰富的阅历还是让他知道该如何尽量去避免麻烦,以及对待不同的客人,该用哪种态度——就像眼前这对年轻人,应该都是贵族,少女没说过话,但神情始终恬静,而年轻男人说话时也转头看向了他,并且口吻温和。那证明他们都具备一定的修养,也应该不是跋扈蛮横的贵族子嗣。 既然是这样,酒馆老板犹豫了下,弯腰笑道:“少爷。您是从南方来参观巨人尸体的吗?很遗憾,你恐怕是来晚了,要是早来几天,我这小酒馆可还是很热闹的,附近许多贵族老爷都赶来参观。可惜前天的时候里昂伯爵不知为何终止了巨人尸体的开放——喏,就是在那边。” 巨人尸体? 奥古斯都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在里昂城北侧,那里隐约能够看到有一座土丘,土丘上似乎是撑着不少帐篷,刚下马车的时候,奥古斯都其实也看到了那里的帐篷,但他真没想过巨人的尸体还停留在那里。 他远眺土丘,尽管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但奥古斯都却仿佛看到了那一夜泰坦巨人带着捷琳娜逃离帝国时的景象。 画面在奥古斯都脑中越来越清晰。 他似乎看到了那头拥有战神体质的泰坦巨人在怒吼在咆哮。也仿佛看到了一头巨人的轰然倒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还看到了捷琳娜。 他悄然握拳。 不奇怪里昂伯爵展览巨人的尸体,某种程度上说,那本身就是他的战利品,不管是炫耀还是别的,都是他的自由,谁也无权干涉。 只是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奥古斯都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他收回视线,刚要转身跟酒馆老板说他没兴趣,却突然察觉到在他视野的尽头依稀有几道骑在马上的人影。速度很快,没多大功夫,一个年轻男人,以及身后跟着的两个随从便出现在了小酒馆的前方。然后勒马停下,3人简单拍打了身上灰尘,便直接向着小酒馆而来,并且看他们脚步,好像是冲坐在酒馆边缘的奥古斯都走来,这便让奥古斯都不得不警惕起来。不动声色间,他也悄悄将伊丽莎白挡在了身后。 果然是冲他们来的。 直到领头的年轻男人站在了奥古斯都身前,奥古斯都才注意到,这个身穿绯红外袍的男人,衣领口上绣着一枚精致的圆形徽章,看徽章上的图案,恰好是一头眼神凌厉的角鹰兽。 里昂伯爵的继承人,马修。 奥古斯都平视着他,神情平静。 …… 年轻男人,也就是马修少爷随意站在奥古斯都身前,他身上流露着很明显的懒散气质,八成是因为在里昂城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放在心上,他瞥了眼奥古斯都,然后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又侧头看向奥古斯都身边的伊丽莎白,他显然是被伊丽莎白的美丽所惊艳,稍稍愣了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哑然失笑,道:“是从帝都来的?哪位大人府邸上的?瞧着有些眼生啊,噢,说起来你们帝都那帮人本少爷也不认识几个,不过没关系,你是来参观巨人的?真可惜,来晚了点,但还好今天是你们的幸运日,谁让你们碰到了本少爷呢?每人500枚金币,本少爷亲自带你们去看。” 这应该是个很自我的贵族少爷。 奥古斯都其实也没有反感的意思,帝国本就如此,波旁对神圣帝国版图上的土地,理论上也只享有税收权与调派权,这就意味着拥有私人封地的贵族,在其封地内,他原本就是某种意义上的王,那么作为王的继承人,帝国像马修这样在领地内目空一切的少爷小姐有再多都不算多。 但奥古斯都却奇怪的并没有直接拒绝。 反而是打量这位身材修长,脸蛋距离英俊也不算很远的马修少爷,他玩味道:“500枚金币?我可没有买下巨人尸体的打算。” “你这家伙,太有意思了。”马修有些夸张的笑了笑:“你还真不用觉得贵,本少爷也真没有拿你们当肥羊的意思,你可以问问老勒姆,前几天来的那些人,是帝国贵族的800,商人就更多了,收他们1000枚金子我到现在都还觉得太便宜那群贱民了。” 老勒姆,也就是退到了一旁的酒馆老板,他当然不敢说话,只是讪讪笑着,神情窘迫。 奥古斯都想了想:“要是我拒绝呢?” “拒绝?你这态度是不是有点瞧不起本少爷?你好像忘了,这里是里昂的领地,看不看巨人的尸体是你的自由,但金子,一个子都不能少。” “哦,我明白了,你这是抢劫。” “哪有你说的这么难听,本少爷不过是做生意,只是跟其他卑贱商人做生意的方式不一样,本少爷不喜欢被人拒绝。” “您实在太有经商天赋了,我猜您一定为里昂伯爵赚了不少金子。” “那是当然。” 马修少爷假装矜持,一脸得意。 奥古斯都看着面前这位马修少爷,也依旧保持微笑,只是微笑中,他突然问道:“对了,还没有问,您跟赫尔曼家的奥斯汀是什么关系?” …… ……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小阻拦 马修愕然,一脸困惑,像是根本不知道奥古斯都说的是什么,他就这样奇怪的看着奥古斯都,察觉后者的神情根本没有流露任何犹豫或迟疑,他便意识到奥古斯都不仅仅是猜测,而是笃定了他和奥斯汀关系匪浅,这让他再也不能假装疑惑,神情渐渐缓和后,他又微笑起来,随口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奥古斯都没有故弄玄虚:“即便你是生意人,可作为角鹰兽的继承人,你没必要自己跑到城外拉客吧?” “也对,是我着急了,可没办法啊,听说你到了里昂城,我总得确认你的身份。” “那现在呢?身份也确认了,你打算怎样处置我?” “谈不上处置,也轮不到我处置,只是将你留在里昂做客就够了,这两天,奥斯汀他们会来。” 奥古斯都轻轻点头,神情依旧平静,他突然指向马修身后的两名随从:“问题是,你觉得你们三个人能留下我?” “不不,我当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尽管我也不知道那该死的泰坦巨人是怎么回事,但请相信,经过帝都的那件事情,哪怕奥斯汀他们也都不敢再轻视你。”马修连忙解释,他笑的更灿烂了:“我不过是先过来确认你的身份,在我出城的时候,骑士们已经在集合,这个时候也应该出城了。对了,你可千万不要小看我身后这两个家伙,请允许我郑重介绍一下:提坦男爵,里昂城的骑士团长,另一位是休伦骑士,也是负责里昂伯爵府安全问题的领头羊。” 还真是准备的相当充分。 奥古斯都神情不变,自从紫罗兰庄园几乎再次死亡后,他似乎变得越发深沉,也越难从他脸上看出他真正的情绪变化了。 他的这份平静,让马修少爷格外费解,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看起来好像并不紧张?这是为什么?奥斯汀传来的消息说。你那位拥有剑圣实力的老管家应该不在你身边,去处理一些别的事情,那只剩下你和这位美丽的小姐,你真觉得你还有机会离开?” 奥古斯都悄然叹息。 果然庞培家的那个娘娘腔昆廷少爷也不可信吗? 否则他们怎么会知道老弗农会去处理别的事情? 看来帝都。甚至帝国上下这些贵族少爷之间的盘根错节要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他摇了摇头:“不,你做的很好了,按照你的准备我也应该只能跟你到里昂城做客了,可惜,不管是你。还是奥斯汀那帮人,你们终究还是不够了解我,我也不介意告诉你们——从我来到这个世间,除了我,我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 马修一时间没能听懂奥古斯都到底想说什么。 他皱眉看着奥古斯都,完全不明白他相信不相信别人跟他能不能离开又有什么关系? 然后。 就在马修思索却找不到答案的同时,示意伊丽莎白稍稍退了一点的奥古斯都骤然起身,他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给马修太多的反应时间,向着马修腰间的精致长剑。他伸手抢夺。 马修原本就是站在奥古斯都身前,不足5步的距离,再加上他也断然想不到这个家伙会猝然动手,他便很难反击,只能下意识侧身避开,而他避开,便相当于将他身后的提坦男爵直接暴露在了奥古斯都面前,事实上,这才是奥古斯都真正的目标,他在刚才说话时。已经隐约判断出,这3人中个人实力最强大的应该就是这位角鹰兽骑士团长,他当然不指望能够杀死这位男爵,他要做的。也就是阻止他接近角鹰兽的继承人。 如今的奥古斯都,尽管伤势没有痊愈,但力量已经恢复了许多。 跨入‘领域骑士’的范畴,拥有等于7级的斗气力量,奥古斯都只是想阻止提坦男爵的话,应该不难。 不过当然。也不会太轻松,再怎么说提坦男爵的力量也比他整整高出一个等级,他能暂时逼迫提坦后退一步,也完全是因为他的动手太突然。 另一旁的骑士休伦也很快反应过来,得到恼羞成怒的马修示意,他便拔剑围了过去。 奥古斯都只能一退再退。 但似乎没有人察觉到,他所退的方向恰好是马修少爷的反方向。 …… 战斗其实没有进行太久,甚至可以说是刚拉开帷幕,便又迅速落幕。 打断这场战斗的是一声带着惊恐的尖叫,在场所有人都不陌生,那尖叫的声音明显也是马修少爷的声音,这便导致提坦男爵与休伦骑士只能暂时停下对奥古斯都的围攻,转身看向他们的少爷,便看到,不知何时,也不知从哪里,有一个老人也出现在了小酒馆,这个时候,他正好站在马修少爷的身后,一只带着洁白手套的手紧紧扼住了马修的咽喉,从他毫无任何感情色彩的脸孔上来看,让人毫无怀疑他随时都可能轻松扼断那脆弱的咽喉。 提坦与休伦再不敢轻举妄动。 奥古斯都随意拍打着身上因战斗而带来的灰尘,他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很轻松的又走回了马修少爷的身前,想了想,解释道:“我说我不会相信任何人,意思就是我手里还有什么牌,我也根本不会让人知道,奥斯汀说老弗农去处理别的事情了,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他到底能不能确保老弗农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马修少爷死死咬牙。 感觉太屈辱了。 哪怕他已经足够小心,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怎么还会面临如今这等局面? 他终于意识到,尽管奥斯汀一再强调让他不能轻视这个荒原来的家伙,可他心里上终究还是有些瞧不起他,小看了他。 “我不相信你敢杀我!” “愚蠢。”奥古斯都面无表情:“我为什么不敢?是担心角鹰兽骑士团的追杀?可你好像忘了,想要我死的人那么多,你排第几?” 马修不再说话,他忽然想到奥斯汀提醒过他,这家伙是个疯子,他也真的会做出任何事情! “当然,你也不用害怕,我没打算割下你的头颅,有什么好处呢?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最没意义了。” 奥古斯都走到被老弗农扼住咽喉的马修身前,拍了拍他的脸,浑然不理后者因屈辱而涨红的脸,他接着道:“不过,作为你对我满怀恶意的补偿,接下来你应该送我离开里昂的领地,直到我安全为止——我这样做,不过分吧?” 马修咬牙切齿,还是没有说话。 奥古斯都也不理他,径自又看向身后的神情阴沉的骑士休伦,道:“对了骑士,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刚才你的少爷说角鹰兽骑士团这个时候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麻烦你回去帮忙阻止他们,就让这位男爵跟着我们吧,一旦我们安全了,马修少爷自然会回去。” 不敢做主的骑士缓缓将视线放到他少爷身上。 奥古斯都表现的越随意,马修便越紧张,事实上,像他这种习惯了目空一切的大领主继承人,最不会做的事情,便是将他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他沉声简单道:“照做!” 骑士看了眼身旁的男爵提坦,终于不再迟疑,转身走向战马。 在他上马时,奥古斯都又补充道:“如果里昂伯爵也追出来了,记得告诉他,我胆子比较小,千万不要靠的我太近,听到骑士团践踏大地的声音,兴许我会紧张,我一紧张,虽说不至于杀了他的继承人,但万一马修少爷少了条胳膊或者腿什么的,大家以后可就不好见面了。” 休伦脚步微停,随即策马驶向里昂城方向。 奥古斯都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便再不停留,转身拉住了伊丽莎白。 谁能想到这短短的几分钟,在里昂的领地,他竟然彻底占据了主导地位? …… 马车走在前方,速度依然不快,已经习惯了生存环境艰难的伊丽莎白在车上轻声问道:“那位里昂伯爵真的不会追过来吗?” 奥古斯都笑了笑:“放心吧,不会的,等我们离开了里昂的领地,就到诺伊行省了,那时就真的安全了。”顿了顿,眼看伊丽莎白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奥古斯都又为她解释道:“可能你没有注意,我们从帝都一路走来,太安静了,不管是教廷异端裁决所,还是斯坦福又或者奥斯汀他们,好像都没有真正的阻拦我们,为我们造成威胁,这很不正常,帝国毕竟是他们的主场,即使他们不离开帝都,可像马修这样愿意帮他们的人应该不会少,但我们直到今天才遇到,这是为什么?” 原本就很聪明的伊丽莎白稍微想了想,犹疑道:“有人在帮我们?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奥古斯都笑了笑,点头没有说话。 但实际上他只是不想伊丽莎白担心,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只能用两个字概括。 未必。 他甚至也隐隐感觉到,不管是谁在背后插手他的事情,都很有可能是为了将他拖进一个更大的漩涡。 奥古斯都很不喜欢这种他的命运像是被捏在别人手上的感觉。 第一百九十七章强大的敌人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走过里昂的领地,诺伊行省就在眼前。 路上,奥古斯都没再理会里昂的继承人马修,不是不屑,是没必要,奥古斯都也清楚,即便没有碰上这位马修少爷,他也总会碰到别的少爷或者是某位领主,他最终需要面对的到底还是帝都的那帮人。并且,如他所料,里昂伯爵的角鹰兽骑士团也果然没有不依不饶,这应该不仅仅是他的继承人被奥古斯都挟持的缘故,八成也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是奥古斯都猜测中有人一路在帮着他,影响了里昂伯爵的决定? 至于是谁在帮他离开帝国。 奥古斯都能想到两个名字,弥撒,戴安娜。 但他终究不可能知道他们的真正意图。 到了诺伊,奥古斯都让老弗农放马修离开,这显然是位聪明的贵族继承人,在双方实力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马修少爷没说什么,也没有流露仇恨,只是面无表情的跟奥古斯都说了句期待下次见面,他便和他的角鹰兽骑士团长回往里昂的领地。当然,虽说没有流露仇恨,但谁都清楚,如果他们真的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相信马修少爷一定会准备的更加充分,即使奥古斯都身旁有他那位剑圣实力的老管家,可里昂总归会有里昂的办法。 奥古斯都是在傍晚抵达的费里城。 阿尔弗雷德家族驻在费里城的鲁道夫男爵看到他的伯爵时,那个年轻男人刚好扶着伊丽莎白走下了马车,他跟一个多月前离开荒原时几乎看不出变化,当然,一个多月的时间本身就很难让一个人产生什么变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鲁道夫看着那个年轻男人平静向他走来,他竟然下意识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尽管他并不知道在帝都。他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做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但有一点,他肯定知道。 泰坦巨人阿瑞斯带着捷琳娜返回北境的时候终究是路过了诺伊。 鲁道夫兴许不会知道泰坦巨人突兀降临神圣帝都究竟跟他的伯爵大人有什么关系。但作为阿尔弗雷的仆人,他肯定知道他的伯爵身边一直有那么一个小女孩,恰好这次他也听说了泰坦巨人穿过诺伊的时候,似乎肩上也坐着一个小女孩,那这些事情统统联系起来。丰富的阅历当然足以让鲁道夫想到更多——事实上,去年寒冬巫妖入侵时,荒原上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次入侵,北境为何只有丑陋的兽人来临,却没有往年真正可怕的泰坦巨人,以及巫妖萨满,而现在,他知道了。 原来他的伯爵竟然跟北境泰坦、萨满有着这样匪夷所思的关系。 他们竟然降临神圣帝国与他的伯爵一起出现在了帝都! 这意味着什么可能鲁道夫想不到太多,但起码他能想到,荒原最可怕的敌人。北境巫妖王庭,阿尔弗雷德家族可能不需要太担心。 这就是说,他的伯爵也许真有可能改变荒原每年都要面临巫妖入侵的局面。 而一旦巫妖不再南下,按照荒原如今的势力格局,阿尔弗雷德能走多远? 鲁道夫觉得这已经不是他所能想象。 …… 奥古斯都握着伊丽莎白的手走到鲁道夫男爵身前,并没有因为看到熟人产生所谓的劫后余生感,也没有感慨太多从帝都铩羽而归的复杂情绪,只是随意看了眼似乎更年轻的男爵,他感受到对方的小心谨慎,随口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鲁道夫躬身行礼:“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了。” 他跟上奥古斯都走进庄园的脚步,踏上细碎石子铺垫的小路,补充道:“最近荒原所有事情的资料都放在书房,您让凯蒂恩尼团长从帝都带回来的那个人也关在小屋。由凯蒂恩尼团长亲自守着,没有任何问题。” 奥古斯都点头不语。 凯蒂恩尼从帝都带回来的人自然便是伊丽莎白雇佣的那个冒险者,当初庞培家的昆廷向他提供消息后,他让老弗农去留下那个人,其实也就是让老弗农去帮助凯蒂恩尼,毕竟。那个冒险者的实力不是凯蒂恩尼所能对付。至于凯蒂恩尼赶到帝都的时间,早在伊丽莎白雇佣那个冒险者时,伊丽莎白就已经做出了安排,那个时候伊丽莎白的计划,本来就是雇佣冒险者将奥古斯都带出紫罗兰庄园,然后由阿尔弗雷的扈从骑士在外接应,最终返回荒原。 只不过捷琳娜与泰坦巨人的出现让伊丽莎白的计划不得不稍稍有些变动。 这也是老弗农能够及时出现在里昂城外的唯一原因,他终究只需要制服那个冒险者。 走进庄园。 奥古斯都没有急着去处理他的事情,一路的奔波再加上路上的提心吊胆,即使他没问题,他也必要得照顾伊丽莎白的精神状态,鲁道夫男爵早准备好了晚餐,奥古斯都便先陪着伊丽莎白用餐,只是这注定是一顿沉默的晚餐,看得出,伊丽莎白确实是累了,她到底只是个16岁的孩子,等到他们用完餐,男爵也准备好了热水,奥古斯都目送伊丽莎白去沐浴休息,随后想了想,这才先走回鲁道夫为他准备好的书房。 书桌上,堆着厚厚的两叠资料。 一是阿尔弗雷德领地内的事情,奥古斯都最先翻看的也是这份,没有什么值得他重视的事情发生,马歇尔男爵负责的开挖尼罗河工程有条不紊的持续进行,不出意外的话,寒冬来临时应该能够初步解决阿尔弗雷德封地缺少水源的问题;再就是玛丽夫人,奥古斯都想要将阿尔弗雷德打造成黑暗王国的构想毕竟太庞大,这一个多月来,玛丽夫人能做的事情不多,她也只是完成了角斗场,赌场,等其他能够让贵族们心甘情愿掏出大把金子的场所选址问题,唯一称得上有实质性进展的,怕就是她的‘红磨坊’已经步入建设阶段,要投入使用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实际上也是由于阿尔弗雷德缺少前期资金的投入,说到底,奥古斯都最初也只是剥削了玛丽夫人一笔金子用作建设。 不过相信有了在帝都的一笔庞大收入,这些问题都能解决,进度也会很快跟上。 第二份资料便就是关于荒原上的那场战争。 战争还没结束,但差不多也步入尾声。 失去了索伦城的弗朗西斯,在阿忒拉斯和斯图亚特的联手围剿下,基本上算是穷途末路了,整个荒原他不可能有任何盟友,甚至他自己领地内也越发动乱,他距离被阿忒拉斯割下头颅其实已经不远,之所以弗朗西斯还没有彻底灭亡,也不过是阿忒拉斯突然放缓了进攻的节奏,在具备碾压性优势的前提下,阿忒拉斯选择了先稳定他的后方,将索伦的领地完全掌握,之后再去处理弗朗西斯这条豺狼的策略。 这到底是阿忒拉斯阴暗心理,想要看着弗朗西斯在担惊受怕中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走向灭亡,还是他拥有高瞻远瞩的眼光,产生了其他的想法,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选择确实让奥古斯都产生了很大兴趣。 在这样不共戴天的仇恨下,阿忒拉斯依然能够清醒的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的将来会是如何? 要知道,资料上说,他已经完成了与斯图亚特的联姻,那荒原难道最终还是会成为索伦的荒原? 奥古斯都放下手中资料。 他一点都不会担心他的敌人太强大。 他从来都只会担心他不够强大。 …… ……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一百九十八章向往黑暗 夜很深了。 不敢休息的鲁道夫第三次为奥古斯都更换黑咖啡时,察觉奥古斯都依然埋在厚厚的资料堆中没有抬头,他不禁神色复杂,这个傍晚才抵达费里城的年轻男人难道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疲倦吗?他小心翼翼将咖啡放在他的伯爵手边,微微躬身退向门口,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比起那些通过或残忍、或独裁等等强硬手腕所建立起来的威信,不知辛劳的为家族工作无疑更值得让人敬畏。 他退出书房。 刚要像前几次那样将门关上,书桌后的奥古斯都突然吩咐道:“男爵,麻烦您让凯蒂恩尼把我们的客人带过来。” 他居然还不打算休息。 鲁道夫低头回道:“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奥古斯都依旧没有抬头,他其实已经大致看完了这一个多月来荒原上所有的资料,这个时候正在做的,是批复关于玛丽夫人在赛亚城进行的建设文件,除了‘红磨坊’由玛丽夫人独自掌握外,竞技场,赌场等都需要奥古斯都进行一个大致的规划,这里的规划当然与建筑布局方面关系不大,奥古斯都前世今生也不可能跟建筑学打过交道,只是竞技场、赌场究竟要有多大规模,终究需要他来决断,毕竟,规模越大,就意味着他得掏出更多的金子,这可不是旁人所能决定。 他大致将他的思路列在纸上。 赛亚城不过是个开端,接下来洛兰镇以及阿尔弗雷德城堡周围,甚至曾经的克里斯多夫领地,在奥古斯都的构想中,都面临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尽管奥古斯都这一趟貌似确实是从帝都带回来一笔数目庞大的金子,但他仍然需要精打细算,不能浪费任何一枚金币。 基础薄弱的阿尔弗雷德可实在不具备让他挥舞着金币,大肆挥舞的底子。 …… 有沉重的脚镣拖在地板上发出声响的声音渐渐传来。 静谧深夜中,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一直到声音逐渐湮灭。凯蒂恩尼也站在了奥古斯都的书桌前,奥古斯都这才抬头向他的骑士微微笑了笑,只是手中的鹅毛笔依旧没有放下——他先是示意凯蒂恩尼给他们的客人搬了张椅子,随后笑道:“麻烦你了。接下来让我和他单独谈就好了。” 凯蒂恩尼有些犹豫。 奥古斯都笑道:“没关系,说起来,你现在可不一定打得过我。” 这位为阿尔弗雷德付出了一切的头号扈从骑士显然比鲁道夫更清楚他的伯爵到帝都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情,他不再犹豫,将右手贴在左胸。行了一个挑不出瑕疵的骑士礼后,说了句我守在门外,便缓缓退了出去,顺便也将书房的门也关了回去。 奥古斯都重新低头批阅文件。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那个冒险者一眼的他简单道:“坐。” 冒险者,也就是阿尔法果然坐了下去,只是这过程中,由于他双手被牢牢束缚,双脚也带着沉重脚镣,不可避免的再次发出声响。 他很随意的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打量书桌后的年轻男人。他的神情格外阴沉,毫不掩饰他的憎恨以及狰狞。 他显然没有兴趣去猜测这个年轻男人‘忘恩负义’抓他回来的真正目地,他之前也不是没跟所谓的贵族打过交道,肯定知道与其浪费时间去跟贵族进行无聊而冗长的心理博弈,远不如去跟上帝喝茶来的简单轻松,他直接问道:“为什么?” 还是没有抬头的奥古斯都没有理他。 眼睛狭长,眼神阴狠的阿尔法继续道:“我拿了那位美丽小姐的金子,也做了她要我做的事情,这笔交易就算完成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哦。原来是个唯结果论的冒险者,真好,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谈话,简单。也轻松。” 奥古斯都终于抬头,他将鹅毛笔放回墨水瓶,突然皱起了眉,又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仔细回忆一下你究竟做了些什么?2万枚金币,你做的就只是将我带离了那个庄园?如果没有泰坦巨人的话,那我想问问。是不是把我的尸体交给伊丽莎白,也算是你做完了你应该做的事情?” “当然。” 很奇怪冒险者阿尔法仍然能够如此肆无忌惮,他似乎也真的不惧怕死亡。 奥古斯都离开了他的座位,他起身走到书桌前,双手向后撑着书桌,他靠着桌子站在阿尔法的面前,平静道:“可我不这么想,我也不觉得我的尸体有这么昂贵,坦白说吧,我觉得我这2万枚金子花的有点不值,你可能不了解我,我一向不喜欢别人占我便宜,尤其是我不愿意的情况下。” 阿尔法冷笑,露出他森然的牙齿:“原来你是想要回你的金子,可惜很遗憾,金子不在我身上,你要不要派人跟我回帝都去取?” 奥古斯都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当然不会,你应该知道,我目前不太适合再去帝都,考虑到你的实力,我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能放心跟你回去,所以金子我是不打算要了,但你需要再为我做一些事情,至少得是价值2万枚金子的事情。” “要是我不愿意呢?” 奥古斯都没再说话,只是又看了看他双手上的链子,双脚上的脚镣,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 “我赶了一天的路,又处理了一大堆事务,请原谅我实在没有精力和你进行太多没意义的对话了,我了解过你,也很钦佩你的能力,作为一名不被其他冒险者所接受的异类,你不仅能够活下来,还能屡屡从绝境中安全逃脱,这项能力是我目前最需要的,所以我要你做的事情,也就是跟我回去,把你的这个能力或者经验教给我指定的几个孩子,至于报酬,我想我已经提前支付了。” 阿尔法的脚镣发出声音,他好像有些激动,想要站起来表示拒绝。 但奥古斯都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猛然向前走了一步,几乎将他的脸贴在了阿尔法的脸上,他一字一句道:“千万不要试图拒绝我,也不要逼我去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当初,你跟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女谈生意时一定感觉很轻松吧?是不是价钱你想怎么开就可以怎么开,而她甚至根本不能讨价还价?相信我,你一定不会希望我去回忆那些事情,否则等待你的绝对不止是死亡那么简单。” 他们的距离很近。 阿尔法几乎也能从奥古斯都的眼中看到他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面对这个年轻男人,哪怕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他也都不敢开口说话。 奥古斯都又退了回去,继续道:“我们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回去,到了荒原,我会摘下你身上的这些束缚,好让你可以充分把你的经验教给那些孩子,如果你能够很好的做完这件事情,我们就两清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阿尔法陡然瞳孔紧缩:“摘下我身上的束缚?难道你不担心我跑?还是说你那位剑圣老管家会一直跟着我?” “当然不会,老弗农还有他的事情要做,至于你说的,我肯定也会担心,毕竟在我那里,还真是没有人能够限制你。”奥古斯都用一种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口吻,道:“所以我会打断你一条腿,这样就不必再担心你说的了,哦对,我得事先提醒你一下,如果你有其他让我不愉快的举动,那可就不仅仅是打断你一条腿了,我可能会直接砍下你一条腿,或者手掌、胳膊什么的,谁知道呢?” 一生都行走在黑暗中,也经历过无数黑暗的阿尔法咬牙切齿道:“怪不得异端裁决所会派出整整4组守夜者收割你的头颅,你果然是最该被扔下黑暗地狱的魔鬼。” 正在收拾书桌上繁琐文件的奥古斯都回头向他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的内心是不是向往地狱中的黑暗呢?” …… …… 第一百九十九章两个敌人 “我们身处黑暗,被光明摒弃,但谁能肯定有一天光明会不会被黑暗取代?” 迷雾森林,位于帝国最东南角,与迪亚歌王朝接壤,地域广袤,郁郁葱葱,常年不见人迹,便很难有人知道,在森林深处矗立有一幢规模庞大的巨大城堡,城堡至少有数百年历史,沧桑而恢宏,犹如卧在森林深处的一头巨兽,俯瞰丛林。 关于这座来历不明的神秘古堡,兴许也只有在教廷异端裁决所才能找到只字片语的记录,记录开始于300多年前一位叫‘威廉’的伯爵,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的这座古堡,以及为何要举家迁徙到这座古堡,总之在他搬到这座古堡的不久,一个丛林冒险者便发现,威廉全家上下不知何时已死的干干净净,全部死于非命不说,死状也是格外恐怖,都是流尽了全身鲜血,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然后中间至少有近200年再没有这座古堡的任何记录。 直到后来,又有一个贵族家族发现了这座古堡,并且同样是搬迁没多久便遭遇同样的下场,异端裁决所才又有关于古堡的记录。 这中间,前前后后古堡里死了多少人,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可怕的死亡阴影,兴许也只有异端裁决所才有答案,但也可能就连异端裁决所都不知道答案,无论怎样,根据异端裁决所的记录,这座不为世人所知的古堡毫无疑问只能是死亡的代名词,魔鬼的栖息地。 而就在今天,这座充满了不详的古堡再次迎来它的客人。 是一个相当年轻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修长的黑色教袍,留着一头修剪的十分整齐的黑色短发,短发刚好遮住了他的眉,露出了他的双眼,让人很轻易的便会被他一双眸子所吸引——这并不是说他的眼睛有多漂亮,只是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似乎藏着无尽的秘密,谁都会下意识沉浸在那晦涩的秘密海洋中,试图探索。想要追随。 他站在古堡的正中央。 他身前是矗立在古堡大厅的一座雕像,雕塑的内容应该是一位女性天使,只是很诡异,这座天使雕像明显缺了一只翅膀。 他周围是数不尽的白骨骷髅。仿佛尸山,仿佛血海,构成一副格外诡谲的黑暗画面。 …… 他抬头望着那雕像凸出的眼球,神情平静,近乎漠然。 他喃喃道:“我们都是黑暗的子嗣。我们也只能在黑暗中追寻属于我们的黎明,既然是我来邀请你追随我,那你为何还是躲藏不肯现身?” 他陡然眯起眼睛,向着古堡呵斥道:“出来!” 下一刻,便有一副卷轴随着他的声音猛然出现在他头顶,他将手中镶嵌着龙眼宝石的权杖高高举起,漆黑的权杖顿时绽放光彩,等到卷轴在半空中彻底展开,他的脚下,毫无征兆浮现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魔法阵。魔法阵刚一成形,便迅速散发璀璨色彩,将他完全笼罩,也映衬得他年轻的脸孔,五彩斑斓,万分神圣。 六芒星魔法阵不停旋转。 六个角分别对应:生、死、爱、恨、地狱、天堂。 当魔法阵缓缓静止,他的脚便恰好踏在地狱的一角。 璀璨色彩同时消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黑暗弥漫,巨大的古堡也瞬间漆黑一片。 只剩下年轻男人的眼睛,明亮异常。 “该死。是波塞冬的权杖!” 黑暗中,骤然有声音响起,那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断断续续。但又似乎近在耳旁,十分清晰,他似乎渐渐意识到无论如何他都摆脱不了这无尽的黑暗,终于开始恐惧,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人类!波塞冬答应过我,永远不会打扰我的沉眠!你为何而来!” 那应该便是魔鬼的声音。 然而年轻男人根本没有任何慌乱。他依旧漠然,甚至口吻也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他道:“我来,是因为我需要你的追随。” “追随?难道你想迎回圣约?这不可能!你永远也不可能做到!” 年轻男人唇角轻扯,勾勒起一道晦涩而深沉的弧度,他轻声道:“那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你只需要追随,就够了。” “不!该死的人类!你妄想……” 再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年轻男人用力握紧权杖,权杖镶嵌着的龙眼宝石也随之发出一道如鲜血一样的红色光芒,照耀着巨大的古堡,也使他另外一只手中的瓶子在黑暗中显现出轮廓,瓶口正好对着天使雕像的眼球,静静等待。 凄厉的哭嚎霎那遍布古堡。 夹杂着许多不甘的痛苦哀叫,像是无数魔鬼在嘶吼着最恶毒的诅咒。 与此同时,雕像凸出的眼球逐渐碎裂,从碎裂的中心,有一道黑雾凝聚如实物,缓缓的向着瓶口而去。 空荡荡的瓶子很快便充满了黑色的雾气,在瓶子里不停翻滚,却断然不可能逃离。 始终平静的年轻男人收回权杖。 他甚至再没有去看那雕像任何一眼,转身便向古堡的门口走去。 他身后,古堡再次迎来光明。 他像是从地狱平静离开。 …… 古堡外,郁郁葱葱的草地上,不知何时等着一位中年男人,男人披着白袍,露出浓重腿毛,他似乎丝毫不觉——如果有人能够看到这一幕,相信帝都不少人都能会想起,他应该就是紫罗兰庄园那一夜,4组守夜者的秩序长,只是很奇怪,他为何会来到这里? 年轻男人向他走来,但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将手中变成了黑色的瓶子收回他挎着的布包里。 守夜者秩序长走到他的身旁,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低声道:“果然没能留下他,原来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孩竟然是千年前的巫妖女皇叶卡捷琳娜。” 千年前的女皇? 年轻男人像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边走边道:“我说过,我有两个敌人,一个是他,一个是你,既然我还没有去找他,你怎么可能留下他?不过赛恩,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跟在他身旁的守夜者秩序长忽然有些犹豫,他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认真道:“大人……让我以后协助你。” “协助?”年轻男人停下了脚步,他盯着守夜者秩序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很抱歉,可是我不需要协助,我只需要奴仆。” 叫做赛恩的守夜者秩序长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死死咬牙,看着这个他从荒原带回来的年轻男人,他的眼中有许多不甘,也有许多憎恨。 然而,他最终还是单膝跪在了地上,将的头颅深深靠在他的腿上,他道:“是,我的主人。” 年轻男人漠然点头:“很好,你的头颅我会留到最后。” 说完,他便再也不去理会赛恩,向着森林深处他平静前行。 …… 在森林外,有一辆马车等着他们,马车旁站着一个相当漂亮的小姐,她抱着一只雪白小猫,不时望向森林深处。她等了很久,几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突然间,她抱着的小猫跳下了她的怀抱,向森林深处跑去,反常的是,她非但没有着急去追,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果然,年轻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她视野。 只是他的肩上多了一头雪白的小猫,跟他一身的黑袍,黑白分明。 这位小姐连忙挤出最优雅的笑容,拿起马车上放着的黑色披风,她迎向年轻男人,将披风小心披在他的身上。 她柔声道:“刚刚传来消息,阿尔弗雷德家的那个奥古斯都已经回到费里城了。” 那一刻,原本卧在年轻男人肩上的小猫突然站立,身上雪白毛发如针如刺,根根竖立。 可是,年轻男人却没什么反应,仿佛那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脚步未停,仅仅是轻轻说了一个,哦。 …… …… 第二百章派奇拉修道院 计划到底没跟上变化。 本来没打算在费里停留太久的奥古斯都因为得到女骑士弥赛亚的消息,不得不在费里多等几天,没办法,超过100万数量的波旁金币,不要说那本身就是他的,即便不属于他,是魔鬼的引诱,兴许穷光蛋奥古斯都也敢冒险品尝。 这中间,难得的也是自从奥古斯都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可以休息的几天,他没有再忙碌于永远做不完的事情,而是抽出了两天时间陪伊丽莎白在费里到处闲逛,品尝了无数口味不同的精致点心,也为伊丽莎白买了几条漂亮的裙子,好看的首饰,奥古斯都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在浪费时间,要知道,他之所以愿意为阿尔弗雷德家族付出他的所有,最原始的出发点就是伊丽莎白,只要能够看到她笑,像孩子那样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笑,奥古斯都真的感觉很满足。 甚至比他即将拥有那笔庞大财富还要满足。 第5天,派奇拉修道院来人让他前往派奇拉,奥古斯都几乎不用费劲去想,就知道弥撒主教八成也是回到了诺伊,在派奇拉等他,他有些疑惑,不过是笔金子的事情,竟然会让弥撒亲自前来?但疑惑归疑惑,奥古斯都还是没有太多犹豫便跟着来人去往了派奇拉修道院,虽然某种程度上说,他跟弥撒除了那个金矿生意,其他方面并没有往来,也谈不上熟悉,可直觉上,有些事情他觉得他还是可以相信弥撒的,就像关于捷琳娜女王的事情。 他到派奇拉修道院的时候恰好是傍晚。 落日的余辉洒在院中,为修道院度上一层绚烂色彩。 有许多孩子在院里欢乐玩耍,稚嫩笑声如天堂来音,让人心旷神怡。 奥古斯都一眼便看到了那位靠在回廊柱上,微笑注视着院中孩子的弥撒红衣大主教,这让他悄然叹息,想起一年前他竟然试图建议这位教廷骄阳以荒原新教区为资本。去争取成为教廷史上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他不免恍然意识到他当时的幼稚,以及对这位教廷骄阳的不够了解。 他已经是教廷第一位不满40岁的红衣大主教了。 可以说,他创造了历史。 奥古斯都走到弥撒身旁。没有说话,也没有恭敬行礼,只是顺着弥撒的视线也望向了那群孩子。 弥撒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奥古斯都,同样心中感慨,他最初认识这个阿尔弗雷德继承人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孩子有手腕,有野心,更关键的是,他比许多老贵族都要更懂得什么是不择手段,所以他觉得这个孩子一定会在荒原生存的很好。可哪能想到,他非但扎根荒原滋润成长,更在神圣帝国引发了那样一场大动荡,却依旧全身而退?别人未必知道,可他肯定清楚,即便是今天。教廷高层,帝国高层依旧在为这个孩子争吵不休,根本拿不出决断该如何处置这个大异端。 想想,还真是可怕。 …… 弥撒重新看向了院中的孩子,笑道:“这样的场景,沐浴着阳光,会不会让你心中的黑暗也被阳光冲淡?” 奥古斯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可能连弥撒都没有察觉到,他跟奥古斯都说话时自然而然的显得居高临下,这种奥古斯都其实不陌生。他前世也曾站在高处,习惯性的颐指气使根本深入骨髓,所以他理解弥撒,尽管多少还是有些抵触抗拒。 他轻轻摇头:“不会。”迎着弥撒愕然的眼神。他笑了笑:“我的心中从来都是充满阳光。”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啊。 弥撒失笑,稍微停顿了片刻,突然又换了话题,道:“你能安全从帝都离开,一部分是你的安排,但更多的也还是戴安娜的命令。你可能不知道,紫罗兰庄园那一夜过后,戴安娜告诉帝都,在你回到荒原之前,她不希望看到有人阻拦你,所以帝都很多人便只能沉默看着你离开。” 奥古斯都没有反应。 不意外,他本来就猜到了有人在帮他,要么是弥撒要么是戴安娜,只是他有点莫名其妙,在帝都,将他推到绝境的是那位戴安娜女王,可后来,帮助他从帝都安全返回的还是她,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好玩吗? 他的莫名其妙落在弥撒眼中,明显是让弥撒误会了,弥撒又道:“你是在想里昂城遇到的里昂继承人么?终究是你们这些孩子之间的事情,戴安娜也没有办法插手太多。” 奥古斯都原本没在意这句话。 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意思是,即便我回到荒原,奥斯汀那些人可能还是不会善罢甘休?” “你可以这样认为,不过比起这点麻烦,相信戴安娜给你的还是更多吧?不然猛犸轮盘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掏出这么一大笔金子?即便是大陆上最古老的赌场之一,可一次性拿出来这么一笔金子,依然会让他们肉疼啊。尤其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那么一个奇怪的规律,越富有的人往往越吝啬,让他们掏出这么一笔金子,跟谋杀他们一次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果然如此。 奥古斯都当初也猜到了既然是戴安娜将他推上了猛犸轮盘,那很有可能后续的手笔也还是出自她的安排。 只是他不明白,这些话为什么会是弥撒来说?作为教廷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他跟帝国首席国务卿难道有什么关系?这种关系,跟奥古斯都的父亲与戴安娜之间的关系到底又有没有关系? 疑惑,费解,奥古斯都便没有说话。 弥撒突然不再微笑。 他伸手整理了他身上象征着红衣大主教身份的绯红教袍,缓缓道:“好了,告诉你这些,也是想告诉你,有的时候,你的敌人反而不一定是你的敌人。接下来,就到我的时间了,我让你来,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奥古斯都迅速摆正心态。 他知道,接下来弥撒要说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小事,甚至多半也会跟小捷琳娜有关系。 然而弥撒却并没有很快开口,他先是笑着向院中的孩子招了招手,随后便转身径自向他在派奇拉修道院的书房走去。 奥古斯都跟在他的身后。 弥撒突然问道:“奥古斯都,你对你的阿尔弗雷德有多了解?” …… …… 第二百零一章叛国者阿尔弗雷德 150年前,作为神圣帝国显赫彪炳的一线家族,又是史诗大陆唯一被冠以‘屠龙族’荣耀的存在,阿尔弗雷德确实曾经无比辉煌,那个时候,可能论实力底蕴,阿尔弗雷德并不能与帝国四大巨头媲美,但论地位与影响力,阿尔弗雷德绝不逊色——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伴随当年波旁陛下的一道旨意,一夜之间沦为阴谋颠覆帝国的叛国者,并且几乎当夜便遭到了波旁的雷霆镇压,当代阿尔弗雷德伯爵与伯爵夫人同时被送上了绞首架,家族从上到下无一幸免,全部被放逐荒原,且永不能再归帝国领土,可谓彻底分崩离析。 这其中当然有很多疑点。 比如奥古斯都在他父亲书房翻遍了所有文件资料,也都找不到半点阿尔弗雷德当年叛国的动机与过程,退一步来说,就算是因为时间太长了,那些相关资料也都湮没在了历史中,可想想看,那样一个在帝国根深蒂固的庞大家族,怎么可能瓦解的那么干脆?甚至遭受波旁的强力镇压后,竟然没能引起任何影响,帝国也没有产生任何动荡,就好像是偏远山区死了一个乡下贵族一样掀不起任何波澜,便迅速归于平静? 但关键那是阿尔弗雷德啊。 他当时具备的影响力,即便说不至于让波旁束手无策,但也没可能不留丝毫痕迹便迅速走向崩溃吧? 整个过程就像:波旁说阿尔弗雷德阴谋叛国,于是阿尔弗雷德就伸出了脖子让波旁来砍。 岂止是滑稽! 尤其是到后来,奥古斯都无法理解在荒原苟延残喘的阿尔弗雷德怎会拥有老弗农这样可怕的老管家,以及他也知道他的父亲时常潜回帝国后,他就更是可以断定,他所看到的阿尔弗雷德一定不是真正的阿尔弗雷德。 …… 当然,奥古斯都原本有机会触碰到阿尔弗雷德幕后晦涩的隐秘。 在帝都城外那座废弃‘上帝之鞭’修道院中,戴安娜女王也流露了告诉他一些事情的意思,只是奥古斯都当时断然拒绝——因为,那个时候。从他知道他的父亲潜回帝都居然是跟帝国首席国务卿私下接触,他就知道,不管阿尔弗雷德幕后隐藏着怎样的事情,那些事情也绝对不是他。起码不是现在的他所能触碰,一旦他自不量力沾上了他父亲所做的那些事情,他兴许也只能跟他父亲面临同样的下场! 遇刺,身亡。 这绝非危言耸听。 一个是帝国首席国务卿,一个是被放逐在荒原的叛国者。这两个身份处于两个极端的人竟然产生了直接交际,那怎么可能会是小事? 所以奥古斯都离开帝都时,已经打定注意,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深入的查下去。 至少在他构想中的黑暗王庭奠定基础前,他想都不能想。 …… 可今天,就在这充满阳光的派奇拉修道院,弥撒再次提起了这件事情。 奥古斯都有那么一瞬间下意识便停下了他的脚步,并且尽管随后他很快又跟上了弥撒,但他始终没有回答弥撒的问题。 弥撒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望着站在书桌前的奥古斯都。他其实不意外这个孩子的沉默,他也就知道这个孩子要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冷静,还要聪明——所以稍微等了片刻,他才缓缓道:“你不想了解你的阿尔弗雷德?” 用的可能是疑问句,但奥古斯都觉得弥撒只是在陈述。 他很坦诚的轻轻点头:“确切的说,是不敢了解。” 弥撒神情不变,他听出了奥古斯都的意思,也知道奥古斯都是意识到了阿尔弗雷德幕后那些隐秘的危险性,所以做出了暂时不去碰触的选择。对此,他表示欣赏。但他还是残忍的拒绝了奥古斯都的逃避,他平静说道:“你很聪明,可很遗憾,既然是你让叶卡捷琳娜女皇的气息重新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那无论如何,你都再不可能避开这些事情。” 果然是牵涉到了小捷琳娜吗? 奥古斯都微眯了眼睛。 他确实不敢去碰触那些事情,也知道凭现在的他,如果陷入那些事情中,他很可能万劫不复难逃一死,但既然牵涉到了小捷琳娜。那不管是自取灭亡也好,自寻死路也好,奥古斯都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袖手旁观,哪怕他很清楚这是自不量力。 …… 他径自拉开弥撒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下去,明显是打定主意要将这场漫长的谈话进行到底。 他深吸了口气,再不犹豫:“您说。” 弥撒颇为耐人寻味的看着他,他实际上不讨厌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因为索菲娅,更多的还是因为伊丽莎白,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弥撒早就知道奥古斯都对伊丽莎白近乎不可理喻的偏执,在他看来,一个男人,只要有底线,有执着,那再坏,也坏不到人神共厌的地步,哪怕他当初差点在荒原做出那样的事情。 当然,也谈不上喜欢,又不熟。 他道:“我们就从帝都说起吧。” “可能你不知道,我很早以前就试着查过阿尔弗雷德的过往,你不用介意,既然和你做了生意,我总归是要对你有所了解。我那个时候查的是阿尔弗雷德当年的‘叛国罪’行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很奇怪,我在帝都的朋友竟然都查不到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那个阴谋试图颠覆帝国的说辞,好像也仅仅是个说辞,一切就像,阿尔弗雷德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叛国的行径,便被盖棺定了罪。这很不正常,可又没办法,时间终究过去太久了,我想查也没有切入点可以查,所以我当时其实已经放弃了……可意外的是,这次我在帝都停留,不经意却又看到了一些东西,隐约都跟阿尔弗雷德的‘叛国’有关。” “你一定想不到,我是在圣事部看到的这些东西。” 圣事部? 阿尔弗雷德的叛国难道还跟教廷有关系? 奥古斯都神色复杂,这件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复杂。晦涩。 “你可能已经知道,我曾经去过北境巫妖那边,并且在那里碰到过你的老管家和你的父亲,甚至某种角度来说。老弗农也救过我,所以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或许你的父亲和你那位强大的老管家只是闲逛呢?可现在,我不会再认为他们只是闲逛,又有谁会在北境巫妖那边闲逛?尤其是。那个时候的阿尔弗雷德在荒原上本身就面临许多麻烦——对了,我在圣事部看到的东西就是关于这些,根据圣事部最高机密记录,不仅仅是我,这100多年来,教廷不止一次在北境巫妖那边碰到过阿尔弗雷德的人,似乎自从阿尔弗雷德被放逐到荒原,每一代阿尔弗雷德的伯爵,都会前往北境巫妖那边。” “奥古斯都,你觉得你的阿尔弗雷德为什么会跟北境巫妖扯上关系?” …… 一直安静聆听的奥古斯都几乎是不假思索道:“3个可能。第一,阿尔弗雷德确实阴谋叛国,可能跟北境巫妖有牵扯;第二,巫妖那边是不是有阿尔弗雷德感兴趣的东西?他们是不是试图在那边找到什么?第三,阿尔弗雷德只是去看一看,或者是查探?或者是知道那里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 连弥撒都不得不惊叹这个孩子令人发指的洞察力。 但同时,弥撒又感觉有些古怪,这个孩子是不是太冷静了点?他口中所说的毕竟是他的阿尔弗雷德啊,怎么觉得他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 感慨完,弥撒点头道:“你猜的对。我也是这样认为。” “接下来,我们用排除法来试着找出阿尔弗雷德屡次前往北境的真正意图——首先是阴谋叛国,可能性不大,当时显赫一时的阿尔弗雷德家族应该没有叛国的动机?好吧。就算当时的阿尔弗雷德伯爵拥有难以想象的野心,可叛国的最终目地应该是为了成王,既然要成王,他怎么会跟巫妖勾结?傻瓜都知道即便在巫妖的帮助下,他颠覆了波旁的神圣帝国,可人类世界也断然不会容他。他最终还是难逃覆灭。” “再就是第二个可能,阿尔弗雷德是在北境寻找什么东西,但是寻找东西,我觉得他们应该尽量保持低调才对,怎么会被圣事部屡次碰到?况且,当年的阿尔弗雷德是那样强大,如果是为了在北境找东西,那跟叛国有什么关系?他完全可以派人潜入北境独自寻找。” 弥撒说到这里。 奥古斯都突然皱眉打断了他:“不不,我觉得你的逻辑有问题,阿尔弗雷德确实没必要跟巫妖勾结叛国——但他有可能叛国失败后,再试图跟巫妖勾结。还有,圣事部的记录是在阿尔弗雷德被放逐到荒原后,才发现阿尔弗雷德屡次前往北境巫妖那边,但之前呢?阿尔弗雷德没被放逐到荒原之前,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曾经前往北境?或许他们一直暗中派人在北境寻找什么,只是圣事部没发现,没记录?” 毫无疑问。 奥古斯都的态度不知何时再没有了恭敬。 他跟弥撒说话甚至也是用你,而不是您。 这或许是由于他太紧张太投入,以至于他忽略了他跟弥撒在身份地位上的悬殊,但或许也是因为他不自觉又回到了他上一世站在高处,俯瞰天下的状态。 不过弥撒倒没有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他只是感慨这真是个偏执的孩子,他的谨慎,他的固执,他的细致,实在与他的年龄太不相符了。 他想了想,解释道:“不会,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如果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的话,那也一定是阿尔弗雷德被放逐到荒原之后的事情,你不了解圣事部,便不会知道圣事部对北境巫妖那边的关注程度,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人类去了北境那边,圣事部就一定会有记录。” “至于你说的,阿尔弗雷德是阴谋败露后,才想要勾结巫妖,试图复仇,这个可能我无法解释,可是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毕竟是享有‘屠龙族’的荣耀,作为一个骄傲而强大的姓氏,即便被放逐到荒原,他们应该也不会沦落到放弃一切。选择跟肮脏的兽人合作,你应该知道,对于贵族来说,体面、身份与荣耀,有的时候。本身就要比他们的生命还要重要。” “未必。” 奥古斯都牵扯唇角,断然道:“我从不会怀疑人类的卑劣是否有所局限,仇恨,可以让人放弃生命,当然也可以让人放弃更多,比起仇恨,所谓荣耀,所谓姓氏,微不足道。” …… 弥撒一阵无语。 这个家伙难道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他的阿尔弗雷德吗? 他真的认为他的阿尔弗雷德会卑劣到如此地步?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头部两侧,第一次觉得跟太聪明的人说话实在太费劲了。 弥撒苦笑道:“好吧。关于这点我暂时无法解释,我们也先将这个疑问搁置,来看看第三个可能——阿尔弗雷德是在北境查探什么,或者是他们知道北境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事实上,我个人更倾向这一点,我们不妨大胆想象,阿尔弗雷德所谓的叛国,会不会是跟帝国波旁皇室联手导演的一场戏?波旁和阿尔弗雷德是不是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北境巫妖那边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所以才将阿尔弗雷德放逐到荒原。然后可以更好的查探北境,监视北境?” “想想,这真的很有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疑问都有了答案,更因为,阿尔弗雷德被放逐到荒原之后,本身就更加方便他们查探北境巫妖了,他们在荒原上生存,当然可以很好的监视他们的邻居。察觉他们的动向。” 奥古斯都百般滋味。 他不傻,两世的阅历再加上他前世的曾经拥有的一切,都让他很早就想到了这点。 他也必须得承认,无论他再如何怀疑,这点确实是最有可能的一点。 因为也只有这点,才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他的父亲,一个荒原的罪民会潜入帝都,跟帝国首席国务卿产生直接关系。 他陷入沉思。 手指也下意识在椅子的扶手上不停敲击。 事实上,谈话进行到这里,奥古斯都已经敏锐察觉到,虽然弥撒解释了很多,可他看起来似乎最终还是想把他的思维引导到这最后一点上,他跟他说了这么多,本身也就试图是告诉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当年叛国的真相。 看来,弥撒在帝都的时候,应该跟戴安娜女王有过沟通。 这也解释了为何刚才弥撒会为戴安娜说话,让奥古斯都知道,有的时候他的敌人不一定是他真正的敌人。 只是,这位教廷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跟神圣帝国首席国务卿又有什么关系? …… “荒诞吗?可我们必须得承认,这个荒诞的,反而更贴近真相。” 奥古斯都思索中,弥撒再次开口,他显然也注意到了奥古斯都手指上的小动作,这让他想起在帝都时,这个孩子在一场晚宴中进行的钢琴演奏,当时来自荒原的他可是着实吓坏了帝都那帮尊贵的孩子啊。 奥古斯都还是没有说话。 过了很长时间。 他才幽幽道:“还是有问题……如果说阿尔弗雷德是为神圣帝国服务,跟波旁有了协议,这才被放逐到荒原查看北境巫妖的话,那为何这100多年来,阿尔弗雷德会迅速衰败到如此地步?你可能不清楚,但当年被放逐到荒原时,尽管阿尔弗雷德元气大伤,毕竟根基还在,但是现在呢?我的父亲遇袭身亡后,阿尔弗雷德几乎就完蛋了……神圣帝国有什么理由眼睁睁看着阿尔弗雷德走向灭亡?波旁不是应该更好的暗中守护阿尔弗雷德吗?” 弥撒骤然神情肃穆了起来。 他好像一直在等着奥古斯都提出这个问题。 他说:“奥古斯都,你知道隐修会吗?” …… …… ps1:好了,故事到这里,是一个转折,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这本书的故事…… ps2:尼玛,想想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我不禁阵阵蛋疼,当初构想的故事架构实在是太庞大了,也不知道我这个菜鸟能不能驾驭得过来……泪流满面。 ps3:推荐个电影,达芬奇密码。 第二百零二章让世界归零 奥古斯都肯定知道。 他曾经在克里斯多夫城堡密室里收获一条黄金锁链,当时小捷琳娜就跟他提起隐修会,说是隐修会本身就是教廷的前身,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教廷也是隐修会那帮人折腾出来的成果,奥古斯都可能未必能够体会到当时小捷琳娜对他未来的悲观,也不知道小捷琳娜几乎产生了‘与其让奥古斯都跟隐修会为敌,不如让他趁早死了算了’的可怕心理,但有一点奥古斯都清楚的知道,隐修会这个比小捷琳娜还要古老的神圣组织,一定一定超乎他想象的强大。 可问题是阿尔弗雷德的‘叛国’和隐修会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疑问他没有问出来,但弥撒当然知道他会产生这个疑惑。 弥撒没有犹豫,很直接的说道:“很久以前,神圣帝国刚建立的时候,那时的波旁皇帝拥有一切美好品德,他让追随他的贵族们充分享有一切权利和荣耀,但同时对于平民,他也绝不吝啬他的宽容与仁爱,他推行了许多政策,既保障贵族的权益,又为平民能够拥有美好生活而提供了许多基础条件,所以那个时候的神圣帝国,一派欣欣向荣,简直是‘创世纪’中提到的乐园,并且就连迪亚歌王朝也深受影响,没有战争,没有无谓的杀戮,一切都很完美。” “但后来,波旁的皇帝逐渐懈怠了,他也再不会过多的约束他的仆人们了,于是人类天性中的恶劣根子便逐渐放大,荒淫,奢侈,贪婪,傲慢,饕餮,血腥,等等可怕的恶习重新在大陆扎根,然后很快通过贵族的特权滋润成长。这个世界便再也没有从前那样美好了——奥古斯都,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美食在迪亚歌风靡一时,而食材是孩童的眼睛吗?你知道在帝国西部几个行省,贵族‘初夜权’又开始泛滥了吗?你见过由人类身躯的华丽马车吗?我都见过。”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一群最优秀的人渐渐意识到世界不应该是这样黑暗充满罪恶的,他们认为这个世界生了病,必须得医治。” “可如何医治呢?他们产生了分歧,一部分人出现在世间,行走在凡间。宣扬主的信念,告诉众人什么是对的,什么错的,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应该做的,又让世人信主,因为主会引导世人走向正确的道路。他们确实是在实际行动着,但效果肯定缓慢——这就造成另一部分人认为这没什么用,他们觉得之所以罪恶泛滥,是人堕落了。甘愿听从魔鬼的引诱了,如果是人犯了错,可以引导,但如果已经变成了魔鬼,他们怎么可能引导魔鬼?所以他们认为这病已经没有办法医治了,对于患了病的人,只有夺取他们生存的权利,才能断绝罪恶的根源。” “关键是,该如何区分疾病与健康?又该如何评判一个人是否还具备生存的权利?他们想了很久,也想不出很好的办法……于是他们不再想了。他们迅速达成一致,认为只需要杀光所有人,让这个世界重新归零,重新开始。然后再加以引导,自然可以建立更加美好的世界,更加完美的秩序。” …… 奥古斯都瞠目结舌。 这就是教廷和隐修会的复杂纠葛? 会产生这样想法的一群人,真他妈是一群天才。 他下意识道:“破而后立。” 弥撒凝视了他一阵,点头道:“对,你说的这四个字很贴切。” 奥古斯都察觉他貌似说了不该说的话。尤其是在这位睿智的红衣大主教面前,他连忙转移话题,皱眉道:“可这些事情和阿尔弗雷德或者捷琳娜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弥撒询问道:“让这个世界归零,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奥古斯都毫不犹豫:“战争。” “这就是数百年前神圣帝国与迪亚歌王朝厮杀不休的最大原因,可惜,他们成功挑唆了战争,却终究不可能控制战争,他们能够控制一部分人,却控制不了所有人,因此,战争带来灾难,但到底不至于毁灭,有战争,就有谈判,打打停停持续了数十年的时间——中间,他们还想办法想要从帝国内部发动战争,只是很可惜,像范多姆海恩,君士坦丁,赫尔曼这样的庞然大物始终对波旁忠心不二,他们也找不到机会颠覆帝国。” “一系列失败后,他们彻底失去耐心,也终于走上了毁灭一切的道路。” “他们这样想:人类和人类的战争可以谈判,那如果是北境巫妖和人类的战争呢?” “种族间的战争又该如何调和?” 奥古斯都深吸了口气。 感觉这帮人简直是异想天开的疯子。 最可怕的是,这群疯子固执的认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最合理,最正义的事情! 原来。 这就是阿尔弗雷德被放逐荒原的真正原因。 怪不得阿尔弗雷德会在短短3代便很快虚弱,直至面临灭亡——想想,一旦知道在荒原上,有这么一个阿尔弗雷德家族在盯着他们,那这群疯子会怎么做?没有直接一次性解决阿尔弗雷德,兴许也是多少顾忌波旁,否则哪里还有什么阿尔弗雷德家族,早就100多年前,兴许阿尔弗雷德就完蛋了。 奥古斯都终于明白隐修会为何会派遣克里斯多夫子爵袭击他的城堡,杀死他的父亲。 这竟然是场持续了上百年的袭击! …… “自从北境巫妖千年前的最后一位皇,叶卡捷琳娜女皇死后,北境便陷入内乱,杀戮不停,而他们这些年来努力在做的事情,便是取得数量庞大的兽人统治权,然后进一步统治北境,至于再下一步,我想不用我说,你应该可以明白。” “奥古斯都,你现在还会觉得这些事情和叶卡捷琳娜没有关系吗?他们知道北境巫妖千年前的女皇竟然还活着,他们会如何抉择?” 必然是扼杀。 也只能是扼杀。 因为那群最优秀的疯子肯定无比清楚,叶卡捷琳娜在北境无与伦比的统治力与凝聚力,一旦叶卡捷琳娜回到巅峰,她要统治北境,简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哪怕他们再优秀,面对北境的女皇陛下,他们也一点机会都不可能有,所以如果不想上百年的努力化为泡影,他们别无选择。 这也正是小捷琳娜在帝都彻底暴露了她的气息,可依然能够离开人类世界的根本原因。 教廷也好,神圣帝国也好,根本不敢留下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 …… 奥古斯都豁然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再没有一丝血色。 他一直都很担心小捷琳娜,怕她陷入沉睡很难再醒来,也怕她虚弱的灵魂力量再难压制她体内的小恶魔,可他从来都不知道,比起她的虚弱沉睡,藏在黑暗中的那群疯子才是最致命的恶魔!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要不是他,小捷琳娜哪里需要完全暴露她的气息? “奥古斯都,你再想想,要是他们知道叶卡捷琳娜女皇是因为你,因为阿尔弗雷德的继承人而暴露,他们又会如何?” 弥撒抬头看着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奥古斯都,轻声又道。 可惜,奥古斯都再也不可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空白的脑子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去北境,无论如何要找到捷琳娜。 哪怕是死。 哪怕要将他的一切都统统献给魔鬼。 …… …… ps:没几章第二卷就结束了,也好几天没断更了……有推荐票没有? 第二百零三章一语成谶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奥古斯都的剧烈反应,可以说是弥撒意料中的事情,但情理外的是,直到现在弥撒依然想不明白这个阿尔弗雷德的继承人和巫妖王庭千年前的叶卡捷琳娜女皇究竟是什么关系?叶卡捷琳娜怎么为了奥古斯都这个渺小人类不惜一切?再看奥古斯都眼下掩饰不住的担忧恐惧,他是在为叶卡捷琳娜而恐惧吗? 弥撒想不明白。 那是因为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只属于奥古斯都和小捷琳娜两个人的秘密。 他很快放弃了思索这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尽管他是弥撒,是众人眼中教廷的骄阳、教廷的未来,但他一直都很清楚,他他不过是人。所以察觉奥古斯都的情绪很不稳定,弥撒想了想,道:“当然,短时间里叶卡捷琳娜女皇应该没有问题,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带着叶卡捷琳娜离开帝国的那头拥有战神体质的泰坦巨人,多半是泰坦一族的****?有他在,还有萨满的大祭司阿尔萨,叶卡捷琳娜一段时间里不会遇到真正的威胁。他们想要威胁到巫妖的女皇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否则他们也不至于在北境秘密谋划了数百年,也还是没有成功达成他们的预期。” “他们已经谋划了数百年,谁知道他们取得了怎样的进展?或许,他们随时都会给这个大陆带来真正的惊喜。” 奥古斯都艰难说完这一句,又站了片刻,终于还是暂时平复了情绪,缓缓坐了回去。 他知道弥撒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弥撒没有说话,神情复杂。 奥古斯都也没有再说话,陷入沉思。 天色完全黑了。 书房中,昏黄的蜡烛摇曳不停,便将这沉默氛围点缀的格外浓重。令人窒息。 …… 奥古斯都很快整理分析着这场漫长谈话中的所有要点,弥撒告诉他的这些事情,终究是信息量太大了,凭他对这个世界的匮乏了解。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理清这所有事情中的疑点,比如,隐修会已经阴谋布置了数百年的时间,可另外一些人,或者说波旁。迪亚歌王朝,怎么好像都没有任何手段来应对?再说,既然圣事部能够保证记录下任何一个去过北境巫妖的人类,那教廷就眼睁睁看着隐修会在北境经营,稳步发展? 他们都选择沉默等待灾难的来临,却无动于衷? 还是说其中有别的隐情? 他想了很久,终于还是组织了语言,缓缓道:“您刚才说,除了隐修会,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了行走世间。告诉世人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不管您属于不属于这些人,可起码从理念上来说,您,或者帝国那位首席国务卿,都是一起在共同为阻止那件事情的发生而努力?” 出乎意料。 弥撒竟然直接摇头,道:“只是觉得应该做些什么罢了,奥古斯都,我理解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帝国和教廷是不是合作,共同抵抗隐修会的计划?当然,曾经确实有人这样做,也试图组织起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一批人对付隐修会。可是,他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他们甚至连他们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这样跟你说吧,到现在为止,我怀疑君士坦丁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佛罗多。背后就有隐修会的影子;还有教廷异端裁决所的巨头波塞冬,几乎也是隐修会理念的支持者;哦对,以及你曾经在荒原面对的那个克里斯多夫——这些还都是我们猜测知道的,那我们所不知道的呢?帝国这么大,那么多行省有多少贵族幕后有隐修会的影响?迪亚歌王朝那里,又有多少领主是隐修会的追随者?没有人知道,帝国和教廷即便想合作,也无从合作。” “这许多年下来,能够知道这件事情的毫无疑问也都是真正具备一定权势地位的人,可那又如何?他们能做的,终究只是按照各自的想法去努力做一些准备,就像从派奇拉修道院走出去的弥赛亚,相信你已经见过了?再比如帝都斯坦福的那些贵族,你真以为波旁扶持他们是为了对抗卓洛区的君士坦丁,庞培等家族?不过是提前做一些准备,好让那件事情来临时,不至于束手无策而已。” 奥古斯都一阵头大。 能够想到隐修会很强大很可怕。 但哪能想到他究竟有多强大多可怕? 他头疼道:“总得做些什么吧?既然知道佛罗多,何不直接采取动作?” “采取什么动作?杀了佛罗多吗?可他做了什么?帝国凭什么去定佛罗多的罪?定什么罪?再说波塞冬,他秉承主的信念,驱逐世间的黑暗,对那些犯了罪的人进行裁决,他有什么罪?教皇陛下如何给他定罪?真要审判,恐怕连上帝都不知道如何审判。” “我们总不能毫无理由的对他们采取动作,如果是这样,我们不讲道理的杀光所有可能跟隐修会有牵扯的人,那我们到底要杀多少人?杀到最后,跟隐修会想要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分别?” 是啊。 那群疯子再怎样疯狂,可他们的出发点,终究是最正义,最光明的。 …… 奥古斯都真的非常理解弥撒他们面对隐修会的无力感。 他深深皱眉,苦苦思索,觉得这似乎就是个没法解决的巨大矛盾。 他想到矛盾,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也顿时一亮。 然而,弥撒却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笑了笑,道:“是想到既然在人类世界做不了什么,那就去北境吗?你真的很聪明,我也曾经考虑过,只要想办法在北境阻止他们统一巫妖各族,那他们的计划自然也就破产了,实际上,这也是我当年前往北境的真正原因——可是奥古斯都,我必须得让你知道,北境……真的很危险,那里有许多强大的存在几乎超乎我们人类的一切认知,你应该知道,要不是你的老管家,哪怕是我,也很可能永远长眠在了那里。所以说,这个世界,能够在北境生存的也只有像你的老管家那样的人,可问题在于,像他那样的人,有几个?” 奥古斯都抿唇想了片刻,又疑惑道:“可他们是如何做到的?隐修会可不仅仅是在北境生存了下来,按照你所说,他们几乎能够将他们的意志贯彻在那里。” “这曾经便是所有人最终一致认为能够解决这场潜在灾难的唯一办法。” 弥撒苦涩道:“可很遗憾,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就像你的阿尔弗雷德,他们在放逐到荒原后100多年里,无数次前往北境,可依然寻找不到这个答案。” …… 奥古斯都突然产生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觉得事情好像又要往他身上转移。 果然。 弥撒喝了口水,沉默了下,才道:“不过现在,有了另外一个更好更有把握的方法,你应该能够想到。” 奥古斯都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书桌上蜡烛不停跳动的火苗,将他神情映衬的阴沉不定。 他漠然道:“既然你们知道了,那为什么还要让她回去?” 她,指的当然便是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也是奥古斯都的小捷琳娜女王。 无论如何,想要统治北境,隐修会肯定得扼杀在北境拥有强大统治力的叶卡捷琳娜,绝不能让她重回千年前的巅峰,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让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也站在他们那边。 那么相反,要想阻止隐修会的疯狂计划,也只需要很好的保护捷琳娜,让她成长,让她重新回到巅峰便就是了,这原本就是很简单的道理——尽管这其中也有很大风险,谁也不能保证叶卡捷琳娜一旦重新成为千年前的她,她又究竟会做什么,会不会像千年前那样,再次试图征服大陆。 “我说过了,我们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是支持隐修会信念的,因此考虑到哪怕是波塞冬,佛罗多这样的人都有可能,那就更不能留下她了,比起人类世界,北境至少还有强大的泰坦种族和萨满一族守护着她。” 奥古斯都面无表情,缓缓道:“原来,这就是你告诉我这些隐秘的真正目地。” 弥撒认真看着奥古斯都的眼睛,坦然道:“我没有什么目地,你始终是阿尔弗雷德的子嗣,这些事情你有权利知道。” 知道又怎样? 他始终不过是荒原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罪民,即便或许眼下的他,在荒原上能够很好的生存下去,但就连像弥撒、戴安娜女王他们这种站在权势金字塔顶端的人都无可奈何的事情,他又能怎样?不要忘了,他刚从帝都回来,他差点就死在帝都。 奥古斯都紧紧抿唇。 他确实不能怎样,但无论怎样,他都必须尽快找到小捷琳娜,然后让她在他身旁一天天成长,苏醒。 这是他死都要去做的事情。 …… 当初。 戴安娜女王站在范多姆海恩的城堡上说:有的时候,我们只能做出错误的选择,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 如今。 一语成谶。 …… ……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二百零四章终 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千年前,巫妖王庭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想要告诉这个大6,大6是她的。 那一年,北境巫妖滚滚南下,席卷天下。 人类历史上曾经有过许多次巫妖南下的可怕噩梦,造就无数史诗传说,但即便是千年前的叶卡捷琳娜女皇,也最终只能在神圣帝国和迪亚歌王朝构建的诺曼防线前收敛她的野心,因为面对异族的入侵,人类总能前所未有的展现出无比强大的团结力与韧性,种族间的战争 往往也有上帝的影子——然而这次不同,不仅仅是巫妖背后有着人类的影响,更因为在人类世界,有着许多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愿意帮助他们,给异族打开胜利的大门,因此,不难想象如果隐修会成功整合了北境,且决定了南下,那无论是神圣帝国,又或是迪亚歌王朝,究竟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奥古斯都很清楚。 要真有那么一天,人类就真的完蛋了。 但问题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上帝,他不拯救苍生,哪怕他是上帝,他又为什么要拯救这个对他满怀恶意的世界? 他握起剑,只是想要守护他想要守护的人。 这些,弥撒主教可能知道,但也可能不知道。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弥撒很了解他对面年轻男人令人发指的冷漠与自私,当初巫妖入侵荒原时。他既然能够做出将无数平民推到巫妖屠刀下,只为他争取一点渺茫生机的计划,那他又怎么会在意所谓人类的未来人类的死活?所以只是将阿尔弗雷德的这些事情告诉他,弥撒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不认为这个阿尔弗雷德继承人能做什么,尽管他和叶卡捷琳娜的关系至关重要。 已经是深夜了。 书房里又沉默一段时间后,弥撒终于打破沉默,说那笔金子由弥赛亚护送,会送到荒原交到他的手上。有8o万枚波旁金币。 这实际上才是奥古斯都最关心的事情。 也是他来到派奇拉修道院的真正原因。 只不过比起弥撒这一夜告诉他的事情,这笔金子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奥古斯都下意识想要点头,但随即皱眉,疑惑道,8o万? 弥撒坦率摊手,原本是有11o万,不过猛犸轮盘扣了税,再加上我亲自派人护送,也需要一笔手续费和酬劳。 奥古斯都忍不住脱口道。我数学不好,你别骗我,帝国的税和你护送的酬劳,怎么样也都不会有3o万啊? 弥撒一本正经。点头道,就是3o万。 奥古斯都不说话了,到了这地步。傻瓜都知道那笔金子经过弥撒的手缩水了,他一阵头疼。8o万说起来不少,但考虑到他接下来要在荒原大刀阔斧的重新建设。真的捉襟见肘,荒原本就贫瘠,需要大量的物资和粮食,外加建设角斗场、竞技台、赌场、妓院,还有场地里边需要的人员设施,哪一项不需要金子?并且最昂贵的还在于,他得修路,总不能让帝都来的客人一路颠簸到阿尔弗雷德领地吧?真这样,即便客人活着到了他的领地,可哪里还有力气挥霍金币大肆消费? 是真不够。 但面对弥撒红衣大主教,他又能怎么办? 他只能用眼神抗议。 弥撒显然也注意到了奥古斯都的情绪,他坦然自若,又笑道,不过我会额外给你5o万,算是我个人的投资,以后我要你在荒原1/3的收益。 奥古斯都顿时惊喜,但表面上,他当然看起来格外为难,他犹豫半天,挣扎伸出4根手指,最多1/4。 弥撒皱眉,对一切发光物品天然敏感的他认真分析道,帝国和教廷加重力度打击所有的黑色产业,荒原看起来好像确实有机会接手这些,可是奥古斯都,你真觉得帝国的贵族们会眼睁睁看着金子流进你的口袋?你确定他们不会眼红觊觎?还是你自信你能够在荒原面对这所有人的觊觎?再说,荒原终究也在帝国的版图,虽然那里没有教区,可教廷也有充分的理由将打击也延伸到荒原,凭你,你如何应对? 恐吓加威胁。 这位教廷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做生意不地道啊。 奥古斯都心说要不是考虑到这些因素,怎么可能平白送你1/4的收益?况且,弥撒所谓投资的5o万,根本就是原本属于奥古斯都的财产,说穿了,他完全是空手套白狼,所以金矿的收益他可以三七开基本相当于送给这位教廷骄阳,但接下来他在荒原上谋划的黑色收入,他绝不能拱手相送。 他一脸不满,没有说话。 弥撒苦口婆心,淳淳开导,奥古斯都,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我的投资,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帝国的那些人再眼红嫉妒,可难道他们敢把手伸到我的口袋里?这样,驻扎在荒原的5oo护教骑士团我暂时不会调动,这样一来,你简直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奥古斯都毫不犹豫,成交。 他等的就是弥撒这句话,前世商场上曾经经历过无数有‘背景’资本层层盘剥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背景’这种看不到的东西能为他带来怎样的保障,况且,5oo护教骑士团留在荒原,留在阿尔弗雷德的领地,奥古斯都以后能够操作的空间实在太大了。 他答应的爽快,跟前一刻的不满岂止是两个极端。 倒是让弥撒大主教愣了一下,感觉复杂。 好像是被这个孩子算计了。 不过没关系,他是弥撒。奥古斯都担心的那些事情,在他眼里能算什么事情? 谈妥了这些。奥古斯都习惯性想问要不要签个类似合同的契约,但还好。他很快反应过来终究没有说出来——他不过是被放逐到荒原的罪民后裔,对方是教廷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签那个东西有什么用? 随后。 天色将近黎明,该谈的事情也差不多谈完,弥撒也没有留他早餐的意思,奥古斯都便打算离开。 不过离去前,奥古斯都迟疑片刻,还是摸出了属于女骑士弥赛亚的十字项链放在了弥撒面前的书桌上,知道了隐修会为他们带来的危机。奥古斯都自然也明白作为教廷最年轻的红衣大主教,弥撒为何会对金子有那么浓重的兴趣,可以说,想要对抗隐修会,不管是弥撒在派奇拉修道院做的事情,还是别的安排,都需要大量的金子,金子也是做任何事情的前提条件,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都是如此。 可弥撒并没有接受,反而是把项链又推回给了他,说是让他亲手还给弥赛亚。 奥古斯都想了想,没有坚持。 他坐上马车。 便闭目迅速分析弥撒这一夜为他带来的关于隐修会的庞大信息。也开始逐步整理他眼下敌人的资料。 比起隐修会,帝都奥斯汀少爷,斯坦福那帮敌人好像也只能被暂时搁置。 小捷琳娜在北境危在旦夕。 奥古斯都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但他知道,他必须得开始做些准备了。 马车在夜幕中平稳行驶。 奥古斯都握着鹅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字。 “北境。” …… 北境巫妖王庭。萨满祭台。 作为向萨满一族信仰的众神献祭的场所,祭台高达百米。建筑风格跟人类建筑以及教廷建筑完全不同,它很简洁,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塔,但又像是一个巨大的圆锥体,从下往上看,几乎看不到祭台的最高处——萨满族信仰的神有很多,掌管天空的克洛诺斯,象征黑暗的厄瑞波斯,都是他们的神,但在这众神之中,克洛诺斯毫无疑问是萨满最至高的神,它意味着天空,祭台便当然需要最接近天空。 这个时候,最接近天空的祭台顶端,有一道小小人影安静坐在祭台边缘。 是一个小女孩。 她有一头漆黑的长发,长发下是一张格外稚嫩的脸孔,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情绪。 便连那双曾经可爱的圆圆眼睛也全然死寂。 就像完全没有了灵魂。 但也像灵魂太强大,以至于湮没了整个世界。 有人从她身后轻轻走来,是萨满的大祭司,阿尔萨。 阿尔萨走到她身后便缓缓跪伏在了地上,甚至将他整个身躯都接触了地面,才缓缓起身,然后他恭敬站在她的身后,道:“陛下,兽人拜蒙部落再次向古辛部发动战争,看起来,古辛部落用不了多长时间也会沦陷,我担心兽人族真的会被那些卑贱的蚂蚁统治。” 随着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的彻底暴露。 战争的硝烟其实已经弥漫北境的天空。 …… 小女孩没有反应。 她沉睡千年再次苏醒时,就察觉到了有人类在北境兴风作浪,只是她刚醒来,太虚弱,又不知道那些人类究竟想做什么,她便懒得理会,任由小捷琳娜掌控了这副身躯胡闹,甚至跟着那个叫奥古斯都的人类去了人类世界的心脏,她也毫不在意。 对了。 她是千年前北境巫妖唯一的皇,叶卡捷琳娜陛下。 只是千年后醒来,她分裂出了两个灵魂,一个是幼稚、天真、以及包含了她对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善意的小捷琳娜,另外一个才是残忍、冷血,以及对这个肮脏世界只有憎恨的叶卡捷琳娜女皇陛下——事实上,她知道小捷琳娜曾经跟那个叫奥古斯都的人类提起过她。 好像是称呼她为小恶魔? 她面无表情望着脚下苍茫大地。 感受着体内小捷琳娜几乎溃散的虚弱灵魂,她其实不在意她的另外一个灵魂究竟还能不能醒来。 不过,小捷琳娜在人类世界所经历的一切,到底也是她所经历的一切,那真的是段让她感觉很不好的回忆。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唇角突兀扬起一道浓郁的嘲讽弧度。 她喃喃道:“愚蠢。” 不知道是说小捷琳娜,还是说妄想统治北境的那些蚂蚁,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风雪愈发的肆无忌惮。 北境的天空仿佛只有风雪。 雪白的苍茫大地上,兽人令人厌恶的咆哮吼叫渐渐传来。 这是她的北境。 哪怕再远,她当然能够看到她想要看到的所有。 风雪将祭台包围,也将坐在祭台边缘的她彻底笼罩,就像那些肮脏兽人试图将她围困。 但她不去理会。 她骤然远眺南方,眼神只有空白。 ——把爱写成兵临城下的传奇,那么,你会不会不辞冰雪,披荆斩棘,为我而来。 …… ……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福利小说网—http://www.fl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