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旋律》全集 作者:蓝晶 声明: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章刺杀 “快一点,我已经把你的衣服熨烫好了,你还没收拾好吗?”一名妇人站在楼梯口,抬着头朝楼上大声喊着。 这个妇人看上去有三十几岁,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但是常年的操劳让她显得憔悴,身上穿着的长裙打满补丁,显然这户人家的境况算不上很好。 在妇人的身后,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对着镜子整理他的领结。他身上穿着一套礼服,样子倒是挺光鲜,不过稍微靠近一些就可以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显然在箱子里面放久了,平时肯定不大穿,只有节日才会拿出来撑场面。 在椅子上还有一套小一些的礼服,随着一阵脚步声,一名少年跑下来,他叫索德·拉佩,今年十四岁。 拉佩已经穿好了衬衫,那件衬衫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领口和袖口缀着蕾丝花边,显然不是这个并不宽裕的家庭所能拥有的。他的下半身是一条紧身裤,脚上踩着一双皮鞋,虽然刚刚刷了鞋油,看上去光亮,却掩饰不住鞋面上的那些皱褶,这双鞋也已经有些年头了。 少年长得很不错,继承自他的母亲,脸颊狭长,额头很高,挺直的鼻梁,唯一不太让人满意的就是那双灰色的眼睛。 “看你的头发,都乱成什么样了。”少年的母亲轻声抱怨着,她一把拉过儿子,抢过丈夫手里的木梳,帮儿子梳起头来。 又是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下来,这一次跑下来的是个女孩,只有十一、二岁,瓜子脸,大眼睛,脸颊红扑扑的。年纪还小,却可以看得出是美人胚子,不过她身上那件破旧的衣裙让她的美貌大大失分。 “我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女孩满脸羡慕。 “你又用不着。”母亲训斥道。 女孩委屈地撅起嘴巴。 父亲看到了,连忙走到女儿旁边,温和地说道:“我亲爱的小苏珊,现在你正在长身体,今年的衣服到了明年就穿不上了……这样吧,再等几年,等你不再长个子了,我会给你买一套新衣服的。” “我要碎花的那种,腰上还要有个蝴蝶结。”女孩开始提条件。 “我答应你。”父亲摸了摸女儿的脸颊。 “别乱许诺,这是浪费钱。”母亲却有些心疼。 父亲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黯然,他转身对妻子说:“很抱歉,嫁给我,让你受苦了。” “别这么说,你知道的……我已经很满足了。”母亲低声说道。 拉佩很聪明,他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扰父母,所以他朝着妹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楼回房间去,然后拿起母亲为他准备的那件衣服出了大门。 一边穿衣服,拉佩一边看着大街上来往的马车。 拉佩家没有马车,甚至舍不得坐马车,不过今天情况特殊,父亲肯定会奢侈一下。 拉佩最大的愿望就是赚钱,他想赚很多钱。 拉佩家算不上贫穷,父亲在邮政署上班,是个坐办公室的职员,拿的薪水能够让一家温饱,还供他念了几年书,所以拉佩能够读书写字,还会简单的算术。妹妹就没有这样幸运了,还好母亲认识字,所以平时母亲会教她念书。 看着那来来往往的马车,特别是那些私人马车,拉佩的心里很羡慕,他有钱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辆马车。 等了五、六分钟,拉佩看到一辆出租马车过来,连忙伸手拦下,然后转头朝着门里喊道:“爸,马车来了。” 拉佩的父亲立刻跑出来,并朝车夫喊道:“去鲁登海姆广场。” 鲁登海姆广场在市中心,如果走路过去要半个多小时,坐马车就快得多了。不过快接近广场的时候,道路变得越来越堵,大街上全都是马车,好像整座城的马车都集中在这里。 拉佩透过车窗看着旁边的马车,那里面的人也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就像过节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有大人物到来?”车夫疑惑不解地问。 “没错,确实有大人物要来,是从马内来的,我们父子俩就是去迎接他。”父亲颇有些得意。 “从马内过来的?那就是钦差大臣喽?”车夫异常惊叹。 这也难怪,塔伦只是一个小地方,属于二线城市,一百多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村。因为远洋贸易的西移,这里渐渐热闹了起来,从村变成镇,然后再从镇变成了市。 “钦差大臣倒是谈不上,只能说是国王的特使。”拉佩的父亲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钦差大臣必须带有国王的懿旨,可以代表国王做决定,拥有无上权力。而特使只是带个口信,顺便走走看看,地位很高,权力却不大。” “那也不得了,毕竟是代表国王来的。”车夫很有小人物的自知之明。 “爸,已经不远了,咱们下车走过去吧?”拉佩看到马车如同蜗牛爬,不由得劝道。 做父亲的犹豫了一下,毕竟走过去不太有面子。 “没错,你们还是下车吧,按照这样的速度,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你们走路却只要五、六分钟。对我来说也是好事,我可以直接调头了。”车夫也劝,他指了指车上的钟,出租马车是以分钟计费的。 拉佩的父亲妥协了,他付了车钱,从车上下来。 此刻,鲁登海姆广场早已是人山人海,拉佩的父亲垫着脚尖找了半天,才看到邮政署的人全都挤在广场的西南角。他只看到总署长,这位邮政署的老大此时,也只有资格站在人群的一角,至于他的顶头上司,分署署长根本就看不到人影。 邮政署的地位比较尴尬,别的部门最高一级是厅,最高长官是厅长。而他们却只有一个总署,最高长官是总署长,地位低了半级。别的部门的老大全都在广场中央待着,他们的老大却在西南角。广场上可以看到财政署、检察署、警察署的官员,邮政署的人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窝着。 “咱们还得绕一圈,早知道就在安德文大街下车了。”拉佩的父亲抱怨道。 嘴上这样说,真让他这样做,他绝对不干,因为刚才付车钱的时候,他已经感觉肉痛了。 “爸,你跟我走,咱们抄近路。”拉佩自告奋勇。他当然能说这话,他也在邮政署上班当邮差,工作就是送信,因此对塔伦的大街小巷全都了如指掌。 “我还用你带路?”父亲翻了翻白眼,他也是从邮差做上来的,对这里的路,父子俩走街穿巷,很快就绕了半个广场。 那边早已人山人海,整条马路都已被堵死,站在这里的全都是邮政署的人。拉佩的父亲总算看到他的上司,分署署长正挑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欢迎的标语,因为人矮,只能看到一个红彤彤的秃脑门。 “你待在这里。”拉佩的父亲对儿子说道,他朝着署长那边挤了过去。 拉佩很听话地站在那里,他可不想把衣服弄皱,要不然回家会被母亲骂的。再说,他看到父亲点头哈腰的样子,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拉佩从来不觉得这有用,他有种感觉,署长对父亲并不满意。哪怕父亲干活再卖力,加班到再晚,平时表现得再恭敬,马屁拍得再多,也一点都没用。拉佩替父亲感到不值,人活成这样,实在太辛苦了。 此时,拉佩随意走动着。这里也有些人年龄和他差不多,他却没兴趣搭理,那里面有不少人是邮政署里面各级官员的孩子,剩下的也都是围绕着他们打转,拼命献殷勤的小走狗。 于是拉佩远远地离开拥挤在一起的人群。 这里其实也有一群人,他们三三两两地凑拢着闲聊。 对于这群人,拉佩一向都很羡慕,他们被称作为新派,全都念过大学,属于各个党派的中坚。他们根本用不着卑躬屈膝,也用不着拼命去争,因为他们背后的党派会帮着他们去争。 父亲原本也想供拉佩上大学,可惜三年前母亲大病一场,钱花了个精光,使得他不得不放弃学业去邮政署上班。 在这群人旁边闲逛着,拉佩听着这些人的交谈。 身为精英阶层,又身为社会先锋,这些人谈论的东西绝对高深,让人听不懂。拉佩转了半天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重新制宪,什么保王党、保守派,什么等级会议,什么国民会议,还有加税、限制物价之类东西。不过有一点拉佩倒是弄明白了,这些人显然对今天迎接的那位大人物很不满。 拉佩对此毫不在意,这根本不关他什么事。 突然,拉佩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满头卷发,一脸雀斑,戴着鸭舌帽,穿着格子衫,里面是皮背心,底下是肥大的毛呢裤子的少年。那个少年正在人群中走来走去。 拉佩不认得这个少年,但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少年和他不是同一类,他甚至已经猜到这小子的身份——扒手。 作为一个港口城市,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所以城里的扒手也很多。拉佩送信的时候经常遇到这类人物,因为扒手和邮差一样,也整天走街串巷。 拉佩正犹豫要不要告发,或者提醒那些高谈阔论的同事一声。小扒手居然朝着他走过来,走到他跟前的时候,这名小扒手笑嘻嘻地低声说道:“你摸一摸上衣口袋。” 拉佩微微一愣。不过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紧接着脸色就变了。 拉佩的上衣口袋里面有东西,应该是一条项链。拉佩绝对没有项链,因为家里根本没钱买。但母亲倒是有一根项链,那是她的嫁妆,以后要传给妹妹的。 “这是好处费,你拿了之后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小扒手轻声说道。 这是封口费,更是一种警告。拉佩明白,如果他告发的话,自己也不会有好结果。 拉佩心动了,母亲的那条项链是父亲攒了半年的工资买的,这条项链应该比母亲那条更贵。再说,他也不是喜欢惹麻烦的人,如果告发的话,对方很可能反咬一口,就算警察不相信扒手的话,但那小子很可能会事后报复。 拉佩可不想被人捅上一刀。不过他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惜,一时半刻想不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鼓乐管弦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人物到了。 拉佩顿时忘记了刚才的烦恼,也忘记了那名小扒手。 大人物的到来和拉佩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来看热闹的,父亲不在身边倒也是一件好事。只见他沿着墙猛地一蹬,一只手已经攀上墙头,稍微一用力,整个人已经翻上去。 拉佩做这事很熟,有时候为了一封信必须绕一个街区,翻墙的话就近得多,会偷懒的邮差都擅长翻墙。 拉佩刚刚站稳,就看到对面的一堵墙上,那名小扒手早已坐在墙头上闲荡着两条腿。这家伙爬墙的本事比拉佩还厉害,居然还朝着他点头致意。 拉佩当作没看见,他的目光盯着广场的方向。 只见一辆白色的敞篷马车正缓缓而来,一队骑兵在前面引导,马车上坐着一名年轻人,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他戴着一顶银色的假发,脸色苍白,嘴唇很薄,眼睛细而且微微弯曲着,好像很无神,又像是在打瞌睡。 拉佩明白,这就是所谓的贵族风范,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这副德行,那些社会精英也都是这副鬼样子,只有当他们争吵的时候,才会抛弃这种风度。 “这家伙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对面那名小扒手酸溜溜地说道。 拉佩虽然没有任何表示,却感觉这话说到了他心里去,他如果出生在一个贵族家庭,肯定也可以拥有这样的风光。 马车越来越近,在广场上转了半圈,然后缓缓地停下来,四周恭候在那里的人们纷纷迎了上去。走在最前面的是市长,老家伙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礼服,里面是银色的背心,底下还踩着高跟鞋,打扮得就像是一只孔雀。 大人物已经站起来,旁边的侍卫帮他打开车门,他朝着市长伸出手,市长也伸出手,两只手眼看就要握在一起。 突然,旁边军乐队里面一名吹长笛的家伙瞬间闪了过来,他手中的长笛已经扔在地上,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剑。 那是一尺多长,手指粗细的短剑,没有握把,也没有护手,那个人只用两根手指夹着。 此时,短剑瞬间穿透了大人物的咽喉,剑尖从脖颈后面穿出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旁边的人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最先清醒过来的是打开车门的侍卫,他顿时拔出腰际的佩剑,不过还没等他出手,那名刺客手腕一转,剑光划过他的脖颈。 侍卫倒下了。 引领马车的那一队骑兵连忙调转马头,他们也已经抽出佩剑。可惜还没等他们靠近,那名刺客打出一连串的寒芒,这些寒芒不是钉在他们的眉心上,就是击中太阳穴。 打扮得如同孔雀一般的市长连滚带爬地朝着人群冲去,一边逃,嘴里一边喊:“抓刺客,抓刺客!” 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看上去也不怎么样,一个个都在慌乱逃命。反倒是底下有些人不畏危险地拔出佩剑,其中有一个人还拔出火枪。那是一把护身用的短枪,只有巴掌大小,枪管的长短和粗细都和食指差不多,这玩意的威慑作用远远超过实际效果。 不过火枪毕竟是火枪,随着砰的一声响,火光一闪,白色的硝烟四处弥漫,所有的人都精神一振。 但是众人很快就傻了,因为他们看到剑光一闪,叮的一声清响,子弹居然被刺客用剑挡开。 开枪的人茫然无措,他下意识地又扣动扳机,这把火枪有两根枪管,可以连续打两发。 又是一声枪响,然后是剑光一闪,子弹再一次被挡开。在子弹被弹开的同时,开枪的人倒在地上,他的右眼上钉着一把银色的飞刀。 边上的人顿时失去了勇气,能够格挡子弹的家伙绝对不是他们能拦住的。 就在这时,远处有很多人大声欢呼起来:“护卫队来了,护卫队来了!” 欢呼声来自于南面的街区。拉佩站的位置不好,看不到那边,此时他也顾不得身上的衣服,踩着下水管便往上爬,翻到了二楼的阳台上。混乱中他发现对面墙头上的小扒手不见了,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远处已经响起了枪声。 最先赶到的是护卫队的剑士,他们一手持剑,一手握着短枪。后面是火枪队,清一色的长枪。先发起攻击的,反倒是后面的火枪队,随着一声号令,所有的火枪手全都举枪猫准。这些火枪手训练有素,前面的人趴在地上,后面的人半跪着,再后面的人站立着,虽然队伍并不整齐,但是动作却颇为划一。 跑在前面的剑士,立刻朝着两边散开,他们绝对不敢挡住子弹的去路。同时他们也打算两面包抄,不让刺客逃脱。 砰——砰——砰—— 一阵硝烟弥漫,枪声响成一片,雨点般的子弹朝着刺客飞去。 国王的特使遇刺,事关重大,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误伤。反正大人物身边都有保镖,会帮他们挡子弹的,没什么身份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此时,那名刺客终于展现出真正的实力,他的身形如同魅影一般闪烁不定,子弹根本就打不着,即便有一、两发子弹能够威胁到他,也被他手中的短剑格挡开。这家伙朝着人群冲过去,手中的短剑舞动如飞,所过之处,敢挡在他前面的人全都立刻倒下。 “杀人如割草,这家伙太猛了。”对面墙头上,那名小扒手瞪大了眼睛。 “你如果是被杀者,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拉佩当然不会赞同,不过他心底对那名刺客也充满了憧憬。 每一个孩子的心里都有英雄梦,可惜这个年头英雄越来越少,眼前这名刺客已经是最接近拉佩心目中英雄的人物。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颗橘红色的火球照亮了那条街道。 这一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拉佩看到火球是在人群中爆炸的,那底下至少有二三十人,其中还有女人和孩子。 拉佩的脸色变了,已经没兴趣继续看热闹。不只是他,底下的人也开始纷纷逃跑,他们可不希望被卷入这样的战斗中。 “不许乱跑。”在街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护卫队封锁了,临近广场的几个街区全都被圈了进去。 看到有人试图穿越警戒线,一名似乎是队长的家伙从旁边的士兵手里取过火枪,朝天扣动了扳机:“谁敢再朝前一步,别怪我们不客气。” 大家顿时煞住了脚。 此时身后又传来一声爆炸,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在人群之中,而是在楼顶。大部分人都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拉佩看清了,他的位置比较高,所以能看到刺客。那名刺客踩着墙壁上了屋顶,墙壁对于他来说,就仿佛是平地一般。到了房顶上之后,刺客如同鬼魅一般窜来窜去,一会在这里,一会又跳到对面的房子。 房顶上还有两个人,都是魔法师。他们手握魔杖,魔杖的顶端闪闪放光,时不时地飞出一颗橘红色的火球。火球只有拳头那么大,不过一炸开,那威力足以将整层顶楼掀飞上天,所以每一次爆炸,总有一幢房子遭殃。 倒霉的仍旧是底下的人,炸飞的砖块、瓦片四处乱飞,被砸到的人全都头破血流。不过这还算是幸运的,拉佩亲眼看到有一根房梁砸落下来,砸在一辆马车上,马车一下子就被砸成无数破木片,车夫和车里面的人立刻就死了。 拉佩感到心悸,同时也震惊于魔法的威力。 不过更让拉佩惊诧的还是那名刺客。那家伙根本不怕,大部分火球都被他闪身避开,有几次没避开,这家伙居然直接一剑,将爆炸的气浪劈成两半,两旁的东西全都被炸得粉碎,只有他和他脚下的地方分毫无损。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剑术! 传说中的英雄能够一剑劈开大山,甚至分开海水,看来并不完全是假的。战斗终于结束,以刺客的逃脱告终。城里就像是刚刚发生了一场战争,到处是残垣断壁,四周都是嘤嘤哭泣的声音。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停放在广场上。 哭泣的大多是前来认领尸体的人,被波及的全都是市政各部门的属下,所以核实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有一些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有些麻烦,需要把失踪人员名单整理出来之后才能确定。 此刻,鲁登海姆广场和周围的街区都已经被封锁,每个十字路口都有护卫队把守着,想要从封锁圈里面出去必须有人担保,一旦发现身份不符就会被抓起来,或许会被视为是刺客的同党。 拉佩当然用不着担心,他和他的父亲站在一起,分署的同事也都在这里。他们的顶头上司,此刻正在名单上签字,副署长则在一旁点名。 “我需要你帮个忙。”那名小扒手又溜了过来。 小扒手的话音落下,拉佩就感觉到身体一沉,他连忙摸了一下口袋,口袋里面果然多了很多东西。 “你帮我把这些运出去,过几天我会来拿。你如果不干的话,等一会我被抓住,绝对会咬出你来。”小扒手嘿嘿阴笑了一阵。 拉佩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感觉不妙,他忘了,这种人沾不得,一旦被沾上,就会没完没了。拉佩可以肯定,这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很多麻烦。但是他没办法拒绝,也不敢拒绝。 小扒手离开了,那小子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拉佩脸色发白,目光凶厉地看着那家伙的背影,他在心底里面无数次把那家伙杀死,用刀捅死,浇上油烧死,绑上石块扔进河里淹死……可惜,他只敢想想,就算真的让他做,他也不敢。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拉佩的父亲走过来,他看出儿子的异状,不过他并没有猜出真相,只以为儿子被刚才的场面吓坏了。 别说儿子,他自己都吓坏了,他的上司更是不堪,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签字就是因为手抖得抬不起来。 “放心,马上就回家了,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父亲安慰道,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用不着走路回家了。 拉佩不再多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说实话,拉佩内心之中对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认同,他不想象父亲那样活着,整天低头哈腰看人眼色,却只能让家人填饱肚子,他渴望有所改变。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拉佩完全没有记忆。他浑浑噩噩地跟着父亲回家,脱了衣服之后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倒头就呼呼大睡。母亲原本还打算让拉佩去洗脸、洗脚,却被父亲阻止,因为父亲自己也感觉到心力交瘁。 不知道过了多久,拉佩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喊话:“醒来,你给我快点醒来,我命令你立刻醒过来。” 他睁开眼,抬头看了看,然后尖叫了起来。 此刻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刺耳的尖叫声远远传了出来。过了片刻,房间里面响起一片嘈杂的脚步声。拉佩的父亲第一个赶过去,后面跟着母亲,然后是穿着睡袍的妹妹。小丫头睡眼朦胧,手里还牵着一只布娃娃。 “怎么了?”拉佩的父亲连忙问道。 “他、他、他……”拉佩指着床头站着的那个家伙。 头戴着假发,身上穿着华丽的礼服,薄嘴唇、微眯起的眼睛,原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毫无血色。最恐怖的是喉咙的部位有一个很大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染满了胸前。 拉佩对于这个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几个小时之前,拉佩亲眼看到这个人遭遇刺杀,也亲眼看到尸体被抬进市政厅大楼,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床头前? “别怕,别怕,我知道你吓坏了。”父亲走过来安慰道。 拉佩惊诧地看着父亲穿过那位大人物的身体,好像那根本就是一团空气,他又看了看母亲和妹妹,显然她们也没有意识到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拉佩顿时明白,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鬼魂。 “没事,一切都已经过去,睡一觉就会好的。”父亲继续安慰。 “我感觉好一些了。”拉佩坐了起来,他的脸色仍旧苍白。 “要不要我陪你一会?”父亲问道。 拉佩很希望父亲能够留下,可惜他听到鬼魂朝着他恶狠狠地说道:“让你的父亲离开,我有很多事要和你谈。” 拉佩可以确定,这话只有他能听到,父亲、母亲和妹妹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去睡吧,你肯定也累了。我坐一会就好,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拉佩选择了服从,他连一名小扒手的命令都不敢违抗,更不用说是一个鬼魂,而且这个鬼魂活着的时候还是一名大人物。 “我帮你烧一碗姜茶,喝下去就会好的。”母亲在一旁说道。 “苏珊,回去睡觉。”父亲转身拍了拍女儿的脸颊。 “爸爸,您也可以回去睡觉,我只要坐一会就好。”拉佩挥了挥手,很明显,这是赶人的意思。 父亲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门关上了,拉佩看着眼前的鬼魂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来我家?杀你的不是我。” “当然不是你,不过你拿了我的一件东西。”鬼魂指了指拉佩的枕头。 枕头底下有个袋子,里面都是那名小扒手塞过来的赃物,拉佩并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此时,拉佩解开系住口袋的绳子,拎住袋底一倒,六、七只精美的怀表,十几枚戒指和同样数量的项链,还有几十枚金币一下子倒了出来。 “就是它,这是一枚幸运金币,带着它就可以一帆风顺……”鬼魂指了指其中一枚金币。这枚金币比其他金币要大一些,正面印着玫瑰花的图案,反面是一个天平。 鬼魂有些出神,脸上浮现出一阵哀伤的神情,好半天他才继续说道:“不过,这也是一枚厄运金币,它会为你带来一连串的幸运,让你心想事成。但同时也在积累厄运,等到了一个特定的时候就会爆发,它的历代主人最后都不得善终。” 拉佩倒抽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问道:“也包括你?” 鬼魂点了点头。 “我会想办法把这枚金币还给你的后人。”拉佩连忙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可以发誓。 “我没有孩子,也没有值得在意的亲戚,所以这枚金币已经属于你了。不过你得到它的同时,也必须承担起责任。”鬼魂的脸凑近过来:“你必须帮我报仇。” 拉佩的脸更白了,他想起了那名刺客,想起了那鬼魅般的身影,想起了那连子弹都能挡开的身手。 “我做不到。”拉佩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鬼魂并没有发怒,而是悠然说道:“你无法拒绝,也不可能拒绝。” “这枚金币是别人给我的,你可以去找他,他绝对比我有潜质。”拉佩想起那名小扒手。 “我知道,是那名小扒手,我看到他从我尸体上把东西偷了出来,还包括两枚戒指和一只怀表。”鬼魂倒是很悠闲,仿佛说的是别人的遭遇:“可惜,这就是命运,命运选择了你,而不是他。”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拉佩连忙躺下,装作睡着的样子。 门开了,母亲端着一个小锅子走进来,锅子里面散发着辛辣的生姜气味。她看到拉佩睡了,苦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把锅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看着拉佩的母亲离开,那个鬼魂来到拉佩的床头前,用略带羡慕的口气说道:“我现在总算明白幸运金币为什么会找上你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一个幸运的小子,看得出你的父母都很爱你,你的家庭虽然贫穷,但是充满了温暖。” 拉佩随手捣住了耳朵,他不想听。 “没用的,我们是用灵魂直接交谈,根本不关耳朵什么事。”鬼魂的声音仍旧传了进来。 鬼魂轻叹了一声说道:“拥有这枚金币,有点像是赌博,你必须要有赌本才行,也就是说你本身就需要有足够的幸运。那名小扒手拥有不错的潜质,胆子大,脑子快,动作灵活,可惜他没赌本。” “你可以去找别人,这个世界上比我更幸运的人多得是。”拉佩低声吼道。 “这可不行,除非你死了,要不然,幸运金币不可能找另外一个主人。就算你想送出去也做不到,它始终会回到你的手里。”鬼魂解释着,他很有耐心,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时间永远很充足。 “看来你不怎么相信。”鬼魂笑了。 下一瞬间,原本在装睡的拉佩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四周的人全都穿着几个世纪以前的衣服,正前方是一个巨大木架,木架顶上有根柱子,柱子上绑着一个人,一名年轻美貌的女人,她的头发被剃得很短,脸上还烙着烙印。 拉佩并不知道那名女人是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那名女人的身影,心头就不由得一颤,有种想要匍匐在地,顶礼膜拜的冲动。 “那是幸运金币曾经的主人,一个正直、善良,而又充满了理想的女孩。她一无所有,唯一的财富就是坚定的信念,她得到了金币,实现了她的理想,在最危难的关头拯救了这个国家,还带领着国家一次又一次走向胜利。但是最后她得到的却是背叛,被自己人背叛,被她拯救的国家背叛……”鬼魂目光深远地盯着柱子上绑着的女孩。 “我不要再看了。”拉佩的心里一阵揪痛,他知道那名女孩是谁,那是他最倾慕的一位英雄,一个被后世的人尊称为“圣女”的伟人。 “可以,我就带你看另外一位幸运金币的主人。”鬼魂变得很好商量起来。周围的景象瞬间一变,变成了一座高台,刽子手在一旁磨砺着斧刃,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在高台之上,旁边一个审判官似乎在劝说着什么。 “这是一个得到幸运金币,却又试图抗拒命运安排的人,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和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成立一个家庭,然后生儿育女。可惜命运的安排没那么容易摆脱,他所在的那块土地,领主对于领地之中的女人享有初夜权,他的妻子不肯服从,最终因此而惨死。从此之后,他走上了复仇之路。”和刚才不同,鬼魂说起眼前这位,语气非常轻松,甚至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拉佩已经知道眼前这位是谁,这个人也是一名英雄,不过并非他所敬佩的英雄。 “还要看其他的例子吗?”鬼魂笑着问道。 “不需要了。”拉佩决定向命运低头。 眼前这位即将被砍头的骑士可不同于刚才那位“圣女”。那位“圣女”拥有的是无瑕的品行、高尚的人格和一颗勇敢无畏的心。这位骑士却是个传奇等级的人物,白天在广场上大杀四方的那名刺客,如果和这位骑士相比的话,那根本就是个渣滓,三招之内就会丧命。这样的人都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拉佩就更没指望。 “问题是我没这个实力。”拉佩感到很痛苦。 “实力可以慢慢积累,拥有幸运金币,就意味着你拥有无限的未来。”鬼魂显得很高兴。 “你说得轻松,谁来教我?你吗?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实力。”拉佩并不担心这话会触怒鬼魂。 “不需要我教,幸运金币里面储存着历代拥有者的记忆和感悟。”鬼魂很轻松地回答道:“要不是这样,仅仅凭借运气,一名十六岁,以前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农家女孩,能够率领一支弱势的军队屡战屡胜,救国家于危难?” “她那天才的指挥,源自于幸运金币里面的记忆?”拉佩惊讶地问道,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揭开历史的真相。 “那倒也不完全……”鬼魂的口气变得含糊起来:“幸运金币只是一个引子,是一堆传承,但是真正能够得到多少,那就要看你自己了,看你的天赋和努力。” “那么你呢?”拉佩反过来将了一军,他可以肯定这家伙既没有战斗方面的能力,也没有魔法之类的本事。 鬼魂显得有些尴尬,他咳嗽了一阵之后,有些气弱地说道:“我擅长的是政治和外交,我的出身比你稍微强一些,不过强得不多。我是一个没落家族的后裔,我的父亲欠了一屁股的债,他是自杀的。我得到这枚金币的时候,拥有的只是一个曾经显赫的姓氏,和昔日的荣耀,还要加上一堆债务。但我后来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 拉佩微微一愣,他想起白天那名小扒手说过的话,现在看来,这位并不只是投了个好胎。 “你为什么不学一些能够防身的东西?”拉佩问道。 “这有什么用?那名刺客的实力你已经看到了。”鬼魂在那里强词夺理,其实很后悔,早知道有今天,他肯定会学一些防身的技巧。不过这家伙嘴硬:“就算实力再好又有什么用?那个被砍头的家伙是传奇骑士,在他的那个时代,他几乎称得上所向无敌,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被抓起来砍了头!” 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也是一个强有力的理由,让拉佩不由自主地沉思起来。现在拉佩成了幸运金币的主人,他首先需要想的是怎么保命。 那位传奇骑士不但被砍了脑袋,还被挖出了心脏。那名圣女是圣骑士,结果被判处火刑,活活烧死在火刑柱上。历史书上说她“无垢升天”,但是他看到的那一幕,让他很怀疑那位圣女曾经惨遭凌辱。 “魔法师是不是更强大一些?也更不容易死?”拉佩问道。 “强大倒是真的,随便一颗火球下去,对面可能就有十几人丧命。不过说到不容易死,那就未必了,魔法师一旦被近身,就必死无疑。再说现在有火枪,特别是来复枪,一名神枪手在几百尺外就可以要了他们的性命。”鬼魂对战斗没什么研究,但常识是有的。 “刺客呢?他们逃跑的本事好像一流,保命应该很容易吧?”拉佩继续问道。 鬼魂已经明白拉佩的想法,说实话他当初也曾经这么琢磨过。或许,每一个得到幸运金币的人,都曾有过这样的选择。 “你别白费力气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职业。骑士依赖盔甲和战马,如果没了这些东西,他们的实力就会缩水大半。很多骑士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阴谋暗算之下。战士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是重甲战士、塔盾战士、长戟战士、大剑战士,全都是炮灰。和骑士比起来,他们没有马匹代步,逃都逃不了。弓箭手、十字弓手、火枪手的情况和魔法师差不多,被近身就完蛋。不过这里面有一些分支很厉害,譬如骑射手、龙骑兵,结合射手和骑士的打法,都曾经横扫天下,所向披靡。还有丛林战士,名为战士,进攻的手段主要是弓箭,不过近战也不差。剩下的就是刺客和剑客,战场上没他们的地位,但是战场下却很厉害。不过这两种职业都有一个问题,他们都怕魔法师。”鬼魂不想让拉佩走弯路,所以解释得很详细。 “杀你的那名刺客好像不怕魔法。”拉佩觉得奇怪,他不认为鬼魂有必要骗他。 “这些只会射火球的魔法师根本就是白痴、蠢驴、低能、垃圾,是军队成批制造的次品,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魔法师,如果是在马内,那家伙根本就逃不了。”说到自己被刺,鬼魂就变得异常愤怒,他不停地咒骂着,用各种贬低的字眼来形容那两名魔法师。 “那么……”拉佩沉思了片刻,然后不太肯定地问道:“我同时学习剑术和魔法怎么样?” “你只会让自己成为一个废材。”鬼魂很不屑地说道:“每个人的精力有限,不管是在剑术还是魔法方面,想要有所建树,就必须投入大量的精力,根本不可能兼顾。” 拉佩沉默下来,他听进去了,不过并没有完全相信。所有这些组合里面,只有魔法师和剑士或者刺客的搭配最完美。 “对付刺客,什么样的魔法最方便?”拉佩问道,既然他已经接受幸运金币,就不得不考虑如何完成任务。鬼魂说刺客怕魔法师,应该不是信口开河。 “你为什么问我?直接从幸运金币里面找答案不就行了?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里面肯定有刺客,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里面肯定也有魔法师,看看他们如何干掉过刺客。你应该能够得到答案。”鬼魂并不打算误导拉佩,他对魔法有点了解,却不完全。 “这东西怎么用?”拉佩捻起那枚金币。 “放在右手掌心里面,然后把右手枕在脑袋后面,让金币紧贴着后脑勺,心里想着你要的东西……然后睡觉。”鬼魂仔细地解释着。 “这倒是很方便。”拉佩点了点头。 拉佩照着鬼魂的指点,将幸运金币贴在后脑勺上,几乎一沾上枕头,他就睡着了,这显然也是幸运金币的作用之一。 迷迷糊糊之中,拉佩感觉自己变成一名刺客,一个真正的刺客,一个非常高明的刺客,所有刺客应该懂得的东西,他几乎全会。 让拉佩惊讶的是刺客的种类有很多,有些甚至南辕北辙。 有的刺客举止高贵,谈吐文雅,学识渊博,让人根本就看不出他们是刺客。他们精于伪装,擅长表演,能够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杀人大多用毒,武器往往很精致,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丝毫的危险。 有的刺客擅长潜入和伏击,他们总是偷偷摸摸地在背后下手,用的也多是匕首之类的武器,要不然就是制造陷阱,布设机关。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还擅长弓、弩或者火枪,喜欢在很远的距离射杀目标。 白天拉佩看到的那名刺客,其实更像是剑客。 转瞬间,拉佩又变成剑客,他懂得所有剑客的技巧。剑客可以适应任何环境,他们身手灵活,动作敏捷,打不过,还能逃。和骑士一样,剑客精通骑术。和海盗一样,剑客擅长攀爬。 很快,拉佩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拉佩选择了第一种刺客运用毒药的技巧,选择了第二种刺客潜入别人家里的本领,这些都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就能够学会。 最关键的是拉佩选择了剑术。 此时,拉佩的脑子里面塞满和剑术有关的东西,从基础动作到复杂的剑法。数量众多的剑法让拉佩眼花缭乱,有简单的军用剑法,大开大合,朴实无华。有绚丽的宫廷秘剑,变幻万千,耀眼夺目。还有圣堂剑法,环环相扣,连绵不断。不同的剑法有各自的长处,适合的地方也不同。譬如军用剑法适合战场,而宫廷秘剑适合决斗…… 拉佩没有忘记鬼魂的忠告,看到有这么多种剑法,他已经明白选择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想要有所成就,必须把精力投入到一件事上。 于是拉佩做出了选择,至少是最适合他的选择。 第二章幸运?厄运?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拉佩一下子坐起来,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鬼魂,一切都好像是场梦,不过手里捏着的那枚金币却告诉他,这不是一场梦。 拉佩从床上下来,穿着拖鞋,在狭小的房间里面走动着。他的脚步很奇怪,一只脚始终在前,另一只脚始终在后,脚尖始终都不离开地面,而且多以滑步为主。 这是剑客的步法。不只是这种古怪的步法,拉佩的呼吸也显得有些奇怪,长而缓慢,一股暖流在他的体内流淌着。 不同的剑术流派,有着不同的呼吸法。这就相当于魔法师的冥想,只不过冥想增加的是魔力,而剑客的呼吸法增强的是某个方面的能力。拉佩选择的这种呼吸法,提升的是速度和反应力,对力量、耐力、灵活性方面也有提升,不过没那么明显。 拉佩摊开手掌,又看了那枚金币一眼。这东西的能力超乎他的想象,它虽然不能让他一下子变得强大起来,却能够让一些东西变成下意识的本能。一般的情况下,想要像拉佩现在这样无时无刻都保持着那种特殊的呼吸方式,至少要十年的时间。 拉佩一时兴起,抄起了壁炉边上的通条,猛地就是一个突刺。只听到哆的一声轻响,通条异常精准地刺中了窗框。 拉佩家的窗框只是一片薄薄的木板,他站着的位置离开窗口有两尺远,能够一击命中绝对不容易。 只是一晚上的工夫,拉佩却像是练了十几年的剑法一样,出剑就如同他的本能。不过这也和拉佩的选择有关——他选择的剑法就是“刺”。 舍弃其他的变化,拉佩的剑法只有刺——直刺、斜刺、突刺、连刺、正手刺、反手刺、侧身刺、反身刺…… 一个晚上,拉佩学会了所有刺的技巧。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刚才拉佩试着刺了一下,立刻发现和梦中的感觉完全不同,力量、速度、灵活性、控制力方面全都差得远。想要达到梦中的水平,没有任何快捷方式可走,只有练习,不停地练习。 拉佩又看了手中那枚幸运金币一眼,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一直都不甘平庸,却始终没有机会,现在他终于拥有一个机会,却又背负上一个沉重的责任。不用说这枚金币历任主人的下场,那位国王的特使被一剑穿透咽喉,瞬间毙命,这已经是最美好的死法。他所敬佩的圣女是被活活烧死的,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死法,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里面有几人是死在酷刑之下,就算是旁观,也让他毛骨悚然。 拉佩突然打开窗户,猛地一用力,将幸运金币远远地扔出去。 金币离手的一刹那,拉佩有种揪心一般的痛楚,他差一点捏紧了拳头,好在他忍住了。看着那枚金币消失在对面的屋顶之后,他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拉佩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母亲正朝他的房间走来。 拉佩连忙放下通条,回到床边,把塞在枕头下面的那些赃物全都收起来,这些东西可不能让母亲看到,他没办法解释它们的来历。 门打开了,母亲走了进来:“好点了吗?” “好多了,之后我再也没做噩梦。”拉佩随口说道。 母亲看了床头柜上的那个小锅子一眼,锅子动都没有动过:“为了保险起见,临走之前你把姜汤喝了。” “我会的。”拉佩知道母亲是一番好意,当然也有不希望浪费的原因,在他们家,浪费是绝对不允许的行为。 “喝完之后就下来吃饭,我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母亲催促道。 “等我换一件衣服,马上就下来。”拉佩连忙回答,说完这话,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穿着那件布满了蕾丝花边的衬衫。 换成以前,这绝对是拉佩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但是现在他却看不上眼了。 拉佩换上一件粗布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厚布马甲,然后穿上邮政署的制服,他下了楼。其他人已经坐在餐桌前面,餐盘里面放着烤面包和煎鸡蛋,他和父亲居然还有一杯牛奶,这绝对是平常没有的待遇。 “感觉好些了吗?如果不舒服的话,我帮你请假。”父亲关切地问道。 “用不着。”拉佩连忙摇头,请假的话,不但少了一天薪水,还拿不到全勤的奖励。虽然并没有几个钱,但是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意味着餐桌上的东西能够丰盛一些。 “今天署长应该不会来上班,他昨天吓坏了。”父亲笑着说道。 拉佩知道父亲仍旧想劝他休息一天:“真的没关系,昨天晚上我睡得很好。”父亲看了看儿子,也不再劝了。 吃完早餐,两父子走出门去,他们是在同个邮政署上班,而邮政署离拉佩家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走着走着,拉佩脸色微变,因为他看到路边躺着一枚金币,上面有着玫瑰的图案。 拉佩装作没看见,径直走过去,然后东瞧瞧,西望望,让他觉得惊讶的是过往的行人好像都看不到那枚金币。 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两父子往左一拐,突然拉佩的脸色变白,他又看到那枚幸运金币,仍旧躺在前方几尺的地方。他连忙转头看了一眼,刚才的地方已经看不到幸运金币的踪影。 “真是阴魂不散。”拉佩低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父亲没有听清。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踩到一坨狗屎。”拉佩恶狠狠地说道。 拉佩原本想得了好处,就把这枚会带来不幸的金币扔掉。现在看来他想得太美了,那么多传奇人物都摆脱不了最终厄运,他这样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幸免?父亲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拉佩无可奈何地弯下腰,将金币捡起来,放进衣服口袋里面。 父子俩上班的邮政署第七分署位于伯尔尼大街九十七号,那是一幢用红砖砌成的四层大楼,前面是院子,被一圈围墙围拢着,唯一可以进出的就只有一扇黑漆的大铁门。此刻,铁门敞开着,上班的人陆陆续续进来,大多是和拉佩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他们都是邮差。 一进大楼,拉佩和父亲就分开了,父亲的办公室在上面,拉佩则去大厅领邮包。大厅里面已经有很多人,所以里面乱哄哄的,大家一边检查邮包,一边聊天,谈论的正是昨天的那场刺杀。 “你昨天跟着你爸一起去迎接国王的特使,肯定全都看到了吧?”一名小邮差问拉佩。 大家的注意力顿时转了过来,毕竟他们听到的全都是二手、三手,甚至四、五手的消息,早已走样了。 “有什么可说的?刺客装成军乐队的人,那位特使还没下马车就被刺死了,护卫队都是一群草包,拿刺客一点办法都没有,反倒是误伤了很多无辜者。”拉佩说得很平淡,没有丝毫加油添醋。换成以前,有这样一个引人注意的机会,他肯定大肆炫耀一番,但是现在,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听说死了很多人。”另一个邮差小声问道。 “这倒没错,那名刺客逃跑的时候杀掉了三十几个人,但被护卫队误杀的人是这个数字的几倍。那名刺客一开始往人群里面逃,护卫队的火枪手直接就开枪了,至少有二十几个人被误杀。紧接着,护卫队的两个魔法师出手,两颗火球在人群中炸开,至少有五、六十人被炸死,很多人连尸体都拼不齐全。那名刺客却没事,他可能是嫌底下人多,跑得太慢,所以干脆跳上房顶,那两名魔法师也追上了房顶。之后的战斗全都发生在房顶上,很多房子遭了殃,坍塌的房子和乱飞的石块又砸死很多人,砸伤的就更不用说了。” 拉佩毫不掩饰他对护卫队的不满。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余悸,幸好刺客是往码头的方向逃,如果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他和父亲都有可能丧命。 “不是说刺客强悍无比,杀了一条街的人,他强行冲了出去吗?”仍旧有人不相信。 “如果真有那么强的话,他为什么不杀了市长和市政厅的那些老爷?要不然,劫持他们做人质也行。”拉佩冷笑一声。 这下子那个不相信的人说不出话来了。 拉佩又是一阵冷笑:“国王特使遇刺,市政厅的那些大人物必须给个说法。塔伦这边死的人越多,损失越大,就越显得那名刺客厉害,搪塞起来就越容易。反正死的不是那些老爷,也不是他们的亲戚。” 拉佩原本没这样的脑子,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脑子却变得明明白白,一眼就看透昨天那起惨案背后隐藏的真相。 大厅里面顿时变得一片沉默,很多小邮差感到心底发冷,他们的年纪毕竟还小,无法接受人世间的冷酷和凶残。 拉佩没心思管这些同伴,他走到一侧墙壁前,那里有一排长长的架子,被隔板分隔成很多正方形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面都塞满了信件。 这些格子全都是按照街道和区域排列的,拉佩从其中的几个格子里面取出信件,然后塞进邮包里面。 所谓的邮包就是一个超大号的肩背包,用帆布做成,里面有很多夹层,不同街区的信件放在不同的夹层里面,这样送信的时候就不会弄乱。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包裹,好在包裹的数量并不是很多。 和其他邮差一样,拉佩拎着邮包回到桌边,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他开始分检那些信件,按照门牌号码依次排列,省得来来回回走冤枉路,顺便也把不属于他的信件剔除出来。这是每个邮差每天都要做的第一项工作。 眼看这些信马上要整理完了,突然拉佩听到一名小邮差惨叫了一声:“又是那名疯子的东西。” 拉佩根本用不着转头去看,就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包裹肯定是杰弗里街二三号的,那幢房子里面住着名疯子。他自称是魔法师,一天到晚都在做各种稀奇古怪的实验,所以经常爆炸、着火、冒浓烟,警察局和消防队员是那里的常客。 拉佩见过那名疯子。第一眼他就觉得那家伙不正常,头发蓬乱,就像被炮仗炸过似的,脑门鼓突,眼窝深陷,两眼时而无神,时而精光乱冒。下巴上全是稀稀拉拉的胡子,衣服就不用说了,像抹布一样,还穿着两只不同的袜子,脚下踩着的是拖鞋。 当时拉佩还庆幸过,那片街区并不属于他管辖的范围。 给那名疯子送邮件绝对是一项苦差事,很可能会被他抓去做实验,被抽取一、两管血是家常便饭,被灌下不知道什么药水都算幸运的。拉佩在这个邮政署上班的三年里面,负责给那家伙送信的邮差换了七、八个,现在这个邮差恐怕也做不长。 如果是在以前,拉佩从来不关心这种事,有父亲在,这样的苦差事绝对不会落到他的头上。他对那几个倒霉蛋报以同情之心,却不会傻到代替他们受苦。但是这一次拉佩却心动了。因为昨天晚上拉佩已经为自己选择了方向:剑术加魔法。 前者倒也容易,只要有把剑就行。后者就难了,魔法师至少需要一枝魔杖,还需要各种施法材料,那些材料有时候还要经过处理,这就需要相应的器材,所有这一切都需要钱,穷人不可能成为魔法师。 拉佩原本打算等到剑术有成之后就去赚钱,用赚来的钱学习魔法。但是此刻,他却生出另外一个念头,或许可以说服那名疯子,借用那里的器具和材料。拉佩很快打定了主意。 那名小邮差整理完邮件,哭丧着脸,肩背着那袋硕大的帆布邮包出了门,刚刚走到邮政署旁边的巷子口,突然被人一把拉了进去。 “干嘛?”那名小邮差大叫一声,等到看清是拉佩,他不由心生疑惑。在小邮差这群人眼里,拉佩属于背后有靠山的人物,虽然拉佩以前没欺负过任何人,但是他们仍旧怀有戒心。 “杰弗里街二三号的包裹,我帮你去送。”拉佩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想要什么?”那名小邮差一脸警戒。 拉佩先是一愣,紧接着明白过来,像小邮差这种人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无私的帮助”和“亲切的关怀”,他们只相信善意的背后有另外的目的。 拉佩的脑子转得不慢,马上就找到合适的借口,他打开邮包,指着里面的包裹说道:“你帮我把这些包裹全都送了。” 小邮差相信了。他们都不喜欢送包裹,包裹和信不一样,不是往信箱里面一塞就行,这东西必须交到收件人手里,让包裹的主人签字,然后再把签字拿回来归档。 “好吧。”小邮差一口答应下来,他甚至没有犹豫。 说实话,小邮差情愿多走十几个街区,也不愿意看到那名疯子。前几天他刚刚被抽了一大管血,更早的时候他还被逼着喝过很多药水,这些药水不但味道恐怖,还让他上吐下泻,浑身浮肿,要不是找工作不容易,他早就辞职不干了。 杰弗里街二三号是一幢很漂亮的小楼房,墙壁是用红、黑两色的砖块砌成,砖块组成了菱形的花纹。门廊和窗沿全都有雕花,木门上镶嵌着铁条,那些铁条构成漂亮的图案,同时兼顾美观和坚固。 谁能想到这里住着的会是一名疯子? 拉佩走上前去,拉了拉门口的一根绳索,里面立刻响起一阵铃声。 突然,顶楼轰的一声爆炸了,爆炸声有些沉闷,威力不会太大。 拉佩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松了口气,那名疯子应该没被炸死。 “该死的王八蛋,下水道里面的臭虫,粪坑边上的癞蛤蟆,我要把你剁成肉酱,把胆汁都踩出来……”伴随着一阵愤怒的咒骂声,那名疯子从楼上跑下来,他的脚步声异常急促。 门一下子被打开,一个头顶微秃,四周一圈白发蓬松散乱,额头高耸而且堆满皱纹,眼窝深陷,但是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半边脸被熏得发黑的老头冲出来。这个老头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眼睛里满是怒意,更带有几丝疯狂。 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老头的身手不错,他一把揪住拉佩的领子,把拉佩拎了进去:“说,你小子是不是专门来搞破坏的?是不是皮埃斯特派你过来的?那家伙知道我快要成功了,所以让你过来捣乱……” 老头用脚把门关上,把拉佩压在门背后。 拉佩没敢乱动,他原本也以为老头是名疯子,但是一进门就感觉不对,这个房间里面弥漫着混乱的能量,各种元素的浓度也很高。 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里面有魔法师,昨天晚上拉佩已经大致看了一下。他怀疑老头不是什么痴心魔法的疯子,而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魔法师。 “我是来送包裹的,我这里有你的包裹。”拉佩大声喊道。 “包裹?”老头松开了手,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拉佩,这才看清拉佩是邮差。老头有些疯狂,特别是他发火的时候。不过他也清楚,真的惹恼了邮政署,把他列入黑名单,拒绝为他送信的后果。难道让他像一个世纪以前的魔法师那样,买只猫头鹰用来送信?现在还有白痴会这么干吗? 从拉佩手里接过包裹,老头拆开包裹看了一眼,骂骂咧咧签了字,然后把单子丢还给拉佩。 “魔法师先生,你有办法毁掉带有诅咒的东西吗?”拉佩轻声问道,他仍旧不死心,想要尝试一下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那枚幸运金币在拉佩看来,就是一件带有诅咒的玩意。 “诅咒?”老头上上下下打量着拉佩,说实话,他并不认为拉佩有资格接触这种东西。 拉佩也不解释,从口袋里面掏出那枚金币。 老头狐疑地看了一眼,他没感觉到有魔力的迹象。 “您为什么不试试看能不能毁掉它?”拉佩轻声问道。 “但愿你不是在开玩笑,要不然……”老头轻哼了一声,接过金币,径直朝着楼上走去。 拉佩紧随其后。 实验室在顶楼,也就是刚才爆炸的地方。这幢房子外面看上去很漂亮,里面却像垃圾山。一楼是客厅和厨房,却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人的感觉像是仓库。二楼是卧室和书房,但满地都是一堆堆的书,甚至楼梯口都堆满了书,书架上反倒空空如也。三楼就更不得了,简直就是战场,几张桌子乱摆着,上面同样乱放着各种器材,桌子底下也全都塞满东西。 老头拿了一只空烧杯走到墙角,那里放着几个圆桶,这些圆桶就是普通的啤酒桶,拧开龙头便会有酒出来的那种。不过上面的龙头与众不同,银光闪闪,还刻印着魔纹。 老头拧开其中的一个龙头,从里面流出一种略微带有些红色的液体,差不多盛了三分之一烧杯便停下来,他将那枚金币扔了进去。 老头用的是一种非常厉害的酸液,如果这是一枚普通的金币,绝对抵挡不住酸液的腐蚀。幸运金币确实不是普通的金币,等了好半天,也看不出一丝腐蚀的痕迹。 “有点意思。”老头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眼睛开始发亮,眼前这东西引起他的兴趣。 金币被捞出来,老头将金币放在一个托架上,然后他从旁边取过一副眼镜。 “如果不想变成瞎子,你最好转过身去,甚至闭上眼睛。”老头冷冷地说道。 拉佩很听话,他并不担心老头会掉包,如果真能做到的话,他反倒高兴,失去幸运金币并不是什么坏事。 一阵嗤啦、嗤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刺耳,让人浑身发毛,伴随着这种声音的是刺眼的光芒。拉佩背对着,看到的只是墙壁的反光,眼睛仍旧受不了,无法想象直视会是什么后果。 过了五、六分钟,那声音才停下来。 “这东西确实有点意思。”老头已经把金币取下来,正颠来倒去不停地看着,过了片刻又说道:“你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就把这东西留在我这里……要不然,我出钱买下它,你想要多少?” 拉佩早已转过身子,“如果能够解除诅咒,就算送给您也没关系,可惜做不到。”他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老头问。 “我试过把它远远地扔掉,甚至试过把它扔进海里,但是它总能回到我的手里。”拉佩回答。 “这就更有意思了。”老头摸着下巴,有这种功能的绝对不会是普通魔法物品,十有八九是神器,就像石中剑、黑弓、弑神之枪等等。 “你怎么知道这东西有诅咒?”老头问。 “里面有一只鬼魂。”拉佩没说幸运金币的功能,也没提曾经拥有过它的那些传奇人物,他怕老头起贪念。 “如果不能销毁这枚金币的话,你能不能帮我祛除里面的鬼魂?”拉佩退而求其次。他总觉得那只鬼魂逼他帮忙报仇,根本就是挟有私怨,金币本身应该没有这样的限制。 老头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他越发认定这是一件神器。神器都有自己的意志,有时候会化作人的模样,那就是所谓的器灵。他以为拉佩年幼无知,把器灵当作了鬼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种东西其实差不多。 “我不擅长祛除鬼魂,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路是加入教会,借助圣力祛除鬼魂,另外一条路就是学习黑魔法,拥有和鬼魂沟通的能力。” 老头当然不是真心指点,他指点的第一条路是想确认金币里面到底是器灵,还是鬼魂?如果是鬼魂的话,进入任何一座神殿都会产生反应。第二条路是为他自己着想。 老头生过杀人夺宝的念头,不过他又怕适得其反,神器这东西很难说得清楚,万一不肯承认他为新主人,岂不是枉费心机?还不如留在这个小子的手里,老头需要的时候,可以让这小子配合他做实验。 “我不认识别的魔法师,您能教我吗?”正如老头所料,拉佩忐忑不安地问道。 老头欲擒故纵,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是黑魔法师。” “您至少可以给我一些指点吧?”拉佩心中暗喜,他感觉有门。 拉佩没怀疑老头别有用心,从幸运金币的记忆里面,他确实知道魔法师分很多派系。老头似乎是炼金术士,这类魔法师专注于物质的转换。事实上炼金术士里面还有许多分支,有的擅长制造魔法物品,有的擅长炼制药剂,前者还有大型和小型之分,就如同建筑师和首饰匠的区别。所以魔法师没有全能的说法,“隔行如隔山”这个说法对魔法师同样有效。 “我只能教你一些基础的东西,不过……”老头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不能白教。” “我可以帮你打杂,甚至帮你打扫卫生,帮你整理房间。”拉佩急不可耐地说道。后面半句话并不是他犯贱,而是为了自己考虑。说实话,在这样一个像垃圾山似的地方,他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不把这里收拾干净,他就浑身难受。 “可以考虑。”老头动心了,他以前也请过几个佣人,但是没有一个佣人能够干完一个星期。 “您能给我一些工钱吗?”拉佩不太有自信地问道,他怕老头拒绝。拉佩倒不是贪心,练剑是需要营养的,剑客的饭量比一般人要大得多,修练魔法更是需要花钱。 “没问题,我一个月给你五十比绍。”老头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下来,这是当初他开给最后一个佣人的薪水,比一般的佣人的薪酬高了一倍。即便如此,那名佣人也没干满一个星期。 老头并不缺钱,身为魔法师绝对不可能缺钱,身为炼金术士就更不用说,炼金术士是魔法师里面的富翁。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拉佩大喜,紧接着他看了看自己的邮包,低声说道:“我先去送信,送完信再过来。” “去吧,去吧。”老头心情好极了。突然,他又叫住拉佩,只见他跑到一楼,在书房的抽屉里面一阵乱翻,最后翻出一把钥匙,跑下楼来递给拉佩:“以后你直接进来,别再拉门铃。等一会我还得重新做实验,今天没时间教你,你来了之后就帮我收拾一下房间。”他猛地一拍脑袋,又跑到楼上,过了一会又跑下来,将一双脏兮兮的手套扔到拉佩的手里:“这是怪力手套,戴上之后你的力气就相当于五名壮汉,用来搬东西很方便。” 拉佩激动不已,接过手套就往手上戴。 “别高兴得太早。”老头连忙在一旁提醒:“魔法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获得多少,就必须付出多少。戴上手套之后,你得到的力量仍旧来自于你的身体,所以你会累得很快。” 拉佩顿时失望了,他原本还想借助这副手套弥补力量上的不足。他选择的那一套呼吸法,对速度、反应能力的提升很明显,但对力量的提升却很差,于是力量就成了一个短处。在力量和耐力之间选择,拉佩肯定会选择耐力。 从佛勒老头那里出来,拉佩深吸一口气,快步奔跑起来。平时送信,他都是走着去,现在为了尽快把信送完,他必须用跑的。 所有的路人都惊讶地看到一名小邮差背着邮包在大街上飞奔。 “希比连大街二十五号,希比连大街二十六号,希比连大街二十九号……”拉佩的手里捏着一叠信,心里一边默念着,一边跑过一扇扇大门。每当他从门口一掠而过的时候,他的手总是闪电般地一伸一缩,一封信就飞快地被塞进信箱之中。 这看起来很轻松,实际上并不容易。 每一幢房子的大门都不一样,有台阶、没台阶的,有护栏、没护栏的。信箱的开口也各不相同,有的只是简单地在门板上开条缝,有的却加了防雨的遮挡,还有带翻板的、带插销的,他必须眼疾手快,动作要异常精准。 一口气跑了十几条街,拉佩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他两只手支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拉佩很累,但是他不能停下,用这种方式送信不但节省时间,还是一种训练。 把信塞进信箱的动作可以看作是突刺,还伴随着上挑、下压、轻拨之类的变化。 还好用不着送包裹,如果送包裹的话,就不能这样训练了。拉佩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只送信,把包裹交给别人去送,他情愿多送几个街区。 拉佩并不担心没人愿意交换,包裹要比信少得多,如果专门送包裹的话,时间花得多,但是不累。 不过在这之前,拉佩必须买一双鞋子,一双适合长跑的鞋子。大口喘息了一阵,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拉佩继续奔跑起来…… 把最后一封信送掉,也就下午两点钟左右,这比以往要早得多,当然拉佩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的胸口就像要爆炸一般,两条腿也像灌了铅,小腿又酸又胀,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他很想回家,然后躺在床上就再也不起来了,连晚饭都让母亲送到床边,可惜做不到,他还必须去杰弗里街二三号,帮佛勒老头整理房间。 “不知道老头那里有没有吃的东西?”拉佩自言自语着,紧接着他想到一件事,那个老头懒得连卧室都不愿意打扫,很难想象他会自己做饭,十有八九是干面包配干酷。 要不要接管老头的一天三餐?这绝对能讨好老头,而且拉佩还可以填饱肚子,顺便帮家里省掉一笔饭钱。一想到这,拉佩顿时不感觉劳累了,连脚步都轻盈许多。 “一天三餐你全都包了?”老头听到这个消息,果然精神一振。 正如拉佩猜测的,这家伙啃了好几年的干面包加干酪,早就想换一换口味。 “你的手艺怎么样?”老头唯一担心的是这一点。 “绝对没问题,父亲原本想让我当厨师的。”拉佩随口胡说,其实他并不擅长厨艺,炒个鸡蛋还行。不过他不在乎,他有幸运金币,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里面就算没有厨子,也少不了美食和烹妊方面的记忆。 老头不再犹豫了,他下楼,过了一会又回来,手里多了一只钱袋。 “这是两百比绍,厨房已经几年没用过了,盘子、碟子之类的应该能用,但是几口锅子都已经生锈了,重新置办一套吧。还要买木炭和调味料,剩下的再买一些食材……如果钱不够的话,再来拿。”老头反正不缺钱。 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钱,拉佩已经忘却了劳累。 整个下午拉佩都在忙碌着,收拾完客厅和厨房就跑去市场,不但买了需要的东西,还雇了几个人,让他们帮忙把东西送回来。顺便也让他们把收拾出来的垃圾全都扔出去,其中包括一套老旧的家具。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拉佩愈发渴望自己变得有钱,不过他绝对不敢生出贪污的念头。占点便宜,白吃顿饭什么的没问题,但是钱不能沾,这是他的原则。 傍晚时分,佛勒老头从实验室出来,他看到整洁一新的客厅,顿时挑了挑眉毛说道:“很不错,不,是非常好。” 最让老头满意的是餐桌上放着的食物,一只烤火鸡、一块厚厚的牛排和一盆色拉。他已经忘了自己多少年没有好好吃顿饭了,老头虽然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不高,却也不想住垃圾堆,啃干面包。 “这是你做的?”老头问道。 “您觉得满意吗?”拉佩没有正面回答,这些是他从餐厅里面买的,他可没那么好的手艺。不过这也让拉佩打定主意,睡觉的时候搜索一下幸运金币里面的记忆,看看有没有和烹饪、厨艺、美食之类有关的东西。 “我把原来的家具扔了,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拉佩转移了老头的注意力。 “扔了就扔了吧。”老头果然没在意,他这里根本没客人来,以前连吃饭都在实验室里面,客厅对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更别说那些家具了。 “您什么时候教我魔法?”拉佩低声问道。 老头犹豫了一下,好半天才说道:“我没空,你自己看书吧。书房角落里面的那一堆全都是基础类书籍,是我以前用过的,里面有我的一些笔记,还有几本辞书,记录了大部分常见的植物和矿物类的材料。这不光是对炼金术士有用,对其他魔法师同样有用。” 老头这样说,多少有些敷衍的味道。 那几本辞书老头自己都没全部看完,更不用说记下来了,他能够记住的只有经常用到的材料,碰到不认识的东西也得去翻书。想要把那几本辞书全都看完,少说要半年,全都背下来的话,恐怕要十几年。 “钱还够吗?”老头也开始转移话题。 “足够……只要别买家具。”拉佩看了空荡荡的客厅一眼。 “用不着在乎钱,不够的话,和我说一声就行了。”老头可不想亏待自己,让他自己打理这一切,他当然没兴趣,但是有人代劳的话,他绝对想享受一下。 突然老头招了招手,过了片刻,一张卡从楼上飞下来,老头接住卡,随手扔在拉佩的面前:“有空的话,你帮我跑一趟图书馆,我好像有几本书没还,说不定已经找不到了……”老头又突然摆了摆手。“不去管了,反正顶多罚点钱,你问他们要罚多少?然后回来告诉我。以后这张卡由你帮我保管,需要借什么书的话,我会告诉你的,那些书同样也由你管理,你顺便再帮我收拾一下书房……卧室里面的那些书你别去碰,那是我经常要用的,我记得它们在哪儿,整理过之后我反倒可能难以寻找。” “我记住了。”拉佩连忙回答,他已经打定主意,搜索一下幸运金币里面有没有和管家有关的内容。看来他要学的东西很不少。 “我又要做实验去了,一顿大餐果然有助于思考,我突然有了灵感。”老头扔下刀叉,匆匆忙忙地跑上楼去,此时他的样子看上去真的有几分疯癫。 拉佩连忙过去收拾餐盘,盘子里面还有大半只火鸡,他是故意的,买的时候,他就算准了老头吃不完,剩下的就全归他了。拉佩留了一对火鸡翅膀,他打算带回家,和家里的人分享。色拉也留下一大半,他也装了一部分,因为这玩意不太好携带。 吃饱喝足,把桌子擦干净,清洗餐具,然后放进橱柜里面,拉佩离开了那幢房子。 回家的路上,尽管疲惫不堪,拉佩的脚步却异常轻快,他的心情不错。眼看着就快到家了,突然旁边的小巷里面冲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一把抓住拉佩的衣领。 拉佩身体一个侧转,紧接着一个肘冲,那个人就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撂倒一个,拉佩抢步上前,对准另外一个人就是一个高位侧踢。只听到一声脆响,他的脚正踢在那个人的脸上,那个人也应声倒地。 “别!我们是来拿东西的。”最后一个人大声叫道。 “拿东西?”拉佩这才注意对面这三个人,剩下这位正是昨天把赃物塞在他口袋里面的小扒手。 拉佩看了看左右,拉着这个家伙进了小巷。 “这都是你的东西,以后别再招惹我。”拉佩从衣服底下掏出那只口袋,除了幸运金币,所有的赃物全都在里面。 小扒手掂了掂分量,感觉差不多,应该没偷拿,他正打算说两句好听的话,没想到最先被打倒的家伙已经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说道:“数量不对,东西少了。” “连我们的东西都敢污,你活得不耐烦了?”另外一个家伙还躺在地上,居然也开口骂道。 “你们连看都没看,就敢肯定我拿了你们的东西。”拉佩顿时火了,换成昨天的他,或许会忍气吞声,现在却不可能。幸运金币的拥有者哪个不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就算那个被刺杀的家伙也是国王的近臣,拉佩至少不能给他们丢脸。 “我就咬定你拿了我们的东西,怎么样?”躺在地上的家伙骂得更凶了,刚才的侧踢正踢在他的脸上,就像挨了一记耳光似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拉佩一个箭步蹿到他面前,朝着他的右手踩下去,紧接着就听到喀嚓的一声响。 “啊!”那个家伙惨叫一声,抱住了手腕。 “你……你别撒野,我们拿你没有办法,难道拿你的老妈和妹妹也没办法吗?弄火了咱们,就点一把火把你家烧了,再把你老妈和老妹卖到妓院去抵账。”另外一个家伙摆出一副招架的姿势,嘴里却骂得愈发凶毒。 拉佩怒火中烧,不过这番话戳到了他的软肋。 拉佩可以不在乎,大不了往佛勒老头那里一躲,他不相信一帮混混敢招惹魔法师,但是他的家人却不行。 拉佩绝对不会忘记那个被砍头的传奇骑士,他的悲剧就是从未婚妻的惨死开始的。他本人实力强横,所向无敌,但他的未婚妻却只是一个弱女子。 “你们想怎么样?”拉佩咬牙问道。 “头要见你。”那名小扒手抢着说道,他已经后悔带这两个白痴过来了。不过小扒手也没想到拉佩会如此暴戾,和昨天完全就是两个人。 拉佩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着,他用屁股都能猜到这帮家伙的意图。昨天就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把柄,最后被这帮家伙拖下水,不得不帮他们运赃物,现在他们又想进一步把他拉下水。 “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回家一趟。”拉佩径直朝着自己家走去。 一进家门,拉佩就看到一家人已经坐在餐桌前,不过还没开饭,都在等他。 “我已经吃过了,还带了一些东西回来。”拉佩将两只油纸袋放在桌子上。 “哦也!”妹妹欢呼一声,跳了起来,她已经闻到香味了。 但是父亲和母亲的脸上却没有喜色。 “这是哪来的?”父亲神情凝重地问道。 “你知道杰弗里街二三号的那名疯子吗?考斯比求我帮他送包裹,他很害怕那名疯子,我答应了,结果我发现那名疯子其实挺不错的。我帮他收拾了一下房子,结果他雇佣我帮他做事,妈,我会把他的衣服拿回来,你能不能帮忙洗一下?”拉佩问最后那句话,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拉佩的母亲果然上当了,她立刻欢天喜地得说道:“当然可以,我家时来运转,碰上贵人了。” “等一会我还得过去,他那里像个狗窝,有很多东西要整理。明天早上,我也要一早过去,帮他做早餐。以后不要再为我准备晚餐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像今天这样,带点东西回来。”拉佩找了一个晚上外出的理由。 “好啊!好啊!”妹妹在一旁拍手。 “拿人家的东西……总不太好。”父亲很犹豫。 “放心,佛勒先生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实际上是一位贵族,一位痴迷于魔法的贵族。隔夜的东西他是不吃的,是他让我处理掉。”拉佩随口撒了个谎,他不认为父亲会去佛勒老头那里确认。 “那就好,那就好。”父亲安心了,说实话,他看到女儿满眼希冀,也不忍心拒绝。 “我要过去了,今天可能会晚一些回来。”拉佩说着,转身出了门。 第三章麻烦来了 狭窄而又弯曲的巷道,肮脏而又湿滑的台阶,墙脚满是青苔,两边全都是窗户,互相之间挨得很近,窗上全都是铁栏杆,显然是为了防止小偷进入。 这里离拉佩的家并不远,同样也属于第七区。 整个塔伦总共分七个区,第七区是最后划分的,面积也最大,又因为临近城市边缘,所以住在这里的大多是穷人,而且越是靠近外围,那里的人就越穷。 正因为穷,所以小偷和扒手的数量也多。 在狭小潮湿的巷子里面钻了十多分钟,拉佩被押进一幢小楼。 这是一幢带天井的小楼,四周是一圈五层的房子,中间是一个长、宽差不多十尺的天井,把唯二扇出入的门关上,这里就成了一个独立的王国,果然是一个当作据点的好地方。 “你待在这里,我去和头说一声。”小扒手对拉佩说道,接着他看了另外两个人一眼:“你们俩别多事,一切都由头来决定,头可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家伙。”那两名打手原本确实有报复一下拉佩的想法,听到这话,不敢乱动了。小扒手扔下这三个人,快步跑上楼。 在楼顶靠南的一间房间里面,一个人影正站在窗口。那个人身材很高,气色却不怎么样,脸显得有些青灰,眼神也发虚,显然是被酒色给掏空了。他的颧骨高耸,配上一对三角眼和鹰钩鼻,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阴鹫狠辣的角色。 小扒手上了楼,站在门口轻声说道:“头,东西拿回来了,来的路上我已经数过,一件都没少。” 小扒手其实知道少了一枚金币,如果拉佩仍旧像昨天那样唯唯诺诺,他肯定会告发。但是今天的拉佩暴戾狠辣,一句话不对,立刻踩断对方的手腕,这让他不寒而栗。 “你进来说话。”那个人站在窗口冷冷地回答。 小扒手开门进去,先毕恭毕敬地弯腰鞠了个躬,这才满脸堆笑地说道:“头,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我看走眼了,原本以为这小子很嫩,很容易对付。没想到他是个神经病,一会软趴趴的,一会又像条疯狗,而且手底下很有两下子。秃头和鸡爪都不是他的对手,秃头挨了他一肘子,鸡爪的脸上挨了一脚,爪子也被踩断。” “神经病?”扒手头目犹豫了起来,他相信小扒手的眼光。这小子八岁就开始干这行,身为扒手,必须会察言观色,能够迅速判断对方的身份。 “你说他的身手很厉害?”扒手头目又问道。 “他出手很快,而且很有章法,不像是打架打出来的,倒像是专门练过。”小扒手一边回忆刚才的情景,一边说道。 “如果等刀疤、鬼皮他们回来,能不能拿得下这个小子?”扒手头目仍旧心有不甘。 “不知道,不过我担心这小子发疯拼命,您没看到他刚才踩断别人手腕时的模样。”小扒手不想把事做绝。而且他再一次看到拉佩的时候,心里有种感觉,拉佩非常危险,绝对不能得罪,要不然以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扒手头目犹豫了片刻,最后说道:“你把他带去训练室,我在那边等你。” “头,这小子的身手不错,不如让他当打手。”小扒手在一旁提议道,这也算是卖拉佩一个人情。 如果换成别人说这话,扒手头目早就一记耳朵扇过去了,唯独对这名小扒手,他很容忍。只见他摆了摆手说道:“你不明白,这小子的身份很合适。他是邮差,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出别人的家,让他打探个消息,或者负责踩盘,再合适不过。让他专门负责运货也很不错,就算被警察包围住,也没人敢乱拆包裹找东西。” “原来是这样。”小扒手一脸恍然,紧接着就是一个马屁拍过去:“还是头高明,让他帮着运东西,还是我先想到的,我却没您想得那么深。” “你年纪还小,再过几年,等你阅历多了,你也会想到的……我这个位置迟早属于你。”中年人难得收起那副阴鹫的神情,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的笑意多少有些虚假的味道。 训练室在二楼。整层二楼全都被打通,所有的房间连成一片,里面布置得稀奇古怪,东面像是菜场,西面像是餐厅,南面像是马路,北面像是剧院。里面全都是假人,这些假人制作很粗糙,就和插在田里的稻草人差不多。不过它们的身上却穿着真的衣服,有些还很贵,假人的身上还戴着怀表、项链、手镯、戒指之类的东西。 拉佩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 拉佩已经知道这群扒手的头目叫霍夫,只是不知道是姓,还是名,又或是假名字?小扒手叫汉德。拉佩看着那个叫霍夫的扒手头目。 霍夫也正看着拉佩,两个人似乎在比耐性,看谁先支撑不下去。 “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扒手头目终于开口:“就算你再能打,我们有这么多人,足够收拾你。我们甚至不需要动粗,你有父母,还有一个妹妹,他们可没你那么能打。我们还可以做得更绝一些,让一个人故意被警察抓住,然后供出你来,等到你被抓进警察局之后,我们再去你家,和你的家人说话。” 这家伙果然是个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恶棍,卑鄙无耻,简直没有人性。一般的人听到这话都会被吓住,这家伙的下流手段很难破解。拉佩却不在乎,因为他有破解的办法。 破解的办法其实就只有一个字——杀。 拉佩已经下定决心,眼前这个家伙必须杀掉,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杀掉。 此刻,拉佩的脑子异常冷静,他在思索要如何毁尸灭迹。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放一把火,伪装成火灾。问题是火未必受控制,万一蔓延开,变得不可收拾,可能会烧死很多人。到时警察也会介入,以拉佩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和警察抗衡。但如果火太小的话,一大堆尸体堆在一起,摆明了是毁尸灭迹,警察仍旧会插手,虽然调查的力道不会太大,但是也会有麻烦。 要不然装成黑道争斗?拉佩的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霍夫注意到拉佩走神,他有些挠头。这既不像是很嫩的表现,也不像暴戾狠辣,反倒有点冷漠无情,视生死若等闲的味道。至此霍夫愈发相信拉佩是神经病。但这三种性格相差很远,没人会同时拥有这三种性格,除非这家伙人格分裂。 “汉德,给他演示一遍,先来一段快的,然后再放慢速度,让他看仔细一些。”霍夫既然怀疑拉佩是神经病,威胁的话也就不再多说,他怕拉佩暴起伤人。 “看我的。”那名叫汉德的小扒手快步在训练场上走来走去。 汉德的脚步异常轻盈,像是在嬉戏打闹,又像在雀跃玩耍。他两只手一直插在口袋里面,和那些假人只是擦身而过,并没有故意撞上去,或者挨得很近。但是他的手里总会掏出一样样东西,有时候是项链,有时候是戒指,有时候则是钱袋。然后一转身,这些东西又都消失了,显然被他放了回去。 昨天的拉佩一点都没看出这家伙是怎么做的,但是今天,他看明白了。 汉德这家伙的动作很快,每一次他和假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手都会闪电般地抽出来,两根手指在对方的手上、脖颈上,或者口袋里面一勾,东西就到手了。秘诀就是速度,瞬间爆发的速度,而且距离很短,一般不会超过半尺。 拉佩想到了连刺。 连刺是刺的一种,一般上臂不动,只靠下臂或者手腕发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击刺——收回——再击刺的动作。 “我现在放慢速度再演示一遍。”小扒手得意地说道。不过这一次他没玩那些花样,而是像普通的小偷一样,从后面靠近一个假人,手慢慢地伸出来,从假人的胳膊肘底下绕过去,将两根手指插进假人的口袋,然后一勾,一只钱袋就到了他的手里。 “你来试试。”霍夫扬了扬下巴。 出乎这两个人预料之外的是,拉佩并没有拒绝。他学着小扒手汉德的模样,从后面接近另外一个假人,右手闪电般地在假人的口袋里面一勾。 拉佩的手指勾住的是一块怀表,不过他立刻感觉不妙,手指立刻缩了回来。 只听见啪的一声清响,一个铁夹子夹下来,就是那种用来抓老鼠的铁夹子,只不过弹簧没那么紧,不至于把手指打断。 拉佩没有被夹到,不过他的手指被扫到一下,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你居然没被夹住,反应够快的。”小扒手汉德惊诧地叫道,他以前可没少吃苦头,最清楚这个的厉害。 汉德可不是一上来就练这个。最先练的是夹肥良,一开始是夹冷水里面的肥良,练的是手稳。等到练熟了,再把肥良扔进滚烫的开水里面,练的是手快,最后才会上铁夹。 汉德很清楚,头是想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所以一上来就是最高难度,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没被夹住。 “你的手确实很快,天生就是做扒手的料,但是你的动作太大,也不够灵活,更不够敏感。一个成功的扒手,他的手应该像猫的胡须那样轻柔而且敏锐。”扒手头目很不甘心,却也无话可说,只能随口点评两句。 拉佩静静地听着,此刻,他想的却是剑术。 剑术之中有一种技巧叫“听劲”,就是靠剑与剑的碰触,感觉对方发力的征兆,提前做出反应。 这是一门高级技巧,一般来说只有那些练了七、八年剑,才有资格接触,能够掌握它的全都是高手。 但拉佩却是一个例外,因为幸运金币的关系,他可以很容易地掌握这种技巧。问题是没办法练习,这需要两个人同练,他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对手? 此刻,拉佩的心情豁然开朗,他突然感觉做一个扒手也不是什么坏事。 今天一边送信,一边练习突刺,已经让拉佩尝到甜头。如果再一边扒窃,一边练“听劲”,效果肯定也不差。 此时,拉佩的手又闪电般地一伸一缩。 和刚才一样,假人的另外一个口袋里面也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不过这一细扒手头目被吓了一跳,但是他故意贬低,大声吼道:“你那是抢劫,不是扒窃。” 拉佩没有回答,而是再一次出手,此刻,他的手指快如闪电,不过这次多了一丝灵动。这是前两次失败给他的经验。 扒窃毕竟不同于连刺,动作要多得多,光有速度不行,该快的时候要快,该慢的时候也必须慢下来。 当拉佩的手指收回来的时候,他的两根手指上再一次夹着一只钱袋,而这一次铁夹没有被触发。 “哇!”小扒手汉德发出一声惊叹,他张大了嘴巴。 霍夫也傻了,他确实没想到,这小子只试了三次就成功。这样的天赋比汉德更恐怖,稍微训练一下,就能和汉德一样成为扒手中的王者。 不过,这也让霍夫感到很没面子。 “有点天赋。”扒手头目不冷不热地赞了一句,随即又道:“可惜你只会用一只手,这可不行,作为一个小偷,必须两只手同样灵活。” 拉佩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是鸡蛋里面挑骨头,不过他没有发火,扒手头目的话让他生出一个想法——如果他的两只手同样灵活会怎么样? 剑术的流派有很多,有些流派就是用双剑,大多是一长一短,长的用来进攻,短的用来防守。不过也有用两把长剑的,敢这样做的剑客,实力往往很强,他们的进攻快如闪电,而且攻势连绵不断。 扒手头目的话,让拉佩动心了。 “今天有什么消息吗?市政当局对刺杀事件有没有一个说法?”拉佩一回到家,那只鬼魂就冒了出来,急不可耐地问道。 “还能有什么说法?这个人把责任推给那个人,那个人又把责任推给这个人,大家推来推去,还拼命在死亡人员的数量上做文章,把伤员都算在死亡人员名单上。”拉佩确实打听过。 拉佩去买厨具、调味料和食材的时候,来回都是直接叫马车,所以顺便跑了几个地方,打听了一下刺杀事件的后续反应。 没人会怀疑到拉佩,因为他是穿着邮政署制服去的,被误杀的人里面也有邮政署的职员。办案子的人当然不会对他透露什么,但是他们堵不住死者家属们的嘴巴。 “是这样啊。”鬼魂显得有些落寞。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当中,换成他处理类似的案件,也肯定能拖就拖,能搪塞就搪塞,实在不行就找个替罪羊,就说是某某激进组织成员所为。 “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拉佩问道。 鬼魂一愣,然后才自我介绍起来:“我全名是比格·莱斯特·波斯洛夫·威尔,你可以称呼我为威尔勋爵,或者直接叫我勋爵。” “好吧,比格。”拉佩被那帮扒手弄得火气正旺,正需要有所发泄。 比格·威尔呆了一下,紧接着满脸怒气,不过他最终压抑住了怒火。他是聪明人,很清楚一点,他已经死了,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报仇。想要报仇,他必须适当地容忍这小子的无礼。 “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面,拥有足够的实力?”回来的路上,拉佩一直在想这件事,那个扒手组织就像一根利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头。 拉佩不知道,这个扒手组织是不是伴随这枚金币而来的厄运。毕竟他碰到那名小扒手是在得到金币之前。不过他可以肯定,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会越来越糟。 “你已经决定替我报仇了?”鬼魂大喜,昨天拉佩虽然已经答应,但那是他强迫下的结果。 “没人喜欢身边总是有个鬼魂出没。”拉佩嘲讽道,他当然不会提扒手组织的事,同时这也是一种试探,他必须弄清楚,这个鬼魂会不会知道他白天做的事。 “我没办法给你明确的答案,据我所知,幸运金币只能给你一个高于常人的起点,却没办法直接赐予你力量。”比格·威尔确实很希望能够帮到拉佩,这也是在帮他自己。 拉佩放心了,看来鬼魂并不知道他白天的经历。 “给我一点建议,你拥有这枚金币的时间比我长得多,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拉佩并不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他需要对付的不是一支军队,也不是某位大领主,更不是整个国家,而是一群扒手。那群扒手虽然人多,但是能打的没有几个。 比格·威尔思索了起来。幸运金币在他手里已经有七、八年,对于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他曾经做过详细的调查,大致能够猜测出他们得到金币的时间,这样一来就能推算出他们提升实力的速度,从中可以看出一些东西。 “我确实可以给你几个建议。第一,信仰的力量非常强大,那位圣女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应该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得到这枚金币,她死的时候只有十九岁,短短三年的时间,她不但指挥作战屡战屡胜,本身也成为一名非常强大的圣骑士。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她肯定也能像另外那位骑士一样,达到传奇等级,而她凭借的,正是信仰的力量。”比格给出第一个建议。 拉佩只能摇头,他知道自己肯定学不了。那位圣女的虔诚程度已经到了非人类的地步,古往今来那么多殉教者也没几人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更何况他。 “第二,心灵的强大很重要,那名被砍头的骑士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他的心中充满仇恨,那是他的力量泉源。”比格给出第二个建议。 拉佩仍旧只能摇头,那种心灵的强大是用悲惨的命运换来的,他可不希望父母或者妹妹出事。 “第三,借助魔鬼的力量或许也有用。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里面很有一些十恶不赦的人物,他们贪婪、阴险、嗜血、残暴,其中有几个人还挑起战争。另一个人更加恐怖,他制造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造成无数人死亡,这些家伙无一例外都拥有传奇的实力。” 比格为了报仇,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他才不在乎拉佩会不会走上邪路,反正他已经死了,就算这个世界变成人间地狱,也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拉佩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却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坏。不过比格·威尔的这番话,给了拉佩一个启迪,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 疯狂的杀戮是一种偏执,不惜一切的复仇也是一种偏执。至于虔诚,同样可以看作是一种偏执。 “让我想想,我要好好想想。”拉佩坐在床头边上。 “你有的是时间考虑。”比格一反昨天的态度,居然没有丝毫逼迫拉佩的意思。拉佩很头痛,他不是一个感情激烈的人,他也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人,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一个能够成功的人。 过了好一会,拉佩终于做出了决定——他选择了逃避。 拉佩将幸运金币扣在掌心里面,枕在脑后,并躺在床上。他的事还有很多,要学双手剑术,要搜索和魔法有关的知识,还要学点烹饪的技巧和管家的能力。 第二天清晨,天一亮,拉佩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起床之后,拉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壁炉前,用左手拿起壁炉边上放着的通条挥舞了两下。拉佩不是左撇子,一向都用惯右手,原本左手颇为迟钝,但是现在,他却没有一丝生涩的感觉。 这就是幸运金币厉害的地方。 不过拉佩仍旧需要大量的练习,左手的感觉和梦中相比,实在差得太远。拉佩下楼出门,他的两只手各夹着一枚银币,银币在他的手指尖旋转跳跃着,有时候还会被弹飞起来,然后再被他一把接住。 这不是什么高明的技巧,纯粹就是手熟,不过这种练习还是很有用的,最重要的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练。 和往常不同,拉佩并不是去邮政署,现在时间还早,他要先去佛勒老头那里,替老头准备好早餐,顺便试试他刚学的烹饪手艺。 佛勒老头所在的杰弗里街同样也属于第七区,不过那里属于上等街区,离拉佩家稍微有点远,所以他走在半路上看到有一辆出租马车,随手就把马车拦了下来。 拉佩没必要亏待自己,也相信老头不会在乎这点钱,所以有坐马车的机会,就绝对不走路。 这完全是一个心态问题,如果拉佩没有得到那枚幸运金币,他肯定不敢这样做,他会担心老头万一计较此事,他将失去这份难得的工作。但是拥有幸运金币的他,早已把自己看作是未来的传奇人物,他现在替佛勒干活,那是佛勒的荣幸。 马车很快就到了杰弗里街二三号,拉佩付了车钱,用钥匙开门进去,听到里面静悄悄的,他知道老头还在睡觉,昨天肯定做实验到很晚。 拉佩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从隔板上取下一只大号平底锅,又从橱柜里面拿了昨天买的硬面包、蒜蓉,还有奶酪之类的东西,再取了几颗鸡蛋。 拉佩开始干起活来。 和别的大厨不同,拉佩居然一心二用,两只手干的是不同的活,一只手打蛋,另外一只手在点火。 这同样也是在练习运用双手的技巧。 刚才拉佩玩银币的手法让人眼花缭乱,好像两只手已经很灵活,但是此刻却看出了差别。 拉佩打鸡蛋的那只手用力过头了,而拿火石的手却怎么也打不出火花来,勉强点着了火,他又忘了把引火的干稻草塞进炉膛,以至于火苗熄灭了。锅子掉在了地上,碗又给打碎,鸡蛋也被烧焦……失败,又是失败,一连串的失败。 一个多小时之后,拉佩苦笑地看着一堆东西。 面包有的烤过了头,有的却没烤透。涂抹的奶酪有多有少。煎鸡蛋大多是散黄的,有的焦了,有的没熟。火腿片有的干枯如同树叶,有的异常油腻,看着就倒胃口。这绝对是一堆失败的作品。 拉佩从那里面挑出最好的一份,放进餐盘里面。然后把剩下的东西胡乱地塞进嘴巴,他还没吃早餐呢,正好把这些失败的作品全都解决掉。 这也是拉佩家的传统,绝对不能浪费东西。 把自己当垃圾桶,毁尸灭迹顺带填饱肚子之后,拉佩托着餐盘上了二楼。 “佛勒先生,早餐准备好了,要我拿进来吗?”拉佩站在门口喊道。 里面发出一阵哼哼声,显然老头还睡得迷迷糊糊,好半天才终于清醒过来,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道:“端进来吧。” 拉佩开门走了进去。 昨天拉佩只收拾了底楼,二楼还没来得及收拾,所以这里仍旧像垃圾堆,老头的床边全都是书。 他朝着拉佩点了点头,老头深吸一口气,似乎很享受早餐的香味。 “昨天晚上的实验做到很晚吧?”拉佩特意表示了一下关心。 “一切都挺顺利,十一点钟结束的。”老头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施了个咒,转眼间,他就变得精神起来,脸也变得干净起来。 “魔法真是方便,一个咒语就能完成洗脸、刷牙的步骤。”拉佩羡慕不已。 “还相当于洗了个澡。”老头得意地笑道。 “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拉佩将餐盘放在老头面前:“我的左手和右手一样灵活,但是我没办法同时控制两只手,它们总会互相干扰。” “你打算一心两用?”佛勒老头的心情很不错,只见他伸出两只手,突然同时打了个响指,只见左边的手上多了一团火,右边的手上则多了一道不停流转着的水流。 “您会这种技巧?”拉佩两眼发亮。 “一心两用算什么?我还能一心多用,甚至多重施法。”老头愈发得意起来。 “您能教我吗?”拉佩连忙问道。 “这很容易。有一种魔法可以将人的意识分裂开来,每一个意识占据一部分大脑,互相之间绝对不会干扰。不过这样做有个问题……”老头看着拉佩。 “什么问题?”拉佩连忙问。 “有可能造成人格分裂。”老头倒也不隐瞒。 拉佩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老头真是疯子。如果人格分裂都不能算疯子,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疯子了。 “你还打算这样做吗?”老头笑着问。 拉佩很犹豫,他不想变成疯子,不想象老头一样不正常。但是不这么做的话,他就没办法达到扒手头目提出的要求。 拉佩不知道扒手头目会干出些什么来?或许只是一通嘲讽,也或许会是辱骂,更可能比这更糟糕。 拉佩很清楚,他不会无限制地容忍,一旦扒手头目超出底限,他绝对会反击,甚至会杀人。 问题是拉佩还没准备好。 “我愿意这么做,您能不能帮我?”拉佩做出了决定。 老头大笑起来,三口并两口地吃完了早餐,然后一口喝掉拉佩为他准备的牛奶,从床上爬了起来。 老头这家伙不管是做实验,还是睡觉,身上都是一件睡袍,甚至出门也一样,只见他朝着拉佩招了招手:“跟我来。” 到了楼上的实验室,老头朝着四周指了指:“把桌子、椅子全都拉开,施展这个魔法需要有一片空地。” 拉佩立刻戴上怪力手套干起活来。 很快,所有的东西都被搬到旁边,中间空出来很大一片空地。 拉佩干活的时候,老头在旁边的一排铁皮柜里面翻找着,一边翻,嘴里一边说:“我记得放在这里的,怎么会找不到了?” 好半天老头大叫了一声:“就是这东西,就是这东西。” 只见老头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银色圆盘,圆盘两面平整光滑,就像镜子,不过那上面隐约可见许多繁复的花纹。 老头把圆盘往半空中一抛,圆盘离开变大起来,而且一分为二,一只落在地上,另外一只贴在天花板上。 “这是魔法阵?”拉佩瞪大了眼睛。这和幸运金币里面的那些记忆有些不相符,不过魔法师也有各种流派的分别,这种布置魔法阵的方法可能是佛勒老头所属流派独有的。 “你用不着多管,你只要考虑,想要分裂成几种人格?”老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紧接着他又道:“你用不着告诉我,这是你自己的秘密。” “我应该怎么做?”拉佩暗自松了口气。 “站在魔法阵里面,想一想你需要分裂出的人格,然后你会看到另外一个自己,他会拥有你需要的性格。”佛勒老头解释道。 “这都可以决定?”拉佩很吃惊。 “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个深度催眠就可以搞定,就如同画画之前先打上底稿。”佛勒老头兴致很高,解释完之后又道:“你甚至可以决定分裂出的那个人格的信仰,或者塞一段虚假的记忆进去……” 老头侃侃而谈,越说越离谱,他显然想让拉佩全都试试。当然他也没奢望拉佩真的会这么做,只有真正的疯子或者无可救药的白痴才会那么干,人格分裂原本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老头都只敢分裂出两个人格。 老头绝对想不到,拉佩居然动心了。 昨天晚上,比格·威尔给拉佩的三个建议里面,第一个建议就是在信仰上想办法。为此他还举了那个圣女的例子,不到三年的时间,从一个什么都不会,只有虔诚信仰的农家女,变成战无不胜的统帅和英勇强悍的圣骑士。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里面,她的实力并不是最强的,但她绝对是进步最快的。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从杰弗里街二三号出来,拉佩看上去很不正常。他一会眉头紧锁,一会满脸微笑,一会脸色阴沉,一会神情冷漠,一会东张西望,一会目光专注。 此刻,如果有人注意到拉佩的话,就会知道他已经离疯不远了。 拉佩确实疯了,他把自己分裂成九个人格。 第一个分裂出来的人格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这是为那帮小偷准备的,拉佩要杀人灭口,还要毁尸灭迹,就必须有一个专门干这活的人。 第二个分裂出来的人格是个求知欲强、喜欢探索的家伙。这是为了最大限度利用幸运金币,拉佩需要一个学者,一个愿意把大量的时间用在看书和查阅数据上的人。 第三个人格是个思维缜密、擅长寻找线索的侦探。既然答应替威尔勋爵报仇,拉佩就必须查清楚这场刺杀的内幕。 第四个人格擅长表演。有这个人格在,就算拉佩变成一名疯子,别人也看不出来。 第五个人格是为剑客准备的,一心追求剑术的巅峰。 第六个人格是黑魔法师。为了寻求魔法的真谛,可以不择手段,泯灭良知。 第七个人格是个贵族公子哥。深谙上流社会的那套东西,这同样也是为了调查刺杀案准备的,同时也是为了让生活变得更好一些。 第八个人格则是一个智者。他将永远隐藏在幕后,冷漠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暗中出谋划策,掌控一切。 再加上原来的人格,正好九个。 拉佩并不是没想过人格冲突的问题,所以他在分裂人格的时候,给每个分裂出来的人格都增加了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孤独、自傲、不合群。杀手人格、剑客人格、黑魔法师人格、幕后黑手人格拥有这种特性倒是很合适,而学者人格专注于知识,往往也不太合群。唯有侦探人格、演员人格和公子哥人格有些麻烦,这种人一般都是耐不住寂寞的,所以这三种人格最不服帖,当其他人格全都隐藏于无形,这三种人格仍旧不停地跑出来,试图和原来的人格争夺控制权。 直到进入第七邮政署,拉佩的神情仍旧不停地改变着,好在演员人格从外表很难分辨出来。所以他从外表来看,只是一会平庸,一会深沉,一会傲慢,在这三种气质间变来变去。 “小心,笑面虎要找你麻烦。”刚一进门,一个和拉佩关系不错的小邮差轻声警告道。 “怎么回事?”拉佩对笑面虎找他麻烦并不感到奇怪。 第七邮政署有两个威尔森,笑面虎是小威尔森,另外一个大威尔森是他的叔叔。拉佩的父亲和大威尔森是竞争对手,两个人的职务差不多,资历也相当,下一次晋升,就轮到他们俩中的一个人。 “昨天你是不是帮约克去杰弗里街二三号,给那名疯子送包裹?”小邮差问道。 “没错。”拉佩已经猜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考斯比那家伙是个白痴,逢人就说他逃过一劫。”小邮差解释。 拉佩翻了翻眼珠,他已经猜到原因,冷笑一声说道:“恐怕不是那小子白痴,相反,他太聪明了。” “什么意思?”小邮差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一直以来没人愿意去杰弗里街二三号,当初小威尔森看考斯比是新来的,所以把这个差事扔给他。考斯比明白过来之后,一直想找人调换,但是没人愿意。这一次我看他可怜,所以帮了他一把,没想到这小子欺骗我。”拉佩随口解释了一番。 “这家伙……真是一坨狗屎。”那名小邮差骂道。 “放心吧,他会倒霉的。”拉佩拍了拍小邮差的肩膀。 拉佩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信步进了大厅,正当他走向放信件的隔板,却看到一个小胖子朝着他走过来。 来的正是小威尔森。他长得倒也不错,肉呼呼的并不难看,额头有些窄,两只小眼睛总是眯着。不管见到谁,脸上都堆着微笑,所以小邮差们私底下才叫他“笑面虎”。 “拉佩,我和署长打了声招呼,帮你调换了一下辖区。杰弗里街一直都是个大难题,因为那名疯子的缘故,没人愿意送那里的信。没想到疯子被你搞定了,实在了不起。”小胖子嘴里说得异常好听。 换成以前的拉佩,只会觉得这小子虚伪,但是此刻,他却不由佩服起这个小胖子来。 小威尔森这家伙年纪不大,心机却挺深,不但把署长拉出来当招牌,还给拉佩戴了一顶高帽子,让他推脱不得。现在就算父亲帮拉佩说话也没用了,反倒会在署长的心目中留下糟糕的印象。 两边有了比较,拉佩不由得叹息,两天前的自己是那样稚嫩,完全不能和这个小胖子相比。 与此同时,拉佩也在为父亲担忧,毕竟他的性格就是来自父亲的影响,什么诚实善良是做人的根本,什么正直本分才是处世之道。抱有这样的想法,父亲十有八九争不过大威尔森。 “没问题。”拉佩懒得和小威尔森这家伙多说,他还巴不得正大光明地去佛勒那里呢。 拿了信件和邮包从邮政署出来,拉佩进了旁边的小巷,一群和拉佩关系不错的小邮差们也跟了进来,大家都想安慰拉佩几句。 “与其安慰我,不如帮我一个忙。”拉佩说道:“我不想送包裹,这太费时间了。我帮你们送信,你们帮我送包裹,当然杰弗里街二三号的包裹由我来送。” 那些小邮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没问题吧?”一名小邮差问道,他看着拉佩的靴子。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拉佩的打扮。 拉佩上半身穿着邮差的制服,下半身却是紧身裤,底下是一双靴子。 做邮差的哪里买得起靴子?更何况这不是一双普通的靴子,虽然外表看上去很丑陋,用帆布而不是皮革制作,固定的方式是绑腿,而不是系鞋带。但是小邮差们都知道,这是探险家专用的靴子,价格非常昂贵。 “昨天我看到你在街上狂奔,你没事吧?”另外一名小邮差露出关切的神情。 “我没事,放心好了。”拉佩不想多解释:“你们先回答我,愿不愿意交换?” “好吧,如果你想这样的话。”第一名小邮差点了点头。 “明天轮到我。”另外一名小邮差说道。 “后天是我。”给拉佩报信的那名小邮差喊着,紧接着他又问:“考斯比怎么办?不给他一个教训?” “他会倒霉的。”拉佩的神情变得异常冷酷。 第四章时间紧迫 拉佩坐在马车里面,他靠着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 此刻的拉佩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不过从面料和做工来看,绝对不便宜。外面还套着一件宝蓝色的丝质背心,底下仍旧是紧身裤和那双探险者专用的靴子。 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拉佩就把信全都送完了,现在他正前往神殿。过了十字路口,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高耸的尖顶,尖顶之上,竖立着一把长剑,四周一圈铁栏杆如同一把把犀利的长枪,厚重的铁门类似于城堡的铁闸。 那就是战争之神的神殿。 在拉佩看来,这里更像一座要塞,或者骑士学院。 这座神殿看上去有些破落。 在一千年前,世界的中心还在亚得里亚海的时候,战争之神曾经是最受推崇的神明。但是时至今日,虽然战争从来没有断绝过,但是战争之神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马车停在神殿门口,拉佩下了车,推门走进去。 此刻的拉佩已经换成剑客人格,而剑客人格信仰的正是战争之神。 这里不是拉佩拜访的第一座神殿,之前他已经拜访了智慧女神的神殿,用的是杀手人格。 在神明中,女性并不意味着柔弱,那位智慧女神更是如此,事实上她同样也是女战神,战斗力绝对不比眼前这位战争之神差。 这也是拉佩选择杀手人格,而不是学者人格或者幕后黑手人格的原因。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一位牧师走了过来,和其他的牧师一样,他的头顶也被剃光,只有四周一圈有头发。不同的是,这位牧师长袍里面还穿着一件厚厚的棉布背心,就是军人穿的,那种里面衬了铁片的背心,这玩意的防御力还算不错。 内穿铁甲背心,腰上挂着战锤,这是战争之神的牧师独有的装束。 “我渴求神明的祝福。”拉佩直截了当地说出目的,因为剑客人格不喜欢多说废话。 “愿神明保佑你,你需要付两百比绍。”身为战争之神的牧师,同样喜欢直截了当,这也是战争之神日渐没落的原因,其他教派的牧师越来越注重嘴上的功夫,唯独战争之神的牧师仍旧看中实力,凭实力论高低。 拉佩掏出一只紫色天鹅绒的钱袋,这是事先准备好的,他已经打听过“行情”。 两百比绍对于普通家庭绝对是一笔巨款,不过对佛勒老头却不算什么。拉佩离开老头的家之前,向老头借了一大笔钱,条件就是他在老头那里白干三年。 “跟我来吧!”牧师接过钱袋,转身在前面带路。 拉佩连忙跟上去,他已经有过一次经历,知道应该怎么做。 接受祝福是在神殿后面一间独立的包厢里面,包厢是用手臂粗细的木头拼成的,四周钉着铁条,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牢房。 拉佩不由得摇头。智慧女神的神殿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那个包厢也异常奢侈,四周是金漆的栏杆,头顶是贴金的镜面,屁股底下坐着的是小牛皮做的沙发,还被染成优雅的红色,和这里根本不能比。 怪不得战争之神如此没落,这帮家伙实在太死脑筋了。 拉佩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怕那仅有的一点信仰会为之动摇。 拉佩只得将注意力转到手中的一张纸上,那里面全都是赞美战争之神的话,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这是一篇赞美诗,同时也是祈祷文。 按照佛勒的话来说,祈祷也是一种自我催眠。 魔法师全都是无神论者,他们认为神只不过是一种精神寄托,因为信仰的人多了,所以产生某种特殊的精神共鸣,这就是神术的由来。 祈祷文并不长,咏诵一遍也就十分钟的时间,拉佩念了一遍又一遍。 突然拉佩感觉到头顶一阵刺痛,好像有一根烧红的钢针扎了进来。 剧烈的疼痛让拉佩不得不咬紧牙齿,不过他的心里却一阵狂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一个人只能得到一位神明的祝福,但是不同的人格,却被视为不同的人。在智慧女神的神殿,拉佩得到的是“心灵手巧”的祝福,那个祝福让他能够更加轻松地学习各种技巧。 智慧女神赐予的各种祝福里面,“心灵手巧”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祝福,但是对拉佩来说却非常适合,因为他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 此刻,拉佩获得的祝福是“战斗的艺术”。 这绝对是一个慢热的祝福,越往后,效果越明显,能够让拉佩更容易地踏足巅峰,或许他也能成为传奇,但是对眼前的他却没什么用。 正因为如此,欣喜的同时拉佩难免有些失望。 不过拉佩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反正他分裂出来的人格还有很多。 离开战争之神的神殿,拉佩重新上了马车。下一站是图书馆,图书馆同时也是知识和书籍之神的神殿,这一次他打算让学者人格获得祝福。 图书馆在第三区,也就是港口区,那里还有海神殿和风神殿。对于海神,拉佩并不感兴趣,他既不打算出海,对远洋贸易也没兴趣,海神对他没什么帮助。风神就不同了,不管是“轻如羽毛”,还是“与风共舞”,对于剑客来说,都是很适合的祝福。如果运气好,或许还能得到“风之翼”的祝福。 然后拉佩还要去一趟第五区。 第五区紧挨着港口区,但是和第七区一样,在七个行政区里面地位垫底。因为那些下了船的水手全都会聚集在那里,久而久之,那里也就成了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也是扒手、盗贼、走私贩子的乐园。不过最有名的还是那里的妓女,她们喜欢水手,因为水手有钱而且大方。甚至她们更喜欢走私贩子,因为走私贩子的钱更多,还会送她们一些昂贵的礼物。 拉佩当然不是去找妓女,那里有一座爱情之神的神殿。 别小看了爱情之神,其他神明都只有一位,但爱情之神却有两位,因此能够得到的祝福也最多,像“花言巧语”、“察言观色”、“随机应变”都是不错的东西。不过拉佩最在意的却是“绝境逃脱”,这原本是为偷情者准备的祝福,却成了盗贼和刺客的最爱。 最让人喜欢的是爱情之神的祝福明码标价,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山,一辆马车停在杰弗里街二三号门口。 拉佩从马车上下来,进门之后直冲厨房,过了一刻钟,他托着一只很大的托盘从厨房里面出来。今天的晚餐是烤羊排、煎鲑鱼和奶油牡蛎汤,这三样东西做起来很简单,正适合他拿来练手。 和早上一样,拉佩不但要练习烹饪的技巧,同时还要练习一心两用。 中午的时候,拉佩已经试过一次,分裂人格之后,果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两只手,同时做两件事。现在又比中午强了几分,羊排三分熟,油脂还渗着血水。鲑鱼被煎成金黄色,看不到一点焦黑的痕迹。 把晚餐端到客厅里面,拉佩上了楼。 老头没在三楼做实验,而是在书房里面写写算算,拉佩走到老头身后轻声说道:“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佛勒老头猛地抬起头来,怒瞪着双眼,不满地吼道:“你打断了我的思路。” “那我用罩子把晚餐罩起来,您什么时候想吃都行。”拉佩早已摸准老头的脾性,老头其实很好唬弄。 果然,拉佩这么一说,老头立刻把笔扔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来,往楼下就走。 走到楼梯口老头突然站住,转过头来看着拉佩,然后又贴近了一些,上上下下地打量好半天,紧接着大笑起来:“别人都说我是疯子,原来你比我更疯,你居然分裂出这么多人格,还让这些人格各自接受了神的祝福……”老头若有所悟:“怪不得你向我借了那么大一笔钱,原来是做这件事。” “您居然看得出来。”拉佩有些担忧起来,佛勒老头能够看出来,说不定那些牧师也能看出来。 “放心,帮你分裂人格的是我,所以我看得出来,换一个人只会觉得你有些不正常。再说,你刚刚接受祝福,所以身上还残留了一丝神力的痕迹。又因为接受了好几个神的祝福,所以神力痕迹非常紊乱,过一段日子,这些痕迹会自然散去,到那个时候就没事了。” 拉佩松了口气。 “你如果够胆量的话,我就再教你一招。”老头的脑子里面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我的胆量绝对够用。”拉佩已经豁出去了,人格分裂、多重信仰,如果是在一个世纪以前,他早就被送上火刑架。 再说,拉佩已经分裂出这么多人格,迟早会变成像佛勒那样的疯子,甚至可能更加疯狂,还有什么能够让他畏惧的? 事实上,当拉佩想到幸运金币必然会带来的厄运,想到这枚金币历任主人全都死得很惨,他已经是破釜沉舟了。 “那好。”老头显得异常兴奋,因为他拥有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实验品:“你听着,你既然选择了黑魔法,完全可以试着和魔鬼做交易,神的祝福和魔鬼的馈赠是可以共存的。” “这怎么可能?”拉佩难以置信。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不管是神,还是魔鬼,都并非真实的存在,只是一种精神的寄托罢了。你可以把它们当作是一种抽象的符号,或者是一道公式……”佛勒滔滔不绝地灌输着拉佩关于他的那套魔法师的理念。 “我需要怎么做?”拉佩连忙打断,他听不懂,也不需要听懂。 “我不知道。”老头耸了耸肩,关键时候这家伙居然退缩了,不过他的理由很充分:“我告诉过你,我是炼金术士,对黑魔法不熟。” 拉佩很失望,老头把他的胃口吊起来,却又中途撒手,好在他有心理准备,这家伙是名疯子,不能期望太大。 突然拉佩想起一件事,随即问道:“帮我构筑魔力回路怎么样?” “我说过我对黑魔法不熟……”老头连连摇头。 “我已经查到了。”拉佩不等老头说完,抢先开口,为了增强说服力,他掏出了借书卡:“你有六本书没还,分别是《纳西斯魔法符号详解》、《梦境分析和占卜》、《帕色特生物探秘》、《亚特兰提斯——失落的真相》、《神的纪元是否存在?史前时代探秘》、《龙的种类和分类》。其中《纳西斯魔法符号详解》是绝版书,图书馆已经进不到了,所以他们对您处以十倍的罚款,我带的钱不够……”拉佩琐琐碎碎说了一大堆。 “那本书我有用,罚就罚吧。”佛勒老头果然不在乎钱。 老头对拉佩的话没有丝毫怀疑,既没有怀疑十倍罚款的真实性,也没怀疑拉佩提供的魔力回路图是从图书馆查的。 拉佩在这两件事上都撒了谎。图书馆的人一开始确实索要十倍的罚款,但是拉佩去了一趟爱情之神的神殿,得到“花言巧语”和“绝境逃生”的祝福之后。他再一次回到图书馆,缠着图书馆的人说了半天,最终把罚款的金额降下来,只需要多一倍就行。 拉佩问心无愧地把杀价的钱,算作为自己的收入,他还欠佛勒老头一大笔钱呢。而且构筑魔力回路也需要钱,总不可能接下来的几年真的帮老头白干活吧?拉佩虽然有自己的原则,却也知道变通,有些钱不能贪,有些钱却可以拿。另一个拉佩撒谎的地方就是魔力回路图,这不是他从图书馆查到的,黑魔法毕竟是禁忌之术,图书馆里面怎么可能有? 好在拉佩有幸运金币,幸运金币历任主人里面有不少黑魔法师,那个用瘟疫杀了无数人的家伙就是。拉佩打算用的魔力回路就是那家伙的。 让拉佩感到不爽的是,幸运金币里面的记忆都属于主要技能,就譬如剑客的剑术、步法和呼吸法,又譬如魔法师的魔力回路、施法技巧和冥想法。却没有告诉他该如何绘制魔法阵,如何和魔鬼沟通。他仍旧得找其他黑魔法师,购买相关的书籍,学习相应的知识,还有做大量的实验…… 餐桌前,老头津津有味地享用着午餐。拉佩则坐在另外一头,拿着一枝笔,在一张方格纸上画图,他画的正是魔力回路图。 而老头时不时会伸长脖子看一眼。 这东西是基础,基础一般都差不多,炼金术士也有自己的一套魔力回路,和这个的区别不大。 “这不是一般的魔力回路,看上去很高级……图书馆里面会有这样的东西?”老头嘟囔着说道,他塞了一嘴肉,所以说话很含糊。 老头并没有起疑心,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魔力回路越是复杂,就越是稀有,老头身上的魔力回路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和这一比就差得远。他的魔力回路只有六圈一百二十个节点,而拉佩画的魔力回路却有十二圈二百七十二个节点。这东西如果是某位传奇法师的秘传还说得过去,但怎么可能在图书馆就查得到?难道因为黑魔法不受重视,所以被到处乱扔?又或是某位传奇黑魔法师希望吸引更多的英才加入黑魔法师的行列,所以采用这种办法? 老头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最终决定不再多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欣喜。这东西虽然不能直接用在他的身上,却给了他很多启迪,或许可以推导出他能用的魔力回路。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这张图必须是真的,而不是某个人的玩笑。 “你打算用什么东西作为魔源?”老头拿着叉子,戳了戳那张图的中央。 拉佩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明白了,老头已经答应了。 “魔源?”拉佩不由得问道,这是幸运金币的记忆里面没有的东西,可能因为太简单,属于基础中的基础,反倒不会被记录下来。 老头看到拉佩一脸迷惘,愈发放心,心情不错的他耐心地解释道:“人不是魔法生物,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天生就能运用魔法,一百万人里面也就只有一、两个这样的天才。所以古代的魔法师发明出魔力回路,用人为的办法让我们能够运用魔法。魔力回路的关键就是魔源,也就是把魔法生物身上的东西制作成一个核心,植入我们的体内。” “您有什么建议?”拉佩知道自己是外行,干脆直接问。 “我手上有摩多克魔蝎的尾刺,天蓝魔蜘蛛的毒腺,深渊魔眼的眼珠,吸血鬼的牙齿,狼人的爪子,梦魇的尾毛……”老头在那里数着他的收藏,好半天他终于停顿下来,想了一会,最终说道:“我如果是你,会选择吸血鬼的牙齿或者狼人的指甲,毕竟吸血鬼和狼人原本也是人。” “那就拜托了。”拉佩没有丝毫的犹豫,老头没有必要骗他。 在三楼的实验室里面,拉佩全身赤裸地躺在地上,底下是一座魔法阵,比早上那座魔法阵更加繁复。 在拉佩的胸口正中央,胸骨的位置,有一道刚刚切开的小口子,一枚尖锐而又锋利,形如弯月的钩爪正镶嵌在伤口里面。 这就是狼人的爪子。 伤口正在迅速愈合,不过长出来的肉却是黑色的。而且以胸骨为中心,一道道紫色的血管浮现出来,如同树根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又如同蜘蛛网一般互相交联,遍布全身。 “你感觉到什么了吗?”老头站在拉佩的旁边问,他的脚紧贴着拉佩的脑袋。 “四周有很多五颜六色的光团。”拉佩迷迷糊糊地说道。 “很好!”老头发神经似的高声叫起来:“这些就是游离的魔法元素,你试着捕捉它们,然后把它们吸收进体内。” 其实用不着老头说,拉佩也懂,他已经暗中这么做了,可惜那些五颜六色的光团根本就不听他的。 等了半天,看到没什么动静,老头又变得沮丧起来:“你的魔法相性并不是很高。” “我很差吗?”拉佩受到老头话意的感染,也变得异常沮丧。 “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老头根本不通人情世故,不知道这时候拉佩需要的是安慰。 不过,老头随即又变得精神起来,大声说道:“好在你选择的是黑魔法。” “黑魔法对魔力的要求不高?”拉佩可不知道这些,因为幸运金币里面根本没有。 “那倒不是。”老头摇了摇头,好在他随即就给出解释:“黑魔法可以借用魔鬼的力量。” “你不是说没有魔鬼吗?”拉佩感到奇怪。 “所谓的魔鬼其实是指那些激烈的情感,大部分是负面的,譬如仇恨、愤怒、贪婪、绝望等等。一个人情绪激动的时候,往往能够发挥出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老头进一步解释。 “你不是说过,魔法师需要的是冷静和理智?”拉佩愈发感到奇怪。 老头摆出一副“你说对了”的样子:“所以这被认为是邪道。” 拉佩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老头是站在哪一边。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些青紫色的血管渐渐隐没,拉佩胸前的伤口也已经长好,只留下一道小小的伤疤,不仔细看的话,很可能会忽略过去。 “你可以起来了,穿上衣服。”老头喊道。 拉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从旁边一张实验桌上取过衣服,快速穿了起来,他可没兴趣光着屁股站在别人的面前,更不用说是一个疯疯癫癫的老男人。 用狼人的爪子作为魔源是拉佩自己的选择。 在老头说出来的那些材料里面,狼人的爪子是最差的一种,因为狼人本身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魔法生物,但是对拉佩来说,绝对是最合适的。 狼人的魔力被用来强化身体,用狼人身上的材料作为魔源,也会拥有同样的特性。拉佩的力量会变得更大,速度变得更快,身体变得更灵活,反应变得更迅速,感觉也会变得更敏锐,最重要的是他会拥有恐怖的恢复能力。 狼人就算受了致命伤,也能迅速愈合。他们精力充沛,一天只要睡两、三个小时。耐力也惊人,可以连续奔跑几天几夜。 对于选择了剑客和魔法师两种身份的拉佩来说,狼人的这些特性实在太适合他了。 “你还需要一枝魔杖。”老头拉开一个抽屉。 身为炼金术士,制作魔杖是基础,老头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堆魔杖,有长,有短,有木头的,也有象牙的。 拉佩看了半天,这里面没有一根能够让他满意,便犹豫着问道:“能不能换成剑?最好是两把。” “剑?”老头满脸古怪,像是啃了一口狗屎,他乱摇着头说道:“我没见过用剑的魔法师。” “您做不到?”拉佩随口问道,他打算放弃了。 “谁说我做不到?”老头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不就是一根能够当作剑来用的魔杖吗?这很简单。” 老头疯疯癫癫地跑到实验室的一角,那里放着一本厚厚的小册子,每一页上都画着一种材料,看上去就像一本百科大全。 “能够当作剑来用……也就是说,至少要有一尺长……还不能一下子被砍断了……”老头嘴里念叨着,一边乱翻。 “不能用钢铁?”拉佩轻声问。 “金属的导魔能力都很差。”老头看都没看拉佩一眼,随口回答。 “导魔能力?”拉佩感觉自己需要好好补一下课,他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就是传导魔力的能力。导魔能力好的材料一般都来自于魔法生物,譬如神经、骨骼、毛发之类的东西。有一些植物也有不错的导魔能力,只是不太常见。”老头一说到和魔法有关的东西,就变得健谈起来。 突然老头大叫一声:“找到了!” 只见老头翻到的那一页上画着一条蛇的骨架,底下还有一个数字——63。 那本书的旁边有一个托盘,也不知道老头做了什么,托盘沉下去,过了片刻,等到托盘重新出现的时候,上面已经多了两副蛇骨。与此同时,书页底下的数字也变成了61。 拉佩已经明白,这本厚厚的册子应该是类似货物清单的东西,而托盘连接着仓库。 魔法实在是太神奇了。 拉佩还在感叹不已,老头却已经开工了,他取过一把小刀,把那细而弯曲的肋骨全都切下来,只剩下两根又细又长的脊椎骨。 这两根脊椎骨都有一尺多长,拉直之后确实像一把细刺剑。 “储存魔力就用一般的紫水晶。”老头从抽屉里面翻出了两块,这东西作为通用材料,实验室里面是常备的。 “骨头的东西都太脆弱了,稍微用力一抖,恐怕就会散开。”拉佩在一旁提醒道。 “放心,我早就想到了。”老头朝着另外一个抽屉招了招手,那个抽屉自动打开,从里面飞出一个线团。那线团略微带着一点银色,像是金属质地,却又比金属丝要绵软得多,而且弯折之后没有印痕。 只见老头朝着蛇骨一指,线团便抽出一根丝线,在纤细的蛇骨间穿来穿去。脊椎骨就相当于一节节空心的圆管,而那根丝线就像串珍珠一样,将它们串在一起,变成一条又细又长的项链。 “最后还需要一层保护。”老头又从抽屉里面取出一只罐子,打开之后里面是水银一样的东西。 老头掐了一团出来,在纤细的蛇骨上轻轻抹了一下,原本苍白的蛇骨顿时变成了银色,就仿佛用银子打造而成。 “这是什么?”拉佩很好奇。 “这叫奥格希苏娜丝,是一种稀有的树胶,没看过它的人都会以为这是水银。不过它比水银要轻得多,而且有很强的附着力,黏在这上面之后,剥都剥不下来。”老头将已经做好的魔杖拎在手里。 这玩意软绵绵的,看上去像一条项链。 老头的手猛地一抖,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显然是念了一句咒语,那软绵绵的蛇骨顿时被抖得笔直,而且上、下两边可以隐约看到波光流动。 拉佩隐约猜到那流动的波光是类似锋刃的东西,他仍旧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锋刃术,我帮你固化的魔法,你不是要一把剑吗?”老头问道。 “这能持续多久?”拉佩继续问,任何魔法都需要消耗魔力,这个常识他懂。 “如果是我用,多久都没问题。”老头不以为然地说道,锋刃术这样的小魔法所消耗的魔力,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他随即把魔杖转过来,指了指末端镶嵌的紫水晶:“你就不行了,必须事先注入魔力,满的话,一次可以维持二十几分钟。” 拉佩皱起眉头,这实在太短了,他看了一会,突然说道:“我不需要两面开刃。” 老头倒也没反对,只见他用手一抹,一侧的波光顿时消失了,刺剑变成了直刀。 “只要顶端的三分之一开刃就行,这把剑没有护手,我还怕手指被割伤呢。”拉佩不好意思地说道。 老头并不在意,又抹了一下,这一次只剩下顶端的三分之一还有波光。 这下子魔力足够维持两个多小时。 “能不能再帮我加点东西上去?”拉佩再一次提议,他指了指那尖锐无比的顶端:“这东西的杀伤力太小,能不能涂抹上毒药,或者加一些诅咒?” 老头停顿了一下,他从来没听说过在魔杖上涂毒的,不过这两枝魔杖既然是当作剑来用,倒也情有可原。思索了片刻,他摇头叹道:“我对黑魔法不熟,只能在其中一枝魔杖上加上一些普通的诅咒,譬如麻痹、虚弱或者失明之类的。另外一枝魔杖,我帮你附上‘猛毒注入’,想要什么毒,你自己去弄。” “这太好了。”拉佩兴奋地跳起来。 又是新的一天,拉佩肩上背着一个很大的邮包在人群中穿梭。 信已经快送完了,比前几天又快了许多。 这是狼人的特性给拉佩带来的好处。每当他体力耗竭,只要稍微停下来休息一会,很快就会恢复过来,身上的劳累和肌肉酸痛也一样,很快就会消失。 恢复得快,训练量就可以大一些,可以用更快的速度奔跑,实力的提升也会快得多,还能节省下更多的时间。 此时有两个人迎面走来,其中一个是有钱人,正在悠闲地散步。另外一个是工人,扛着包裹匆匆而行。拉佩径直从他们俩的中间穿过去,他的两只手全都闪电般地动了一下。 这是拉佩的另外一个训练。 拉佩没有偷东西,而是塞了一片树叶在那两个人的口袋里面,就算被人发现也没关系,这只是一个恶作剧罢了。 拉佩没有被发现过,他已经找到了窍门,那是一个女孩教他的。也是从女孩的嘴里知道扒手头目故意提升了难度,他应该先学夹肥良,从冷水开始,然后换成热水,最后才是铁夹。同时他也知道了那名小扒手的演示有问题,偷东西的关键不在于速度,而是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就像刚才,拉佩穿过那两个人的中间,因为那两个人都怕被撞到,下意识地闪避,所以注意力也随之集中在可能被碰撞的部位,于是他顺势把两片树叶塞进他们的口袋。 前面有一辆马车,那是一辆专门订制的私人马车,下车的绝对是有钱人。 拉佩跑了过去,此时他肩上的背包扫过那个人。 “你眼睛瞎了吗?”下车的是一个胖子,四、五十岁,衣冠楚楚,拎着一根金头手杖,他朝拉佩怒吼着。 拉佩根本不搭理这个家伙,他的嘴角满是笑意,因为邮包里面多了一只钱袋。 身为一名穷人,拉佩多少有点仇富的心理,对于偷有钱人的东西,他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连着两天转下来,拉佩终于知道一件事,小偷绝对是很赚钱的行当,他现在已经足够还掉佛勒老头的欠债了。 拐进前面的小巷,拉佩飞快地掏出钱袋,打开一看,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 里面全都是金元,大概有一百多枚,按照一金元兑换八比绍来算,他的收获相当于八百多比绍,抵得上父亲一年的工资。 这让拉佩欣喜的同时,愈发仇恨那些富人了。 整个下午,拉佩都在街上闲荡,佛勒老头那里已经没东西需要整理了,他现在有大把的空闲时间。 傍晚时分拉佩去老头那里,帮老头准备晚餐,而偷来的钱全都被他藏在一袋面粉里面。老头就算饿了,也不会去碰面粉,而外人根本不可能进来,所以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吃完晚饭,拉佩回家,眼看着就快要到家门口,旁边的小巷里面走出来五个人,为首的正是小扒手汉德。 “练得怎么样了?”汉德笑嘻嘻地走过来。 “我放好东西就跟你走。”拉佩和那天一样,手里拿着一只油纸袋。 “有好吃的?老子正饿着呢,拿过来孝敬老子。”一个跟着汉德过来的家伙大剌剌说道。 拉佩早就注意到这四个家伙,他们的身材都很魁梧,满脸横肉,显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带上几个恶心的家伙?”拉佩看着汉德摇了摇头。突然拉佩动了,一脚踹在那个出口成脏的家伙脸上。 那个人倒飞了出去。 三天后的拉佩可不同于三天前,他的力量提升了一倍,速度也提升了将近三倍。三天前的那两名打手挨揍之后,还能爬起来,今天这位躺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另外三个人看到拉佩动手,全都从身后抽出一根棒子,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不过拉佩的速度更快,瞬间冲到一个人面前,格开那个人手中棒子,就是一脚,他踢的是裤裆。 那家伙惨叫一声,捂着裤裆倒下去。不过他没能躺倒在地,被拉佩一下子拎住脖颈拉起来,然后当作盾牌朝着另外一名打手推去。那名打手只能接住同伴,紧接着他感觉右侧的耳根一阵剧痛,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此时,拉佩手里拎着一根木根朝着剩下的那名打手走去,木棍是裤裆被踢爆的那个倒霉蛋的。 “你别过来,我……我可没得罪过你。”那名打手腿都软了,干他们这一行的,最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最怕的就是拉佩这样手里有两下子,而且心狠手辣的人物。 拉佩看都不看那名打手,扔下木棒,径直朝着自己家走去。过了片刻,他又走出来,朝着汉德打了声招呼:“走吧,你带路,上一次绕来绕去,我没记住地方。” 汉德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拉佩自恃武力,不愿意合作,没想到最后还是服软了。 半个小时之后,拉佩和汉德又来到那幢楼里。 让拉佩感到意外的是,天井里面居然站满了人,年纪都不大,从他们的气质来看,似乎都是和汉德一样的扒手,他还看到那个教他偷东西的女孩也在里面。 “刀疤和鬼皮他们呢?”扒手头目没有看到那四名打手,心里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他立刻问汉德。 “他们度假去了,刀疤、鬼皮和烂眼圈恐怕要度长假,快腿送他们去了。”汉德一口黑话。 度假就是受伤的意思,度长假则是受重伤,甚至有可能废了的意思。 扒手头目的神情顿时变得阴沉下来,他原本还指望那四名打手能够震慑住拉佩,没想到居然又被拉佩废了,现在他手里已经没人可用。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扒手头目已经没办法退缩。 “要不要看看我的手艺?这三天里面,我一直在拼命练,现在我的左手已经和右手差不多灵活了。”拉佩看那个头目不发话,干脆主动挑衅。 “我当然知道你练得不错。”扒手头目冷笑一声,他不敢来硬的,却不意味他没招了,他还可以借势:“知道我为什么把大家召集起来吗?因为这两天有人在街上疯狂作案,这家伙要么是个白痴,要么是个新手,连那些不能招惹的人都敢偷,两天的时间就偷了五、六千比绍。” 拉佩一愣,他没想到会惹出这样的麻烦,显然失主找到扒手头目的头上。 “你认为是我?”拉佩问道。 “除了你,还有谁?”扒手头目原来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此刻他却动了心,不再是为了栽赃,他有种感觉,这件事真的是拉佩干的。 不需要证据,这是扒手头目的直觉。 “城里的扒手很多,恐怕不只这一家吧?说不定是另外一伙人偷的。”拉佩当然不会认账。 扒手头目看着拉佩,原本他还有些吃不准,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你懂什么?干这一行的都知道规矩,什么人能偷,什么人不能偷。大家都明白,那些不能动的人一旦丢了东西,警察立刻就会找到我们头上,大家碰一下头,马上就能搞清楚是谁干的。” “我不相信小偷有那么诚实,说不定有人闷声大发财。再说,偷钱的人或许是从外面来的,甚至有可能只是路过一下,你们怎么查?”拉佩已经打定主意。 “你说得没错,我们确实没办法证明这一点。”扒手头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的办法就是让警察来查,我已经把名单交上去了,里面也包括你,明天警察就会过来。我把手下的人全都召集起来,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明天用不着干活了,放假一天,等事情查清楚再说。” 霍夫的眼神里面满是洋洋得意之色,他等着拉佩求饶。 这只是威胁,霍夫不想把事做绝。再说,就算他帮警察抓到犯人,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可是如果拉佩肯把钱交出来,他会非常高兴。 可惜,霍夫忘记了拉佩是一个新手,不但不懂规矩,更不知道进退。 此刻,拉佩的心里充满愤怒,脑子里面满是杀意,但是他的神情却异常冷漠。拉佩之所以没有出手杀人,是因为现在已经晚了,不但灭不了口,还会招来警察。 拉佩现在想的是如何化解危机。 扒手头目必须死,三番五次地挑衅拉佩,他和这家伙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是怎么才能让警察不找麻烦? 换成以前,拉佩的脑子早就晕了,但是现在他的意识之中多了一个幕后黑手人格。 “那么我明天再来,我的家人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拉佩冷冷地说道,说完话他转身就走。既然已经决定要干掉这个家伙,也就没必要在意什么脸面了。 “你……”扒手头目气得脸色铁青,拉佩不给他面子也就算了,还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让他下不了台。 此时此刻,扒手头目对拉佩也起了杀心。 刚才那番话原本只是恫吓,现在扒手头目打算把恫吓变成现实。 不过扒手头目也头痛。别看他和警察说得上话,实际上人家是利用他。那小子不管怎么说,也是邮政署的人,父亲更是邮政署里面坐办公室的,有那么点地位,都是吃公家饭。邮政署和警察署的关系总比他密切,那小子只要把前因后果一说,他试图拉邮政署职员下水,利用公家的身份运送赃物的企图肯定暴露无遗,弄得不好他自己的麻烦更大。 霍夫越想越后悔,原本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的。 拉佩和霍夫都在头痛,都在为如何了结这件事而烦恼。 拉佩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此刻他的脑子全都被幕后黑手人格占用了,正不停地盘算着各种可能。 “你回来了?”父亲的声音让拉佩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们还没睡啊?”拉佩有些意外,为了节省灯油的钱,他们家睡得很早。 “你是不是让同事帮你送包裹,你帮他们送信?”拉佩的父亲问道。 “有这回事。因为送信的速度快一些,而送包裹的话,需要亲手交到包裹主人的手里,还要等他们签字,有时候主人不在家,还可能白跑一趟。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我多了一份兼职,所以不想浪费时间。”拉佩有的是理由。 果然,拉佩一提到兼职,父亲的脸色就和缓了下来,毕竟儿子也是为了这个家考虑。 “分拆邮件……从制度上来说,是不允许的,每个邮差各自负责一个区块,万一出了差错,追究起来也容易。像你们这样分拆邮件,出了差错怎么办?”父亲苦口婆心地说道。 “是不是大威尔森借这个机会找你麻烦了?”拉佩一下子就揭破问题的本质。 分拆邮件确实是不允许的,但是私底下很多邮差都这么干,小威尔森也不例外。这家伙是队长,邮件的分发就是他负责,他经常利用职务的便利,把属于他的邮件交给别人,却没人找过他的麻烦。 “是不是署长暗示过什么?升职的事因此而耽误了?”拉佩一连串地问道。 大威尔森和父亲是竞争对手。父亲是老实人,不会在背后使诈。但大威尔森就不是了,那家伙是个小人。 不过更让拉佩感到发火的,却是那位分署署长,那家伙明显偏袒大威尔森,却还要摆出一副公正的模样。 实际上拉佩早就知道,他父亲不可能升职,或许父亲自己都知道这一点,所谓的竞争只不过是堵人口舌罢了。 “是你的,总会属于你,一切都会好的。”拉佩轻轻地拥抱着父亲,温柔地拍了拍父亲的后背。 拉佩看上去很平静,心里却怒火燃烧,他不打算继续沉默下去,虽然他的实力还不够,时机也还不成熟,但是他必须做些什么。 拉佩要保护他的父母,保护妹妹,保护这个家。 “去睡觉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我也要睡觉去了,晚安。”拉佩对父亲说道。 拉佩快步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比格,你出来!”一进房间,拉佩就在心里大喊起来。 那只鬼魂应声冒了出来。 “你让我帮你做事,至少要让大家相信我是你的人吧?”拉佩在心里说道,和鬼魂说话用不着发出声音,只要在心里默念就行。 鬼魂没有回答,他在权衡利弊。 拉佩看到鬼魂不说话,顿时恼怒起来:“我根本没有线索,也没办法得到线索,甚至连查点东西都做不到。你总不可能让我在大街上拦住每一个行人,然后问他们是谁安排了这场刺杀吧?别人肯定把我当精神病人!” 拉佩已经想到了摆脱困境的办法,那就是借势。佛勒老头是一个选择,不过那家伙是名疯子,肯不肯很难说。相比之下,比格·威尔是更好的选择,这家伙是国王的特使,身份就摆在那里。 “你打算怎么寻找线索?”鬼魂来了兴趣,他死都死了,唯一的执着就是为自己报仇,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他不在乎采用什么手段。 “我打算从警察那里下手,肯定有人负责你这个案子,他的手上或许会有些线索。”拉佩很容易地找到理由。 “警察?”鬼魂很轻蔑地摇着头:“警察能派什么用?他们都是一群猪,只会搪塞,找各种理由搪塞。反正刺杀属于政治事件,原则上和警察系统无关,应该交给秘密警察部门去调查。而塔伦这样的小地方,根本就没有秘密警察的分部。” “秘密警察?”拉佩突然灵光一闪,他原本并没想到:“秘密警察不属于警察系统吗?” “秘密警察直属于国王,花的是特别经费,国王陛下掏一部分,再从国库里面拿一部分。不像警察隶属于市政当局,由地方税收来维持。”比格·威尔说到秘密警察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 拉佩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原本只有六成胜算,现在增加到八成。 “你来塔伦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刺杀你?”拉佩没急着提秘密警察的事,他不想让鬼魂猜到他的意图。 鬼魂这一次没有犹豫,他似乎也在思索,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被杀。 “我来塔伦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加强各方面的管制,包括邮政管制、新闻管制和集会管制……”他说道。 没等鬼魂说完,拉佩就打断了:“我要知道具体的细节,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你妨碍了谁?” “好吧。”鬼魂耸肩,道:“我妨碍的人多了。邮政管制需要在邮政署设立一个新的部门,这个部门专门负责信件的检查,采用强光照射的方法,检查信件的内容,有必要的时候,甚至得拆开信件。新闻管制也需要设立专门的部门,城里每一份报纸在发出之前,都必须送交这个部门检查,确定什么消息能够刊登。集会管制就是各个党派想要集会,必须提出申请,还需要有人监督,如果违反就属于非法集会,一旦被发现,集会召集者要为此负责,甚至有可能坐牢……”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刺杀了。”拉佩捂着额头,这家伙做的全都是招惹仇恨的事,肯定有很多人想宰了他。怪不得这几天拉佩听到的闲言闲语里面,很多人把这家伙叫做国王的走狗,甚至为他的遇刺欢喜雀跃。这要怎么查? “或许……确实有必要看看警察手里有什么线索?”鬼魂服软了,他原本不想帮忙的,但是现在为了帮自己报仇,他不得不妥协。 第五章解决麻烦 外面一片寂静,时间还早,大多人还在睡梦之中。 拉佩轻手轻脚地从楼上下来,因为魔源的缘故,他的精力有些过于旺盛,再加上他刚刚学会了一些新的东西。 拉佩打开储物室的门,在底下的一个小盒子里面翻找起来,那里面放着乡头、扳手之类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从来没见父亲用过,却保养得很好。 拉佩翻出一个纸包,这东西沉甸甸的,打开之后,就看到里面全都是钉子,两寸长的那种。 拉佩把钉子塞进绑在腰带上的盒子里面,尖头朝下,平头朝上,一根根塞进去,排列得整整齐齐。 拉佩腰带上总共挂了十个这样的盒子。 刚才拉佩从幸运金币里面得到的记忆,是运用暗器的技巧。 对付真正的强者,暗器没用,那名刺客连子弹都能格挡,更别说暗器。暗器的作用是对付杂兵。 那名刺客也用暗器,至少有十几个人是死在他的飞刀之下,比死在他剑下的人多得多。 让拉佩记忆最深的就是,护卫队的火枪手瞄准那名刺客的时候,那家伙随手撒出十几把飞刀,火枪手顿时倒下去一大片。虽然只有两个人丧命,但是火枪手们全都丧失了斗志,蜷缩在街角不敢动弹。 拉佩用不起飞刀,所以他选择了铁钉,一比绍可以买一大包铁钉,大概有五百多根,够他用很久了。想要更便宜,还可以去打铁作坊批发,两万根才十五比绍,绝对物美价廉。 把铁钉装好,关上储物室,拉佩出了门,他去佛勒老头那里。 从现在开始,拉佩必须争分夺秒,今天一定要把那名扒手头目解决掉。 一边走,拉佩也没闲着,时不时甩手打出一根铁钉,他的目标是路边的行道,和之前练突刺、连刺、听劲不同,这一次就没那么顺利,一上来要么打不准,要么不是尖头命中目标。一直到可以看见佛勒老头的房子了,拉佩才勉强能够保证钉子尖命中目标,不过大多数情况是歪的,所以钉进去不深。 用佛勒老头给拉佩的钥匙开门,他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然后躲进书房里面。书房已经被收拾一新,原本堆在地上的书重新放回了书架。 拉佩在最底下的一排里面翻找起来。《初级魔法入门》、《咒语和手势》、《施法步骤和相关要点》……拉佩大多只看一下目录和开头。 佛勒老头说过,拉佩现在学魔法还太早,因为他根本没什么魔力。按照老头的意思,他现在应该夯实理论基础,记住各种材料,记熟处理常见材料的方法。如果还有精力的话,就学一下魔法文字和符号。 拉佩原本确实照着老头的意思在做,但是现在情况逼迫他不得不改变计划,他必须学两手魔法,不需要有什么威力,只要能够唬人就行。 突然,拉佩的脸上露出喜色,他发现了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那是一本名为《你也能行》的书,从书页泛黄的程度来看,这本书应该有些年头了,十有八九是佛勒老头年轻的时候买的。书的序言写得很明白,这是写给初学者看的,让那些刚刚接触魔法的新人明白魔法的世界有多么精彩,一个新人也可以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书的第一篇是“荧光术”的运用,它的升级版“亮光术”倒是很有用。佛勒老头的房子里面没有油灯,到了晚上,只要一个“亮光术”就足够了。而“荧光术”要暗弱得多,顶多就是在漆黑的夜晚制造出一点光明,勉强可以照个路什么的。这正是拉佩需要的。 施展“荧光术”并不需要多少魔力,只要用白磷、萤石、水银和玻璃屑按照一定比率混合,制作成焚光粉,用一点点魔力激发,就能发出光亮。还能添力一些东西改变光的颜色,加盐是黄光,加蓝矾是绿光,加锰酸是紫光。 拉佩继续往下翻。 第十篇是烟雾塑形,就是让烟雾变成所需要的形状,譬如变成幽灵或者死神,要不然就是凝聚成一团,用来隐藏身形。别看只是一个等级很低的魔法,用处还真不少。 拉佩牢牢地记在脑子里面。 越往下翻,拉佩的眼睛就变得越亮。 拉佩突然发现就算他没多少魔力,也能做很多事。再差的魔法师,也是魔法师,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 拿起书,拉佩就朝着楼上走去,老头说过,靠窗的那个角落现在属于他了。还给了他一套简单的器具,虽然只是天平、酒精灯、量杯、烧杯、玻璃试管之类的东西,却已经足够他完成一些简单的实验。 这本书里面提到的那些魔法,需要的只是最基本的材料,老头的抽屉里面都能找到。 换成以前,拉佩要做实验的话,肯定会先和老头说一声,但是现在等不及了,他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所有的准备。 天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拉佩打开窗户,将一团样子古怪的烟雾掮了出去。那团烟雾凝而不散,仿佛凝固在半空中一样,从外表来看,隐约像是一个人。 “很不错,唬人的东西已经有了。”拉佩将几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面,这是救命的东西,绝对不能出事。 拉佩最后收起来的是几根钉子,这些钉子经过特别的处理,尾部已经用乡头敲平了,变成尾羽一般的模样。他已经试过,把这些钉子打出去,百分之百是尖头命中目标,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是笔直射入,而有一半的几率能够做到尽根没入。 把这些钉子贴身放好,拉佩走到老头放危险品的柜子前,他轻手轻脚地拉开柜子,取出一只棕色的瓶子,里面盛满了液体。 拉佩倒了一试管,用橡木塞把试管口封住,确定里面的液体不会漏出来,他这才松了口气,最后一项准备工作也完成了。 玻璃试管不可能这样拿在手里,拉佩用报纸把试管包起来,然后塞进一根铁管里面,铁管是他从家里拿的。 这可不是小题大做,拉佩必须小心,试管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危险。 铁管被塞进拉佩的裤子口袋,他衣服上的口袋全都经过特别的加工,每个口袋都多了两颗纽扣,一明一暗,把口袋严密地保护起来。毕竟那幢楼里面全都是扒手,其中更有汉德这样的扒手之王,再怎么小心也不过分。 做完这一切,拉佩满脸微笑地看了窗外一眼,这时初升的太阳恰好出现在窗口,他脸上的笑容和朝阳差不多,昨晚的阴霾已经尽数散去。 拉佩转身下楼,去为佛勒老头准备早餐。 半个小时之后,拉佩出门去上班。 离第七邮政署还有两个街区,拉佩看到了父亲的身影,父亲仍旧是一脸沮丧。 “爸爸,你今天起得特别早。”拉佩快步走了过去。 “啊!”拉佩的父亲这才注意到儿子。“你那边干得怎么样了?” “雇主对我很满意,他打算加我工钱。”为了安慰父亲,拉佩随口撒了个谎。 “是吗?”父亲果然振作了许多,他也琢磨着要不要找一份兼职了。 昨天晚上拉佩的父亲想了一夜,已经想明白过来,这次升职他原本就没多少希望。一旦大威尔森升上去,他以后也没机会升职,因为大威尔森肯定会时不时踩他两脚,让他永远无法翻身。 “爸爸,等一会帮我请个假。”拉佩请求道。他要去那群扒手的据点,昨天忘了问时间,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才会来?所以他只能一早过去。 拉佩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前面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小扒手汉德。 “别忘了帮我请假。”拉佩对父亲又叮嘱了一遍,就朝着小扒手走去。 “你没事吧?”父亲冲着儿子的背影喊了一声,他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对。 “没事,你放心。”拉佩转头回了一声,随即拐进旁边的一条小路。 汉德也拐了进去,他居然还朝着拉佩的父亲笑了笑。 拉佩的父亲愈发觉得问题严重,因为汉德明显不是一名正经人。 “你为什么过来?”离父亲有一些距离,确定父亲不可能听到拉佩的说话声,他怒声问道。 “我也没办法,一大清早,头就让我把你叫过去,其他兄弟都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汉德油腔滑调地说道。 “他自己呢?”拉佩问,他必须确认霍夫在不在。 “他出去了,说要请警察吃早餐。”汉德说得很小心,他不想刺激到拉佩,万一拉佩凶性大发,把他揍个半死,或者干脆把他废了,他找谁哭去? “你真当我怕警察?”拉佩转头看了汉德这家伙一眼。 “你当然不怕。”汉德很诚恳地笑了笑,不过他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拉佩猜到汉德这家伙的心思,慢悠悠地问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汉德回答。 “我在想要不要把你也宰了?”拉佩看也不看汉德那小子一眼,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非常平淡,似乎说的不是杀人,而是问别人天气怎么样。 “你现在想到杀我,恐怕有些晚了吧?你老爸在上班,老妈和妹妹还在家里,你忍心扔下他们逃跑?”汉德尽管不想触怒这名疯子,也不由得有些生气。 “逃跑?我为什么要逃跑?”拉佩轻嗤了一声:“我会跟着你去据点,然后当着你们这帮家伙的面……也包括那名警察,把你们的头干掉。” 这一次汉德没有答话,他已经认定拉佩是疯子,现在彻底疯了。 看到汉德不开口,拉佩也闭上嘴巴。不过他并非没事可做,仍旧和刚才一样,一路走,一路用两边的行道树当靶子练暗器,丝毫没有躲开汉德的意思。 汉德的脸色变了。他表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却波涛汹涌,现在他终于明白拉佩为什么如此镇定,有这样一手绝活,确实有说狠话的自信。 这可不是打架的手段。 汉德也看到那名刺客用飞刀杀人的一幕,所以他也有这么个印象,暗器就是用来杀人的。 从第七邮政署到扒手们的据点,汉德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发出警报,让头有所准备。可惜,直到进了那幢楼,他也没想出可行的办法来。 “你们的头好像还没来。”拉佩看着天井里面,此刻天井里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一大群十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少年聚集在那里。这个年龄正是好动的时候,但是这些少年全都显得很安静,东一群,西一群地聚拢着,就算聊天,声音也压得很轻。 “看来你们的头有几分本事,规矩似乎挺严的。”拉佩冷笑了一声又道:“你可以回到你同伴的行列,不过最好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如果我发现你躲起来想溜……呵呵,你能猜到那会是什么后果。” 汉德只觉得毛骨悚然。 除此之外,汉德还有一种滑稽的感觉,当初他威胁拉佩的那一幕还近在眼前,现在他们俩的位置却已经反过来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那些小扒手显然已经习惯了等候,汉德很听话地站在天井中央,那是拉佩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拉佩则一个人转来转去。 拉佩是故意这么做,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裤脚拖着一根很细的线。更没人注意到他将五根钉子打在地上,趁着转圈的工夫,以钉子为节点,用那根细线拉出一个五芒星的图案。钉子最终被他踩进土里,然后他又在地上抛撒了一些粉末,这些粉末正是不久之前他在佛勒老头的实验室里面制作的。 做完这一切,拉佩终于放心了,他就等着那名扒手头目到来。 闲着没事,拉佩朝着教他偷盗技术的女扒手走去。 “你可别害我,你现在一身霉气,谁沾上你都会倒大楣的,我可不想被头吊起来狠狠抽上一顿。”女扒手连连后退,那天她只是觉得好玩,所以教了拉佩几招,没想到惹上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放心,你们的头活不了多久,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拉佩毫不掩饰他的杀意。 “你别开玩笑了,他会带着警察来的。”女扒手倒也好心,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我劝你还是服软算了,现在还有机会,你再把偷的钱拿出来,让头和那几个警察分了……你可能会被狠狠地抽一顿,不过性命可以保住。” “你也认为那些钱是我偷的?”拉佩颇有些奇怪。 “汉德说你是扒手里面的天才,天生就该干这行,他的话我相信。”女扒手非常认真地说道:“你还是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 “那样做太麻烦。”拉佩淡淡地一笑:“还是杀了你们的头算了,这要简单得多。” “你难道打算连警察一起干掉?这样说来,我们也得死?”女扒手嘲讽道。 “我想,警察会通情达理。”拉佩并不在意。 女扒手翻了翻白眼:“汉德说得没错,你是名疯子,别再和我说话,你会给我带来麻烦的。”这个女人说着就转过身来。旁边的人也都远远地离开拉佩。 拉佩悻悻地在天井里面走来走去,最后他看到天井的一角放着一张沙发,那是一张雕花贴金的皮质沙发,非常昂贵,显然是那个扒手头目专用的“宝座”。拉佩一屁股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无聊地等待着。 这一等就等了半天,快要到中午了,外面才听到动静,而且动静不小。随着大楼的门哐当一声打开,一群警察走了进来,人数居然不少,扒手头目是最后一个进来。 拉佩一看就明白,扒手头目这家伙显然对他很忌惮,所以叫了这么多警察过来。 拉佩同样也注意到,这几个警察不但带着手铐、警棍之类的东西,有两个人还带着火枪。不过那是普通的火枪,不是有钱人用来防身的那种。 普通火枪的威力大,但是装填麻烦,这玩意还不能事先装填好,那样子弹会滚出来,还有可能走火。防身用的小枪虽然威力小,却能事先装填好,掏出来就能用。 “你小子胆子倒不小,居然敢坐我的位置。”扒手头目看到拉佩坐在沙发上,顿时火冒三丈。但是当他看清拉佩的神情,原本打算出口的那些咒骂的言词,一下子就堵在喉咙里面。 此刻的拉佩正目光淡然地看着扒手头目,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一片淡然中还带着一丝轻蔑,更夹杂着一丝杀意。 扒手头目以前看到过类似的眼神,那是塔伦黑帮头目瓦克利身边的头号杀手。 扒手头目这家伙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办法退缩了,所以他下意识地告诉自己,这是他的错觉,一个这么小的家伙会有什么本事? “就是他,他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小偷,因为不懂得规矩随便下手,这段日子给大家找了很多麻烦。”霍夫用手指着拉佩大声喊道。 在扒手头目想来,那几个警察至少应该掏出警棍,或者把手铐拿在手里抖得当啷直响,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用不着动真格的,很多人看到这副架势,腿已经软了。 出乎扒手头目预料的是,那些警察都没动。 身为警察,这帮人看到过形形色色的罪犯,像拉佩这样的也有。那些人要么是冷酷无情的杀手,要么是心狠手辣的海盗,要么是满手血腥的雇佣兵。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里面绝对没扒手。杀人对于这种人来说,就像是喝口茶,打个喷嚏。人命在他们眼里,就像是路边的野草,沙滩上的石子。警察们从霍夫这里只是偶尔得到一些孝敬,钱还不多,根本没必要卷进这种争斗里面。 “我说的绝对没错,你们只要把他抓起来审问一下,肯定能得到口供。如果他嘴硬的话,他还有父母和一个妹妹,威胁他们肯定能够撬开他的嘴。”霍夫豁出去了,反正已经结下仇,干脆把最后的底牌也亮出来。 拉佩仍旧无动于衷。如果是原来的他,听到这样的话,绝对会怒火中烧,但是此刻的他却已经换成了杀手人格。 只见拉佩慢悠悠地伸出手,从手臂上摘下一条银色的“链子”,然后慢慢地将链子拉直。 “那东西肯定是赃物,他就是一个小小的邮差,家境并不算好,哪里有钱买这东西。”霍夫以为自己抓住了把柄。 出乎霍夫意料的是,为首的中年警官看到拉佩手里的链子渐渐变直,脸上先是露出惊讶之色,接着惊讶变成了骇然,一下子往后连退了几步。 看到这位的反应,另外几个警察也都变了脸色,他们都知道中年警官有后台,所以见多识广。 此刻,“链子”已经变成一根细长的棒子,顶部尖锐异常,似乎弹性也不错,越往后越粗,末端还镶嵌着一块紫色的晶体。 “我的妈啊!是魔杖。”又有一个警察认出来。 拉佩手里的这根魔杖有些特殊,太软了一些,也太长了一些。可魔杖的特征仍旧是有的,特别是那块紫水晶还在微微发亮,这是魔杖最明显的特征,更不用说拉佩摆出的正是标准的施法姿势。 “夏克·诺德·波尔多斯·萨克拉多。”拉佩的嘴里念念有词。 这是咒语,真正的咒语,属于黑魔法的咒语,是拉佩从幸运金币的记忆里面找到的。不过他只是装样子罢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可能施展这道魔法。 一道紫光射出来,射中霍夫的心脏,还从他的背后穿透出来。那紫色的光芒恐怖而又邪异,像一缕青烟在半空中飘荡着。下一瞬间,他的身上又冒出缕缕黑烟,黑色的烟雾组成一个人的形状,那张脸和霍夫有几分相似,被风一吹,就看到人形在痛苦挣扎着。 霍夫倒了下去,他仰天倒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鲜血从他的身体底下迅速流淌出来,却并不渗透进土里,而是如同水珠滴在打蜡的地板上一样,居然凝聚成团,滴溜溜地滚动着,汇聚到拉佩的面前,形成一座五芒星阵。 “黑魔法……”那个认出魔杖的警察又惊叫起来,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着。 那几名警察全都脸色煞白,一步步后退。 此刻警察们的心里全都后悔得要命,原本以为能够捞到一笔外快,没想到遇上这么个煞星。黑魔法师的名声可不怎么样,什么杀手、海盗,和他们比起来差远了。杀手是为钱杀人,海盗是为了利益杀人。但黑魔法师就不同了,他们杀你可能有各种理由,或许是为了你身上的某个器官,或许是某种黑弥撒的需要,或许干脆就是想杀人。 所有的人都在发抖,不只是警察,同样也包括那些扒手,但是没人敢逃,他们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已经中招了。 他们看着霍夫的血迅速流干,看着尸体变得骨痩如柴,松松垮垮的皮肤就如同瘪了的布袋一样耷拉着,以至于显得异常恐怖。 突然,一股深紫色的火焰腾空而起,火焰中隐约可见一团人形烟雾在痛苦挣扎着,明明没有声音,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都听到凄厉的哀号声。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明明没有招惹到这个家伙,为什么他拼命找我的麻烦?”拉佩看着那具尸体,用悠然淡雅,略微带着几许哲人气质的口吻问道。 没人回答,不管是扒手还是警察,此刻全都被吓坏了。 “你们用不着害怕,我其实很好说话的,黑魔法师并不都是邪恶的。”拉佩辩解道。 这番辩解显然起到了相反的作用,根本没有人相信拉佩的话,反倒有不少人愈发确信黑魔法师是邪恶的化身。 “不过这样也好,最近这段日子,我碰到了一个麻烦,正需要有人帮我做事。”拉佩将魔杖朝着汉德一指:“你过来。” “别杀我,别杀我。”那名小扒手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没有尿裤子已经不错了,而他身后的那些扒手,有不少人裤裆已经湿了一片。 又是一道紫光射出。 汉德大叫一声,身体晃了晃,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没事。紧接着他发现四周的人都远远地逃离,而且一个个都盯着他的头顶。 汉德抬头一看,在他的头顶上方悬浮着一团发光的紫色烟雾,烟雾中隐约可见一颗咧嘴微笑的骷髅。 “你最熟悉这里,以后这里就交给你管,只要你听话,就不会有事。”拉佩慢悠悠地说道。 如果以前汉德听到这话,肯定会高兴地跳起来,但是现在他却没这样的心思。他已经猜到头顶上的那颗骷髅是什么东西,十有八九是某种诅咒,一旦他不听话,诅咒就会立刻发动。 “我是您的一条狗。”汉德硬挤出一脸的微笑,他很会见风使舵,要不然也不会混得这么好。 深紫色的火焰已经熄灭,那道人形也随之消失,那么多血液居然全都被蒸发干净,只留下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五芒星图案,和满院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我让你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那几名打手叫到这里来,我记得总共有六个人。”拉佩刚刚看过马基亚维利写的《君主论》,对里面的观点印象颇深。 马基亚维利认为,当暴力不可避免,当杀戮成为唯一的选择,就必须永绝后患,让鲜血一次流完。 那几名打手绝对是霍夫的心腹,而且这帮家伙都曾经打过拉佩家人的主意,所以一个都不能留。 “然后你去拉尔夫街二零五号,把威尔森太太和她的女儿请到这里来。威尔森先生在伯尔尼大街的第七邮政署上班,和我父亲是同事,等到他下班的时候,把他和他的侄子也一起接到这里来。”拉佩命令道。 拉佩打算一次把几个麻烦一起解决,不过他并没打算杀掉威尔森一家。一是没必要,毕竟大威尔森和他父亲的争端属于办公室的纷争,虽然大威尔森采用的手段不太光明,小威尔森也很讨厌,但是罪不至死。二是他不打算把事情闹大,霍夫只是一个扒手头目,那几名打手更是不起眼的小角色,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要紧的。但大威尔森就不同了,毕竟是邮政署的职员,吃公家饭的。 “对了,这里有没有大点的木盆?”拉佩又问道。 “有,用来洗衣服的,足够把我们所有人的衣服全都浸进去,同样也够塞下五、六个成年人。”汉德绝对是一条好狗腿,他已经没了刚才的恐惧,脑子活络多了。 “抬到院子当中,我有用。”拉佩说道。 话音刚落,角落里面有一名小扒手已经呕吐起来。那名小扒手也就十一、二岁,在这群人里面年纪算是小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上去也挺稚嫩,应该是刚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 拉佩记住了这名小扒手的模样,反应这么快,说明这个小家伙挺聪明,呕吐说明他良知未泯。 拉佩转过身来,朝着那几名警察看过去,满脸微笑地说道:“现在轮到我们谈一谈了。” 楼上,原本属于霍夫的房间现在归拉佩所有了。谁都不会把他刚才对汉德的任命当真,甚至包括汉德自己也知道,真正的头应该是这位。 这个房间,前面是客厅,布置得倒也精致,地上铺着带有图案的羊毛地毯,家具都是白漆勾勒着金线的那种。天花板上是繁复的格子花纹,而且还贴了金,比市长办公室还要奢华,四周的墙壁上还附庸风雅地挂了几幅油画。墙角还有一个红木做成的酒柜,里面琳琅满目全都是一瓶瓶的名酒。 拉佩随手拿了一瓶,又拿了几个杯子,然后笑着说道:“弗洛拉蒂庄园六三年产的酒很不错,可以说是最好的一批,以前我只听说过,却没机会品尝。应该感谢霍夫先生,这家伙是个不错的收藏家。” 这当然是满口胡诌。 虽然拉佩得到幸运金币的第二天,就搜索了所有和美食、烹饪、管家有关的知识,但是内容毕竟有限,只能知道个大概。不过他并不担心那几个警察能够看出破绽来,他喝不起这样的酒,那几个警察同样也喝不起,恐怕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听到拉佩说得有模有样,那几个警察全都一脸期冀。 倒好酒,拉佩拿了一杯,学着记忆里面的那套做法。把杯子托在掌心之中,一边旋转,一边闻了闻,然后一脸陶醉地说道:“醇香绵厚,果然是好酒。” “好酒,果然好酒。” “这香味就与众不同。” 警察们跟着应和,装得都像真的一样。 拉佩轻轻地抿了一口,把酒含在嘴里,仿佛是在品尝,实际上他难以下咽。他是第一次喝酒,对这种味道很不习惯。 那几名警察当然不知道,只以为这是真正品酒的方式,他们以前那种喝法根本就是牛饮,不由得惭愧起来。 “其实没今天这件事,过一段时间我也会去找警察。”拉佩仍旧用那种慢悠悠的口气说道,这是贵族的派头,是从比格·威尔那里学来的。 那几名警察顿时紧张起来,他们不知道拉佩想干什么。被黑魔法师惦记上,绝对不是让人高兴的事。 “威尔勋爵遇刺的那起案子,有线索了吗?”拉佩问道。 那几名警察全都一愣,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说实话,大家刚才都在猜测拉佩会说什么,但是绝对没有想到会和刺杀案扯上关系。 看到没人说话,拉佩继续言道:“我明白,你们上面的人肯定打算一直拖下去,反正这是一起政治事件,不归警察管,完全可以踢给秘密警察。而秘密警察人员有限,在塔伦这个小地方只有一个联络站,管的只是情报传递,迎来送往之类的小事,根本没有调查这起案子的能力。”他装出一副抱怨的模样。 那几名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没有发出声音。 身为警察,必须懂得察言观色。这番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只要不太蠢,全都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不过他们并不完全相信。 “你们中的一位能不能帮我去一趟警察厅?你们的厅长手里应该有一封文件,是上个月十二日从马内寄出的,由专人送交到他的手里,那上面是陛下的命令,让他全力配合威尔勋爵。命令是用密码写的,不过只有一半密码,另外一半密码在勋爵手里。可惜,勋爵遇刺,没来得及交代这件事。”拉佩说到这里,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封信。 信被推到桌子的中央。 那几个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去接。过了好半天,那个中年警官终于深吸一口气,双手很小心地把信拿起来,然后鼓足勇气说道:“我去去就来,应该不会耽误您的时间。” 拉佩没等中年警官说完,随即又道:“你顺便告诉厅长大人,我们并不是要证明什么,也没必要证明什么,我们从来不存在,也不会和警察系统有任何交集。” 中年警官沉默片刻,朝着拉佩微微欠了欠身,他明白拉佩的意思。 另外几个警察也听明白了这番话的含义,如果说刚才还有一丝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就再也没有任何怀疑。 秘密警察就应该是这样——低调、深沉、神秘、恐怖,躲在暗处,不为人知。 中年警官离开了。 拉佩翘起二郎腿,随口问道:“警察署的福利怎么样?应该比我们邮政署强得多吧?” 拉佩说这话是为了放松气氛。 “大家都是吃公家饭的,两边能差多少?”一个也算有点见识的年轻警察接下拉佩的话头。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有外快的,我们拿的是死工资。”拉佩叹了口气。 “你不是还有一块,那边的工资应该很高吧?”那名年轻警察试探道,对于传说中的秘密警察,他充满了好奇。 “你肯定不会相信,那块的工资并不高。”拉佩完全是一副闲聊的模样。 “我确实不信。”那名年轻警察摇头。 “那块的工资真的不高,毕竟一半的经费是从陛下的口袋里面掏出来的,另外一半是拨自国库,而陛下需要用钱的地方又很多……”拉佩现抄现卖,这是从比格·威尔那里知道的,自然不会错。紧接着他又道:“我们可没什么外快,更谈不上什么福利,不过有一个好处,你想学什么都行。想学魔法,有最好的魔法师教你。想学剑法,同样有最高明的剑客传授技艺。想成为骑士也容易。而且那里面的机会也多,我只要不出差错,二十年后,要么去外国担任外交官,要么进帝国研究院,也可以加入军队,一进去就是少校。等到我退休的时候,应该能获得勋爵的头衔,如果中途立功的话,时间可能会提早。” 这些同样也是真话,是拉佩从比格·威尔那里听来的。 那几名警察全都啧啧连声,他们都羡慕极了。 在第七邮政署的外面,汉德双手插在口袋里,背靠着一棵树,眼睛盯着邮政署的大门。在他的身旁,三名打手正不耐烦地走来走去,这三个人正是秃头、鸡爪和快腿。另外三个人被拉佩打成重伤,虽然也被叫了出来,但是此刻只能坐在旁边的一辆马车里面。 “那小子怎么样了?”鸡爪问道,他被拉佩踩断了手腕,所以对拉佩的怨恨比另外两个人更深。 “放心,他很惨的。”汉德撒谎根本不眨眼睛。 “等一会,我会让他明白得罪我的下场。”鸡爪捏紧了拳头,当然,他捏的是没断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还绑着绷带呢。 “我要上他的妹妹。”秃头在一旁说道。 “那我就上他的老妈!”快腿也兴奋地喊道。 “上、上,你们都上。”汉德冷眼地看着那三个家伙,死到临头都不知道,真是可怜。 突然,汉德的精神一振,因为他看到一辆马车从邮政署的大门里面出来。那是一辆私人马车,两个轮子的,车轮已经磨损得很严重,坐的垫子也又破又旧,拉车的马也已经上了年纪,不过车身上的油漆却是新刷的。 这是威尔森一家的马车。 旧是旧了一些,但那毕竟是马车。拉佩一家连马车都坐不起,更不用说拥有私人马车,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威尔森一家的家境比拉佩一家要好得多。 赶车的正是大威尔森本人。和他那个侄子一样,大威尔森是个胖子,个头也不高,四十几岁,油光满面,额头有些微秃,蒜头鼻配上一副水泡眼,脸上无时无刻不带着笑容。 这同样是一只笑面虎。 马车停在门口,过了片刻,只见小威尔森快步跑了过来,喜滋滋地上了马车,在他叔叔的旁边坐好。 “今天那小子没来上班。”小威尔森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和你说过无数次,对于失败者要表现得宽容一些。”大威尔森摇头说道。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不过眼神之中同样流露出得意之色,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大威尔森冲着侄子说了一声“坐好”,便用力地甩了一下马鞭,马鞭在半空中发出一声脆响,拉车的那两匹老马立刻动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走着。 此刻,大威尔森想的是晚上要不要庆祝一下。因为署长已经透露出消息,晋升的名单已经交上去了,月底就能确定下来。 大威尔森正出神,路边一下子窜出几个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几个人已经爬上了马车。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家伙手里突然弹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尖顶在大威尔森的肋骨上。 “你……你们想干什么?”大威尔森吓坏了。 “有人请你共进晚餐。”汉德笑嘻嘻地说道,这小子最擅长欺负弱小,当初对付拉佩就是这样。 “你别乱来,我是邮政署的,只要我喊一声,立刻会有一大群人跑过来,到时候你们一个都逃不了。再说,消防队离这里也不远。”大威尔森毕竟年纪大,比那时候的拉佩要有气魄很多,他知道不能跟着这帮家伙走。 可惜还没等大威尔森硬起来,汉德就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根项链,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那是一条蓝宝石项链,是为了纪念结婚十周年,他买给妻子的,透过那颗蓝宝石,可以看到底部刻着妻子的名字。 “我们已经先去过你家了,你的妻子和女儿已经在我们那里等候着了,你如果不去的话,你那份大餐可就要由她们俩享受了。”汉德显然很精通胁迫别人的办法。 大威尔森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看了看身后的邮政署,心里犹豫起来。 “叔叔。”小威尔森拉了一下大威尔森的袖管,这小子同样脸色惨白,只见他朝着后面甩了一眼。 大威尔森这才注意到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他哀叹一声,彻底放弃了反抗。 “你们照顾好威尔森先生,我来赶马车。”汉德笑嘻嘻地抢过马鞭,说实话,他对马车很感兴趣,甚至超过偷东西,因为他一直想要一辆属于自己的马车。马车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然后朝着扒手们的据点而去。 从邮政署到扒手据点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不过马车是没办法进小巷的,当初霍夫选择那幢楼作为据点,这条小巷也是原因之一。 走在湿滑的小巷里面,大威尔森就感觉到脚底发软,他的侄子小威尔森也好不到哪里去,叔侄俩看着两边紧挨着的窗户,都在琢磨要不要呼救。 突然,大威尔森眼睛一亮,他看见前面有一名警察。 “警官,警官,救命啊,警官。”大威尔森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那个警察正是刚才离开的中年警官,他先是一愣,紧接着看到后面的汉德。 “这家伙就是你们老板请的客人?你的动作也太慢了吧?我都已经跑了一趟警察厅,你居然才回来。”中年警官看都没看威尔森。 大威尔森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刚才他鼓足勇气喊救命,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现在他连最后的一丝勇气都已经没了。 “起来吧,别让我的老板等急了。”汉德很高兴地说道。他高兴不是因为大威尔森吃瘪,而是因为中年警官帮了他一个大忙,他一直在为怎么称呼拉佩而烦恼。叫“头”?显然不合适,叫“老大”?匪气太重,他不认为拉佩会喜欢,叫“老板”就不同了,含蓄、低调,却不失尊敬。 汉德让身后两名打手架起大威尔森,他自己则一把抓住小威尔森的领子,连拖带拽地把这叔侄俩弄进那幢楼。一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阿尔,你总算来了,你们到底得罪了谁啊?” 那个女人一边说,一边哭,神情明显有些失常。 大威尔森正打算安慰几句,突然他脸色一变,因为他没看到女儿。 “安妮呢?她没出事吧?”大威尔森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她吓坏了。”威尔森太太的情况也不好,只见她哆哆嗦嗦地朝着天井中央一指。 天井中央放着一只很大的木盆,等到看清木盆里面的东西,大威尔森差一点坐倒在地。那里面是一具尸体,一具恐怖到极点的尸体,干枯精瘦如同骷髅,偏偏皮肤如同瘪了的布袋一样垂着。 不只是大威尔森看清了木盆里面的东西,那几名打手也看清了,一开始他们没认出那是谁,好半天才有一个人大叫一声:“是头,头死了。” 话音落下,只听到身后匡当一声响,唯一的那扇门被关上了,门上的插销也同时落下。 “欢迎各位的到来。”楼上传来一阵淡然,同时又带着几分优雅的声音。 “拉……拉佩,是……是你。”大威尔森听出来了,他的脸上彻底失去了血色。噗通一声,小威尔森坐倒在地上,他的裤裆湿了。 这叔侄俩来的时候都以为最坏的可能就是遭遇绑架,可能要花掉一笔钱,但是命应该可以保得住。但是现在看到那个所谓的老板居然是拉佩,再加上木盆里面的尸体,他们只感觉眼前一黑。 “你……是你。”一名打手颤颤巍巍地叫道,他的声音尖锐细长,正是那个裤裆被踢爆的家伙。 尖叫声骤然停止,那名打手眼睛发直,身体缓缓倒了下来,他的额头正中多了一个黑色的小点,大部分人都没有看清那是什么。 但汉德看清了,他离得近,再加上来的路上,他就知道拉佩擅长暗器,用的暗器是随处可得的铁钉。另一个看清的人是那位中年警官,他的距离也不远,再加上他见多识广,以前也遇到过会使暗器的罪犯。 又是五声惨叫,剩下的五名打手也全都倒在地上。门口到楼梯口的距离不到七尺,这五个家伙有三个是废人,有一个是轻伤员,剩下的那个胆子小,早已手软脚软,所以一个都没逃过。 中年警官微微皱起眉头,动辄杀人,拉佩的心狠手辣让他忌惮。但警官当然不知道,拉佩不得不下狠手,因为这五个家伙全都用拉佩的家人威胁过他。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威尔森一家,他们已经连哭的勇气都没有了。那夫妻俩紧紧抱在一起,眼睛都紧闭着,根本不敢看,如果要死的话,他们情愿这样死。 “过来几个人,把尸体扔进木盆里面。”拉佩吩咐道。 一阵迟疑之后,几个年纪稍微大些的扒手立刻走过来,两、三个人拖一具尸体,把这些尸体扔进木盆里面。 此时尸体高高地堆了起来。 “我的暗器手法怎么样?这几天刚学的。”拉佩转头冲着中年警官问道。 “漂亮,实在太漂亮了。”中年警官连声恭维。 “威尔勋爵遇刺的那天我也在场,我亲眼看着刺客得手,看着他突破重围。他的剑术就不用说了,实在是强悍,连魔法都能够格挡开。他的飞刀也很帅,简直是帅极了。我以前一直认为魔法师是最帅的,并且为此而自豪,但是看到那名刺客之后,我的想法有些动摇了。我放弃了原来的魔杖,换成现在这根,这根魔杖可以当刺剑来使用,同时我也在练暗器。”拉佩滔滔不绝地说着。 中年警官并不觉得这是谎话,那天他也在场。说实话,他也觉得那名刺客的身手帅极了,如果年轻二十岁,说不定他也会去模仿。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找得到老师,不管是剑术,还是暗器,都需要有人传授。正因为如此,他愈发相信拉佩是秘密警察的人,也只有秘密警察才有这样的资源,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拉佩突然转移了话题。 “厅长大人让我转达对您的问候。”中年警官朝着拉佩微微鞠了个躬。别人听到这话,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顶多就是那些扒手的脸上多了一丝惊诧。唯独威尔森一家的反应很大,他们抖得更厉害了,大威尔森已经连跪都跪不住,反倒是他的妻子表现得更加坚强一些。 “厅长大人还让我带一句话给您,如果您需要警方配合的话,可以找我们的署长,以后就由我们署长和您联络。”中年警官说道。 “高明,厅长大人的安排实在太高明了,知道我们存在的人越少越好,我们原本就应该隐藏在暗处。”拉佩突然伸出右手:“将来可能有很多事需要烦劳阁下。” 中年警官伸出双手,握住拉佩的手:“不敢,不敢,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拉佩笑了笑,他收回手之后,悠然地走到威尔森一家跟前,不疾不徐地说道:“让我想想,应该怎么处理你们?” 第二集 内容简介: 拉佩开始布下桩脚,他首先震慑住威尔森叔侄。同时对小扒手们恩威并施,让其自愿成为他的私人军队。接着再向警察署署长抛出肥饵,准备钓鱼上钩! 威尔勋爵的亡灵与拉佩,涉险进入马文探长的住处查探刺杀案的线索,他们会有什么发现? 拉佩冒险参加黑魔法集会,打算召出魔王与其缔约,他将会付出什么代价? 第六章收服 一阵阵惨叫声在天井里面回荡,威尔森叔侄在地上打滚,他们的身体剧烈抽搐着,似乎正承受着可怕的酷刑,但是没有人碰他们一根汗毛。 那群小扒手就站在旁边看着,惨叫声让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那几名警察同样也在旁观,他们见惯了类似的场面,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发出惨叫的是威尔森叔侄,拉佩没对威尔森的妻子和女儿下手,他有自己的底限。不过威尔森太太却感同身受,一脸痛苦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不知道过了多久,惨叫声终于平息,威尔森叔侄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他们已经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一个小魔法,对人的身体没有丝毫伤害,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感到痛苦。”拉佩慢悠悠地说道。 拉佩当然撒谎了,这并不是魔法,而是从佛勒老头那里拿的一瓶痛苦剂。这种药其实是一种迷幻剂,直接在人的意识之中制造出痛苦的感觉,确实对身体没有直接的伤害。但是剧烈的痛苦本身也是致命的,很多人承受不住,会活活痛死。 “这个魔法非常有意思,它可以让中魔法的人想昏过去都做不到,刚才你们是不是感觉到头脑特别清醒,意识也特别清晰?”拉佩兴致勃勃地问道。 大威尔森和小威尔森连忙点头。 “这个魔法还有很多变种,刚才你们尝到的只是普通的痛苦,你们要不要试试烙铁烫?或者针刺?要不然两种一起上?”拉佩笑着问,他笑得就像是魔鬼。 这一次连威尔森太太都有反应了,三个人同时摇头。 拉佩半蹲下身子,笑眯眯地看着大威尔森,然后淡淡地说道:“你侄子的手脚一向不干净,上班的时候利用职务便利偷包裹。到了后来,他干脆连你们家的钱都敢偷,结果被你发现了,这小子居然畏罪潜逃,是不是这样?” “啊?”大威尔森傻愣愣地看着拉佩,他还没完全从痛苦中恢复过来,脑子有些迟钝,一时之间没明白拉佩的意思。 “看来刚才的教训还不够,你还要来点……”拉佩举起了魔杖。 “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一次大威尔森的反应不慢,立刻大叫起来。 “我刚才说了什么?”拉佩问道。 大威尔森想了想,顿时脸色大变,他已经明白了。 大威尔森脸色惨白地看了侄子一眼,眼神中满是歉疚,不过他猛地一转头,朝着拉佩说道:“是的,是的,您说得一点没错。我这个侄子狼心狗肺,一点都不顾念我们养他那么久的恩情,居然偷家里的东西,更可恶的是还偷邮件。” 小威尔森的反应慢了半拍,不过马上也明白过来,他吓得差一点尿了,这似乎是要杀他的节奏。 “不要,不要啊!我没偷东西,我什么没偷。”小威尔森哭天抢地大议叫着。 威尔森太太也脸色惨白,她动了动嘴巴,但是最终也没开口。因为她首先要考虑的是她的家,考虑她的丈夫和女儿。 “给我闭嘴,我没想要杀你,如果你再敢制造噪音的话,我就不客气了。”拉佩转过头朝着小威尔森怒吼。 这招很管用,听到自己不会死,小威尔森立刻闭上嘴巴。 “警官先生,能不能帮忙备个案,顺便录个口供?”拉佩转头朝中年警官问道。 “没问题,乐意效劳。”中年警官已经明白拉佩的意思。 大威尔森被带到一旁录口供去了。 所谓的口供,根本就是中年警官在写,大威尔森要做的只是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现在你已经是罪犯了,想不想在监狱里面度过余生?”拉佩看着小威尔森。 小威尔森脸色惨白,虽然他用不着死了,但是也不想进监狱。 “汉德。”拉佩转头喊了一声。 那名小扒手连忙跑过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从今往后,这家伙就是你的手下了,你给他找一份活。这家伙认得字,能写会算,而且很擅长做那些需要分类归档的工作。”拉佩不会刻意贬低任何人,父亲花钱让他上学,所以他能写会算。而小威尔森和大威尔森只是叔侄关系,大威尔森为人刻薄,怎么可能拿钱出来供侄子念书?所以小威尔森是自学的,至少在这一点上,小威尔森比他强。 汉德可不蠢,一听到这话,他立刻回道:“这里正缺一名管帐的,以前是霍夫自己管帐,我是不认字的,更不用说算术了。” 汉德说的是实话,不过他同时也是在表忠心。让小威尔森管帐,就证明他只是一个管事的,真正的首领仍旧是拉佩。同样也等于告诉拉佩,他不会贪污,也没办法贪污。 可惜汉德搞错了拉佩的意思。 只见拉佩摇头说道:“我知道以前你们偷来的东西都要交给霍夫,而且你们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份额,必须偷到一定金额的东西,要不然就得挨鞭子,我没说错吧?” 拉佩看了远处躲在角落里面的女扒手一眼,这番话都是那名女扒手说的。 “是的。”汉德提心吊胆地回答。 “从现在开始,这个规矩取消,我不缺钱,也不需要这种钱,从今往后你们为自己干活。”拉佩说道。 汉德一愣,那些扒手也一样,好半天突然有人欢呼起来。 汉德也跟着欢呼,他并没有感到失落,凭他的手艺,想要多少钱都可以自己去偷,用不着剥削底下的人。 “不过有句话我要警告你们,偷东西要适可而止。”拉佩提醒道。这其实是他自己的经验之谈,正是因为偷了不能偷的人的钱,才引出后面这一大堆麻烦,虽然结局还算不错,但是他情愿这一切没有发生。 “我明白的。”汉德连忙回答。 “霍夫肯定有销赃管道吧?”拉佩又问。 “知道,知道。”汉德立刻承认。 “以后这件事就由你和他管。”拉佩看了小威尔森一眼:“你们俩拿一份作为抽成。” 汉德和小威尔森对望一眼,两个人都不敢说话,既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 “我不需要你们的钱,但是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事,需要你们帮我探听消息,眼前就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做,我要知道大家对不久之前的那起刺杀事件的反应。你们不管听到什么,都告诉小威尔森,他负责记录、整理,并且汇总。” 说到这里,拉佩蹲下身子,在小威尔森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低声说道:“你可别让我失望,不然的话……” 拉佩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已经足够了。在这一天里面,小威尔森经历得太多,也吃够了苦头,他知道拉佩的意思。 突然汉德灵机一动,满脸关切地问道:“老板,咱们算不算是为国王服务?” 汉德真正的意思其实是,他们算不算秘密警察的成员? 很多人顿时竖起了耳朵,这其中有扒手,也有警察,甚至也包括威尔森叔侄。 威尔森这对叔侄隐约间有那么点猜测,毕竟堂堂警察厅长不可能和一个小邮差有什么瓜葛。更何况,拉佩是个魔法师,居然还在做邮差。 魔法师的地位很高,和教士、贵族属于同一等级,就算黑魔法师,如果要隐藏身份,也没必要做邮差吧? 所以威尔森叔侄也已经感觉到拉佩的身份有问题。 拉佩思索了片刻,然后才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暂时只属于外围成员,不享受津贴,也不在名单里面……过几天我会带一些东西过来,对你们进行一些测试,看你们有没有天赋。有天赋的人,我会列在另外一个名单里面。” “您是说我们也有机会成为魔法师?”汉德顿时兴奋起来。 “不一定是魔法师。”拉佩摇头:“有可能是骑士,也有可能是剑客,天赋的种类有很多。” 拉佩其实是随口说说罢了,身为一个领头的,必须给底下的人一些希望。 收买人心的办法有两种,一种是慷他人之慨,拉佩刚才已经做了,以后这些扒手偷到的东西不需要上缴,这就是好处。另一种就是让底下的人看到上升的空间。 有没有天赋还不是拉佩一句话? 至于传授什么,幸运金币里面有那么多人的记忆,魔法师、牧师、圣骑士、骑士、战士、剑客、弓箭手、刺客、海盗、探险家……应有尽有。 幸运金币是好东西,只有拉佩一个人用,那就太浪费了。 在拉佩看来,最适合的用法应该是自己先学,然后现学现卖,训练出一批得力的手下。 这一切都是幕后黑手人格想出来的。杀掉霍夫,掌控这个扒手组织,然后将这群扒手训练成拉佩需要的手下,他或许可以组建起一支雇佣军。 转过身,不再去管汉德和威尔森一家,拉佩朝着天井中央的大木盆走去。 拉佩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毁尸灭迹。 拔出细长的银色魔杖,拉佩指着那几具尸体,他的嘴里念诵着别人听不懂的“咒语”。连他自己也听不懂,他是乱念的。 一股黑烟从木盆里面冒出来,之后黑烟化为人的模样,一个个痛苦挣扎着。 然后黑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最后把拉佩也笼罩进去。 在黑烟的掩盖之下,拉佩将口袋里面的那根铁管取出来,再掏出里面的玻璃试管,把里面的液体倒在尸体上。 只听到一阵嗤嗤的声响,被液体倾洒到的尸体开始冒泡,血肉、筋骨全都化为黄褐色的脓浆,这些脓浆同样具有腐蚀性,继续进行着类似的反应。 随着一阵阵凄惨的哀号声,黑烟非常诡异地往地里渗透下去,那些由黑烟组成的人形也被“拖”入了地下。 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相信那六个人的灵魂已经被拉进地狱之中,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可怕的痛苦和煎熬。 等到黑烟散尽,在场的人看到木盆里面的景象,更是毛骨悚然,所有的人都连忙别过头去,甚至连那几名警察也不例外。 对于这样的反应,拉佩非常满意——他的表演完美无缺。 所有这一切都是表演,地上的五芒星阵是假的,那只是五根铁钉和一根蜡线罢了。拉佩杀死霍夫的那道紫色光芒,其实只是涂抹了荧光剂的铁钉。那人形的黑烟是烟雾塑性的结果。然而霍夫的尸体变得那样恐怖是因为拉佩喷了一些干枯剂。至于滴落到地上的血液能够如同水银一般流淌,是因为他早在地上抛撒了一层粉末,主要成分是蜡,而这些粉末化作一层肉眼看不见的蜡膜,使得血液无法渗透进土里。粉末里面还有助燃剂,燃烧的时候呈紫色,这把火也让蜡膜澈底消失,省得事后败露。 看着六具尸体全部化尽,连杀人用的铁钉也被腐蚀得一干二净,拉佩终于松了口气。表演正式结束,大幕已经降下,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热烈的掌声。 “口供已经录完了,您要过目吗?”中年警官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没必要,您办的事,我绝对放心。”拉佩连忙回道,紧接着他看了看大威尔森:“再说,这位先生是聪明人,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能放了我们一家吗?求求你,至少放过安妮,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大威尔森一脸凄苦,虽然拉佩承诺过不杀他,但是他仍旧感到害怕。 “放心,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甚至她不会记得今天发生过什么,临走的时候我会改动一下她的记忆。”拉佩早就准备了一瓶催眠剂。威尔森太太和女儿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就偷偷地喷了一些催眠剂在那个女孩的脸上,女孩看上去是清醒的,实际上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不会记得。 “谢谢,太谢谢您了。”大威尔森诚惶诚恐地说道,这一次不是恭维,拉佩肯放过他一家,他确实要谢天谢地。 “你要感谢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的事,甚至包括我的父亲。明天在邮政署,你干脆就装作不认识我,不需要对我表现得太多尊敬,也不需要任何特殊的关照,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拉佩吩咐道。 大威尔森一个劲地点头,不过他心底里面却一片冰冷,此刻,他愈发确信拉佩的身份不简单。 拉佩的心情好极了,从扒手据点出来,他只想快点回家,不过他还得为佛勒老头准备晚餐。 此刻拉佩根本没兴趣进厨房,直接从附近的餐厅里面买了一些食物,装盘之后放在了餐桌上。 “晚餐已经帮您准备好了,您吃完之后,盘子就放在桌子上,我明天会收拾,我有些事要早点走。”拉佩和老头打了声招呼就回家了。 拉佩并不是空手回家的,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拉佩的母亲异常惊讶,紧接着她的脸色一变,有些担忧地问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没事,雇主临时有事出门去了,放了我半天的假,他还让我把晚餐带回来。” 拉佩将那个大袋子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一块很大的烤排,一只烧鸡和六只生蚝。 “你的那位雇主实在太慷慨了。”母亲满脸惊喜。 就在这时,父亲也走了过来,他比拉佩早回家。他以前总是加班,现在知道自己升职无望,他也就没兴趣做到那么晚了,大威尔森一走,他也跟着下班。 “爸爸,你帮忙切一下烤排怎么样?”拉佩提议,他是想让父亲提起精神来。 父亲没有拒绝,不过他仍旧是一副萎靡的模样。 “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或许明天威尔森就会主动找你和解,说不定他还会放弃这一次升职的机会。”拉佩轻声安慰道。他原本不想说这些的,只是看父亲情绪低落,心里有些难受,所以稍微透了点口风。 “这怎么可能?”父亲根本不信。 “这是真的。”拉佩凑到父亲耳边低声说道:“听说小威尔森出了点事,好像警察找过他了,大威尔森可能会受到牵连。” “真的?那太好了!”母亲在一旁叫了起来,不过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爸爸或许有机会升职了。” “升职,升职。”妹妹跳叫着从楼上跑了下来:“爸爸升职之后能帮我买一条新的裙子吗?我这条太破了,根本没办法出门。” “等到我拿了薪水之后,我帮你买。”拉佩笑着对妹妹说。 “好啊!”妹妹兴奋地叫了起来。 母亲责备地看了拉佩一眼:“不要乱许诺。” “没关系的,没几个钱,只要大家开心就行。”拉佩安慰道,紧接着他朝楼上走去,嘴里说着:“我回房间换衣服。” 一进房间,拉佩就把比格·威尔叫出来。 “我已经问过了,是一个叫马文的探长在查你的案子,据说这个马文探长为人固执死板,一向以做事认真着称。警察厅要么是真想查这个案子,要么是有人想整这个家伙。”拉佩从那几名警察嘴里打听到不少消息。 “我仍旧不认为警察有用。”比格·威尔始终抱着不信任的态度,不过他随即又道:“你打算怎么查?那个马文探长肯定有独立调查的职权,在结论出来之前,没人能够知道他的调查进度,连警察厅长也做不到。” “确实是这样,那家伙总是随身带着卷宗,下班之后也会带回家,所以我们得去他家一趟。”拉佩很无奈,他总不可能在警察厅下手。 “你打算怎么进去?爬墙吗?”比格·威尔戏谑地问。 “我怎么知道?但愿幸运金币里面能够找到答案。”拉佩轻叹一声,他发现自己要学的东西越来越多。 “我建议你去弄一套魔法装备,就像那双怪力手套一样,能够做出这东西人肯定也有其他货色。”比格·威尔是国王的近臣,那双眼睛绝对厉害,他看过一眼那双手套,就立刻知道佛勒老头在炼金术方面的造诣。 “魔法装备?”拉佩心动了。 那双怪力手套,原本对拉佩没什么意义,但是自从他拥有狼人的特性,耐力和恢复力一下子提升许多,怪力手套就变得有用了。 “我明天去问一问。”拉佩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反正他现在有钱了,扒手头目的财产现在归他所有。 “你能不能给我一些建议?哪些魔法装备最适合我?幸运金币里面没这方面的内容。”拉佩就算有钱了,仍旧喜欢精打细算。 比格·威尔没有拒绝,他思索了片刻,这才说道:“你既然选择了剑术作为主攻方向,而且是用细刺剑的轻剑客,需要的就是速度和灵活性。所以我觉得一件具有轻灵特性的披风或者斗篷,应该会很有用。还有带‘速度’或者‘弹跳’特性的鞋子,对你同样也非常有用,再来还需要壁虎套装或者爬行者工具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还得准备一些非魔法类的装备,譬如让你悄无声息行走的‘猫掌垫’,一副能够掩盖呼吸声的面罩,一套方便行动的紧身衣。你还要学会开锁,学会从外面把窗关上,学会徒手攀爬……” “你对这一套好像很熟。”拉佩狐疑地看着这位国王的特使,这个家伙会不会也是假冒的?会不会是个贼? “我曾经是一名外交官。”比格·威尔解释道。 拉佩不明白,他不知道外交官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一个优秀的外交官往往也是一名出色的间谍,我们不但要在宴会、舞会上获取情报,有时候也需要潜入某个人的家里。”比格·威尔不得不继续解释。 “这么说来,你很精通这套东西?”拉佩万分惊喜。 “不!”比格·威尔连忙摇头:“我本人并不精通,但是我身边从来不缺这方面的人才,他们负责开锁进去,然后拆除所有的陷阱,甚至在窗口帮我搭好绳梯。我要做的只是跟他们进去,确认哪些东西有用,哪些东西没用,哪些是真情报,哪些是假情报,然后把有用的东西全都记在脑子里面。” “原来如此。”拉佩明白了。怪不得找个家伙说起来头头是道,本身却没什么实力,那天被刺客一剑穿透咽喉,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还没换好衣服吗?”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 “我马上下来。”拉佩喊了一声,紧接着又对鬼魂说道:“你帮我制订一套计划,能够用最短的时间让我成为这方面的专家。” “好吧,让我想想应该怎么办。”比格·威尔没有拒绝,毕竟拉佩是为他才费这么大的劲。 夜还深,拉佩却已经醒了。 狼人的恢复力绝对恐怖,真正的狼人只需要睡两、三个小时就行,拉佩没那么厉害,不过也只需要睡五个小时左右。 从床上下来,拉佩飞身一跃,整个人一下子跳到天花板,只见他用两根手指揠住窗户的上沿,两只脚各踩住一边的墙壁,身体完全贴在天花板上。 贴是贴上去了,不过拉佩没支撑多久,顶多五、六秒钟他就下来了。 “你需要大量的练习。”比格·威尔探出了半边身体,现在天没完全亮,夜晚还没过去,他仍旧能活动。 “比想象的要难得多。”拉佩看了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刚才揠住窗户的上沿靠的正是这两根手指,全身的重量都吃在上面,手指根本撑不住。 “这个问题倒不是很大,爬行者工具里面有一对爬行者之爪,有了它,你就可以省力多了。”比格·威尔说道。 “幸运金币的记忆里面没有。”拉佩嘟囔了一声,他也有些奇怪。 “那是给刚刚入门的人用的……我以前就用过,确实很省力,不过对于资深的小偷来说,那只会限制他们的活动。你看到过杀我的刺客,他踩着墙壁就跑上了房顶。”比格·威尔说到那名刺客的时候,脸上有些不太自然。 “这倒也是。”拉佩清楚地记得那名刺客化装成军乐队的人,身上穿的是军乐队的制服,刺杀比格·威尔之后,那家伙甚至脱掉了上衣,只穿着一件衬衫,看不出有什么魔法装备。 看来真正的强者并不需要依赖外物。 不过拉佩不是强者,所以外物对于他来说必不可少。 拉佩现在有些急不可耐,想要去佛勒老头那里,但是就算去了也没用,佛勒老头现在肯定在睡觉。 拉佩看了一下窗外,他猜想现在才两点左右。 拉佩家睡得很早,为了节省灯油钱,九点就上床睡觉了。以前是五点钟起床,时间正好,现在就太早了。 “现在我如果睡下去,还能不能从幸运金币里面得到一些东西?”拉佩转头问鬼魂。 “没用,一天只有一次。”比格·威尔立刻回答,他也曾经试过。 “看来我只能去佛勒老头那里了,至少他的书房里面还有很多书可以看,我还可以做实验。”拉佩不想浪费时间。 “想打发时间,你其实可以考虑自己制作一套爬行者工具,这东西虽然是魔法物品,不过魔法师只负责最后的工序,之前都是铁匠和裁缝的事。”比格·威尔捉谜道。 “我又不是铁匠,也不是裁缝。”拉佩没把握,更没兴趣。他的目标是成为魔法师和剑客,学点厨艺倒也有用,至少可以自己做东西吃,但学打铁和裁缝的手艺就没什么意义了。 “你如果打算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就必须学一些简单的工匠技艺,因为很多工具必须亲手打造,只有你才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比格·威尔说的这些,绝对是经验之谈。 当初和比格·威尔合作的那些盗贼一方面为了巴结他,另一方面觉得他没有威胁,不可能抢他们的生意,所以闲聊之中说了一些这方面的诀窍,而这些诀窍是幸运金币里面没有的。 拉佩听进去了。不过这样一来,他又多了一大堆事。 昨天晚上拉佩已经看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譬如各种格斗方式,驾驭马匹的技巧,火枪的运用,巷战的打法和被他舍弃的那几种刺客的训练方法。 扒手的手非常灵活,也很敏感,稳定性同样不错。再加上他们动作迅速,身手敏捷,胆子也大,稍微训练一下,就能成为城市作战的好手。 所以拉佩首先打算教的就是暗器。 城市作战的距离一般不会太远,顶多几十尺,在这样的距离,暗器绝对是最合适的武器。 此时拉佩随手扔了一根钉子出去。 哆的一声轻响,钉子深深扎进了十几尺外一棵树的树干里面,尖头命中,而且笔直钉了进去,尽根没入。 拉佩甩了甩手腕,刚才那一下用力太猛,手腕差一点脱臼,不过结果让他很满意。 于是拉佩随手抽出三根钉子。 暗器的威力和射程都不能和弓比,更比不上弩,却有着自己的优点:一是隐蔽,二是连续,三是数量。 暗器可以抓起一把撒出去,但弓、弩、火枪都做不到。 哆——哆——哆—— 又是三声轻响,和刚才一样,三根钉子打在树干之上。不过只有一根尽根没入,另外一根钉进树里三分之二,最后一根打偏了,掀起一大片树皮,然后打在墙壁上,在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之后,不知道弹到了什么地方。 拉佩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会失误。 还好现在是晚上两点多,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用不着担心误伤,再加上拉佩的运气不错,没砸到玻璃窗。 “早起还是有好处的。”拉佩拍了拍心口。 等到心情平静下来,拉佩又抽出三根钉子甩手打了出去,不过这一次他小心了许多,尽可能避开别人家的玻璃窗。 又是三声轻响,这一次比刚才好,全都钉在了树上。不过钉进去的深度却参差不齐,而且其中一根钉子是歪的。 拉佩继续练习。到佛勒老头家的时候,拉佩仍旧没能掌握其中技巧,总有一根钉子是歪的。 这还只是基础,接下来还有五根齐发,十根齐发,更有双手齐发,双手连环这样的高难度技巧,只能慢慢来。 拉佩掏钥匙开门进去,和昨天一样,他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虽然用不着再争分夺秒,但是昨天那种看书的方式确实很不错,随手拿一本书,先翻目录,感兴趣的东西就看,不感兴趣的东西就跳过。 这会造成偏科,但是效率高,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当然拉佩也没忘记佛勒老头说过的话,那些基础的东西也是要看的,譬如魔法文字和符号,各种材料的鉴别,常用材料的制取和提炼。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佛勒老头出现在书房门口,他睡眼朦胧地问道:“你这么早就来了?” “这就是用狼人的材料做魔源的好处。”拉佩笑了笑。 “是啊,确实很方便。”佛勒老头顿时满脸羡慕:“当初我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狼人的特性对炼金术士来说,实在太合适不过。” “您选的是什么?”拉佩的好奇心冒了出来。 “我用的是元素妖精的粉尘,可以提高元素亲和力,说起来比你的狼人爪子要高等多了。”老头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得意的神情,反倒有些落寞。 老头是炼金术士,并不靠元素亲和力吃饭,也不需要和人打斗,反倒是少睡几个小时要有用得多,那样他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用来研究。 可惜魔源一旦确定下来,就没办法改,后悔都没用。 “需要我帮您准备早餐吗?”拉佩看了窗外一眼,现在也就四点多。 “也好。”老头没有拒绝。 拉佩放下手里的书,朝着厨房而去,一边走,一边问:“早餐要来点什么?火腿片怎么样?” “你看着办。”老头随口回答。 拉佩在厨房里面忙碌起来,现在的他已经做惯了这些事。只见他左手拉开橱柜,右手点火,然后右手去切火腿,左手则取出了盘子和碟子。不像是在准备早餐,反倒像在玩杂耍。 十分钟之后,拉佩端着一只很大的餐盘进了客厅。 老头早已在餐桌前坐好了。 放下餐盘,拉佩像一名真正的管家一样,站在一旁说道:“等一会家具店的人会过来,之前我订了一套新的沙发,一张新的餐桌和一张摇椅,您或许会喜欢。” “你看着办。”老头仍旧是那句诂,说实诂他真不往乎。 “我想从您这里再买一些东西,我列了一份清单。”拉佩把一张纸条放在老头面前,这是比格·威尔帮他罗列的。 老头只看了一眼,紧接着咦了一声:“难道你打算转行做贼?” “我是一名剑客,将来想成为一位探险家。”拉佩抬了抬腿,露出底下那双探险家专用的靴子。 剑客想要买壁虎套装或者爬行者工具确实说不过去,但是探险家就没问题了。 佛勒老头没有怀疑,拉佩就算真的做贼也和他无关。 老头看了拉佩的靴子一眼,随口说道:“你的鞋不错,我可以帮你加一层鞋垫,让你一跳就达到两公尺多高,一步跨出就是五、六公尺。我还有一件轻羽斗篷,可以让你的身体轻若羽毛。壁虎套装和爬行者工具我这里没有现成的,不过这玩意做起来容易……对了,没必要自己做,可以帮你弄一套现成的。” 拉佩心中大喜,他不由得问道:“总共多少钱?” 老头张了张嘴巴,突然他想起一件事,原本要吐出的数字被吞了回去,他摇了摇蓬乱的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要钱。” “不要钱?”拉佩不认为会有这样的好事。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老头果然不会白送东西:“我和一个人有笔交易,但那个家伙的名声很糟糕,出了名的不守信用。我不打算和他亲自谈,你就作为我的代表,帮我把这笔交易了结掉。”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在哪可以找到他?”拉佩连忙问。 “他叫乌迪内斯,是个走私贩子,在仓库区有一块地盘。”老头声了声肩:“我就知道这些。” “乌迪内斯?那家伙可不简单。”说这话的是汉德。 汉德是被拉佩叫来的。在不远处有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跟着,那是为拉佩准备的,负责驾车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也负责跑腿。拉佩才刚说了一声,那个人立刻就去找汉德,半个小时之后,汉德就出现在拉佩面前。 “怎么不简单?”拉佩问道。 “这家伙是塔伦最大的走私商人,他和护卫队,港口警卫队、警察。海关的关系都不错,在税务局里面也有关系。他的货可以贴上税务局的印花,直接当作正规管道的货物来买。听说他和海盗也有密切的联系,他的很多手下原来就是海盗,洗手不干之后就跟了他……” 汉德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拉佩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有种感觉,这又是幸运金币带来的厄运,不同于扒手头目,这样一个大走私商人,绝对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招惹的。 问题是拉佩已经答应了下来。 拉佩很后悔,但是现在他已经没办法反悔,所以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乌迪内斯的为人怎么样?” “听说还行。”汉德回答得有些含糊,毕竟他只是一名扒手,根本不可能接触到那样的人物:“听说这家伙挺大方,也挺讲信用,只要你别惹毛了他,他还是很好说话的,毕竟这家伙怎么说也是商人。” 拉佩默然点了点头,走私商人也是商人,而商人追逐的是利益。 不过拉佩紧接着又问:“这个家伙有什么敌人吗?” 这是为了以防不测。 这一次汉德不敢立刻回答,他想了好半天,才不太肯定地说道:“据我所知,城里的黑帮头目瓦克利对乌迪内斯有点看法。” 拉佩沉默了,他不想和黑帮打交道。走私商人或许还有底限,可是黑帮分子往往连底限都没有。 “你对仓库区的地形熟悉吗?”拉佩再一次问道。 “不熟,仓库区最多的是苦力,他们身上没什么油水,所以我们很少去那里。”汉德实话实说。 “你帮我弄一张仓库区的详细地图来,我要知道每一座仓库的位置。”拉佩吩咐道。 “我想想办法。”汉德没敢立刻答应,他毕竟刚刚当头,并不清楚头应该怎么当。他也不清楚怎么去打探情报,怎么获得需要的消息,他以前没干过这样的事,甚至不知道从哪个方面入手。 “你去做事吧。”拉佩摆了摆手。 汉德没有急着离开,他凑到拉佩跟前低声说道:“老板,有一件事要您来定夺,帮我们销赃的那个家伙知道霍夫死了,他打算不认账。” “你说说看那个家伙的情况。”拉佩原本不想搭理,但是身为老大,如果只拿好处,不解决问题的话,怎么让底下的人信服? “那家伙叫夏洛克,是个尤特佬,他明面上经营着一家古董铺和一家珠宝店,私底下干的是销赃的活。我们偷来的东西被他拿去改头换面之后,就直接在他的店铺出售,这家伙还放高利贷,霍夫有时候会帮他讨债,他和霍夫可以说是合伙人。”汉德说着那个人的情况。 “尤特佬?”拉佩明白了,他没有种族歧视的想法,不过尤特人的名声确实很糟糕,在大家的眼里,他们是披着合法外衣的小偷和骗子。 “他不知道霍夫怎么死的?”拉佩看了汉德一眼,他能够猜到汉德没安好心。 汉德这小子肯定没告诉尤特佬实情。霍夫被杀的时候,有一群警察在旁边围观,如果尤特佬知道杀掉霍夫的是魔法师,还是一名黑魔法师,更是秘密警察的一员,那家伙绝对会做出另一种选择。 “他没问,显然他以为是我造反。”汉德一脸委屈的模样。 “好吧,我会找他谈一谈的。”拉佩一口应承下来,他当然不会自己去谈,他会带上两个警察过去。 尤特人对暴力机构天生就有着某种畏惧。 汉德笑嘻嘻地离开了,拉佩独自一人走进了第七邮政署。 刚进大厅,拉佩就看到管他们的人也在大厅里面。 “你总算来了。”那个人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小威尔森现在不在这里,由你接替他的职务。所以从明天开始,你要早半个小时到,负责分发邮件。” “小威尔森没来吗?”拉佩装作不知情。 “听说那家伙偷了东西,现在警察正在找他呢!”底下一名小邮差大声说道。 邮政署的职员走街串巷,消息最为灵通,这件事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今天一大清早,居然就已经有人知道了。 “他不但偷了家里的钱,更重要的是还偷了包裹里面的东西,所以署长让我警告你们一声,手别痒。”管他们的人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还恶狠狠地看了拉佩一眼,这显然是一种警告。 拉佩没搭理这个家伙,小威尔森喜欢拍马屁,他却没这个兴趣。 拉佩走到大厅的一角,那里放着几十个大邮袋子,这是从别的邮政署转过来的。 “所有的邮件都没来得及整理,谁来帮个忙?”拉佩大声喊道。 “我来帮你。”一名和拉佩关系不错的小邮差举起了手。 “我也来。” “还有我。” 拉佩的人缘不错,一个个邮差走了过来。 “谢了。”拉佩朝着大家打了声招呼,然后高声说道:“大家帮我把邮件和包裹分开,既然这里我说了算,我打算把人分成两队,一队专门送包裹,另一队专门送信。然后我们再把送信的区块重新划分一下,以前咱们是按照街道划分,门牌按照单、双号分开,我们送信的时候要来回跑,还得横穿马路,费力而又危险。从现在开始,咱们按照街区来划分。” “好啊!” “太好了。” “早就应该这样。” 底下的那些小邮差一起欢呼,这样的话,他们可以少走很多路。不过负责分发邮件的人事情就多了,以前只需要按照大街分发,现在要记住每个街区的门牌号码。看着底下众人兴高采烈的模样,拉佩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这群邮差并不都和拉佩关系密切,里面也有小威尔森的人。现在他改了两条规矩,就建立起了威信,顺便收买了人心。 拉佩并不在乎小威尔森的位置,他高兴的是办法收效了,他现在正学习如何成为一位上位者,如何管好一群手下。 一个个大邮袋子被倒了出来,包裹和信件全都倒在桌子上,所有的邮差都跑过来帮忙分检信件,拉佩自己则忙着划分区块。 第七区最大,这里的情况也最复杂,大部分地方属于下等街区,不过也有中等和上等街区。 拉佩以前送信都是在上等街区,他的父亲毕竟是坐办公室的,这点面子肯定要给。但是现在他划给自己的却都是下等街区,那里的街道很差,很多地方根本就是一条条小巷,路也难走,住户的密度又大。 拉佩并不是故意示好,而是这种地方更适合训练。 白天这种地方根本没人,拉佩想跑多快就可以跑多快,因为两边的房子挨得很近,他可以左右开弓。 只用了二十多分钟,所有的邮件和包裹就全都分发完毕,此时拉佩也把区块全都划分好了,那些邮差全部都高高兴兴地背着邮包出了门。 看着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拉佩在角落里面拿了一个小号的空盒子,盒子上写着邮政专用。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塞进盒子里面,再把盒子阖上,用蜡封好,然后走到桌子边,拿起笔,蘸了蘸墨水,在地址那一栏上用潦草的字迹填上威士顿大街三百五十八号。 威士顿大街三百五十八号正是马文探长家隔壁的那幢房子,他放进去的项链是汉德带过来的,属于霍夫的收藏品之一。 做完这一切,拉佩也出了门。 威士顿大街并不在第七区,而是在第四区,那是个上等街区,住的都是有钱人或者政府职员。 眼前是一排完全一模一样的房子,全都是上、下三层,前面还有一座不大的花园。 拉佩看了马文探长的家一眼,然后走到旁边的威士顿大街三百五十八号门前,他拉了拉门铃。过了片刻门开了,一名女佣人走了出来。那个女人看到是邮差,立刻知道有包裹,她让拉佩进来,朝着楼上喊道:“夫人,有包裹。” “谁的包裹?是我丈夫的,还是我的?”上面传来一名女人的声音。 女佣人从拉佩手里拿过包裹看了看,然后用充满疑问的口气说道:“怪了,上面没名字,也没写发出包裹的地址。” 拉佩连忙在一旁解释道:“这是一个飞包,一般是船只临时停靠的时候,有人跑到港口的邮政局发的邮件,所以只有收件地址,没有发件地址……上面没写收件人的人名……可能因为时间太紧迫吧?” 楼上响起脚步声,一个略微肥胖的红发女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拉佩将手里的签字单递了过去。 “可能是我丈夫的哪位朋友……”红发女人胡乱猜测着,她接过签字单,同时也接过邮包,转身上了楼。 进入书房,她找来裁纸刀割开包裹外面绑着的绳子,打开包裹,紧接着发出一声惊喜的赞叹。 包裹里面是一条项链,项链本身是用细碎的蓝宝石和红宝石镶嵌而成,用金丝串联和缀编在一起。底下是一颗黄豆大小的蓝宝石坠子,和项链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朵玫瑰花,花已经有些枯萎,不过看得出放进包裹里面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天。 “难道是他?”红发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她显然浮想联翩,因为走神的缘故,她一时之间忘了在单子上签名。 而此刻的拉佩,则在房子里面东张西望。他在观察房子的结构。 这幢房子比佛勒老头的房子大,底楼除了客厅和厨房,还有两间佣人房。站在楼梯口可以看到二楼,二楼好像是书房和小客厅。从刚才那个女人下楼的脚步声可以听得出来,她原本是在三楼,这样说来三楼是卧室。这幢房子的后面也有个小院,看上去像是晾晒衣服用的。 拉佩信步走到了小院里面,抬头一看,顿时眼睛一亮,后面居然有阳台。这些阳台全都紧挨着,从一个阳台可以轻而易举地翻到另外一个阳台。 拉佩刚刚把这些记在脑子里面,那位夫人从楼上下来了,把签字单交给了他。 出了门,转过一个十字路口,拉佩掏出签字单,随手撕成碎片扔进水沟里面。 邮政署根本没有这个包裹的存根,他带回去也没用。 走到路边,拉佩招了招手,很快那辆跟着他的马车过来了。 拉佩对跑腿的家伙说道:“你留在这里,给我盯着威士顿大街三百五十七号,我要知道那家主人什么时候回家。房间的灯什么时候亮着,什么时候熄灭。” “我明白了。”那个跑腿的人答应了一声,他显得很兴奋,似乎替拉佩做事很光荣。 第七章招兵买马 小巷仍旧是那条小巷,楼仍旧是那座楼,但是气氛却和昨天完全两样,没有了霍夫这个头,这里再也不显得阴森,相反到处是喧闹的声音。作为新的头,汉德自己就不是一个静得下来的人,他喜欢热闹。 不过当拉佩进来的时候,楼里面顿时鸦雀无声,昨天晚上很多人彻夜难眠,一闭眼就做噩梦。因为拉佩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也太恐怖了。 “老板,老板。”汉德远远地就迎了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份纸卷。 拉佩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地图。 汉德径直走到那张沙发前,沙发上原本有几个人坐着聊天,看到拉佩过来,他们全都诚惶诚恐地跑开。 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拉佩翘着二郎腿从汉德的手里接过地图看了起来。 这是一幅很详细的地图,上面不但有仓库和道路,仓库的门也做了标记,还把鹰架、绞车、装货铁轨之类的东西全一一标注了出来。 “这幅地图是从哪里弄的?”拉佩很吃惊。 “您满意就行,这是底下的人从仓库区消防队弄来的。”汉德颇有些得意,他听得出,这是拉佩对他的肯定。 “消防队。”拉佩猛地一拍脑袋,他居然把这事忘了。 “你让他帮我问一下,能不能让我登上消防塔?”拉佩想亲眼看一看。 消防塔的高度一般在三十尺左右,站在上面可以将整个仓库区一览无余。 “吉雅。”汉德朝着远处招了招手,立刻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扒手跑过来。 拉佩认得这名小扒手,就是昨天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那个小孩。 “很不错,有头脑。”拉佩赞许了一声,然后转头朝着汉德说道:“以后他就充当你的副手。”然后又道:“把地图交给小威尔森,让他归档。” “小威尔森。”汉德抬高嗓门喊了一声。 三楼顿时探出一张圆溜溜的肥脸,这家伙诚惶诚恐地跑下来。 “他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想过逃跑?”拉佩低声问道。 “您放心,他的胆子小得很。再说,这边一直有人盯着他,他想逃也做不到。” 汉德同样低声回答。 “他做事怎么样?”拉佩又问道。 “还别说,这家伙确实有一套。他说这里太乱了,像个垃圾堆,建议我们整理一下。我们照着做了,感觉确实不错,不但看上去干净很多,还多出来几间空房间。我拿了点钱,买了两张撞球桌,一套九柱球,还做了几个靶子和几套飞镖,弄了一个游戏室。”汉德在一旁汇报。 “干得不错。”拉佩知道汉德这家伙也在收买人心,不过他不在乎。 正说话间,小威尔森已经跑了下来,他看到拉佩仍旧充满畏惧。 “拿去归档。”汉德把地图递过去。 小威尔森拿着地图就跑,没想到还没到楼梯口就被拉佩叫住。 “让大家都过来。”拉佩朝着汉德说道。 “过来,全都过来。”汉德大声喊着,他现在就是一个传话筒。 拉佩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只瓶子,瓶子里面封着的是一些小纸条,只有半寸长,宽度则和牙签差不多。 “分下去,每个人刺破手指……随便哪根都可以,将血涂抹在纸条上,如果有变化的就告诉我一声。”拉佩懒洋洋地说道。 大多数人显得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有几个人露出兴奋之色,其中就有汉德、吉雅和小威尔森。 “这是测验我们有没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汉德激动地问道。 “我说过,天赋有很多种,不光是魔法师。”拉佩叹道。 小扒手们顿时不感觉害怕了,他们全都梦想过自己是魔法师。特别是昨天大家亲眼看到头目惨死,连尸体都化为脓血,彻夜难眠,噩梦连连的同时,也让所有人对魔法愈发向往。 这就和拉佩看到那名刺客杀人一样,一方面怕得要死,另一方面却异常憧憬。 所有的人都围拢过来,为了争抢纸条而你推我挤,好在拉佩准备的纸条够多。 抢到纸条的人全都远远地跑开,谁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测试的结果。 “哦也!”一个女孩跳了起来,只见她快步冲到拉佩面前,她的手里攥着纸条,纸条的颜色不是红色,而是紫色。 “你识字吗?”拉佩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这些人如果能读能写,也就用不着做扒手了。 “小威尔森。”拉佩高声喊道。 小胖子此刻也躲在一个角落里面,拳头里攥着一张染血的纸片,满心期待着纸片起变化,听到拉佩叫他,他连忙跑了过来。 “我又给你找了个差事,教她认字。”拉佩指着那名女孩。 小威尔森满脸嫉妒,他摊开手掌看了看纸条,让他失望的是纸条一点变化都没有。 “看来我也要念书了。”汉德笑盈盈地摊开了手掌,他的纸条也起了变化,不过他的纸条不是紫色,而是淡淡的绿色。 “你没有魔法天赋,却是一名天生的刺客。”拉佩解释道。 汉德先是一阵沮丧,紧接着又眼睛一亮:“就和那天的刺客一样?” “我都不敢和那个人比,那个人可不简单,至少是个大刺客。整个塔伦,只有护卫队总指挥贾克卜上校有资格和他较量一下。”拉佩闲扯着。 不过这愈发坚定了汉德的信念,他要成为那样的刺客。 “去多买一些钉子来吧,今后钉子的用量会很大。”拉佩吩咐道,弄钉子还是小事,麻烦的是把钉子尾砸扁。 “我也是,我也是。”另一个扒手跑了过来,他手上纸条也是绿的。 纸条发生变化的人越来越多,大概占据了三分之一。大部分是变绿,小部分是变蓝或者变黄,紫色只有两个。 “变黄说明有成为战士或者骑士的天赋。骑士就别想了,又要铠甲,又要马匹,根本供养不起。我会教你们一些用盾的技巧,自从火枪得到大规模运用,大部分战士已经失去了用途,只有重盾、重甲的战士勉强还有点用处。变蓝可以成为弓箭手,十字弓手,火枪手,前途要比战士光明得多。我建议你们也练一下暗器,在城里,用暗器比用弓箭和火枪方便多了。” 突然拉佩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好半天才转头问汉德:“塔伦有没有面积大,而且便宜的土地?” “有,北郊那边有一片废弃的采石场,那里满地都是乱石头,什么都不长。造房子又没人住,离开大路也远,原本那里还有一些仓库,但是因为出入太不方便,最后也废弃了。”汉德连忙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拉佩有些意外。他是邮差,对塔伦已经称得上了如指掌,也只知道北郊有一片采石场,却从来没去过。 “几年前有人在那里养鸡,弄了两座很大的鸡棚,那里就成了咱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嘴馋了就去那里抓一只鸡。可能因为偷得太狠了,不到一年,那个家伙就干不下去了。”汉德一脸遗憾的模样。 拉佩为那位场主默哀,看来养鸡也得有势力才行。 不过这对拉佩来说,却是件好事:“你去查一下那片土地归谁所有,想办法买下来,我打算把那里建成一座靶场。我想办法弄一些长弓、短弓、十字弓、还有火枪来。不只是为了纸条变蓝的人,大家都必须练一下。” “还有暗器。”汉德提醒。 “暗器打不了太远,顶多十几尺,这里专门腾一排房间出来就行。我还打算弄一批手弩过来……对了,汉德,你找一下城里有没有擅长制造火枪的工匠,我想弄一支防身用的短枪。”拉佩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就是抬手能打的那种?”汉德亲眼目睹那场刺杀,前前后后让那名刺客感到过威胁的只有三个人,两个是魔法师,另外一个是有钱人,他靠的就是一把防身用的短枪。 “没错。”拉佩点了点头。 “我会尽快打听清楚。”汉德拍着胸脯说,紧接着他又道:“我也会尽快搞定那片采石场。” “不急。”拉佩摆了摆手,紧接着又道:“你不是说弄了几个飞镖靶子吗?拿到这里来,挂在那边。”他指了指对面的墙壁,然后掏出一把铁钉:“我先教你们暗器。” 靶子被搬了过来,挂在对面的墙壁上。 拉佩抓着那一把铁钉,猛地一甩手,只听到叮叮的一连串轻响,那把钉子全都钉在对面的墙上,有五根钉子打穿了靶子。 这样的准头只能说一般,不过那些小扒手并不清楚,他们只觉得这很厉害。 “暗器还可以这样玩。”拉佩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弹弓,只见他拉直了皮筋,瞬间松开手指,一根钉子闪电般地被打出去。 钉子精准地打穿了靶心,因为力量太大,居然一穿而过,深深地陷进墙壁里面,反倒是靶子被震落下来。 那些扒手全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也玩过弹弓,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玩。 “这一手实在太帅了。”一名小扒手叫出声来。 拉佩随手把弹弓扔到汉德手里:“想要打钉子,必须经过改装,你们自己去改。” 汉德拿着弹弓爱不释手,其他人全都探头探脑地看个不停。 “我还有一些东西要给你们。”拉佩打了个响指。 替拉佩赶车的车夫立刻走了过来,只见他的肩上扛着一捆木棒,粗细和手指差不多,长度在一尺左右,呈三棱形,顶端有个套子。 “这是练习剑,不过也能杀人,所以你们最好小心一些。”拉佩拔掉了顶端的套子,露出锐利的顶端,那里是包铁的,尖锐犀利让人不寒而栗:“我还会教你们剑术,不管有没有天赋都可以学。” 这一次,那些扒手就显得不怎么热情了。毕竟丢暗器不会让人感到血腥,用剑去捅人就不一样了,心理负担要大得多,不过也没人拒绝。身为扒手都有一种危机感,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的力量。再说,没人愿意当一辈子扒手。 一名扒手快步跑了进来,他跑到汉德的跟前,在汉德耳边叽哩咕噜说了些什么。汉德立刻挤开人群,来到拉佩面前低声说道:“福特曼想见您,他是驾着马车来的,马车里面好像有大人物。” “谁是福特曼?”拉佩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那个警官,他叫福特曼·蒂亚戈,是第七区警察署署长肖克特·格拉罗斯的心腹,马车里面的人十之八九就是肖克特·格拉罗斯。”汉德连忙解释,顺便还加上自己的分析。 拉佩沉默不语,他的手插在口袋里面,右手的口袋里面还放着一枚金币,此刻他的手指正轻轻摩擦着那枚金币。 眨眼间,一个浑身是血的鬼魂瞬间冒了出来。 现在太阳已经落下,所以比格·威尔可以出来,但是他只能在幸运金币附近十公尺之内活动。 除了拉佩,没人能够看到鬼魂,所以大家只看到拉佩在发呆,实际上他在和鬼魂交谈。 “看样子他们仍旧还有些怀疑,不怎么相信你的秘密警察身份。”比格·威尔幸灾乐祸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警察署署长是来试探的?”拉佩在心里问道。 “身为秘密警察,你代表的是国王,如果是厅长还有摆架子的资格,一个分署署长有什么资格这么做?那家伙不进来,却让你过去,这明显是在试探你。” 比格·威尔别的本事不怎么样,揣摩人心的本事却是一流。 “那我怎么办?端着架子不出去?”拉佩问道,他毕竟没有经历过这些,更没有勾心斗角的经验。 “你当然得出去,就算是真的秘密警察,你也属于最底层的那种,架子端得太足,反倒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比格·威尔说道。 “那我要怎么应付?”拉佩有些发急了,除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和眼前这只鬼魂,他还没见过其他大人物。比格·威尔不拿一名分署署长当回事,他不行。拉佩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脚都有些软了。 “很简单,别谈什么公事,有关刺杀事件你顶多含糊地说两句,然后请那家伙帮忙办点私事。”比格·威尔指点道。 “办私事?”拉佩很惊奇。 “私下会面的时候,谈的当然是私人的话题,请对方帮忙办点私事很正常。大谈公事的话,反倒显得奇怪。”比格·威尔对这方面很有经验,他本来就是这个圈子的人。 “我不太擅长这种交流。”拉佩仍旧有些心虚。 “好吧,你尽可能放松,让我附在你的身上,由我来应付那家伙。”比格·威尔很无奈。人不喜欢被鬼附身,他这只鬼也一样,附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还是一个男人,这让他感觉很恶心。 那好吧。拉佩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于是拉佩放松了身体。随着一阵无法控制的颤抖,他整个人变了,尽管只是静静地站着,给人的感觉却是高高在上。 拉佩(其实是比格·威尔)并不打算这么早出去,他要让那位署长等一会。 “这位小姐,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被附身的拉佩朝着当初教过他偷窃技巧的那名女机手伸出了手。 那名女扒手不知所措,她既不知道拉佩做出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当初她会教拉佩偷东西,完全是闲得无聊,没想到一个有趣的男孩转眼间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黑魔法师,如此巨大的变化,让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真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姑娘,你怎么会喜欢她?”在拉佩的脑子里面,比格·威尔翻着白眼。 “你想干什么?”拉佩弄不明白。 “找个女伴,省得那家伙说一些太敏感的话题。”比格·威尔老谋深算,对人心的把握已经到了无与伦比的境地。 “有长裙吗?再拿一套首饰来。”比格·威尔这家伙对汉德发号施令,紧接着他又问道:“谁有化妆品?” “没有长裙。”汉德很无奈,这里是扒手窝,就算是女孩也为了行动方便,穿的是长裤。而那些用来练习偷盗技术的人偶身上倒是有几条长裙,但都又破又脏,根本拿不出手。 “那就取一匹丝绸来,塔伦这样的小地方,我原本就没指望有什么好裁缝。” 比格·威尔在那里冷嘲热讽。 几个女孩拿来了化妆用品,这是白天的时候偷的。以前霍夫在的时候,绝对不允许她们偷这种东西,一来卖不出价钱。二来能够用得起这种东西的女人往往都有点身份,她们的东西被偷了,警察有可能找上门来。现在汉德成了首领,拉佩成了幕后老板,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禁令,而且扒手们也不怕警察,女人全都爱美,所以她们立刻下手了。 “这么浓艳的胭脂……这是什么?是面霜,还是面粉?……蛤蜊油?这东西也能往脸上涂?”比格·威尔出了摇头,还是摇头,嘟囔了半天,最后毫不留情地说道:“在马内,就连妓女也不用这种东西。” 比格·威尔轻轻托起了那名女扒手的下巴,看了看她的脸,然后勉为其难地说道:“你的皮肤还算白,现在又是晚上……算了,稍微扑一些胭脂吧。”说着他亲自动手,取过一团棉球,沾了少量的胭脂,在女扒手的脸颊上轻拍了几下。 比格·威尔这家伙的技术绝对是专业的,只弄了几下,那名女扒手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美艳中透着一股野性。 就在这时,汉德从楼上跑下来,他的手里托着一块银白色,带着暗花纹的绸缎,这同样也是霍夫的收藏。别看只是一块布,少说也值两千比绍。 比格·威尔把棉团扔到一边,随手掏出一副新的手套戴上,然后转身拿起绸缎往女扒手的身上一披,这边绕一下,那边转两圈。转眼间一匹绸缎就成了一条典雅中透着一股时尚的长裙,他最后用剩下的绸缎在女扒手的腰间系了一个很大的蝴蝶结。 “马马虎虎吧,没有时间弄蕾丝花边,也缺了一些点缀的东西,好在这匹绸缎还算不错,勉强能够掩盖一些不足。”比格·威尔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掌声。 “完美,这是我看到过最漂亮,也最雅致的裙子了。”说话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胖子。 用不着汉德介绍,拉佩也能猜到,这位肯定就是第七区的警察署署长格拉罗斯,看来这家伙在马车里面待不住了。 “谢谢阁下的恭维,不过这离完美还差得远。”比格·威尔朝着女扒手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最后有些不满意地摇了摇头:“这是两年前的款式,是玛蒂尔达夫人为安德鲁希·埃布尔伯爵夫人设计的。伯爵夫人在国王的生日典礼上第一次穿上了它,结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至于陛下反倒成了配角。” 比格·威尔这家伙一边侃侃而谈,一边从汉德手里接过别针,用来固定住裙子的形状。 “玛蒂尔达夫人?”那位胖署长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不只是因为好奇心,今天一整天胖署长都在研究拉佩。对于拉佩的秘密警察的身份,他多少有些怀疑。 不过是一名黑魔法师,同时又擅长暗器,却在邮政署做邮差,一直都表现得普普通通,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胖署长又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胖署长谈不上什么品味,但见识是有的。拉佩用一匹丝绸随手弄出来的长裙,绝对比城里最好的裁缝的作品都要高明,而且这条长裙明显带有宫廷风格,一个在塔伦土生土长的小邮差怎么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 “那是陛下的御用裁缝。”比格·威尔随口解释道,紧接着他对那位署长欠了欠身:“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能够看到这样神乎其技的手艺,稍微等一会也是值得的。”警察署署长笑着说,紧接着他又道:“我已经在罗德餐厅订好了位置。” 旁边那名中年警官看了看署长,他很清楚署长根本就没订过什么位置,原本只是想和拉佩见一面,问两句话的。 这个谎当然得由中年警官来圆,所以他立刻跑开,不但要去订位置,还要帮署长找个女伴。 “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比格·威尔连忙说道,不过他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 “我的马车就在巷子外面等着。”署长说道,他朝着四周看了看,然后耸了耸肩:“这里别的都还可以,唯独马车进不来,实在让人头痛。” “以后您如果想见我,让人打声招呼就是了。”比格·威尔连忙回答。 比格·威尔的话另有深意,既有对这一次事出突然的不满,同样也有加强合作的意思。 警察署署长听懂了,他已经可以肯定拉佩是秘密警察,邮差是不可能懂得这种说话方式的。 “我这边已经好了,咱们走吧。”比格·威尔说道,他再一次向那名女扒手抬起了胳膊。 女扒手总算是明白了,她立刻挽住拉佩的胳膊,虽然是第一次,但是她看到过别的女人这样做,特别是在第五区。 三个人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比格·威尔停下来,他看了那名女扒手一眼,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将手伸进女孩的裙底。 “哦!”女孩一下子跳了起来,她的嘴巴张得很大,眼睛瞪得溜圆。 此时比格·威尔已经将手收了回来,他低声在女孩耳边说:“我知道,这让你很不舒服,但是,这能让你的步伐看上去高贵,让你的坐姿显得典雅……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玛丽……”女孩慌慌张张地说道。 没等她说完,比格·威尔已经抢过了话题:“好吧,以后你就叫玛格丽特。” 女孩撇了撇嘴,她不喜欢这样,但是她不敢拒绝,因为她担心自己会被变成一只癞蛤蟆,传说中黑魔法师都喜欢这么干。 “你在吃她的豆腐。”拉佩在脑子里面对比格·威尔表示不满。 “我发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在马内,等着我吃豆腐的女人可以排两条街,每一个都成熟丰满,这种平板身材的柴火妞不符合我的审美观,我只是不希望她丢我的脸。”比格·威尔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是我的脸。”拉佩抗议道。 “现在我附在你身上,就算丢的是你的脸,我也不允许,我是个完美主义者。”比格·威尔有他的标准。 罗德餐厅位于第七区和第四区的交界,这是一家以本地菜出名的餐厅,到了晚上这里总是座无虚席。 那名中年警官确实神通广大,居然搞到了一间包厢。此匆四个人正坐在包厢里面,拉佩和警察署署长面对面坐着,另外两个座位属于两名女人,中年警官则笔直地站在角落里面。 吃的东西早已点好了,玛格丽特的那份是拉佩帮着点的,接下来是等待的时间,这也是闲聊的时间。 一上来说的自然是刺杀事件的调查进展,警察署署长说得很含糊,拉佩听了一会就没兴趣,因为里面没有一点有用的内容。 “其实我并不关心调查的结果,上面同样也不关心,陛下只是想知道谁是幕后的指示者。”拉佩(实际上是比格·威尔)不疾不徐地说道。 “这比抓住刺客更难。”警察署署长不动声色地回答。 “您还没弄明白,陛下不需要证据,也不打算采取行动,威尔勋爵死了也就死了,没必要为他大动干戈,陛下只需要知道谁是反对者?这样他就可以小心那些人,我们也可以早做准备。”比格·威尔解释道,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看上去毫不在意,好像死的根本不是他。 “不要证据,难道凭猜测?”警察署署长感到有些奇怪。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有足够的理由,就算是猜测又如何?”比格·威尔笑了笑。 “这么说来,你们做事要容易多了。”警察署署长一脸羡慕。 “容易?”比格·威尔摇了摇头,突然他长叹一声:“不说这些了,您觉得我们轻松,我觉得你们惬意,只有干这一行,才真正明白其中的困难。” “这话有理。”警察署署长表示赞成:“至少我十五岁的时候,用不着查案子,更不用说是刺杀案件,凶手还是一名顶尖的刺客。” “对了,马文探长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比格·威尔换了一个话题。 “那家伙能力很不错,破过很多无头案,说到办案子,他是这个。”警察署署长挑起了大拇指,紧接着他又露出一脸惋惜:“不过这家伙太过孤傲,还有些自命清高,和谁都合不来,他也不相信任何人。或许在他看来,其他警察都和罪犯有勾结,所以他办案子,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插手。而且在破案之前,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数据,他的卷宗随时都带在身边,即便去见厅长的时候也是如此。” “这不可能吧?一个有道德洁癖的警察?他拿什么养线人?没有线人,他怎么破案?”比格·威尔直摇头。 拉佩则暗自庆幸他没打算在警察厅里面下手,要不然只会白跑一趟,甚至还会引起怀疑。昨天从中年警官那里得到的消息果然不太准确,中年警官只说那个人古板严肃,这已经不单纯是古板。 “他有一笔专门的线人费。”警察署署长异常嫉妒地说道。 “你不是说谁都不喜欢他吗?”这一次询问的是拉佩,他觉得很惊奇。 “当然是那些想升职的人,马文虽然很让人讨厌,但是他有一个好处,他对升职不感兴趣,唯一的兴趣就是破案。上面的人最喜欢他的这个习惯,等到他破了案子之后,大家就拿过来分功劳。正因为这样,每一次有案子交给马文,同时也会拨一笔钱给他,因为这家伙有‘洁癖’,所以用不着担心他贪污或者挪用。” “原来是这样。”拉佩点了点头,不管是他,还是比格·威尔,对那位探长愈发多了几分信心。这样的人接管剌杀案,说不定真会有什么线索。 此时包厢的门被推开,几位侍者托着餐盘走了进来。 塔伦靠海,所以这里最有名的全都是海鲜。拉佩点的是蒸比目鱼、烤鲈鱼和两只生蚝,虽然单调了一些,却也显得出他的品味。他给玛格丽特点的也是蒸比目鱼,还有洋葱煎牡蛎,这两样东西吃起来都很容易,用不着动刀叉,也没什么刺,就算没有经过训练,也可以吃得很文雅。 拉佩不再说公事,和警察署署长闲聊了起来。这一次是真的闲聊,一开始是警察署长在说,他说的是马内的闲闻逸事,这同样也是一种试探,他要确定拉佩是不是真的去过马内。 真的拉佩自然没有去过马内,他最远只到过安塞尔,那是他姑姑的家,他的姑姑嫁给安塞尔的一名杂货商人。好在这里有一只马内土生土长的鬼魂,比格·威尔说得不多,只是偶尔会插两句,他的话却总能戳中要害。 “那个叫佛勒的疯子也是你们的人?”警察署署长也换了个话题。他已经确认拉佩对马内很熟,绝对比他熟,而且拉佩混迹的圈子比他的层次高得多,这让他很没面子。 “不是,当初的他比我们要风光多了。”拉佩立刻否认,这一次说话的是拉佩本人。 “风光?”警察署署长停下了刀叉,他明显被吓着了。 “他是一名炼金术士,最好的炼金术士,曾经得到过帝国院士的提名。不过后来出了一件事,他在马内待不下去了。”拉佩随口爆料,他不怕这位署长去调查。 “他是一名炼金术士?”警察署署长瞪大了眼睛,那个疯子是警察署的常客,他一直以为那家伙是痴迷于魔法的精神病人。 不只是署长,站在角落里的中年警官也一脸难以置信。 “老头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全都是我的老师告诉我的,老师还说如果遇到麻烦可以去找佛勒老头。虽然老头不会给我直接的帮助,但是他可以提供我很多有用的东西,而且待在他的身边非常安全,就算整个塔伦都毁了,他那里也不会有事。”拉佩侃侃而谈。 这套说辞是拉佩和比格·威尔商量了很久的结果。 拉佩的秘密警察身份,最大的破绽就是佛勒老头。老头是个疯子,不可能配合他演戏,所以绝对不能说老头也是秘密警察,同时还要解释得通他为什么找老头,而且是在刺杀发生的第二天就找上老头。 商量的结果就是尽可能把老头说得很厉害,说成是隐形的靠山,老头是被拉佩利用,本身并不知情,也和秘密警察无关。 “原来是这样。”警察署署长被唬弄了过去,他没有兴趣彻查此事,那个老头是疯子,这一点他很清楚,而且拉佩自己也承认。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实力强大的疯子更可怕的了。 再说,拉佩含糊地暗示过那个疯子背景很深,这就意味着被那个疯子杀了,也可能是白死。 谁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拉佩主动转移了话题,他不想再提佛勒老头的事:“我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想借您的手下派一下用场,有个叫夏洛克的尤特佬似乎不太明白事理。” 这招果然有用,警察署署长听说过那名尤特佬,也知道那家伙是干什么的,甚至猜到拉佩为什么发火。 “反正顺路,等一会咱们走一趟。”署长不只是向拉佩示好,同时也想占点便宜。尤特佬一向以有钱而出名,不过想要从这帮家伙身上榨出油水并不容易,这一次他的机会来了。 幽深的小巷,低矮的廊檐,窗口的位置和街面几乎平齐,微弱的灯光从窗户里面透了出来。 拉佩推开门走进去,门后的铃铛放出叮当的声响。 站在门口可以看清整间店铺,这是一家古董铺,店面不大,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得满满的。一个头戴圆帽,鼻梁上夹着圆边眼镜,额头高耸,脸颊枯瘦的小老头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拿着放大镜在看一条项链的吊坠。 拉佩顺着台阶走下去,这房子一半在地下,所以显得颇为昏暗。 看到有人进来,那名小老头连忙将项链收起来。 “你是夏洛克?”拉佩走到小老头跟前。 小老头这才看清拉佩的模样,他随即就明白过来:“是汉德让你来的?你这名小扒手,给我滚出去。” 小老头从旁边抄起了一根手杖。 “我如果是你,绝对不会想要动粗。”后面的中年警官淡淡地说道。 小老头微微一愣,他这才看清进来的是一群人。其中两个是女人,另外还有一个胖子,眼前这个说话的警官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突然小老头想起来了,他连忙换了一副笑脸:“福特曼警官,原来是您啊!您的到来,让我的小店蓬荜生辉。” “让你的小店蓬荜生辉的是这两位。”中年警官连忙朝着拉佩和署长指了指。 小老头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他已经想到胖子是谁了。 “署长您好,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话。”夏洛克换了一副谦卑的模样,他很清楚,面对中年警官,他只需要拍一拍马屁,然后塞点好处。可是面对这位,他就要大出血了。 “你用不着管我,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警察署署长根本不搭理,他东张西望的,暗自猜测着那些东西的价值。 小老头知道这位署长想要干什么,他暗自庆幸刚刚把一批值钱的东西转移走。 “角落的桌子上放的贴金面具应该是克利兹文明的遗物,大概价值五千比绍。旁边放着的那个巴掌大小的画像是画家米盖尔的作品,不会低于两千比绍。而门口架子上的鎏金大盘,是尼古拉一世时代的作品,底下的长颈瓶是两个世纪以前塔斯提拉修道院出产的,两者加起来差不多值一千五百比绍。整家店铺里面,也就只有这四件东西有点价值。”拉佩(实际上是比格·威尔)的眼光异常毒辣,一进门,他就把这里最值钱的东西全都找了出来。 拉佩说一句,小老头的脸就抽搐一下,到了这个时候,小老头已经知道拉佩绝对不是汉德的手下。 “在下有眼无珠,之前多有冒犯。”身为尤特人,小老头最清楚该服软的时候,必须服软。 可惜,拉佩却没兴趣废话。只见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串软软的如同项链的东西,紧接着一抖,项链被抖得笔直,变成一根又细又长,如同银刺的东西。 小老头原本还在奇怪,下一瞬间他就倒了下来,躺在地上浑身抽搐,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当啷—— 随着一连串清响,旁边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掉落在地上,有几个玻璃质地的东西一下子被打碎,玻璃渣撒得满地都是。 小老头痛苦地抽动着,他可不像威尔森叔侄那样年轻,所以抽动了没几下就口吐白沫,眼睛开始往上翻。 拉佩连忙停下来,他轻声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痛苦诅咒,黑魔法。”小老头颤抖着回答,此刻他看拉佩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只魔鬼。 “你怎么知道是黑魔法?你以前尝过?”拉佩很好奇,他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急切的味道。 拉佩一直在找黑魔法师。 小老头显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的脸色愈发变得苍白起来。 拉佩举起了魔杖威胁道:“看来你不吃一些苦头是不会开口的,那就如你所愿,你会发现痛苦诅咒根本就是小意思,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这更可怕的东西。” “不……不要,我说,我说。”小老头服软了,他不想得罪一群黑魔法师,同样也不想得罪一个黑魔法师,因为两者的结果差不多,都足以让他生不如死。 “我和一群硏究黑魔法的人认识,他们从我手里买过东西,还让我帮他们留意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小老头痛苦不堪地说道。 拉佩看着小老头的神情就已经猜到,老家伙肯定也在那些黑魔法师的手里吃过苦头,十之八九也是被痛苦剂折磨了一番。 “你们聊,我们到外面去,这里实在太挤了。”警察署署长很知趣地说道。 黑魔法从来都是忌讳,虽然现在已经不是两个世纪以前,黑魔法师不再人人喊打,也不至于一被发现就立刻被送上火刑架,但是人们对黑魔法师总是敬而远之。 几个人全都离开了,甚至也包括玛格丽特。 “现在我们来谈一下那群黑魔法师的事。”拉佩坐在小老头刚才坐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问道。 “我和他们不熟,他们互相之间的身份都是隐蔽的,不管是集会的时候,还是来我这里。他们全都穿着厚重的袍子,连脸都用面具遮盖起来,出入也都是坐出租马车。”夏洛克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如果我想加入这个圈子,怎样才能进去?”拉佩问道。佛勒是炼金术士,很多地方和黑魔法师不一样,幸运金币里面虽然有黑魔法师的记忆,但是太少,而且不成系统。 夏洛克爬到桌子旁边,从其中一个抽屉里面翻出一块牌子,小心翼翼地递给拉佩:“那里每到月圆之日或者无月之日都会有一次集会,凭这块牌子就能参加。” “很松散的组织。”拉佩有些失望,如果幸运金币里面的记忆没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类似黑魔法爱好者的圈子。 真正的黑魔法师集会的地方大多是在闹市之中,这样进出方便,而且一旦集会被发现,混进人群里面就可以逃脱。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拿路人当人质。 拉佩悻悻地把牌子收起来,虽然意义不大,但是有总比没有强。就算只是一个爱好者组织,里面也肯定有真正的黑魔法师,从他们那里应该可以和其他黑魔法师搭上关系,也可以买到一些东西,譬如黑魔法类的书籍,或黑魔法专用的材料。 “据我所知,霍夫的钱都是你在帮他管理。”拉佩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他是来算账的。 夏洛克很识时务,这是尤特人的一贯特征,他们喜欢钻规则的间隙,喜欢玩点小花招。但是当他们发现自己无力抵抗的时候,则又会非常守规矩,让你挑不出一点错来。 夏洛克这家伙爬到角落边上,拿出一种账本,然后又爬下来,呈给拉佩。 那是一份独立的账本,里面清清楚楚地罗列着每一笔进项,也罗列着这些钱的去路,大多是用来放高利贷,也有一部分拿来炒地皮,主要是投资店铺。如果这些店铺都算是霍夫的话,那个死鬼绝对是个不小的富翁。当然挂名的不可能是霍夫,他这种人根本见不得光,所以这些店铺全都挂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我如果不来找你的话,这些恐怕都已经成了你的东西。”拉佩笑着说道,他暗自庆幸来得早,老家伙没来得及转移财产。 “拿两万比绍来,再把位于第七区的三间店铺划到那位署长的名下。”拉佩淡淡地说道,他既然借用了那位署长的名头,自然要给对方一些好处。 “其实用不着这么多。”夏洛克低声说道,身为尤特人必须擅长见风使舵,所以他立刻帮拉佩出谋划策。 “这些钱不是白给的,我还有很多事要请这位署长大人帮忙。”拉佩说道,他拍了拍小老头的肩膀:“那些扒手我让汉德管着,多和他联络,你会知道很多事。” “是的,是的。”夏洛克连连点头,他现在后悔极了,早知道霍夫是这么死的,早知道新老大是一名黑魔法师,他肯定不会干这种找死的事。 老头无比痛惜地爬了起来,开了两张汇票。 两万比绍就算换成金元,也有两千五百枚,足够把一个壮汉压垮。好在如今有了汇票,两张薄薄的小纸片就代表一大堆钱。 从尤特佬的店里面出来,拉佩借着握手的机会,把那两张汇票塞到警察署署长的手里。 “明天让您的律师来这里一趟,有三家店铺需要转让。”拉佩低声说道。 警察署署长眉开眼笑,他感觉自己来对了,他给拉佩面子立刻得到了回报。 “我还有点事想请您帮忙。”拉佩给了那么多钱,当然是有目的的。 “你说吧。”警察署署长一下子变得大气起来。 “听说北郊有一片废弃的采石场,您帮我查查那块地皮是属于谁的,我打算买下来改成靶场。您再帮我弄一批火枪和十字弓,长枪、短枪都要,长枪十枝就够了,但是短枪要一百枝,十字弓也要一百把,这些最好能够挂在第七警察署的名下。”拉佩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警察署署长有些为难,他很后悔刚才答应得太快。 火枪这东西买一、两把没问题,但是一下子购买几十枝甚至上百枝,问题就大了,这是要组建军队啊!挂在警察署名下,确实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做法,但是他的压力就大了,如果有人知道这件事,专门派人彻查,他就有麻烦了。 “这件事必须上报,由厅长定夺。”这位署长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两张汇票退还给拉佩。 “放心,我已经走通了上面的门路,厅长大人那边不会有问题。”拉佩信心十足。 这可不是吹牛。昨天晚上拉佩和比格·威尔商量过这件事,最后找到一个漏洞,而拉佩邮差的身份,让他可以利用这个漏洞。 警察系统原本有自己的一套邮政体系,但是五年前削减财政开支,这套邮政体系因为效率太差,维护费用太高,所以被砍掉了。现在的做法是在邮政署里面专门划出一块给警察系统用。所以拉佩只需要伪造一封信函就行。 涉及到秘密警察,地方警察厅大多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最关键的是没办法核实。 第八章水警 从那条幽深的小巷出来,警察署署长殷勤地说道:“我先送您回家。” 刚刚得了这么多好处,署长的心里正高兴着呢。 “不必了。”拉佩笑了笑,远处一辆马车靠了过来。 “那就回头见。”警察署署长打了声招呼,拉佩也举了举帽子和署长道别,两个人各自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玛格丽特急不可耐地从长裙底下抽出一根铁钉,随手扔出了窗外。 “很抱歉,让你感觉非常不舒服。”拉佩说道,这一次是他本人,若换成比格·威尔根本不会有道歉的念头,只会认为理所当然。 女孩点了点头,不过她的脸随即一红,低声说:“不过很有趣,见识了很多东西,还有那顿大餐,这是我经历过最美妙的夜晚。” “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我会找个人训练你,教你上流社会的礼仪,教你弹钢琴和画画,我甚至会亲自教你穿着打扮。”拉佩看了女孩一眼。这是比格·威尔提醒他的,今后他免不了会有应酬,身边必须有一个带得出来的女人,这和衣服、饰品、马车一样,都是必需品。 “现在我先送你回去。”拉佩说道。 马车绕了一圈,先去扒手窝把女孩放下,巷子口有一个扒手守候在那里,看到马车回来,立刻飞奔去报信。 过了片刻,汉德带着一大群人赶了过来。 “我教你们的东西你们得好好练,这几天就别上街了。”拉佩在窗口对着底下的人说道。 “明白,咱们知道好歹。”汉德连忙回答,就连他也不想一辈子做小偷。 这些扒手里面有不少女的,此刻她们都聚拢在那名女扒手身边问个不停,眼睛里面满是嫉妒。 “你再去找个人来教大家礼仪,仆人的礼仪、管家的礼仪、商人的礼仪……” 拉佩看了那名女孩一眼,又说道:“还有贵族小姐的礼仪。” “我知道了。”汉德早就猜到他们有很多东西要学,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辛苦,不过他高兴都来不及。 “走吧。”拉佩朝着车夫喊了一声。 马车动起来。几分钟后,马车停在拉佩家的门口,此时夜已经深了。 从车上下来,拉佩推门进去,让他意外的是父亲坐在客厅里面。 “你回来了?”父亲站起身来,他看着拉佩的目光显得那样陌生。 “怎么?今天还好吗?我听说小威尔森出了事。”拉佩笑着问道。 父亲迟疑了片刻,这才说道:“今天我过得很好,听说警察找了小威尔森,因为这个缘故,大威尔森找了署长,主动退出了竞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他对我异常客气……比对署长还要客气,甚至……有点小心翼翼的味道,好像我很可怕似的。” 父亲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拉佩,他有种感觉,这一切都是因为儿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日子他看到儿子,就仿佛看到一名陌生人。 “那太好了,妈妈和妹妹知道这个消息了吗?她们俩肯定很高兴吧?”拉佩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一个劲地转移话题。 看到父亲仍旧盯着他,拉佩打了个哈欠朝着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今天太累了,要去睡觉,晚安。” 拉佩飞也似的逃回自己的房间。 “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你的父亲,你现在已经是一名魔法师?告诉他,你在替秘密警察做事?”比格·威尔从拉佩的身上脱离开来,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错,或许是因为他的案子有眉目的缘故。 “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们。”拉佩摇了摇头,他走到窗口,看着一片漆黑的外面,轻叹了一声:“我以前的目标是出人头地,赚大钱,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这并不是我要的。” “那你要什么?”比格·威尔问道。 “我不知道。”拉佩坐在床头边上,一脸茫然。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别忘了那位传奇骑士,你如果没有目标的话,幸运金币就会强行帮你确定一个目标。”比格·威尔提醒道,紧接着他狂笑起来:“感谢我吧,至少我帮你确定了一个目标,短时间里面够你忙的。” “短时间里我的目标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拉佩淡淡地说道:“我要和那些黑魔法师取得联系,要练习剑术,要练习暗器,还要练习爬墙,开锁,潜入,偷盗……我还得把它们整理出来,拿去教那些扒手。” 拉佩突然发现自己的事其实很多,时间上甚至有些来不及。 他苦恼地躺在床上,将那枚幸运金币贴在脑后。 下一瞬间,拉佩就睡着了。至少睡觉的时候他没有那么多烦恼。 又是新的一天,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当拉佩从佛勒老头那里出来,他的脚步变得异常有力,一步跨出就是一尺多。 拉佩还没用力呢!如果用力的话,一步可以跨五、六尺。 这一切都是因为脚底的一双新鞋垫。 跨得越远,就意味着跑得越快,拉佩跑了一阵就不敢跑了,那感觉就像飞起来一样。当然体力的消耗也变得异常巨大,跑了五、六个街区他就没力气了,只能站在路边大口喘气。 拉佩去邮政署,分派好邮件,像往常一样带着他的那一份离开了。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拉佩没了往日的激情,不只是因为心中的烦恼,也是因为最近的进步越来越小,靠这种办法练习剑法,效果已经越来越差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信箱,拉佩甚至懒得抬手,他随手一甩,一封信就飞出去,旋转着飞进那道狭窄的缝隙。 这里是下等街区,所谓的信箱都只是门板上开的一道缝,没有防雨的遮挡,也没有翻板或者活门,直接丢进去就行了。 “这倒也不错。”拉佩自言自语着,干脆也别练什么剑法,索性练暗器吧。 拉佩又抽出一封信,朝着另外一个信箱飞了出去。 这一次拉佩没有命中目标,信在信箱口弹了一下就掉出来。好在他的反应够快,手一抄,半空中就将信接住,然后随手扔进信箱里面。 “看来,还是得练。”拉佩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拉佩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有些熟悉,他猛地转过头来。 走来的人是中年警官福特曼。 这位警官一脸谄媚的笑容,异常恭敬地说道:“您要查的东西,我已经帮您查到了。那座废弃的采石场现在归一个叫小恩格哈的人所有,这个人还是很识时务的,只要以警察署的名义和他打个招呼,那块地皮很容易搞定,因为当初他拿到那块地皮的时候也没付过什么钱。” 拉佩颇为吃惊,他吃惊的不是地皮的问题解决了,而是警察的效率:“现在还没到六点,警察署应该还没开门吧?而且北郊并不属于第七警察署……” “昨天晚上和您分开之后,我就去了一趟警察厅,那里有人值夜班,想要查阅数据,只要和他打声招呼就行。”中年警官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过拉佩知道,这件事肯定不像中年警官说得那样容易,值夜班的人那么好说话?不给好处能行? “这应该不是你们局长的要求吧?”拉佩问道。 “这是在下的一番心意。”中年警官就等着拉佩问这句话,他费了这么多心机,为的就是拍拉佩的马屁。 想要查那片采石场的拥有者并不是什么难事,中年警官之所以这么卖力,还倒贴钱进去,为的就是让拉佩感觉到他的诚意。 拉佩确实动心了。很巧,他正打算给警察署一桩好处,这是为了进一步证明他的秘密警察身份,同时也有利益捆绑的目的。 “很不错,我欣赏你。”拉佩大剌剌地说道,紧接着他压低了嗓门:“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你别宣扬出去,顶多只能让你们署长知道。” 中年警察顿时竖起了耳朵,他没想到回报来得这么快。 “你想必听说了,这几年财政支出不停地增加,税收却停步不前,陛下为此而烦恼。所以明、后两年,财政预算会大幅度缩减,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们警察系统。”拉佩先来了一场危言耸听。 “已经砍掉了独立的邮政体系,也砍掉了大部分额外的经费,还打算怎么砍?难道要裁人?”中年警官果然上当了,一下子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陛下不会做这种冷酷的事,再说大量裁撤警察会造成社会不安。”拉佩说道:“他打算另外增加一些部门,把警察分流过去。” “这不是什么都没变吗?”中年警官感到很奇怪。 “其中一块是税警,陛下打算加大收税的力度,现在的那些税务官,手段都太软了,陛下很不满意。”拉佩解释道。 中年警官心动了,跟税务有关的部门,油水都相当丰厚。 拉佩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税警是得罪人的工作,只能风光一时,如果民众全都表示反对,税警有可能会被裁撤。” 中年警官的兴趣刚刚被吊起来,一下子又砸了下去,他有些不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让我仍旧待在警察系统里面?” “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拉佩笑了:“除了税警之外,还会增加一个水警编制,你如果愿意去的话,可以提前准备了。” “水警?不是已经有缉私队了吗?”中年警察很奇怪。 “你难道不清楚缉私队的情况?缉私队已经烂了,以前还只是和走私商人勾结,现在很多地方的缉私队干脆自己走私,有些地方甚至成了走私的主力。陛下对此一清二楚,他非常愤怒,但是不好处理,总不可能把缉私队取消掉,所以他决定增加这么一个水警编制。缉私队受海军管辖,水警则属于行政体系,两边的立场不同,勾结在一起的可能性不大,正好互相牵制。对于正当商人来说,有没有水警和他们关系不大。但是对走私商人来说,多了水警,就多了一个必须打通的关节,也意味着多了一笔孝敬的开支,使得他们的走私成本至少提升一倍。另外,陛下对海关也越来越失望,增加水警编制对海关也是一个警告,如果海关不做出一些改变的话,他完全可以用各个港口的税务官代替海关的职责。到时候三七分帐,地方截流三成,上缴七成,绝对会比现在海关上缴的金额多,而砍掉海关又可以节省一大笔开支。”拉佩又在现学现卖,这也是他从比格·威尔那里听来的。 中年警官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此刻的他感慨万千,这就是警察和秘密警察的不同,两边的消息根本不能比。 中年警官不认为拉佩在秘密警察里面的地位有多高,肯定还不如他。但是人家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上面的消息,他却没这个本事,他甚至怀疑厅长都未必知道这些。 一想到这,中年警官愈发坚定了信念,一定要抱紧这条大腿,虽然这条腿还没发育,也不够粗,却能够通天。 中年警官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拍着胸脯说,肯定能够帮拉佩搞定那片废弃的采石场。 拉佩继续送信。 不再把信塞进信箱,而是丢进去,效率明显要高得多。当拉佩把最后一封信扔进信箱,太阳才升到一半,也就是说,现在才九点多。 拉佩朝着城里跑去,那不是第七邮政署的方向,也不是佛勒老头那里,他要去的是邮政总署。 为了熟悉脚下的新鞋垫,拉佩没上马车,而是一路跑着去。他还专门挑那些没人的小巷,就是怕速度太快,吓到别人。 对于这双鞋垫,拉佩是又爱又恨。 有了它,拉佩用力一跳,可以直接跳上二楼,还可以从街的这边跳到街的那边。但是体力消耗太快了,跑几个街区就得停下来喘口气。 难道以后得随身携带两双鞋子?拉佩不敢想下去,这实在太傻了。 直到邮政总署已经近在眼前,拉佩都没想出解决的办法。 拉佩并没有进总署的大门,他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时间一点点过去,十点半,很多人陆陆续续从总署大楼里面出来。 现在是喝下午茶的时候。喝下午茶的时间很长,从十点半一直到十二点。 十二点是午餐时间,如果对邮政署的免费午餐不感兴趣的话,那些人会溜达到下午一点才回来。 这就是邮政署,底下的人忙死,上面的人却闲得发慌。 拉佩等了一刻钟,直到再也没人从里面出来,他这才走了过去。 邮政总署的看门人认得拉佩,自然不会阻拦。 整栋邮政总署里面空荡荡的,拉佩直接上了二楼。二楼同样没人,走廊两边的办公室全都大门紧锁。 拉佩一直走到楼最里面,那里有一道铁栅栏,一把大铁锁将铁栅栏锁了起来,铁栅栏的后面就是邮政署为警察系统划出的专属区域。 拉佩的手里早已多了一根钢丝,开锁对于一名小偷来说,是最基础的科目。 为了潜入马文探长的家,这段日子拉佩一直在练习各种小偷的技巧。 拉佩迅速地将钢丝插进锁眼里面,拨了几下,只听喀嚓一声轻响,锁扣弹开拉佩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人,他迅速地溜了进去,然后反手把锁挂上。 这个专属区域并不大,只有三间房间,其中一间房间最大,那是库房。对面是两间小房间,是给负责这块的警察用的。 拉佩朝着那两间房间探头看了看,里面果然没有人。 比格·威尔说得没错,越是看似严密的地方,就越松懈。 看管这一块的警察肯定认为那把铁锁很安全,再加上这里是走廊尽头,两边都是办公室,如果有可疑的人进来,穿过走廊的时候一定会被办公室里面的人发现。 他们却没想过,邮政署的人可不是他们的门房。 库房的门也是锁着的,不过这把锁同样难不倒拉佩,他仍旧用那根钢丝打开门,闪身溜了进去。 里面和分署的大厅差不多,一侧的墙壁上是木架,上面全都是一个个格子,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格子全都有锁。 这同样也难不倒拉佩。 拉佩打开第一个格子的锁,拉开铁皮门,将事先伪造好的信放了进去。 这封信寄出的地址写的是马内警察厅秘书处,底下的印鉴却是第三装备科。 这两个抬头听上去不怎么响亮,但知道底细的人却明白这封信不简单。 秘书处直属于警察总监,从这里发出的信函代表总监大人的意思。第三装备科更不得了,这个科室是为王室成立的,专门服务于王室。 在外面,一名警察正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走来,那咚咚作响的脚步声显得异常急促。 警察走到铁栅栏前,伸手掏出钥匙,就在这时,他发现锁是开着的。 拉佩早就听到脚步声,此刻他的心已经提到喉咙这里。 库房里面连张桌子都没有,根本没地方躲,窗户上也安装着铁栏杆,那些铁条全都有拇指粗细,根本逃不出去。 拉佩不由得掏出魔杖,随手抖得笔直,一旦被发现的话,他只能杀人灭口了。 那个警察轻声嘟囔着:“巴尔默这个家伙又在偷懒,连钥匙都不肯带,以为挂一把锁就没人会进来。” 警察把锁取下来,进了旁边的办公室,拉开一张书桌的抽屉。 “果然在这里,这段日子记性越来越差了。”警察拿起一个盒子。 警察转身出了办公室,把铁栅栏门关上,喀嚓一声上了锁。 躲在库房里面的拉佩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他的心终于放下了。 等了差不多两分钟,确定外面没人,拉佩从库房里面溜了出来。 拉佩锁上库房的门,又用铁丝打开那把大锁,从铁栅栏里面出来,此时他彻底松了口气,接着把大锁重新锁上,快步穿过走廊。 当拉佩从邮政总署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心已经湿透了,还有一种虚脱的感觉。这次行动比杀掉霍夫时更加惊险,心里的压力也更大,整个过程,他的神经都紧绷着。 做间谍,果然惊险而又刺激,需要一颗强健的心脏。 傍晚时分,拉佩从佛勒老头的房子出来,他立刻发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很眼熟的马车。 拉佩穿过马路走了过去。 马车的车门拉开了,警察署长格拉罗斯的那张胖脸顿时出现在拉佩的面前。 “福特曼已经订好位置,今天是他请客。”胖署长笑嘻嘻地说道。 仍旧是昨天的餐厅,仍旧是昨天的包厢,不过今天只有三个人,而且中年警官也坐在餐桌前。 “我刚刚从警察厅回来,您交办的事已经完成了。长枪、短枪、十字弓各一百把,短弩二十把,短弓、长弓各十把,箭矢每种两千枝,火药两百公斤,这些都是从我们警察署的账面上走。”胖署长一下子把拉佩的要求翻了几倍。拉佩原本没要长、短弓,也没要短弩,胖署长都加上了。按照拉佩原来的意思,是打算付钱的,现在胖署长直接报在警察署的开支里面,原因也是为了抱紧这条大腿。 昨天离开的时候,署长仍旧对拉佩的身份有那么一丝怀疑。 今天早上署长去了警察厅,把拉佩提的那些要求传达上去,没想到中午的时候厅长就接见他,并且告诉他,上面已经打过招呼,让他们全力配合。等到他回到署里面,福特曼就匆匆忙忙跑过来,告诉他有关警察系统分拆和即将成立“税警”和“水警”的消息。 到了这个时候,署长再也没有任何怀疑,而且一心只想抱大腿。 别看署长的职务高,但和秘密警察这类国王的近臣根本不能比,人家的消息面可以甩开他几条大街。 “都已经完成了?”拉佩暗自赞叹,谁说警察系统没有效率?有时候效率还是蛮高的嘛!厅长应该已经看过他伪造的信了。 “您也对水警这块感兴趣?”拉佩笑着问道。 胖署长连连点头,然后他搓了搓手指,腆着脸说道:“别看我是什么署长,屁股底下的那张椅子好像很大,实际上这是个苦差事。第七区不能和其他几个区比,没什么油水。水警就不同了,放个屁,也都是满裤子的油。” “不值得……”拉佩摇头叹息:“我告诉您一句实话,水警确实油水足,但是没前途,甚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裁撤。成立水警,一方面是削减财政开支的需要,另一方面是内阁和军方的博弈,这里面还牵涉到海军和陆军的纷争。” “不至于吧?”胖署长满脸的惊诧,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么深。 “这些我没办法和你详细解释,有很多东西是机密。”拉佩故作高深地说道。 “明白,明白。”胖署长和中年警官全都点头,事关内阁和军方,事关军队内部的纷争,若这不是机密,什么才算机密?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其他的内幕。”拉佩吊住了这两个人的胃口,这才抛出点干货来:“陛下很痛恨走私,这让他损失了很多税金,但是他又离不开走私,因为陛下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增加财政收入,而是限制物价。这几年财政开支不断增加,行政机构臃肿庞大的因素,不过更关键的是物价上涨得太快。但是各个行业工会对限制物价异常抵触,任何限制物价的法令都会遭到反对,最终执行不下去。所以陛下不得不用走私来逼迫行业工会妥协,因为走私进来的廉价商品会造成大量的工场倒闭,众多任务场主破产,而工场主是构成行业工会的基础……” 拉佩滔滔不绝地解释着,胖署长和中年警官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们至少弄明白一件事,水警就是国王手里的一把枪,不只用来制衡缉私队,也为了控制走私,逼迫行业公会低头。这里面的学问很深,水也很深。 胖署长明白了,可是他退缩了,但是他又舍不得那里面的油水,福特曼虽然是他的心腹,可一旦脱离了掌控,心腹也就不再是心腹了。这家伙拿了钱,难道会分给他一半?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怎么?舍不得?”拉佩看出署长的困扰:“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怎么做?”胖署长瞪大了眼睛。 “水警油水丰厚,但是没什么升职余地,还要担心被裁撤。警察署长的职位油水少,但是升职空间大,而且缉私队可以不给水警面子,却不能不给警察面子。毕竟他们的驻地在岸上,他们的家人在城里,这也是上面弄一个水警出来的目的。”拉佩先兜了一番圈子,把两个人的胃口再一次吊了起来,这才说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两家连手,福特曼进水警,为署长大人提供秘密资金。而署长您在警察署里面帮福特曼保留一个位置,让他在警察系统里面兼一个职位。这个职位不需要什么实权,省得别人啰嗦,也不需要什么油水,福特曼应该不会在乎的。但是地位要高,这是为了将来打算。” 两个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带着震惊和喜悦,这个建议确实让他们俩都能接受。 “这件事阁下出力最多,总不可能让您白忙一场吧?”胖署长笑着说道。 “我需要教官,帮我训练那些扒手,他们是我的‘私兵’。”拉佩没有丝毫隐瞒,也没有丝毫掩饰。 署长和中年警官全都已经明白了。他们听说过秘密警察系统有很多不入册的人员,这些人属于外围,由底下的人各自负责。这就和警察手底下的线人差不多,每个警察署都有自己的小金库,线人费就是从小金库拿的。缉私队也一样,很多走私贩子就是缉私队暗中养着,还有岸上负责销赃的人很多也和缉私队有关。 “你们如果信得过我,还可以把走私品交给我,由我来包装。我敢保证,经过我的手,那些东西的价值至少翻一倍。”拉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胖署长和中年警官没有丝毫的怀疑,他们看到过拉佩用一匹绸缎和十几枚别针,转眼间弄出一条华丽的长裙。也看到过拉佩在古董铺里面扫了两眼,立刻把最值钱的几件古董都挑了出来。这分品味和眼力整个塔伦都未必能找出第二个。 “要不然这样,我们按股份来算,大家派一个人负责账目。”拉佩又有一个进一步的提议。 “这样最好。”警察署署长立刻拍了一下桌子。 警察的办事效率有时候确实很高,三天之后,那家废弃的采石场就归到拉佩的名下。 很久没人使用,采石场确实显得很破落。一侧是裸露的山崖,因为当年开采石头的缘故,山崖呈整齐的阶梯状。另一侧是大大小小的乱石堆,还有许多木棚散落其间,这些木棚大多废弃已久,只有两座稍微新一些。 拉佩看了一眼,就捂着鼻子远远地走开,那里面满地都是屎尿,苍蝇四处乱飞。 “你雇些人来,把这里清理干净。”拉佩朝着汉德吩咐道,他指的不只是那两座养鸡的木棚,同样也包括其他地方。 “那些乱石堆怎么办?集中在一起?”汉德问道:“要不然用来造房子?” “造房子?”拉佩有些动心。这么多石头可以建造一座堡垒,不过工程量可不小,因为幸运金币的缘故,他有种危机感,所以对需要花费太多时间的事不感兴趣。 看了看那些石头堆,又看了看这片乱七八糟的采石场,拉佩最终说道:“还是用来铺地吧,这里坑坑洼洼的,干脆就用这些石子把坑填满。然后你再雇人到海边挖些沙子来,在石头上面厚厚地铺上一层沙子。” “这倒是方便。”汉德点头。 “弄好之后,你把这里围起来。”拉佩用手指画了半个圈。 “不如用铁栅栏,毕竟这里的地方太大,修围墙的话太累人了,而且得花不少钱。”汉德轻声提议道。 拉佩确实没想到这一点,他是个擅长接受别人建议的人:“你说得对……算了,连铁栅栏也别用了,每隔十尺打一根木桩,上面挂上渔网就行。” “这可挡不住别人进来。”汉德再一次提醒道。 “我没指望一张渔网能够挡得住人,只是为了让人知道这是有主的土地,别随意乱闯。你去买十几条狗来,分成两班巡逻,我看谁敢碰那些渔网?”拉佩恶狠狠地说道。 “老板,您高明,这样既省钱,速度又快,还能够增强咱们的实力。”汉德拍着马屁,突然他谄媚地说道:“十几条狗是不是少了点?咱们这里总共五十几个人,不如一人一条狗?” “你看着办,这些事不需要全都问我。”拉佩并不是那种大权独揽的人:“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记住,那些火枪和弓弩必须盯紧,千万别丢了。” “您放心,能够从我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东西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呢。”汉德很有自信。 正说话间,一辆马车朝着这边騳来。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吉雅,这小子气喘吁吁地跑到拉佩面前,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钥匙:“午餐已经送过去了。” “那个老疯子没灌你什么稀奇古怪的药吧?”拉佩戏谑地问道。 “没有,他在做实验,我是看准了才进去的,没敢发出一点动静。”吉雅得意地回答。 “可惜,你没魔法方面的天赋。”拉佩轻叹了一声:“要不然拼着被老疯子当作试验品,你说不定能够得到不少好处。” 拉佩的话让吉雅一阵黯然,那天他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的纸条全都变了颜色,他的纸条仍旧是红的,这让他很失落。 “可惜,你们这里有魔法天赋的全都是女孩,女孩肯定受不了那个疯子。”拉佩继续刺激这个小家伙。 这一次连汉德也有些神情黯然,天赋也有高下之分,刺客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魔法师。 拉佩暗自好笑,他说这话,其实就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接触佛勒老头。 拉佩现在要做的事太多,时间根本不够,再加上他现在有钱了,根本不需要占老头的便宜,因此替老头准备三餐的工作就显得有些鸡肋了。早餐还好说,反正他要去老头那里看书,而晚餐的时间最长,可以和老头联络感情,遇到难题还可以请教,唯独午餐最没意思,老头经常忙着做实验,连面都见不着。所以这件事就干脆扔给手下去做。反正午餐是从外面买的,用不着他们下厨,他们只要用钥匙开门进去,把东西放在客厅里面,然后闪人。 拉佩现在担心的是有人想趁机搭上老头的关系,把他的位置挤了。 吉雅并不知道拉佩的想法,他异常殷勤地说道:“老板,您不是让我联络消防队吗?我已经联络好了,您随时都可以去他们那里。” 拉佩这才想起来。最近这段日子,他的心思全都放在比格·威尔的案子上,把这件事给忘了。 拉佩的目光转向了那些木棚。他记得汉德说过,这里也曾经是仓库区,后来因为出入不方便,最终被废弃了,那些木棚原本应该就是一座座仓库。 拉佩朝着一座木棚走去,走到近前,他纵身一跃。 这一跃就是两尺多高,不过离开棚顶还有一段距离,拉佩朝着一根柱子用力蹬了一下,他的身体顿时斜着飞了起来,转瞬间落在旁边的一座木棚之上。 这招叫做“连环跳”,是翻墙技巧的一种。 站在房顶往下看,只见一个个屋顶横七竖八散乱着,而且高低错落。房顶上满是灰尘和垃圾,边缘的地方还长满了青苔。屋顶和屋顶之间的缝隙也很不规则,犯有的地方很空旷,有的地方紧挨着。 吉雅从消防队弄来的仓库区的地图和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像了。 拉佩又纵身一跃,这一次他用的是“平行跳”,一跳就是三、四公尺,瞬间跳上旁边的一座木棚。 刚踩上去,拉佩的脚就一软,脚下的那片棚顶居然是松的。他的反应不慢,顺势一滚,紧接着手腕一用力,往旁边滑出一公尺多。 只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刚才踩上去的地方已经塌了下去,瓦片纷纷落下。 “小心!”“您没事吧?”汉德和吉雅同时在底下喊道。 “没事。”拉佩有些心虚,没想到失手了,这多少有些丢脸。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他人也试试,让他们明白这有多难。 拉佩稍微一想,就有了主意:“汉德,你去把人全都召集到这里来……让他们带上弹弓和石灰弹。” 汉德答应了一声,兴冲冲地走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八辆马车气势汹汹地直奔而来。 马车停下之后,一大群人从马车上下来。 这些人全都穿得很古怪,从头到脚一身黑。裤子为了方便行动,所以做得很宽松,脚下是带绑腿的鞋子,和拉佩的靴子有几分相似。上半身的衣服更怪,居然连着帽子,有点类似斗篷,帽子还带着面罩。 “有点意思。”拉佩笑了,扒手可用不着这种衣服,看来这帮家伙以前还干过入门盗窃的活。 “这种衣服还有吗?给我一件。”拉佩朝着跑过来的汉德喊道。 衣服当然有,汉德很快就从马车上又拿了一件过来。 换上衣服,拉佩稍微活动了一下,感觉确实不错。不过他有两件东西没换,一是鞋子,他脚上的这双靴子更好,二是手套,他的手套是爬行者工具中的一件。 “身体轻的人全都给我爬上来,身体重的人留在下面。”拉佩大声吩咐道。 那些扒手立刻行动起来,不过他们可没拉佩这样的本事,好在这里有梯子。 “我们玩一个游戏,你们当警察,我当盗贼。你们用弹弓射我,谁如果能够射中我,就可以得到十比绍的奖励。能够射中我五下的人,将有机会得到我的亲自指点。”拉佩说道。 “万一伤到您怎么办?”一个扒手问道。 “用石灰弹的话,伤不到我。”拉佩一名说着,一边从口袋里面翻出一副眼镜。这是一副平光镜,镜片很厚,就算被石子打中,镜片都未必会碎。 拉佩让汉德召集众人过来并不是心血来潮,他早就有这样的打算。 “怎么知道是谁打中的呢?”另一名扒手也站起来问道。 “等一会我会帮你们把石灰弹染上颜色。”拉佩早就想好了,一个很低级的魔法就可以搞定,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施展那个魔法。 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那些扒手全都分散开来,有些脑子聪明的家伙躲在暗处,想打拉佩一个措手不及。 没人在乎那十比绍,不需要上缴偷来的东西,扒手们全都不缺钱,他们在意的是拉佩的指点。 扒手们很早就知道了一件事,别的都是假的,自己有本事才是真的。 汉德有本事,所以不管以前的头,还是现在的老板,都要重用他。吉雅脑子好,一下子就从底层提拔到老大的位置。那两个有魔法师天赋的女孩也被众人看好,她们现在的地位不高,将来就很难说了。就连得罪过拉佩的小威尔森,也因为能写会算,地位一点不低。唯一不靠本事的就只有玛丽,可惜大家只有羡慕的份。 “现在开始。”拉佩飞身跃上了棚顶。 剎那间三颗弹子就朝着拉佩飞来。旁边的木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趴着一名小扒手,这小子为了增加命中率,一次就是三颗弹子。 拉佩早有准备,他的手腕一转,银色的杖剑瞬间轻点了两下,两颗弹子在半空中就破碎开来。他没管剩下的那颗,那颗弹子从他身边一尺多远的地方滑了过去。 就在这时,底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五、六个人朝着这边跑来,更多的人则朝着相邻的木棚围拢了过去。 这帮家伙都是扒手,免不了会有失手的时候,常常被人撵得像兔子一样乱跑,被人追堵的机会多了,他们全都有了经验,知道怎么逃跑,同样也知道怎么堵人。 拉佩顿时感到压力巨大,与此同时,他也暗自庆幸没有立刻去找乌迪内斯,要不然他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凭借听觉,拉佩找了一个脚步声最少的地方猛冲了过去,纵身一跃跳到对面的棚顶上。刚一落下,他又感觉到脚下一软,看来这些木棚的棚顶都不结实。 有过一次经验,拉佩反应异常迅速,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脚下一错,顿时跃上了横梁,紧接着脚尖一点,又朝着另一个棚顶跳了过去。 突然,一阵砰砰的轻响,紧接着拉佩就感觉到腿上和屁股上各挨了一下,居然有几个家伙躲在底下。 “打中了,打中了。”一名小扒手欢喜地叫着。另外一名扒手倒是很机灵,他飞快地朝着拉佩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到处是尖叫声和呼喊声,一开始那些扒手们还显得有些拘谨,但是渐渐地他们放松了下来,沉浸在游戏之中。 扒手们的年纪大多在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正是喜欢玩闹的时候。不只是男孩,女孩也都很野,拿弹弓打东西是她们的最爱,以前只能打鸟,打树叶,偶尔打一下人家的玻璃窗。现在有机会打人,当然高兴得不得了。 所有的人都玩疯了,棚顶上的那些人原本是不敢乱动的,渐渐地也有人动了起来。原本在底下的人也都爬了上来,不只是男孩,也有女孩敢这么干。有几个倒霉蛋不小心踩塌了棚顶,从上面掉下来,好在这些木棚都不高,再加上棚顶坍塌不同于直接掉落,多少有点缓冲,所以摔得都不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拉佩一边喘息着,一边喊道:“休息,大家休息一会。” 拉佩很累,不停地奔跑,还要从一个棚顶跳到另一个棚顶,消耗的体力可不是一星半点。 “老板,这样就不行了?你还是不是男人?”一名女孩挑逗道。她是故意这样说,为的就是和拉佩搭上话,如果拉佩能够响应她那就更好了,她正好趁机拉近关系。 可惜拉佩没上当,他转头朝着汉德说道:“附近有没有卖烤肉的地方?” “没有,不过我们可以买一些牛、羊肉,再买一些木炭,自己动手。”汉德已经猜到老板的想法。 “这样也行,钱我来出。”拉佩毫不在乎地说道,以前没钱,他只能过精打细算的日子,现在有钱了,他当然要豪爽一把。 那些扒手全都欢呼了起来,对拉佩仅有的那一丝恐惧也烟消云散,有得吃,有得玩,还能够学到本事,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老大? 汉德很快就吩咐下去,被点到名的那几个扒手坐着马车走了。 拉佩独自一个人在采石场闲逛着,他在思索,思索刚才的得失。 体力消耗太大是一个问题,现在可以停下来休息,将来万一真的陷入险境,拉佩还有停下来休息的机会吗? 不过拉佩倒也明白体力消耗在了什么地方。 拉佩的每一次跳跃都要经历“发力”、“起跳”、“落地”、“缓冲”、“站稳”这五个阶段,前两个阶段是加速,后三个阶段却是减速,因此他的力量在一加一减中消耗掉了。 如果只需要加速,用不着减速就好了。 拉佩终于想起比格·威尔的建议——弄一件带有轻灵特性的斗篷。 因为身体够轻的话,拉佩就可以在半空中飘飞。 看来晚上一定要和佛勒老头打个商量,拉佩要得到那件斗篷,就算作订金好了。 与此同时,拉佩还想到另外一个办法,一个和魔法无关的办法——滑翔。 这可不是拉佩的凭空想象,幸运金币里面有类似的记忆。只需要几根细木棍和一块布,就可以做成一对软翼,那玩意不用的时候可以收拢起来,用的时候软翼撑开,就像一对蝙蝠翅膀。 记忆中,软翼有两种式样。一种很大,完全展开有七、八尺,可以让人在天上飞,就像鸟一样。另外一种要小得多,直接固定在手臂上,适合短距离的滑翔,也可以用在奔跑上,还可以让人放心地从高处往下跳。 想到就做,拉佩不喜欢耽误时间。 找几根细木棍并不难,这里废弃已久,到处都是灌木。至于布匹就更容易了,他有好几件多余的衣服,而且这些衣服是用帆布做的,结实牢靠。 作为试验品,并不需要精工细作,也不需要细线缝,扯两根布条绑上就行。 第九章潜入探长家 佛勒老头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他坐在那张摇椅上看着餐桌。平常这个时候,餐桌上早已摆满好吃的东西,但是今天拉佩还没来。 突然老头听到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抱歉,今天署里面有点事,所以耽搁了时间,我马上去做吃的。”拉佩一进门,不等老头抱怨,就立刻钻进厨房。 拉佩一边点着炉火,一边将早上处理好的食材拿出来。晚餐是烤羊肩和波西米亚熏鸡,所以他拿出两只玻璃坛子,食材已经在里面腌渍了一整天,味道绝对渗透进去了。 羊肩被放在烧红的烤架上,一碰到烤架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腌制好的肥鸡被挂在出烟口,热气带动风轮,让这东西慢慢地旋转起来。 趁着烧烤的空当,拉佩开始调制酱汁和做色拉。他不但一心二用,时不时还会看一下羊肩,有时还会翻动一下,而且他一边做事,一边还在说话。 “佛勒先生,您能不能先给我那件轻羽斗篷?” “怎么?你有用?”佛勒老头的声音从客厅里面传了出来。 “那双鞋垫确实很好,但是体力的消耗也非常恐怖,稍微跑动一下就累得不行。”拉佩抱怨道。 老头坐在客厅里面,他没有立刻回答。 对于拉佩的抱怨,老头并不觉得意外,那双鞋垫和怪力手套一样,都需要消耗额外的体力。怪力手套也就算了,那玩意是用来搬东西的,可以搬一会,休息一会。跑步就不同了,总不可能跑几条街就停下来休息一下,这还不如走路呢。 “好吧。”老头答应了:“不过壁虎套装不能给你。” “没问题。”拉佩一口答应下来。 拉佩已经不在乎壁虎套装。那玩意原本就和爬行者工具重叠,他已经有几件爬行者工具了,所以对壁虎套装的需求并不迫切。 除了攀爬,壁虎套装另一个好处就是能改变颜色,让穿着者和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想要做到这一点,拉佩可以采用别的办法。 此时,一阵阵香气从厨房里面飘了出来。 老头更饿了,自从有了拉佩这个管家,他的嘴巴就被养刁了,以前随便塞几块面包就会转身上楼去做实验的他,现在情愿待在客厅里面傻等。 “要不要先来点色拉?”拉佩端着盘子从厨房里面出来,烤肉和熏鸡需要时间,他知道老头已经饿坏了。 “可以。”老头急不可耐地坐在餐桌旁。 拉佩放下盘子,转身回到厨房,东西还在炉子上,他不敢离开太长的时间。 “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老头的赞扬声从客厅里面传了出来。 “我在尝试一些复杂的烹饪手法。将来我或许可以开一家餐厅。”拉佩言不由衷地说道。 “你会是一名好厨子。”老头当真了。 “我联络上了黑魔法师,听说他们在月圆和无月的日子都会举行集会,我打算去参加,您能不能给我一些建议?”拉佩一边翻羊肩,一边说道。 “黑魔法师?”老头皱起了眉头:“对于黑魔法师,你最好小心一些,他们很可能会在你的身上偷偷地下咒。” “那我应该怎么做?”拉佩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黑魔法师名声不好,并非没有原因。 “换成别人,我会告诉他根本不可能,魔法这东西没办法取巧,只能一步步来。”老头满嘴都是色拉,说话异常含糊。 “这样说来,我是特例?”拉佩听出了话里面隐含的意思。 “你不需要担心,那枚金币可以保你平安。”老头羡慕地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当然不会告诉拉佩,他曾经偷偷下过咒,结果发现“监视”、“侦察”、“迷魂”这三类魔法对拉佩都没用,连打一个魔法标记上去都做不到。 老头听说过,有些神器能够保护自己的主人。 将心比心,如果老头对一名小魔法师接连下咒,却屡屡失败,心里肯定会发毛,在弄清楚对方底细之前,他绝对不敢动手,所以他才说拉佩根本用不着担心。 “黑魔法的范围很大,你打算专攻哪一种?”佛勒老头随口问道。 拉佩想都没想,立刻回答:“诅咒。” 老头微微一惊,又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实在弄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挑选这个方向。即便在黑魔法师里面,也很少有人愿意和诅咒打交道。 “诅咒类的魔法损人不利己,而且比其他的魔法更容易反噬,你为什么选择它?”老头不由得问道。 “我要为一个人报仇,他是被一名顶尖刺客杀死的。那名刺客的实力很恐怖,可以用剑劈开火球,一般的魔法师对他根本没用,听说只有诅咒法师能够克制他。”拉佩这一次说的是实话。 老头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执着于研究,却不意味着两耳不闻窗外事,国王特使遇刺的消息他也略有耳闻。想到拉佩第一次见他,正是在刺杀发生之后的第二天,老头若有所悟。 不过老头想歪了,他以为拉佩是那位国王特使的私生子,要为“亲爹”报仇,而那枚金币应该是他们家族世代相传的宝物。 “诅咒类的魔法确实对那种家伙很管用。”老头表示赞同:“而且你用不着练得很高深,不过你得精通无声施法,最好能够做到瞬间施法。” 拉佩在厨房里面听着,老头的建议和幸运金币里面的记忆完全符合,看来老头确实是一番好意。 “你帮我搞定乌迪内斯,我就送一件东西给你,应该会对你很有帮助。”老头含糊地说道,他又在吊拉佩的胃口。 拉佩中招了。 没办法,那名刺客对拉佩来说,就是心头的一块巨石,他必须搬掉才行。 第二天上午,拉佩又早早地完成工作,和昨天一样,他坐着马车去了北郊的采石场。 和昨天不同的是此刻这里有很多人,他们有的在平整地面,有的在打木桩,还有一辆辆大车正在卸沙子。 过了片刻汉德跑过来,一看到拉佩,他立刻点头哈腰说道:“老板,今天咱们还练吗?大家都已经等着呢。” “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怎么练?”拉佩瞪了汉德一眼,然后摆了摆手:“让大家回老巢吧,这两天就在家里练弹弓。” 突然拉佩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异常狠厉,好半天才说道:“让他们把石灰弹换成铁钉,顶端磨平,再弄个皮套子上去,外面裹上棉花,棉花上沾点石灰……” “这太危险了吧?”汉德听懂了拉佩的意思,他可不敢照着去做。用那玩意射老板,万一出点意外,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很可能会致命。 “没关系,我会向佛勒老头讨要一件轻甲,再在要害的地方垫上铁片,应该不会有问题。”拉佩情愿准备得充分一些,毕竟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势力庞大的走私商人,就算这家伙身边没什么高手,十字弓和火枪肯定不会缺少。 拉佩必须做好在枪林弹雨中逃命的准备。 看着那喧闹异常的工地,拉佩也多少有些丧气,没想到白跑一趟,现在做什么事好呢? 突然,拉佩想起昨天晚上佛勒老头的承诺。 拉佩朝着吉雅打了个响指,这个刚刚成为老二的小扒手立刻跑了过来,他完全不同于汉德的矜持,根本是一副狗腿的样子。 “我打算今天去仓库区的消防队,你帮我安排一下。”拉佩说道。 “遵命,老板。”吉雅答应一声,转身就朝着马车跑。 吉雅去联络消防队的人,肯定需要时间。拉佩打算找点事情做,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有人在修那些木棚。 “那两座养鸡的木棚已经拆掉了吧?”拉佩问道。 汉德连忙回答:“拆掉了,连底下的石头和泥土都铲掉了,全都扔在北面的臭水沟里面。等到这边弄完,我就让他们把臭水沟填了。” “带我过去。”拉佩说道。 臭水沟离采石场有点距离,一到那里,就听到嗡嗡的声响,无数苍蝇如同乌云一般笼罩着。 这里的气味果然很难闻。 拉佩掏出杖剑,随手一抖,将两把杖剑抖得笔直。 突然,拉佩一个箭步,右手的杖剑化作一片闪烁不定的银光。 那片由苍蝇组成的乌云顿时被吹散了,许多死苍蝇落在地上,它们全都被一剑刺穿。 拉佩双手舞动如飞,银光如同繁星闪烁,又如同密不透风的罗网。转眼的工夫,地上就铺了一层死苍蝇。 拉佩用的是点刺,那是连刺的进阶技巧。 连刺有一个收剑的动作,而且是下臂和手腕发力。点刺就不同了,是借助手腕的抖动,剑尖迅速改变方向,动作更小,速度更快,相应的杀伤力差,也就只能杀死苍蝇这样的东西。 昨天,拉佩看到养鸡的木棚里面苍蝇乱飞,就想到了这种练剑的办法。 苍蝇比信箱要小得多,而且是活的,速度还很快,数量更是多得杀不完。 别看拉佩刺了一地的苍蝇,实际上更多的苍蝇被他漏过。才一会的工夫,他就不得不退出来,双手一阵乱舞,把身上的苍蝇全都赶走。 看着身上那斑斑点点的痕迹,拉佩感到恶心,这还多亏他换了一身盗贼的衣服,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缝隙,连眼睛都有镜片挡着,要不然他绝对受不了。 深吸了一口气,拉佩又闯进苍蝇堆里面…… 一个多小时过去,吉雅终于坐着马车回来,当他见到拉佩的时候,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死苍蝇,笼罩在臭水沟上面那层黑沉沉的“乌云”,已经变得稀薄很多。 忍着臭水沟里面散发出的阵阵恶臭,吉雅这个小家伙远远地喊道:“老板,我回来了,我已经联络好了,您现在就可以过去。” 银光瞬间收敛,一团黑影从漫天乱舞的苍蝇里面冲了出来。 “干得不错。”拉佩一边夸奖吉雅,一边掏出一只瓶子,在头上、身上、手上、脚上,还有那两根杖剑上喷了喷。 转眼间,拉佩浑身上下泛起了泡沫。一开始是很细小的泡沫,渐渐聚拢成团,变成大泡沫,而且颜色也越来越深,上面沾的全都是脏东西。 只用了片刻,拉佩的身上就变得干干净净。 “魔法真好!”“太神奇了!”汉德和吉雅全都自言自语着,他们的眼神中满是羡慕。 “咱们走。”拉佩朝着吉雅打了声招呼。 吉雅立刻跑到马车边,把车夫挤开,他坐在车夫的座位上。 仓库区在南面,采石场在北面,正好对穿整个塔伦。 一进入仓库区,拉佩就感觉到这里很乱,到处是进进出出的人,大多穿着吊带裤,推着小板车,应该是码头上的工人。也有一些家伙站在旁边看着,有些是货主,不过更多的是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的人物。这些人时不时也会朝着这辆马车扫上两眼,显然吉雅这么一个小孩赶车,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不过那漆黑的马车和马车后面钉着的铜牌又让他们打消了念头,这是警用马车。 消防队就在码头区的外围,红色油漆的大门是那样显眼,很远就可以看到。 吉雅和消防队的关系显然很亲密,这家伙在消防队门口挥了挥手,大门就打开了,马车直接驶入进去。 “老板,消防塔就在后面,现在没人,您直接上去。”吉雅拉开了车门。 “你很会办事。”拉佩表示了一下他的满意。 拉佩下了马车,左右看了看。 和邮政署比起来,消防队的这幢大楼要简陋的多,只有上、下三层。底层完全打通,停着一辆辆消防马车,天花板上开了个洞,中间竖着一根滑竿,那是为了让消防队员用最快的速度下来。第一、二层显然是宿舍,第三层应该是办公室和库房。拉佩又看了后面的小院一眼。院子真的很小,长只有五、六公尺,宽不到三公尺,但是这么小的院子里面却竖着一座铁塔。 整个院子差不多被铁塔的基座占满。这座铁塔有三十几公尺高,顶上是一间铁皮小屋子,就是瞭望哨,从上面可以俯视整个仓库区。 拉佩沿着螺旋状的扶梯往上爬。 越往上,拉佩就感觉越冷。现在已经是深秋,塔伦又临近海边,而仓库区更是紧挨着大海,海风带着大量的水汽,吹在人的身上,让人感觉阴寒彻骨。 拉佩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塔顶没人看着,负责瞭望绝对是一桩苦差事。 登上塔顶,拉佩这才发现顶上的铁皮屋子很小,顶多可以让三个人站在里面。 屋子的四周是一圈窗户,全都镶着玻璃,不过里面仍旧冷得很,就像进了冰窖一般。门口的搭钩上挂着一件厚厚的棉大衣,显然是帮瞭望手准备的拉佩没碰那件大衣,因为魔源的关系,他的身体很健壮,比常人不怕冷。 拉佩从口袋里面掏出那份地图,又掏出一副望远镜,趴在窗口观察起来。 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拉佩看到的全都是屋顶,正巧昨天他一直在屋顶上窜来窜去,所以别人眼里单调的景色,在他的眼里却另有奥妙。 屋顶和屋顶看上去一样,其实不然。有些仓库年久失修,屋顶的瓦片全都已经碎了,露出底下的木质结构,可能一踩下去就塌了。而有些仓库却经过翻修,瓦片相对整齐。那些瓦片也各不相同,最多的是陶瓦,也有些是石板,数量最少的是浸过桐油的木板。 拉佩把这一切都用笔标注在地图上,同时他还记下每一座仓库大致的高度。 对他来说,这些非常重要。房顶的高度相差太大的话,他未必能够跳得上去。斜坡顶和半圆顶的差距也很巨大,斜坡顶上只能走屋脊,半圆顶上却可以随便踩。 斜坡顶还有坡度的差别,坡度越大,越要小心。 在这片仓库区的中央,有一座看上去很普通的仓库,外表破破烂烂,仓库里面也阴暗拥挤。靠门口的地方搭着木架,上面有两间房间,看上去像是管仓库的人住的地方。 没人能想到,那两间房间里面却布置得异常奢华。霍夫的房间已经很不错了,却根本没办法和这里比。底下的那间房间显然是客厅,完全是洛可可风格的样式,到处能够看到精美的雕塑,顶上还有一幅《林中仙女》的天顶画。墙壁上挂满了油画,和霍夫房间里面那些二流画家的作品不同,这些油画全都是名作。 房间里面有人,一大群人,他们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突然一名站在窗口,浑身笼罩在一条红色长袍里面的神秘人物,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老板,好像有人在注意我们。” 被叫做老板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矮子,这家伙的身高顶多只有一五零公分。 他的脑袋很大,颧骨很高,眼睛却很小,下巴上长着一撇山羊胡子。身上的穿着非常考究,但是他的脸和手却很粗糙,上面布满了风霜的痕迹。 这名矮子就是乌迪内斯,塔伦最大的走私商人。而这座仓库则是他的老巢,仓库里面堆着的那些看上去不起眼的货物,真实的价格足以买下整个仓库区。 “大概又是瓦克利的手下,那家伙总是不安分。”乌迪内斯站起身来走到窗口。 旁边早有人取过一副望远镜递到乌迪内斯的手里。 接过望远镜,乌迪内斯朝着消防队的瞭望塔看过去,天底下的聪明人不只拉佩一个,想要监视他,没什么地方比那座瞭望塔更好。 “看上去年纪很轻。”乌迪内斯看到了拉佩,他转头吩咐道:“快派人去查一查,我要知道谁在上面。” 一名戴着眼镜,看上去像会计的人答应了一声,出了门。 仓库区是乌迪内斯的地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替他干活,这里到处都有他的眼线,甚至消防队里面也有不少他的人,所以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老板,味道有点不对,上面那个小子不知道是谁,但是底下还有一个小家伙,应该是霍夫的手下。霍夫绰号‘排骨’,原本是个扒手,后来自己做了老大,手底下养着几十名小扒手。”那个四眼回报道。 “连扒手都欺负到我们头上?这世道……”乌迪内斯自嘲地摇了摇头。 四眼急忙又道:“老板,那两个小子坐的是警用马车。” 房间里面顿时一片沉默,所有的人都停下手来,干他们这一行的都忌讳警察。 “我们又没碍到警察什么事,他们为什么来找我们麻烦?”乌迪内斯头痛了,他不怕警察,但是他绝对不想和警察为敌。 乌迪内斯心想:是警察想对他不利,还是那个叫霍夫的家伙吃饱了撑着,借着警察的势力来和他为难? “那个扒手头呢?我想见一见他。”乌迪内斯没兴趣乱猜,他情愿把事情挑明。 “我想办法把您的意思递过去。”四眼连忙说道。 乌迪内斯很不满意,他大声吼道:“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吗?你直接找上门去。” “是,我马上就去。”四眼飞也似的跑出了门。 这一次的时间要长得多,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拉佩已经从瞭望塔上面下来了,那个四眼才回到客厅里面,他的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老板,这件事有点复杂。”四眼气喘吁吁地回报。 “复杂?”乌迪内斯挠了挠头,他最怕复杂,对于走私商人来说,越是复杂,就代表着越容易出问题。 “霍夫死了,死了十多天,没人肯说新的老大是谁。有几个警察是知情的,但是不管我提什么条件,他们都不肯开口,好像对那个新老大很忌惮。那群扒手现在也不上街偷东西了,他们还买下北郊那片废弃的采石场。我去看过,那里正在修整,似乎要弄成一座靶场。我还听说,第七警察署刚刚拨了一批武器过去,长枪、短枪少说有一、两百把,还有长弓、短弓、十字弓。还要派几个警察过去充当教官。我最后偷偷地去了一趟那帮家伙的老巢,发现他们正在训练,而他们练的东西和警察根本无关。至少我从来没看到过警察用剑,也没看到过警察玩暗器。” 四眼一口气把他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这就是他在外面跑了两个多小时的原因。 能够在两个小时里面打探出这么多东西,四眼的能力绝对一流。 “你有没有搞错?”乌迪内斯叫了起来,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两百把长、短枪,还有长、短弓,十字弓,还会暗器,用的又是剑……这是要组建一支军队啊!”底下一名胖子喃喃自语着,过了片刻他猛地睁开眼睛:“难道是因为之前的那场刺杀?” 乌迪内斯浑身一震,刺杀事件发生之后他们就曾经担忧过,怕这件事会牵连到他们。所以胖子一说,他立刻警觉起来,大声质问道:“霍夫是什么时候死的?” 四眼思索了片刻,也恍然大悟:“好像是刺杀发生之后的第四天。” “先是霍夫,然后是咱们,难道……”胖子按压着额头,他的脑子有些乱,先对付霍夫倒是好说,从简单的开始收拾。但是第二个就轮到他们,这就说不过去了,至少也应该把底下那些小帮会收拾干净,然后再冲着他们下手吧? “这应该不是警察的手笔。”乌迪内斯也在头痛,不过他头痛的理由不一样。 “收编扒手……这也不像是市政厅那些老爷们的做法。”四眼同样头痛,来的路上他就在琢磨这件事。 “你看到他们练剑了?”站在窗口的红袍神秘人低声问道,紧接着他又道:“你学着他们的样子使两招让我看看。” 四眼很听话,他走到房间的中央,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握剑的动作。紧接着右手挥动起来,先学了几个突刺的动作,又学了几个侧身闪避和格挡的姿势。最后右手在外圈画了道弧线,做了个收剑的动作。 “朗多斯王朝宫廷秘剑,和我猜的一样。”红袍神秘人喃喃自语着。 “宫廷秘剑?秘密警察?”那名胖子显然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一听到宫廷秘剑,立刻明白红袍神秘人的意思。 “秘密警察?”房间里面其他的人全都叫了起来。 他们可以不把警察放在眼里,但是对上秘密警察,他们的心里就没底了。 秘密警察人数虽少,里面却有很多高手,更关键的是他们代表国王。 “这可麻烦了,难道上面以为刺客是我们找的?”乌迪内斯用力地揪扯着头发,他的脑袋上面原本就没什么毛,一不小心又扯下好几根来。 “那倒未必,恐怕是想逼迫我们做什么事。”红袍神秘人说道。 “有这个可能。”胖子也在旁边应和着。 乌迪内斯沉思起来,过了片刻,他转头朝着那个人说道:“你想办法弄清楚那群扒手的新老大是谁?我要和他见个面。” “您是想回家,还是去佛勒先生那里?”吉雅驾着马车离开仓库区,这才小心地问道。 “你送我去威士顿大街三百五十七号。然后你跑一趟佛勒老头家,去之前,到餐厅里面买一只火鸡、一条烤鲑鱼,随便再来点蔬菜。”拉佩吩咐道。 “我明白了。”吉雅答应了一声。 在马车里面,拉佩飞快地换上邮差的衣服,他的肩包里面还有一个包裹,邮寄的地址仍旧是威士顿大街三百五十八号,也就是马文探长家隔壁。 这个包裹可不是拉佩伪造的,而是他想办法扣下的。 威士顿大街虽然不在第七邮政署管辖的范围之内,但拉佩想要扣下一个包裹却不是什么难事。因为邮政署的管理非常松懈,只要你穿着邮政署的制服,进出根本没人会注意。而且包裹进来的时间一般是在上午九点,就扔在大厅里面,这时候大厅里面绝对没人,因为邮差们全都出去送信了。 这个包裹是三天前拿到的,一直被拉佩藏在家里。 马车很快就到了威士顿大街,拉佩远远地看到那幢熟悉的房子,就让马车停下来,他把吉雅打发走,径直朝着三百五十八号走去。 和上次一样,拉佩拉了门铃之后,那个女佣人跑出来开门。不过这一次,那个女佣人没有盯着他,而是立刻跑回厨房。 现在快要到五点,每家每户都在准备晚餐,那个女佣人原本正在厨房里面忙。拉佩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过来。 这家的女主人同样也在厨房里面,她接过包裹,拿了签字单就上楼去了。 趁着女主人不在,拉佩溜达进了厨房里面,他装作很陶醉的样子说道:“真香,你的手艺不错。” 女佣人显然很受用,翘着下巴说道:“那是当然,凭我的手艺,开一家餐厅都足够了。” “小心,上面那只锅子要掉下来了。”拉佩指着橱柜顶上喊道。那里确实放着一只锅子,一小半移了出来,看上去不怎么牢靠。 女佣人抬头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回答:“没关系。” 女佣当然不知道,她抬头的一瞬间,拉佩将一撮药粉偷偷地撒进汤里。这是佛勒老头配置的睡眠粉,它的作用不是让人昏昏欲睡,而是睡眠效果特别好,睡着之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起来会感觉精神特别振奋。 这是一种“好”药,但是在某些人的手里,也会成为犯罪的帮凶。 做完这一切,拉佩又和女佣人闲聊了一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从厨房里面退出来,这时候恰好听到那位夫人下楼的声音。 离开三百五十八号,拉佩穿过马路,钻进对面的一条小巷里面,他派来盯着马文探长家的扒手就躲在小巷里面。 “我让你盯着那幢房子,情况怎么样?”拉佩问道。 盯梢的扒手诚惶诚恐地回答:“那家的男人七点回家,八点书房的灯就亮了,一直亮到十点,然后回房间睡觉。他的书房在三楼左侧,卧室在三楼右侧。二楼是他两个孩子的房间,右侧是他妻子的房间,底楼是客厅和佣人的房间。他的家里除了妻子和两个孩子,还有一个管家和一个厨娘,管家睡得很晚,其他人早早地就睡着了。他的家里还养着一条狗,白天跟着他去上班,晚上在房子里面巡逻。” “一条狗!”拉佩皱起了眉头,对于一个想要偷偷进入别人家的人来说,狗是最讨厌的东西。 幸好,对付狗的办法有不少。 “等一会我要进去,你帮我把风。”拉佩吩咐道。 “老板,您放心好了。”那名扒手拍着胸脯说道。他干这一行有点年头了,别说把风,让他翻墙进去都没问题。 拉佩笑了笑,从小巷里面出来,走到马丁探长门前站了一会。 没人注意到,一些粉末从拉佩的裤腿里面漏出来,被风一吹,迅速散开,有些飘到街上,有些吹进花园里面。 停了片刻,确认院子里面每个角落都已经沾满粉末,拉佩回到小巷之中,接下来就只有等待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先是一辆马车停在三百五十八号门口,一位穿着格子风衣,戴着圆顶礼帽的胖子从马车上下来,然后进了家门,里面顿时亮起灯来。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另一辆马车停在三百五十七号门口,一位身材痩长,脸颊如刀削,眼窝凹陷,双目异常有神的中年人从车上下来。紧接着一条颜色漆黑,背脊油亮,身上的毛短而密的大狗也跟了下来。这条大狗身体修长,肩膀和大腿全都是绷紧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那短而宽阔的前让它显得有些狰狞。 这条狗一下了马车就东嗔西嗅,突然它打了喷嚏,紧接着嘴里呜呜地低吼起来。 “给我安静一些,你怎么了?”马文探长冷着脸骂道,他掏出钥匙打开门。 “主人,您回来了?”老管家早已走到门口,他接过了狗绳。 那条狗突然怒吠了一声。 老管家被吓了一跳。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还有这家的女主人。马文太太看上去很年轻,似乎只有三十多岁,她长得不算漂亮,额头太高,颧骨也太高,却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很放心的女人。 “亲爱的,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晚上能不能把罗宾拴在院子里面?”她低声问丈夫。 “你不觉得外面太冷了吗?”马文不想扫妻子的兴。 “我担心伤到两个孩子,他们还那么小……”马文太太满眼的祈求。 探长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好吧,晚上我把它锁在书房里面,这样你应该放心了吧?房间里面比外面暖和。” “好吧,如果你坚持要这样。”马文太太不得不妥协,她很清楚,丈夫已经退让了一步,她也必须适当退让。 “可能是因为海风的原因,我保证,如果下个星期仍旧是这样的话,我会带它去兽医那里。”探长不得不再一次让步。 马文太太轻叹了一声,不再提狗的事:“该开饭了,我让两个孩子下来。” “抱歉,嫁给一名警察确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探长在妻子的脸颊上吻了就在这对夫妻温情脉脉的时候,在隔壁,那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拉佩偷偷地溜了进去。 刚才送包裹的时候,拉佩就在锁上做了些手脚,这种门锁是带插销的,一旦从里面插上,用一根铁丝可没办法打开。 此刻的拉佩仍旧是一副邮差的打扮,所以大街上的行人虽然看到他进去,却都没在意。 现在只是七点,房子里面的人还没有睡觉。不过拉佩并不担心,他闪身躲进楼梯底下的一个小房间里面,这是放杂物的地方,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拉佩打开邮差的肩包,从里面取出一身小偷的衣服,迅速换上,然后把脱下来的制服塞进肩包里面。 厨房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应该是女佣人在洗盘子,二楼有脚步声。拉佩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耐心很好。 一阵脚步从厨房里面传出来,脚步声穿过走廊,然后是开门的声音,有人进了房间,接着是关门声。那是女佣人干完活回房间休息。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楼上响起互道晚安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开门声和关门声。拉佩轻手轻脚地从杂物间里面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杂物间的门,然后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拉佩的脚步并不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因为他的脚底踩着一团用棉花做的软垫,这就是猫掌垫。 这幢房子已经有些年月,楼梯板踩上去会嘎吱嘎吱响,但是拉佩却没让楼板发出声音,这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件斗篷。 斗篷很轻很软,就像一缕轻纱,这就是“轻羽斗篷”。当然不可能真的轻如羽毛,只是减去一部分体重罢了,不过这东西能够把重量分散开,所以楼梯板没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就是装备齐全的好处。 拉佩飞快地上了三楼,他侧耳听了听,两间房间全都传出了呼噜声。 佛勒老头调配的药效果不错,果然是一沾枕头就睡着。 拉佩推门进去,这间房间和马文探长家紧挨着,那个胖男人正躺在床上,呼噜声震耳欲聋。 拉佩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隔壁的窗户关着,里面的灯已经亮起来,马文探长此刻正在书房里面。 突然一阵暴躁的犬吠声从书房里面传出来。 “罗宾,安静!罗宾,你给我静下来!”马文探长大声训斥道。 “哦,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了?”拉佩换成了演员人格,他学着床上躺着的胖子的声音嘟囔着喊了一声。 这就是拉佩那么早溜进来的原因,刚才躲在杂物间里面的时候,他一直在模仿胖子的说话声。 仓促之间,拉佩不可能学得一模一样,不过一个睡着的人被吵醒,发火时的声音肯定会有些走样,所以他并不担心会露馅。 “罗宾,很抱歉,你会吵到大家的。”马文探长站起身来,从墙壁上取下一个笼头,给自己的爱犬戴上,这东西可以保证狗不会咬人,同时也能让狗不至于乱叫。夜色已经很暗,书房的灯却仍旧亮着,马文探长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放着一个档案袋,里面零零碎碎地夹着一些纸片。 马文探长静静地坐着,双眉紧皱,嘴里叼着烟斗,一动也不动,唯有烟斗一亮一亮,时不时还冒起一阵火星。 过了片刻,马文探长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名字,过了一会又用笔划掉几个,然后又添上新的名字。 这位探长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后多了一只满身是血的鬼魂。 比格·威尔只有晚上才能出来,而且他不能离开幸运金币太远,这原本是个限制,但是此刻却成了一件好事,因为那枚幸运金币就躺在马文探长的书房窗台上。 除了拉佩,没人能够看到比格·威尔,就连佛勒也做不到。所以让这家伙进去偷看是最轻松,最不容易出错的办法。 夜色越来越深,外面也越来越安静,拉佩无事可做,他只能仰头看着天空,看着那一轮已经快要消失的勾月。 拉佩想起黑魔法师的集会,明天就是集会的日子,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收获?当然,他也没忘记老头的警告,黑魔法师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有可能发生任何意外。 突然,拉佩的手里多了一根钉子。 这不是普通的钉子,尾部不是平的,而是十字形状,如同箭矢的尾羽。这是汉德从港口的制铁所订制的,价钱比一般的钉子稍微贵一些,却省了一大堆麻烦。 弓箭手、十字弓手、火枪手一向都是魔法师的克星,看来拉佩只能指望这东西。 或许拉佩该去买一把防身用的火枪。 拉佩正在思索着要做些什么准备,突然隔壁的书房传来挪动椅子的声音。 马文探长离开座位,他一边整理卷宗,把东西放回调案袋,一边对那条狗说道:“罗宾,晚上听话,别把书房弄得一团糟,要不然明天就把你拴在院子里把烟斗放在壁炉上,这位探长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在卧室里面换上睡衣,然后躺进了被窝里面。” 马文探长一离开,比格·威尔也飘了出来。 “看得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了吗?”拉佩问道。 “有几个嫌疑犯了,可惜,只有他翻开的资料我才能看到。”比格·威尔一脸遗憾。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冒险?”拉佩翻了翻白眼。 “帮人帮到底。”比格·威尔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 “我可以在屋顶上做点手脚,让你每天晚上都可以来这里一趟,时间长了,你肯定会得到更多的线索。”拉佩不愿意冒险。 “万一线索断了怎么办?那几个嫌疑人很可能会被灭口,也可能找借口离开。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不能再浪费时间。”比格·威尔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好吧,好吧。”拉佩很无奈,既然来都来了,干脆满足一下这家伙的愿望。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拉佩推测马文探长已经睡着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爬到对面的窗台上,伸出一根钢丝,从窗户的缝隙里面穿进去。 突然,窗帘被掀开,一条大狗趴在窗台上,隔着玻璃怒瞪着拉佩。 拉佩一抖手腕,魔杖顿时出现在他的手里,不过他没有施展什么魔法,而是不停地晃动魔杖,就像钟摆一样有节奏地晃来晃去。 那条大狗盯着魔杖,眼珠子也来回晃动着,渐渐地它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这招不错。”比格·威尔不由得赞叹了一声。 “因为我事先准备得很充分。”拉佩洋洋得意。 拉佩并不知道马文探长养狗,不过他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所以他洒在大街上的粉末是一种迷幻剂,能够让狗变得兴奋起来,同时也让狗变得很容易被催眠。 这种迷幻剂的有效时间只有十二个小时,如此一来就不会留下痕迹,马文探长也不会起疑心。 看到大狗被控制住,拉佩收起魔杖,他继续将钢丝穿进窗户的缝隙,勾住里面的插销轻轻一拔,只听到卡的一声轻响,插销被拔了起来。 拉佩从窗户翻进去,快步走到书桌前,取过档案袋,解开绑住档案袋的绳子,把里面的那些数据全都倒出来……在隔壁,原本已经睡着的马文探长猛地睁开眼睛,他睡觉的时候很警醒,稍微有点响动就会醒来。刚才那咔的一声轻响,别人根本就不会在意,但是对于他来说,就显得太刺耳。 马文探长半坐了起来,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悄无声息地从床上下来,伸手从墙头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把长剑。 这位探长没拿火枪,在室内战斗,长剑比火枪有用。他走到卧室门口轻轻地打开房门,出了房间之后,慢慢挪到了书房门口,紧接着他一下子打开书房的门。 书房里面只有罗宾走来走去。 “没人?难道是我神经过敏了?”马文探长走到窗前,他看了看窗帘,窗帘没问题,他又看了看窗户的插销,插销也是好好的。 就在这时,马文探长看到罗宾溜了出去。 “唉……你这只坏狗,这么不听话,明天就睡花园。”马文探长摇了摇头,他不得不去追他的狗。 马文探长没注意到,房间一角的墙壁有些怪异。他一走,那块墙角就动了起来,一张像是壁纸似的东西被掀开来,拉佩就藏在后面。 “还好有你把风。”拉佩转头朝着比格·威尔说道。 刚才比格·威尔就在隔壁,站在探长的床头前,探长一惊醒,他就发出了警报。拉佩想要逃出去已经晚了,但是掩盖痕迹然后躲起来却很容易。 过了片刻,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探长牵着狗走回来,他把狗拴在书房的壁炉前,然后走到书桌边上。他仍旧有些疑神疑鬼,所以拿起档案袋看了看,又解开档案袋的绳子翻了翻,确认没有缺少任何东西,他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回自己的卧室,躺回了被窝里面。 “我今天晚上别想睡觉了。”拉佩嘟囔了一声,现在已经快到子夜时分,等马文睡熟至少要半个小时,看完这些数据,恐怕已经凌晨一点。 “直接去佛勒老头那里不就行了?你至少可以睡三个小时,我会叫醒你的。” 比格·威尔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一点都不在意。 第十章黑魔法师集会 到处是雾,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湿冷的海风迎面吹来,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拉佩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着佛勒老头家跑去。现在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塔伦是小地方,不可能有煤气灯这样的东西。好在拉佩有某种特殊的感应,他知道哪里是墙,哪里是路,以他对塔伦的熟悉,就算闭着眼也可以找到要去的地方。 “那个安东尼·普拉米奥非常可疑。”比格·威尔一边飘着,一边说道。 “比他可疑的人应该很多,他只不过是一家杂志社的主编,和你有什么过节?”拉佩并不是有意和比格·威尔过不去,只是不喜欢这种无端的猜测。 如果比格·威尔这家伙每一次猜测都需要拉佩去证实,他就不用做别的事了。 “安东尼·普拉米奥是《商务月刊》的主编,我这一次要控制的几家报纸和杂志社里面就有《商务月刊》。而且那家伙是宾尼派的成员,宾尼派现在正到处制造麻烦。”比格·威尔说着说着就转到政治上面。 “好吧,就算是因为这个原因,宾尼派想要除掉你,也未必是那个家伙负责,那里面还有好几个嫌疑犯也是宾尼派的。”拉佩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多。 “在我来之前的一个月,那家伙离开过塔伦,时间长达二十天。”比格·威尔说出他怀疑的原因。 这一次拉佩没有反驳,他想了想说道:“好吧,我派几个人盯着那家伙。” 比格·威尔不再说话,他已经得到他需要的。 拉佩终于到了佛勒老头家,他用钥匙开门进去,然后跑到客厅里面,在一张沙发躺下来,他转头对比格·威尔说道:“别忘了四点准时叫醒我。” “放心。”比格·威尔淡淡地回答。 拉佩将幸运金币扣在手掌心里面,倒头就睡。 此刻拉佩进入了梦境。四周是一片空旷的原野,到处悬浮着无数靶子,这些靶子全都在移动,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在旋转,有的会瞬间消失。 拉佩的手里不停地出现各种暗器,有飞刀、飞镖及手里剑,还有他用惯的钉子暗器,威力不强,但是容易速成,而且对付普通人非常有效,适合混战,还不怕围攻。 拉佩现在学习的是暗器的高级运用。 以最快的速度射出暗器。不瞄准,只凭直觉将暗器一把撒出去。在飞奔中射出暗器,在跳跃翻滚的同时射出暗器。 拉佩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所有这一切都迅速化为了他的本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佩手中的东西变成了火枪,是两把短枪。 火枪的分类有些特别,说起来应该算是弓、弩一类,但是短枪的射程不过三、五十尺,和暗器也差不了多少。 梦境中的火枪并不需要装弹,只要扳动击铁,扣动扳机就行。 相对而言,火枪的用法就没这么多了,毕竟这东西发明也没多久,装坟又麻烦,根本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唯一的好处就是威力大。 一个靶子接着一个靶子被打成碎片,那些靶子动得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火枪这玩意用起来确实很爽,不需要臂力,不需要腕力,不需要技巧,只需要扣动扳机。 拉佩渐渐感觉出来,玩火枪的关键是精准,顶多再加上一个预判。 让拉佩郁闷的是真正要玩好火枪,只有用长枪,还必须是带来复线的长枪。 那种枪可以射杀四百尺之外的目标,这个距离已经远远超过弓箭和十字弓,也超过了大多数的魔法。 突然所有的靶子都消失,百尺之外出现一个人。这个人身穿长袍,手持魔杖,一副标准的魔法师打扮。 拉佩动了。他的双手连续挥动,两把飞刀,四支飞镖,六枚手里剑,二十多根铁钉瞬间飞了出去。紧接着他抬起双臂,左手是一把十字弓,右手是一把火枪。 他同时扣动扳机,先是一阵弓弦声,弩矢激射而出,紧接着才是火光闪现,烟雾弥漫,在轰鸣声中,子弹飞出了枪膛。 飞刀飘开了,在魔法师的身体四周狂风乱舞。 紧跟着飞刀的是十字弓发射的弩矢,这东西的速度快,超过了飞镖、手里剑和铁钉。狂风让弩矢晃动了一下,偏离了原来的路径,不过弩矢的力量大,仍旧执着地往前飞。 突然,弩箭被什么东西挡住。 在魔法师前方数尺,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粉末,弩矢前方的粉末全都凝聚成一团,硬生生地把它挡了下来。 飞镖、手里剑、铁钉纷纷飞进狂风之中,它们和飞刀一样被吹偏了。 最后是子弹,它完全无视狂风。 那些粉末再一次凝聚成团,阻挡在子弹的前方,但是这一次却没有效果,那颗子弹继续往前飞,它变得越来越大。 子弹打在魔法师的胸口……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拉佩从梦境中跳了出来。 拉佩醒了。他转头看了看窗外,天光果然已经泛白。 “我要休息了。”比格·威尔的身体渐渐消失。 拉佩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的脑子里面仍旧在想刚才那一幕。 暗器是魔法师的克星,但那指的是没有准备的魔法师。如果对方有所准备,一般的暗器根本没用,唯有火枪可以强行击破对方的屛障。 拉佩必须去弄一把火枪。 拉佩飞快地跑进厨房,给佛勒老头准备好早餐,他也顺便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把早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拉佩朝着楼上喊道:“早餐帮你准备好了,别忘了喝光牛奶,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拉佩和老头已经很熟,因此不再像之前那样客套,与此同时,他对老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功利。 从楼上传来一阵哼哼声,显然老头仍旧在睡觉。 出了佛勒老头的家,拉佩朝着对面招了招手。 汉德立刻从对面走过来,这是昨天拉佩关照过的。 “你帮我做一件事,帮我盯着一个叫安东尼·普拉米奥的家伙,这个人是《商务月刊》的主编,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要知道他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你最好多派几个人,晚上也必须有人值班,这家伙很可能会在夜晚偷偷溜出去。”拉佩吩咐道。 “干脆直接把这个家伙抓起来,严刑拷问一番,不是更好吗?应该可以从他的嘴里撬出一些东西来。”汉德现在也变得狠辣了许多。 “这可不行,那家伙不是威尔森一家,他是宾尼派的干事,很有些背景。再说,如果刺客就是他请来的,咱们把这个家伙惹急了的话,说不定刺客会来找我们的麻烦。”拉佩看了汉德一眼。 一提到那名刺客,汉德顿时不敢言语了。这几天拉佩在进步,汉德同样也在进步,这家伙的天赋绝对是顶级的,如果拉佩没有幸运金币的话,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不过正因为进步飞快,汉德也愈发明白那名刺客的恐怖。 “万一那名家伙发现我们监视他怎么办?”汉德怕事情办砸了。 拉佩沉思了起来。这不能不防,那群扒手毕竟没干过监视的活,之前他让一名小扒手监视马文探长的房子,那家伙就公然站在大街上,后来被他骂过,才找了一条小巷蹲着。 “你去招人,就像当初找上我一样。你就在安东尼·普拉米奥的身边找一些眼线,《商务月刊》肯定也用童工,你就在那里面找。还有在这个家伙的家附近也找几个眼线,你还可以看看他家附近有没有出租的房子,租下来,让我们的人住进去。”拉佩一连出了好几个主意。 “这办法好。”汉德大喜,如果这么干的话,他的压力就轻得多。上班的地方有人盯着,回家之后也有人盯着,至于路上盯梢,那就是他们的专长了,他根本不担心手下会被识破。 拉佩紧接着又道:“你再帮我找一下马文探长家附近的房子,不能离得太远,最好在三十尺以内。” 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嫌疑人,但是拉佩不敢肯定安东尼·普拉米奥这家伙和刺杀案有关,所以他仍旧需要马文探长这个线索来源。 像昨天那样的冒险,有一次就够了。最好的办法是把幸运金币扔在马文探长家的房顶,让比格·威尔自己去盯着。 拉佩曾经做过测试,幸运金币最远可以离开他五十尺左右,一旦超过这个距离,金币就会自动回到他面前。 这原本令拉佩痛恨的特性,现在却变得很方便,也很有价值。如果能够借到房子的话,他只要每天傍晚经过马丁家的门前,把金币扔到他家的房顶,就可以躲在房子里面睡大觉了。 和往常一样,拉佩把最后一封信送出去,然后走到路边,上了那辆为他准备的马车。 一上车,拉佩就脱掉邮差的制服,换上一身很不错的衣服。 “去席尔瓦大街一二十七号。”拉佩对车夫说道。 席尔瓦大街是塔伦有名的商业街,街道两旁全都是店铺,逛街的人也多,两边都是行人,马路中间更是车来车往,所以马车走得很慢。 拉佩靠着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 两边的橱窗琳琅满目,街上的行人大多衣冠楚楚,气质高华。这一切原本和拉佩一点关系都没有,虽然在同一座城市,却和他属于两个世界。 拉佩不知道现在他属于哪个世界,好像两边都有点关系,又好像两边都算不上。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拉佩要去的那家店铺是塔伦最有名的武器行。 站在店铺门口,就可以看到橱窗里面放着两具精美的铠甲,还有几把明晃晃的长剑。推门进去,和橱窗相比,里面却显得有些阴暗狭小。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从匕首到火枪应有尽有,这里看不到其他店铺都有的那种柜台,只有一排沙发。此刻三个人正坐在沙发上,其中一个人握着把长剑欣赏着,旁边的两个人不停地点评着,看上去很内行的样子。一个经理打扮的人满脸堆笑地站在一旁。 经理看到拉佩进来,连忙朝着手拿长剑的人说了声抱歉,然后就走过来问道:“您需要些什么?” “我要一把防身用的短枪,偶尔也会用来打猎。”拉佩说出自己的来意,这是比格·威尔给他的建议。 防身用的短枪和普通短枪的主要区别并不是体积,而是口径。防身用的短枪口径一般在五公厘以下,大小类似黄豆,有时候甚至只有三公厘,也就是绿豆那么大。而普通短枪的口径一般都在十公厘以上,大小类似一颗葡萄。 口径决定了装填火药的数量,后者是前者的五、六倍,所以前者走火问题不大,顶多身上多个窟窿,在床上不过躺几个月。但后者走火就恐怖了,非死即残。 而拉佩要的这种防身短枪比较特殊。 一般的防身短枪为了携带方便,体积都很小,枪管也短,所以射程很近,顶多打二、三十公尺。拉佩要的这种,体积也不大,但是枪管被加长,火药也比一般的防身短枪装得多,射程可以达到一百多公尺,比很多长枪都打得远。不过这种枪也就只能打一打喜鹊、斑鸠之类的小鸟,对付大雁都嫌威力不足,更不用说打兔子和鹿,如果遇到野猪或者熊,这种枪还不如棍子好用。 “我这里正好有一把适合您需要的枪。”那位经理走到旁边的一扇小窗,冲着里面说了些什么,很快小窗里面探出一只手,手里托着一把枪。 那是一把很精致的枪,对于一把短枪来说,它的枪管确实很长,差不多有三十公分。和所有的防身火枪一样,它被打造得很小巧,细细的枪管,小而弯曲的握把,握把是木头做的,不过两侧镶嵌着象牙的浮雕,枪身上也布满花纹。这东西与其说是一件武器,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 “这把枪在一百公尺外都很有准头,可以精准地命中树上的苹果。”那位经理自吹自擂。 拉佩看了看枪口,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说法:“这不可能,枪管里面没有来复线。” “防身用的短枪都没有来复线。”那位经理很肯定地说道。 拉佩只能摇头,他不知道是这位经理在骗他,还是对方见识浅薄。 “这只是样子货。”拉佩叹息了一声,想要击中一百尺外的目标,没有来复线根本不可能。 “防身用的短枪都是这样的,那么细的枪管,怎么可能刻来复线?”正在观赏长剑的那个人在一旁说道,听他的口气,好像内行似的。 “如果您要带来复线的短枪,我这里也有,不过都是重型短枪。”经理说道,他从墙上取下一把短枪。 那把枪又大又重,枪管也长,而且特别粗,管壁比一般的短枪厚两倍,怪不得叫重型短枪。 “塔伦毕竟是个小地方。”拉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就算是马内,也不可能有带来复线的防身用短枪。”经理一脸肯定地说道。 拉佩不想多啰嗦,他已经知道这位经理见识有限。 不过这未必是那位经理的错,比格·威尔身为国王的近臣,看到的东西当然与众不同。 “给我包起来吧,我要了。”拉佩没兴趣再跑别家,他来之前就已经问过,在塔伦没有比这更好的武器店。 从武器店出来,上了马车,半个小时之后,拉佩回到北郊的那座废弃的采石场。才过了一天,采石场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乱石堆全都消失,地面也变得非常平整,而且铺着厚厚的沙子。那些木棚被保留下来,损坏的地方已经修好,还加固过。四周也按照他的要求打了许多木桩,木桩上挂着渔网,汉德还弄了一些铁丝来回拉了几圈。如果再弄几条狗在四周溜达,这地方就真的和军事禁区没什么两样。 在采石场的正前方,也就是那片山崖的底下,竖着一排靶子。靶子是用木板做的,差不多有五、六公分厚。 拉佩走到一个靶子前,在距离百公尺的地方停下来,他掏出枪,瞄准靶子,扳起击铁,然后扣动了扳机。 火光一闪,那把枪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防身用的手枪,枪声都很小,没有那种震耳欲聋的感觉,后坐力也很小,当然相对应的威力也很小。 让拉佩感到郁闷的是,这一枪根本没上靶。这把枪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根本就打不准。 重新装填火药,拉佩又举枪射击。当硝烟散去,靶子仍旧是那块靶子,上面连个坑都没有。 这绝对不是拉佩的枪法不好。他有幸运金币,暗器最容易速成,而玩枪只需要手眼的协调,比一般的暗器更容易速成。如果换成一把有来复线的枪,不敢说百发百中,至少可以做到十发九中。 拉佩有些郁闷的往枪管里面又倒了一些火药,他只能靠大量的练习来提升命中率。 砰——砰——砰—— 枪声不停地响着,靶子上偶尔会多一个坑,不过成果还是有的。至少间隔变得越来越短,从一分钟一枪变成一分钟两枪,最后变成一分钟三枪。 拉佩再一次将手伸进装铅弹的盒子,此时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知不觉盒子里面已经空了。 “没想到这么不经用。”拉佩摇了摇头,突然他的脸色惨变:“坏了,等一会还要去黑魔法师的集会。” 此刻做什么都晚了,防身短枪用的铅弹是特制的,和普通火枪的铅弹并不通用。拉佩买这把枪的时候,那家店铺还搭配了一套模子,那是专门用来浇铸铅弹的,但是时间来不及。 “看来只能靠这玩意了。”拉佩摸出一枚钉子,只要对方没有准备,这东西也很管用。 突然拉佩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这枚钉子好像和枪管的粗细差不多。 拉佩把钉子往枪管里面塞了塞,钉子的尾部恰好能塞进去。 或许可以拿这东西当子弹,前提是解决密封的问题。 有来复线的火枪需要配浸油的鹿皮,铅弹用鹿皮包裹之后塞进枪膛,这样才能打得准,而汉德的手上恰好有这样的鹿皮。 拉佩朝着旁边的手下打了声招呼,很快一叠切割好的、已经浸了油的鹿皮出现在他的眼前。 拉佩拿起一块鹿皮,将一根钉子裹起来,塞进枪管,然后举起火枪。 扳起击铁,瞄准靶子,扣动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轻响,靶子中央的红心里面顿时多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这么准?”拉佩颇有些惊诧。 于是拉佩重新装弹,然后又打了一枪。 这一次没打中靶心,但是至少钉在靶子上。 “太好了!”拉佩大叫一声。 砰——砰——砰—— 枪声再一次响起。 和刚才不同,这一次靶子上多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一口气打了二十几发,拉佩拎着枪走到靶子前,靶子上星星点点全都是弹孔,孔眼很小,却都洞穿了,这比给弹要厉害得多。 “让汉德过来。”拉佩对旁边的手下吩咐道。 汉德也在练枪,一听到老板召唤,立刻跑了过来。 “你找造枪的工匠,让他们打造一批防身用的短枪,就像这把一样,子弹就用你订制的那种钉子。”拉佩吩咐道:“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制式武器。” “我明白了,马上照您的吩咐去做。”汉德这段日子练枪,也觉得有些不太顺手,枪太重,后坐力也太大。 拉佩看了天色一眼,转身朝着马车而去,他要为佛勒老头准备晚餐了。顺便向老头讨要几瓶药剂,和黑魔法师打交道,再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太阳已经落下,却没有月亮升起,今天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来往的马车只能靠马车前面挂着的马灯提供些许亮光。 “停车。”夜色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很快一辆出租马车停下来。一个身穿斗篷的人从马车上下来,那件斗篷很大,连头带脚一起罩住。斗篷连着帽子,帽子也很大,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而且他的脸上还戴着面具。 这个人的手里拎着一盏马灯,他走进旁边的小巷。 小巷幽深,而且崎岖,到处都是岔道,这个人在小巷里面走了一刻多钟才从另一头出来。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盖着,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这个人走到车夫跟前,掏出一块牌子,递了过去,然后登上了马车。 车里面有人,两面的座位上已经坐了四个人,还有两个空位置。 拉佩在靠门这边的空位置上坐下来,一言不发,暗地里却在观察。 那四个人里面,有两个人的身上散发出微弱的魔力波动。其中一个人的魔力波动集中在手上,应该是某种魔法物品。另外一个人的魔力波动是从身上散发出来的,要么他穿的衣服是魔法物品,要么修练过魔法。不过这种层次的魔力波动,离魔法师还有很远的距离,顶多就是个学徒。 另外两个人没有魔法波动,但是其中一个人呼吸绵长,绝对不是普通人物。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外面又传来马车的声音,然后又有一个人登上这辆马车。 “大家都坐好,我们要走了。”车夫突然喊了一声。 马车动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没有月亮的夜晚,一般的车夫都不敢将马车赶得太快,因为这样容易出事。 但这个车夫不在乎,显然也不是普通人。 虽然窗帘被钉住,根本看不到外面,拉佩却知道马车在绕着塔伦转圈子。 身为邮差,拉佩的脑子里面有整个塔伦的地图,就算不用眼睛看,只凭上坡、下坡、转弯和外面传进来的声音,他也能够在心里勾勒出一条路线来。 一个多小时之后,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过了片刻就听到车夫说道:“你们可以下来了。” 拉佩离门最近,他随手打开车门,从上面下来。 外面黑不隆咚的,应该是在室内。 拉佩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感觉到有人对他下咒。 来这里之前,佛勒老头在拉佩身上施了一道保护魔法,如果有人对他下咒的话,他就会立刻察觉。刚才他感觉到脑袋被人轻轻地敲了一下,这应该是某种精神类的魔法,可能是意识侵入,也可能是迷魂咒。 下一秒钟,拉佩听到角落里面传来了一声闷哼。很显然,下咒的人自己吃了亏,魔法反噬,现在肯定不太好受。 拉佩总算放心了。他和佛勒老头测试过,老头在他的身上下咒,就算失败,也不会遭到魔法反噬。但那个暗中出手的家伙却不行。 要知道老头是炼金术士,并不擅长战斗。而那个人十之八九是黑魔法师,黑魔法师一向以战斗力着称,这说明那家伙等级很低,实力也不强。 “主教,您好。” “祝您健康,主教。” 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一个个朝着站在角落里面的人鞠躬行礼。 “主教。”拉佩也欠了欠身,他并不是故意显得傲慢,面对一个黑魔法师,必须提高警戒。此刻的他一只手扣着三枚铁钉,另外一只手握着魔杖。 “没想到有新的兄弟加入进来,反正时间还早,其他人还没到,我们谈一谈怎么样?”那名黑魔法师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和拉佩同来的人全都用惊诧的眼神看着拉佩,他们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主教如此客气,因此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在黑魔法师的圈子里面,尊重只属于强者。 主教在前面带路,拉佩跟在后面,两个人上了三楼。 和佛勒老头那里一样,三楼是实验室。不过这里的地方要大得多,房间长十几公尺,一侧的墙壁有个巨大的木架,上面放满了玻璃罐子,里面全都是稀奇古怪的动物标本,它们浸泡在淡黄色的液体里面。 “我们之间最好开诚布公,以阁下的实力何必来我们这里?”主教不再像刚才那样客套。 拉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左右,他握紧魔杖的那只手松开了,转而握剎那间,四周的空气如同水波一般荡开。 “高级隔绝结界?”那个黑魔法师还算识货,他的眼神愈发凝重起来。 “放心。”拉佩仍旧用苍老的声音说话:“我不会插手你的牧区。” 这是拉佩从比格·威尔那里了解到的,比格·威尔不是黑魔法师,但是对黑魔法师的了解却在佛勒之上。 黑魔法师说是魔法师,有些地方却和牧师差不多,只不过牧师信仰神灵,他们供奉魔鬼。黑魔法里面的仪式也叫弥撒,不过是黑弥撒。很多黑魔法师还借用传教的方式,诱惑普通人成为信徒,这些人就被称作为绵羊,而他们则是牧人。 每一位黑魔法师都有自己放牧的地盘,也就是所谓的牧区。 “看来您另有所求。”主教看上去轻松很多。 “我刚刚来塔伦,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所以需要一位向导。”拉佩承认自己对这里的黑魔法师圈子不熟。 这也表示拉佩人单势孤,如果主教胆子大一些,或者背后有势力的话,应该会有所行动。 主教师心动了,不过他又觉得对方可能在“钓鱼”。主教怕一旦动手,对方就有理由反击,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干掉,然后占有这里的一切。 “非常欢迎,塔伦是个小地方,但是对你、我来说,绝对够大了。”主教最终决定和拉佩和平相处。 “您的意思不会是这里只有您一位黑魔法师吧?”拉佩显得很惊讶。 “塔伦是一座新兴城市,几百年前这里只是一个荒凉的渔村,即便是在几十年前,这里也只有四个区。”主教淡淡地说道,他的话语之中已经透露出一丝情报,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对于才只有十五岁的拉佩来说,当然没有这样的体会,他出生的时候,塔伦已经很繁华,他没有看到过塔伦变化最大的那段时期。 “这样说来,以后这座城里就有两位黑魔法师了。我走的是底层路线,不会碰中、上层的人,当然控制几颗有用的棋子是免不了的。”拉佩也把自己圈定的地盘亮出来。 “走底层路线?”主教微微一愣。 拉佩说的是黑魔法圈子里面的“黑话”,所谓底层并不是指平民或者穷人,而是扒手、小偷、骗子、走私贩子的意思。 修练魔法需要钱,大量的金钱,不管是成为“牧人”,还是走底层路线,为的都是钱。前者是骗钱,后者是搜刮。前者名声好,有人脉,后者实力强,来钱快,但也危险,很容易被别人干掉。 “那太好了,不如这样,咱们签署一项契约,互相扶助、互不侵犯怎么样?”主教连忙说道,他担心拉佩出尔反尔。 魔法师不会轻易订契约,因为魔法师的契约有着恐怖的约束力,很难解除。 这其中又以黑魔法师的契约最为严厉,因为他们的契约有魔鬼作证。 “没问题。”拉佩伸出了右手。 主教同样伸出了右手,两只手握了一下,顿时一道黑色的电弧在两只手之间窜来窜起。 “我们不得互相为敌,不得进攻对方。对方有难,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必须施以援手。我以魔王法路亚的名义起誓。”主教黑魔法师首先念道。 “我们不得互相为敌,不得进攻对方。对方有难,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必须施以援手。我以魔王法路亚的名义起誓。”拉佩跟着复述了一遍。 黑色电弧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化作一道电火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在拉佩的食指第一个关节处多了一道黑色的环圈,那环圈很快就隐没无踪。 这是誓言成立的证明。 “我能不能借用这里的阴井?”拉佩提出自己的要求。 “借用阴井?你还没和魔王缔约?”主教大吃一惊,这就意味着对方连魔法师都不是。 主教现在后悔了,如果没有刚才那个誓言,他肯定会立刻出手。不是魔法师,却能够让他的秘咒失效,还让他吃了不大不小的亏,说明对方有一件很厉害的魔法物品,甚至可能是神器。 现在不可能了,如果主教下手,违背誓言的惩罚会让他万劫不复。 突然,主教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或许没有什么魔法物品,而是对方身后有人,那个人事先施了保护咒,所以他的秘咒才会失效。 一想到这,主教只感觉浑身发冷。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人,实力绝对比他强得多,很可能是大魔法师,而且是黑魔法师里面的大魔法师。 “这是我的荣幸。”一想到这种可能,主教立刻变得大方起来。 还有一个原因让主教变得大方。利用他的阴井和魔王缔约,或多或少会泄漏出一些秘密,至少他可以知道拉佩和哪位魔王缔约,也就能猜出对方擅长的范围。 “请跟我来。”主教朝着角落走去,在角落里有一座魔法阵,他一踏上那座魔法阵,立刻飞窜起一道魔火。魔火瞬间将这家伙吞没,等到魔火消失,主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拉佩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应该是某种魔法门。 拉佩敢肯定,门的另一头离这里不会太远,可能就在楼下,也可能在隔壁。 佛勒老头说过,远距离传送是魔法界的一个大课题,最远的纪录也只有五点七公里。老头自己就进行过类似的实验,他最好的成绩是一点六公里。 想明白这些,拉佩不再害怕,他同样站了上去。 同样的一道魔火从拉佩脚下窜起来,当魔火消失,他看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间密室之中。在密室的中央有一口井,井口很小,只有碗口那么大,但是深不见底,时不时还会有黑色的雾气从里面溢出来。 这就是阴井,传说中连接地狱的通道。 “你还满意吗?”主教得意地问道。 每一口阴井都是半人工半天然的产物,主教能够成为黑魔法师,就是因为他无意中发现这里,然后花了五年的时间开凿出这样一口阴井。 “完美无缺。”拉佩赞道。这可不是恭维,他在幸运金币的记忆里面看到过几口阴井,只有一口比这更强,其他的也就这个等级。 要知道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全都不简单,他们用的阴井都是顶级货色。 听到这样的话,主教非常受用,他笑着说道:“你尽管自便,我就不打扰你了。” 又是一道魔火从主教的脚下窜起来,他消失了。 拉佩并没有因为主教的离开而放松警戒,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符石,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符石上顿时荡起一阵波纹,将整个密室笼罩起来。 把这里和外面彻底隔绝,拉佩走到阴井边,他掏出一把小刀轻轻割破食指。 鲜血从伤口流淌出来,一滴滴地落入井中,与此同时拉佩的嘴里咏诵着咒语。 所谓缔约就和在神殿里面领受神恩一样,不同的是领受神恩需要花钱,和魔王缔约却不需要。但是和魔王缔约需要付出代价,领受神恩却不需要。 拉佩瞬间换成杀手人格,刚才他用的一直是演员人格。 “无上的至尊,代表‘傲慢’的魔王,我在这里无比憧憬地祈求您的降临。我是您的信徒,我的心中充满了对您的敬畏,和对您力量的崇拜,我请求您给予我恩赐。”拉佩大声祈祷着。 这和领受神恩时没什么两样。 按照佛勒老头的说法,这就是一种自我催眠,所以感情越投入,效果越好。 神恩和缔约并不冲突,智慧女神的信徒可以和“傲慢”魔王缔约。战争之神的信徒可以和“暴怒”、“贪婪”两位魔王缔约。至于爱情之神的信徒就更没话说了,干脆没限制,特别是和“淫欲”、“嫉妒”这两位魔王最契合,简直是绝配。 “为了获得力量,我愿意舍弃后代。”拉佩说出早就想好的选择。 话音刚落,拉佩就感到身体里面的魔源似乎起了变化,变得更加活跃,也更加强大。 拉佩的天赋并不好,他不惜分裂人格,跑了一圈神殿,得到一大堆祝福之后,只不过勉强达到及格水平。但是此刻他的天赋一下子提升一大截,达到下等偏上的程度。 拉佩顿时高兴起来,他毫不犹豫地转换成剑客人格,划破另外一根手指,这一次他选择的是“暴食”魔王。 之所以选择这位魔王,是因为付出的代价最小,只要暴饮暴食就能够取悦这位魔王。 换成别的黑魔法师,这绝对是一件痛苦的事。 魔法师的身体大多属弱,黑魔法师就更不用说,经常和负能量打交道,接触的都是僵尸、邪鬼、剧毒、诅咒之类的东西,身体状况比一般的魔法师更差,胃口自然不可能太好。 拉佩却是个异类。他的魔源是狼人,本身又是一名剑客,吃得原本就多。 当拉佩完成祈祷,他立刻感到肚子饥饿难挨,和魔鬼缔约果然立竿见影。 同样立竿见影的还是魔源的提升,没刚才那么明显,不过比神恩还是强得多。 此时拉佩又瞬间换成花花公子人格…… 在楼上一间黑漆漆的房间里面,令人不寒而栗的音乐在房间里面回荡着,四周的烛光阴森而又昏暗,一场黑弥撒正在举行之中。突然主持黑弥撒的主教冷哼了一声。 “您怎么了?”旁边的肋手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你不要走神,集中注意力。”主教冷冷地说道,他嘴里在训斥别人,实际上他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里。 虽然密室被拉佩隔绝,主教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凭借对阴井的感应,他知道至少有三位魔王已经被召唤过。 在主教想来,这根本就是找死。 和魔王缔约需要付出代价,傲慢魔王需要的是自身拥有的东西,譬如健康、美貌、精力或者寿命。贪婪魔王需要的是灵魂的一部分,暴怒魔王需要的是杀戮,暴食魔王需要的是暴饮暴食,淫欲魔王需要的是旦旦而伐。稍微好点的只有懒惰和嫉妒两位魔王,前者让人总觉得睡眠不足,别的倒没什么,后者只要去陷害那些比自己强,地位高,有钱的人就行。 话音刚落,主教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要不是有面具挡着,底下的人肯定会发现他的异常。 主教感觉到第四个魔王被召唤了出来,而且这一次被召唤出来的是暴怒魔王。所有的魔王里面“暴怒”最特殊,想要召唤出它,召唤者必须杀过人。杀人的程度不同,它出场的声势也不同。 此刻这位大君的出场声势,绝对属于“屠杀”等级。 拉佩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其实主教早就知道他的年龄绝对不超过十八岁,这样的年龄就有如此光辉的纪录,实在让人心惊胆颤。 黑魔法师或许都是邪恶的,却不意味着各个都是杀人狂。主教杀过人,他杀过对头,杀过碍事的家伙,但他只敢谋杀,绝对不敢玩屠杀。 还没等主教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第五位魔王被召唤了出来。 主教被吓坏了,这一次他真的害怕了。 敢和这么多魔王缔约,不是疯子就是黑暗之子,按照眼前的情况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主教不敢有什么想法了,不管是疯子还是黑暗之子,都不是他能够招惹的。 第三集 内容简介: 佛勒交不出乌迪内斯订的货,当初的头款也早就花光,便耍赖地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拉佩解决。拉佩大怒,逼佛勒打开魔法仓库卖宝物,却发现到一只瓶子,瓶内的东西可以帮他解决这棘手的事! 刺杀案的嫌犯溜了!拉佩和比格·威尔急匆匆地赶往疑犯的住处,想要亡羊补牢地找一些线索,而一张纸上的古怪花押,让原本断线的案情有了一道曙光…… 第十一章财源 浓郁的黑雾萦绕在四周,一团黑色火焰悬浮在半空中,各种莫名的呼唤声在耳边回响,有的像是在祈求,有的像是在哀号。 伴随这一切的是强大的感觉,拉佩感到自己浑身充满力量。 和幸运金币里面的记忆完全不同,拉佩感觉到的不是魔力澎湃,而是源源不断的魔力正迅速融入身体中,和肌肉、骨骼、内脏、血管、神经融为一体。 拉佩并不觉得魔力充盈,却有一种别样的充实感,这或许和魔源的差别有关,别的魔法师可不会选择狼人身上的材料作为魔源,拉佩不知道哪种选择更正确。 在幸运金币的记忆中,拉佩看到过很多非常强大的魔法师,甚至还有传奇等级的存在,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一座城市,或者毁灭一个国家,甚至小半个世界。 但是强大的魔法师们也很脆弱,一个用瘟疫杀掉几千万人的黑魔法师,却被一把餐刀割断喉咙,还有一位传奇魔法师则被人堵在巷子活活打死,其他魔法师也大多死在暗算之下,还有一个倒霉蛋是被流矢所杀,在正面战斗中被干掉的魔法师只有两个。 对于魔法师来说,威胁永远来自背后。 不过拉佩或许是例外,对于他来说,魔法只起到辅助作用,他仰仗的是武力。 拉佩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的手指原本都被割破,但现在伤口已经愈合,最早割破的手指甚至已经看不到伤口。 愈合能力是恢复力的一种表现,如此强大的恢复力,绝对令人感到惊叹,这是拉佩的选择。 和不同的魔王缔约,能够得到的好处并不相同,“暴怒”可以对任何方面进行强化,不管是魔力、体力,或者是智力,不过只能选择一种,拉佩选择了恢复力。“贪婪”能够强化的是魔源的效果。“暴食”比较废柴,强化的是体力、耐力、承受力和恢复力。“淫欲”赐予的能力中最有用的是引诱和魅惑,还可以强化幻术的效果,但是他都没选,而是选择偏门的恢复力。“懒惰”赐予的能力也有一大堆,他同样也没选,仍旧选择恢复力。“傲慢”是所有魔王中最强大的,赐予的是某方面提升的速度翻倍,而他选择的仍旧是恢复力。 拉佩是盘算了很久,才做出这个规划。 拉佩很清楚自己的天赋太差,如果说别的学徒是茶杯,那么他就是一根汤勺,大家都在雨中接水,用茶杯当然比用汤勺容易,接住的水也多,他再怎么增加汤勺的容积,也不可能超过茶杯,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找一只漏斗,用漏斗接水,提高效率,而汤勺里面储满水就喝掉。 好在拉佩毕竟不是汤勺,人是会成长的,他提升的速度肯定比别人快得多,因此汤勺会变成饭勺,变成瓢。漏斗也会变成大漏斗、巨漏斗。 和同境界的人相比,拉佩能够施展的魔法或许会差一个层级,但是数量肯定多得多。 “现在该去买几本书了。”拉佩自言自语道。 随着一道魔火飞窜,拉佩回到原来的实验室。 楼下传来奇怪的声音,像音乐,像嘶吼,像哭泣,也像呻吟,和黑魔法有关的东西总让人感觉不舒服。 随后,拉佩下了楼梯。 一进入大厅,拉佩就看到其他人正围绕着一张巨大的圆桌转圈,圆桌上画着五芒星阵,五芒星的每一个角都站着一个人,这五个人很恐怖,黑色烟雾从他们的领口、袖管和脚下喷涌出来,好像他们都是由烟雾构成似的。 拉佩并不知道这是什么,魔法的世界广阔无边,没人敢说尽知其中的奥妙,其中又以黑魔法最诡异和庞杂,拉佩只能猜测那五个人可能是亡魂或者魔偶,反正不是活物。 对于这种诡异的仪式,拉佩绝对没兴趣参加,他干脆坐在楼梯口。 过了一个多小时,仪式停了下来,众人纷纷散开,有的人在走廊溜达,有的人去了休息室。 主教朝着拉佩走过来,低声说道:“恭喜你,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黑魔法师。” “这只是个开始。”拉佩很谦逊,他虽然和“傲慢”魔王缔约,却不意味着他也要变得傲慢。 拉佩紧接着道:“我还要买点东西,主要是书。” “我们去书房谈。”说着,主教领着拉佩走进旁边的一间房间。 主教的书房三面全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书,简直就是一座小型图书馆。 不过拉佩看了书架一眼,就感到失望,其中两排书架上放的都是文学、艺术、戏剧、音乐之类的书籍,和魔法有关的只占了一排书架。 “你可以随便挑。” 主教居然还很得意,似乎为自己的藏书感到骄傲。 拉佩凑到近前看了一眼,失望之情愈发强烈,这些书不管深度还是广度,都不能和佛勒的藏书相比,好在拉佩要的书都有。 “《黑暗圣经》、《诅咒之书》、《恶魔书》、《黑弥撒仪式大全》……还有这本《魔法阵基础·黑魔法类》。”拉佩随手拿了五本书,道:“我还要一颗黑暗法球。” “我非常惊奇,你怎么什么都没有,完全像一个新人?”主教早就生了疑心,只不过碍于誓言,他什么都不能做。 “你如果收徒弟,会不会免费提供这些东西?”拉佩笑了笑,问道。 “当然不可能。”主教回答得非常坚决。 黑魔法师一向被人敬而远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往往贪婪、吝啬、狂暴、恶毒……别指望他们有好的品格,也别指望能够和他们做朋友。 “我的老师也不会,他给了我一份报价单。”拉佩叹息一声。 “我这里也有一份报价单。”主教笑着从抽屉里面拿出一本小册子。 所有的魔法师都是商人,因为他们需要很多金钱来维持修练和研究,而黑魔法师无疑是商人中的奸商,他们开价都很黑。 拉佩接过小册子翻了翻,他先看了一下那几本书的价钱,然后又看了材料的价格。 “这几本书我都要了,我还要魔鬼藤、鬼面菇、丧尸粉……”拉佩一口气念出四十几种材料。 “看来你很有钱!”主教很惊讶,一般的学徒绝对没有这样的手笔。 “没办法,看到你这里的东西如此便宜,我忍不住就多买了一些。”拉佩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从内侧口袋掏出一张汇票。 主教接过汇票,没有急着确认价格,而是先问道:“这么说来,你的老师开的价钱比这贵得多?” “一般在三到五倍之间,也有超过十倍的。”拉佩随口报了一个数字。 主教倒抽一口凉气,然后神情凝重地说道:“你的老师肯定是一位大师。” 众所周知,在黑魔法师的圈子里面,心黑的程度往往和实力成正比。 这是有原因的,实力强大的黑魔法师根本不靠这些赚钱,也就用不着在乎生意能不能做成,所以会开极高的价钱,成功就大赚一笔,不成功也没关系,再说,有很多想巴结他们的人会主动凑上来让他们宰。 “有些东西我手上也没有。”主教没有接那张汇票。 “你如果愿意,可以成为我的供货商。”拉佩晃了晃手中的汇票,道:“一般的材料我都有地方弄,只有和黑魔法有关的材料比较麻烦,我又不想三天两头往马内跑。” 拉佩的话透露出很多意思,首先就是他有门路,其次是他所属的黑魔法圈子在马内。 “既然你有门路,为什么连这几本书都没有?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主教表示怀疑。 “我都没缔约,要这些书有什么用?以前在老师身边,他虽然既吝啬又贪婪,但是偶尔翻一翻他的书还是可以的,只要别碰那些比较珍贵的书就行了。”拉佩早就想好了理由。 拉佩知道主教不信,好在他有办法让对方相信。 “我有一个建议,我们可以互通有无,我有办法弄到普通的材料,价格绝对便宜。”说着,拉佩拿出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很多材料,旁边标注着价格。 主教看了那张纸一眼,淡淡说道:“这不算什么,我也能弄到,看来你、我的管道是一样的。” 虽然不在乎,主教却已经相信拉佩的话。塔伦就这么大,能够提供材料的地方就这么几个,对于那里的价格他了如指掌,这上面的价格只有熟客才能拿到。 “真是可惜。”拉佩把清单塞回口袋。 “我进完货后怎么给你?”主教问道。 “我们以后会是邻居,东西如果到了,你让你的仆人直接送到采石场,那里已经成了我的产业。”拉佩笑着说道,紧接着他又朝主教挤挤眼:“替我向小恩格哈问好。” 主教的身体微微一颤,就算戴着面具,而且身上罩着厚厚的斗篷,也掩饰不了他的震惊。 “你怎么知道的?”主教声音低沉地道。 “你的车夫兜那么多圈子,其实一点用都没有。西维尔大街的鹅卵石路、圣皮亚斯教堂的风铃,还有最后那段长达六百尺的上坡路,都足以说明这里是北郊。而且我下车的时候,偶然听见几声枪响,虽然声音很轻,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听到,但是我听到了。”拉佩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和小恩格哈认识?”主教咬牙问道。 “没人会要毫无价值的土地,采石场的面积那么大,就算不需要花钱,也是要欠人情的。也没人肯无偿把土地送出去,哪怕当初拿地的时候并没花钱,土地的主人也应该开一个很高的价钱,然后讨价还价一番,最后确定一个合适的价格,这才是正常的情况。事出反常,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土地的主人觉得这样更有利。原本我以为小恩格哈先生另有所求,现在看来……把贼窝设在警察署的旁边,确实很安全,因为没人会想到。”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 “你是侦探?”主教疑惑地问道,从这番推理听起来,拉佩确实像是一名侦探,不过主教马上又想到拉佩的年纪。 “以你的地位和人脉,不可能打听不到我的身份。”拉佩故意这么说,他没抛出秘密警察的身份,当着警察署长的面,他可以随便撒谎。但当着一名黑魔法师的面,他就不敢乱说。 更何况拉佩说出来的话,对方未必相信,还不如让对方自己去查。 “你手上的那块牌子是夏洛克的,他是什么人?你的手下?”主教点了一句,他的意思很明白,顺着这条线索也能查到拉佩身上。 “没错,你如果想和我联络,也可以找他。”拉佩倒也坦然。 “据我所知,夏洛克以前是一个叫霍夫的家伙罩着……”主教继续试探道。 “以后就没有霍夫这个人了。”拉佩笑了笑,道:“他退休了,到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度假,临走的时候,他把那些手下托付给我。你只要打发一名仆人到采石场那边看一眼,就会知道在那里练枪的都是霍夫的手下。” 主教明白了,他当然不会相信“到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度假”这样的鬼话,那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十之八九是地狱。 “半个月前陛下的特使遇刺,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从马内赶过来。”主教继续试探道,这倒是很好猜,最近只发生那么一件大事。 “我并不是从马内过来的,我是土生土长的塔伦人。你如果问那些认识我的人,他们肯定会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塔伦。”拉佩笑嘻嘻地道。 主教的脸颊肌肉抽动一下,他已经明白自己是在和什么人打交道。 从主教那里回来,拉佩松了一口气,他目前的实力又提升一级,现在去见乌迪内斯就更有把握,不过想要对付那名刺客,可就差得远了。 当然拉佩也有点遗憾,他白准备了,甚至连掏枪的机会都没有,主教比他想象的好说话得多,但愿乌迪内斯也这么好说话。 一想到乌迪内斯,拉佩突然想起一件事,佛勒当初说乌迪内斯为人狠辣、不讲信用,但是他打听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乌迪内斯能够成为塔伦最大的走私商,口碑相当不错,对老客户一向都是先货后款,如果付款爽快,他还会打折。 拉佩一直下意识地认为佛勒是好人,把乌迪内斯当成坏人,会不会情况正好相反? 拉佩原本打算回家,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这件事必须问个明白。 “这是什么?” 半个小时后,拉佩在佛勒那里看到一坨黑漆漆,像是牛屎,还散发着臭味的东西。 “这是一种溶解剂,可以溶解黄金。如果把溶解剂放在火上烤,溶解剂蒸发,黄金又会被还原出来。”佛勒解释道。 “这是真的溶解剂?你没拿假货骗人?”拉佩狐疑地看着佛勒。 “当然是真的。”佛勒的眼睛游移不定。 拉佩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他掏出一枚金币,道:“那好,我先试试。” 好在只是一枚普通金币,并不是幸运金币,现在拉佩有钱了,口袋里总揣着一只钱袋,里面放上几枚金币,就连睡觉都会带在身上,虽然有暴发户的嫌疑,但是他喜欢。 “别……”佛勒急了。 “你给我说实话!”拉佩走到佛勒面前怒吼道:“那个走私商不是傻子,他肯定会验货的,如果到时发现这是假的,不但我性命难保,你也会有麻烦。” 佛勒的神情不停地变化着,他的内心在挣扎,他显然忘了自己是雇主,拉佩是管家兼仆人。 “你差一点让我陷入险境!”拉佩的口水都喷到佛勒的脸上。 “不会的,如果你真有危险,我会把你弄出来。”佛勒振振有词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去完成这笔交易?为了羞辱他吗?”拉佩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糊涂。 佛勒张大了嘴巴却没说话,因为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突然很后悔,早该意识到这样做行不通。 “现在告诉我,你能不能制造出真的溶解剂?”拉佩再一次冲着佛勒大吼道。 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做白功,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完成这桩交易。 “可以……不过……”佛勒扭扭捏捏,就是不肯说。 “有什么困难?”拉佩都快急死了。 “那家伙给我的材料,我都拿来做实验了。”佛勒抱着头说道,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孩子。 拉佩翻着白眼,他已经猜到可能是这个结果。 佛勒疯起来完全可能做出任何事,第七区的警察、消防队和左邻右舍都能够证明这一点,以前给佛勒送过信、包裹的那些邮差也能够证明这一点,甚至拉佩都被抽过好几管血,至于喝药什么就更不用说了,好在他知道佛勒拿人做实验之前,都用老鼠和兔子先试过,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要不然打死他也不会在这里做事。 “你能弄到这些材料吗?”拉佩不再大吼大叫,因为这没用。 “可以,不过……很贵。”佛勒很彷徨。 “要多少钱?”拉佩看到了希望。 “大概十几万比绍。” 佛勒的回答立刻把拉佩打回原形,干掉霍夫后,拉佩自认为已经很有钱,但是十几万比绍仍旧是一笔难以想象的数字。 “不过第一次交易,不需要给他那么多。当初说定的,我给他三分之一,他给我一半的钱。然后我再把另外三分之二给他,他把另一半的钱给我。”佛勒一边说道,一边像个小孩子一样转动着手指,那模样让拉佩很无语。 “一半是多少?”拉佩问道。 “七万比绍。”佛勒对钱倒是记得很清楚。 “也就是说,你在这笔交易中可以净赚十四万比绍……”拉佩很震惊,他知道魔法师有钱,却没想到这么有钱,不过转念一想,能够拿得出这么多钱的乌迪内斯才是真正的有钱人。 这段日子随着见识的增长,拉佩变得越来越聪明,稍微一想,他就明白这种溶解剂的用途,肯定是用来走私黄金的。 本国黄金和白银的比价是一比八,比其他国家的比价高得多,有些国家甚至达到一比二十,所以走私黄金利润极大。黄金也是最好的走私品,因为用不着考虑销售的问题,直接可以当钱用,更何况,黄金贵的国家就意味着白银便宜,回过头来还可以走私白银,白银也可以直接当钱来用。 这样来回转手,在这些溶解剂消耗完之前,天知道已经赚了多少钱? “你不是第一次和那家伙做交易吧?”拉佩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材料的费用就达到十几万,整笔交易的金额接近三十万,换成是他,绝对不敢和陌生人做这么大的交易。 “他是我的老顾客,是我的主要财源之一,只靠魔法协会的那点津贴,根本不够我做几次实验的。”佛勒顺便还抱怨了一下魔法协会的福利。 “那你还骗他?”拉佩没想到佛勒连熟人都坑,他在考虑要不要离佛勒远一些。 “我不是没钱了吗?我想先拿到那七万比绍再说。”佛勒证明了什么叫鼠目寸光。 拉佩已经无话可说,佛勒的脑子用在魔法研究上,绝对是一流的,但是在其他地方却和白痴没什么两样。 “我知道了,你需要的不是一个管家,也不是仆人,而是一个能够帮你理财的人。”拉佩说的当然是自己,他毫不客气地接管财政大权,道:“我会帮你筹措到足够买材料的钱,现在打开你的藏宝库,让我看看有什么能够换钱的。” 佛勒别过头不看拉佩,他觉得坑乌迪内斯一把更方便也更容易。 “你长脑袋只是为了吃饭吗?”拉佩破口大骂道:“只要有了钱,你就可以完成这笔交易,可以得到足够的钱,还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研究。” 拉佩一连用了三个“就可以”,他已经摸透佛勒的脾气,就是个老小孩,不能逼,只能用佛勒喜欢的东西一点点引诱,只不过小孩只需要棒棒糖就行,这个老小孩可没有那么容易打发。 果然,一说到研究,佛勒立刻开窍了,事实上他不是没想过这么做,只是嫌麻烦,再加上他不擅长和别人交流,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筹钱。 藏宝库就在地下室,佛勒的地下室很大,里面全都是一排排的木架。 “你的好东西真多。”拉佩看着架子上的东西,眼睛都快花了。 架子上放着的全都是魔法物品,如果能卖出去,每一件都价格不菲,只要卖掉五、六件,应该足够凑到那笔钱。 不过怎么卖出去却是一个问题,魔法装备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拉佩自己就用过三件魔法物品,确实都很不错,怪力手套让他力大无穷,弹跳鞋垫让他纵跃自如,轻羽斗篷让他轻如羽毛。不过前两件魔法物品都需要体力支撑,没有体力,什么都白搭,最后一件魔法物品需要魔力维持,不是什么人都能使用,要么自己是魔法师,要么身边有魔法师才行。 “有没有清单?”拉佩问道。 “需要什么清单?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亲手做的,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佛勒得意地说道。 “你清楚,我不清楚。我得找出最合适的东西,帮你换成钱,让你能够继续做那些该死的实验!”拉佩愤怒地吼道。 “好吧,好吧,这里有本实验笔记。”佛勒从架子上取下一本厚厚的簿子,道:“你慢慢看吧,我还有一个实验没做。”说完,老头转身就溜了出去,他觉得很丢脸。 地下室里面只剩下拉佩一个人,他靠着一排架子,拿起那本厚厚的簿子仔细地翻阅起来。 不得不说,一旦涉及研究,佛勒的条理还是很清晰,这本簿子说是实验笔记,其实只是一份清单,只不过比普通的清单要详细得多,记录了这里每一件东西的来历,底下还有很多备注,大部分是制造这件东西的过程中发现的问题和收获,这绝对是增长见识的好机会。 虽然拉佩没打算成为一名炼金术士,但是多点见识总是好事。 佛勒的东西很多,他不是那种工匠型的炼金术士,而是学者型的,清单上罗列的这些东西很多都带有试验的味道,所以不只有成功的作品,也有很多失败的产物。 突然拉佩的眼睛定住了,他找到了要的东西。 “e64。”拉佩按着编号在架子上搜索着,开头字母是“e”的全都塞在最里面的角落,这些都是失败的产物。 好半天,拉佩才翻出一只小瓶子。 没人会喜欢失败,像这种失败的作品,佛勒只会保留一部分做样品,所以这只瓶子只有草莓般大小,还只装了一半。 打开瓶口的橡木塞,拉佩一边看着簿子上的描述,一边观察着瓶子内的东西,佛勒炼制的药剂很多是有剧毒的,绝对不能弄错。 好半天,拉佩才确信这是他要的。 瓶子内装的是一种药膏,味道不怎么好闻,有点像腌泡菜,闻多了绝对让人倒胃,颜色也很骇人,墨绿中还带着一些黄褐,有点像胆汁。 拉佩用小指头挑了一些药膏,涂抹在左手食指的背面。 过了片刻,拉佩轻呼一声,闪身出了地下室,去找佛勒了。 过了几分钟,书房内传来佛勒难以置信的声音:“你说这东西能够换钱?” “不只是能够换钱,而且是一大笔钱,不过你得按照我的意思把这东西改良一下。”拉佩说道。 “没问题,要怎么改?” 拉佩在地下室翻看那本实验笔记的时候,佛勒在书房已经想明白了,他确实需要一个人帮他理财,这样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他的研究。 “首先是这颜色太让人恶心,还有这股味道。”拉佩指着瓶子内的油膏。 “这玩意还需要颜色和味道?”佛勒糊涂了。 “你别管,我对它原来的用途没兴趣,我替它找了一个更有用的用途。”拉佩摇头叹息,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诧,刚才怎么会闪出这样一个念头? “你要什么颜色和什么味道?”佛勒干脆不去多想。 “先弄成无味和纯白的,然后我再往里面搀香精和颜料,这件事还得回头找一个专家来处理。” 其实拉佩早就想好,这件事就交给比格·威尔负责,在塔伦根本找不出比他更有品味的人。 “那没问题,反正这东西很稳定,不会和香精、颜料之类的东西起反应。” 佛勒一口答应下来。 “你先炼制一些油膏,纯白无味的那种,一罐就行了。”拉佩说道:“我去找买家,顺便帮你找些钱,让你能够完成和乌迪内斯的交易。” 第二天清晨,拉佩和往常一样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他轻手轻脚地下楼,一点都没吵醒隔壁的妹妹和楼下的父母,和平常不同的是,他没有直接出门,而是先去厨房一趟。 厨房的灶台上放着一只很大的盒子,上面扣着一只玻璃盖子,里面是干酪火腿煎蛋、蒜蓉面包和蔬菜虾仁色拉,这些是早餐。旁边还有两只坛子,里面是腌渍好的鲽鱼和做煎腊肠的配料,这是晚餐,不过只是配料,还要经过烹饪,这些是拉佩母亲准备的。 拉佩已经没兴趣替佛勒准备三餐,他一心二用也到了瓶颈,再用老办法训练,提升的幅度不大,所以他干脆把这工作交给母亲,这也让拉佩能够名正言顺地给家里一些补贴。 拿了东西,拉佩一出门,就看到中年警官等在他家门口。 拉佩不由得看了看天色,现在才四点钟,天都没完全亮,这位警官居然已经等在他家门口。 看到拉佩出来,中年警官连忙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我刚刚知道,乌迪内斯的人在打听您的事。” “有这种事?”拉佩眉头一皱,他不清楚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最有可能出错的就是吉雅,他一次又一次和仓库区消防队打交道,可能被什么人注意到,然后循着这条线索找到拉佩的头上。 见拉佩不回答,中年警官又说道:“署长让我转告您,如果您打算对付乌迪内斯,尽管开口,咱们大忙帮不上,至少可以帮您盯着那些喽啰。” 这显然是在表明立场。 警察署长不可能不明白,以第七警察署的实力对上乌迪内斯这样的地下王者,绝对只有送菜的份。 不过如果运作得当,也未必对付不了乌迪内斯,毕竟乌迪内斯只是一个外来户,塔伦还有一个真正的黑道老大,而警察和黑帮肯定有联系,黑帮无论如何会给警察一个面子,那黑帮老大早就看乌迪内斯不顺眼,如果警察和黑帮连手,说不定可以让乌迪内斯吃个大亏。 如果是在前天,拉佩肯定已经答应,但现在他更希望完成这笔交易。 现在佛勒的钱袋是拉佩在管,他刚发现一个发财的门路,绝对不比走私黄金差,还更安全,而且能让他和上流社会搭上关系,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替我谢谢你们署长,对付乌迪内斯是我的老师安排的考核项目。”突然拉佩压低嗓门,在中年警官的耳边说道:“那家伙是个很关键的人物,如果你打算进水警队,最好在他的身上下点工夫。” 拉佩骗人的本事已经驾轻就熟,即便没有比格·威尔附身,他也能迅速编出一番天衣无缝的谎言。 “你和乌迪内斯作对,果然事关水警队的成立。” 中年警官虽然语气显得异常惊诧,但是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其实早有猜测。 这倒也不奇怪,拉佩之前就说过,成立水警不是为了禁绝走私,而是为了控制走私,甚至在需要的时候加大走私的力道,要做到这一点,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控制那些走私商,乌迪内斯身为塔伦最大的走私商,会进入秘密警察的视线再正常不过。 “谢谢你的提醒,让你受累了。”拉佩拍了拍中年警官的肩膀,道:“想不想赚些外快?” “当然想。”中年警官连连点头,他千方百计抱拉佩的大腿,削尖脑袋想要进水警队,为的不就是发财吗? “想办法去筹钱吧,也可以告诉你们署长一声,他如果想发财,也可以开始准备,佛勒老头果然是一处未曾开发过的金矿。”拉佩没有详细说明。 换成别人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中年警官肯定会认为遇上骗子,但是拉佩说这话,他绝对相信,随后急匆匆地走了。 拉佩拎着东西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他仍旧是一边走,一边扔钉子。他现在练的是单手连射,这比双手连环更难,再往后还有单手攻击多目标、弹指连射……要练的东西还有很多。 过了一刻钟,拉佩到了佛勒的住处。 走进厨房,拉佩把盒子里面的东西重新装进餐盘上,不过他没急着把东西端出去,反正佛勒还在睡觉。 厨房的炉子上放着一口锅,这是一口很大的锅,掀开锅盖,里面是满满的一锅汤,这是昨天晚上拉佩临走的时候炖的,里面是牛肉、马铃薯、卷心菜、西红柿,慢火熬了四个多小时,已经酥烂了,那诱人的香味在厨房内回荡。 拉佩拿起一根大勺子,站在炉子前吃了起来。 这是拉佩和魔王缔约之后的第一次进食,他缔约的魔王中有“暴食”,它的要求很简单,缔约的人只要吃得多就好,吃得越多,它越高兴,如果有可能,一日三餐之外,最好再来点零食。 暴食魔王的奖赏很简单,就是提升体力、耐力、承受力和恢复力,这也是很少有黑魔法师愿意和它缔约的原因。对于魔法师来说,这些好处实在太鸡肋,也只有拉佩这样的异类对此感兴趣。 和“暴食”魔王缔约还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胃酸分泌的速度提升十倍,这有助于消化,也让拉佩饿得比常人快,如果饥饿过度,胃酸分泌太多,浓度太大,很可能连肠胃也腐蚀掉,这也是它不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只花了十分钟,整整一锅杂菜牛肉浓汤就进了拉佩的肚子,他感觉到体力似乎又增加了一些,这绝对不是错觉。 打了一个饱嗝,拉佩端着为佛勒准备的食物去客厅。 一进入客厅,拉佩就看到桌上放着一只瓶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做出来,还有多的,我已经装在一只大罐子里面,罐子就在地下室,你自己拿。另外我重新设置每间房间的权限,你以后可以自由出入地下室。” 拉佩看了天花板一眼,楼上就是佛勒的卧室,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不容易啊,现在佛勒真的把拉佩当作是自己人。 这幢房子绝对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地下室的那扇门看上去普普通通,却是一扇魔法门,如果是没有权限的人打开,只会看到一间不大的杂物间,里面堆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权限的人进去,里面就是那间全都是木架,放满魔法物品的宝库。 拉佩放下托盘,拿起瓶子,打开瓶盖看了一眼。 油膏仍旧是油膏,却没有那恶心的颜色,味道也消失了,这正是拉佩需要的。 背着邮包穿街走巷,拉佩看上去很悠闲,和往日不同的是他没有在奔跑,而是在行走,可只有靠得很近才会发现,他的行走速度有些异常,比大多数人奔跑都快,看上去他总有一只脚没离开地面,实际上却是在滑步,一滑就是五、六公尺,这是拉佩昨天晚上从幸运金币里面学会的技巧。 拉佩的手里也同时扣着几封信,每一次只是手腕一抖,所有的信就会朝着各自的信箱飞去。 这就是单手多目标,靠的是手腕发劲,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清楚拉佩的动作。 当然肯定不会百发百中,每一次都至少有一封信撞在信箱口,有时候甚至所有的信都没投进去,不过没等信落地,都会被拉佩顺手接住。 这些都是高难度的技巧,以前的拉佩就算会,也没办法练,因为他的身体素质还达不到要求。 以拉佩原来的速度,半年后或许能够达到要求。但是昨天晚上一下子和六位魔王缔约,身体素质顿时提升许多,所有条件都满足了,这绝对是意想不到的好事。 拉佩现在能练的东西还有很多,譬如他曾经看过的那名刺客跑上房顶的本事,还有凭借几根飞索在低空滑翔的能力。 拉佩还打算练运用绊索的技巧,这玩意最适合阴人。 从一条小巷出来,拉佩正打算钻进另外一条小巷,却看到一个小扒手朝着他跑来,于是他站住了。 小扒手跑到近前,气喘吁吁地说道:“老……老板,头……让我们找您,他说……警察署署长……想见您,还说……署长已经……订好了位置什么的,就……在老地方。” “是午餐,还是晚餐?”拉佩问道。 “由……由您来决定。”小扒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在前两个街区就看到拉佩,一直追到这里。 “那就午餐吧。”拉佩不想浪费时间,再说,他还要替佛勒准备晚餐,母亲连食材都帮他准备好了,他可不想浪费,道:“对了,让汉德转告署长,帮我点一头烤全羊,一整头的。” 小扒手傻愣愣地坐在那里。 拉佩又想起什么,他把身上的肩包取下来,又脱下那件邮差的制服递给小扒手,道:“我有事,你帮我送这些信。” 小扒手仍旧傻坐着,看上去愈发傻了。 “哦!”拉佩猛地一拍脑袋,道:“我忘了,你们大多不识字,把这东西交给汉德,让他搞定。”说着,拉佩转身就走。 拉佩要去夏洛克那里一趟,他需要香精,最好是化妆用的玫瑰露、茉莉霜之类的东西,不但味道好闻,颜色也不错。 这是拉佩昨天回家之后,从比格·威尔那里讨来的经验。 拉佩的运气不错,夏洛克在店铺,而且他手头就有香精,还是上等的乳香,比玫瑰露、茉莉霜什么的要昂贵许多。 “你这里有瓶子吗?要精致一些的。”拉佩问道。 “有。”夏洛克转身进入仓库,过了一会儿抱了一只大盒子出来,盒子内装的全是空玻璃瓶,只有核桃大小,样式很精美,顶上的盖子还是镀金的,看上去就很高级。 “我还有一家珠宝店,为了吸引顾客,我经常会附赠一些东西,譬如香水什么的,所以专门定做了一批这样的瓶子。”夏洛克连忙道。 “我给你留一点,你让那些顾客试用一下。”拉佩从口袋里掏出装油膏的瓶子。 “这是什么?”夏洛克探头探脑。 “是一种让人青春常驻的秘药。”拉佩用充满神秘的口吻说道。 夏洛克眼睛一亮,身为一个商人,他当然很明白这种秘药的价值,连忙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涂在脸上就行了。”拉佩把装油膏的瓶子递过去。 夏洛克连忙用手指挑了一些油膏,在手掌心上抹开,然后在脸上来回擦了起来。 拉佩在一旁看着,他正需要一只小白鼠。 过了片刻,夏洛克拿开了手,顿时奇迹出现了,他那皱纹堆叠的老脸变得平整光滑,一下子年轻十几岁。 “真的有效果,实在是太好了,这东西肯定可以卖个大价钱……不行,这只瓶子太大,我得再订一批小的,和拇指一样大就行……或许还可以再小一些,那些老女人肯定会一打一打地买……对了,必须限量……”夏洛克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各式各样的想法不停从他脑中涌现出来。 “你自己琢磨吧,做生意你最拿手了。”拉佩已经看到汉德正往这边走,连忙把装油膏的瓶子盖起来放回口袋。 扔下仍旧兴奋不已的夏洛克,拉佩出了店铺。 “老板,我已经安排了一群人,以后专门替您送信。”汉德一上来就拍马屁。 “不需要,只有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才会让他们代替一下,我还是挺喜欢邮差这份工作的。” 拉佩明显是在装腔作势,谁会喜欢当邮差?不过短时间内他还不能扔下这份工作,他得保持“低调”。 “让你的手下读书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拉佩问道。 汉德很尴尬,他自己就不喜欢读书,有种下意识的排斥。 “教礼仪的人已经找到了,我替每一个人都做了几套衣服……”汉德避重就轻地说道。 拉佩多聪明,一眼就看透汉德的心思,他干脆直接定下规矩:“让小威尔森教大家认字,晚上教。一个月后我要检查,至少要认识一百个字,要念得出街道的名称。做不到的家伙就取消福利,各种训练都没他的份,给我一天到晚读书。” 汉德的那张脸顿时像吃了苦药一样,这些规矩简直是针对他的,让他读书简直是让他去死,但是不让他玩枪,不让他练剑,不让他扔暗器,不让他飞檐走壁,更是比死还难受。 拉佩随手打了汉德的头一下,骂道:“想要成为一名正式的秘密警察,剑法可以不好,魔法可以不会,但是必须识字。接下来我要教你们怎么用密码写信,还要教你们手语。” “好吧,好吧,我听您的,让那帮小子认真读书。”汉德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反正倒霉的不只他一个,那群扒手里面不愿意读书的人占了一大半。 “还有一件事,你让几个人跟着夏洛克,学习管理和经营。”拉佩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店铺。 “您不相信那个尤特佬?”汉德自作聪明地道:“也对,尤特佬都不能相信。” “你猜错了,我在老疯子那里发现一条发财的门路,一旦成功,一个月的利润就相当于霍夫一辈子赚的钱。” 拉佩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砰的一声,汉德居然撞在墙上,显然这个消息让他很震惊。 “悠着点,伙计。”拉佩笑着说道:“这还只是开始。” 第十二章交易 罗德餐厅一向以海鲜闻名,不过作为塔伦最顶级的餐厅之一,这里的厨师当然也会做其他类型的美食,譬如此刻他们就在烤一头羊。 隔壁的包厢内,警察署长正站在穿衣镜前不停地扭动着身体,他和夏洛克一样,刚刚试过那种油膏。 警察署长是个胖子,脸上的皱纹没有夏洛克那个干巴巴老头明显,但是抹了油膏,还是很有效果。此刻的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脸上光滑得看不到一丝皱纹,唯一的缺陷就是皮肤苍白毫无血色。不过这并不能算缺点,相反地在警察署长眼中,这是优点,能凸显贵族的气质。 说实话,警察署长一直为自己的皮肤不够白而烦恼。塔伦地处南方,又紧靠着大海,长年被海风吹着,再加上天气酷热,这里的人皮肤大多偏黑。 每一次警察署长去马内,那里的人总能一眼认出他这个来自南方的乡巴佬,所以看着他的目光总带着一丝轻蔑的感觉。 “这才是贵族的味道。”警察署长在穿衣镜前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满足。 “感觉还行吗?”拉佩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微笑着问道。 “满意,满意极了,没想到那个疯老头还有这样的本事。你说得没错,他是一座金矿。”因为油膏的关系,警察署长脸上始终没有表情,显得很冷漠,但是口气却激动而又急切,那感觉诡异极了。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清楚。”拉佩拉长了音调,多少有点戏弄的味道:“这东西是失败之作,它原本的名字叫‘僵尸药’。老家伙想炼制一种药剂,让人在短时间内变得像僵尸一样,因为僵尸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没疼痛感,就算受伤也不会流血,除了速度慢一些,绝对是最完美的战士。这东西能够让肌肉紧绷,力量得以倍增,也更能承受打击,同时还起到阻塞血液流动的作用,受伤之后,只会流很少的血,而且还有麻痹神经的作用,这样就没有疼痛的感觉,另外一个作用是让皮肤收紧,而且变得僵硬,皮肤收紧之后密度增大,韧性增强,就像是一层天然的铠甲。他成功了,也失败了。肌肉紧绷导致动作迟缓,更谈不上什么爆发力,而阻塞血液流动造成供血不足。用了这种药之后,并不能制造出完美的战士,只是一群痴呆的木偶,所以佛勒老头放弃了研究,把这些东西扫进垃圾堆。” 拉佩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僵尸药?”警察署长的眼神变了。 “放心,和僵尸没有任何关系。这种油膏的主要成分是曼陀罗花和大麻,里面绝对没有任何材料取自于尸体,或者其他什么让人恶心的东西。”拉佩连忙做出了保证。 “你不该告诉我的。”警察署长原来的兴奋感全都没有了,哪怕他知道这东西和僵尸无关也一样。 “我需要一个合伙人,所以不希望您沉溺进去。餐厅老板绝对不会希望亲戚朋友整天来他的餐厅吃饭,哪怕不是免费的,他也肯定要打折。”拉佩说得很露骨。 “您有一颗生意人的头脑。”警察署长明白了,紧接着又问道:“您打算怎么做这个生意?” “你、我都不是生意人,我这边还有一位夏洛克,我已经给了他一批货,让他放在珠宝店让别人试用。不过他的人脉毕竟差了很多,所以需要一个能够和上流圈子搭上关系的代理商。”拉佩看着警察署署长。 “你背后的那个圈子难道没人?”警察署署长感到奇怪。 “当然有人,问题是让他们知道的话,还有我的份吗?”拉佩笑了起来,笑得很夸张。 警察署长恍然大悟,他忘了这一点。换成是他发现一个发财的机会,也肯定不会让上面知道,而是另外找合伙人,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利益。 “你的意思是乌迪内斯……”警察署长是聪明人,立刻想到一些东西。 “有这样的想法,问题是他和佛勒老头有些恩怨,我得先帮他们化解。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要不然我可没有理由和那家伙搭上关系,总不能直接走过去告诉他:‘小子,国王陛下看上你了,想收编你,从今往后跟着我们干吧。’”说到这里,拉佩耸了耸肩。 “上面真的打算收编走私贩子?”警察署长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低声问道。 “为什么不呢?陛下和财政大臣并非一条心,底下的行业工会又在捣乱,马内和地方上也有各自的利益,军队也有自己的要求,陛下已经没人可用。反倒是和走私贩子没什么利益冲突,这是不是很可笑?”拉佩哈哈大笑起来。 警察署长却不觉得有什么可笑,这对他来说实在太高深,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署长,管着百来名手下,辖区里面有七、八万人,他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也不会去想那么多。 突然拉佩收敛起笑容,变得异常严肃,道:“这不是你、我要管的,咱们只要管好自己,顺便多赚些钱,最好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越说到后面,拉佩的声音越低沉。 “留后路?什么意思?”警察署长感到毛骨悚然。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打算找个适当的时间把一部分财产转移出去,现在的帝国已经处于火山口上,只是不知道这座火山什么时候会爆发。”拉佩淡淡地说道,此刻的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十五岁的模样,反倒像一个饱经沧桑的小老头。 这是拉佩的真实想法,不过和什么火山口根本没关系,他担心的是有朝一日会露馅,到时警察、秘密警察、黑帮都不会放过他,唯一的活路就只有逃亡国外。 “不是说只要召开国民会议,一切问题就都能解决吗?”警察署长当真了,被弄得心神不定。 “如果是两位先王在位,那还好说,他们会放弃一部分权力,以换取民众的支持,顺便将行业工会的那群人当替罪羊,让民众有一个发泄愤怒的目标,一旦行业工会的负责人全都被送上绞架,限制物价的法令就能够落实,情况就会好转。只有这样一手软,一手硬。一手撒金币,一手握屠刀,才有可能收拾眼前这个烂摊子。现在的国王太年轻了,性格也太软,一旦召开国民会议,各种牛鬼蛇神都会跳出来,到时情况只会愈发不可收拾。人性贪婪,难以满足,那些商人、工厂主尝到权力的甜头,对权力会愈发渴望。偏偏上面不是真心想要放权,只希望用一部分权力换取财政上的支持,以渡过难关。上面想得很好,一旦财政危机过去,他们就可以收回权力,两边都做着各自的美梦,把对方当傻瓜,结果怎么可能好得了?” 拉佩现在说的这些话,全都出自比格·威尔之口,他活着的时候就是强硬派之中的强硬派。 拉佩是平民出身,照理来说,他应该拥护国民会议,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就算再老成,那也是装出来的,不可能指望他有什么政治倾向。 说实话,拉佩更愿意成为中间派,或者更确切点,他打算做一名投机者,哪边占优势他就投靠哪边。 警察署长眼神散乱,脑子嗡嗡作响,他心乱如麻。拉佩可以一走了之,但他做不到,在这里他有权势、地位、田地和庄园,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贵族的头衔,到了别的地方旧什么都没有。 “别想那么多,赚钱要紧。”拉佩拍了拍警察署长的肩膀。 警察署长这才如梦方醒,手里拿着那只瓶子,喃喃道:“我会找一个机会,带去让市政厅的那些大人物们试试……” “您错了。”拉佩连忙打断警察署长的话,道:“能够坐到那个位置,肯定敏感而且多疑,未必会接受您的好意。” “那我应该怎么办?”警察署长连忙问道。 “交给您的夫人,让她找机会让那些大人物的夫人们看到,甚至可以让她们的母亲、婶婶、嫂子之类的知道。大人物们敏感而且多疑,但这些女人却不会想那么多,她们会为此疯狂的。”拉佩现学现卖,把夏洛克的创意说出来。 警察署长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女人的钱最好赚,特别是老女人,因为她们往往很有钱,却又没什么应酬,花钱的地方不多,只要能够让她们恢复青春,哪怕实质上没什么变化,只是表面看上去年轻一些,她们也会不惜代价。 “您说得一点没错。”警察署长连连点头,要不是脸上的肌肉全都僵硬着,此刻他肯定已经笑出花来。 “至于那些大人物……您也可以给他们一些,不过不是往脸上抹。”拉佩笑得很晦涩,也很淫贱。 “那要往哪里抹?”警察署长不明白。 拉佩并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警察署长的裤裆。 警察署长的眼睛再一次亮起来,他明白了,不过他仍旧有些担心,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便问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有,硬直之后,没有两、三个小时别想软下来。而且因为神经被麻痹,所以感觉很迟钝,乐趣会缺失很多,原本应该是享受,却变成纯粹的苦力。”拉佩故作无奈地耸肩。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警察署长一把将瓶子塞进口袋,他最清楚,年轻的时候寻欢作乐是为了享受,到了这把年纪,更多是为了面子。 “如果效果不错,就尽快告诉我一声,我会让佛勒老头立刻开工。”拉佩提到了正题,这才是警察署长请他过来的原因,同时也是他应约而来的目的。 果然,警察署长立刻来了精神,道:“这东西的成本不低吧?” “确实不便宜,不过也不贵,这样一瓶差不多花了七百比绍。”拉佩早就算好了,他不打算把价格定得太高。 “不贵,确实不贵。”警察署长连连点头,这价钱相当于等重量的黄金,不过这个世界上和黄金价格差不多的奢侈品多得是,譬如丝绸、瓷器、麝香、象牙……比黄金更昂贵的东西也不在少数,一百年前,连镜子的价格都和同重量的黄金差不多。 “我出两万比绍,给我四成的股份。”警察署长开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价钱。 “那可不行。”拉佩摇了摇头,想要完成和乌迪内斯的交易,至少要十二万比绍,中间还不能出意外。想要保险的话,必须增加到十五万。虽然第一次只要交三分之一,而且可以拿回七万比绍,他仍旧要准备八万比绍的本钱,警察署长只拿两万就想占据四成股份,简直是做梦。 “你出两万比绍的话,顶多给你一成股份,你应该很清楚这东西的利润,用不着一年,本钱就可以赚回来。”拉佩直接杀到底限,紧接着又道:“要不然您就做代理商,您卖多少我不管,我给您的价格就是七百比绍一瓶,两万比绍就是三十瓶。” 虽然看上去有两种选择,但只要警察署长不笨,就看得出做代理商没什么前途,毕竟拉佩不是只有他一个代理商,他还有夏洛克。 警察署长还不敢得罪拉佩,为了一点利益得罪拉佩,不但得不偿失,很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更不用说水警队的事还要拉佩帮忙,他抱大腿都来不及。 想明白这些,警察署长一狠心,咬牙说道:“我出四万,占两成股份。” “顶多三万,占一成五,不能再多了。我还要留股份给别人,其中两成是给你们厅长的,你总不能超过他吧?另外两成是留给乌迪内斯的,真正想要大卖,还得靠他。” 拉佩有的是理由,同时这也是为了显示这些股份的价值。 警察署长恍然大悟,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能够结识拉佩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警察署长觉得拉佩和他根本不是同个层次的,如果换成平时,他一个小小的警察署长,哪里敢奢望和厅长平起平坐?至于乌迪内斯,私底下他可以看不起乌迪内斯,但乌迪内斯和厅长绝对属于同一等级。 “让福特曼也凑一万,给他半成,我许诺过他了。现在带他一起玩,将来他进了水警队才不会忘记大家。有钱一起赚,有财一起发,这样才能久远。”拉佩又说道。 警察署长呆愣片刻,最后不得不竖起大拇指,按照他的脾气,肯定不会想到福特曼这个小角色,等到水警队成立后,到时福特曼还会不会带着他玩。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对于拉佩来说,这是一段难得的平静日子。 不过平静归平静,拉佩还是很忙碌,每天早早地起床去佛勒家看书,四点半上班,分好邮件后,他就去送信,一般九点前后把信送完,接下来要么去佛勒家学习魔法、做实验,要么去采石场练剑、打靶,或者在木棚顶上蹿来蹿去,让那些小扒手射他。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拉佩的实力增长得极快,现在那些小扒手已经不用弹弓射他,而是换成手弩,接下来就要换十字弓。 就在这时,佛勒告诉拉佩,溶解剂已经做出来了。 为了筹措材料费,警察署长和中年警官贡献四万比绍,夏洛克贡献两万比绍,拉佩自己拿出两万比绍。不过拉佩对佛勒说这些钱都是他弄来的,所以佛勒是欠债的,而拉佩成了债主。 拉佩身为债主,当然有很多权力,譬如无偿使用所有器材,做实验需要的材料全都是成本价,所以总体算下来,这笔交易还没完成,拉佩已经赚了。 既然东西已经有了,拉佩的准备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他当然不会再等下去。 这天清晨,拉佩背着邮包从邮政署出来,远远地朝着身后的那辆马车打了一个响指。 很快的,汉德就跑了过来。 “你去一趟仓库区,告诉乌迪内斯,我代表佛勒老头和他完成当初的交易。” 拉佩之所以决定今天完成交易,还有一个原因,今天是月圆之夜。 拉佩的魔源来自于狼人,月圆之夜,狼人的力量会彻底爆发。 “我明白了。”汉德肯定不会自己去,他打算让吉雅走一趟,万一吉雅被乌迪内斯干掉,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对了,你再跑一趟罗德餐厅,帮我订午餐和晚餐,上一次的烤全羊很不错,百吃不腻。” “老板,您厉害。” 汉德只能这样说,他第一次看到拉佩一顿吃掉一整头羊的时候,下巴差一点掉下来,现在虽然好一些,但是听到拉佩一天要吃掉两头羊,心里仍旧感到无比震撼。 “这是因为黑魔法的缘故,获得力量的同时也要付出代价。”拉佩轻叹一声。 “我现在有点庆幸自己没有魔法天赋了。”汉德说的倒是心里话。 拉佩笑了笑,黑魔法师提升实力的办法不只一种,“暴怒”、“淫欲”两位魔王也一样,想要得到前者的赏赐,需要杀人,很多人或许难以接受,而后者就简单了,只要找女人做那种事就行。 拉佩有些犹豫,心想:要不要把玛格丽特叫出来? “老板,您还有什么事要我去办?”汉德很会察言观色。 “你帮我送这些信,今天我没心情做这事。”拉佩取下邮包递过去,迟疑了片刻,又说道:“你让玛格丽特过来一趟。” “玛格丽特?”汉德一时没明白过来,好在他的记性不差,很快就想起来了,道:“原来是玛丽!我知道,我知道。” 随后,汉德坐着马车走了。 拉佩漫无目的地溜达着,他的心里很紧张,并不是为了晚上的交易,而是即将到来的那件事。 说起来很丢脸,很多比拉佩小的邮差都已经尝过女人的滋味,那些小扒手就更不用说,可是他却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回来了,不过这一次没看到汉德从马车上下来,下来的是玛格丽特。 “您找我?”玛格丽特轻声问道,她显然知道拉佩为什么叫她过来,所以特意打扮一下。 “看来教礼仪的那个人教得不错。”拉佩上上下下打量着玛格丽特,和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不男不女的模样完全不同,现在的玛格丽特多少有了一点淑女的味道,只是不经意间还会显露出少许野性。 “你还满意吗?”玛格丽特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朝着拉佩行了一个屈膝礼。 “满意,非常满意。”拉佩随口敷衍着,紧接着道:“我找你来……来……” 说到正事,拉佩就变得结结巴巴。 “你是第一次?”玛格丽特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捂住嘴巴。 “你有经验吗?”拉佩问道。 玛格丽特涨红了脸,眉宇之间多了一丝怒气,说道:“我是干净的,你要检查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拉佩翻了翻白眼,他突然感觉爱情之神的祝福根本就没用,别说什么花言巧语,他连正常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玛格丽特也不生气了。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先吃顿饭?”拉佩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没到六点,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就算要吃饭也没办法去餐厅,稍微高级点的餐厅是不会供应早餐的。 “还是让我来吧,我们先要找一间没人的房间,可以找一家旅馆。”玛格丽特干脆采取主动,在来这里之前,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拿下拉佩。 “你不是说没经验吗?”拉佩很奇怪地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么多人住在一起,免不了会说到这种事,那些男孩很下流的,女孩中也有好几个花痴。”玛格丽特显然意有所指,她还没得手,就已经开始护食了。 拉佩想了想,拉着玛格丽特上了马车。 正好有一个地方很合适,为了监视马文探长,拉佩让汉德在马文探长家附近租了一幢房子。 房子是空的,之前租房子的那家人把家具都搬走了。拉佩租下这幢房子只是为了监视马文探长,从马文探长那里得到一些情报,所以他只弄了一张床和一张椅子,其他都没买。 拉佩和玛格丽特什么都没多说,一上来就接吻,两人的嘴唇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两条舌头也灵活地搅来搅去。 拉佩是第一次,不过这种东西不需要人教,每个人天生就会,更何况塔伦是港口,水手多,妓女也多,有一段时间他和一群小孩经常躲在暗中偷窥,回来之后互相交流经验。 “你是第一次?看上去经验很丰富啊。”玛格丽特笑着问道。 “你不也一样?”拉佩道。 “我和艾米丽是一对,你不知道吗?”玛格丽特咯咯地笑了起来。 “艾米丽?”拉佩想起来了,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女孩,说道:“你喜欢女的?” “不是,以前霍夫活着的时候,他让我们凑成一对,练习引诱、挑逗的技巧。”玛格丽特叹道。 “我不明白。”拉佩真的糊涂了。 “我们是他养着用来送人的,我有两个好姐妹就被他送给阿多尼克。”玛格丽特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又黯然:“她们被阿多尼克玩够了之后,最后被卖给妓院,一个两年打胎五次,最后血崩而死。另外一人染了一身梅毒,也没救了。” 说到这里,玛格丽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道:“你杀了霍夫实在太好了,我知道他对我已经有了安排,本来打算过年的时候把我送人,还好他死了。” “别再想这些事。”拉佩突然间没了兴致。 “你说得对,没必要再想这些,现在一切都变了。因为你,我们现在有了自由,所以我要补偿你。”玛格丽特解开了纽扣,长裙滑落在地上,然后是紧身衣、衬裙、丝袜…… “我漂亮吗?”玛格丽特张开双臂,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呈现在拉佩的面前。 “你很漂亮。”拉佩瞠目结舌地说道,此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我知道和你是不会有结果的,我只求你别忘了我。”说着,玛格丽特仰躺在床上。 玛格丽特在来之前就已经想过,她和拉佩属于不同的世界,她不可能成为拉佩的妻子,顶多当情妇。 拉佩原本没想过这些,此刻他却感到为难,身为一个男人,当然要负起责任。 拉佩最清楚自己的底细,他根本不是秘密警察,此刻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已经打定主意在一个适当的时间离开这个国家,然后改名换姓开始新的生活,所以与其找一个上等人家的千金小姐做妻子,不如娶玛格丽特为妻。 拉佩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和玛格丽特认识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玛格丽特穿着一身男装,看上去像一个假小子。看到拉佩偷东西,就一把拉住他,把他拉进旁边的小巷,并且大剌剌地告诉他,他偷东西的手法都是错的,拉佩之所以能够偷到东西是因为他的动作快,然后又教他正确的手法,还告诉他用夹肥皂的办法练习。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缘分。 “放心,我们永远会在一起。”拉佩低声说道,这是他的承诺。 外套、背心、衬衫……一件件衣服扔在地上。 房间内突然响起一声痛呼,过了片刻又变成呻吟声,那声音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癫狂,最后变成一阵声嘶力竭的尖叫。 玛格丽特的身体像一座桥般拱起,肌肉全都绷紧,连脚趾都伸得笔直,过了十几秒钟,她又突然放松下来,整个人变得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又过了好半天,玛格丽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差一点死了,这感觉真是……” 玛格丽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女孩一变成女人就会迅速堕落,品尝过刚才的感觉,就算不能去天堂也值得。 “你还没满足吧?”玛格丽特能够感觉到拉佩的状态。 “想要让我满足,好像有点难度。”拉佩无奈中带着一丝得意。 此刻拉佩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自古以来不同圈子的人总是在各自的圈子里面婚配,这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身份、地位和传统这三个理由之外,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体质。 拉佩的体质已经超乎常人,特别是耐力和恢复力,比同境界的剑客都强,已经快赶上重盾战士或者骑士,他要找女人的话,应该到那两个圈子找,只有她们能够承受。 “放心,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让我喘口气,休息一下,然后你就会发现女人的韧性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玛格丽特不甘示弱。 “我们有的是时间,整整一个白天。”拉佩的脸上露出微笑,笑容充满自信,同时也带着一丝邪意。 房间内再一次响起了呻吟声…… 太阳渐渐升起,又慢慢落下,房间内始终都充满春意,不过动静却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玛格丽特已经再也发不出声音,她也早已没办法动弹,整个人瘫软如泥,而且神志恍惚。 太阳落山,拉佩终于从床上爬起来。 此刻房间内充满淫靡的味道,床上、地上、窗台上、椅子上全都是男欢女爱的痕迹。 玛格丽特已经睡着,她浑身上下早已湿透,湿漉漉的头发散乱着,脸色惨白,浑身上下的肌肉也都是松弛的。 拉佩小心翼翼地替玛格丽特盖上被子,然后下楼走进厨房。 厨房的水缸里面有水,拉佩用双手盛了一些水浇在身上。 现在是深秋,天气已经渐渐变冷,而水更是冰凉,但拉佩不在乎,冰冷的水正好可以平息他体内的欲火。 事实证明牛和田的理论并不正确,同一个圈子婚配的传统倒是很有道理。 突然拉佩一个冲拳,拳头在半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沾在拳头上的水激射而出,打在玻璃窗上,震得玻璃窗嗡嗡直响。 “很不错,力量至少提升了一倍。”拉佩喃喃自语道,突然他动了起来,绕着厨房来回跑动着,身体居然拉出一连串的残影。 “速度是一点五倍。耐力用不着测试,至少是两倍。恢复能力应该也有两倍,或许更多。”拉佩计算着这一次的收获。 一想到恢复力,拉佩忍不住看了楼上一眼,超强的恢复力让他成了男人中的男人,这倒是意想不到的好处。 玛格丽特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我,下一次或许可以多叫几人过来。这道念头只是在拉佩的脑中闪了一下,就被他放弃,这样做太对不起玛格丽特,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沉溺进去。 和魔王缔约最危险的就是沉溺在魔王的诱惑中,和暴怒魔王缔约,会沉溺在杀戮中。和暴食魔王缔约,会沉溺于口腹之欲。和淫欲魔王缔约,则会沉溺于性欲之中。 一旦沉溺进去,人就废了。 用毛巾擦干身子,拉佩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拿起一只拎包走出门。 拎包内装着的是一坨黑漆漆、散发着臭味的东西,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假货,而是真的溶解剂,拉佩亲自试过,绝对不可能出问题。 拉佩的马车停在门口。 拉佩看了天空一眼,现在已经是晚上,一轮圆月挂在枝头。 拉佩感觉到一股能量在体内乱蹿,这是一股很不安分的能量,如果不强行压制住,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去仓库区。”拉佩上了马车。 半个小时后,马车停在那间外表破破烂烂的仓库前。 仓库四周站着很多人,他们大多满脸横肉,光着臂膀,一身煞气,看拉佩的时候根本不用正眼,全都是斜着眼,这是下马威。 拉佩心中暗叹,这一次不可能像上一次那样幸运,肯定要打上一场。 随后,拉佩径直朝着仓库大门走去。 “慢着,这地方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一个大块头走了过来,道:“站在那里让老子搜身。” 拉佩没有说话,只是空着的那只手微微一抖,一条银色链子从他袖管里面滑出来,转眼间被抖得笔直。 啪—— 大块头脚边的地面裂开,一条枯骨手臂从土里冒出来,瞬间抓住大块头的脚踝。 大块头尖叫一声,整个人都跟起来,不停地乱踩、乱踏。 拉佩召唤出来的枯骨原本就是普通货色,被这样一阵乱踩,立刻碎了一地,不过四周已经有更多枯骨手臂穿出来,仿佛突然间长出一片灌木林。 嗡——嗡——嗡—— 一阵轰鸣声由远而近。 那些满脸横肉的人一边乱跳乱踢,一边茫然地看着四周,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这样的声音。 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铺天盖地的苍蝇如同乌云般压下来,可苍蝇不是最恐怖的,更恐怖的是蟑螂、蝎子、蜈蚣、老鼠、蛇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片刻的工夫,地上、房顶上、货堆上就全都是这些生物。 乌迪内斯手下的这群亡命之徒虽然有点本事,一人打几人绝对没问题,但他们毕竟是普通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不只是这些人,在他们身后的仓库内,正站在窗口往外张望的那几个人,也同样感觉浑身不自在。 “麻烦了,没想到是个黑魔法师。”身穿红袍的神秘人喃喃自语道。 “他不可能比你还厉害吧?”旁边的胖子低声问道。 “这当然不可能,问题是他肯定有老师。佛勒老头是炼金术士,和黑魔法一点都沾不上边。”红袍神秘人说出他忌惮的原因。 没人愿意得罪黑魔法师,那帮家伙阴险毒辣、诡异隐蔽,最喜欢暗中下手。 “就这样认栽了?”乌迪内斯摸着下巴,他倒不在乎面子,身为走私商人,面子根本不值钱,他担心的是失去主动权。 “让外面的人撤了吧,对方是黑魔法师,这些小把戏根本没用。”红袍神秘人淡淡说道,他原本就不赞成这么做。 “我出去迎接吧,既然是魔法师,就值得咱们尊重。”旁边的胖子说道,这番布置是他的主意,现在搞砸了,自然要由他来收场。 再说,胖子同样不想得罪黑魔法师。这帮家伙比刺客还难对付,无孔不入,防不胜防,而且修练黑魔法的人往往心理扭曲,没人猜得到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胖子跑下楼,三步并两步地出了大门,脸上满是微笑,道:“误会,误会,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拉佩。”拉佩提着拎包就往里面走,这一次再也没人阻挡他,不过他也没让那些苍蝇、蟑螂、蝎子、老鼠之类的生物散去。 拉佩进入仓库,看到那幢两层的小楼,原本有些失望。但是等到他踏入楼里,看到四周奢华的装潢,眼睛就亮了,目光扫过那排油画,在心中替它们估价。 把所有值钱的东西看了一遍,拉佩这才将目光转到乌迪内斯身上。 此刻房间内只有他拉佩和乌迪内斯,胖子没有跟进来,乌迪内斯的那些手下也不在这里。 拉佩不得不佩服,这名走私商人的胆子确实不小。 拉佩看得出来,乌迪内斯只是普通人,他虎口没有老茧,手指也不像是擅长暗器的样子,当然他可能有枪,不过拉佩也有。 “阁下很有品味,也懂得享受。”拉佩恭维道。 “那是当然,要不然赚这么多钱做什么?”乌迪内斯耸了耸肩膀,信步走到旁边的酒吧台前,从酒架上拿了一瓶酒,然后拿了两只杯子过来。 “你和佛勒老头是什么关系?”乌迪内斯故意装作不知道拉佩的秘密警察身份,要不然就没得谈了。 “他和我的老师关系密切。”拉佩随口杜撰一个老师出来。 乌迪内斯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我的老师是个女人。”拉佩又补充了一句,他还挤了挤眼,一副你明白的样子。 乌迪内斯愈发忌惮了,女人记仇,而且喜欢感情用事。更何况能够喜欢上佛勒那个老疯子的女人,绝对不是正常人,十之八九疯得更厉害。 拉佩把拎包放在茶几上,然后打开它,道:“你可以看一下东西,让人来验一下货也行。” 乌迪内斯还没有想好对策,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服软,不由得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觉得现在才完成交易实在太晚了吗?这笔交易整整延迟了三年,你算算看,我损失了多少?” “我代替他向你道歉,为了补偿你的损失,这批货就打个八折好了。” 在来之前,拉佩就已经想好补偿方案,就算打八折,最后也能到手十一万两千比绍,除去本钱,还能赚三万多比绍,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你还想要钱?我不找你们的麻烦就已经够意思了。”乌迪内斯大笑起来。 拉佩的话提醒了乌迪内斯,他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不过他也不打算给钱,反正这只是三分之一的货,价值和他当初给佛勒的材料差不多,两边正好相抵,而佛勒那里还有三分之二的货,如果佛勒真有兴趣继续把这笔交易做下去,他再原价购买,这样两边都不吃亏。 乌迪内斯的算盘打得不错,可惜他不知道拉佩必须拿到钱,然后再去买材料,最终完成这笔交易,要不然交易就做不下去,而之前扔下去的那些投资就等于白费,这让拉佩怎么受得了。 “这可不是做生意的方式。”拉佩摇了摇头。 “你在教我怎么做生意?”乌迪内斯感到很滑稽,觉得实在没什么比这更可笑了。 “当然,我也有自己的买卖,本来还打算拉上你一起做,因为你的手里有我需要的资源。”拉佩很认真地说道。 乌迪内斯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起来,甚至笑得肚子都痛了。 “我没必要骗你,虽然我的生意规模没你大,但是利润不比你差,还不需要养那么多手下。”拉佩说着实话,当然他知道乌迪内斯绝对不会相信。 果然,乌迪内斯笑得愈发厉害,一边笑,一边气喘吁吁地喊道:“你把东西放下,赶快滚吧。” “这可不是我要的回答。”拉佩的脸冷了下来。 “剩下的三分之二我不打算要了,让佛勒留着吧。”乌迪内斯总算笑够了,他说这话是为了掌握主动,那东西对佛勒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只有在他手里才能显示出价值。 原本乌迪内斯以为拉佩就算不满,也应该可以接受,却不知道拉佩为了这些东西已经背了一屁股债,这一下打在拉佩的要害上。 “我本来不想用这招的。”拉佩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拨开那堆黑漆漆、散发着臭味的溶解剂。 虽然溶解剂有超强的腐蚀性,连黄金都能够溶解,但是在干燥状态下却没任何危险。 上面的溶解剂被拨开,露出一块赤红色水晶,这东西被埋在最底下。 看到那块水晶,乌迪内斯的瞳孔瞬间收紧。 “你他妈的也是个疯子,你不怕被炸个粉身碎骨?”乌迪内斯大声吼道。 随着乌迪内斯的话音落下,原本空荡荡的客厅一下子多出一群人,其中就包括那位红袍神秘人。 “这块火晶石足够把你的仓库夷为平地。”拉佩一边说道,一边拨开那块赤红色水晶的底部,露出底下一只异常繁复的转盘。 “六环的魔法锁?”红袍神秘人低声自言自语道。 拉佩早就注意到这个人,能够认出魔法锁,又是这样一副打扮,绝对是魔法师,身穿红袍,这人十之八九是元素法师,当然也可能是血法师。 “只要在十公尺以内,我只要心念一转,这东西就会爆炸。当然,这样的距离我也别想活命。可一旦我跑出十公尺之外,底下的魔法锁就会开启,你们有六分钟的时间破解这把锁,如果超过时间……”说着,拉佩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这话不是说给那个魔法师听的,而是说给其他人听。 “原来你不是来做交易的。”乌迪内斯怒瞪着拉佩。 “我是来做交易的,可惜你不配合。”拉佩回瞪过去。 “好吧,我就和你完成这笔交易。”乌迪内斯冷冷地说道。 乌迪内斯火了,毕竟身为一方大佬,被一个小家伙逼到这种地步,绝对是在狠狠地抽他的脸,更何况他的性命受到威胁。 “去拿七万比绍来。”乌迪内斯朝着身后的一个瘦子喊道。 “慢!”拉佩连忙阻止道:“别说是七万比绍,就算按我刚才说的,给你打个八折,也有五万六千比绍,换成金元也有七千枚,带在身上实在太累赘了。” “那你说怎么办?”乌迪内斯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拉佩却不在意,他站起身,在房间内溜达一圈,然后走到东面的墙壁前,看着墙上的油画说道:“这幅《苏姗娜·芙尔曼肖像》没想到在你的手中。我记得两年前在马内拍卖过另外一幅名画《伊莎贝拉·勃兰特》,当时拍出五万比绍的高价,这两幅画出自同一位画家之手,都是他的巅峰之作,价值差不多。现在两年过去,艺术品的价格有所提升,应该值五万六千比绍。” 这当然不可能是拉佩的见识,现在是晚上,在来这里之前,他就让比格·威尔附在他的身上。 比格·威尔是个鉴赏家,一眼就看出这些画的价值。 “你好像很懂艺术。”乌迪内斯有些惊讶,这幅画是他五年前在一个地下黑市拍到的,当时花了五万两千比绍。 此刻乌迪内斯的怒火已经消下去,拉佩的作风让他想起这小子的身份。 为了一时的冲动,和秘密警察翻脸,还要搭上一个可能是大师等级的黑魔法师,乌迪内斯的脑子又没坏,怎么会这么做? “我只对那些著名的作品有所了解。”拉佩故作谦逊,不过他的手却一点不客气。 只见拉佩从裤袋掏出一根管子,看上去像短笛的管子被他随手一拉,居然拉成一公尺多长的、碗口粗细的圆筒,明显是为了装画而准备的。 随后,拉佩快速又熟练地拆开画框,轻而易举地把画取下来,随手塞进圆筒内。 “看来你早有准备。”乌迪内斯仍旧装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这是做给底下的人看的。 “那是当然,命只有一条,不能不小心点。”拉佩把圆筒背在背后,他可以将圆筒缩短,但是不敢保证里面的画不受到损坏,所以只能这样背着。 “下一次我请你共进晚餐。”拉佩朝着乌迪内斯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从窗口飞身跳出去,眨眼间就已经到十公尺之外。 这时,红袍法师一下子蹿到拎包前,他快速地在拨盘上转动着,必须在六分钟之内破解魔法锁,要不然这东西会爆炸,整座仓库就完了。 红袍法师倒不担心会死人,就算是爬,六分钟也足够爬到安全的地方。但仓库内的货可不长脚,他们也不可能在六分钟之内把所有东西搬到安全的地方,一旦这里爆炸,损失将难以估量。 “有把握吗?”一个粗壮的家伙大声问道。 红袍法师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乌迪内斯。 乌迪内斯跳起来给那个大块头一巴掌,道:“别嚷嚷,现在不能分心。” 大块头挨了一下,虽然不痛,却很委屈,又不敢发作,因为打他的人是他的老大,再说他确实有错,万一红袍法师因此分心,这玩意很可能就炸了,他皮糙肉厚死不了,乌迪内斯却肯定会被炸成肉酱。 “我他妈的……一定要把那小子抓回来,将他剁成肉酱。”大块头只能把气发泄在拉佩身上。 “小心一些,别把那幅画毁了。”乌迪内斯没有阻止,不过他怕自己的手下不知轻重,把拉佩杀了,所以才加了这么一句话。 “操!”大块头郁闷地破口大骂,但是他又没办法违抗,那幅画价值五万多比绍,好大一笔钱啊! “大家跟我来。”大块头也不走门,直接从窗户跳出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跟下去,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你们都跟着去看看,小心,别让这头蛮牛不知轻重。那小子背后有人,本身又是秘密警察,可以让他受伤,但是不能让他死在这里。”乌迪内斯说道,反正屋内全是他的心腹,除了那头蛮牛,其他人的脑筋都很不错,他的话绝对不会传出去。 乌迪内斯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响起一连串的枪声。 “谁让底下的人准备火枪的?”乌迪内斯差一点跳脚,他飞快地跑到窗台边上。 现在已经是晚上,外面却如同白天一样明亮,每隔几公尺就点着一根火把。 此刻除了火把的光芒,还到处可以看到火枪喷发出的闪光,除此之外还有乱舞的刀光,很明显这些人都在乱劈乱砍,胡乱开枪。 乌迪内斯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却听到一阵嗡嗡声朝着这边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群苍蝇蜂拥而至。 乌迪内斯的反应倒也不慢,砰的一声把窗户关上。 整个仓库区早已乱成一团,到处是蟑螂、蝎子、蜈蚣、老鼠乱窜,头顶上还有一大群苍蝇乱飞乱撞。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问题是,这些恶心的生物拼命往人的身上钻,有的钻裤腿,有的钻袖管,还有一些往鼻孔、眼睛、耳朵和嘴巴冲。 乌迪内斯的手下再怎么亡命,也受不了,只要想象一下吞了一口苍蝇,或者被一只蟑螂钻进鼻孔里面的感觉,他们情愿死掉算了。 大块头不在乎这些,他的身体四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罩子,不管是苍蝇还是老鼠,跑到他身边五、六公尺的地方,就立刻远远地逃开。 “他是魔法师,或许会隐形。”大块头东张西望,他不相信拉佩逃得那么快,他们的人早就把整个仓库区包围住,想逃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狗,把狗牵过来!”大块头大声喊道,不过他马上闭上嘴巴,因为他看到远处有一条狗正满地打滚,它的身上爬满蟑螂,旁边还有十几只老鼠在围攻。 “妈的,太窝囊了。”大块头骂道,他紧握着手中的长刀,在半空中虚劈了几下,那凛冽的刀风证明他此刻的心情。 “扎格,别冲动。”仓库的门打开了,几个人走了出来,说话的这个人身材矮小,但浑身都是肌肉,体型异常健,双手各拎着一把长刀,显然和拉佩一样,也能够一心二用。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枪响,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呼喊:“他在这里。” 大块头发出一阵狂笑,满脸狰狞地跳上仓库的房顶,在房顶上一蹬,整个人如同箭矢般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射过去。 其他人的反应也不慢,有的上了房顶,有的直接从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上去,还有几个人从两边包抄过去。 喊叫声早已停止,一个三十几岁、穿着工人衣服的人躺在地上,旁边是他的火枪。这人居然带着三把枪,全都是短枪。 这人没死,身体不停抽搐着,肩膀上钉着一根钉子,上面不停地闪烁着蓝色电芒,不时还发出劈啪的声响。 拉佩不想杀人,再说用钉子做暗器,威力毕竟有限,所以他在这一个月中,把这些暗器炼制成一次性的魔法装备,被这种钉子打中,普通人会立刻被击倒,就算有点本事,能够承受住这种程度的电击,也会暂时性麻痹。 拉佩在逃跑,他射出暗器的时候就开始逃跑,逃跑的同时又不忘记给追兵制造一些麻烦。 拉佩随手一甩,随着一阵叮当作响,他身边十公尺的距离,纵横交错多了七、八根丝线,这些丝线全都有五、六公尺长,两头各固定在一个点,使得纤细的丝线被紧紧绷住。 “我看你往哪里逃!”大块头拎着长刀已经追到,突然他感觉到脚绊到什么,紧接着听到砰的一声轰响。 这人块头虽然大,反应却不慢,长刀往旁边一绞,只听到一阵叮当乱响,好几枚钉子被长刀挡住,不过有两根钉子成了漏网之鱼,一根打在他的大腿上,另外一根钉在他拿刀的胳膊上。 剧烈的麻痹感让这个大块头浑身哆嗦一下,好在他将长刀抓得很紧,不过腿上的麻痹感让他失去控制力,偏偏他站在陶瓦顶上,而且年久失修,所以他只感觉到脚下一沉,紧接着整个人连同大片屋顶塌下去。 在底下,那名手持双刀的人也赶到了,他同样也没看到那些纤细的绊索。现在是晚上,那些绊索只是一根根丝线,还被染成黑色,根本就难以察觉。 这人挥动双刀几下,居然把射来的钉子全都挡住,他的刀法显然比大块头强。 “我要把你这家伙活活碾碎。”旁边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墙壁一下子穿了一个窟窿,一道刀光横扫而出。 “你疯了?是我。”手持双刀的人连忙闪避。 大块头反应倒也不慢,立刻发现对上的是自己人。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了一阵枪响。 大块头和持双刀的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喊道:“追!” 这一次开枪的不是乌迪内斯的手下,而是拉佩。 拉佩遇上了真正的对手,那个人也是剑客,不过他用的却是刀,海盗弯刀。 乌迪内斯的很多手下原本都是海盗,因为想吃一口安稳饭,所以跟了他,这人就是其中之一。 拉佩和弯刀剑客是无意间撞上,两人的反应都很快,几乎同时出手。 拉佩占了兵刃上的便宜,他用的是双剑,两把剑连环出手,剑光化作点点繁星,招招抢先,不停猛攻。弯刀剑客只有一把弯刀,只能被动防守,不过他挥舞出的刀光如同一道光墙,密不透风。 拉佩的底子毕竟太弱,一上来还好,渐渐就显露出缺点。他的剑法只有速度和灵活,却缺乏力量,如果他的速度能够彻底克制对手还好说,可惜他还做不到。 因此当弯刀剑客缓过劲来,刀光瞬间爆闪,如同海啸般反推回来,拉佩就只能节节败退。 不过弯刀剑客也不好受,拉佩是剑客,同时也是魔法师,还是黑魔法师,他的身体四周十公尺之内全都是无色无味的毒气,还有一圈几乎难以察觉的暗影,弯刀剑客只感觉到体力消耗得很快,还有种头晕眼花的感觉。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十几秒钟内。 弯刀剑客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 拉佩同样也很心急,四周都是乌迪内斯的人,他一旦被缠住,很容易陷入包围,必须速战速决。 第十三章再做交易 砰—— 火光一闪,硝烟弥漫。 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佩的右手多了一把防身短枪。 弯刀剑客倒退了几步,手微微颤抖着,这一枪打中他的手臂,距离如果远一些,他或许能躲开,但这么近没人能躲开,至少他不行。 那颗子弹同样是一枚铁钉,加了料的铁钉,剧烈的麻痹感让弯刀剑客的半边身体失去知觉,让弯刀剑客只能用左手握刀,可惜他不是左撇子,根本用不惯。 对于拉佩来说,这是进攻的好机会,不过他没打算进攻,而是闪身就走。 拉佩很清楚,枪声肯定会把其他人招来。 这一次拉佩没走房顶,从房顶走目标太明显,他选择在仓库间的缝隙中穿梭。 近一个月的苦练,这么长时间的准备,终于见到效果,拉佩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挑的全都是那些不太可能藏人的地方,譬如堆满乱七八糟垃圾的巷弄或者是停放推车的小巷。 拉佩在逃的时候,也不忘记在经过的地方布下绊索。 比格·威尔当初的忠告是正确的,确实有必要学习工匠和裁缝的技巧,这套绊索就是拉佩自己琢磨出来的。绊索收起来的时候只是手指粗细的圆筒,用的时候甩手打出,圆筒中会弹出两条飞索,一左一右朝着两边飞出,碰到什么就会勾住什么,然后丝线会绷紧,一旦被触发,圆筒里面的火药就会爆炸,射出一排细小的铁钉。 拉佩用的这些铁钉全都只有一公分长,很轻,很细,根本没什么杀伤力,所以不会死人,不过铁钉上有带电,还涂抹了麻药。 绊索的效果显然不错,每当身后传来爆炸声,拉佩就能够知道又有倒霉蛋撞上绊索,这也是一种警报,告诉他敌人已经追近了。 有趣的是,大部分爆炸声都会伴随一声怒吼,说明倒霉的人又是那个大块头。 “如果让我抓到这个王八蛋,我会把他扔进粪坑,先淹个半死,然后捞出来放进油锅里炸。”大块头一边拔钉子,一边咒骂道。 在大块头旁边的几个人全都斜眼看着他,挨了这么多下,他们全都已经长记性,只有他仍旧没脑子。 “还要追吗?”手持双刀的人看着那扇红色油漆的大门,那是消防队的驻地。 “王八蛋。”大块头怒不可遏地将长刀扔在地上,刀瞬间直没至柄。 “不是说这小子是魔法师吗?我怎么觉得他更像一名剑客?”刚才和拉佩交手的那个人疑惑地问道。 “魔法师难道不能练剑吗?”双刀客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这不可能,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再说,怎么样才能一边念咒语,一边和人战斗?”之前那个人对魔法师还是有点了解的。 双刀客想了想,回答不上来了,只能道:“算了,这些事用不着咱们管,还是让老大头痛吧。” 在远处,仓库房间内,乌迪内斯也问着同样的问题,“这小子的本事好像很杂,他是个黑魔法师,却精通剑术,还会暗器,更擅长这种飞檐走壁的技巧……你不是说同时修练魔法和武技会有障碍吗?”他问的当然是身边的红袍法师。 “我不清楚。”红袍法师说话也没有刚才的自信,此刻他的手里攥着那块赤红色水晶。 红袍法师现在才发现,这只是一块普通的水晶,根本不是火晶石,刚才完全是虚惊一场。 别人被骗也就算了,毕竟不是魔法师,红袍法师误判就太丢脸了。 “这小子没下死手,底下的人伤了不少,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死人。”旁边的胖子轻声说道。 “看来这小子说得没错,他真是来和我谈生意的。”乌迪内斯挠了挠头,他在想接下来怎么办。 “这是他个人的意思,还是秘密警察的安排?”胖子问道。 “不清楚。”乌迪内斯先回答一句,停顿片刻,又不太肯定地说道:“我觉得两种可能性都有。” 此刻仍旧留在房间的人,全都是乌迪内斯的心腹,而且智力都不低,听到这话,他们已经明白乌迪内斯的心思,看来乌迪内斯打算和对方合作。 “我明天去找他。”四眼连忙说道,老大出面就太丢脸了,他出面却没这个问题,这算不上服软。 “用不着你去,你跑一趟第七警察署就行,请署长做中间人,我想和那个小子见个面。”乌迪内斯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署长不肯怎么办?我之前托了不少关系,但他就是不开口。”四眼问道,他是为了以防万一。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他会答应的。”乌迪内斯自然有他的把握。 第二天清晨,拉佩背着邮包在街上送信,突然看到一辆邮政署的马车朝着他迎面而来,驾马车的正是那位中年警官。 “是乌迪内斯让你来的?”拉佩知道中年警官的来意。 “您猜对了,他透过署长想约你共进午餐,署长已经订好了位置。”中年警官连忙说道,紧接着又道:“您太了不起了,乌迪内斯在自家地盘上吃了大亏,这件事被大家当作笑话四处传扬。” “乌迪内斯是个聪明人,他不想惹麻烦罢了,说到真正实力,我和他还差得远。”拉佩并不是故作谦虚,昨天当乌迪内斯的手下突然出现在客厅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个走私商人的势力比传闻中更大。 “您就不用谦虚了。仓库区现在还是老鼠乱跑、蟑螂乱蹿、苍蝇乱飞,害得码头区也没办法正常开工,所有货船只能紧急启航,全都停到港口外面,市长都被这件事惊动了。”中年警官说着他刚刚打听到的情况。 这确实出乎拉佩的预料,没想到他和乌迪内斯的纷争,居然导致港口停摆,不过他不在乎,能够爬到这个位置的人绝对不是傻瓜,肯定不会轻举妄动,最大的可能就是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署长订的地方是不是还在罗德餐厅?”拉佩不想多听马屁。 “没错,那里肯定能订到位置,也安全。餐厅的侍者全都是熟人,也都很懂规矩,绝对不会乱打听,更不会偷听。”中年警官笑嘻嘻地说道,紧接着他又压低声音,轻声说道:“这家餐厅的后台老板其实就是咱们署长……或者说是署长夫人。” “明白了,我十二点准时到。”拉佩说道。 拉佩也继续送他的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几个小时过去了,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一辆马车停在罗德餐厅的门口。 拉佩从车上下来,他朝着门口的侍者招了招手。 那名侍者认得拉佩,知道拉佩是幕后老板敬重的贵客,连忙跑过来。 “帮我把车上的箱子搬下来,要轻拿,轻放,别翻倒了。”拉佩吩咐道。 车上放着一口很大的皮箱,旅行用的,是用老藤编织而成,箱子很沉,侍者不得不把箱子扛在肩膀上,跟在拉佩的身后。 还没进包厢,拉佩就听到包厢内传来谈笑的声音,是乌迪内斯在说话,警察署长在笑,显然两人谈得很起劲。 拉佩推门进去。 那个侍者也跟着拉佩进入包厢,小心翼翼地把箱子从肩膀上挪下来,问道:“这东西放哪里?” “放在椅子上。”拉佩指了指角落上的一张椅子,那是给突然到访的客人准备的。 侍者有些为难,箱子又破又脏,会弄脏椅子的。 “快去,愣在这里干什么?”警察署长大声吼道:“放的时候小心点,里面的东西损坏一点,卖了你全家都赔不起!” 虽然拉佩之前没说会带东西来,警察署长却已经猜到,箱子内肯定是那种油膏,这玩意现在可了不得,塔伦上流圈子的人全都到处在打听,想知道哪里有卖。 当初警察署长和拉佩还担心那些大人物疑心太重,未必能够接受,结果根本没这回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人,全都对油膏充满渴求。 警察署长和夏洛克手头的那点货只支撑一个星期,就全都被抢光了。 警察署长早就想找拉佩,但是拉佩忙着乌迪内斯的事,一直没空闲,这让他很郁闷。此刻看到这口箱子,他就仿佛看到黄澄澄的金块。 拉佩却没太在意箱子,他还背着那只圆筒。 拉佩走到乌迪内斯面前,将圆筒取下来放在桌上,道:“我要换成钱的话,还得去找合适的买家,与其费那个事,不如直接卖给您,五万六……” 如果换成昨天,乌迪内斯绝对不会答应,今天就不同了,他面不改色地把圆筒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是那幅失去的油画,立刻说道:“没问题,很公道的价格。” 得到这个回答,拉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道:“现在我们可以谈生意了,先谈大生意。”说着,拉佩转头朝着警察署长问道:“刚才你们聊得那样融洽,有没有提到水警队的事?” “没有,这里面的门道还是您最熟悉,所以我觉得还是您亲口来说或许更好。”警察署长确实担心自己说不清楚,那可就丢脸了。 乌迪内斯立刻变得凝重起来,在来这里之前,他有过各种设想,从配合办案到索要贿赂,他全都想到了,但是此刻提到的事绝对超出他预料的范围。 “水警队?”乌迪内斯低声问道。 “先听我说……” 拉佩将当初对警察署长和中年警官说过的那番话又陈述了一遍。 乌迪内斯是一个不错的听众,他从头到尾都静静地听着,没有插一句嘴。 一开始听到上面要组建水警队,乌迪内斯也以为上面要打击走私。但是等拉佩说到国王和行业工会的博弈,他惊诧中又带着一丝恍然。等拉佩再说到内阁和军队的纷争、马内和地方政府的矛盾,他已经被吓出一身冷汗。 和警察署长不同,身为商人,特别是走私商人,必须对时局有所了解,要不然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撞个头破血流,所以乌迪内斯更明白拉佩这番话的厉害。 “你打算怎么做这笔生意?”乌迪内斯已经没有昨天的傲慢。 乌迪内斯的眼界比警察署长要开阔得多,自然知道一个小小的秘密警察绝对没资格参与到这种层级的博弈中。 乌迪内斯不是没见过秘密警察,秘密警察确实很厉害,却也没这么神乎其神。 可像拉佩这样是魔法师,又是剑客,还是刺客,既精于鉴赏,又懂政治,在秘密警察中也很少见,所以乌迪内斯立刻产生和佛勒同样的猜测——拉佩是某个大人物的私生子。 “福特曼警官呢?”拉佩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向警察署长问道。 “他在外面。”警察署长连忙说道。 “这件事和他有关,还是让他进来一起听一听吧,省得我再解释一遍。”拉佩提议。 警察署长撇了撇嘴,他有点不太情愿。乌迪内斯却不在乎,他已经猜到福特曼可能就是要塞进水警队的人,以后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 福特曼被叫进来,警察署长顺便叫侍者又搬一张椅子过来。 等一众人重新坐下,拉佩冲着乌迪内斯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垄断塔伦的走私交易?” 乌迪内斯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拉佩的意思。 那两个警察却一阵茫然,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脑子不如乌迪内斯和拉佩聪明,再加上隔行如隔山,所以一时没明白过来。 拉佩知道这两个警察不懂,连忙解释道:“成立水警队可不容易,各种妥协,各种博弈,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有的人充满期待,有的人一心找碴。所以水警队一旦成立,就必须做出些成绩,这样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是必须的。”福特曼连连点头。 “想做出成绩可不容易,这里面有很多学问,是抓大放小,还是抓小放大?”拉佩向福特曼问道。 福特曼张大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此刻他的脑子里不停乱转着,但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一会儿觉得应该抓大放小,一会儿又觉得只能抓小放大。 拉佩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答案,知道不能指望福特曼,只得揭开谜底:“当然是抓小放大,让上面看到一支支走私队伍被打掉,每隔几天就有一次收获,同时也让大家看到帝国的走私有多么猖狂,顺便让各行业工会感受到一些压力,这就是成绩,轻而易举就能够获得的成绩。” 福特曼顿时明白过来,一旦开窍,他立刻想到更多的好处。 小规模的走私队伍实力不会太强,抓捕起来容易,事后也用不着担心遭到报复。可如果换成乌迪内斯这样的大走私商人,麾下强手林立,还和海盗关系密切,抓他们简直是找死,就算成功了,也等着被报复,弄得不好还落得个全家死光的下场。 “还有一点。”拉佩站起身走到门口,开门往外面张望了两眼,这才关门,走回来低声说道:“众所周知,最大的走私贩子其实是缉私队,但是没人能够抓捕他们,就算有确凿证据也不行。打击大的走私商,只能让他们获利,所以抓大放小是损人不利己。抓小放大就不同了,对于水警队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和大走私商连手,打压缉私队,垄断走私贸易。” 三人全都一脸惊诧,别说那两个警察,连乌迪内斯都感到脑子发昏,这里面的奥妙超乎他们的想象。 “我可不想招惹缉私队。”乌迪内斯虽然心动,但是让他和缉私队硬碰硬,他可没那个胆子。 “不会惹怒他们。”拉佩猜到乌迪内斯的反应,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是比格·威尔猜到他的反应,走私商人也是商人,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血性,所以他早就想到解决的办法,便道:“你的人只要被抓就行。” “被抓?”乌迪内斯不明白。 “缉私队属于军队系统,收获必须上缴。水警属于行政体系,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案,赃物会被出售,得到的货款一部分上缴,就当作交税,一部分截流作为经费。这样一转手,走私品就全都成了合法的商品。” “我现在同样可以把走私品变成合法商品。”乌迪内斯有些不以为然。 “你能把所有的货全都洗白?”拉佩冷笑一声。 拉佩事先调查过,只有那些最值钱的货才会拿去洗白,为的是超额的利润,而且手续很麻烦,还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大部分走私货都不可能被洗白,只能在黑市出售,而黑市的价格往往比合法商品便宜很多,这样才能吸引人购买,但经营黑市的人又要从中剥一层,所以到走私商手上的钱就更少了。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就赚个辛苦钱。 乌迪内斯这一次没办法反驳,这样算下来,即便上缴一半的收入给市政当局,剩下的一半几家平分,也比原来的收入多一些,更何况转手的过程中还可以做手脚,譬如低买高卖、隐瞒虚报、以次充好,手法多的是。 乌迪内斯正在琢磨,拉佩却出了门,把一名侍者叫过来,让他拿来纸和笔。 重新关上门,拉佩坐下后,用笔在纸上又写又画,打表格,列公式,写了满满的大半张纸。 那两个警察在一旁看着,但是什么都没看明白,上面的表格和公式让那两人一头雾水,乌迪内斯却看明白了。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乌迪内斯的语气中充满叹服。 “不是我想到的,我们那里有专职的分析师。”拉佩没有居功,不过他说话的时候,那口气充满倨傲的味道。 “我想借用一下这些分析师,花多少钱都行。”乌迪内斯两眼放光。 拉佩轻蔑地看了乌迪内斯一眼,摇了摇头,笑道:“你请不起,他们也不屑为钱做事,他们有些人拥有皇家研究院院士的头衔,可以随便进出财政大臣的府邸。” 两个警察这一次完全是在旁边看白戏,反正他们听不懂也看不懂,只知道拉佩拿出来的东西很厉害,厉害到乌迪内斯眼红得不得了。至于什么皇家研究院院士,他们已经想都不去想,这和他们完全属于两个世界。 乌迪内斯则垂头丧气,他不认为这是吹牛,能够搞出这东西的人绝对有资格进皇家研究院。 “给我点时间,我有我的消息管道,如果上面真的打算建立水警队,我肯定能够打听到。”乌迪内斯非常谨慎。 如果乌迪内斯那么容易轻信别人,就不可能这样惬意地坐在餐厅里享用美食,而是在牢房里吃那些连狗都不屑一顾的牢饭。 “我得到答案之后怎么找你?”乌迪内斯紧接着又问道,想找拉佩其实很简单,不管是让警察署长传话,还是找汉德都行,他这样问,其实是希望拉佩交个底。 四眼在一开始得到不少情报,但是等到采石场完工,就再也没办法知道里面的情况,而在街上跟踪那些小扒手却一次次失败。扒手们都很敏感,也很小心,想跟踪他们不容易,反倒有可能被他们反跟踪。因此直到昨天,乌迪内斯才知道拉佩的存在。 “我告诉你的是真名字,你要找我的话,可以去第七邮政署,我是个邮差,在那里上班。”拉佩没打算隐瞒。 乌迪内斯的表情异常精彩,他张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得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乌迪内斯知道秘密警察都有另外一重身份,但是当邮差也太低调了一些。 福特曼和警察署长在一旁看戏,当初他们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何尝不是同样震惊。 “现在咱们再来谈一谈另外一桩交易,这次和陛下无关,我只想为自己准备一笔养老金。”拉佩朝着箱子扫了一眼。 乌迪内斯早就注意到那口箱子,也早就猜到拉佩所说的生意与之有关,只不过成立水警队的消息把他给弄傻了。 “那里面有什么?”乌迪内斯问道,他知道做生意的窍门,故意装得不怎么在乎。 “最近这段日子,有一种能够让人恢复青春的秘药,您听说过吗?”开口的是警察署长,此刻他眉开眼笑,有种说不出来的得意。 “是‘时光逆转’?”乌迪内斯这一次再也装不下去了。 乌迪内斯猛然间想起,那药剂是在最近一个多月才出现的,而身为一名商人,他当然明白这种药剂的价值。 “时光逆转?” 拉佩和警察署长全都面面相觑,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当然也有其他名字,譬如青春圣油、美颜油膏之类的。”乌迪内斯连忙解释道。 “我们好像忘了给这东西取个名字。”警察署长这才想起自己的疏忽,卖了一个多月货,居然连个称呼都没有。 这倒怨不得警察署长,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谁是货主,而知道的人都是用“那种药”、“那种油膏”来称呼,根本不需要什么名字。 “‘时光逆转’这个名字不错,以后就用它了。”拉佩做出了决定。 “这也是佛勒老头搞出来的吧?”乌迪内斯问道。 “没错,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件失败的作品,扔在地下室好几年,被我无意间翻了出来。”拉佩随口说了一下他发现的过程,不过他没提翻地下室的原因。 “我知道那个老疯子是个天才,可惜他疯得太厉害了。”乌迪内斯啧啧连声,突然乌迪内斯问道:“老疯子以前也和我做过交易,为什么这笔交易拖了如此之久?” “因为他炼到一半突然有了灵感,就扔下你的东西去做其他实验,时间一长……”拉佩耸了耸肩膀。 这个理由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真的,但是套在佛勒的身上就不一样了,他是疯子,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这一点,一个疯子做出任何事都能够理解。 乌迪内斯脸上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他同样设想过各种理由,却没想到结果是这样。 “听说这种油膏卖得不错,很多人都在打听哪里有卖,我不觉得你们需要我插手。”乌迪内斯的注意力又转回到生意上。 “塔伦只是一个小地方,市场也小,这东西是奢侈品,不能敞开来卖,必须造成有价无市的假象,这样价格才会够高,才能赚更多钱。但是这东西制造起来又不难,放着大把的钱不赚,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开市场。”拉佩朝着乌迪内斯挤挤眼。 乌迪内斯立刻明白,说穿了,拉佩缺乏的是管道,而他恰好拥有现成的管道,不但可以卖到各大城市,还可以卖到国外。 “原来是这样。”警察署长喃喃自语道。 当初拉佩提到两成的股份要留给乌迪内斯,警察署长的心里还觉得不舒服,特别是这段日子他手里的货根本就不愁卖,就更不愿意把好处给别人,现在他终于明白拉佩的意图。 “高明,你不去经商实在太可惜了。”乌迪内斯摇头叹道,这是恭维,也是实话。 “我去经商的话,那才叫可惜了。”拉佩淡淡说道。 乌迪内斯三人连连点头,拉佩这话倒是没错。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拉佩对乌迪内斯没必要太客套,都是你来你去的,不用什么尊称。 乌迪内斯顿时来了兴致,道:“只要我能办得到,绝对尽力去办。” “不是什么难题,我这里有一份清单,全都是各种香精,‘时光逆转’既然是奢侈品,当然要有奢侈品的身份,我打算让它们尽善尽美。但是塔伦实在太小,也太落后,很多东西搞不到。”拉佩极力贬低自己的故乡。 “这没问题。”乌迪内斯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是什么考验,原来是这么件小事。 这根本不难,乌迪内斯在马内有人,要什么东西都可以从马内弄到,就算马内没有,他也可以去别的国家购买。 “还有一件事,我设计了几种玻璃瓶子,可惜这里的大部分作坊都做不出来,仅有几家能做出来的作坊,已经知道这些瓶子是拿来装什么的,居然也想分润一部分……”拉佩露出一丝冷笑。 “这简直是找死。”警察署长和乌迪内斯同时说道,他们都是合伙人,当然无法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这件事交给我好了。”乌迪内斯包揽了下来,这更是一件小事,大不了把那几间作坊的老板全都宰了。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拉佩说道,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脑袋,道:“对了,另外三分之二的溶解剂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能交货,这段日子老头被我逼着炼制‘时光逆转’。” “没关系,那些已经足够我用一、两年了。”乌迪内斯当然不会斤斤计较。 “那么现在让他们上菜吧,我的肚子已经饿了。”拉佩笑着说道。 到处是咒骂的声音,仓库区仍旧像是战场,一群人在那里打老鼠、捉蟑螂、赶苍蝇。不只是乌迪内斯的手下在做这件事,很多码头工人也拎着扫帚、拖把在和这些生物战斗。 一辆马车驶进来,停在那座破旧仓库前,乌迪内斯从马车上下来,一大群人立刻迎上来。 “钱已经送过去了吗?”乌迪内斯看着四眼问道。 “送过去了,七万比绍,一分不少。”四眼连忙说道。 “车上有口箱子,帮我搬下来,小心一点,里面的东西很贵重。”乌迪内斯转头吩咐道。 “是剩下的三分之二溶解剂吗?”胖子在一旁问道。 “不是,是另外一种药剂,这将成为我们的另一大财源。”乌迪内斯显得很兴奋,紧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早知道那个老疯子是天才,但是仍旧小看了他。” “那恭喜您了。”胖子的脸上露出微笑,不过紧接着又道:“您这一次的收获应该不只这些吧?” 胖子对自家老板很了解,虽然老板很在乎利益,但是这一次面子丢大了,如果只是一点利益,根本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你让留守马内的人查一下,上面是不是打算从警察里面抽调出一部分,成立一支水警队。”乌迪内斯低声说道,此刻他已经进了房间,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说什么都行。 胖子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也彻底变了,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乌迪内斯不再追究昨晚的事。 “上面要打击走私?”胖子连忙问道,这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不是打击,而是控制,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我想了好半天才稍微明白一点。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实在太多,各种利益纠葛在一起,各种势力在里面博弈,不管是水警队还是咱们,都只是人家手里的木偶。”乌迪内斯有些泄气。 能够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乌迪内斯有他的骄傲,以前他并不把上面那些人放在眼里,总觉得那只是一群混吃等死的老贵族。 可现在乌迪内斯再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就算那些老贵族很蠢、很白痴,但是他们的地位摆在那里,自然会有一批很厉害、很聪明的人才为他们效劳。 “您好像受了不小的打击?”胖子不知道乌迪内斯为什么会这样。 “那小子只是在底下办事,以前顶多就是一个外围成员,可一旦有了机会,他爆发出的能量连我都害怕。想想看吧,秘密警察有多少外围成员?又有多少内部成员?” 乌迪内斯确实怕了,做他这一行,一向讲究斗智不斗力,就算你的实力再强,乌迪内斯不和你正面交锋,用各种手段一点点把你弄倒,所以他一向骄傲。但是这一次,他从拉佩的身上却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挫败感,不管斗智还是斗力,他都不是对手,对方弄个圈套,他还不得不往里面钻。 乌迪内斯同样也清楚,这一次说好听点是合作,说难听点就是收编,上了这条船,他再想下来,可就不容易了。 但是乌迪内斯又无法拒绝,不管是利益,还是未来的前景都太诱人,他也不敢拒绝,如果不给面子,对方完全可以扶持另一个走私商人取代他的位置。 “杰克,我问你一件事,那小子一顿要吃一头烤羊,整只的,还不是小羊羔,这里面有什么讲究?”乌迪内斯转头向红袍法师问道。 红袍法师迟疑半晌,才道:“这小子可能和暴食魔王缔结了誓约,怪不得他的力量和耐力都远远超出常人的范畴。” 乌迪内斯倒也听说过黑魔法师都和魔王缔约,从魔王那里获取力量,忍不住点了点头。 没想到杰克突然惊呼一声:“不对,和‘暴食’魔王缔约,力量、耐力、承受力和恢复力都会增加,但是速度会减慢,可这家伙明显是走速度和灵巧之路。” “这可能和他的天赋有关吧?”双刀客在一旁说道,他也是双刀流的剑客,和拉佩走的是同样的路子。 “不可能,和魔王缔约后,体质就会朝着某个方向发展。和‘暴食’魔王缔约的黑魔法师都会变成胖子,动作会变得迟缓、笨拙。和‘暴怒’魔王缔约的人会变成肌肉男,浑身充满力量,但是失去灵活性。除非……”说到这里,杰克想到了一种可能。 “除非什么?”乌迪内斯连忙问道。 “除非他缔约的魔王不只一个。”杰克的神情略微有些变化。 “这有可能吗?”乌迪内斯只关心真相。 “有这个可能,只要肯付出代价就行,不过敢这么做的绝对是疯子。”杰克喃喃自语道。 “那家伙看上去很正常啊!”乌迪内斯回忆着拉佩的言行举止。 “那就更糟糕了。如果他疯疯癫癫,时而愤怒,时而忧郁,这还好一些。每一个魔王都代表一种情绪,和不同的魔王缔约,会受到不同的影响。”杰克解释道。 “他好像没这个问题。”乌迪内斯摇头。 “所以他疯得更厉害,外表看上去正常,只说明一个问题,他在缔约之前强行分裂了人格,不同的人格各自和一位魔王缔约。”杰克已经猜到拉佩是怎么做的了。 周围的人全都倒抽一口凉气。 “佛勒老头已经够疯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疯狂的人。”胖子喃喃自语道。 “或许还有一个疯的,你、我都还没领教呢!”乌迪内斯只觉得头又痛了起来。 “还有?”胖子惊问道,其他人也是一样。 “那小子自己说的,他的老师是个女人,听他的口风,这个女人和佛勒老头有一腿,能够看上那个老疯子的女人有可能正常吗?”乌迪内斯问道。 乌迪内斯的这些手下大多认识佛勒,一想到他的疯样全都摇头。 谁都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女人能够看上那个疯老头? “这怎么办?还要和他们合作吗?”胖子只感到头皮发麻,和一个疯子合作已经够呛了,现在要和三个疯子合作。 “小心点就是了。”对于黑魔法师,还是杰克知道得最多,道:“头,知道那小子的身份吗?” “知道了!你们肯定想不到,那小子只是邮差,他的父亲也是邮政署职员,为人十分老实,他们一家是土生土长的塔伦人。熟悉他家的人都说,这小子几乎没离开过塔伦。” 在回来的路上,乌迪内斯已经把拉佩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 知道得越多,乌迪内斯越感觉迷惘。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和拉佩交过手,不但没占到便宜,还吃了不小的亏,脸丢大了,所以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这样的消息。 不过他们也不认为消息是假的,拉佩周围的人不可能一起撒谎,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秘密警察太神通广大。 这不由得让乌迪内斯等人浑身发冷,天知道什么地方还有秘密警察?或许某个被他们随意差遣的码头工人也是秘密警察,或许他们自家兄弟里面就有秘密警察。 一时之间,每个人看着别人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狐疑。 “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其他人都出去,胖子、四眼你们两人留下,我有事要和你们商量。”乌迪内斯连忙喝道。 众人顿时退了出去,连杰克也出去了,他从来不掺和这些事。 把门关上后,乌迪内斯将今天在罗德餐厅的所见所闻全都说出来,包括水警队的事,也包括那种恢复青春的秘药。 “你们怎么看?”乌迪内斯问道。 “厉害。”胖子张大了嘴巴,他是玩脑子的人,最清楚这里面的奥妙。 “我知道厉害,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乌迪内斯瞪了胖子一眼。 “有用的?有!”胖子拉长了音调:“我本来还担心那小子没有任何要求,原来他也在乎利益。” “怎么说?”乌迪内斯没兴趣猜哑谜。 “那小子提到水警队的时候,肯定没说他要什么好处吧?”胖子问道。 乌迪内斯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胖子愈发有了信心,道:“他帮我们牵线搭桥,做成这么大一笔交易,却没提任何要求,这就是高明的地方。走私生意确实油水足,但是风险大,人也累,赚的是卖命钱、辛苦费。” 他只是牵线搭桥,之后就用不着出力,但想要分润好处有点麻烦,拿多了,其他人不高兴。拿少了,他还不如不要呢。 “现在搭上了一个秘药生意,情况就不同了。这生意没什么风险,独家买卖,针对的又是上流社会,最主要的客户是那些老女人和大人物,这是最有钱、最舍得花钱的一群人。这生意做好了,简直就是躺着赚钱,他放弃了那边的利益,完全可以在这边补回来。” “有道理。”乌迪内斯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道:“你的意思是咱们不在里面赚钱?” “不是不赚,而是少赚。咱们借这个机会拓展一下人脉也是好的。”胖子最担心的就是这边的人贪心。 “咱们偷偷地干,或者不在这里干,甚至不在这个国家干,而是在别的国家卖个很高的价钱,他也能管得了吗?”四眼却是另外一种想法。 “你能瞒得过秘密警察?”胖子摇头,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事。 “好了,四眼,这就是你的不对。有的钱能赚,有的钱不能赚,能够借这个机会拓展人脉已经很不错了。”乌迪内斯的脑子还算清醒。 “能赚钱的地方多着呢,现在有了佛勒老头的溶解剂,走私黄金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胖子也在一旁提醒道,他的意思很明白,钱是赚不完的,机会有的是,没必要结下一个仇家。 第十四章嫌疑犯溜了 夜已经深了,拉佩睡得很香,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 当—— 玻璃窗传来一声轻响,那是有人用石子砸玻璃窗。 拉佩一下子被惊醒,他下了床,走到窗台前,打开了窗户。 “老板,是我。”底下传来汉德的声音,他压低了嗓门非常小声地喊道。 拉佩连忙换下睡衣,穿上衣服,飞身从窗口跳下去,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东尼·普拉米奥逃跑了。这家伙走得很突然,他什么都没带,盯梢的人以为他只是散步,结果他到了码头上,看到一艘快要启航的商船就一下子跳上去。” “操!”拉佩怒骂出声,刚刚得到的线索,这下子又断了。 不过这至少有一个好处,足以证明安东尼·普拉米奥和刺杀案有关。 “跑了?怎么可能跑了?我告诉过你,这件案子必须抓紧,时间长了,很可能会发生变故。你就是不听,整整一个多月尽在忙些无关紧要的事,弄什么僵尸药,又和什么走私贩子打交道!” 比格·威尔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正在乱发脾气,好在他再怎么吵嚷,周围的人都是听不见的。 “安东尼·普拉米奥的家在哪里?你带我去。”拉佩根本无视那个歇斯底里的鬼魂。 汉德打了一个呼哨,立刻一辆马车从拐角转出来。 “别坐马车,咱们跑着去。”拉佩摇了摇头,现在已经快子夜时分,夜深人静,马车跑动的声音格外刺耳,很容易被人发现。 “走过去的话,要半个多小时,那家伙住在码头边上。”汉德有些犹豫。 汉德的话音刚落,腰间就是一紧,被拉佩拎在手中,紧接着他感觉身体飞了起来。 拉佩快速跑动着,一步跨出就是五、六公尺,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两只手抬起,胳膊肘下有一对类似蝙蝠翅膀的东西张开着,正是这玩意让他速度飞快,同样也是这玩意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提着汉德狂奔。 虽然现在是深夜,但是刚过十五日,月亮正圆着,趁着月光隐约可见两边的房子唰唰地往后倒去,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这种感觉让汉德又刺激又害怕。 “往右,在圣十字大街和百特恩大街的交叉口。”汉德突然清醒了过来。 拉佩对每一条街道都了如指掌,用不着汉德指引,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跑下去。 过了七、八分钟,圣十字大街和百特恩大街的交叉口已经近在眼前。 “圣十字大街七十五号,就是拐角边上那幢四层的公寓。那家伙住在三楼五号房,从街上就可以看到,他家的窗帘是红色的,上面有细碎的小花。”汉德已经被拉佩放了下来,此刻他正指指点点。 “我看到了。”拉佩拍了拍汉德的肩膀,说道:“你在这里帮我把风,我去去就来。” 拉佩没打算走大门,像这种高级公寓肯定有值夜班的人,白天他还可以用邮差的身份混进去,晚上就不行了。 “对了,为什么你这么晚通知我?”拉佩刚准备行动,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跑了,这家伙似乎知道有人盯梢,所以跑到码头边上的市场里面转了一圈。但市场里面的人实在太多,盯梢的人没能跟住,结果到了晚上这家伙仍旧没回来,盯梢的人知道出了事,向我报告,那时候已经七点了。我带着人四处打听,最后在几个码头工人那里知道了他的去向,然后就来找您。”汉德连忙说道。 拉佩没办法责怪汉德了,能够在几个小时内查清楚此事,他已经够卖力了,速度也不慢。 走到挂着红色碎花窗帘的窗台底下,拉佩抬手打出飞索,飞索前端的钢钩一下子钩住窗栏。 拉佩飞身而起,双手拽着绳索,两只脚踩着墙面往上爬,他的动作很快,转眼的工夫就爬到窗台上。 一只手抓住窗栏,拉佩身体悬空着,将一根钢丝从窗户的缝隙里面穿进去,轻轻一钩,窗户的插销就开了。 飞身跳了进去,拉佩反手关上窗。 “你现在才采取行动还有什么用?这里还能留下什么东西?一个钱包?几枚硬币?”比格·威尔出现在拉佩的身后,仍旧在不停地抱怨着。 “闭嘴,你已经够烦的了!”拉佩终于忍不住了,他在心里怒吼着,一路上他一直在忍耐,此刻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我告诉过你要加快速度!”比格·威尔一脸悲愤,他自认帮了拉佩很多忙,包括水警队的事全都是他出的主意。 在比格·威尔看来,拉佩能够拥有现在的一切,全都亏了他,但是拉佩却忘了他的好处。 “当初是你说的,这个家伙只是嫌疑人,也是你说的不要打草惊蛇。”拉佩不由自主地开始推卸责任,这是人之常情。 “你从来就没认真过,你一直在敷衍我,你想的只有你自己!”比格·威尔早已失去了理智。 “够了,我早就受够了你!”拉佩再也忍不下去,他打开窗户,将幸运金币远远地扔出去。 下一秒钟,比格·威尔也消失了,他只能待在离幸运金币十公尺之内的距离。 讨厌鬼消失了,拉佩的脑子也冷静下来,他戴上手套,又在脚上套了一只棉布套,开始四下搜索起来。 安东尼·普拉米奥是个单身汉,所以住这种公寓。 这栋公寓属于比较高级的,房间很大,此刻拉佩站着的地方是客厅,长、宽都有五、六公尺,已经不算小。 身为一个主编,安东尼·普拉米奥的收入不错,所以房间的装饰优雅中略带奢华,里面是一间稍微小的房间,一边是床,一边是书架,书架底下是一张书桌。 拉佩首先搜索的就是书架和书桌,他翻得很仔细,一本本书都抽出来看过,还要抖上一抖,看看里面有没有夹着东西。 “你翻这些没用,应该先找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比格·威尔又回来了,这应该是幸运金币自动返回的特性起了作用。 “这里没有信!”拉佩怒道,刚刚吼完,他顿时愣住了。 拉佩居然没有注意到这点,书桌上居然没信,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拉佩再一次拉开抽屉,重新翻找了起来,仍旧没有找到任何书信。 拉佩愣了一下,立刻跑回客厅,半跪在壁炉边上看了一眼,果然壁炉里面全都是烧焦的纸片,从形状来看应该是信件。 “算你运气好,这家伙是个外行,以为这样就能毁尸灭迹。”比格·威尔冷哼了一声。 “接下来怎么办?”拉佩问道,他同样也是一个外行,根本不知道怎么从这堆灰烬里面得到有用的情报。 “去找一个铁圈,不管什么样的都行。”比格·威尔吩咐道。 拉佩立刻东张西望寻找起来,他的运气不错,很快就看到一个金属质地的帽撑,这玩意就是一个铁圈。 “把烧焦的纸片拿一张出来,放在铁圈上,一定要小心别碰碎了,然后你点燃一根蜡烛,放在纸片下面,纸片会再一次焚烧,在那一瞬间你可以看到上面的字。”比格·威尔在一旁指点道。 拉佩照着做,他非常小心地拿起一张焦黑的纸片,这纸片已经变成灰,只不过还保持着原本的纤维状态。 当烛火烧到纸片的一瞬间,纸片发红,变亮,紧接着就焚烧起来,焦黑的纸片转眼间化为灰烬。 不过就在烧起来的一刹那,拉佩看到了字,密密麻麻的字。 必须感谢智慧之神赐予拉佩超强的辨识力和记忆力,虽然只是一瞬间,他却记住大部分内容。 “你这招是从哪里学来的?”拉佩问道。 比格·威尔根本不回答。 拉佩自感无趣,只能继续干活。 一张接着一张,每一张纸片都被放在帽撑上,用烛火再烧一次。有墨水的地方和没墨水的地方不一样,因为墨水里面有炭黑,燃烧的速度更快,也更亮,所以才会显露出字迹。 信里面的内容都和宾尼派有关,宾尼派在塔伦的势力远远超乎拉佩的想象。 拉佩对于宾尼派多少有点了解,他曾经让警察署长帮他弄来一份宾尼派成员的名单,但是这些信件里面提到很多人的名字,并不在那份名单上,很显然这个党派有很多秘密成员。 “咦?这是什么?”拉佩突然看到一张很特别的纸,不像信,上面也没字,只有一个怪异的花押。 “这是汇票的存根,你不是开过汇票吗?”比格·威尔突然兴奋了起来。 “汇票!”拉佩一拍脑袋,他居然忘了这件事。 雇杀手是要钱的,实力越强的杀手,开价也肯定越大,这么多钱总不可能用麻袋来装,所以一般都是用债券、珠宝之类的支付,不过最方便的还是汇票。 安东尼·普拉米奥逃跑的时候是一个人,到了外地根本就没办法生活,除非他的身上有一张大面额的汇票。 “有这东西就好,应该可以查到是谁开出这张汇票的。”拉佩暗自庆幸,这也是一种暗示。 比格·威尔想要报仇,干掉那名刺客是报仇,干掉雇佣刺客的人也是报仇。 可那名刺客的实力太恐怖了,拉佩不想找死,买凶杀人的人应该容易对付得多,所以他打算把比格·威尔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个方向。 比格·威尔明白拉佩的意思,他沉默半晌,他不想放过刺客,不过短时间内想要干掉那名刺客似乎不太切实际,便道:“好吧,先把幕后黑手找出来。” 拉佩笑了,比格·威尔总算松口了。 心情愉快,做事的效率自然就高,一张张焦黑的纸片在烛火之下显露出其中的秘密。 拉佩全都记在脑子里面,现在没用,将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渐渐亮了,拉佩站起身,轻轻拍掉身上的灰尘,他又看了壁炉里面那些残损的碎屑一眼。 并不是所有信件都能够用这种办法得到里面的秘密,有些信件明显是先被撕碎之后烧掉的,这就不可能复原,除非拉佩能记住每一张纸片的形状和上面的内容,然后再在脑子里面把这些碎纸片重新拼合起来。 拉佩正打算离开,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拉佩连忙掀开窗帘的一角,往街上看了一眼。 只见几辆警用马车从街的那头飞驰而来,最后都停在公寓底下,一大群警察从马车上下来,为首的正是马文探长。 “警察怎么来了?”比格·威尔皱起了眉头。 “幸运金币呢?”拉佩问道。 “在房顶上。”比格·威尔知道拉佩为什么这样问。 “你留在这里,反正他们看不到你。”拉佩和比格·威尔打了声招呼,然后开门走出房间,快步走到走廊的尽头。 拉佩已经听到警察上楼的脚步声,走廊尽头有一扇小窗户,拉佩纵身一跃,从窗户跳出去,他的手套瞬间弹出像猫爪一样的钢钩,这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钩住墙壁。 沿着墙壁一直爬到屋顶,拉佩趴在屋顶上。下一瞬间,拉佩整个人消失了,或者说,他和四周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 这就是壁虎套装的妙用,就像变色龙一样,透过改变身体的颜色,和背景完全一致,造成眼睛的错觉。 这也是隐形的一种,虽然是最低级的隐形,却很实用。 马文探长板着脸,双眉紧皱,他心情很沉重,脚步不由得加快。那些警察还好说,负责值夜班的老头就有些跟不上,气喘吁吁地跑着,拎在手中的钥匙串叮当直响。 不只是拉佩在盯着安东尼·普拉米奥,马文探长也一样。他采用的手法也和拉佩差不多,他手下的一个警察就住在楼下。 昨天晚上安东尼·普拉米奥没有回住所,已经引起那名警察的注意。 而拉佩偷偷潜入安东尼·普拉米奥住所的时候,那名警察在睡觉。到了凌晨一点的时候,那名警察照例爬起来看了一眼,结果看到窗户里面有灯光晃动,他立刻知道出了问题,连忙从后门溜出去向马文探长报信。 马文探长得到消息后,立刻召集手下,跟他过来的这些警察全都被他从家里拉出来的,这一来一去就耽搁了两个多小时。 值班的老头哆哆嗦嗦地开了门。 马文探长第一个冲进去,他的手里拿着一把短枪,枪口朝上,击铁已经扳下来,随时都可以射击。 可惜里面早已没人,马文探长第一眼看到的是满地灰烬,紧接着就看到壁炉边上的那堆东西,包括仍旧点燃着的蜡烛和那只帽撑。 “这是什么?”一名年轻警察惊讶地问道。 马文探长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壁炉边上,用通条拨了拨那些烧焦的纸片,这些都很细碎,他同样很小心地捡起一片纸片,凑在烛火上烧了一下。 纸片瞬间化为灰烬,不过化成灰烬之前显露出上面的文字。 “有人在我们之前先搜查过这里。”马文探长得出了结论。 “我知道有另外一批人也在盯着安东尼·普拉米奥。”一名老警察低声说道,他就是住在楼下的那个人。 “你以前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马文探长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是上面的意思,厅长的秘书让我不要大惊小怪。”老警察很委屈。 “我说过,不许别人插手我的案子。”马文探长阴沉着脸,他的心里很愤怒,不过他也能够理解,毕竟这次的案子和以往不同,国王的特使遇刺,塔伦这边必须有个交代。 “不是我们的人,秘书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听他的意思,那群人直属于马内。”老警察连忙说道,他可不想马文探长因为误会而得罪人。 “是马内总署直接派过来的调查官?”马文探长有些意外,如果真是这样,至少也应该通知他一声。 “不是,好像不属于我们警察系统。”老警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的暗示已经够明白。 马文探长明白了,看了脚下的灰烬一眼,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秘密警察的手段。 “肯定是他们暴露了行踪,以至于让这个家伙跑了。”年轻警官想都没想,就把打草惊蛇的帽子扣在拉佩的头上。 “也许不是。”出乎所有人预料,马文探长居然否定这个猜测。 “您怎么知道……”年轻警察还想争辩。 没等年轻警察说完,马文探长就抬了抬手,示意他闭嘴,道:“安东尼·普拉米奥在这个时间点逃跑,实在太巧合了。” “巧合?”众人都不明白。 马文探长看着那个负责开门的值班老头,老头倒也知趣,连忙退出去。 看到老头下了楼梯,马文探长这才开口说道:“昨天早上我申请拘捕令,想把安东尼·普拉米奥拘捕起来,结果等到晚上拘捕令也没下来。今天早上我去催了一下,负责的人居然说找不到我的申请,让我重新再填一张表格。下午三点之后,那家伙居然说厅长出去了,只能明天呈上去。” 众位警察顿时一脸愤懑。 “该死。”年轻警察更是握紧拳头,没什么比被自己人出卖更令人愤怒。 同样愤怒的还有房间内的比格·威尔,他没想到问题出在这里,浓浓的杀意从他的心底涌出来。 “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有线索了。”突然年轻警察转怒为喜,道:“安东尼·普拉米奥跑了,通风报信的人可没跑。” “没用的。”马文探长语气低沉地道:“我没办法证明那两个人和刺杀案件有关,单单只是通风报信的罪名,上面是不会允许我抓人的。” “我们不问,应该有人会过问。”老警察低声说道,他的意思非常明显。 “不行,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秘密警察可没有什么原则,他们做事只求结果,根本不在乎过程,我情愿破不了案,也不会借助他们的力量。”马文探长是个固执的人。 “我们现在怎么办?”老警察没有再劝,他知道马文探长的为人,这也是他最敬佩马文探长的地方。 “谁帮我把罗宾牵上来?”马文探长问道,他没把狗带上来,是怕狗乱跑,把现场给弄乱。 “我去。”年轻警察自告奋勇。 “其他人分散开,找一下有没有线索。西德尼、帕尔克你们负责询问周围的邻居,问一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或是听到些什么?”马文探长一边说道,一边朝着窗口走去,他看了窗台一眼,又看了看窗户的插销。 窗台上有钢钩留下的痕迹,还是新的。插销上也有油漆被钢丝刮落。 马文探长看了窗外一眼,又看了看天色。现在天已经蒙蒙亮,那个潜入者是从窗口进来的,出去却不太可能走这里,因为外面是大街,对面是住宅,从这里走很容易被发现。 马文探长转身出了门,在走廊上来回走了一圈,立刻注意到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于是他爬上窗户,探身出去,果然看到一排钢钩刮过的痕迹,痕迹是往房顶上去的。 “西德尼,过来一下。”马文探长大声喊道。 老警察立刻跑了过来。 “托我一把,我上去看看。”马文探长说道。 “这太危险了。”老警察连连摇头。 “没什么危险,我可以上去的。”马文探长不等老警察帮忙,已经将身体完全探出窗外,扒着墙缝往上爬。 老警察无奈,只得用双手托住马文探长的鞋底,与此同时也大声喊道:“来个人,到四楼去拽一把。” 另外一个警察立刻往楼梯跑去,几个人连拖带拽,总算把马文探长送上房顶。 “您抓到他了吗?”老警察在底下问道。 马文探长垂头丧气地说道:“没有,那个潜入者已经逃了。” 此刻马文探长就站在屋檐边上,房顶上有一连串的脚印,最终消失在这里。 拉佩逃脱了。 拉佩直接从房顶上跳下来,张开双臂,腋下的双翼托着他的身体无声无息地滑翔到地面,当他的脚落到地面的时候,早已在三个街区之外。 拐到旁边的大街上,拉佩背靠着墙在那里等着,过了片刻,汉德过来了。 “帮我把署长约出来,仍旧在罗德餐厅,午餐、晚餐任由他选,选好之后你去订位置,顺便告诉厨师,让他们准备好烤牛肩,我要整副的牛肩。”拉佩吩咐道。 “您的食量越来越大了。”汉德暗自咋舌。 “没办法,我的实力越强,消耗就越大,胃口也越好。”拉佩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模样。 “对了,我忘记问你,乌迪内斯的人拿钱过来了吗?”拉佩突然想起这件事。 “拿来了,总共七万比绍,我让小威尔森登记好之后锁进保险箱,您要用?” 汉德回答得很小心,毕竟涉及到这么一大笔钱。 “是现金?”拉佩问道。 “全部是金元,一千枚一只袋子。”说到这里,汉德满脸都是羡慕之情,他是知情人,知道这只是一半的货款。 汉德以前就听说过魔法师赚钱快,却没想到这么快,霍夫搜刮了一辈子,所有财产加起来也就十几万,那个疯老头一笔生意就能赚这么多,这让汉德愈发懊恼自己没有魔法天赋。 “送到夏洛克那里,让他帮忙开一张汇票,然后拿来给我,我还要交给佛勒老头。”拉佩吩咐道。 拉佩无意中看到汉德一脸羡慕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动。 身为上位者不能吃独食,拉佩的这些手下也帮了不少忙,多少也应该给他们一些好处,所以拉佩随即道:“开六万比绍的汇票就行了,剩下的你看着办,可以在采石场那边造一幢房子,让大家住得舒服一些。老巢也该适当装修一下,弄个大点的浴池,住的地方也改造一下,换舒服一些的床,再给大家做几件体面一些的衣裳。” “老板,这些其实我已经在做了。最近大家不怎么上街,不过偶尔也会溜达一圈,顺手干点私活,偷来的东西大部分让夏洛克卖掉。那些家伙的腰包都鼓得很,很多人已经不住在老巢,他们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汉德连忙回禀。 拉佩顿时皱起了眉头,道:“这不行,万一出了事,你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手下的人有钱也是个麻烦,好在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 “老巢东面的那排房子应该是靠街的吧?”拉佩问道,每次都要走很长一段小巷,他也感觉厌烦。 “还隔着一排,咱们这个街区比较大,房子多。”汉德连忙道。 “那就买两幢房子,每幢房子的房顶都弄一座吊桥,把它们连起来,让咱们的人来去方便。老巢以后专门用来训练和娱乐,另外两幢用来住人。”拉佩现在有钱了,说话的口气都强硬很多。 “那两幢房子里面有人,我怕……”汉德有些为难,这个地区鱼龙混杂,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给他们足够的钱,再给他们一个月时间,让他们另外找房子。如果不识相的话……你应该明白的。”拉佩看着汉德。 “我明白,我明白。”汉德点头哈腰,完全是一副狗腿模样,不过他随即又说道:“我担心出纰漏。您知道我们这些人以前只是在街上偷一下东西,顶多溜门撬锁,对打打杀杀的事并不擅长。” 听到这番话,拉佩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手下仍旧没有脱离扒手的角色。 “这可不行。”拉佩沉吟半晌,突然目露凶光,道:“你们得见血才行。” “见血?”汉德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以前的老大和那几个打手惨死的情景。 “有没有一直找我们麻烦,同时又没什么背景的势力?”拉佩问道。 汉德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还没有杀人的心理准备,不过他很明白,老板决定的事绝对不能推托,所以连忙道:“有,咱们这一区是一个叫歪锤的家伙管,他的手底下有十几人,都很能打。霍夫在的时候,每个月会给他一千比绍的保护费,这段日子他找过我,意思好像要加点。” “就是他了,你和福特曼打声招呼,咱们动手的时候让他的人在一旁等着。”拉佩不介意做得嚣张点。 “这样做会不会有麻烦?特别是瓦克利。”汉德最担忧的还是那位黑帮老大。 “用不着担心,塔伦不是内陆城市,所谓的黑帮老大其实没什么实力。”拉佩已经打听清楚。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见不得光,譬如刺客、杀手、强盗、海盗、黑帮、走私贩,黑帮在这里面的地位并不高,如果要给他们一个定位,他们倒是和警察很像,职责也是维持秩序,黑暗中的秩序。 比黑帮狠的人多的是,陆上有强盗,海上有海盗,还有为钱杀人的杀手、精于暗杀的刺客,更不用说黑魔法师,那才是最狠的角色。 塔伦是港口,所以很不幸,所有狠角色一个不缺——城外有强盗,不时就会听到商队遭到抢劫的消息。港口外面有海盗,虽然大批海盗已经消失了,但是小批的海盗数量不少。杀手、刺客这类人全都是匆匆过客,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但是肯定有。而黑魔法师至少有两个。 因此瓦克利这个黑帮老大可以说很凄凉,连乌迪内斯这样的走私商人都足以令他忌讳。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瓦克利才能成为塔伦唯一的黑帮老大。其他城市怎么可能一家独大?肯定会有两、三个黑帮互相制衡,不时抢个地盘什么的热闹一下。 “放心,到时我会在一旁替你们压阵,你让大家这段日子加紧训练。”拉佩帮汉德鼓劲。 把汉德打发走,拉佩开始了新的一天。 和往常一样上班,和往常一样送信,和往常一样九点过后,拉佩就把信送完了,这其间汉德已经回过话,警察署长答应和他见面,时间就定在中午。 中午时分,拉佩再一次踏进罗德餐厅的那间包厢,警察署长已经在里面了。 “我很抱歉,听说嫌疑犯逃跑了。”警察署长知道拉佩为什么找他,在来这里之前,厅长已经找过他,厅长让他尽可能地放低姿态。 “我想知道,你们厅长打算怎么处理通风报信的家伙?”拉佩确实是来兴师问罪的。 “上面也很为难,宾尼派在市政厅的势力不小,和这有关的那几个人不太好处理啊!”警察署长一脸苦闷,这件事根本和他无关,为什么让他来和拉佩解释? “肖克特,咱们是自己人,这里又没有外人,有必要这样见外吗?”拉佩没有再用尊称,而是直接叫署长的名字,这样做虽然显得轻佻,却也显得关系密切。 警察署长松了一口气,他立刻改了一副面孔,道:“你也知道我的为难,这件事根本和我无关的。” “我知道。”拉佩点了点头,道:“你私底下告诉我,这件事和谁有关?谁想阻止进一步的调查?谁在这里面态度暧昧?” “你不会打算一锅端吧?”警察署长的眼神中流露出警戒之色。 “通风报信的人必须抓起来严刑拷问,弄清楚是谁让他们这么干的!我只要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然后写进报告里,让国王陛下知道他们的名字就足够了。如果你们厅长一定要阻拦……我只能说抱歉了,我会把他的名字报上去,反正上面没打算采取行动,只要知道哪些人不可靠就行。”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眼睛一直盯着警察署长。 警察署长的脑门已经渗出汗珠,这番话的分量够重,他只是负责传话,都感觉有些扛不住。 秘密警察和警察可不一样,不只是负责查案子、抓人,他们也扮演法官和行刑者的角色,现在的年轻国王还好说,换成前面两位国王,让他们不高兴的人全都会不明不白地消失。 “我只知道两个人可能与之有关,一个叫格洛文,另外一个叫马蒂尔。他们都和宾尼派牵扯得上一些关系,开拘票也要经过他们的手。”警察署长想明白了,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事,他何必去硬扛。反倒是和拉佩拉近关系更有好处。 “或许不只是他们两个人,你能不能帮我弄一份名单,哪些人事先知道马文探长申请拘捕令?”拉佩想到那些被销毁的信件,信里面有很多宾尼派秘密成员的名字。 “没问题。”对于这种随手之劳,警察署长乐得帮忙。 “你帮我转告你们厅长,他不需要动手,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拉佩说道,他的意思很明白,警察系统不方便下手,那么就由他来审问。 “这不太好吧?”警察署长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很清楚,秘密警察动手的话,那两个人肯定死路一条,就算招供了,也会被灭口。 警察署长想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现在能杀这两个人,将来说不定也能杀他,所以不能开这个恶例。 “那你让我怎么办?”拉佩又把难题踢回去。 警察署长愁得头都痛了,好半天才说道:“要不然这样,你先别动手,我去劝一劝厅长,他一向通情达理。” “那就拜托了。” 这原本就是拉佩想要的结果。 此刻警察署长也没心情吃东西了,急匆匆离开了餐厅。 过了半个小时,警察署长站在厅长的面前。 塔伦警察厅厅长是一个矮个子,不到五十岁,和所有矮子一样,他看上去精力充沛。 厅长的相貌不怎么让人恭维,看上去像只老猴子,下巴突出、塌鼻梁、眼窝深陷、眼睛很小、额头很瘪,愈发显得皱纹堆叠,而他的头顶几乎完全秃了,所以随时都戴着一顶假发。 “他真是这么说的?”厅长问道。 “那小子的手上似乎有确凿的证据,我怀疑这些证据已经送往马内,呈给国王陛下,所以他说话才这么强硬。”警察署长已经打定主意站在拉佩这边,自然帮拉佩说话,不惜吓唬自己的上司。 “不可能!安东尼·普拉米奥潜逃不过十几个小时,马文知道这件事是凌晨三点,消息怎么可能已经到了国王手里?”厅长当然不相信,如果这么容易被骗,他也不会爬到现在的位置。 “您别忘了,马文探长是在他后面到的。他的人先发现安东尼·普拉米奥潜逃,从昨天到现在已经快二十个小时,如果是用信鸽传递消息,足够从塔伦到马内飞个来回。就算是派人传信,有一匹好马的话,想必也已经到马内了。”警察署长继续吓唬道。 厅长顿时露出一张苦瓜脸,他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喃喃自语道:“没有任何证据,只凭捕风捉影,就要逮捕自己人……” “安东尼·普拉米奥潜逃,这就足以证明一切。”警察署长在一旁提醒道:“他做贼心虚,刺杀事件十之八九和他有关,他能够成功潜逃,也证明警察内部有人通风报信。” “也有可能是马文的人泄漏消息。”厅长情愿让马文探长来背这口黑锅,毕竟马文探长只有一个人,那两个人身后却有一大堆人。 “安东尼·普拉米奥是宾尼派的人,格洛文、马蒂尔也是,这起刺杀事件肯定和宾尼派有关。对此秘密警察早有定论,国王陛下十之八九也已经知道。秘密警察做事不需要确凿的证据,他们只要知道谁的嫌疑最大就行,而且那小子刚才说了,谁如果妨碍调查或者试图隐瞒真相,那就说明他有嫌疑。”警察署长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特意加重许多。 拉佩能吓唬警察署长,警察署长同样也能吓唬厅长。 厅长头痛无比,这件事本来和他无关,现在他的麻烦却最大,一边是庞大的本土势力,一边是至高无上的王权,得罪哪边都是麻烦。 想了好半天,厅长最后还是觉得把筹码押在国王这边更保险。 “刺杀是安东尼·普拉米奥安排的,和宾尼派没什么关系。格洛文和马蒂尔的问题是通风报信,他们也是为了维护宾尼派的利益。”厅长定下了基调。 在厅长想来,这样的结果宾尼派那些人应该可以接受,弄几个替罪羊是必须的,要不然无法交代,只要不把整个宾尼派牵扯进去就行。 “我觉得这没问题,上面对结果并不在乎,他们要看的是每个人的态度。” 警察署长代替拉佩回答。 “说得没错。”厅长现在也不再坚持,道:“陛下恐怕也不希望事情闹大,你替我问一问秘密警察那边有什么需求。” 厅长这是在示好,同时也在暗示,希望两边的口径保持一致。 警察署长原本满怀忐忑之心而来,没想到最终是这样一个结果,顿时高兴起来,趁机说道:“厅长大人,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听说上面感觉财政压力太大,所以打算把咱们警察系统分拆开,组建一支税务警察和一支水上警察。” “有这事?”厅长大吃一惊。 警察署长暗自庆幸,他抱对了大腿,厅长果然不知道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是‘那边’得来的?”厅长神情凝重地问道。 “是。”警察署长连忙承认。 “他还说了什么?”厅长死死地盯着警察署长,他也是个老油条,自然明白警察署长现在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用意,这帮家伙肯定在私底下运作,想要从中谋求一个位置,现在需要他的认可。 警察署长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门口,开门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在厅长的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警察署长说得很仔细,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厅长越听越心惊,这里面的水实在太深,深到他都不敢往里面踩。别看他是个厅长,真的掉进去的话,恐怕也会一下子没过头顶。 不过这里面的油水也让厅长口水直流,和走私商人连手垄断走私,把走私品变成合法商品,这里面的利润简直难以想象。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厅长打算摊牌了。 “这件事想要成功,你的态度非常关键,所以我们打算采取股份制,利润大家平分。”警察署长谄媚地说道。 “我大概能够得到多少?”厅长搓了搓手。 “这我不太清楚。水警队还没有成立,甚至连确切消息都还没下来,不知道会涉及多少部门,既然没办法确定分蛋糕的人数,也就没办法确定分到蛋糕的大小。”警察署长这一次不敢把话说满。 “他要我怎么配合?”厅长已经动心了,只不过他要知道自己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据他所知,水警队会设一个正队长和几个副队长。正队长不好说,可能直接从上面派下来,所以我们的目标是至少三个副队长,我手底下有一个人选了,秘密警察那边会出一个人,最后一个名额给乌迪内斯。”警察署长道,这是他和拉佩商量的结果,连乌迪内斯都不知道。 厅长的眼珠子乱转,他对秘密警察原本颇为排斥,总觉得身边有这么一群人很不自在。但是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和秘密警察打交道也不全都是坏事,因为这帮人消息灵通,而且在上面的人脉很广。 一想到这里,厅长立刻走出门口,朝着副官招了招手。 “您有什么吩咐?”副官连忙跑过来。 “这次安东尼·普拉米奥潜逃的事,上面异常震怒,我们必须有个交代。马文探长申请拘捕令为什么会延误那么久?”厅长板着脸问道。 “这是有原因的……”副官想解释,警察系统内部早已统一口径,想好了一番说辞。 没想到厅长没等副官说下去,就抢先开口道:“我对任何理由都不感兴趣,因为国王陛下是不会在意这些理由的。在这起事件中,有些人的问题很严重。” 副官微微一愣,他不知道厅长为什么改口风了,心想:之前不是说好了,尽可能淡化这件事的影响吗? 不过身为厅长的心腹,副官的反应倒也不慢,道:“是的,我马上去查。” 厅长摇了摇头,他知道副官没明白他的意思,干脆直接下令:“和这件事直接有关的人全都关押起来,特别是格洛文和马蒂尔,他们直接交给刑讯官,下班之前我要得到他们的口供。” 厅长真的豁出去了,格洛文还好说,和他没什么关系,马蒂尔却是他的亲信。 副官不敢有丝毫迟疑,他连忙立正敬礼,大声说道:“我立刻去办。” 厅长走回办公室,关上门,走到警察署长面前,道:“听到了吗?我想他应该能满意了。” “我回去就和他联络。”警察署长笑道。 “这件事了结之后,我想和他见个面。”厅长起了其他心思,既然决定搭上秘密警察的顺风车,他怎么甘心假手于人。 厅长肯定也要安插人进水警队,如果有可能,最好把队长的位置拿到手,在此之前他必须和那边商量好,没有拉佩和乌迪内斯的支持,就算拿到正队长的位置也没用。 “我会转告他的。”警察署长一口答应下来。 “你去做事吧。”厅长挥了挥手。 警察署长笑着倒退出去,当他出了办公室,就听到外面有吵嚷的声音。 “为什么抓我?” “这是误会,完全是误会,我要见厅长大人,他会听我解释的。” 只见走廊上有两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正被一群警察押着往楼梯口走。 看到这一幕,警察署长笑了,笑得很开心。 第十五章地下钱庄和汇票 罗德餐厅现在也成了拉佩的专用餐厅,这里总有一间专门替他留着的包厢。 和往常一样,拉佩又在包厢内享受着丰盛的美餐,这一次他吃的是骆驼,不是一整头,只是一条前腿,不过这个分量远远超过一头烤全羊。 “你们厅长想见我?”拉佩一边吃,一边问道。 “有问题?”警察署长吃着牛排,和拉佩在一起,他总是胃口大开。 “没问题。”拉佩现在的胆子已经越来越大,再也不担心见那些大人物。 “时间由你来定。”警察署长说道。 “过一段时间吧,这两天我实在没空,安东尼·普拉米奥突然逃跑让我焦头烂额。”拉佩随口找了一个理由推托过去,他必须晾一下厅长,不能显得太积极。 就在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紧接着门外传来乌迪内斯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欢迎。”警察署长立刻站起身去开门,道:“您怎么有空过来?” 乌迪内斯走进来后,警察署长又问道:“来点什么吗?” “不需要麻烦了,我吃过才来的。”乌迪内斯摆了摆手,他倒也不见外,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道:“成立水警队的消息我已经核实了,最多两个月,命令就会下来。” 乌迪内斯这样说,显然是在炫耀自己的人脉和消息面。 拉佩并不在意,警察署长却有些说不出话,别说他,就连厅长也没听到一点风声,他甚至怀疑整个塔伦有几个人能够打听到这件事,市政厅的那几个大佬能吗? “我还得到消息,按照塔伦的规模,水警队的人数大概在两、三百人之间,设一个正队长、几个副队长。我在警察系统也有些门路,咱们一起使劲,尽可能把队长的位置拿到手。如果实在不行,也要拿下那几个副队长的位置。”乌迪内斯有些跃跃欲试。 “队长的位置恐怕有些困难,盯的人实在太多,而且上面还有口风,可能要直接派人下来。副队长倒是没问题,咱们三家一人一个。”拉佩嘴里满是骆驼肉,所以说话有些含糊。 “那好极了。”乌迪内斯也不贪心,他一开始提队长的位置,原本就是一种试探。 “你那边打算派谁?”警察署长问道,他问的是拉佩。 “汉德怎么样?”拉佩随口回道。 警察署长露出为难之色,说实话,让一名扒手担任水警队的队长,哪怕只是副的,也会让很多人说闲话。 “最好是警察系统内部的人。”警察署长只能这么说。 这在拉佩的预料中,他提汉德原本就是开玩笑,就算撇开扒手的身份不提,汉德的年龄担任副队长实在太年轻,拉佩的心里其实另有人选。 拉佩吃饱喝足,同时和警察署长及乌迪内斯商议好一些细节,他离开了餐厅,并没让后面的那辆马车跟着,而是独自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拉佩要去的地方在第七区,离他家很近,只隔着几条街。 第七区对于整个塔伦来说是下等区,不过第七区本身还可以分上、中、下三等,佛勒住的地方就是上等区,拉佩家属于中等区,扒手老巢就在下等区,而他要去的地方则介乎于中等和下等之间。 拉佩家门外至少是一条大街,此刻他要去的地方和扒手老巢一样,在一条小巷子内。这条小巷同样幽深狭窄,两边也都是房子,房子和房子之间紧挨着,这里不分什么单、双号,所有的门牌号码都是连着的。 现在已经是深秋,七点以后天色就暗下来,住在这里的人和拉佩家一样,用不起灯油,所以早早就睡了。不过有一家的窗户仍旧亮着,隐约可以听到窗户里面传来骂声。 那是女人的声音,好像很委屈似的,一边哭,一边骂。 “来得不太是时候。”拉佩挠了挠头,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想了半天,拉佩最后决定还是进去再说,毕竟他不想白跑一趟。 和汉德他们那里相比,这里稍微好一些,至少还是独门独户,只不过这里的房子非常狭小,宽度相当于一扇门再加上一扇小窗,横着摆一张床的话,两边就顶到头。 这户人家底楼的门关着,还上了门闩。 拉佩不是来当贼的,他站在窗户底下大声喊道:“保罗,开门。” 窗户一下子打开,一个头发微秃、长着酒糟鼻、鼓眼泡、眼袋浮肿的中年人探出头,这人其实只有三十几岁,但是看上去却像快五十岁。 “啊……是你,我马上开门。” 这个叫保罗的警察和拉佩并不是很熟,甚至都不记得拉佩的名字,他在警察总署工作,名义上是负责后勤,实际上只是管仓库的守卫。 因为保罗是个老好人,所以常常被人欺负,原本不该他管的邮件分发也变成他的工作,正因为如此,他和拉佩认识,有时候在路上碰见,他还会请拉佩上车,载拉佩走一段。 片刻的工夫,门开了,保罗走了出来,他其实是借机会逃避自己的老婆。 “怎么了?”拉佩低声问道,他指了指上面。 “同事家出了点事,向我借钱,我没办法拒绝。”保罗一脸无奈。 此时头顶上的窗户砰的一声打开,保罗的老婆,一个红头发的女人探出身体指着自己的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骂道:“什么家里出事?那些钱恐怕已经被人家扔在赌桌上,或者变成了猫尿,也就只有你这个蠢货会相信这样的谎话。他们每次这么说,你都会相信,以前借钱,哪次看到他们还过?” 骂完之后,砰的一声,那个女人把窗户关起来,继续在房间里面哭。 保罗没有反驳,只是朝着拉佩无可奈何地耸肩。 “不请我进去坐一下?”拉佩问道。 保罗看了看楼上,他的意思很明显,不过拉佩并不在乎,他径直往里面走。 老好人毕竟是老好人,保罗居然也不阻止,反倒问道:“你吃过了吗?如果没吃过,一起来点吧。” “我有事找你,让你老婆也别再哭了。”拉佩自说自话地往里面走,这幢房子的底楼是厨房,楼上才是客厅。 “有事?”保罗一愣,他居然没怀疑拉佩撒谎,顺着楼梯上楼,一边请拉佩上来,一边对老婆说道:“别再哭了,没看到有客人来吗?” “你会有什么客人?别又是借钱的。”保罗的老婆仍旧哭个不停,根本没给拉佩好脸色。 “放心,我绝对不是来借钱的,相反的,我是来送钱的。”拉佩走上楼梯,笑着说道。 “哪有这样的好事?”红发女人果然不哭了,不过她满脸嘲讽,根本就不相信。 “好人自有好报,这话确实没错。”拉佩笑着说道:“我给你丈夫找了一份差事,这次过来,原本是想问一问他有没有兴趣。” “差事?”保罗一愣,他相信了,不过他老婆仍旧不信。 拉佩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转头看着保罗,问道:“你识字吗?” “识字。”保罗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先看看这份东西。如果你愿意,就把表格填一下,不愿意就算了。” 拉佩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件东西。 那东西原本只有扑克牌大小,拉佩随手一拉,一下子变大,变成一只很大的档案袋,然后他从档案袋里面抽出一张纸。 “你……”保罗瞪大了眼睛,在警察署做事,见识肯定比一般人强得多。 拉佩随手将一块符石放在桌上,符石顿时荡起一圈波纹。 保罗的老婆没看清楚拉佩刚才的动作,但是这一次她看明白了,这下子她不哭了,而是瞪大眼睛看着拉佩。 保罗的老婆认识拉佩,甚至认识拉佩一家人,两家的距离本来就不远,而这附近只有一个菜场,她经常会和拉佩的母亲碰上,她知道拉佩的家境也不怎么样。 但是此刻拉佩玩的这么一手,彻底颠覆她的认知。 “先看过再说。”拉佩从档案袋里面抽出一张表格和另外两张印满字的纸,这些全都用一根大头针别着。 保罗正要去接,没想到他的老婆一把抢过去,然后从橱柜里面取出一副眼镜戴上,居然看了起来。 “你夫人也识字?”拉佩惊诧地问道。 “她的娘家挺有钱的,嫁给我这个穷警察实在亏待她了。”保罗的脸上带着一丝哀伤。 就在这时,保罗的老婆惊叫一声:“秘密警察……” 保罗老婆的反应倒也挺快,一下子就捣住嘴巴。 “秘密警察?”保罗的脸色变了,他从老婆的手里取过那份东西,凑在油灯底下看了起来。 那两张印满字的纸是秘密警察外围成员需要遵守的条例,包括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保罗的老婆呆愣愣地看着拉佩。 拉佩想了想,又抽出一份同样的东西,递到保罗老婆的面前,道:“你既然识字,有没有兴趣也帮我们做事?” “我能做些什么?”保罗的老婆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她想接,但是又害怕。 “我收编了一批手下,他们原本都是扒手,没几人认字的,所以我要找人教他们,除此之外就是帮我探听一些消息,你可以放心,不会让你去冒险的。”拉佩说道。 “薪水是多少?”保罗的老婆心动了。 “没薪水,不过有津贴,每个月一百五十比绍的秘密津贴。”拉佩开了一个不低的价钱,要知道佛勒开给他的五十比绍已经是很高的工资。 保罗原本在看条例,听到拉佩的话,顿时瞪大眼睛,他的老婆更是差一点跳起来。 “这还只是小意思。”拉佩摆手道:“我找保罗,是因为我需要一个警察系统内部的人,过不了几个月,警察系统就要分拆,到时会重新组建一支水警队。我搞到一个副队长的名额,可惜我手底下没有警察……保罗,你有没有兴趣?” “副队长?”保罗老婆的嘴巴张得老大。 “有这样的好事?”保罗很想给自己一巴掌,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说到这支水警队,其中的内幕很复杂,你以后要经常和走私贩子打交道。” 拉佩不是在吓唬保罗,而是在诱惑保罗的老婆,他已经看出来,保罗保守而且怯懦,他的老婆却不是,好像很有主见的样子。 想想也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女人却嫁给穷警察,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也说明这个女人很有决断。 果然,保罗的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但是他的老婆却兴高采烈地问道:“副队长的薪水有多少?” “如果你们决定接受这个职位,薪水已经没什么意义,你老公可以得到百分之五的分红,一年大概会有两、三万比绍,也可能更多。” 拉佩说的是最保守的数字,但这已经足够让保罗夫妻俩心动。 “我签。”保罗的老婆翻出笔和墨水,她家没有书房,楼上是卧室,想要写什么东西都只能在这间房间。 保罗原本还想考虑,现在也没什么可说的,老婆都加入了,他还能不加入吗? 随后,保罗夫妻俩填好表格。 拉佩将表格收起来,放进档案袋,重新把档案袋缩回扑克牌大小,这才站起身说道:“明天一大早,你先去一趟第七警察署找格拉罗斯署长,告诉他,是我让你来的。” 拉佩这样做,是为了加强保罗的信心。 果然,虽然保罗已经填了表格,但是心里仍旧有一丝怀疑,听到这话才稍微放心,不过要彻底放心,还得见了警察署长的面才行。 “记住,署长问你任何问题,你都不能回答,特别是问你什么时候加入秘密警察的,你绝对不能说出来。”拉佩最后又叮嘱道,他怕保罗露馅。 “你干脆装成傻子,反正你平时也够傻的。”保罗的老婆在旁边出主意,她一点都不给老公面子,但是主意确实不错。 “总署管仓库的人想要见我?”格拉罗斯署长瞪着看门的值班警察,他觉得这人的脑子坏了,道:“我没空见任何人,把他打发走。” “我就说那家伙是来捣乱的,他还说,是一名小邮差让他来的。”值班的警察悻悻地就往外走。 警察署长正在喝水,听到这话,一口水喷了出来,然后一边咳嗽,一边骂道:“你他妈的不早说,快请,快把他请进来。对了,福特曼警官来了吗?让他也过来一趟。” 值班的警察愣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邮差变得这么有面子,不过警察署长发话,他怎么敢迟疑。 片刻的工夫,保罗和福特曼一起进入警察署长的办公室。 “请坐,请坐,你们俩以后就是同事了。”警察署长亲手关上门,然后满脸堆笑地说道。 “同事?”保罗一脸迷惘。 “他没告诉你水警队的事?”警察署长问道。 “说了。”保罗点头。 “你应该是代表他的吧?”警察署长再问道。 “是啊。”保罗又点了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水警队成立后,福特曼也会是副队长,你们两个今后就是同事。”警察署长同时拍了拍保罗两人的肩膀。 福特曼原本还不明白警察署长为什么叫他过来,现在听警察署长这么一说,他顿时满脸惊讶地盯着保罗。 这是福特曼看到过的第二个秘密警察,说实话,他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个人居然是秘密警察。 刚才过来的时候,福特曼已经知道保罗的身份。 警察署长没听说过保罗的大名,福特曼这种底层小警察却知道,保罗在警察系统里面也算是个名人,出了名的老实人,谁都可以踩两脚。 “您也是秘密警察?您藏得可真够深的。”福特曼感叹不已。 这一次轮到警察署长愣住,他没想到自己的属下居然认识保罗,还一脸这样的表情。 保罗咳嗽一声,说道:“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唯一擅长的就只是装傻。” “装傻?”福特曼一愣,转念一想保罗的为人,这话还真说得过去,天底下确实不可能有这样傻的人,更不用说还进了警察系统。 “很荣幸和您成为同事。”福特曼伸出了右手。 保罗傻笑着和福特曼握了握手,紧接着又道:“我今天过来是和两位认识一下,等一会还得去上班呢。” “不急,我派个手下去总署打声招呼就行,中午吃顿饭怎样?”警察署长显得特别殷勤。 “我去订位置?”福特曼已经成了习惯。 “你就别去了,上面正好调拨一批火枪和弹药下来,你们一起送过去。”警察署长这样做也是为了保险,他不可能凭保罗随口一句话,就相信他是秘密警察。 “这样也好。”保罗并不是真傻,他也明白警察署长的意思。 事实上,保罗今天过来同样也是为了证实拉佩的身份,他昨天一整晚都没睡着,就担心这是一场玩笑,此刻他彻底放心了。 不过放心的同时,保罗也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一个不起眼的小邮差居然是秘密警察,还是魔法师,看上去地位好像还不低,连警察署长都要给面子。 更让保罗恍如梦中的是,他现在也成了秘密警察,而且很快就要成为水警队的副队长,一年有两、三万比绍的收入……保罗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出门,恍恍惚惚地上马车,恍恍惚惚地跟着福特曼到采石场。 一路上,福特曼不停套保罗的话,同样也被保罗恍恍惚惚地唬弄过去。 福特曼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只以为保罗装傻的功力深厚,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他至少弄明白一件事,保罗恐怕是那种外围中的外围,类似于线人的角色,什么本事都没有,这下子他就放心了。 采石场很快就到了,远远就听到一阵犬吠声。 “这里原来好像是采石场,现在改成靶场了?”保罗一脸迷糊,他真不知道此事。 福特曼愈发放心了。 “警官,是您啊,这么早,怎么有兴趣过来?”汉德已经迎了上来。 “你们老板呢?”福特曼问道。 “他还在送信呢。”汉德耸了耸肩膀,说实话,他始终想不明白,自家老板还有必要这样低调吗? 不敢多琢磨老板的事,汉德看了和福特曼一起过来的保罗一眼,笑嘻嘻地走上前打招呼:“你就是保罗警官?我听老板说起过你。” 汉德是今天早上听拉佩说的,他也不打算拆穿此事。 保罗放心了,福特曼也同样放心了。 “我带来了一批火枪和弹药。”福特曼拍了拍后面的车厢。 汉德将两根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个呼哨,里面顿时跑出来一群人,汉德朝着马车一指,道:“大家出把力,一起搬东西。” “又有好东西?” “这一次是什么?” 那些过来帮忙的人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是火枪,快点搬。”汉德喊道。 那些人顿时来了精神,一拥而上,你抬我扛。 “两位也进来吧。”汉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福特曼下了马车,保罗也跟着下来,两人进入采石场。 保罗东看看,西看看,最后也走到那几口刚搬下来的箱子前。 箱子里面放着短枪,重型带来复线的那种,保罗拿了一把枪,爱不释手地抚摸半天。 “为什么不试试?”汉德冲着保罗说道,他虽然知道拉佩找保罗的理由,但是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保罗为人很迟钝,根本没感觉到汉德的语气有什么不对,他傻乎乎地拿着枪,又拿了火药壶,走到靶子前。 倒药、包鹿皮、装弹、推紧弹药、往火勺倒药,保罗的动作异乎寻常的熟练,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到极点。 砰—— 枪响了,远处的一只玻璃瓶瞬间被炸开。 这玻璃瓶就是靶子,那些小扒手打了几天木靶就没兴趣了,于是他们找来玻璃瓶、生的瓜果之类的东西当靶子,因为这些东西被打中的时候,会四下飞散,那场面才叫刺激。 保罗重新装弹,转眼间又是一枪,这一次命中的是一颗甜瓜,瓜瓤被打得四下分散。 “好快的速度,顶多十几秒就是一枪。”福特曼的脸色已经变了。 刚才福特曼听出汉德语气中的那一丝不满,看到保罗傻乎乎地拿起枪,心中也生出一丝轻视的念头,但是此刻他差一点吓掉下巴,原来保罗是在装傻。 这家伙真的很能装傻,装得和真的一样。福特曼不由得暗自惊叹,不愧是秘密警察,就算是外围成员也不简单,别看平日低调得一塌糊涂,却都有绝活。 “好枪法,你派过来的那几位教官可差远了。”汉德现在也收起轻视之心。 “那当然,人家是秘密警察。”福特曼从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极端。 汉德是知道内幕的,但是他绝对不会说破,此刻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巴结保罗,怎么学会这样的枪法。 一阵碎片乱飞,所有当作靶子的东西全被打碎,保罗意犹未尽地走回来。 “您这枪法是怎么练的?”汉德激动地问道。 “枪法?”保罗有点懵懂地道:“我是管仓库的,仓库里面除了警服就是军械。我的工作很空闲,不需要出去巡逻,也不需要查案子,又不能到处乱跑,闲着没事就只能打靶。练得多了,枪法自然就好。” 保罗说的是真话,但是福特曼却不会再相信,第七警署也有管仓库的人,那人却没这个本事。 一辆马车远远地驶过来,从马车上下来的是夏洛克。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跑过来了?”汉德很意外。 “是老板让我来的。”夏洛克拎着一只小包,说道。 听到是拉佩的意思,汉德不敢再说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待拉佩的到来。 汉德和保罗有事可做,前者趁机请教枪法方面的技巧,后者也乐得传授一些技艺。福特曼就没什么事可做,如果没有保罗在这里,他或许也会射两枪,顺便教这些扒手一些东西,能够拉近关系总是好的,但是有保罗在,他怕自己出丑。夏洛克同样没事做,尤特佬一向不受欢迎。 过了九点多,拉佩来了。 “夏洛克,我想问你一件事,在塔伦,谁能够开出大面额的汇票?”拉佩第一个问的是夏洛克。 最近这几天,拉佩被比格·威尔弄得头脑发胀,不得不先搞定他的事。 汇票最早是各座神殿搞出来的,最初是为了方便那些朝圣者,只要把钱交给当地神殿的牧师,牧师会开出一份证明,到了圣地就可以凭证明取钱。 最初这是一种无偿的服务,后来有人想到用这种办法赚钱,按照所开汇票的金额收取一些费用,很快汇票就推广开来。 可以开出大面额汇票的地方很多,各座神殿都有类似的业务,邮政署也有,这是从前任国王在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的。不过在这方面做得最好,手段也最灵活的还是地下钱庄,而地下钱庄大多掌握在尤特人的手中。 拉佩已经查过邮政署的汇票往来记录,最近几个月开出的大面额汇票全都没有任何嫌疑。 既然那张汇票不是从邮政系统走的,十之八九也不会走神殿这条路,因为两者都太正规,不但开汇票的人要填明身份,收汇票的人也一样,更麻烦的是还要有人担保。 这样做确实安全很多,但是太繁琐了,而且很容易被追查,对于那些不太合法的金钱来往,这两条路显然不太合适。 地下钱庄就隐蔽多了,不需要保人,也不需要核实身份,凭票付款。 “您得先告诉我一笔数目才行。”夏洛克以为拉佩要开汇票。 “十万以上。”拉佩问过比格·威尔,那天的刺客至少值这个价钱。 “十万?”夏洛克思索起来,道:“十万以上的汇票也不算很大。塔伦是港口城市,虽然算不上最繁荣,但是巨商、豪贾数量不少,经常有大笔交易。所以有实力的地下钱庄在这里都有分号,能够开出十万以上汇票的,少说有十几家。” “那好,我要查几张汇票,需要找谁?”拉佩连忙问道。 “这恐怕不行,地下钱庄最注重的就是信誉,汇票往来一般都是保密的,不会泄漏出去。”夏洛克连连摇头。 拉佩早就料到夏洛克会这样说,他转头朝着福特曼问道:“福特曼警官,这件事恐怕要请你和署长说一声,再让他和厅长打声招呼,由警察厅出面施压,我想应该会有些用处。我让乌迪内斯也去帮忙。” 说完这些,拉佩又转头,道:“夏洛克,你和你的那些同胞打声招呼,让他们想明白,要不要为了这么个可笑的借口,弄得连生意都做不下去?” “那小子真以为自己能够代表国王吗?” “收编了几个小扒手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真是幼稚。” “让一个警察厅厅长传话就能够吓倒我们?我们这些人,谁没有比这更硬的后台?” 十几个和夏洛克一样干瘪的老头子怒不可遏地吵嚷着。 夏洛克站在一旁听着,这里并没有他的位置。 一直等到这帮老头说不动,开始停下来喘气,夏洛克才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说得都没错,只不过你们都忘了一件事,我的老板既不是商人,也不是官员,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做事风格。如果他想得到某样东西,不一定会透过正当的途径。” “不透过正当的途径?你是什么意思?”一个脑袋很大,人却瘦得像竹竿的老头很不满地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那些不愿意合作的人或许会一病不起,要不然就是突然遭到绑架,可能是他本人,也可能是他的家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夏洛克显得阴森恐怖。 “你……你居然帮着外人来威胁我们。”那个瘦竹竿老者大怒。 “他是我老板,我只是尽属下的义务,再说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就是怕松口之后,别人会跟着欺上门吗?我的老板并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只要回去翻一翻账本,给他一个答案就行。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咱们这些人。”夏洛克早就准备好了台阶。 “话不是这样讲。咱们之所以能够抢了各座神殿和邮政署的生意,就是因为大家感觉在我们这里开汇票比较安全。”一个胖老头换了一个角度说话。 “安全?您老可别开这样的玩笑。我虽然不做这一行,却也知道一些内幕,地下钱庄全都是宽进严出,每年因为各种原因被拒绝兑现的汇票数量有多少?有多少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不靠这些额外的手段赚钱,哪来这么丰厚的利润?再说,你们真那么诚心诚意替客户保密?别忘了乌迪内斯和我的老板已经成了朋友,他就请你们查过汇票的来源,你们好像没拒绝啊!为什么到了我们这里就不行呢?” 夏洛克深知其中的内幕,自然不会被花言巧语骗过。 地下钱庄真正的好处不是隐蔽,而是方便。开地下钱庄的人也谈不上什么职业道德,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是看人行事,有些人的钱,他们不敢贪,就算手续不全,甚至汇票丢了也没关系。但是对大多数人,只要手续稍微有点问题,他们就会千方百计不兑现,然后就是长时间的赖账。如果对方不好欺负,他们最后也会把钱退回。但如果对方没什么本事,那钱就会被他们吞了。 “你既然知道底细,就应该明白,有些客户的情报是不能随便泄漏的。我们都知道你老板的情况,也知道他为什么浮出水面,不就是前几个月的案子吗?嫌疑人听说是宾尼派的。请你替我们想想,市政厅里面有多少宾尼派的人,整个塔伦又有多少宾尼派的成员。你们惹得起,我们却惹不起。”胖老头开始装可怜,不过话锋一转,他的语气又变了:“不过我很替你和你的老板担心,虽然你们背后有国王陛下撑腰,但是宾尼派的那些人也不简单,他们连国王的特使都敢刺杀,你们还是自己小心一些吧。” “那就多谢各位的好意了。”门外传来拉佩的声音。 门开了,拉佩施施然地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汉德和几个小扒手,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厚厚一堆账本。 那些老头看到账本全都变了脸色,一个个站了起来,朝着拉佩怒目而视。 “我已经预料到很难说服各位,好在说服你们的家人和下属要容易得多。” 拉佩信步走到那个胖老头的面前,微微弯了弯身,用充满感激的口吻说道:“谢谢阁下的关心,我确实很害怕那名刺客。” 紧接着拉佩的口气变了:“不过那刺客会那么蠢吗?威尔勋爵是国王的特使,位高权重。我只是一个小卒子,像我这样的人多的是,他杀我,显然不值得。话再说回来,就算有人付钱请他杀我,他也得舍下尊严对付我这种小角色,他怎么能确定我不是老鼠夹子上的那块奶酪?” 胖老头的脸色顿时变了,其他老头也差不多。 在场老头们对拉佩的秘密警察身份仍旧有怀疑,最大疑点就是拉佩的年纪,难道秘密警察这么缺人,不得不用一个“小孩”来办案? 但是作为一个诱饵却很有可能,这个诱饵必须让对方感受到威胁,要不然他们不会动手,同时又要让他们觉得能够吞下,没什么比一个小孩更合适的了。 在场老头们中的一部分人又感到疑惑,为什么拉佩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转念一想,在场老头们又有了答案。 谁都不甘心成为诱饵,拉佩是借在场老头们的口把消息传出去,告诉宾尼派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了这些,那些老头一个个满头是汗,他们只想平平安安地做生意,不想卷入这样的纷争。 “还有一件事各位恐怕还没想明白。”拉佩轻轻拍了拍胖老头的脸,道:“我知道你们的背后都有人,这些人或是有权,或是有势,甚至还有人拥有武力。你们是他们的钱袋,所以他们会极力保护你们的安全。但是你们却忘了一件事,钱袋本身并没有价值,有价值的是里面的钱。我只要不碰里面的钱,就算把钱袋烧了,也没人会为此和我翻脸……更关键的是,你们自己没有实力,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那帮老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们被触动了心弦。 尤特人有钱,很有钱,但是他们从来都没地位。正如拉佩所说的那样,他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他们只能借用别人的权势来保护自己,但是这并不保险。 不同的人说这样的话,效果完全不同,换成夏洛克或者汉德这么说,那帮老头只会当作放屁。但是出自拉佩之口,他们却感到浑身冰冷,因为拉佩有说这话的实力,他也已经这么做了。 “你们还忘了一件事。”拉佩继续加码,他必须把这些老头的脊骨彻底压折,让他们拜服在他的脚下,因为他以后还要用到这些尤特佬,继续道:“你们忘了塔伦只是一座小城,对于整个帝国来说,屁都算不上。你们仰仗的那些大人物,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同样也是屁都算不上。” “你已经拿到了账本,还要我们做什么?”胖老头服软了。 其他老头也没人表示反对,尤特人很精明,他们最清楚什么时候应该妥协。 “我对你们的账本不感兴趣,我只想查几张汇票。我的手下打听到的消息绝对没问题,伏击暗杀、潜入抓捕也没问题,但是让他们查账,那就不可能了。而你们是专家,这些又是你们的账本,你们最熟悉。”拉佩直接摊牌。 几个老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那个胖老头站起身,走到那堆账本前,取出属于他的那几册账本,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眼镜戴上后,问道:“您要查什么?” “查两张汇票,其中一张是从外地过来的,金额至少在十万比绍以上,时间是刺杀事件发生之前一个月之内。第二张是最近三天开的,金额可能是几千,也可能是一、两万,是为逃跑准备的。”拉佩说出了查找的范围。 胖老头早有预料,他拿着账本走到一个角落开始工作。 有了第一个人做榜样,其他人也纷纷动了起来,片刻的工夫,房间里面只听到翻账本的稀里哗啦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些老头不再自己查自己的账本,而是互相交头接耳,彼此查对核实。 “有人为了保密,会将钱在地下钱庄之间转来转去,这种账查起来最麻烦。” 夏洛克在拉佩耳边解释道。 又过了好半天,那些老头收起账本,为首的那个胖老头走到拉佩的面前,道:“刺杀发生之前半个月,有人透过各种管道汇来几十笔钱,有的只有七、八千,有的则是一、两万。开汇票的地点也各有不同,最多的是从马内过来,也有佩尔蒙特、拉瓜尔、普利多等地。最终这些汇票聚拢成三张,金额最大的一张汇票是十六万比绍,另外两张是一万比绍和三万比绍。刺杀发生前三天,十六万比绍的那张汇票被转出去了,目的地是多默尔。前天,另外那张一万比绍的汇票也被转出去了,目的地是马内。” “多默尔……”拉佩喃喃自语道。 这下麻烦了,多默尔位于奇克里海的东端,是非常有名的自由之城,也是非常有名的混乱之地。那里是海盗的天堂,是走私贩子云集的地方,各国的间谍也在那里交换情报,更有无数杀手、刺客混迹于此,甚至全世界的雇佣军在那里也都有联络处。 在多默尔,一个看上去非常老实的会计很可能是洗手多年的海盗王,一个在路边摆摊的小贩或许是厌倦了以往生活的大剑客,一个演杂耍的小丑搞不好是暗器大师,这要怎么查? 第四集 内容简介: 歪锤一伙人向小扒手们勒索天价的保护费,拉佩直觉对方肯定有后台,下令开打! 在混战中,敌方一位黑魔法师被杀,当拉佩查看尸体时,却发现这人的身份竟是……这让拉佩不由得惊觉,操纵这场恶战的藏镜人到底是谁?难道会是国王特使刺杀案的主谋?而他的秘密警察假身份和漫天大谎是否早已被对方盯上,即将要被揭穿? 第十六章挑衅 天已经黑了,但市政厅的小会议室内仍旧灯火辉煌,一大群人正聚集在那里,这些人大部分都上了年纪,最年轻的也有四十七、八岁。 这些老头可不简单,全都是塔伦的头面人物,跺一跺脚,整个塔伦都要颤三颤。这座港口城市可以说完全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其中也包括这座城市的财富,那些地下钱庄的幕后老板就是他们,拉佩敲打的那帮尤特佬就是在帮他们工作。 此刻这些老头已经得到各自代理人的汇报,知道拉佩查账的事,这让他们很愤怒。 “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一个秃顶老头怒不可遏地叫嚷道,他已经七十多岁,却中气十足。 “巴斯布顿男爵,先消一下气,用不着那样声嘶力竭。这里所有人都清楚,您和宾尼派关系密切,而这次刺杀事件就是宾尼派做的,对于那个小家伙,你当然非常痛恨。”一旁的胖老头揶揄道。 “胡说,我只不过和威尔第、皮斯波尔私交不错,他们两个人恰好是宾尼派的成员罢了。”秃顶老头立刻否认。 “既然你不属于宾尼派,又何必这样激动?那个小子查账只是为了查案子,起因是那起刺杀事件。而且从调查结果来看,这道命令是马内那边下达的,这边顶多就是具体执行。这显然是高层的博弈,我们何必卷入进去?” “你说得轻巧,秘密员警就是一条疯狗,你难道忘了当年的事?”秃顶老头怒声说道。 这下子胖老头说不出话来。 只要是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秘密员警肆虐时的景象,那时谁都不敢乱说和乱动,总觉得身边的人可能是秘密员警,一旦说错话,立刻就会被抓起来,甚至被杀掉。 现在的国王没有他的父亲和祖父那样强硬,也没有那样的驾驭能力,因为控制不了这条疯狗,上台后就立刻削弱秘密员警的实力,还给这条疯狗戴上项圈,锁在马内,再也没让这条疯狗出来过。 但是这一次,疯狗又被放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是宾尼派先做错了,他们不该用刺杀来解决问题。”另外一个干瘪老头说道,他不喜欢疯狗,同样也不喜欢杀人犯。 “不能放任,绝对不能放任,杀人犯至少是有理智的,但是这条疯狗没有。”秃顶老头坚持自己的看法。 “你打算怎么做?杀了那个小子?还是把他抓起来?”这里最“年轻”的那个老头问道。 “为什么不呢?”秃顶老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或许可以让那个刺客再次出手。”胖老头哈哈大笑起来,但他只是说说罢了,不能当真。 那些尤特佬已经把拉佩说过的话传过来,老头们都已经知道拉佩是个诱饵,暗中还有其他秘密员警的成员,而且实力很强。 胖老头一上来就表态,不打算卷入这场纷争,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绝对没有兴趣和拉佩硬来。 “打击犯罪、维护城市的秩序、保护市民的安全,这应该是员警的职责。”秃顶老头板着脸说道,他当然不会提刺客,事实上他也听过拉佩只是诱饵的事,对于这一点,他愿意相信,因为这完全符合逻辑。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这话同样是在开玩笑。 谁都知道,员警厅厅长安博尔·诺德和拉佩关系密切,第七员警署都快成为秘密员警的下属机构。 “您可以自己去和诺德男爵商量,市长大人是不会下这道命令的。”胖老头又开始调侃。 胖老头和秃顶老头分属两个阵营,他和市长同属于一个派系,他们代表的是地方贵族的利益。对于国王的特使,他们没有好感。对于特使遇刺,他们非常愤怒。对于秘密员警调查这起案件,他们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或者让护卫队出手?保卫市民也是他们的职责。”另外一个矮个子老头提议道,其实他也没安好心。 还没等秃顶老头开口,胖老头连忙说道:“没那个必要。” 胖老头可不想让护卫队再卷进来,护卫队的立场原本就很暧昧,一旦卷进来,情况会变得愈发复杂,于是他说道:“据我所知那边已经结案,安东尼·普拉米奥就是刺杀事件的主谋,听说是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和宾尼派无关。而宾尼派的表现确实有点问题,首先安东尼·普拉米奥是宾尼派的成员,这没办法否认,而且他暴露后,宾尼派居然还为他通风报信,导致他成功脱逃,宾尼派必须对此负责。” 胖老头说的是拉佩和员警署长商量好的结论。 “这是你的意思?”秃顶老头将身体往前探了探。 胖老头连忙摇头道:“是诺德男爵告诉我的,他的报告就是这样写的。” 众人顿时明白了,员警厅长既然这么说,肯定是和拉佩商量过,不过他们同样也明白,这份报告没什么用,完全是唬弄人的,之前拉佩就说过,对于这起案件,秘密员警需要的不是证据,也不是抓到犯人,而是要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 “那也不错。”秃顶老头淡淡地应道,紧接着又问道:“既然结案了,那小子是不是该重新潜伏起来?或者他回马内?那些刚招募的秘密员警的周边成员怎么办?这应该有个说法吧?” 这才是秃顶老头最不满的地方,其他人也是一样。 一开始众人确实没有在意,总觉得一群扒手能有什么用?但是拉佩和乌迪内斯打起来后,特别是乌迪内斯被迫退让,使得大家不能不重视起来,毕竟乌迪内斯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能够让他吃瘪,证明拉佩的实力不错。 紧接着,有心人就发现那群扒手接受的不是普通的训练。 练习射击和剑术还说得过去,员警也有这样的训练科目,但是练习暗器和飞檐走壁就不对劲,这明显是一支以潜入、刺探、伏击、暗杀为目的的队伍,秘密员警最令人忌惮的就是这个地方。 众人不能不怀疑,随着政局的恶化,年轻的国王渐渐失去耐心,打算学他父亲和祖父,用强硬的手段来应付危机。 “网罗那些扒手不知道是谁的意思,他自己,还是上面?”秃顶老头喃喃自语道。 没有人能够回答,也没有人敢回答,如果是前者,那还好说,只不过是个人野心作祟,如果是后者,那就让人不寒而栗了。 “确实要调查清楚。”干瘪老头这一次站在秃顶老头那边。 “怎么查?”胖老头也不反对,他代表的是地方贵族的利益,在秘密员警这件事上和国王肯定会有冲突。 “肯定不能直接动他。”秃顶老头托着下巴思索着。 “或许可以在他的老子身上打点主意?”另外一个老头低声说道。 “万一那个男人也是秘密员警呢?”胖老头为人谨慎,可不想把事情闹大。 “应该不是。”干瘪老头说出自己的看法:“那个小子从来没想过往上爬,连那个组长的位置都没有争过,他的老子就不一样了,一直都想着升职,为此对谁都是卑躬屈膝的模样,如果他真是秘密员警,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的职位?” 众人连连点头,这番话确实有道理。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万一惹出乱子,那可就麻烦了。”胖老头比较谨慎,他怕出事。 秃顶老头却已经想好对策,道:“放心,不需要我们动手,可以让别人上,最近这段日子正好有些人上蹿下跳,实在惹人讨厌。” “你在玩火。”胖老头警告道,不过他没打算阻止。 拉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睡不着,甚至连眼睛都不能阖起来,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立刻就会进入噩梦中。 在噩梦中,拉佩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还都不是普通的死亡方式,而是残酷到极点,也惨烈到极点。 有一次,拉佩被架在火刑柱上,熊熊的烈火烧灼着身体,四肢已经被烧焦,但是人还没死去,那种痛苦可想而知。还有一次他被五花大绑着,旁边有两个样貌丑陋的蛮人割着他身上的肉,每一刀都只割下指甲大小的肉,他已经被割了三天却仍旧活着,那绝对是最残忍的死法。还有一次他戴上一顶烧红的铁王冠,整个人被按在一张烧红的铁王座上,还有人往他的身上浇铁水,最后把他硬生生浇铸成一座塑像…… 这些都是幸运金币里面的记忆,最血腥、最惨烈的记忆。 这不是拉佩想要看的,而是比格·威尔强迫他看,因为比格·威尔和他大吵一架。 比格·威尔想让拉佩去马内继续追查刺杀案,拉佩不愿意,因为他的摊子铺得太大,很多事都无法放下,那些扒手需要训练,水警队马上就要成立,还有他的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大,根本就走不开。 再说,现在的局势很不妙,按照比格·威尔所说,整个王国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因此拉佩急着赚钱,然后把钱转到国外,在国外置办一份产业,这是为出逃做准备,因此拉佩没办法脱手,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 但是比格·威尔却不管,他只关心自己的案子,只想着报仇。 拉佩已经两天没睡,此刻他满眼血丝,眼睛变得通红。 突然拉佩坐了起来,转眼间神情变得狰狞又狂暴。 拉佩转换成战士的人格,这个人格得过战争之神的祝福,呈现出刚毅、勇猛、坚定、顽强,又和暴怒魔王缔约,因此凶狠、残忍、嗜血、暴虐。在所有的人格中,这个人格最不在乎死亡,不管是别人死,还是自己死,都不在乎。 随后,拉佩躺了下去。 拉佩再一次进入噩梦中,经历一次又一次惨死,不过这次他已经没了对死亡的恐惧,只剩下愤怒、暴戾、憎恨和绝望。 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都是非正常死亡,就算是那位圣女,临死之前心中也充满负面的情感,这些负面情感迅速聚集在一起,它们压缩再压缩,顺着每一根神经和每一条血管在拉佩体内不停流窜着。 在不知不觉中,拉佩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心跳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有力,噗通、噗通如同敲鼓般。 拉佩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震动,皮肤表面浮现出一根根血管,那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也有种说不出来的狰狞…… 当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射进来,拉佩一下子醒过来,他看了窗外一眼,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自从拥有魔源之后,这是拉佩睡得最长的一觉,看来上班要迟到了。 突然背后传来刺啦一声,衣服破了,拉佩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变成碎布条。 “真该死。”拉佩怒骂一声,此刻他的心情愈发糟糕起来。 幸好那只是睡衣,拉佩换上邮政署的制服,匆匆忙忙地下楼。 拉佩家没有专门的盥洗室,因此洗脸、漱口全都在厨房,厨房的门边上挂着一块镜子,拉佩凑在镜子前看了一眼。 正如拉佩猜想的那样,他一脸疲惫,两只眼睛通红。 就在这时,拉佩看到父亲睡眼朦胧地走进来,后面跟着母亲,他们也刚起床。 “你怎么还没出门?”拉佩的父亲惊奇地问道,每天拉佩都早早地去佛勒家,事实上他这个做父亲的已经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儿子。虽然拉佩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睡觉,但是回来得很晚,那时他们已经睡下,隔天拉佩早早就出门,那时他们还没起床。 “昨天做实验到很晚,佛勒先生今天肯定会很晚起来。”拉佩从厨房走出来,坐在餐桌前,他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吃早餐。 “你的眼睛怎么了?”拉佩的母亲看到拉佩通红的双眼。 “我现在是佛勒先生的助手,昨天的实验一直做到半夜,所以眼睛有些充血。”拉佩随口找了一个理由。 “小心自己身体。” 拉佩的母亲只能说这番话,她不可能让拉佩辞去那份工作,一个月五十比绍的工资根本没地方找,更何况佛勒的三餐现在都是她做的。 拉佩的母亲倒是没想过从中揩油,不过好处总是有的,譬如买一块肉排,佛勒吃肉,她把骨头剔下来烧汤,买来的蔬菜,菜心给佛勒享用,外面有虫眼或者烂叶的部分就留下来。 这段日子拉佩家每天都像过节,吃得比以前好多了。 “我知道。”拉佩应了一声,不想让母亲担心。 “你们以后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拉佩的父亲突然显得异常兴奋,道:“我们很快就可以过体面的日子,我会买一辆马车,或许旧一些,就和威尔森家的那辆差不多。我还打算卖掉这幢房子,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另外买一幢……” “怎么了?”拉佩问道。 “我马上就要升职了。”拉佩父亲的语气显得异常轻快。 “怎么时间提前了?”拉佩有些奇怪,他记得那个办公室主任要到明年六月才退休,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这多亏了那位国王特使……我知道这么说不好,愿诸神保佑他,让他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拉佩的父亲兴奋地胡言乱语起来,好半天才说到正题上:“这次绝对是大地震,各个部门都有很多人要退下去,上面空出许多位置。我不只是升职,有人打算重用我,原来的职务只是一个过渡,顶多一年,我就会被再一次提拔。” “有这样的好事?”拉佩不是很相信,他看了母亲一眼,果然母亲也一脸淡漠,似乎也不看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拉佩父亲和保罗是同一类人,很容易被人耍。 “当然,我背后也是有人的。”拉佩的父亲有些不服气了。 “爸,你背后有人?这是什么意思?”拉佩小心地问道,他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我几年前加入杜瓦利派,因为想要在政府里面混,必须加入一个党派。可惜杜瓦利派的实力不强,因为市政厅把持在贵族和宾尼派的手中。这一次国王特使遇刺,听说是宾尼派的人做的,而且在员警确定嫌疑犯后,员警厅内部两个宾尼派的成员居然通风报信,结果嫌疑犯逃跑了。这下子整个宾尼派都受到牵连,其他党派正联手发力,要把宾尼派的人从各个部门驱逐出去。” 拉佩的父亲越说越兴奋,他已经看到一张张椅子在眼前飞来飞去,其中一张椅子正朝着他飞来。 拉佩没在意,自顾自地啃着干面包。 拉佩可没有父亲那么乐观,对于杜瓦利派,他多少有些耳闻。这个党派主张“君主立宪”,和主张“共和”的宾尼派相比,算是温和的党派,但是对国王和贵族来说,杜瓦利派同样是“叛逆”,是社会不安定的因素。 当今国王虽然性子偏软,但是对限制自己的权力,进而架空自己的言论绝对没有一丝好感。 而对民众来说,杜瓦利派毕竟站在国王一边,“君主立宪”和“保王党”完全可以划上等号,注定会被看成妥协和保守的象征。 拉佩自己就打算当一个投机者,他花了很多精力研究那些政治投机的成功范例,结果发现这种两面讨好的党派,往往两面不讨好,结局也通常最为凄惨,所以拉佩一点都不看好杜瓦利派。 拉佩不忍心泼父亲的冷水,也不想看到父亲夸耀,干脆问道:“爸,你在里面担任什么职务?” “书记官,怎么样?很不错吧?”拉佩的父亲愈发得意起来。 拉佩翻了翻白眼,这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书记官是最不值钱的职务,既没地位,也没实权。 所谓的书记,就是开会的时候别人发言,他在旁边记录,摆明连发言权都没有,之所以看上去风光,是因为开会的时候书记官有个位置可以坐。 拉佩还是晚到邮政署,好在他的人缘不错,大家看到他没来,干脆各自动手,帮他把所有邮件整理一遍,然后拿着自己的邮件离开。 拉佩拿着自己的邮包出邮政署,他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往左拐,朝一直跟在后面的马车招了招手。 马车立刻靠上前,车门打开,露出汉德谄媚的笑脸。 “帮我查一下杜瓦利派的情况,我要知道他们的人员和这里的负责人的情况。”一上马车,拉佩就吩咐道。 汉德吃了一惊,他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事,连忙问道:“难道刺杀事件不只是宾尼派一家做的,这里面还有杜瓦利派的份?” “不是,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拉佩不打算多做解释。 拉佩既然不说,汉德就不敢多问,反正这个要求不难完成,只要找个杜瓦利派的人打听一下就行。 严格说起来,国内并没有真正的党派,宾尼派和杜瓦利派只不过是一群政见相同的人集合在一起,组建成的松散联盟,既没有严格的组织和架构,也没有党章之类的东西,谁都能加入,也能够随意退出。 这松散的结构也导致这类党派的成员没什么忠诚心,稍微吓唬一下,就可以审问出一大堆事情。 “您还有什么事吗?”汉德又问道。 拉佩犹豫了一下,最后把身上的邮包拿下来,扔到汉德的手中,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感觉到心浮气躁,做什么都没兴趣。 “帮我把信送了。” 汉德接过邮包,随手往旁边一放,凑到拉佩跟前低声说道:“老板,我这里有件事要向您报告。” “说吧。” “你上一次不是说,打算让大家见血,让我找一个合适的目标吗?我还没来得及找目标的麻烦,他们反倒抢先一步找上门了。”汉德道。 “就是那个叫歪锤的家伙?”拉佩问道。 “就是他们,这帮家伙狮子大开口,要我每个月交十万比绍的保护费。”汉德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狠之色。 “他们疯了?”拉佩微微一惊,紧接着皱起眉头,觉得这其中有问题。 “我觉得……这帮家伙可能找到靠山,所以才这么嚣张。”汉德也渐渐学会动脑子。 “你去查一下。”拉佩相信汉德的猜测,再说他也是这么想的,紧接着他又说道:“回头你再去乌迪内斯那里一趟,向他借几个手下,要实力强一点的,我担心歪锤背后是瓦克利在搞鬼。” “那位黑帮老大?我们又没得罪他。”汉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也不敢肯定……不过多准备一手总是好的。”拉佩淡淡说道,这是他的经验。 “我明白了。”汉德连忙道。 “现在先送我去佛勒老头那里。”拉佩往座位上一靠,就打起盹来。 现在连六点都还没到,所以当马车停在佛勒家门口的时候,佛勒还在睡觉。 拉佩用钥匙开门进去,此刻他不打算做实验,因为静不下心,做实验会很危险,同样他也没心情看书,他干脆去冥想室。 拉佩并不知道冥想室在哪里,因为入口是一扇魔法门,也就是客厅角落的那扇门。一般人打开这扇门,看到的是后面的院子,但是他打开那扇门,却可以进入一间密室。 四周全都是异常繁复的魔法阵,外面的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被源源不断地聚拢到这里,最终形成一片五颜六色的光雾,中央放着一张椅子,无数金属细丝缠绕其上,这就是冥想室。 冥想的作用不只是恢复魔力那么简单,同时也是积累和压缩的过程,所以冥想的地方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越浓郁,效果越好。 当然这也有一个限度,太过浓郁的魔法能量并不是好事,人的身体可吃不消。 拉佩走进去,在椅子上坐下来。 顿时缠绕在椅子上的那些金属细丝动了起来,迅速贴在拉佩的头顶、额头、眉心、太阳穴之类的部位。 佛勒的冥想室和其他魔法师的冥想室没什么差别,唯独这张椅子是佛勒独有的,可以让冥想的效率提升三成。 拉佩用手指拨动扶手旁边的魔法阵,顿时密室内的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开始变化,有些被排斥到角落,有一些则被聚拢在中央。 不同的魔法师对魔法元素和能量的需求各异,甚至同样专修诅咒的黑魔法师,要求也各不相同。 此刻笼罩在拉佩身体四周的是一片翠绿色光雾,颜色很容易让人想到刚刚抽出的嫩芽。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以为正在冥想的人是植物系的法师或者是德鲁伊,绝对不会想到诅咒法师。 尽可能让心情平静下来,拉佩调整呼吸,身体四周形成一道道漩涡,那些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被一点点吸入进来,沿着血管在体内流转起来。 这一幕就和昨天晚上拉佩身上的变化一样,只不过没有那么暴烈。 时间一点点流逝,拉佩吸入的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也越来越多。 突然,拉佩的身体颤抖起来,他感到胸口发闷,心跳得很快,而且跳动得很有力,就像要从胸膛里面挣脱出来一样。 更令拉佩恐惧的是,他想要停止冥想,但是身体根本不受他的控制,那些漩涡一下子变得很大,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如同洪水般涌入,完全脱离他的血管,在他的身体内部肆意乱窜。 “哇!”拉佩喷出一口血。 血是红的,不过比一般的血更加艳丽,如同红宝石一样。 吐出这口血,拉佩并没有感到舒服,相反的心跳变得更快,而且皮肤迅速发红,体温急剧升高,整个人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此时密室的门打开了,佛勒穿着睡衣走进来,手里拎着魔杖。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气息怎么这么乱?”佛勒居然还有心思研究。 “快救我……”拉佩沙哑着嗓子喊道。 佛勒这才醒悟过来,举起魔杖朝着拉佩的身上一指。 一道光束打在拉佩的身上,光束瞬间渗透进他的皮肤里面,然后冲入血管、神经、肌肉、筋腱、内脏和骨骼,原本充斥其间的魔法元素和魔法能量全都被驱赶出来,最终透过毛孔散发到外面。 拉佩终于平静下来,突然他又吐了一口血,这一次血的颜色是紫色。 “现在舒服点了吗?”佛勒收起魔杖。 “我差一点就要死掉了。”拉佩心有余悸地道。 “你是怎么了?怎么会导致魔力反冲?”佛勒问道。 “我不清楚,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这两天我总是做噩梦,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拉佩有气无力地摇着头。 “做噩梦?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佛勒想不出答案。 魔法师精神力强大,剑客意志顽强,根本不可能做梦,除非中了精神类的魔法,但是佛勒又没看到这方面的迹象。 “咦?”这时,佛勒上上下下打量着拉佩。 “怎么了?” “你的魔力似乎发生变异,我帮你抽一管血分析一下。”佛勒转身离开,他去拿试管。 看着佛勒消失的背影,拉佩有些无话可说,他不知道佛勒的话是真是假,或许佛勒只是想抽他一管血做实验。 拉佩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地走上楼。 佛勒正在准备验血的工具,他的手里拿着两根大号的试管,显然是盛血用的。 “我刚刚吐了两口血,你还要我放这么多血,太狠了吧!”拉佩只能摇头。 “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的恢复能力很强。”佛勒轻描淡写地说道。 拉佩只有苦笑,就因为这个缘故,他现在成了佛勒的血库。 一根针头扎进血管,鲜红的血液从针头另一端流淌出来,迅速注入试管内。佛勒看着血液,还不停念叨着:“颜色很红,可能含氧量很高,流淌速度很快,黏稠度低……” 血液被滴在一张张试纸上,原本白色的试纸全都变成不同的颜色。 佛勒已经忘记拉佩的存在,注意力全都放在实验上。 拉佩悄悄拔掉针头,他才不会傻乎乎地放那么多血,换成平时他早就溜了,但是这一次他必须知道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佛勒异常兴奋地说道:“你的魔力果然发生了变异。” “有问题?”拉佩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有这样的预感。 “魔力变异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每个魔法师的魔力都会变异,魔力就像脸型、发色、指纹,是人体的一部分,每个人都不一样。不过这种变异一般发生在成为正式魔法师之后,你现在太早了。”佛勒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很猥琐,然后解释道:“你可以把这看作是发育,每个人都会发育,但是发育太早就有问题了。” “这怎么办?”拉佩对理论不感兴趣,他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佛勒闻言一愣,他确实没想过。 “这段日子你不要再冥想,也不要施展魔法。”佛勒不负责任地道。 拉佩默然无语,此刻他的心里充满怒火,这股火是冲着比格·威尔去的,当初那个想法不由得又冒出来,或许应该想个办法除掉这只鬼魂。 比格·威尔虽然给了拉佩不少帮助,却也带来很多麻烦,这一次是比格·威尔做得过火,也就怪不得拉佩过河拆桥。 突然,拉佩想起汉德刚才提起的那件事,他马上就要和人开战,不能施展魔法怎么行。 “如果施展魔法会怎么样?”拉佩连忙问道。 “就会像刚才一样,刚才要不是我恰好醒来,恰好感觉到冥想室里面有人,恰好看了一下,恐怕你已经完蛋了。”佛勒颇为得意地道。 拉佩叹了一口气,看来魔法真的不能用了,他可不想倒霉。 好在除了魔法,拉佩还有剑术。 两把长剑舞动如飞,剑光闪烁不定,化作一片星芒,比当初愈发细密。 剑光之外是黑压压如同乌云的一群苍蝇,这些苍蝇发出嗡嗡的轰响。 死苍蝇如同雨点般纷纷落下,转眼间就铺了厚厚一层。 拉佩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这些肮脏的虫子身上,仿佛它们就是比格·威尔的化身。 拉佩的剑法和当初相比高明许多,细密的剑光简直风雨不透,没有一只苍蝇能够钻进来。 堆积在地上的死苍蝇越来越厚,半空中的那片虫云则越来越薄,这条臭水沟的苍蝇虽然数量众多,却不是无穷无尽的。 突然,拉佩右手的剑发出嗡嗡的震响。 随着那诡异的剑鸣声,四周的空间剧烈震颤起来,水沟旁边的蒿草就像被无形的镰刀扫过一样,一片片地倒下来,这是能量外放。 能量外放的形式有很多种,最常见的就是剑气、剑光、风刃和真空波,前两种是直接能量外放,后两种是靠压缩或者撕裂空气,间接将能量释放出去。 拉佩不清楚他这一手属于哪一种,不过他知道,刚才这招是因为速度,超乎想象的速度。 随着一声大吼,拉佩进一步加快速度。 拉佩的速度确实可以更快,不过那样做没意义,因为准确度会下降,根本刺不中那些苍蝇,但是此刻他却不在乎,不需要命中目标,甚至根本就没有目标,完全是漫无目的地乱刺。 拉佩右手的剑再一次发出嗡嗡的震响,随着速度越来越快,那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大,突然左手的剑也发出嗡鸣声,两把剑产生的震荡瞬间交织在一起。 空气剧烈波动起来,隐约可见一圈圈涟漪朝着四面八方荡开。 笼罩在四周的虫云瞬间被摧毁,所有苍蝇全都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又如同海浪中的小舟,被荡得到处都是,最终歪歪扭扭地落到地上,在地上不停扑腾着。 那些蒿草就更明显,全被无形的利刃来回切割着,变成一堆细小的碎片。 半空中再也没有一只苍蝇,水沟内也看不到蒿草,甚至泥地里、岩石上随处可见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一把薄而锋利的刀片划过。 拉佩停下动作,他呼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的感觉,他已经知道如何施展这一招。 因为愤怒,拉佩有那么一瞬间失去控制,却让力量得到解放,这绝对是意外之喜,不过这招有没有用还很难说。 拉佩朝着采石场走去,一进采石场就远远地喊道:“过来,全都给我过来。”那些小扒手有的在练剑,有的在打靶,听到拉佩的呼喊,连忙放下各自的训练,迅速围拢过来。 “把你们的弹弓拿来,围着我站好,不要站得太远,五尺就差不多,然后用弹弓打我。”拉佩命令道。 “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一个扒手连忙问道。 “放心,用软钉子没事的。”拉佩胸有成竹地道。 所谓的软钉子是一种特制的钉子,是用软铅压成,顶部是平的,外面还套了一层软皮膜,这玩意打在身上很疼,但是不会伤人。 那些扒手很快拿来弹弓,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使用弹弓,现在近距离用的是暗器,远距离用的是火枪,连弓箭和十字弓都很少有人去碰。 转眼的工夫,扒手们已经按照拉佩的命令站好,围着拉佩站成一圈。 当初拉佩在木棚上跳来跳去,扒手们也用弹弓乱打,不过那时的距离要远得通常在十尺左右,有时甚至达到二十多尺,而且最多只有五、六个人同时攻击,现在的难度可就不同了。 眨眼间,采石场上响起一片劈里啪啦的声响,一根根钉子如同飞蝗般从四面八方射来。 拉佩双手舞动如飞,剑光化作一片星芒,和刚才一样,他没有抑制速度,那两把剑发出嗡嗡的声响,空气再一次剧烈波动起来。 星芒化作一片波光,如同一道屛障笼罩在拉佩的四周。 叮—— 一颗钉子打在光幛上,钉子被弹飞出去。 此时数不清的钉子撞上来,叮叮当当地响不停,撞得波光乱颤,光幛乱抖,好像随时都会崩溃一样。 确实有钉子穿透进来,不过这些漏网之鱼飞不远,里面就像有胶水一样,滞涩力很强。 看到这一幕,拉佩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个刺客可以用剑劈开火球,不是剑的本身劈开火球,而是外放的能量。 这些在幸运金币的记忆里面就没有,或许是被当作常识忽略掉。 拉佩手中的剑舞动得越来越快,就和刚才对付那些苍蝇一样,根本用不着对准那些飞来的钉子,拉佩只需要保持现在的速度,保证那片光幛没有空隙就行。 不需要管那么多,剑法自然变得流畅起来,这种感觉美妙极了,拉佩现在总算明白,到了最高境界为什么不再需要招式,为什么那些传奇人物出手全都是随意挥洒。 突然,拉佩手中的两把剑同时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声,紧接着空气以肉眼看得见的程度震动一下,一圈涟漪瞬间朝着四周荡开。 旁边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那些正在装弹的人没事,而拉紧弹弓准备发射的人全都捣着脸嗷嗷大叫,竟是紧绷的皮筋在那一瞬间崩断,抽在他们的脸上,有些人甚至被伤到眼睛。 “不好意思,我没有控制住。”拉佩连忙停下来,紧接着又问道:“伤得怎么样?没事吧?” 那些没受伤的扒手也纷纷停下来,他们茫然地看着嗷嗷惨叫的同伴,一个个心有余悸。 “这招是什么?”吉雅则瞪大眼睛,目光中充满期冀。 吉雅也是受伤的人之一,他的脸上挨了一下,不过他非常滑头,别人全都用力拉满皮筋,他却没有,所以受的伤很轻。 “以后会教你们的。”拉佩非常慷慨,反正他的剑法不是祖上所传,而是从幸运金币的记忆中得到的,所以他根本不在乎。 拉佩也不担心别人能够超越他,如果他不是魔法师,如果他没有分裂意识,如果没有那么多神灵的祝福,如果没有和魔王缔约,想要练成这一手,最少要十年,还得有绝顶的天赋才行。 那些扒手顿时跳了起来,最兴奋的就是吉雅,有野心的人往往上进心也最强。 “大家休息一下,皮筋断了的人去换一根皮筋,等一会儿我们继续。”拉佩吩咐道。 “还要来啊?这一次咱们可不可以离得稍微远一些?”一个小扒手满脸凄苦地喊道,他的脸颊上有一道很宽的伤痕,就是刚才抽的。 “可以,站在十尺左右的地方吧,以我的实力应该达不到那么远。”拉佩倒也好说话。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马蹄和车轮碾压的声音,只见几辆马车朝着这边而来。 等到马车停下来后,汉德第一个跳下来,紧跟着他的是两个员警,一个是福特曼警官,另外一个是保罗,现在保罗已经被调到第七区员警署。 另外几辆马车的车门也打开,从上面下来的是乌迪内斯的手下,当初和拉佩交过手的几个人也在其中。 见这么多人到来,拉佩收起双剑,朝着门口走去,毕竟他们是来帮忙的,他必须迎接。 “对付一群混混,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吗?”双刀客远远地问道,和福特曼警官不同,他对拉佩可没什么畏惧,也谈不上客气。 “以防万一,我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有名堂,一个月十万比绍,这个价钱应该不是随便开的。”拉佩一边请这些人进来,一边解释道。 “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那群家伙都有案底,抓他们的理由是现成的。”福特曼警官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对拉佩绝对不会有任何质疑。 “辛苦你们了,这次行动说不定会有危险,我送你一百套铠甲。”拉佩投桃报李,那些铠甲算不上好东西,却能让员警明白他很在意他们的安危,没打算把他们当炮灰使用。 “你们这边还有铠甲?”双刀客有些惊讶。 “算不上是铠甲,只是一件背心加一顶头盔,能够护住要害的部位,有点重,好在咱们用不着玩什么奔袭,大多是在城里和人开战。”拉佩带着众人往库房走去,毕竟说了半天,不如亲眼所见。 库房在采石场的一角,几个年纪最小的手下正在忙碌着,他们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 一把把火枪被整整齐齐地放好,每一把长枪旁边都放着一把滑膛短枪、一把重型来福线短火枪、两把防身用的短枪和一把十字弓,再加上每个人自己佩戴的长剑,这就是他们的标准配备,绝对称得上武装到了牙齿。 还有两个小扒手在整理马车,那是一种特殊的马车,轮子很小,非常低矮,车厢两侧是两块活板,也可以当作门使用,上下很方便,车厢内侧则钉着铁板。 “你们的准备还真充分。”双刀客不由得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感叹还是在嘲讽。 “要不要带上秘密武器?”汉德问道。 “你们还有秘密武器?”双刀客来了兴趣。 拉佩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汉德招呼了一声,那两个小扒手立刻跟着他跑到旁边的一顶木棚内,片刻后他们从里面拖出一门炮。 这门炮很小,炮管只有手臂粗细,炮身看上去也很单薄,只是装火药的这一段稍微厚实。 “这……这他妈的不是霰弹炮吗?”那个曾经做过海盗的人叫了起来,他对这玩意再熟悉不过。 这种霰弹炮经常被装在船头和船尾,在对方准备打接舷战的时候使用,两门炮形成交叉火力,运气好可以打掉对方半条船的人。 对于海盗来说,霰弹炮绝对是最大的威胁。 “刺杀国王特使的家伙是个大刺客,咱们准备得再多也不过分。”拉佩拍了拍那门火炮。 “应该不可能吧?请一个大刺客来对付你?”双刀客不以为然,不过他随即又闭上嘴巴,如果真的冒出一个大刺客,他恐怕连逃都逃不掉,所以多准备一些也不错。 “这玩意有多重?”福特曼警官问道,他在考虑成立水警队后,要不要也弄几门炮。 “六十五公斤。”拉佩回答道,这绝对是让他得意的事。 这门炮是拉佩让人按照他的意思设计的,在火炮中绝对算是最轻的,相当于火炮中的防身短枪。 但霰弹炮的缺点也和防身短枪一样,装的火药太少,最远只能打三百尺,好在拉佩只打算用这玩意打巷战,一个街区的长度往往也就百尺左右,这门炮的射程已经够远,他甚至觉得有些过头,很容易造成误伤。 “你和那帮家伙约好在什么时间、地点见面?”双刀客问道。 拉佩看着汉德。 汉德连忙道:“今天晚上,在第七区和第六区交界的驿站。那个地方白天的时候很热闹,可一到晚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住在那里的人也都是穷鬼,就算有人被误伤也没关系,顶多给个几百比绍。” 拉佩翻了翻白眼,心想:这家伙只做了几天老大就踛起来了。 “福特曼警官,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那附近的人离开?”拉佩问道。 “没问题。”福特曼警官一口答应道:“就说那几个街区发现瘟疫患者就行了。” “那就拜托了。”拉佩说道,紧接着又道:“另外你的人最好分成两队,离那边远一些,等我们这边打起来后,你们就从两个方向包抄上来。” 拉佩从来没打算让员警上阵,员警只需要起到震慑的作用就行。 “没问题。”福特曼警官猜到拉佩的意思,他也安心。 “大家都准备一下吧!” 拉佩说这番话,就相当于下达了动员令。 第十七章乱战 塔伦有十几间驿站,汉德和对方约定见面的驿站是其中最小的之一。 此刻拉佩站在窗口,拿着一只单筒望远镜朝着那边瞭望。 这扇窗户很小,只是阁楼的天窗,而这幢房子离驿站也就七、八百尺。 “感觉有些不对,这里实在太安静了。”拉佩喃喃自语道。 “这里的人都已经疏散,当然安静。”汉德在一旁说道。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拉佩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保罗,你到那幢房子里面。”拉佩指着远处的一幢小楼说道。 那是一幢四层小楼,顶上还搭了一座窝棚。 这片区域属于贫民区,四周都是矮平房,两层的楼房都很少见,那幢楼可以说是这里最高的建筑物,而且离驿站只有两百多尺。 “再让两个人跟着你,专门负责装子弹,顺便帮你警戒四周。”拉佩继续吩咐道。 “明白。”保罗连连点头。 这些全都是演练过无数遍,一个神射手配两个装填手,装填手不带枪,而是拿短弓,负责装填弹药的同时也警戒四周,如果有人摸上来,装填手还可以抵挡一下,这是标准的三人猎杀组。 “坎帕尔、马格尼、赫奇利,那门炮交给你们三个人,一旦一发生变故,你们就开炮,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打。其他人只要保护好那门炮就行,你们给我守好这个十字路口。”拉佩的决定无疑很保守。 拉佩随即又拍了拍汉德的肩膀,道:“咱们两个人过去一趟。” 汉德满脸凄苦,他倒也明白,如果真有危险,两个人逃起来容易,人多只会徒增伤亡,但是他害怕,这实在太危险,很可能会丧命。 汉德摸了摸身上,确认每一件武器都在随手能够掏出来的地方,然后他把两把短枪取出来,开始往枪管里面倒火药。 虽然害怕到极点,但是汉德不敢违背拉佩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上。拉佩朝着汉德笑了笑,也开始准备起来,他掏出魔杖,随手一抖,两根魔杖立刻抖得笔直。 接下来拉佩就有些犹豫,过了好半天,嘴里才发出念诵咒语的声音。 那两根魔杖上散发出暗红色光芒,两道红光从顶端伸出,就像魔杖突然长出来一截似的,却又呑吐不定,一会儿才一寸长,一会儿又变成一尺多长。 这是一个持续性的魔法,作用不只是让魔杖变长,同时还带有强烈的诅咒,被那两道红光扫到,绝对不比被人砍上一刀好受。 刚念完咒语,拉佩就感觉到胸口发闷,头晕目眩,佛勒说得没错,现在的他果然不能施展魔法。 原本拉佩还打算施展另外两个魔法,一个魔法能让身体变得更加轻盈,另一个魔法能让他不那么容易被人击中,现在他只能放弃。 好在拉佩身上的魔法装备不少,不能施展魔法并不等于不能用魔法装备。 做完准备,让每一件魔法装备都处于随时能够被激发的状态,拉佩下楼,汉德则跟在后面。 现在已经入冬,天色晚得很快,此刻已经满天星辰,一轮月亮出现在房顶的位置。 拉佩一边走,一边注视着四周,突然拉佩明白哪里不对。驿站是人多的地方,而人多的地方往往垃圾也多,这里满地是腐烂的果皮、啃过的骨头,还有面包碎屑,按理说这样的地方应该猫、狗、老鼠乱蹿,但是此刻一只动物都看不见。 拉佩正打算仔细研究,却听到在身后的汉德说道:“他们来了。” 拉佩这才注意到远处有一群人正往这边走来,看上去有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大块头。 这个大块头和乌迪内斯手下的那个大块头不一样,他的肌肉并不发达,更多的是肥肉,不过配上那满脸横肉,还是挺有气势的,至少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是个坏人。 那群人越走越近,距离五、六十尺的时候,那个大块头用异常嚣张的口气喊道:“你就是宰了霍夫那个痨病鬼的新老大?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啊?” 拉佩看都没看这大块头一眼,他正在注视四周。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看不起我?”那个大块头感到自己被蔑视,心里异常愤怒。 “老大,和他废什么话?等一会儿把他拿下,就让咱们好好地‘宠爱’他,玩完了之后,还可以把他卖给花街的那个跛子。跛子不是说过,他最近需要一批兔子吗?”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满嘴都是下流话。 拉佩仍旧没有理睬,对于这种挑衅,他一点都不在意,谁会去在意即将被屠宰的猪、羊? 更何况,拉佩有种感觉,这帮人肆意叫嚣为的是吸引他的注意力,暗中肯定有埋伏。 拉佩观察着四周,但他并不是靠耳朵听,也不是靠眼睛看,靠的是一群小伙伴。在夜色下,无数苍蝇、蟑螂和老鼠正悄悄地靠近这里,这是拉佩的另外一支护卫队。 当初为了对付乌迪内斯,拉佩转遍整个塔伦,聚集了一大群苍蝇、蟑螂、蜈蚣、蝎子、老鼠和蛇,结果这些恶心的生物帮了他大忙,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养这些生物。 养这些生物并不花钱,塔伦虽然是座小城市,每天也会制造几十吨各式各样的垃圾,从烂菜、瓜皮到馊掉的食物。这些东西以往都会扔进海里,拉佩只要拿点钱给那些倒垃圾的人,让他们每天拖几大车的垃圾过来就行。 养这些生物的地点,就在采石场附近的臭水沟。 拉佩是黑魔法师,不是德鲁伊,就算真正的德鲁伊也没办法操纵苍蝇、蟑螂这类生物。 拉佩采用的方法并不是直接控制,而是把一种毒品搀在那些垃圾里面,那些苍蝇、蟑螂和老鼠吃了加料的垃圾就渐渐上瘾了。 突然,拉佩的脸色变了。 拉佩的大军刚进入这片街区,就损失了一小半,死的最多的是那些蟑螂,苍蝇只要别飞得太低就没事,至于老鼠,虽然它们寸步难行,却还活着。 肯定有魔法师。想到这里,拉佩掏出防身用的短枪。 汉德看到拉佩掏枪,顿时误会了,以为拉佩打算开战,于是瞬间抽出一把短枪,闪身躲在一口水缸的后面,随手塞了一颗铅弹进去。 拉佩的枪里面只有火药,用一块鹿皮塞紧,并没装子弹。 几乎同时,对面那群人也掏出枪,亡命之徒就是亡命之徒,他们的枪不但装了火药,也装了子弹,居然不怕走火。 不过最先开枪的还是拉佩,因为他的枪不是普通的火枪,没有击铁,也没有打火石,更没有导火孔,枪管的后部是密封的,里面有两只簧片。 拉佩扣动扳机,簧片瞬间合拢,簧片的缝隙间打出一蓬火花,点燃了枪管里面的火药。 这比击铁要可靠多了,速度也更快,还能保证不会漏气,不过这种枪只有魔法师能用,因为它需要用魔力来激发。 对面传来一声惨叫,一个人直挺挺地倒下去。 砰——砰——砰—— 对面也响起枪声了。 这时,拉佩早就闪到一旁。 汉德躲在水缸后面不敢抬头,此刻他正在给另外一把枪塞子弹。 砰—— 拉佩抬手又射出一枪,这把枪是订做的,原来那把枪已经送给别人。这把新枪仿照胡椒瓶枪的设计,带有一个转轮,上面有六根枪管,能连续射六枪。 又是一声惨叫,又有一个人倒下去。 “快帮忙,别想把老子当炮灰来用。”歪锤大声叫嚷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又响起一声枪响,离歪锤很近的一个混混倒下去,鲜血喷了歪锤一脸。 这一枪是保罗打的,也只有他能够在这么远的距离命中目标。 这声枪响仿佛是一个信号,此时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 “你们完了,我的人早已包围这里,这还得感谢你让员警把人都赶走了。”歪锤大笑了起来,笑得很嚣张。 轰的一声炮响让歪锤的笑声戛然而止。 在寂静的夜晚,炮声显得格外响亮,也传得格外远。 “妈的,他们还有炮,为什么事先没人告诉我?”旁边的一幢房子里面传出愤怒的声音,那显然不是歪锤的声音。 拉佩探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是从沿街的一幢楼房里面传出来的,那是一幢三层楼,顶楼左侧的窗户后面隐约可见有人在往外张望。 “你跟我来。”拉佩朝着汉德喝道。 “知道了,老板。”汉德已经装填好子弹,此刻正一手拿着一把短枪。拉佩闪身而出,此刻的他一手持剑,一手握枪,不过他并没有扣动扳机,因为歪锤等人都躲在墙角后面装填子弹。 突然,有个人转了出来,举枪正打算射击。 砰—— 拉佩抢先开枪,他已经瞄了好半天,就等着目标出现。 对面那人刚举起枪,子弹已经从他的鼻梁打进去,并且带着血和脑浆从后脑勺穿出来。 虽然一枪命中,拉佩却不满意,因为他瞄准的是胸口,没想到打高了。 这可不是拉佩枪法的问题,尽管带尾翼的铁钉比圆形的铅弹精准多,但是偏差仍旧不小,三十尺的误差在一尺左右,到了百尺,误差接近一尺,想命中目标,完全得靠运气。 不过此刻拉佩没空多想,他用手指拨动转轮,随着喀的一声轻响,转轮上的另一根枪管卡在前端的长枪管上。 几乎同时间,对面有七、八个人从墙后转出来,他们以为拉佩没子弹了。 砰—— 拉佩又是一枪,紧接着他往一堆箱子跑去。 对面又有一个人倒下,不过这人的运气不错,只是大腿上中枪,不是要害。 砰——砰——砰—— 剩下的人全都疯狂地扣动扳机,枪口全都喷出明亮的火焰,硝烟瞬间将整条街都笼罩起来。 子弹在半空中乱飞,全都打在拉佩的身后,紧跟在拉佩身后的汉德吓得乱跳,好在没有一颗子弹打中他。 “开枪,白痴!”拉佩骂道。 汉德这才醒悟过来。 对面早已被硝烟所笼罩,不过隐约可以看到几道人影,汉德瞄准一道人影就扣动扳机,紧接着举起另外一把枪,朝着另一道人影又是一枪,然后他一弯腰藏在一堆木箱的后面。 用最快的速度把子弹射出去,然后躲起来装子弹,这是充当教官的那几个警察告诉汉德的经验。 汉德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中,因为他根本没勇气看。 “枪法不错。”拉佩看清楚了,汉德的两枪都命中目标,对面又倒下去两个人。 “保罗教得好,他说得没错,练枪没什么窍门,练得多了,枪法自然会提升。”汉德强忍着呕吐的感觉说道。 知道自己杀了人,汉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胃里翻得难受。 拉佩却没管汉德的感受,一句“跟我来”,继续往那幢楼跑去。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拉佩强行扎住脚跟,同时大声喊道:“小心!地上全都是沙子。” 可惜拉佩的警告已经晚了,啪的一声,汉德摔倒在地,地上那些沙子竟就像活了一样,朝着汉德卷过来。 “戴上面罩!”拉佩又大喊一声。 这一次汉德的反应不慢,瞬间将帽子翻起来,帽子连着面罩,还有一副眼镜。 当初拉佩替手下的人订做这么一身衣服,为的是让他们能够在成群的苍蝇、蟑螂中行动。 苍蝇和蟑螂可不管敌我,见缝就钻,不想被这些生物恶心到的话,穿的衣服就不能有丝毫空隙,不但袖管、裤腿必须扎紧,脑袋也得包住,连眼睛的部位都要用玻璃挡起来。 却没想到,现在先被用来对付沙子。 “分头跑。”拉佩飞身一跃,同时打出一条飞索,瞬间钩住旁边一幢房子的房檐,然后抓住飞索沿着墙壁往上跑。 汉德连滚带爬地往回逃,就在他的身后,枪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这一次开枪的不是那些混混,只见旁边的房子里面伸出一根根枪管,全都是长枪,准头也比刚才强得多,有好几发子弹差一点打到汉德。 拉佩随手掏出两颗橙子大小的铁疙瘩,用力一按,铁疙瘩瞬间变得像刺猬一样,接着一甩手,将那颗铁疙瘩朝着刚才发出声音的房子扔去。 一颗铁疙瘩砸破玻璃窗,飞进房间内。下一秒钟,房间内传出轰的一声巨响,同时火光一闪,紧接着滚滚的黑烟从窗口冒出来。 另外一颗铁疙瘩朝着楼上的视窗飞过去,一下子砸破玻璃窗,穿进房子内,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巨响,接着火焰从房间内窜出来,紧接着是滚滚的浓烟。 “王八蛋,我本来还不打算动手的,是你先招惹我。” 伴随着一声怒吼,旁边的一堵墙被撞开一道口子,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冲出来,手里拎着一把长剑。 拉佩转身就走。 那个络腮胡男子飞身一跃,手中的长剑凌空斩下。 虽然这一剑离得很远,但拉佩的心头却升起一丝危机感,他不敢有丝毫犹豫,右手的杖剑迅疾刺出,顶端的红光吐出两尺多长,眨眼间就是十几剑。 空气剧烈地震荡起来,隐约可见一道细长的弧刃从络腮胡男子的长剑上飞出来,离拉佩越来越近,但是速度越来越慢。 “有点本事。”络腮胡男子又是一剑斩过来,不过下一秒钟,他手中的长剑一转,变成招架的姿势,因为一颗铁疙瘩朝着他飞过来。 这种铁疙瘩可不是火球,火球可以用剑劈开,这种铁疙瘩一劈就炸,络腮胡男子刚才就尝到这种滋味。 拉佩并没有趁机出手,因为他看到对面不只一个人,旁边的几幢房子里面也有人跳上房顶。 “瓦蒙,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远处一个人飞掠而至。 拉佩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松了一口气,来的正是乌迪内斯手下的双刀客。 “看来传闻是真的,你们老板已经决定舔国王的臭脚了。”络腮胡子举起手中的长剑,剑尖指着双刀客。 “这家伙是什么身份?”拉佩并没有停下,他一边跑,一边问,还没忘记反手撒出一把铁钉。 这种等级的暗器当然威胁不了对面那帮家伙,不过他们被阻挡了一下,而现在是夜晚,想要格挡暗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家伙身上背着五万比绍的赏金,你说他是什么人?”双刀客也没兴趣和对方交手,他是来接应拉佩的。 “那个操纵沙子的魔法师呢?”拉佩问道,这会工夫,沙子已经漫到房顶上,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以前没听说过,不是新入伙的,就是花钱找来的。”双刀客跟着拉佩一起逃跑,对于魔法师,他同样感到头痛。 突然,拉佩和双刀客同时感觉脚下一沉,只见方圆百尺的一大片房屋同时坍塌下来。 拉佩双臂一伸,肋下双翼瞬间展开。 “妈的,带上我!”双刀客怒道。说到实力,他绝对在拉佩之上,但是他没这种稀奇古怪的本事,此刻只能干瞪眼。 嗖—— 一条飞索抛了过来。 双刀客反应极快,一只手瞬间抓住飞索,跟在拉佩身后荡了过去。 砰——砰——砰—— 底下枪声不断,很多人从周围的房子里面涌了出来。 在屋顶上,那个络腮胡子看着坍塌的房顶同样一筹莫展,原本是对方的死路,现在却成了他们的障碍。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一声炮响,紧接着弹丸如同雨点般倾泻过来,这些可不是铅弹,络腮胡男子可不敢硬挡,只能翻身跳下房顶闪避炮击。 这里的房子大多是木板搭的,少数是土坯房,根本就挡不住霰弹炮发射的弹丸,这些弹丸全都有葡萄粒大小,一炮下去,很多房子都被打成马蜂窝,而且弹丸夹杂着土块和瓦砾,在房间里面乱飞。 到处是惨叫,到处是哀号,躲在房间内都没用,这一炮效果绝对明显。 那个络腮胡男子也挨了一下,肩膀上全都是血。 这还没完,紧接着又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是来自于手雷。 并不是只有拉佩带着手雷,其他人也有,不过他们用的是低等货——拖着一根导火线,需要点火。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帮家伙的武器好到这种程度?”络腮胡男子跳着脚大骂,他很生气。 突然络腮胡男子感觉到脚底下绊到什么,他的反应很快,手中的长剑立刻舞动如飞。 一道火光在络腮胡男子的右脚边上闪了一下,一大蓬又细又小的铁钉激射而出,大部分被他的剑挡下来,不过也有不少穿透他的剑网。 络腮胡男子闷哼一声,他至少中了五、六发。 这并不是说络腮胡男子的实力不如乌迪内斯的手下,他中招的原因很简单,这一次拉佩用的绊索和之前的不同。 仓库区的那一战让拉佩明白一个道理,绊索不能太长,火药必须够多,钉子也要尽可能小。 络腮胡男子暴怒,他正打算再追,突然感觉到受伤的地方有些发痒、发麻。 “妈的,有毒。”络腮胡男子随手一剑削掉被钉到的部位,不过即便如此,仍旧感觉到伤口失去知觉。 “我要宰了你。”络腮胡男子的眼珠一下子红了,不只是因为受伤,刚才的炮击和之后的爆炸让他感觉不妙,他的人肯定死伤不少。 话音刚落,络腮胡男子就听到十几尺外传来一阵爆炸声,又有人踩到绊索,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怒哼。 “大家都小心点,盯着脚下,这家伙设陷阱的本事一流!”络腮胡男子高声喊道,可话还没说完,他的脸色突变,瞬间闪到一面墙的背后。 轰—— 络腮胡男子刚才站着的地方火光一闪,紧接着浓烟滚滚,旁边的房子全都受到波及,碎片及瓦砾到处乱飞。 “大家也要小心头顶,那家伙的手雷同样厉害。”络腮胡男子越想越窝囊,扯着嗓子喊道:“玩沙子的,你磨磨蹭蹭在干什么?在来之前你不是很傲气吗?” “你真的要我不顾这边?”一道怪异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在四周回荡着,让人听不出方位。 “你快出手。”络腮胡男子命令道。 “好。”那道怪异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四周的沙子顿时加快速度,如果说刚才是“溪水流淌”,那么现在就是“江河奔腾”。 拉佩已经注意到这个变化,他一把甩脱双刀客,反正底下的沙子是冲着他来的。拉佩挥手打出飞索,飞索钩住数十尺外一幢房子的房顶,那纤细的绳索瞬间收紧,拉着他朝前飞去。 底下的沙子是不会飞的,不过那些沙子的速度也不慢,如同洪水般在后面紧追不舍。 拉佩不敢和其他人会合,他要尽可能远离战场,他不相信这些沙子能够一直追下去,任何魔法都有距离的限制。 在驿站附近,数不清的苍蝇、蟑螂、老鼠涌入,没有那些沙子的阻挡,这些恶心的生物终于赶过来助战。 这片战场上除了枪声、爆炸声、喝骂声和惨叫声之外,又多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亡命之徒也是人,对这种恶心的生物同样没好感。 在这边,女孩们也在啊啊大叫。 “别吵!没什么事的,我们的衣服上都洒了药,这些东西不敢靠近,就算靠近也钻不进来。”吉雅大声吼道,他难得当一回首领,汉德不在,他就愈发要表现得漂亮点,接着他转头朝着坎帕尔喊道:“为什么停下?继续开炮。” 坎帕尔有些发傻,看到满地乱撺的蟑螂和老鼠,再看到黑压压的苍蝇群,他也感到头皮发麻,一时忘记自己的工作,听到吉雅这么一喊,才发现那些躲在墙角后面的敌人全都跑出来,正到处乱踩、乱打。 坎帕尔舔了一下嘴唇,往炮眼里面塞了根火绳,然后举起火把。 轰—— 炮口喷出数尺长的火舌,硝烟一下子笼罩住整条街。 这一炮的威力相当恐怖,这条街上的房子门窗全被打破,很多房子的墙角都被轰塌,那些乱踩、乱打的人全都倒在地上,鲜血染红整条街。 突然,旁边一幢房子的视窗闪出一道人影。 那些扒手顿时把枪转过来,有个小扒手的速度最快,已经开枪了。 “别打,是我。”那道人影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枪。 那是汉德,他连滚带爬地躲进防护圈,这里面比外面安全多了。 连滚带爬进了防御圈,汉德喘着粗气说道:“老板遇到麻烦了,对方也有一个魔法师,那个家伙能够操纵沙子。” “这怎么办?沙子可不怕枪炮,咱们怎么接应老板?”吉雅慌了,和汉德相比,他更关心拉佩的安危,因为没有拉佩,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瞬间消失,他又没有汉德的本事,更没有那样的天赋,汉德在什么地方都能混得不错,他就不行了。 “暂时别管老板,刚才这些蟑螂、老鼠进不来,就是因为有这些沙子。现在沙子去追老板,有这些蟑螂、老鼠助阵,我们完全没必要死守,可以主动出击。”汉德命令道。 汉德指着其中一辆马车,道:“把马卸下来,咱们推着马车前进,两侧的门也打开,当作胸墙。” 这套战法并不是汉德临时起意,平时训练的时候就有,原本就是为打巷战准备的。 随着一声令下,马匹全都被卸下来,马车的车门被打开,所有人都躲在马车后面徐徐推进。 突然旁边一幢房子二楼的视窗火光一闪,紧接着砰的一声,然后硝烟弥漫。 一个正在推车的扒手瞬间被击中,子弹打在他的胸口上。 汉德等人全都吓了一跳,纷纷举枪就射,甚至有个扒手扔了一颗手雷过去。 轰—— 火光窜了出来,整扇窗都被震下来,窗框变成无数碎片,窗台也垮塌下来,滚滚的浓烟从破口涌出。 “小心两边。”汉德大喝一声,他跑到中枪的扒手身边。 那个扒手倒在地上嗷嗷大叫。 “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汉德用力办开那扒手的双手。 那扒手中枪的地方是在胸口,不过那里破了道口子,铅弹并没有穿透铠甲。扒手们身上的铠甲并不是一块铁板,自从火药武器普及后,那种老式的铠甲已经没用,他们的铠甲里外有四层,第一层是生铁片,硬却很脆,第二层是皮革,第三层是用铁丝编织而成的布,底下还有一层薄薄的软铁。 这种铠甲比老式铠甲要轻,对付刀、剑不太有用,但是对付枪弹的效果不错,且刚才那一枪又是从上往下斜着打的,所以根本没事。 “起来吧,你没死。”汉德踢了那扒手一脚。 那个扒手如梦方醒,打量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高兴地喊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就在这时,街的两头枪声大作,子弹打得马车叮当直响。 “开炮,赶快开炮。”汉德大声喊道。 “扔手雷。”吉雅也在一旁补充道。 其他人也猛然醒悟过来,一时之间长枪、短枪、火炮、手雷一起上阵,枪声、炮声不绝于耳,硝烟充满着整条大街。 两边都有人受伤,不过结果却完全两样。 对方那边一旦受伤就几乎没救,只要见血,立刻会有一大堆蟑螂、老鼠围上来乱啃,这些生物不但恶心,还带有剧毒,被咬到的人很快就会倒地不起。 汉德这边受伤的人要少得多,那几辆马车不是摆设,车门打开,互相连成一片,就成了一座可以移动的堡垒,躲在里面射击很安全,中枪的人只能说自己运气太差,而且大多是被流弹命中,但就算中弹,他们身上的铠甲也能保证他们没事,至少死不了。 一阵激烈的对射后,对方看出不妙,枪声渐渐变得稀疏起来。 突然,有人从旁边的楼上跳下来,有五、六个人,全都手持长剑或者弯刀,身手看上去很不错。 “让我来。”乌迪内斯手下的那个大块头拔出长刀,之前的战斗他们都没参与,现在却是他们出力的时候。 不只是那个大块头,另外几个乌迪内斯的手下也动了起来。 瞬间刀光替换了枪口的火光,刀、剑交击的声音替换枪声和炮声。 突然砰的一声,又有人开枪,那枪声比一般的枪声轻细而且尖锐。 开枪的是汉德,他用的是防身短枪。 乌迪内斯的手下并不在意,对面的人就没那么冷静,防身短枪威力不大,就算被打中也不会致命,但是面对同样境界的对手,他们绝对不敢分心,一根稻草也能压垮一头骆驼就是这个道理。 对面的人不敢赌,也不愿意赌。 正当对面这群人心生动摇,打算撤退的时候,远处隐约传来警钟的声音。 “员警来了,咱们再加把劲。”汉德鼓舞士气,员警的战斗力未必比他们强,但是员警的震慑作用绝对比他们大。 仿佛是为了证明汉德的话,远处传来那个络腮胡男子的声音:“撤,咱们撤。” “别扔下我们,我们怎么办?”此刻最感到惊慌的人,莫过于歪锤和他和他的那些手下,他大喊大叫道。 没人会回答歪锤,像他这样的混混注定是犠牲品。 拉佩仍旧在逃,他拼命地逃,已经不知道逃了多远。 在拉佩的脚下,那些沙子如同河流般奔腾不息,一路上横冲直撞。而且这些沙子不只沿着街道流淌,墙壁对它们来说也如同平地。 “怎么回事?” “贼,有贼,抓贼啊!” “这是什么?怎么全都是沙子?” “救命啊!” 一路上到处是呼喊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拉佩已经跑进城里。 “停下。”远处一个魔法师飞过来,那是护卫队的魔法师,身上穿着的长袍是标准的护卫队的制式。 拉佩根本没有理睬,因为比格·威尔的缘故,拉佩对护卫队的魔法师并不信任,刺杀当天护卫队的表现只能用拙劣来形容,不但姗姗来迟,来的还只是火枪队和战斗团,至于那两个魔法师也太过白痴,明知道火球没用,还一个劲地用那招,如果不是素质有问题,就是故意放水。 “我让你停下。”那个魔法师的右手已经亮起来,这是发射火球的征兆。 拉佩可不是善男信女,他不会任凭对方攻击,同样也不会停下来,那样的话,先不说那魔法师会不会放过他,底下那些沙子也会瞬间将他呑没。 拉佩没有丝毫犹豫,随手拔出另外一把枪,这不是能够六发连射的防身短枪,而是一把重型短枪,枪管被特意加厚,为的是能够塞进更多的火药。 拉佩瞄准,扣动扳机,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枪口吐出长长的火舌。 这把枪的声音也与众不同,震耳欲聋,让人心惊胆颤。枪口的火舌也很恐怖,至少有五、六尺长。 那魔法师根本没想到拉佩会还手,更想不到他的手里有这么一件凶器。 那不是普通的枪,是为了对付强者而制造的,不但装火药的量翻了一倍,虽然也是射出一枚钢钉,不过却是重型钢钉,长三寸多,笔杆粗细,后面的尾翼有十六片,而且还经过专门的处理,拥有穿透和破魔的效果。 巨大的反冲力差一点把拉佩从房顶上掀下去,反冲力就这么恐怖,这一枪的威力可想而知。 那个魔法师傻愣愣地看着拉佩,过了片刻,他一头栽下去,那一枪正中他的胸口,从背后穿出来,鲜血和碎裂的肺脏喷出十几尺远。 呼—— 这时,所有沙子全都从半空中掉下来,铺得到处都是,甚至把两幢房子的大门都堵住了。 看到这一幕,拉佩彻底明白了,暗自庆幸刚才的决断,庆幸自己对护卫队的不信任,要不然肯定上当。 与此同时,拉佩的心底生出一丝疑问:这个家伙到底是装扮成护卫队的魔法师,还是真的隶属于护卫队? 如果是后者,那问题就严重了,很可能比格·威尔的遇刺和护卫队有关。 拉佩飞身跳下去,小心翼翼地走到尸体旁边。 那个魔法师绝对死透了,不只胸口中枪,摔下来的时候脑袋先撞到地面,不但脑浆崩裂,还拗断了脖颈。 拉佩在尸体旁边蹲下来,此刻的他已经转换成侦探人格。 尸体不会撒谎,从尸体上得到的线索往往比口供更加有用,一个优秀的侦探必须擅长从尸体中寻求答案。 拉佩首先检查的是这名魔法师的衣服,这件魔法袍是护卫队的标准装备,因为护卫队的魔法师大多是元素法师,所以衣服都有增强魔法元素聚集的作用,魔杖也是特制的,并不是传统的魔杖,而是一副手套。 拉佩听佛勒说过这种手套的制造过程,那是将导魔能力好的软质材料紧贴在手掌和手背上,外面再包裹一层皮革作为保护。 不过这些东西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身份,转换成侦探人格的拉佩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开始检查这名魔法师的内衣。 邮政署的制服并不包括内衣,但是护卫队却有,甚至连袜子都是标准配备。 拨开那件染血的袍子,拉佩看了看里面的衬衣,这是一种很有弹性的羊绒紧身衣,正是护卫队的制式,衬衣底下还有一件丝质贴身背心,这倒是私人的东西。 进一步的检查就必须解剖尸体了,拉佩看了看四周。 旁边那一幢幢房子的窗户后面全都露出一张张脸,住在这里的人全都被刚才的枪声惊动,他们不敢出来,只敢探头探脑。 不能在这里久留,刚才枪声、炮声大作,护卫队不可能听不到,万一他们跑过来,看到一个穿着护卫队制服的魔法师死了,免不了会有一番纠葛,于是拉佩朝着旁边一辆马车走去。 那辆马车的车夫早就吓坏了,看到拉佩走过来,那车夫大叫一声,扔下马车夺路而逃。 “这倒也好,省了我很多麻烦。”拉佩走上前解开一匹马,把那具尸体搭在马背上,然后牵着马朝着驿站那边而去。 此刻,驿站那边的战斗也进入尾声。 和汉德等人开战的不只是歪锤的手下,也不只是那个络腮胡男子的人马,第七区的黑帮至少到了一半,每家少则七、八人,多则十几人,加起来居然有五、六百人之多,但是对上长枪、短枪、手雷、火炮,根本就只有送死的份。 有人逃了,他们也没白来,至少得了一把枪,如果卖出去,二、三十个比绍总是值的。 逃跑是溃败的开始,越来越多人钻进小巷里面,然后溜得不见踪影。 只有歪锤的人没办法逃,他们的位置太靠前,和汉德的人隔着驿站对射,想逃都逃不了,等到一队队员警到了之后,那群人干脆把枪往外一扔,全都举手投降。 “我没来晚吧?”福特曼警官远远地和汉德打招呼。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汉德敷衍道,此刻他心力交瘁,只想找一个地方躺下。 汉德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事,子弹在脚底乱飞,刀、剑在鼻尖跳舞,一不小心就会把命玩完。 “我家老板说了,死的这些人全都交给你们处理,活着的人归我们。”汉德朝着那群举手投降的人努嘴。 “明白,我当然明白。”福特曼警官说道,紧接着他眉开眼笑,因为他看到旁边躺着的一具尸体,那人的脸看上去很熟,好像在某张通缉令上面,道:“帮我谢谢你们老板,居然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给我。” 福特曼警官一边说,一边在寻找其他有悬赏的尸体。 钱是小事,水警队马上就要成立,可福特曼的副队长职位仍旧没有着落,这次的功劳来得实在太及时。 “说那种客气话干什么?咱们是一家人。”汉德现在也越来越油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片怒骂声,紧随其后的是惨叫声。 福特曼警官转头看了一眼,脸颊肌肉顿时抽动起来。 只见汉德的手下正围着那些投降的人,五、六个人对一个俘虏,同时一剑刺了下去。 “老板说了,光埋头苦练不行,还得见血。”汉德强忍着恶心说道,他也杀了人,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受。 “你们老板说得对,剑法、枪法练得再好,没有杀过人也是白搭,上了战场之后免不了会手软。”福特曼警官只能顺着这个意思说下去,他可没胆量阻止秘密员警的暴行,也没兴趣这么做,因为他看不到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怎么?你不需要找个人练一下手?”福特曼警官问道。 “我早就做过了。”汉德呵呵一笑,道:“刚才我跟在老板的后面打死了两个人。” “了不起。”福特曼恭维道,紧接着他附在汉德耳边低声说道:“你别全杀了,还要拷问口供呢。” “早就留好了,头一个就是歪锤,我会好好招待他的。”汉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有一件事汉德对谁都没说过,他曾经被歪锤扇过好几记耳光。前几次也就算了,那时他还是霍夫的手下,霍夫见到歪锤也不得不低头,但是前几天他去和歪锤谈判,歪锤一上来就给了他一记耳光,还是当着吉雅和另外几个手下的面打的,这绝对是奇耻大辱,现在报仇的时候到了。 “你们老板呢?”福特曼警官看了看两旁,紧接着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汉德一时回答不上来。 “放心,我没事。”旁边的小巷里面传来拉佩的声音,他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驮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剥光,脖颈还诡异地弯折过来。 拉佩已经来了一会儿,只是想看看他不在的时候,其他人做得怎么样。 “这头光猪是谁?”汉德看着那具尸体,他可不认为拉佩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就是那个魔法师,这家伙穿着护卫队的制式魔法袍,我不想惹麻烦。”拉佩解释道。 “护卫队?这件事和护卫队有关?”福特曼警官吓了一跳。 “未必是真的,我也有一件那样的魔法袍。”拉佩随口敷衍过去,他不想福特曼警官再多问这件事,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们警署应该有合作的医生吧?” “有。”福特曼警官点头。 “我想请他帮忙解剖这具尸体,我要知道这家伙最后一餐吃的是什么?”拉佩辛辛苦苦把尸体带回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没问题,我还可以帮您打听一下,护卫队的午餐和晚餐都吃什么。”福特曼警官也是个聪明人,亦是经验丰富的员警,立刻猜出拉佩想做什么。 “那就拜托你了。”拉佩笑着说道。 第十八章刺杀和诡局 坐在餐桌前,拉佩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刀叉,把餐盘上的鸡肉切成细碎的小块。 说实话,拉佩没什么食欲,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想着一个问题——如果这件事真的和护卫队有关怎么办?如果拉佩真的是秘密员警,就用不着为此烦恼,只要报告上去就行——可惜他不是。 “你怎么了?没事吧?”拉佩的父亲在一旁问道。 拉佩这才注意到大家都正盯着他,问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好恐怖,两只眼睛红红的,还把鸡切得这么碎,就像是传闻中的碎尸杀人犯。”拉佩的妹妹在一旁低声嘀咕道。 “眼睛?”拉佩迟疑了一下,又看了面前的盘子一眼,看起来确实怪恶心的。 “对了,我有一件事正打算告诉你们,这段日子我打算住到外面,我得了红眼病,这是会传染的。”拉佩立刻编了一个瞎话。 “没关系,我们是一家人,没人会嫌弃你。”拉佩的父亲一抬手,阻止拉佩继续往下说。 “爸,你最好替妈妈和妹妹考虑一下。”拉佩不打算放弃。 “我们也不在乎。”拉佩的母亲平时很少插嘴,这一次也开口了。 “没关系的,就几天而已。”拉佩仍旧坚持。 “你打算住在哪里?佛勒先生那里吗?”拉佩的父亲妥协了,他确实要考虑家里另外两位成员的安全。 “这是我打算告诉你的另外一件事。佛勒先生还有幢房子,以前他租给别人,最近那家人出国,但是他们希望佛勒先生帮他们保留这幢房子,因为回来之后他们仍旧打算住在那里。佛勒先生答应了,房子现在空着,我有那边的钥匙。”拉佩早就想找机会说这件事,他有太多的秘密,住在家里不太合适。 “这倒是不错。”拉佩的母亲原本还有点担心,这下子她松了一口气。 “我们马上也要换房子,能不能借那里住一下?”拉佩的父亲问道。 “应该没问题。”拉佩没把话说死,他怕答应得太快,父亲会产生怀疑。 “这太好了。”拉佩的母亲笑道。 “有新房子住了,有新房子住了。”拉佩的妹妹也异常高兴,紧接着又问道:“我不用再住阁楼了吧?我已经长大了,阁楼对我来说实在太矮,站都站不直。” “你会有自己的房间,我保证。”拉佩的父亲胸有成竹地道:“还可以有一间小客厅,如果亲戚来的话,也好有个地方招待。” “别乱花钱。”拉佩的母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倒不是不想要小客厅,而是亲戚这个字眼让她异常警戒。 两边的亲戚没有一个是好货色,有好事绝对想不到他们,打起秋风来却一个赛过一个。 “亲戚还是算了。”拉佩也在一旁帮母亲说话,他对那些亲戚同样失望透顶。拉佩的父亲显得有些郁闷,自家阔了,他总想在亲戚面前炫耀一番,不过考虑到那些亲戚的德行,他知道妻子和儿子的话没错。 不过,拉佩的父亲还是硬着头皮嘟囔道:“当初去我妹妹家,她和她丈夫款待了我们半个月……” “你别再说了,我们又不是空手去的,为了面子,你拿出半年的工资去买礼物,结果呢?在那里的半个月,我每天都要帮你妹妹做一大堆活,她简直把我当成佣人使唤,她丈夫则拿你当苦力……” 一说起那次去安塞尔的事,拉佩的母亲就怒不可遏。 拉佩的父亲顿时闭上嘴巴。 “我吃完了。”拉佩把那些碎肉扫进嘴里,他没兴趣听那些委屈,道:“我得过去了,晚安。” “别太累了。”拉佩的父亲喊道。 拉佩点了点头,他正要跨出大门,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道:“爸,明天你帮我请个假,红眼睛会传染的,很麻烦。” 拉佩现在已经对邮差的工作感到厌烦,随着势力越来越大,很多人已经知道拉佩的身份,现在再想低调,根本就是掩耳盗铃,再说,以前送信还能顺便练习剑术和暗器,现在已经没什么效果,也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拉佩的父亲微微一愣,他想劝,毕竟请假的时间太长,那个位置肯定会被别的邮差得到,不过他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拉佩出了门,到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往右边一拐,直接上了马车。 过了十几分钟,马车停在一幢五层的楼房下面,这幢楼和扒手老巢是平行的。 汉德做事确实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就按照拉佩的吩咐,把这两幢平行的房子买下来。 这幢房子紧挨着大街,底楼被改造成店铺,主要是经营旅行用的器材,譬如帐篷、睡袋、衣服、帽子、靴子、手套、旅行箱、登山杖之类的东西。也兼营五金用品,譬如钉子和锁具。除此之外还卖枪。 此刻店铺早已打烊,拉佩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过了片刻,门上的观察孔露出一双眼睛。 “老板!”那个人大惊失色,哆哆嗦嗦地把门打开。 拉佩并没有在意,随口问道:“汉德呢?” 开门的人诚惶诚恐地道:“他正在审问犯人呢。” 拉佩点了点头,径直上了楼。 审问犯人肯定在原来的那幢楼,想要过去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从底下走,出后门,进前门,再出后门,再进前门,另外一个就是走楼顶,这里的房子全都紧挨着,从这个楼顶可以跳到那个楼顶,更何况他们还搭了吊桥,拉佩当然是走楼顶。 这里是下等区,每幢楼的楼顶看上去很乱,到处是随意搭建的窝棚,有的住人,有的用来放杂物。唯独这三幢楼看上去鹤立鸡群,上面种满花草,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微缩的园林,最里面那幢楼的楼顶还有一座用木板拼成的小屋,看上去朴实无华,甚至还有些简陋的感觉,那就是拉佩在这里的住处。 通过两座吊桥,拉佩来到老巢的顶楼,伸出头往下看了一眼。 底下很热闹,所有人都在,有些人兴奋不已,也有些人意志消沉,后者显然还没适应过来,第一次杀人,确实需要一段时间调整心情。 不过,更多人在埋头苦练。 昨天的那场战斗,扒手们的伤亡很小,只死了一人,那个人运气不好,被击中右眼,另外还有两个人重伤,五个人轻伤。不过大家也都看出问题,如果没有乌迪内斯的那些手下挡住最后一波攻击,他们肯定伤亡惨重,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这就是差距,同时也让扒手们明白一个道理,火枪威胁不到真正的强者,只有手中的长剑才是最后的依仗。 拉佩缓缓地走下去。 “老板。” “老板您来了。” “老板,要去叫汉德过来吗?” 看到拉佩到来,所有人都停下来。 “你们继续。”拉佩摆了摆手,他知道汉德在哪里。 刚一进入地下室,拉佩就听到里面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不时还会掺杂几句低沉的哀求:“给我个痛快……求你了……杀了我吧……” “好了,适当的暴力是有必要的,但是别迷失在暴力的快感中。”拉佩一边说道,一边走下去。 地下室只有汉德,旁边悬空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胖子,他已经没有人的样子,怪不得他一心求死,活着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痛苦。 “老板,您来了。”汉德连忙扔下手中的刑具,转头看了那个胖子一眼,悻悻地说道:“我觉得他还有很多事没交代。” “问出什么来了吗?”拉佩走到汉德面前。 汉德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道:“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我们是秘密员警都不清楚。” “那份天价保护费是怎么回事?”拉佩走到歪锤旁边,翻了翻他的眼皮。 “是那伙强盗让他这么做的,他并不清楚原因,也不敢问。”汉德道。 “在我的预料之中。”拉佩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杀了他吧,做得干净点。杀人没关系,严刑逼供也很正常,但是别沉溺进去,要不然……你的路走不远。”暴虐会让人上瘾,权力同样也会让人上瘾,两者合在一起就更容易上瘾,对于这样的手下,拉佩会毫不犹豫地杀掉。 “知道了,老板。”汉德吓出一身冷汗,他感觉到一丝杀意。 拉佩转身就走,他没兴趣待在地牢,这里的气味太难闻了。 拉佩站在地牢门口等着,大概过了一、两分钟,汉德也上来了,地牢里面已经没有了动静。 “干完了?”拉佩看着汉德,他在看汉德的反应。 “干完了。”汉德如释重负,杀掉歪锤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浑身轻松。 看到汉德这副模样,拉佩放心了,他并不打算开杀戒,汉德还是很有用的。 “那伙强盗里面有没有人活着?”拉佩又问道。 “没有,那帮家伙死硬,如果有人受伤,旁边的人又来不及援救,他们就会给自己来一下。”说到这里,汉德心中颇有些感触,这一次他算是见到狠人了。 “他们身上大多背着悬赏,被抓到也活不了,还会死得很痛苦。”拉佩倒是能够理解那些人的狠辣,这段日子他一直被噩梦困扰,噩梦中的他被一次次杀死,每一种死法都让人毛骨悚然。 “这伙强盗为什么要对付我们?难道他们也和国王特使遇刺有关?”汉德问道。 “不太可能,这帮家伙都是眼睛里面只有钱的亡命之徒,只要给钱,让他们做什么都行。”拉佩之前问过乌迪内斯,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突然拉佩轻叹一声,恋恋不舍地看着四周,轻声念叨着:“不能继续留在塔伦了。” “您打算离开?”汉德吓了一跳,心想老板走了,那我怎么办?汉德很有自知之明,绝对不认为自己能够支撑这个摊子。 “这边的调查已经结束,安东尼只是一个奉命执行的小喽啰,幕后黑手在马内,这件案子是我负责的,我必须去马内。”拉佩无可奈何地说道。 “老板,您去什么地方,我也去什么地方。”汉德轻声说道,这可不是拍马屁,也不是表忠心,拉佩不在,他没自信能够在塔伦立足,再说,塔伦毕竟是小地方,马内就不同了,那是首都。 汉德这个请求让拉佩一愣,他原本以为汉德会很高兴留下,他能够感觉到这话是真心的。 “你有没有绝对可以信赖的手下?”拉佩问道。 “您要干什么?”汉德顿时兴奋起来,知道拉佩真的把他当成自己人。 “我需要一个绝对能够信得过的人去马内打前站,在那里买几幢房子。”拉佩刚才只是感慨,现在他真的动心了。 汉德指向对面角落一个正在练习突剌的人,道:“您觉得费德里克怎么样?” 拉佩认得出这里的每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对他们的情况却并不熟悉。他看了那个叫费德里克的人一眼,问道:“他的年纪好像比你们都大?” 汉德点了点头,道:“费德里克和霍夫是坐牢的时候认识的,从牢里出来后,霍夫就不再做扒手,找来我们这些人做手下,他自己做头。本来霍夫打算让费德里克坐疤脸的位置,让他管那群打手,后来霍夫放弃了,因为费德里克的心不够狠,最后霍夫让他管赃物,几年下来他没有贪过一枚铜板。” 拉佩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样的人确实能够信任。 “给他十万比绍,让他去马内打前站。这笔钱足够在郊区买一幢楼,再在远郊买一座别墅,不需要太大,只要能挤下十几个人就行。”拉佩低声吩咐道。 “不是所有人都去马内?”汉德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拉佩要么只带几个人走,要么把人全都带走,没想到会带十几个人。 “这里是我们的根基,大部分人肯定要留下。另外我打算让几个人跟着乌迪内斯出海,把一部分财产转移到海外。”拉佩现在真的把汉德当自己人来看。 “您提过这件事。”汉德连忙说道,他并不认为局势会那么糟糕,不过拉佩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必要多争,再说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扒手,现在他也有几万比绍的产业,确实有必要为自己留条后路,最近这两天他和乌迪内斯的那些手下混在一起,从他们嘴里得知,那帮家伙在海外都是有产业的。 “这件事你得抓紧。”拉佩叮嘱道。 “您放心好了。”汉德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反正去马内打前站的事交给费德里克去做,那么这件事干脆由他亲自负责。 汉德在琢磨这件事,拉佩却没心思多管,转身朝着玛格丽特走去。 玛格丽特正和一群女孩在一起,看到拉佩过来,那群女孩全都用暧昧的目光看着玛格丽特,其中有几人更是不停地使眼色。 “这段日子我住在这里,你过来陪我。”拉佩一把揽住玛格丽特的腰。 “老板,那天玛格丽特被送回来,在床上连躺三天,她一个人恐怕吃不消。” 旁边一个女孩嗲里嗲气地说道。 “要你管?”玛格丽特恶狠狠地回道,此刻的她一点都不像淑女,完全就是一头母老虎,还是护崽的那种,越是像她们这样身份的人,越是知道珍惜,一旦把握住机会,绝对不会放手。 夜已经深了,外面已经看不到一点灯光,只有漫天星辰仍旧亮着。 现在已经是冬天,虽然塔伦地处南方,冬天还算暖和,但晚上仍旧很冷,拉佩却只穿一件衬衫,而且领口还敞开着。 拉佩看上去有些疲惫,毕竟刚刚做了一件很累人的事,不过更多是因为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脑子里面就全都是各种死亡。 即便换成好战嗜杀的人格,一次次惨死仍旧让拉佩心烦气躁,这情况已经快一个星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想到恨处,拉佩随手一抖,两把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双手舞动如飞,长剑瞬间化作点点星芒,和天空中的星辰交相辉映。 长剑发出阵阵嗡鸣声,四周的空气剧烈震动起来,半空中荡开一圈圈涟漪,不过这一次旁边种的花花草草都没有被伤到。 拉佩没办法睡觉,总是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精神无法振作,还有点神情恍惚,这种诡异的状态不适合修练魔法,却非常适合练剑。 短短几天,拉佩已经学会如何控制能量外放。 拉佩的剑越舞越快,剑法变得越来越乱,到了最后简直是盲目乱刺,甚至还有一种顚狂的感觉。那两把剑发出的嗡鸣声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到了最后变成一种刺耳的尖啸声。 “哈哈,原来一切就是这样简单!”拉佩突然狂笑起来,此刻夜深人静,他的狂笑声远远地传开。 拉佩已经决定去马内,这无意间让他明白放弃的可贵,而此刻他又发现自己一直在走弯路。 当初拉佩选择专精于“刺”,舍弃了其他变化,这绝对是正确的,但是练剑的时候却错了,他意欲同时追求快、准、稳。 人的精力有限,拉佩的时间更有限,必须有所舍弃。 对于拉佩来说,快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他用的是细剑。所有的剑里面细剑最轻,所以最快,因此用细剑的剑法全都轻灵快疾,不需要什么力量,也不需要精准,只需要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拉佩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他的剑法已经不成样子,但是那两把剑却发出令人耳膜刺痛、头脑发胀的尖啸声。 “你不要紧吧?”不知道什么时候玛格丽特走了出来,她捣着耳朵一摇一晃地走着,走得很慢,脚步虚浮,好像没什么力气。 “没事,只是睡不着罢了。”拉佩收住了剑。 “我也睡不着。”玛格丽特干脆靠在门框上,她的脚仍旧在发软,尽管人累得不轻,但是她确实睡不着,道:“昨天我打死了三个人。” 玛格丽特以为拉佩睡不着的原因和她一样。 玛格丽特并不是在炫耀,身为拉佩的女人,她得到的待遇甚至在汉德之上,一个人就有六把枪,两长、四短,那四把短枪还都是胡椒瓶枪,六根枪管,能够连发六枪。平时练枪的时候,专门有人帮她装弹,保罗还经常特别指导她,所以她的枪法和汉德一样,在这群人中绝对数一数二。 拉佩当然不会解释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睛闪烁着红色光芒,配上四周的夜色,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尊降临人间的魔神。 “要不要我找几个姐妹陪你?”玛格丽特很护食,但是她也很聪明,知道男人如果得不到满足,迟早会找别的女人,与其那样,她还不如主动把这件事揽过来,至少她能够决定选谁,不选谁。 玛格丽特已经想好,就挑那几个和她谈得来的女孩,顶多再加几个闷葫芦,这样既能帮她分担火力,又用不着担心和她争宠。 拉佩正打算拒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 拉佩需要实力,自保的实力,而想要提升实力有三种办法——第一种是苦练。第二种是装备。最后一种就是各种特殊的途径,譬如魔王的赐予。 这两天拉佩的实力就提升了一大截,原因是什么?还不是因为拉佩杀了人! 拉佩杀的人不多,不知道是四个还是五个,其中只有那个魔法师稍微厉害一点,不过身为这场杀戮的策划者,同时也是指挥官,被他的手下杀掉的人同样也能算在拉佩的头上,而杀戮能够取悦暴怒魔王,拉佩甚至怀疑刚才那番感悟就是暴怒魔王的赏赐。 剩下的几位魔王中,骄傲魔王和贪婪魔王是没办法取悦的,暴食魔王要求不高,只要拉佩暴饮暴食就行,他也一直在这么做,懒惰魔王也很容易取悦,只要什么事都不做,整天游手好闲就行,可惜他做不到,只能放弃,最后就是淫欲魔王。 “你……”拉佩欲言又止。 突然,拉佩感觉到一阵杀气迎面而来。 “小心!”拉佩瞬间蹿到玛格丽特身边,拉住她的手躲进房间内,紧接着从床边的窗户翻出去。 拉佩刚闪开,身后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紧接着一道剑光划过,墙壁上瞬间多了一道划痕,门板更是被一劈为二。 出手的是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浑身散发着杀气,手里拎着一把长剑,这可不是拉佩用的那种细剑,剑身要长一些,差不多有一尺二左右,也宽得多,剑柄也长。那黑衣人随手一撩,已经被劈成两半的门板飞了出去,然后直接闯进去。看到里面没人,黑衣人一个箭步蹿到窗前,往外张望着。 窗外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拉佩的身影。 黑衣人正觉得奇怪,突然汗毛直竖,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心底涌起,顿时想逃。 可就在这时,黑衣人发现脚被卡住,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被一张网兜了起来。 “有陷阱!”黑衣人大叫一声,居然是女人的声音。 “有陷阱,快走!”四面八方响起慌乱的声音,一道道漆黑的身影从暗处冒出来,有的朝着城外的方向飞逃,也有几人朝着这边冲过来,其中一个人飞身而起,就要跳上这边的楼顶。 突然银光爆闪,一截剑尖凭空冒出来,闪电般朝着那人刺去。出手的是拉佩,他不在家里睡,不和父母待在一起,却跑来这里,就是为了防备有人行刺。 拉佩不想把家人卷进这件事,再说这幢楼上上下下都是陷阱,还有无数暗门,譬如那扇窗户就是,刚才他和玛格丽特看上去从这里翻出去,实际上两人被传到底下的房间,然后他发动陷阱困住那黑衣人,又从另外一扇暗门赶过来拦截。 那个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不过他够狠,拼着受伤举刀就砍,一副要和拉佩同归于尽的架势。 砰—— 拉佩的枪响了,剑里藏枪是他的拿手好戏。 那个人惨叫一声,翻滚着掉落下去。 拉佩往后一退,暗门翻转,他瞬间回到木屋内。 此刻黑衣人正在网里挣扎,她的两只脚和一只手被紧紧锁住,唯有持剑的手仍旧能够活动,她正试图砍开那些罗网和绳索。不过她根本就无法使力,罗网和绳索都是用铁丝编成,铁丝的另一端连着一块电石,就算一头牛掉进里面,也会被电昏过去,这个女人还清醒着,已经很恐怖了。 “以后再加一管迷烟。”拉佩自言自语道。 拉佩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副手铐,这可不是普通的手铐,内侧有一排锋利的钢针。一旦被戴上这种手铐,钢针就会扎入肌肉里面,稍微一动就疼痛无比,而且针头还有麻药,更有强烈的电击。 喀嚓一声,那个女人还能活动的手被铐住,麻药和电击瞬间起到作用,她已经没办法挣扎。 拉佩打算先把长剑夺下来再说,抓住那个女人的胳膊后,这才发现长剑居然绑在她手上,她是要和拉佩拼命! 拉佩把这个女人的手臂反拗过来,和另外一只手铐在一起,然后将这个女人拖到窗口边,拔出一把枪顶在她的太阳穴上。 “赶快投降,你们的首领已经被我抓住了!”拉佩高声喊道。 那几个原本想过来援救的人看到大势已去,也纷纷逃散。 “你可以杀了我,会有人替我报仇的。”那个女人冲着拉佩恶狠狠地吼道。拉佩一把扯掉那女人脸上的黑巾,紧接着点亮油灯。 在晃动的灯光下,那个女人的脸看上去有些阴沉,甚至还有几许狰狞,不过总体来说是个美人,瓜子脸、翘下巴、鼻梁笔挺,只是眼神太过锐利,还长着两道不该属于女人的剑眉。 更让拉佩无语的是,明明是个女人,却剃了个男孩头,看她的样子应该有二十五、六岁。 “昨天你们还没打够?干你们这一行的只认钱不认人,有必要这么拼命对付我吗?”拉佩看了那被绑住的长剑一眼。 “我是来报仇的,你杀了我哥哥。”那个女人朝着拉佩怒目而视。 “你哥哥?”拉佩皱起眉头,紧接着又问道:“你哥哥是谁?” “瓦蒙·亨德里克。”那个女人仍旧瞪着拉佩。 “那个络腮胡子?他不是跑了吗?被我们击毙的人里面绝对没有他。”拉佩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装得真像。”那个女人冷笑一声。 “你已经落在我的手里,我要把你搓圆或者捏扁都行,还有什么必要撒谎?”拉佩问道,为了证明他的话是真的,他的两只手有些不安分起来。 那个女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她瞪着拉佩的目光愈发凶厉,但是目光中的杀意却淡了许多,突然她咬牙说道:“我哥哥是在撤退的半路上被杀的,一起被杀的还有十几个兄弟。” “出手的是几个人?都是什么身份?”拉佩问道。 “两人,其中一人是魔法师,另外一人是剑客。那个魔法师一上来就制造一片流沙,让我们的队伍一下子动弹不得,要不然凭我哥哥的本事,根本就不会出事。”那个女人还有半句话没说,如果她的哥哥不是事先受了伤,同样也不会出事,不过这话说出来有些丢脸。 “流沙?沙子?”拉佩喃喃自语道。 过了片刻,拉佩又问道:“你们的队伍里面也有一个擅长操纵沙子的家伙,他是你们的人吗?” 如果拉佩先问这个问题,那个女人绝对不会回答,但是此刻她把流沙和那个操纵沙子的人连系在一起,让她觉得很可疑。 “不是,没有魔法师会加入强盗团。”那个女人摇了摇头,道:“他是雇主派来的人。” “那家伙已经被我杀掉,你肯定想象不到他是护卫队的成员。”拉佩还没来得及验证这件事,甚至连尸体都还没解剖,却不妨碍他先扣一顶帽子过去。 “你们同样有嫌疑。”那个女人并没有上当,她死死地盯着拉佩。 “你应该知道我是秘密员警,秘密员警一般是暗中行事,里面的魔法师大多是黑魔法师,譬如我本人。如果你哥哥是我们杀的,他可能会病死,或者会被毒死,甚至会莫名其妙死掉,却不会像现在这样。”拉佩说得理直气壮。 “我不知道你们是秘密员警,也不知道你是黑魔法师,雇主什么都没告诉我们。”那个女人一阵迷惘。 那女人现在想起来了,逃回来的人确实说这件事有蹊跷。 雇主告诉他们,他们要对付的只是一个新成立的黑帮,规模不大,只因为投靠了乌迪内斯,得到了一批火枪,所以嚣张起来,本身没什么实力。可结果根本不是这样,对方居然有手雷和火炮,首领还是个魔法师,连员警都能随意调动。但如果是秘密员警,这就说得过去了。 “是谁雇佣了你们?”拉佩继续问道。 那个女人转过头,根本不看拉佩,就算她已经怀疑雇主有问题,也不愿意和仇人说话。 “我不想动粗,但是你不配合的话,我就不得不动手了。”拉佩摇头叹息。 “你试试看。”那个女人瞪了拉佩一眼。 “你很聪明,知道我不会杀你,所以敢这么强硬。”拉佩点破这个女人的心思,但他确实不敢杀这个女人,一旦杀了她,两边的仇就化解不开。相反的,如果他把这个女人放回去,那个雇主的阴谋就会彻底败露。 “我承认自己失败,你可以走了。” 啪的一声,拉佩打开手铐,然后双手在窗台底下按压两下,顿时罗网和绳索一起松开。 那个女人看了拉佩一眼,手里的长剑颤动两下,不过最终她没有出手,而是转身出了门,跳到对面的房顶上,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一口气跑出城外,钻进一片树林内,那个女人停下来,她把两只手卷成喇叭的形状,嘴里发出“布谷、布谷……”的声音。 过了片刻,远处传来一阵轻响,一群人从树林深处走出来。 “西尔维娅,你没事吧?那小子怎么会放了你?”开口的是一个中年人。 “约翰大叔,杀我哥哥的那个家伙用的是什么剑法?”西尔维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那个中年人歪着头想了想,不太肯定地道:“好像是军队里面通用的剑法。” 西尔维娅看了看其他人,最后目光停在那个为救她而被拉佩打下去的人。 那是个异常敦实的小伙子,差不多是二十五、六岁。拉佩的那一枪打穿他的肩膀,摔下去的时候又折断双腿,要不是有同伴相救,他恐怕已经成了俘虏,此刻他是被抬着过来的。 “你和那小子交过手,他用的是什么剑法?”西尔维娅问道。 那个小伙子微微一愣,想了片刻,摇头说道:“不清楚,我认不出来。” “那你说说他的剑法有什么特征?”西尔维娅继续追问道。 那个小伙子又想了想,说道:“那家伙的剑法很花哨,出手很快,不过没什么力道。” 西尔维娅愈发起了疑心,她转头朝着中年人说道:“那小子声称自己是秘密员警,你怎么看?” “秘密员警?”中年人微微吃了一惊,紧接着他沉思了起来,他曾经遇过秘密员警,甚至还交过手,秘密员警的剑法快疾犀利,变化诡异,说花稍也可以。 “有点像。”中年人点了点头,道:“我原本还在奇怪,这帮家伙年纪都不大,全都只有十几岁,装备却好得出奇,每个人都有一把长枪、两把短枪,有几个人还有连发短枪。他们的身上好像都穿着铠甲,子弹根本打不透,更不用说那门火炮,一般的人就算弄得到火炮,也不敢用。” 突然中年人又想起一件事,道:“还有那些苍蝇、蟑螂和老鼠,他们当中肯定有魔法师。对了,你怎么会被抓的?应该也是中了魔法吧?” “那小子是个黑魔法师。”西尔维娅没说陷阱的事,这太丢脸了,相反输在魔法师的手里却很正常,紧接着她又道:“据他所说,那个玩沙子的人已经被他杀了,他还说那个人是护卫队的人。” “他没安好心,想让我们和护卫队斗起来。”旁边一个强盗立刻骂道。 “未必。”中年人摆了摆手,道:“现在想起来,这趟买卖疑点太多,雇我们的人明显没说实话。” “可能他们也不清楚。”刚才开口的那个强盗硬着头皮说道。 “不可能,当初头只打算派十几个人过去,但是雇我们的家伙坚持要大家全部出动,说什么担心时间拖得太长,以至于惊动员警和护卫队。恐怕他们知道那帮家伙不容易对付,还派了一个魔法师过来。如果对方没有魔法师,有必要多此一举吗?”此刻中年人的脑子倒是很清晰,可惜已经晚了。 “按照你的说法,这是一个阴谋?”有人想到了。 “有这个可能,如果那群人是秘密员警,他们肯定是为了国王特使遇刺事件而来,这件事和塔伦上层的某些家伙脱不了关系。他们可能害怕了,打算借我们的手干掉秘密员警。昨天那一战,我们如果赢了,他们可以松一口气,结果我们输了,所以他们才派人半途截杀,这既是为了杀人灭口,也是为了让我们和秘密员警结下深仇。”中年人抽丝剥茧,分析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操他们的姥姥。” “这帮王八蛋太阴了。” “我们去找他们算账,至少要干掉两个家伙。” 在场的都是强盗,脾气都不会太好,知道自己上了当,全都怒不可遏。 “够了!”西尔维娅怒喝一声:“怎么报仇?你们知道谁是主谋?难道把塔伦血洗一遍?” 众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和秘密员警联手怎么样?”突然有人提议。 众人顿时动心了,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话对他们来说同样合适。 “那小子放你回来,肯定有和我们联手的意思。”中年人立刻说道。 中年人的话音刚落,数百尺外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一阵刀、剑交击的声音。 那些强盗反应都很快,倏地四散开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包围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是西尔维娅,她有一种感觉,这和她哥哥的死有关。 砰——砰——砰—— 连着三声枪响,开枪的是拉佩,他一手持剑,一手握枪,对方如果想拉开距离,他就一枪射过去,如果敢逼近,他就枪、剑夹攻。 说到剑法,拉佩和对方走的是两个极端。 军队通用剑法刚猛、强悍,以劈砍为主,一把长剑舞动起来如同江河翻滚,拉佩的剑法快疾、犀利,只有刺的动作,手中的剑闪烁不定,剑光如同漫天的星辰。不过这两种剑法都简单、直接,所以显得格外凶险。 拉佩胜在出手快,他出七、八剑,对方只能出一剑,不过对方的剑远比他有力,一剑过来他根本不敢格挡,只能抢攻,逼迫对方回防,他手中的那把枪则是用来弥补攻击力不足的缺点。 如果没有任何干扰,赢的会是那个人,可惜此刻那个人无心恋战,他已经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 这人急了,他挥剑横斩,剑光所到之处,碗口粗的树木被拦腰斩断。 拉佩不得不闪身躲避,不过他也没忘记给那人一枪。 那个剑客挡开子弹,飞身朝着山坡底下就跑。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斜刺里杀出来。出手的是西尔维娅,她的剑法同样很有气势,一剑出手,只看到一条雪亮的光带。 那个剑客举剑招架,同时连消带打,朝着西尔维娅反刺过去。 砰—— 又是一声枪响,拉佩这一枪打得很刁。 那个剑客不得不将长剑转回来,先格挡子弹。 西尔维娅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她手中的长剑一抖,剑光化作一道圆弧插入对方的剑光中。 只听到喀嚓一声轻响,那个剑客的长剑被削断,连带他的手臂也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那个剑客吓得面色如土,不敢再停留,拼着受伤,转身就跑,却没想到脚下突然冒出一条白骨手臂,瞬间抓住他的脚踝。 战场上出现一点意外就能决定生死,这剑客的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不过他的反应极快,马上又恢复过来。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一道亮得刺眼的剑光划过那个剑客的身体,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 斩杀强敌后,西尔维娅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剑,而是用剑尖指着拉佩,说道:“你怎么会过来?” 拉佩把枪插回枪套,这才耸肩说道:“我看到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地躲在树林里面,其中一个人像是魔法师,他好像要对你们施法,我就给了他一枪。你应该感谢我。” 西尔维娅丝毫没有感谢的意思,而是冷冷地说道:“我再问一遍,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刚才我抓住你的时候,顺手在你的身上打了一个印记。”拉佩指了指那具无头的尸体,道:“他们肯定也是这样找到你们的,不过说到给别人下印记,还是我们黑魔法师最擅长。” 西尔维娅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最后问道:“我身上还有其他魔法印记吗?” “我不知道,魔法印记就像密码,每个魔法师都有自己的一套。那个家伙擅长用沙子,他很可能将一颗特殊的沙子当作追踪的标记,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感应出来。”拉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话当然不是真的,破解魔法印记的办法有很多,拉佩这么说是在欺骗外行。 “那怎么办?” 中年人从旁边的树林里走出来,其他强盗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他们和西尔维娅一样,并不会因为拉佩帮了他们,而对拉佩有所好感,毕竟昨天两边还是仇敌。 “办法倒是有,不过你们未必愿意,就算愿意,也未必做得到。”拉佩很不以为然。 “你怎么知道我们做不到?”西尔维娅收回手中的剑,不过态度仍旧很冷淡。 “好吧,我说。”拉佩摆出一副投降的姿态,道:“办法很简单,先烧掉所有的衣服,然后剃光头发、须子、眉毛……反正是所有的毛,然后洗个澡,最好在水里加一些圣水,所有火枪和长剑也要全部拆开,金属的材料放在圣水里面清洗,木质或者皮革的部分同样烧掉。” “这么麻烦?”一个强盗问道,从他的口气听来,显然不太相信。 “住嘴!这套办法我以前听说过,不过并非用来破解魔法印记,而是祛除诅咒。”中年人见多识广,紧接着露出为难之色,道:“不过祛除诅咒还需要另外一些步骤……” “没错,最好把那几个步骤加上,不过……你们自己看着办。”拉佩承认中年人的说法。 中年人和拉佩像是在打哑谜,其他人全都摸不着头脑,但是看他们的脸色,大家都已经明白那几个步骤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上,强盗们也都听说过一些传闻,譬如喝童子尿可以祛邪,又譬如焚烧马粪烟熏能够解除诅咒。 “你为什么会来?”中年人也问出和西尔维娅同样的问题,不过他的侧重点不同。 “我猜……雇佣你们的人可能再一次杀人灭口,顺便栽赃嫁祸,所以我赶过来看看。”拉佩一副原本只是想看好戏的模样。 说到这里,拉佩的注意力转到那具尸体身上。 随手一晃,拉佩点起火,然后他蹲下来,先翻了翻那具尸体的外套,然后检查里面的内衣,外套很普通,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内衣就不同了。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拉佩说道。 “你看出了什么?”西尔维娅走过来,她同样看到那些东西,却什么名堂都看不出来。 “这家伙的内衣是护卫队专用的。”拉佩解释道。 “你真的是秘密员警?”中年人对那具尸体不感兴趣,他甚至对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也不感兴趣,他们这些人整天都在刀尖上跳舞,早就有了随时会死的准备。和西尔维娅不同,中年人并不想报仇。 “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的身份,我说什么都没用。”拉佩答非所问,这是以退为进。 “你是从马内来的?”中年人换了一个话题。 “我是本地人,直到刺杀事件发生之前,我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邮政署当邮差,每个月拿十五比绍的工资,这下子你满意了吗?”拉佩再一次抛出这招。 这招屡试不爽,果然中年人瞪大眼睛,问道:“你是邮差?” 紧接着中年人就不再多问,显然他已经相信拉佩的秘密员警身份,这样的身手实在不像一个邮差能够拥有的。 “看来有人要对付你。”中年人开始挑拨,同样他也想借此表达和解的意思,两个仇人之间一旦拥有了共同的敌人,完全有可能达成和解。 “这不奇怪,要不然就不会有人雇佣你们来找我麻烦了。”拉佩接受了中年人的和解信号。 “是护卫队干的?”中年人也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拉佩沉吟半晌,最后摇了摇头,道:“一切都指向护卫队,这反倒让我产生了怀疑。” 中年人又是一愣,这可不是他预料到的回答,苦笑着说道:“你的疑心倒是挺重的。” “这不是疑心太重,而是正常的推理,我觉得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理由,你们找我的麻烦是因为有人付钱,那个幕后黑手买凶杀我,是因为我对他有威胁。这样一来,问题就出现了。我的调查从来没涉及护卫队,我也没有怀疑过护卫队的人和刺杀事件有关,没有足够的理由,没有说得过去的原因,所以我不认为护卫队是主谋。这个家伙可能根本不是护卫队的成员,也可能和你们一样,是为了钱而做这件事。” 拉佩看着那个中年人,他知道这名中年人在强盗中扮演的应该是智囊的角色,对付这种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智力方面强行碾压。 那群强盗全都眨着眼睛,谁都不敢开口,让他们动刀动枪绝对没问题,让他们动脑子就不行了,不过他们都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 “那么谁是幕后黑手?”西尔维娅急了。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拉佩又耸了耸肩。 “对方想杀你,你也不在乎?”西尔维娅愈发急了,拉佩可以不管,毕竟他没受到任何损失,她却不行,她的哥哥被杀了。 “你应该听过我们的办事风格,我们不需要证据,不需要审判,也不需要裁决,得罪过我们的人往往会莫名其妙地死亡……大不了让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的家伙全都死掉,他们只要不是死于他杀、谋杀或者暗杀,而是死于疾病、事故或者意外,就不会引起恐慌。”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他的语调很柔和,但给人的感觉却浑身冰寒,最后又补充一句:“不过现在时机不对,还没到他们死的时候。” “我对你们那套狗屁风格不感兴趣,你只要告诉我谁是幕后黑手就行了,我们会出手。”西尔维娅怒道。 “没必要。”拉佩伸出一根手指在西尔维娅眼前摇了摇,仍旧用那种很柔和,但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语调说道:“报仇这种事还是亲自动手更有成就感,再说,就算知道幕后黑手的身份,我也不能告诉你们,因为暂时不能动他们,干我们这一行……身不由己。”说到这里,拉佩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神情。 这一切当然是表演,此刻的拉佩早已换成演员的人格。 说完这番话,拉佩转身就走,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 那些强盗皱起眉头,其中几个人甚至举起手中的刀、剑,但是他们都被中年人用眼睛瞪回去。 只有一个人动了,那个人就是西尔维娅,她跑上前,挡住拉佩的去路。 “告诉我幕后黑手的身份。”西尔维娅举起手中的剑,剑尖指着拉佩。 “你吓唬不了我的。”拉佩毫不在意,他用刚才那根手指轻轻地推开剑尖。见硬的没用,西尔维娅只能用软的,道:“我可以给你钱。” 拉佩哈哈大笑起来:“和一个魔法师提钱,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事了。” “我可以成为你的手下,你收编那群扒手,不就是为了组建自己的势力吗?”西尔维娅走到拉佩的面前。 拉佩不停摇着头,道:“除非疯了,我怎么可能招募一个女强盗做手下?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不是强盗……”西尔维娅咬牙说道:“我没有案底,哥哥他不许我参与任何行动,所以我的身份是干净的。” 拉佩一愣,转头看了看其他强盗。 那些强盗中有不少人点了点头。 拉佩心动了,他手下缺人,更缺有实力的人。 “你知道我练黑魔法,和黑魔法师做交易……你会后悔的。”拉佩笑了起来,笑得很邪恶。 “只要能为我的哥哥报仇,别说和黑魔法师做交易,就算是和魔鬼做交易,我也不会后悔。”西尔维娅的神情看上去异常坚定。 第十九章另外一个局 西尔维娅后悔了,她现在很后悔,不只是后悔和拉佩之间的交易,更后悔当初把拉佩看作是一个孩子。 西尔维娅现在已经知道拉佩不是孩子,有些地方甚至比大人还大,也比大人还猛。 知道这一切的代价,就是西尔维娅现在一动都不想动,只想躺在床上,如果旁边没有这个可恶的家伙就更好了。 “你接受过神明的祝福吗?”拉佩轻舔着西尔维娅的耳垂,问道。 “神?”西尔维娅两眼茫然,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以前没有多少机会能够进城。” “我建议你去战争之神或者风神的神殿接受祝福,这对提升实力很有好处,如果有人在你的身上下了魔法印记,神的祝福还会让印记失效。”拉佩轻声说道。 “你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们?”西尔维娅稍微有点精神,她看上去很不满。 “神的祝福是要钱的,大概在两百到三百五十比绍之间,这要看是哪位神灵。”拉佩并不在意,不过作为报复,他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西尔维娅顿时不说话了,不只是因为拉佩那双应该剁掉的手,也是因为他的话。 别人都以为强盗肯定很有钱,西尔维娅却清楚大部分强盗都是穷光蛋,身上就算有几个钱,也会很快花掉。 干这一行朝不保夕,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存钱只会便宜别人,所以大家一旦有钱就会随意挥霍,把钱花光之后,就再去打劫。 “你得到的是哪位神灵的祝福?爱情之神?”西尔维娅看了拉佩的那里一眼,心想:那玩意肯定受到过祝福,要不然不可能这样厉害。 “你猜对了。”拉佩轻轻一顶,把那玩意送进西尔维娅的身体内。 “你……浪费了……一次机会。”西尔维娅期期艾艾地说道,她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拱起来。 “不,没有浪费。”拉佩一边用力,一边解释道:“我把自己分裂成许多人格,每一个人格都可以接受神灵的祝福。不只是这样,每一个人格还有一次和魔王缔约的机会,其中有一位就是淫欲魔王,它的赐予和爱情之神的祝福能够叠加,感觉还不错吧?” 回答拉佩的,是用力拍下来的一只枕头。 “你是个疯子。”西尔维娅咬着嘴唇说道。 “一切都是为了实力,你以为秘密员警是那么好当的?你为什么不想想,这样一件案子为什么交给我?”拉佩一脸苦涩。 西尔维娅沉默了,她原本觉得拉佩很可恶,但是此刻却觉得拉佩其实挺可怜的,她没有去想拉佩问的那两个问题,因为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你要发泄?”西尔维娅冷着脸问道。 “这倒不是。”拉佩亲了一下西尔维娅的脸颊,道:“神灵的赐予称为祝福,魔王的赐予却称为缔约,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名堂吗?” “我不明白。”西尔维娅和其他强盗一样,并不喜欢用脑子。 “魔王比神灵要慷慨得多,它们并不是一次性给予你好处,只要你取悦它们,它们就会不停给你好处。”拉佩解释道。 西尔维娅想了想,立刻恼怒起来,道:“你用我来取悦魔王?” 不过愤怒的同时,西尔维娅的心里痒痒的,这至少比拿她来发泄,要容易接受得多。 “别忘了,这是你、我之间的交易,你帮我,我也帮你。”拉佩探出身体,从床头柜里面翻了一会儿,最后拿出一本笔记放在西尔维娅的身边,道:“这里面是我的调查记录,看了之后你就能知道谁最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西尔维娅没有去接笔记,红着脸说道:“我不识字。” “不识字?”拉佩挠了挠头,因为西尔维娅可不同于那些小扒手,她已经二十七岁,记忆力肯定不如那些十几岁的人。 “你有兴趣学吗?”拉佩问道。 “没有。” 西尔维娅的回答很干脆,也正如拉佩的猜想。 “好吧。”拉佩也不强求,道:“幕后黑手应该是宾尼派的某个人,也有可能是所有的人。” “具体是哪一个人?”西尔维娅虽然不清楚宾尼派的成员数量,但至少知道凭她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把所有宾尼派成员杀掉,她必须知道主谋的身份。 “我不清楚,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拉佩不敢打包票,接着又道:“不过这件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如果没有你们这档事,我或许已经去马内了……” 说到这里,拉佩突然唉声叹气起来:“上面让我想办法加入宾尼派,这样才有可能查出幕后主使者的身份。” 西尔维娅的脸色顿时变了,道:“这可够危险的。” “没办法,谁让我做这一行。”拉佩无可奈何地趴在西尔维娅的身上。 西尔维娅说不出话来了,一开始她对拉佩并没有好感,甚至还有些痛恨,可刚才听拉佩说起和魔王缔约的事,她的心有些动摇起来,觉得拉佩也挺可怜的,此刻她的心真的软了,相比之下她绝对算是幸福的,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关心她、爱护她的哥哥。 “怎么?同情我了?”拉佩笑了起来,道:“如果同情我,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呸!”西尔维娅啐了一口,不过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拒绝。 犹豫了片刻,西尔维娅红着脸问道:“我们能不能约定一件事?” “你想和我约定什么?”拉佩问道,他没急着拒绝。 “做那种事,我并不反对,但是别射在里面,我不想怀孕。”西尔维娅的脸愈发红了。 拉佩的笑容消失了,他吧嗒一下嘴,意志消沉地说道:“放心,你不会怀孕的,如果你有了孩子,那也肯定不是我的。” “为什么?”西尔维娅皱起眉头,这话可不怎么好听。 “和魔王缔约需要付出代价,我舍弃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后代。”拉佩淡淡地说道。 西尔维娅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黑魔法师被认为是恐怖和冷酷的象征。 “起来吧。”拉佩从西尔维娅的身体里面退出来,他取过放在床边的衣服,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我需要你陪我练剑。” 就在这时,拉佩才发现昨天晚上西尔维娅穿的是夜行衣,想要另外找一套衣服可不容易,因为年纪不对,西尔维娅是成年人,这里只有女孩,玛格丽特她们最大的也就十七岁,无论身高还是胸围都不能和西尔维娅相比。 “看来你只能穿男装了。”拉佩随手捡起内衣扔给西尔维娅。 “没关系,在团里面的时候,我也是有什么穿什么。”西尔维娅并不在意,以前的生活比这还艰难,住的不是野外就是山洞,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她早就习惯了。 拉佩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拿着一套衣服,不过不是男装,也不是女装,而是从前面的店铺拿来的登山服,整件衣服连头带脚完全是一体的,上面还有面罩和头套,全都是用厚实的帆布做成,很贴身,却又没紧绷的感觉。 西尔维娅已经从床上下来,她还有些站不稳,两腿无力,她休息了片刻,才接过那套衣服穿上。 拉佩在旁边看得直皱眉,看别的女人穿衣服,总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可西尔维娅却没有,她的头剃得像男孩,那张脸也棱角分明,配上这身衣服只能用英俊来形容,而不是漂亮,这种感觉怪怪的。 拉佩用力晃了晃脑袋,他不敢再看下去,这让他有一种负罪感。 “我可以陪你练剑。”西尔维娅走到角落,从墙上取下她的剑,那上面仍旧缠着布。 西尔维娅很郁闷,她原本是来拼命的,结果拼到床上去,道:“我可不会放水,万一伤到你,你别怪我。” “那么我也可以用魔法吧?”拉佩反将一军。比剑法,他或许差了一些。比斗嘴,他绝对不会输的。 西尔维娅顿时说不出话来,她现在对魔法讨厌极了,同时也充满畏惧。 一边剑如匹练,光芒四射,一边剑如急雨,星芒点点。天井里剑光闪烁,人影晃动,伴随着这番景象的还有剑刃披风的声音,一片刺耳的嗡鸣,不时还会发出一阵阵金属般的碰撞声。拉佩这一次没用枪,两只手握的都是剑,而他的剑又比昨天快了几分。不需要考虑什么精准,只需要追求速度,这种感觉好极了。昨天晚上拉佩和那个剑客互有攻守,此刻对上西尔维娅就不同了,一直是他在抢攻,这就是单一追求速度的好处,实力的提升确实很快。 不够快,还要更快。拉佩在心里喊着。 此刻拉佩已经感觉出来,只凭手臂的伸缩、手腕的抖动,已经很难继续提升速度,想要更快,只有借助别的途径,譬如能量外放。 随着一声大喝,拉佩快疾无比地连刺十几下。 那两把细剑发出像哨声般的尖啸声,刹那间剑尖上多了一排芒刺,这些芒刺长仅半尺,但是数量却很多。 西尔维娅的脸色顿时变了,她开始后退。 这是西尔维娅第一次后退,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长剑剑光大盛,如同一道屛障般阻挡在前面。 “你的这招很赖皮。”拉佩喘着粗气说道,刹那间刺出十几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破解了。 “没什么赖皮不赖皮的,如果你遇上的是骑士,那时候你才会明白什么叫赖皮。”西尔维娅理直气壮地说道。 与此同时,西尔维娅手腕一转,手中的长剑划了一道圆弧,朝着拉佩斩下来。拉佩左手一抖,长剑刺出,闪电般在西尔维娅的剑身上连挑五、六下,将那把剑拨开寸,右手则迅疾刺出,反攻西尔维娅的上三路。 突然,拉佩放弃反攻,身体往后倒,紧接着就地一滚,眨眼间滚到五、六尺外,只见一道剑光贴着他的后背飞过去。 “你也太狠了。”拉佩脸色大变,刚才他差点被劈成两半。 在三楼,那些正趴在栏杆边上旁观的小扒手也都面如土色,他们全都庆幸自己没有待在底下,要不然就倒霉了,他们可不是老板,绝对来不及闪躲,如果被那道剑光扫中,绝对会被一分为二。 “好可怕。” “他们都很厉害,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准?” “我恐怕不行,上一次测的时候,我什么天赋都没有。” “我也差不多,我虽然有天赋,但是不突出,而且偏重干盗贼方面。” 那些小扒手一边看,一边议论纷纷。 也有人没在观战,他们知道自己和拉佩、西尔维娅差得太远,就算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还不如抓紧时间训练,其中就包括玛格丽特,不过她的理由有些特殊,她实在不想看到西尔维娅。 “我当初和你说过,别一门心思防着我们。你和老板的关系与众不同,他就算看上我们,也不会抛弃你,你的敌人只会在外面,就像那个女人。”和玛格丽特对练的也是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比玛格丽特的年纪稍小,论长相绝对是女扒手中最漂亮的,长着一张尖俏的瓜子脸,眼睛很大,秋波明媚,睫毛很长,忽闪忽闪地像会说话一样,眉毛淡如春烟,鼻子很小巧,两腮红扑扑的,让人有一种想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但是她的气质就让人很无语了,就算坐着不动,也会给人一种“妖媚”的感觉,同时让人想起情妇、狐狸精这些词。 对于玛格丽特来说,这个女孩原本是她心目中最大的敌人,但是现在她也管不了了,至少这个骚货比底下那个不男不女的西尔维娅威胁要小得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好吧。”为了对付情敌,玛格丽特决定做一回皮条客,道:“你还可以多找几个人过来。” 反正一头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玛格丽特豁出去了。 “放心,我对付男人最有办法了。”那个女孩眉飞色舞起来。 这两个女孩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却没想到底下那两个人都听到了。 “你的小女朋友好像吃醋了。”西尔维娅揶揄道。 “你有没有吃醋?”拉佩一边抢攻,一边问道。 “我才不在乎呢!”西尔维娅哼了一声,和一群小女孩争风吃醋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再说,她自认和拉佩只是做了一笔交易,拉佩帮她查案子,她帮拉佩提升实力,做那种事只是提升实力的一部分。 “你的剑法很高明,运用得也很巧妙,你的剑术老师应该很厉害吧?”西尔维娅一剑横斩过去。 “当然,我的两个老师都是大师,一个是黑魔法大师,另外一个是剑法大师。”拉佩一矮身,避过这一剑,紧接着朝着西尔维娅的膝盖就是一剑,他现在该攻下三路了。拉佩没有提幸运金币的事,就算西尔维娅和他有契约,他也不会泄漏自己最大的秘密。 “那你肯定能够弄到上等的剑法?”西尔维娅加快了剑速。 “你的剑法不是也挺不错吗?”拉佩觉得很奇怪,他对西尔维娅所发的剑光异常忌惮,西尔维娅力量全开,剑光可以长达五尺,而且锐不可当。 “这不是我自己的本事,而是我手里这把剑的功劳。三年前我们抢了一个破落贵族,那家伙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把长剑。哥哥他动用了首领的特权,将这把长剑给了我。”说到这里,西尔维娅的神情又变得黯然起来。 拉佩看了那把长剑一眼,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不过他马上就把心中的贪念压下去,因为这把剑根本不适合他。 拉佩的剑路已经固定,他只练一招—刺,他追求的是速度,极致的速度,所以只能用细剑,因为细剑最轻。而西尔维娅这把剑属于手半剑,介于单手剑和双手剑之间,剑柄很长,可以双手握持,剑身也较重,和他的剑路完全不符合。 “我可以帮你弄一套顶级的剑法。”拉佩一抖手腕,双剑连环刺出,招招抢攻,继续道:“不过作为交易,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西尔维娅脸一红,以为拉佩又在说那种事,不过她马上就知道自己想歪了。拉佩停下动作,说道:“今天晚上你跟我回家,以后你就待在我家。” “为什么?”西尔维娅也停了下来。 “我需要你保护我的家人。”拉佩说道。 “就算为了这个理由,你也没必要这样做吧?”西尔维娅糊涂了,道:“你应该不缺钱,完全可以把你家隔壁的房子全都买下来……” “我已经这么做了。”拉佩说道。 早在半个月前,拉佩家隔壁的房子就已经被他买下来,现在里面住的是乌迪内斯的手下。 “你打算怎么介绍我?说我是保镖?”西尔维娅问道,她不在乎名分,但是女人的心思总有些奇怪,如果拉佩真的这么做,她表面上不会显露出来,心里肯定不乐意。 “我会说你是炼金术士佛勒的远房侄女,你父母双亡,唯一的哥哥也在不久前去世,你只能来投奔叔叔,而你的叔叔却把你交给我来照顾。”拉佩早就想好理由。 拉佩现在的身份就相当于佛勒的弟子兼管家,如果佛勒真有一个侄女,完全有可能许配给他,这样一来两者的关系就更密切了。 拉佩以前和比格·威尔聊起贵族的生活,知道这种事经常发生。 西尔维娅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这是假的,但是她心里挺高兴的。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去马内,临走之前我打算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用你当理由,再合适不过。”拉佩想的很多。 西尔维娅有些犹豫,但是最终还是答应下来,道:“那好吧。” 拉佩把两把剑变成项链的模样放进口袋内,说道:“现在各座神殿应该开门了,你快点过去,傍晚之前你必须回来,我会带你去我家,见我的父母。” 西尔维娅茫然地收起剑,她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 这个世界的变化实在太快,昨天晚上西尔维娅刚失去哥哥,变成孤苦伶仃一个人,但是现在她居然多了一个男人,同时还多了一个家。 傍晚时分人来人往,大街上的车辆也显得异常繁忙,一辆马车在车流中慢腾腾地往前挪着,里面坐的正是拉佩和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已经换了一身女装,头上戴着假发,总算把她那身“假小子”的味道稍微掩盖一些,此刻她正静静地听着。 想要把西尔维娅介绍给父母,首先得帮她编造一个身世,拉佩在这方面还算擅长。 “你的家族在两个世纪以前跟着理查德三世去普利托里亚,理查德德德德三世征服了那里后就回国,你的先祖却决定留在那里。这两个世纪以来,你们家已经是那里数一数二的名流。你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十年前普利托里亚发生过一场瘟疫,你的母亲也因此去世,几个月前你的哥哥又死于决斗,整个家族就只剩下你一个人。此时你周围的人,包括你的一些亲戚盯上你的财产,所以你需要一个丈夫。佛勒先生是你的远房叔叔,他是个炼金术士,而且实力非凡,他对你的财产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你来投奔他,而他把你交给了我。” “可我从来没去过普利托里亚。”西尔维娅有着她的疑虑,问道:“你的父母问起来怎么办?” “放心,他们也没去过,不管你怎么说,他们都会相信的。”拉佩早就想到了。西尔维娅松了一口气,突然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刚毅,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帮我查案子?” 拉佩翻了翻白眼,比格·威尔在催他,现在又多了一个催他的人,道:“我已经有初步线索了。” 拉佩没有撒谎,之前西尔维娅去神殿接受祝福的时候,他花了一些时间调查。 这段日子,拉佩让汉德收买一大批线人,其中大部分人和汇票、借贷这类业务有关,不管是教会、邮政署,还是地下钱庄,全都有他们的眼线,任何一笔超过一千比绍的业务,他的手上都有一份记录。 强盗一向是拿了钱才办事,如果事情没办成,他们会退回一半。那个雇主给他们六万比绍,这还不包括给那个魔法师的钱,那个魔法师以及另外几个可能和护卫队有关的人,拿的钱绝对不会比这少。 这样一大笔钱财的流动,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这件事的背后有黑帮老大瓦克利的影子,给你们的那笔钱和他手底下的几个商人有关,不过瓦克利应该不是主谋,那个黑手仍旧藏在幕后。”拉佩有些挠头,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想要继续查下去,他就必须硬碰那位黑帮老大,但拉佩现在可没这个实力。 “幕后黑手是宾尼派的人?”西尔维娅问道。 “还不能肯定,不过他们的嫌疑最大。”拉佩没有把话说死。 “你有几成把握?”西尔维娅不满了。 拉佩挠了挠头,他很难下结论,只能道:“宾尼派的嫌疑最大,但是不排除有人想要浑水摸鱼。” “什么意思?还有别的可能?”西尔维娅吃了一惊。 “那个幕后黑手很厉害,他借你哥哥的手来杀我,又借护卫队的手杀人灭口,现在又把瓦克利牵扯进来。说实话,宾尼派的行事风格如果这样老辣,之前的刺杀事件就没有那么容易查出来了。” “不是他们又会是谁?”西尔维娅快要疯了。 “我不知道,可能有人想让我像一条疯狗似的乱咬。”拉佩摇了摇头。西尔维娅的头都大了,听拉佩这么一说,她觉得每个人都像嫌疑犯,但是仔细一想,好像谁都不是主谋。 西尔维娅干脆闭上眼睛,道:“这件事还是交给你这个专业人士去处理吧,我只需要知道谁是主谋就行。” “给我点时间。”拉佩拍了拍西尔维娅的手背。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拉佩家的门口。 还没等拉佩下马车,他就听到屋内传来哭泣的声音,是他的母亲在哭,他立刻跳下马车,也顾不上管西尔维娅,拿钥匙打开门,直接闯了进去。 拉佩的母亲在客厅,不只她在,拉佩的父亲也在,此刻他完全不像前几天那样意气风发,反倒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拉佩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拉佩的母亲仍旧在哭,哭得喘不过气,拉佩的父亲则一脸呆滞,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们说啊,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办法补救的。你们不说的话,那就没辙了。”拉佩急得快发疯。 “还不是因为你爸爸,我早就知道他身边的那些人靠不住。”拉佩的母亲一边哭,一边埋怨道。 “爸爸,怎么了?”拉佩催促道。 眼前这一幕让拉佩觉得很熟悉,不久之前他在保罗家就看过类似的场面。 保罗的老婆是个泼辣货,拉佩的母亲却不一样,她性子偏软,能忍则忍,现在她这副模样,肯定出了大事。 “难道爸爸的职位发生变故?”拉佩问道。 “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会在意……但是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想要你父亲当替罪羊……”拉佩的母亲总算把原因说出来。 说到这里,拉佩的母亲悲从心起,又嚎啕大哭起来。 拉佩的目光瞬间变得异常凶厉,他有种预感,这件事和他有关,对方不想让他好过,又出招了,而且是这么个阴招。 与此同时,拉佩也已经明白,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秘密员警就该隐藏在暗处,一旦暴露在明处,就失去威慑力,而且这段日子拉佩实在太高调,却忘了他的实力还没到可以高调的时候。 “现在告诉我具体情况。”拉佩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父亲的面前,他不指望母亲能说得明白,女人总是情感多于理智。 拉佩的父亲仍旧在发呆。 拉佩随手拿起桌上的水壶,朝着他父亲的头顶就浇下去。 拉佩的父亲一下子就被淋透,现在是冬天,拉佩家为了省钱,不到最冷的那几天,壁炉是不会生火,所以房间内很冷,一壶冷水浇下去,那滋味绝对不好受。拉佩的父亲被冻得一哆嗦,一下子跳起来,怒气勃发,举起巴掌就要扇下来。拉佩可不想挨耳光,他也不能挨耳光,此刻他必须掌握主导权,让他父亲听从他的安排,所以他伸脚一勾。 拉佩的父亲只是普通人,再加上怒火攻心,被拉佩一勾之下顿时摔倒在地,这一下摔得挺狠,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拉佩只用一只手就把他父亲从地上拎起来,因为他早就偷偷戴上怪力手套。 这段日子以来,拉佩明白一件事,用拳头说话往往最容易让人明白,别人也愿意听,因为不听不行。 “你……你的力气……”拉佩的父亲瞪大了眼睛。 这段日子拉佩的父亲一直看不透儿子,他知道儿子身上肯定发生什么事,一直以为儿子加入黑帮,甚至怀疑佛勒就是黑帮头目,原本打算过一段时间和拉佩摊牌,没想到结果出乎他的预料。 “你先别管我的事,先说说你的麻烦。”拉佩拉过一张椅子让父亲坐下。 拉佩的父亲已经回过神,这才注意到拉佩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女人。 “这位女士是……”拉佩的父亲连忙站起来,因为西尔维娅给他的感觉很不一般。 “这位是亨德里克小姐,你可以叫她西尔维娅。”拉佩说道:“她是佛勒先生的侄女,佛勒先生让我照顾她。” “照顾?”拉佩的父亲已经听傻了。 “西尔维娅的先祖是理查德三世麾下的军官,跟着那位陛下征服普利托里亚,之后就定居在那里,是那里的名门。不过到她这一代,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我和她如果有了孩子,其中一人将会继承她家的产业。”拉佩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辞,介绍着西尔维娅的身份。 “她是贵族?”拉佩的父亲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差不多吧,勉强也能算是贵族。”拉佩不打算编得太离谱,如果说是贵族,他还得编造家谱和家徽,那就太麻烦了。 拉佩的父亲却不在意,在他看来,名门就等于贵族,不过他有些怀疑拉佩话语的真假,毕竟他刚被信任的人欺骗,此刻他对一切都充满疑问。 拉佩看出来了,他朝着西尔维娅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转头对父亲说道:“她和我一样,也不是普通人。” 西尔维娅挺机灵的,她举起右手,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突然“匕首”伸展开来,转眼间变成长剑。 西尔维娅转动着长剑,舞了一道剑花,紧接着就是一记斜斩。 只见剑光一闪,角落那边的矮橱从中间一分为一二,矮橱里面放的是餐具,全都稀里哗啦掉出来,之中的一部分也被劈成两半,切口异常平整。 “这……这……”拉佩的父亲两眼茫然,他原本还在怀疑佛勒是流氓头子,所谓的侄女肯定也是流氓,这下子他傻眼了。 拉佩的母亲也愣住了,她一边为那些盘子、碟子感到心痛,一边庆幸丈夫有救了。 “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拉佩再一次问道,而这一次和刚才的效果完全不同。 拉佩的父亲终于振作起精神,一脸愤恨地说道:“宾尼派的人不甘心下台,他们把以前的一些事翻出来,其中就包括两年前杜瓦利派的一件案子……” “是什么案子?”拉佩连忙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没告诉我具体情况,只是让我一口咬定,两年前市议会竞选的时候,我曾经喝醉过,醉倒在博南大街旁边的一条小巷子,等到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几道伤痕,皮带也丢了。”拉佩的父亲又愤怒又无奈。 “你答应了?”拉佩皱起眉头。 “我没答应,但是他们说已经报上去,明天就有人过来询问,如果我不按照他们的话说,他们也有办法让我招供。相反的,我如果照着这话说,他们保证我最多在牢里待两年,出来之后他们会补偿我的,最起码让我当个科长。”说到最后,拉佩的父亲语气很无力,显然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他们确实会补偿,不过是给那个出主意的家伙。”拉佩恶狠狠地说道:“那个家伙是谁?” 拉佩的父亲顿时犹豫起来,说到底他和保罗是一样的,都属于老好人,他希望的结果是他不需要去顶罪,同时又不得罪人。 “你真以为只要坐两年牢就行了?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是什么案子?”拉佩冷笑道:“肯定是怕吓到你,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十之八九是杀人案,他们拿你当替罪羊,根本就没打算给你留活路。”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应该不会这么狠,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改口的。”拉佩的父亲茫然地摇头。 “等到你想要改口的时候,你已经是死人了!”拉佩火冒三丈,他现在总算明白保罗的老婆为什么那样恼火,一个人窝囊不可怕,可怕的是既窝囊又不肯听劝,还里外不分,对外人言听计从,却把家里人的话当作耳边风。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拉佩的父亲仍旧在坚持。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替妈妈想一想,替妹妹想一想。如果你出事,她们会有多伤心?你让她们怎么活?”拉佩怒吼道,他真想狠狠扇父亲几记耳光。 “不,不会的,他们发过誓。”拉佩的父亲已经不是在解释,更像是自言自语,他并不是不相信拉佩的话,而是无法接受,此刻他情愿当一只蜗牛,蜷缩在自己的壳里面。 “誓言可以是假的,在法庭上有那么多人做假证,他们都宣了誓,誓言有用吗?”拉佩已经厌烦了。 “不会,他不是那种人。”拉佩的父亲完完全全缩进他的壳里。 “你从来就不会看人,别说外人,你连自己的家人都看不明白。”拉佩一把抓住父亲的衣领,直视着父亲的双眼,道:“你看看我,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知道我的手里有多少条人命?你知道我有多少仇家?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拉佩原本不想拿秘密员警的身份欺骗自己的家人,但是现在不行了。 “我可以告诉你,拿你当替罪羊并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真正想要对付的是我。”拉佩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他的阴谋。 “对付你?”拉佩的父亲茫然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拉佩。 “现在听我说。”拉佩把母亲也拉过来,道:“七岁那年,我被发现有魔法天赋,发现我的那个人是秘密员警。他为了调查一件案子来到这里,我帮他做了很多事,从那时候开始,我成了秘密员警的周边成员。几个月前,国王特使遇刺,国王陛下大为震怒,他对这里的员警根本不抱希望,不认为他们能够破案,所以让秘密员警调查此案。秘密员警在塔伦并没有分部,甚至只有我一个周边成员,所以他们提升我的等级,把这件案子交给我。这段日子我一直在调查刺杀案,不久前我的调查有了结果,这让一些人坐不住了。前天晩上的枪声和炮声你们肯定都听到了吧?那就是我的人在和一群匪徒交火,两边都死了很多人。本来我以为这就是他们报复我的手段,没想到我猜错了,他们居然从你们身上下手。不过这也说得过去,我并不容易对付,我是个剑客,还是个魔法师,我有足够的实力,还有一群手下,甚至连火炮都有,而我的父亲却什么都没有,没有能力,没有见识,还很容易相信别人,这样的傻瓜太容易对付了。” 拉佩的父亲被说得面红耳赤,不过他更多的是震惊,道:“你是秘密员警,还是魔法师?” 拉佩的父亲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先别管这些,告诉我,让你背这口黑锅的人是谁?”拉佩的语气越来越冷。 拉佩的父亲仍旧在犹豫,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拉佩没辙了,他原本不想用这招的,他掏出魔杖,随手一晃,魔杖的顶端顿时冒出一阵黑烟,里面隐约可见无数哀号的面孔。 “老爸,你不想开口也行,我可以直接提取你的记忆,身为秘密员警,这是必修课。”拉佩看上去一副已经失去耐心的模样。 “不……不要。”拉佩的父亲露出恐惧的神情。 “我也不想这样,被抽取记忆的人,大脑都或多或少会受到一些损伤,有的变成白痴,有的瘫痪在床……不过,我相信妈妈情愿照顾你一辈子,帮你端屎把尿,也不希望看到你被吊在绞架上。”拉佩愈发显得冷酷起来。 “你用不着骗我,你不会这样做的。”拉佩的父亲摇了摇头。 “你看人从来不准。”拉佩冷笑一声:“知道大威尔森为什么把升职的机会让给你吗?” 拉佩的父亲瞬间瞳孔收紧,他一直怀疑这件事是拉佩做的,不过他只以为拉佩威胁大威尔森,逼他放弃机会,现在看来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拉佩龇牙笑了笑,笑容阴森又残暴。 “我抓了威尔森一家,当着他、他的老婆和他那可爱的小女儿的面杀了小威尔森,还把小威尔森的灵魂抽取出来献给魔鬼。我告诉他,如果他不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就让他们一家全都下地狱。” 拉佩父亲的脸色顿时变得毫无血色,拉佩的母亲也满脸惶恐。 “告诉我,谁是主谋?谁是帮凶?”拉佩将魔杖的顶端指着他父亲的额头。 看到儿子要来真的,做父亲的终于承受不住,大喊道:“是巴多尔!” 说完这番话,拉佩的父亲捣住自己的脸,眼泪从眼角流出来,他觉得自己活着根本就是一场悲剧。 “这个家伙是做什么的?”拉佩继续追问道,只凭一个名字,他可没有办法调查。 既然已经开口,拉佩的父亲再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道:“他是港口事务管理处的处长,是我所属的那个派系的头头。” “他在杜瓦利派是什么身份?”拉佩又问道。 “他是干事。”拉佩的父亲说道。 拉佩沉默了下来,此刻他想知道的事情全都知道了。 “这样一只小臭虫居然也敢算计你,你随手就可以把他碾死。”西尔维娅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打算怎么做?宰了他?” “只死他一人怎么够?”拉佩满脸狰狞。 拉佩的父亲完全傻了,巴多尔是个处长,在塔伦这样的小地方,处长已经算是上流人物,却没想到在拉佩眼里只是一只小臭虫。 “你出去告诉车夫,让汉德过来一趟。”拉佩吩咐道。 西尔维娅打算出去时,没想到拉佩又改变主意,道:“慢着……干脆让汉德去找格拉罗斯署长,就说我有急事想见他。” “现在太晚了吧?”西尔维娅看了看天色。 “他会来的,就算他已经上床,也会立刻爬起来,跑到我面前。”拉佩淡淡说道。 这一次不但拉佩的父亲目瞪口呆,就连拉佩的母亲都张大嘴巴。 邮政署也有署长,对于拉佩的父母来说,那已经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但他们的儿子居然能够将一位署长呼来喝去。 随后,西尔维娅出去了。 看着西尔维娅的背影,拉佩的父亲忐忑不安地问道:“她不是佛勒先生的侄女吗?佛勒先生不是你的雇主吗?” “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了。”拉佩转过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这才说道:“佛勒先生其实是我的合伙人,还有两个合伙人,一个是员警厅厅长安博尔诺德,另外一个是塔伦最大的走私商人乌迪内斯,我们一起开了一家公司。” 拉佩的父亲瞠目结舌,好半天拉佩的父亲才问道:“你的公司有多大?” “每年的收入大概在一百二十万到两百万比绍之间,我占两成股份,除此之外我还有十二家店铺、五十几幢住宅,每年的租金收入差不多有五、六万比绍。”拉佩趁机交底。 拉佩的话音落下,旁边传来噗通一声,拉佩的母亲已经摔倒在地上,她被这个消息吓到。拉佩父亲的情况稍微好点,不过他也说不出话来。 “等一会儿我去见格拉罗斯,你也一起过去,毕竟你是当事人。”拉佩说道:“我会带你长一下见识,省得你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你打算怎么对付巴多尔?”拉佩的父亲低声问道。 “这个叫巴多尔的人应该有点钱吧?”拉佩反问道。 “应该有。”拉佩的父亲连连点头。 “我会让他把钱吐出来。”拉佩笑着说道,紧接着又问道:“他应该还有老婆和孩子吧?” “有,他有妻子和两个孩子,不过我忘了是儿子还是女儿。”拉佩的父亲不清楚拉佩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他的老婆多大?漂亮吗?”拉佩再一次问道。 “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拉佩的父亲感到疑惑不解。 “如果漂亮的话,可以卖个好价钱,女儿也一样。如果是儿子……乌迪内斯在东方有点门路,那些苏丹的后宫需要大量的阉奴,男孩只要长得不难看,也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拉佩已经替这一家人安排好后路。 “你……”拉佩的父亲突然发现自己太失败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是温顺的绵羊,没想到却是一头凶残的豺狼。 “你以前也经常这么做?”拉佩的母亲问道,她有些不敢看自己的儿子。 “当然不。”拉佩摇了摇头。 拉佩的父母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因为拉佩紧接着说道:“这个家伙做得太过分,所以我才会这么做,算是给其他人一个警告。以往我对敌人一向都是直接杀掉,不会让他们太痛苦,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再威胁到我,偶尔我也会拿他们来献祭,不过那都是些特殊的人物。” “献祭?”拉佩的父亲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我是一个黑魔法师,你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吗?” 拉佩笑了,他笑得很甜美,笑得很灿烂,不过他父母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父亲脸色苍白,母亲也连退几步。 什么秘密员警,什么地位权势,都比不上这个身份更令人畏惧,黑魔法师一向都是邪恶的化身,是残忍、恶毒的代名词。 第二十章局中局 拉佩的父亲仍旧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掐了一下大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但每一次都感觉很痛。 拉佩的父亲木讷地看着窗外,木讷地看着马车停下,木讷地跟着拉佩下马车,但是当他看清楚旁边的那幢大楼,他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尽管现在是晚上,拉佩的父亲也绝对不会看错,这里是员警厅。 拉佩的父亲转头又看了一眼,绝对没错,这里是鲁登海姆广场,那位国王特使就是在这里遇刺,广场的另外三个角分别是市政厅大楼、市议会大楼和大法庭,这座广场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等到拉佩的父亲转过头来,这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胖子。 拉佩的父亲认得这个胖子,在第七区,没人比这位员警署署长地位更高,让拉佩的父亲感到头晕的是,这位员警署署长居然笑着和他打招呼。 拉佩的父亲快昏过去了,此刻他又掐了自己一把,以便确认是不是在做梦。 “多亏了你,我很快就要升职了。”员警署长一边和拉佩说话,一边往里走。 此刻拉佩没什么心情,但是他不好扫了员警署长的兴致,问道:“怎么多亏了我?” “前天你们杀掉的那些强盗不是算在我们头上吗?他们身上背的悬赏加起来超过十万比绍,上面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用升职来代替,连那些没有参与行动的人也升了一级,我就更不用说,过段日子我就要在这里上班了。”员警署长异常兴奋,同时他也庆幸自己抱对了大腿。 这次升职不只是因为那些强盗的缘故,真正的关键是员警署长和厅长成了合伙人,在成立水警队的事上,厅长还得依靠他的帮忙,因此升职等于是给员警署长的礼物。 “第七员警署由谁来管?”拉佩微微皱起眉头,道:“现在的那位副署长对我好像有意见,那家伙不是我们的人吧?” “放心,这一次他也连升两级,直接被调回厅里。”员警署长很得意,这是他的手笔。 同样是调回员警厅,但员警署长的位置高高在上,而且有实权。至于副署长名义上是升职,实际上被安排去坐冷板凳,远不如原来的副署长职位实惠。 员警署长紧接着又道:“接替我的仍旧是自己人。我们老板想和你加强联系,所以派了一个亲信过来,由他接我的职位。不过我手头上的事还有一大堆,那些强盗的身份也需要核查明白,至少一年内我仍旧会兼着原来的职务。” “和一个陌生人打交道,总不可能像你、我这样融洽。”拉佩说着好听的话,其实到了他现在这个位置,只要不是他的敌人,拉佩绝对不会给对方脸色看。 员警署长和拉佩一边说话,一边上楼。 此刻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但是顶楼却灯火辉煌,一大群人等候在那里。 “他们知道你要查案子,原本已经下班,特意从家里赶过来,你这面子……”员警署长啧啧连声。 “各位辛苦了。”拉佩走上前,和众人打了一声招呼,紧接着又道:“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说一声就行。” “那可太好了,以后我肯定有很多事要麻烦阁下。”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四十多岁,长着一张方脸,额头很高,两只眼睛也很有神,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这位是吉尔斯特处长,原本管着刑侦处,是马文的顶头上司,也是咱们厅长最信任的部下。”员警署长一边说道,一边朝拉佩挤了挤眼睛。 拉佩顿时明白,吉尔斯特恐怕就是以后的第七区员警署署长。 互相客套了一番,拉佩转到正题上,道:“我想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人把两年前的案子又翻出来。案发地点应该是博南大街旁边的一条小巷,很可能是一起杀人案。” “目标很明确,查起来应该不难。”吉尔斯特处长走到旁边的铁皮柜前,稍微想了想,拉开其中一只柜子,里面放着一叠叠卷宗,平时根本没人去动,上面积起厚厚一层灰,正因为如此,中间有一段地方特别干净,就显得异常刺眼。 “果然有人动过。”吉尔斯特处长转头朝着一个手下喝道:“你去查一下,最近几天有谁借用这间房间的钥匙。” 那个手下立刻跑出去。 “自从安东尼潜逃之后,这里的管理就严格很多。”吉尔斯特处长解释道。拉佩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对于吉尔斯特处长所说的严格管理,拉佩并不是很在意,这套东西对付别人还行,对付像他这样的人就没用,他只要用一根钢丝,就可以搞定这里大部分的锁。 吉尔斯特处长把明显被人动过的卷宗全都取出来,所有卷宗都是按照编号排列的,他先检查了一下编号。 “编号没有缺失,说明那个人没把卷宗抽走,看来他另外抄录一份。”吉尔斯特处长说道。 “也可能记在脑子里面。”员警署长在旁边补充道。 “有这个可能。”吉尔斯特处长并没有否认,他开始拆开封口,一份份地翻看那些卷宗,看到第七份的时候停了下来。 “有眉目了?”拉佩问道。 吉尔斯特处长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卷宗递到拉佩的手中。 拉佩看了卷宗一眼,脸色顿时变了,过了片刻,他转头朝着身后说道:“父亲大人,您自己来看吧。” 拉佩的父亲知道事情肯定很严重,他犹犹豫豫地走过来,也没拿卷宗,只是伸头看了卷宗一眼。 这一眼,让拉佩的父亲面如土色。 正如拉佩所猜测的,这是一起杀人案,还是强奸杀人案。 如果拉佩的父亲认了这个罪名,根本就不是坐牢,肯定会被送上绞架,更可怕的是他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因为强奸犯的家属是不会被人怜悯的。 到了此时此刻,拉佩的父亲终于明白自己被彻底出卖了。 “我明天就退出杜瓦利派!”这位老实人发火了,此刻他的眼睛和拉佩一样赤红如血。 “晚了,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拉佩一点不给自己父亲面子。 “你打算怎么做?”员警署长笑着问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声招呼。杜瓦利派的那帮人肯定是上了当,如果他们知道挑选的替罪羊背后藏着你这头大老虎,他们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一巴掌扇得我很痛,我如果没有点表示,怎么对得起他们。”拉佩毫不掩饰杀意,尽管他知道那些人肯定上了别人的当,被有心人利用,尽管他知道自己招惹的敌人已经够多,他仍旧不打算妥协,就当一次疯狗又如何?反正拉佩已经打定主意去马内,汉德的人马也会化明为暗,一条疯狗不可怕,拿根棒子绝对能打死,但是一条躲在暗处的疯狗就可怕了,更何况是一条充满杀意的疯狗。 “既然有人辛辛苦苦把这件案子重新翻出来,那么我就如他们的愿,把这件案子彻底查个明白。”拉佩满脸阴沉地道。 “没这个必要吧?这件事肯定是宾尼派的人在搞鬼,他们就希望你和杜瓦利派的人斗起来。”员警署长劝道。 “说得没错,不过正因为如此,我就更有必要这么做了。”拉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看到拉佩这副模样,员警署长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道:“我不明白。” “我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件事背后有鬼,有人故意引他们找我麻烦,同时我也会把这件案子彻查到底,让真正的罪犯得到应有的裁决。既然他们要找替罪羊,说明这个罪犯身份不一般,一且调查清楚,杜瓦利派很可能和宾尼派一样损失惨重。”拉佩解释道。 “高明,果然高明。”吉尔斯特处长已经明白过来,道:“损失越重,他们就会越恨,他们会对您恨之入骨,不过他们更恨的肯定是布下这个局的人。您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他们却有可能知道。” “您的眼光确实厉害,一眼就识破我的打算。”拉佩同样也回了一个马屁。 “不过这确实会让您树敌太多。”吉尔斯特处长委婉地劝道。 “我知道,父亲的事已经给了我一个教训,秘密员警就应该躲在暗处,这件事了结后,我打算转明为暗。反正我要去马内一趟,向陛下报告调查结果,可能还要在马内待一段时间,毕竟刺杀的命令是那边下达的。我打算趁这个机会重新调整人马,让我的手下先撤出塔伦,然后再潜入回来。”拉佩说出自己的打算,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借这些人的口把消息散布出去。 “你要去马内?”旁边的三个人同时问道,员警署长是感到意外,成立水警队的命令很快就要下来,拉佩这时候离开,实在不是时候,而拉佩的父亲则感到茫然,他有些无所适从,至于吉尔斯特处长纯粹是意外。 “本来我打算延后的,现在不行了。”拉佩耸了耸肩膀。 “我们的事怎么办?”员警署长有些担心,但是他不敢肯定吉尔斯特知不知道水警队的事,所以不敢说得太清楚。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一切都已经商量妥当,只要厅长大人那边不变卦,乌迪内斯这边我有绝对的把握,至于其他人……我打算趁这一次的事,给某些人一个警告。”拉佩满脸微笑,不过他的笑容显得异常阴森。 “好吧,干脆把事闹大。”员警署长豁出去了,反正员警系统和那两个党派都没什么交集,虽然系统里面有那两个党派的成员,却都不在关键的位置上,他根本用不着在乎,便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关键是巴多尔,他很可能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拉佩说道。 “巴多尔是政府职员,还是个处长,身份比那位畏罪潜逃的安东尼·普拉米奥要高得多。对于这样的人,除非厅长大人发话,要不然没办法逮捕他。”吉尔斯特处长摇了摇头,他并不是想劝阻,而是表示他不会参与此事。 “放心,不会让您难做,我只需要一个见证人,这应该不难吧?”拉佩问道,他其实也不在乎什么见证人,因为员警署长肯定愿意替他作证。 吉尔斯特处长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道:“我的人不方便看到审讯的场面……” “放心,不会有事的,秘密员警有一套非常有效的审问方式,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拉佩胸有成竹,紧接着又补充道:“事后就算他声称遭到严刑拷打,也没人会相信。” “不留伤痕?”吉尔斯特处长笑了,道:“这倒要看看,对我们来说,这绝对有借鉴价值。” 吉尔斯特处长并不认为拉佩在撒谎,他已经知道拉佩是黑魔法师。 如果问这个世界上谁最会折磨人,黑魔法师绝对是答案之一。 “您打算在哪里进行审讯?”吉尔斯特处长又问道。 “有没有离这里不远,同时又比较安静的地方?”拉佩提出了要求,他知道肯定会有这样的地方。 一辆警用马车快速地驶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现在差不多是七点半,对于穷人来说,此时应该睡觉,但是对有钱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开始,所以大街上比白天更拥挤,也更繁忙。可是所有马车看到这辆马车全都让路,连十字路口维护秩序的员警看到这辆马车也立刻放行。 在马车上,汉德和另外三个扒手各坐在一角,他们挟着四个人,其中一个是男人,他的脑袋被黑色袋子套着,手被拗在背后,手上铐着手铐,脚下戴着脚镣,夹住他的是两个彪形大汉,是汉德特意从乌迪内斯那里借来的,另外一边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只有三岁,此刻正害怕地看着汉德。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们?”巴多尔的妻子颤颤巍巍地说道,并且不时瞥着窗外,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喊救命。 如果只有她和她的丈夫,巴多尔的妻子肯定会这么做,但是她的两个孩子也在,她就不得不慎重考虑,另一个让她不敢乱叫的原因,是这辆马车往员警厅的方向而去。 巴多尔的妻子一开始以为遭到绑架,匪徒扮成员警绑架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把他们一家人都绑了,这样向谁勒索赎金? 现在巴多尔的妻子彻底糊涂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我说过,我们是员警。”汉德翘着二腿说道,他现在也很会摆谱。 “我不相信,怎么可能有像你们这样的员警?别以为弄来一辆警用马车就可以冒充员警。”巴多尔的老婆根本不信,道:“明说吧!你们想要什么?钱?我们家不是很有钱,但是凑个七、八万比绍还是可以的,如果你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把两幢房子卖了,还可以凑十几万比绍。” 汉德摆了摆手,用嘲弄的口吻说道:“相信我,你会把所有钱都拿出来,一个铜板都不会留下,而且你的下半辈子会在妓院里面度过,每天得接二、三十个客人,可惜你没有女儿,要不然她会陪着你。不过有儿子也不错,你的这两个儿子长得很清秀,阉掉之后送到东边那些苏丹的国度,应该能够卖个好价钱。”这些话是车夫听到的,然后又告诉汉德,此刻汉德只是复述。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们?”巴多尔的老婆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能够感觉到汉德没有撒谎。 “这要怪你的老公。”汉德在那个女人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道:“他做了一件缺德事,同样也是一件蠹事。” “我做错了什么?”巴多尔声音含糊地问道,因为他的嘴里被塞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方木块,这是为了防止他乱喊乱叫,同时也是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 “到了你就会明白了。”汉德不想多说,突然他探头看了窗外一眼,道:“快要到了,下车的时候,你可以试着喊救命,看看有谁肯搭救你,我的老板正巴不得有人主动撞上来。” 巴多尔的老婆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她看到市政厅,然后才看到员警厅,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这边,往这边来。”传来一阵喊话声,说话的是一个员警,他在引路。 马车拐了一个弯,不过走没几步就停下来,停在一家旅店的门口。 这是一家高级旅店,能够开在员警厅的旁边,这家旅店的老板肯定和员警厅有密切关系,有时需要审问人,却又不方便在员警厅进行,就会送来这里,且因为这种事做的多了,旅店甚至为此开辟一条通道。 马车从侧门进去,这扇侧门平时不开,一旦开启,那就意味着有特殊的“客人”。进去后就看到一座小院,这里可以停一辆马车,旁边则是一道铁质的扶梯,一直通到楼顶。 这一侧总共有六间房间,和其他的房间完全隔开,这里不但是用来审讯的地方,有时也用来关押特殊的犯人,或者是放一些重要物品。 一从马车上下来,巴尔多的头罩就被拿掉,他看了四周一眼,脸也变得毫无血色,他知道这个地方,甚至还来过一次,不过只是来参观。 巴尔多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以犯人的身份进来。 “你们是宾尼派的人?”巴尔多嘴里的木块没有被拿出来,说话仍旧很含糊。 “我们和宾尼派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一定要扯上关系……可以说我们是仇敌,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那种。” 说话的人是拉佩,他身后跟着员警署长,旁边是吉尔斯特处长的一个手下。吉尔斯特处长待在楼上的一间房间,他不适合露面。 “格拉罗斯署长,是您要对付我?”巴多尔不认得拉佩,对于吉尔斯特处长的那个手下也很陌生,他只认得员警署长,下意识认为他就是主谋。 “不是我,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员警署长连连摆手。 “那您告诉我,是谁想对付我?”巴多尔显得咄咄逼人。 员警署长闻言,看了拉佩一眼。 拉佩并不在意,他哈了一口气,看着空气中凝结起的寒雾,淡淡说道:“现在太晚了,外面天气冷,还是进去说话吧。” 那两个彪形大汉挟着巴多尔就往里面走,汉德则推着巴多尔的妻子进入房间,只有那两个小孩被引到其他地方。 一进入房间,巴多尔就看到拉佩的父亲。 说实话,巴多尔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次的事或许与此有关,所以刚刚才会问汉德是不是宾尼派的人。 “达文,你和他们说了什么?”巴多尔冲着拉佩的父亲吼道,因为嘴里塞着木块,他的怒吼一点也没威势,反倒显得有些可笑。 拉佩的父亲不声不响地坐着,好像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 “看来你真的一无所知。”拉佩漠然地看了巴多尔一眼,他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以前好像还来过他家。 “什么一无所知?阁下又是谁?把我弄到这里应该是您的决定吧?”巴多尔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才是主使者。 “你知不知道宾尼派为什么被逼得这么惨?”拉佩不答反问。 巴多尔不明白拉佩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根本不回答。 啪的一声,巴多尔的妻子脸上多了一道巴掌印,这一巴掌很狠,让整张脸一下子肿起来。 “你可以不回答,只是你的妻子会倒霉。”拉佩慢悠悠地说道,紧接着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宾尼派为什么被逼得这么惨?” “知道。”巴多尔咬牙说道。 “说说看。”拉佩转到巴多尔的身后。 巴多尔愈发不明白,他不认为把他抓来就是为了询问这些事。 “先帮我把嘴里的木块拿出来怎么样?”巴多尔开始提要求。 拉佩朝着站在门口的汉德使了一个眼色,汉德立刻走上去,取下绑住巴多尔嘴巴的布。 没了绑着的布,巴多尔一下子就把木块吐在地上,然后冷冷地问道:“明说了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弄来这里?” “是我在问你问题。”拉佩笑着说道。 “我有我的尊严。”巴多尔嘴硬道,然后他看着员警署长和旁边的员警。突然,巴多尔的脸变得僵硬起来,因为他看到拉佩走到壁炉旁边,把手伸进去。现在是冬天,壁炉烧得很旺,但拉佩却像把手伸进热水盆内一样,一点事都没有,而且还在木炭里面挑来挑去,好半天拿了一块烧红的木炭出来,仿佛那只是路边的一颗石子,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巴多尔拼命地挣扎,他想后退,他能够猜到拉佩要拿木炭做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写字吧! 别看巴多尔刚才表现得很有气势,他可不是硬骨头。 可惜巴多尔根本没办法动弹,那两个彪形大汉紧紧地挟着他。 拉佩一步步走过来,握住巴多尔的手。 嗤的一声,巴多尔的手冒出青烟,还散发出一股焦臭的味道。 巴多尔疼痛至极,他张开口想要大叫,却发现怎么样也发不出声音,他想昏过去,但是神智异常清醒,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流眼泪和鼻涕。 烤肉的声音消失了,焦臭的味道仍旧还在,不过被屎尿的味道掩盖住,巴多尔痛得失禁了。此刻巴多尔整个身体都悬空着,身子缩成一团,要不是被那两个大汉架着,他恐怕已经倒在地上。 “拉佩先生,您说过不会留下痕迹的。”吉尔斯特处长派来的员警提醒道。 “放心,我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拉佩把巴多尔烧焦的手轻轻抬起来,紧接着吹了一口气。 一道血红色光芒不停闪烁着,那烧焦的手迅速恢复原来的模样,除了手上仍旧有很多炭黑,还沾了一些灰烬,一切都和原来一样,看不出一点焦痕。 “你看,这不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吗?”拉佩笑着问道,他像是在回答那个警察的话,实际上却是在对巴多尔说。 “你是牧师?”巴多尔难以置信地将手握紧又放开,除了仍旧感觉到轻微的疼痛,其他地方一切正常。 “我不是牧师,我是个魔法师。”拉佩笑道:“并不是只有牧师能够治疗创伤,魔法师也有这样的本事。” 拉佩这么说,是欺负其他人都是外行,他刚才用的根本不是魔法,而是障眼法。 从拉佩伸手进壁炉开始,用的就是障眼法,而他掏出来的根本不是烧红的木炭,而是事先准备好的道具,那玩意会发亮,变红,还会发出嗤嗤的声响,同时散发出烧焦的味道,巴多尔手上烧焦的痕迹也是伪装上去的,至于那剧烈的痛苦,对于拉佩来说,有太多的办法可以做到,制造痛苦一向是黑魔法师的拿手好戏。 拉佩轻轻地抚摸着巴多尔的手,然后顺着手臂摸上去,在巴多尔的身上一阵乱摸,就好像有什么特殊癖好似的,又像一个买肉的人在对一块猪肉挑肥拣瘦,好半天才说道:“放心,我保证不会在你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我在治疗方面很有心得,只比那几位主教稍逊分毫……” 说到这里,拉佩发出令人遍体生寒的阴笑,紧接着又说道:“这样你才能承受更多的痛苦。” “你是魔法师……黑魔法师……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秘密员警头目。”巴多尔的脑子很好使,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成为杜瓦利派的干事,更不可能爬到现在的位置,要知道他才三十几岁,又不是贵族出身,这一切都是靠他打拼得来的。 再说,这也不难猜,身为宾尼派的主要竞争对手,杜瓦利派的人对宾尼派倒霉的前因后果了若指掌,而秘密员警在这件事中非常关键,他们当然要调查清楚。 知道拉佩的人很多,但是知道他底细的人不多,外面只是传闻他是个黑魔法师,另外就是他的年纪很小。 年纪小,黑魔法师,心狠手辣,和宾尼派有关,这几个线索串联在一起,巴多尔立刻猜到拉佩的身份。 在明白的同时,巴多尔又糊涂了。 “我是杜瓦利派的人,达文,你帮我证明一下,我们和宾尼派是死对头。”巴多尔声嘶力竭地叫道。 “我知道。”拉佩淡淡地说道,他指了指父亲,道:“那个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的蠢货就是我老爸,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找你了吧?” 巴多尔茫然地看着拉佩,好半天才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了拉佩的父亲一眼,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滑稽了,如此胆小、懦弱的窝囊废居然有个神通广大、心狠手辣的儿子。 巴多尔觉得更滑稽的是他自己,杜瓦利派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好死不死找拉佩的父亲做替罪羊,这不是自找倒霉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巴多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他已经彻底崩溃了。 好话巴多尔已经说尽,求饶也已经求过,可惜都没用,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每一次都让他痛不欲生,但是事后却又没有一点痕迹。 身为港口事务管理处的处长,巴多尔的见识比普通人强得多,他听说过等价交换的原则,也有人告诉过他,能不用神术治疗就尽可能不要用,因为那种神奇的效果是靠透支生命达到的。 神术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魔法,尤其还是黑魔法。 “放过我的妻子和孩子怎么样?他们是无辜的。”巴多尔知道自己性命不保,只求拉佩能够放过他的家人。 此刻巴多尔已经明白,汉德在马车上说的绝对是真话,拉佩已经替他们一家人安排好了未来,那是令人毛骨悚然、让人痛不欲生的未来。 “你认为可能吗?”拉佩拍了拍巴多尔的脸颊。 “那你别指望从我的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巴多尔咬紧牙关,但是他的身体暴露出他的心情,他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而且越抖越厉害。 “你可以不开口,你最好不开口。”拉佩高兴地拍着手,道:“这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把学过的那些逼供的手法一套套用在你的身上,这是我最喜欢的游戏。如果在你身上玩腻了,我就去找你的妻子和孩子玩。小的那个就算了,他现在还不懂,而且承受能力有限,我可以等到他大了以后再这么做。我不缺钱,并不一定要把他卖到东方。” 巴多尔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他用拳头塞住嘴巴,这样才不至于哭出声。 “你要我做什么?”巴多尔已经放弃抵抗,他知道拉佩说得出,做得出,只要看他的眼珠就能够明白,正常人怎么可能拥有这样一双血红色眼珠?这绝对是魔鬼的象征。 “先告诉我,为什么找上我的父亲?是谁的主意?”拉佩问道,紧接着他又加了一句:“别试图欺骗我,你绝对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巴多尔的身体抖得更厉害,如果没有后面那个警告,他绝对会拉一个替死鬼,就像当初用拉佩的父亲当替死鬼一样。 “你不会告诉我,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拉佩将双手搭在巴多尔的肩膀上,很柔和地问道。 “是的,就是这样。”巴多尔带着哭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完全是意外得到一个消息,宾尼派打算反击,他们翻出两年前的一件案子,那件案子因为没什么头绪,所以被封存了。可实际上宾尼派的人对那件案子了若指掌,手里好像还掌握着有力的证据。我鬼使神差地就把这件事报上去,上面立刻警觉起来,特意找员警厅的内线调阅当年的卷宗,果然有人动过,于是上面慌了,决定找一个替死鬼,结果我又鬼使神差地把达文抛出来。” “鬼使神差?”拉佩喃喃自语道。 “催眠?精神暗示?意识操纵?”员警署长一连串地问道,他毕竟是员警,虽然没办过什么案子,完全是凭出身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但他毕竟是干这一行的,一听就明白其中的奥妙。 “是啊,办法有很多种。”拉佩喃喃自语道。 这是拉佩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一旦有魔法师参与其中,想查明原因就很难了。 “既然是这样,不如饶他一命。”员警署长提议道。 “我是被操纵的,我根本身不由己啊!”巴多尔看到了希望,一下子跪倒在地。 拉佩对巴多尔这个人渣异常痛恨,原本不想放过他。 催眠和精神暗示都只是诱因,巴多尔只要对拉佩的父亲有那么一丝善意,就不会受到影响。至于意识操纵,那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但是拉佩并没发现。 当然拉佩也能猜到格拉罗斯为什么替巴多尔说话,巴多尔是港口事务管理处的处长,如果能够被掌握在手里,将来成立水警队后肯定会非常有用。 拉佩犹豫了片刻,最后觉得还是卖格拉罗斯一个面子。 拉佩走到巴多尔面前,不停地摸他的脖颈,用异常温和的语调说道:“你现在应该想明白了吧?” 巴多尔并不知道他应该想明白什么,不过他一个劲地点头,反正他打定主意,就算让他吃屎,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咽下去。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那个罪犯是谁?”拉佩决定施舍巴多尔一条活命,但是这件事不可能就此了结,再说,拉佩还指望杜瓦利派帮他把幕后黑手找出来。 “我不太清楚。”巴多尔下意识地说道,可当他看到拉佩朝着壁炉走去,立刻惶恐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港口守备队队长班克·穆雷第。” “仅仅是一个守备队长,能让你这么巴结?”拉佩根本不信。 “他是市政厅秘书处秘书长柯克·穆雷第的儿子,柯克·穆雷第是杜瓦利派的三巨头之一。”巴多尔连忙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的?”拉佩不会轻易相信巴多尔,他必须询问清楚,反反复复地问,从各个角度问,如果巴多尔,肯定会有破绽。 “我是猜的,另外两个巨头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只有柯克·穆雷第非常在意,他还告诉我一些细节,让我去找顶罪的人。这个顶罪的人必须在两年前就加入杜瓦利派,而且参与两年前的竞选,此外这个人必须穿政府统一分发的高筒重靴和宽皮带,因为现场留下了脚印,还有一条皮带,也就是说,凶手只可能在员警、消防队、邮政署和护卫队里面。柯克·穆雷第的派系里面只有几个人有这样的嫌疑,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他的儿子。” 巴多尔显然费了不少心思研究这件事。 拉佩总算明白,怪不得这件事会扯到他父亲头上,布这个局的人绝对高明。不过拉佩同样也相信,符合条件的人绝对不只他父亲一个人,说到底还是觉得他父亲好欺负。 “我去开拘捕令。”拉格罗斯署长一下子变得积极起来。 “宾尼派的人手里肯定有证据……可惜他们不会拿出来。”拉佩喃喃自语着,突然他想起一件事,问道:“当年是谁办这件案子?” “这得查一下才知道。”格拉罗斯署长看着吉尔斯特处长派来的员警,那件案子既然是强奸杀人案,肯定会交给刑侦处处理。 “我去请示一下处长。”那个员警倒也明白。 吉尔斯特处长就在楼上,刚才他需要避嫌,所以没有露面,现在巴多尔全都招了,而且要多配合,就有多配合,他也就没必要继续躲着,大概过了一刻钟,他跑了过来。 “我已经查过了,当初负责这件案子的人叫施罗德,我已经让人去叫他,他马上就会过来。”吉尔斯特处长很会办事,短短的一刻钟内就安排好一切。 “他是宾尼派的人?”拉佩问道。 “不太清楚,我可不会管手下的政治倾向,不过有这个可能。”吉尔斯特处长并不打算保他的手下,反正那个人和他走得不近。 “等一会问一下不就行了?”格拉罗斯署长在一旁插嘴道,他转头看了看吉尔斯特处长,道:“这一次你需要回避吗?” “用不着,如果真是他出了问题,身为他的长官,我有义务查明此事。”吉尔斯特处长立刻说道。 巴多尔开口了,嫌疑犯的身份也知道了,这件案子已经破了一大半,这时再回避,就是把送上门的功劳往外推。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终于传来马车的声音,又过了片刻,门开了,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人走进来。 “施罗德,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吉尔斯特处长抢先开口道。 “您问。”施罗德显得有些拘谨。 “你为什么把两年前发生在博南大街的强奸杀人案又翻了出来?”吉尔斯特处长问道。 “我……我没打算翻那件案子。”施罗德连连摇头,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事,连忙说道:“是皮特做的,肯定是皮特做的,前几天他问过我这件案子,您可以把他找来和我对质。”吉尔斯特处长和拉佩对视一眼,巴多尔刚才已经交代,至少有两个人曾经翻看卷宗,第一个是宾尼派的人,第二个则是杜瓦利派的人。 “他问了你什么?”吉尔斯特处长又问道。 “他对那起案子的细节非常感兴趣,问了我很多事情,我怀疑他看过调查报告。”施罗德说道。 吉尔斯特处长又和拉佩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已经肯定施罗德有问题,因为他的回答全都是真话,不过是那种很有技巧的真话,就算用魔法侦测这番话的真伪,结果也肯定会证明他的话是真的。 “让我来问怎么样?”拉佩有些不耐烦了。 吉尔斯特处长笑了笑,朝着施罗德说道:“施罗德,你是个聪明人,肯定明白我为什么叫你过来,而且你肯定也知道这少年是谁。” 吉尔斯特处长走到施罗德面前,用充满友善的口吻说道:“你应该看到停在院子外面的那辆马车吧?在你之前已经有一个人进来了,他不是一个人进来的,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家人……” 说到这里,吉尔斯特处长轻轻拍了拍施罗德的肩膀,道:“我建议你,替你的妻子和孩子多考虑一下。” “这件案子怎么会和秘密员警扯上关系?”施罗德终于不再装下去。 吉尔斯特处长也不多罗嗦,直接把巴多尔刚才的口供拿过来。 施罗德拿起那份口供看起来,只看了三分之一,额头上就冒出豆大的汗珠。 “这件事根本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掺和的。”吉尔斯特处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干这一行的年头也不短了,应该看得出这是一个局,而且局里有局,恐怕让你重新翻这件案子的家伙也是被别人当枪使,设这个局的人甚至未必是宾尼派的成员。” 施罗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他看明白了这份口供,也想明白这件事背后隐藏的杀机。 施罗德害怕了,这水太深了,像他这样的小角色一旦被卷进去,绝对只有淹死的份,弄得不好他们一家都得完蛋,吉尔斯特处长刚才给他的警告确实不是在吓唬他,秘密员警杀人从来不讲理由的。 施罗德抬起头来,满脸惶恐地看着拉佩,最终吐出两个字:“我说。” 第五集 内容简介: 拉佩的父亲当了奸杀案的替死鬼,拉佩大怒之下展开恐怖报复,此举逼得操纵这个连环套的主谋浮出水面…… 为了追查刺杀案,拉佩把塔伦搞得大乱后打算一走了之,岂料却出现一个意外之客硬要和他同行。一行人惊险地来到新落脚处,拉佩考虑到自身安全,想要养几条狗,没想到竟惹来麻烦! 第二十一章港口守备队 一辆辆警用马车沿着海滨大道飞驰,快要到码头的时候,前面的马车立刻分散开来,朝着每一条和这座码头相连的通道而去。 所有通道很快就被封锁起来,不只是大路,连小巷也禁止通行。 后面的马车直接驶上码头,当它们停下来后,一群群警察从马车上下来,如同潮水般涌入周围一幢又一幢建筑物,很快就占据那里。 现在是傍晚,很多船正忙着进入港口,每隔十几分钟就有一艘船靠岸,码头上到处是水手、苦力和谈生意的商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过来欣赏海景的普通人,原本是一片祥和,现在被突然闯入这里的警察破坏了。 所有人全都一下子紧张起来,最紧张的就是那些船主和水手,这年头跑船的人总会夹带一些私货,他们害怕自己的买卖暴露了。至于本地人,担心的是要出大事了。 最近塔伦的治安非常糟糕,先是国王特使遇刺,那天很多无辜者被卷进去,死在乱战中。接着仓库区出了怪事,蟑螂、老鼠乱跑,附近的几座区全都遭到波及,到现在都没能把那些恶心的东西抓干净。前几天第七区和第六区之间的驿站又发生激战,连火炮都用上了。 这些人不知道这次又会发生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送命。 又有几辆马车过来,这几辆马车看上去很普通,不过前面有一队骑警负责开道,坐在里面的显然是个大人物。 随后,那几辆马车在码头区的外围停下来。 一个警察上前拉开车门,就看到有人从马车上下来,那是一个身材矮小、骨瘦如柴的老头。 这位正是警察厅厅长安博尔·诺德,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刑侦处处长吉尔斯特。 吉尔斯特这一次要亲身上阵,他已经拿到确凿的证据,这件案子已经没有任何悬念,这种明摆着捞功劳的好事到哪里去找?更不用说,还能巴结上拉佩。 至于班克·穆雷第的父亲,那位市政厅秘书处的秘书长,吉尔斯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毕竟出了这样的事,秘书长的位置恐怕也不保了。 甚至杜瓦利派也没被吉尔斯特放在眼里,杜瓦利派不是一个强势的党派,宾尼派的人敢刺杀国王特使,杜瓦利派的人恐怕连想都不敢去想,正因为如此,塔伦市政厅和议会里面杜瓦利派都不占优势,重要位置上也没他们的人,根本就不构成威胁。 此刻,警察唯一没有占据的就只有码头西南角的一幢三层楼房,房子的后面有一座很大的院子,这里就是港口守备队的驻地,里面的人正和警察隔着院墙对峙着,黑洞洞的枪口从窗户里面伸出来,房顶上还架起五门火炮。 吉尔斯特走到那幢房子的前面,他从旁边的警察手里接过一只白铁皮喇叭,朝着对面大声喊道:“班克·穆雷第,你涉嫌一桩强奸杀人案,我这里有拘捕令,你还是赶快出来投案吧!不要再做无畏的抵抗,这只会让你的罪名中再增加一条——煽动拘捕。” 吉尔斯特的话音刚落,对面三楼的一扇窗户前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那个人喊道:“胡说,什么强奸杀人案?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强奸女人?有这个必要吗?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排着队希望我亲近她们,你们想要诬陷我,至少也该找个好点的理由。” 这个人正是班克·穆雷第,他说这番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班克·穆雷第的长相不错,一张脸谈不上英俊,却很有阳刚之气,身材就不用说了,身高接近两公尺,要肌肉有肌肉,要线条有线条。 “你既然有这样的自信,为什么不敢出来?为什么不让我们把案子查清楚?你在害怕什么?”吉尔斯特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 “因为我不相信你们的公正性,谁都知道你们的目的不在我身上,而是想借我的事抹黑我父亲。宾尼派已经被干掉了,现在轮到我们了,下一个是谁?马格鲁派?还是皮尔雷派?或者是那些不属于任何派系的家伙?” 知道有人在找自己麻烦,也知道当初的案子被翻出来,穆雷第父子可没闲着,他们设想了各种可能,制定了相应的策略。 穆雷第父子很清楚,凭老穆雷第那个秘书长的头衔是吓不住警察的,只有把别的党派煽动起来,才有可能和警察抗衡。 吉尔斯特又举起喇叭,他必须有所回应,道:“放心,你会得到公正的审判,如果你没有杀人,没人能够诬陷你。现在你公然拒捕,只能说明你的心中有鬼。” 吉尔斯特说的话明显偏软,因为他知道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住口,你们这些只会玩弄权术的家伙,想要从你们那里得到公正,那根本就是开玩笑。” 班克·穆雷第从窗口缩回去,然后砰的一声把窗关上,完全是一副不打算继续谈下去的模样。 这个结果完全在吉尔斯特的预料中,他倒也不恼,把铁皮喇叭还给旁边的警察,然后退回来。 “那家伙好像有什么依仗。”来到安博尔·诺德面前,吉尔斯特轻声说道。 “看来杜瓦利派的人花了不少心思。”旁边传来拉佩的声音,他此刻穿着骑警的制服站在安博尔·诺德旁边,看上去像是在保护安博尔·诺德的安全。 “是啊,最近这段日子杜瓦利派很不安分,在到处串联。我原来以为他们是在商量怎么把宾尼派赶下台,没想到居然是为了对付我们。”安博尔·诺德摇头叹息。 “我就觉得奇怪,其他党派怎么会答应?他们有什么必要招惹我们?”吉尔斯特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说呢?”安博尔·诺德看了拉佩一眼。 “谁家的屁股底下都有一坨屎,宾尼派能够用这招对付杜瓦利派,同样也可以用这招对付别人。想要阻止宾尼派乱咬,显然不太可能,所以只有在这边打主意,只要这件案子查不下去,其他案子也就不可能被翻出来。”拉佩淡淡地说道,他当然没有这样的分析能力,这是比格·威尔告诉他的。 自从拉佩决定去马内,比格·威尔再也没有和他作过对,不过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可能恢复到以前的程度。 “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这样的见识。”安博尔·诺德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原来是这样。”吉尔斯特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其实他也知道其中的原因,之所以装傻,完全是一种拍马屁的方式。 不过旁边的人就不一样了,很多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同时看向拉佩的目光也变了。这些人或多或少有点背景,全都知道拉佩的存在,以前都不以为然,但是此刻他们的态度变了。 “你有办法破这招吗?”安博尔·诺德问道。 “为什么问我?”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现在最着急的可不是我们。” “那是谁?”格拉罗斯警察署署长抢着问道,这本来没他的事,但是他也跟了过来。 和吉尔斯特不一样,格拉罗斯是真心不懂。 换成别人问这个问题,拉佩恐怕会卖关子,但对格拉罗斯他就不能摆这个架子,道:“我不知道布这个局的人是谁,但我可以肯定,宾尼派的人肯定动了不少心思,他们巴不得杜瓦利派和我们斗个两败俱伤,两边如果只是这样对峙,他们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那他们会怎么做?”格拉罗斯问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只要等着看戏就行。”拉佩耸了耸肩膀。 “我不明白,你能不能解释得明白一点?”格拉罗斯觉得有些头晕。 拉佩翻了翻白眼,好半天才道:“宾尼派想要打破对峙的办法实在太多,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装成我们的人扔一颗手雷进去。或者反过来,装成他们的人扔一颗手雷出来。不管是哪边挨炸,结果都一样,想不打起来都做不到。” “那我可得躲远一点。”格拉罗斯缩了缩脖子。 拉佩一阵愕然,他没想到格拉罗斯居然当真了,道:“我只是说说罢了,这绝对是最蠢的办法,万一出手的人被当场抓住,阴谋就暴露了,到时宾尼派自己会有麻烦。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有人带着证据出场。” “你就那么相信施罗德的话?即便他说的是实话,但他也说了,他没能找到证据,所以有人关说之下,他就把案子挂起来。现在两年过去,就算有人拿出证据,也未必有用,因为已经没办法证实了。”格拉罗斯对此并不看好。 “所以我才说要耐心等待。”拉佩笑了笑。 “听说了吗?警察封锁了码头,好像是抓一个强奸杀人犯。” “杀人犯是一个大官的儿子,还是个队长,这帮家伙最不是东西。” “也有人说是故意陷害,这件案子发生在几年前,当初没能查出凶手,现在怎么查出来了?” “前段日子塔伦的治安一塌糊涂,警察厅厅长大人急了,所以想要有所表现。” “听说这件事还和党派争斗有关,前一段时间宾尼派的人因为刺杀国王特使,全都失势,所以他们要让别人也倒霉。” 仅仅是两个小时,各式各样的消息已经满天飞。 此刻很多人都在猜测警察和守备队会不会打起来,城里的一些赌场甚至开出盘口。 夜幕早已降临,不过码头仍旧灯火辉煌,在封锁线的外面,到处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人聚拢在一起,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 在离码头不远处的巷子口,一个四十多岁的仆妇看了看左右,确认没人注意到她,闪身就钻进那条昏暗的小巷。 小巷内有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倚着墙靠在那里。 “快给我钱,我跑了三个街区,每座街区十五枚铜板,你得给我四十五枚铜板。”仆妇兴奋地伸出手。 “你这也太快了吧?三座街区走一遍都要五、六分钟,更不用说散布消息,说话总要五、六分钟吧?这样至少得半个小时,可你才花了多少时间?”少年掏出怀表看了看。 那是一只镀金刻花的怀表,链子是纯金的,绝对值钱。那个仆妇看得两眼发光,嘴角不由得流出口水,好在她很快就醒悟过来,道:“别人都知道我消息灵通,都愿意听我说话,不行吗?快、快、快,别耽误时间,我还要跑几座街区呢!” 少年嘟囔一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铜板,数了四十枚递给那个仆妇。 “还少我五枚。”仆妇不依不饶地道。 “我得让人查一下,看看那边是不是都在传我让你散布的消息,如果你说得不属实,别说这五枚铜板不会给你,已经给你的这些也得拿回来。”少年理直气壮地道。 “你去查好了,不过我担心你私吞。”仆妇嚷嚷起来。 “我才不在乎这点小钱呢。”少年轻嗤一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数了五枚铜板出来,随手扔在地上,道:“你帮我把活干得漂亮一些,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个仆妇笑眯眯地把铜板一枚一枚地捡起来,巷子内光线这么暗,她居然也能看清楚。 钱到了手,那个仆妇转身就跑,她并不是逃跑,而是急着再散播几条街,这钱太好赚了。 仆妇一走,角落内人影一闪,汉德出现在那个少年旁边。 “干得不错。”汉德低声说道。 “头,您怎么来了?”那个少年连忙站直身子。 “那边没我的事,所以我过来看看。”汉德拍着那个少年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道:“好好干,我和老板绝对不会忘记你们的。” “是、是、是,我保证做得漂亮。”那个少年点头哈腰,突然他看了看左右,确认没人,低声问道:“我觉得很奇怪,老板让人传宾尼派的坏话还好说,但警察和咱们不是一伙的吗?为什么也说他们的坏话?” “老板的决定,你敢质疑?”汉德一瞪眼。 “不敢。”少年一下子缩回去,紧接着又腆着脸问道:“我这不是不明白吗?所以才问。” “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只要老板明白就行了。”汉德和前任老大不同,没什么架子,干脆实话实说:“不和你说那么多废话,我还得去别的地方,要是其他人都有你这样机灵就好了。” 说话间,汉德从那条小巷里面转出来。 汉德并没有注意到,巷子口斜对面有一辆马车,更不可能知道马车上的人正看着他。 马车内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另一个年纪要轻得多,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 “看到了吗?那小子不是没有动作,而是他没把动作放在明处,在暗中让人散布消息。”老者轻叹一声。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中年人的声音低沉又阴柔,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我猜他肯定已经知道宾尼派只是被我利用了。”老者淡淡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中年人不明白。 “布这么复杂的局,操作起来有很大的问题,事态的发展根本不受我的掌控。”老者叹息一声,语气中充满着力不从心。 “如果完全受您的掌控,您会怎么应对?”中年人问道。 “他不动,我也不会动,就看谁的耐心更好。那些警察不可能整天封锁住码头,就算上面不发话,那些警察也是要吃饭、睡觉的。”老者冷笑一声,不过紧接着他的神情变得落寞起来,道:“可惜,别人看不透这一点……或者他们看得透,但是憋不住。” 这一次,中年人明白了老者的意思。 老者之所以能够布这个局,是因为他抓住关键,不只是穆雷第父子的把柄,也包括宾尼派上层的心思。 而宾尼派之所以乖乖入局,就是因为他们想保住地位。 现在两边陷入对峙,最急的就是宾尼派的人,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打破这个局面。 “算了,反正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他们想怎么动手就随他们去。”老者突然放松了心情。 “我不明白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中年人问道。 “没什么目的,我只是想验证那小子的背后是不是真的有人。”老者道。 “您验证出来了?”中年人问道。 “能够识破我的布局,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破解的办法,绝对不是一个小家伙能做到的,就算他再聪明也没用,这需要足够的阅历,他的背后肯定有人。”老者的声音显得有些深沉。 “没想到秘密警察这么让您忌惮。”中年人知道老者的心思。 老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好半天才说道:“你没有经历过当年的岁月,秘密警察可不简单,那里面全都是高手,像我这样的人只能算是普通角色。” 突然老者停顿下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道:“算了,不再说这个扫兴的话题。当今国王对秘密警察同样忌惮,看来刺杀事件真的把国王惹火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咱们应该阻止的。” 中年人沉默不语,但是他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不屑。 中年人承认老人的睿智,也佩服老人的阅历,但是在他看来,老了就是老了,如果换成是他,既然错了,也就没什么可追悔的。 港口守备队营地被围个水泄不通,一队队警察占据周围的制高点,他们还从码头拖来一只只大麻袋,麻袋内全装着大米、黄豆之类不值钱的东西,并将这些麻袋堆叠起来,堵住所有通道。而为了对抗守备队大楼顶上的那几门火炮,他们也借来十几门火炮,其中就包括汉德手里的那门,所有炮口都对准守备队营地的大门。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月亮已经升到树梢。 突然外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只见一排马车朝着这边而来,这些马车全都制作精致,很多马车上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甚至贴着金箔,来的都是大人物。 等到马车停下来,马车上的人下来,一切就很明显了,来的人分成四派。 跑在最前面,对拦路的警察吆三喝四,看上去气势汹汹的肯定是杜瓦利派的人。 在旁边冷眼旁观,指指点点,有时还会冷言冷语一番的是宾尼派的人。 另外两群人是来看热闹的,其中一群人纯粹就是凑热闹,这些人大多是贵族,在各个部门中占据高位。另外一群人就不同了,虽然他们也在一边旁观,不过私底下却在交头接耳,大多是其他党派的成员。 四个小时已经足够让大家弄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们已经知道穆雷第父子为了脱罪找了一个替罪羊,没想到却是那个年轻得不可思议的秘密警察头目的父亲。 所谓的攻守同盟只是一个口头约定,现在这些人已经不打算遵守,甚至还琢磨着要不要落井下石? 虽然各家屁股底下都有一坨屎,但这些人绝对不会去捅马蜂窝,再说,没人会认为这是巧合,所有人都相信这是宾尼派的阴谋,如果他们真的遵守攻守同盟,站在杜瓦利派这边,和警察、秘密警察斗起来,最终只会便宜宾尼派。 各家都有各家的心思,所以那么多大人物同时到来,看上去气势汹汹,实际上警察面临的压力并不大,等到他们的老大过来,那些警察就更没压力了。 “穆雷第先生,您来得正好,您最好劝一劝您的儿子,让他停止反抗,要不然他的罪名就要再增加一条了。”安博尔·诺德一上来就先来了一个下马威,他一点都不给秘书长面子。 同样是“长”,秘书长根本就不值钱,市政厅开会的时候,安博尔·诺德这个警察厅厅长坐在圆桌前,而秘书长的位置却是在侧座,连个发言权都没有。 “他是在为公正而抗争,这件事是有人故意诬陷他。”秘书长和他儿子的说法完全一致,他们早就对过口径。 老穆雷第同样相貌堂堂,身材也很高,一张长方脸让他显得正直刚硬,论相貌绝对比安博尔·诺德强多了。 可还没等老穆雷第的话说完,旁边就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一个人走出来。 那人也是一个高个子,不过并不是高大魁梧的类型,而是又瘦又长,身体看上去很单薄,好像大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阿尔德鲁,你居然也来凑热闹?”老穆雷第面沉似水地道。 “什么叫凑热闹?难道只允许你们为非作歹,不允许别人主持公正?”阿尔德鲁冷冷地看着老穆雷第。 “你来主持公正?你有什么资格主持公正?你是警察吗?”老穆雷第毫不退让,同时目光朝着角落里面的一群人扫去。 那群人全都很无辜地看着老穆雷第,他们属于一个叫马格鲁的小党派,原本和杜瓦利派说好了要共进退,没想到他们的人会站出来朝穆雷第开炮。 这完全出乎老穆雷第的预料之外,他们设想过各种可能,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攻击居然不是来自敌人,反倒来自盟友。 阿尔德鲁不等老穆雷第想出对策,抢先开口道:“刚才你儿子口口声声想要得到公正,现在你又质疑我没资格主持公正,看来你们嘴里的公正才是公正,别人全都没资格谈论公正。” 阿尔德鲁是律师,本身就以擅长演讲而着称,更擅长抓别人的破绽。 阿尔德鲁这话一说出口,老穆雷第的脸色顿时白了。 这是老穆雷第最担心的一件事,他可以质疑警察的公正,反正警察在世人的眼里就是暴力的象征,是不公正的根源。可一旦有第三方对这起案件表示关注,那他们父子就麻烦了。 “你打算怎么主持公正?”老穆雷第只能先退一步。 “我们先谈一下你儿子的案子,你儿子是我见过的一个令人作呕的人渣,你也是一个令人作呕的人渣,比你的儿子更不堪!”阿尔德鲁直接开骂。 “阁下毫无来由地说这种话,我可以告你诽谤!”老穆雷第指着阿尔德鲁喝道。 “诽谤?”阿尔德鲁狂笑道:“两年前调查这件案子的时候,你让人把卷宗拿上去,等到卷宗送回来的时候,上面有些东西被改动了,改动最大的地方就是删掉那个女孩的身份,并被安上舞女的身份,后面甚至写成妓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尔德鲁越说越激动,一步步朝着老穆雷第逼近。 老穆雷第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额头上冒出汗珠。 不等老穆雷第解释,阿尔德鲁继续说道:“可惜很多东西你没办法篡改,譬如死亡证明,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女孩的身份。又譬如墓志铭,那上面不但刻着女孩的身份,还刻着她悲惨的命运。还有一样东西你也没办法篡改,那就是记忆,女孩的亲友仍旧沉浸在悲痛中,他们对这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还有很多人接受过调查,他们同样可以说出女孩的身份。” 老穆雷第只觉得眼前发黑,他知道最大的麻烦来了。 阿尔德鲁用手指着老穆雷第,转身朝着众人喊道:“看看这个老混蛋的样子!你们肯定可以猜到他的儿子有没有罪!那个女孩叫弗莱娅·比埃尔,她的父亲就是塔伦曾经最大的丝绸商人约翰·比埃尔,在他破产之前,他一直都是杜瓦利派最大的资助者。” 阿尔德鲁的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然声。 约翰·比埃尔绝对是个名人,不只因为他曾经富有,也因为他热心政治,不但是杜瓦利派最大的资助者,同样也资助过其他党派。 在远处,拉佩静静地听着,正如他和安博尔·诺德刚才说的,他们正在看戏,原本拉佩他们应该是主角,现在他们已经完完全全成了观众。 “我又学到了一招,原来可以这样破局。”拉佩喃喃自语道。 “他还没拿证据出来呢!”格拉罗斯在一旁疑惑不解地问道:“他的手里应该有证据吧?” “已经不需要了,这对父子完了。如果我是杜瓦利派的人,就会趁罪名还没成立,和这对父子撇清关系。”拉佩淡淡地说道,紧接着他微微一笑:“我怀疑根本就没证据,所谓的证据是幕后黑手抛出来的靶子,把穆雷第父子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那上面,忽略了别的东西。” “这样一来不就没办法定班克·穆雷第的罪吗?”格拉罗斯很不甘心。 “没必要,老穆雷第删改卷宗,班克·穆雷第煽动守备队公然拒捕,杜瓦利派到处串联,意图对抗警察,还有巴多尔的口供,这些都是最好的证明。”拉佩讪笑道。 “这些判不了罪的。”格拉罗斯连连摇头。 “不需要判罪,只要大家都明白他们父子有罪就行。”吉尔斯特看不下去,在一旁轻声解释道,还偷偷朝着拉佩指了指。 格拉罗斯愣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 警察要讲证据,法官要讲证据,但是秘密警察却不需要讲证据,只要大家认定班克·穆雷第有罪,他就死定了,有的是办法让他死,事后也没什么人会追究,一个畏罪自杀,足够把所有麻烦全都解决掉。 “我就不陪各位了。”拉佩转身上了旁边的马车,过了片刻,等他从马车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适合战斗的衣服。 拉佩换上的正是当初去仓库区见乌迪内斯的衣服,也是几天前驿站一战时穿的衣服,腰间系着一条很宽的皮带,左右各挂着一把细剑,旁边各插着一把短枪。 “柯克,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一个红脸秃顶的老头满脸愠怒地问道。 这个老头是杜瓦利派的主席,正如拉佩所预料的,杜瓦利派看到事态不妙,和穆雷第父子开始撇清关系。 对于一个党派来说,最大的危机不是被赶下台,而是失去资助者。 “我的儿子是冤枉的,他没杀人。”老穆雷第仍旧在坚持,他现在只能这样说了。 老穆雷第装作悲痛欲绝地捂住脸,并用手挡住众人的视线,暗中给身后的仆人打暗号。 那个仆人立刻悄悄地退出去,绕过外面封锁的警察,一直走到码头边上,从旁边摘下一根火把,在手里晃动起来。 这是穆雷第父子约好的暗号,一旦打出这个暗号就说明事不可为。 在那幢被团团包围的房子内,班克·穆雷第站在窗边的角落中,他正看着远处那晃动的火光,神情显得异常落寞。 房间内并不是只有班克·穆雷第一个人,还有两个人,是班克·穆雷第的副手。 和警察系统不同,守备队是队长负责制,这两个副队长都是班克·穆雷第一手提拔的,是他的亲信。 “看来不行了。”班克·穆雷第长叹一声。 “您走吧,我们会帮您掩护。”一个副队长说道。 班克·穆雷第拍了拍那个副队长的肩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您打算走哪个方向?”另外一个副队长问道。 “只有往罗厄尔海角走,虽然要绕一点远路,却用不着担心堵路。”班克·穆雷第早就研究过逃跑的路线。 不过班克·穆雷第说的并不全是实话,他确实会走罗厄尔海角,却不是他说的原因,而是有几艘快船正等在那里。 罗厄尔海角和对面的科登海角只有两点五公里距离,而科登海角就是第五区,那也是塔伦最乱的一个区,到处都是酒馆和妓院,水手和外国人也多,而且各种见不得光的人都混迹于此。 几天前,班克·穆雷第以一个外国商人的名义租下一间房间,他只要化了妆之后躲在里面,等到避过风头,不管是离开塔伦,还是继续留在这里都行。 “我去叫兄弟们准备一下。”那个副队长说道。 在外面的院子里,守备队的士兵早已排好队。 虽然班克·穆雷第是一个强奸杀人犯,但是对这些士兵来说,他却是一个不错的长官,赏罚分明,慷慨大方,他们都多多少少得到过一些恩惠。 “大家听着,等一会儿我会把门打开,你们不需要做别的,只要拼命往外冲就行了。”那个副队长高声喊道,他不担心声音会传出去,港口守备队有魔法师,虽然那几个魔法师不会帮他们和警察对抗,但是帮他们隔绝声音还是可以的。 “如果警察动手怎么办?”一个守备队队员问道。 “你们尽可能逃,如果逃不了就不必反抗了,让他们抓。”那个副队长说道,紧接着又高声问道:“谁还有问题?” “没有了!”那个守备队队员喊了一声。 “如果没有问题,大家就做好准备,拿上你们的枪,不过别带弹药,拿枪只是做一做样子,让那些警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带了弹药,就会落人口实。”那个副队长接着又道。 这个副队长确实对小穆雷第忠诚,不过他也不是死心眼,他已经在考虑以后的事。 守备队队员四散开,各自回营房,过了片刻,他们全都拿着枪回来。 在营房的外面,安博尔·诺德同样也在下命令:“给我盯紧,里面看来要有动作了,让大家把事先准备的东西全都洒出去。” 随着这声令下,那些警察从马车上抬下一只只箩筐,里面放着的全是铁蒺藜和滚珠串。 铁蒺藜落在地上就成了一枚枚朝天的钉子,一不小心踩上去,脚底就会多一个透明的窟窿。不过守备队的成员穿的是重型长靴,鞋底全都衬有铁板,所以安博尔·诺德才准备滚珠串。 滚珠串就是用细线把铁珠串在一起,每隔半尺一颗铁珠,铁珠的大小和铅弹差不多,因为有线牵连着,不会乱滚,但是有人踩上去的话,那就有得瞧了。 穆雷第父子事先费了很多脑筋,警察这边也一样,虽然时间短,但是这边人多,安博尔·诺德亲自上场,他手下的亲信一大堆,十几个人研究整整一个晚上,那边有可能用到的手段,他们全都预料到了。 两边都在准备,突然守备队营地的大门打开,一大群士兵从里面涌出来,手中全都拿着长枪。 “举枪,瞄准。”警察这边响起一片号令声。 安博尔·诺德和拉佩研究了整整一天,已经想到小穆雷第会用这招,所以来在之前就已经下令,只要港口守备队的人一冲出来,这边随时准备开枪。 还没等枪声响起,守备队已经有人摔倒在地,这些人太卖力了,跑得飞快,一下子踩在滚珠串上。 地上除了滚珠串之外,还有很多铁蒺藜,这一摔就摔在铁蒺藜上,那锋利的尖头穿透皮肉,直接钉在骨头上,简直凄惨到极点。 惨叫声连绵不绝,不过能够发出惨叫声还算好,有几个人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眼看着凶多吉少。 守备队后面的人全都被吓坏,纷纷停下脚步,转眼间门口全都是踟蹰不前的守备队队员。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窜出去,这个人的实力相当了得,只见他根本不走平地,而是在扶栏、花坛中飞奔着,这种地方是不会有铁蒺藜和滚珠串的。 砰——砰——砰—— 枪声响成一片,硝烟瞬间将四周笼罩起来。 枪弹如同雨点般射过去,大部分是朝着那道人影射,不过也有不少枪弹朝着堵在门口的守备队队员射去,十几个守备队队员倒在地上,剩下的人拼命朝着门里面逃。 冲出来的那个人挥舞着一把长剑,剑光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射向他的子弹全都兜起来。 就在这时,后门又有一道人影窜出去,可警察的注意力全都被前面那个人吸引住,根本来不及反应,再加上那个人看上去肥头大耳,比小穆雷第的块头大五、六圈,所以很多警察也没在乎。 那个肥头大耳的人灵活得像一只猴子,他同样不走正路,而是从这幢房子跳上另外一幢房子,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那人已经逃脱,之前窜出来的那个人举起双手,喊道:“不要开枪!我是副队长雅文。”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但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小穆雷第早已从房顶上跳下来,他随手一撕,身上的伪装顿时被一撕为二,底下是一身警服,现在四周都是警察,没有比装扮成警察更能够蒙混过关。 突然,小穆雷第听到身后响起一片犬吠声。 小穆雷第皱起眉头,他最担心的就是警察动用警犭追捕他,他只能加快速度,拼命朝着罗厄尔海角的方向跑。 守备队驻地离罗厄尔海角并不远,大概一点五公里,以小穆雷第的速度也就两、三分钟的事。 前面是一条死胡同,小穆雷第居然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随着一阵尘土弥漫,墙上开了一个大洞,墙后面是一座仓库,这里堆着一桶桶酱瓜、咸菜,所以味道很刺鼻,更诡异的是前面已经开了一个大洞,就像是撞出来似的。 小穆雷第没走那个撞出来的洞,而是转身朝着一侧跑去。 这座仓库很长,一侧有扇已经打开的窗户,小穆雷第翻身跳出去,反手把窗关上,窗户的插销自动落下,一切都天衣无缝。 这就是小穆雷第的父亲为他准备的逃跑路线,窗户底下是一条小河沟,这条河沟直通罗厄尔海角。 小穆雷第刚翻身跳入河里,身后就传来犬吠声。 那些狗显然被迷惑了,直接穿过前面那个破洞,它们那敏感的鼻子顿时闻到一股强烈的气味,这股气味沿着正前方的大街一直下去。 警犭全都追下去,跟着警犭的警察也追了下去。 小穆雷第松了一口气,然后沿着河沟边的石台狂奔。 石台很窄,只有一巴掌宽,很多地方已经塌了,就算没塌,也长满苔藓,又湿又滑,也幸亏小穆雷第的实力不错,才不至于滑倒。 这条河并不长,也就五、六百公尺,却弯弯曲曲,而且越往前,河道变得越宽,石台坍塌的路段也越多,有的时候小穆雷第不得不踩着旁边的墙壁往对面爬,所以短短的几百公尺,他花的时间反倒比刚才还多。 转过最后一个弯,小穆雷第看到远处的一点光亮,那是海角尖端耸立的灯塔,就在灯塔底下隐约可以看到一艘船。 小穆雷第快步跑过去,还没跑到,他就大叫起来:“快,快开船!” 可,船上没有动静。 但慌乱中的小穆雷第根本没有发现异常,他飞身一跃,跳上了船头。 突然,小穆雷第的脸色变了,因为他看到船上坐着一排人,这些人坐得笔直,看上去非常诡异。 “你们怎么了?”小穆雷第问道,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轻轻推了一把最近的那个人。 那个人应声而倒,而且倒下去的时候就像一根柱子般直挺挺的,一动也不动。 小穆雷第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弯下腰,伸出手指探了一下那个人的鼻息,果然一点呼吸都没有。 “是谁?给我出来!”小穆雷第拔出长剑,大声喊道。 现在小穆雷第已经顾不得警察了,就算被警察抓住,他也未必会被判刑,但是此刻他却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海面很暗,灯塔的光只照耀远方,底下却是一片漆黑。但是当小穆雷第拔出长剑时,周围顿时变得亮起来,他的剑发出蒙蒙青光,剑刃上有一层光芒伸缩吞吐着。 “你是谁?是宾尼派的某个人,还是那个秘密警察的小头目?”小穆雷第摆出防御的姿势,他的心提到了喉咙。 四周仍旧没有动静。 小穆雷第茫然地看着对岸,他现在才发现,最隐蔽的逃生路线一旦出了意外,就会成为一条绝路。 突然小穆雷第一咬牙,脚朝着岸边猛地一蹬,这艘船离开岸边驶入大海,这就是小穆雷第的抉择。 此刻,往回走已经不切实际,小穆雷第只有往前闯,如果能到达对岸,那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不能,他还可以跳海。 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塔伦人,小穆雷第的游泳技术很不错,可以在水里潜游一个多小时,而且现在正是涨潮的时候,海水会推着他往岸边去,可能会把他推回码头,以他对码头的熟悉,或许可以找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上岸。 小穆雷第就不信,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还能跟着他跳海? 第二十二章又起风波 “咳……咳……咳……”小穆雷第突然大声咳嗽着,他用力抓着喉咙,此刻他的喉咙就像要被撕裂了一样。 “毒!”小穆雷第已经知道自己中招了,这艘船肯定已经被下了剧毒。 此时小穆雷第又是一阵狂咳,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就在小穆雷第弯下腰的一瞬间,其中的一具尸体动了。 剑光一闪,一把又细又长的剑刺穿小穆雷第的胳膊,划开腰部右侧,鲜血一下子流淌出来,不过更多的是痛楚,难以忍受的痛楚,伤口就仿佛被烧红的烙铁不停地烫着。 小穆雷第不是乌迪内斯的那些手下,他的实力或许不比那些走私贩子差,但是他没有那些走私贩子的决断,也没有割自己肉的勇气。 不过小穆雷第的出手却很快,手腕一抖,数十道剑光已经划出去。 小穆雷第也是个剑客,走的路子和拉佩一样,追求的也是速度,不过他的剑法却是以划为主。 两人的剑在半空中来回碰撞,爆闪出一连串火花。 小穆雷第咬紧牙齿,他不但要忍住咳嗽,还要顶住手臂和肋下那两处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不过这也激起他的凶性,让他的剑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大。 比速度,拉佩并不差,但是力量就差多了,甚至他手中的剑也没小穆雷第的剑长,更没有对方的重,小穆雷第出一剑,他必须用两、三剑才能挡住。 砰—— 枪响了,拉佩几乎是顶着小穆雷第的脑袋打出这一枪。 小穆雷第手中的剑一摆,剑光瞬间荡开,如同一面盾牌竖在面前。 子弹打在剑光上,激起一连串涟漪,它被挡住了。 “魔法装备?”拉佩一个闪身,退开十几步和小穆雷第拉开距离。 拉佩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剑不给力,好在小穆雷第不但中毒,还被拉佩下诅咒,此刻小穆雷第能够拿出来的实力不到全盛之时的三成,而且小穆雷第担心警察会追过来,根本无心恋战,以致实力又跌掉一半。 不过拉佩自己也有麻烦,魔力变异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刚才又是下毒又是下诅咒,差一点引发魔力反噬,虽然被他强行压下去,但是现在魔力开始乱窜起来。 “你……咳……咳……是谁?”小穆雷第一边咳嗽,一边问道。 “到了现在,你还装什么傻?”拉佩冷笑一声。 “黑魔法师……你是……那个秘密警察。”小穆雷第知道自己瞒不过去,不由得露出苦涩的神情。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小穆雷第的父亲透过一个魔法师传递消息进来,告诉他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当时他差一点昏过去,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找的替死鬼,居然是秘密警察头目的父亲。 “很荣幸阁下居然还知道我这个人。”拉佩挤出一丝笑容,他一点也不急,拖时间对他有利。 “你父亲的事……咳……咳……我很抱歉,这……咳……不是我的本意。”小穆雷第拼命想要辩解。 “我知道,有人策划了这一切,这个人很厉害,而且藏得很深,我怀疑他甚至不是宾尼派的人。”拉佩看上去很平静。 “你都知道……”小穆雷第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这一大半是心理作用。 “我不会放过那个幕后黑手,我会一直追查下去。但是你、你的父亲,还有瓦利派里面知道这件事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因为你们差一点把我父亲推入深渊,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倒霉的绝对不只他一个人。以往大家是怎样对强奸杀人犯的家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拉佩的语气中充满怨毒。 “我看你……是找不到……咳……咳……咳……幕后黑手……所以……咳……会生气。”小穆雷第重新举起了剑。 “可以这样认为。”拉佩说得很轻松,不过身上却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拉佩的话音落下,船上瞬间划过一道闪光,就仿佛两道闪电同时划过。 这一剑很快,拉佩和小穆雷第一出即收,同时退后两步。 小穆雷第的胸口瞬间被染成红色。拉佩同样流血了,心口下方的部位被划开一道口子。 这叫决杀,完全放弃防御,一剑定胜负。 拉佩低头看了胸口一眼,他里面穿着一件护甲,此刻护甲已经被穿透,最外面的铁板上多了一道很细的划痕,底下的几层同样被破开,可以看到翻卷的钢丝和撕裂的皮革。 如果没有这件护甲,拉佩就死定了。 拉佩同时也在庆幸,小穆雷第手中的剑并不长于穿刺,剑刃上喷吐的光芒明显长过剑尖。 鬼使神差般,拉佩的手在伤口沾了一点血,放在舌尖上舔了舔,那股血腥味顿时在他的嘴里扩散开来。 突然拉佩的瞳孔缩小,变成黄豆大小的一点,眼睛里面一大片眼白,看得异常骇人。 拉佩抬头看着月亮,月亮并不是很圆,但是那皎洁的月光倾洒在海面上激起粼粼波光。 此时拉佩毫无征兆地动了,速度快如鬼魅,在暗弱的月光下,根本看不出他的真身,只看得到一连串残影。 拉佩的剑法也变了,变得近乎于疯狂。 枪不知道被拉佩扔到哪里,他原本握枪的手现在握着另一把剑,两把剑同时狂舞,化作一片淡银色光幛。 小穆雷第也发了疯似的反击,他或许是一个混蛋,但他也是一个剑客,有着剑客的骄傲。 三把长剑来回穿刺,不时碰撞在一起。 和一开始交手时完全不同,这一次拉佩和小穆雷第都没有刻意去抵挡对方的攻击,只要避开要害就行。 转瞬间,小穆雷第的身上就多了七、八道伤口。拉佩身上也差不多,其中一道伤口在脸上,左侧的耳朵都被削成两半,但是此刻的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此刻的拉佩已经失去理智,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刺、刺、再刺,至于格挡和闪避则是本能在控制,他就像是一具机器,一具只知道战斗的机器。 唯一和机器不同的是,拉佩还有感觉,他有种强烈的饥饿感,他想喝血,特别是当他看到小穆雷第身上全被染红的时候,这种饥饿感变得难以遏制。 当的一声脆响,拉佩的剑断了,他的剑同时也是魔杖,中间是一条蛇骨,一侧是轻薄的剑刃,比不上小穆雷第手中的剑,被砍断很正常。 这个意外改变了一切。 机器不会惊讶,本能让拉佩立刻做出反应,他瞬间贴上去。 小穆雷第先是一阵狂喜,紧接着才想到要趁机干掉拉佩,但是已经晚了。 剑客玩的是近战,近战也是有距离的,剑客的距离是一公尺到三公尺之间。 拉佩突然间扑上来,一下子就变成贴身肉搏。 小穆雷第只感觉到心口一阵刺痛,他茫然地看着拉佩手中的断剑,这把剑只剩下半公尺长的一截,就如同一把匕首,此刻这把匕首的顶端正在滴血。 下一瞬间,小穆雷第感觉到喉咙一痛,这一次不是被剑刺穿,而是拉佩扑上来,咬住他的喉咙。 小穆雷第最后的记忆是他的喉咙被咬开,鲜血喷涌而出,却被那个怪物一滴不剩地吸个干净。 血很腥,味道也很难闻,但是对此刻的拉佩来说,却是最美味的东西,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拉佩的身上有伤,伤得很严重,特别是护甲覆盖不到的部位甚至可以看到骨头,但是此刻所有的伤口都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这是狼人的特性,黑暗生物都有自愈的能力,其中又以狼人和吸血鬼最强。 以前拉佩的恢复能力虽然很强,却还没到这样的程度,他获得的好处更多体现在体力和魔力的恢复上,愈合能力只比普通人强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拉佩恢复了知觉,顿时被满口的鲜血呛到,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他趴在船舷边上开始呕吐。 拉佩杀过人,也不在乎杀人,但是以前被他杀掉的人,要么死于他的剑,要么死于他的枪,要么死于暗器,没有一个像小穆雷第这样被他硬生生地咬死。 拉佩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人,而是越来越像怪物。 突然,远处射来一道灯光,那灯光来自灯塔,而且岸边到处是晃动的火把。 警察到了,他们听到刚才的枪声,不过他们来晚了,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 拉佩稍微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倒不怕被人发现,谁能知道这血是他吸的? 看到的人只会认为他吐血了。 刚才打得那样惨烈,拉佩和小穆雷第完全是以伤换伤,他吐两口血再正常不过。 只有一件事让拉佩在意,那就是小穆雷第喉咙上的伤口,那个伤口一看就知道是被咬的,于是拉佩手指一弹,一小撮药粉覆盖在尸体上,顿时尸体上所有的伤口都开始腐烂。 此时在码头那边,警察已经攻入守备队的营地,守备队成员全都被控制起来,几个牧师正在救人,不过那几个伤得最重的守备队队员已经不可能被救活。 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安博尔·诺德正揪住老穆雷第不放,这时一个警官走过来,凑到安博尔·诺德耳边低声嘀咕几句。 安博尔·诺德顿时眼睛一亮,转头朝着老穆雷第微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用不着再为你的儿子烦恼,他再也不会给你制造麻烦了。” 老穆雷第先是一愣,紧接着明白过来,身体一阵摇晃。 “你儿子如果乖乖听话,让法律来主持公正,他未必就会死,可你们枉费心机,公然拒捕,结果反倒被打死了。”安博尔·诺德继续刺激老穆雷第。 “这也是一种公正,正义的公正。”阿尔德鲁显得异常激动地道。 “阁下手上应该有班克·穆雷第强奸杀人的证据吧?”安博尔·诺德随口问道,他这样问完全是因为好奇,刚才拉佩怀疑根本就没证据,他想弄个明白。 “我只能证明穆雷第先生曾经修改过卷宗,只能证明他们试图掩盖真相,并不能证明班克·穆雷第就是凶手。如果他不拒捕,到了法庭上,他完全有机会脱罪,但是他做出错误的选择,所以我才说这是正义的公正。” 阿尔德鲁很坦白,不过他的回答更像是在刺激老穆雷第。 老穆雷第的脸一阵发紫,紧接着一口血喷出来。 “这同样也是正义的公正。”阿尔德鲁两眼放光,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他看上去有些疯狂。 “你手上的那些证据能够让我看吗?虽然罪犯死了,但这件案子必须了结。” 安博尔·诺德又狠狠地踩了老穆雷第一脚,这些证据全都和老穆雷第有关,显然他打算揪着不放,把老穆雷第也一棒子打死。 “能够为您效劳,这是在下的荣幸。”阿尔德鲁立刻接受安博尔·诺德的提议,他对于穆雷第一家充满仇恨。 “阿尔德鲁先生,我曾经得罪过你吗?”老穆雷第咬牙切齿地问道。 老穆雷第确实想要弄明白这件事,同时还有另一个目的,只要阿尔德鲁说有仇,那么证据就会受到质疑,没人能够保证这不是陷害。如果阿尔德鲁说没仇,他就会质疑对方在撒谎,然后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转移众人的视线。 “得罪?”阿尔德鲁狂笑起来,眼睛里全都是泪花,好半天他才指着老穆雷第的鼻子骂道:“那个被你儿子奸污并且杀害的女孩是我最爱的人!我曾经向她求过婚,那时她父亲还没破产,我确实有些高攀不上。当我得知比埃尔先生破产的消息,虽然替她难过,但是更多的是兴奋,打算第二次向她求婚。但没想到等我回到塔伦,听到的却是她死去的噩耗。我曾经发过誓,要找出杀害她的凶手,让那个家伙得到应有的惩罚!” 说到这里,阿尔德鲁发疯似的冲上来,用手死死地掐着老穆雷第的脖子。 一旁的警察一拥而上,拼命把阿尔德鲁和老穆雷第拉开。 老穆雷第的脸已经被掐得发紫,不过和他的脸色相比,他的神情更加难看,因为他的图谋落空了,如果是这个仇,别人不但不会认为那些证据有问题,反而会认为证据可靠。 就在老穆雷第琢磨对策,一个东西飞进来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老穆雷第被砸了个踉跄,不过当他看清楚砸他的东西,便放声大嚎起来。 那是一颗人头,老穆雷第儿子的人头。 把人头扔过来的正是拉佩,他身上的伤表面看上去仍旧很可怕,特别是脸颊上的那一剑,从鼻梁一直延伸到耳根,不过其实里面已经长好,他故意留下表面上的伤痕,只有那被削成两半的耳朵彻底恢复原状。 拉佩一身血污地走过来,手中还拎着小穆雷第的长剑,这是他的战利品,不过这把剑同样不适合他。 “是你,原来是你杀了我儿子。”老穆雷第不像他的儿子还要猜测一会儿,他一看到拉佩,就立刻猜到拉佩的身份。 “强奸杀人,栽赃陷害,你们一家全是人渣,你儿子罪有应得,你也一样!” 拉佩狠狠地朝着老穆雷第啐了一口。 “你应该很清楚,这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老穆雷第大声吼道,现在他儿子死了,他的名声也即将不保,他已经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你儿子也说过同样的话。”拉佩冷笑一声,紧接着他的语气变了:“你儿子强奸杀人,难道也是圈套?你为了帮儿子脱罪,让无辜者当替罪羊,难道也是圈套?” 拉佩一步步朝着老穆雷第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反倒觉得这是正义的公正,因为想要伸张正义的人大多没有这个实力,而有这个实力的人却都不打算伸张正义。” 这番话的打击面实在太大,甚至连拉佩的盟友安博尔·诺德也被包括在里面,不过没人会在意,因为他们相信拉佩也不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这一次要不是涉及到他的父亲,他恐怕也不会过问。 “现在,我就给你一个公正的机会。”拉佩站定下来,他脱下手套,甩手扔在老穆雷第的面前,道:“你们父子俩意图将罪名嫁祸给我的父亲,现在我杀了你的儿子,我们之间的仇怨无可化解,所以让我们用决斗来了结恩怨。” 老穆雷第看了看地上的手套,又看了看拉佩,他很想接过手套,将剑刺进拉佩的胸膛,但是他不敢这么做,因为这样只会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他被杀。 老穆雷第很清楚自己儿子的实力,能够杀掉他儿子的人,杀他不会比杀一只鸡费力。 “这不是决斗,而是赤裸裸的谋杀,我不会同意的。”老穆雷第转过头,看都不看那只手套。 “我来和你决斗。”阿尔德鲁在身上翻找起来,他在找手套。 “你同样也是谋杀,你那样年轻,我却是一个老人。”老穆雷第再一次退缩。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发出嘘声的大多是看热闹的市民,不过也有警察和那些大人物的奴仆。 “够了!”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喝声,那声音并不响亮,但是震得在场每一个人都耳膜发痛。 拉佩顿时变了脸色,除了刺杀比格·威尔的那个刺客之外,这绝对是他遇到过最强的人物。 在塔伦,只有一个人拥有如此实力,那就是护卫队的队长贾克卜。 “上校,您终于来了。”拉佩转过身,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人群分开了,一队骑兵朝着这边而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这个人满脸皱纹,不过那不是苍老的皱纹,而是受风吹雨淋造成的,他的皮肤黝黑,颧骨很高,一头黑发打着散乱的小卷。 从这位上校的名字就可以听得出来,他有着异族的血统。 “身为一个剑客兼魔法师,你居然向一位普通的老人提出决斗,实在太丢脸了。”贾克卜的眼神中充满蔑视。 “是啊,强奸杀人就不丢脸。为了脱罪,栽赃陷害就不丢脸。对曾经的资助者下手就不丢脸。阁下的是非观果然很有意思。”拉佩冷言相对。 贾克卜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就算是安博尔·诺德也不敢。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力量决定一切的时代,但是像他这样的强者,仍旧会受到应有的尊重。 “小心祸从口出。”贾克卜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我相信就算我非常小心地和你说话,我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相反的成为敌人的可能性还比较大。”拉佩耸了耸肩,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 “何以见得?”贾克卜皱了皱眉头。 “几天前在第七区的驿站发生一场激战,被击毙的匪徒中有一个魔法师,这家伙从头到脚都是护卫队的打扮,进行尸体解剖后,他的胃里面未曾消化的食物也和护卫队当天的午餐完全一致。第三天的晚上,我又遭遇了刺杀,在我击退刺客并且追赶的过程中,又遭遇两个人的伏击,这一次是魔法师和剑客的组合,最后那两个人被我双双击毙。虽然他们穿着平民的衣服,但内衣却和护卫队配发的款式完全一致,而尸体解剖的结果,他们胃里面的食物和当天护卫队的晚餐完全吻合。” 拉佩原本并不打算提这件事,因为他怀疑这是某个人故意做局,但是此刻贾克卜主动跑出来找麻烦,他不得不拿这当理由。 “你这算是正式指控吗?”贾克卜冷着脸问道,身上散发出丝丝怒意。 贾克卜之所以站出来,完全是受人所托,这起案子如果继续追究下去,会导致公信力的丧失。 但贾克卜绝对没有想到,拉佩不但没放手的意思,还怀疑到他的头上。 “我原本打算对此事展开调查,没想到这边先出了事。我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不希望我查出什么来?”拉佩干脆把矛头指向贾克卜,他已经打定主意当一回疯狗,反正事后他要前往马内,这里就算天翻地覆,也和他没任何关系。 “看来你认为我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贾克卜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笑声显得异常阴森。 实力强,并不代表贾克卜的气量也大,很多时候正好相反,实力越强的人越无法容忍别人的轻视,不过贾克卜至少还没昏头,没忘记拉佩的秘密警察身份。 “我可没这么说。”拉佩继续挑衅道:“以阁下的智慧,怎么可能设下这样一个局?我更愿意相信那个让你站出来的家伙是幕后黑手。” 拉佩这话充满侮辱的味道,不过还有一层挑拨的意思。 果然贾克卜心头一震,不由得朝着刚才叫他出面的人看过去,不过他没看到人,那个人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 贾克卜顿时起了疑心,感觉自己上当了,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服软的模样,他必须硬撑下去。 身为一个强者,贾克卜的自尊心比其他人更重,如果此刻他承认自己被骗,那就说明他的智力有问题。如果他硬撑下去,摆出一副明知道被坑,却情愿往坑里跳的模样,这只能说他的性格有问题。 古往今来那么多英雄,性格有问题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并不可笑。 “我能不能把你刚才的话视为侮辱?我能不能向你提出决斗?”贾克卜很严肃地问道。 “不能。”拉佩的回答很坚决:“你是嫌疑犯,我是调查官,如果每个嫌疑犯都可以向调查官提出决斗,那么这类职业就太过危险了。想象一下,如果有朝一日罪犯向逮捕他的警察提出决斗,犯人向宣布他有罪的法官提出决斗,死囚向执行死刑的刽子手提出决斗,这有多么可笑!” 底下又是一阵哄然。 围拢在周围看热闹的大部分是平民,他们才不管什么嫌疑犯、调查官,也不会在意刺杀,这和强奸杀人案不同,离他们太远,他们之所以倾向于拉佩,是因为拉佩说得有趣。 贾克卜闭上眼睛,他已经明白自己的错误,他的实力在于他的身手,而不是他的舌头。拉佩却不同,脑子不差,身手也强,不过最厉害的还是那张嘴,就是靠那张嘴,拉佩硬生生地把乌迪内斯从仇人说成盟友,也是靠那张嘴让尤特佬们不得不服软,他和这小子斗嘴,只会输得很惨。 想明白这些后,贾克卜不再开口,一股恐怖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四周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那狂飙的气势吓住,没有人敢说话,特别是离拉佩三尺之内的人更是脸色苍白,一步步往后退,他们感觉到的压力更加恐怖。 拉佩也感觉到那股威压,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他是威压的中心,承受的压力远比别人大得多,而且他还不能退,只要后退一步,就说明他输了。 眼看着拉佩就要撑不下去,突然贾克卜的脸色变了。 刹那间,另外一股令人颤栗的气势横扫过整座码头,贾克卜释放出的气势和这一比,简直就像烛光和火把的区别。 下一瞬间,每一个人都感觉到恐惧,这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涌出的恐惧感,好像要把人活生生地吞噬掉。 女人和小孩首先承受不住,有的直接昏倒过去,有的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接着是一些老人脸色发白,额头上冒出虚汗,年轻人稍微好点,不过神情也异常痛苦。 不只是人,所有生物都感觉到这种恐惧,到处是马的嘶鸣声,不管是战马还是拉扯的马全都失去控制,它们趴在地上,屎尿齐流。所有的狗也狂吠乱叫,它们夹起尾巴,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好在这种恐惧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的工夫就恢复原状。 “我现在没办法接受你的挑战,不过以后肯定有机会的。”拉佩朝着贾克卜龇了龇牙,毫不退让地说道:“只要证明这件事和护卫队无关,有人故意挑起护卫队和秘密警察之间的纷争,自然会有人向你提出决斗的要求。” 拉佩这话没有说反,如果证实和护卫队有关,事态就严重了,甚至可以定调为叛乱,到时就是军队来平叛,自然没有秘密警察的事。只有证明和护卫队无关,拉佩才能以私人的名义提出决斗,用私人的方式解决恩怨。 拉佩的话显露出的是一种霸气,蛮横到极点的霸气。 而秘密警察确实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众所周知秘密警察里面高手无数,可是整个塔伦只有贾克卜一个大骑士,但是在秘密警察里面大骑士的数量多如牛毛,甚至更高层次的传奇等级人物都有两位。 贾克卜的脸阴沉似水,他很愤怒,同时也很后悔,早知道这样,他绝对不会乱出头,他可不认为拉佩只是随口说说,拉佩心狠手辣,而且睚眦必报。 “我等着你。”贾克卜一扬下巴,道:“但愿不要让我等太久。” 贾克卜和拉佩一样,也没办法退缩。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拉佩看了贾克卜一眼,转头朝着众人说道:“我知道大家很讨厌我,自从我表明身份后,前前后后发生很多事,大家为此而担惊受怕,我只能在这里说一声抱歉。” 说着,拉佩微微鞠了一个躬,紧接着又道:“现在告诉各位一个好消息,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我即将前往马内,一方面向国王陛下呈报这边的调查结果,另一方面配合那边的人继续调查这件案子。如果没有几天前的那场激战和眼前这件事,我本来应该昨天离开的,现在虽然耽误了几天,不过这个星期必须得走。” “代我们向国王陛下表达敬意。”远处一个胖子朝着拉佩说道,他正是市长。 “我会的。”拉佩朝着市长点头致意。 “您的那些手下呢?”另外一位官员问道,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一件事,谁都不希望身边有一堆秘密警察。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会跟我前往马内,小部分的人会留在这里,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各位尽管放心,过去的几年,我甚至没有机会写一份报告。同样大家也可以放心,陛下的眼睛从来没有盯着塔伦,因为这里太小了,除非这里再一次发生类似国王特使遇刺这样的事。” 拉佩突然笑了起来,道:“对于我本人来说,我必须感谢那位刺客,感谢安东尼·普拉米奥先生,感谢安排这场刺杀的人,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四周又是一片哄然,这一次发出声音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拉佩的话让他们很受刺激。 围观的人中也有不少宾尼派成员,此刻他们成了这里最不受欢迎的人,周围的人对他们不是冷眼就是怒视。 对于拉佩的话,大部分人还是相信的,所以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宾尼派。 “您打算如何向上面报告这起案子?”另外一个官员问道。 “我会如实禀报。”拉佩打着马虎眼,是比格·威尔让他这样回答,此刻这只鬼魂就站在他的旁边。 “能够具体说一下吗?我们都很好奇。”那个官员不肯放过拉佩。 旁边的人全都点头,很多人都担心拉佩在报告里面说他们的坏话,其中最担心的就是邮政署的一帮官员。 “原本我的报告早就写好了,里面只有和调查有关的事,譬如安东尼·普拉米奥的逃跑和那几张汇票,我还额外提了一下宾尼派的情况,另外我还对塔伦的警察表示感谢。不过现在我恐怕要修改那份报告,我突然间想到,刺杀事件发生的那天有很多事非常蹊跷,我已经见识了上校的实力,为什么那天您没到场?护卫队的魔法师数量不少,为什么那天只有两个人在那里?那两个魔法师的行为也很可疑,在当时的情况下,明明用滞涩、昏迷、麻痹之类的魔法最有效,为什么他们偏偏乱射火球?不但没起到效果,反而误杀很多无辜者,还导致警察不敢追得太近?”拉佩朝着贾克卜问道。 贾克卜仍旧是根本不在意的模样,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拉佩一眼,冷笑一声,道:“随便你怎么说,我不会在乎的。” “我可不是胡说。”拉佩针锋相对地道:“你尽管放心,在报告里面我绝对不会加入自己的想法,只会详详细细地把当时发生的一切写进去。至于上面能够从中分析出什么,那就不是我需要管的了。” 拉佩看着贾克卜,见他没有反应,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对了,我会特意提一下您的身份,好像您的父亲是外国人吧?” 这下子贾克卜有反应了,眼睛里面喷射着怒火,血统问题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同样也是他的逆鳞。 在愤怒的同时,贾克卜也感到头痛,终于知道自己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对头,这是一个小人,赤裸裸的小人,阴损毒辣,最会玩弄阴谋,说什么不加入自己的想法,可那份报告里面只要稍微多加几笔,给人的感觉就是护卫队和刺杀事件有关。至于在贾克卜的身份上做文章就更不用说了,无形中把他的身份划成外国人,外国人在这里可不受待见。这简简单单的一招,其实已经把贾克卜置于死地。 不只是贾克卜,旁边的那些人此刻对拉佩也有了那么一丝畏惧,没人愿意得罪小人,更不用说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小人。在秘密警察里面,越是小人,升得越快。 市政厅的那些大佬并没有因为拉佩的话而安心,他们害怕拉佩的报告里面隐藏着对他们不利的言辞,想到的是要如何补偿。 离开码头半公里外有一幢五层楼房,在其中一间房间的窗口,一个老人正拿着望远镜眺望远方,旁边有一群老人垂手而立。 房间的正中央竖着一座魔法阵,拉佩和众人的对话全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他们的耳中。 “这小子前途无量。”为首的老者发出一声感叹,他就是刚才马车上的那个老者,道:“他事先应该不知道贾克卜会跳出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对策,他的脑子很不错,而且反应快,有急智,再加上这小子够卑鄙,做事没什么底限……我很看好他。” “有急智的人多着呢,又不只他一个。”旁边的一个老者很不以为然。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要不是我们躲在暗处,要不是时间紧迫,他或许会把我们也找出来,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有危险了。”为首的老者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没这样厉害吧?我们的布置肯定没有任何破绽,直接出面的都不是我们的人,甚至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怎么查?”一个干瘦老者问道。 “我不知道,这只是一种直觉。”为首的老者淡淡地说道,他不指望这些人能够相信,所以紧接着又道:“巴多尔、穆雷第、霍华德,这三个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留着他们反倒会坏事,把他们处理掉吧。” “我会做好的,保证不会留下一丝痕迹。”角落中传出一道阴柔的声音,说话的正是那个中年人。 “你别出手,如果再用魔法,反倒有可能露马脚,随便找几个杀手搞定这件事就行,这样反倒不容易查。”为首的老者绝对是一个谨慎的人。 “我会办妥的。”那个干瘦老者连忙说道。 “你办事,我放心。”为首的老者颔首微笑,紧接着又道:“让夏洛克跟那小子去马内,我也会去一趟马内,去看望几个老朋友,顺便让他们对那小子多加关照。” “有必要这样做吗?我觉得有夏洛克跟在他身边已经足够了。”中年人不明白,有必要花这么多心思吗?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代理人,那小子很有潜力,而且他对我们尤特人没有什么恶感……当然,也看不出有什么好感,不过这已经很难得了。”为首的老者解释道。 “我们已经有很多可以用的人,多一个人又能怎么样?”中年人有他的看法,他明显有些不服气。 “因为时局不对,那个小子都已经感觉到这个国家马上要有大乱,他已经在暗中转移财产,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为首的老者反问道,这话并不只说给中年人听,同样也是说给其他人听,他知道其他人虽然不说话,其实都有些不以为然,这让他愈发有了危机感。 “我们原来投资的那些人恐怕自身难保,更不用说帮助我们。那个小子无牵无挂,他的那些手下也都和他一样,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在乱局中捞到好处。” “您想得太远了吧?”那些老者全都摇头。 为首的老者暗自叹息,他已经把道理说得如此透彻,他的这些同胞仍旧如此愚蠢、短视,这让他感到无奈。 “你们不愿意投资,那就我来。”老者只得退让一步,道:“你们只要配合就可以了。” 其他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谁都没有开口,显然大家默认这个决定。 “你们会后悔的。”为首的老者做出预言。 “有您就行了。”一个老者低声说道:“如果将来真的需要他帮忙,您可以帮我们引荐,我们花钱就行了。”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为首的老者看到大家都是这副态度,他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很快的,房间变得空荡荡,只剩下老者和那个中年人。 “我亲爱的侄子,除了夏洛克之外,就只有你和他接触过,你觉得他怎么样?”老者问道。 “那小子是个疯子,他把自己的意识分裂成许多份,还分别和不同的魔王缔约,没有比这更疯狂的了,这也证明他非常狠,对别人狠,对他自己更狠。”那个中年人说出自己的看法,这番话足以暴露他的身份。 知道拉佩的意识分裂成许多份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佛勒,一个是西尔维娅,最后一个就是城里唯一的黑魔法师,当初借阴井给拉佩的那位“主教”——小恩格哈。 “这恐怕是因为时间紧迫。”老者叹息一声,突然他转移话题,道:“我们也该把财产转移出去了。” “局势真的会恶化到这种程度?”小恩格哈始终有些犹豫,转移财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这样做必然会造成损失。 “只会比预料的更糟糕,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中,很多东西正悄悄发生着变化。持续千年的国王、领主,平民阶层的构架已经被侵蚀得差不多,领主的权力和实力都越来越弱,国王直接面对平民,这样的效率确实高得多。不过高效的背后是崩溃的征兆,国王直接面对平民,中间没有缓冲。而领主的势力被大幅度削弱,让数量众多的战职者失去依靠,他们不再是这个国家的基石,反倒成了一股不安定的力量。不过最大的危机是商业的发达,现在的商人比一个世纪以前多了几百倍。商业发达也导致手工业发达,工场越来越多,工人也越来越多,这是以前没有的。一旦社会发生动荡,工场就会纷纷倒闭,商人也会纷纷破产,数量众多的工人立刻会失去生活的来源,如果不想被饿死,他们就只能去抢。这个国家就像一个火药桶,导火索都已经装好,就差一颗火星。” 老者得出的结论和比格·威尔一模一样,甚至连形容的方式都差不多。 第二十三章出发前的准备 “全都扔掉,什么都不要带,到了密斯露,我帮你们买新的,挑最好的买。” 拉佩对正在整理东西的父母大喊大叫,他感觉自己已经受不了了,他的父母似乎想把所有东西都带走。 “这几件衣服还是结婚的时候你爸爸帮我买的。”拉佩的母亲恋恋不舍地抚摸着一条长裙,裙子原本应该是白色,因为放得太久,所以有些泛黄。 “你现在已经穿不下了。至于妹妹,你根本用不着操心,我不是给了您一千比绍,那是让你们零花的,不够的话就向我拿,她想买什么样的衣服都行。”拉佩现在总算用不着遮遮掩掩了。 “我要裙子,你答应过要给我裙子。”拉佩的妹妹在一旁嚷嚷道。 “好,等一会儿我们去逛街,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拉佩一口答应。 拉佩确实打算陪家人好好玩玩,这是待在塔伦最后的时光,他的父母或许有朝一日还会回到这里,但是妹妹几乎没这个可能,再过几年她就长大了,或许会在密斯露找到一个爱她的男人,然后结婚生子,最后在那里老去。 “太好了,太好了!”拉佩的妹妹兴奋地叫起来。 “没必要花那么多钱。”拉佩的母亲过惯了苦日子,心态仍旧没有转变。 “放心,我比这座城里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有钱,就连市长大人的收入也只不过是我的零头。”拉佩开始吹牛,反正他现在说什么,他父母都会相信。 拉佩转过头,朝着父亲说道:“爸,我订了一辆马车,等一会儿你陪妈妈坐着马车溜达一圈,看看那辆马车舒服吗?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就让他们重做。那辆马车就是为了前往密斯露而订造的,很适合长途旅行,座位可以翻起来,让你们躺下。座位底下有抽屉,可以放吃的东西,还附带一座烧酒精的紫铜炉子,如果你们想吃热的东西也没问题。” 拉佩很清楚自己的父母最喜欢的话题,父亲最希望得到的就是一辆马车,而母亲对奢华的生活并不在意,她比较讲究实惠,喜欢优雅而又舒适的生活。 “这可太好了。”拉佩的父亲有些急不可耐起来。 拉佩的母亲却没有那么高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拉佩沉默了,过了好半天才说道:“这一次我得罪很多人,宾尼派、杜瓦利派、守备队、护卫队,这些还是明面上得罪的人。我为了查案子,还查了地下钱庄的账,这件事得罪的人更多……” “我明白,我只是有些舍不得这里。”拉佩的母亲捣住嘴巴,脸上满是悲戚。 “一切都会过去的。”拉佩的父亲站起来,走到妻子的身后轻声安慰道。 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拉佩就站在门口,他随手拉开门。 来的人拉佩全都认识,为首的正是父亲的顶头上司,他们那个科的科长,后面全都是父亲的同事,其中也包括大威尔森。 这些人显然没想到开门的是拉佩,对于拉佩,他们当然很熟,但是此刻他们全都不敢拿以往的态度面对拉佩,一个个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爸,是找你的。”拉佩并没有搭理这些人。 为首的科长脸颊肌肉微微抽搐两下,和别人不一样,他以前和拉佩很熟,虽然他已经知道拉佩是秘密警察头目,昨天晚上不但杀了小穆雷第,还和老穆雷第针锋相对,最后甚至杠上护卫队队长贾克卜,但是他仍旧忘不了拉佩的邮差身份,观念一时之间转不过来,看到拉佩对他毫不在意,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怒意。 “哎呦,是科长,您怎么来了?”拉佩的父亲心态同样还没转过来,他对这位科长是客气之中带着几分畏惧。 “听说你们要走了?大家同事一场,我们是来给你饯行的,餐厅都已经订好了。”大威尔森一边朝着拉佩点头示意,一边对拉佩的父亲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们这样破费。”拉佩的父亲满脸堆笑,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异常得意,不过得意的同时多少也有点失落,他一直巴望着能够升职,结果到最后也没做到。 拉佩的父亲正打算继续客气几句,门外又有一辆马车停下来,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头和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从马车上下来。 拉佩的父亲不说话了,他的那些同事,包括那位科长也同样不说话了,他们都认得这两个人,一位是第七区警察署署长,另外一位是警察厅厅长。 众人随即让开路,甚至包括拉佩的父亲也让到一旁。 拉佩在屋内正感到奇怪,刚才还有说有笑,一眨眼变得鸦雀无声,等到他看见安博尔·诺德,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阁下会大驾光临。”拉佩朝着安博尔·诺德微微行了一个礼。 “我找您有事,老穆雷第死了,巴多尔也死了,除此之外还死了一个人,这个人叫罗戈特·霍华德,贾克卜莫名其妙站出来替老穆雷第说话,就是这个人挑唆的。”安博尔·诺德倒也不见外,直截了当说了一大串。 拉佩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旁边的那些人全都倒抽一口凉气,他们听过这几个名字,罗戈特·霍华德是检察官,论等级,或许不如老穆雷第这个秘书长,但是检察官的手里却有实权,在塔伦绝对算是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就这样死了。 “他们居然死了。”拉佩皱起眉头,道:“幕后黑手的动作好快,我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就已经将线索弄断。” “有人怀疑这几个人是您杀的。”安博尔·诺德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口气更像是在开玩笑。 “如果人是我杀的,他们肯定连尸体都找不到……对了,巴多尔的妻子和两个儿子怎么样了?”拉佩问道,他是故意问的,他必须给人留下穷凶极恶的印象。 “死了,一刀毙命,死得很轻松。”安博尔·诺德知道拉佩的意思,所以顺着拉佩的口风回答。 “可惜,我都已经联络好了买家。”拉佩异常遗憾地摇了摇头。 “是萨莉亚那个虐待狂?”安博尔·诺德嘿嘿一笑,笑得很猥琐。 “您怎么知道?”拉佩故意装出奇怪的模样,他知道安博尔·诺德这样说,是在配合他,在帮他洗脱罪名。 “那个老鸨已经把风声放出去,巴多尔的老婆年轻时有很多追求者,他们都等着能够一亲芳泽,可惜人死了。”安博尔·诺德笑得愈发猥琐。 拉佩和安博尔·诺德一问一答,把旁边的人吓得不轻,那位科长心里的那一丝不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拼命回忆以前有没有得罪过拉佩。 “您特意跑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是有人要借机对付我?”拉佩紧接着又问道,说话间明显带着一丝杀气。 “当然不是,是市长大人让我过来跑一趟,他也相信这几个人不是您杀的,因为他们死得太容易了,没有一丝痛苦。如果他们是死在您的手里,绝对不会这么幸运。”安博尔·诺德同样也在帮拉佩宣扬恶名,并道:“市长大人还让我带一句话给您,以后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您完全可以打声招呼,让大家坐下来商量。” “谢谢市长大人的提醒。”拉佩顺势把警察厅厅长和警察署长让进来。 那位科长傻傻地站在门口,他可没胆子进去,他和警察厅厅长之间的距离简直是一天一地。 而科长都不敢进去,其他人自然更不敢。 拉佩的父亲倒是明白事理,连忙说道:“家里小,不如我们出去谈?” “走、走、走,咱们去餐厅,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一边聊,一边等。”那位科长连忙说道。 众人前呼后拥走了,不过这一次被簇拥在中间的不再是科长,而是变成拉佩的父亲。 那位科长再也不敢小心眼,他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妻子和女儿考虑。 拉佩的母亲此刻早已上楼,和女儿进入自己的房间。 客厅内只剩下拉佩、格拉罗斯和安博尔·诺德。 “多亏了您,我提前升职了。”门关上之后,格拉罗斯抢先说道:“我现在已经是督察长。” “督察长?”拉佩大吃一惊,虽然格拉罗斯之前就说过他即将调往警察厅,却没说过是什么职位。 在警察厅里面,督察长是排名前五的人物,头顶上只有一位厅长、三位副厅长,而且这还不是一个虚职,督察长有监督所有警察的职权,虽然不能任命谁,却可以撤别人的职,权力很大。 美中不足的是督察长没有油水可捞,不过对格拉罗斯来说,这并不是缺点,他在拉佩的生意里面有股份,接下来水警队那边也有一份好处,足够他赚了,他也乐得摆出清廉公正的姿态,说不定几年之后,他就有资格考虑厅长的宝座。 “我祝贺您。”拉佩说道,这正是他需要的,同样他也能够猜到吉尔斯特肯定已经接替格拉罗斯的职务,正式成为第七区的警察署署长。 拉佩知道,安博尔·诺德早就想让吉尔斯特坐上第七区警察署署长的位置,之所以让格拉罗斯再兼一年,最大的原因就是怕他多心。这一次吉尔斯特出了大力,两边合作得非常愉快,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我也有件事要告诉您,我打算和您一起前往马内。”安博尔·诺德突然说道。 拉佩被弄个措手不及,第一个反应就是安博尔·诺德对他的身份仍旧有猜疑。 “恐怕不太方便吧!这一路上肯定会非常辛苦。”拉佩找了一个理由,不过话刚出口,他猛然间意识到这未必是理由,或许他去马内的路上真的会很辛苦。 “没问题。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旅行,就算现在,我每年也要回一趟马内。马上就要年底了,我每年都要回马内过年,一直待到一月底才会回来。”安博尔·诺德猜到拉佩会拒绝,所以借口都找好了。 拉佩的心愈发乱了,他不停琢磨安博尔·诺德为什么要和他同行。 “路上我还有点事要和您商量。”安博尔·诺德继续说道。 拉佩想了半天,最后觉得还是和安博尔·诺德保持距离为好,于是又找了一个理由:“恐怕有点问题,后天我就得离开,我已经耽误太久了。” “这不是问题,反正最近这段日子也没什么大事,我随时能启程。后天就后天,我准备两件替换衣服就行。反正马内也不算很远,走快点,四、五天就到了。走得慢些,也不过一个星期。”为了和拉佩同行,安博尔·诺德什么都顾不上了。 安博尔·诺德的这番话根本就是瞎说,这段日子又是国王特使遇刺,又是嫌疑犯脱逃,再加上驿站激战和小穆雷第的强奸杀人案,现在又有三位政府官员被杀,这件事的背后还涉及塔伦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党派,更和港口守备队、护卫队有关,因此安博尔·诺德手上的事有一大堆,根本没他说得那样空闲。 拉佩也知道安博尔·诺德在胡说,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办法再拒绝,只得说道:“既然这样,那么咱们后天在采石场那边碰头。” “那就说定了。”安博尔·诺德显得很高兴。 “到时候您十之八九会后悔的。”拉佩苦笑着摇了摇头。 “三百七十一、三百七十二、三百七十三……”汉德蹲在地上,此刻他正在数一堆金属片,这些金属片都有手掌大小,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他并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处,只知道当初拉佩让他把这些金属片散布在码头区四周的雔秘处,现在又让他收回来。 “咱们都已经数过了,总共一千一百一十一块,一块不多,一块不少。”旁边的一个小扒手说道。 “我不是信不过你们,而是做任何事都得认真。”汉德头都不抬,一边数,一边回道。 “这话说得没错。”旁边突然传来拉佩的声音。 “老板。”汉德一下子站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鞠躬行礼。 “其他人出去,给我守在外面,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拉佩吩咐道。 众人全都乖乖地走出去。 门关上后,拉佩随手将一块符石扔在地上,随着一阵波动,这间房间和外面隔绝开来。 “我打算去马内了,后天就走。”拉佩说道。 “我跟您一起去。”汉德之前就打定主意紧跟拉佩,道:“这边就交给吉雅。” “这件事我会安排的。”拉佩以前也属意吉雅,不过现在他有了更好的人选,他打算把这块交给保罗。 这段日子接触下来,拉佩发现保罗并没有想象中窝囊,他只不过缺少雄心,拉佩的父亲至少还知道巴结上司,加入杜瓦利派也是为了有个靠山,比保罗要强。 保罗的性格上有问题,但能力并不差,不但枪法好,做个计划什么的也没问题,驿站的那场战斗就是他策划的。后来对付守备队的时候,他也加入进来,安博尔·诺德那边来了十几个人,而拉佩这边只有保罗一个人,结果保罗出了好几个主意,让那边的人全都刮目相看。 至于吉雅,年纪毕竟太小,还是继续做副手。 “费德里克怎么样了?你有他的消息吗?”拉佩又问道。 “他已经到马内了,您的房子已经找好,最近马内不太景气,很多农场主破产,他们的房产正等着出售。他按照您的意思,在郊区买了一幢别墅,地址是红枫大道七十九号。”汉德原本就打算说这件事,费德里克走的时候带去十只信鸽,其中一只信鸽是今天早上飞回来的。 “很不错。”拉佩赞道。 费德里克是在驿站之战发生前走的,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星期。 “你去把吉雅叫进来。”拉佩吩咐道。 汉德出去了,过了片刻他又回来,身后跟着吉雅,不过还有另外一个人。 后面那个人让拉佩有些出乎预料,来的人是尤特佬夏洛克。 “他说有事要找您。”汉德连忙道。 拉佩转头看着夏洛克,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夏洛克摘下帽子,微微鞠着躬,异常谦卑地问道:“听说您打算去马内?” “现在全城的人恐怕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拉佩自嘲地笑道。 “那实在太好了,我一直都希望有机会把业务拓展到马内,您能带着我吗?” 夏洛克满脸期冀地道。 拉佩有些意外,他不知道夏洛克有什么业务需要扩展到马内,他做的可不是本分生意,他的古董铺内全都是假古董,只能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的乡巴佬充场面,在塔伦还有些市场,可到了马内根本就吃不开。 至于夏洛克的珠宝铺,其实是销赃的地方,那些偷来的东西经过改头换面再卖出去,但汉德他们现在不再偷东西,珠宝铺内也就只剩下一些廉价货色,在塔伦都卖不出去,更不用说去马内。 夏洛克显然猜到拉佩的心思,连忙说道:“古董生意和珠宝生意我早就不做了,我现在专心卖各种化妆品,主要是时光逆转,顺便卖点胭脂膏、玫瑰露、乳香、媚药之类的东西,这不也是您需要的吗?” 原来如此!拉佩心想:老家伙找到新的发财门路,而且贪心不足,已经不满足于塔伦这个小市场,打算跑到马内去做生意,这倒是一个发财的门路。 “这边的生意怎么办?”拉佩问道。 “我已经计划好了,这边的生意就交给我的侄子经营。”夏洛克双手抓着圆顶礼帽,非常小心地回话,他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现在却是撒谎。 夏洛克根本就没有侄子,让他去马内是长老会的意思,为了补偿他的损失,长老会已经用非常优惠的价格买下他的那两间店铺。 “那好吧。”拉佩没有太在意,他没想到夏洛克会撒谎。 反正到了马内,拉佩也需要和那边的地下钱庄打交道,进一步查明那几张汇票的来源,马内的地下钱庄同样掌握在尤特佬的手里,他需要一个能够和那些家伙打交道的手下。 “后天我们出发。”拉佩说道。 “我记住了,我记住了。”夏洛克一步步往后退,他得立刻回去准备。 等到门重新关上,拉佩转头向吉雅问到:“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头已经说过了。”吉雅看上去很沮丧,他本来以为汉德离开之后,他就是头了,没想到这个位置被保罗抢去。 别人不知道保罗的身份,以为保罗早就是秘密警察,吉雅和汉德却一清二楚,而且保罗加入的时间比他们还晚。 “你的年纪太小,让你担任秘密警察在塔伦的负责人,别人会怎么看?”拉佩淡淡地问道。 吉雅的心里顿时舒服多了,他担心的是拉佩看不上他,现在听到拉佩仍旧属意于他,只不过年纪成了他最大的障碍,他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们离开之后,你也带着其他人离开,过一个星期再回来。不过回来之后你们必须改头换面,也不要再来这里,这三幢房子我会让人卖掉。”拉佩对这些人的安排早就有了计划。 汉德和吉雅的脸上全都露出惋惜的神情,对于这座老巢,他们是有感情的,这段日子老巢更是成了他们的天堂,现在要卖掉,他们的心里很不好受。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尽量低调,管好手下,别让他们再上街偷东西,小命要紧。所有人仍旧得住在一起,如果分散开,很容易被别人各个击破,万一有人被收买,成为他们的内应,那可就不好了。”拉佩警告道。他知道吉雅肯定会趁汉德不在的机会收买人心,他不会去阻止,但是有些事情绝对是不允许的。 “我明白。”吉雅知道拉佩最忌讳什么,当初大家自己在外面找房子住,结果拉佩大发雷霆。 “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不需要打探消息,不过你可以多招一些眼线。这一次那些碎嘴婆娘就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没有她们,就不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造成这样的声势,那些大人物也就不会被逼出来。”拉佩说出让吉雅过来的目的。 “老板,您觉得招多少人合适?”吉雅对于招人绝对赞成,这里的一切都由他负责,招募来的人就是他的嫡系。 “越多越好,如果你有本事让全塔伦的人都成为眼线,那就更完美了。”拉佩随口开了一个玩笑。 吉雅很心动,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这需要不少钱。” 吉雅更头痛的是这种钱花出去,连一个凭证都没有,他还不能保证有效果,很多线人拿钱不办事。 “我会把你需要的资金挂在第七区警察署的名下,每个月给你五千比绍,反正只是招人,不需要他们做事,应该够了。正式人员的工资和津贴从乌迪内斯那边拿,我会和他打声招呼。我不在的时候,他的手下会负责训练你们,包括带你们出海,你们需要熟悉附近的海路。”拉佩提了一连串要求。当初他和比格·威尔发生争执,就是因为他想搞定这些事,然后再去马内,现在只能靠吉雅。 “我明白,老板您是要我夯实基础,多招眼线,多学本领。”吉雅很聪明,立刻领会拉佩的意图。 如果换成两个月前,吉雅或许更热衷于权势,但是驿站一战让他明白实力的重要,特别是歪锤的死更让他触动极深。 “你明白就好。”拉佩拍了拍吉雅的肩膀,紧接着转头对汉德说道:“吉雅需要的是夯实基础,你的问题是方法不对,做事认真很重要,但方法也很重要。” 说着,拉佩打开门,朝着门外的那群手下喊道:“都给我进来,把这些东西整理一下,十片一叠,十叠一排,一排就是一百片,十排就是一千片,绝对不会搞错,而且很快就能数完。” 匡当的一声,一只沉重的麻袋扔在佛勒的面前。 佛勒难得没在做试验,他戴着一副眼镜,手里拿着羽毛笔,正在纸上计算着什么,看到拉佩进来,他放下了笔。 “效果很不错,居然把贾克卜唬住了。”拉佩笑着说道。 昨天晚上横扫码头的那股恐怖的气息,根本就不是传奇强者所发,而是这些铁片的功劳。 这些铁片被安放在码头周围的一些特殊的点上,构成一座复合法阵,至于那恐怖的气息则来自于幸运金币。 为了以防万一,拉佩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有人拿出证据揭露穆雷第父子的罪行,他就顺势把穆雷第父子拿下。如果没人站出来,他就会释放出这股气息,震慑住穆雷第父子,然后让警察强行闯进去抓人。 没想到一切正常,贾克卜却跳出来,结果拉佩准备的那两手全都派上用场。 “我打算去马内,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跑一趟?”拉佩和佛勒之间没必要兜圈子。 “我去那里干什么?”佛勒一点兴趣都没有,在他看来,有那工夫还不如多做几个试验。 “魔力变异的问题仍旧没解决,这绝对是一个大麻烦,我需要你帮忙……或者说需要你救命。” 拉佩表现得异常诚恳,他很清楚如果直接请佛勒帮忙,佛勒肯定不会答应,必须引起佛勒的兴趣,因为佛勒一直在研究他身上的魔力变异问题,这是一个重要课题。 “这个啊……”佛勒果然心动了。 对佛勒来说,拉佩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试验品,此刻他的手里至少有三项研究和拉佩有关。 与此同时,佛勒也不希望失去一个优秀的管家兼合伙人。 这段日子以来,佛勒不用为一日三餐操心,住的地方也舒服多了,可以静下心思进行研究,他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吃猪食,住狗窝。 “你别指望我会在其他事情上帮你忙。”佛勒还是挺谨慎的,他怕拉佩把他当打手用。 “没问题。”拉佩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这边东西太多,想要搬的话,不容易啊。”佛勒看了看楼上。 “不需要全带走,你列一个计划,看看最近要进行哪些研究,带上必须的资料和书籍,再带上最贵的材料,其他东西肯定可以在马内买到,大不了我们在那里再弄一间实验室。” “这是你说的。”佛勒立刻兴奋起来,他对这间实验室本来就不太满意,最初想的是凑合着先用,以后有了钱和空闲再推倒重来,结果一晃七、八年,最终他也没对实验室加以改造,正好趁这个机会把这件事搞定。 “那当然,我说话算话,不过你别坑我,魔法这玩意是没底的,你可别要求一些特别贵重的器材。水警队还没组建起来,你炼制的那些魔药虽然卖得不错,不过市场还没有彻底打开。我手头上顶多拿得出十几万比绍,就算找地下钱庄借,也最多能凑二十几万比绍。”拉佩先设置了一个底限,他怕佛勒狮子大开口,这不得不防,佛勒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放心,我手里也有一些积蓄。”佛勒难得知道不好意思,不过他这样说,也是怕吓退拉佩这个金主。 “算了吧!一直都是我帮你管账,你的那些老底,我还不清楚吗?”拉佩对佛勒早已没了当初的尊敬。 以前拉佩认为佛勒这样的魔法师肯定很有钱,可接管佛勒的财务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四面漏风,什么叫债台高筑。 佛勒老脸一红,干脆摆手说道:“反正现在你负责理财,你又可以随意进出地下室,你觉得什么东西可以卖掉换钱,就告诉我一声。” 为了新实验室,佛勒决定大出血了。 “那行。”拉佩一口答应下来,不过他没去地下室,他对那里面的东西了如指掌,像“僵尸药”那样能够立刻换钱的东西并不多,再说拉佩也不打算现在卖,很快这个国家就会乱起来,到时肯定战火连天,那时佛勒的东西才能卖出好价钱。 “后天就要出发,我找几个人来帮你搬东西。”拉佩最后才说出发的时间。 “你……”佛勒一下子跳起来,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最多,单单那些资料就不可能一天内整理出来。 “所以我让你好好计划一下。”拉佩笑了起来。 扔下佛勒,让他自己头痛去,拉佩跑去地下室,那里有拉佩需要的东西。 拉佩来佛勒这里,不只是为了请佛勒同行,也不只是为了归还那些铁片,更重要的是为旅行做准备。 佛勒的地下室很大,除了那一排排架子上放满东西,旁边还堆着很多物品,这些对象体积都比较大,没办法放到架子上。 在最里面的角落中趴着一匹马,这匹马看上去很瘦弱,皮包骨头,上面还满是灰尘,这不是一匹真马,而是一具魔偶,放在这里已经有点年头了。 拉佩走到那匹马的面前,轻轻按了一下马的额头,顿时那满是灰尘的双眼亮起来,紧接着又暗下去,不过这匹马却站了起来——它活了。 “呼……”一股灼热的气流从马的鼻孔里面喷出来。 “这实在太酷了。”拉佩看着那匹马,神情看上去有些异样。 同样是魔法物品,这匹马和怪力手套、跳跃靴完全不同,和魔法门、阴井也不一样,实用性或许没那么强,但是给人的冲击绝对要大得多,这也是造物。 “它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这也是一件不算成功的作品。”一道光线从天花板投射下来,映照出佛勒的身影。 “它有什么缺陷?”拉佩摸了摸那匹马。 “机器毕竟是机器,它不够聪明,就算明知道前面有个坑,也会直愣愣地跳进去。就算前面有堵墙,它也不知道避开。遇到弯道也一样,它不知道转弯。所以你必须一直控制着它,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放松。”佛勒一脸痛苦,显然有一些不好的回忆。 “这么蠢?”拉佩失望了。 “人工智能是个永恒的课题。”佛勒喃喃自语道,脸上满是茫然。 拉佩听佛勒说起过,魔法界有好几个终极课题,其中之一就是人工智能。 “应该有办法弥补这个缺陷吧?能不能从真马身上抽取灵魂,然后注入里面?”拉佩不愧是黑魔法师,想出的办法就是这样邪恶。 “我又不是死灵法师,玩弄灵魂不是我的擅长。”佛勒嘟囔道,口气明显带着不屑的味道,不同体系的魔法师互相之间都有些看不起。 相对而言,炼金术士还算中立的。如果换成一个元素法师,绝对不会说死灵法师,只会说那群骨头棒子。 拉佩不会掺和这种魔法师之间的派系纷争,不过他已经明白佛勒的态度,就算这招能行,佛勒也不会采用。 “这东西走大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拉佩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倒没什么问题,只要注意转弯。”佛勒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就没问题。”拉佩放心了。 可惜,佛勒的下一句话又让拉佩的心提起来。 “这东西还有一个毛病,它的力气小,拉不动太重的马车。” “双轮轻便马车能行吗?”拉佩连忙问道。 双轮轻便马车是最轻的马车,这种两个轮子的马车一般只在城市行驶,勉强也可以用于短途旅行。马内离塔伦有九百多公里,这段距离绝对不能算近,所以双轮轻便马车并不是合适的选择。 另外还有一个麻烦,双轮轻便马车全都是开放式的,没有车厢,顶多上面有遮雨的雨篷,这要是夏天出行还好说,现在是冬天,到了晚上非得冻成冰棍不可。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你确定要这样去马内?”佛勒问道,他觉得拉佩已经决定用这匹马了。 “您对那辆马车还满意吗?”一个矮胖子朝着拉佩点头哈腰。 说话的这个人是城里最大的马车行的老板,这家马车行主要的业务是长途运输,也租马车给别人,不过他们也造马车,虽然不是太专业,却胜在便宜。 矮胖子说的马车,正是拉佩替父亲订的那辆马车。 “我还需要一辆双轮轻便马车,要尽可能轻,还要有密封的车厢。”拉佩可不是为了那辆马车来的,他提出新的要求。 矮胖子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道:“这怎么可能?” “而且你只有一天时间帮我改装。”拉佩又加了一句。 “很抱歉,这个生意我做不了。”矮胖子连连摇头,他不想得罪拉佩,拉佩是格拉罗斯介绍来的,格拉罗斯已经把拉佩的身份告诉他,但是这个要求他根本做不到。 拉佩皱起眉头,他并不是心血来潮才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是必须的,要不然他就得大费周折。 “你这里最轻的双轮马车的车架是哪种?”拉佩干脆直接问道。 矮胖子闻言,朝着身后的一副架子指了指。 造马车是很专业的活,矮胖子这里其实只负责组装和最后的装饰,车体的各个部件,譬如车轮、车轴、车架这类东西都不是他造的,而是从外面买的。 这里的车架有十几种,从高档到廉价的都有,其中大部分是四轮车架,两轮的不多,此刻矮胖子指的那副车架就只有并排的两个座位,后面再加上一个车斗,正因为简单,所以才轻。 拉佩只看了那车架一眼,就不由得摇头,这车架的重心太高,如果弄一个车厢上去,头重脚轻,很容易翻倒。 突然,拉佩的目光扫到角落的一副车架,看起来非常奇特,它实在太简单了,只是一根车轴、一根车辕,再加上两个轮子,组成一个“山”字的形状。 “那种车架好像很有意思。”拉佩指了指那副车架。 “那个?”矮胖子一脸怪异地道:“那是比赛用的,最近几年马内流行赛马,双轮马车是其中一个项目。这里也有人跟风,所以我专门从马内进几套车架,别看它简单,价格可不便宜。那根车轴是钢质的,为了减轻重量,中间还钻空。车辕是百年以上的老藤做的,很结实,却又很轻……不过这恐怕也不符合您的要求,我想象不出怎么在上面加个车厢?” “看过皮划艇吗?”在来的路上,拉佩就已经想好了。 “看过。”矮胖子立刻点头道,塔伦是港口城市,海边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船,其中不乏皮划艇。 “像那样就行。用尽可能轻的材料编织出骨架,然后在外面蒙上皮革……里面也蒙一层,中间帮我塞上棉花,这样可以保暖。密封性不需要像皮划艇那样好,能挡风就行。”拉佩解释道。 “我明白了。”矮胖子已经在脑子中勾勒出马车的样子,不过随即又道:“这样的东西可不牢靠,我不敢保证能用多久。” “这不关你的事。”拉佩并不在意,只要从塔伦到马内这一路上不散架就行。 “那好吧。”矮胖子接下这笔买卖。 “我的时间很紧迫,明天晚上必须取走。”拉佩旧事重提,时间对他来说,实在太紧迫了。 “时间确实紧迫了一些。”矮胖子沉思起来,他默默盘算着,好半天才一拍巴掌,说道:“没问题,既然急用,我干脆就用柳条枝编个框架出来,蒙皮也简单,我这里有现成的小牛皮。” 矮胖子看了天色一眼,紧接着又道:“从现在到明天晚上还有三十多个小时,我让工人们通宵加班,应该可以赶出来。” “很不错,我会付加班费的。”拉佩现在不在乎钱,他已经想通了,干脆学佛勒,就算债台高筑也没关系,只要他有足够的实力,只要他有还钱的能力,总能借到钱。 但和佛勒不同的是,佛勒不擅长理财,所以债台高筑,他从一开始就打着赖账的主意。 大乱就在眼前,到时候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谁还会在意债务? 从马车行出来,拉佩的心情不错,最后一项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了。 不过有一件事不得不防,于是拉佩朝着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打了一个手势。 那辆马车立刻靠过来,马车上总是有两个车夫,一个负责驾驭马车,另外一个负责替拉佩传递消息。 “去叫几个兄弟过来,让他们盯着这里。如果里面有人鬼鬼祟祟地跑出来,或者有人在附近窥视,就让他们把人扣起来。”拉佩最喜欢收买眼线,他当然要提防别人也用这招对付他,同时还得防备有人在马车上动手脚。 负责传递消息的那个人立刻跳下来,然后去召集人。 拉佩感到浑身轻松,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好半天才猛地一拍脑袋,他答应过要带妹妹去买裙子。 “回家。”拉佩跳上了马车。 第二十四章路上 冬天的太阳出来得很晚,清晨时分,外面仍旧只有朦胧的微亮。 现在塔伦的天气是一天冷过一天,没人愿意这么早出来,所以大街上冷冷清清的。 突然,一辆马车破开清晨的薄雾。 那是一辆装饰得异常奢华的马车,车厢是用上等柚木做的,油漆得埕亮,车门上印着一个繁复的花纹,那是一枚纹章,上面有一面盾牌和三只老鹰。 在塔伦,谁都知道这是警察厅厅长安博尔·诺德的座驾。 此刻安博尔·诺德正睡眼蒙眬地靠在窗户上,不时会打个呵欠。 马车内不只安博尔·诺德一个人,新任的督察长格拉罗斯,现在的第七区警察署署长吉尔斯特也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保镖。 马车渐渐放慢速度,采石场到了。 这时,安博尔·诺德往外看了一眼。 采石场的外面停着十几辆马车,大部分马车的车顶上高高堆满行李,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不过也有几辆马车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来了吗?”安博尔·诺德打着呵欠问道。 “应该没来,我认得他的那辆马车,不在这里面。”格拉罗斯此刻也凑在窗口张望着,他的回答并不是很肯定。 “那好像是乌迪内斯的人。”吉尔斯特指着一个车夫说道。 “我听说了,乌迪内斯也派了几个人和拉佩同行。”格拉罗斯立刻回答,他还知道那几个人也是去马内拓展业务的,“时光逆转”卖得异常火爆,乌迪内斯不愿意看到夏洛克一个人吃独食。 “他肯定还没来。”格拉罗斯得出了结论。 “您要不要下来走动一下?”吉尔斯特向安博尔·诺德问道。 安博尔·诺德哈了一口气,半空中凝结起一片寒雾,看着那片寒雾,他摇了摇头,道:“这么冷的天,还是待在马车里面吧。” “您其实没必要……”吉尔斯特欲言又止。 “我如果不亲自跑一趟,怎么表现得出诚意?”安博尔·诺德摆了摆手,阻止吉尔斯特继续规劝,他已经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这时,安博尔·诺德凑在窗口张望起来。 一辆怪模怪样的双轮马车从雾气中驶出来,这辆马车只有一匹马拖拽,而且那匹马看上去很丑陋,不但骨瘦如柴,神情也显得有些呆滞,动作更是笨拙。 马丑,马车更丑,那辆马车就像一艘倒扣着的船,前部略微显得尖锐,后面圆钝,长度差不多有五尺,比一般的马车还长,宽度却只有一尺半,高度同样也只有一尺半,从外面居然看不到车夫的座位,两根缰绳透过前端的两个小洞一直延伸进马车内。 “这是什么东西?”格拉罗斯张大了嘴巴。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安博尔·诺德的脸色有些变了,毕竟在冬天进行长途旅行,本身就不是让人愉快的事,如果马车舒适一些还好说,至少没那么受罪,现在看来他有得受了。 “我看您……还是算了吧?”吉尔斯特趁机又劝了一次。 “不行。”安博尔·诺德一咬牙,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不只安博尔·诺德从车上下来,那十几辆马车全都打开车门,里面的人纷纷下车,大家等了这么久,就是等拉佩到来。 外面的天气很冷,寒风一吹,安博尔·诺德立刻瑟瑟发抖起来,连忙将身上的熊皮大衣裹紧一些。 那辆样子古怪的马车渐渐停下来,车门从两边打开,打开的方式有点像蚌壳,两侧的车壁整个往上翻起,只见拉佩和佛勒坐在里面。 里面的座位排成一列,总共三张,座位同样用柳条编织而成,斜度很大,可以说是半坐半躺。座位之间的间隔很小,简直是挤在一起。 “不好意思,来晚了。这辆马车是连夜赶出来的,半个小时之前才拧上最后一颗螺丝。”拉佩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但真正的原因其实是佛勒早上起不来,他是个夜猫子,晚上不到十二点不睡觉,早上要睡到七点才起床。 “您打算坐这样一辆马车去马内?”安博尔·诺德穿着厚实的熊皮大衣,走到近前探头探脑,仔细打量着那辆马车。 “是啊,为了这趟旅行,我专门订制这辆马车。”拉佩拍了拍车厢,那蒙皮的车厢发出咚咚的声响,就像敲鼓一样。 “您完全可以和我共乘一辆马车,我的马车要舒适得多,而且速度绝对不慢,拉车的马是纯种的索尔伯莎,速度和耐力绝对一流。”安博尔·诺德发出邀请。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打算和佛勒魔法师先行,我觉得与其在路上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到马内。” 拉佩拒绝安博尔·诺德的好意,他的理由绝对充分:“从塔伦到马内,全程九百五十多公里,如果按照一般的速度,每小时二十公里左右,一天行进十到十二个小时,要四、五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我和佛勒魔法师打算日夜兼程,轮流驾驭马车,现在出发,明天晚上就可以到达。” “是吗?”安博尔·诺德有点不太相信地看了那匹神情呆滞的马一眼。 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安博尔·诺德一狠心,坐在最后那个空出来的座位上,道:“那我也坐这辆马车,您不介意吧?” “大人,这不安全。”一个保镖想要阻止安博尔·诺德。 “放心,有他们两位在,绝对可以保护我的安全,再说,我还巴不得半路上遇到强盗、劫匪,我这把老骨头很多年都没动过了。”安博尔·诺德扬了扬腰间的佩剑。 紧接着安博尔·诺德又朝保镖招了招手,道:“把那只棕色的皮箱给我,两天的时间连替换衣服都用不着准备,不过要准备一条毯子,晚上说不定会很冷。” “您实在没必要和我们一起受苦。”拉佩又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没关系,我以前也经常旅行。” 安博尔·诺德接过皮箱后,将皮箱塞在座位底下,那下面有一个空间,地方不大,正好可以塞一只手提箱进去。 坐下之后,安博尔·诺德往椅背上一靠,感觉了一下,说道:“虽然挤了一点,不过还是蛮舒服的嘛!” 拉佩翻了翻白眼,心想:但愿你不要后悔。 说实话,拉佩很郁闷,最后这个座位是留给西尔维娅的,这样三个人就可以轮流驾车,西尔维娅还是一个不错的保镖。 现在总不可能让安博尔·诺德驾车吧?就算他愿意,拉佩也不敢信任,万一车翻到沟里怎么办? 砰的一声,拉佩将车门关上,他隔着车窗对众人说道:“我们先走一步,到了马内再碰头。” 佛勒早已等得不耐烦,只见他在旁边的一个踏板上踩了一脚,顿时那匹马动了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回到马车上,车队出发了。 汉德等人一开始想跟紧拉佩,不过很快他们就放弃,因为拉佩坐的马车越来越快。 “我建议让马跑得慢一些,这样可以节省体力,去马内的路还是有点距离的。”安博尔·诺德在一旁劝道。 “您尽管放心,没问题的,这根本就不是一匹真的马。”拉佩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不是真的马?死灵?傀儡?还是魔偶?” 安博尔·诺德见多识广,立刻明白了,怪不得这匹马给他的感觉是那样呆板和笨拙,没有一点灵性。 死灵就用不着解释。傀儡是用活的生物进行改造,变成半机械、半生物的构造。魔偶则是纯机械构造,由一堆弹簧、齿轮、杠杆、螺丝组成。这三种东西都不需要休息,只要能量足够,就可以一直跑下去。 还没等拉佩开口,佛勒就吼起来:“你们别说话了!前面有条岔道,往左转,还是往右转?” 佛勒在塔伦住了十几年,却很少出门,对城里的路都不熟,更不用说城外。 “往右。”拉佩毫不犹豫地说道。 安博尔·诺德犹豫一会儿,又探头看了看窗外,忍不住说道:“要不要停下来看看地图?我觉得应该往左才对。” “没错,最短的路确实是往左,不过我打算稍微绕一下路,因为我担心有人在前面堵我,他们可能会装成强盗之类的角色。”拉佩转头朝着安博尔·诺德笑了笑,脸上满是歉意的神情。 安博尔·诺德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现在终于明白,拉佩为什么要准备这样一辆马车,原来早就料到这一路不会太平。 现在安博尔·诺德后悔了,但是上了贼船再想要下去,那可就不容易了。 马车拐进右侧的岔道,这是一条土路,颠簸得非常厉害,好在这辆马车原本就轻,用柳条和皮革做成的车厢架在一根弹簧上,两边还有两根伸缩性很强的皮绳牵着,所以车厢内只有小幅度的晃动。 “这车很不错。”安博尔·诺德只能没话找话,突然他的神情凝重起来,因为他看到后面有一辆马车跟过来。 没人会愿意走这样的路,先不说人是否受得了,马车也会被颠散架,所以这辆跟过来的马车绝对有问题。 “你说对了,有人要对付你,后面有一辆马车,六匹马拖拽,后面还拴着两匹马。”安博尔·诺德异常严肃地说道。 “我已经看到了。”拉佩头也没回就说道:“从我们上了环城大道,那辆马车就一直跟在后面。” “你打算怎么解决?”安博尔·诺德问道。 “就让他们跟着,看他们的马车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拉佩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再给他们加把劲。”佛勒突然兴奋起来,猛地一踩踏板,那匹马开始加速,虽然这种加速非常缓慢,却胜在持久。 “这辆马车不错,看来我也应该弄一辆。”安博尔·诺德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可不是恭维,而是心里话。 塔伦在南方,马内靠近北方,对于国内旅行来说,这已经是比较远的路程,单程一般要四天到一个星期,如果真的能缩短到两天一夜,倒也是值得。 别看四天和两天一夜似乎差不多,实际上完全不同。四天的话,晚上肯定要找旅店过夜。如果只是两天一夜,随便找个荒郊野外熬一夜也没关系,因为第二天晚上就能舒舒服服待在家里。 “厅长大人,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和我同行了吧?”拉佩直接问道。 这一次安博尔·诺德倒是很干脆,他咳嗽一声,说道:“我希望能够调回马内。” 拉佩张大嘴巴,他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一时说不出话来。 安博尔·诺德长叹一声,说道:“我已经在塔伦待了二十五年,从警务处处长做起,一直做到厅长,我本来以为厅长的职位就已经做到头,但是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让我动了心思。” 拉佩连忙问道:“警察厅厅长的位置不好吗?要地位,有地位。要权力,有权力。” 犹豫了一下,最后安博尔·诺德决定实话实说:“我有种预感,塔伦接下来会很乱,警察厅厅长这个位置吃力不讨好,我是不想干了。再说到了我这把年纪,什么地位、权力都已经看淡,我只想平平安安地调回马内,能够和家人在一起,能够经常看到儿子和孙子。”说着,安博尔·诺德叹了一口气。 拉佩就算想帮忙都做不到,他耸了耸肩,说道:“我在警察系统里面可没什么门路。” “我有门路,也已经想好怎么做了,问题是我需要一个能够帮我说话的人,我想请您帮我引荐一位这样的人物。”安博尔·诺德说出自己的目的。 “您怎么知道我在上层有门路?”拉佩惊奇地问道。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我知道您是混哪个圈子的,如果您能够领我进入这个圈子,我会万分感激。”安博尔·诺德显得异常谦逊。 安博尔·诺德的消息来源其实是福特曼,福特曼已经成了他的人。 福特曼确实是人精,三条大腿一起抱,一边紧跟着老上司格拉罗斯,一边抱住拉佩的大腿,暗中又投靠安博尔·诺德,把拉佩说过的一些闲闻逸事告诉他。 安博尔·诺德出生在马内,很清楚马内有很多圈子,从拉佩说起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很容易推测出他所属的圈子。 稍微花了一番工夫,安博尔·诺德就打听明白了,结果让他喜出望外,拉佩所在的圈子很有名,里面的人很复杂,有破落贵族、豪门的旁系子弟、外交官、职业掮客。反正就是一群地位不高,但是结交广阔,手眼通天的人。 知道这些事后,安博尔·诺德就拼命和拉佩拉近距离,他需要拉佩帮他引荐一些大人物,只要搭上任何一个关系,他调动的事就十拿九稳了。 “您想让我怎么帮您?”拉佩没办法推托,只能先听安博尔·诺德的要求再说,如果不难,他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我只要您帮我引荐几个人。” 安博尔·诺德提出的要求听上去很简单,拉佩才不会上当,他不以为然地说道:“马内有几百万人,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 “我已经圈定了一个范围,总共十几个人,我也已经打听清楚他们的喜好和经常出入的地方,但是我没办法接近他们,所以我需要一个领路人。” 安博尔·诺德事先做了很多准备,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这个很容易,一般的沙龙或者舞会,我都可以带你进去。不过您得自己去打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机会,同样您也要确定他们会不会到场,还得提前三天告诉我,最后就是……这可能需要一笔钱。”拉佩轻轻搓了搓手指,他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职业掮客。 这是比格·威尔教拉佩的,比格·威尔自己就是掮客,而且是马内最高级的掮客。 “钱绝对没问题,我也不会忘了您的那份好处。”安博尔·诺德立刻许诺。 “我不缺钱,如果您愿意帮我对付贾克卜,绝对比给我钱更有意义。”拉佩转过头来,朝着安博尔·诺德笑了笑,道:“反正您要调离塔伦,这里就算闹翻了天,也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安博尔·诺德的神情变得异常古怪,如果拉佩只提钱,他肯定会起疑心,怀疑拉佩有没有这样的本事,怀疑拉佩会不会拿了钱不办事。现在拉佩提出这样的要求,疑心是没了,他却头痛起来,对付贾克卜可没有那么容易。 “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安博尔·诺德打算做一下和事佬。 拉佩指了指后面,道:“做得太绝的不是我。” “您的意思是那群人是护卫队的成员?”安博尔·诺德皱起眉头。 “我走得这么匆忙,想找强盗或者雇佣兵对付我肯定来不及。在塔伦,有哪几个势力能够凭自己的人马干掉我?别忘了,我之前可没说过会先走一步,想要对付我,就必须干掉您的两个保镖和乌迪内斯派过来的那四个人。”拉佩直接点破其中的关键。 不算汉德这些杂兵,这边能打的至少有九个人,其中拉佩和佛勒还是魔法师,想要对付他们,至少要动用二十几个人,对方的魔法师至少要有三人以上。 安博尔·诺德稍微一想,也明白过来。 塔伦是个小地方,这里没什么大贵族,所以贵族首先被排除,黑道同样也没有这样的实力,有这个实力的只有警察、缉私队和护卫队。 安博尔·诺德的脸色变得很臭,他原本不想和贾克卜结仇,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见安博尔·诺德动摇,拉佩趁机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贾克卜为什么要卷进这场风波?” “您找到了原因?”安博尔·诺德问道。 安博尔·诺德这样问的意思很明显,他已经答应和拉佩连手。 “还记得我刺激贾克卜的那句话吗?”拉佩提示道。 “哪句话?”安博尔·诺德已经记不得,在他的印象中,拉佩对贾克卜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刺激对方。 “就是他的血统。”拉佩不得不说出答案。 “原来您指的是这个。”安博尔·诺德恍然大悟,和贾克卜共事多年,他当然清楚贾克卜最忌讳的是什么,便道:“他确实很在意这件事。” “堂堂大骑士只能窝在小小的塔伦,担任护卫队队长的职务,这实在太屈才了吧?”拉佩用嘲讽的口吻问道。 护卫队队长名义上的地位不低,和警察厅厅长平起平坐,护卫队的实力也远远超过警察,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塔伦有几十万人口,警察都能管。塔伦有几千家店铺,警察大部分能管,职权之大,油水之厚,简直没办法形容。 而护卫队的职责是保卫塔伦的安全,只有出大事的时候,他们才会行动,平时只能待在驻地,没什么权力,更谈不上油水。 贾克卜如果不是因为血统的关系,凭他一身本事,地位绝对会比这高得多。 “如果塔伦平平安安,他就只能默默无闻。但是塔伦如果乱起来,他的机会就来了。国王特使遇刺那天,他手下的人胡乱放枪,导致很多无辜者被杀,那两个魔法师更是乱来,死在他们手里的人比死在刺客手里的人更多,听说其中一些人身份不低,但是事后,护卫队什么事都没有,是不是很威风?警察不敢这么做吧?”拉佩已经是赤裸裸的挑拨。 “确实很可疑。”安博尔·诺德点了点头,道:“我可以帮您,不过您的人必须冲在前面,警察只能起辅助作用。” 安博尔·诺德虽然动心,但是他没兴趣在前面冲锋陷阵。 “没问题,只要到时警察帮我盯住护卫队就行,贾克卜由我来解决。”拉佩自信十足。 高手有的是,花钱就能雇到,大不了花个二十几万比绍,雇两个同等级的高手,拉佩再躲在暗处对贾克卜下诅咒,肯定能够干掉他。 拉佩真正担心的是护卫队的那些魔法师,所以他需要警察帮忙,让护卫队的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 马车一路飞驰,速度始终没有减慢,每当前面有岔道,佛勒总能提前知道,他也总会询问拉佩,而拉佩的选择也总是出人预料。 不过安博尔·诺德已经发现其中的奥妙,这一路上没有经过任何一座大城市,只看到一些小镇和村庄,拉佩挑选的全都是一些荒僻的小路。 贾克卜肯定想不到拉佩会走这些地方,也就不可能在这些地方布置人马。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低,快要到傍晚了,安博尔·诺德不由得问道:“今晚怎么办?停下来休息吗?” “太阳下山之后,我来驾车,咱们要连夜赶路。”拉佩道。 “我觉得他们已经被甩掉了。”安博尔·诺德看了后面一眼。 “他们仍旧跟在后面。”拉佩非常肯定地说道。 拉佩说这番话,当然是有理由的,在这辆马车的四周有很多类似竹蜻蜓的东西在漫天飞舞,这同样也是一种魔偶,它们能飞,透过它们,佛勒和拉佩可以看到远处的情况。 之所以准备这些竹蜻蜓,最初是为了驾驭马车。 那匹马没有智力,也没有灵性,不会跃过浅坑,亦不会拐弯,一切都需要人来操纵,而佛勒的反应又有些迟钝,必须事先知道哪里有坑,哪里有弯道。 这种竹蜻蜓总共有二十六枝,其中二十枝放在前方,每隔五十尺就有一枝,前方一公里有什么,佛勒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两枝放在两侧,另外四枝专门盯着后面,所以拉佩知道那辆马车仍旧跟着他们。 “总要停下来吃点东西吧?”安博尔·诺德愁眉苦脸地问道。 中午的时候,拉佩等人就没有停下来过,吃的是拉佩准备的煮鸡蛋、奶酪和火腿面包,好在还有一小瓶葡萄酒,总算能够让安博尔·诺德勉强咽下去,如果晚上再来这么一顿,他绝对受不了。 “说到晚餐……我也饿了,你可以准备起来了。”佛勒吧嗒着嘴嚷嚷道。 “好吧。”拉佩应了一声,道:“告诉我哪里有猎物?” “左面那座山上有一群野鸡。”佛勒早就探查过四周了。 拉佩一推旁边的车门,整个人“飘”了出去,他踩着旁边的山壁往上跑了七、八尺,一抖手,打出一条飞索。 叮的一声轻响,飞索钩住一块突出的岩石,拉佩踩着崖壁往上爬,他的动作很快,就如同在平地上行走。 “要不要停一下?”安博尔·诺德看着窗外,忧心忡忡地问道。 “没必要,这辆马车加速很慢,一旦停下来,想要再达到这样的速度,至少要半个小时。”佛勒没兴趣,紧接着他又说道:“他会追上来的。” 此刻,拉佩已经登上山顶,两只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异常恐怖,瞳孔收缩,看上去只有眼白。 这两天来,只要一有空闲,拉佩就会练习这招,他现在已经能够控制这种不完全的狼人化。 之所以是不完全的狼人化,是因为提升的只有速度和自愈能力,拉佩的力量没有丝毫增加,而且狼人拥有敏锐的视觉、听觉和嗔觉,他却只得到视觉。 转眼间拉佩就发现猎物的踪迹,他从腰际的皮套里面取出一把弩,这是一把折叠弩,收起来只有巴掌大小,打开之后弓臂有一尺多长,他随即又从旁边的箭套里面抽出一枝弩箭。 拉弓、上弦、放入弩箭,拉佩瞄准了目标扣动扳机。 随着一声弦响,弩箭飕的一声飞了出去。 这枝弩箭和别的弩箭不同,不但后面有尾羽,前段也有两个很小的翅膀,而且尾部还系着一根很细的丝线。 像这样的轻箭一般只能射三十多尺,但这枝弩箭飞到三十尺开外,顶端突然啪的一声弹开来,变成一对扇叶,紧接着这对扇叶急速旋转起来。 这同样也是竹蜻蜓的原理,只不过那对扇叶小得多,速度也快得多。 树丛中原本有十几只野鸡在休憩,那枝弩箭发出的嗡嗡声顿时惊动它们,野鸡生性胆小,立刻扑撮着翅膀飞起来。 然而,野鸡们的速度当然不可能快过弩箭。 一只野鸡掉落下来,挂在树冠上,它的胸口全都是血,不停地扑腾着。 拉佩一扯丝线,那枝弩箭带着猎物就飞了回来。 “用起来还行,不过这声音讨厌了一些,如果没有声音就好了。”拉佩喃喃自语道。 这些弩箭可不是打猎用的,拉佩打造它们,原本是用来代替飞索。 老的飞索完全靠弓弦发射,顶多飞二十几尺。这东西采用的是竹蜻蜓的原理,飞几千公里都没问题,不过后面的丝线只有六百尺。 但六百尺已经够长了,足以跨越大部分的峡谷和河流。 拉佩之所以会想要改进飞索,就是因为那天小穆雷第试图从海上逃跑,要不是他恰好躲在船上,弄得不好就让小穆雷第逃了。 嘣的一声轻响,拉佩又打出一条飞索,他朝着马车追去,此刻他用的是老式的飞索,新的飞索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 拉佩走的是直线,佛勒赶着马车走的是山道,山道绕来绕去,自然没他快。 片刻的工夫,拉佩就追上马车。 车门早就打开,拉佩飞身跳进去,然后快速把门关上。 “外面好冷。”拉佩缩了缩脖子,然后拍了拍佛勒的肩膀,说道:“现在轮到您了,弄点水来。” “没问题。”佛勒朝着窗外悬崖底下的一座深潭招了招手,水潭中顿时飞起一道水柱,朝着这边笔直而来。 拉佩打开车窗,让水柱飞进来,马上又关上窗户。 不过即便拉佩的速度很快,仍旧有一股寒风灌进来,冻得安博尔·诺德的身子一阵颤抖。 “真的很冷。”安博尔·诺德也缩起了脖子。 “没办法,冬天旅行就是受罪。”拉佩一边说道,一边给那只野鸡开膛、破肚、斩头、剁脚,顺带拔毛。 给佛勒当了好几个月的厨子,拉佩做这些已经很熟练了。 随手把鸡头、鸡脚、内脏、羽毛全都扔出窗外,拉佩把已经处理好的光鸡递给前面座位上的佛勒。 佛勒朝着挂在旁边的一盏灯点了一下,灯瞬间变大,大到足够把那只野鸡塞进去。 这玩意不但是灯,同时也是烤箱。 看到这一幕,安博尔·诺德不由得赞叹道:“你们想得果然周到。” 此刻,安博尔·诺德再也不嫌这辆马车简陋了。 “有一个人告诉我,真正的贵族追求的不是奢侈,而是享受,最好的证明就是那些公主,很少有细腰、尖下巴,身材削瘦的公主,大部分的公主都长得胖嘟嘟、肉呼呼,一般有两层下巴,腰身和水桶差不多。”拉佩开着玩笑。 这番话当然是比格·威尔说的,当初拉佩听到时还失落很久,因为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全都年轻漂亮,哪里想得到现实中的公主们会是这样一副模样。 “有见地。”安博尔·诺德拍手赞同,他也长见识了。 别看安博尔·诺德是贵族,贵族中也要分三、六、九等,他属于最低等的那一类,别说公主,伯爵千金他都没看过几个。 拉佩和安博尔·诺德顺势聊起贵族圈子里面的趣闻轶事,大部分时间是拉佩在说,安博尔·诺德只能在一旁听着。 安博尔·诺德越听越不是滋味,因为他发现自己接触的那个圈子,等级比拉佩所在的那个圈子低了好几层,拉佩嘴里吐出的死胖子、蠢女人,他十有八九需要仰望,甚至想拍马屁还不一定拍得上,让他又失落又惊喜。 时间在闲聊中渐渐流逝,天色也变得越来越暗,佛勒放慢速度,他可不想找死。 在不知不觉中,阵阵香气从玻璃笼子里面传出来,拉佩不时会撒点香料上去。 有乌迪内斯这个合伙人,拉佩从来不缺香料,而且他用的都是最好的。 “可以吃饭了,换我来驾车。”拉佩拍了拍佛勒的肩膀。 下一秒钟,拉佩就消失了,那个位置上换成佛勒,而拉佩则坐在前面的车夫座位上。 “你一半,我一半。”佛勒也不怕烫,直接从玻璃笼子内拿出烤鸡,一下子撕成两半,比了比大小,把稍微小点的烤鸡给了后排座位上的安博尔·诺德。 “他不吃?”安博尔·诺德连忙问道,刚才他就感觉奇怪,为什么只打了一只野鸡,三个人不够吃啊! “这点东西根本不够他塞牙缝,他吃的是行军丸。”佛勒掰下鸡腿就往自己嘴里送。 安博尔·诺德当然知道行军丸是什么东西,他年轻的时候也吃过,那是用面粉、猪肉和肥肉捏成的丸子,再用魔法强行压缩成葡萄大小,吃一颗就能顶一天。至于味道……反正他吃过两次之后,就再也不碰行军丸了。 “没必要这样虐待自己吧?”安博尔·诺德说道:“实在不行,咱们三个人分一分也行。”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些不够他塞牙缝的。这家伙和暴食魔王缔约,所以每一顿的食量都非常吓人。”佛勒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安博尔·诺德点了点头,他听说过这件事。 佛勒朝着烤箱一点,烤箱又缩成马灯,被他随手塞在角落里面。 “马上天就要黑了,为什么不点灯?”安博尔·诺德感到心惊肉跳,他怕拉佩把车赶到悬崖底下。 “放心,他用不着。”佛勒并没有解释,他不可能说拉佩相当于半个狼人,就算一片漆黑也能看到东西,道:“再说,他正憋着劲要给后面那帮家伙一个狠的,点灯的话,很容易暴露目标。” “晚上动手!”安博尔·诺德也猜想过拉佩为什么不采取行动,为什么任凭后面的人一直跟着?现在他明白了。 “我们还要追下去吗?” “走夜路非常危险,这条路又格外危险。” “这家伙真是够谨慎的,专挑偏僻、危险的路走。” “为什么让我们负责追踪?为什么不派魔法师做这件事?他们能飞,比我们容易多了。” “已经有两个魔法师死在他手里,这小子本身就是魔法师,还是最危险的黑魔法师,枪法又好,魔法师上去就是送菜。” “这算什么理由?我看,真正的理由是魔法师高贵,死不起。而我们这帮人低贱,不值钱。” 在后面的那辆马车内,那群跟踪者正在争论不休,此刻马车正停在路边。 “嘘……轻点。”一个趴在座位上的跟踪者叫起来,只见他枕着一个像是鼓的东西,耳朵一直贴在上面。 “怎么?听到什么了吗?”为首的人问道。 “那辆马车的速度好像慢下来了。”负责侦听的人低声说道。 “我就说嘛!就算人吃得消,马也应该吃不消了。”旁边一个人兴奋起来。 这人立刻受到众人的鄙视,刚才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追吧,继续追下去,都到这里了,总不能前功尽弃。”为首的那个人叹了一口气,道:“米勒,您骑马给后面的人送信,想要追上那家伙,恐怕只有这个机会了。” “他们赶得过来吗?”被点到的那个人迟疑了一下,问道。 “肯定赶得过来,也必须赶得过来,咱们这几年都干过什么事,大家心里清楚,上面一旦查起来,咱们谁都逃不了。”为首的那个人咬牙说道。 这话确实管用,其他人本来已经有了退缩的念头,现在没人再敢这么说。 “咱们继续追,就算马跑废了也没关系。”为首的那个人做出决定。 “这样很危险。”一个手持马鞭,五大三粗的人犹豫着说道,他是负责赶马车的人,责任重大。 “咱们把所有的灯都点起来,反正那小子不敢加快速度,就算他知道我们跟在后面也没关系。”为首的那个人已经不顾一切了。 “追!”一个神情木讷的人抢先说道。 有第一个人表示赞同,就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片刻工夫,这辆停在路边的马车又动了起来。 车上点起六盏马灯,前面有四盏灯,全都带着反光镜,微弱的灯光全都被聚拢在前方。旁边也有两盏灯,两侧的山壁全都被照亮。 这里是荒郊野外,到了晚上就一片漆黑,这么多马灯同时点亮,显得异常刺眼,几十里外都能看见。 “驾!”赶车的人猛地打了一记响鞭,他也豁出去了,顿时拉车的六匹马狂奔起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这辆马车来到一个分叉路口。 赶车的人不得不把马车停下来,大家的目光都盯着那个负责侦听的人。 “往左。”那个人回答地异常简练。 赶车的人并没有急着行动,他看着为首的人。 为首的人掏出地图铺在桌上,凑在灯光下看了看,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这家伙是越跑越偏了,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是莫索瓦的方向,这得绕多大一个圈啊!” “要追吗?”赶车的人问道。 “追。”为首的人挥了挥手。 “驾!”赶车的人再一次挥动长鞭,那六匹拉车的马拐上左侧的那条路。 路越来越难行,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而且弯道很多,更恐怖的是很多路段一侧是山壁,另一侧是悬崖,掉下去就粉身碎骨。 “这王八蛋,真会找路!”一个追踪者看着旁边深不见底的悬崖,不由得骂了一声。 “为了逃命,当然顾不上别的。”为首的那个人倒是能够理解,道:“咱们不也一样?为了截杀这小子,咱们动用了多少人马?” “会不会暗中有埋伏?”另外一个追踪者问道。 为首的那个人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负责侦听的人。 “那辆马车离我们至少有二十公里,一直在前进,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负责侦听的人立刻说道。 听到这番话,众人总算安心了。 马车继续狂奔,或许是因为这是唯一能够追上的机会,赶车的人又把速度加快了一些。 又追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离开岔道有二十余里,前面有一个小下坡,这个坡还不算陡,之前他们遇到过不少比这更陡的坡,所以赶车的人并没有放慢多少速度。 可让赶车的人意想不到的是,前面明明有路,地上也没有坑洞,但是马车却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刹那,车上的人全都汗毛直立,反应最快的还是赶车的人,因为他的座位在车厢外面,只见他双脚在踏板上一蹬,整个人飞了起来。 砰的一声枪响打破了深山中的寂静。 这一枪,是对着赶车的人打的。 赶车的人下意识地想闪避,可惜此刻他在半空中,周围根本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等到他想格挡,一切都已经晚了。 赶车的人眉心正中绽放出一朵血花,很小,很鲜艳,却很致命。 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同时,那辆马车一下子碎开,被困在马车内的人同时打破车壁,为首的那个人手握一把弯刀,朝着拉佩砍去,另外几个人则拼命想要跳到崖壁上。 砰——砰——砰——砰——砰—— 又是五声枪响,每一枪都射向不同的目标。 普通的枪绝对做不到如此密集的连射,但拉佩的枪是特制的,需要魔力才能激发,他的枪又快又狠,更可怕的是子弹上全都涂抹剧毒,就算不击中要害,擦到一点肉皮都会致命。 被派来对付拉佩的人全都是好手,看到赶车的人的结局,他们已经知道躲闪是不可能的,只有硬接。 当——当——当—— 三声轻响过后,为首的那个人和另外两个人挡住射来的子弹,剩下两个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一个人额头中枪,当场毙命。另外一个人胸口中枪,身体朝着底下摔下去。 那辆马车原本有八个人,米勒去送信,赶车的人刚才就死了,拉佩的枪总共只有六发子弹,所以有一个人侥幸没挨枪。 那个人飞身跳到崖壁上,一只手抓住悬崖,不过下一瞬间,他惊叫一声,手猛地收回来,紧接着朝着悬崖底下摔下去。 连崖壁上都是死路,剩下的三个人彻底绝望了,更何况此刻他们正掉落山崖。 “救命!”其中一个人大声喊道。 为首的那个人伸出手臂,喊救命的人顿时大喜,连忙去抓,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为首的人改抓为拍,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掌,借机放缓下落的势头。 “不!”被推了一把的那个人惨叫着往下落,在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撞击声之后戛然而止。 剩下的那个追踪者早已被吓破胆,不过他很快就用不着害怕了,一声闷响,他狠狠地摔在地上,虽然落地之前他已经尽可能地缓冲,但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这点缓冲根本没用。 那个追踪者的腿骨折了,而且内脏全都被震破出血,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涌而出。 比那个追踪者晚了两秒钟,旁边也传来重重的落地声,为首的那个人也摔了下来,不过这人靠牺牲部下减缓下落的力量,所以摔得不重,只是落地的时候脚踩拐了一下。 “我没死,我没死。”为首的那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他马上笑不出来,手中的弯刀顿时挥舞成一片。 叮——当——叮——当—— 随着一连串金属碰撞声,火花乱闪,火星乱冒,一大片暗器被打得四散乱飞。 还没等为首的那个人松口气,闪烁的剑光如同漫天星辰般朝着他落下。 这绝对出乎为首那个人的预料,谁能想到剑和暗器会同时到达?为首的那个人已经来不及变招了。 剑光一闪即逝。 为首的那个人捣着手腕连连后退,他手中的弯刀已经飞出去,插在地上。 拉佩其实也不好受,每一次进入半狼人的状态,魔力都会失去控制地乱窜。 这招只能用来突袭,两、三秒钟内就要解决问题,如果时间拖得太长,危险的就是拉佩了。 “你想不想活命?”拉佩用剑指着为首的那个人。 “我想活命。”为首的那个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很清楚我想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护卫队会卷入这场刺杀事件?”拉佩厉声质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为首的那个人连连摇头,事到如今他仍旧想狡辩。 剑光爆闪,拉佩出手了,他从来不讲什么骑士精神,对没有武器的人同样能毫不留情地下手。 为首的那个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手脚全被刺穿,拉佩的剑上同样涂抹了毒药。 中剑的瞬间,他就感觉到手脚麻痹,而且这种麻痹感正沿着双臂和双腿往上延伸。 “你太不聪明了,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活口,他亲眼看到你牺牲同伴保全自己,肯定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拉佩一边说道,一边朝着那个还剩下半口气的人走了过去。 拉佩将手中的长剑朝此人一指,顿时一道皎洁的白光从天而降,将这个人笼罩在底下。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拉佩问道,此刻他看上去慈祥和蔼,完全不像是黑魔法师,反倒更像是牧师。 “我叫罗伯特·和鲁尼。”这个身受重伤的人一边吐着血沫,一边回答。 罗伯特·和鲁尼看上去很凄惨,两条腿和一条手臂诡异地弯曲着,骨头都戳出来了,但是随着白光落下,弯曲的手臂和双腿在迅速愈合。 “我坦白,我坦白!”为首的那个人趴在地上大声喊道,他很清楚拉佩不是善男信女,也很明白拉佩只要一个活口,而他更明白没有价值的人是什么下场,连忙道:“有人向贾克卜队长许诺,这个国家很快就会乱起来,到时候一切都将以实力说话,没人还会在意他的血统。那个人建议队长暗中扩充护卫队的规模,这两年来,护卫队的规模比原来增加了三倍……” “规模扩大三倍,经费肯定也要增加三倍。我查过,这两年护卫队确实提出增加经费的要求,但是数额并不大,上面批下来过一次。”拉佩打断为首那个人的话。 “贾克卜另外有来钱的途径,护卫队一直在暗中走私。贾克卜的血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也给他带来很多便利,他认识不少从东方来的商人,进货的价格很便宜,他还让我们兼职保镖,保护那些商人,帮他们押运货物。”为首的那个人把他知道的秘密全都说出来。 “向贾克卜许诺的人是谁?”拉佩问到关键点上。 “我不知道,贾克卜从来没对我们提起过那个人,那个人也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贾克卜……至少没来兵营找过他,他们可能有某种特殊的联络方式。”为首的那个人很无奈,他很清楚这个情报的价值。 拉佩确实很失望,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这种鬼鬼祟祟的家伙一般都很谨慎,大多采用单线联系的方式。 知道在这件事上问不出什么结果,拉佩换了一个问题,问道:“这一次你们出动了多少人?” “三十二支小队,每支小队七到十二个人。我们不知道你会走哪条路,又不敢在塔伦附近动手,只能在塔伦通往马内的主要通道上全都安排人手。一旦确定你们走哪条路,大家就会朝着那边聚集,最终形成合围。却没想到你居然独自先走,还挑了一条绕远的路,在这个方向上根本没有安排人。”为首的那个人为了能活命,把知道的一切都抖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派人去通知其他人了吗?”拉佩又问道。 “派了,中午的时候就派了一个人。在一个小时之前,我又派了一个人过去。”为首的人连忙说道。 “他们什么时候能到?”拉佩又问道。 “我不清楚。”为首的人不敢乱说,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中午派过去的那个人肯定已经通知另外几路人马,但是要把大家收拢起来,少说要五、六个小时,再抄近路赶过来,又要好几个小时。” 拉佩知道从为首的这个人嘴里再也套不出什么口供,于是他撤去那道白光。 当白光消失,之前被白光笼罩着,看上去伤势已经好了一大半的那个人居然已经死了,他身上的伤仍旧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一点回复的迹象。 “你骗我!”为首的那个人大声吼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那一枪打穿他的头颅,他那愤怒的吼声戛然而止。 拉佩吹了吹枪口,这是他的另外一把枪,那把击杀过魔法师的重型短枪。 拉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他只要知道贾克卜为什么会卷进这件事就已经足够。 抖手打出飞索,钩住了山壁,拉佩踩着山崖往上爬。 崖壁上挂着很多冰棱,这些冰棱异常锋利,刚才那个跳上崖壁的人就是碰上冰棱,然后被冰棱戳破手指,而这些冰棱同样剧毒无比。 拉佩当然不会被自己的陷阱伤到,他很快就爬上山崖。 在刚才马车翻下来的地方,另外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佛勒正伸着脖子往下张望着。 这段路是个拐弯,下坡再加上拐弯,这绝对是一个要人命的地方。这里原本有一排护栏,不过护栏被拉佩拆掉,地上还有一些亮晶晶的粉尘,这是施展幻术的媒介。 佛勒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什么忙都不帮,让那些跟踪者翻下悬崖的幻术就是他的杰作。 佛勒只是制造了一个简单的幻觉,他把转弯变成直道,那辆马车就笔直地冲了下去,甚至包括瞒过侦听者的渐渐远去的声音,也都是佛勒的杰作,他们其实早就停了下来。 回到马车内,拉佩转头对安博尔·诺德说道:“您听到了?果然是贾克卜做的,没想到两年之前他就有异心了。” “真是想不到。”安博尔·诺德喃喃自语道。 拉佩也不多啰唆,他驾着马车转了一个弯。 “你打算做什么?往回走?”佛勒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打算回去揭露贾克卜?”安博尔·诺德也大吃一惊,以为拉佩立刻就要动手。 “不是,我只是想转回前面那条岔道。”拉佩摇了摇头,道:“另一条路通往达提努斯,从达提努斯到马内是一条笔直的大道。” 一边说,拉佩一边催动那匹马前进,马车再一次动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上当 急促的马蹄声再一次打破山中的寂静,一条火龙沿着狭窄的山路蜿蜒前进。 那是一队骑兵,大概有二十多人,每个人都有两匹马,手中都高举着火把,火光照亮前方的道路。 跑在最前面的正是贾克卜,他那张充满异族气息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阴沉。 当贾克卜知道拉佩坐着一辆样子非常特殊的马车先走,他就知道自己再一次失算了,拉佩已经意识到了危机,也做好了准备。 一路赶来,贾克卜的心情越来越糟糕。 突然,贾克卜心头一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贾克卜猛地一拉缰绳,他骑的那匹马人立而起,一下子停下来。 紧跟在贾克卜身后的副官也连忙刹住坐骑,后面的人早已听到马嘶声,能够跟着贾克卜过来的人全都有点本事,大家纷纷拉住战马,虽然队伍变得散乱起来,却没有发生冲撞。 贾克卜早已从马背上下来,他走到了前面。 前面是一条弯道,转弯处的护栏没有了,地上有明显的擦痕,贾克卜探头朝着山崖下看了一眼,然后用鼻子嗅了嗅,脸色顿时大变,飞身跳了下去。 贾克卜和拉佩不一样,他没有滑翔翼,但是他落下的速度却异常缓慢,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托着他似的。 山崖底下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最显眼的就是一辆砸得粉碎的马车,拉车的六匹马全都死了,是被活活摔死的,那模样异常凄惨,周围十几尺的距离还散落着几具尸体。 贾克卜走了一圈,他仔细地检查每一具尸体,当他看到为首的那个人的尸体,眼神中露出一丝凝重。 其他尸体都是摔死的,大部分是当场死亡,只有一个人支撑了一会儿,不过很快也死了,唯独贾克卜的这个亲信是被枪打死的,而且是在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被打死的。 贾克卜在四周寻找着,突然他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一枚钉子,钉子上有刀痕。 贾克卜转头看了插在地上的那把弯刀一眼,然后扫了那个亲信手腕上的伤痕这时,贾克卜已经大致知道当时的战况。 “头,安德门怎么了?”贾克卜的副官也从山崖上跳下来。 “被干掉了,是那个小子干的,另外一个魔法师甚至都没出手帮忙。”贾克卜越想越恨,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不过此刻贾克卜最在意的还不是这件事,他语气沉重地说道:“我们的事可能已经败露了。” “怎么会这样?”那个副官大惊失色。 “安德门不是摔死的,他被俘虏了,这个家伙一向贪生怕死,肯定把我们的事全都交代出来,却没料到那个小子得到口供之后,随手就把他杀了。”贾克卜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居然猜出当时的情景。 “那我们怎么办?”副官忧心忡忡地问道。 贾克卜并没有回答,他转身朝着山崖走去,到了山崖边上,他飞身而起,踩着崖壁就往上跑,他的样子看上去和当初那个刺客一模一样。 到了贾克卜他们这个境界,地形已经不是限制,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在水上行走,甚至可以不借助任何东西,在空中行进很长一段距离。 眨眼间,贾克卜就回到原来的那条路上。 “把你们的马给我。”贾克卜朝着旁边的几个人命令道。 没人敢提出质疑,所有人都把自己用来替换的战马牵到贾克卜的面前。 贾克卜飞身跳上一匹马,然后随手挑了两匹精神最好的战马,顺着那条路追下去。 贾克卜决定自己一个人去追,这比带着大队人马要快得多。 因为有足够的马可以替换,贾克卜完全放开速度,在山路上飞驰,嘈杂的马蹄声打破夜晚的寂静,一根火把照亮漆黑的夜晚。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不知不觉中夜色渐渐退去,贾克卜熄灭了火把,随手将火把扔在路边,他愈发加快速度,因为他知道,一旦天亮,拉佩就会再一次发力狂奔。 天亮了,远处传来一阵鸡叫声,贾克卜驾马跑到一片山岗上,远远地看到一座村庄。 这条路很偏僻,跑了那么远,这是贾克卜看到的第一座村庄。 村子很小,只有十几幢房子沿路而建,或许是因为没什么行人,这里也没驿站之类的地方,更没有旅店,只有村口那幢最大的房子竖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烤肉两个比绍,红酒烧鸡两个比绍,马铃薯炖牛肉一个比绍,煎鱼一个比绍,蒜泥面包二十枚铜板,苹果酒二十五枚铜板一杯,麦酒二十牧铜板一升,三楼单人房间十个比绍,二楼通铺两个比绍。 贾克卜催动战马,朝着那幢房子而去,到了近前,他用马鞭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谁这么大清早来这里?”里面传来一道含糊的说话声,过了片刻,一个中年胖子迷迷糊糊地把门打开。 这个中年胖子看到贾克卜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看到对方一个人三匹马,腰间配着长剑,立刻知道这位大爷不简单,连忙低头哈腰,满脸堆笑问道:“这位大人,您需要什么?是要住店,还是要用餐?”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马车过去的声音?”贾克卜板着脸问道。 “马车?”中年胖子一愣,紧接着连连摇头道:“没有马车,绝对没有任何马车通过这里。” “你睡糊涂了。”贾克卜冷着脸骂道,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充满失望。 贾克卜原本以为能够得到一些线索,没想到只是浪费时间。 “我绝对没有睡糊涂。”中年胖子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连忙争辩道:“顺着这条路往下五里就是皮尔马蒂罗河,想要过河唯一的办法就是摆渡。你如果不信,可以问一问对面的老乔治,他是摆渡人。” 听到这番话,贾克卜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想到了什么,翻身下马,在地上仔细查看起来。 现在是冬天,地面上免不了会有一些枯枝落叶,这条路又挺偏僻,很少有车辆通行,所以连落叶上都积了一层灰。贾克卜经过的地方,到处都是马蹄印,但是没有车轮碾压过的痕迹,就算有,也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贾克卜朝前快步疾走,一直走到村子的另一头,这里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上当了。”贾克卜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从衣袋里面掏出地图展开后,凑在眼前看了起来。 贾克卜看得很仔细,也看得很慢,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追不上了。 突然,贾克卜的瞳孔一下子收紧,他注意到出事地点前方的那条岔道,这下子他彻底明白了。 怒从心起,贾克卜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拔出长剑猛地一划,一道刺眼的白光飞出去,所过之处,村子旁边的树林被齐唰唰地砍倒在地。 贾克卜仍旧感觉不够,这样的发泄并不能让他忘却羞辱,他用力乱劈,一道道刺眼的白光朝着四面八方乱飞,树木被一劈为二,岩石也被切成两半,泥土更被砍得乱飞。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村口的一间屋子倒塌了,那是一间铁匠铺,用来打铁的铁砧居然也被劈成两半。 贾克卜停了下来,他茫然地看着天空,好像看到拉佩那满是讥讽的脸。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贾克卜仰天吼道。 在两百里外,在一条宽敞的大道上,拉佩正驾着马车悠闲地在路上飞驰。 现在时间还早,所以路上没别的马车,这里的路况和之前根本不能比,青条石的地面平整光滑,偶尔有一、两个坑,也都不是很深,完全可以放开速度狂奔。 这辆马车是为竞赛准备的,追求的就是速度,全速奔跑起来,感觉就像在飞。 拉佩当然是有多快就赶多快,虽然他有八成的把握贾克卜不可能再追上他,但是保险一些总没错。 “需要我替换你吗?”佛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安博尔·诺德也打了一个呵欠,他是被吵醒的。 突然安博尔·诺德感觉浑身一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他就发现身上浮出很多白色泡沫,嘴里也一样,且不只是他,前面的佛勒也是如此。 不久后这些泡沫聚拢在一起,变成黑乎乎的东西,顺着窗口飞出来。 安博尔·诺德顿时感到神清气爽,好像刚刚洗了个澡似的。 “魔法这东西确实方便。”安博尔·诺德轻叹一声,可惜他不是魔法师。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或许可以早几个小时到马内!”拉佩大声宣布。 “傍晚之前能到吗?”安博尔·诺德立刻问道,晚上他不想再吃烤鸡了。 拉佩稍微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说道:“应该可以。” “那就好,到了马内后,我请你们好好地吃一顿。”安博尔·诺德提议道。 “还是改天吧,在马内我有一幢别墅,不过还没收拾。”拉佩拒绝了安博尔·诺德的好意,他怕安博尔·诺德再提引荐的事,现在他还没有一点准备。 果然,看到拉佩没有答应,安博尔·诺德顿时露出失落的神情,他确实有那样的打算,好在他并不气馁,因为拉佩之前已经答应了,以他对拉佩的了解,拉佩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 “我更关心的是早餐吃什么……”佛勒在一旁嘟囔道。 “前面应该有城市,我们可以稍微停一下,买些吃的东西……干脆连午餐也一起准备好,这样就可以节省时间,保证我们在晚餐之前能到马内,你们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拉佩在那里做着计划。 突然,拉佩打了一个喷嚏。 “长命百岁。”安博尔·诺德和佛勒同时说道。 “有人在想你了。”佛勒说得很猥琐,他知道西尔维娅的事。 “也可能是在诅咒我,譬如贾克卜。”拉佩笑了笑,说道,绝对没有意识到他居然猜对了。 没有了生死攸关的威胁,也没有了紧追不舍的跟踪者,旅途变得安静却又乏味起来。 虽然拉佩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照理说应该很兴奋才对,但是他有幸运金币,那里面有很多地方的记忆,看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了。 太阳出来后,赶车的人换成佛勒,拉佩回到后面的位置上,他靠在椅背上打起盹。 这段日子拉佩太累了,现在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拉佩被车外的喧闹声吵醒,他透过车窗看了外面一眼。 不知不觉已经是黄昏时分,外面全都是房子,看上去就和塔伦的市中心差不多。 “已经到马内了?”拉佩睁着蒙眬的睡眼问道。 “没错,这里是马内的东郊。”安博尔·诺德也正看着窗外,神情看上去有些急切。 拉佩默然无语,仅仅是郊区,就和塔伦的市区差不多,马内的繁华确实不是吹的,两边的店铺让拉佩的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这里就是马内,既是首都,也是这个国家的中心。 不过拉佩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异常,此刻的他早已换成演员人格,从他脸上能够看出的只有缅怀和回忆的神情,好像他曾在这里住过很久,时隔多年又回来了一样。 “那是斯特罗斯餐厅,马内最好的餐厅之一,也是最大的餐厅。”安博尔·诺德突然指着远处的一幢房子说道。 安博尔·诺德指的是一幢七层的高楼,马内没有这样高的楼房,不只是因为建造的难度太大,把房子造得这么高,爬楼梯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听说过,那里的烤骆驼好像很有名,不过更有名的是顶楼的花厅。”拉佩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安博尔·诺德听到这番话,也露出类似的神情。 这下子安博尔·诺德彻底放心了,他提到斯特罗斯餐厅,也有一些试探的意味。 佛勒并不认识路,走这边是安博尔·诺德提议的,他也是无意间看到斯特罗斯餐厅,一时冲动提起这件事,这一切都很偶然,拉佩怎么可能事先有所准备? 再说,斯特罗斯餐厅并不是很大,而且绝对算不上是最好的餐厅,顶多就是新奇,因为店里有很多异国风味,唯一吸引人的就是顶楼的花厅,那里有肚皮舞表演,如果看中某个舞娘,底下两层就是旅店,有的是空房间。 “你来过?”经过了一天的旅行,安博尔·诺德自觉和拉佩已经拉近关系,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客套。 “没有。”拉佩摇了摇头,道:“当初我来马内的时候,年纪还小,那里面是不让未成年人进去的。我听别人说起过,却一直没机会进去看看。”说着,拉佩露出遗憾的表情。 这些当然是比格·威尔告诉拉佩的,现在是冬天,黄昏时分,天已经很暗了,所以这只鬼魂跑了出来。 “过两天我请你。”安博尔·诺德顺口说道。 拉佩摆了摆手,道:“等其他人到了之后再说吧!这两天我很忙。” 拉佩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连忙问道:“我们要去红枫大街,您呢?” “海德勒大街五百三十六号。”安博尔·诺德说出他家的地址。 “我可不熟。”佛勒喊道。昨天一直是拉佩在指路,今天是安博尔·诺德负责这件事,之前没进城还好,现在就不行了,几乎每过一个十字路口,他都得问上一问,他已经烦了。 “好吧,换我来,我对那里还是有点印象,我记得海德勒大街有一幢四层楼的红色砖房。”拉佩再一次显示他对马内的熟悉。 “没错,我家离那幢红房子只有两个街区。”安博尔·诺德愈发没有怀疑。 那幢红房子可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只不过是一幢普通公寓,之所以会被人记住,是因为它太显眼。 拉佩和安博尔·诺德正在说话,突然有人敲了敲车厢。 拉佩拉开车门后,看到一个警察正站在那里,这个警察板着脸,很漠然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拉佩皱起了眉头。 “这算什么东西?马车吗?”那个警察用警棍敲了敲那皮质的车厢,说道:“不是什么车都可以进城的。” “你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怎么能够理解这辆马车的内涵?”拉佩破口大骂。 拉佩并不是故意找事,此刻他扮演的是一个秘密警察头目,就算只是一个小头目,也不是警察能够招惹的,他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威严。 “没必要和他多啰唆。”佛勒摆了摆手。 也不知道佛勒做了什么,前面那匹马突然发出一阵嘎嘎吱吱的声音,紧接着外面的皮肤渐渐消失,露出里面的一堆东西,有的像骨骼,有的像筋腱,不过更多是杠杆、齿轮之类的。 那个警察瞪大眼睛,旁边来来往往的马车里面也伸出一张张好奇的脸,这下子再也没人觉得这辆马车寒縿了。 “恕在下冒昧,这……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在下……”那个警察连退了几步。 “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他说得没错,马内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安博尔·诺德在一旁劝道,毕竟他也是警察系统的,不过他也不能让拉佩太没面子。 安博尔·诺德伸出头,朝着那个警察骂道:“以后多长眼睛,也多动一动脑子!” “是、是、是。”那个警察连连鞠躬,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帮他说话的老头也是大人物。 拉佩瞪了那个警察一眼,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驾着马车往前而去。 因为那匹马诡异的模样,这一路上再也没有警察跑过来找麻烦,半个小时后,拉佩送走安博尔·诺德,然后驾着马车来到红枫大道七十九号。 这条大道同样也在郊区。 “真没想到,这里居然是郊区。”拉佩惊诧地看着四周。 塔伦的郊区住的全都是穷人,在拉佩的记忆中,郊区的印象就是房子挤在一起,街道狭窄、小巷幽深,地上到处是垃圾,而且路面湿滑,还有很多水塘。 可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一条宽敞笔直的大路,两边是成排的别墅,式样都不相同,别墅周围都有花园和草坪。 现在是黄昏时分,每一幢别墅的窗口全都透出灯光,马内人好像很不在乎钱,所有房间都有灯光射出来,但很多房间里面应该是没人的。 “乡巴佬,这有什么好惊奇的?”比格·威尔在一旁讪笑道:“这里是首都,国王住在这里,历任国王都有给自己另外建一座王宫的癖好,新的王宫一般都建造在郊外,而每一座王宫都会成为新的城市中心。” “原来是这样。”拉佩总算明白了,突然又问道:“这里怎么一棵红枫也看不到?” “我怎么知道?”比格·威尔耸了耸肩膀。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管家打扮的人从里面出来,这个人长着一张圆脸,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抹了发油,看上去埕亮,因为在屋子里面干活,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小牛皮背心。 “老爷,您总算来了。”费德里克迎了上来,他和别的扒手不一样,他不叫老板,而是叫老爷,因为他的身份是管家兼仆人。 “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红枫大道吗?”拉佩问道。 “我不知道,老爷。”费德里克连忙回答,紧接着又说道:“回头我会打听一下。” 拉佩没有阻止,他并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刻意刁难,只是想尽可能了解这里的情况。 当初在塔伦的时候,拉佩对街道的熟悉曾经帮了他不少忙。 “我的实验室在哪里?”佛勒一把拉住费德里克。 “在地下室,那里原本有一间藏宝库,外面是青条石,中间是一层铁板,里面是混凝土,非常结实。”费德里克对佛勒绝对小心,他早就听吉雅说过佛勒的恐怖。 “马马虎虎吧。”佛勒倒也不急着去看那间地下室,因为实验器材和材料至少要两天之后才能到,他现在就算想布置实验室也做不到。 “有马车吗?”拉佩这两天肯定要出去,他的那辆马车是赶路用的,在城里就太显眼了,所以他需要一辆低调点的马车。 “有,我已经租了一辆马车,不过还没拿回来,因为我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式样?”费德里克为了当好一个管家,花了很多时间学习。 做个管家不容易,既要考虑到主人的需要,也要兼顾主人的喜好,费德里克猜到拉佩需要马车,但是具体的式样和装饰的细节要由拉佩来决定。 “很不错。”拉佩夸奖道。 拉佩在院子里面转了起来,这里就是他今后的家。 院子很大,这幢别墅原来的主人没怎么打理,地上只是普通的杂草皮,那些草有高有低,种类也不一样,一簇簇地乱长着。院子后面是一条小河,宽大概有三尺左右,河边芦苇丛生,另外三面竖着高高的铁栅栏,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这些栅栏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是拉佩也能一跃而过,它们更多是象征意义,证明这是属于私人的地盘。 “我不喜欢这里,还是原来的老巢更好,至少隐蔽得多。”拉佩低声自语,站在这里,他有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 “去找个擅长建造玻璃暖棚的人,我要搭一座超大规模的玻璃暖棚,要把整幢房子罩起来,里面种上各种植物。”拉佩吩咐道。 “我明白了。”费德里克连忙应道。 “在马内,哪里可以买到狗?”拉佩又问道。 “买狗?”费德里克迟疑了半晌,最后道:“我去问一问。” 拉佩倒没感到失望,毕竟费德里克只比他早来这里几天,对这里同样不熟。 “你买狗干什么?”佛勒很奇怪地问道。 “我怕有人会找我的麻烦,我可没钱养一群保镖,所以只能用狗代替。”拉佩道。 拉佩说这番话半真半假,他就算有钱也不想养保镖,因为他有太多秘密,汉德和那些小扒手倒是可以信任,但是他们的实力不够,所以拉佩只能用狗来代替。 狗可以信赖,也不会泄漏秘密,嗅觉和听觉也远比人强,而且尽忠职守,让它们值个夜班什么的,它们绝对不会反对,也不会偷懒。 当然狗也有缺点,譬如一块肉排就能把它们引开,弄出点声响就能吸引它们的注意力,还有一些药剂也会对它们产生影响。当初拉佩就是用一种药剂,让马文家那条叫罗宾的狗变得狂暴,以至于被关起来。 好在,这些全都有办法防备,拉佩自己就是这方面的行家。 马内的东郊有一座市场,这是一座很大的市场,占据了半个街区,被一圈篱笆围拢着,正面是一道十尺宽的铁栅栏门,足够让两辆马车并排进出。 远远地就可以听到里面传出嘈杂的声音,有各式各样的鸟叫声,还有犬吠声。 这里出售的全都是宠物,因为不景气,很多人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不用说饲养宠物,所以大部分店铺没什么生意,店铺老板全都三三两两地坐着聊天。 中午时分,一辆马车停在路口。 那是一辆等级不低的马车,外表看上去很简洁,没什么装饰,但是油漆得如同镜面一样,可以清晰地照出人影,底座、扶栏、车灯、门把手这类地方全都是镀金的。 这时,门口附近的店老板们全都围拢上去。 车门开了,只见一个少年从车上下来,他穿着黑色礼服,带着宽边的礼帽,下半身是贴身紧绷的白色长裤,脚上踩着一双小牛皮的高筒马靴。 “这位少爷,您想要些什么?” “您看看我这只鹦鹉怎么样?刚刚从皮尔斯托运来的。” “我这只蓝山雀才是好东西,它的叫声可好听了。” “我这里有一只紫火云燕,这可是魔性生物,飞行速度超过两百公里。” 那些店老板立刻凑上去,拼命推销手中的货色,还有人在推销自己,想让少年雇佣他们作向导。 那个少年当然是拉佩,上午他去买衣服,这身衣服就是刚配的。 拉佩从口袋里面掏出手帕捂住鼻子,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贵族味道。 拉佩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贵族子弟,他对这类地方了如指掌。 塔伦也有类似的市场,这种拼命拉客的店家一间都不能信任,真正生意好的店家靠的是口碑,靠圈子里面的人推荐,所以这类店家不愁生意,用不着如此巴结。 至于那些想要充当向导的人就更不可信,这些人只会带你去最差的店铺,用很高的价钱买下很烂的东西,等到你走之后,他们就和店家对半分钱。 顺着犬吠的声音,拉佩朝着买狗的区域走去。 “您要买狗?我带您去一家,他那里的狗是最好的。” “您要猛犬,还是要听话的小狗?有一家店铺,狗的种类最多,您可以随便挑选。” “这里有几家店铺很会宰人,如果您雇佣我,我绝对能够让您避免损失。” 那些拼命推销自己的人仍旧紧紧跟随着拉佩。 就在这时,迎面又来了一群人,这一次来的人全都是卖狗的,早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和刚才门口的那些店主一样,这些人也拼命夸赞自己的狗好。 拉佩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才说道:“我要一批狗,种类我不在乎,只要求好养、温顺、安静,最好再跑得快一些。” 拉佩并不需要猛犬,因为他不指望狗帮他战斗,如果他都对付不了敌人,狗上去也没用。 “我那里有一批灵缇犬,样子可漂亮了,非常温顺,从来不叫唤。” “我也推荐灵缇,我那里也有,它们跑得最快。” “我手里的灵缇才是最快的,它们是黑王子的后裔,黑王子是有史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条狗。” “黑王子没有酋长快,酋长赢得过六十四场胜利,黑王子只不过才五十二场。” 这时,两个卖狗的人吵了起来。 越来越多卖狗的人聚拢过来,有的人手里还抱着狗。 拉佩原本并不知道灵缇犬长什么样子,现在知道了,那优美的线条确实让拉佩喜欢。 灵缇犬绝对是一种擅长奔跑的狗,后腿长而有力,肩膀宽阔,腰肢却很细,微微弯曲的脊背就像一把绷紧的弓,它们的毛很短,薄薄的一层皮肤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块块凸起的肌肉。 “很不错。”拉佩点了点头,道:“你们手上有多少这样的狗,全都牵过来让我看看。” 那些卖狗的人一下子全都散开,过了片刻,他们或是牵着三五条狗,或是带着一群人,赶着一群狗跑回来。 转眼间,这里被挤得满满的,里圈全都是狗,外圈全都是人。 这种狗果然非常温顺,既没有乱叫,也没有乱跑,甚至没有显露出慌乱的神情,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拉佩看了起来,他是个外行,所以挑选狗的标准就是看它们是否漂亮。 先挑毛色,拉佩只要金色,这下子就淘汰大半,接着把外形有缺陷、体型太大或者太小,又或是太老的狗全都剔除。 这种挑选方式的效率极高,转眼的工夫拉佩就挑好二十几条狗。 拉佩也没问价钱,反正费德里克是不会让这些人占便宜的。 看到拉佩已经买好东西,原本围拢着他的那些人全都散去,就连那几个自我推销的人也失望地回到门口。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跑了过来。 “您好像对狗一点都不了解,您的仆人显然也不懂狗,你们肯定不知道怎么照料这些小东西吧?您可以雇我,我可以帮您照料它们,我很擅长饲养宠物,还可以帮您训练它们。” 拉佩看着这个女孩,女孩肯定比拉佩小,十三、四岁的样子,人很痩,身上穿的裙子又脏又破,应该是穷人,但是她的身上却有着一种特殊的气质,那绝对不是穷人家的女孩能够拥有的。 除此之外,拉佩也注意到女孩的眼神闪烁不定,不时朝着四周偷眼观瞧,似乎在害怕什么,又像在躲避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拉佩问道。 “妮娜·艾格美迪,你可以叫我娜娜。”妮娜眨着眼睛,装出一副可爱的模样看着拉佩。 拉佩可不吃这一套,他笑了笑,然后拒绝道:“好吧,妮娜……我不需要仆人,也不需要别人帮我养狗。” “我可以帮您做任何事,求您了,只要给我一个睡觉的地方,能让我填饱肚子就行。我能写会算,可以说六国语言……”妮娜愈发靠近拉佩,还拼命将胳膊夹紧,想要挤出一些乳沟。 “你能说六国语言?”拉佩很意外,塔伦是海港,经常有外国人,所以他能够勉强听懂五个国家的语言,也能交谈,不过那是最简单的交谈,稍微难点他就不行了,更不用说阅读和书写。 “马提兰、赫尔美、西撒、亚舍拉、塔克瓦尼亚、罗格纳尔,我会这六国语言,并且能够阅读和书写。如果只是听懂,还可以加上隆哥、艾特文、索罗拉特、托特莱、普特朗五国语言。”妮娜回答道,她更多是在炫耀。 “这样说来,你受过很好的教育,你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拉佩问道。 “我的父亲破产了,家里的东西都被拿去变卖抵债,父亲承受不住打击,跳河自杀了,母亲伤心欲绝,也跟着去世了。我本来被寄养在姑姑家,不过这段日子姑父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差,他认为是我带来了霉运,所以把我赶出家门。我需要一个工作,求求您了,收留我吧。”妮娜的脸上满是哀伤和失落。 拉佩倒是没什么反应,费德里克却在一旁不停地抽鼻子,身为一个管家,他显然还不合格。 盯着妮娜的眼睛,拉佩要确认她是不是在撒谎,他到处是仇家,有些事不得不防。 妮娜的眼神很清澈,看不出有撒谎的迹象,但是拉佩不敢立刻肯定,有些人天生擅长撒谎,这里面又以女人居多。 “最近马内破产的人很多吗?”拉佩问道。 “是的。局势一天比一天糟糕,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每天早上您去索拉河边转一圈,肯定会看到一、两具浮尸,有时候甚至是一家人绑在一起跳河。索拉河上总有一艘挂着黑帆的船来回游弋,那艘船的职责就是打捞尸体。”说到这里,妮娜愈发伤心起来,因为她的父亲就是被那艘黑船打捞上来的。 “老板,雇了她吧,她可以和汉德他们待在一起。”费德里克在一旁恳求道。 拉佩翻了翻白眼,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费德里克那么早跟着霍夫,而且深得霍夫的信任,却混得连汉德都不如,原因就在费德里克是个好人,而且是个老实人。 “好吧,这些狗就交给你了。”拉佩叹了一口气,反正他也需要一个向导,他需要尽快熟悉这座城。 事实证明,妮娜确实是个不错的帮手,她打了声招呼,跑开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一个车夫打扮的人走过来。 “我答应给他五枚比绍,他会帮您把所有狗全都送回家,他有一辆大车。”妮娜对拉佩解释道。 五枚比绍不便宜,拉佩并不是像是贵族子弟,很容易被人欺骗,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回扣,妮娜至少能拿到两枚比绍。 不过拉佩不在乎,贪财是能够容忍的缺陷,只要女孩不是探子就行。 “你跟着他回去。”拉佩转头对费德里克说道。 费德里克一点都没犹豫,因为他很清楚,老板根本不需要他保护。 拉佩还不打算回去,他还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刚才在门口的时候那些店家拼命介绍自己的鸟,他全都不屑一顾,现在他有兴趣了,特别是对那只紫火云燕,紫火云燕既然是魔性生物,还是燕子一类,肯定以速度见长。 “您买这么多灵缇犬干什么?赛狗吗?”妮娜问道。 和玛格丽特的拘谨、西尔维娅的冷淡不同,妮娜的出身不错,虽然谈不上什么天之骄女,却也是高高在上,一时的挫折并没有磨灭她性格中的骄傲,生活有了着落,她就开始放肆起来。 拉佩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道:“我刚到马内,暂时也不想招太多仆人,房子里面空荡荡的让人没有安全感,所以我打算买些狗看家。” “看家?您用灵缇犬看家?”妮娜捣着额头。 “怎么?”拉佩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您还是把狗退回去吧,这种狗根本不会看家,它们太安静了,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对一切都不关心,就算有陌生人进来,它们也会冷眼看着,不会扑上去撕咬,也不会示警。当然它们同样不会摇着尾巴上去讨好,至少在这一点上它们比一些傻狗要强得多。”妮娜的话音中隐约带着一丝讽刺的味道。 拉佩看了看刚刚散去的那些卖狗的人,其中有些人已经看不到影子。 “算了,挺麻烦的,这些狗既然很安静,就养着吧。”拉佩并不在意。 “我劝您还是退回去的好,这些狗不但不会看家,它们也不是纯种的灵缇。纯种的灵缇腰更细,身体弯曲的弧度更大,姿态更加优美,是最古老的一种贵族犬。您买的这些狗都是杂种,它们的个头比纯种的灵缇大,腰板硬,所以弧线没那么弯曲,而且身体魁梧,肌肉更加发达,俗称傻大个。那些家伙看您是外行,所以合伙来骗您。”妮娜继续劝道。她的父亲是个商人,她天生也是做商人的料,最无法忍受这种事,就算损失的不是她的钱,她也感觉很不舒服。 “它们至少能够抓兔子吧?”拉佩问道。 “那倒可以,抓兔子它们是一把好手。灵缇在狗里面是跑得最快的,而杂种灵缇个头更大,力量更强,也更有爆发力,所以速度更快。”妮娜点了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拉佩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些狗能抓兔子,就证明它们的视觉、听觉、嗅觉都没问题,并没有彻底退化成萌宠。 身为一个魔法师,拉佩有的是办法让这些狗成为优秀的看门狗。 不就是性格有问题吗?扭转过来就行。 “说说你的父亲,他是做什么的?”拉佩打听起妮娜的情况,他得确保妮娜没问题,同时也能从侧面了解马内现在的情况。 “我不想提这件事。”妮娜阴沉着脸。 “这可不行,我回头会派人调查。”拉佩并不担心这话伤人,如果妮娜为了自尊选择放弃,他也会感到轻松。 妮娜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活下去的渴望战胜了自尊,道:“我们家经营的是皮革、布料之类的生意,不但有店铺,还有一家工场,可惜现在全都没了。” “你父亲怎么会破产的?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啊。”拉佩感到奇怪。 “我们家的货根本就卖不出去,这两年棉花的价格一直在涨,皮革涨得更快,工人也闹着要涨工资。我的父亲一开始也涨价,结果没人买,他把价格调回来后,虽然有人买,但是买的人很少。最近这段日子市面很不景气,破产的人越来越多,没破产的也不敢乱买东西,大家都在存钱,所以做新衣服的人越来越少。父亲赔本出售都卖不出去,要付的账单却有一大堆。”妮娜呜呜哭了起来。 拉佩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听比格·威尔说过局势的恶劣,不过他没有什么感受,塔伦也看不到市面不景气的迹象。 现在拉佩感受到了,不只从妮娜身上,他从那些商贩的身上也感觉到一种失落和恐慌的味道。 “不好,快让我藏起来,有地方藏吗?”妮娜突然慌乱起来,她朝着旁边的一家店铺跑过去。 拉佩这才注意到门口有一群人正朝这边过来,这群人全都凶神恶煞似的,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 “您是谁家的小少爷?这里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那个光头径直走到拉佩跟前,把脸凑了过来。 光头显然是想吓唬一下拉佩,如果拉佩是普通人,恐怕真的会被吓到,可惜他不是。光头把脸凑得这么近,简直就是送上门来让他打,所以拉佩出手了,他伸出两根手指,如闪电般插了一下。 “嗷!”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响彻了整座市场。 光头捣着脸蹲在地上,插眼睛是仅次于踢小鸡鸡的狠招,他痛极了。 拉佩也钻进妮娜刚才用来躲藏的店铺,他看到妮娜躲在一排架子后面,连忙拉起她就走。 “抓住他,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先打个半死再说!”光头嗷嗷大叫,他太痛了,痛得已经失去理智。 光头的身份就和汉德杀掉的歪锤一样,只不过是个混混。不过这帮家伙也是亡命之徒,逼急了,什么人都敢下手,如果真的闹出人命,他们也不怕,顶多逃离马内,到外面躲几年。 三个混混追进那家店铺,其他人从后面绕过去。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混混大叫一声,他捂着脚摔倒在地上。 只见那人的脚上插着一根钉子,那根钉子有三寸多长,两头都是尖的,一头戳在地上,另一头笔直朝天,那个混混一脚插上去,脚板被完全穿透,钉子尖从脚背冒出来,鲜血直流。 看到这一幕,后面那两个混混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们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冲在前面,要不然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们。 拉佩拉着妮娜一起逃跑,一边逃,一边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付你?” “我刚才不是告诉您了吗?我的父亲欠了一大笔债,有人就想拿我抵债。以前我在姑姑家,他们还不敢乱来,不过他们三天两头骚扰我的姑父,这也是我被赶出来的原因之一……”妮娜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放心,你父亲的债务不可能算到你的头上,就算打官司,你也不会输的。”拉佩安慰道。 “您在开玩笑,法律不可能站在我这一边。”妮娜觉得拉佩疯了。 “我和警察厅厅长的关系不错,你说法律会站在谁那边?”拉佩笑了,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他没说那是塔伦的警察厅厅长。 妮娜瞪大眼睛,紧接着她想到什么,连声说道:“既然这样,您还在这里绕来绕去做什么?我们跑出去找警察就是了。” “因为我喜欢。”拉佩并不在意,如果那不是十几个混混,而是十几个护卫队的成员,他或许要犹豫一番。 拉佩随手一挥,又有一根钉子插在地上。 这是拉佩在塔伦打造的钉子,原本是为了对付追兵,来的路上没有派上用场,现在有用了。 只是片刻的工夫,后面又传来一阵惨叫声。 “您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东西?”妮娜起了疑心。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拉佩往旁边的一条小巷里面甩了一根钉子,不过这一次他是直接打在一个混混的膝盖上,那个混混原本打算绕过来堵他。 拉佩并没有当真,真打的话,他很快就可以解决掉这些混混,但是他不想这么做,他在兜圈子,如同捉迷藏般和那群混混玩。 他们这一追一逃不要紧,整座市场顿时鸡飞狗跳。 拉佩并不是无聊,他在看那些混混的反应,他必须确认一件事,妮娜不是探子,这不是一个针对他的圈套。 是不是真的混混这很容易搞清楚,只要看周围人的反应就行。 从周围的人畏惧的神情来看,这些人货真价实是混混。 再从这些混混气急败坏的样子来看,他们不像在演戏,并不是人人都有演员人格,演戏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拉佩只要调查一下,妮娜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这些混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骚扰妮娜?就能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针对他的圈套。 毕竟安东尼潜逃至今只有两个多月,和穆雷第父子、贾克卜之间的仇更是不超过一个星期,在那之前拉佩没仇家。 市场的正中央有一座高台,这是庆典时表演用的,平时作为拍卖台,拉佩拉着妮娜跑到高台上。 这里是绝地,那些混混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特别是光头,此刻他已经成了独眼龙,一只眼睛紧紧地闭着,另外一只眼睛也不停流着血。 只见光头怒容满面地朝着拉佩走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 “你再跑啊!你跑啊!”光头咆哮道。 “不跑了,跑累了。”拉佩笑着摇头。 妮娜缩在拉佩的身后瑟瑟发抖,她现在后悔死了,居然认了一个疯子做主人。 “我要把你大卸八块。”光头不停地耍着刀。 “我不和你玩了,玩累了。”拉佩笑着掏出魔杖,随手一抖,魔杖抖得笔直。 此时拉佩的笑容瞬间消失,一股暴戾、血腥、森冷的气息从他的身上冒出来。 此刻的拉佩已经换成战士的人格,那个被噩梦折腾得丧失了理性,性格完全被死亡和杀戮扭曲的人格。 “刚才我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是个不错的剑客。” 拉佩的话音落下,随即化作十几道人影,每一道人影朝着一个混混冲去,然后是一片剑光,那剑光如同暴雨般落下。 所有混混同时倒在地上,每个人的身上至少中了十几剑,所有的剑伤全都避开要害的部位,却又是最痛的地方。 光头身上中的剑最多,他捣着裤裆躺在地上嗷嗷直叫,身上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偏偏这里伤得最重。 “遇到我,算你们倒霉,这还只是开始。刚才我还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是个魔法师,而且是个黑魔法师。”说到这里,拉佩挥动起魔杖。 随着一股黑云席卷,光头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他的脸瞬间变得赤红,青筋一根根暴起,他太痛了。 “哭吧,喊吧,对于我来说,这是最优美的旋律。” 拉佩笑了,他笑得很灿烂,但是配上周围的背景,却又显得异常阴森,更让人感到一丝恐怖。 第六集 内容简介: 妮娜提出一个赚钱的门路,拉佩认为这正好可以考验她是否有资格当他的心腹。 为了继续追查刺杀案,拉佩改变外貌,并向金币索要新记忆,他和比格·威尔有什么盘算? 安博尔·诺德给拉佩出一道难题,完成时间只有二十个小时!正当拉佩和比格·威尔在商讨如何解决这问题时,却遭受到不明人士的致命伏击! 第二十六章跑马场 初冬的马内显得有些萧瑟,因为天气冷,很多人都不出来,马车也很稀少,偶尔能够看到的行人也都穿得很厚,拉车的马居然也披上冬装,它们的身后都盖着厚厚的毯子,有的马连脖颈都被套起来。 一辆马车沿着大街缓缓而行,并开着车窗。 拉佩靠窗而坐,他看着窗外,妮娜则卷缩成一团坐在他的对面,她快被冻死了。 尽管冷得要命,妮娜仍旧朝着窗外指指点点。 “那里是圣雷诺大教堂,原本是王室专用的教堂,不过现在已经对公众开放。大教堂里面供奉着圣母之纱,每当新年弥撒的时候,这件圣物就会被拿出来让大家瞻仰……” “你再看这边,这是鲁亚克码头也就是游船马头。你要不要上游船玩玩?或者租一条小船,在水上游览马内,绝对别有风味……” “再过去就是星光广场,可惜今天不是节日,要不然那里会有表演……” 一路上,妮娜不停地解说着,她绝对是一个不错的向导。 拉佩看上去懒洋洋的,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实际上他听得很起劲,毕竟他没来过马内,不过他必须装出不在科的模样。 眼看着快要到晌午,拉佩突然说道:“谢谢你的解说,不过有一件事你恐怕没弄明白,我不需要你做导游,对于马内,我知道的不比你少。” “您以前在马内住过?”妮娜趁机探拉佩的底。 “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拉佩一点都不客气,他已经发现妮娜是自来熟,而且很擅长顺杆子往上爬,不能给她好脸色看。 不等妮娜再次开口,拉佩接着道:“和这些几个世纪以前的老东西相比,你刚才说的河面上的浮尸或许更有意思一些。” 拉佩这番话是故意。 果然,妮娜的眼睛顿时红了,眼泪在眼眶里面转动着。 拉佩暗自感叹,这要么是真情流露,要么是表演才能已经达到大师等级,好在他的心肠很硬,装作没注意,趴在车窗边上懒洋洋地问道:“有没有最近几年才出现的新鲜玩意?” 妮娜吸了吸鼻子强行不让自己哭出来,过了片刻她咬着牙敲了敲身后的车壁,这是让车夫注意。 “在前面的十字路口转弯,咱们去南郊的跑马场。” 车夫是和马车一起租来的,也是马内人,不需要妮娜多说,也知道南郊跑马场在什么地方。 拉佩却不清楚,不由得抬起头问道:“跑马?” “这是现在最流行的娱乐活动。”妮娜冷冷地说道,或许是因为刚才拉佩伤了她的心,她的态度异常冷漠。 “赛马以前就有了。”拉佩故意装作一无所知,其实他从比格·威尔那里早就已经知道马内的情况,甚至他来马内时乘坐的马车就是用竞赛车架改的,连塔伦都已经兴起这种活动,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赛马活动以前就有,两千年前的古帝国时代,赛马就已经是很受欢迎的全民活动不过古帝国崩溃后,这项活动却成了贵州专属。直到半个世纪前,赛马才重新变成平民也能参加的活动。最初是海峡对面那个国家先开始的,十几年前才传到这里。 妮娜气鼓鼓地说道:“你看了就明白。” 一不小心,妮娜连敬语都忘了。 拉佩到也没计较,他扫了妮娜一眼,仍旧趴在窗口。 马车一路向南,拉佩注意到马车越来越多,而且都是往同方向前进,反方向而行的马车要少得多,特别是过了一条河后,道路就变得异常拥挤起来,几乎到了车挤着车的地步,所有车都慢慢地往前走。 “小少爷,我就停在这里可以吗?跑马场离这里不远,走三个街区就到了。”车夫在前面喊道,他嘴里这么说,实际上已经停下来。 这名马夫不是拉佩的仆人,是和马车一起租来的,他不是替拉佩干活,而是为租车行的老板打工,所以一门心思都在替老板打算他不想让马车被擦到撞到,马车很贵的。 拉佩还没反应妮娜却已经怒了,道:“你怎么能这样?” “算了,反正没多少路,咱们下去走走吧。”说着,拉佩打开车门,觉得与其看着马车慢腾腾地前进,还不如自己走更快。 妮娜只能跟着下车,但仍旧气鼓鼓地道:“您也太容易说话了,换成是我,绝对不会和这家伙客气。” “容易说话?”拉佩一脸讪笑地道:“你说的是我吗?” “难道不是?”妮娜看着拉佩,问道。 “狮子会和绵羊好好说话吗?那个光头会和你好好说话吗?”拉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东拉西扯。 “我不明白。”妮娜被搞糊涂了。 “我有必要和一只臭虫多费口舌吗?直接捻死不就行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仆人们都还没来,身边只有一个管家。我是一个很懒的人,这点小事让我自己出面,我才没兴趣呢。”拉佩仍旧是一副慵懒的模样。 妮娜这下子听懂了,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别听这话轻飘飘的,绝对比光头说的那些威胁话有分量得多。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妮娜急忙问道。 “对付他?”拉佩哈哈一笑,道:“我会让仆人们把那家租车行的老板打一顿,再把我坐过的这辆马车砸烂,然后告诉他,我为什么要这么样做。” 妮娜的脸色都变了,她呆愣半晌,不由得叹道:“你真够狠的,那个车夫肯定会被解雇,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被解雇,想再找一份工作就难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妻子、儿女?如果有的话,那就太惨了。” 越往下说,妮娜越是不忍心。 “说要收拾那家伙的是你,现在起了同情心的又是你。”拉佩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往前走,刚才那番话只是说说罢了,他还没闲到和一个车夫怄气的地步。 只过了一条街,拉佩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道路愈发拥挤,不只车多,人也越来越多,更糟糕的是道路两旁全是小贩,他们有的用一辆小车作为柜台,上面铺了一块木板,木板上放着售卖的东西。有的干脆把一张毯子往地上一铺,就开始卖起东西。 这些摊子十个有六个卖的是小吃,剩下的摊子有卖工艺品的,有木盆及瓦罐的,甚至还有卖瓜果,蔬菜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突然,前面有一大群人涌过来,原本就很拥挤的街道一下子变得更加拥挤。 这些人大多一脸晦气,嘴里骂骂咧咧,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纸片,很多人把纸片扯得很碎,然后一把扬到空中。 碎纸片随风乱舞,越飞越高,迅速散开,眨眼间就如同雪花飞扬。 “他们在干什么?”拉佩问道,比格·威尔提到过赛马,却没提这些事。 “别管那些赌鬼,他们只不过是赌马输了而已。”妮娜对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她父亲海关的时候,同样也是这里的常客,特别是最后那段日子,她父亲情愿一天只吃一顿,也要省钱买马票。 “赌马?怎么赌法?”拉佩来了兴趣。 “你也对赌博感兴趣?”妮娜的眼神中又充满了鄙视,也再一次忘了敬语。 “没什么兴趣,顶多偶尔玩玩。”拉佩随口说道。 说实话,拉佩从来没有真正和人赌博过,以前在学校他最多和同学打牌,输了的人负责写作业。 听到这个回答,妮娜明显松了一口气,态度也一下子转好。 “平民玩赛马其实早就有了。听我父亲说,我叔公就是一个喜欢赛马的人,不过那时赛马还只是有钱人的游戏,有点附庸风雅的味道。直到五年前,财政大臣都雷德突然插手进来,他建造这座跑马场,然后制订了一整套规则,之后跑马就不再是单纯的运动,而是变成一种合法的赌博。每个月的月初和月中各有一次赛马大会,每次有六场比赛,门票很便宜,只要五枚比绍。观看赛马的同时还可以下注,赌哪匹马能赢,那花起钱来就没底了,少则十几枚比绍,多则几十至上百枚比绍,甚至有人几千,几万地往里面扔。” 至此,拉佩明白比格·威尔为什么不多说赛马的事,比格·威尔和财政大臣都雷德不是同个阵营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死敌,跑马场是死敌的杰作,像比格·威尔这样骄傲的人,当然不愿意提起。 但,拉佩愈发感兴趣起来。 跑马场很大,远远就可以看到高耸的围墙。 跑马场是长条形的,有一座街区那么宽,五座街区那么长,一座街区一般是一百尺,这就意味着跑马场的跑道一圈差不多有一公里长。 这座跑马场设计得也很有趣设计的时候肯定考虑到人会很多,一旦拥护在一个出入口,可能会出事,所以出入口很多,隔着几十尺就有一个出入口,这些出入口开得很大,完全是敞开的,没有门扇,不过有一圈栏杆挡着。 每一个出入口的旁边都有卖票的地方,一张票五枚比绍,确实够便宜。 拉佩凑到窗前正打算买两张票,却看到一个小贩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门口负责查票的人居然没拉着。 “别看他,他卖的货全都是上面准备的,比外面贵很多。一块面包两枚比绍,一罐啤酒一梅比绍,如果不愿意挨宰可以出去买,不过进来得重新买票。”卖票的那个人看出拉佩的心思,解释道。 “真是生财有道。”拉佩说。 “谁说不是?”卖票的人呵呵一笑。 现在市面不景气,赚钱不容易,但是跑马场却正好相反,每个月两场赛马大会,赚的钱都要用十几辆马车才能拉走。 “要不要赌两把?现在是休息时间,还来得及下注。” 卖票的人显然不安好心。 “先看看再说。”拉佩笑了笑,拿了票就走。 妮娜紧跟在后面,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只大纸袋,里面装了一大堆吃的东西。 查票的人看了妮娜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拉佩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外面那么多卖小吃的摊子,不过他也觉得奇怪。 “既然可以自己带吃的东西进去,大家还会买里面的东西吗?这样一来岂不是赚不到钱?”拉佩一边走,一边问道。 “都雷德比你精明,如果不让大家带东西进来吃,非要宰别人一刀,大家心里有怨气,说不定就不来了。现在可以随便带东西,大家玩得高兴,吃得开心,权当郊游,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会赌一把。你想想,一块面包才能赚多少钱?下注的话,又能赚多少钱?”妮娜解释道,她越说越起劲,话语间也越来越放肆。 “有道理……不过这些小贩岂不是没生意了?”拉佩又问道。 “总有人会买他们的东西,譬如赌赢的人总要意思一下吧?这里卖的面包虽然贵,不过味道确实不错。小吃也一样,花十几枚比绍绝对能吃得很好,比去高级餐厅要便宜很多。不过最大方的还是那些有钱的阔佬,他们必须显示自己与众不同,带一只大纸袋子进来多寒碜!当然要买现成的!随手招呼一声,让小贩过来,让周围的人全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这多有面子!”妮娜说得口沫横飞,好像这是她的杰作似的。 拉佩明白了,对那位财政大臣佩服得五体投地,大钱也赚,小钱也赚,不过那位财务大臣如此厉害,如此擅长理财,却没办法改变现在糟糕的财政问题,愈发说明局势的严峻。 生病并不可怕,但最好的医生都没办法治疗的病就可怕了,那叫绝症。 拉佩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感到担忧,以前拉佩没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看到那么多的苦难,他的心有所触动,他能逃跑,甚至连财产也都渐渐转移出去,其他人却做不到。 或许我应该做些什么?拉佩一边想,一边观察着四周。 跑马场内很大,中间是一条很长的环形跑道,跑道上铺着细细的煤渣,远处有一群工人在平整跑道,为下一次比赛做准备。 跑马场的四周是阶梯形的座位,这种设计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有了,倒也不算稀奇。不过和三千年前相比,现在多了一些有靠背的木制座位。 这个地方人很多,座位几乎都坐满,因为这里没有对号入座的说法,想坐在哪里就坐在哪里,所以大家全都挤在前面,为的是看得更清楚。 拉佩还看到很多桌布铺在座位上,上面放着篮子、水壶之类的东西,里面装满食物和清水,感觉和郊游没什么两样。 现在是休息时间,比赛还没开始,场地上只能看到一群骑师在遛马,所以大家都在聊天和吃东西,也有人忙着下注。 现在是冬天,这里又是露天场所,而且异常空旷,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坐在看台上的人蜷缩着身体,甚至来回走动以便让身体暖和起来,但是他们的热情却丝毫不减。 “我本来以为赌马的人都应该有点钱,没想到完全相反,那些手里抓着大把五颜六色马票的人,看上去都没什么钱。”拉佩喃喃自语道。 “这是当然的。现在市面不景气,大家都对未来充满绝望,谁都不知道自己的店铺哪天会倒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业。物价却在一天天往上涨,手里的那点钱维持短时间的开销还行,日子一长就困难了,倒不如来这里博一把,运气不好也就那样,并不会更加糟糕。万一运气好大赚一笔,日子就好过多了。”妮娜很明白那些人的心情,因为她的父亲就有过这样的经历。 太阳渐渐落下,天气变得愈发冷起来,凛冽的寒风卷着一大堆碎纸屑漫天乱飞。赛马大会已经结束,现在是散场的时间。 跑马场四周变得愈发热闹和拥挤,数不清的人从跑马场四周的大门出来,然后朝着四面八方而去。大多数人正在谈论着今天的事,也有人垂头丧气,他们肯定输了不少。另外一群人则笑容满面,他们赢了钱。 拉佩和妮娜也在人群中,拉佩学着旁边人的样子,也把没有押中的马票撕成碎屑抛到天空中。 拉佩看着那些碎屑被风吹远,觉得确实挺有趣。 拉佩买马票只是玩玩,他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两场比赛已经结束,第三场他没下注,因为刚来还不怎么懂。第四场他押了十枚比绍,结果赢了。第五场他又押了十枚比绍,不过这一次输了。最后一场他把身上一半的钱押上去,运气不错,再一次赢了。 对于现在的拉佩来说,这只是小赢一场,顶多就是开心一下。如果换成以前的他,恐怕已经乐疯了,那绝对是一大笔收入。 “原来你也喜欢赌博,还说什么只是玩玩。”妮娜在一旁酸溜溜地说道,心里隐隐作痛,如果她父亲有这么好的运气,也就不会自杀了。 “我只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拉佩笑道,这不是敷衍,他想要验证的是幸运金币的效果。 幸运金币既然带有“幸运”二字,肯定有它的原因。拉佩第一次下注的时候,心头猛地一阵狂跳,他有种感觉,其中一匹马会赢,结果真的赢了。第二次下注时,他又有同样的感觉,但这一次他故意押另外一匹马,结果输了。到了第三场,他按照那种感觉下注,结果又赢了。 这应该是幸运金币本身就具有的能力,不过拉佩不敢乱用,毕竟幸运金币带来幸运的同时,也会积攒厄运,他又不缺钱,完全没必要把运气消耗在这上面。 “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我这样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女陪了您一整天,您难道没打箅表示一下?”妮娜心理越来越不平衡,她决定敲竹杠,反正这也是惯例,赢钱的人肯定要请客。 “你想要什么表示?”拉佩转头看着妮娜,问道。 原本妮娜是想敲一笔,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了新的主意,道:“请我吃饭怎么样?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 拉佩当然不在乎,他只有一个问题:“那地方远吗?” 妮娜犹豫了一下,最后给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有马车怕什么?” 拉佩没说什么,而是朝着马车走去。 过了五十分钟,马车停在一条小巷口。 拉佩黑着脸从马车上下来,为了吃这顿饭,他几乎对穿整个马内,原本以为妮娜推荐的餐厅应该还过得去,没想到是这么简陋的地方。 小巷口确实有一家餐厅,地方很小,装潢也很差,比拉佩在塔伦经常吃的那家餐厅差远了。 拉佩看了这个鬼地方一眼,要不是想知道妮娜到底有什么打算,他肯定扭头就走。 餐厅的门很窄,里面的灯光也很黯淡,桌子和椅子都是橡木做的,看上去厚实沉稳。里面的空间不是很大,只有六张餐桌,左右两个角落各有一间包厢,不所谓的包厢也只不过是用木板隔一下。 这里的生意看上去不算太好,大厅内只有一张桌子有人吃饭,包厢的门都开着,里面也没人,一个矮胖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打盹。 “莫迪莱大叔,你醒醒,我带了一位贵客过来。”妮娜走到近前,推了推那个矮胖子。 矮胖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他长得有些可笑,一张压扁的圆脸、秃顶、窄脑门,正中央是一颗肉呼呼的蒜头鼻,胖胖的脸颊把眼睛挤成两条缝。 “我的老板今天赌马赢了一大笔,所以他请客。”妮娜笑着把拉佩介绍给矮胖子。 “赌马啊!”矮胖子吧嗒一下嘴,显然他对赌博没好感,不过这不妨碍他做生意,他的屁股总算从椅子上挪开,走到拉佩面前问道:“您要包厢,还是在大厅用餐?” “还是大厅吧,你那两间包厢实在太挤,进去之后,连转个身都不容易。”妮娜直接说道。 拉佩皱了皱眉头,觉得妮娜太自说自话,现在居然替他拿起主意,回头要好好教训一下,不过这一次就没必要另外做决定,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道:“就在这里吧,把菜单拿来。” “我这间小小的餐厅,哪里有必要印什么菜单?我这里的牛排还不错,有几块已经陈化到了时候,我本来打算卖给大餐厅的。”莫迪莱倒是实话实说。 “那你不是白忙活了吗?”拉佩有些意外。 “卖给大餐厅虽然会被打折扣,但总比浪费了强。”莫迪莱一脸无可奈何。 “莫迪莱大叔很实在,别的餐厅遇到这种事,肯定会把牛排留下,卖给那些不懂行的客人。”女孩在旁边帮着莫迪莱说话。 “你把陈化得差不多的牛排全拿出来吧,准备个十几块,我要三分熟的。然后再来一份炖菜,关键是容易弄,分量要足,按照五个人吃的量做。”拉佩开始点菜。 “就您和娜娜两个人?”莫迪莱张大了嘴巴。 “我是个剑客,食量比一般人大。”拉佩笑了笑,他之所以解释是因为这个老板为人不错,别的餐厅巴不得客人点得越多越好。 “没问题,没问题……不过这样一来我得先去一趟菜市场,不知道卖菜的人收摊子了没有?”莫迪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拉佩感到奇怪,餐厅老板兼厨子,或者兼招待很正常,但是从里到外都一个人来,这实在太少见。 “本来这些事是我老婆在做,但现在来餐厅吃饭的人越来越少,我一个人忙得过来,我老婆就另外接了一些洗衣服的活。”莫迪莱抹了一把脸,看上去很累的样子,不过累的是心。 “现在谁都不好过。”正在吃饭的那桌人中有一人悻悻地说道。 众人心有同感,唯独拉佩没有什么反应,身为塔伦人,他在这一点上确实没什么感觉。 莫迪莱不想再提这些伤心事,他拎着一只大篮子出去,他倒也不怕那桌客人赖账,也不怕拉佩耍他。 “这个人挺不错的。”看着莫迪莱走出巷子口,拉佩不由说道。 “是啊,我父亲跳河自杀后,全靠大叔接济,我和妈妈才没饿死。”妮娜一脸黯然,她突然神情一振,收起脸上的哀伤的,低声说道:“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你说吧。”拉佩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 妮娜坐直身体,她朝着另外一桌人看了看,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犹豫了半天,她最终还是咬牙说道:“我想开一座跑狗场。” “跑狗场?不是跑马场?”拉佩很惊奇。 “跑马场哪里是我们能开的?”妮娜轻嗤一声,她知道拉佩肯定不了解这些,连忙解释道:“跑狗场也是最近这段日子出现的,很多人看到跑马场那么赚钱,所以动了心思。不过赛马的投入太大,需要的场地也大,没人有这样的实力,所以就用狗来代替。之前我看到你买了那么多杂种灵缇,以为你也打算这么做。” “为什么?就因为杂种灵缇跑得快?”拉佩问道。 “是啊,卖狗的那批人不是提到黑王子和酋长吗?那就是两条冠军狗,也都是杂种灵缇。” 早在拉佩进宠物市场的时候,妮娜就已经盯上拉佩,自然听到那番谈话。 “这样的跑狗场应该有很多吧?”拉佩靠在椅背上,悠然地问道。 妮娜最担心的就是拉佩问到这一点,她一脸悻然,有些尴尬地说道:“确实不少,十几家总是有的,不过大部分经营得不怎么样,看的人多,玩的人少。” “你怎么认为自己能赚钱?”拉佩看着妮娜,问道。 “我有一些想法……那些跑狗场之所以经营不善有几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层次太低,针对的全都是最底层的人,而这些人恰恰没什么钱,他们就算想赌博,也会选择更简单的方式,而不会跑老远的路,花几个小时的时间看狗赛跑。” “有道理。”拉佩点了点头。 “第二,他们太想赚钱了。跑马场的门票只要五枚比绍,而那些跑狗场最便宜的也要一枚比绍,贵的要四枚比绍。但规模不能和跑马场比,提供的服务也不如跑马场,精彩程度更不如跑马,去过一次的人都觉得很失望。”妮娜又说道。 “你打算一张门票卖多少钱?不会是免费吧?”拉佩再问道。 “那是肯定的。”妮娜居然点了点头。 “门票免费,也就没办法靠小贩卖高价的小吃赚钱了。”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他坐起来,凑到妮娜面前低声问道:“你打算靠赌博赚钱?” “如果我卖的东西比外面便宜,也比外面好一些呢?”妮娜对赌博有一种下意识的排斥,她打算做的是正行生意,但又不可能无视赌博带来的金钱,所以很犹豫。 “有点意思。”拉佩的脸上多了几许笑意。 “您或许还能拉一些有身份的客人来,他们肯定愿意花钱。”妮娜说出真正目的,她打的就是拉佩的主意。底层民众的身上能刮多少油水?想发财只有把贵族拉进来,他们的手指缝里面稍微漏一些出来,就足够让她赚个盆满钵满。 “凭什么吸引他们来玩?”拉佩又问道,他并不看好。 “赛马一个月只有两次,而大家平时也需要娱乐,想想看,有什么娱乐项目呢?打牌、下棋、九柱球、郊游,还有舞会和沙龙,看上去娱乐的项目很多,实际上并不多。贵族们对这些东西都已经腻味了,而赛狗可以让他们多一种取乐的方式。”妮娜想得很好。 “那也会玩腻的。”拉佩不以为然地道。 “只要带赌博性质的东西,就没有那么容易玩腻,而且打牌、下棋之类的赌博都有技术性,骰子、轮盘赌则完全靠运气,还得防止有人作弊。赌马之所以那么受欢迎,就是因为有技术性,自己不懂马,可以雇懂马的人当参谋,同时又要有点运气。换成赛狗也一样,而且门坎更低,好的马很贵,一匹纯种马有可能卖到几千比绍,狗就便宜多了,买狗、养狗、训练狗,然后用狗赌博,又能挣面子,又有的玩……”妮娜越说越兴奋:“投资不会太多,跑狗场肯定比跑马场小得多,有四分之一座街区就差不多。也不需要看台,只要圈块地,四周竖一片篱笆就行……不对,既然不收门票,连篱笆都可以不要……” “这太寒酸了。”拉佩插嘴道,他确实被说动了。 “您答应投资了?”妮娜跳了起来。 “没有。”拉佩摇了摇头。 拉佩来马内可不是做生意的,如果因此牵扯太多精力,那就本末倒置,到时候比格·威尔又要不太平了。 “我保证绝对能赚到钱,且如果赔了,我就把自己赔给你,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妮娜拿出最后一招。 “钱,我有的是。”拉佩毫不在意地说道:“你知道我是个魔法师,我随便做一件东西出来,就能赚不少的钱,何必那么麻烦。” “麻烦?”妮娜颓然地坐下来,这种话恐怕也只有魔法师能说,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弃,道:“绝对不麻烦,用不着您操心,只要到时候您找一群朋友来玩就行了。” “不需要我操心?”拉佩手托着下巴,看着妮娜。 拉佩突然想到一件——他需要一个人帮他经营买卖。 现在商务上的事全都是乌迪内斯和夏洛克负责,乌迪内斯有自己的利益,不可能一直依靠下去。夏洛克是个尤特佬,和所有人一样,拉佩对尤特佬也不是很相信。 拉佩曾经想过培养小威尔森,不过小威尔森并不擅长经营,而是归档、整理之类的工作,再说,他对小威尔森也不是很信任。 拉佩心想:这个女孩倒是很合适的人选。 “好吧,回头我给你一笔钱,你先收一些杂种灵缇,反正关于这方面你很熟。对了……你顺便也帮我弄一批能够看家的狗,只需要机灵,不需要凶猛。” 拉佩公事、私事一起上,这就是贵族的派头,紧接着他又道:“建跑狗场的地方也可以先找起来,谈妥价钱后,我会让费德里克把那块地皮买下来。同样也有一件事你帮我顺便办了,过几天我的仆人就要到了,他们需要住的地方,你是马内人,比我的管家更熟悉这里,你找房子肯定比他容易。这也是一次考验,我要看看你的办事能力,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么你做生意的能力就值得怀疑。” “真的?”妮娜大喜,不过高兴的同时又有些疑惑,问道:“您这么相信我?” 拉佩笑了,说道:“你可以试试。” 突然妮娜想起拉佩是黑魔法师,顿时心头发毛起来,道:“难道你已经在我的身上下了咒?” 拉佩没有回答。 妮娜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开始感到浑身不舒服。 “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在你的身上打了一个魔法标记,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能够找到。”拉佩呵呵一笑。 这话不假,不过魔法标记可不是拉佩的,而是佛勒的,那是一颗药丸,刚才妮娜喝水的时候,他趁机扔进去的,此刻已经附着在妮娜的胃里,想取出来都难。 妮娜仍旧疑神疑鬼,反正她总觉得浑身不舒服,突然她想起什么,轻声问道:“您要找房子?” “怎么?你有现成的?”拉佩坐直了身子。 狭小的街道,幽深的小巷,窗户和窗口紧挨着,极差的采光和隔音,满是苔藓和积水的湿滑路面,所有这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眼熟。 拉佩一下子就喜欢上这里,他相信汉德那帮人肯定也会喜欢,因为这里和塔伦的老巢实在太像了。 这就是妮娜想到的房子,原本也是她家的产业,后来为了抵债被人收走。 “我家最大的一间店铺就在隔壁那条商业街上,当初我爸爸买下这幢房子,既是为了有个安静的地方可以谈生意,也是当作仓库来用。他破产后,这里就被我家最大的皮革供货商拿去抵债。”妮娜说着这幢房子的来历。 房子离巷子口不远,这一点和塔伦的老巢不同,因为年久失修,房子的墙皮已经剥落,墙根的地方堆满苔藓,苔藓一直延伸到门上,门板的油漆也早就掉光,门上镶着铁条,这些铁条也都锈迹斑斑。 当—— 妮娜很粗鲁地用脚踹门。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踹门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谁那么讨厌?”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过了片刻,门上的小窗开了,露出一双眼睛。 “原来是你,你来干什么?”门后那个人问道。 “开门,你的东家不是要钱吗?我找来一个买家。”妮乡指了指身后的拉佩。 门后那个人犹豫一下,过了片刻,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 拉佩自顾自地走进去,他看了看四周。 这幢房子的样式和塔伦的老巢差不多,中间也有一座天井,不过很小,长、宽都不超过三尺,只是通风和采光用的。这里的面积也没有老巢大,不过高度要超出五六尺,毎一层又相对低矮,有七层之多,如此一来,可以住人的房间就多得多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拉佩很满意。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报信啊。”妮娜朝着看门人骂道。 那个看门人犹豫一下,最后还是跑出门,他倒不担心妮娜会偷东西,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的一家都在,不但有他的老婆、孩子,连他的小舅子都在。 拉佩沿着楼梯往上走,他想看看房顶能不能利用。 “喂,你别随便乱跑,万一丢了什么东西算谁的?”一个年纪更轻的矮个子用手指着拉佩。这人就是看门人的小舅子,他也知道房子里没什么东西,只是看拉佩年纪小,觉得好欺负,所以喊了这么一声。 拉佩站住了,转头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右手一抖,魔杖瞬间抖得笔直。 看到这副模样,妮娜早就闪到一旁,她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魔杖的顶端血光一闪,紧接着一颗由烟雾组成的骷髅头冒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那个矮个子顿时大叫一声往房间里面跑,其他人也面如土色。 眼看着矮个子就要跑进房间,骷髅头瞬间飞过去,一下子撞在矮个子的身上。 “啊!”矮个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痛苦地打起滚。 只见矮个子的脸上、手上等等所有裸露的部位都生出疙疙瘩瘩的囊肿,一个好好的人变得如同癞蛤蟆一样。 “啊!”看门人的老婆和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同时尖叫起来,还有一个小男孩脸色惨白地缩成一团。 “太吵了,别再发出声音!”拉佩恶狠狠地吼道:“如果再发出声音,我就把他变成一坨烂肉!”尖叫声戛然而止,那个女人紧紧咬着嘴唇,同时死死地捂住她女儿的嘴巴。 那个满地乱滚的矮个子也不再发出惨叫声,他用拳头塞住嘴巴,强忍住身上的剧痛,此刻他已经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大槪过了一刻钟,门外传来脚步声。 看门人回来了,他走在后面,前面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胖子。 这个胖子至少有三百多斤,宽度都快赶上身高,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圆的。脸上满是微笑,模样倒是挺和善,不过那双眼睛却骨碌碌乱转。 一进门,那两人就看到矮个子满地打滚,那满身脓包的惨状和周园人靠墙而立瑟瑟发抖的模样,让他们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突然,一阵呼呼的轻响从头顶上传来。 只见拉佩从楼上飞下来,他的腋下弹开的那对滑翔翼看上去就像蝙蝠的翅膀,现在又是夜晚,这幢房子又只有一盏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这个场面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在来的路上,胖子满心想着狠狠宰上一刀,以弥补这段日子的损失。就算房子卖不出去也没关系,他抢到这幢房子就已经赚了,妮娜的父亲欠他的钱根本不值这幢房子的价钱,但是此刻他再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命比钱更重要。 “您觉得怎么样?还满意吗?”妮娜比其他人的情况要好得多,轻声问道。 “马马虎虎,反正不是我住。”拉佩心里非常满意,不过口气却很淡然:“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了,你和他谈。” “我们来谈一谈吧,我对父亲的生意多少有点了解,很清楚你当初赊了多少帐,现在……”妮娜满脸堆笑,不过笑容非常阴冷,特别是说道算账的时候,更是偷着一股杀气。 “我和你父亲结交多年,哪能占你们的便宜?好说,什么都好说。”胖子满脸的肥肉不停地颤动着。 胖子很心疼,但是他不敢和妮娜翻脸,现在妮娜身后有靠山,而且靠山不是吸血鬼,就是黑魔法师,反正不是那种温文尔雅、善良和睦的人,他还不想死。 突然胖子想起一件事,猛地一拍大腿,道:“白天的时候,我听人说光头那伙人被废了,想必就是这位干的吧?”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妮娜一口承认下来。 “两位可要小心了,高伦老大很光火,他的人正查你们两位,他说要……要你们好看。”胖子献媚似的说道,不过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试探,甚至当作警告也行,就看拉佩怎么想。 妮娜转头看向拉佩。 “高伦是什么人?”拉佩问道。 “一个帮会老大,手底下大概有百来人,管着附近几条街,主要是隔壁那条商业街,因为别的街区没什么油水。”这段日子以来,妮娜没少受欺负,特别是附近的流氓一直在找她的麻烦,因此他对这些人的老底也一清二楚。 拉佩放心了,他原本以为这个叫高伦的人是像瓦克利那样的黑道大佬,没想到和汉德干掉的那个外号“歪锤”的家伙一样只是一个大混混。 “这里很不错,不过没必要这么急确定下来,还可以再找找,或许还有更好的选择。”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 “那好吧,咱们过两天再谈。”妮娜朝着胖子冷哼一声,抢先一步打开门。 拉佩慢悠悠地走出门。 看着拉佩消失的背影,胖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背全都湿透了。 “哎呀,我忘了请他放我小舅子一条活路。”看门人一拍脑袋。 “住嘴,看你给我惹的祸,你们一家想找死,别拉着我。”胖子朝着看门人一瞪眼,别看他在拉佩面前像个孙子,对于那些他能欺负的人,他一点都不客气。 胖子压低嗓门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都行,但是得等两天。” “等什么?”看门人莫名其妙。 “等消息,白痴。”胖子扫了看门人一眼,逼视地说道:“如果高伦没事,你做什么都行。如果高伦死了,你们一家就给我卷铺盖滚蛋,要不然我找人弄死你们。” 第二十七章分歧 “还没查到那小子的身份?什么?是从外地来的,刚到这里不久,现在的小家伙胆子都很大吗?”一个满脸横肉的大块头在大厅内咆哮道。 一般来说,黑道老大的块头都不小,因为贪一开始的时候免不了要打打杀杀。 “那小子是跟魔法师,还是个黑魔法师,老大您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一个手下低声提醒道。 “魔法师又怎么了?魔法师也是人,他总要吃饭睡觉吧?等到他睡着了,随便派几个人过去,就可以吧他收拾掉。”高伦阴笑几声。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高伦心里并不打算这么做,他不是光头那样的莽夫,脑子一热就是什么也不在乎。身为老大,他很清楚,先不说偷袭一个魔法师的成功几率有多大,就算成功,魔法师都是有背景的,万一惹出一个更厉害的人,他恐怕连这种这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高伦也不打算放弃报复,废了光头也就算了,还把光头带去的十几个手下也都废了,让他的实力折损不少,这是他没办法容忍的。 “去把瓦欧力找来,那个女孩是他看上的,现在出了事,他也有一份。”高伦突然改口,刚才说得振振有词完全是为了让底下的人看,他其实早就想好,借别人的手对付拉佩。 “瓦欧力是谁?”角落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高伦大吃一惊,他猛地一回头,立刻看到一个少年怡然自得地靠墙站着。 能够成为老大,高伦是凭实力打出来的,因此他的反应绝对够快,他猛然间抬起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短枪。 这是高伦的绝活,当年和他抢地盘的人很多都丧命在这招下,甚至有一个找他麻烦的魔法师也被他用这招阴死。 可惜,高伦遇上拉佩。 高伦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直挺挺地倒下来,在他的眉心上钉着一枚铁钉,铁钉打进去很深,就只有尾巴留在外面,其他部分都没入脑袋。 十尺之内,火枪的速度还是比不上暗器。 “现在谁来回答我的问题,谁是瓦欧力?”拉佩慢悠悠地问道,好像他刚才只是拍死一只恼人的苍蝇,而不是杀了一个人。 对面仍旧鸦雀无声,没有开口,那些混混此刻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 “算了,这个答案一个很容易找到,那个叫瓦欧力的家伙不是人口贩子,就是掮客。”拉佩自言自语道,突然他的双手猛地挥出,铁钉如同冰雹般飞出去。 所有混混全都倒下去,铁钉无一例外钉在他们的脑袋上,不过位置有些许偏差,大部分命中的是额头,这些混混已经死了,也有几个人被打中脸,他们捂着伤口嗷嗷大叫,不过惨叫声很快就停止,铁钉上有毒,毒性异常猛烈,短短几秒钟就蔓延到大脑。 转眼的功夫,附件内除了拉佩,就再也没有第二个活人。 拉佩需要人,特别是熟悉马内的当地人,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留下这群人为他效劳。 这些混混和汉德不同,他们已经成年了,又生活在马内,见多识广,没那么好唬弄。 与其招募一群不可靠、难以驾驭,甚至有可能出卖拉佩的手下,还不如等汉德和那些小扒手熟悉马内的情况更加稳妥。 拉佩在这间房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确定再也没有活口便念诵起咒语。 顿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那些钉子开始腐蚀,钉子附件的血肉迅速消融。 对拉佩来说,杀人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杀人不难,难的是处理尸体。 有尸体和没尸体完全不同,如果有尸体,警察肯定会立案,万一碰到一个负责任的警察,就像那位马文探长,这件事就会很麻烦。如果没有尸体,警察一般不会立即插手,理由简单,谁知道这些人是被杀,还是潜逃。 拉佩和警察的关系那么好,对于这套潜规则了如指掌。 尸体在迅速消融,连骨头也都急速黑朽化,诡异的是地板上却没有留下任何腐蚀的痕迹,这种处理尸体的办法是佛勒提供的,果然轻松、方便,而且不留痕迹。 半个小时后,房间内除了满地的黄褐色的脓水,就只剩下一些黑灰的骨头残渣,从形状上隐约可以看出那曾经是跟人。 拉佩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只球形的瓶子,随手扔在地上,瓶子咕噜噜乱滚,滚到一摊脓水旁边就立刻吸起来。 别看瓶子很小,把脓水全都吸干净后,居然一点看不出转满的样子,更厉害的是地上不但看不到一点脓水,连骨头残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球瓶满地乱滚,很快整个房间都变得干干净净,就仿佛有人刚刚进来拖过地板一样。 收起球瓶,拉佩飞身跳上房顶。他是从房顶过来的,离开的时候也走房顶,他不敢肯定地下有没有人盯着。 在房顶上一口气跑了三条街,拉佩找到一条隐蔽小巷,飞身跳下去。 小巷的外面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显得有些不耐烦,现在已经快九点,天气又这么冷,他在琢磨要不要向拉佩讨一笔加班费,如果不给的话,他是不是和老板说一声,换一个人过来,他不想再伺候拉佩。 车夫并不知道拉佩是黑魔法师,拉佩在宠物市场大展神威的时候,他和他的车在外面等着。而市场里面的人全都以为他是知情者,躲他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些。 车夫还在思索着,拉佩已经走过来。 “回家。”拉佩淡淡地说道,然后径直上车。 “总算可以回家。”车夫嘟囔一声。 上了马车,拉佩往座位上一靠,转头向妮娜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瓦欧力的人?” “没听说过,您想让我帮您打听?”妮娜一副快点拿钱过来的模样,显然她的服务不是免费的。 “高伦临死的时候说起这个名字,好像就是这个家伙看上你,所以让光头找你麻烦。”拉佩讪笑道,他在看妮娜的反应。 果然,妮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一下子坐直身体,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我猜这家伙肯定是个人口贩子,或者是妓院老板,也可能是只是一个帮人做事的掮客。”拉佩继续刺激妮娜。 “我会查出来的。”妮娜变得认真起来。 “就算查出来也别告诉我,我对此不感兴趣。”拉佩摇了摇头,这是对妮娜贪财的回报。 妮娜顿时撅起嘴巴。 “别对我撒娇,这招没用。”拉佩笑了起来:“光头是自己找死,找你的麻烦也就算了,居然把我搭上了。高伦也是一样,既然敢威胁我,就要有被我干掉的觉悟,那个叫瓦欧力的人可没有得罪我。” 拉佩的想法一向很现实。 “高伦怎么了?”妮娜问道,她其实已经猜到结果,只是想确认一下。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高伦的人了。”拉佩转头看着窗外。 马车离开了,因为是租的马车,晚上要停回租车店。 一进院子,拉佩就看到院子里面全都是狗。 这些狗在追来追去,他们看上去很活泼,不过确实挺安静的,就算打打闹闹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从地下传来轰的一声轻响,那声音很沉闷,紧接着地面似乎抖动一下。 拉佩看着地面,正好这时费德里克走过来,轻声说道:“佛勒先生出去过一趟,回来的时候,他的身后跟着一辆大车,里面全都是实验器材和一些说不出名字的材料。” “看来他在马内也有认识的人。”拉佩嘀咕道,开始琢磨能不能利用这一点。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妮娜正异常恐惧地看着地面,她想起传说中黑魔法师的爱好,譬如养头龙,或者是养一群邪恶的巨人什么的。 “没什么,只不过是爆炸,你最好习惯这一点,这种事经常发生,因为这里还有一个魔法师,你得小心一些,看到他尽可能躲开,千万别让他抓住你,要不然他会抽你身上的血,或者用你当药物试验的对象。”拉佩警告道,他的话一半是好心,一半是恐吓。 妮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颤抖地问道:“他也是一个黑魔法师?” “不是,他是炼金术士,最顶尖的那种。”拉佩拍了拍妮娜的脸颊,紧接着又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炼金术士比黑魔法师恐怖得多了。黑魔法师顶多把人折磨个半死,然后杀掉。炼金术士却把人养着,平时当小白鼠用,偶尔当作实验材料,那个人死后还会被解剖,或者被做成傀儡之类的东西。” 妮娜听得毛骨悚然,她畏惧地点了点头。 “佛勒先生人挺不错的,相处的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的。”费德里克在一旁帮佛勒说好话。 “他今天没抽你的血?”拉佩装出一副很诧异的模样。 费德里克的脸颊肌肉抽动两下,说不出话来了。 “你看。”拉佩朝妮娜耸了耸肩。 妮娜更加害怕起来,那栋别墅在她眼里面已经成了地狱的入口。 费德里克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主人,您说要找一个擅长搭建玻璃暖棚的人,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他说有现成的设计。在马内有不少人的想法和您一样,主要是马内比较靠北面,一到冬天就很冷,造一座大的玻璃暖棚把整栋房子包起来,就暖和多了。他问您什么时候有空,他会过来拜访您,随便带一些图纸让您看看。” “我很忙,没空间他,让他把图纸拿过来,我挑一份就行,我还可能做些修改。”拉佩没想见外人。 “我会转告他的。”费德里克连忙说道。 “你做得不错,很用心。”拉佩拍了拍费德里克的肩膀。 和汉德、吉雅不同,费德里克如果可靠地话,拉佩有可能会用一辈子。对于那些贵族、世家来说,他们的管家也是时代相传的,很可能已经为他们服务十几代,绝对可以信赖。但是对拉佩这种暴发户来说,想要找一个忠诚可靠地管家就没那么容易。 得到拉佩的赞扬,费德里克感觉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他强行压抑洗头的喜悦,连忙又说道:“我已经问过周围的邻居,为什么这里叫红枫大道。” “为什么?”拉佩随口问道,他其实已经忘记这件事。 “这里以前叫红枫镇,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很大一片红枫树林,不过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看不到了。”费德里克却很认真,一板一眼地说道。 “还不错,你这么快就找到答案了。”拉佩并不吝啬夸奖,紧接着他指了指妮娜,道:“你给她安排一间房间,以后一些商务上的事就交给她处理,她还有给一个计划,打算搞一座跑狗场,你手头上还有多少钱?先给她五千比绍。” “是的,主人。”费德里克连忙说道,他对妮娜非常在意,不过并不是把她当作管财务的人,而是当成拉佩的女人看待。 费德里克的误会,拉佩并不知情,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随即自顾自地会房间。 房门刚一关上,比格·威尔这只鬼魂就兴奋地冲出来,急不可耐地问道:“今天转得怎么样?” “有了点印象,市面真的很不景气,大部分人对未来充满绝望,我今天还去了跑马场,建造那座跑马场的人确实很高吗,但连他这样高吗的人也解决不了财政危机,真让人感到失望。”说道跑马场时候,拉佩特意看了比格·威尔一眼。 让拉佩意外的是,比格·威尔一点反应都没有。 “都雷德确实很有本事,不过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用他的那套办法根本不可能解决财政危机。”比格·威尔显得很平静。 比格·威尔确实很平静,因为他已经死了,人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他唯一在意的只有报仇,那是他滞留人间的原因。 “为什么?”拉佩对此倒很难不在意,以前他只知道这两个人有分歧,却不知道分歧的关键在什么地方。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比格·威尔显然不想提这件事。 “如果在宾尼派里面,有人问起类似的问题呢?”拉佩知道这是比格·威尔的软肋,尽管理由有些牵强,不过只要戳中这个软肋,比格·威尔肯定会妥协。 果然比格·威尔沉默片刻后,就无可奈何说道:“都雷德的建议是和商人妥协,大家坐下来制定一套规则,平抑物价,恢复商业秩序。我和另外一些人都认为他太天真,指望那些奸商自我约束是不可能的,只有调动军队,强行解散商业公会,把为首的人抓起来,然后组建价格委员会,强行平抑物价,这样才能达到效果。可惜,国王陛下更愿意采纳都雷德的建议。” “恐怕是因为你们的办法可以留到最后才用。”拉佩想到这个可能。 “应该是这样。”比格·威尔居然认可拉佩的话,这足以证明拉佩不只是武力在提升,阅历也变得越来越深厚。 不过比格·威尔随即又道:“陛下和你一样,想得都很不错,但是到时候就晚了。” “晚了?为什么?”拉佩觉得比格·威尔在故意夸大。 比格·威尔显然猜到拉佩的想法,道:“士兵也是人,他们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这些人的日子也快过不下去了。现在陛下只要登高一呼,把罪名全都推在那些商人的头上,把军队开进马内,数百人头落地,查抄他们的家产充实国库,强行制定价格,物价就会立刻下跌,然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所有人都会欢呼国王万岁。现在不这么做,反倒是保有那些商人的身份和地位,如果局势改善,同样什么问题都没有。但局势也可能进一步恶化,到时候士兵们就会失去耐心,只要有人站出来,把物价飞涨的罪名扣在王室的奢侈和贵族的特权上,那时候麻烦就来了。” “原来是这样。”拉佩明白了,说穿了就是找一个替罪羊为糟糕的局势买单。反过来商人们抢先动手,砍掉国王和贵族的脑袋,剥夺贵族数百年来积攒的财富也可以控制局势。 如此一想,拉佩也有些不看好国王,这种时候还是优柔寡断,简直是找死。 “对了,看过赛马后,我突然有了一个灵感,我想建一个跑狗场,你觉得怎么样?”拉佩问道,他其实只是打声招呼,他担心的是比格·威尔会反对,认为他在多事。 “你能不能再正事上多花点心思,不要……”比格·威尔果然一脸愤怒,不过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 只见比格·威尔歪着头沉思起来,过了好半天,他蒙的一拍巴掌,整个人变得兴奋起来,道:“我本来还在烦恼,怎么让你被大家接受,现在又办法了……这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身为一个马内人,比格·威尔对跑狗场早有耳闻,甚至还知道马内有不少跑狗场,不过都上不了台面,玩的人很少,也赚不到什么钱。 以前比格·威尔肯定不可能去在意这种东西,现在就不同了,他需要一个让拉佩进入贵族圈子的机会,没有什么比一种全新的娱乐方式更能够打动贵族。 比格·威尔也是贵族,最清楚贵族的生活有多么无聊,他们这些人衣食无忧,不需要为生计操劳,除了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大多数人平时是很闲的,而娱乐的方式也就是那些,早就玩腻了,这也是赛马为什么会受欢迎的原因。 都雷德决定每个月只举办两次赛马大会,其中一个原因也是怕大家玩腻了。 不过问题也出在这里,每个月两次赛马虽然能够保持新鲜感但次数毕竟太少,没有赛马大会的日子这么打发?再说并不是每个人在月初和月中都有空。 跑狗场正好解决这个问题,每天都有比赛,而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时间上非常自由,只要把赛场的等级提上去,对那些闲得无聊的贵族来说,肯定充满吸引力。 “这件事可以做,不过赚到钱之后,必须卖掉跑狗场,这样你还可以从中得到好处。如果等到有人眼红,那你就该倒霉了。”比格·威尔一下子改变口风。 “你居然认可了?”拉佩很吃惊,他原本已经做好和比格·威尔吵架的准备。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比格·威尔耸了耸肩,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得注意,别在上面花太多的精力,你现在扮演的是一个贵族的后裔,贵族就应该有贵族的派头,具体的事就让底下的人去做。” 比格·威尔说这话绝对是私心,他怕拉佩把太多的精力投入进去以后,以至于忘了他的事。 “我不会多管,建造跑狗场的主意其实是一个女孩想出来的,她很精明,等汉德到了之后,我打算让她和汉德负责这件事。”拉佩明白比格·威尔的想法。 让拉佩想不到的是,比格·威尔很轻蔑地说道:“没不要,让他们当监工就行了,马内不是塔伦那样的小地方,这里有各式的人才,反正你有的钱,需要做什么事,完全可以找专门的人,甚至连找这些人都用不着你费心,有专门的掮客做这种事。” “我承认,我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没有见过大世面。”拉佩有些受不了比格·威尔的傲慢和无理。 比格·威尔并不在意拉佩的感受,有开始催促道:“你现在对马内已经有点印象了,快办正事吧,赶快想办法加入宾尼派。” “怎么加入?”拉佩看着比格·威尔,问道:“难道我要在路边随手抓一个人,问他宾尼派总部在哪里?” 比格·威尔的脸色变了变,说实话,他也没想好怎么做。 “你可以想办法和他们接触,宾尼派的成员大多是学者、诗人、思想家、艺术家……马内有两所大学,那里是宾尼派成员经常聚会的地方。”比格·威尔一边想,一边说道。 “你确定这是一个好主意?”拉佩翻了翻白眼,道:“我总共才上四年学,血道的最高深的东西就是复式记账法,你确定我进得了大学?” 比格·威尔沉默了,他突然意识到这有些强人所难,这样的底子就算进了大学,也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更何况想要引起宾尼派成员的注意,不只是进大学那么简单,还必须有足以吸引他们的地方。 想了好半天,比格·威尔突然一拍脑袋,道:“有了,你可以找他们打官司,宾尼派的人还有很多是律师。” 比格·威尔在房间内一圈圈的踱步,不停思索着,现在想法有了,接下来就是完善计划。 不知不觉中,比格·威尔走到窗口,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恰好看到妮娜在院子溜达,顿时眼睛一亮,道:“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找上你?又怎么会想到建跑狗场?一般来说,女人就算有脑子,也不会往这个方面想啊!” “事情是这样的……”拉佩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比格·威尔听得很认真,脸上渐渐多了一丝笑意,等到拉佩说完,立刻喊到:“有办法了,有办法了!不过这下子计划又要变了。跑狗场的事全都交给那个女孩,让她负责,你手底下那个叫汉德的小扒手就别掺和进去了……” “你有什么打算?”拉佩觉得比格·威尔没有安好心。 “跑狗场一旦成功,收益肯定不小,到时必然会有人眼红。那个女孩的父亲破产自杀,死的时候还欠了一屁股债,那些人肯定会从她身上打主意。邪恶贪婪的罪恶之手伸向无助的天才孤女……这样的说法太煽情了,宾尼派的人肯定会喜欢,他们会答应替女孩打官司,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和他们搭上关系。” 比格·威尔已经大致完成他的计划,当然,这里仍旧有些问题,譬如拉佩以什么身份出现?如果用原来的身份,肯定会露馅。 “真是一个生儿子不长屁眼的主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给每个的身上都标记上价格,一旦超过价格就可以出卖……这和那个叫巴多尔的家伙有什么两样?你很恶心!”拉佩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比格·威尔。 “讲良心?你先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比格·威尔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异常疯狂,突然神情变得非常狰狞,道:“在塔伦的时候,你如果没有那张秘密警察的外皮,你的父亲早就已经被抓。当天晚上他就会死在监狱里面,死因是上吊自杀,尸体旁边还会放着一封忏悔书,上面说所有的事都是他干的。第二天就会有一群暴徒闯进你们家,他们会强奸你的母亲和妹妹,临走的时候会顺手杀了她们。这群暴徒肯定自称是死者的家属,实际上却是穆雷第父子在大街上找的混混,每个人给五枚比绍就够了,又有钱拿,又有的玩,没人会拒绝的……” “够了!”拉佩大声怒吼,眼珠子变得赤红如血,双眼凝视着比格·威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已经受够你了,不要再惹怒我!” “我没想惹怒你,只是让你清醒一下,这原本就是一个吃人的社会,只有那些不会被吃掉的人才有资格谈良心。”比格·威尔突然又是一阵大笑,好半天才说道:“知道吗?这话我对另外一个人也说过,他的反应和你差不多。” 说着,比格·威尔突然变得哀伤起来。 “那个和我差不多的人是谁?”拉佩也缓和下来。 “奥古斯特·伊露·德·庞贝。”比格·威尔说出一个很长的名字。 拉佩一阵茫然,好半天他终于醒悟过来,那是国王的名字,也猜到比格·威尔为什么对国王说那番话。 拉佩沉默半晌,突然说道:“谢谢。” “什么?”比格·威尔不明白拉佩的意思。 “虽然让我愤怒,但毕竟是为了我好。”拉佩冷静下来后,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道:“不过我不想违背我的良心,所以……我会用别的办法试一试。如果我的办法有效,可以成功打入宾尼派,就没必要用你的计划了。” “可以。”比格·威尔一口答应,手段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是结果。 话已经说出口,拉佩不再指望比格·威尔帮他出主意,好在他已经知道宾尼派的成员都是哪些人,他不会选择学者和思想家,又不想和律师打交道,这样来就只剩下走艺术家的路。 艺术同样需要基础,不过更重要的却是灵感。 艺术的种类也有很多,主要分文学、绘画、音乐三大类,下面又有一大堆小类。 拉佩首先放弃音乐,这个国家在音乐方面没什么建树,反倒是音乐的两个分支——戏剧和舞蹈还好。文学也被他放弃,这需要的时间太长。剩下的就只有绘画绘画还有两个分支,一个是雕塑,另外一个是建筑。 从口袋里面掏出幸运金币,拉佩轻叹一声,此刻他只能指望幸运金币能帮得上忙。 随后,拉佩把金币轻轻地贴在额头上。 外面还很黑,天空中没有一丝亮光,拉佩却已经从床上起来,冬天的夜晚很冷,他从旁边的椅子上取过一件大衣披在身上。 此刻,拉佩的脑子里面全都是和绘画有关的内容。 幸运金币里面确实有拉佩要的东西,在这枚金币的历任主人中有一位画家,还是非常有名的画家。 得到幸运金币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位画家也一样,他一生潦倒,被自己的祖国流放,好容易在另外一个国家站住脚跟,却又被信赖的人陷害,再一次遭到驱逐,最终冻死在茫茫无际的荒原上。 拉佩回忆着他得到的东西,此刻他的脑子里面有那位大画家所有的技巧,同时他也继承那位大画家对绘画的理解,剩下的就是练习,大量的练习。 脑子里面突然多了一大堆东西,感觉确实不同,拉佩现在看什么都和以前不一样。原本拉佩觉得这幢别墅很不错,布置也相当精美,但是此刻他看什么都不满意,拉佩的品味一下子提升很多。 现在拉佩总算明白,比格·威尔为什么看任何东西都是轻蔑的目光,当一个人品味和眼界都变高,再看那些普通的东西,就会觉得很别扭。 不过拉佩继承的品味显然和比格·威尔不同,就譬如墙上那两幅装饰画,比格·威尔就很喜欢,拉佩原来也觉得不错,但此刻却觉得很糟糕,反而走廊上挂的一排风景画倒让他很满意。 出了卧室,信步走进书房,拉佩在抽屉里面一阵乱翻。 纸找到了,不过是信纸,只能凑合着用,桌子上有鹅毛笔,这玩意可不能拿来画画,拉佩干脆从壁炉旁边捡了一块木炭,这至少比羽毛笔要好一些。 拉佩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然后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就把那本书垫在底下作画板,开始练习起素描,这是绘画的基础。 就像当初苦练突刺一样,基础非常重要,而夯实基础没有任何取巧的办法,只有练,反复地练,练到把一切技巧都化为本能。 拉佩很快就发现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和音乐、舞蹈比起来,绘画的练习要简单得多,有一张纸、一枝笔就行,不费体力,也不会发出声音。 时间一点点流逝,画过的纸一张张飘落在地上。一开始全都是些球体、正方体的素描,脑子里面的那些东西并不是拉佩的,想要转化成他的东西,必须从头开始。 素描是基础,而画这些东西则是基础中的基础。 渐渐的几何体变成塑像,就是摆在书桌上的那座塑像,那是一座石膏像,不是什么昂贵的艺术品,只是几枚比绍的便宜货。 天渐渐亮了起来,拉佩吹熄了蜡烛。 在阳光下和在烛光下,雕塑看上去完全不同,拉佩把画了一半的素描扔在旁,又取了一张干净的纸,重新画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拉佩听到敲门的声音。 “早餐准备好了。” 叫拉佩的是妮娜,她显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她随手推开门,立刻看到满地的纸。 “您还会画画?画得挺不错嘛!”妮娜自说自话地捡起一张纸。 “先吃饭,吃完饭之后你给我当模特儿。”拉佩站了起来。 “我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妮娜居然拒绝,她给自己的定位显然不是女仆或者女管家之类的,而是合伙人。“不需要太久,只要一会儿就行。”拉佩叹道,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太软了?要不要表现得强硬一些。 “那好吧。”妮娜突然想到她就算急着办事,也至少要等到九点后,九点前市场都没开门。 早餐很丰盛,甚至比大多数人家的晚餐都要丰盛,有半只烤猪、一只烤鸡,还有一锅蛤蜊浓汤,不过这些对拉佩来说只是小意思。 “还满意吗?这些食材全都是莫迪莱大叔提供的。”妮娜在一旁邀功。 拉佩没有回答,只是“嗯、嗯”了两声,反正他不缺钱,能够帮一个口碑不错的人也挺好,再说食材确实不错。 “以后就让那位大叔专门负责这件事。”拉佩知道妮娜的心思。 “那太好了!”妮娜叫了起来。 拉佩并不在意,他一门心思吃东西,而且吃得很快,只用了一刻钟就结束这顿早餐。 画室就在大厅内,拉佩仍旧拿书当画板、拿木炭作笔,在信纸上画画,除了模特还算可以之外,简直是要多简陋就有多简陋。 妮娜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摆了一个她认为很美的姿势,虽然嘴里说不愿意,不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臭美。 拉佩的动作很快,不管吃饭还是画画,都比其他人快得多,这或许是因为他练剑的时候,走的是速度的路子。 绘画之中速度最快的就是速写,拉佩的手急速挥舞着,转眼间就勾勒出妮娜的轮廓,突出特征,然后打上光影。 “好了没有?”妮娜坐了一会儿就大叫起来,她的性情跳脱,根本就不是静得下来的人,看到拉佩没有反应,她站了起来,飞快地跑到拉佩的身后看了看。 “你画得很不错,比广场上那些替人画画的家伙强多了。”妮娜也不知道是在夸奖,还是在贬低。 拉佩很郁闷,虽然他的技法有些生涩,但是他毕竟继承一位大画家对绘画的理解,怎么可能和那些广场画家相比? 妮娜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说错话,又看了一会儿,再一次开始打击拉佩:“你的基础不错,不过技法似乎太老套了。” “你懂续画?”拉佩淡淡地问道。 “学过一些,我还学过音乐、舞蹈、诗歌、朗诵……”妮娜在那里扳着手指数。 拉佩却愣住,他不由得停下来。 妮娜学过绘画,她的话或许有点道理,幸运金币里面的那位大画家是两个世纪以前的人,在绘画史中算是中前期的人物,他死了之后,绘画肯定有了新的发展。 “费德里克,把车夫叫来,让他准备好马车,我要出去。”拉佩扔掉手中的纸,他已经没兴趣继续画下去。 和昨天一样,马车载着两个人在城里乱转,不同的是昨天去的全都是名胜古迹,今天去的则是博物馆和艺术馆。 一个上午拉佩就看了三座博物馆、两座艺术馆,随便找了家餐厅塡饱肚子后,拉佩又开始他的艺术之旅。 在博物馆内,拉佩对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只看绘画。 如果换成一天之前,那些绘画在拉佩的眼里顶多就是好看和不好看两种区别。现在就不同了,拉佩继承了那位大画家对绘画的感悟,眼光之高绝对超比格·威尔这个鉴赏家。 一幅普通的画,拉佩可以从中看出很多东西,包括技法、内涵和意境。 拉佩之所以先去博物馆,就是因为里面珍藏的全部是过去的名画,他甚至看到那位大画家的作品。 从这些画中,拉佩可以清楚地发现绘画的发展和演变。 妮娜说得没错,那位大画家的技法果然已经过时,在他死后的两百年中,新的技法、新的理念层出不穷。 之后,拉佩看的全都是艺术馆,那里面的绘画都是最近几十年的作品,大部分是当代画家的作品,技法全都是最新的,主题也和以前完全不同,表现的不再是神话和战争,比以前更贴近世俗,拉佩已经知道他缺少的是什么。 一转眼又是一天过去,太阳渐渐落下,拉佩从最后一座艺术馆出来后,他走到艺术馆的看门人面前。 “你知道哪里有卖绘画用的工具和材料吗?我要最好的。”拉佩问道。 那个看门人四十多岁,能够在这里上班,对于绘画和雕塑绝对有了解,而且他的眼力也不错,一眼就看出拉佩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普通,但是料子和手工全都一流,再加上拉佩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一种自信和贵气,他立刻弯腰躬身,满脸堆笑地道:“我推荐您去圣帕尔戈广场的本贝画廊,那里是马内最有名也最顶级的画廊,很多画家就是在那里开始出名,也是在那里开第一个画展,等他们出名之后,他们也经常把画放在那里出售。” 拉佩摸出一枚金币塞在那个看门人的手里,转身就走。 “这位少爷,祝您一切顺利。”看门人脱下帽子,朝着拉佩的背影鞠躬行礼,他已经确定这是一位贵族子弟,一位对艺术有着浓厚兴趣的贵族少爷。 看门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因为拉佩塞了一枚金币给他,而不是对他说声“谢谢”,这种习惯性的举动更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份。 “你要去那家画廊?”妮娜问道。 “不,咱们去刚才路过的那家书店,我看到里面就有卖绘画用品。”拉佩当然不会告诉妮娜,他肯定会去那家画廊,不过是用另外一个身份。 拉佩所说的那家书店就在两座街区之外,一刻钟后,抱着一大堆东西从书店出来,这里面有一只大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一根根玻璃试管,里面全都是各种颜色的粉末,这些都是颜料,他还买了笔,大号、中号、小号各十枝,笔是消耗品。除此之外还有画布和纸,前者用来画油画,后者用来画素描和水彩,他肯定没有忘记买画板,书店老板还附赠他一幅画架。 不过拉佩买最多的还是书,不只是和绘画有关的书,还有一部分和建筑、机械有关。 如此豪爽的客人可不多见,书店老板眉开眼笑,吩咐店里的伙计一起动手,帮拉佩把这些东西搬上马车。 “小少爷,还要去别的地方吗?”车夫懒洋洋地问道,他真不想再伺候拉佩,昨天在外面兜了一整天,今天又是整整一个白天,他觉得这份工作太累。 “回家吧。”拉佩懒得搭理车夫。 过了半个小时,马车停在别墅门口。 让车夫把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拉佩对费德里克吩咐道:“你帮我打听一下本贝画廊的情况,最好在明天之前就打听明白。” “是的,主人,我马上去办。”说完,费德里克就去那衣服,现在是傍晚时分,冬天的傍晚时很冷的。 “别着急走。”拉佩一把拉住费德里克,道:“先帮我收拾出一间房间,我要当作画室。” “是的,主人。”费德里克连忙遵命。 别墅的房间很多,弄一间画室没什么困难,很快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些书令全都被搬到画室。 当拉佩关上门,比格·威尔冒了出来,他看了四周的东西一眼,讪笑道:“你还真打算这么做?” “我是个说话不算的人吗?”拉佩冷冷地问道,他当然意有所指。 对于这小小的冒犯,比格·威尔并不在意,他蹲在那堆书旁边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道:“你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绘画这门艺术发展到今天,已经完全成熟,哈尔曼松·凡·莱因是公认的最后一位大师,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拉佩很老实地摇了摇头,他甚至不知道哈尔曼松·凡·莱因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经历,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三座博物馆里面全都有收藏这个人的画,水平都很高,绝对是顶尖大师。 “因为在他之后,绘画方面再也没有太大的革新,同样的画大家看得太多,已经看腻了。你就算画得比他更好,大家看过之后也不会有什么感觉,顶多就是赞扬两句。”比格·威尔毫不留情地说道。 “那些当代画家呢?”拉佩问道。 比格·威尔轻嗤一声,很不屑地说道:“现在的画家和官场差不多,讲究的也是混资历。新人画家只要技法掌握得不错,再有几幅看得过去的画,就会受人追捧,有了名气后,请他们画画的人会越来越多,这就要看每个人的机遇和人脉。混得好的就成了大师,混得差的就泯然人间。” 比格·威尔突然龇牙一笑,道:“还有一个问题。画家和别的艺术家有很大的不同,大多数画家在活着的时候,名声并不是很响亮。等到他们死了之后,其作品却变得越来越值钱,然后他们才被尊称为大师,拥有显赫的名声……你等得到那天?” 拉佩沉默了,他有那位大画家的记忆,知道比格·威尔说得没错,同样是艺术家,那些诗人、戏剧家、音乐家,甚至不入流的歌唱家和舞蹈家,都是活着的时候就功成名就,只有画家是死了之后有名,所有被称为大画家几乎都是这样。 “我不需要那样显赫的名声,我只要得到宾尼派那些人的认可就行。”拉佩反击道。 “就算你说得有道理,我也不看好你,想要得到宾尼派的人认可,你的画必须有新意才行。我已经说过,绘画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进一步发展的余地了。”比格·威尔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新意……”拉佩喃喃自语道,他对比格·威尔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至少比格·威尔说到点子上。 拉佩对自己有信心,首先,他是一个新人,一切都是新的,所谓的传统或者规矩,对他没有任何约束,其次,他并不需要成功,只要能够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就行。 “这是一个标新立异的时代,想要出名,就必须和别人不一样才行,就算是骂名,总比没名要好得多。你可以试着把方的画成圆形,把圆的画成把人画成猴子。”比格·威尔在一旁胡言乱语。 “你很烦!”拉佩怒道。 “我不打扰你了,祝你好运。”比格·威尔的身影迅速消失。 看到比格·威尔走了,拉佩松了一口气,终于不需要听比格·威尔的唠叨不过比格·威尔说的话却让拉佩心里沉甸甸的。 “标新立异吗?”拉佩自言自语道。 想要引起宾尼派的人注意,这样做确实没错。 宾尼派的宗旨就是求新、求变,而且宾尼派的成员都有相同的脾气,他们对旧的东西异常苛责,稍微有点不好,就破口大骂,但是对新的东西却非常宽容,哪怕这东西再烂,他们也会挑出些闪光点,就算是彻底的失败,他们也会说这是宝贵的经验,至少证明这条路不通。 “标新立异?”拉佩反反复复地念叨道。 第二十八章创新 现在舞台有了,拉佩还有一件事需要准备,那就是化妆。 拉佩快速地把早餐塞进嘴里,便朝着佛勒的房间走去。 佛勒还在睡觉,他又做试验到很晚,因为实验室在地下室,根本就没有白天和晚上的概念,所以佛勒这段日子有些日夜颠倒。 拉佩随手掀开佛勒的被子。 现在是冬天,壁炉早就熄灭,所以房间内很冷,佛勒打了一个寒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醒醒,早餐准备好了。”拉佩冲着佛勒喊道。 拉佩只是开个玩笑,佛勒一直都是夜猫子,除了刚刚认识他的那段日子,佛勒会早早地起来吃早餐,吃完之后再去补眠。后来拉佩懒得做这件事,让母亲帮佛勒准备一日三餐,做完之后让吉雅送去,佛勒就恢复原状,每天要睡到九点才起床。 “你又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帮忙?”佛勒不笨,一下子就猜到拉佩把他弄醒的原因。 “我需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而且不能让人看出来。”拉佩对佛勒从来不绕圈子。 “就为了这事……”佛勒嘟囔一声,又睡了下去。 “我很急。”拉佩把佛勒拎起来。 “你想变成什么样?”佛勒睡眼蒙眬地从床上起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向实验室。 “最好比现在大个三、四岁,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容貌肯定要有所改变,特别是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拉佩提着要求。 拉佩之所以选择十八、九岁,是为了能够打入宾尼派内部。宾尼派不接受未成年人,十八岁是最起码的标准,不过年纪太大也不行,那样容易引起怀疑。 比格·威尔曾经说过,身为探子,最不适合的年龄段是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二十岁以下太小,给人的感觉是稚嫩冲动,缺乏阅历,所以不容易引起怀疑。四十岁以上肯定已经成家立业,有老婆和孩子,给人的感觉是沉稳可靠,因为缺乏激情和冒险精神,同样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拉佩不认为自己能够完美地装扮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所以只能选择十八、九岁。 实验室在地下,这里仍旧是那样凌乱,不过因为地方大得多而且有费德里克在旁边帮忙,至少规划得还算不错。 四周是一圏柜子,中间是一张很大的实验桌,上面放着一大堆器材,在实验桌的一角有一本小册子。 佛勒走到那本小册子旁边,在里面翻找起来。 小册子上记录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材料,而且这东西是一件魔导器,老头点到哪种材料,旁边的托盘就会沉下去,等到托盘再一次出规,上面肯定有他要的东西。 “你也帮个忙,这些全都要粉碎。”佛勒把几件材料扔到一只小箩筐里面。 做这种事,拉佩已经很熟练,他一直都是佛勒的实验材料提供者兼助手。他拿着箩筐走到角落边,那里放着翻刀、石臼和一只钢质的小磨盘。 粉碎材料是一件很讲究的工作,需要耐心和细致,不过最重要的是要有力气。 拉佩的力气不算出色,不过和佛勒比起来就要强得多。 一件件材料变成极细的粉末,这些粉末装进一只只陶钵内,陶钵的边缘全都贴着标签。 佛勒在另外一头忙碌着,他的动作看上去异常轻柔,神情更是专注到极点完全不像是疯子。 拉佩一边研磨材料,一边仔细地看着,药剂总有用完的时候,佛勒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必须学会自己配药。 拉佩一向都是这么做的,铁钉上涂抹的毒药,还有毁尸灭迹用的药水全都是他自己配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药剂渐渐成形,看上去像柏油,还散发着阵阵恶臭,拉佩的脸已经有些绿了。 又过了一刻钟,老头停下动作,他取过一根玻璃试管,把药剂注入进去一些,随手递给拉佩。 “把这喝下去。”佛勒一脸恶意地看着拉佩。 接过试管,试管口散发出那股冲鼻的气味让拉佩的脸色由绿转紫,他不知道这种药原本就是如此,还是佛勒故意在整他? 犹豫了好半天,拉佩还是硬着头皮将试管内的东西全都倒进嘴里,紧接着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水杯,把里面的水同样倒进喉咙,直接把油膏冲下去。 拉佩的动作绝对快,快得几乎看不清楚,可惜就算这样也仍旧慢了,他只感觉到嘴里苦得让人发狂,喉咙更是火辣辣的,而且整个胸口都在燃烧。 很快的,这种烧灼的感觉蔓延开来,更可怕的是烧灼的感觉变成阵阵刺痛,然后又变成持续性撕裂般的疼痛。 “啊!”拉佩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他的身体开始变形,脸就像烧开的水,一颗颗气泡不停地鼓起然后消失,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开始长高拔长,变长的不只是身躯,同样也包括他的脸、手以及脚,还有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一个人被硬生生撑大,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拉佩只感觉身体像要被撕碎一样。 好在因为幸运金币的缘故,拉佩对各种痛苦都有足够的抵抗力,幸运金币里面全都是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法,那种痛苦绝对比这更可怕。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可怕的痛苦渐渐减弱,拉佩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拉佩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现在的他看上去很痩。 拉佩本来就不胖,一下子被拔高将近一尺,不显得痩,那才奇怪。 拉佩的脸也变了,他原来长得比较秀气,尖下巴、瓜子脸,充满南方人那种柔和的感觉,现在的他却棱角分明,同样是一张瓜子脸,却如同刀削般,而且鼻很高,也很挺,这是北方血统的特征,眼窝深陷,使得眼睛愈发显得炯炯有神,不过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头发,头发的颜色变成火般的红,而且又直又硬,像刷子一样,给人的感觉很乱。 “看看吧,满不满意?”佛勒乐呵呵地变出一面镜子,放在拉佩的脑袋旁边,反正他很满意。 佛勒只要一想到拉佩今后会经常在两个身份间变来变去,而且每一次变化都要经历同样的痛苦,他就愈发满意。 拉佩趴在地上,懒洋洋地看了镜子一眼。 当拉佩看到镜子上的形象,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又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太痩了一些。”拉佩摸着自己的脸颊。 “我可以改进一下药剂的配方。”佛勒连忙说道。 “算了,算了。”拉佩拼命摇头,他已经够惨了,不想再活受罪。 再说,痩子也有好处,和肥胖的人一样,不容易给别人危险的感觉,因为“瘦”很容易和“弱”联想到一起,这就像“胖”很容易和“虚”等同起来一样。 “想要改变外貌,难道只能用药剂?能不能帮我制作一件魔导器,想变的时候戴上就行?”拉佩问道。 “可以。”佛勒一口答应下来,不过紧接着又道:“丑话说在前面,那只不过是一种幻术,很容易被识破,你确定要这么做?” 佛勒仍旧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他不知道拉佩改变外貌的目的,但知道这件事肯定很危险,而如果必须在性命和痛苦之间做出选择,拉佩肯定会选择前者。果然,拉佩沉默了。 拉佩从地上爬起来,开始琢磨第二个问题——怎么离开? 拉佩肯定不可能这个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万一有人盯着这里,看到拉佩从别墅里面出来,岂不露馅? 不只是出去,回来也有麻烦。 一辆马车在大街上飞驰,那是一辆双轮轻便马车,前面只有两个座位,那既是车夫座位,也是乘客的座位,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挂斗。 在马内,这样的马车并不稀奇,大部分是有钱人家的仆人用的。 没人会在意这样一辆马车,因为这种马车一目了然,上面根本连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 过了十字路口,马车开始放慢速度,然后往右一拐,驶入一座市场,那是菜市场,到处是卖鱼、卖肉的吆喝声。 费德里克是这里的常客,他每天都会来一趟,有的时候甚至是两、三趟,所以没人会怀疑他来这里的目的。 当马车在一间卖菜的店铺门前停下来的时候,马车后面看上去空空如也的车斗突然晃动一下,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 下来的人正是拉佩,他一直蜷缩在挂斗里面,整个人平躺着,之所以挂斗看上去是空的,是因为幻术的缘故。 拉佩钻进那家店铺,他听费德里克说过,这家店铺有后门。 后门锁着,不过对拉佩来说,这种程度的锁根本不算什么,他把一根钢丝穿进锁孔里面搅了搅,只听喀嚓一声,锁打开了。 穿过后门,拉佩撤掉那个幻术,显露出身形,他径直走了出来。 到了大街上,拉佩随手招了一辆租马车,道:“我要去圣帕尔戈广场。” “您是要去本贝书画廊吧?”车夫看来很有经验,同样也表明本贝书画廊的名气确实很大。 “你怎么知道?”拉佩故意装出吃惊的模样。 “您的袖管上有一些颜料,您想必是个画家吧?像您这样的人去圣帕尔戈广场,除了本贝廊就没有第二种可能了。”车夫得意地说道。 “你的观察很仔细。”拉佩赞扬道,然后上了马车。 在马车内,拉佩看了袖管上那淡淡的颜料一眼,这是他故意粘上去的,包括身上的这件衣服也是特意挑选的,为的是符合他此刻的形象。 他现在不是拉佩,也不是秘密警察,更不是从外地来的贵族子弟,而是一个渴望投身绘画艺术的新人,一个叫佩拉得·沃斯的画家。 清晨车流稀少,所以马车走得很快,半个多小时后,马车就停了下来。 圣帕尔戈广场在索拉河边,这里的景色很不错。广场中央竖着一座青铜雕塑,雕塑四周是喷水池,不过现在是冬天,喷水池已经关闭。在广场的一侧有一座码头,很多小船停泊在那里。 现在是冬天,清晨时分的气温又很低,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人,但这座广场却是例外,这里到处都有人在画画,少说有五十几人,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一家店铺门口。 那是一家不大的店铺,旁边是一扇很窄的橱窗,橱窗外面是一座小小的花坛,让这家店铺看上去很雅致,店铺的门廊上挂着一块不大招牌,上面用花体字写着“本贝”,没想到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本贝书画廊。 拉佩并没有急着过去,他四处走动着,在那些画画的人身边停下脚步,静静地看上片刻,然后走开。 一圈转下来,拉佩有点底了。 这些人的水平都很一般,大部分人甚至连基础都没夯实,跑到这里来,要么是希望得到指点,要么是希图侥幸,想结交本贝画廊的老板,然后得到特殊的照顾。 知道了这些竞争对手的实力,拉佩走进了画廊。 画廊在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很深,长长的走廊上面挂满画,大部分是肖像,小部分是风景,主要以油画为主,不过也有水彩。靠门的地方是橱柜,最顶上一排书,底下是颜料和画具。 拉佩先看了那些书一眼,这里的书大部分拉佩都有,就是昨天买的,不遇有几本是昨天那家书店没有的,层次也确实比其他书要高一些。 “您要些什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走过来。 这个少女看上去很文静,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鹅蛋形的脸给人一种古典的美感,笔挺的鼻梁同样带有北方人的特征。 “我要画板、画架,还有一整套的颜料。”拉佩指了指底下。 这里的颜料有两种,一种和拉佩昨天买的颜料一样,也是用小口袋装着的粉末,另外一种挺古怪,有的是石头,有的是块根,全都只经过简单的处埋。 拉佩看了价钱一眼,不由得暗自咋舌。 画板、画布和笔倒是很便宜,甚至比昨天那家书店还便宜。但是颜料就贵了,最便宜的一小袋也要二十枚比绍,贵的就更别提了。 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拉佩昨天看了一晚的书,自然知道他在那家书店买的全都是便宜的颜料,不管是色泽还是保存时间上都差得多,眼前这些却是上等货色。 “没想到颜料的本来面目居然是这样。”拉佩看着那些块根和矿石,不出得发出感叹:“我突然觉得画家和泥瓦匠很像,你觉得呢?” 那个少女微微一笑没有答话,不过里面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你说得没错,画家和泥瓦匠本来就是同行,最早的时候,画家就是在墙壁上作画。” 说话的人是一个胖子,还是一个矮胖子,他的身高顶多一尺六,一张圆脸总是堆着微笑,给人的感觉很和善,不过他和莫迪莱不同,因为接触的人层次高得多,他的身上带着一股自信的感觉。 这位正是多明尼哥·梅侬,这家画廊的老板。 “怎么?刚学画没多久?”多明尼哥看了拉佩袖管上的颜料痕迹一眼,从痕迹他就看得出来,那是初学者用的廉价颜料。 在多明尼哥想来,拉佩肯定是初学者,或者艺术爱好者,学了两天绘画,就急不可耐地弄一套专业等级的颜料,但这根本就是白糟踢钱。 “你原来用的颜料其实很不错,或许你应该先从素描练起,素描是一切绘画的基础。”多明尼哥确实是好心。 “谢谢您的好意,我想买一套好点的颜料。我前天刚到马内,以前在亚米尔的时候,别说好点的颜料,就算是最廉价的那种也很难买。”拉佩坚持自己的要求,同时他也给了一个解释。 既然拉佩想花钱,多明尼哥也就不多说什么。 那个少女看着拉佩,不经意地摇了摇头,显然她觉得拉佩太傻,不过老板都不说话,她也没必要多言。 “您打算自己处理,还是用已经处理好的?”少女问道。 “能让我看看吗?”拉佩没有立刻回答。 少女从柜台里面取出一小包棕色的颜料,这种颜料价钱最便宜,显然拉佩不是第一个提出这种要求的人。 从小包里面挑了一些粉末,在手指尖轻轻捻开,只看了一眼,拉佩就笑着说道:“给我处理好的吧,这些颜料不错。” “看来你是一个内行。”多明尼哥改变了看法。 是不是行家,只要一上手就明白,那轻轻的一捻里面有很多学问,用的力绝对不能太重,那样就起团了。也不能太轻,那样捻不开。 “你是和谁学的画?”多明尼哥来了兴趣,主动和拉佩闲聊起来。 “和一位叫卡门·玛拉瑞的女士,她是我的家庭教师兼艺术顾问。”拉佩连忙说道。 “是她?”多明尼哥显然听说过这位女士。 “玛拉瑞老师还好吗?我有五、六年没见过她了。”拉佩顺势问道。 “她去了国外,去年冬天,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她嫁给一个从西撤来的古生物学家。”多明尼哥的口气愈发亲近。 “真是可惜。”拉佩装出一脸遗憾的样子,除了遗憾,隐约还带几许羞涩。 拉佩演得很像,稍微有点阅历的人就可以看出,他对玛拉瑞女老师还有一些特别的想法,不属于学生的想法。 好半天,拉佩才装作猛然醒悟的样子,迅速地付钱,然后拿起东西就走。 拉佩并没有走远,他在广场的一角停下来,那里有座花坛,正好当作椅子,他把画架支起来,拿出画框,钉上画布,再把颜料放在底下的格子里面。 一切准备就绪,拉佩开始画画。 拉佩的动作仍旧很快,下笔如风,没有丝毫犹像,这和他走速度之路有关,不过更关键的是,他继承了一位大画家所有的能力,快速、精准地勾勒出画的轮廓,然后是打底色,接下来打光影,最后才完善细节。 拉佩的这套绘画技法是从速写演变而来的,追求的就是速度。 不知不觉中,画已经成形,在拉佩的旁边也渐渐聚拢起一群人。 “好,太好了,你是我看过最有天赋的画家,你的老师肯定会为你自豪,因为她自己都没这样的功力。” 突然拉佩身后传来多明尼哥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拉佩的身后。 多明尼哥并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几个人明显是和他一起。 多明尼哥原本要走了,他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整天待在这里,在临走之前,他总是习惯性地在广场上转一圈,就像国王巡视他的领地一样。 对于广场上这些绘画者的水平,多明尼哥比任何人都清楚,原本他以为拉佩也只是初学者,但看了拉佩的画之后,他立刻大吃一惊。 用速写的方式画油画,以前不是没有过,这属于个人的喜好,也算是风格的一种。让多明尼哥吃惊的是,画中流露出的那份自信和成熟,这绝对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应该有的笔触,连很多已经出名的画家都未必能够做到。 当然,多明尼哥也从拉佩的手法里面看到一丝生涩,不过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因为不习惯新的画笔,一个技法如此娴熟的画家,不可能有这种生涩的表现。 多明尼哥不可能知道拉佩是个特例,拉佩拥有一位大画家所有的能力,才有了那分自信和成熟。但是拉佩用的技法有很多是那位大画家死了之后出现的,他只是白天的时候看过一些名画,又看了一晚上的书,画了两张习作,自然显得生涩。 旁边的人也都连连点头,马内人在艺术方面或多或少有些造诣,连一个女孩都能对拉佩的素描做出评论,更不用说这些人,能够和多明尼凑到一起,肯定不会是艺术方面的外行。 “好像有几分萨格拉蒙特的神韵……”一个旁观者喃喃自语道。 拉佩手里在画,耳朵却一直竖着,这个判断让他佩服不已,萨格拉蒙特正是曾经拥有幸运金币的那位大画家。 “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学画就应该以早期的画家为范本,那时候绘画技法还没现在这样成熟,当时的画家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作品的内涵中,现在就差多了,很多绘画完全就是技法的堆砌。”多明尼哥在一旁感叹。 听到这番话,拉佩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果然和比格·威尔说的一样,只是画得好根本没用,必须和别人不一样才行,要不然顶多就是让人感觉拉佩的画里面有某人的神韵。 “年轻人,你很不错,真的很不错,我看好你。”多明尼哥站在拉佩的身后不停称赞道:“等到你有足够的作品后,我可以帮你开个小型的画展。” 这位大老板果然喜欢提携新人。 “那太好了!”拉佩装作欣喜若狂,事实上他真的很高兴,因为他已经踏出第一步。 不过这一步多少让拉佩无法满意,他需要的不是这种不痛不痒的赞扬,而是惊讶的目光,就算随之而来的怒骂也没关系。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多明尼哥突然问道。 “问题?”拉佩很茫然地道。 “你以前画的大部分是静物吧?”多明尼哥没有直接指出问题的所在,而是继续问道。 “是啊。”拉佩点了点头。 拉佩学画就只有两天,第一天练素描,第二天上油彩,画最多就是家里的几尊雕塑和花篮、水果之类的东西。 “新人毕竟是新人。” 旁边的人也都笑起来,显然他们也看出问题的所在。 “静物简单,很快就能画完,所以光线的变化并不大。但实景就不同,随着太阳的位置改变,光和影随时也都在改变。所以一个画家首先必须学会捕捉画面,把你看到的东西牢牢地记在脑子里面,之后的那些光影变化只能当作参考。如果你不时看上一眼,然后按照看到的景色去画,那就麻烦了。”多明尼哥指出画上几个矛盾的地方,影子的位置显然不一致。 “慢慢来,你的底子很不错,你绝对会成功的,我相信你。”多明尼哥随手拍拉佩的肩膀。 多明尼哥走了,他还有一大堆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再说,拉佩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新人,还没到让他放下一切在旁边陪伴的地步。 其他人也走了,他们跟过来是因为多明尼哥的缘故,多明尼哥一走,他们也没兴趣继续留下。 “捕捉画面……”拉佩愣在那里,他头大了,那位大画家萨格拉蒙特的记忆里面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内容。 这不是技艺,而是一种本能,就像走路的时候,没人会考虑先出哪只脚一样。拉佩想要拥有这种本能,就只能白己培养,幸运金币可帮不了他任何忙。 问题是拉佩没这个时间形成本能可不容易,先要变成习惯,然后才有可能成为本能,这可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 这一愣就是好半天,当拉佩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了,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光线变得异常刺眼,所有的影子都缩成很小,他的画和眼前的景色完全不同。 拉佩有些不知所措,心想:这怎么办?难道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继续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拉佩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再说,现在回去也太早。 突然,拉佩想起一开始画素描的时候,也碰到过类似的事。 拉佩又取出一个画框,钉上画布,重新放在木架上。 有了一次经验,拉佩愈发加快速度,他尽可能地用脑子去记忆,想要记住细节是不可能的,他相信那位大画家同样也没这个本事,能够记住的只有大致的情况。 拉佩的动作越来越快,刚才画画的时候是无意识的“快”,现在拉佩知道时间紧迫,太阳的位置无时无刻不在改变,所以他刻意加快速度。 速度一快多东西自然就无法顾及,所以这一次的画缺少很多细节,而且整幅画面显得粗糙和模糊,画的风格愈发向速写靠拢。 突然天空变得阴沉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来一片乌云。 “完了。”拉佩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画,这片云层很厚,一时半刻不会散去,就算散开,太阳的位置也肯定变了。 拉佩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但是不甘心也没用,他只能又拿出画框,钉上画布,这一次干脆画阴云下的广场…… 时间一点点流逝,拉佩的身边多了一幅又一幅画。第一幅画最完整,细节最多,不过那是失败的作品。从第二幅开始,他的画就变得粗糙和朦胧起来,此幅正是阳光下的广场。第三幅是阴云下的广场。第四幅是下午的广场。而画架上正在画的则是傍晚时分的广场。 同一座广场,同一个角度,但是因为时间的不同,呈现出的景象也是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更是大相径庭。 傍晚时分的广场变得愈发热闹起来,到处都是人,这些人大多是来看画画的。 不得不说马内人的艺术修养确实远超其他地方的人,只要看一下围观者的数量,就可以知道被围拢的那个画家的水平。水平越差,看的人越少。 聚拢在拉佩身边的人当然是最多的,先不说他这里的画比其他人多,有五幅,而且很新奇,同样的风景居然能够显露出不同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的画里面有种独特的韵味,那是其他人的画里没有的。 “让我看看。”突然人群中传来多明尼哥的声音,他每到黄昏时分都会回画廊看看,对于人们的围观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像拉佩这样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是比较少见,再说他对拉佩的印象不错,所以挤开人群走到前面。 那些围观的人大多认识多明尼哥,连忙让出一条路。 多明尼哥走到近前,看了花坛边上一字排开的那几幅画一眼,顿时眼睛一亮。第一幅画还好说。从第二幅画开始,这些画变成粗糙,凌乱,缺少细节,一眼看过去好像全都是缺点,简直是一文不值,但仔细再看,多明尼哥却看出一些以前的画里面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为了快,拉佩不知不觉中用上很多别的绘画技法,其中一部分来自于速写,另外一部分来自于水彩。 如果是一个真正的画家,绝对不会这样做,但拉佩不是,他甚至连新人都算不上,所以他没有那么多约束。 同样换一个人这么做,最终画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堪入目,但是拉佩却不同,他继承了一位顶级大师对绘画的理解,就算随意挥洒也都内涵深蕴。 “太神奇了,这是全新的画风,虽然稚嫩,但是我敢发誓,肯定有一天它会变得耀眼夺目!”多明尼哥大呼小叫,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拉佩早已停下画笔,轻声问道:“您觉得这几幅画还行吗?” 多明尼哥看着拉佩,好半天才说道:“我收回白天的话,你不只是有潜力,而是真正的天才。用不着等到将来,只要你完成这一系列的画,我就专门帮你开个小型画展,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捕捉阳光……不,应该叫阳光的色彩。” 多明尼哥陷入狂热中,他不能不狂热,别看他提携不少新人,也只不过是矮子里面挑高个,那些画家到了最后仍旧得熬资历,但眼前这个少年就不一样了,完全有冲击大师的资格。 哈尔曼松·凡·莱因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大师出现过,现在多明尼哥终于看到一线希望,一个新的大师即将出现。 “阳光的色彩……”拉佩完全愣住,他光顾着不停地画,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画了什么。 当拉佩转头看了并排放在一起的那几张画一眼,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拉佩不敢相信这是他画的,那里面深蕴的内涵不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新意?区别于以往的绘画,不再以深沉的色调为主,而是突出阳光和色彩,也不再追求准确和真实,追求的是感觉和意境。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风格,一种全新的、完全属于拉佩的风格,当然这种风格还不成熟,毕竟是拉佩偶然所得,里面还有很多问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完善。 “我会尽快完成它们。”拉佩异常认真地说道,不过紧接着他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行,我还没安顿下来,接下来的几天,要先找一个住的地方,总不可能一直住在旅店里面。” 多明尼哥闻言,立刻摆手道:“这不是问题,你想买房子,还是租房子?” 多明尼哥自己就是做地产生意,对他来说,找房子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当然是租房子,越便宜越好,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能够靠河,或者干脆在河面上,那就更好了。”拉佩一边晃动着手中的画笔,一副很激动的模样说道:“我原来的家就在河边,闲暇之时弄一艘小船,在河里漫无目的游荡,很适合放松精神。” 多明尼哥和旁边的人全都没有注意到画笔底下多了一根东西,那是拉佩的魔杖,拉佩在偷偷施法。 多明尼哥的眼前划过一条河的影子,他不清楚这是怎么冒出来的,那条河好像在东区,他在那里似乎有一片地产。 “如果是我,就绝对不会在索拉河上泛舟,因为这段日子经常有人跳河自杀,如果遇到浮尸,你的心情肯定会变得很糟糕。”旁边一个人开玩笑地说道。 “你别找什么房子了,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多明尼哥将这件事包揽下来,想要找一间靠近河边的房子,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他也不觉得拉佩的要求过分,艺术家的脾气大多古怪,比这更怪的他都看到过,这根本不算什么。 “你明天仍旧过来吗?”多明尼哥又问道。 “如果不找房子的话,应该可以。”拉佩的脸上满是笑意。 “那没问题,明天我就可以给你答复。”多明尼哥非常肯定地说道。 天色暗了,菜市场内的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门。不过有一辆马车却在这个时候拐进来,那是费德里克的马车,他是来买猪内脏的,这当然不是给人吃,而是为那些灵缇犬准备的食物。 肉店的老板把一只很大的皮口袋扔在马车后面的挂斗上,他并不知道一个他看不见的人此刻正趴在挂斗底下。 马车离开了,过了一刻钟,马车回到那幢别墅内。 “该死,必须赶快完成那条秘密通道,要不然我会被压死的。”拉佩骂骂咧咧地从马车后面爬出来。 拉佩之所以向多明尼哥提那个要求,就是为了出入方便,毕竟每一次都要躲在马车挂斗后面出去,实在太不方便,再说这也不安全,天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看破,最好的办法就是挖一条秘密通道,是这不容易,好在有一样东西可以利用,那就是遍布整座市区的水道,这幢别墅后面就有条小河。 从旁边的架子上取过一件斗篷往身上一披,拉佩不打算再变回来,要不然明天还得喝那种药。 “妮娜睡着了吗?”拉佩问道,他仍旧不能完全信任妮娜。 “七点刚过她就回卧室了。”费德里克将猪内脏从挂斗上卸下来,扔进旁边一只大水缸内。 听到这番话,拉佩放心了,他走了出去。 拉佩去的是地下室,那是佛勒的地盘。 “帮我做一件魔导器,就是你说的那种幻术,反正只是在家里用。”一进地下室,拉佩就嚷嚷道。 “你不觉得我的工作太多了吗?”佛勒指了指桌上的一根管子。 那是一根很细的管子,只有拇指粗细,同时也是一条通道,可以放入水下的通道。别看它平时很细,它也可以在一瞬间膨胀到水桶般粗细,足够让一个人穿过去。 只是一根能够膨胀的管子,没有任何复杂的地方,这东西制造起来并不困难,需要的材料也不昂贵,唯一的问题就是长度。 “你的动作倒是挺快的。”拉佩走到近前,拿起管子看了看。 只见拉佩对准管子的一头轻轻吹了一口气,管子瞬间鼓起来,继续往里面吹气,管子越鼓越大,变得像一颗气球。 拉佩用力捏了管子一下,居然还挺硬的,捏上去就像弹性很好的皮革。 “这东西不错。”拉佩连声赞道。 “你别说那些没用的话,你给我的钱已经不够用了。”佛勒脸色僵硬地道。 “当初你玩乌迪内斯,现在又来玩我?”拉佩在别的事上对佛勒很信任,唯独在这上面不可能,因为佛勒有前科。 “我是那样的人吗?”佛勒一脸很委屈的模样。 “你是。”拉佩异常肯定地说道。 佛勒翻了翻白眼,赌气地扔掉手里的活不做了。 “给我账本。”拉佩把手一伸。 “什么账本?”佛勒满脸疑惑地问道。 “你又是买材料,又是购置实验器材,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难道连一份清单都没有?”拉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要什么清单?这些实验器材几乎是免费的,是我的两个朋友送给我的,材料也是成本价。”佛勒气得跳脚。 对于佛勒这番话,拉佩倒是相信,佛勒的朋友基本上也是炼金术士,有的是赚钱的门路,根本用不着在这上面斤斤计较。不过佛勒买东西居然没有清单,这让他很恼火。 “从今往后,你再去朋友那里的时候,就把妮娜带上,不管买什么东西,都必须经过她的核实。”拉佩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这件事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凭什么?”佛勒大怒。 “凭我是你的合伙人,而且我要帮你建造一座令人满意的实验室,所以钱绝对不能花在毫无意义的地方。”拉佩回答得理直气壮。 实验室是佛勒的软肋,佛勒顿时说不出话。 “我再给你五万比绍,你最好省着点用,我的手里也没什么钱了。”拉佩很头痛,别看他那样嘴硬,佛勒要钱,他真不敢不给。 拉佩曾经以为自己很有钱,但是随着地位的提升,随着摊子铺得越来越大,他花钱也如同流水般。 佛勒一听给钱,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不过当他听拉佩说已经没钱,不由嘟囔道:“你的手下怎么回事?走得这么慢,从塔伦到马内不是四天就到了吗?那个尤特佬手里有一批药,卖掉不就有钱?” 佛勒不提起这件事,拉佩未必会在意,现在听佛勒一提,拉佩也觉得奇怪,他和佛勒、安博尔·诺德只花了两天到马内,现在已经在马内住了三天,却还没有汉德的消息。 “我去问一问费德里克。”拉佩转身就走。 佛勒愣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道:“你得帮忙当助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等一会儿。”拉佩头也没回地道。 出了地下室,拉佩进了厨房,这个时候费德里克肯定在做晚餐,因为怕混进探子,他们没有用外人,所以费德里克不但是管家,同时也是厨子。 “有汉德的消息吗?”拉佩问道。 “他们遇到麻烦了,先是在半路上遭遇袭击,损失了五个兄弟,还有两辆车被毁。之后他们在达林顿遭到刁难,好在车队里面有几个警察,达林顿那边的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费德里克一边做晚餐,一边说道,下午他接到灌德放出的信鸽。 “达林顿……我记住了。”拉佩轻哼一声,他知道贾克卜肯定没有这样的影响力,应该是宾尼派的人暗中出手。 “佛勒老头的那些实验器材和材料没有损坏吧?”拉佩紧接着又问道。 费德里克也不知道,因为信上没说,他不太肯定地道:“不太清楚……大概没有吧?如果有什么损失,汉德肯定会提到,他绝对不敢隐瞒。” “真是麻烦。”拉佩捏了捏太阳穴,当初他可没料到会碰到这样的事。 拉佩伊不担心汉德一行人被一直扣留在达林顿,就算他不出面,安博尔·诺德和乌迪内斯知道了这件事,也会出手。 “你明天去一趟那位警察厅厅长的家,告诉他这件事。”拉佩吩咐道。 “明白了,主人。”费德里克应了一声。 拉佩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费德里克叫住他:“对了,主人,汉德他们住的地方已经搞定了。白天的时候有个胖子带着房契过来,是妮娜接待他,然后妮娜让我支付两千比绍。” 拉佩笑了笑,那个胖子肯定已经知道高伦失踪的消息,想必吓坏了。 “还有一件事。”费德里克继续说道:“造暖棚的人来过了,他留下一堆图纸,都是他以前帮别人建造的。” “图纸在哪里?”拉佩问道。 “在书房里面,就放在书桌上。”费德里克连忙说道。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晚餐的时候你把那些图纸拿来。”拉佩吩咐道。 拉佩确实没时间,又要练习绘画,又要帮佛勒打杂,还要和比格·威尔商量接下来怎么标新立异。 第二十九章创新与发明 “你居然成功了……”比格·威尔看着放在床头边的那几张画,他不是画家,但他是一个不错的鉴赏家,自然看得出这几幅画的内涵,也看得出它们与众不同的地方。 “放弃细节,不追求真实,而是着重意境……恭喜你,开创了一个新的流派。”比格·威尔突然变得高兴起来,道:“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风格,它显得太粗糙,不符合我的审美观。不只是我,恐怕所有贵族对这种风格都会不屑一顾。但是说到创新,它绝对无与伦比,宾尼派那帮人肯定会推崇备至,不得不承认,你的第一步走得不错。” 拉佩已经无语,觉得比格·威尔太过现实。 “还有待完善。”拉佩耸了耸肩膀,道:“我总觉得还缺少些什么?” “管它缺少什么,赶快完善这几幅画,让那个老板帮你开一场个人画展。我知道那个叫多明尼哥的人,这家伙也算是个名流,他的人脉很广,和各个党派的高层都关系密切,到时他们肯定会到场的。如果马克西米·弗朗索瓦、乔治·雅克、让·保尔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人能够出现就更好,你只要上囊现出适度的敬仰和推崇,然后暗示希望能够跟随他们,肯定能加入宾尼派。”比格·威尔越说越大声,神情越来越激动。 “万一他们不来呢?”拉佩问道。 “那也没关系,得到他们的推荐进入宾尼派只不过起点高一些。就算他们没来,你随便找一个宾尼派的成员,表达一下对宾尼派的敬仰,再说一些他们喜欢听的话,也会被邀请加入宾尼派的。宾尼派是一个松散的党派,想要加入进去也不是很难。”比格·威尔说得很随意。 拉佩翻了翻白眼,当初说加入宾尼派不容易,打算拿妮娜做文章的是比格·威尔,现在说不难的也是他。 “他们会不会核实我的身份?”拉佩问道。 “这怎么可能?就算秘密警察也做不到每加入一个成员,就彻底核实他的身份,更何况宾尼派?宾尼派里面没人专门负责情报,别把他们想得太复杂,那只不过是一群夸夸其谈的人聚拢在一起的组织。”比格·威尔的语气充满了轻蔑。 “别忘了,你是被一群夸夸其谈的人刺杀的。”拉佩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比格·威尔顿时哑然失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他们真的核查我的身份怎么办?”拉佩问道,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绝对不会随便冒险。 比格·威尔仍旧一言不发,反正冒险的不是他,所以他根本就没考虑过。 拉佩明白了,他的脸阴沉下来,冷哼一声:“开个人画展的事以后再说。” “好吧,我要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写封信给卡门,请她帮你圆这个谎。”比格·威尔很无奈,好在他有办法补救。 “卡门·玛拉瑞?”拉佩有些惊讶。他的身份正是比格·威尔帮他准备的,其中的关键,也是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就是这个“家庭教师兼艺术顾问”。 “我和她曾经合作过,她还欠我一个人情。”比格·威尔有些神情恍惚,好像在回忆往事。 “她也是做这行的?”拉佩立刻问道,虽然比格·威尔从来没提自己的过去,不过和比格·威尔合作的不是秘密警察,就是间谍。 “没错,她曾经是帝国最好的间谍,也是最成功的双面间谍。”比格·威尔叹道。 “双面间谍?”拉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道:“她会不会出卖我?” “间谍从来不做没好处的事,出卖你对她有什么好处?”比格·威尔看了拉佩一眼,道:“再说,她已经厌倦以往的生活,打算做一个好妻子,再生个孩子,成为一个好母亲,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她还会帮你?”拉佩感到奇怪。 比格·威尔不再解释,显然他不想多说什么。 随即比格·威尔伸出手,按在拉佩的胸口上,随着白光一闪,飕的一声,比格·威尔穿入拉佩的体内。 天亮了,费德里克的马车从别墅里面出来,和往常一样,他又去了菜市场。 半个小时后,拉佩从菜市场的另外一头出来,他背着画板,右侧的肩膀上挂着一只很大的包,里面放着画笔、颜料之类的东西。 到了大街上,拉佩招了一辆出租马车,直奔圣帕尔戈广场而去。 和昨天相比,今天拉佩来得更早,到广场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中只是微微有些鱼肚白,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 拉佩打开画架,仍旧坐在原来的地方,开始画起来,画的正是黎明时分的景色。 昨天拉佩是带着目的而来,画画的时候,脑子里面想的都是如何接近多明尼哥,如何得到他的赏识。今天就不同了,拉佩的脑子里面没有任何杂念,心中更是充满自信。 虽然绘画的技巧是从萨格拉蒙特那位大师身上得来的,但开创出这种全新风格的却是拉佩。 这是了不起的成就,足以让拉佩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但拉佩从来没想过在历史上留名,哪怕有幸运金币也一样,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并不是每个都有名,譬如前任主人比格·威尔就没什么名气。 在不知不觉中,拉佩的想法起了变化,他想活得更有意义。 拉佩突然间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绘画,很想把眼前的一切全都画下,让它们永远停留在画布上。 拉佩下笔如飞,他在和时间赛跑。 如果说白天拉佩需要狂奔才能追上太阳的脚步,那么此刻他就必须骑马才行,因为黎明时分的变化更快,转眼工夫,四周又亮了许多。 昨天拉佩对着同样的景色画了十几个小时,所以对于眼前的一切,他已经再熟悉不过,闭着眼睛都可以把轮廓勾勒出来。 接下来就是光、影和色彩,拉佩用画笔快速地涂抹起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所有的一切都早已映像在拉佩的脑子中,这想必就是多明尼哥所说的捕捉画面。没想到这么简单,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做。 拉佩的嘴角带着微笑,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笔法越来越流畅,没有丝毫迟疑,也不需要重复修改,每一笔下去都是他想要的结果。 在不知不觉中,拉佩进入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他和手中的笔融为一体,不再是他指挥着笔,反倒更像是笔自己在动。 “沃斯先生,佩拉得·沃斯先生。”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呼唤声,拉佩一惊,手不由得一划,画布上顿时留下一道刺眼的划痕。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实在……”叫拉佩的正是本贝画廊的那个女店员,她是来开门的,看到拉佩坐在那里画画,只是想过来打声招呼,没想到造成这样的结果。 这个少女本身就是学绘画的,当她看清楚那幅画,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误。 随即少女又想到刚才的情景,刚才她觉得拉佩很怪异,精神好像不太正常,此刻她想起来了,那是一种特殊的状态,一种让所有画家梦寐以求的状态,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状态,她很清楚在这种状态下画出的作品是什么等级。 少女毁了一幅名作,一幅绝对可以在绘画史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名作。 “我……我……”少女已经彻底慌了神。 “这不怪你,只能说我的运气不好。”拉佩轻叹一声,最后那一笔就如向美女脸上的刀疤,一切都被它破坏,再怎么修饰都不可能掩盖,这幅画彻底废了。 “这送给你。”拉佩把画取下来,他又拿出一幅画框,开始往上钉画布。 “太感谢您了。”少女一反昨天的冷淡。 “本贝画廊只有你一个店员?忙得过来吗?”拉佩随口问道。 “画廊的工作其实很轻松,毕竟那种等级的颜料不是每一个学画的人都有实力购买,来这里的人大多另有目的,看到我叔叔不在,他们自然就走开了。” 说着,少女连忙掩住嘴巴,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恐怕也是另有目的而来,区别只是他确实有才能。 “你叔叔?多明尼哥先生是你叔叔?”拉佩大吃一惊。 在拉佩的印象中,这类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整天都被一大群青年围拢着,大部分时间皆消磨在舞会和宴会中,哪有出来当店员的? “我和叔叔一样,都喜欢艺术。叔叔要继承家业,所以不得不放弃。我倒是没这方面的顾虑,不过我缺乏天赋。”少女显得有些失落。 “天赋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拉佩只能这样安慰少女。 少女笑了笑,她又不是傻瓜,当然不会认为这是真的,这话如果出自一个同样没天赋的人的嘴巴,或许还能相信,但是出自一个天才之口,那就只可能是安慰。 “您仍旧住在旅店里面?”少女突然想起昨天拉佩提到过的事。 “是的,多明尼哥先生帮我找好房子了?”拉佩装出大喜的模样,他不想多提旅店,这也是有可能露馅的一环。 “您想借房子的话,其实并不困难,我相信有很多房东愿意把阁楼租给像您这样的艺术家,这也算是马内的一种时尚。”少女笑道,然后不经意地脸一红。 如果拉佩真的是十八、九岁,他就应该顺势问:“你家的阁楼是不是已经租出去了?如果没有,愿不愿意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穷小子?” 可惜拉佩年纪没那么大,根本无法领悟少女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反倒真的思索起来。 少女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不解风情的傻瓜,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理所当然,越是天才,往往在某些方面越有欠缺,有时候甚至表现得如同傻子。 “你带的钱够不够?马内的生活费用很高,但赚钱却不容易。”少女换了个角度问道。 “还可以,我家其实挺富裕的。我的父亲有三艘船,其中两艘船专门走东方的航线,另外一艘船专注于近海贸易。虽然这段日子市面不景气,但对我家并没有多少影响。”拉佩硬着头皮说道。 拉佩很痛苦,因为说得越多,破绽也会越多,但是他必须给自己制造一个身份。 和坐地收钱的地主相比,一个整天在外面跑的海商显然要难查得多,不过有一个海商父亲又容易让人联想起拉佩的另外一个身份。 “原来你和我叔叔一样。”少女愈发高兴起来。 但少女高兴并不是因为她说的那个原因,而是拉佩的身份和她配得上,这样她就用不着担心父母的阻挠。 “是啊,我的父亲也希望我能够继承家业。不过我对经商不感兴趣,我喜欢艺术、绘画。”拉佩一本正经地说道。 “您的父亲反对吗?”少女有些担心起来。 “他长年在海上飘荡,我们父子俩一年难得见几次面,他就算反对也没用。”拉佩先打了一个伏笔,今后有人问起他的父亲,他就可以用这当托词。 少女沉默了,她不知道应该为此而庆幸,还是安慰几句?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叹息。 拉佩和少女转头看去,就看到多明尼哥站在几尺外的地方。 “没想到你的身世和我差不多。”多明尼哥恰好听到后半段,拉佩的身世引发他的共鸣,道:“你比我幸运,沿着自己的路走下去。不像我,最终妥协。好在我继承家业后,也没完全放弃理想,只不过换了个方式追求艺术之美。” “亲爱的叔叔,就算您当初坚持下去,您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吗?”少女朝着拉佩的那张画努嘴。 多明尼哥是个懂艺术的人,当然看得出这幅画的价值,同样也为那最后一笔感到惋惜。 多明尼哥完全能够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少女的态度,胳膊肘往外拐也太明显了,这还没嫁出去呢! 此刻天已经亮了,广场上的人也渐渐多起来。这么早跑到圣帕尔戈广场来的人全都是画家,他们正是冲着多明尼哥来的,自然而然围拢过来,同样也都看到拉佩的那幅画。 “这算什么,是画画吗?还是小孩子随手涂抹的东西?不……我说得不对,小孩子的涂抹比这还要强一些。”人群中传来一阵冰冷的嘲讽。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痩高个,这个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粗布衣服,袖子、胳膊肘已经打了好几层补丁,显然境况非常糟糕。 拉佩记得这个人,昨天他在这个人的旁边站了挺长的时间,这个人的绘画水平算是比较高的。 对于这番嘲讽,拉佩并不放在心上,他和说话的人并不属于同一个层次。 少女却无法容忍,怒目圆睁地喝道:“如果这是涂抹,那么阁下的画不就连涂抹都不如?” 痩高个被呛得面红耳赤,他知道少女的身份,因此不敢得罪多明尼哥,所以把矛头对准拉佩,大声喊道:“看看他的画,都画了些什么?我们画一幅画少则一个星期,多则几个月,他呢?两个小时就是一幅,这是画画吗?在墙上抹灰也没这么快吧?” 这招绝对阴毒,因为瘦高个的话勾引起众人的嫉妒心。 拉佩画得比其他人好,这并不让人嫉妒,因为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水平,已经习愤别人比自己强,但是一幅花两个小时创作出的绘画也比他们好得多,就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 看到众人的嫉妒心被自己挑起来,那个戴眼镜的人异常兴奋,他以为自己胜利了,愈发得意地冲着拉佩道:“我看你根本证必画笔作画,你应该找一把刷子来,那样速度肯定更快。” “你给我滚!”多明尼哥的脸早已胀红得像猪肝色,他终于忍不住了。 多明尼哥这声怒吼把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他给人的感觉一向温文尔雅、从容不迫,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戴眼镜的人顿时脸色苍白,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多明尼哥对他如此愤怒,表示马内所有的画廊,甚至整个绘画界都将对他关上大门,他完了。 这个戴眼镜的人身体晃了两晃,正琢磨着要不要先退避一下,然后再想办法取得谅解,没想到有一个人比他先冲出去。 冲出去的人是拉佩,他走得很快,头也不回。 “沃斯先生,沃斯先生。”少女在后面拼命追赶拉佩,道:“你别放在心上。” “哈哈,这么承受不起打击,就算再有天赋,又有什么用?”戴眼镜的人满心快意,他疯狂地大笑起来。 戴眼镜的人已经不在乎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大不了放弃画家的身份,另外找一份工作,反正他也厌倦这种看不到尽头的困苦生活。 “你这个王八蛋!”多明尼哥冲过去就拳打脚踢,他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一个未来的大师说不定就这样硬生生被毁了。 拉佩在奔跑,他并没有放开速度,只是比一般人稍微快一些,他也听到少女的呼喊,但是他装作没有注意,一直跑出两条街才停下来。 拉佩不是受不了侮辱才逃跑,对他来说,那个人的辱骂只是犬吠,还是一条丧家犬,他根本不在乎,他之所以失态,是因为那个人说他应该用刷子作画。 拉佩一直觉得画笔用起来很不顺手,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原因,现在他明白了。 拉佩的画需要的不是细致,而是速度。画笔的头全都是圆的,一笔下去,中间深,两边淡,需要反复修补。如果像刷子一样是扁的,那就均匀多了,速度也会快上许多。 再说,拉佩不是要标新立异吗?还有什么比用刷子画画更标新立异的? “沃斯先生……您不要放在心上。”少女已经追过来,大口喘着粗气。 看到少女这副模样,拉佩心里颇为感动,他连忙扶住少女,道:“我没生气!我怎么可能在意一个失败者的吠叫?” “那您……”少女满头大汗。 “我想找一家做刷子的店铺,那个家伙不但没刺激到我,还给了我极大的启迪,画笔的头为什么一定要是圆的?为什么不能是平的?你的叔叔说过,画家最初和泥瓦匠是同行,或许现在是回归的时候了。”拉佩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少女看着拉佩,要确认拉佩没在骗她。 “哪里有做刷子的店铺?”说着,拉佩东张西望。 少女放心了,这样的小事她当然可以帮忙,而且她也很愿意帮忙,不只是为她喜欢拉佩,更因为这件事很可能会在绘画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身为一个喜爱绘画艺术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够令人振奋的呢? “我记得过两条街就有一家刷子店。”少女对这个地方很熟。 事实证明少女的记忆不错,只走了几百尺,拉佩就看到一块挂着很多刷子的招牌,有圆刷、扁刷,还有羊毛刷以及猪鬃刷,靠着门甚至还竖着一根给大炮清膛的大刷子。 店铺内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穿着背带裤的矮个子老人,旁边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在忙碌着。 看到拉佩和少女进来,那位老人感到很奇怪,来他这里买刷子的人从来没有这样的,不过他仍旧站起身打招呼:“两位要什么?” “你们最小的刷子是什么样子?”拉佩直接问道。 “最小的刷子?”老人微微一愣,想了想,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面翻出一只小盒子,道:“这是清理烟斗用的,也可以用来替火枪的枪簧、扳机上油,或者清理怀表内部的灰尘。” 老人从盒子里面拿出一把很小的刷子,头很细,一根根须毛排列得整整齐齐,长度只有一公分左右,后面的握把也很细,甚至比画笔更细,质地看上去像牛角。 “可惜,短了一些!”少女一脸遗憾,其他地方完全合格,唯独握把只有三寸多长,实在太短。 “没问题要多长都行,两位如果对材质没什么要求,我弄根木棍钻一个孔,直接把刷子插进去就行,只需要一天就能完工……主要是鱼胶干得太慢。”老人当然不想放过上门的生意。 “我还要稍微大一些的刷子。”拉佩又提出要求。 “大一些?”老人转身翻找起来,很快他就找出一堆刷子,都是比较小的,不过比刚才那把刷子要大。 拉佩随手挑了几把刷子出来,都是他觉得合适的尺寸。 “能不能全都换成这种毛?”拉佩指了指第一把刷子,那上面的毛节纤细,而且是半透明的。 “这是用老鼠的胡须做的,比较贵。”老人看着拉佩。 “那就用它。”拉佩根本没问价钱,和佛勒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已经习惯各种魔法物品和树料的价格,一般的东西根本不会让他觉得贵。 “您什么时候要?”老人很高兴,他最喜欢这样的客人。 “当然越快越好。”拉佩最缺的不是钱,而是时间。 “皮特,过来。”老人朝着青年招了招手。 “帮这位先生配一下这些刷子。”老人指了指拉佩挑出来的东西,道:“全部用鼠须。” 老人转头朝箸拉佩问道:“您要什么样子的握把?” “就要这样的。”拉佩从袖管里面抽出一枝画笔放在桌上。 “您是画家?”老人又看了看拉佩,他刚才还在奇怪,要这么多不同型号的小刷,做什么? “他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画家。”少女抢着回答,她看上去异常自豪,好像说的是她一样。 老人当然不会当真,那个青年则看了拉佩一眼,又看了看少女,眼神中多一丝嫉妒,不过他和那个戴眼镜的人不同,注意力很快放回工作上。 只见青年走到一个工作台前,拉开一个抽屉。 抽屉里面被隔成很多小块,每一个小块里面全都放着一根根管子,看上去像紫铜。 青年按照拉佩的需要,挑出相应的管子,然后把其中一根管子放在铁贴,用一把小锤子轻轻敲扁管子的一头。 “原来刷子是这样做的。”拉佩还是第一次看到,感觉很新奇。 青年根本不搭理拉佩,而是打开另外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长排鼠须,它们已经被粘好,有一尺多长。 只见青年用剪刀剪下其中的一段鼠须,正好是拉佩需要的长度。 旁边有一只小罐子,里面装着熬好的鱼胶,青年蘸了一些鱼胶,将剪好的鼠须塞进紫铜管敲扁的那头,一个笔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做好了。 拉佩在一旁看着,这下子他长见识了。 拉佩当然不会去做刷子,他想到的是其他东西。 在塔伦的时候,汉德买下和老巢相连的两幢房子,在靠大街的那幢房子底楼开了一家店铺,经营的是旅行用品,不但有衣服、靴帽、箱包、登山用品,也包括火枪。为此,汉德还买下几座工场。 拉佩曾经去看过那几座工场,当时觉得还不错,但是看到这个青年做事的方法,他立刻觉得那几座工场的效率实在太差。 “给我一排这东西行吗?闲着没事我也做几枝笔玩玩。”拉佩说道。 青年仍旧不搭理拉佩,不过那位老人却走过来,道:“没问题。” 老人掏出一排鼠须,又挖一勺鱼胶,然后从抽屉里面拿了一根很大的紫铜软管,一锤子把其中一头敲扁,接着又几锤下去,把敲扁的地方翻转起来,这样就不会漏了,然后把鱼胶塞进去,最后拿一块软木把上面那头封住。 “这是特制的鱼胶,祖传配方,绝对牢固,封存好后,就算放一、两年也不会干。不过每次用过之后,想要继续保存的话,必须用蜡封上。”老人解释道。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拉佩又长见识了。 “走吧,得和叔叔说一声,要不然他肯定会担心的。”少女在一旁劝道,突然苦笑一声,说道:“他原本还打算带你去房子的。” “房子已经有了?”拉佩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 “地方有点偏僻,据说在哈伯特桥那边。”少女看上去很不满意的样子,她显然已经把自己当作女主人。 哈伯特桥是一座很旧的石桥,桥墩上积满淤泥,很多植物生长在上面,就像一座座河中的小岛。 这里属于市中心的边缘,也就是比较没落的地方,给人的感觉和塔伦的下等街区有些相似。 多明尼哥的马车在一片有些凌乱的房子前停下来。 “这里以前是工场,后来办工场不赚钱,就改成住宅,所以看上去不太舒服。”多明尼哥解释道。 多明尼哥下了马车,在前面带路,不过他没走前门,而是从后面绕过去。 “这……这里不太好吧?”少女皱起眉头,她在为自己看上的男人感到委屈,觉得这里实在配不上一位未来的大师。 拉佩却不在乎,他首先注意到的是位置,这里离红枫大道虽然有不短的距离,但河道却是相连的。 这当然不是巧合,昨天拉佩对多明尼哥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暗中就用了催眠的手法。 催眠会留下痕迹,不久之前那个幕后黑手杀人灭口,就是为了消除痕迹。 拉佩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赌多明尼哥不会允许别人对他做这类检查,这种检查很容易挖掘出人心中最深层的隐私,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隐私暴露在别人面前。 多明尼哥走得很快,他沿着河堤而行。 这里的河堤很窄,只有一尺多宽,走了大概三百多尺,就看到一片凸出的平台,那里原本应该是一座简易的码头。 马内有很多任务场都是沿河而建,因为水路运输快疾而又便利,运载量也大,费用也便宜得多,这些工场都有类似的简易码头。 现在这里却凌空搭了一幢房子,这幢房子上、下有三层,样子像阶梯,下面一层的天花板就是上面一层的阳台,原本是码头的地方还停着一艘小船。 “怎么样?还可以吧?”多明尼哥笑着问道:“这里是闹市区,走出去一拐弯就是商业街,要买什么都很方便。但这里却很安静,你作画的时候绝对没何人会吵到你,省得你的手再那么一抖,让一幅原本可以在绘画史上留名的名作毁于一旦。” 多明尼哥一边说,一边看着自己的侄女。 少女早已满脸通红,一半是羞臊,另一半是恼怒。 “这里的租金是多少?”拉佩没有注意少女的反应。 “不需要租金,你把那幅画坏了的画修补一下,送给我就行。”多明尼哥很大度地说道。 多明尼哥说这番话,证明他是一个真正喜欢艺术的人。 多明尼哥很清楚,真正的画家或许会留下一些不成功的作品,作为成长过程的见证,但是对这种近乎于完美,却因为某种原因而废了的作品,肯定会销毁。 “这样不太好吧?”拉佩为难地说道,他不想占便宜。 “如果你要算的这么仔细,那么我们来算一算这样一幅杰作被毁,我的侄女应该赔给你多少钱?”多明尼哥吹胡子瞪眼地问道。 “我可赔不起!”少女惊慌地喊起来。 “那就用人抵押。”多明尼哥开的玩笑愈发离谱。 听到多明尼哥这么一说,拉佩也就不再坚持。 “这里的治安还算不错,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另外配一把门锁,然后再让人在河堤上加一扇铁门,以防万一总是有必要的。特别是随着你的名气越来越轻亮,说不定有人会起什么心思。”多明尼哥善意地提醒道。 “成名之后就有钱了,还怕没更好的地方住?”少女有些不以为然。 多明尼哥笑了笑,并不打算解释。 没人比多明尼哥更清楚,拉佩的画充满新意,想要成名很容易,但想要赚钱就没那么容易,这种风格肯定不会得到贵族阶层的欣赏,而得不到贵族阶层的认可,价钱就起不来,也就不会得到那些把画当作投资品的有钱人的青睐。 多明尼哥认为,恐怕这个少年一辈子都只会是不得志的穷画家,至于大师的名头更是想都别想,只有等到他死之后,他的画才会得到承认,变得价值连城,也会得到应有的荣誉,被追认为大师,在绘画史上留下显赫的名声。当然,如果这个少年和他侄女最终能够结合在一起,那就是另一回事。 多明尼哥思索着怎么促成这件好事,突然他听到少女尖叫一声。 少女已经转过头,紧紧闭着眼睛,脸上满是恐惧和悲伤。 拉佩和多明尼哥同时转头看去,看到从上游缓缓飘过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穿着笔挺的礼服,看上去是要参加舞会,而不是投河自尽。 “所以我劝你不要住在河边,最近这段日子,类似的事实在太多。”多明尼哥叹息一声。 “我在亚米尔的时候就听说局势非常严重,不过我们那里还好,没想马内的情况如此糟糕。”拉佩摇了摇头,突然他苦笑一声,问道:“我来的时机是不是不太对。” “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现在的时机不算很好,却也不算太差。一个天大的机会就在眼前,要看你能不能把握住。”多明尼哥既是安慰,又是鼓舞:“有机会的话,我会把你介绍给一些人,像你这样,小小年纪就创出一种全新风格的天才,肯定会受到他们的欢迎。” “叔叔,你和他们卷在一起也就算了,还要把沃斯先生也牵连进去,他对政治不感兴趣的。”少女连忙在一旁阻拦。 多明尼哥知道少女在担心什么,现在局势不稳,不能排除国王翻脸的可能,一旦这种事发生,和那群人在一起确实很危险。 “我对政治感兴趣。”拉佩连忙说道。 拉佩等待已久的机会,绝对不能让少女破坏,多明尼哥想要帮他介绍的。肯定是那几个党派的人,宾尼派的那几个巨头或许也在其中。 少女脸色微变,不过她没立刻劝阻,而是打算回头再规劝。 见少女真的很关心他,拉佩多少有些感动,他凑到少女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的画绝对不会受贵族阶层的欢迎。” 少女恍然大悟,看着拉佩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异样的色彩。 “你说得没错,你的画风就决定了你只可能属于这边。”多明尼哥显然很高兴,他原本担心的就是拉佩不够成熟,会受到少女的影响,真的对政治不感兴趣。在多明尼哥看来,能够开创一种新的风格,本身就是一种政治资本,如果不加以利用就太可惜。 当然,多明尼哥也不赞成拉佩在政治上投入太多精力,那是本末倒置,浪费了自己的天赋,最正确的做法是表明自己的立场,然后置身于政治之外。 “您是哪个党派的?”拉佩越来越觉得多明尼哥不简单。 多明尼哥大笑起来:“为什么要加入别人的党派?自己组建一个不好吗?” “您是一个党派的领袖?”拉佩大吃一惊,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不过这也让拉佩感到头痛,万一多明尼哥邀请他加入党派怎么办?拒绝的话,就太不给面子,如果事后他又加入宾尼派,多明尼哥会不会恼羞成怒? “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在马内待久就明白。马内有很多小的党派,很多党派只有十几人。我组建的党派稍微大点,总共有一百五十二个人,大部分是名流、作家、音乐家、戏剧家,当然也少不了画家。虽然人数不多,影响力倒是不小。”多明尼哥简单地介绍一下他的党派,这隐含了邀请的意思。 拉佩则装傻,好在他有时候确实挺迟钝的,多明尼哥已经听过少女的抱怨,所以也没在意。 “有自己的党派?”比格·威尔瞪大了眼睛。 此刻拉佩正躲在马车的挂斗里面,比格·威尔跨坐在挂斗边上,轻轻拍了一下额头,道:“妙,实在太妙了。” 紧接着比格,威尔得出结论:“这个叫多明尼哥的家伙是一个聪明人。” “这话怎么说?”拉佩听不明白。 “在大的党派里面,想要一点点往上爬可不容易,还不如自己组建一个党派,这样一来就自己说了算。而且大的党派内部勾心斗角,反倒是那些小党派能够做到和睦融洽。加入大党派还有一个风险,那就是会被其他大党派击败,相反的小党派总是被拉拢的对象,因为它们没有威胁,特别是那些有影响力的小党派更是活得很滋润。”比格·威尔解释着其中的奥妙。 “这样说来,我也可以组建一个小党派?”拉佩也动了心思。 “可以,不过不是现在。”比格·威尔摇了摇头。 “为什么?”拉佩不明白。 “现在还不够乱。任何一个党派贸然出现的话,都会被盯上,然后就会有人查你的老底。”比格·威尔朝着拉佩嘿嘿一笑。 拉佩知道自己禁不起查。 虽然比格·威尔没有告诉拉佩太多的东西,却已经指点他一条明路,那就是等到将来乱起来之后,再组建自己的党派。 现在不组建自己的党派,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做,拉佩可以先准备。 拉佩要组建党派的话,肯定会以汉德那伙人作为骨架,所谓的党派只是一层皮,顶多再发展一些外围成员,所以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招人,然后替这些人洗脑。拉佩正想着这些事,马车一拐,已经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堆满东西,有空心铁管、丁字形的铁条,不过更多的是木条拼成的格子架,这些全都是造暖棚用的。 那个设计师的速度倒是挺快,早上拉佩刚把图纸确定下来,下午东西就已经运过来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拉佩选择的样式最为简单。 拉佩选择的样式就是一只四四方方的玻璃盒子,屋顶有些坡度,为的是下雨的时候能够把雨水排出去,不过从外表几乎看不出来。 正因为样式简单,所有的框架几乎都是一样,那个设计师正好有现成的东西,因此立刻就运过来。 不等马车停稳,拉佩早已悄悄地溜下来,刚一进别墅,他就看到妮娜正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来。 拉佩连忙将一枚戒指戴上,顿时变成原来的模样。 这枚戒指,是昨天晚上拉佩逼着佛勒做的。 “你怎么没睡觉?小心脸上起皱纹。”拉佩开着玩笑。 “地方已经找好了。”妮娜没头没脑地说道。 “地方?”拉佩一开始没明白,不过他稍微一想,就猜到妮娜指的是什么,道:“建造跑狗场的地方?” “是的。”妮娜点了点头,道:“我恰好听到佛勒老头在嘟囔,说什么水道的事,这给了我一个启迪。” 拉佩痛苦地拍了一下额头,他忘了佛勒那张大嘴巴,佛勒可不知道守口如瓶,那张嘴简直是四面漏风,被妮娜听到还算好,万一被建造暖棚的工人听到,那可就麻烦了。 “费德里克,这两天除了接送我,你哪里都别去!给我盯着佛勒,别让他到院子闲逛,也别让他乱说话!”拉佩转身喝道。 “明白了,主人。”费德里克正在停马车,一听到拉佩的吩咐,远远地应了一声。 “你得到了什么启迪?”拉佩转头向妮娜问道。 “河道也可以利用。”妮娜显得异常兴奋地道:“马内有很多条河,其中的一些小河沟因为城市的扩建被截流,渐渐变成两头堵死的水沟,时间一长,水沟干涸,被填平成为马路。另外一些变成臭水沟,那绝对是无主的土地。而且河沟都是长条形的,做别的都不合适,所以价钱便宜,但是建造跑狗场却再合适不过。” 妮娜兴奋的不只是建造跑狗场的土地有了,她看中的那条臭水沟很长,将近两公里,也就是说,她还有很多空余的土地可以利用。 跑马场周围全都是商铺,那里已经成为马内最繁华的区域之一,跑狗场就算达不到同样的程度,也足够妮娜大赚一笔。 “很不错。”拉佩习惯性地赞扬一句,然后道:“既然地方找好,你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等到我的仆人来了之后,由他出面买下那片土地。” 拉佩做出这样的决定,绝对和比格·威尔的想法相抵触。 一旦以汉德的名义买下那片土地,将来建造起跑狗场,就免不了和拉佩这个身份搭上关系,想要让宾尼派的人上当就难了。 这招多少有点釜底抽薪的意思,拉佩真的不想让妮娜被比格·威尔利用。 拉佩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道怒吼:“该死,这是什么?” 拉佩转头看去,只见佛勒站在桌子边,手里正捏着一管东西,他的头发上、脸上全都变得五颜六色。 “那是我的颜料。”拉佩异常郁闷,他带颜料回来是为了趁着晚上的时间完善那几幅画,他怕把装颜料的袋子压破,所以不敢把东西放在身上,而是塞在挂斗的角落。肯定是费德里克帮他拿过来,结果佛勒手痒,随意乱动,造成现在这个结果。 “这……这是鱼胶,谁把鱼胶放在里面的?”佛勒不停揪着自己的头发。 “鱼胶?”拉佩这才想起,和颜料放在一起的还有那管鱼胶,紫铜管子很软,稍微一捏就扁了,用力一些的话,就会像这样爆开,沾得到处都是。 “哈哈!”妮娜大笑起来,毫无风度地用手指着佛勒。 此刻佛勒早已成了一张大花脸,颜料混杂在鱼胶里面,涂得到处都是。 拉佩也想笑,不过他猛然间愣住,因为他想到一件事。 今天绝对是拉佩的幸运日,各种收获接连不断。 “看来我又可以发点小财了。”拉佩喃喃自语道。 “发财?什么发财?”妮娜竖起耳朵,对于这个话题,她最感兴趣。 “这和你无关。”拉佩当然不会多说,毕竟这涉及到他的另外一个身份。 第三十章人终于到了 第二天一早,拉佩没去圣帕尔戈广场,而是直接前往那家刷子店,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少女也站在门口。 “梅侬小姐,本贝画廊又不做生意了?”拉佩问道。 “叫我莎尔娜。”少女有些不乐意。 “好吧,莎尔娜,本贝画廊不做生意了?”拉佩又问了一遍。 “我的叔叔把我解雇了,他觉得我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店员,我则觉得本贝画廊没以前那样有趣。”莎尔娜笑道。 莎尔娜的话刚说完,门就开了,那位老人走出来,道:“两位请进,你们恐怕等了好一会儿吧?” 莎尔娜抿了抿嘴,她其实更希望老人晚一点开门。 进了店铺,老人走到柜台边,拉开柜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画笔。 “这是您要的,鼠须毛的笔尖,紫铜的卡口,我已经帮您贴了金,这样才配得上本世纪最伟大的画家的身份。笔杆是用紫荆木做的,因为是特别订制,所以每一枝都收您三枚比绍,总共是七枝,应该收您二十一枚比绍,一枚比绍的零头就不用了。昨天您已经交了十枚比绍的订金,只需要再给我十枚比绍就行。”老人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 拉佩掏出一把银币放在桌上,问道:“昨天你用来装鱼胶的那种管子呢?” “您需要?”老人很奇怪,拉佩是他看到过最奇怪的客人。 “另外一头能不能小一些?”拉佩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小一些?”老人挠了挠头。 “只要你给钱,我就帮你做出来,这很容易。”那个青年捧着一只大箱子从后面出来。 “多少钱?”拉佩问道。 “一枚比绍一个。”青年看拉佩不爽,所以有意开一个很高的价钱。 “没问题,我要十二个。”拉佩毫不在意。 “真够有钱的,画家都这么有钱吗?”青年丝毫没有高兴的感觉,他气鼓鼓地走到工作台前,从抽屉里面掏出十二根紫铜软管,紧接着又拿出一只圆锥形的铁站,叮叮当当地敲打了起来,不一会儿紫铜软管的一端就被敲打出一个圆锥形的缩口。 青年拎起铁锤,在另外一头砸了两下,那头立刻被砸扁,卷边之后再砸扁,他把敲打出来的紫铜软管扔在拉佩的面前,道:“一枚比绍。” 拉佩扔了一枚银币在工作台上。 青年没想到拉佩真的给钱,他发了一阵呆,然后又拿一根紫铜软管出来。转眼的工夫,十二根完全按照要求打出来的软管交到拉佩的手里。 拉佩扔下钱,转身就走。 莎尔娜跟了出来,满脸微笑地说道:“沃斯先生,您肯定又有什么想法了。” “是的,我想和多明尼哥先生谈笔生意。”拉佩一本正经地说道。 片刻后,在本贝画廊的小客厅内,多明尼哥颠来倒去看着其中一根紫铜软管,好半天才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生意?” 拉佩笑而不答,他跑到前面的柜台,从里面拿出十二包粉末状的颜料、十二只烧杯、十二根棉签和一瓶蓖麻油。 这些东西是任何一个画家都必须随身携带的,那些颜料包还好说,并不占地方,不过得注意别压碎,那是纸袋子并不结实,烧杯就麻烦了,是玻璃做的,一敲就破,一挤就碎,还特别占地方,蓖麻油也很麻烦,同样得用玻璃瓶来装,还很容易打翻。 带着这么一大堆东西,实在太麻烦,瓶瓶罐罐,弄得像化学家似的。所以这年头,画家很少外出,就算写生也只是在住处附近。 只见拉佩把颜料倒进烧杯里面,然后倒入蓖麻油,用棉签搅拌均匀,一边做,一边说道:“每一次用到某种颜料都必须临时调配,这实在太麻烦了,还不能调配得太多,因为蓖麻油干透之后颜料会结块。” “你想把颜料灌入这些软管里面?”多明尼哥明白了,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但是你怎么把颜料弄进去,开口这么小。”莎尔娜问道。 拉佩和多明尼哥看了莎尔娜一眼,然后两人同时耸了耸肩膀。 “我的侄女不笨,只是缺乏创造力。”多明尼哥连忙解释道:“女人大多是这样的,恐怕这也是她画画不行的原因,还有你的老师卡门也一样,现在你当她的老师都足够了。” “别眨低我的老师,我会和您翻脸的。”拉佩开玩笑似的说道。 只见拉佩变戏法般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只给蛋糕裱花用的皮袋,前面是一根很细的管子,他把管子插入软管的口部,然后转头朝着莎尔娜问道:“还有问题吗?” “亲爱的娃女,作为惩罚,这些全都由你来搞定。”多明尼哥笑道:“我要和沃斯先生谈一谈。” 紧接着,多明尼哥又说道:“灌颜料之前,别忘了去蛋糕店多买几只裱花的皮袋子回来,要不然颜料会混在一起的。” 多明尼哥这显然是在开玩笑。 “我没那么笨!”莎尔娜有些生气,自己的叔叔在她最喜欢的人面前说这样的话,让她很恼怒。 逗完侄女,多明尼哥拉着拉佩走到酒柜前,从里面拿了一瓶酒和两只杯子,然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道:“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天才,不只是在绘画方面,就算你去经商的话,也会是最好的商人。” “您过奖了。”拉佩连说道答。 “不、不、不,你没必戏太谦虚,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多明尼哥扫了莎尔娜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然后道:“你的想法很不错,不过赚不了太多钱。” “我不在乎,我要的是名声。”拉佩坐下来,接过多明尼哥递过来的酒。 “这没问题,我帮你搞定专利,这样名声就绝对属于你的。”多明尼哥明白拉佩的意思。 “专利?那是什么东西?”拉佩没听说过“专利”,问道。 “专利是一种制度,一种对创新进行保护的制度。瓦尔纳斯在两个世纪以前就已经有了相应的法规,海峡对面的那个国家在一个世纪之前也制订相应的法律。我们国家的学者在几十年前也有过类似的提议,可惜上面根本不在乎……这群该死的家伙!”多明尼哥低声咒骂道。 “那么……”拉佩不明白多明尼哥为什么还提专利,心想:都没这样的法规,什么用处也没有。 “这是我们自己搞的,官方并不承认,没什么法律效应,不过我们私底下还是遵守的。”多明尼哥解释道:“你反正在乎的不是利益,而是名声,这对你很合适。” “那倒也是。”拉佩沉思起来,不知道有专利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他肯定要琢磨一下。 “你发明了新的画具,创立了新的风格,很容易就能得到大家的认可,我看好你。”多明尼哥拍着拉佩的肩膀,道:“快点完善那几幅画,我已经决定在年底为你专门开一个画展,哪怕只有那几幅画也行,除此之外就是让大家看看你的发明。” 一只翠绿色的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拉佩停下笔来。 “怎么了?”莎尔娜一直跟在拉佩的身边,她也弄了一个木架在画画,她学的当然是拉佩的风格。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了马内之后就急匆匆赶来这里,之后又遇到一大堆事,一时兴奋,把父亲的吩咐忘了。”拉佩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拉佩撒这个谎,是因为看到了那只小鸟。 和载拉佩等人来马内的那匹马一样,那小鸟也是佛勒的作品,不过用处不大,飞行距离不超过百里,速度也很一般,还没有那些“竹蜻蜓”好用,只能当作玩具。 小鸟突然出现在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家里有什么事发生。 “那你快去。”莎尔娜急匆匆地说道,她可不希望拉佩误了他父亲的事。 “真是抱歉,说不定会耽误很多时间。”拉佩装出一副不舍的模样。 “那毕竟是你父亲交代的事,快去吧,你的画具就放在这里好了,我来帮你收拾。”莎尔娜说道。 拉佩在莎尔娜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此刻拉佩已经换成花花公子人格,拥有爱情之神的祝福,擅长花言巧语和欺诈,对付女孩子绝对无往而不利。 拉佩走了,毫不在意地走了。 半个小时后,拉佩出现在那座菜市场,果然看到费德里克的马车,费德里克正在和一个卖海鲜的商人讨价还价。 讨价还价当然不是真的,费德里克只是找借口拖延时间,当他看到一只翠绿色的小鸟在房顶上叽叽喳喳,他立刻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算了,不买了!”说完,费德里克转身就走。 “别走,别走,价钱好商量。”那个老板反倒急了,这段日子生意不好做,费德里克开的价钱确实太低,但是对于老板来说,有赚就不错了,甚至只能保本也行。 费德里克头也不回,径直走了,此刻的他有种说不出来的解气。 “怎么回事?”拉佩躺在挂斗里面问道。 “汉德他们全都到了。”费德里克嘴里说道,眼睛却看都不看后面的挂斗,他确实非常小心。 “不是说他们被困在达林顿吗?”拉佩感到奇怪。 “说来也巧,他们刚放出信鸽,那边就放行了,还好我没去厅长大人家。”德里克异常庆幸地说道。 “只为了这件事就特意让我回来?”拉佩有些不高兴。 “当然不是,那位厅长大人派了管家过来,他想请您共进晚餐。”费德里克连忙说道,这也是他刚才庆幸自己没去厅长家的原因,要不然平白无故让主人欠下一固人情。 “他请我?”拉佩皱起眉头,如果只是应酬倒也没什么,就怕要他帮忙。 拉佩并不是怕做不到,反正安博尔·诺德提出任何要求,自然由比格·威尔去解决,他用不着费心,头痛的是现在不是时候,他这边刚步入正轨,多明尼哥对他的印象很好,如果自己突然失踪好几天,多明尼哥说不定会有想法,拉佩第一次感到分身乏术。 马车走得很快,十分钟后就回到别墅。 现在是白天,别墅外面异常热闹,一大堆工人正在那里忙碌着,四周已经搭起一圈两尺多高的格子墙,甚至已经开始往上镶玻璃。 马车径直驶入后院,拉佩悄悄地从马车上溜下来,既然晚上要去见安博尔·诺德,他当然要恢复原来的模样,还不能用那枚戒指上带的幻术,那有可能被看出来。 只要一想到事后还要喝一次变形药,拉佩就感到浑身难受起来。 一进大厅,拉佩就看到汉德和夏洛克。 “老板。”汉德和夏洛克也看到拉佩,他们同时站了起来。 “其他兄弟呢?”拉佩问道。 “费德里克说了住处的地址,我让他们先过去了。”汉德连忙说道。 “辛苦你们了,放两天假,让兄弟们休息一下,你给他们一笔钱,好不容科来一趟马内,让他们好好玩玩。”拉佩心情不错,紧接着又道:“你恐怕没有玩的机会了,费德里克肯定已经告诉你跑狗场的事吧?” “听说了。”汉德以前很贪玩,现在就不一样,他有了目标,一下子变得自觉很多,再说他们又不是只在马内待一、两天,以后有的是机会玩。 “你跟我来,夏洛克在外面等一会。”拉佩吩咐道。 说完,拉佩上了楼,进了书房,汉德则跟在拉佩的身后。 “你见过那个叫妮娜的女孩吗?”拉佩一进来就问道。 “还没有,听说这一次是以她为主?”汉德并不是有怨气,只要是女人,他都会非常小心,天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和老板上过床? “我打算培养她接替夏洛克的位置,这件事你知道就行,别往外说。”拉佩警告道,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安慰,等于告诉汉德,妮娜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 “我早就看夏洛克不顺眼,尤特佬没一个好东西。”汉德立刻接受拉佩的善意,同时也变相地表示对妮娜的支持。 “我倒不是对尤特人有看法,只不过尤特人团结得太紧密,万一夏洛克有什么想法,其他尤特人都会帮忙,一天之内就可以把我的财产全都转移走。” 拉佩可不是危言耸听,这是有前车之鉴,尤特佬名声之所以糟糕,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经常做这种事,受害者之中甚至有几位国王。 汉德吓了一跳,他看了看身后的房门,忐忑不安地说道:“夏洛克就在这里,这话会不会被他听到?” “放心,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这里和外面隔开。”拉佩可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紧接着他又道:“你和兄弟们说一声,让大家把嘴闭紧一些,不要提塔伦的事,更不要提秘密警察的身份,就算在妮娜面前,你们也什么都别说,她到现在为止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是我们的人?”汉德异常惊奇。 “不是。”拉佩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打算把她拉进来,她管的是正当买宝,偏门生意仍旧交给夏洛克做。” “我明白了。”汉德点头应道,他真的明白了。这其实并不奇怪,很多黑道老大都是这么做,譬如乌迪内斯的手下就有专门做正当生意的。 “你去做事吧,把夏洛克叫进来。”拉佩吩咐道。 汉德毕恭毕敬地退出来,还随手把门关起来。 过了片刻,夏洛克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他摘下帽子,微微躬着腰,走到拉佩面前。 “你知不知道专利是什么东西?”拉佩问道。 “专利?”夏洛克进来原本想提跑狗场的事,他对此也非常感兴趣,原本想分一杯羹的。 不过夏洛克对妮娜颇为忌惮,他也怕妮娜是拉佩的情人,正琢磨着怎么提这件事,没想到拉佩突然问起专利的事,道:“我们国家好像还没承认专利的存在,海峡对面的那个国家倒是有这方面的法规。” “我现在有了另外一个身份,是一个新锐画家兼发明家,现在我的手里有一项发明,需要申请专利。”拉佩说道。 刚才拉佩没对汉德提那个身份,就是怕汉德泄漏出去,相反的,他觉得尤特人对政治不感兴趣,一门心思赚钱,在这方面反倒要可靠得多。 “这是为了打入宾尼派内部?”夏洛克和他背后的人一直都有这样的猜测,他甚至怀疑所谓的发明也是秘密警察提供的。 拉佩没有回答,他的神情异常严肃,用警告的门气说道:“我的另外一个身份绝对不能和现在这个身份产生任何联系,所以我需要一些生面孔帮我做这件事,最好是本地人。” “或许您可以另外招募一套人马,这边有汉德他们,另外一套人马负责那边。”夏洛克提议道。 “没必要,弄两个人帮我处理财务方面的事就足够了。”拉佩不想再弄一批人,当老大是很累的。 夏洛克多少有些失望,他原本打算拉一批同胞进来,不过拉佩既然没把话说死,以后或许还有机会。 “我们尤特人最擅长理财……”夏洛克仍旧打算推销自己的同胞。 “可以,你去招人吧。”拉佩原本就打算用尤特人。 拉佩之所以忌惮尤特人,就是因为他们太团结,互相之间通气,很容上下其手,内外联合,把财产放在他们手里,总让人不放心,但拉佩用尤特人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世界各地都有尤特人,用他们办事非常方便。 “那么我就告辞了。”夏洛克一刻都不想停留,他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背后的人。 “新锐画家和发明家?”在离红枫大道不远的一幢别墅内,一位老者自言自语道,他正是那个幕后黑手。 拉佩对尤特人充满忌惮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贾克卜不知道拉佩的下落,宾尼派的人同样不知道拉佩的下落,但是尤特人却已经知道了,甚至还在拉佩的别墅附近也买了一幢别墅,用来就近监视。 “需要我去打听一下吗?”老者的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人正是小恩格哈,另外一人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此刻说话的正是这个青年,他是这里的地头蛇。 “不需要,他既然请我们帮忙,就不会对我们有所隐瞒,我们迟早能够知道他的另外一个身份。”老者力求稳妥。 “那么就由我出面和他联络吧。”青年又道。 老者迟疑半晌,最后摇了摇头,道:“没必要动用到你。那小子只要一个人帮他理财,很可能他都不会见你一面,这个身份很鸡肋,随便找一个职业掮客就行,你的手里应该有这样的人吧?” “有。”青年连忙点头说道。 “找一个底子干净一些的人,没必要知道太多的东西。那小子毕竟是个魔法师,再说秘密警察里面擅长精神魔法的魔法师有一大堆,派过去的人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容易露馅。”老者一提到秘密警察就变得凝重起来。 “要不要给宾尼派透个信?”青年又问道。 老者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道:“你这样的想法非常危险,你的曾祖父曾经说过一句话,‘除非背叛可以得到惊人的获利,还是保持诚信和可靠的名声更好。’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绝对是至理名言。” 老者探出身体问道:“透露消息给宾尼派,除了暴露夏洛克的身份,我们还能得到什么?宾尼派的友谊吗?” “我错了。”青年连忙低头道。 “我们是商人,不是政治家,只要对方表现出足够的价值,就值得我们投资。对所有被投资的对象,我们都应该保持中立,没必要掺和他们之间的纷争。”老者再一次警告道。 “别忘了,咱们是尤特人。”小恩格哈淡淡地哼了一声,说话的口气像是在教训。 “我知道错了,我去做事了。”青年告辞离开。 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老者揉了揉太阳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费神。” “看到这个国家呈现出乱象,他们都以为机会来了,以为自己可以有一番作为,只有碰个头破血流之后才会知道,他们身上流淌的鲜血是天生的桎梏,不管谁上台,都没有我们尤特人说话的地方。”小恩格哈一脸痛苦,他也曾经年轻过,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也犯过同样的错误。 事实上,所有尤特人都在不停重复着这个可悲的历程,结果是一次又一次的头破血流,连带名声也变得越来越糟糕。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走过来,道:“目标坐着马车离开了。” “这时候离开会有什么事?”小恩格哈自言自语道。 “我猜他十之八九是去赴那位警察厅厅长大人的约。”老者猜测道,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走,咱们也该出去走动一下了。” “我去准备马车。”仆人连忙说道。 拉佩确实是去赴约的,他带着西尔维娅同行,他不敢肯定会遇到什么,带个保镖总没坏处。 安博尔·诺德请拉佩吃饭的地方,正是来的路上看过的斯特罗斯餐厅,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地方够大,有足够的包厢。 安博尔·诺德订的包厢很好认,包厢门口就站着一个警察,这是最明显的标志。拉佩一进包厢,安博尔·诺德立刻关上门。 “您找我有什么事?”拉佩坐下后直指正题。 “我刚刚得到消息,明天在舍利谢宫将举办一场舞会,您能不能帮我搞一张请柬?”安博尔·诺德急不可耐地问道。 “明天?您在开玩笑?”拉佩提高嗓门道:“当初说好了,您必须提前三天通知我。” “我也没办法,这几天我一直在找门路,能够得到这个消息还算是我的运气。”安博尔·诺德一脸无奈,他在上面没靠山,消息来源也非常有限。 “舍利谢宫?”拉佩喃喃自语道。 现在已经是晚上,所以比格,威尔可以出来,此刻这只鬼魂就站在拉佩的身旁。“那是两个世纪以前建造的一座园林,说是宫,实际上和王室没有任何关系。它最初属于波多尔公爵度米埃尔·佛朗索瓦·德·尼瓦斯,后来卖给一个富商。在马内,商人虽然有钱,却没地位,绝对没资格住在这么豪华的宅邸。那个富商很聪明,他把园林修缮一新后对外开放,那里就成了贵族和名流云集的地方,经常有人在那里举办宴会和舞会。” “我要答应下来吗?”拉佩用意识问道。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开舞会,混进去或许有些难度,在舍利谢宫就简单了,不过你别答应得那么容易。” 比格·威尔对别的或许不擅长,但是对混入各种宴会、舞会,那绝对是拿手好戏,当初他就是这样混进上层圈子。 听到比格·威尔这么说,拉佩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此时拉佩转换成演员人格,装作很不悦地说道:“现在已经六点了,您给我的时间只有不到二十个小时,其中大部分还是夜晚……您出了一道难题。” “别误会,我不是故意刁难,我真的是刚刚得到消息。”安博尔·诺德连连摆手,他最担心的就是拉佩以为他又在试探。 “您为什么不让仆人带一句话给我,这样至少可以节省好几个小时。”拉佩感到不爽的正是这一点。 安博尔·诺德不由苦笑起来,这种事怎么能让仆人知道,更不用说让他们带话。 “我先去想想办法,您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算拿到请柬,花费的代价也会很高……” 停顿了片刻,拉佩用规劝的口吻说道:“其实您用不着这么急,机会不只是这一次,以后肯定还有。” “快要到年底了。”安博尔·诺德说道,他那么匆匆忙忙赶来马内,就是因为时间紧迫。 按照惯例,过年之后是不会办公的,特别是人事任免这类重要事件,大多要拖延到三、四月分,安博尔·诺德却不能在马内停留太久,最迟也只能留到二月中旬。 “好吧,我尽可能试试,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费用上可能要翻倍,甚至可能翻三、四倍。”拉佩毫不客气地举起砍刀,不趁机宰上一刀,那他就太蠢了。 “没问题,这点积蓄我还是有的。”安博尔·诺德毫不在意,这就是在外地当主事官的好处,油水丰厚。 “明天早上等我的消息。”说完,拉佩站起身就走。 扮演一个掮客就必须扮得够像,既然在二十个小时内弄到请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拉佩再磨磨蹭蹭,等着吃完晚餐,那肯定会引起怀疑。 “晚餐都已经点好了,吃完再走吧?”安博尔·诺德果然满心喜欢,但是嘴里说的却是客套话。 “没时间了。”拉佩摆了摆手,转身出门。 看着拉佩走远,在门口站岗的那个警察问道:“大人,要不要我和厨房打声招呼,让他们别上了?” “没必要,让厨师把那头烤骆驼分块切好,直接送到他家,这也是我的一番诚意。”安博尔·诺德很会做人。 出了餐厅的大门,拉佩上了马车,马车内坐着西尔维姬,之所以没让西尔维姬踉他进去,就是担心马车被人做手脚。“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西尔维姬惊诧地问道。 “老家伙不是请我吃饭,而是给我出一个难题。”拉佩摇了摇头,道:“明天王宫里面有一场舞会,这家伙希望我帮他弄一张请柬,时间只有二十个小时。” 拉佩这么说是故意的,九分真话,一分假话,不过就是这一分假话让西尔维娅两眼冒光。 “王宫……”西尔维娅喃喃自语道,她在幻想着自己穿着长裙,在王宫里面翩翩起舞的景象。 “很抱歉,没办法带你去。”拉佩在西尔维娅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此刻的他当然又换成花花公子人格。 拉佩靠在椅背上,转过头仿佛是在看窗外的景色,实际上是在意识中和比格·威尔交谈:“现在怎么办?我到哪里去弄这张请柬?” “放心,这事不难做到,不过你先得甩掉身后的马车。” “马车?”拉佩顿时警觉起来,他从衣服里面掏出一面很小的反光镜,偷偷地伸出车窗,往后面张望了一眼。 果然,拉佩看到一辆马车紧跟在后面。 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夫根本没有看路,而是紧紧地盯着拉佩的这辆马车,他满脸狰狞,一只眼睛还是假的。 “我们有客人了。”拉佩喃喃自语道,紧接着他敲了敲前面的护板,道:“到了前面随便找一座广场,你绕着广场转圈。” “小少爷,您到底要干什么?这么晚出来,说是吃饭,但很快就离开餐厅,现在又让我绕着广场转圈……”车夫开始唧唧歪歪。 拉佩这一次再也没兴趣忍耐,他朝着西尔维娅使了一个眼色。 西尔维娅推开车门,瞬间闪了出去,眨眼的工夫就听到一声惨叫,车夫被扔了出去。 搞掉这个讨厌的车夫,原本慢腾腾走着的马车突然狂奔起来。 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夫迟疑了片刻,也开始驾马狂奔。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从那辆马车蹿出来,在拥挤的大街上,两条腿往往比四条腿更方便。 一看到那个人的动作,不管是西尔维娅还是拉佩,都知道这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不过没到贾克卜那个等级。 拉佩随手抛出一颗圆球,与此同时,他从车窗里面闪出来,一把拉住西尔维娅往旁边就跳。 砰的一声巨响,圆球凌空炸开,没什么火光,威力也不大,但是滚滚的浓烟将半条街笼罩在浓烟中。 拉佩没有跳开多远,他的目标是擦肩而过的一辆马车上。 “趴下。”拉佩一按西尔维娅的背,把她压趴在车顶上,用身后的斗篷把两人遮盖起来。 这是一辆私人马车,突如其来的爆炸把这辆马车上的人吓坏了。 “快、快、快,我们快点离开这里。”一个中年男子慌乱地喊道。 一声鞭响,拉车的四匹马嘶鸣一声,拼命狂奔起来。 不只是这辆马车,大街上从马车到行人全都一边嗷嗷大叫,一边拼命逃跑,有些聪明的人一溜烟钻进旁边的小巷,不过大多数人则沿着大街乱跑。 突然,一道剑光瞬间闪过,就仿佛平地打了一道闪电,紧接着浓烟中传出马匹痛苦的嘶呜声,还有车厢砸落在地上的声音,过了片刻,两只车轮从滚滚浓烟中飞出来,拉佩原来坐的马车已经被彻底毁掉。 “该死!”浓烟中响起一声怒吼,出手的人意识到自己没能成功。 “走!”这人的同伙,扮成车夫的那个独眼龙立刻喊道。 话音落下,一道人影从浓烟中飞窜出来,飞身跳上马车。 独眼龙赶着马车,猛的一个拐弯,朝着旁边的一个十字路口冲去。 这两个人的对话,全都落在拉佩和西尔维娅的耳中。 “南方口音,是护卫队的那群家伙?”西尔维娅问道。 “很难说,或许是他们,也可能有人希望我相信是他们做的。”没有绝对的证据,拉佩并不打算轻易下定论。 “咱们怎么办?马内的警察当局会不会调查?”西尔维娅不喜欢警察,她的身份比较敏感,谁教她有个强盗哥哥。 “先去看看咱们的车夫,如果他没事,警察应该不会插手。”拉佩从那辆马车上跳下来,他记得车夫刚才就是在这里被西尔维娅扔下去的。 远处有一堆人围拢在一起,这里毕竟离爆炸的地方有几座街区,大部分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所以没跟着乱逃,反倒看起热闹。 拉佩拨开围拢的人群挤了进去,就看到半具尸体——那个讨厌的车夫只剩下上半截身体,是被一把长剑硬生生从中间砍开,切口异常平整。 随后,拉佩退了出来。 拉佩完全可以猜到,对方为什么连车夫都不放过,肯定是防备他装成车夫逃跑,这帮人不但凶残,而且心思缜密。 “要不要去找那只老猴子,这些人肯定跟着他过来的。”西尔维娅脸色铁青地道。 拉佩摆了摆手,和安博尔·诺德计较这些根本没有意义,这是他结下的仇家,对方找不到他,只能盯着安博尔·诺德,说起来还是他对不起安博尔·诺德。 再说,拉佩还打算让安博尔·诺德摆平这件事,毕竟他不想惊动警察系统,更不希望他们继续调查下去。 “跟我来,如果我让你偷袭为首的那个家伙,你有没有把握一击必杀?”拉佩问道。 “做不到,那家伙的实力比我强得多。”西尔维娅连连摇头。 “我会帮你创造机会的。”拉佩抽出魔杖随手一抖,抖得笔直。 “你能找到他们?”西尔维娅有些惊诧。 “你认为那股浓烟只是制造混乱,让我们逃生用的?”拉佩嘿嘿一笑,然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枝竹蜻蜓,在手里轻轻一撮,那枝竹蜻蜓打着转飞到天上。 “真是不顺利,差一点就成功了!”赶车的独眼龙怒气冲冲地说道。 “现在怎么办?”马车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刚才出手的就是他。 “头说了,杀不死他的话就立刻离开,别把警察和秘密警察召来。”独眼龙道,显然他的身份要比另外一人高一些。 “该死,这次杀不了他,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那个年轻剑客郁闷地敲了一下车壁。 “放心,另外一组人已经在追查他住的地方,一旦查到,他就完了,头会亲自动手。”独眼龙安慰道。 那个年轻剑客闻言,这才舒服了一些。 马车连着拐了几个弯就放慢速度,混杂在车流中。 路越来越堵,前面传来叮叮当当的警钟声,十几辆警用马车朝着这边而来。 警察出动了,虽然只死了一个人,但是刚才的场面实在恐怖,此刻的马内局势紧张,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会让警察神经过敏,更不用说这种恶性事件。 赶车的独眼龙胆子不小,看着警察的马车从身边驶过,他摆出一副旁观者的姿态,然后和警察的马车擦肩而过。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马车停在一家旅店的门前。 “我进去拿行李,你在这里等着。”年轻剑客从马车上下来。 独眼龙也从马车上下来,他拉着马走到食槽旁边,等一会儿还要赶夜路,必须要喂马。 “嘿,朋友,都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出城吗?”对面走过来一个又瘦又长的青年,这个青年主动打着招呼。 换成往日,独眼龙根本不会搭理陌生人,甚至还会有所警戒,但是此刻他正心虚,只想着怎么敷衍过去。 强自镇定后,独眼龙随口道:“做我们这一行的,苦啊!租车的人有什么事的话,就算三更半夜我们都得从床上爬起来,等一会儿我还得赶夜路,那位大老爷却可以在马车里面呼呼大睡。” “你们恐怕未必走得了,听说出城的路全都封了。”那个瘦高青年像是一个自来熟,突然他惊讶地看着独眼龙的胸口,道:“怎么回事?你怎么……” 独眼龙还以为身上沾了血迹之类的东西,连忙低头查看。 突然,一截剑尖从独眼龙的胸口冒出来。 “你……”独眼龙刚吐出一个字,一把极细的剑就刺入他的嘴巴,然后从脑袋后面穿透出来。 瘦高青年正是拉佩,他手中的戒指既能让他变成原来的模样,也能变成之后的模样,如果是在白天,独眼龙肯定能够看出破绽,但现在是晚上,拉佩又背对着旅店,灯光从背后射过来,根本就看不清楚拉佩的脸,所以独眼龙完了。 出手的是西尔维娅,从小在强盗窝长大的她并不陌生偷袭,一击毙命,她瞬间收起手中的剑,顿时那把一尺多长的长剑已经变回匕首大小。 拉佩飞快地剥下独眼龙的外套和裤子,然后看了里面的内衣一眼,立刻说道:“这家伙是护卫队的成员。” “贾克卜,我总有一天要找他报仇。”西尔维娅脸色阴沉,她哥哥就是被同样一群人杀害的。 拉佩没有在意,他随手把尸体塞到水槽底下,然后弹了一些药粉上去,等到了明天早上,水槽底下就什么东西都没有,别说尸体,就连脓血也都干透,顶多会留下一些灰黑残渣。 等到拉佩站起身的时候,原本骨瘦如柴的他一下子变得魁梧起来,从身体的轮廓来看,和那个独眼龙一模一样,这同样也是那枚戒指的功劳。 “做我们这一行的,苦啊!租车的人有什么事的话,就算三更半夜我们都得从床上爬起来,等一会儿我还得赶夜路,那位大老爷却可以在马车里面呼呼大睡。”拉佩复述着刚才独眼龙说过的话,此刻他的声音都和独眼龙一模一样。 “衣服上的血迹怎么办?”西尔维娅提醒道。 “这很简单。”拉佩随手给自己施了一个魔法,身上顿时泛起许多泡沫,血迹连同污渍一起被泡沫带出来,一团团地落在地上。 “你先躲到马车顶上去。”拉佩吩咐道。 西尔维娅飞身跳上车顶,拉佩随手将披风扔给她,只要把这条披风盖在身上,别人就看不见车顶上有人。 拉佩转身朝着车厢内一指,一股黄褐色的气注入车厢内。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那个年轻剑客从旅店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两只很大的旅行皮箱,甩手就扔在马车顶上。 “呜……真臭,这是什么味道?”年轻剑客不由得捂住鼻子,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扇着。 “这里是马厩,味道当然不好闻。”拉佩用独眼龙的声音回道。 “管马厩的人肯定很懒。”年轻剑客嘟囔一声,然后上了马车,进去后仍旧轻声抱怨道:“里面也都是臭味,以后情愿租房子,也不再住旅店了。” “住旅店方便。”拉佩淡淡地说道,想要装得逼真,就不能怕说话,如果沉默不语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不过拉佩也不会说得太多,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只见拉佩飞身上了马车,轻轻一提马鞭。 马车动了起来,拐上了大街,然后朝着城外驶去。 “头有没有说过让我们在哪里会合?”年轻剑客问道。 听到这个称呼,拉佩可以确定主使者是贾克卜,也只有贾克卜敢这么乱来。 “达林顿。”拉佩随口说了一个地名,他之所以说达林顿,完全是因为澳德他们被刁难的事。 “我猜也是。”年轻剑客却透出一丝口风,显然达林顿确实有问题,道:“那岂不是要赶一晚的夜路?要不要我们轮流替换?” “不需要,出了城,我们找一家旅店住下,明天早上再赶过去。”拉佩说道。 “旅店?”年轻剑客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想起刚才那阵恶臭,道:“不能早一点到那里吗?实在不行,在马车上过一夜也比住旅店强。” “我不想引起怀疑。”拉佩冷哼一声。 年轻剑客不再说话了。 马车出了城,城外的路况显然没城里好,所以有些颠簸。 “怎么还有一股臭味?”年轻剑客异常厌恶地问道。 “可能是你的鼻子有问题……要不然就是外面的农田刚刚施过肥。”拉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我的鼻子有问题?”年轻剑客用力嗅了嗅,他也有些不太肯定,道:“难道是那股浓烟有问题?” “这就是头让我们立刻就走的原因。”拉佩顺势说道。 年轻剑客愈发没了疑心,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浑身没力气,头也晕乎乎的,恐怕那股浓烟真的有问题,听说那小子是个魔法师。” “只是头晕?有胸闷吗?是不是还有想要呕吐的感觉?”拉佩问道。 “有点胸闷,不过呕吐的感觉倒是没有。”年轻剑客并没有发现异常。年轻剑客不知道拉佩这样问,其实是在确定毒药是否发挥了效果。 对于这种实力极强的人,拉佩不敢下猛毒,只能用慢性毒药,问题是慢性毒药发挥作用的时间因人而异,年轻剑客实力很强,在中级剑客中已经属于顶尖人物,只差一点就可以达到高级,因此毒药对他的效果肯定弱得多。 道路愈发颠簸起来,年轻剑客终于受不了,道:“这什么路?我快要吐了。”年轻剑客的话音刚落,整辆马车突然往旁边滑落。 年轻剑客就算中了毒,反应仍旧挺快,他一拳头打破车壁从里面跳出来,人还作半空中,他突然看到一道清冽的剑光从车顶上朝自己劈过来。 年轻剑客想要抽剑,他的脑子已经做出反应,身体却慢了半拍,不过他确实厉害,一感觉到身体迟钝,立刻改格挡为点刺。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年轻剑客的剑尖点在飞来的剑光上。 西尔维娅只感觉到手中的长剑完全失去控制,带着她的身体往旁边飞去。 年轻剑客长啸一声,身上散发出一片金红色光芒,原本显得萎靡的精神顿时振作起来。 年轻剑客挺剑就刺,这一剑快如闪电,却又飘忽无比,根本看不出刺向什么方位,这就是中级剑客的实力。 现在轮到西尔维娅招架,她将手中的长剑一横,剑光化作一面光的盾牌。 这招只能维持几秒钟,不过对西尔维娅来说已经足够。 年轻剑客的剑刺在光盾上,剑尖被阻挡了一下,不过紧接着光盾破碎开来。 当—— 两把剑交击在一起。 西尔维娅被弹开,就算准备了那么久,就算占尽便宜,可实力上的差距仍旧难以弥补,她的剑没有被击飞已经算运气好了。 年轻剑客也被弹飞,因为他的身体在半空中,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人出手了。 只见拉佩仿佛动了一下似的,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出招、发招都在瞬间完成。 这一剑,体现了拉佩对快的理解。 快有两种,一种是连续快攻,双手连发,一招快过一招,另外一种就是追求一击命中。 刚才那一剑只是简单的突刺,没有任何保留,完全放弃防御,刺中对手的同时也可能被对手刺中。 这是绝杀的一击,拉佩成功了。 那个年轻剑客怎么也没想到同伴会从背后捅他一剑,这一剑太快,而且无声无息,直到剑尖刺入身体,他才发现不妙。 一切都已经晚了,这一剑直接穿透年轻剑客的心脏。 朝着旁边连退几步,年轻剑客半跪在地上,死死盯着拉佩,道:“你是……假……的。” 突然,年轻剑客看到拉佩握在手中的剑,那把细到极点,看上去非常脆弱,稍微一折就断的刺剑。 “原来……是你……”年轻剑客什么都明白了。 “头……会替我们……报仇的。”年轻剑客狠狠地瞪着拉佩,然后缓缓地倒下去。 第七集 内容简介: 安博尔·诺德和拉佩联袂赴宴,这场贵族舞会让安博尔·诺德彻底醒悟,一定要抱紧拉佩这位贵人的大腿! 拉佩以天才画家和发明家的双重身份,成功引起宾尼派高层的注意。在一场宾尼派巨头们的聚会里,一个敏感又尖锐的时事话题指定要拉佩发表看法,他将如何拿捏这个关键性的回答? 从多明尼哥和马克西米的口中,拉佩得到有关刺杀案的重要情报,但这些机密情资反让他如坠雾中…… 第三十一章偷和借的关系 现在是冬天,马内的清晨很冷,呼出来的全是白蒙蒙的雾气,地上更是结起薄薄的一层寒霜,所以很滑,特别是那些原本就阴暗潮湿的小巷。 此刻天还没完全亮,东方只是微微发白,四周非常安静,连道人影都没看到,大部分人还在熟睡中,但是有一个人却匆匆而行,而且他根本不走大道,从这条小巷穿到那条小巷,这个人正是拉佩。 拉佩一点都不像第一次来马内,绝对比土生土长的马内人更熟悉这里的街道。 拉佩一边走,一边还不时看身后,这可不是因为谨慎,他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而且不只一个人,其中有一个人是高级盗贼,另外还有一个魔法师。 拉佩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他看到一个类似竹蜻蜓的东西从远处的树梢上一掠而过。 拉佩穿街走巷,甚至有几次翻墙而入,直接从别人的家里穿过去。 这时,那个类似竹蜻蜓的东西不见了,看来那个魔法师对马内并不是很熟,又或是不熟悉跟踪的技巧。不过另外一个盗贼就有些麻烦,跟踪技巧肯定很厉害,拉佩怎么都甩不掉。 拉佩一咬牙,朝着一幢豪宅闯过去。 拉佩刚翻墙进去,就听到里面响起一片犬吠声。 拉佩的速度极快,在那些狗追过来之前,就从侧门进入那幢房子,紧接着用一块符石把自己和四周隔绝开来。 那些狗汪汪乱叫,豪宅的护卫也都清醒过来,在院子中四处搜索着。 突然,所有的狗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冲过去。 树丛中,一道人影慌乱地蹿出来。 “是盗贼,快抓住他。”护卫中有人高声喊道。 大门打开了,那些狗飞快地蹿出去,很多护卫也跟在狗的后面,去追赶那个不怀好意的盗贼,没人注意到有一个护卫渐渐落在后面,突然那个护卫的外貌变了,变成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人。 拉佩松了一口气,总算甩掉这条讨厌的尾巴。 拉佩回到大街上,随手招了一辆马车。 远处,在离拉佩家不远的那幢别墅内,小恩格哈一脸失落地站在老者面前,道:“我追丢了,银狐也没成功,还差一点把命赔上。” “这不能怪你,那小子确实很难对付。”老者倒是大度。 “下一次我会小心的。”小恩格哈连忙说道。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老者摇了摇头,道:“他既然知道自己的住处暴露,也知道有人监视他,肯定会采取措施……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走。” 没有人提出质疑,老者用无数事实证明他的正确。 此刻拉佩并没有在想刚才被人盯梢的事,那只不过是插曲罢了。 马车已经停下来,不过这里不是本贝画廊,而是市中心的某条大街,前面有一幢很大的房子,那就是拉佩的目标。 这幢房子有四层,前面有一座很大的庭院,这里是市中心,能够拥有这样一座庭院,可见房子的主人身份不简单。 庭院内栽种着一排雪松,挡住人们的视线,同样也隔绝闹市的喧嚣。 拉佩并不打算走前门,他下了马车,付清车钱,转身钻进旁边的小巷,过了片刻就绕到那幢房子的后面。 后面是一条小巷,非常适合拉佩行动。 拉佩纵身一跃,一下子就跳过那高高的围墙,无声无息地落到里面。 没有一点动静传来,特别是拉佩最讨厌的狗叫声,拉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比格·威尔的情报没错,要不然又得费一番手脚。 拉佩从口袋中掏出一根很细的钢丝,快步跑到房子的后门,只是片刻工夫,门就被打开。 拉佩悄悄地溜进去,反手把门关上,侧耳倾听起来。 走廊的一端传来一阵阵呼噜声,而且不只一个人,其中有个人还不时说几句梦话,除此之外就一片寂静。 拉佩朝着走廊另一端走去,他的目标是最里面的房间。 那房间也有锁,不过在拉佩娴熟的开锁技巧面前,这种普通的锁根本就没用。 打开门,拉佩闪身躲了进去。 这间房间很小,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木质的百叶窗紧紧关闭着,充满一股香樟树的味道。 拉佩走到窗前,先把百叶窗打开,现在的天色又亮了许多,趁着微亮的天光,他可以看清楚里面的一切。 房间的一侧有一只很大的壁橱,拉开壁橱,只见里面挂满衣服,大部分被各种华丽的长裙占满,男士的衣服只有一排,而且被挤在边上。 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只小小的梳妆台,底下有个抽屉,这个抽屉也被上了锁,而且是比较复杂的锁。 拉佩一大清早跑来这里,就是为混入舍利谢宫做准备。 想要混进舍利谢宫并不难,就算没有请柬,只要看上去像个贵族,就不会有人阻拦,所谓的请柬只不过是唬人的东西。 不过,想要看上去像个贵族可不容易。 拉佩在那排衣服架子上翻找起来,这些衣服可不简单,珍贵的不只是它们的面料,也包括手工,全都出自马内有名的裁缝师之手。 想要混进舍利谢宫,最大的难题就足那些侍者,那里的侍者见多识广,眼睛都很“毒”,他们可以从衣服的针脚看出这件衣服是否出自名家之手,是谁做的。 这幢房子属于某位伯爵,此人的领地在格雷艾尔,这里是他来马内时的住所。 和安博尔·诺德正好相反。过年的时候伯爵一家总会回领地,所以新年这段日子房子总是空着,只有一个管家负责看家,还有两个老仆人负责日常的打扫工作。 比格·威尔曾经是这里的常客,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知道这里原本养着五、六条狗,但负责看房子的管家怕麻烦,主人一走,那位管家就会把狗拿去寄养,因此潜入这里并不困难。 拉佩拨开挂在外面的衣服,里面还有一排衣架,挂在上面的衣服从小到大都有,最小的是婴儿所穿,最大的适合十八、九岁的青年,这些衣服属于伯爵唯一的儿子。 拉佩挑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还算合身,于是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把那套衣服穿起来。 尺码稍微大一些,不过没关系,拉佩转动一下手中的戒指,他的身体开始变形,变得胖了一些,这是戒指的另外一个功能。 别人是让衣服适应自己的身体,拉佩却是让自己的身体配合衣服。 感觉到差不多合身,拉佩停止转动手中的戒指,来回走了起来,一会儿又抬胳膊、伸腿,只要稍微感觉不自在,他就会再一次转动戒指,对自己的身体进行调整。 拉佩需要衣服百分之百的契合,要不然那些侍者仍旧会看出来。 那些有名的裁缝师只可能帮人量身定做,所以这样一件衣服如果不合身,表示不是偷的就是借的,如此想进舍利谢宫根本不可能。 试了好半天,拉佩终于停下来,此刻的身材已经被那枚戒指牢牢记住,以后就用不着这样麻烦地调整。 拉佩脱下那套衣服,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取出一只袋子。这只袋子只有巴掌大小,但是他却轻而易举地把那套衣服收进去。 做完这一切,拉佩调整一下那些衣服架子,为的是不让人看出这里少一件衣服,只要别让人看出有人动过的痕迹,这种穿不下、挂在这里好几年的衣服,没人会去关注,少一件也不会被发现。 接下来是饰品,拉佩走到梳妆台前,先观察了一下那把锁,锁的构造非常复杂,而且还隐约带着一丝魔法的痕迹。 拉佩不敢用钢丝开锁,只能乖乖地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是佛勒做的,把钥匙插入锁孔后,钥匙柄上的红宝石不停闪烁着,里面发出吱吱嘎嘎的轻响,过了片刻,那把锁发出喀的一声轻响,锁被打开了。 拉佩没有急着打开抽屉,他仔细地观察抽屉四周,这是为了确认有没有机关,譬如挂一根绊索之类,或者贴上一张看不见的封条。 这是经验,一个聪明的贼比不上一个谨慎的贼,后者远比前者活得长久。 好半天,拉佩终于确定没有这些问题,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抽屉内全都是胸针、手链、腰带扣环之类的饰品。 是饰品,而不是首饰,饰品图的是样式新颖,精巧别致,价格未必昂贵。首饰就不同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钻石就算没有切割,也会让人垂涎三尺。 拉佩没有动放在最外面的那些饰品,那肯定经常穿戴,少掉一件,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他把抽屉全都拉开,从角落里面拿了三件已经堆了灰尘的饰品。 拉佩把这三件饰品也都塞进那只袋子内,接着关上抽屉,重新上锁,然后小心翼翼地抹去所有的痕迹,这才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面退出来。 现在拉佩已经可以大摇大摆地混进舍利谢宫,不过他只能一个人进去,想要带上安博尔·诺德仍旧有些麻烦。 好在,比格·威尔已经帮拉佩想好办法。 拉佩重新把房间的门锁好,收起钢丝,快步走到正门前,轻轻拍了一下挂在门上的铜铃,门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拉佩飞快地跑到走廊的另一头,这里是仆人们住的地方,他迅速地闪到墙角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 过了片刻,拉佩就听到管家的房间内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 管家的房间门开了,一个身穿睡衣、戴着睡帽,看上去有五十几岁,眼袋浮肿的矮个子迷迷糊糊地走出来。 此时拉佩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面走出来,闪身进入管家的房间。 这间房间很小,没有什么装饰,只有床、床头柜和衣橱。拉佩轻轻抬住床头柜的抽屉,这是为了抽出来的时候不发出声音。 一打开抽屉,拉佩就看到他要找的东西,只见一张白色镶着金边的请柬放在最上面。 这就是舍利谢宫容易混进去的第二个原因,请柬很容易得到。 舍利谢宫负责发请柬的人根本不会管谁在马内,谁不在马内,多发一张请柬,无伤大雅。少发了的话,没收到请柬的人会觉得自己被怠慢。 地位越高的人,越在意面子,甚至看得比性命还重。 因此舍利谢宫的人会按照名单,每家都送一张请柬,根本不管是否有人在家,也不管最后会是谁拿着请柬来参加舞会。 请柬到手,拉佩闪身出去,重新躲回那个角落里面。 几乎和拉佩前后脚,管家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这位管家被早早地吵醒,又白跑一趟,心里正恼火,以为又是哪个调皮的小孩在胡闹,这种事以前也经常发生。 房门关上,过了片刻,房间内再一次响起呼噜声。 拉佩从角落里面出来,随手将请柬收进那只小袋子内,然后径直穿过走廊,来到后门。 来的时候拉佩走的是后门,走的时候仍旧如此,因为一个谨慎的小偷绝对不会走正门。 天已经亮了,大街上渐渐看到行人,还可以看到拿着警棍巡逻的警察,昨天晚上发生的那起爆炸案使得马内的警察当局异常紧张。 从小巷中出来,拉佩拦下一辆马车,上车后说道:“海德勒大街五三六号。” 拉佩要去的是安博尔·诺德的家。 半个多小时后,马车停了下来。 安博尔·诺德的家看上去很气派,比那位伯爵的宅邸更加有气势。 这倒不难理解,那位伯爵的房子只是临时居所,仅是落脚点,没必要弄得太好。安博尔·诺德却不一样,他的家人都在马内。 再说,海德勒大街在郊区,地价要便宜许多。那位伯爵的房子在市中心,而且是最繁华的地段,单单地价就超过这里好几倍。 安博尔·诺德家的大门紧紧关闭着,拉佩飞身一跃,直接跳过三米多高的铁门。 突然,里面传来疯狂的狗叫声,十几只狗从房子的各个角落冲出来,这些狗都有一米多长,直立起来比人还高,模样看上去异常狰狞。 拉佩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狗,一个成功的小偷必须熟悉狗,知道怎么对付狗,他随手一抖,魔杖瞬间抖得笔直。 “给我趴下。”拉佩用魔杖朝着四面八方一划。 这些冲过来的狗全都脚底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然后互相撞在一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前方的地面上结起一层薄薄的冰,就是它们让这些狗摔成一团。 拉佩收起魔杖,嘴角多了一丝微笑,他终于掌握到魔法的真谛。 魔法并不是越强越好,而是在正确的时间、地点,运用正确的魔法,达到需要的目的。 现在是冬天,马内水气充沛,清晨时分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这两个条件加在一起,就意味着很容易制造冰块。只需要很薄的一层冰就可以让这些狗滑倒,一旦它们滑倒,就再也构不成威胁。 “什么人?” “干什么的?” 这时,从旁边的小屋内冲出来一群人,有仆人也有侍卫。 “是拉佩先生。”一个侍卫认出拉佩,道:“您怎么……” “厅长大人醒了吗?”拉佩懒洋洋地问道,他随即又打了一个呵欠,此刻的他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还没醒。”那个侍卫连忙说道,他很清楚拉佩的身份,也知道昨天安博尔·诺德邀请拉佩吃饭,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谈。 拉佩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走进房子,在大厅靠近壁炉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从椅子的高度来看,很明显是安博尔·诺德的座位。 “您要喝些什么吗?”一个年轻的管家走过来。 拉佩看了远远站着的那些仆人一眼,那些人的眼中充满胆怯和怀疑,他又看了看这位年轻管家,点头赞道:“你很有见识。” 紧接着拉佩又道:“给我来杯奶茶,牛奶多一些,糖少一些。” 拉佩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来两份,我的那份不要糖。”楼上传来安博尔·诺德的声音。 安博尔·诺德刚刚被叫醒,此刻正睡眼蒙眬,因为出来得匆忙,身上只穿着睡衣,不过他的这件睡衣比那位伯爵家的管家要好得多,至少可以出来见人。 看到拉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博尔·诺德倒也不恼,只不过他有些奇怪,拉佩怎么现在就来了? 如果拉佩已经搞到请柬,只要派仆人过来打声招呼就行,根本用不着亲自跑一趟。如果没搞到,拉佩应该到处找关系才对。 安博尔·诺德想不明,他干脆不去多想,直接在拉佩的对面坐下来。 “这是你要的东西。”拉佩从那只袋子里面掏出请柬,随手飞了过去。 安博尔·诺德连忙接住请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请柬,不过他相信拉佩不会骗他。 “花了多少钱?”安博尔·诺德连忙问道。 “钱回头再说,价钱绝对不便宜。不过我还有一笔账要和你算一下。”拉佩把椅子拉过来,道:“你有没有听说昨天马内出了件大事,一辆马车在大街上被击毁,车夫当场被杀?” “听说了。”安博尔·诺德茫然地点了点头,突然他睁大眼睛,问道:“那不会是你的马车吧?” “刺客是贾克卜的手下,其中有一个人是独眼龙,这个特征太明显,应该很容易查。另外一个剑客的实力不错,离高级只有半步之遥,这样的人在贾克卜的手底下绝对不会很多,也应该很容易查到。”拉佩说道。 “我会让人去查的。”安博尔·诺德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以后再说,你先得帮我把这件事摆平。我和马内的警察系统没什么交情,偏偏我现在的身份特殊,上面不适合出面。”拉佩说出真正的目的。 安博尔·诺德犹豫一下,不过他马上就明白拉佩为什么找他。 刺客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安博尔·诺德邀请拉佩的时候出现,唯一的解释就是贾克卜的人并不知道拉佩的行踪,只能盯着他,是安博尔·诺德暴露了拉佩的行踪。 “人绝对不是我领过去的,我可以发誓。”安博尔·诺德连忙说道,他必须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我知道。”拉佩的语气非常平和:“如果我介意,也不会帮你搞这东西了。” “谢谢。”安博尔·诺德这一次是真心感谢。 “你这里有客房吗?昨天为了对付那两个刺客,我先是逃,然后反杀,一直打到十点多,之后我不敢回家,接着干脆搞定你的事,这其间都没睡过觉,累死我了。”说着,拉佩打了个呵欠。 “伯德,马上去准备房间。”安博尔·诺德朝着旁边的年轻管家吩咐道,紧接着他站起来,道:“你先睡,我出去一趟,和我以前的几个同学打声招呼,让他们帮忙把这件事压下去。” 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只要私底下把拉佩的秘密警察身份,还有塔伦的刺杀事件和贾克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解释一遍,那几个人自然会把这件事捅上去。 上面知道里面的水这样深,肯定会把案子搁置起来,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再会想起来,那些人甚至不会去求证,因为他们向秘密警察求证的话,就意味着拉佩的身份暴露,也意味着他们成了知情者,因此很可能会被秘密监视,没人愿意自找麻烦。 “你应该还没吃过东西吧?”安博尔·诺德问道,此刻的他看上去异常亲切。 “没吃过,我从昨天晚上一直饿到现在。”拉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肚子扁扁的。 “伯德,让厨房准备一只烤全羊、一头烤乳猪。”安博尔·诺德很清楚拉佩的食量。 年轻管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在他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且安博尔·诺德手底下的那几个侍卫全都是大胃王,拉佩的胃口只是稍微夸张一些,还没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我先去休息了。”拉佩站起来,他朝着安博尔·诺德笑了笑,道:“想听一下我的忠告吗?” “洗耳恭听。”安博尔·诺德异常认真地说道。 “你想要办成那件事,首先得请一个好点的礼仪教师,还有借一辆好点的马车,身上的衣服也要换一套。昨天太过匆忙,很多事我忘了提醒你,离开之后才想起来。”拉佩完全是看在安博尔·诺德对他不错的份上,才说这些话。 “我有好衣服。”安博尔·诺德却感觉到刺耳。 拉佩不再说什么,他打着呵欠跟在那位年轻管家的身后。 拉佩其实并不累,昨天晚上他已经睡过三个小时,此刻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不过他也不介意再睡几个小时。 当拉佩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从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起来,拉佩像佛勒一样随手给自己一个魔法,随着无数泡沬从身上泛出,他整个人变得干净很多,也精神很多。 从客房里面出来,刚一下楼,拉佩就看到安博尔·诺德正在大厅试穿衣服。 安博尔·诺德显然被拉佩刚才的话刺激到,因此把所有的好衣服都搬出来,此刻正在穿衣镜前不停地试穿着。 大厅内并非只有安博尔·诺德一个人,还有一个肥胖的老女人、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想必都是安博尔·诺德的家人。 安博尔·诺德抬头看到拉佩从楼上下来,炫耀般问道:“你看我怎么样?这些衣服不算差吧?”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拉佩,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显得有些尴尬,毕竟拉佩的年纪那么小,却和他们的父亲关系颇深,以致他们平白无故矮了一辈。相比之下,那两个女人就不怎么在乎,她们朝着拉佩点头致意。 “舞会晚上才开始,不过现在过去也行,早点去说不定会碰到你要找的人,这样你们就有充裕的时间进行交流。”拉佩站在楼梯口,斜倚着栏杆说道。 “实在太好,这实在太好了。”安博尔·诺德愈发兴奋起来,紧接着说道:“我已经帮你把那件事压下去,不过你最好暂时在外面躲一段时间,我请我的朋友帮你把周围的住户清查一遍。” 拉佩点头道谢,安博尔·诺德确实帮他一个不小的忙。 “我已经帮你准备了衣服,你要不要试一下?”安博尔·诺德又开始炫耀起来。 拉佩听出来了,他暗自好笑,嘴里却说道:“我有衣服,还算不错。” “能让我们欣赏一下吗?”安德尔·诺德对拉佩之前说的话仍旧耿耿于怀。 拉佩没说什么,只是掏出袋子,把那套衣服连同饰品一起拿出来,走上前几步,铺开在沙发上。 拉佩挑的这件衣服并不显得特别华贵,属于比较低调,宝蓝色的丝绸面料,袖管和领子上点缀一些蕾丝花边,前面是一排水晶纽扣,下半身是一条同样宝蓝色的丝绸裤子,比起安博尔·诺德的那堆衣服明显要“平淡”很多。 “这好像……不算很特别。”安博尔·诺德犹豫一下说道,他原本想嘲讽两句,但是想到很多事还要依靠拉佩,最后还是忍住。 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也差不多,唯独那个胖女人走近前仔细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不太肯定地说道:“这针脚、样式……是不是玛蒂尔达夫人的手笔?” “玛蒂尔达夫人!”安博尔·诺德的儿媳妇尖叫起来,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下子她的脸上再也没有轻视的神情,而是瞪大眼睛盯着拉佩。 “谁是玛蒂尔达夫人?”安博尔·诺德茫然地问道。 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连连摇头。 “那位夫人是王室御用裁缝。”胖女人轻声说道。 安博尔·诺德不说话了,他原本以为拉佩让他找个好点的礼仪教师,并且换一身好点的衣服是在开玩笑。现在他明白了,拉佩是认真的。 “和玛蒂尔达夫人同等级的裁缝还有七、八个,她们的作坊一个月大概做几十套衣服,一年也就几百件,外面根本弄不到。她们做的衣服未必有多好,或许也不怎么舒适,却是身份的象征。我没想到你的夫人能够认出这是玛蒂尔达夫人的作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舍利谢宫的侍者在十米之外就可以知道这套衣服是玛蒂尔达夫人做的。”拉佩朝着安博尔·诺德笑了笑。 安博尔·诺德张大嘴巴,现在他总算明白拉佩之前为什么说那番话。 “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能不能帮我借一套衣服?”安博尔·诺德急了,他可不想被人看作是乡巴佬。 “借来的衣服有可能完全合身吗?”拉佩笑着问道。 安博尔·诺德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安博尔·诺德穿自己的衣服过去,别人会把他当作乡巴佬。穿一套玛蒂尔达夫人制作的,但是不合身的衣服过去,别人会把他当作死要面子的乡巴佬。乡巴佬和死要面子的乡巴佬,好像还是前者更光彩一些。 “那么你的这套?”安博尔·诺德的儿媳妇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 “这是我自己的。”拉佩耸了耸肩。 众人全都呆滞地看着拉佩。 以前安博尔·诺德就怀疑,他猜拉佩可能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而现在那位贵族变成大贵族,至少也得是伯爵那个等级的。 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马车上坐着两个人,拉佩悠然自得地看着窗外,安博尔·诺德则满脸愁容,昨天他还满怀期待想要参加这场宴会,但此刻他多么希望拉佩没有帮他弄来请柬。 “别再愁眉苦脸的,你就当作是来熟悉一下环境的。”拉佩安慰道:“不想出丑的话,你只要低调一些就行。” “我确实太急了,早知道这样,我应该事先询问你一下。”安博尔·诺德现在后悔都来不及。 在拉佩和安博尔·诺德说话的工夫,马车已经渐渐停下来。 还没到舍利谢宫,但是前面的路却已经堵塞,两边全都是马车。 看了那些马车一眼,安博尔·诺德愈发后悔,总算明白拉佩为什么建议他连马车都换掉。 安博尔·诺德的马车在塔伦算是数一数二,但在这里就显得太过寒酸,还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从外地来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给人一种粗糙、简陋的感觉。 安博尔·诺德突然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又看看拉佩,这才发现,就算是静静地坐着,拉佩的身上也不知不觉透着一股华贵的气质,而他却像是一个跟班。 这让安博尔·诺德愈发感到难堪,现在他终于明白拉佩所说的礼镇教师有什么用场,教的肯定不是礼仪,而是帮他培养气质。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马车一点一点往前磨蹭,总算到了大门前,门口的侍者拉开了车门。 拉佩先从马车里面出来,他看着眼前这座园林,脸上满是回忆的神情,好像他以前是这里的常客,却因为什么事好久都没来了。 安博尔·诺德紧随其后从马车上下来,他显得僵硬又拘束,手里拿着一张请柬,却完全不知道递给谁。 更糟糕的是安博尔·诺德很敏感,身为警察厅厅长,他还非常擅于观察和分析,已经发现那些侍者看着他的眼神充满轻蔑,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怜悯,更让他悲哀的是,那些前来参加舞会的大人物全都刻意避开他,连大人物身边的跟班也都露出对他不屑一顾的神情。 安博尔·诺德刚才还觉得自己像是拉佩的跟班,现在才发现自己就算做个跟班也不合格。 越是这样想,安博尔·诺德就越没自信,他本来打算独自行动,但现在他更希望和拉佩在一起,不过等到再转头想要找拉佩,却已经发现拉佩已经不见人影。 就在这时,一个面黄肌瘦、干枯如柴的人靠过来低声问道:“你是来这里找门路的吧?” 安博尔·诺德一看这个人,立刻就猜到他是个掮客,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擅长哪个方面。 见安博尔·诺德不回答,那个人嘿嘿一笑,道:“带你进来的那个少爷难道没告诉你应该穿什么衣服?必须注意些什么事?” “他说了,不过时间来不及,我昨天晚上才知道这里有舞会,便拜托他弄了一张请柬。”安博尔·诺德因为心灵接连受到打击,智力跌落到负数,竟非常老实地回答道。 “昨天晚上?”那个掮客笑了起来,道:“那个少爷不是手里有请柬,就是门路很宽,请柬倒是不难搞到,只是时间紧迫一些。” “是啊,他确实神通广大。”安博尔·诺德已经没什么可说的。 “你想找的是什么人?想要达到什么目的?”那个掮客不再兜圈子。 “我在外地担任警察厅厅长,现在想调回来。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倒也不在乎职位,但如果能够抬高一级官阶就好了。”安博尔·诺德没有门路,只能实话实说。 “这年头别人都是想往外走,马内不好混,你居然想回来?”那个掮客讪笑起来。 “年纪大了,再说,我们那边不太平,国王特使都被刺杀了。”安博尔·诺德露了点底。 “就是几个月前威尔勋爵被刺的那个地方?叫什么……”那个掮客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塔伦这个名字。 安博尔·诺德面露尴尬,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别人就算听说过,也想不起名字。 “这件事有点麻烦,威尔勋爵算是我们这一行的老前辈,他死在你的辖区,这让圈子里面的人感到心寒啊。”那个掮客露出为难之色。 安博尔·诺德很明白,这是找理由抬价,他有些后悔,应该事先做好准备再来,现在答应也不好,拒绝更麻烦,如果他答应,对方弄不好会把价钱开到天上去。如果拒绝,这人怀恨在心,说不定暗中给他耍阴招。 “你慢慢琢磨吧。”那个掮客倒也不在意,他指了指旁边一个角落,道:“我劝你别到处乱转,凭你这身打扮,你在这里就是丢人现眼,没人会搭理你的,你如果要找人,也只会给那个人留下一个坏印象,所以你还是待在角落,在那里的全都是像你这样的人,你们或许会有共同语言。” 说完这番话,那个掮客转身就走。 安博尔·诺德茫然地看着四周,他不太愿意相信那个掮客的话,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那个掮客没骗他,所有的人,从大人物到底下的小角色,甚至包括侍者全都远远地避开他,很多人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蔑。 此刻安博尔·诺德终于明白,他不是这个圈子的人。 安博尔·诺德转头再看了掮客指给他的角落一眼,果然那里聚集着一群人,大概有二十几人,这些人果然都和他一样,有一种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安博尔·诺德还是朝着那边走去。 “您也是来走门路的?” “不要在意,这样的事经历得多了,自然而然就习惯了。” “是不是觉得脸皮都没了?别放在心上,想办成事,脸皮太薄可不行。” “我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半年,没少看这些人的脸色,连那些伺候人的家伙也敢拿眼角看我。如果在我那里,绝对可以把他们挤出屎来。” 聚拢在角落的人全都同病相怜,对安博尔·诺德倒是很客气。 互相询问了一下身份,安博尔·诺德也探了一下他们的底,全都和他没什么冲突,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和那些人闲聊起来。 安博尔·诺德当然不指望这些人能够找到什么门路,他需要的是经验。 安博尔·诺德首先问的,就是这些人弄到请柬花费的代价,对于拉佩,他不可能毫无保留地信任。 一问之下,安博尔·诺德松了一口气,拉佩开的价钱还算公道,特别是考虑到时间那么紧迫,再考虑到因为这件事,贾克卜的人发现拉佩的住址,拉佩开的价格甚至可以说很低。 从这些人的闲谈中,安博尔·诺德也渐渐明白走门路的要点,包括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之类的,顺便他也知道玛蒂尔达夫人做的衣服代表了什么,这群人如果有门路,砸锅卖铁也会帮自己置办一身,可惜做不到。 当然安博尔·诺德也知道,这些人肯定有很多事情没说,但他也一样,譬如提到拉佩的身份,他就只说是某位大贵族的孩子,稍微暗示一下是私生子之类,却没提秘密警察。 “带你进来的那个少爷好像和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千金很熟悉。” 一个同样也是来走门路的人朝着远处一指,安博尔·诺德这才看到拉佩。 舍利谢宫是一座东方风格的园林,这里除了主楼群之外,还到处散布着一些小的建筑物。 此刻拉佩所在的就是一幢异常精致的三层小楼,这幢楼就像放大许多倍的玻璃灯盏,四周没有墙,全都是玻璃,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拉佩就站在窗边和几个差不多同龄的女孩谈笑风生,他最在意的明显是其中一个女孩,最漂亮的那个女孩。 “他认识的人确实很多。”安博尔·诺德轻叹一声。 “说了半天,你比我们都有优势,你至少认识这么个有地位的人……尽管年纪小了一些。”一个人羡慕地说道。 安博尔·诺德欣慰地点了点头,此刻他已经体会到有个人能够帮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他当然不知道拉佩正拿他当话题,而且说的全都是取笑他的话。 “那个家伙是个警察厅厅长,不得了的大官,手底下管着好几千名警察。” 拉佩用异常夸张的口吻说道。 拉佩当然很清楚,在场的这些人根本不会把一个小小的警察厅厅长放在眼里,如果是马内的警察厅厅长或许还好说,但外地的警察厅厅长在也们的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他可真够老土的,你带他来不觉得丢脸吗?”旁边一位古灵精怪的小姐轻声问道。 “像这种舞会一个月至少有七、八场,你们难道不觉得腻吗?偶尔带一个小丑来耍一耍,调节一下气氛不好吗?”拉佩直接把安博尔·诺德划入杂耍演员的行列,道:“你们是没看到那只老猴子是怎么求我的,他的殷勤劲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的巴结也让人难以忍受,到了最后,只要一看到他那张脸,我的胃部就会发酸。” “那你还带他来?”另外一位小姐说道。 “只有我一个人受罪,这让我很不平衡,所以我打算让更多人一起受罪,可惜来到这里之后,那家伙被吓住了,要不然你们就会看到非常有趣的表演。”拉佩说道。 “你可真坏。”众位小姐全都捂起嘴巴。 “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你。”那位侯爵千金斜了拉佩一眼。 拉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犹豫一下说道:“你肯定看过我。你忘了七年前在索廷斯堡的那座小岛上,被你们扔在岛上那个可怜的小男孩?” “啊!是你!你变了很多,我简直认不出你。”那位侯爵千金惊讶地轻叫出声。 拉佩心中暗想:你当然不可能认出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嘛! 这件事是比格·威尔告诉拉佩的,此刻这只鬼魂正藏在他的意识深处。 想要做到这一点,拉佩和比格·威尔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比格·威尔需要消耗大量的魂力,今后几天就别想再出来。而拉佩付出的代价就是人格分裂将比以前更加厉害,就像此刻他明明用的是演员人格,但花花公子人格却不时冒出来。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一直没看过你。”那位侯爵千金已经当真,紧接着又问道:“你去哪里了?” 拉佩装出一副很郁闷的样子,道:“那之后的两年我一直在马内,你们恐怕都没有注意过我。后来我做了一件小小的错事,这件事让我的父亲很不高兴,所以他把我‘流放’了。” “流放?是被送去修道院,还是送回领地?又或是送到某位殿下身边?”一个女孩问道。 “都不是,我被送去一座叫塔伦的港口城市,那真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才十几万人。这个土包子就是当地的警察厅厅长,他原本还是马内人呢……”拉佩拼命地贬低自己的故乡。 想要和一群人凑到一起,最好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马内人,特别是马内的贵族全都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贬低别的地方,或贬低别地方的人最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同。 拉佩接下来说的全都是一些“乡巴佬”的小笑话,而主角不是那位可怜的厅长大人,就是马内的那些达官显贵。 在拉佩的嘴里,塔伦的贵族全都成了暴发户,不懂穿着,只知道昂贵就好,他们用黄金和丝绸“包裹”身体,家里胡乱堆着各种珍宝玩物,吃的东西全都是香料,一斤肉用两斤香料调配。 最后拉佩自然而然地说到塔伦的那些小姐,特别是市长的千金,直接被他形容成一个村姑,尽管会写七行诗,会弹钢琴和拉小提琴,能够说十几国的语言,却不懂得吃喝和穿着。 拉佩这样说,当然是在讨好这些贵族千金。 拉佩早就从比格·威尔嘴里,得知马内贵族的问题。 几个世纪的繁华和安逸,使得马内的贵族变得越来越自恋和短视,而且变得越来越懒散,很多人甚至不识字,相反的,外地的贵族大多注重教育,很多千金小姐都多才多艺,而这愈发引发马内那些千金小姐的嫉妒和愤怒,所以贬低那些外地贵族小姐的话题,在这个圈子中绝对受欢迎。 此刻的拉佩早已换成花花公子的人格,这个人格得到爱情之神的祝福,最擅长的就是花言巧语讨好女孩。 很显然拉佩成功了,他成功地引起小姐们的关注,同样也成功地引来仇恨。 只见一个矮墩墩的小胖子走过来,这个小胖子长得其实挺不错,只可惜那张肉呼呼的脸蛋破坏了他的相貌。 “娜达利雅,这个人是谁?”小胖子用眼角看着拉佩。 “保得利,你现在睡觉仍旧流口水吗?”拉佩笑嘻嘻地问道。 小胖子的脸顿时青了,这是他最大的禁忌。 小胖子和拉佩一样也是十五岁,这个年纪已经不小,在一个世纪前,他们都已经能够指挥军队驰骋沙场,这么大还流口水,小胖子因此被很多人耻笑,这已经成了他的逆鳞。 “我……我……”小胖子要想一个找回面子的办法。 “决斗怎么样?为了你的荣誉和他决斗。”那位侯爵千金立刻提议道。 “是啊,为了你的荣誉。”旁边的女孩也在挑唆。 这群人闲得无聊,整天惹是生非,最喜欢的就是拿男人逗乐。作为女孩来说,特别是贵族女孩,十五岁已经成年,这个年龄结婚的倒是不多,但是已经订婚的却不少。 “来吗?”拉佩有很自信。 小胖子的额头渐渐渗出汗珠,现在不同于一个世纪以前,以前决斗是可以找人代替的,决斗看的其实是手下的实力。现在决斗成了解决纷争的最后手段,只能自己上。小胖子看了看自己的块头,再看看拉佩的模样,可以肯定输的十之八九是他。 “算了,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决斗。”拉佩给了小胖子一个台阶下,不过紧接着他又将了一军,道:“咱们赌一把怎么样?赌赛马,我有一匹不错的马,我的骑术也还可以,咱们绕着索廷斯堡转十圈。” “我们只比马怎么样?要不然我太吃亏了,我的体重是你的一倍……至少是一倍。”小胖子并不傻,他顺着台阶下来,同时也没冲动地答应比赛的要求。 “这不好玩。”拉佩终于接近自己的目的,他故作沉思,好半天后说道:“前几天我听底下的人提起,最近有人在筹备一座跑狗场,咱们就拿狗来定胜负怎么样?你骑不了马,牵着狗上场总没问题吧?” “跑狗场?”小胖子不是比格·威尔,他对这种下等人玩的东西一无所知,所以一听到“跑狗场”三字,脑子中根本没有简陋、肮脏的印象,以为和跑马场差不多。 “就这么定下来,明天……不对,一个星期后怎么样?”小胖子答应了。 “没那么急,咱们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出现在一般的跑狗场?既然玩,就要玩得有格调。我去问一问那个筹备跑狗场的家伙,我打算投一笔钱,把那里弄得漂亮一些,以便能够符合你、我的身份。”拉佩顺势说道。 “那肯定是必须的。”小胖子上当了。 “跑狗?狗也能用来比赛?”旁边的一位小姐兴奋起来。 对赛马感兴趣的不只是男人,女人的数量也不少,正如比格·威尔所说的,贵族其实是很无聊的。 “当然能跑,而且和跑马场不一样,我们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不像跑马场一个月才两次。”拉佩趁机宣传跑狗场的好处。 “是啊,那也太少了。”另外一位小姐抱怨起来,这显然是一位赛马爱好者。 “说起来塔伦有一点绝对比马内好,那边的人别看他们老土,玩的花样确实不少。”拉佩又开始诱惑起来。 “好啊,有什么好玩的?” “快说,快说。” 那些小姐争相围拢过来,小胖子看得眼红,不过这次他没开口,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拉佩不是善类,他未必干得过拉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对拉佩所说的东西感兴趣,说实话,他也常觉得很无聊。 “这个以后再说。”拉佩卖起关子来,紧接着又道:“我和保得利是为了你们而发生争斗,按照规矩,胜利者应该有权向倾慕的小姐提出一个要求。” “没错。”小胖子突然觉得拉佩其实很不错。 “先说说看,是什么要求?”侯爵千金问道。 “约会怎么样?被挑中的小姐不能拒绝。”拉佩凑到侯爵千金的身边,从桌上拿起一枝玫瑰递到侯爵小姐的手中。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起哄的声音,唯独小胖子感到很酸,他一直在追求娜达利雅,可惜娜达利雅始终对他没什么感觉,不过酸溜溜的同时,他也充满期待,如果他赢了,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和娜达利雅约会。 “好吧。”娜达利雅一把接过玫瑰,她已经听懂拉佩的言下之意。拉佩只说不能拒绝,但是没说不能推托,如果保得利赢了,娜达利雅找个理由推托掉就行。但如果拉佩赢了,她倒是要考虑考虑。 第三十二章仿造和赝品 “我以前认为自己是贵族,是人上人,实际上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小丑,一个连侍者都看不起的乡巴佬……我以为我是马内人,其实根本算不上,在他们的眼里,我只是一个从外地搬进城里的乡巴佬……” 安博尔·诺德显然受到刺激,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地唠叨着,看上去就像一个满怀委屈的怨妇。 “想和他们一样很容易,不就是几件衣服、一辆马车,再加上谈吐举止吗?说到学识,你绝对可以把在场的那些人中的大部分远远甩在后面,这是要靠长年累月才能堆积起来的。”拉佩看着也觉得难过,不得不安慰两句。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这多少让我好受了一些。”安博尔·诺德抽着鼻子,道:“回到塔伦之后,我肯定帮你的父亲谋一个好职位。我在密斯露的警察系统里面也认识几个人,太高的位置可能有些难度,但是弄个副署长做一做,应该没什么问题。” 安博尔·诺德绝对不是敷衍,副职有两种涵义,一种是正职的候补,一旦正职出缺,副职立刻补上,不过更多的副职其实是虚衔,空有一个身份,却什么都不管,这样的副职其实很容易弄。 “算了。”拉佩摇了摇头,他对自己的父亲再了解不过,他的父亲性格偏软,却又和保罗不同。保罗与世无争,他父亲却有自己的想法,很有往上爬的意愿,这样很容易被人利用。 “你如果想报答我,回去后就组建一支警察部队,挂在警察系统名下,实际上却由我掌控。”拉佩早就想这么做,他和贾克卜接二连三碰了几次之后,对自己手中的实力很没自信。 “警察部队?”安博尔·诺德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护卫队全面开战? 如果是一般的警察编制也就算了,但是带有部队两字,那就是准军事化组织,和护卫队一样。 “回来马内这么多天,你不可能没有感觉到马内的局势很糟糕吧?”拉佩压低声音道:“我担心这个国家要乱,如果手里有一支小型军队,那就稳妥多了。” “不至于这么糟糕吧?”安博尔·诺德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有必要花这么大的力气调回马内吗? 正说话的工夫,马车已经拐入红枫大道。 “我快要到家了。”拉佩舒展一下身体,他在琢磨明天怎么办,是装成另外一个身份去画画,还是把这边的事搞定? “不请我进去喝一杯?”安博尔·诺德不打算这样轻易地放拉佩走,他突然发现有很多事没有想好。 “我这里可没酒,也没茶,只有清水。”拉佩笑道。 “那也没问题。”安博尔·诺德根本不在乎。 前面就是拉佩的别墅,一天的工夫玻璃暖棚就已经搭好,别墅外面横七竖八地扔了很多植物,全都是从别的地方挖来的,根部带着泥,用帆布包裹着。 “很有趣的布置。”安博尔·诺德随口恭维道。 “老板,您总算回来了。”妮娜从里面跑出来,显然她也开始学汉德这么叫。 “有什么事?”拉佩看了后面跟过来的汉德一眼,妮娜喜欢夸大其词,而且总是会加进一些自己的小心思,汉德相对而言要老实得多,至少知道什么能隐瞒,什么能夸大,什么时候必须说实话。 “老板,我已经把土地买下来了,不过有点麻烦,那条臭水沟里面的水没办法排出去,两头都被堵死,离河道也很远,周围农田的拥有者又不允许我们挖沟,更不允许我们填沟。”汉德愁坏了,在塔伦的时候,他从来没有碰过这样难沟通的人,好在后半段都是妮娜在和那群人磨嘴皮子。 “我可以帮忙,这帮家伙只是想诈钱罢了。”安博尔·诺德在一旁跃跃欲试。 安博尔·诺德毕竟是马内人,很清楚行情,也知道这种臭水沟旁边的土地拥有者不可能有什么强而有力的靠山,随便找几个警察绝对可以搞定。 可惜,拉佩并不打算欠这个人情。 “用不着那么麻烦,这座跑狗场我本来就没打算经营太久,一旦证明跑狗场赚钱,我肯定会出手。” 拉佩这样说是为了让安博尔·诺德明白,跑狗场并不是很重要。 不过问题还是得解决,拉佩的脑子迅速转动起来,突然他的目光定在那座暖棚上。这座暖棚非常简单,就是用格子框搭成的正方形盒子,再镶嵌上玻璃,不但四周是这样,顶部也是如此,为了支撑这座巨大的玻璃顶,里面竖了很多铸铁管子作为柱子。 “把建造这座暖棚的设计师找来,带他去看看那条臭水沟,然后让他算一下,如果要给臭水沟加个‘顶’,需要打多少木桩?铺多少木板?所有的费用加起来是多少?”拉佩已经有了主意。 “加个顶?”汉德瞪大了眼睛。 “我虽然没去看过,却也能猜到那条臭水沟不会很宽。周围的地主只是不让我们把沟填上,我们在水沟里面打木桩、铺木板,总碍不到他们什么事吧?这样反倒更好,花的时间更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弄出一片平地。”拉佩没兴趣妥协,更没兴趣多费口舌,他情愿多花一些钱。 “我担心不牢靠。”汉德有些犹豫。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时间不会太长。”拉佩皱起眉头,知道汉德仍旧不明白他的意思,道:“跑狗场一旦发财,肯定会被别人盯上,马内不是塔伦,这里背景深厚的人一大堆,像我这样的小角色根本没资格拒绝,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跑狗场值钱,把它卖个好价钱。” “那至少也要支撑几个月吧?我怕的是连这么点时间都支撑不下去。”汉德有他的坚持,总觉得会有问题。 “水沟封起来后,中间这块是用来跑狗的,一条狗才多重?你只要别让人随便上去就行。”拉佩不由得摇头,觉得汉德平时那么机灵,这次怎么就钻牛角尖? 拉佩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能偷偷留几个小口吗?今天扔几块石头进去,明天弄一车土下去,趁着冬天水少,悄悄地就把沟填了,旁边的那些地主难道还能挖开木板查看?冬天那些田地也不可能种庄稼,沟里面的臭水就算渗透出来,他们也不可能发现。到了春天就算播种下去,一开始也肯定看不出来,等到看出来至少已经是四、五月份,那个时候跑狗场早就不在咱们手里了。” “明智的决定。”安博尔·诺德连声赞道,这一半是真话,另一半是在拍拉佩的马屁。 见安博尔·诺德如此上道,拉佩也不能不有点表示,他笑了笑,说道:“我和一群人约好了,等到跑狗场建造完成,就一起去玩玩,如果有意思,还会把这项娱乐项目推荐给其他人,说实话,马内可以玩的东西实在不多。” 安博尔·诺德先是一愣,说实话,他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凑这个热闹,但是转念一想,他立刻明白过来,拉佩这是要带他进那个圈子,让他名副其实成为贵族,而不是现在这样尴尬的身份。 “那我也出把力吧。”安博尔·诺德一旦明白过来,立刻变得异常起劲。 安博尔·诺德很会做人,不说出钱,因为这涉及到利益的分配,拉佩又不缺钱,所以他只说出力,他也确实帮得上忙。 既然安博尔·诺德会做人,拉佩自然也不吝啬,本来他对安博尔·诺德的事并不放在心上,现在他有心指点两句:“你的要求不高,不就是调回马内吗?我知道你打算找什么人,想必足一些地位不高不低、身份不尴不尬的角色吧!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帮你,肯不肯帮你。就算要帮,万一有人使坏怎么办?我约的那些人全都是伯爵之子、侯爵千金,你在他们身上打些主意,献一下殷勤,说不定更容易一点。如果他们肯牵线搭桥,根本用不着找他们的父亲,只要随便找一个人,稍微透露一丝口风,你这点小事还不是十拿九稳?” 安博尔·诺德连连点头,今天他并没有白待在那个角落,他已经发现当初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居然想玩什么利益交换,先不说对方会不会看上这点利益,他能不能见到那些人都是个问题,再加上拉佩刚才把局势说得那样恶劣,这让安博尔·诺德有些心动,他倒是没放弃调回马内的想法,只是热度已经没有原来那么高。 不过在此之前,安博尔·诺德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拉佩帮忙。 “你能不能帮我弄一件体面点的衣服,就像你身上的这件。”安博尔·诺德问道。 原本安博尔·诺德以为请玛蒂尔达夫人做件衣服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早上没提这个要求,但在那个角落待了一天,他明白很多事,想要见到那位御用裁缝绝对不比见到那些大人物容易,而想要从她那里定制衣服更是难上加难,那群人全都动过心思,可惜都没门路,要不然他们也不必挤在那里。 “没问题,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价钱绝对超出你的想象,根本不是帮你弄张请柬可以相比的。那位夫人的要价本来就贵,像你这样的情况,肯定要翻好几倍。”拉佩装出一副很坦率的模样。 安博尔·诺德就吃这套,他已经问过,那群人都没这个门路,如果有门路,别说几倍,就算十倍、二十倍,他们也愿意往外掏。 再说,这关系到尊严和脸面,安博尔·诺德在那个角落待了一天,忍受着侍者和下人的冷眼,他都不敢说自己是贵族了。 “不要紧,钱不是问题。”安博尔·诺德答应得异常爽快。 “你回去之后,让仆人拿一套最合身的衣服过来,我找机会带过去,请那位夫人的帮工在以前做的衣服中挑一件尺码差不多的,然后改一下。”拉佩说道。 “不是专门定做?”安博尔·诺德叫了起来。 拉佩翻了翻白眼,很不屑地问道:“您有这个资格吗?” 安博尔·诺德缩了。 “如果您要听好话,想要我拍您的马屁,也行。”拉佩的眼神愈发不屑,道:“我会告诉您……” “算了,算了。”安博尔·诺德连忙摆手道:“凭你、我的交情,用不着来那些虚的东西,你能帮这个忙,我已经很感谢,是我不自量力,是我要求太高。” 安博尔·诺德已经想明白,别人没这个门路,他有这个门路,这本身就值得他自傲,如果还要求太多,那就是自取其辱,更何况拉佩和他说实话,他应该庆幸才对,这证明拉佩没把他当冤大头。 “那位夫人手里怎么还会有以前的衣服?”安博尔·诺德倒是对这个问题有点好奇。 拉佩拍了拍安博尔·诺德的肩膀,道:“玛蒂尔达夫人对你来说很高贵,你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但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她只是一个裁缝。就譬如王后陛下,十件衣服能够有三、四件让她满意,那已经算运气很好,有时候连一件都没有。那些不满意的衣服就会被拿回去,玛蒂尔达夫人会把上面昂贵的珍珠、宝石之类的东西拆下来,而衣服则拿来改,像我身上的这件就是改出来的。” “原来如此。”安博尔·诺德长见识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感叹,他是贵族,说起来已经很幸运,但是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他什么都算不上。 与此同时,安博尔·诺德对拉佩的人脉愈发感到无语。 “那就劳烦阁下。”安博尔·诺德之前还和拉佩“你、我”相称,现在他把自己的位置又放低一层。 说完后,安博尔·诺德急不可耐地告辞离开。 “主人,这些狗怎么办?”费德里克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手下,这几个人都是那些扒手中年纪比较大的。 有钱人家不可能只有一个管家,肯定还需要一大堆仆人,所以汉德把他们留下,此刻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牵着几条狗。 这些可不是灵缇,而是狼狗,一身黑漆漆的背毛油光锃亮,碧绿的眼睛流露出的不是凶光,而是深深的警戒,它们不是角斗场上的斗士,而是站岗放哨的卫兵。 “妮娜,你不是说很擅长训练狗吗?这些狗全都归你训练。我不需要它们追捕犯人,也不需要它们抵御来犯之敌,我只需要它们负责警戒,还有就是让它们聪明一些,别一块肥肉就能把它们引走。”拉佩将训狗的工作交给妮娜。 “我这边还有事。”妮娜抱怨道。 “你当初说过很擅长养狗、训练狗,现在怎么变卦了?”拉佩冷着脸问道。 “我有很多事要做,忙得很。”妮娜找了一个借口,然后道:“我帮你找一个专门训狗的人怎么样?” “今天警察来过吗?”拉佩突然转变话题。 “没有,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妮娜感到意外。 “昨天晚上我遭遇了刺杀,刺客没能伤到我,不过马车毁了,车夫也死了。” 拉佩淡淡地说道:“我有仇家,很厉害的仇家,所以我不用外人,你是唯一的例外。” 突然拉佩笑了笑,凑到妮娜面前,道:“还记得我说过,我和警察厅厅长很熟吗?刚才那个老头就是,之前我拜托他把你和莫迪莱的身份查了个清清楚楚。” 拉佩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阴森。 妮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黑魔法师。 那天拉佩去高伦住的地方,车夫茫然无知,不知道去做什么,妮娜却一清二楚,一百多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这样的凶人她居然一直毫不在意。 不再和妮娜多啰嗦,拉佩转头朝着费德里克说道:“再找几个人过来,这一次不是做仆人,而是当守卫,每天三班,每班八个小时,随时都必须有人站岗放哨,每班至少六个人,两个盯着前面,两个盯着后面,再加上两个游动哨。” “这一次带来的人恐怕不够。”汉德在一旁提醒道。 “再叫一批人过来。”拉佩不认为这是问题。 “明白了。”汉德点头答应,他巴不得把兄弟们全都从塔伦弄过来。 “夏洛克呢?”拉佩看了看左右。 “他一大清早就出去,现在还没回来。”汉德答道,紧接着他刺了一句:“尤特人只要有钱赚,绝对会忘记时间。” “这不是很好吗?”拉佩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汇票,道:“把这交给他,让他换成现金,金元比绍各半。” 拉佩原本还打算让夏洛克出面,向马内的地下钱庄借一笔钱,现在用不着了,今天安博尔·诺德被羞辱了一天,绝对会耿耿于怀,接下来花钱想必会非常大方。 半个小时后,拉佩就知道他的猜测有多正确,此刻他正看着一堆衣服发呆。 来的是那个年轻管家,他拿来的不是一套衣服,而是整整六套,其中一套被专门拿出来,那是安博尔·诺德的,另外五套分别属于他的老婆、两个儿子、儿媳妇和一个女儿。 “主人说了,他知道您可能会很为难,实在不行的话,先把他的那套做出来就行。”年轻管家异常恭敬地说道。 刚才安博尔·诺德一回到家里,立刻把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尽管受了一肚子气,但是他也开了眼界,和家人说起舞会的时候眉飞色舞,说到拉佩答应帮他弄一套衣服的时候,更是眉开眼笑,当然他没提是用旧衣服改的,因为拉佩警告过他,这种事不能随便对外人说,要不然这个门路以后就断了。 安博尔·诺德显然没意识到女人的虚荣心有多么强烈,他一时得意,结果就是老婆眼红了,儿媳妇眼热了,最后每个人拿出一套衣服,本来他们还打算给几个小的也各做一套衣服。最后还是他老婆心疼钱,再加上小孩都会发育,现在做了,以后穿不上,等于白糟蹋钱,所以才否决。 “这要花很多钱。”拉佩不得不再次提醒。 “主人说了,要多少钱,您只要派个仆人过来说一声就行。”这位管家连忙说道。 “回去告诉厅长大人,我只能尽力而为。”拉佩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实际上他高兴都还来不及。 那位管家告辞离开,一看到他赶着马车走远,拉佩拿起一件件衣服仔细翻找起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放大镜。放大镜是佛勒做的,功能不只是放大东西,还能放大魔力波动。 拉佩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必须确定这些衣服上有没有藏着东西,有没有魔法波动。 把所有衣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拉佩一划拉,把这些东西全都收进那只袋子内,然后转身往外走。 “您要出去?”费德里克连忙问道。 “我的时间不多,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拉佩轻叹一声,道:“明天我还要去画画,那边更走不开,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我去准备马车。”费德里克立刻说道。 “不需要,外面说不定仍旧有人盯着,我一个人行动起来更方便。”说着,拉佩将身上的斗篷裹紧,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这件伪装斗篷的效果其实和变色龙差不多,仔细看仍旧能够看到拉佩的身影,白天用来隐形的话,意义并不是很大,但是到了晚上,就和隐形没什么两样。 和早上一样,出了门,拉佩并不走大道,而是直接穿过对面那幢别墅,然后一路直闯,这既是为了检查身后是否有人跟踪,也是为了防备对方有埋伏,如果连拉佩自己都不知道接下去会走哪条路,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 一路上,拉佩都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不过他不敢掉以轻心,一进入市区,他就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还不停改变自己的模样。 那枚戒指有一个功能,只要拉佩碰触过的人,全都可以被模仿。拉佩在人群中穿行,免不了和路人碰擦一下,等到擦身而过,他就变成那个人的模样,等到拉佩从一座夜市出来,早已没人再能够认得出他。 在大街上拦下一辆出租马车,拉佩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去白沙码头。” 白沙码头是一个地名,和红枫大道一样,那里以前是码头,但是现在连河都看不到,不过红枫大道是上等区,白沙码头却是下等区中的下等区。 白沙码头很偏远,马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离白沙码头很远的地方停下来,车夫不敢再往里面走,因为这里的治安非常糟糕,到处都是扒手和盗贼,白天进去都不安全,晚上就更不用说。 “我只能送您到这里。”车夫忐忑不安地看着拉佩。 此刻拉佩的模样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白胖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多少车钱?”拉佩哑着嗓子问道。 “十二枚铜板。”车夫不敢多要。 拉佩随手抓了一把铜板,也不去数,直接扔在车厢里面,然后顺着大道走下去。 白沙码头的街道年久失修,也没人清扫,街道上到处都是脏东西,狗屎、牛粪、呕吐物随处可见,角落更是堆满垃圾,偏偏这样一个鬼地方还有很多人乱逛,这些人很多都面露凶光。 没人找拉佩的麻烦,不是不敢,而是视而不见,这同样也是魔法的效果,一种简单的精神暗示。 走了七、八百米,拉佩拐进旁边的小路,那其实不能算路。整座白沙码头全都是矮平房,房子和房子之间有一些狭窄的小径,马内人称这种小径叫夹弄。 拉佩绝对是第一次来,但是他看上去很熟悉这里,轻车熟路地在这如迷宫般的地方走着,因为他有记忆,比格·威尔传给他的记忆,比格·威尔是这里的常客。 一刻钟后,拉佩终于找到目标。 那是一家裁缝铺,门面简陋到极点,就一幢矮平房,大门敞开着,里面只有一张大桌子,上面堆满剪裁好的布料,几个女孩在油灯下面缝衣服,这些女孩大的也就十三、四岁,小的只有七、八岁,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她们全都很瘦弱,头发枯黄无生气,眼窝深陷。 “古鲁呢?这家伙又去喝猫尿了?”拉佩大剌剌地走进来,冲着那几个女孩问道。 那几个女孩并不认得拉佩,不过她们也不觉得奇怪,经常有人来找她们的老板。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孩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去,过了片刻就听到那边传来脚步声。 走在前面的是那女孩,跟在后面的是一个两眼浮肿、挺着啤酒肚的胖秃子,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又红又大的酒糟鼻。 拉佩注意到这个胖秃子的右手缩在袖管内,应该不会有错,就是比格·威尔让他找的那个叫古鲁的裁缝。 “你找我?”胖秃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拉佩。 拉佩并不说话,只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枚银币轻轻一弹,银币在半空中飞了几圈后又落在他的手里,道:“猜猜看,是正面还是反面?机会只有一次,不过就算猜错也没关系,没惩罚的。” “你是他介绍来的。”胖秃子精神一振,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悲哀的神情,道:“听说他已经死了?被人刺杀的?” 拉佩看了看左右。 胖秃子顿时明白,他立刻招了招手,道:“你跟我来。” 拉佩没有太多的犹豫,立刻跟着胖秃子走,就像他完全信任保罗,完全信任费德里克。妮娜完全信任莫迪莱。比格·威尔也认识几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这人就是其中之一。 前面是一条更小的夹弄,那个胖秃子只能侧转身体才能通过,最后还要钻过一个半人高的墙洞。里面是一间很破旧的屋子,非常低矮,以拉佩的个头,也只能勉强站直身子,这里既没有床,也没有桌子,地上只有几根木棍架着一块木板,墙壁上钉着几排木条,就算是隔板,上面放着瓦罐、水壶之类的东西。 “这就是我的家,很安全。隔壁是木材仓库,堆满了木头。另一边是以前的城墙,有十米厚。我带你进来的那条路是女孩们住的地方。”胖秃子解释道。 拉佩转了一圈,最终点了点头,他转动一下手上的戒指,样子立刻变了,变成原来的模样,道:“威尔勋爵是我的叔叔,我在调查杀人凶手。” “你这样的年纪没必要冒那个风险。”古鲁没有怀疑,更多的是一种关切。 “我是一个魔法师,实力还算不错。”拉佩表现得颇为自信。 “看出来了。”古鲁也不再劝,他和比格·威尔关系确实不错,但是说到帮忙报仇,那就不可能,再说,他和拉佩可没什么交情,劝一句已经够意思,拉佩既然不听,他也没必要再劝。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古鲁开门见山地问道。 拉佩掏出那只小袋子,把里面的衣服全都拿出来,道:“这是塔伦警察厅厅长一家的衣服,我答应过他,帮他进入上层圈子,他首先需要一些体面的衣服。” “很急吗?”古鲁皱起眉头,问道。 “先把这套搞定,半个月够吗?”拉佩挑出安博尔·诺德的那套衣服。 “价钱可不便宜,就算你是他的侄子,也不能打折。”古鲁很严肃地说道,一副亲兄弟明算账的架势。 “没问题,反正不是我付钱。”拉佩毫不在意。 “男装六百比绍,女装一千两百比绍,先付一半订金。”古鲁说出价码。 拉佩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这已经是打了折,自然是看在比格·威尔的面子上。 古鲁的全名叫古鲁·玛迪凯尔,原本是玛蒂尔达夫人手底下的裁缝,很多衣服名义上是出自玛蒂尔达夫人之手,实际上是他做的,但是古鲁拿的工钱却很微薄,这让他非常气愤,便愤而辞职,然后自立门户。可他低估玛蒂尔达夫人的名声,也看轻她的号召力,结果遭到封杀。 古鲁一怒之下开始替那些没有门路,却想摆阔气的人定做衣服,所用的面料和工艺全都和玛蒂尔达夫人采用的完全一样,这理所当然惹火玛蒂尔达夫人,偏偏古鲁还不知道收敛,结果玛蒂尔达夫人买了凶手要砍古鲁的一条胳膊,最终靠比格·威尔从中说合,才换成三根手指。 古鲁之所以整天把手缩在袖管内,就是因为他的右手只有无名指和小指。 变成残废后,古鲁就搬到这里,经营这么一家简陋的裁缝铺,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伪装,实际上他私底下仍旧在做老行当。只不过吃过亏的他变得谨慎很多,只做老客户的生意,陌生人的生意不做,而且接的生意绝对不多,开价却很狠。 “你帮我也做三套衣服,一套先要,另外两套可以慢慢来。”拉佩不可能一直穿偷来的衣服,那件衣服已经完成它的使命,过两天有空的话,他会还回去。 “你的话……算你五百比绍吧。”古鲁砍掉一百比绍。 “你能帮我把格伦皮找来吗?”拉佩问道。 古鲁并不感到意外,然后从那个墙洞钻出去。 拉佩在这幢阴沉低矮的房子内等候着,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那个叫格伦皮的人和夏洛克是同行,把收购来的赃物改头换面。然后卖出去,有时候还制造一些赝品。 不过夏洛克完全不能和格伦皮相比,格伦皮的手艺绝对是大师等级的,他做的东西就连比格·威尔这样的鉴赏家也会看走眼。 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古鲁带着另外一个人从那个破洞钻进来,来的也是一个秃子。 和古鲁那一看就觉得颓废的外表不同,格伦皮的相貌倒是很不错,完全是成功商人的模样,只不过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实在有些和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就是那个找我的人?”格伦皮狐疑地看着拉佩,他和古鲁一样为人谨慎,也只做熟人的生意。 这也是拉佩先找古鲁的原因,如果拉佩自己去,未必能够得到格伦皮的信任。 “我刚从舍利谢宫回来,那座海之祭雕像居然仍旧放在原来的地方。”拉佩说道。 拉佩之所以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就是因为那座雕像是格伦皮的杰作。 买下舍利谢宫的商人是一位非常有名的鉴赏家,几年前从一个地下拍卖会买回这座雕像,只有比格·威尔看出来那座雕像是赝品,这倒不是他的眼力好,而是因为他在另外一个地方看到过一座完全一样的雕像,而那座雕像因为意外摔碎的缘故,这才发现是件赝品。 “看来你也是圈子里面的人。”格伦皮的神情变得阴沉下来。 “不是,我和你从来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拉佩摇了摇头,道:“我们之间只会有生意往来。” 格伦皮不信,他转头看了古鲁一眼,古鲁朝着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说说看,是什么生意?” “我刚继承我叔叔的爵位,但是他的财产却不见了,包括他的房子和马车,现在我都要一点点置办起来。”拉佩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全套的东西?”格伦皮搓了搓手,终于明白拉佩为什么要找他。 “房子我已经找好,现在我需要一整套家具、两辆马车,还有一批首饰。” 拉佩说出自己的要求:“不过我要便宜的,当然你的手工费绝对不会少。” 格伦皮就是干这行的,一听就明白。 这也算是一种赝品,玩的是以次充好的把戏,追求的是表面光鲜。 “这没问题,马车和家具可以用最廉价的松木制作,我帮你在外面贴上一层名贵的木片,只要不被破坏,没人看得出那是假货,首饰也一样,七分水银,三分铅,外面包裹一层黄金,唯独宝石做不得假……”格伦皮看了拉佩一样,突然一拍脑袋,道:“你这个年纪用不着什么特别昂贵的首饰,用一堆细碎的宝石堆砌就行,样式漂亮一些就可以。” “需要多少时间才能交货?”拉佩对格伦皮没什么客气的。 “除了首饰,我都有现成的。”格伦皮说道,在马内,这类的货很受欢迎。 做赝品虽然利润高、来钱快,但整天担惊受怕,而且要找到肯花钱的冤大头并不容易。而做这些小玩意别看利润薄,但是出手容易,赚的钱其实不少,还安全。 “怎么支付?汇票还是现金?”拉佩问道。 “现金,当然要现金,我可不想和那些尤特佬打交道。”格伦皮连忙说道,干他这行的,兑现汇票总会留下痕迹,还是现金方便。 “我要看货。”拉佩说道,他可以相信古鲁,却没办法相信格伦皮。 “可以,不过离这里远了一些。”格伦皮说道。 拉佩看了看天色,不由得轻叹一声,今天晚上又没得睡了。 第二天一早,拉佩打着呵欠出现在圣帕尔戈广场上。 莎尔娜早已在拉佩原来的位置等候着,看到他到来,她扔下画笔跑过来。 “怎么样?事情办得还算成功吗?”莎尔娜关切地问道。 “有点小麻烦,因为我把这件事忘了,以至于对方认为我的父亲打算变卦,所以找了其他买家。为了这件事,我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拉佩说着事先编造的故事,最后还咬牙切齿地说道:“所以我讨厌做生意。” “你拥有这样的才华,根本就不应该把精力放在生意上。”多明尼哥走过来,他一直在注意自己的侄女,所以侄女离开座位,他就立刻看到,连忙赶过来。 “但愿如此,不过接下来还有一大堆麻烦。”拉佩唉声叹气。 “没办法,人生总是充满各种无奈。”多明尼哥心有同感,突然他又道:“既然你精神不好,就先把画放一放,我已经帮你把专利办好。对于你这样年轻的天才画家和发明家,很多人都非常感兴趣。” “那太好了!”拉佩兴奋得跳起来,他确实很高兴,因为他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等一会儿有一个人会拿专利证书过来,我想,你有必要见一见他。”多明尼哥神神秘秘地说道。 见多明尼哥如此郑重其事,拉佩意识到来的这个人肯定不简单,道:“来的人是谁?” 多明尼哥原本还打算吊拉佩的胃口,却看到莎尔娜怒目而视,只能无可奈何地道:“马克西米·弗朗索瓦。” “那位大律师!”拉佩吃了一惊。 拉佩并不是因为对方大律师的身份而吃惊,而是因为马克西米·弗朗索瓦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宾尼派三巨头之一。 “他还是宾尼派的执行主席,是平民阶层中最有影响力的一个人。他对你很欣赏,换成其他人的专利证明,都是去他的办公室拿,只有你的专利是他亲自送过来。”多明尼哥用力地拍着拉佩的后背,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 说实话,多明尼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难以相信。 “我能不能在其他国家申请专利?我昨天无意间遇到一个叫阿尔伯特·罗德莱特的人,他说他有门路。”拉佩趁机说道,这个名字是他吃早餐的时候听夏洛克说的。 “阿尔伯特·罗德莱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多明尼哥不愧是大老板,对于这类名字异常敏感,沉思了半晌,他终于想起来,道:“好像有个尤特人就叫这个名字。” “没错,应该就是他。”拉佩连忙说道。 “尤特人。”多明尼哥轻啧一声,很显然他对尤特人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他也承认尤特人的门路确实很广,世界各地都有他们的人,想要在别的国家申请专利,还真是由他们出面最合适,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他们在专利申请的过程中玩花样。 “你或许需要一个律师。”多明尼哥建议道。 “马克西米·弗朗索瓦?”拉佩连忙问道,他提专利的事,原本就打算以这作为借口搭上马克西米·弗朗索瓦的关系。 “恐怕有点难度。”多明尼哥不太看好,道:“他对商务方面的事不感兴趣。” “我学法律是为了和人世间的种种不公作斗争。”半个小时后,马克西米·弗朗索瓦果然拒绝拉佩的邀请。 马克西米·弗朗索瓦其实很年轻,三十几岁。相貌长得并不怎么样,一头蓬乱的灰褐色头发,额头突出,颧骨也有些高,这使得他的脸显得有些突兀。 和塔伦的宾尼派不同,马内的宾尼派全都是一群真正的“斗士”,如果年纪太大,恐怕就没什么斗志。另一个不同的地方就是,马内的宾尼派成员很少有担任公职的。 “你用不着失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律师。我本人对你这样的年轻人非常赞赏,我看过你的画,充满天赋和才气。”马克西米·弗朗索瓦安慰道。 “我的画?”拉佩有些意外。 “就是那天被我侄女破坏的那幅画,真是太遗憾了。”多明尼哥解释道。 那幅画一直在多明尼哥的手中,每一个看到那幅画的人都充满惊叹,同时也异常惋惜。 “你们今天有空吗?诺朗夫人那里正好有一个沙龙,我正打算过去。”马克西米发出邀请。 拉佩很想掐自己一下,看来遭遇一场刺杀后,他的运气又开始占据上风,今天绝对是他的幸运日。 拉佩知道诺朗夫人,她并不是宾尼派的成员,观点更加接近杜瓦利派,不过她和各个党派成员的关系都很密切,如果说这些改革者也是一个圈子,那她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圈子的中心。 “哦,我差点忘了这件事,该死,该死。”多明尼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身为一个党派的魁首,多明尼哥原本就有资格进入诺朗夫人的沙龙,但他对此并不感兴趣,因为诺朗夫人的沙龙上谈论的大多是时政方面的话题,要不然就是纯哲学的探讨,但他只对人文、艺术感兴趣。 “现在就走吗?”拉佩有些急不可耐。 “我反正没什么事。”多明尼哥耸了耸肩,紧接着又道:“那就坐我的马车走吧,我的马车最舒服。” 突然多明尼哥想起什么,转头对拉佩说道:“你也有必要买一辆马车,就算两轮的那种也行,你住的那个地方离这边挺远的,虽然有出租马车,但毕竟不方便。” “我会考虑的。”拉佩并没有立刻答应,此刻他扮演的是一个没什么收入的年轻画家。 “我可以借一笔钱给你。”多明尼哥提议道。 “我有我的原则。”拉佩固执地道。 “好,我喜欢有原则的人。”马克西米在一旁拍手称赞。 拉佩说的话正是马克西米喜欢听的,他当然不知道拉佩早已研究过他,对他了如指掌,刚才的话就是投其所好。 得到宾尼派三巨头之一的赞赏,当然让拉佩很高兴,不过他也得顾及多明尼哥的心情,所以马上又道:“其实我已经想好买什么马车,反正只是在市内来去,不需要什么拖斗,两个轮子、两个座位,用一匹马来拉,很简单的。” 拉佩说的,就是来马内的一路上乘坐的那种马车。 现在拉佩已经知道,确实有这样的马车,至少在马内是有的,不过用途不是竞赛,也不是在市内行驶,而是用于野外,样子也和竞赛马车有些不同,轮子小,重心低,看上去有些寒酸,这种马车最大的特点就是便宜。 “别忘了,现在是冬天。”多明尼哥苦笑起来,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您就别管了,我保证不会用那辆马车载莎尔娜小姐出去。”拉佩说道。 多明尼哥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 第三十三章打入内部 马车停了下来,停在一幢用砖块砌成,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任何装饰的四层小楼门前,这样的楼房在马内数量众多。 从马车上下来,马克西米走上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女仆,她对宾尼派的执行主席很熟,微笑着接过马克西米脱下的大衣。 “马克西米,你来晚了。”楼梯口传来一道非常悦耳的声音,说话的是一位女士,二十七、八岁,这个年纪已经青春不再,不过正是最成熟的时候,别有一股迷人的风韵。 “没有得到你的同意,我就替你邀请一位客人,你不会反对吧?”马克西米侧转身体,把拉佩显露出来。 “你说的想必就是这位年轻的先生。”诺朗夫人看着拉佩。 “哈尔曼松·凡·莱因之后的又一位绘画大师。”马克西米介绍道。 “原来是他。”诺朗夫人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转头对拉佩说道:“很高兴你能来,我听说过你的事。” “夫人您好。我对您的大名早有耳闻,一直无缘相见,这一次能够见到您,实在是天大的荣幸。”拉佩很有礼貌地说道,此刻的他甚至显得比见到马克西米·弗朗索瓦时更加拘谨。 “放松,用不着这样。”诺朗夫人摇了摇头,道:“如果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文绉绉的,那就太没趣了。” 诺朗夫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怒吼:“在我看来,你刚才的那番话根本就是狗屁……” “乔治已经来了?”马克西米看了看楼上,道:“他的嗓门永远都是这么响亮。” “乔治?”拉佩心头一动,能够让马克西米这样称呼的应该只有一个人,道:“乔治·雅克?” “是的,只有他的嗓门会这么大。”马克西米点了点头,紧接着他转头向诺朗夫人问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好像争论得很激烈。” “听说有人打算建造一座跑狗场。”诺朗夫人说道。 “跑狗场?好像一直都有……”马克西米有些意外。 “以前那些全都是小打小闹,这个不是。”诺拉夫人说道:“投资看上去不小,而且已经开始在做宣传。” “我讨厌赌博,这个国家还有很多人生活在贫困中,为了一片面包而挣扎,另外一些人却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这让我无法接受。”马克西米摇了摇头。 “那样的话,你就等着乔治的口水喷到你的脸上吧。”诺朗夫人捂着嘴笑起来。 “我已经猜到了。”马克西米比诺朗夫人更清楚乔治的为人。 争吵声传来的地方是在楼上,那里是小客厅,此刻里面坐满人,一个胖子正挥舞着双手,做着夸张的动作,大声演讲着。 “什么是自由?每个人都有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力,这就是自由,顶多再加一个限制,那就是不能危及到他人的利益。这座跑狗场危害到别人的利益了吗?没有!”胖子大声吼道:“我们既然认为王权不能束缚自由,等级不能束缚自由,为什么非要弄一个所谓的道德作为借口?” “你不能否认建造跑狗场最终的目的肯定是赌博,而赌博并不是什么好事!”旁边一个人斥责道。 “是啊,赌博不是好事,卖淫也不是好事,通奸更不是好事,问题是你能阻止吗?用什么办法阻止?别忘了这已经有过先例,一个叫教会的怪物曾经统治这个世界一千多年,他们阻止了这些罪恶吗?没有!正好相反,他们制造了无数罪恶,他们把追求真理的人,把反对他们的人,甚至把无辜的人送上火刑柱!哈,道德,那只不过是一件工具罢了。”那个胖子越说越激动。 “不谈什么道德,因为道德这东西很难定义,也没办法仲裁。但是可以制定法律禁止赌博行为。”另外一个人争辩道。 “我敢打赌,你的提议根本不可能实现。”乔治用手指着那个人,道:“你敢不敢赌?” 乔治的话音落下,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甚至连刚才争辩的那个人也不由得笑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建议同样不可能实现,如何界定赌博和打赌的区别?难道连打赌都要禁止? “虽然没办法全面禁止赌博行为,但是可以划定一个范围,譬如取缔赌场,禁止跑狗、跑马之类带有赌博性质的行为,这在法律层次上没有任何困难。”马克西米说道。 众人顿时转过头来,惊喜地看着马克西米的到来。 “我知道你肯定会和我唱反调。”乔治摇了摇头,道:“我无法认可你的言辞,赛马在古帝国时代就已经存在,是竞争的象征,是勇武的表现。帝国战无不胜,延续长达两千余年,很大程度上和这种竞争精神有关。你不能因为某样东西可能有不好的用处,就把它禁止。狂欢节游行有花车比赛,这也可以用来赌博,还有我们那位邻居经常举行的赛船大会,同样可以用来赌博,那按照你的意思,一切竞争都是不被允许的,也是不可取的,因为它们都会被用于赌博。” “乔治,你在故意曲解别人的意思方面确实是好手。”马克西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他很擅长演讲,但他绝对不会和乔治同台争论,因为乔治是个无赖。 “您是乔治·雅克?我很荣幸见到您。”拉佩走上前主动打招呼。 “这位是谁?”乔治看着马克西米问道。 “哈尔曼松·凡·莱因之后最伟大的画家,未来的绘画大师。”马克西米指了指他身后的多明尼哥。 “啊!我知道了,我看过你的画。”乔治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你很有才气,现在你来说说,你对跑狗场有什么看法?” 拉佩愣住,他看了看马克西米,又看了看乔治,这个问题可不容易回答,两个人里面肯定要得罪一人。 “不要有顾虑,说出你的真实想法。”马克西米说道。 “好吧,我对跑狗场一无所知,但是我去过跑马场。”拉佩叹了一口气,道:“我来马内的第一天让车夫带着我四处转一下,最后车夫带我去跑马场,知道我在那里看到什么吗?” “你看到了什么?一群赌徒?”一个人问道。 “不,我看到的是一群绝望的人,他们正在享受最后一丝欢乐。”拉佩看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一眼。 小客厅的气氛原本很活跃,这下子变得压抑起来。身为马内人,他们当然知道跑马场为什么那样兴旺,也知道那些赌马的人都是什么想法。 “我觉得赌马并不同于一般的赌博,更像是一种自我麻痹,而根源是现在糟糕的局势。我不知道这种赌博是否有必要取缔,我只知道就算把它们取缔了,人们的生活也不会比现在更好,相反的,他们失去了自我麻痹的办法,会活得更痛苦。”拉佩偷偷地转移话题。 “痛苦会让他们清醒,会让他们鼓起勇气改变这个导致他们痛苦的社会。”马克西米说道。 “很抱歉,我还没想到这一点。”拉佩当然不会和马克西米争辩。 “你过分苛求了。”乔治大笑着对马克西米说道,紧接着他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你很有天赋,眼光也很敏锐,想法也有深度。” “而且他是一个画家。”多明尼哥在一旁说道:“一个追求浪漫的画家,这从他的画里完全可以感觉出来,所以他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人们心灵深处的那╠丝情感,但是你要他站在社会学的角度看待问题,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我的要求或许过头了一些。”马克西米苦笑道。 “你是一个指挥官,每一个指挥官都希望手底下全都是绝对服从命令的士兵。”乔治开着玩笑。 不过乔治的话似乎隐藏着一丝别样的意思,至少在拉佩的感觉中,这两位巨头之间并不是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和睦。 “对了,雅克先生,我正需要一位律师帮我解决专利的问题。我打算在其他国家申请两项专利,刚才我邀请过弗朗索瓦先生,被他拒绝了,您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委托?”拉佩突然问道。 宾尼派三巨头中,乔治·雅克和马克西米·弗朗索瓦都是大律师,而乔治·雅克的名声绝对不在马克西米之下。 “专利?你不是画家吗?难道你还是一个发明家?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乔治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得没错,佩拉的确实很有天赋,他不但开创一种全新的风格,还改良了画具。”多明尼哥替拉佩作证道。 “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一个天才,没问题,我接受这份委托。” 同样是巨头,乔治显然比马克西米好说话得多。 看到乔治·雅克欣然应允,拉佩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心中兴奋不已,他已经和宾尼派建立起联系,而且刚才那番话的效果好像不错,虽然他的观点更靠近乔治·雅克,不过马克西米对他似乎也挺欣赏的,这应该是好兆头。 “感觉怎样?有收获吗?”在回来的时候,在马车内,多明尼哥笑着问道。 “我本来以为像他们这样的思想家肯定很难相处,没想到这么好说话。”此时的拉佩看上去很生涩,甚至有些拘谨。 “不、不、不,你说错了,如果你说让·保尔是思想家,我或许还能赞同,但他们两个绝对不是,乔治擅长说服,宾尼派的人有很多是被他拉拢进来的。而马克西米则擅长煽动,特别是煽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当然,你是例外,我发现你很有想法,根本不容易为人所动。”多明尼哥把拉佩当自己人看,说的是他真实的感想,而不是那些人云亦云的东西。 拉佩当然很清楚乔治和马克西米的为人,不过此刻他必须装作第一次知道,所以流露出一脸茫然。 “我看你好像有意在向乔治·雅克靠拢,你想加入宾尼派?”多明尼哥身为一个党派的魁首,对于某些事是很敏感的。 “很抱歉……”拉佩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用不着道歉,身为男人,有雄心壮志并不是错误。”多明尼哥确实不怎么在意,道:“我已经老了,已经失去斗志,如果早十年,我或许也会加入搏一把。” 突然多明尼哥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话题,连忙转到另外一件事上。 “我忘了告诉你,工场我已经找好了。那座工场原本做的是印染生意,这段日子生意不景气,老板情愿低价转让。”多明尼哥说道:“我出本钱,所以占七成股份。技术是你的,你占三成。” “那太好了!”拉佩兴奋得手舞足蹈,当然他其实也清楚,这些东西根本就赚不了多少钱。 “刚才你提到请乔治做律师的事,不会只是为了和他拉近关系吧?”多明尼哥问道,他想知道拉佩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当然不是。”拉佩言不由衷,好在他的脑子转得够快,马上就找到一个不错的理由:“颜料这东西只对画画的人有用,用途并不广,我想我的发明还可以用在别的地方,譬如装药膏。我以前也用过一些药膏,一般是用硬纸板做的盒子装的,考究一些的会用玻璃瓶,前者必须用蜡封住,一旦开封,很容易干掉,必须重新用蜡封起来。后者太昂贵,而且容易摔碎,当然也有用锡盒、铜盒之类的来装,也都有问题。用我的发明就容易了。” “有道理。”多明尼哥点了点头,他是一个商人,一个成功的商人,立刻意识到拉佩的主意所包含的价值,这是一种全新的包装方式,安全、可靠、持久,而且廉价。不过最重要的是新奇。 多明尼哥想到的当然不是靠卖铜管赚钱,他完全可以买下一些油膏、药膏,然后注入在这种薄铜管内,当作他的货来卖。 这段日子市面不景气,但并不意味着大家不需要买东西,只不过物价飞涨,大家都省着花钱,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每一份的量,问题是缩小包装不是那么容易,装香水用的玻璃瓶绝对比装清水的细颈瓶要昂贵,拇指大的锡盒也比拳头大的要昂贵,拉佩的发明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想要减少分量,只要选择小一号的铜管就行。 “你不去经商真是可惜了。”多明尼哥叹道。 “说到经商,我倒是对那个跑狗场有了些兴趣。”拉佩说道。 拉佩现在是顺理成章和另外一个身份搭上关系,而且这个话题是宾尼派两位巨头先引出来的,他根本不担心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说实话,我也有点兴趣。” 多明尼哥的回答让拉佩充满意外。 “是不是很奇怪?”多明尼哥猜到拉佩的反应,流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道:“现在时局不对,我已经收掉不少生意,手里虽然有钱,但是每一天都在贬值,偏偏还不敢投资,实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你不怕投资失败?”拉佩问道。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投资失败很正常,谁敢保证做生意绝对成功?”多明尼哥倒是不怎么在意,道:“就算失败又如何?我至少能够得到一些经验,而且还可以认识一些人,顺便拓展自己的人脉。” “拓展人脉?”拉佩没听懂。 “做生意的诀窍就是找关系。跑狗场本身不可能赚钱,想要赚钱只可能靠赌博,而赌博免不了就会牵涉到马内的黑帮,这些人我以前没怎么结交。”多明尼哥把拉佩当自己人,这才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如果是在以前,我根本不会和这群人打交道。现在就不同了,一旦局势乱起来,这群人的能量不小。” “这怎么可能?”拉佩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你别不相信。那些黑帮不但养着大群打手,他们还和强盗、海盗、杀手、刺客、佣兵有着密切的联系。别看宾尼派势力很大,手底下其实没什么武力。” 多明尼哥第一次显露出勃勃的野心。 “手底下没有足够的武力,怎么敢和国王硬碰?”拉佩问道,他是明知故问,从贾克卜的事,他已经猜到谜底。 “国王那边的问题更严重,之前的两任国王用半个世纪的时间,摧毁了延续千年的领主——骑士制度,把所有权力收回到自己手里,建立君王集权,表面看实力大增,实际上任人唯亲和腐败,让这个国家问题重重。很多有能力的人根本就得不到施展的机会,他们非常不满,各个党派一直在拉拢这些人。”多明尼哥显然知道不少内幕。 “有实力而且忠于国王的人仍旧很多。”拉佩并不看好。 “你说得没错,所以这些人必须一个个地除掉,几个月前就有一个很厉害的家伙被干掉。”多明尼哥无意间透露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有这样的事?”拉佩装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他的耳朵竖得笔直。 “你没听过很正常。几个月前,国王派遣他的一个心腹前往南方,那个人最终被刺杀,这件事是宾尼派干的。”多明尼哥说的果然是比格·威尔。 “那个人很厉害?”拉佩强自镇静,他没想到会从多明尼哥的嘴里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严格说起来,多明尼哥应该是一个局外人。 “那个人本身的实力不强,他厉害的是外交能力,他是王国最好的外交官。将来内乱一起,如果任由他穿针引线,各国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达成共识,然后派兵干涉。现在他死了,接替他位置的是一个蠢蛋,几乎没有任何威胁。”多明尼哥笑着说道。 “是谁安排了这场刺杀?是乔治·雅克?是马克西米·弗朗索瓦?还是让·保尔?”拉佩看上去很好奇的样子。 “这我就不清楚了。从手法来看,有点像乔治·雅克,这家伙为了达到目的,从来不在乎手段,不过他不喜欢杀人,性情在那三个人中是最温和的。而说到动机,最有可能的就是让·保尔,他出了名的嫉恶如仇,以前就说过要暴力推翻上层的那些家伙,也提过用刺杀的方式解决问题,不过他的手底下没什么人,也没那么多钱。据我所知,为了刺杀那个人,宾尼派前前后后花了十几万比绍,而让·保尔绝对拿不出来。至于马克西米·弗朗索瓦倒是有这个能力,他的杀性也不小,不过他对法律的看重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一向反对刺杀行为。” 多明尼哥的分析让拉佩陷入迷惘,多明尼哥这番话绝对不会有半点虚假,也就是说三个人都有可能,同时三个人又都不太像,这可就麻烦了。 “会不会是其他人授意的?你不是说过宾尼派是一个松散联盟吗?”拉佩想到一个可能。 “那笔钱呢?你怎么解释那笔钱?十几万比绍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多明尼哥点出其中的关键:“宾尼派确实是马内最大的党派,甚至在整个王国都是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没钱,因为他们的主张太激进,或许很吸引年轻人,但是像我这样的商人,特别是有钱的富商,一般都会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据我所知,宾尼派内部有规定,只要超过一万比绍的资金出入,就必须由他们三个人共同决定。” 拉佩顿时皱起眉头,他虽然成功地和宾尼派搭上关系,但是情况愈发复杂了。 夜色暗了,拉佩回到自己的家,不过并非位于红枫大道的别墅,而是多明尼哥帮他找的那幢原本是码头的一部分,后来改建而成的房子。 让拉佩意想不到的是房子内有人,那人是莎尔娜。 见拉佩一脸惊讶,莎尔娜笑着问道:“怎么?不欢迎我?” “不……当然不。”拉佩顿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这里虽然乱了一些,也简陋一些,不过地方倒是挺大的。”莎尔娜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最终站在靠河边的窗口前,背靠着窗口问道:“最顶上的那一层给我可以吗?” “我本来打算把那里当作画室。”拉佩有些尴尬地说道,这是真话,不过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是拒绝的意思,不过拉佩显然没有意识到这话还有另外一种理解。 莎尔娜的脸顿时一红,住在同一幢房子里面和躺在同一张床上根本没什么区别,她既然来了这里,显然已经下定决心。 拉佩并没有注意到莎尔娜的反应,没有转化成为花花公子的他有些木讷,好半天轻叹一声,道:“中间那一层给你吧,我就住在画室,其实这也不错。” 此刻拉佩想的其实是另一件事,等一会儿他要去别墅,他正琢磨用哪种魔法让莎尔娜陷入熟睡更合适。 莎尔娜再一次误会了,以为拉佩的叹息是因为另一个原因,不由得轻咬一下嘴唇。 “你吃过了吗?”拉佩没话找话。 “嗯。”莎尔娜轻笑起来,她喜欢拉佩的笨拙,这只会让她感觉到安全。 “我打算去完成那几幅画,你呢?”拉佩想不出别的话题。 “我可以在旁边看吗?”莎尔娜顿时来了精神。 “当然可以。”拉佩转身就朝着楼上走。 到了二楼,拉佩把床上的被褥卷了卷扛在肩上,他一向说话算话。 三楼本来就是画室,这可不是推托之词,拉佩的画架和画具全都放在这里,之前买的那些书也摆在角落,这里没有书架,只能摆成一堆。 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五幅画,就是之前没有完成的那些画,一转眼三天过去,拉佩没有动过一笔。 拉佩取过一幅画,放在画板上,这时莎尔娜已经点亮油灯。 绘画需要灵感,拉佩在这方面一点不缺,这三天他也没闲着,虽然没有动笔,但是他一直在观察光影的变化,很多东西已经深深地印进他的脑子中。 拉佩提着画笔,微微闭着眼睛,此刻圣帕尔戈广场的景色浮现在他的眼前,这就是多明尼哥提到过的捕捉画面。 画笔虚提着,离开画布有一寸左右,拉佩就这样定在那里,好像突然间变成一座雕塑。 莎尔娜在一旁看着,她从来没有看过有人这样画画,不过她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乱动,唯恐再一次惊动拉佩。 突然,笔落下了。 一落下,那枝画笔就动得飞快,几乎没有一刻的停顿。 此刻的拉佩完全处在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中,有点像那天无意间进入的状态,但是又不一样。 那天拉佩的脑子中一片空灵,完全是下意识地画下每一笔。此刻却不同,拉佩的脑子中已经有了一幅画,他手中的笔只是让脑子中的画出现在画布上。 拉佩的笔触很重,如同刀刻斧凿,一笔下去再也无可更改,他也不需要更改,同一个地方他用不着下两笔,更用不着修补、涂抹。 莎尔娜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心中充满惊诧,当初拉佩进入那种奇特的状态,已经令她感慨万千,没想到拉佩再一次进入这种状态。 莎尔娜听说过有人能够做到,不过能够做到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大师,而且都是在中后期技艺达到顶峰的时候,顿时眼睛中充满崇拜。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渐渐深了,拉佩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时间观念,而且也停不下来。一旦停下来,他的画也就废了。 莎尔娜在一旁陪着,她也完全没有疲惫的感觉,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拉佩的画笔,她想要把每一笔都记在脑中。 随着这幅画越来越接近完成,画中透露出一股别样的味道,那是一种美,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名画的美。如果说以往的绘画是真实的写照,那么眼前这幅画就是对于美的阐述。 当——当—— 子夜的钟声敲响了。 和上次一样,拉佩的手不由得微微一抖。 “啊!”莎尔娜轻声叫了起来。 好在这一次,拉佩的手并没有往旁边划,而是收了起来。 “还好,还好,画面没有被破坏!”莎尔娜无比庆幸地喊道。 此刻的拉佩已经回过神来,他满脸失落地看着画,道:“可惜了,本来以为可以一气呵成,虽然没有画坏,但是下一次再补的话,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了。” “这已经很完美了。”莎尔娜安慰道:“叔叔肯定想不到你的作品可以达到这样的高度,至少有准大师级的水准了,你还年轻。” 拉佩终于有了点精神,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很晚,道:“抱歉,让你陪我到这么晚。” 莎尔娜咬紧了嘴唇,有些话她说不出口。 “你去休息吧。”拉佩看了窗外一眼。 “你呢?”莎尔娜问道。 “我睡不着,脑子里面还是那幅画,但是灵感却已经被打断,这种感觉很糟糕。”拉佩一脸苦恼,他真正苦恼的是怎么离开。 “不要再去想了,或许……或许我可以帮你转移一下注意力。”莎尔娜终于下定决心,她轻轻地解开自己的大衣……大衣飘落在地上,然后是长裙,莎尔娜一下子钻进旁边的被窝。 拉佩一愣,他再缺乏经验,到了这时候也已经明白过来,更何况他只是缺乏恋爱方面的经验,对付女人的经验却丰富得很。 比反应更快的是本能,不知道什么时候花花公子的人格占据拉佩的身体,他俯下身子,两片嘴唇贴在一起,然后是身体。 随着一声轻吟,莎尔娜拱起身体,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不过痛苦很快就变成沉迷。 画室满是醉人的呻吟声,那声音变得越来越高亢,却又在转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大色已经微亮,与红枫大道平行的那条小河微微泛起波澜,没人会在意这些许的波动,就算看到,也只会以为那是风的作用。 拉佩从别墅底下的蓄水池冒出来,他随手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按了一下,瞬间整个人消失,当他出现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的卧室内。 从卧室出来,拉佩一扇扇门敲了过去,不过他没敲佛勒和妮娜的门,前者对他没有什么用,后者还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都别开灯,到书房来。”拉佩隔着门命令道。 这幢房子被佛勒用魔法封闭起来,里面就算有再大的动静也不会传到外面,但是开灯就不行,总会露出些许灯光。 拉佩的话说得还算及时,众人正打算点灯,听到这话连忙停下来。 过了片刻,大家睡眼蒙眬地走出来。 现在别墅内的人比以前多得多,除了费德里克和那几个当仆人的手下,还有西尔维娅、玛格丽特和另外几个女孩,玛格丽特打扮得像女管家,而那几个女孩则穿着女仆的衣服。 “你怎么这么晚跑过来?”说这话的是西尔维娅,也只有她敢这么问。 “没办法,你们最好习惯这一点。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是从外地来的穷画家,不可能一个人住,还有一个室友,我得等那个室友睡熟之后,才能溜出来。”拉佩显得很无奈,他却没说那个室友是女人。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表示理解,谁让拉佩是老板,他们是手下。 “你过来有事吗?”西尔维娅问道。 “当然有事。”拉佩转头看着费德里克,道:“是否有人找妮娜要求投资?” “有,当然有,不过都被她回绝了。”费德里克连忙说道。 “告诉她,以后再有这种事,就看对方的实力和诚意,如果可以的话就答应下来。”拉佩说道。 “主人,除非您自己和她说,别人的话她是不会听的。”费德里克连忙说道。 拉佩嘶了一声,说实话他确实有些头痛,妮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肯听命令的。 “那倒未必,我觉得她现在支撑得也挺辛苦。”玛格丽特说道,口气中充满嘲讽的意味。 “支撑?怎么回事?”拉佩连忙问道。 玛格丽特又不开口了。 费德里克苦笑一声,说道:“自从建造跑狗场的消息散布出去后,很多人都盯着这块,有马内的黑帮,还有管那一片的警察,有的是拐弯抹角派人递话,也有的直接跑过来找麻烦。不过最讨厌的还不是这些人,而是税务官,他们派人跑过来传话,说跑狗场属于赌博性质,要缴纳和赌博有关的特别税,税率达到七成。” “这件事为什么不早说?”拉佩皱起眉头,来找麻烦的人不可能是昨天出现的,之前肯定有人来过。 “去把妮娜叫醒。”拉佩朝着费德里克吩咐道。 “我去?”费德里克一脸尴尬。 “当然你去,换成这两个家伙,不是把那个丫头直接从被窝里面拎出来,就是一盆冷水浇下去。”拉佩看了西尔维娅和玛格丽特一眼。 “我才不会和那个傻妞一般见识呢!”西尔维娅轻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过了片刻,就听到走廊那边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这么晚了把人吵醒,真是讨厌。” 拉佩随手掏出魔杖,一下子抖得笔直。 妮娜晃晃悠悠走到门口,突然一道银光打在她的身上。她顿时感觉自己仿佛掉进冰窟,从脚底冷到头顶,睡意一下子被彻骨的冰寒强行驱散。 “你还不是一样。”玛格丽特轻声嘟囔道,可虽然是抱怨,但是口气却比刚才温暖许多,看到拉佩这样对付妮娜,她放心了。 “我这是专业技术,会让人冰寒彻骨,却不会导致伤风感冒。”拉佩毫不在意地道。 妮娜浑身发抖地走过来,她已经清醒了。 “听说很多人已经盯上那座跑狗场,甚至还找过你的麻烦。”拉佩问道。 “是有那么几个,不过都让我摆平了。”妮娜洋洋得意地道。 “总有一天,你会碰上一个摆不平的,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把汉德拉下水,然后再把我们一个个拉下水?”拉佩的语气很严厉,这样重要的事居然对他隐瞒,实在无法原谅。 “你有什么办法?”妮娜皮很厚,她其实已经意识到问题大了,只不过她觉得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再说她也找不到拉佩,拉佩神出鬼没,回别墅的时候,她大多已经睡了。 拉佩没有回答,他也没办法,不过他有一个顾问。 因为白天附身在拉佩身上的缘故,比格·威尔此刻的状态很不好,他甚至没办法保持原来的状态,只能沉睡在幸运金币里面,不过简单的沟通倒没问题。 “你有什么建议?”拉佩问道。 “税务官?”幸运金币里面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 “怎么?”拉佩不太明白。 “税务官是你们的叫法,我们称他们为包税商,懂了吗?他们只是商人。”比格·威尔的口气仍旧轻蔑。 “这怎么可能?”拉佩大吃一惊,心想:收税这样重要的事居然让商人负责? “以前确实有税务官,不过和所有的政府官员一样,这些税务官免不了会中饱私囊,滥用职权,而且效率非常差。两个世纪以前,亨利三世裁撤所有税务官,将税务交给包税商去收。包税商先掏钱给国王,然后他们就得到收税权,至于能不能收到税,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比格·威尔不得不给拉佩补课。 “如果只是商人,谁还会在乎他们?那不是人人都用不着交税了?”拉佩难以置信地道。 “能够成为包税商,这帮人都有些根底,他们不只有钱,肯定还要有相应的人脉,各方面的势力都搞得定。真的碰到抗税的家伙,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不过这帮家伙很有见识,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那些背后有大贵族背景的商行,那些黑道的买卖,他们都不会去招惹。”比格·威尔对包税商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那些人是都雷德的手下,而都雷德是他的政敌。 “这样说来,他们是觉得我好欺负?”拉佩明白了,比格·威尔特意提到黑道的买卖,等于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不过拉佩还有一点不敢肯定,道:“万一是上面有人看中那座跑狗场呢?譬如都雷德,而那些包税商只是来打前站。” “你想得太多了。如果跑狗场赚钱,那你确实要担心,上面肯定会有人伸手,我不敢肯定会不会是都雷德,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会直接没收,而不是在税务上打主意。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十之八九是那些包税商自己动了心思,想从中捞取好处。” “我明白了。”拉佩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道:“如果干掉一、两个包税商,上面会不会发火?” “如果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为了得到稳定的税收,国王陛下会替他们撑腰。如果他们自己做错了,那就只能怨他们自己倒霉。不过,在下手之前你最好给他们一个警告。”比格·威尔帮拉佩出主意。 “真麻烦。”拉佩摇了摇头。 拉佩抬起头看着妮娜,道:“你把找过你的包税商列个名单,然后交给汉德,让他查清楚这帮家伙的底细,我要知道他们住在哪里,身边有没有厉害的保镖。” “你打算干掉他们?”妮娜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拉佩如此疯狂。 “不需要杀人,那些包税商都很聪明,而且很识时务,他们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拉佩将比格·威尔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当然,也不可能全都来硬的,还得想想别的办法……听说有人想要投资?” 拉佩说到了正题,这才是他特意跑过来的原因。 “是的,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加人进来,我们的钱足够了。” 妮娜非常护食,好像女人都是这样,不过她的护食和玛格丽特、西尔维娅不同。 “问题是我们的影响力不够,所以才有这么多苍蝇、蟑螂跑过来。”拉佩怒道。 突然拉佩又平静下来,冷冷地看着妮娜,淡淡地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很聪明,现在看来我错了,你其实很蠢,或许我应该让汉德负责这个项目。” “不,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妮娜顿时恐慌起来,自从认识拉佩以来,她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过几天可能会有一家大商行来找你谈投资的事,那家商行的老板叫多明尼哥,是马内的名流。他本人是一个党派的魁首,和宾尼派、杜瓦利派的高层全都关系密切,有他加入的话,那些牛鬼蛇神想找我们的麻烦就要掂量一下了。”拉佩说出多明尼哥的名字。 “多明尼哥?有点耳熟,啊!是那位艺术投资家……”妮娜听过多明尼哥,也知道对方的影响力。 “在他面前的时候,绝对不要提到我,也不要提我画画的事。”拉佩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妮娜随口问道。 可妮娜刚说完就知道不妙,因为她感觉到拉佩和西尔维娅的身上同时升起一股杀气,这一次她已经不只是有危机感,简直连气都喘不过来。 妮娜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早已发现很多地方不对头,先不说西尔维娅这个保镖,就连玛格丽特她们都让妮娜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她看过玛格丽特和几个女仆偷偷练习暗器和剑法,也看过她们藏着的短枪,同样也注意到汉德和另外几个手下也不一般,实力恐怕还要更高,再联想起拉佩就是剑客兼黑魔法师,身边还有一个疯疯癫癫的炼金术士。 自从领主——骑士制度崩溃之后,哪家贵族还有这样的实力? “我不会乱说什么。”妮娜怕了,她亲眼看到父亲跳河,看到母亲在穷困潦倒中死去,自己也有好几次在死亡在线挣扎的经历,因此她对死亡非常敏感,也很怕死。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拉佩变得异常冷酷。 第三十四章绑架 四匹浑身灰色、身上布满白色斑点的马拉着一辆棕红色樱桃木的马车驶过大街,马车内坐着一个方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 何塞·因美斯特·胡安是一个包税商,这段日子市面不景气,一座座工场倒闭,一家家店铺关门歇业,税也变得越来越难收,这两年他绝对是在亏本,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也要支撑不下去。 最近几天,何塞的地盘突然冒出来一群人,居然想要建造跑狗场,这是难得的好消息。 何塞并没指望跑狗场能赚大钱,说实话他没耐心等到那天,他情愿涸泽而渔,能捞到多少是多少。 让何塞郁闷的是,还有其他人也盯上那座跑狗场,更让他郁闷的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因此他想立刻收钱,所以编造了土地税、特殊营业税之类的名目,因为有人想等跑狗场建起来之后收钱,还有人想等跑狗场赚钱之后收钱。 何塞正为此烦恼着,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咻的一声轻响,他并不在意,以为是树枝之类的东西。 下一秒钟,马车猛地一震,车厢和车轮脱开了,车厢飞了起来,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地上。 何塞一下子被震飞起来,脑袋与车顶重重地撞了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撞得他眼冒金星。 车夫更惨,一下子滚落到地上,还被四匹马拖着跑。 唯一来得及反应的就只有保镖,保镖就坐在何塞的对面,他直接撞破车门,跳出去的同时瞬间抽出长剑。 刚一出去,保镖就看到一道剑光迎面而来,于是保镖举剑格挡。 叮—— 一道轻悦的金属碰撞声传来,保镖的长剑架住迎面而来的剑光,不过紧接着就是喀嚓一声轻响,他的剑折断了。 “为了几个钱赔上自己的性命,值不值得?”对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保镖原本还有些犹豫,看到对手是个女人,他立刻改变主意,一对匕首从手腕里面滑出来,紧接着两把匕首如同翩飞的蝴蝶,朝着西尔维娅杀过来。 剑光再一次爆闪,化作一道飓风。 保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原本以为对面的女人只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真实本领应该不怎么样,没想到猜错了。 保镖只能退,将匕首挡在胸前飞退。 就在这时,斜刺里一道暗影闪了一闪。 那道暗影是拉佩,他出手了。和前几天一样,西尔维娅负责正面牵制,他在暗中下手。 拉佩的剑快,比那天更快。 “嗷!”保镖惨叫一声,他的实力比不上那天刺杀拉佩的剑客,直到被剑刺穿脖颈,他才反应过来。 又是一道剑光闪过,这一剑将那个保镖拦腰斩断。 拉佩的动作同样飞快,那两半尸体还没落地,他已经一把药粉洒上去,他现在做毁尸灭迹的事已经轻车熟路。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们要钱的话,我立刻拿钱,现金、汇票都可以,要债券或者珠宝的话也没问题。”何塞浑身颤抖地躲在车厢内。 “我不打算杀你,只是请你去玩玩。”拉佩打了一个呼哨。 旁边的小巷立刻驶出两辆马车,那是很普通的马车,和街上的那些出租马车没什么两样。 “把他抓出来。”拉佩转头对着西尔维娅命令道。 让一位女士做这种事,实在有些过分,不过拉佩没办法,论力气,他绝对没办法和西尔维娅相比,再说现在怪力手套戴在西尔维娅手里。 怪力手套的效果因人而异,力气越大,效果越好,这东西戴在拉佩的手上根本就是浪费。 西尔维娅剃着一头短发,男不男女不女,性格中有一种暴力的倾向。 只见西尔维娅抓着车厢的门框用力一掰,随着喀嚓一声脆响,整座车厢被一折为二,那场面实在太恐怖,幸好现在是夜晚,这个地段又比较偏僻,要不然肯定会像那天一样引起骚乱。 躲在里面的何塞早已两腿发软,连站都站不直,更不用说逃跑。 何塞被西尔维娅一把抓住脖颈,硬生生拎起来,随手扔进那辆出租马车内。 马车内有人,两个浑身包裹在斗篷里面,脸上戴着面具的人,这两个人一左一右紧紧夹住何塞,让他只能乖乖坐着,完全无法动弹。 马车往前驶去。 拉佩和西尔维娅跳上后面的那辆马车,等到这两人一走,小巷里面立刻跑出一群人,除此之外还有一辆板车,他们的动作极有默契,用扫帚和长铁夹把尸体收拢起来,看着它们化掉,马车的残骸也被收拾整齐,装上那辆板车。 在街道的另一头,那四匹马已经倒在血泊中,被拖着的车夫也死了。 押着何塞的马车一直往西北而去,那是索拉河的下游,越往那边,索拉河就变得越宽。 眼看着快要出城,马车终于停下来,旁边就是一座码头,早有一艘船等候在那里,划船的人同样黑巾蒙面,斗篷裹身。 何塞被押上船,拉佩和西尔维娅也跟着上船。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何塞已经确定自己遭遇到绑架。 “你看到河中央的那座岛吗?我要带你去的就是那里。”拉佩笑着说道。 何塞糊涂了,如果是绑架,应该把他送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才对,但河上面的小岛可没有藏人的地方。 只是片刻工夫,船就到了那座小岛。 所谓的小岛其实只是泥沙堆积起来的一片淤积地,那上面已经站着五个人。 何塞一看到那五个人,顿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另外五个人也都是包税商,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都向那座跑狗场伸过手。 本来以为建跑狗场的只是一群外来户,很好欺负,没想到碰上了铁板,居然是一群亡命之徒,让何塞很后悔。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何塞大声哀求道。 “再用点力,更大声一些,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就算有人,他冲到这里之前。已经足够我砍下你的脑袋。”拉佩冷冰冰地说道,他看透何塞的心思。 何塞不敢再发出声音,既然知道对手是什么人,他有足够的信心事后找回场子,没必要吃眼前亏。 “现在人都到齐了,给他们绑上绳子。”拉佩朝着左右吩咐道。 押着何塞过来的那两个人立刻从船上取下一条绳索,第一个绑的就是何塞。 这两个人的绑法倒也有趣,只是套住脖子和手臂,并不限制手臂的活动。 “这……这是干什么?”何塞慌了。 “没什么,只是请你们到河里游一下泳。考虑到你们当中有人年纪大了,或许还有人不擅长游泳,所以把你们绑在一起,让你们有机会互相帮助。”拉佩的语气异常轻松,好像是在开玩笑似的。 “不、不、不,你不能这样!”不只何塞在大声抗议,其他包税商也一起喊起来。 现在是冬天,虽然还没到最冷的日子,但是清晨时分起来的时候,外面总是能够看到薄薄一层冰,可想而知有多冷,更不用说这些包税商都穿着厚厚的裘皮大衣,一旦被扔进河里,里里外外全都湿透,身上更像裹了一层铅,根本游不到对面。 “手脚快一点,把他们全都绑上,然后扔进河里。”拉佩毫无所动。 押着包税商过来的那两个人都是汉德手下的扒手,他们今非昔比,让他们对付剑客或许还差了一些,但是应付这些人绝对轻而易举。 片刻工夫,几个包税商变成一串螃蟹。 “给我下去吧。”西尔维娅走过来。 “让我脱掉衣服!”其中一个包税商大声喊叫道,他飞快地扯下身上那件裘皮大衣。 另外几个包税商见状,也拼命地开始脱起衣服。 等到这些包税商脱到只剩下内衣,西尔维娅一脚踹出去。她的脚法很特别,踢出的瞬间,一条腿化作无数道残影。 那几个包税商如同被抛石机扔出去,身体腾空,远远地落在十几米外的河面上,噗通、噗通一阵乱响,河面上砸起好几道巨大的水花。 “救命……啊……救命!”其中一个包税商大声挣扎着,他的双手乱挥乱舞,明显不会游泳。 另外几个包税商根本顾不上这个包税商,他们拼命地朝着河边游去。 索拉河并不是一条大河,就算这里是下游,宽度也不过五、六十米,此刻这些包税商在河中央,离河岸也就二、三十米,距离并不是很远,真正要命的是冰冷的河水和那个拼命挣扎的包税商。 “不行,有那个家伙,咱们都得死在这里。”一个包税商喘着粗气说道。 “那怎么办?”何塞拼命地蹬着水。 说话的那个包税商眼睛突然冒出凶芒,他转身朝着叫救命的包税商游过去,靠近之后,对准那个包税商的脖颈就是一下,道:“你给我安静。” “不……咕噜……咕噜……”那个不会游泳的包税商被砸进水中,一连喝了好几口河水。 出手的包税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死死按住那个包税商的脑袋,只看到气泡不停乱冒,过了片刻,那个包税商安静下来。 “咱们一起往岸边游!”出手的包税商大声吼道。 看到此人狠辣的手段,剩下的四个人不敢说什么,大家同心协力往岸边游去,也就五、六分钟就爬上岸。 一上岸,这群包税商就浑身哆嗦起来,现在倒是没有淹死的威胁,却有可能被冻死,夜风很冷,吹在湿答答的衣服上,一丝丝寒意往里面渗透,简直寒冰彻骨。 “他已经没气了。”一个包税商摸了摸那个不会游泳的人的脉搏,脸色惨白地说道。 “这不能怪我,当时我不这么做的话,咱们全都得完蛋。”下手的那个人振振有词。 就在这时,这些包税商听到堤岸上有人喊话:“你们总算游过来了,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马车。” 说话的是拉佩,在他的身后果然停着一排马车,正是接包税商们过来的马车。 那几个包税商不知道拉佩还打算怎么玩他们,但是此刻他们就像砧板上的鱼肉,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堤岸。 “玩得还愉快吗?冬天游泳对身体有好处,特别是能够让你们的头脑时刻保持清醒。”拉佩说着风凉话。 那几个包税商穿着湿透的内衣,衣角不停滴着水,他们冻得脸色发青,此刻也顾不上回答,全都朝着马车跑去。 上了车,何塞捏紧拳头,“可恶”两字在他的嘴里打了个滚,最后也没吐出来,因为他不敢。 何塞暗暗发誓要给这些人一些颜色看看,但是在这之前,首先他得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一点让他很悲哀,虽然有钱就可以请到有实力的人物,但是找这类人当保镖根本没有可能,先不说他们会不会答应,就算他们答应,开出的价钱也肯定是天文数字。 这就是身为商人的悲哀,何塞拿得出的只有钱,不像军队或者政府可以用名誉、地位,或者权势来拉拢那些真正的强者。 何塞越想越恼火,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他家门口,门内一片死寂,别说是人的动静,就连家里养的那两条狗也没发出声音。 “下车吧,里面的人只是睡着了,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车夫冷冷地说道。 何塞下了车,被寒风一吹,他抖得更厉害。 马车扬长而去,何塞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这才打着哆嗦去推门。 门居然没锁,一推就开,走廊上就躺着两个人,一个是仆人,一个是管家,他们的身上看不出丝毫伤痕。 这个包税商一间间房间看过去,他的老婆、儿子、女儿,还有两个孙女全都睡着了,有的睡在沙发上,有的躺在地板上。 突然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来,何塞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是湿的,连忙跑到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外套倒是找到了,但衣服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何塞干脆就不找了,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尽管这样,何塞仍旧觉得冷,毕竟在大冬天游泳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那刺骨的寒冷已经钻进他的骨头里。 何塞哆哆嗦嗦地走到壁炉旁边,还好壁炉还生着火,他往里面添加三块很粗的木头,看着火头窜起老高,这才感觉舒服一些。 烤了好一会儿,何塞感觉手脚没有刚才那样僵硬,于是他一步步地挪到酒柜旁边,从里面拿出一瓶白酒,也不用杯子,嘴巴对准酒瓶就这样喝起来。 酒顺着喉咙进入胃里,然后一股暖意朝着全身散发开来,何塞总算感觉舒服一些,不过随之而来的是醺醺醉意。 “王八蛋!”何塞怒吼一声,将酒瓶砸在壁炉里面。 叮的一声,酒瓶破碎开来,里面的酒到处飞洒,酒瞬间被火点着,甚至有一部分飞溅出来落在地上,火一下子蔓延开。 何塞吓了一跳,连忙用脚拼命乱踩,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把火头全都踩灭。 长出一口气的何塞终于冷静下来,一开始他想到的是报警,不过转念一想,他对警察实在没有信心。 这段日子,不但塔伦的警察名声扫地,马内这边也一样,治安一天比一天差,抢劫、杀人、绑架、强奸等各类案件层出不穷,却没听说哪件案子被破。 紧接着何塞想到的是花钱雇佣几个高手,当然他不是让这些高手担任保镖,这样做的代价太大,他只需要这些高手帮他杀人,不过转念一想,何塞又打消这个念头,他担心自己还没雇佣到高手,那边就已经得到消息。 何塞必须不动声色,一下子就给那群人致命的一击。 “或许可以借别人的手。”身为包税商,何塞最强的并不是财力,而是他的人脉,转瞬间他就想到很多可以借势的地方,首先是黑帮,跑狗场和赌博有关,城里的黑帮肯定比他更垂涎这一块。 不过仔细一想,何塞又放弃这个选择,黑帮的数量太多,马内总共有六个大型帮会,每个帮会都有一个老大,如果涉及的利益太大,帮会和帮会之间首先得坐下来谈判,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动手?更让何塞感到忧虑的是,黑帮只讲利益,绝对不会派人保护他。 想了半天,最后何塞觉得最好的选择还是向上面求援,他想到财政大臣。 而想要打动都雷德,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看到跑狗场的“钱景”。 何塞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也不管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他拖着仍旧有些僵硬的身体走进书房,拿了一叠纸就颤颤巍巍地写起来。 身为包税商,何塞很擅长写报告,写这种东西,事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条理,而且听上去真有那么回事,可以有夸大的地方,但是必须合情合理,不能给人留下任意编造的感觉。 一张张写满字的废纸被扔在地上,何塞为了写好这份报告动足脑筋,写了又写,改了又改。 跑狗场的前景肯定要写,范围还可以扩大到对赌博业的控制。赛犬本身也可以形成一条产业链,这是有先例的,赛马的选种和培育已经形成一条产业链,纯种血统的马非常昂贵,如果是得过冠军的马的后裔就更不用说。 何塞越写越起劲,渐渐的,连他自己都感觉这座跑狗场有前途。 在何塞家的楼下,街道对面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内躲着一个小扒手,他正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那间唯一亮着灯的书房。 突然,小扒手听到旁边有人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结果吗?” “头,你怎么来了?”那个扒手连忙问道。 来的人正是汉德。 “我睡不着,这里毕竟不是塔伦,这又是我们的第二次行动,绝对不能搞砸了。”汉德确实睡不着,不只是今天睡不着,昨天晚上也一样,他已经两天没合眼。 “头,我搞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家伙宰了?” 这些扒手现在也变得心狠手辣起来,毕竟在塔伦的时候都已经见过血,也杀过人,早已没了那道心防。 “别张口闭口就是杀人,这里是马内,不是塔伦那个乡下地方。”汉德现在说话都带着一股浓重的马内味道,但和拉佩装出来的不同,他是真看不起塔伦那个小地方。 突然负责监视的扒手朝着上面一指,道:“那家伙动了。” 汉德连忙转头,果然灯光已经从书房移到走廊,然后又移到卧室。 何塞实在太累,他顾不上叫醒其他人,自顾自地回房间睡觉。 何塞现在很放心,既然那群人没杀他,肯定不会再一次动手,至少今天晚上他是安全的。 何塞并不知道自己刚躺进被窝,就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摸进来。 房间内没人,连狗都昏迷了,所以这两个人放心大胆地上了楼,径直走进书房。 那份报告仍旧摊开在书桌上。 “你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汉德低声问道,他有些脸红,此刻他突然觉得确实有必要读点书。 负责监视的那个扒手连忙走到书桌前,在汉德面前,他不敢露出一丝优越感。 那个扒手从口袋内掏出一颗拇指大小的圆球,轻轻在上面一按,圆球中就射出一道微弱的白光,那光芒刚好照亮底下的字。 那个扒手滚动着那颗珠子,看着底下的文字。 好半天后,那个扒手凑到汉德耳边低声说道:“头,这家伙想借财政大臣的手对付我们,他写的东西都和跑狗场有关,说跑狗场很赚钱,还会威胁到跑马场的收益。” “该死!”汉德低声骂道,如果只有前面那一条,都雷德未必会在意,但是多了后面那条,情况就完全不同。 “要不要弄死他?”那个扒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行,这样的效果不好。”汉德立刻否定那个扒手的建议,紧接着又道:“你不要管,这件事老板早有安排。” 外面传来钟声,那是清晨的钟声。 何塞睁开眼睛,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他的头昏沉沉的,鼻子也塞住,眼睛看出去全都是重影,肯定是感冒了。 换成平时,何塞会重新躺下,今天就不去上班了,但是今天不行。 何塞有气无力地拉了拉床边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挂着铃铛,叮当叮当地响起来。 管家跑进来,道:“老爷,您要些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何塞问道,管家过来得慢了一些。 “大家都在检查东西。昨天晚上出了怪事,整栋房子的人全都莫名其妙地昏迷过去,连狗都睡死了,这实在不太正常,大家担心有人溜进来过。”管家连忙说道。 “给我烧一碗姜汤。”何塞有气无力地喊道。 “有现成的,我帮您拿一碗来。”管家立刻说道。 “还有别人也感冒了?”何塞虽然烧得很厉害,脑子倒还清醒。 “是的,老爷,少爷和两位小姐全都感冒了,夫人也有些不舒服。”管家连忙说道,他的声音也有些发瓮,显然也有些情况不妙。 “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何塞已经顾不上别人。 “您的身体能够支撑得住?”管家不敢直接劝阻,而是委婉地问道。 “今天必须去见财政大臣阁下,你说我敢耽误吗?”何塞不想多加解释。 听到这番话,管家立刻有了一个错误的想法,他以为上面要在财政方面有大的动作,很可能涉及到税务方面的问题,昨天发生的事或许与此有关。 事实上,管家已经注意到主人的不正常,主人已经回来了,但是马车、车夫和保镖都没有回来,而且地上还扔着一堆湿透的衣服。 “老爷……要不要找个警察来看看?”管家低声问道。 “先别管,给我去准备马车。”何塞的脸色阴沉似水,他不想提这件事。 管家愈发误会了,他以为事关重大,主人不想声张,这肯定要告诉夫人和少爷,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等主人回来之后再说。 管家连忙跑出去,过了片刻,马车在外面等候着,何塞并不是只有一辆马车。 何塞进了书房,他翻了翻昨天晚上写的那份报告,报告仍旧在那里,他松了一口气。 把报告塞进一只小包里面,何塞转身下楼。 此刻已经是晌午,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流如梭,何塞的马车在车流中缓缓而行。 走着走着,何塞突然感觉不对劲,马车被四辆马车夹住,那四辆马车全都是出租马车,而且看上去很眼熟,好像就是昨天晚上押着他去河中央的小岛,又送他回来的马车。 何塞推开车门,就想跳车逃跑。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何塞就看到一辆马车朝着这边撞过来。 那是一辆拉货的马车,车后面的挂斗高高地堆满橡木桶,此刻这些木桶随着马车翻倒下来,狠狠地砸在他的马车上。 木桶散架了,里面装满黄褐色液体,这些液体顿时把何塞的马车浇了个透。 一开始何塞还没明白过来,突然他闻到一股灯油的味道,顿时汗毛竖起来,可惜还没等他喊救命,轰的一声,整辆马车被点着。 在另外一个地方,在一幢大楼里面,一座小客厅中,几个穿得像狗熊的人正凑在一起,他们都不停打着喷嚏,说话的时候也都瓮声瓮气。 这几位也都是昨天晚上被丢进河里的包税商,他们的情况和何塞差不多,回到家后,看到家里的人全都躺在地上,也被吓坏。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个警告,如果包税商们敢乱说、乱动,死的就不只他们一个人,而是全家死光。 “我说你们咽得下这口气吗?”昨天出手的那个包税商瓮声瓮气地问道,他的鼻子红肿着,感冒比其他人更厉害。 “咽不下这口气怎么办?找警察,还是向上面告发?”另外一个包税商垂头丧气地问道:“道理不在我们这边。” “现在局势不对,恐怕没有人会帮我们出头。”对面那个包税商更加悲观,昨天晚上回去后他想了一夜,一开始也想着报仇,但是越往下想,就越感到希望渺茫。 “找警察基本上没什么希望,就在前几天,有人当街杀人,十几条大街的交通因此瘫痪,警察气势汹汹地去了,但是很快就偃旗息鼓,立案后立刻搁置起来,现在他们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剩下的那个包税商也对报仇不太看好,紧接着又道:“我担心上面也不会替我们说话。你、我都清楚,财政大臣阁下性格太软,不管对什么都只讲妥协,我们就算占理,他都未必帮忙,更不用说道理不在我们这边。” 一个软弱的上司有时候是好事,比较好唬弄,但是需要撑腰的时候就没有用了。 “我们或许可以夸大跑狗场可能的收益……”动手的那个包税商想到的办法和何塞一样。 另外几个包税商面面相觑,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大家都有些心动。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窗口突然被东西砸碎,玻璃稀里哗啦掉了一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骨碌碌地滚落到包税商们的面前。 寒风从破了的窗户玻璃中刮进来,小客厅的温度一下子下降许多,壁炉内的炉火都变得飘摇不定,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一样。 那几个包税商全都被冻了一晚上,此刻被寒风一吹,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为首的那个包税商从地上捡起那块石头,石头外面包裹着一张纸,他摊开纸看了起来,顿时脸色变了。 那是何塞写的那份报告的最后一页,底下还有何塞的签名。 虽然只有一页,其他地方全都缺失,但是从字里行间,这包税商完全能够猜到这份报告的内容,毕竟何塞的想法和他一样。 另外几个人看到这包税商脸色发白,也连忙凑过来,等到看清楚纸上的内容,他们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这怎么可能……那些家伙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一个包税商语无伦次地说道,他猛然间冲到门口,打开门,朝着左右张望两下。 这里是马内市政厅,虽然没有像王宫那样固若金汤,但是也戒备森严。这幢大楼和外面是隔绝的,而且每一间房间也都是封闭的,外面的人根本别想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他们才敢在这里商议对策。 这块砸破玻璃窗的石头无疑是一种嘲讽,这里并不像包税商们想象的那样安全,同时也是一种警告,他们始终都被监视着,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怪不得何塞没来。”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包税商喃喃说道。 众人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包税商们听到消防队的马车发出叮叮当当的钟声,然后就看到远处有一片浓烟徐徐升起。 昨天动手的那个包税商立刻冲出去,他去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一刻钟后,那个包税商脸色铁青地走回来,关上门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何塞死了。” “他怎么死的?”旁边一个人连忙问道。 “被活活烧死的,据说是一辆满载灯油的马车撞在他的马车上,然后灯油被点着了。”那个包税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另外几个人顿时浑身颤栗。 包税商们只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昨天晚上他们领教过在冬天被扔下河的滋味,此刻又听到他们中的一人被活活烧死的消息,这怎么能让大家不感到害怕? “那群人……”一个包税商正想说那群人是亡命之徒,突然他惊恐地看了被砸破的玻璃窗一眼,连忙改口道:“那群人招惹不得。” “何塞的家人怎么办?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对了,还有安德鲁。”另一个包税商颤抖着说道,那个安德鲁就是昨天在河里被淹死的人。 “这关我们屁事。只要我们回去警告家里的人,让他们守口如瓶,绝对不能说昨天晚上昏迷的消息,这件事就和我们无关。”出手的那个包税商果然是个狠角色。 另外几个包税商全都点头,他们被吓坏了,真的被吓坏了。 几辆马车离开了市政厅,其中一辆马车朝北驶去,半个小时后马车拐进一条小巷。 小巷的尽头有一家餐厅,破旧的门面、简陋的装潢,正是莫迪莱的餐厅,此刻餐厅的门口挂着“休息,请勿打扰”的牌子。 马车停了下来,昨天动手的那个包税商从马车上下来,他叫斯科特·索拉德斯,此刻的他看上去一点都没有伤风感冒的样子,他根本没管门口挂着的牌子,直接推门进去。 餐厅内有人,拉佩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中。 “干得不错。”拉佩淡淡地说道:“吃点什么吗?” “随便。”此刻见到拉佩,斯科特完全没有昨天的恐惧,别人是真的害怕,他却是在演戏。 “来两份牛排。”拉佩朝着后面喊了一声。 “你让我做的事,我全都已经做好了。”斯科特低声说道。 小客厅的玻璃窗之所以会被砸碎,就是因为斯科特在窗口做标记,他现在是拉佩的内应。 透过橱窗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拉佩从怀中取出一只袋子,随手扔在斯科特的面前。 斯科特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只见里面装着整整齐齐的一叠债券,那是瓦尔纳斯公国发行的十年期债券,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兑现的时候,每一张债券的面额都是一千瓦尔纳斯第纳尔,相当于一千三百五十比绍。 斯科特整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核实真伪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他用手指轻轻搓了搓债券的一角,然后拿起一张用手指弹了弹,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债券并不是白白送给斯科特,而是他花钱买下来的,整整五十万比绍,换回来的债券却只值四十七万比绍,不过他也没赔,现在局势不稳,想找这类能够保值,而且携带容易的大面额债券并不容易。 身为包税商,斯科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国家出了问题,也更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说实话,斯科特同样不看好国王这边,所以拉佩找到他的时候,他一口答应做内应,条件就是帮他转移财产,这是一场对等的交易。 拉佩当然没本事弄到数额如此巨大的债券,但是他有夏洛克,而夏洛克的背后有一群尤特人在暗中支持,做别的事尤特人或许差一些,唯独在金融、债券方面,他们简直称得上无所不能。 反过来,拿到这批债券,斯科特也愈发确定拉佩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势力。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斯科特异常恭敬地问道。 “帮我盯着你的同行,特别是另外那三个人,如果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心思,你能阻止的话就尽可能阻止,阻止不了就告诉我一声。”拉佩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杀意。 斯科特不惊讶,这个要求很正常,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问道:“您不担心那两个人的死给您带来麻烦?” “那两个人临死之前都写过一份报告,内容是对赌场征税的设想,所以最有可能杀他们的是马内那些黑帮头目。”拉佩笑了起来。 斯科特当然明白拉佩的意思,那两个人不可能如此愚蠢,把主意打到黑帮的头上,所以报告肯定是伪造的,不由得对拉佩竖起大拇指。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莫迪莱端着一只很大的托盘走出来,托盘上放着两只餐盘,每只餐盘各有一块厚厚的牛排。 “你别客气。”拉佩拿起刀叉。 此时餐厅的门突然打开,妮娜和汉德走了进来。 妮娜一进来,直接在拉佩的对面坐下来,转头对莫迪莱喊道:“也给我来一块牛排,我要嫩一点的。” 汉德却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他没有妮娜那样的胆子,再说他是男的,没有这种先天优势。 “见到多明尼哥了?”拉佩看了妮娜和汉德一眼。 “见到了,而且谈得不错,他投资五万比绍,占四成的股份。”汉德小心地说道。 妮娜则满脸不忿,显然她很不爽,因为将来赚钱的话,就必须分出去四成,她对这个项目很看好,所以非常舍不得。 “多明尼哥?那个以喜欢艺术著称的商人?”斯科特当然知道多明尼哥的大名,他只是想确认一下,他不敢保证没有第二个叫多明尼哥的商人。 “没错。”拉佩点了点头。 斯科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觉得既然和多明尼哥合作,还有必要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们几个小小的包税商吗?只要早一点把多明尼哥的名字亮出来,他们自然会躲得远远的。 拉佩知道斯科特在想什么,不由得轻笑道:“多明尼哥这么爽快和我们见面,这么爽快接受条件,恐怕也和那把火有关。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就必须有让别人尊重的实力,要不然那位开出的价码恐怕就不是五万比绍、四成股份了。” 这可不是随口胡说,以拉佩对多明尼哥的了解,他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 紧接着,拉佩又转头对妮娜说道:“别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这点生意算得了什么?我还有别的生意需要你负责。” “别的生意?”妮娜顿时来了精神。 “多明尼哥的五万比绍进来后,我们手里就有闲钱,现在马内有很多任务场倒闭,正是捡便宜的时候。” 拉佩早有这样的想法,不过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原因,是刷子铺的那个青年。 那个青年的脑子绝对好使,居然想出一大堆偷懒的办法,可惜那个青年缺乏高明的眼光,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发明能够创造出惊人的财富,那个青年的祖父也一样,但拉佩却意识到了。 因为拥有幸运金币的缘故,拉佩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的东西拿过来,变成他自己的财富。 “你打算怎么做?”妮娜很感兴趣。 “抵债的东西如何处理?这方面你肯定很熟。”拉佩毫不在意地揭妮娜心里的疮疤。 果然妮娜的脸阴沉下来,不过她现在已经聪明许多,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样耍性子,她咬了咬牙,问道:“你要什么样的工场?” “织布、印染、制鞋、打铁、铸造、马车框架制造、枪械制造。”拉佩说出一连串的工场种类。 妮娜没感觉有什么不对,斯科特却眼皮直跳,他听出来了,如果只有打铁和铸造,或许不算什么,可一旦加上马车框架制造和枪械制造就不对了,这是要铸造大炮,前者可以用来制造炮架,后者制造炮管。至于织布、印染以及制鞋,那也是为军队服务的。 斯科特正琢磨着,就听到拉佩又说道:“你再帮我找有没有破产的裁缝铺,我需要大量的裁缝。” “现在这个局势,你就算做出东西,卖给谁?”妮娜并不看好,甚至觉得拉佩在糟蹋钱。 “大家总要穿衣服、买布料,去裁缝铺做衣服,一套下来可不便宜。要不然就只能从旧货商店买旧衣服穿,但是那里的衣服要么太贵,要么太差。如果我卖的衣服很便宜,只比旧货商店那些满是补丁的衣服稍微贵一些,你说大家会不会买我的东西?” “你打算开一家成衣铺?”妮娜有点明白了。 成衣铺以前就有了,不过出售的都是特别的衣服,譬如冒险者的衣服、工人的背带裤、水手的条纹服,还有各种制服。 “会有人要吗?”妮娜不太肯定地道。 “以前或许没人要,所以成衣铺没有卖日常穿的衣服。现在就不同了,因为物价飞涨,大家的手头都很紧,这时候便宜的东西肯定有市场。”拉佩会想到这一点,完全是受到多明尼哥的影响。 多明尼哥想到减量、减价,用拉佩发明的软管作为包装,推出很多廉价的商品,结果卖得很好。 “这能赚钱?”妮娜一脸疑问,身为商人,她显然远远比不上多明尼哥。 “维持工场的运行绝对没有问题,还可以不停扩张,因为那些裁缝铺肯定竞争不过我。”拉佩图穷匕见,他的目标原本就是挤垮那些普通的裁缝铺。 “不赚钱又有什么用?”妮娜仍旧没明白。 “商场如同大自然,奉行的就是弱肉强食那套原则,能够生存下来的就是强者。当弱者全都死光,全都被淘汰掉,这个世界就成了强者的天下。”拉佩悠然说道。 拉佩没提军服,那才是真正发财的机会,至于马车、枪炮之类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一旦乱起来,这三样东西肯定是急需的。 拉佩唯一担心的就是有人不打算付钱,干脆强行征用,不过他早就防备到这种可能。 拉佩一直在拼命扩充自己的势力,之前他已经和安博尔·诺德商量好,在塔伦组建一支警察部队,为的就是自保。 妮娜沉思起来,她的目光确实不够远,但是她对生意有着天生的敏感,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这是要把其他工场挤垮,现在虽然不赚钱,但是当别的工场全都倒下,那么他们就垄断市场,那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妮娜根本不去想那些被挤垮的工场会怎么样。她父亲破产的时候,同样也没多少人怜悯她、帮助她,相反落井下石的人倒是不在少数。 “对了,接下来还有一件事。”拉佩看了看汉德和妮娜,又看了看斯科特,道:“大部分麻烦都已经解决,不过还有一群人不太平,那就是黑帮。” 汉德三人都没说话。 汉德可不像他的那些手下,他还没有脑子发热,认为自己能够对付得了真正的黑道大佬。 别说这里是马内,即便在塔伦,黑帮老大瓦克利也是无人敢惹的人物,原因就是他手下有一个刺客,有人说是高级巅峰,也有人说是大刺客,反正连贾克卜也不愿意招惹,而马内的黑帮老大手底下肯定不缺类似的人物。 妮娜不开口是因为她害怕,因为光头的缘故,她对黑道人物充满畏惧。 至于斯科特,他不认为这和他有关,干脆闭口不语。 “据我所知,马内的赌场是控制在一个叫西弗的黑帮老大手里,你让多明尼哥出面,把那位老大约出来。”拉佩对妮娜说道。 这也是拉佩要把多明尼哥拉进来的原因之一,如果他们自己去请那位黑道老大,对方十之八九不会给面子。 “你打算用多明尼哥逼他低头?”妮娜并不看好,先不说西弗能不能被唬住,多明尼哥都未必会肯插手其中。 斯科特也在一旁摇头,他的想法和妮娜差不多。 “当然不是。”拉佩道:“把这位黑帮老大约出来,是因为我们有一笔生意要和他做。” “做生意?”妮娜来了兴趣,她对这个话题很在意。 “现在跑狗场还没造起来,就已经有一大堆麻烦,甚至连税务官都盯上我们。”拉佩戏谑地看了斯科特一眼,让斯科特尴尬地笑了笑。 拉佩继续说道:“将来正式营业,麻烦肯定更多,为了减少麻烦,我不打算学跑马场的做法。跑狗场内部不接受下注,和赌博也不会有任何关系,如果有人想要下注,可以到赌场。” “这怎么行?”妮娜怒道。 跑狗场既然不收门票钱,就只能从下注中获得收益,现在连这块也让出去,跑狗场岂不是赔本赚吆喝? 别说妮娜,就连汉德和斯科特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件事你们用不着管。”拉佩的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道:“跑狗场明面上赚得越少,能够留在我们手中的时间就越长,而我们能够赚的钱也越多。” 妮娜、汉德和斯科特全都听得如坠雾中一般,一时之间猜不出拉佩想搞什么名堂,不过听到能够赚钱,妮娜不再像原来那样排斥。 “既然那位黑道大佬得到这样大的好处,那么他就应该尽点义务。请他帮忙搞定一些事,譬如周边那几块地的拥有者整天找我们麻烦,让他们想办法摆平,最好把那些土地买下来,除此之外,税务官也盯上我们,让他们出面把这件事搞定。”拉佩淡淡地说道。 斯科特一下子坐直身体,不知道拉佩为什么多此一举。 “税务官那边不是已经……”女孩看了斯科特一眼,也有些莫名其妙。 “或许还有别的税务官会在跑狗场上打主意,我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做,让黑帮出面更合适。”拉佩突然嘿嘿一笑,道:“再说,那位老大既然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帮咱们背一下黑锅也是应该的。” “背黑锅?”汉德叫了一声,但随即就明白了。 汉德等人动手的时候,始终都没有表明身份,所有人都戴着面具,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斯科特,其他人都只知道这件事和跑狗场有关,却不知道主使者是谁,一旦黑帮出面,仇恨自然就被引到西弗的身上。 “高明,果然高明。”斯科特不由得赞道。 第三十五章成功和邀请 一个月匆匆而过,眼看着快要到年底。 天气越来越冷,大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即便在圣帕尔戈广场,那些期望得到本贝画廊老板青睐的画家也越来越稀疏,剩下的人也都穿着厚厚的棉袄,看上去就像即将冬眠的狗熊。 这段日子拉佩也来得少了,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家里作画,要不然就是坐着马车去郊外写生,多明尼哥在郊外有不少别墅,有些是他的,有些是他名下的房产。 不过此刻拉佩却在本贝画廊,不只是他,莎尔娜也在这里,她不像以前那样做店员打扮,而是穿着华丽的长裙、披着银狐裘皮短大衣,亲热地依偎在拉佩的身边。 本贝画廊还来了很多人,马克西米·弗朗索瓦、乔治·雅克这两位宾尼派的大佬全都到了,除此之外,还来了一个神情忧郁、眼窝深陷,看上去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瘦高个,这位是宾尼派三巨头中剩下的那位——让·保尔,至于其他名流更是数不胜数。 在画廊的墙壁上,以往的那些绘画被收起来,此刻挂在上面的全都是拉佩的作品,有三十余幅之多。 拉佩独创的画法确实速度极快,基本上四个小时就能够完成一幅画,修修改改顶多也就一天的时间,而这三十多幅画是他在一个多月内完成的。 当初拉佩在圣帕尔戈广场上完成的那组《阳光的色彩》,已经没资格成为今天的主角,那毕竟是练手之作,现在看起来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而这段日子拉佩的绘画技巧越来越纯熟,他对自己风格的理解也越来越透彻,所以后来的作品早已超越最初的那几幅画。 “完美的作品,充满令人振奋的元素,这才是真正的自然,而不是灯光下的舞台布景。”让·保尔站在一幅主题是落叶的画前喃喃自语道,那画面给人的感觉很萧瑟凄凉。 不同于以往的绘画,拉佩的画并不注重真实,却更能够抒发情感,所以他画里面那种令人压抑的感觉也愈发浓重许多。 “谢谢您的夸奖。”拉佩确实挺高兴的,三巨头中,他真正敬佩的只有让·保尔。 “我不怎么懂艺术,不过看了这些画后,我想我应该恭喜你,你成功了。” 马克西米·弗朗索瓦也走过来,不过他的话锋一转,紧接着道:“你的这些画充满新意,可惜不可能得到那些贵族的青睐。幸好多明尼哥很懂得邀请客人,如果他请几个所谓的权威鉴赏家过来,从他们嘴里吐出的恐怕是你不想听到的话。” 马克西米·弗朗索瓦说话直截了当,不留一点情面。 “我明白。当我向莎尔娜表示爱慕之意的时候,多明尼哥先生犹豫了一下,想必就在担心我这个注定一生穷困潦倒的画家养不起莎尔娜。”拉佩开着玩笑。 那两位巨头相视而笑。 这是玩笑,却又不是玩笑。大多数画家都很穷,他们和他们的作品要到死后,才会体现出应有的价值。 “我听到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多明尼哥走了过来。 “没有,绝对没有。”拉佩连忙否认道。 “是的,没有,佩拉得正说起他的爱情经历。”马克西米表现得一本正经,他也不总是神情严肃,偶尔也会开一下玩笑。 “同时他也谈到经济问题。”让·保尔也加入进来。 “谈到经济问题,他确实很擅长。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看过有人同时在艺术和商业上拥有如此惊人的天赋。”多明尼哥绝不吝啬夸奖,他已经把拉佩看作是自己人,甚至是接班人。 “听说了,现在大部分人日子都过不下去,你们却在发财。”这一次马克西米的口气有些生硬。 “我们是靠自己的努力在赚钱,说实话,物价早就该控制一下。”多明尼哥压低声音,因为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多明尼哥和眼前马克西米、让倒是没什么可掩饰的,马克西米和让都比较关注平民的利益,在这一点上他们和乔治不同,而乔治代表的是大商人和富有者的利益。 多明尼哥还知道,马克西米和让之所以听凭物价飞涨,没有为此做些什么,是因为物价飞涨让民众承受痛苦的同时,也在动摇王室的根基,这根弦已经到了崩断的边缘。 “那座跑狗场呢?”马克西米真正反对是这件事。 不得不说宾尼派的情报来源确实有问题,到现在为止,他们仍旧不知道那座跑狗场的背后是拉佩的人在主持,只看到那个叫妮娜的女孩。 “只是投资,纯粹的投资,完全合法的投资。乔治难道没告诉你,跑狗场不设下注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是一项高尚的竞技运动,并不涉及赌博。我知道你有道德方面的洁癖,这下子没问题了吧?”多明尼哥很擅长避重就轻。 “狡辩,你以为我不知道外面到处都有下注的地方?”马克西米瞪眼道。 “那是黑帮做的好事,别算在我的头上。”多明尼哥当然不会承认,道:“我只是给大家一个娱乐的地方,顺便赚点小钱,你应该知道我靠什么赚钱。” 多明尼哥早已把跑狗场周围的土地买下来大半,另外一小半属于妮娜。那些土地原本都是荒地,连庄稼都不种,现在却都成了商铺,就算不收门票,也不靠赌博赚钱,只凭地产方面的收入就让他们大赚一笔,更不用说最好的店铺都被他们留下来,打算自己经营,虽然不如直接卖商铺赚得多,但是细水长流,从长远来看,收益更大。 “这件事和我可没有一点关系。”拉佩在一旁撇清道。 多明尼哥三人笑着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拉佩才是真正的幕后组织者。 “今天他是主角。”多明尼哥连忙把话题转回拉佩的身上。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马克西米问道:“继续在绘画方面发展,还是转到商业上面?” “我对做生意并不感兴趣,我只是喜欢发明,而且我的发明全都是为了自己方便,就譬如那些装在管子内的颜料,就是为了自己方便而发明的。还有那种可以拆分,能折叠成手提箱的支架画板,是为了外出写生而发明的。新的轻便马车,是为了让我这样的穷画家也能享受马车的便利。还有单人床、折凳、可以当作床铺用的收纳盒子、木架拼成的家具……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生活得更舒适而发明的。” “他是天才。”多明尼哥拼命地吹捧拉佩。 马克西米和让却没办法否认,拉佩的发明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谁都能够想到,但是以前却偏偏没人往这个方面想。这些东西也确实方便,特别是那些单人床、折凳、收纳盒子以及木架家具,家家户户都有用,价钱又便宜,还很容易带走。 按照眼前的情况来看,生活压力越来越大,失业的人会越来越多,很多人或许会离开马内搬到别的地方住,原来的家具要卖掉,到时候还要买新家具,一来一去损失不小,现在有一种方便搬运的廉价家具,绝对吸引人。 更吸引人的是,多明尼哥推出以旧换新的活动,一件品质不错,没有明显擦痕的旧家具可以换一套这样的新家具。 这段日子其他店铺生意冷落,唯独多明尼哥的店铺一间间都热闹异常。 “家具行会的人找上我,他们打算和你们谈一谈。”马克西米说出自己真实的来意。 “我猜就是这样。”多明尼哥呵呵一笑,道:“我原本以为他们会透过乔治提这件事,没想到居然是你先开口。”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拉拢尽可能多的人。”马克西米轻叹一声,他知道自己不合适说这话,多明尼哥可不是宾尼派的人。 “应该不只是家具行会想要找我吧?”多明尼哥讪笑一声。 这段日子多明尼哥四处出击,收购很多任务场和店铺,生意做得很火红,同样也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 马克西米露出为难之色,别的行会虽然没有直接找他,但是也透过风声,家具行会应该是来试探的。 “你觉得现在的物价这么高正常吗?”多明尼哥低声问道。 马克西米说不出话来,他不想昧着良心回答这个问题。 见马克西米闭口不语,多明尼哥继续说道:“那些行会的控制者也太贪婪了吧?物价飞涨对谁都没好处,唯独对他们有利。现在物价涨到这种程度,那么多任务场、商铺倒闭,各个行会底下的成员早就怨声载道,行会高层的那些人却毫不在乎,还拼命提高价格……你仔细看看,控制各个行会的都是什么人?” 马克西米没有说话,让却抢着回答:“都是一些大贵族的走狗。” “没错,这帮家伙也是我们的敌人,你却在拼命拉拢他们。”多明尼哥的口气中略微带着一丝责备的意味。 “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国王,底下那些贵族对国王同样有不满,我们应该拉拢一切能够拉拢的人。”马克西米有他的坚持。 “是啊。即将召开的国民会议肯定是我们的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但是胜利果实却会落到他们的手里,因为他们控制着各个行会,也就能够控制物价,到时候就算我们上台,还得和他们谈判。”多明尼哥的语气越来越冲。 马克西米沉思起来。 让的观点显然和多明尼哥完全一致,甚至两人可能事先对过口径,所以让也在一旁说道:“本来我觉得乔治有问题,没想到你也有问题。” 马克西米看了多明尼哥两人一眼,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对付那些家伙?” “现在我们也应该增加自己的影响力,撇开那些行会,大家一起做商人和工场主的工作。现在市面不景气,每天都有商铺破产,有工场倒闭,那些商人和工场主全都忧心忡忡,他们从行会那里得不到支持,行会高层只会催促他们涨价,如果我们给他们撑腰,让他们逼行会高层采取措施,他们肯定愿意做。如果行会高层拿不出办法,那就等着被推翻吧!重新推选新的高层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趁机把各个行会控制在手里。”多明尼哥显露出勃勃的野心。 这些主意都是拉佩帮多明尼哥想出来的,当初多明尼哥也有顾虑,怕生意太过火红,会引来各个行会的联手抵制,结果拉佩告诉他这个先发制人的办法。 这当然不是拉佩的想法,他还没这样的本事,这属于一个叫比格·威尔的鬼魂的智慧。 “现在就开始夺权?”马克西米确实有些动心。 让也在沉思,多明尼哥和他商量的时候,并没说后面那番话。 马克西米和让并不担心多明尼哥会趁机占据主动权,他的党派全都是名流,影响力确实不小,但势力却不大。宾尼派就不同了,第一大党派的名头不是假的,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人,而且马内的很多商人、工场主原本就是他们的成员。 “乔治的屁股虽然坐在那一边,但是对这样一个建议应该不会反对。”让首先表示赞成。 “不过时间紧迫一些。” 马克西米皱起眉头,明年五月就要召开国民会议了。 “时间紧迫好啊,马上就要过年了,原本就没什么生意,那些商人和工场主这个年肯定过不好,他们为了不至于破产,不至于跳河自尽,肯定愿意搏一把。至于各个行会的高层,他们可没有那样的担忧,全部准备着过新年,咱们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过年的时候,军队和警察都不会多事,大贵族也都回自己的领地,各个行会的高层想搬救兵都没处搬。”多明尼哥再接再厉。 多明尼哥还有一点没说,他们的目标如果是各个行会高层,而且打出平抑物价的口号,国王肯定会乐见其成。 马克西米和让全都呆愣愣地看着多明尼哥,问道:“这是你想出来的?” 马克西米两人和多明尼哥相交多年,知道多明尼哥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而且对政治很敏感,但多明尼哥更像是眼光高明的投资者,总是在肯定赚钱的项目上投资,却不是一个思绪缜密策划者。 “当然不是我。”多明尼哥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拉佩,道:“我说过这家伙是个天才,不只是在绘画方面,也不仅是在商业方面,他在政治上也有很多想法。当初我只是担心那些生意会惹来各大行会的联手压制,是佩拉得说服我,也让我认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两位巨头顿时傻了,好半天马克西米苦笑道:“我突然间感觉到自己老了,后来者让我倍感压力。” “我也是,不过年轻人中有如此头脑的人应该不多吧?”让也异常赞赏地看着拉佩,突然他问道:“有没有兴趣加入宾尼派?” “哪有你这样公然挖墙脚的?”多明尼哥笑着推了让一把。 “这个提议其实不错,你的党派和我们的党派不会有竞争关系,只可能是联盟。”马克西米也劝道:“如果他加入进来,这件事就交给他负责。” 多明尼哥看了看拉佩。 拉佩的眼睛亮了,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加入宾尼派。与此同时他也愈发佩服比格·威尔,一切都如比格·威尔所料。 “我想……我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拉佩答应下来。 “夺取各个行会的控制权?”宾尼派总部的会议厅内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此刻说这话的是乔治·雅克。 很多人在沉思,宾尼派或许是松散联盟,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属于平民阶层,绝对没有贵族,更没有贵族的代理人,正因为如此,对于各个行会高层的那些人,他们心里早就不爽了。 “现在就开始平抑物价是不是太早了?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影响?”一个宾尼派成员问道。 “应该不会,有两件东西根本不可能被平抑下去,一个是地价,包括房产的价格和租金,这每年都在涨。另外一个是食品的价格。所以活不下去的人,仍旧会活不下去,但是我们却可以借这个机会得到人们的拥护。” 拉佩站在正中央的演讲台上,以他的年龄能够站在这里,实在让人意想不到,不过考虑到他现在已经隐约戴上一顶大师的帽子,底下倒也没人表示反对。 “我觉得可行。”乔治·雅克第一个表态,虽然他代表大商人和富有者的利益,但是对贵族阶层他没有任何好感。 “这件事由谁来推动?”另外一位宾尼派成员问道。 “我来吧,暂时由我负责。不过既然佩拉得是这个计划的制定者,就由他担任我的副手,具体实施这个计划。大家看看,有什么地方有问题?”马克西米说道。 马克西米倒不是为了抢权,拉佩是新人,年纪又这么轻,不可能一上来就负责这么大的行动。而他是执行主席,由他负责完全说得过去,拉佩作为他的副手,也有能力行使职权。 “如果没问题,大家举手表决。”让紧随其后说道,他第一个举起右手。 三大巨头都表示赞同,也就没人敢反对,再说这个决议对宾尼派实在太有利,也没人愿意反对。 “现在进行下一个议题,是否有必要组建一支护卫队?如果有必要,应该如何组建?” 马克西米摆了摆手,示意拉佩下来。 “现在局势越来越糟糕,很难保证国王和贵族阶层不会狗急跳墙,如果我们的手里没有足够武力,结果将会是一场灾难。”让·保尔第一个发表看法,他是强硬派,是组建护卫队的强力支持者。 “我觉得没必要……”底下一个人说道。 拉佩早已从正中央的位置退开,转到角落,松了一口气的他在那边打起盹。 这段日子拉佩实在太累,一个人劈成两半都不够用,一会儿是索德·拉佩,一会儿是佩拉得·沃斯。一边要画画,还要搞发明,一边要在贵族圈子里面混脸熟。 拉佩想要偷懒,但是偏偏有人不让他偷懒,这时让·保尔问道:“佩拉得,身为一个年轻人,而且是一个不受约束的天才,你说说看,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拉佩头痛了,他知道让·保尔并不是想要听他的意见,而是想知道他站在哪一边。 说起来拉佩在宾尼派的身份很尴尬,拉佩和三位巨头关系都不错。最初是马克西米赏识他,不过马克西米拒绝担任他的律师,结果乔治·雅克对此很感兴趣,而第一个邀请他加入宾尼派的则是让·保尔。 在还没来马内之前,拉佩就研究过宾尼派的情况,宾尼派的三大巨头代表的是不同的阶层,乔治·雅克代表的是商人和工场主的利益,他这个律师原本就是替有钱人服务。马克西米·弗朗索瓦代表的是中间阶层,包括政府职员、商行职员、小商人、小作坊主。而让·保尔代表的是底层大众,包括工人、店员、车夫、苦力。 “国王有多少军队?我们有没有能力组建一支与之抗衡的军队?如果能够的话,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如果没有这个可能,我们为什么要组建军队?又如何保证这支军队起到应有的作用?”拉佩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他们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多。 见没人回答,拉佩干脆提议道:“宾尼派有没有军事方面的人才?或许应该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我的手底下有几个参加过莫尼坎战争的军官。”一个满脸风霜的宾尼派成员举手说道。 “莫尼坎战争?”拉佩轻笑起来,毫不掩饰神情中的那一丝轻蔑。 莫尼坎战争是近一个世纪最失败的一场战争,可以说是一场耻辱的战争,正是因为战争的失利,导致王国为此发行的债券全都变得一文不值,战后的赔款更是让王国陷入财政危机,接下来是两任财务大臣错误的举措让危机进一步恶化,他们原本想要把损失转嫁到民众头上,结果就是局势越来越糟糕。 而这场战争也暴露出这个国家的军队体制僵化的问题,军官阶层都被贵族把持着,平民阶层只能成为士兵,打仗的时候士兵被当作炮灰,这导致士气普遍低落,而且王国军队的战略及战法和时代严重脱节,又不注重新的技术,所有这一切都造成军队实力的低下。 可以说正是因为这场战争,这个国家才会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只局势恶化与之有关,军队的腐朽、上层的懦弱也让各个党派生出一些想法。 “或许我们应该把他们叫进来问一问。”马克西米要比拉佩宽容得多,道:“至少他们是专业的。” 没人反对,希望组建军队的人也确实想寻求答案,而不希望的人巴不得有人引开话题,其中也包括拉佩,只不过他的想法有些不同,他是不想表态。 刚才开口的那位宾尼派成员退了出去,过了片刻,两个衣衫褴褛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两个人明显营养不良,身上的衣服补丁堆着补丁,看上去非常落魄。 “你来问吧!”马克西米把主导权交给拉佩。 拉佩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没他的事了。 既然执行主席点名,拉佩只能硬着头皮上,他坐直身体问道:“两位,你们先自我介绍一下,然后说一些你们的经历,特别是你们对莫尼坎战争的看法,再谈一谈对军队的看法。” 既然不想做结论,拉佩当然是尽可能把话题扯远。 那两个落魄军官互相看了一眼,年轻的军官走到正中央的演讲台上,他走路一瘸一拐,显然腿上有伤。 “我叫海森·布劳特恩,隶属于十七兵团,我们是第一批进入莫尼坎的军队。一开始我们进攻得很顺利,莫尼坎的土著一开始使用的还是冷兵器,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可到了六月十五日,一切都变了。莫尼坎人突然来了援军,最恐怖的是一群自称圣地使徒的家伙,他们有点像两个世纪以前的神殿骑士团。对方总共只有两百人,但是每一人都有大骑士的实力,他们穿着一种用不知名的藤条编织的铠甲,这种铠甲很轻,防御力却很恐怖,在正面战场上没人是他们的对手……此时一个叫弗格森的少校提出一种全新的战法,这种战法和他改装的一把枪有关,那是一把从后部装填的枪,枪管里面拉了膛线,子弹会旋转着出去,命中率要高得多,又因为是后部装填,射击速度也快得多,还可以趴在地上装填子弹,这样被击中的可能性就小得多……弗格森少校专门挑选了一批神射手,远距离射杀那些圣地使徒。那种藤甲虽然刀枪不入,但是脸、脖颈、腹部以下的部位却没有防护。只花了一周的时间,他们就杀死二十几名圣地使徒,如果一直这样打下去,我们未必会输掉这场战争……但是远征军统帅安茹格尔元帅认为这种打法有失骑士的尊严,结果把少校训斥了一顿,收缴了所有的后膛枪,最后解散这支神射手部队……” 那个军官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却被拉佩打断,道:“弗格森少校在哪里?他仍旧在军队服役吗?” “他死了。”那个军官一脸哀伤地道:“在松风堡战役的时候,他被对方的弓箭手射杀。” “可惜了,一个有才华的军事变革者,同样也可惜了一把划时代的枪。”就像别人从来不吝啬对拉佩的夸奖一样,拉佩也毫不小气地对弗格森少校和那把枪表示赞赏。 “后装枪早在一个世纪以前就有了,并不是那位弗格森少校的专利。不过所有的后装枪都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闭气不行,所以没有大规模采用。”一位明显是历史学家的人卖弄着自己的学问。 “一个世纪以前……后部装填?”拉佩喃喃自语道。 “你有什么想法?”马克西米问道。 “国王的军队明显有问题,缺乏上进心,对新技术不感兴趣,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愚蠢想法,全都是致命伤。”说到这里,拉佩停了下来,他在观察众人的反应。 “有道理,不过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乔治·雅克在一旁催促道。 “我不懂军事,但是我喜欢发明,而且我对技术感兴趣,我觉得如果要组建一支军队,我们可以建立一支完全不同的军队,并且可以邀请各种人出谋划策。未必一定是军队的人,可以对军事一窍不通,只要有新想法就行,甚至可以是异想天开的想法。这支军队的存在,并不完全是为了夺权,更多是为了将来打基础,将来以这支军队为核心,打造出一支全新的军队,有着新的思想、新的战术、新的武器和新的技术。我甚至连名字都想好了,没必要叫护卫队,这太敏感了,不如叫军事改革委员会。”拉佩慷慨陈词,情绪看上去很激动。 “军事改革委员会?” 周围的人全都眼睛一亮,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绝对没有蠢人,稍微一想就明白这个提议的好处。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研究性质的组织,还可以把莫尼坎战争的惨败和弗格森少校的遭遇拿出来说事,就算被秘密警察的探子知道,并且传到国王的耳中,也只会造成误解。 说不定“军事改革委员会”还可以公开进行军事训练,以那些贵族的愚蠢和傲慢,肯定会认为这是胡闹,这又可以起到麻痹的效果。 但军队毕竟是军队,就算改了个名字,也不会改变它的注质,而且这会是一支非常有活力的军队,没有国王军队的陈规陋习,更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统帅,再加上最新的武器和技术,战斗力绝对不会比国王军队差。 “这件事要不要也交给你?”马克西米开玩笑地问道。 “那还是算了,我的事情已经够多,不过我愿意加入这个军事改革委员会。我对发明感兴趣,说不定还能触发我的灵感,让我有机会创作出一幅战争题材的作品。我现在的绘画作品全都是景物,我正打算有所改变。” 拉佩早就想好,他没必要表现得太积极,但是这件事必须参与。 “欢迎!”马克西米拍起手来。 其他人也跟着拍手。一个擅长发明、头脑灵活的年轻人加入这样一个机构,再加上拉佩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担任主要职务,大家当然乐意看到如此一个结果。 没人知道拉佩是在替他自己打算,在塔伦,他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虽然名义上是警察部队,但是骨干成员全都是他的手下,此刻这支警察部队已经开始招募人员。 之所以这么快是有原因的,上个月裁撤警察、组建税警和水警的消息已经正式下来,安博尔·诺德借着裁撤警察的机会,顺手把警察部队组建起来,而裁撤下来的警察,有一部分编入警察部队,现在担任敎官,将来就是小队长。 如果是在以前,塔伦市政厅的那帮老爷肯定会反对,要不然就是拖着不办。但现在治安太糟糕,再加上护卫队不怎么可靠,所以塔伦高层对于这支警察部队全都寄予厚望,巴不得这支部队快点组建起来,不但没人阻挠,还大开方便之门。 短短一个多月,警察部队的骨架已经有了,士兵的招募也在进行中。 但因为这段日子治安太糟糕,国王特使遇刺、驿站激战,这一连串恶性事件频传,让拉佩虽然以前并没想过该如何组建这支部队,却和宾尼派的这些人一样,直觉感到有必要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力,却没想过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武力。 可现在拉佩有目标了,军事改革委员会搞出来的东西,他会暗中复制一份,派人送往塔伦。 宾尼派总部大楼内多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口挂着一块黄铜牌子,上面写着“军事改革委员会”。 办公室不大,却放着六张办公桌,现在军事改革委员会只有五位成员,负责人是马克西米·弗朗索瓦,副手有两个,一个是海森·布劳特恩,另外一个就是曾经发言的历史学家,他叫西文思·德拉曼查。剩下的两个就是拉佩和另外一个军官,那个军官叫伯尔·米纳斯。 “我以后可能经常不在这里,所以主要的工作由海森负责。”马克西米直截了当地说道,他在宾尼派内部权柄很重,却不让人反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很会放权。 “我也不会经常在这里,恐怕佩拉得也一样。”那位历史学家紧随其后说道。 “我刚刚加入宾尼派,没想到事情就一大堆。”拉佩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就别谦虚了。多明尼哥说得没错,你确实是天才,这个军事改革委员会还是你提议组建的呢!按照道理你就算不负责,也应该多出点力。”马克西米笑道。 玩笑开过后,马克西米正色问道:“大家说说看,接下去应该怎么进行?” 马克西米朝着海森示意了一下。 海森明白,这是让他先发言,他思索片刻说道:“首先是招人。莫尼坎战争结束后,大量的军官被强制退役,好像战争失败是因为我们的原因似的,很多人心里有怨气,我可以试试招募他们。别的军官不敢说,我以前在第十七兵团的同僚应该能够被说动。” “我也去问一问以前的同僚。”伯尔在一旁说道。 “弗格森当年组建的那支队伍,还有人活着吗?”拉佩问道。 那两个军官对望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道:“不清楚。” “我托人询问一下吧。” 马克西米接下这份工作,他认识的人多,军队里面也有朋友,换成另外四个人就有得忙了,甚至连如何着手都不知道。 拉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在偷偷学习马克西米的做事方法,三巨头中马克西米威望最高,也最为擅权,宾尼派大部分机构都被他把持在手里,但是这样一个人却没招来众人的反感,偏偏还有精力管那么多事,实在是想不佩服都做不到。 在此之前,拉佩看过最有能力的人就是比格·威尔,现在他终于看到一个能够和比格·威尔相提并论的人,而这两个人的风格又截然不同。 “现在轮到你了。” 马克西米的呼唤让拉佩清醒过来。 “我觉得有必要先把武器搞出来。” 拉佩真正在意的是武器,他对战术并不感兴趣,在幸运金币里面最多的记忆就是和战争有关,那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战法,其中就不乏远程偷袭的类型。 “我去找找看弗格森发明的后装枪,不过别太指望,或许这些枪已经被销毁,也可能被丢弃在莫尼坎。”马克西米一边说道,一边在笔记里面记下这一条,他的笔记写得密密麻麻,全都是需要做的事。 “我负责收集资料,过去一个世纪有很多后装枪问世,却都没有被军队采纳。”那个历史学家在一旁说道。 “我去找多明尼哥,让他帮我把马内有名的枪械师找来,他们见识过各式各样的枪。”拉佩也给自己找了一件事做。 突然,众人发现马克西米似乎呆愣住,好像是在想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马克西米才回过神来,道:“抱歉,刚才走神了。”说着,马克西米站起身,道:“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拿一件东西。” 说完,马克西米快步走了出去。 过了五、六分钟,马克西米又回到办公室,只见他的手里多了一把短火枪。 拉佩的瞳孔瞬间收紧,他太熟悉那把枪了,那是他设计的枪,好在他早已换成演员人格,所以心中的惊诧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随后,马克西米把枪放在桌上。 “这是一把转轮火枪,或者说是转膛火枪,是从胡椒瓶枪演变而来,也可以说是一种后装枪。”那位历史学家非常熟练地拨弄着那把短枪。 “这东西只能算是玩具。”海森不屑地说道:“枪管那么长,但是管壁却很薄,里面也没拉来复线,虽然能够打得很远,但是二十米外就打不准了,还不如把枪管弄短一些。” “你说错了,这把枪在百米之外都有很不错的命中率,而且威力很可怕,一枪可以把三十米外的一头牛撂倒。”马克西米摇头叹道。 “这不可能!” 那两个军官同时叫起来,那个历史学家虽然没有说话,却也连连摇头。 “我们试过,一拿到这把枪,我们就进行了各种尝试。”马克西米摊开另外一只手,道:“原因就在这里。” 马克西米的手里捏着两根钉子,那种特殊定造的钉子。 “钉子?”海森拿起子弹。 “准确地说应该是箭矢,很细小的箭矢,用鹿皮包裹塞入枪膛。当这种箭矢子弹飞出枪膛,因为有尾翼的缘故,它会飞得很平稳。”马克西米解释道,显然宾尼派的人在这把枪上花了不少力气。 拉佩接过枪看了起来,他其实是在看编号。 让拉佩松了一口气的是,这并非他给那些手下的枪,而是新造的。 拉佩最担心的是宾尼派收买了他的人,特别是吉雅,那可就糟糕了。 “如果真的那么好,我们也可以用这种枪。”海森点了点头,他不认为马克西米会撒谎。 “问题不在这里。”马克西米看上去有些忧虑,停顿一会儿才说道:“这把枪来自我们的敌人。” “敌人?国王的军队已经开始换装了?”那个历史学家顿时紧张起来,一刹那间,他想到好几种可能。 “不是。”马克西米连忙摇了摇头,道:“是国王的一个亲信,那是一个很麻烦的家伙。” 马克西米又停顿一下,看了看在场的人。 “我信任各位,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各位记在心里就是,千万不要往外传。”马克西米神情凝重地说道,他确实认为在场的这几个人是可以被信赖的。 “那个麻烦的家伙就是半年前在塔伦被我们的人刺杀的威尔勋爵,他是国王的心腹,也是强硬派的代表。我们一直怀疑国王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寄希望于国民会议成功召开,另一方面也在准备武力镇压,可惜一直没有证据,没想到这次刺杀行动使得国王一些部署暴露了。谁都没有想到,塔伦居然有秘密警察的分部,而负责人更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十五岁少年,这个少年搜罗了一批扒手,构建起一个以情报收集、潜入、暗杀,而且擅长街头巷战的组织,一个月前他更是把这个组织进一步扩大成军队,以警察为主体,全部使用这种新式武器,采用的也是全新的战术。” 马克西米越说,语气越显得凝重。 “国王已经走到我们前面了。”那个历史学家的脑子确实够快,立刻就明白马克西米的意思。 “在今天之前,我也没意识到这一点,直到刚刚才意识到情况有多么糟糕。”马克西米沉声说道。 “组建这支军队是国王的意思,还是那位勋爵自己的想法?”海森却没有那么紧张。 “这话怎么说?”马克西米皱起眉头。 “当年弗格森少校率领的那支队伍就是他自己组建的,并没有得到上面的同意。”海森连忙说道。 “有这个可能。”马克西米的神情变得轻松很多。 “这样说来,我们事先并不知道那位勋爵的部署,也没意识到他的危害性,那为什么要刺杀他?”拉佩问道,他看上去只是好奇。 “我不清楚。我们原本知道他很厉害,是个外交天才,会给我作制造很大的麻烦,并不知道他的危害性这么大。这次刺杀行动有很多偶然的地方,有人希望他死,我们只是帮那个人实现罢了,没想到反倒帮了我们自己一个大忙。”马克西米无意中泄漏很多事情。 拉佩傻了,这个答案出乎他的预料,他一向认为宾尼派是刺杀行动的策划者,他们也有刺杀比格·威尔的理由,没想到真正的主使者另有其人。 “他为什么要跑到塔伦去组建这样一支军队?”那个历史学家在一旁喃喃自语道。 “我以前也不明白,现在却有了一些思绪。塔伦是座港口城市,主要是以对外贸易为主,而且走私猖獗,所以那里没有受到财政危机的影响。我们还得到一些消息,国王似乎有加大走私的想法,以此来逼迫各个行会降价。”马克西米也掉入思维陷阱中,把这件事想得越来越复杂。 “原来如此。”那个历史学家连连点头。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趁这支军队还没组建起来,先一步将其扼杀?”海森杀气腾腾地问道。 马克西米沉思了起来。 第八集 内容简介: 拉佩刻意拉拢贵族子弟,一来为了拉抬跑狗场的声势。二来是为接近一位高深莫测且身份特殊的侯爵夫人。 跑狗场带来的庞大利益惹来马内的黑帮垂涎,拉佩不得不给对方严重警告,并发现此事背后有贵族和高官牵涉在内。 透过某位神秘人士引荐,拉佩终于觐见到国王,在国王和比格·威尔秘谈过后,拉佩和比格·威尔的身份被转变了,同时也被赐予新任务! 第三十六章赛狗 桌上放着一张金、红两色的请柬,不过这张请柬和普通的请柬不一样,里面的内容更像是一份战书。 请柬是给保得利的,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已经忘了这件事。 “跑狗?我答应过和别人用狗来打赌?”保得利瞪着眼问旁边的跟班。 保得利身边总有一群跟班,数量最多的时候有将近二十人,眼前只有五、六人,这些跟班的记性显然要比他好得多。 “您忘了?一个多月前,您在舍利谢宫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做过这样的约定,当时在场的有弗朗西斯科小姐、贝尔蒂利亚小姐和多拉蕾丝小姐。”一个跟班连忙说道。 保得利的记性不好,但是对约会的事却很在意,一听就想起来,他轻拍一下脑袋:“啊!是那个约定,好像赢的人可以和任何一位小姐约会,那位小姐不能拒绝。” “您什么都没准备吧,恐怕赢不了,还是推了吧。”那个跟班善意地提醒道。 保得利犹豫起来,他确实不想输,一想到对方赢的话,就有权力和他喜欢的小姐约会,这让他很不爽。但是他又不能拒绝,要不然以后就别在这个圈子混。 “什么狗跑得最快?”保得利问道。 众位跟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长相很老气的人不太肯定地说道:“应该是猎兔犬吧?” “那还等什么?给我弄一批猎兔犬来,让它们跑一下,挑出跑得最快的那几只。”保得利大声吼道。 “是、是、是。”跟班们飞也似的跑了。 同样的请柬也送到其他差不多年龄的贵族子弟手中,和舍利谢宫办舞会一样,拉佩也不想得罪任何人,再说这也是为了替跑狗场做宣传,来的人常然越多越好。 但是有一张请柬拉佩必须亲自去送,那就是安博尔·诺德的那张。 此刻拉佩正坐着马车前往安博尔·诺德家,和上一次匆匆忙忙一个人跑过来,不同,这一次他让费德里克过来打声招呼,因此拉佩一到门口,就看到安博尔·诺德一家跑出来迎接他。 安博尔·诺德一家现在对拉佩异常殷勤,不但那两个女人满睑堆笑,就连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也远远地就点头致意。 从马车上下来,拉佩让车夫把一口大箱子搬下来,这是一口很大的箱子,但是重量却不怎么重。 安博尔·诺德一家全都紧盯着那口箱子。 “抱歉,时间稍微久了一些,这是您和您夫人的衣服。”拉佩特意跑过来,不只是为了送请柬,也是为了这东西。 “没关系,没关系。”安博尔·诺德连声说道,紧接着他变得异常兴奋起来,因为他终于不会被人看作是乡巴佬。 这一个多月来,安博尔·诺德也没闲着,完全按照拉佩的提议请了一个礼仪老师,学习身为一个真正的贵族应该懂的一切。 “我们进屋再说吧。”安博尔·诺德的妻子急不可耐地说道,她已经等不及想要试穿新衣服。 随后,众人将拉佩让进屋里。 一进屋,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就问道:“不知道我们的衣服什么时候能够完工?” 拉佩看了安博尔·诺德的小儿子一眼,道:“您的衣服已经在改,新年之前肯定可以完工。” “那我的呢?”安博尔·诺德的大儿子感觉不妙,忐忑地问道。 “您的体型有点特殊,差不多尺寸的衣服不太好找。”拉佩看了看这个肥得像猪的家伙,很多贵族都是脑满肠肥,但是肥到这种程度的也不多,再加上这家人的遗传,他不但肥,还矮,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圆球。 不管一脸失落的矮胖子,拉佩将注意力转回正急不可耐试穿衣服的安博尔·诺德身上。 “我的跑狗场已经完工,我约了一群人,全都是贵族子弟,您有没有兴趣也一起玩?”拉佩将一张请柬放在桌上。 “能够得到阁下的邀请,是我的荣幸。”安博尔·诺德当然愿意。 这一个多月来,安博尔·诺德也利用自己的一些关系到处钻营,结果全都以失败告终,要么根本就不理睬他,要么就是毫无诚意,有几人一看就知道是掮客,另外两人甚至像骗子,最后他还是觉得拉佩最可靠。 “还有一件事,金的新身份弄得怎么样了?”拉佩轻声问道。 拉佩说的这个“金”,正是他介绍给安博尔·诺德的礼仪老师。 当初安博尔·诺德第一次看到金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拉佩在玩他。 金这个人是个残废,还是一个重度残废,两条腿是瘸的,一只手被砍掉,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烧过,到处是烧焦的痕迹和翻卷的疮疤,简直就像是只活鬼,怎么看都不像是精通贵族礼仪的人,但很快安博尔·诺德就发现,金确实有一套,对上流社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想到拉佩拜托他帮金另外搞一个身份,安博尔·诺德大致已经明白,金肯定得罪了什么人,才被对方弄得如此凄惨。 “他那张脸……”安博尔·诺德提醒道,要另外搞一个身份不难,旦是这张脸实在太有“特色”,想让人忘记都难。 “这您用不着多管,一个小小的整容手术就可以搞定。”拉佩最擅长的就是变来变去,他能够改变自己的体型和容貌,改变别人自然更容易。 正说话间,一个样貌如鬼的丑汉拄着拐杖走过来。 拉佩朝着那个人点了点头,道:“我需要你帮忙。” “如您所愿。”丑汉郑重其事地行个礼,紧接着他朝着安博尔·诺德怒目而视,大声喝骂道:“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首饰全都扔掉,这些东西要式样没式样,要内涵没内涵,要历史没历史,只会让你看上去像个暴发户!” 安博尔·诺德偏偏就吃这一套,不只是他,连他老婆也连忙把身上的首饰取下来,平时在家里她是不戴这些首饰的,今天为了迎接拉佩才特意戴上,没想到反被金臭骂一顿。 丑汉拄着拐杖走到桌子旁,毫不客气地用拐杖在那些首饰堆中扫来扫去,最后指着其中一枚戒指说道:“你戴着这个就可以了。” “勇敢之心,比雷德安之战结束后,理查德德德德三世专门制作用来奖赏功臣,我记得总共制作了三百五十一枚。”拉佩这段日子可没白混,他在慢慢消化格威尔的记忆。 “注意那条紫色的缎带。”丑汉提醒道。 “抱歉,这居然是一枚一等功勋戒指。”拉佩看了看安博尔·诺德,道:“你的祖上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此时安博尔·诺德腰板挺得笔直,一脸得意的模样。 “不可能和这家有关。比雷德安战役一等功勋拥有者总共十五人,我知道他们每一个后人的情况,其中三家飞黄腾达,另外有七家绝嗣,剩下的五家拥有各自的领地,这十之八九是绝嗣的那七家的东西。”丑汉毫不留情地说道。 安博尔·诺德一脸悻然,他那两个儿子则暗中咬牙,他们总算明白金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凭金的臭嘴,想弄死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金确实有本事,随便一场战役的一等功勋获得者后裔的情况都能够了如指掌,可见金对贵族谱系和传承全都非常清楚。 “我需要你帮我招待一群人,为首的叫保得利,他是……”拉佩说道。 还没等拉佩说完,金就收接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那小子,一个蠢得像猪,长得也像猪的小白痴。” 金对拉佩也谈不上客气。 拉佩耸了耸肩,继续说逍:“还有弗朗西斯科侯爵千金。” “一个小骚货,别看外表一本正经,实际上很容易勾引上手,要不我教你两招?”金呵呵笑道,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愈发显得狰狞恐怖。 “没必要,因为我已经上手了。”拉佩随口开了一个玩笑。 “身为前辈,我要给你一个忠告,有些事得慢着点,要不然你或许会和我一样。”金提到自己的时候,居然没有丝毫愤怒或者哀伤,还有些洋洋得意。 “我没你那么空闲,我有我的使命。”拉佩拍了拍金的肩膀。 “没意思,你和那家伙一样无趣。”金摆了摆手。 “不说这些了,快点搞定这里的事,我还要帮你做手术。虽然只是一个小手术,但是需要时间。”拉佩专门来跑一趟,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金。 “那还等什么?”金突然大吼一声,一把将旁边的管家抓过来,道:“去把所有的饰品、鞋子和帽子都拿过来。” 紧接着,金一瘸一拐地朝着一间房间走去。 “他这是在做什么?”拉佩很疑惑地问道。 “他可能是要帮我挑搭配的衣服。”安博尔·诺德连忙回答,紧接着又加了一句:“那是我的房间。” “所有的房间他随便都能进?所有的东西他随便都能拿?”拉佩颇为吃惊地问道:“你不担心他手脚不干净?” “这怎么可能?他是你介绍来的人。”安博尔·诺德趁机恭维拉佩一句。 “我家的东西他未必看得上眼。”安博尔·诺德的大儿子酸溜溜地说道。 “那倒是。”拉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拉佩这个回答让安博尔·诺德一家人吐血,但是他们又没办法反驳。 “我得告辞了,别忘了,三天之后……”拉佩说道。 “我绝对会趁早到场。”安博尔·诺德连忙说道。 三天之后正是星期日,往跑狗场的方向变得异常热闹,一大清早那里已经人山人海,大部分人是来看热闹的,只冲着不要门票就吸引一大批人。 和跑马场相比,这座跑狗场要小得多,从外表来看,跑狗场完全是在模仿跑马场,这里同样有很多门,不过所有门全都写着出口,只有正面是入口,这是妮娜的建议。 不收门票就必须限制观看者的人数,马内无所事事的闲人很多,如果完全开放,天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项举措当然引起很多人的不满,许多不愿意排队的人站在一旁骂骂咧咧,不过没人敢随意乱动,因为每一个出口都站着警察,而且不只一位。 和跑马场一样,这里的入口也用栏杆隔成一条绕来绕去的小径,人们排队鱼贯而入。 最早来的一批人已经进去,这些人看到里面的景象全都一愣。 论规模,跑狗场绝对不能和跑马场比,跑马场长度相当于五六座街区,宽度相当于一座街区,而这里宽不过三十尺,只有跑马场的三分之一,长度也不及跑马场,只有三百尺左右。两边同样也是阶梯型的座位,不过跑马场那边是普通的阶梯,这里却如同歌剧院,有上、下两层,普通人当然只能坐在下面这一层,上面那一层暂时空着。 跑狗场与跑马场最大的不同,就是跑狗场头顶上那个巨大玻璃穹顶,那是一个巨大的格子框架,上面镶着一块块巴掌大小的玻璃,这其实就是建造暖棚的方法。 整座跑狗场是全封闭的,无论外面刮风、下雨,还是大雪、冰雹,里面都可以正常比赛。 跑马场一个月只能举办两场,这除了都雷德故意而为之外,也和天气有关。很多原本并不看好跑狗场的人,现在也没话可说。 “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也要上去。”底下开始有人捣乱,他们原本打算诟病跑狗场的简陋,现在这没办法出口。 在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几个人冷冷地看着下面,其中一个人正是拉佩,他的手里拎着魔杖,下面如果有人起哄,他会用魔棒一直,那个人的头顶上立刻会多出一颗旋转的黑色骷髅,不过一般人看不到这个标记。 “让下面的人盯住这帮家伙,看看他们背后都是些什么人。”拉佩冷冷地说道。 “我明白了。”汉德应道。 这段日子,越来越多的手下从塔伦过来,汉德已经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捉襟见肘,同时他也在马内招人,甚至发现在马内发展比在塔伦更容易,因为马内人多,而且越来越恶化的局势让很多小孩无家可归,只要给口饭吃,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不只是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很多家庭也只勉强能够维持下去,很多早熟的孩子会想办法替父母分担一些压力。 和黑帮不同,汉德只是让那些孩子打探消息或者负责监视,并不需要他们去偷盗和扒窃。因此那些孩子也没有抗拒心,甚至会自己发展下线,因为打探到的情报越多,监视的人越多,从汉德那里得到的钱也越多。 短短一个月,已张情报网就已初步建立起来,其触手遍及马内各个角落。 “宣布下去吧。”拉佩淡淡地说道。 汉德朝着远处打了一个手势。 此时,底下一个人拿着铁皮喇叭大声喊道:“想要去上层观看台的人到我这里报名,上层观看台的票价是一百比绍,只要一百比绍,你们就可以坐在牛皮沙发上欣赏比赛,那里提供免费的望远镜,更有精美的食物和可口的饮料,当然这些都要收费的。” “一百比绍,抢钱啊!” “太贵了,如果是十比绍还可以考虑。” “居然在这里赚钱,谁会花这个冤枉钱?等着亏本吧?” 底下顿时传来一阵嘲讽和谩骂。 不过也有人愿意花这钱,此时有十几个人走到那个拿铁皮喇叭的人面前。 在楼上的那扇窗户后面,拉佩毫无例外地给那十几个人全都打上印记。 “派人盯着他们,这些家伙绝对是来捣乱的。让楼上的护卫全都提高警戒,一旦这些家伙乱说或乱动,就立刻拿下,然后送警察署。” “罪名是什么?”汉德连忙问道。 “等一会儿贵宾就要来了,这些贵宾全都是大贵族的子女,那帮家伙想要混到上面,明摆着图谋不轨。”拉佩冷笑几声,跟在马克西米·弗朗索瓦身边,他没有学会尊重法律,却学会如何栽赃。 汉德明白,立刻朝着旁边的一个人吩咐几句。 拉佩也没闲着,他转头对妮娜说道:“先上小狗杂耍,接着来两场预赛。” “我一直不明白你的意图,为什么要安排小狗杂耍这类东西?”妮娜疑惑不解地问道。 拉佩轻声解释道:“我们和跑马场毕竟不同,跑马场是比赛,我们的定位应该是娱乐,再说,跑马场收门票,出去后就得重新买票,所以大家被限制在里面,而我们不收门票,大家可以随便进进出出,没有点吸引人的东西,怎么把他们留在里面?”说到这里,拉佩就看到一个走路迟缓的中年人正朝着这里招手。 那是金,此刻的他早已改头换面,还装了一对假腿,只是时间太短,还没完全适应。 “我们的客人已经来了。”拉佩站起身。 在跑狗场的外面,一辆辆马车鱼贯而入,这些马车全都精美华贵,有的马车上还刻着纹章。 原本围拢在跑狗场外面的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他们想象不到会有这么多贵族来捧场,要知道就连跑马场也不是经常有贵族出现,这也让一些想找麻烦的人退缩。 那一辆辆马车径直驶入一个原本被封闭的出入口,这个出入口和别的出入口完全不同,里面有一条长廊,马车驶进去后,车内的人才会下来。 这些人面前是一道很宽的阶梯,红毯铺地,两边的扶手是贴金的,上去后就是上面那一层。 上面那一层的布置完全按照宫廷的标准,或许考虑到来的女孩子会多一些,这里的布置更符合女士的审美观点,所有椅子都上了乳白色的油漆,还用金色油漆勾勒出边条,墙壁和天花板上是异常繁复的浮雕,比起那几座宫殿不遑多让,此时有一群从舍利谢宫借来的侍者正在忙碌着。 这座观看台同样是封闭的,一层轻纱将观看台和外面隔绝开,这既是为了阻挡飞扬的尘土,也是为了隔绝喧嚣和嘈杂,同样也隔断窥视的目光。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符合贵族的派头。 在建造这座跑狗场之前,拉佩特意弄了一批人分析跑马场的缺失。 跑马场并非样样都好,虽然很多贵族对跑马很感兴趣,却很少有贵族去跑马场,特别是那些有身份的贵族,问题就出在阶梯型的看台上。 虽然跑马场有专门为贵族准备的包厢,但是这些包厢和其他看台在同一层,无法突出贵族高人一等的身份,而且那些包厢也缺乏隐蔽性。 建造跑狗场的时候,拉佩持意让人把座位变成上、下两层,两边是隔开的。 事实上,上面那一层也是隔开的,总共隔成五大块,刚才那些付了一百比绍的人全被安排在另外一片区域。 “很不错,比想象中要好很多。”保得利东看看,西望望。 “来一杯怎么样?”拉佩很热情地打招呼,旁边的侍者早已端着酒走过来。 “这里是你的产业吧?你骗不了我。”保得利并不是蠢人,一看到这里的布置,立刻就明白自己上当。 “这是逃避打赌的借口吗?”拉佩问道。 保得利知道自己上当,成为拉佩宣传的手段,但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喝道:“我可没这么说,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 “你的狗呢?”拉佩问道。 保得利朝着后面点了点头,立刻有两个训狗师牵着一群猎兔犬走上来。 “我看别比了,你肯定输。”拉佩摇了摇头,一脸怜悯地说道。 “谁说的?”保得利顿时怒了。 “你根本就没花过心思,恐怕这些狗是你这两天搞来的吧?”拉佩轻哼一声,说道:“猎兔犬确实跑得很快,但他们绝对不是跑的最快的狗,甚至连前十都挤不进去。” 保得利的脸顿时青一阵,紫一阵,他相信这话是真的,因为拉佩没必要骗他。不过让他就此认输,显然不可能。 “没跑过,谁能够肯定它们跑不赢?”保得利梗着脖子问道。 “是啊,必须比试一下才知道。”一位伯爵千金在旁边起哄。 “这次就算输了,下一次再赢回来就是,你千万别拿这个借口逃避啊,不然我们会鄙视你的。”另外一位小姐干脆将保得利一军。 帮拉佩说话的人越来越多。 “比就比,不过奖励怎么算?这一次我输了,你们认账。万一下一次我赢了呢?你们是不是仍旧认账?”保得利并不在乎输赢,他怕的是做冤大头。 “我肯定认账,不过你不会邀请我。”那个生性刁钻的小姐道。 “我也认。” “我认的。” 每一位小姐先后表态,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弗朗西斯科侯爵千金的身上,大家都知道保得利冲着她来的。 “好啊,你有本事就赢。”弗朗西斯科侯爵千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咱们比!”保得利朝着拉佩大声吼道,他并不是粗心,他很淸楚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已经很不错。 “不急,让你的狗先熟悉一下跑道。”拉佩突然变得异常大度起来。 实际上拉佩是在拖时间,为的是让这些大贵族的子女多待一会儿。 没人看透拉佩的意图,保得利当真了,带着他的跟班和狗下去,跟着他来的那些贵族子弟也都一窝蜂地跑下去,上面只剩下拉佩和那些小姐。 小姐们此刻正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刚刚上来的时候她们还有些拘谨,不太习惯,现在她们渐渐活跃起来,因为这里给她们的感觉很不错,那些座椅及装潢,还有从舍利谢宫借来的侍者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们熟悉的,便渐渐变得轻松起来,开始闲聊和玩乐。 拉佩设计上面这一层的时候,参照的是沙龙和高级俱乐部的形式,一侧是酒柜和放食物的地方,想吃什么自己去拿。最前面是一排观赏座,想要看赛狗,那里是最好的位置。其他地方全都是带桌子的那种座位,可以打牌或下棋,也可以吃东西。这里还有包厢,这些包厢被严格地隔绝开,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的。 拉佩游走于这些小姐之间,时而和她们调笑两句,时而又一本正经地和她们谈论音乐、诗歌和绘画。突然,拉佩看到金走过来。 “几位小姐,我有点事,去去就来。”拉佩打声招呼就离开。 金之所以来叫拉佩,是因为安博尔·诺德来了,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有些是拉佩在舍利谢宫的舞会上看过的人,也有一些是陌生人,但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又表明他们的身份,他们和安博尔·诺德一样,都属于警察系统。 “欢迎。”拉佩迎上去。 此刻的安博尔·诺德一脸得意,他今天确实赚足面子,单单这身衣服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拿到的,而且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他至少已经没有刚来时的那么土气。 “你可真有本事。”安博尔·诺德看了隔壁一眼,他知道真正的贵宾都在那里。 “这边你帮忙招待一下,我没办法陪你们,我得顾着那边。”拉佩朝着隔璧努嘴,紧接着道:“我和保得利还有一场赌赛。” “咱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享受,等一会儿你得帮我们介绍一下。”安博尔·诺德朝着隔壁努嘴。 “今天不行。”拉佩连忙摇了摇头,他才不会那么蠢,先不说做这种事吃力不要好,就算他肯帮忙介绍,也至少要等到那些人来过十几趟之后,得帮他捧够场才行。 “拜托,拜托,这些人都很有诚意的。”安博尔·诺德悄悄地捻了捻手指,这个意思不言而喻。 拉佩可不会上当,因为就算要从这些人的口袋面掏钱,他也有更好的方法。 “等一会金跑得快的话,我会让他过来一趟,他会让那些人主动退缩的,相信我。”拉佩拍了拍安博尔·诺德的肩膀。 对于这一点,安博尔诺德倒是相信,他全家人都曾经领教过金的厉害,那毫不留情的嘲讽让他们每个人都无地自容,但偏偏又充满渴望,只求金能够多指点两句。 “你帮了我忙,我会记住的,回头我会把你介绍给那些大贵族的子女。”拉佩随口许诺,但他没说什么时候兑现。 安博尔·诺德倒也不在乎,至少他看到希望,不像之前的那段日子,钱花如同流水般,但是都打了水漂。只有在拉佩这里,他花钱总能得到一些回报,有时候甚至是超额的回报,譬如他身上这套衣服。 “那真是拜托了,你的好处,我会牢牢记住的。”安博尔·诺德连声感谢。 比赛又要开始了,所有狗都已经站在跑道上。 这里总共有二十四条跑道,比跑马场那边要多一倍有余,毕竟狗的身材比马要小得多,这就是赛狗的优势。 此刻,十二条跑道被一群猎兔犬占据,这些都是保得利的赛犬。拉佩只派了三条狗上场,三条都是灵缇犬,而且是那种杂交的品种,样子看上去确实有些呆愣愣的。 在跑道的后面,拉佩和保得利双目瞪视着,各不相让。 是当初拉佩和保得利的约定,赛马必须考虑骑手的重量,所以用的全都是专门的骑师。赛狗就不同,再蠢的人发号施令总是会的,所以他们亲自上场。 “说实话,我其实挺欣赏你的。”保得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道:“我已经调查过你的身份,你根本不是什么贵族,而那个老头是外地来的一个警察厅厅长,他是你的靠山。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你从哪里弄来这套衣服,不会是偷的吧?” 拉佩看着保得利,好一会儿他冷笑一声,摇头说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不受欢迎,原来你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白痴。” “信不信我立刻叫人来抓你!”保得利怒道。 “如果你叫的是警察,他们根本就不会听你的话,因为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你叫的是打手,那么你看到的只会是一堆尸体。”拉佩冷笑一声。 拉佩看了那群替保得利助威的跟班一眼,紧接着道:“他们根本没有好好调查,如果他们花点心思,就会知道我和一起刺杀案有关,还会知道有一群黑帮会曾经威胁过我,结果那些家伙都失踪了,如果他们再调查得仔细一点,肯定会告诉你离我远一点。因为……我是一个黑魔法师。” “黑魔法师!”保得利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我从来没有隐藏过这个身份,知道的人很多。”拉佩一边说道,一边对着上面的那些小姐招了招手。 保得利误会了,以为那些小姐都知道这件事,如此说来,他的那些跟班确实没花心思去调查。 见保得利的心乱了,拉佩继续说道:“我确实没有贵族身份,我的上面有两个哥哥,将来轮不到我继承。我也没这个打算,因为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得到一个爵位,就像我的叔叔那样。” “我不管你的身份,我只希望你离娜达利雅远一些。”保得利的口气很强硬,但实际上他已经退缩。 “这不可能。”拉佩摇了摇头,紧接着又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对娜达利雅没有任何奢望,这只不过是一个承诺,有个人让我发誓一定要照顾好她。” “你照顾她?”保得利冷笑一声。 “别以为这只是一个笑话,回去问一问你的父亲,他如果肯说实话,你就会明白现在的局势有多糟糕。看看四周的那些人,在你的眼里,他们全都卑微而又低贱,但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一头头凶恶的猛兽,把你和你的家族撕碎。” 保得利没有想到骤然间会听到这样的话。 贵族并非像脑袋插在沙子里面的鸵鸟,很多人也看到局势的恶化,保得利多多少少也听到过一些。 “让你发誓的那个人是谁?”保得利问道。 “就是我叔叔。”拉佩露出一丝黯然的神情。 “他是谁?”保得利追问道。 “最近被刺杀的那个。”拉佩轻叹一声,好像很不愿意回答似的。 保得利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比格·威尔的名字,但是他知道有一位国王的亲信在南方遇刺,而且那个人属于强硬派。 “他遇刺的地方是南部的一座小城,名叫塔伦。你的手下甚至没有调查那个老头的身份,他就是塔伦的警察厅厅长,他想调回马内,而我想调查案子,所以我们一拍即合,我帮他找门路,他为我调查案子提供方便。你的跟班很会开玩笑,居然说他是我的靠山,他自己肯定不敢承认。再说,你应该看过我对那个家伙的态度,你对自己的靠山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保得利挠了挠头,他隐约记得拉佩曾经拿地方上的官员开玩笑,说他们是乡巴佬,其中当然也包括安博尔·诺德。 “就算局势真的会恶化,也用不着你来保护娜达利雅。”保得利昂起头。 “难道指望你来保护她?”拉佩轻嗤一声:“你父亲或许有这个能力,只要他没死,但只要你还没继承爵位,你就没资格动用家族的力量,难道你指望那些跟班?”说到这里,拉佩哈哈大笑起来。 保得利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这话太不给他面子,却偏偏是实清。 看到保得利被刺激的够厉害,拉佩正色道:“先别管这些,我们还是分个输赢吧。” 拉佩走上前,一只手抓住闸门的拉杆。 那三条杂种灵缇顿时警戒起来,它们已经是赛场老手,知道闸门马上要打开,全都做好准备。但那些猎兔犬却茫然无知,仍旧东看看,西瞧瞧。 “让你的狗做好准备吧。”拉佩很有风度地说道。 保得利仍旧在想刚才的那番话,他心不在焉地走到闸门前吆喝两声。 这些狗训练得不错,立刻安静下来。 拉佩猛地一按拉杆,刷的一声,闸门全都升起来,几乎同时,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出现在跑道前方十几尺的地方。那是一只投影过来的兔子,它撒腿就跑。 三条灵缇如闪电般窜出去,并不是他们反应快,而是它们早就等候着这一刻。 隔离半秒,另外十二条猎兔犬也冲了出去。 说到反应速度,猎兔犬绝对比灵缇强得多,不过它们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闸门一下开居然没有立刻动起来,看到那只兔子才开始猛追。别看只是短短的半秒之差,距离已经拉开。 那三条灵缇是拉佩选了一个多月的收获,每一条都带有冠军血统,他还让弗勒调配一些药剂,进一步增强了三条狗的速度和耐力。 半秒之差,足以让这三条灵缇和那些猎兔犬拉开五、六尺的距离,而且这个距离变得越来越大,当第一圈结束的时候,距离已经拉到十几尺。 “你最好让你的狗加快速度。”拉佩得意地朝着保得利炫耀道。 “用不着你来教。”保得利两眼冒火,站在跑道边上大声吼道:“快,给我快跑,如果跑输的诂,找就把你们全都做成狗皮大衣!” “加油加油,快超过去。” “追上那三条杂种狗。” “快追,死胖子让你的狗跑快一点,我买了它们赢的。” 观众台上很多人也在拼命喊叫着,他们的手里无一例外都甩动箸红红绿绿的,纸条,那是赌票。 加油声渐渐变成恶骂,那十二条猎兔犬被越甩越远。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它们已经不可能追上前面那三条狗。 跑狗场上如同下雪般,那些下错赌注的人愤怒地撕掉手中的狗票。至于那些赢家则眉开眼笑地跑出场,他们都等着兑换奖金,和之前那些毫无悬念的赌赛相比,这次他们的收获要大得多。 “你赢了,可以去赢得奖品了!”保得利怒气冲冲地说道,紧接着又道:“我不会认输的,我会再弄一批狗来,下一次咱们再赌。” 说着,保得利也不等比赛结束,气鼓鼓地走了。 这是没有悬念的比赛,拉佩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此刻比赛仍旧在进行,但是他也离开了赛场。 拉佩上楼后他笑盈盈的走到女孩们的中间,道:“我赢了,但是不知能不能够得到奖励。” “想要奖励?”一位小姐笑道:“你先说说看,你打算和我们之中的哪一个约会?” “如果有可能的话,每个人一次怎么样?”拉佩才不傻到回答那样的问题,他不管选择谁,都会得罪其他人,所以最合适的选择就是表现得花心一些。 果然话音落下,那些小姐全都咯咯地笑起来,眼神中虽然带着嗔怪的神色,却并不反感。 “这可不行,你只能和我们之中的一位约会。”那位最为刁蛮的小姐说道。 “这样啊?”拉佩故意露出一副痛苦的神色,好半天才叹息一声说道:“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我都舍不得,没办法,只能让命运来决定。” 说着,拉佩从旁边的侍者手里取过一只银质托盘,又拿了一只酒瓶,道:“你们围成一圈,我来转瓶子,当瓶子停下来的时候,瓶口对准谁,谁就是我邀请的对象。不过其他人也要给我一些奖赏,至少要给我一个亲吻,怎么样?” “想得美。” “没有别的奖赏。” “你做梦去吧。” 那些小姐纷纷拒绝,如此一来,无形中等于采纳拉佩想出来的这个方案。 这就是说话的技巧,如果没有进一步的要求,想要摆平这群贵族小姐可不容易。 此时,拉佩轻轻拨动一下酒瓶。 酒瓶滴溜溜地转动起来,转了十几圈后,速度渐渐慢下来。 那些小姐一个个都瞪大眼睛,她们其实挺矛盾的,既希望被选上的是自己,又不希望自己被选上。 和拉佩在一起,那些小姐确实感觉挺快乐,拉佩能言善辩,又很风趣,不过她们毕竟不是毫无见识的小女人,虽然没有像保得利那样调查过拉佩的身份,却也能猜到拉佩的身份肯定配不上她们,他之所以靠近她们,肯定另有企图。 酒瓶渐渐停下来,瓶口正对着娜达利雅。 娜达利雅微微一愣,紧接着给拉佩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其他女孩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拉佩,此刻她们全都明白,拉佩肯定一开始就打算遨琴娜达利雅,只是不肯明说,一定要这样做作一番。 “娜达利雅,你可要小心,这家伙非常非常狡猾。”那个刁钻古怪的女孩趴在娜达利雅身边提醒道。 “而且他的手法不错,以后谁和他打赌都要小心一些。”另外一个女孩盯着拉佩的那只手。 这群小姐全都见多识广,知道有一种人叫职业赌徒,他们可以记注每一张牌,可以掷出想要的点数,同样也可以让瓶口对准想要的那个人。 “让我想想去哪里约会?”娜达利雅显然不打算赖账。 “你真的答应啊?”那个刁钻古怪的女孩瞪大眼睛。 “当然,信守诺言是最基本的美德。”娜达利雅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狡黠,道:“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沙龙不就在三天之后吗?” “对啊。” “我怎么没有想到?” 其他小姐纷纷叫嚷起来。 拉佩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知道那个沙龙?”娜达利雅有些讶异,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一向低调,外人很少知道她的大名,至于她的沙龙,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进去,特别是男人。 “我的叔叔曾经是那里的常客,他告诉我,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沙龙对于女人来说是天堂,那里有每个女人都喜欢的东西,珠宝、首饰、衣服、香水、化妆品,还有各种保养的秘方,可以说应有尽有。但是对男人来说,那里就是一个无底深渊,因为男人扮演的角色是钱包。” “你叔叔是那里的常客?”小姐们全都一愣。 娜达利雅也很好奇,不过她更关心拉佩的选择。 “你可以拒绝。”娜达利雅说道。 “这怎么可能?”拉佩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正求之不得,蜜丝瑞尔候爵夫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为此而花点钱,在我看来完全值得。” 拉佩说的绝对是真心话,他之所以选择娜达利雅,而不是另外几位小姐,并非因为容貌的缘故,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 娜达利雅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有一点亲戚关系,而且两人的关系不错,娜达利雅是少数几个能够带人过去的人。 从一开始在舍利谢宫看到娜达利雅,拉佩就有这样的想法,为了达到目的,他甚至动用精神暗示之类的手法,当然他做得很小心,绝对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现在,拉佩终于达到目的。 不过,没有一位小姐相信拉佩的话。 “你可不要硬撑,别看你的这座跑狗场好像挺赚钱,在那个沙龙,分分秒秒就可以让你破产。”另外一位小姐提醒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有些小看我,这座跑狗场只是弄来玩玩罢了,我只是想证明都雷德侯爵没什么了不起,这个国家并非只有他一个人擅长经营。”拉佩的口气很大,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屑。 那些小姐全都愣住,她们都以为拉佩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才刻意接近她们,因为有很多人这么做过,但是此刻拉佩给她们的感觉是那样陌生,一个靠讨好处们抬高身份的人,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更何况这样的话一旦传进都雷德的耳中,都雷德有的是办法让说这话的人后侮不已。除非他有让都雷德忌惮的地盘。 见众位小姐想得入神,拉佩话锋一转,说道:“你们也太小看我的财力,你们没有听说过最近出现的一种青春秘药?” “你说的是‘时光逆转’?”一位小姐立刻问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难道那种药是你搞出来的?你最好别在这件事上骗人,要不然你会有麻烦的。”那个性情刁钻的女孩警告道。 “正好我手头有几箱‘时光逆转’,我打算拿一箱出来拍卖,你觉得怎么样?”拉佩笑着问道。 小姐们你看我,我看你,她们终于意识到这可能是真的。 “拍卖?为什么不是赠送?男人应该有风度。”娜达利雅微笑着挖了一个坑。 可惜拉佩根本不往里跳,道:“我可不希望有一个糟糕的开头,第一次赠送,以后就得一直赠送下去,还会有人上门索要,到时候我给还是不给?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公事公办。” 拉佩很清楚贵族都是上面德行,贵族最擅长的就是巧取豪夺,一旦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他们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毫不犹豫的扑过来。 “那好吧,三天之后你来接我。”娜达利雅慵懒地说道。 第三十七章侯爵夫人 砰——砰——砰—— 在离马内三十多公里的一处山坳中,十几个人正围拢成一团,他们的面前放着一张很长的桌子,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枪械,有短枪,不过更多是长枪。 远处的一片山坡上竖立着许多靶子,这些靶子分散开来,有些很近,有些很远,排得也不是很整齐,有些甚至藏在树的后面。 那十几个人举着枪悠闲地打靶,射了十几发子弹就再换一把枪。 拉佩也在这些人之间,不过他没像其他人那样站着打靶,而是弄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放着一个三角形的撑脚,他的枪就支在撑脚上。 对准一个靶子瞄了半天,拉佩这才扣动扳机,击铁发出哒的一声轻响,紧接着砰的一声,火光迸闪,白烟弥漫,子弹从枪管射出去。 远处一个靶子顿时倒下去,不过转眼间它又站起来,这靶子就是一个大号的不倒翁。 “用撑脚的话,你永远也练不出一手好枪法。”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冲着拉佩嘲笑道,似乎为了证明他的话没错,这个青年迅速装好子弹,举起枪,几乎没怎么瞄准就扣动扳机。 同样是一声砰响,刚才被拉佩击中的那个靶子再一次倒下去。 “怎么样?”那个青年挑衅似的问道。 拉佩根本懒得搭理那个青年,那个青年对其他人非常客气,唯独对他态度不好,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你确实应该把那个铁架子扔了。”海森在一旁笑着说道。 “没关系,只要打得中就行。”拉佩懒洋洋地说道,他和海森表面上还过得去,实际上早已没有一开始那样和睦。 那个青年和另外几个人都是最近招募的,原本都隶属于弗格森小队,枪法自然很不错,可惜小队被解散后,他们全都倒霉,战争结束之后,所有的人都被强行退伍,生活异常窘迫,所以马克西米派人和他们接触了一下,这些军官全都投靠过来。 现在军事改革委员会除了马克西米、拉佩和那个历史学家,其他人全都是原弗格森小队的成员,人一多,自然而然有了野心,他们不敢对马克西米发难,只能针对拉佩。 “大家把枪放下,现在说说看感觉怎么样?”为了今天这件事,马克西米百忙之中抽空过来,要知道这一来一回就是六十几公里,得花好几个小时,整个白天全都浪费了。 众人全都围拢过来,只有拉佩仍旧坐在椅子上没动,他没兴趣过去,反正不管他说什么,那帮人都会反对,即便他说一加一等于二,那帮人也会说一加一可以等于三,也可以等于四,甚至可以等于无穷大,唯独不会是二。 “我觉得应该重建弗格森小队,采用队长当年搞出来的那套战法。”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军官抢着说道,他要在马克西米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惜马克西米根本没有理睬那个年轻军官,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反倒远远地朝着拉佩喊道:“你也谈一下你的看法。” “我?”拉佩有些意外。 “就是你,我相信身为弗格森小队原来的成员,其他人的看法应该差不多,肯定都希望重建那支光荣的小队。唯一不属于那支小队的就你、我和……”马克西米看了看左右,这才发现那位历史学家没来。 拉佩早就注意到那位历史学家没来,同样不属于弗格森小队,那位历史学家和他一样受到排挤。 这帮军官做事的本领还看不出来,排挤人的本领倒是一流。 与此同时,拉佩也猜到马克西米让他发言的原因,显然马克西米也发现了问题。 “弗格森长枪在两百尺内的命中率很高,但超过两百尺,子弹就没什么力量,命中率也差得多……还是闭气的问题。”拉佩轻叹一声,他没有直接针对重建弗格森小队的话题,而是先否定弗格森火枪的价值。 “那么就换把枪,或者装备两把枪,两百尺以内用弗格森后装枪,两百尺以外用前装来复枪。”马克西米不让拉佩有滑头的机会。 拉佩知道躲不过去,不得不说点什么,他咳嗽一声,说道:“兵源也是一个问题,弗格森小队的成员是从十几万军队中挑选出来的神射手,然后再强化训练。咱们可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们的兵源是市民、工人、商贩、手工业者,他们中的大部分根本没机会碰枪,能够让他们学会射击已经很不容易,别指望他们的枪法有多好。” 拉佩扫了那个年轻军官一眼,紧接着道:“我的枪法在普通人中算好的,却也远远没有达到弗格森小队的标准,更别说其他人。没办法解决兵源问题,就算重建弗格森小队,规模也不会很大,也没办法扩大规模,起不到军官团的作用。” 拉佩每说一句话,其他人的神情就阴沉一分。马克西米是失望,他原本还指望能够建立一支足以抗衡国王军队的武装,现在没意义了,不过更失望的还是那些军宫,其中的几个人朝着拉佩怒目而视,但是他们却没办法反驳,训练一个神射手可没有那么容易。 “我们岂不是白费劲了?”马克西米挠了挠头。 “这倒不至于,至少我们把所有枪全都理了一遍,也弄明白什么枪对我们最合适。”拉佩站起身,走到桌子的一角,拿起一把又粗又短的长枪,旁边放着子铳,这同样也是一把后装枪,不过发射的是霰弹。 “对于在场的各位来说,肯定看不上这把枪,所以把它扔得远远的。但是对没有训练过的人来说,这把枪远比弗格森长枪要适合得多,拿起枪就能射,一百尺内总能打中些什么东西,非常适合巷战。”拉佩把枪放在马克西米的面前,紧接着又取过另外一把枪,这次是一把长枪,但是后面却有个转轮,不过只有五只弹仓。 “这把枪也不错,一次装填可以连射五枪,同样有来复线,射程比弗格森长枪还远一些……”拉佩解释道。 拉佩还没说完,那个年轻军官就冷哼一声:“那根本就是个废物,你为什么不说它的重量?谁能举着它瞄准?反正我做不到。” “你说得不错,但是你忘了刚才笑话我的原因。”拉佩走到椅子前坐下来,然后将那把枪搁在撑脚上,道:“两个蠢东西加在一起,就没那么蠢了。” 说话间,拉佩扣动扳机,随着火光喷射,白烟乱冒,远处一个靶子晃动起来,接着拉佩把转轮往后拨了拨,转动一格,然后顶入枪管,再一次扣动扳机,又是一阵火光和白烟,更远处的一个靶子晃动起来。 转眼间五发子弹全都射出去,五个靶子在远处摇来晃去,最远的靶子差不多在三百五十尺左右。 同样是后装枪,同样没有解决漏气的问题,但是这把枪的枪管厚重得多,能够装填的火药也更多,再加上它的长度也超过弗格森长枪,所以能够打得更远。 “你打算怎么用?”那个年轻军官仍旧不服气。 “我如果有这样一把枪,我就会找一个窗口,在那里静静等待,枪就架在窗台上,一把这样的枪绝对可以覆盖很大一片范围。”拉佩说的正是弗格森少校的那套战法,不和别人堂堂正正地作战,而是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地形构筑阵地,用精准的射击干掉最有价值的目标。 “这不仍旧是重建弗格森小队吗?”那个年轻军官忍不住辩驳道。 “是,也不是。”拉佩说道。 “请说得明白一些。”马克西米不喜欢这种智者式的回答方式,这种方式只会让听不明白的人愈发糊涂。 “好吧,这确实是弗格森少校的那套战法,但是用不着组建小队,只需要找个靶场让大家练枪,总会有一、两个人打得比较准。把这些人挑出来,按照住处的不同编成组,让他们平时注意四周的环境,熟悉周围的地形,寻找最适合的地点。既能够覆盖周围的街道,又比较安全,不至于被别人摸到身边而不自知。打从仗的时候,让他们分散行动,自行选择阵地。”拉佩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不给这帮军官掌握指挥权的机会。 果然,那个年轻军官立刻提出反对的意见:“愚蠢,这样的话根本没办法协同行动。” “你忘了一件事,是否站在我们这一边是每个人的自由,是否拿起武器和国王的军队战斗同样是每个人的自由,我们不可能强制别人入伍,更不可能强制性地命令他们如何战斗。我们只能让大家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家,说得再清楚一些,我们这边多一个人,国王就少一个臣民,多一个敌人。”拉佩的这番话并不是说给那群军官听的,他的听众只有一个,那就是马克西米·弗朗索瓦。 “这样的队伍根本不可能有战斗力。”海森连连摇头,他不看好这种战法。 海森倒不是有意让拉佩难堪,而是就事论事,这种战法并非没有,只不过正规军一般不会采纳,只有游击队才会这么做。 拉佩耸了耸肩膀,不再说什么,他原本就不是为了说服这群人,只要马克西米听进去就行。 那群军官仍旧在老地方,他们在山坳深处有一座简易的兵营。 马克西米和拉佩走了,离山坳有一段距离后,马克西米摇头叹道:“今天幸亏你的提醒,这群旧式军官根本就靠不住。” 拉佩笑了笑,当初是他提议找几个懂得军事的人进来,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敷衍。 宾尼派高层的那些人却当真了,不过他们也只不过想找几个顾问,没料到让海森担任副手,实际上主管军事委员会后,这群人的野心就越来越大。 “军队都还没组建起来,就已经想着掌控军权,而且吃相这么难看。我和西文思都有自己的工作,对军事改革委员会原本就兴趣不大,完全就是两个闲人,他们居然连两个闲人都无法忍受,一定要把咱们挤走,唉……”拉佩轻叹一声,不过心里其实很高兴。 一个人在什么位置,就会有什么想法,拉佩无意中得到马克西米的赏识,一加入宾尼派就受到重用,他并非没有想法。 实际上,拉佩对掌控军事委员会也很有兴趣,以前因为资历太浅,他不敢表现出来,没想到这群军官给他一个绝好的机会。没见识就是没见识,这帮人吃相如此难看,只会让宾尼派高层警戒和反感,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制约,而那个历史学家选择逃避,主动放弃这个机会,那就只剩下他这个唯一的选择。 拉佩甚至已经想好上台之后怎么做,他绝对不会搞什么一言堂,而是尽可能分散权力,树立起一座座山头,而他本人肯定是最大的一片山头。 “你觉得下一步怎么办?”马克西米问道。 “还能怎么办?让他们去招人啊!他们恐怕已经把风声放出去,原本属于弗格森小队的那些人肯定都等着加入,如果我们这时候改变计划,问题会非常严重,那群旧军官可不是善类,也没什么信仰,更谈不上忠诚。”拉佩拼命在背后说记些军官的坏话,不过他说坏话很有技巧,绝对不搞人身攻击。 “你打算妥协。”马克西米不高兴了。 “这不是妥协,反正我们已经知道那支小队的规模不可能扩大,他们就算把原来的队友全都召集来,也只不过是一支小队,顶多百来人,而且他们的作战方式相当节省,每个人一长、一短两把枪就够,连火炮都不需要配备。”拉佩笑道,只言片语之间就已经把那群军官边缘化。 “看来还得另外组建军队,这一次不能再指望那些旧军人。”马克西米仍旧没有放弃拥有自己武力的念头。 “最好不要弄成军队的样子,这样既不会引起国王那边的注意,也可以断了那些军官的念想,要不然他们肯定会千方百计夺权。如果不给他们,他们很可能会闹,或许还会异常委屈地告诉别人,你在打压他们。”拉佩拼命地挑拨两者的关系。 不过马克西米并不认为这是挑拨,也不认为这是危言耸听。 “你有什想法?” “还记得乔治和您争得面红耳赤的那座跑狗场吗?这座跑狗场已经开业,不过看上去它并不是当作赌博的工具,而是作为社交的场所。”拉佩趁机加进一点自己的私货。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马克西米不喜欢猜谜,他对拉佩很欣赏,唯独讨厌的就是拉佩的说话方式。 “马内很缺乏娱乐,我们不如办一间射击倶乐部,采用会员制的方式,让大家有机会玩枪。等过一段时间大家玩腻,我们再推出狩猎倶乐部,哪里偏僻就往哪里走,还可以有剑术倶乐部、骑术倶乐部、工程学倶乐部。”拉佩不再吊胃口。 马克西米闭上眼睛,他沉思起来。 这一次马克西米弄明白拉佩的想法,名义上是倶乐部,实际上就是军队的雏形,射击倶乐部是基础,让大家熟悉火枪和射击。狩猎倶乐部是进一步的实战训练,或许还会把弗格森小队的那套东西拿过来用,那些军官让人讨厌,但这套战法还是不错的。剑术倶乐部是训练近身格斗的技艺。骑术倶乐部是训练骑兵。工程学倶乐部则是训练工兵。 “炮兵怎么办?”马克西米仍旧不满足。 “没办法,这个动静太大。”拉佩连连摇头。 马克西米皱着眉头想半天,最终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他也想不出好办法,火炮可不同于火枪,根本没办法搪塞过去。 马克西米基本上已经同意拉佩的提议,采用俱乐部的形式不但隐蔽,更重要的是用不着支付军饷,也没什么晋升问题,更用不着担心有人拉帮结派立山头。 “你很会动脑筋,不过这件事交给谁去做?海森实在太忙。”马克西米不舍两信任这群军宫,他现在很后悔当初把军事改革委员会交给海森。 “既然是倶乐部,就没必要搞得那么正式嘛!”拉佩既然不打算搞一言堂,不想把所有权力都抓到自己手里,也就没必要争那个虚名。 玛克西米喃喃自语着,好半天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道:“不错,你的建议很有价值。不如这样,你先负责这件事。” “我的事情太多了吧?”拉佩一脸为难,这一半是伪装,一半是实情。 要知道拉佩有两个身份,现在这个身份既是画家,又是发明家,还要负责各行会夺权的事宜,现在再加担子上来,可真吃不消。 马克西米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替拉佩减一下负担,道:“那些商人和工场主联络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眼下恶劣的局势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们首先络的就是那些处于破产边缘的商人和工场主,他们的半个身子已经掉入坑里,我们伸出手,他们当然一把抓住,有了这些人帮忙,说服其他人就容易多了。马内总共有六十八个大型行会,其中四十二个行会已经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另外九个行会动向不明,剩下的我已经放弃。”拉佩报告道。 “现在离年底已经没多久,可以摊牌了,我打算在年底之前联合所有行会来一场大的行动。”马克西米喜欢声势浩大的行动,紧接着他又道:“一旦各个行会推翻原来的领导人,你这边的事就少了,既然搞倶乐部的建议是你提出的,就由你负责。” “那好吧,晚上我就会把各个行会的资料整理出来给你,接下来我打算四处走走,把几个倶乐部的地点确定下来。”拉佩趁机说道。 拉佩这么做,也是把夺取各个行会主导权的功劳送给马克西米。 拉佩不需要这样的虚名,马克西米却需要,反过来他也没损失什么,他的资历有了,能力大家也都看到,而且马克西米欠他一个人情,肯定会有所补偿。 四处走走当然是一个借口,拉佩这么说,为的是第二天的约会。 和往常一样,拉佩一大清早就起来,他检查一下所有武器,首先就是两把刺剑,其次是各种魔导器,然后是各种迷烟和毒药,最后他检查了一下枪。 枪仍旧是两把,不过已经不是原来那两把枪,在军事改革委员会的这段日子,拉佩利用职务的便利,把多人心血换来的成果变成他的东西,其中就包括手中的这两把枪。 其中一把仍旧是转轮枪,枪管没原来那么长,只是比普通的短枪稍微长一些,模样看上去也更纤细。和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转轮可以卸下来,也就是说拉佩可以事先准备几个转轮,六发子弹射光后,他直接卸下转轮,然后换另外一个转轮。 另外一把是长枪,平时用魔法缩短,用的时候再展开。这把枪的枪管长达一尺五,子铳长六寸,里面的装药比一般的长枪多三倍。这把枪仍旧是滑膛枪,子弹也依然是带尾翼的钉子,拉佩给这种子弹取了一个不错的名字箭弹。 这些箭弹全都是特制的,长短、粗细、重量全都一样,射击的时候也不再用鹿皮包裹,它们自带弹托,所以命中精度一点不比来复枪差。 随后,拉佩将一发银色的箭弹压入枪膛。 这些箭弹全都经过特殊的加工,上面刻有破魔的魔纹,除此之外还带有爆炸、灼烧的特性,那纤细的箭杆里面更是装满剧毒。 拉佩约会的那个沙龙,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 检查完武器,拉佩开始穿衣服,最底下是一件特殊的丝绸背心,由六层异常细密的绸缎叠合而成,中间是一件钢丝背心,最外面还加了一件皮背心,皮革是普通的小牛皮,但是里面却衬着黑铁鲫的鳞片,这东西绝对比钢还硬。 有了这三重保护,拉佩总算感觉安全一些。 拉佩最后穿上古鲁替他订制的外套,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尽可能地放松身体。 突然拉佩动了,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中多了一把刺剑,剑尖刺在一尺之外的窗帘流苏上。 这一剑绝对快,几乎让人难以看清楚。这一剑同样也准,剑收回之后,流苏飘落在地上。这一剑更是诡异莫名,几乎没有加速,出剑、收剑都在剎那间完成,而且剑路也不再笔直,而是在中途三次改变方向。 如果在一个月前,拉佩绝对刺不出这样的一剑,他的剑法之所以突飞猛进,是因为绘画缘故。 说实话拉佩也没想到,绘画上方面的成就居然对提升实力有帮助。 一剑接着一剑,每一剑,地上都会多一根流苏。 此刻,拉佩的脑中一片空灵,他什么都没想,甚至出手之前都不会去琢磨这一剑刺向何方,他出手完全凭感觉,想怎么刺就怎么刺,眼睛看到哪里就刺向哪里。 一开始,拉佩的动作还略带生涩,总能够看到剑光一闪,渐渐的连那一抹剑光部消失不见,只是出手的瞬间会看到眼前微微亮一下。 拉佩沉醉在对剑法的感悟中,他有种感觉,他的剑法里面还少了些什么。 如果是绘画,拉佩清楚必须要有内涵、意境,甚至要有灵魂。任何一幅名作都有自己的灵魂,正因为如此,看到画的人才会被感染。 但是剑法之中应该有些什么?拉佩就不太明白,幸运金币的那些记忆里面也绝对没有。 在不知不觉中拉佩停下来,他把刺剑扔在地上,两只手互相捏着另外一条胳膊。 拉佩觉得胳膊如撕裂般疼痛,出剑的速度太快,身体居然承受不住,好在他的恢复力远超常人。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拉佩听到厨房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还有费德里克的说话声,过了片刻,其他人也陆续醒来。 拉佩不等别人来叫他,便走出房间,在餐桌的主座前坐下,然后转头朝着旁边的西尔维娅说道:“等一会儿我要出去,你打扮一下,充当我的车夫。” 西尔维娅还没反应过来,妮娜在一旁酸溜溜地问道:“是去约会?” “这好像和你无关。”玛格丽特轻哼一声,这段日子下来,她已经知道拉佩没有碰过妮娜。 “人家是侯爵千金,你没办法比的。”妮娜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立刻挖苦道。 “好了,别啰嗦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拉佩阻止了女人之间的战争。 玛格丽特闭上嘴巴,妮娜仍旧呛道:“我又没什么可担心的,反正和我无关。” 拉佩咳嗽一声,问道:“你那边的准备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总共一百三十七个手下,分散在全城六十几家赌场,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按照我的命令下注。”妮娜说道,突然她竖起大拇指,道:“还是你厉害,你怎么会想到这招的?” “你别多问,做好你的事就行。”拉佩没兴趣多解释。 “小气。”妮娜悻悻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约会,拉佩实在没心情,他飞快地把东西全都塞进肚子里面,然后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门口,马车是和古鲁的衣服一起送来的,是那个专门制作赝品的格伦尔的作品。 从外表看,这辆马车绝对和那些大贵族用的马车属于同一等级,里面的装饰一流,红色小牛皮的座椅、白铜的熏香炉子、可以翻起来的镶着金边的桌子。 “去把杂物间里而的那口白铜箱子搬过来。”拉佩朝着两个仆人命令道。 片刻的工夫,一口白铜箱子被搬上马车,这口箱子并不是很大,上面挂着一把同样不算很大的锁,不过只有内行的人才明白,这不是一把普通的锁,一般的人根本就打不开。 西尔维娅也已经完成准备工作,此刻的她一脸络腮胡,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一件很宽大的衣服,里面塞了东西,所以看上去臃肿肥硕。 西尔维娅飞身跳上马车,坐在车夫的座位上。 拉佩也上了马车,摆了摆手,对底下的人说道:“所有的人都乖乖地待在家里,今天不要再四处乱跑。” “跑狗场那边呢?也不管了?”别人不会提出质疑,只有妮娜闲不住。 “底下没人管也不要紧,上面有金盯着,也不会出什么事。”拉佩说道,紧接着他对负责赶车的西尔维娅吩咐道:“去星河广场。” 这是拉佩和娜达利雅约好的,拉佩当然不会去弗朗西斯科侯爵府邸,如来去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打断一条腿扔出来,弗朗西斯科侯爵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小女儿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子约会。 半个小时后,马车停在星河广场上,娜达利雅的马车还没到,拉佩干脆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他有的是耐心。 太阳渐渐升高,时间一点点流逝,拉佩终于听到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辆马车靠拢过来。 娜达利雅从马车上下来,今天的她特意打扮过,脸上抹了淡淡的胭脂。 “您实在太迷人了,星辰在您的面前都黯然失色。”拉佩随口说着恭维的话。 “我可不是为了你才特意化妆的。”娜达利雅连忙解释道。 “我明白。”拉佩笑了笑,他对娜达利雅真的没有丝毫的奢望。 “你既然要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沙龙那么熟悉,用不着我告诉你地址吧?”娜达利雅对拉佩仍旧有些不太信任。 “她每次都会改变地址,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可能知道?”拉佩知道娜达利雅在试探他,好在他确实有料,道:“现在是冬天,那位夫人最怕冷,举办沙龙的地店不是在市中心的宅邸,就是在南郊的温泉别墅,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知道得不少啊!”娜达利雅已经有点相信拉佩,她靠在椅背上坐好道:“去市中心侯爵夫人的房子。” “圣安茹大街三十八号。”拉佩立刻念出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宅邸的地址。 圣安茹大街离当初拉佩偷东西的那幢房子并不远,那里是老城区,是马内最古老的街区之一,住在那里的全都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物。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宅邸也是一幢三层楼房,从上往下看呈“h”形,前后两块空地正好成为前院和花园。 此刻,前院已经停满马车。 正如拉佩知道的那样,有资格来这里的全都是大人物,从那些马车上的纹章就可以看得出来。 拉佩的马车在门前停下来,一位侍者走上前几步拉开车门。 拉佩正打算下来,看了那个侍者一眼,他顿时停住,从口袋里面摸出一枚银币。 娜达利雅闭上眼睛,觉得很丢脸,低声说道,“我现在很后悔,不该带你来。” 那个侍者摇头拒绝。 “那是因为他们的送法不对。”拉佩将银币夹在手指缝隙中,银币立刻动起来,从这根手指到那根四周,最后被大拇指一弹,转了一个圈径直落到那个侍者的手里。 那个侍者微微一愣,他看着拉佩的眼神顿时变了,变得疑惑,也变得茫然。 娜达利雅是个非常敏感的女孩,她感觉到一丝异常。 三个人就这样呆愣片刻,好在那个侍者很快就回过神来,朝着娜达利雅说道:“娜达利雅小姐,您有段时间没来了。” “夫人还好吗?”娜达利雅问道。 “现在天气太冷了,您知道的,夫人一向不喜欢冬天,原本她打算前往南方,但是听说南方很不太平。”那个侍者连忙说道,他说这话的同时,不经意地看了拉佩几眼。 “马内的情况也很糟糕,如果父亲肯放我出去,我倒也想去南方,等过了冬天再回来。”娜达利雅轻笑道。 下了马车,拉佩抬起胳膊,娜达利雅瞪了他一眼,不过最终还是将手搭上去,两人并肩进入那幢房子。 一进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所有人都往左拐,走廊的尽头就是大厅。 大厅内已经有很多人,有男的,不过更多是女人,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被围拢在中间。 那是一个非常美艳迷人的女人,娜达利雅已经很漂亮,但是和那个女人一比,顿时相形见绌,那个女人一举一动二个眼神都充满勾人的韵味,让人想要亲近,却又害怕被拒绝。 拉佩看到那位夫人,那位夫人也看到拉佩,她径直走过来,不过她的目标显然不是拉佩,而是娜达利雅。 “娜达利雅,你很久没来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一开口也和刚才那个侍者一样,显然这两家的关系确实很近。 此时,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总算转过头来看拉佩,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不善,道:“来我这里的男士中,您是最年轻的一位。” “应该不是,先不说玛利亚伯爵夫人经常带着她的儿子前来,别忘了很多夫人在她们怀孕的时候也会来这里,她们之中好几人生的是男孩。”拉佩非常擅长东拉西扯。 “你拫会说话,头脑也很灵活,而且很风趣。”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掩着嘴轻笑起来,过了片刻,她半开玩笑地对娜达利雅说道:“你可要小心了,这位绝对是我所见到过最精明的骗子和最狡猾的小偷。”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虽然是用开玩笑的口吻,不过她很显然已经点破拉佩身份。 还没等娜达利雅开口,拉佩已经抢着说道:“您又说错了,另外有一个人更适合这个称呼,他用一束紫丁香就骗走这个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东西。他还是最大胆的小偷,在马提兰大使馆的走廊上和心爱的女人调情,他搂的不但是这个世界上的柔腰肢,还有一份关乎国运的文件。”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脸上仍旧是那不冷不热的神情,不过她的眼神却变了,和刚才那位侍者一样,疑惑中带着一丝迷惘。 “听说你来自塔伦。”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显然调查过拉佩,而且她的调查完全不同于保得利的那些跟班的调查。 “是的,那是一座充满生机和活力,同时治安有些糟糕的城市。”拉佩一脸遗憾地说道。 “我听说过,那里的扒手非常有名,大多是八岁到十五岁之间,最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抓住的话也没办法判重刑。”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意有所指。 “不只是扒手,塔伦还有走私贩子、强盗和海盗之类的人物。对于最精明的骗子和最狡猾的小偷来说,实在没有比那里更适合他的,他可以在那里做一些别的地方不能做的事。”拉佩同样意有所指。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娜达利雅惊诧地看着拉佩两人。 在跑狗比赛之前,娜达利雅以为拉佩和那些掮客一样,想借她抬高自己的身份,但是此刻她却发现拉佩异常神秘,与此同时,她原本以为非常熟悉的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也变得陌生起来。 “抱歉,我要招呼别的客人。”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开。娜达利雅呆愣半晌,突然满是幽怨地转头向拉佩问道:“你接近我,恐怕就是为了见到她吧?” 娜达利雅的口气有些酸溜溜的。 “有那么一点原因。”拉佩知道这种情况下说真话不行,完全撒谎也不行,所以他瞬间切换成花花公子人格,低声说道:“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听懂,你很聪明,也很敏感。侯爵夫人一开始说我是骗子和小偷,她是在警告你,而我的那个最精明的骗子和最狡猾的小偷,就是我的叔叔。” 娜达利雅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听说过威尔勋爵的大名,不过我没听说过侯爵夫人和威尔勋爵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关系很密切。”拉佩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那束紫丁香?”娜达利雅狡黠地眨了眨眼,女人都喜欢八卦。 拉佩咳嗽了一声,他没有回答,不过这已经是回答。 “那么马提兰大使馆又是怎么回事?”娜达利雅问道,不过这一次她压低声音,因为她已经猜到这恐怕是机密。 “我叔叔是外交官,你知道的,有时外交官会有某些特殊的使命,譬如……”拉佩不知道该怎么说。 “充当间谍?”娜达利雅的眼睛愈发亮了,她可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孩,明知道拉佩有问题,居然敢跟拉佩出来,她的性格里面明显带有冒险的因子。 “是的。”拉佩点了点头。 “侯爵夫人是他的搭档?”娜达利雅看着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远去的背影,从来没有想过她还有这样一面。 “不是搭档,而是上司。”拉佩的回答完全出乎娜达利雅意料。 “这……这怎么可能?”娜达利雅快要昏过去了。 “我知道替你驾马车的那个人是骑士,而且是中级骑士,实力应该不算差,不过这对我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在十秒钟内干掉他,而那位夫人想要干掉我的话,连一秒钟都用不着。”拉佩在说这话之前,早就偷偷将四周隔绝开来,用不着抱心被别人听到。 “这怎么可能?”娜达利雅瞪大眼睛。 “她和我一样是黑法师,我擅长的是诅咒,她精通的是精神类的魔法,包括迷幻和控制。我的等级只是初级,她离大师只有咫尺之遥,而且我们还不是一般的魔法师。我的剑术和魔法一样强焊,她能够熟练地运用暗器和匕首,想想吧,一个高级巅峰的黑魔法师兼高级刺客会是多么恐怖的人物?”拉佩说到后面完全是在自言自语。 这一次,娜达利雅已经被震惊到麻木的程度。 “你说她是威尔勋爵的上司……”娜达利雅想起最初的话题。 “你肯定听说过秘密警察吧?”拉佩问道。 “当然。”娜达利雅点了点头,她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你肯定不知道秘密警察总部在哪里。”拉佩笑了起来,然后他指了指脚下,道:“现在你明白了?” 娜达利雅再一次瞪大眼睛。 拉佩满意地看着娜达利雅的反应,他之前的那些话当然是真的,后面的话却不是,反正娜达利雅不可能找人打听,也不敢这么做。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需要你带我来了吧?凭我自己的实力,根本就进不来,还没靠近这里,恐怕就已经被宰,这里就算是一个厨娘或者花匠也都有可怕的实力。”拉佩笑了笑,他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歉意,只有这样才能给娜达利雅留下深刻的印象。 娜达利雅果然恨得牙痒痒。 利用和借用是不一样的,拉佩如果借娜达利雅抬高身份,她的心里或许会不太舒服,不过能够忍受。但是拉佩只拿她当通行证,让她的心里充满失落、郁闷和恨意。 娜达利雅很想狠狠地咬拉佩一口,最好能够咬一块肉下来。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事?”娜达利雅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防备他们杀人灭口。”拉佩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如果这位夫人露出一丝杀人灭口的意思,我就会告诉她,你也是知情者。” “你……”娜达利雅愈发恨得牙痒痒,她要咬死拉佩这个可恶的家伙。 不过愤怒的同时,娜达利雅的心里却又有一丝别样的感觉,这件事充满刺激感,让她热血沸腾。 “你打算继承你叔叔的职务?”娜达利雅问道。 “不是。”拉佩立刻摇头道:“叔叔是叔叔,我是我。他喜欢冒险,而且不甘于家道中落,想要重现家族的辉煌。而我对家族、荣誉、爵位不感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赚钱。” “真没意思,你比你的叔叔差远了。”娜达利雅一脸鄙夷。 “和同龄人比呢?”拉佩并不在意,比较这种事是相对的。 “和保得利比吗?你的要求就这么低?”娜达利雅有些不满,不知不觉中她对拉佩的态度完全变了,原本她担心的是拉佩是骗子,但是现在她为拉佩没有上进心而遗憾。 “我的叔叔为了陛下而遇刺,但是陛下对此却不闻不问,最后还是我这个和他关系并不密切的侄子在追查凶手。经历了这一切,你觉得我还会效忠任何人吗?”拉佩说这番话的时候,口气很淡漠,但是感觉却很深沉。 娜达利雅顿时沉默了,她并不清楚比格·威尔遇刺事件的真相,但是她知道这件事已经被人们淡忘,只是偶然间人说起过,这件事好像和宾尼派有关。 第三十八章有人眼红了 一辆辆马车离开,拉佩的马车也在其中,那口白铜箱子仍旧放在他脚边,不过里面的东西却已经不见,变成他手中厚厚的一叠金圆券。 金圆券和汇票一样,只不过金圆券是以国家的名义发行,没有教会和邮政署的汇票那么麻烦,也没有地下钱庄那样黑心。唯一的问题就是金圆券只在几座大城市能用,而且除了马内,其他大城市还未必兑现得了,可以说金圆券完全是为马内的贵族服务。 “果然最有钱,也最肯花钱的就是贵族,特别是大贵族。”拉佩自言自语道。“你原来的风度很不错,现在变成一副商人嘴脸就没意思了。”娜达利雅摇头叹息。 “原来你喜欢一个华而不实的花花公子。”拉佩已经达到目的,也就不再像原来那样温文尔雅,立刻还了一句。 娜达利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之前拉佩表现得风度翩翩,能言善辩,风趣幽默,仔细想来确实是个花花公子的模样,而真实的他却低调、深沉,而且非常狡诈,实力当然也没得说,她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比较,哪个更有魅力? 越想越心乱,娜达利雅再也不敢往这边想,不过她随即又想受另外一件事情道:“你为了今天,花的代价倒是不小,单单建造那座跑狗场就花了好几万比绍了吧。” “那座跑狗场并不是特意为这件事建的,我需要钱,大量的钱。”拉佩抖了抖手里的金圆券,道:“这些只不过是启动资金。” “你打算靠那座跑狗场赚钱?”娜达利雅根本不信。 “我骗你做什么?”拉佩耸了耸肩。 “你打算怎么赚钱?”娜达利雅突然来了兴趣。 “你问这个做什么?”拉佩神情怪异地看着娜达利雅。 “你以为我看不出局势很糟糕?”娜达利雅皱起眉头,道:“我还知道很多人都在偷输地转移财产,母亲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父亲不允许,所以我……”说着,娜达利雅轻轻地咬着嘴唇。 拉佩看了看窗外,一下子拉起窗帘,然后转动一下那块符石,把周围隔绝开来。 娜达利雅早就注意到拉佩的这个动作,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也是她不怀疑拉佩的实力的原因之一。 “十赌九骗,赛马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因为这种赌法看上去很公道,实际上并非如此。我研究过每一次的比赛结果,里面全都有人为操纵的痕迹,不过都雷做得很谨慎,我却没想得那样长远,我打算在决赛的时候制造一场意外,让一条冷门的赛犬夺得冠军。我已经找好了人,让他们分散下注。”拉佩低声解释道。 “怪不得跑狗场里面不接受下注,原来你一开始就打算从黑帮的身上割肉。”娜达利雅恍然大悟,道:“你不怕黑帮找你麻烦?” “我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搭上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为什么想尽办法和秘密警察联络?”拉佩不答反问。 娜达利雅瞪大眼睛,原来拉佩根本就是为了借一身虎皮,以吓唬那些黑帮分子。这确实没错,再嚣张的黑帮,在秘密警察的面前也得俯首帖耳。 事实上,黑帮的人最为乖巧,他们很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就拿城里的贵族来说,黑帮在他们面前绝对不敢嚣张。 与此同时,娜达利雅也彻底放心。 娜达利雅也压低声音,凑到拉佩跟前说道:“我给你一笔钱,那是我的私房钱,你帮我也这样运作一番,赚来的钱帮我转移到国外。” 既然指望不上父亲,娜达利雅只能自己做点准备。 “可以,不过你得保密。”拉佩说道,他之所以愿意带上娜达利雅,并不是贪图。美人的青睐,而是因为她的身份有用。 “你觉得我很傻吗?”娜达利雅白了拉佩一眼。 “那好吧,我现在送你回家。”拉佩说道,去弗朗西斯科侯爵宅邸接娜达利雅,他确实不敢,但是送她回去却没问题。 “这么急着赶我走?”娜达利雅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就明白过来,道:“你要去见她?” 拉佩没有回答,他默认了。 在圣安茹街三十八号,二楼的书房内,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正坐在沙发上,她转头朝着女管家吩咐道:“去帮我准备一壶红茶,然后你们就去休息,没有我的召唤,你们都不要过来。” “明白了,主人。”那个女管家应了一声,她不会多问,也没必要多问。 茶很快送来,一起拿来的还有两只杯子,显然女管家也知道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在等人。 门关上了,很快走廊上也安静下来,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您是在等我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书房的阳台上出现拉佩的身影。 圣安茹街三十八号当然不是秘密警察总部,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同样也不是秘密警察的负责人,这里的厨娘只会做菜,花匠也对剑法和魔法一窍不通,唯一有点本事的就只有之前遇到的那个侍者,这个人既是仆人,也是保镖。 拉佩说的那番话骗一下娜达利雅这样涉世不深的女孩还行,换成弗朗西斯科侯爵,绝对不会上当,不过他敢保证娜达利雅肯定不会对她父亲提起这件事。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蜜丝响侯爵夫人轻声问道,她的声音柔腻又慵懒,给人的感觉和刚才完全不同。 落地窗被推开,拉佩走了进来。 两人互相对望着,都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打破沉默:“你和他确实有几分相似,你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拉佩摇头说道。他在其他人面前一口咬定比格·威尔是他的叔叔,但是在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面前,他反而拼命撇清关系,因为他知道越是撇清,对方越不会相信。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没有继续追究拉佩的身份问题,她开门见山地说道:“几个月前我就已经听说你的事,你假冒秘密警察的身份召集一批扒手,暗中调查威尔勋爵遇刺事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想,为了调查这起案子,我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还结下不少仇家,连家人也差一点没能保住。”拉佩一脸无可奈何。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已经把拉佩查了个清清楚楚。 “我是被逼的。可能是因为临死之前的怨气,也可能是因为还有执念未曾了结,威尔勋爵变成了幽灵,而且是比较特殊的幽灵,只有我能够看到,其他人都看不见。你肯定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身边有一个非常高明的炼金术士,连他也没办法看到威尔勋爵,同样也没办法让他显形。”拉佩装得很可怜,一副受的模样。 “幽灵?”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现在是白天,他出不来。”拉佩摆了摆手。 “那么你为什么来马内?”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暂时放弃和比格·威尔见而的想法。 “他觉得还不够,这起案子远比想象中要复杂,真正的主使者另有其人,宾尼派也只不过是一把锋利的刀罢了。”拉佩说道。 “你居然调查到这样的地步,你和宾尼派取得联络?”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立刻猜到拉佩的做法。 “我现在已经是宾尼派的一员,当然是以另外一个身份加入。”拉佩没有打算隐瞒。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眼皮微微跳动两下,紧接着露出惊诧的神情,道:“佩拉得·沃斯……” 这其实不难猜,拉佩当初给另外一个身份取名的时候,只是把名字倒过来。 不过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一口说破拉佩的另外一重身份,拉佩仍旧大吃一惊,道:“怎么?我的名字已经进入秘密警察的名单?” “当然……”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反反复复地看着拉佩,几分钟前她还没有重视起来,但是此刻她的态度完全变了,道:“哈尔曼松·凡·莱因之后唯一的绘画大师,成功开创出一种全新绘画风格的天才画家,还是多产的天才发明家,在宾尼派内部同时得到马克西米·弗朗索瓦、乔治·雅克和让·保尔的青睐,加入宾尼派不久就担重任,执掌一个重要部门,负责行会夺权的事务,同时还参与宾尼派组建军队的计划。” “调查得真仔细,没想到我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你们的眼里。”拉佩心中暗叹,怪不得秘密警察如此令人忌惮,连宾尼派内部都有秘密警察的人,看起来还是高层之一。 “过奖了,至少我们并不知道那是你的另外一个身份。”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悻悻地说道。 “你跟着威尔勋爵多久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终于开始正视拉佩。 “差不多四年,一开始他只是让我打听一些消息,大部分和黑帮、走私贩子有关,后来他又让我选择一些容易控制的势力。这一次他原本打算让我组建一张情报网,没想到还没和我见面,他就遭遇刺杀,变成幽灵后,他就整天逼着我替他报仇。”拉佩早就想好一套说辞,他不能暴露幸运金币的存在,这是最让他头痛的地方。 “才四年的时间?”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皱起眉头,才短短四年,而且比格·威尔一直不在拉佩的身边,完全靠自学,居然能够拥有这样的实力,这绝对是一件不可思的事。 “黑魔法的强大,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拉佩淡淡地说道:“当然,我为了拥有这样的实力,付出的代价确实不小。” “你肯定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仍旧不信,这是女人直觉。 “秘密?什么秘密?除了威尔勋爵和我的关系,还有我打入宾尼派内部的身份,我的身上还能有什么秘密?你不会怀疑我是勋爵的私生子吧?”拉佩耸了耸肩膀。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沉思起来,她确实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秘密。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当然知道拉佩和乌迪内斯以及塔伦的警察暗中做了不少交易,但是那算不上什么秘密,很多人都会利用职务的便利给自己捞点好处,甚至包括她本人也不例外。 拉佩松了一口气,他坐了下来。 就在拉佩的屁股快要沾到凳子的时候,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突然动了,她想不出拉佩有什么可隐瞒的,所以她干脆不想,她有的是办法逼问出真相,不管是严刑拷问,还是用魔法抽取记忆,对于她来说轻而易举。 拉佩早有准备,在来这里之前,他就知道今天恐怕会有一场争斗。 事实上,刚才拉佩坐下来就是故意而为,因为坐下的时候身体的肌肉会放松,而且即将坐下的那一瞬间,每个人的警戒性都是最低。 拉佩故意制造这个机会,就是引诱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出手,他赌对了。 一道淡影疾闪,拉佩的手中多了两把刺剑,一把直指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手掌心,另外一把朝着她的咽喉反刺过去。 拉佩的剑法极快,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更快,她的手里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但是手腕轻轻一转,就把拉佩的刺剑拨开,与此同时,一道凛冽的寒芒朝着他扫来,这是以攻对攻的杀招。 拉佩并不变招,他的身体往旁边偏转,尽可能让开要害部位,然后两把剑方向一转,一把剑直刺左眼,另外一把剑仍旧指向咽喉。 拉佩敢拼命,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不敢,她轻哼一声,左手那件无形的兵刃微微一震,把拉佩的剑荡开。 这下子主动权落到拉佩的手里,他的两把剑如同暴风骤雨般攻过去。 拉佩的剑快,而且剑路诡异飘忽,总是从让人意外的角度刺出,攻击的也都是让人意外的部位,方向还不停变化着,他的剑法可以用随心所欲来形容。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武技又是另一种风格,她的动作很小,大部分时候连手腕都不动,只是手指小幅度的拨转,那两把无形的兵刃却总能挡住拉佩的进攻。 只是眨眼的工夫,拉佩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就已经对了数十招。 突然,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嘴里吐出一道怪异的音符,放在书房一角的一座大理石雕塑就动了起来。 那是一座投枪者的雕塑,铁质的投枪握在俊美的石头人手中,朝着拉佩刺过来,它的速度并不快,很容易躲开,但是拉佩没兴趣和它打,因为它不会恐惧,不会退缩,不会受伤,也不会死亡,却又力大无穷。 拉佩被这座大理石雕塑绊住,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抽身后退,紧接着嘴里又发出一道怪异的音符。这一次动起来的是窗帘的拉绳,那两根绳索就仿佛食人花的蔓藤,又像章鱼的触手,朝着拉佩绞过来。 “给我倒下!”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尖啸一声。 拉佩顿时感到脑袋一阵刺痛,就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针一下子扎进他的脑子里面。 好在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拉佩的身体四周荡起一圈涟漪,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精神穿刺阻挡在外面。 啪—— 其中一根窗帘绳狠狠地抽在拉佩的身上。 拉佩被抽飞出去,要不是他的衣服底下穿着三件背心,他半条命就没了。 拉佩就地一滚,随手一甩,几根纤细的钢丝飞出去,其中两根钢丝和那两根窗帘绳绞在一起,另外几根钢丝缠绕住那个石头人。 石头人在拼命地进攻,它不停挥舞着手中的铁枪,每一次挥舞,那些钢丝都缠得愈发的紧,而且把窗帘绳也绕进去。 “给我抓住他!”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又是一声轻喝。 这一次是天花板起了变化,画在上面的天使同时活了过来,紧接着它们投出手中的闪电长矛。 数十道闪电同时击中拉佩,他笔直地跳起来,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体不停抽搐着。 “再来一下。”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并不放心,她是一个谨慎的人。 又是数十道闪电落下,拉佩的身体瞬间抽紧,过了片刻就不动了。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如果换成以前,她肯定会让窗帘绳把拉佩捆绑结实,再让雕像上去看看,可惜这两样东西都被拉佩的几根钢丝搞定了。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弯下腰,嘴里念诵起记忆抽取的咒语。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手泛起微微的红光,掌心正中浮现出一道神秘的咒文。眼看着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手掌就要贴到拉佩的额头上,突然拉佩睁开眼睛。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知道自己上当了,不过她也知道现在逃跑已经晚了,她干脆不避不让,强行终止记忆抽取,忍着魔力反噬的痛苦,勉强发动本命魔法。 所谓本命魔法,也叫保命魔法,不需要准备,也不需要念咒语,心念一动就能够发动。 当一个魔法师确定主修范围的时候,本命魔法也就确定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本命魔法是“迷乱”。 一道红光从侯爵夫人的眼睛里面射出来,打在拉佩的身上。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红光瞬间炸开,同时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和拉佩笼罩在底下,因为拉佩也动用他的本命魔法——厄运镜像。 厄运镜像是一种诅咒,效果是同归于尽,所以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也中招了,她把自己迷乱了。 中了迷乱的人脑子会变得昏沉沉,眼前一片模糊,而且头重脚轻,浑身乏力,就仿佛喝醉酒。 拉佩的刺剑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无形之刃同时掉落到地上,两人连兵刃都握不住。 说到实力,拉佩或许差一些,但是说到战斗经验,绝对是他更加丰富,他飞身扑上去,一下子缠住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紧紧地锁住她的脖颈和双臂。 这已经不是战斗,更像是摔跤,而且是毫无技巧的那种摔绞,看的就是谁的力量更大,很明显,拉佩在这方面更占优势。 “莫索斯特!”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吟了一个短咒,刹那间她的精神力化作针尖朝着拉佩刺过去。 尽管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准备,也尽管身上带着佛勒制作的护符,拉佩仍旧没能挡住这一击,不过他的反应倒也够快,从双臂、裤腿及膝盖处弹出一根根细丝,瞬间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缠了个结结实实。 拉佩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同时倒在地上。拉佩两眼无神,瞳孔涣散,就像一个死人似的躺在那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则被绑得结结实实,拼命想要净扎出来,此刻她后悔了,不该让手下全都离得远远的,现在如果有一个人在旁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对手拿下。 一个人拼命试图挣脱,另外一个人在慢慢苏醒,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此刻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手挣脱出来,她想解开那些钢丝,但是掰了两下没有掰开,这才想起去捡匕首。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刚弯下腰,突然脑后传来一阵劲风,紧接着脖颈上被狠狠地砍了一下,她眼前一黑,顿时昏过去。 拉佩喘着粗气坐起来,刚才那下精神穿刺让他很不好受,现在他都感到头痛欲裂,好在他的魔源来自狼人,有着惊人的恢复力。 拉佩走到茶几前,拿起那壶红茶,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沾了一些在舌尖上舔了舔,顿时露出怪异的神情。 拉佩晃晃悠悠地回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身边,在她的身上摸起来。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身体非常丰满,却没有丝毫赘肉,怪异的是她的力量不小,爆发力也很恐怖,速度更是快得惊人,但是她身上却没有紧绷的肌肉,浑身摸起来都很软。 拉佩突然给自己一记耳光,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仔细地检查起来。过了几分钟,拉佩从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一枚紫红色水晶。 “果然打算用这招。”拉佩看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一眼,手指不停转动着那枚水晶。 这枚紫红色水晶是用来缔约的魔导器,拉佩念着咒语,魔导器渐渐散发出粉红色光芒。 “居然是奴役,真够狠的。”拉佩的嘴角牵动着,道:“既然你准备了这东西,咱们就别浪费了。” 拉佩的脸上多了一丝恶意的笑容,不过转念间,他又不敢做得那么过分。 如果对这位夫人缔结的是奴役契约,等到她醒过来,肯定会找人解除契约,这样一来就要不死不休了。想到这里,拉佩伸出手指在虚空中划动着。 拉佩的指尖同样发出粉红色光芒,他划的是魔法文字,这些文字直接进入那枚水晶中,替换了原来的缔约文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拉佩终于停下来,契约已经被修改,奴役变成联盟。 接下来就该缔约,不同的魔王有着不同的缔约方式,傲慢魔王最简单,只要默念傲慢魔王的名字就行。暴怒魔王需要的是活人血祭。贪婪魔王不需要活人血祭,不过需要事先准备一座黄金塑像。 比格·威尔没有提过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是和哪位魔王缔约,好在这很容易猜出来,首先不可能是傲慢魔王,和傲慢魔王缔约的话,就不会甘愿居于别人之下。也不可能是暴怒魔王,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没有杀人的喜好。也绝对不是贪婪魔王,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对金钱和权威并不很在意。暴食魔王就更不可能。同样懒惰魔王也不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嫉妒和淫欲,但考虑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精通的是精神魔法,本命魔法又是魅惑,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随后,拉佩弯腰抱起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朝着书桌走去。 书桌上到处是湿答答、黏糊糊的东西,茶几上、沙发上也是,地上和窗台上也有,所有这一切都见证了两人的疯狂,那是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疯狂。 拉佩拥有狼人的恢复能力,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绝对不是,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轻易就能摆平她,没想到差一点就输了,虽然最终他挺过来,赢得最后的胜利,不过赢得很辛苦。 当拉佩把蜜丝瑞尔侯爵最后一次推上云端,完成彻底的征服,把最后一丝抵抗都摧毁殆尽,还趁机打下契约的烙印时,他累得无法动弹,趴在蜜丝瑞尔候爵夫人的身上就睡着了。 拉佩睡了好几个小时,但是当他起身的时候,仍旧感觉身体里面空荡荡的,两条腿更是绵软无力。 拉佩仍旧是走窗户,和来的时候相比,走的时候就要困难得多,他觉得两条腿都像灌了铅一样,他很艰难地翻过外面的铁栅栏,跑了一条街,上了马车,拉佩已经气喘吁吁。 此刻已经是夜晚,月亮都已经升到房顶。 “感觉怎么样?滋味还不错吧?”比格·威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 “我什么都不想说,今天可把我累坏了,那个女人太可怕,简直就是无底洞。”拉佩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干得不错,搭上了她的关系,接下来就等着国王的召见吧!”比格·威尔很高兴地说道。 “你那么肯定?”拉佩有些怀疑。 “我让你在那个侍者面前透露身份,那个侍者不只是蜜丝瑞尔的手下和保镖,同时也负责监视她。这是秘密警察的规矩,每个人都有人监视,每个人也都在监视别人,所有的成员都被互相监视。”说到这里,比格·威尔的语气有些低缓,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过了好半天才猛然回过神来,道:“明天……顶多后天,国玉的书桌上就会多两封密函,里面会提到我的事。” “那又如何?”拉佩问道。 “国王或许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但是他肯定想知道真相。”比格·威尔都已经死了,自然没必要再掩饰什么,他对国王根本谈不上什么忠诚。 “那又如何?”拉佩继续道。 “他会召见你,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他会让我显形。”比格·威尔说道。 “这不可能。”拉佩连连摇头。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根本想象不出有多少人愿意为国王服务,你也绝对想象不出国王的宝库里面有多少珍贵的魔导器,据我所知,其中就有十几件可以让我显形。”比格·威尔对此了如指掌,身为国王的心腹,同时又是首席外交官,国王要送给其他君王礼物,一般都是由他来挑,因为他熟悉各国君王的喜好。 “这才是你的目的。”拉佩恍然大悟,道:“你逼着我替你报仇其实是幌子。” “我当然要报仇。”比格·威尔根本不肯承认。 拉佩也懒得在这件事上多做争执,反正他没什么损失,相反还收获颇多。 “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有人要取你的性命。”比格·威尔呵呵一笑:“他们就埋伏在前面的那座桥下。” “你现在才提醒我?”拉佩怒道。 “放心,还有一段距离。”比格·威尔轻描淡写地说道。 “西尔维娅,停车!”拉佩立刻喊道,那座桥离这边不过二十多尺。 西尔维娅连忙拉住马车。 从车窗里面看了看外面,拉佩从内衣口袋内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打开瓶盖,一口喝光里面的东西。 “为什么早不派杀手,晚不派杀手,偏偏这个时候跑出来捣乱?”拉佩愤愤不平地嘟嚷道。 那只玻璃瓶里面装的是救急的药剂,喝下去后拉佩的恢复力会再翻一倍,副作用就是接下来几天他得忍受腰酸背疼之苦。 “这帮杀手好像不是宾尼派的人,也不像是他们雇佣的,倒是有点像黑帮的人马。”比格·威尔猜测道。 这时,拉佩注意到远处有一个警察。 “把那边的警察叫过来。”拉佩朝着西尔维娅吩咐道。 “警察,过来,到这边来。”西尔维娅沙着嗓子喊道。 那个警察正拎着警棍沿着河边巡逻,听到有人叫他,连忙走过来,走到桥边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朝桥下看一眼。 “这家伙有问题!” 拉佩和比格·威尔同时叫起来,不过只有拉佩的声音可以被听到,西尔维娅瞬间拔出长剑。 几乎同时,拉佩也从马车里面跳下来,他可不想让马车受到一点损伤。 那个警察看到这边的动静,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不过仍旧想赌一把,他举起警棍朝着拉佩喝道:“你们打算做什么?” “杀了他。”拉佩毫不犹豫地对西尔维娅下令。 一道清冽的剑光横扫而出,西尔维娅一出手就尽全力。 与此同时,拉佩的身影瞬间消失。 那个警察看到剑光飞起,立刻知道自己的身份确实暴露了,他将警棍用力一甩,警棍的前端顿时飞出去,那根本就不是警棍,而是一把剑,只不过套了一个圆柱形的剑鞘,看上去就像一根棍子。 那个警察挡住了西尔维娅,两把剑交击在一起,爆闪的剑光碰擦出一片火花。 拉佩也出手,不过他没对那个假警察出手,隐形的他掏出三颗手雷,朝着桥下扔去。 轰——轰——轰—— 手雷化作翻滚的橘红色火球,无数细小钢珠朝着四面八方乱飞。 桥洞底下藏着五个人,其中两个人正飞身而上,想要帮那个假警察一把,恰好撞上迎面而来的手雷,其中一个杀手实力不错,手中的长剑舞动如飞,把大部分钢珠挡下来,不过仍旧有一些钢珠穿透他的阻挡,在他的身上打出一个个血窟窿。另外一个人就没有这样的本事,瞬间被打成马蜂窝,直挺挺地掉进河里。 剩下的三个人还在桥底下,因为离得远,反应的时间要多一些,再加上有躲闪的地方,所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轰—— 又是一声巨响,另外一颗手雷爆炸了。 这一次拉佩是瞄准了丢的,正丢在一座桥洞底下,那座桥洞里面藏着两个杀手。 越是狭窄的空间,手雷的威力就越恐怖,那两个杀手中有一人不比刚才逃脱的那个杀手差,但这里没有闪避的地方,不只是笔直射来的钢珠具有威胁性,四面八方反弹回来的钢珠同样可怕。 这个杀手很憋屈得死了,浑身全都是洞眼。 另外一个杀手更惨,他离手雷太近,直接被炸成血肉碎块。 砰——砰—— 这一次响起的是枪声,开枪的是那两个杀手。 五个杀手转眼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被吓破胆的他们只敢远远地开枪,这帮人配备的也都是转轮枪。 拉佩手中的长剑微微震颤着,身体四周繁星点点,子弹一打上去就被引偏。这招以前都是别人对付拉佩,现在也轮到他威风一下。 不过拉佩也没得意忘形,这种状态只守不攻,迟早会出事,所以他一边格档子弹,一边冲着旁边的一幢房子飞退。 因为有比格·威尔的缘故,拉佩根本用不着担心房子里面有埋伏。 拉佩飞身跳入围墙,子弹擦着他头顶飞过去,啪啪地打在墙壁上,拉佩甩手扔了一颗手雷。 轰—— 手雷凌空爆炸。 这一次有了准备,那两个杀手怎么可能会再一次让手雷爆炸?其中一个人举枪就射,一枪打爆半空中的手雷。 不过下一秒钟,这人也倒下去,他的额头上多了个窟窿。 出手的是拉佩,刚才拉佩一边跑,一边掏出另外一把长枪,掷出手雷的同时,也将那把枪组装起来,而当手雷爆炸时,火光和硝烟笼罩街头,挡住那两个杀炉的视线,拉佩趁机开枪。 这把是长枪,三百尺内百发百中,就算距离拉开到五百尺,也有不错的精度。杀伤力就更不用说,多三倍的火药赋予那颗子弹惊人的威力,更何况这发子弹还有破魔、穿透、爆炸三种特性。 一枪击毙对方的神枪手,拉佩再次换枪,他又换上那把短枪,对准唯一的杀手不停扣动扳机。 枪口不停喷吐出火舌,浓烟一次次阻挡住视线,拉佩一边开枪,一边朝前冲。 突然,拉佩感觉到一丝警兆,拉佩连忙就地一滚,一下子骨碌五、六尺远。 一枝箭矢几乎擦着拉佩的后脑勺从他身后滑过去,瞬间钉穿旁边的行道树。 又是一枝箭矢飞过来,这一次拉佩看清楚了,射箭的人在河对岸。 拉佩半跪在地上,手中的刺剑轻轻一颤,当的一声挡开箭矢。 可挡是挡开了,不过拉佩的手臂也被震得发麻。 射箭的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应该是对方的底牌,如果局势很好,这人就不会出手。现在局势不妙,他终于跳出来。 “不好,他在瞄准你的保镖。”比格·威尔喊了一声。 拉佩瞬间闪出来,他已经换成长枪。 根本来不及瞄准,拉佩完全凭着感觉扣动扳机。 对面那个弓箭手猛然间转过身,手指一松,绷紧在弓弦上的那枝箭矢就飞出,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杀掉西尔维娅对他一点用处都没有。 两个人同时出手,然后同时疾闪,拉佩在地上一边翻滚,一边更换子弹。 箭矢又贴着拉佩的身体飞过去,也幸亏是普通箭矢,如果是一枝爆炸箭,就算杀不了拉佩,也能让他重伤。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枪响,五个杀手中还有一人活着,这人朝着拉佩冲过来。 拉佩的右手一直握着那把细刺剑,他瞬间一抖,剑光化作一片星辰,将迎面射来的子弹瞬间弹开,与此同时,他的另外一只手握着短枪,同样扣下扳机,这种一心二用的能力是拉佩最擅长的。 那个杀手显然没这样的本事,他只能闪身躲避。 重新夺回主动权,拉佩紧贴着河岸奔跑,他不敢直起腰,唯恐被对岸弓箭手看到。 开枪的杀手已经扔掉手里的枪,拔出长剑。 拉佩越跑越快,眼看着两人只有三步的距离,他突然往地上一趴,紧接着就是一个翻身,背部擦着地面滑过去,手中长剑疾刺而出。 这样诡异的剑法完全出乎那个杀手的预料,那个杀手长得又高又人,所以下盘不太稳,在这种情况下,既没办法挡,也没办法躲。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穿透堤岸,朝着拉佩射来。 那个箭手果然厉害,他透过同伴的眼神知道拉佩的方位。 “你完了。”手持长剑的杀手举剑就刺,他需要做的就是拖住拉佩。 当—— 那枝箭射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那是一块花岗岩,一面倾斜着,箭矢正射在斜面上,顿时改变方向,朝着那个杀手飞过去。 “完的是你。”拉佩手腕一转,刺中这个杀手的膝盖。 剧烈的疼痛让那个杀手跪倒在地,下一秒钟,那枝偏离方向的箭矢洞穿他的脖颈。 这是拉佩故意的安排,他看到那块花岗岩,所以布了这么个局。 又是一个翻滚,拉佩躲在堤岸后面,滚到那被箭矢破开的窟窿前。 这个窟窿只有龙眼大小,但是很深,要知道这片堤岸是用一尺多厚的麻石堆砌而成。 拉佩瞬间更换那把长枪,枪管凑在那个窟窿前猛地扣动扳机。 因为有一尺厚的堤岸阻挡,子弹射出去后,对面根本就看不到火光,也看到硝烟。 那个弓箭手正在犹豫是继续射杀拉佩,还是把保镖干掉,听到枪声时吓了一跳,不过他并没有看到火光。 下一瞬间弓箭手再也用不着疑惑,他的胸口绽放出一朵血花,紧接着背后大团血块飞出来。 一枪得手,拉佩瞬间从堤岸后面闪出来,抬手又是一枪,这一次拉佩打的是脑袋。 两边的河岸只有二十几尺,拉佩和那个弓箭手只不过相隔七、八十尺,以他的枪法,这样的距离根本不可能打偏。 弓箭手的脑袋炸开,红的、白的,飞溅得到处都是。 拉佩的枪口再一次调转回来,这一次他对准的是那个假警察。 假警察早就感觉到情况不妙,他震开西尔维娅的长剑,打算夺路而逃。 拉佩扣动扳机,一颗子弹带着淡蓝色光芒飞出去。 假警察举剑格挡,出乎他预料的是,子弹上爆闪出一道电弧,顺着他的长剑打在他的手腕上。 这只是非常轻微的电击,根本没有任何伤害,但是已经足够,那个假警察的手微微一颤,长剑脱手飞出去。 子弹打穿警察的手臂,钻进他的胳膊。 一道剑光贴地而至,出手的是西尔维娅,她的反应绝对不慢。 剑光扫过假警察的膝盖,他的小腿和大腿瞬间分离,上半截身体飞出去五、六尺,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他的两条腿全都断了。 西尔维娅没有丝毫的怜悯,她将剑身横过来,猛地拍在这个假警察的后脑勺上,假警察顿时昏倒在地上。 位于红枫大道的那幢别墅看上去就像童话世界,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子把整栋房子扣在里面,外面寒风萧瑟,里面却春意盎然,各式各样的花卉和绿色植物生长得异常繁茂。 但是这片童话般的世界下面,却连通着地狱的入口。 在一间狭小阴暗的地下室内,一阵阵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发出惨叫的是那个假警察,此刻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肉是好的。 半个小时后,汉德满意地从地下室走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份口供。 “是西弗的手下雇佣他们。”汉德小心地报告道。 “西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赌博这一块已经给了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妮娜满脸怒意。 “因为他后悔了,跑狗场不只是一座金矿,更是一个结交贵族的好地方,就如同舍利谢宫。”拉佩倒能够理解西弗的意图。 买下舍利谢宫的那位富商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二十万比绍,很多人都笑他是个傻子,因为他的地位不够,不可能自己住,借出去的话,租金只够维持日常开销,没人想到那个富商把舍利谢宫改造成社交的场所,然后对外开放。这么多年下来,他不但早就收回本钱,还得到很多金钱之外的好处。 而,跑狗场显然被看作是第二座舍利谢宫。 “得给西弗一点颜色看看。”拉佩冷着脸说道。如果是在昨天,他还没这样气魄,但是现在他已经搭上秘密警察的线,背后有了靠山。 “你打算提前行动?”汉德低声问道。 “用不着提前,下一轮直接放一匹黑马出来。”拉佩冷冷地说道。 “你不觉得应该把猪养得更肥一点吗?”妮娜提议道,她是一个真正的商人,眼睛里面只有利益。 拉佩就不同,他在乎利益,但是更在乎另外一些东西,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没必要太肥,现在正好。” 妮娜还想争辩,但拉佩不等妮娜开口,抢先说:“猪有三种,一种是贵族,他们有的是钱,割点肉根本不在乎。第二种是平民,他们的钱少,但是人数众多,不过我并不打算赚他们的钱。第三种是赌场本身,为了利益最大化,这些赌场自己也在偷偷下注。现在跑狗场开办不久,影响还太小,几乎没有贵族下注,平民下注也只占一半。剩下的是赌场自己暗中买进,反正他们只是在账面上进出,并不需要真金白银,我要割的就是他们的肉。” 妮娜沉思半晌,最后店里点头,她的父亲就是毁在赌博上,让她去割普通人的肉,她也确实狠不下这个心肠。 不过妮娜也有担心的地方,道:“你不怕他们报复?” “他们已经动手了,我如果一点反应都没有,下一次他们肯定会派更多的杀手过来!”拉佩怒道。 这下子妮娜不说话了。 “这段日子你们别管跑狗场的事,反正跑狗场本身并不赚钱,真正的价值是那些来玩的贵族。那边有金在照管,我再让厅长大人和多明尼哥出点力,你们专门负责赌博的事。”拉佩吩咐道。 拉佩做出这样的决定,另外一个目的是为了汉德和妮娜的安全,汉德帮他管着情报网,妮娜帮他管财务,这两个人都不可取代。 “费德里克,你也别再随便外出,以后要买什么东西就让底下的人去。”拉佩又道。 “你这是要全面开战?”妮娜试探着问道。 “这要看对方的打算,不是我能决定的。”拉佩淡淡地说道。 “如果要全面开战,我们的人恐怕不够。”汉德提醒道。 拉佩既然决定动手,自然已经想到这一点,道:“那就花钱雇人,只要这票生意做成,钱根本就不是问题,只要把西弗的手下干掉一批,他就不得不回到谈判桌上。” 拉佩有这个自信,他的自信来自于比格·威尔。 既然比格·威尔确信国王会召见拉佩,稍微运作一下,拉佩绝对可以给很多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以为他是国王密探之类的人物。 “我马上去联络。”这半年来汉德的进步同样很大,他对很多东西也越来越熟悉,和方方面面都建立联系,想要找杀手之类的人物绝对轻而易举。 拉佩点了点头,不过这也让他想到对方同样可能展开报复,道:“你让手下也不要随便外出,随时保持警戒。” 拉佩不得不提醒,因为汉德平时管得很松,而那些手下经常以打探情报名义彻夜不归,天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打探情报,还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以前他一直听之任之,现在就必须严厉起来。 “您放心,兄弟们都很聪明,经历过长途驿站那一役,他们都知道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就会没命,大家还没享受够呢!”汉德连忙说道。 “知道就好。”拉佩点了点头,他不需要再多啰嗦什么。 第三十九章血色夜晚 马内的西区有一片非常黑暗的角落,那里的街道非常狭窄,到处都是阴暗的小巷,很多地方马车根本就没办法通行。这里的商业并不繁荣,但是有些生意却异常火爆,譬如卖淫和赌博,所以这里白天看不到什么人影,但是一到夜里,一盖盏油灯挂上,大街小巷就变得热闹起来。 在一条街的街口,有一扇不大的门,进去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破旧又阴暗,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 但是推门进去却是另外一番光景,里面很大,上、下五层,每一层都布置得异常奢华,很多衣着单薄的女人在那里搔首弄姿,和她们相对应的是一个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来这里的大部分是中年人或者老头,偶尔有几个年轻人。 这里是妓院也是赌场,从等级来说,属于比较高级的那种。 在最高的那层楼,一扇小门内是一间很大的客厅,装饰得高贵又典雅,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客厅的正中央有一张长沙发,上面坐着一个矮胖子,满脸横肉,鼻梁很塌,明显是被打断的,他的额头瘪下去一块,耳根到脖颈有道疤痕,让人看了既觉得恶心又觉得害怕。 偏偏这样一个丑陋的人,身边环绕着七、八个女人,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年纪在十八到二十岁之间,她们身上穿的衣服更少,只有一条丝质的短袄遮住半边胸口,一条丝质的短裤包住下面。 大厅的角落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美艳妇人正一边抽烟,一边拿着一枝笔在计算着什么。 突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他妈的没事找事?”矮胖子大骂一声,紧接着拍了拍旁边两个女人的屁股,那群女人立刻笑着跑进旁边的一扇小门。 美艳妇人也站起身想要离开,没想到矮胖子摆了摆手。 等到做完这一切,矮胖子高喊一声:“进来。” 门一下子打开,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狗票出事了!今天赢的是一条很冷门的狗,赔率是一赔三,本来这样的狗根本没有人会买,没想到每间赌场都有十几人买这条狗赢,每个人下注倒是不多,有的下几十比绍,有的下一、两百比绍,但是总共加起来有十五万七千比绍,赔三就是四十七万多比绍,因为分得很散,所以一开始每间赌场都没发现问题,汇总之后才知道。” “什么?四十七万比绍!”胖子一下子跳起来。 马内的赌场大部分都控制在矮胖子的手里,可以说日赚斗金,但是一下子赔了近五十万比绍,仍旧让他心疼不已,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相当于大半年的收入。 “应该不是咱们一家赔那么多吧?”那个美艳妇人倒是挺冷静。 “是的,咱们赔了二十几万比绍,差不多是一半。”那个报信的人连忙说道。 矮胖子稍微松口气,如果一开始知道自己损失二十几万比绍,他绝对会心疼到死,但是现在先得知损失近五十万比绍,然后听到自己的损失差不多一半,此刻他的感觉完全不同,即使仍旧心疼,却没那么难以忍受。 “是那小杂种的报复。”西弗咬牙说道,稍微冷静下来后,他立刻就猜到前因后果。 早在西弗得知刺杀失败,他就知道对方肯定会报复,只是没想到报复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报复会来得这样狠,一下子击中他的软肋。 “老大,底下的人全都等着您的决定,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立刻把那座跑狗场铲平。”传消息的人连忙说道。 “让他们别轻举妄动。”西弗一抬手,他可不是那种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管的人,那座跑狗场每天都有大贵族的孩子去玩,惊吓到这些人可不得了。 西弗正在苦思冥想,突然又有人敲门。 “进来!”西弗怒吼道。 门一下子打开,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这个人斯斯文文,一看就知道是凭脑子吃饭的,不过此刻他也没有了以往的从容,脸色也不好看。 “老大,罗伯特带人去跑狗场,他们一到那里,就被警察抓起来,有两个人想抵抗,结果被警察打死。”眼镜男急忙报告。 “我操他奶奶的,罗伯特这个傻驴什么时候能够长脑子?”西弗用大力揪着头发,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种事。 “安德鲁,你去准备一些礼物,再拿五千比绍,帮我送给克鲁索子爵让他帮个忙,把罗伯特放出来,就说这是一场误会。”西弗头痛无比,他先得把这边的事搞定,然后再对付那个小子。 “我明白了。”安德鲁连忙应道。 “您是不是担心那个小子会借此机会,让警察来找您的麻烦?”美艳妇人见多识广,立刻问道。 “有这个可能。”西弗坐在沙发上,他用两只手抱着头,说实话他后悔了,他后悔没花大价钱请最厉害的杀手,道:“克鲁索会帮我搞定的,他在警察厅里面能力很大,再说他身后是警察总监大人。” “只让安德鲁出面……行吗?克鲁索会不会觉得您怠慢他?”美艳妇人有些担忧。 “难道你让我亲自去?现在我能出去吗?”西弗大声怒吼道:“你想让找死吗?四十七万比绍,大刺客就可以请好几个,就算待在这里我都觉得不保险。” 西弗显然不是随口说说,他在房间内打起转来,一会儿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窥视孔看看外面,一会儿又走到那群女人进去的小门,往里面张望两眼。 这间房间在中间,四周都不靠窗,这样的设计原本就是为了安全,用不着但心有人破窗而入,但是此刻西弗却怎么也定不下心。 “去把孔塔叫来。”西弗对那个报信的人命令道。 孔塔是西弗的保镖,是个大剑客,以前做过海盗,后来失风被捕,被判处死刑,是他想办法把孔塔保下来,从此之后,孔塔一直担任他的保镖和首席打手。 这也是西弗最后的底牌,是他得以在马内立足的根本。 那个贼眉鼠眼的人应了一声往外就走,没想到门一开,他差一点和一个骨瘦如柴的高大汉子撞在一起。 “孔塔,出了什么事?”一看到那个高大汉子,西弗先是一喜,紧接着又犯起愁。 “外面来了两个很厉害的家伙。”孔塔不善言辞。 当年孔塔做海盗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冷血冷面的家伙,被捕后在监狱里饱餐各种酷刑,差一点死在里面,更是让他看透一切,所以变得愈发冷漠。 西弗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发起抖来,他最清楚孔塔的实力,连孔塔都认为很厉害的人,绝对没那有么简单。 “这怎么办?这怎么办?”此时西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如找一间房间,您躲在床底下,我安排两个人在里面‘做事’?”美艳妇人提议道。 “就这样办。”西弗一拍大腿,突然他的目光异常凶厉地看着那个报信的人,现在房间里面总共四个人,孔塔和美艳妇人都是他信得过的,唯独这个人他就不敢肯定。 “我……我就在大厅里面……” 那个贼眉鼠眼的人立刻知道自己处境不妙,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只大手就结结实实地拍在他的头顶上。 出手的是孔塔,因为西弗朝着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杀人灭口。 孔塔这一掌看上去轻飘飘的,实际上已经把这个报信的人浑身骨头全都震碎。 “你快帮我安排。”西弗毫不犹豫地对那个美艳妇人说道。 在四公里外的一家赌场,一个满脸精明的干瘦青年刚从赌场大门出去,旁边一个路人迎面撞上来。 “你他妈找死吗?”干痩青年身后的一个手下大声喝骂道。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从那个路人的手中瞬间闪现,这一剑范围极广,方圆数尺全都笼罩住,霎时干痩青年连同他旁边的那些人全都被拦腰斩成两截。 在七公里外的一家餐厅,一个身材魁梧的胖子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絮絮叨叨,他的旁边围着一圈小弟,全都垂手而立听他训话。 一个侍者端着盘子走进来,他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在桌上,轻轻揭开罩在上面的盖子。 突然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那个侍者的手中,匕首瞬间刺入胖子的喉咙,然后顺势一转,在包厢里面划了一个圈,扫过了围拢在旁边那些小弟的脖子。 在马内另一头的一条大街上,一个身材矮小,但是颇为壮硕的青年正被前呼后拥着往前走。 突然,拐角钻出一个人。 “小心。”矮个子壮汉感觉到一丝杀气。 “晚了。”那个刺客冷笑一声,紧接着他的手中剑光闪动,转瞬间就穿透矮个子壮汉的脖颈。 剑光再转,那个人随手杀掉那些保镖,呵呵一笑:“这钱可真好赚,又是八千比绍到手。” 那个剑客从衣袋里面拿出一叠画像翻了翻,其中的一张画像上正是躺在地上的这个人,在他的底下写着八千的字眼。 这算是比较高的,其他画像上有的是五千,有的是三千。 同样的一幕,在马内的各处上演。 拉佩并没有花钱请高手,他只是把西弗最主要的那些手下全都画了像,然后给每个人订了个价码,他可不管出手的人是谁,反正凭脑袋付钱。 为此拉佩准备二十五万比绍,对于刚刚赚了一大笔的他来说,这样的代价完全承受得起。 此刻的拉佩坐在一辆马车内,对面就是西弗所在的那家妓院兼赌场。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有两个人从里面出来,他们径直朝着马车走来。 “没找到那个家伙?”拉佩等他们上车后,问道。 “他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里面的人太多,房间也太多,想要一个个查,根本就不可能。”其中一个人摇头叹道,然后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 戴着这条项链,那个人身上隐约散发出一股类似贾克卜的气息,但是一取下来,他立刻变得没那么惹人注意。 这条项链就和当初佛勒在塔伦布设的魔法阵一样,可以将一个人的气息强行提升一个境界。 另外一个人也取下一条项链,不过他没还给拉佩,而是直接问道:“这东西多少钱?” “如果你不要这次的报酬,这条项链就归你。”拉佩说道。 “成交。”那个人想都没想,立刻将项链重新挂起来。 之前那个人犹豫一下,不过他最终也没索取那条项链,显然在他看来,那条项链不值这个价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花这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吓一吓他?”那个收起项链的人问道。 “不管怎么说,西弗也是马内最大的几个黑帮老大之一,先不说他有没有没么好杀,就算成功地杀掉他,另外几位老大会怎么想?”拉佩悠然说道。 “那你还杀了他那么多的手下?”那个人感到疑惑不解。 “他既然想取我的性命,我没点表示怎么行?但愿他能吸取教训。”说着,拉佩看了窗外一眼,他看到顶楼一间房间的窗帘微微掀开了一点,一双冷漠的眼睛朝着这边扫来。 拉佩知道,那就是西弗身边的保镖——一个叫孔塔的大剑客,他朝那个人笑着点头致意。 窗帘拉上,孔塔面无表情地转回来。 “他在下面?”美艳妇人就站在旁边。 孔塔点了点头。 “这小子胆真够大的。”美艳妇人轻叹一声,如果西弗在这里,肯定会命令孔塔出手,那两个让孔塔忌惮的强者只是被雇佣的杀手,并不是保镖,未必会阻止孔塔的行动。 “我觉得他有足够的自信,才会这么做。”孔塔冷冷地说道。 “面对你都有自信?”美艳妇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别忘了,他是个魔法师。”孔塔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是大剑客而轻视任何人,他曾经因为轻视差一点送了性命,所以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魔法师怎么了?死在你手下的魔法师难道还少吗?”美艳妇人有些不明白。 “不一样的,那个家伙浑身散发着杀气,还有一股浓得难以化开的血腥味。”孔塔的瞳孔猛地紧缩一下。 “血腥味?比你身上的血腥味还浓?”美发妇人有些惊诧。 “差不多吧!或许更浓一些……”孔塔有些不太肯定,说实话,他想不出一个这样年纪的少年,怎么可能沾染上如此浓重的血腥味? 以前孔塔做海盗的时候,身边的人全都杀人如麻,但是像这样可怕的人也不多见。 美艳妇人被吓到,她很清楚孔塔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身上的血腥味比他更浓,这实在太不可思议。 美艳妇人首先想到的是军队的人,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年纪不对,最近的一场战争就是五年前的曼尼坎之战,之后再也没发生过大的战争,哪里去沾染这一身血腥? 美艳妇人又想到杀手,不过也不太像,一个杀手每个月接两笔生意,已经很卖力,杀手杀的人绝对比海盗少得多,同样不可能有这么重的血腥味。 突然,美艳妇人想起一种可能。 “黑魔法师,进行过血祭的黑魔法师。”美艳妇人捂起嘴巴,过了片刻,她惊魂未定地问道,“当初谁建议动手的?难道事先没有调查那个人的身份?” “提建议的人恐怕已经死了。”孔塔看着远方,道:“我感觉到城里到处都散发着杀气和血腥的味道。” “他想做什么?全面开战吗?”美艳妇人脸色大变。 “也许只是一个警告。”孔塔想到拉佩对他点头致意的模样。 “仅仅是警告,就做得这么绝?”美艳妇人问道,不过她随即想到是这边先把事情做绝了,所以连忙改口道:“他这样乱来,难道不怕引起公愤?” “他恐怕有自己的依仗。”孔塔说出自己的猜想。 整整一个晚上,警用马车的钟声都在马内各处响个不停。 第二天清晨,马内人到处打听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很快,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一连串凶杀案。 警察的效率一下子变得很高,晌午时分,这一连串凶杀案就被定性,认为是一场黑帮火并。 封于黑帮火并,警察一向不管,他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收尸。 当然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譬如克鲁索子爵,再加上他已经收了钱,所以一大清早起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警察厅,调阅和拉佩有关的资料。 “什么?他的数据一点都找不到?”克鲁索子爵惊讶地看着帮他查资料的人。 那个查资料的警察四十多岁,戴着眼镜,一副文员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本来是有的,不过前天所有的数据都被调走。” “调走了?调到哪里去了?”克鲁索子爵连忙问道。 “不知道,不过也没必要知道。”那个警察低声说道。 警察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克鲁索子爵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涵义? 在一般情况下,调走数据至少会留下一个存根,以便证明资料的去向。不过也有些时候是不会留下存根,如果碰到这种情况,就意味着这件事最好别去打听。 “我知道了,谢谢你帮我这个忙。”克鲁索子爵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资料室。 从警察厅出来,克鲁索子爵上了旁边的一辆马车,片刻后,他出现在那间装饰奢华的小客厅内。 此刻这间小客厅已经改造成卧室,那间用来藏女人的房间现在腾出来让孔塔和另外几个保镖住,和小客厅相隔的另外几间房间也被空出来,同样有保镖驻守,楼顶上更设了双岗。 可即便这样,西弗仍旧觉得不安全,他的身上还穿了两层铠甲。 一看道克鲁索子爵,西弗问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样?你能帮摆平这件事吗?” “我先问你一件事,你知道要对付的那个人的情况吗?”克鲁索子爵厉声问道。 “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从南边一个小地方来的。”西弗摇了摇头。 克鲁索子爵翻了翻白眼,他被这个回答惊到,心想:没打听清楚对手的情况就敢随便下手,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你手底下谁对那个人的情况最了解?”克鲁索子爵大声吼道。 “当初负责调查的是我的副手米盖尔,不过昨天晚上他被人砍了……”西弗颇为头痛,突然他转头朝着在角落的安德鲁问道:“安德鲁,你记得米盖尔说过什么吗?” “米盖尔没怎么查,只知道那个小子是从南边一个叫塔伦的港口来的,他和一些大贵族的子女关系不错,除此之外,他和警察的关系也不错,和他一起来的人之中就有塔伦的警察厅厅长。跑狗场开幕那天,那位厅长还邀请一批人帮他捧场。”安德鲁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塔伦!”克鲁索子爵一扶额头,他在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些猜测,听到那小子从塔伦来的,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你动手之前,难道就不能仔细调查他的来历吗?”克鲁索子爵很想揪住西弗的脖颈,冲着他的脸喷口水,可惜他缩在盔甲里面,根本没有可以抓的地方。 “怎么?有什么问题?”西弗终于认识到情况不妙。 “问题大了,半年前国王帕特使前往塔伦,没有想到那位特使在塔伦遇刺,之后那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秘密臀察分部,专门负责调查特使遇刺案,只几个月就调查出结果,特使遇刺和宾尼派在塔伦的分部有关。你要对付的这个人就是从塔伦来的,我今天去调他的资料,结果发现他的资料根本就不在警察厅,在什么地方连我都没资格知道。” 克鲁索子爵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他开始拍打着西弗的头盗。 换成别人敢这么做,西弗早就让人把那个人剁成肉籍,但是对克鲁索子爵,他只能忍着,更何况他也被刚才那个消息惊呆。 “秘密警察?这小子是秘密警察?”西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身为马内人,而且是黑帮老大,没人比西弗更清楚秘密警察的可怕。 “你怎么会想到要杀他?”克鲁索子爵问道。 西弗不敢隐瞒,犹豫一下,颇为忐忑地道:“他搞了座跑狗场,那是一个好地方,可以结交到很多贵族,再说也只有现在最适合动手,他已经搭上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线,一旦那位侯爵大人成为他的后台,谁还能动得了他?” “这不可能,弗朗西斯科侯爵对秘密警察一向很忌惮。”克鲁索子爵连连摇头。 “我有证据的。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千金,娜达利雅小姐带这个小子去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沙龙。我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我听说过在那间沙龙,男人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花钱,而且要花很多钱。这个小子凭什么花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搭上侯爵这条线吗?”西弗的理由非常充分。 可克鲁索子爵的脸色却完全变了,道:“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他去过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那里?” “就在三天前。”西弗傻愣愣地说道。 “你这个混蛋、白痴、蠢驴!”克鲁索子爵用脚踩着西弗,道:“在动手之前,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那位侯爵夫人的背景很神秘,总监大人曾经警告过我,绝对不能招惹那位夫人,甚至连和她有关的人都不能招惹。我还听说过一些传闻,有的说那个女人就是秘密警察的负责人,有的说她是国王派到秘密警察部门的监察。” 西弗彻底傻了。 这时安德鲁似乎想起什么,喃喃自语道:“怪不得。” “怎么?有什么事吗?”克鲁索子爵板着脸问道。 “那天沙龙结束后,那个小子先送娜达利雅小姐回去,然后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又去侯爵夫人那里,在里面待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深夜才回来。”安德鲁连忙报告。 “这件事你为什么从来没报告给我?”西弗找到一个发泄的地方。 “米盖尔说起过这件事,您难道忘了?”安德鲁不敢直接用话顶回去,所以拿米盖尔当挡箭牌,反正米盖尔已经死了,不可能找来对质。 “看来,那天他是去述职了。”克鲁索子爵来回踱步,突然他想起什么,瞪大眼睛看着西弗,道:“不要告诉我,你就是在他回来的路上伏击他的。” 西弗根本就说不出话,因为他就是这么做的。 克鲁索子爵已经没力气教训这个白痴,他冷着脸命令道:“你这边不要再轻举妄动,等我消息再说,如果他真是秘密警察,绝对不是你能对付的。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现在的秘密警察可不同于当年,国王陛下对秘密警察很反感,他们越肆无忌惮,对我们就越有利。” 对于底下的平民来说,秘密警察是庞然大物。但是对贵族们来说,秘密警察只不过是国王手底下的一条走狗。 秘密警察之所以恐怖,完全是因为国王的权威,前面两位国王需要这条狗疯狂咬人,所以把他们喂得饱饱的,使得其异常强壮。但当今国王讨厌他们,所以收紧狗链子,让他们无法动弹,而且长期不管,让他们饥一顿饱一顿,自然就没什么力量。 克鲁索子爵走了,不过他没去警察总监那里,而是前往弗朗西斯科侯爵府邸。 西弗是在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沙龙结束后刺杀拉佩,在此之前,拉佩和娜达利雅在一起,如果刺杀行动稍微早那么一点,娜达利雅就会被卷进去,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克鲁索子爵就借用这个理由去道歉,顺便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弗朗西斯科侯爵,当然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肯定会带有一些偏向性。 以弗朗西斯科侯爵对秘密警察的厌恶,肯定会去找拉佩的麻烦,说不定还会把那座跑狗场砸个稀巴烂。 借刀杀人,直指要害,这就是克鲁索子爵想出的破解之法。 可惜,克鲁索子爵并没有发现几公里外的一幢楼房的顶上坐着一个人,此人的面前放着一副很大的望远镜,是那种用来观察星星的望远镜。这望远镜调整起来非常麻烦,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它可以让很远的东西如同近在眼前。 “纹章是一头公牛和三只燕子。”拉佩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快速地翻看着,那本书上全都是纹章,好半天他的手停下来,道:“克鲁索家族,三等子爵。” 拉佩从旁边取过一本厚厚的书找起来,这上面全都是人名,这一次他翻看的速度要快得多。 “克鲁索子爵,警察总监勒芒的亲信。没想到西弗的后台是这位,怪不得如此嚣张,也怪不得马内的赌场都归他管。” “警察总监也不能不讲理啊。”一旁的汉德说道。 “你觉得这是一个讲理的世界吗?”拉佩转头看了汉德一眼。 汉德顿时说不出话,他之所以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蠢话,是因为这段日子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文明人”,已经融入上等阶层,早已不是在底层打打杀杀的小扒手。 “让底下的人跟上那辆马车,不过别惊动马车上的那个人。”拉佩命令。 汉德立刻应了一声,不过他没有离开,而是从口袋里面掏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镜子,在太阳不晃动。 不一会儿,远处的一幢房子房顶也出现同样的闪光。 这帮小扒手脑子确实不错,半年下来琢磨出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就譬如种联络方式。 命令被迅速传递下去,街上的那些小扒手全都行动起来。 当初拉佩让汉德把精力放在情报收集上,汉德确实这么做了,现在终于显露出成功。 这群小扒手分工明确,有的负责街面上的盯梢,有的居中协调,还有一部分人和拉佩一样,站在高处拿着望远镜远远地盯着,当然他们的望远镜不可能像拉佩的望远镜如此巨大,拿的是特制的单筒望远镜,收起来只有拳头大小,完全展开则有一尺长。 远处的闪光将那辆马车的行踪报回来。 “他已经过了德文尼桥,进入甘比尔大街……他在考斯特大街左转……”汉德不停报着地名。 拉佩的面前摊开着一张地图,他的手指沿着这条路线一路划下去,道:“这不是去警察厅的路,也不是去警察总监的府邸……” 突然拉佩想起一个地方,道:“我明白了,他是去见弗朗西斯科侯爵。”并不是拉佩聪明绝顶,瞬间就看透对方的意图,而是动手之前,他和比格·威尔就已经硏究过对方可能采取的反制手段。 “给我准备马车。”拉佩吩咐道。 一辆马车从考斯特大街拐出来,这是一辆装饰得异常奢华的马车,车门旁边有一个郁金香的纹章。 突然,另外一辆马车迎面而来,眼看着两辆马车就要撞在一起,突然一个人从侯爵的马车里面闪出来,一拳朝着迎面而来的马车砸去。 一拳简简单单,但是威力惊人,拳头四周的空气剧烈震颤起来。 另一辆马车的车夫一声轻喝,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长剑,不过他的长剑并没有出鞘,而是带着剑鞘刺出去。 简简单单的一拳,平平淡淡的一剑,但是半空中却打了个响雷,两辆马车同时倾侧。 换成普通的马车,绝对是车毁人亡的结果,但是这两辆马车居然都硬生生煞住,只不过转了一百八十度,横在大街上。 “什么人?你们想做什么?”那个打出一拳的保镖大喝一声,不过他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显然那名车夫让他颇为忌惮。 “我只是想阻止某个人犯傻。十年前,某个人在德尔本乡间也做过类似的傻事,他似乎没有吸取教训啊。”车窗打开,拉佩伸出头来。 对面那辆马车内坐着的,正是弗朗西斯科侯爵和克鲁索子爵。 弗朗西斯科侯爵原本怒气冲冲,要去砸了那座跑狗场,没想到半路出了这样的变故,更没想到有人挖出他昔日的隐蔽。 十年前的那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对方怎么知道的?想到这里,弗朗西斯科侯爵拉开窗帘。 “您好,承蒙您女儿的照顾,她给了我很多方便。”拉佩朝着弗朗西斯科侯爵点头致意。 到了这个分上,弗朗西斯科侯爵如果还不知道对面这个少年是谁,那他就是白痴了。 “是你?”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和您同车的克鲁索子爵肯定告诉您,我是个骗子,或者浪荡子之类的人物,千方百计接近您的女儿,为的就是借她的身份往上爬。”拉佩悠然说道。 弗朗西斯科侯爵转头看了克鲁索子爵一眼,他不是傻子,拉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来这么一手,身边还有一个如此强悍的保镖,再加上捅出那桩不为人知的隐蔽,怎么可能是骗子或者浪荡子? “你想做什么?”然而弗朗西斯科侯爵肯定不能示弱。 拉佩并没有回答,而是打了一个呵欠,不疾不徐地问道:“您不觉得这样说话很累吗?” “如果你有胆量,可以上我的马车谈。”弗朗西斯科侯爵冷笑一声,说道。 “不错的主意。”拉佩居然答应,他推开车门下来,然后上了对面的马车。 在弗朗西斯科侯爵对面的座位上坐好,拉佩并没在意弗朗西斯科侯爵,而是转头看着克鲁索子爵。 “你的父亲没有告诉你,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不能惹吗?”拉佩微笑着问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克鲁索子爵握紧拳头。 “早上你去警察厅查阅过我的数据,然后你就急匆匆去见西弗,从西弗那里出来后,你就跑去见侯爵大人,让侯爵大人来找我麻烦,很明显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拉佩这番话有一半是猜的,如果猜对了,克鲁索子爵肯定认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拉佩的监视下,这分压力可不小。如果猜错了,这也没什么关系,所以拉佩敢这么说。 克鲁索子爵轻哼一声,脸色铁青,却没有回答。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我想杀你的话,就像捏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拉佩淡淡说道。 “我很怀疑你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克鲁索子爵似乎听到一件很好笑的事。 “别挑战我的耐性,你知道的,昨天我一夜没睡,整夜都在杀人。”拉佩的语气仍旧平淡,好像说的不是杀人,而是掸去灰尘:“都到了这个地步,多杀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反正我们原本就是敌人,我们之间的仇怨根本无法化解。” “我佩服你的勇气,居然敢说这样的话。侯爵大人,需要您作证的时候,您可不要推托。”克鲁索子爵哈哈大笑起来,因为他抓住把柄。 “我当然有这样的勇气,现在的时机真是不错,时局这么乱,眼看着离失控不远。”拉佩毫不在意地说道。 克鲁索子爵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没想到拉佩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直被无视的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警戒,他已经感觉出不对劲,此刻他基本上已经猜到拉佩的身份,而拉佩最后的那句话透露出的意思,更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你这是要造反?”克鲁索子爵声色俱厉地喝道,可惜他吓不住拉佩。 “可能在你们的眼里,像我这样的人只不过是国王养着的一条狗,需要的时候喂饱,然后放出去咬人。不需要的时候就拴上狗链子,扔在那里自生自灭。”拉佩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充满一种阴森的感觉。 “你是秘密警察?”弗朗西斯科侯爵低声问道。 “我也不清楚自己算什么身份,一直以来我都只是一个外围,一个完全被人遗忘的角色。”拉佩耸了耸肩。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弗朗西斯科侯爵喝问道,他看上去非常严厉。 “您养过狗吗?”拉佩不答反问。 “我对此不感兴趣。”弗朗西斯科侯爵不喜欢东拉西扯。 拉佩根本不在乎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反应,继续说道:“狗有两种,一种狗忠心耿耿,你就算要杀它,它也不会反抗。另外一种狗就不同,当它们饿疯的时候,其野性就会占据上风,此时会退化成狼。” “你真的打算造反?”弗朗西斯科侯爵怒发冲冠,不过他的眼神中除了愤怒,更多是惊恐。 “不。”拉佩摇了摇头,道:“我们只是待价而沽。” “什么意思?”弗朗西斯科侯爵的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比起你们来,我们的消息面更广一些,所以我们对现在的时局一点都不看好。我们没打算造反,就算退化成狼,也没必要反噬主人。想要填饱肚子的话,野地有的是兔子和野猪,那比人容易对付得多。” 拉佩继续东拉西扯,弗朗西斯科侯爵只能耐心地听着。 停顿片刻,拉佩继续说道:“很不幸,主人的房子着火了,如果是一条忠狗,这时候就应该舍生忘死闯入火海,把主人拖出来。而退化成狼的狗只会在旁边看热闹,如果有机会,它们还会溜进厨房,拖两条火腿出来,或者跑进羊圈,咬死几头羊拖走,反正原来的主人已经顾不上这些。” “你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弗朗西斯科侯爵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因为陛下现在需要用到我们,退化成狼的狗远比饿得半死的狗强壮有力。”拉佩直视着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双眼,眼神中满是戏谑。 “侯爵大人,您如果有点耐心,稍微动用一下您的人脉,您肯定可以知道陛下正打算召见我。或许就在最近这两天,反正不会迟于年底。”拉佩又抛出一个分量很重的消息。 一边说,拉佩一边偷偷看了看克鲁索子爵,这话其实是说给克鲁索子爵听的,他的背后是警察总监勒芒,说到国王的信任,警察总监绝对在弗朗西斯科侯爵之上。 当然拉佩说这些话,同样也要冒极大的风险。 这个风险就是国王把拉佩进入宾尼派的事透露给勒芒,然后勒芒再透露给宾尼派。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当今国王虽然性格偏软,却不是傻子,警察和秘密警察之间的龌龊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在塔伦,两家可以沆瀣一气。但是在马内,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除非国王疯了,才会做出那样的傻事。 拉佩的话刚说完,突然他看到汉德远远地朝着这边走来,旁边还跟着一个侍者。 “真是太巧了。”拉佩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侍者走到马车前,朝着马车内的弗朗西斯科侯爵点头致意,然后转头对拉佩说道,“你现在最好准备一下。” 拉佩转头朝着弗朗西斯科侯爵笑了笑,道:“我的马车太过寒酸,不如就坐您的马车过去怎么样?” 弗朗西斯科侯爵有心想拒绝,却又担心弱了气势,他的脸颊肌肉抽动两下,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道:“那好吧。” 第四十章觐见国王 马内有很多王宫,几乎每一位国王登基后都会为自己建造一座王宫,当今国王也不例外。有人说这是奢侈的表现,不过严格说来,这样的做法使得马内不停扩大,也变得越来越繁荣。 半个小时后,弗朗西斯科侯爵的马车驶入天湖宫。 和马内其他宫殿相比,这座宫殿显得朴素和简洁,当今国王崇尚节俭,至少他本人做得不错。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早已等候在王宫的门口,看到拉佩坐着弗朗西斯科侯爵的马车过来,她顿时一愣,不过她没空多想,朝着弗朗西斯科侯爵点头致意后,就催促着拉佩往里走。 “我们回去吧。”弗朗西斯科侯爵没有下车的意思,他之所以答应带拉佩过来,就是为了看看国王是不是真的召见拉佩,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他也就没兴趣再卷入其中。 车夫听到吩咐,将马车掉个头,沿着原路返回。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弗朗西斯科侯爵阴沉着脸说。 克鲁索子爵已经没有刚才的从容,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滴滴答答往下直滴。 克鲁索子爵不是拉佩,如果弗朗西斯科侯爵不肯放过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弄得他很惨。别看他有警察总监作后台,但警察总监可没让他做这些事,甚至为了平息弗朗西斯科侯爵的怒火,完全有可能牺牲他。 “我想知道一切,这一次别再对我撒谎,我要知道那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接近我的女儿?”弗朗西斯科侯爵并不打算给克鲁索子爵什么惩罚。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来自塔伦,就是威尔勋爵遇刺的那座城市,他就是负责调查刺杀案的人。从他刚才说的话听起来,他可能一直听命于威尔勋爵,您想必也知道,那位勋爵虽然不是秘密警察的成员,但是和秘密警察一直有着密切的联系。” “好了,我知道了。”弗朗西斯科侯爵连忙打断克鲁索子爵的话。 弗朗西斯科侯爵知道的事远比克鲁索子爵多,譬如他知道威尔和都雷德之间的纷争,知道国王对两种方案的取舍,还知道威尔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如果威尔暗中做了些什么,他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所有这一切都已经串起来,那个小子是秘密警察的外围,几年前威尔勋爵召集一群类似的人,暗中执行他的计划。这一次威尔勋爵奉命前往南方,他打算顺便启动某个计划,没想到被人刺杀……弗朗西斯科侯爵在脑子中补完所有的细节。 “那座跑狗场是怎么回事?”弗朗西斯科侯爵接着问道。 克鲁索子爵此刻也意识到跑狗场恐怕没有表面看起来简单,他并不知道威尔和都雷德之间的纷争,但是他知道那两个人是政敌,而跑马场正是都雷德的得意之作,现在拉佩搞了座跑狗场,搞不好是比格·威尔生前的部署,很可能是冲着跑马场去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突然发现我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我……我根本就不应该掺和到这件事。”克鲁索子爵用力拉扯着头发。 弗朗西斯科侯爵怒哼一声,克鲁索子爵能够想到的东西,他同样也能想到,且和克鲁索子爵相比,他才是最无辜的,他才是真正与此毫无关联,却被莫名其妙卷进去的人。 在另外一边,拉佩跟着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尽头的一间房间内。 房间内有三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这位就是当今国王奥古斯特·伊露·德·庞贝。 从外表看,这位国王绝对谈不上英明神武,他是个矮胖子,身上穿着一件蓝丝绒的外套,看上去很朴素,浑身没什么装饰,这让原本就没什么气势的他愈发显得平淡无奇。 靠墙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穿长袍,满脸皱纹,花白的胡须拖到腰上,这个不知道年岁的老人显然是个魔法师,他的背佝偻着,手里拄着一根很破旧的拐杖。另外一个人很高,方脸大耳,浓眉大眼,年纪在四十岁左右,明显是个骑士。 拉佩并没有从这两个人的身上感觉到贾克卜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势,但是这不意味着这两个人不如贾克卜,相反的他们的层次绝对远远超过贾克卜。 这就是传奇境界的人物,拉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幸运金币曾经的拥有者中,数量最多的就是这个等级的人物,所以拉佩对于这类人并不陌生。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轻轻咳嗽一声,拉佩这才发现自己失态。 如果换成以前,拉佩看到国王,肯定会立刻跪倒在地。但是现在,他看到国王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所以只是走上前深深地鞠个躬。 “你就是索德·拉佩?”国王走过来,绕着拉佩转一圈,说道:“你现在把威尔勋爵叫出来吧。” “陛下,现在是白天。”拉佩连忙提醒道。 “这没关系。”那个老魔法师颤颤巍巍地说道。 拉佩迟疑片刻,他头痛的是怎么把比格·威尔叫出来,因为比格·威尔根本不听他的命令,想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 令拉佩感到意外的是,他刚刚这么一想,比格·威尔的身影就冒出来。 那个老魔法师立刻把头转过来,旁边的骑士似乎也感觉到什么。 “果然是这样。”老魔法师走过来,他走到比格·威尔的面前,抬起手,在他的右手上攥着一枚戒指,戒指呈不规则的形状,仿佛原本是一堆碎金块,现在重新被粘起来似的,在戒指的正面镶嵌着一块很小的猫眼石。 突然,从猫眼石内射出一道碧绿色光芒,这道光注入比格·威尔的身体内,然后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原本别人是看不到比格·威尔,但是随着这种绿光的注入,比格·威尔的身影显露在众人面前。 拉佩瞪大眼睛,他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以前他认为佛勒已经很厉害,但是和眼前这名老魔法师一比,佛勒就什么都算不上。 “这好像是负能量。”看了半天,拉佩有点明白。 “想要对鬼魂起作用,当然只可能是负能量。”那位老魔法师倒是没么架子,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得见他,其他人都看不见,这种状态确实很特殊。不过既然是鬼魂,那么负能量对他肯定有用,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如此一来问题就容易解决,只需要让负能量染上颜色就行,还有就是保证负能量不会散逸得太快,而我恰好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你先退下去,我有些话要和威尔勋爵谈。”国王对拉佩命令道。 “陛下,不知道什么原因,勋爵没办法离我太远。”拉佩连忙说。 国王看了那位老魔法师一眼。 “魔法的世界广阔无边,我的所知所闻也只是沧海一粟,因此对于这种情况也不太清楚,但我倒是能够想出十几种可能……不过没办法试,万一出什么威尔勋爵就可能不存在。”老魔法师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国王犹豫起来。 “不如这样,我们站在走廊上,您和威尔勋爵站在墙壁旁边,只要距离别太远就行。”拉佩建议道。 “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国王认可了。 拉佩被带出去,爱丝瑞尔侯爵夫人也跟出来,当房门被关起来后,拉佩立刻感觉到里面和外面完全隔开。 在房间内,国王的脸上露出一丝哀伤,道:“比格,没想到你就这样走了。” 比格·威尔看上去也黯然神伤,他的嘴巴动了动。 国王疑惑地看着比格·威尔。 “他说,他现在的状况也不错,用不着为未来烦恼,也用不着担心死亡,唯一遗憾的就是白天不能出来,而晚上又没什么人,也没办法离那个小子太远,只能看着他睡觉,所以很无聊。”那个骑士精通口语,他看着比格·威尔的嘴唇,把比格·威尔说的话念出来。 “哈哈,你还是这样乐观和豁达。”国王抬起胳膊,他以前总会一巴掌拍过去,但是这一次他却黯然地收住手。 “那个小子很不错,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培养他的?”国王之所以要和比格·威尔单独谈,就是因为他并不信任拉佩。 “您还记得四年前,刚刚任命都雷德为财政大臣时,他和都雷德发生的那场争执吗?您最终站在都雷德那边,但是他坚决认为都雷德的做法是错的,您的选择同样也是错的。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决定暗中做一些准备,以便在事态恶化的时候能够有所补救。”那位中年骑士读出比格·威尔的话,不过他把称呼改了,反正国王也听得懂。 “辛苦你了。”国王心中满是感叹。 “谈不上辛苦,他只是不怎么服气罢了。”那位中年骑士继续念道,念完这话,他不由得咳嗽一声,感觉怎么这样别扭,好像他在说比格·威尔的坏话似的。 国王被逗乐了,他放声大笑一阵,这才正色问道:“那小子可以信任吗?” “可以,他的根基很浅,暂时也没什么野心,比较容易控制。”中年骑士继续念道。 “他的胆子却不小,居然敢打入宾尼派。”国王看上去很感慨。 “那是他逼他的。”中年骑士又咳嗽一声,这话比前面一句更加别扭。 比格·威尔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到中年骑士难受的样子,只能吐几个单词出来:“共生关系,精神压制,意识操纵。” 国王听懂了,他对比格·威尔绝对相信,如此一来,他对拉佩也有了信心。 对于如何用好拉佩,国王是有想法的。 四年前,国王之所以选择站在都雷德一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宾尼派内部一直都有他的人,不只是有秘密警察的探子,警察系统也有人打入进去。 国王一直不觉得这些党派会成为威胁,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各党派的魁首全都干掉,不管是明着抓捕,还是暗中刺杀,反正办法有的是。 “大师,请你完成那个仪式。”国王转头对老魔法师说道。 老魔法师颤巍巍地走过来,他看了比格·威尔一眼,问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不过你的机会确实很难得,我可以让你成为守护灵。” “莫文大师,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呢?”比格·威尔微微地鞠个躬,他让拉佩做这么多事,除了替他报仇,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能够让国王满意,让国王在愧疚的同时,又感到欣慰,如此一来就会给他补偿。 对于一个幽灵来说,成为守护灵可以说是最完美的结局。 守护灵也是幽灵的一种,不同的是幽灵靠负能量维持自身的存在,白天负能量稀少,所以不可能出来,就算出来,也只会在地下或者坟墓、沼泽之类负能量聚集的地方。守护灵则不同,守护灵能吸收负能量,也能够吸收正能量,还能吸收诸如情感、信仰、神力之类的能量,更重要的是守护灵不容易被干掉。 同样是灵,幽灵对正能量敏感,太阳、火焰、闪电都能够对幽灵造成伤害,圣光、神术之类的东西更是致命。守护灵就不在乎,有些守护灵甚至能够驾驭火焰和闪电,另外一些守护灵本身就是圣光属性,还能施展神术,而且守护灵就算被击杀,也不会彻底毁灭,只要栖身之所没有受到伤害,就可以慢慢恢复原状。 拉佩被重新带进那间房间内,一进房间,他就惊诧地看着比格·威尔。 刚才比格·威尔还是一身绿光,现在却变成金光闪闪。原本他身上沾满血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冤魂,要不然就是凶灵,可是现在却干干净净,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年轻人,拿好它。这枚戒指从价值上来说,不下于一件神器,因为里面住着一位守护灵。”老魔法师随手一抛,他手中的戒指缓缓地飞向拉佩。 拉佩伸出无名指,戒指径直套在上面。 拉佩戴着这枚戒指,脑子里面思索起来,他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幸运金币。这枚金币确实会带来幸运,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更应该称作为厄运金币,因为拥有它的人都不得好死。 不过这个结果在比格·威尔身上好像失灵,虽然比格·威尔确实死了,而旦死得挺惨,但是现在却变成守护灵,和幸运金币其他的拥有者相比,这个结局要好得多。 这难道是巧合?但拉佩并不这样认为。 在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中,比格·威尔可以说是最差劲的,不会魔法,武技也不行,完全靠脑子吃饭,唯一能够与之相比的人,恐怕就只有那位大画家,那位大画家最终贫苦交加而死,听上去很凄惨,但是和幸运金币其他的拥有者相比,这绝对是最幸福的死亡方式。 可惜现在不是走神的时候,拉佩没办法往深处想,他还得应付国王。 国王看上去兴致不错,他往房间内走来走去,说道:“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秘密警察的正式成员。不过你的身份比较特殊。和密丝瑞尔侯伏爵夫人一样,直接听命与我。我给你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查清楚威尔勋爵遇刺的真相,同时我再给你一个任务。听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说,宾尼派的三位巨头都很器重你,而且宾尼派正打算组建军队,你在其中也扮演重要的角色。” 国王把拉佩召来,真正的原因就在于此。 “陛下,您根本用不着担心,宾尼派的军队一时半刻组建不起来,他们内部已经产生纠葛。”拉佩连忙说道,这就是他的筹码。 “有意思,说来听听。”国王顿时来了兴趣,他走到窗口边,在椅上坐下来,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 “负责这件事的是一个叫海森的退役军官,说起来这还和我有关。当初马克西米·佛朗索瓦提出组建军队的时候,他问我的意见,我就说不如找几个懂军事的人过来,问一问他们的看法,结果海森和另外一个军官就被找来……” 拉佩毫无隐瞒地将当初发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一个人突然间从一无所有变得位高权重,心理难免有些失衡,海森和那些军官就是。他们已经把自己看成是这支军队理所当然的领导者,甚至可能还有一些更加疯狂的念头……他们并不知道宾尼派上层,包括弗朗索瓦、雅克和保尔这三个为首的人物对旧式军官并不信任,而他们的种种表现让宾尼派高层的那些人愈发不放心,弗朗索瓦已经打算撇开他们另起炉灶。” 国王耐心地听着,不时还会看旁边的老魔法师一眼,老魔法师总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也是拉佩不敢撒谎的原因,就算不用魔法,一位传奇等级的魔法师也有很多办法能够知道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一群律师、学者还想造反?”国王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的脑子或许很管用,但是他们缺乏钢铁一般的手腕。” “陛下,您别高兴得太早,至少他们会拥有一支擅长远距离偷袭的队伍。如果海森没有夸大弗格森小队的战绩,当初那支土著的圣徒兵团确实在他们的打击下损失惨重的话,重新组建起来的弗格森小队还是很可怕的。”拉佩适时地泼了一盆冷水。 “弗格森小队?”国王看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一眼,他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也一无所知。”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连忙说道,但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说。即便在秘密警察最风光无限的日子里,插手军队的事也是不可碰触的禁忌,别说现任国王不允许,即便是之前的两任国王也不会准许他们这么做。 国王漠然地点了点头,他没看老魔法师,事实上他知道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肯定没说实话,同样他也知道老魔法师绝对不会揭穿。 国王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拉佩说的那些十之八九是真的。 莫尼坎战争的惨败让国王明白一件事——军队肯定出了问题。他原本打算解决这个问题,可惜还没等他动手,军事上的失败导致财政上的溃烂,然后一大堆问题冒出来,他忙着解决那些问题都来不及,根本就没心思管军队的事。 “把这件事查清楚,我必须知道弗格森小队的真实战绩,必须知道他们能够造成多大的破坏。”国王顾不上忌惮秘密警察,因为按照拉佩所说,那支土著精锐兵团的实力恐怕不在神圣骑士团之下,弗格森小队能够让这样一支强大的队伍减员两成,绝对称得上恐怖,更可怕的是他们采用的手法类似暗杀。 国王突然感觉到坐在窗口好像不太保险,他甚至有种错觉,远处有一把枪正瞄准着他,他一下子站起来,信步走到远离窗户的地方。 “现在再来说说跑狗场的事,就在你们过来之前,都雷德刚离开,他来这里就是请求我的准许,把那座跑狗场充公,并且颁布一项法令,不允许开办类似的场所,这类带有赌博性质的大型活动绝对不能掌握在私人的手里。”国王看着拉佩,他要看拉佩的反应。 “没问题。”拉佩一点都不在意,当初比格·威尔就说过会有这种可能。 “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国王有些意外。 “我原本就没指望靠这东西赚钱,您可以问侯爵夫人,她对此肯定了如指掌。跑狗场和跑马场不一样,既不收门票,也不接受下注,我只不过拿它当敲门砖,现在它的使命已经完成,就算充公也没关系。”拉佩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都雷德告诉我不少事,他说你的那座跑狗场明面上不赚钱,但是透过操纵比赛,你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那些赌场赢得大笔的钱,如果他们想要避免损失,就只能坐下来和你谈判,给你一部分赌博分成。除此之外,那座跑狗场还有成为第二座舍利谢宫的潜质,舍利谢宫前前后后投入几十万比绍,每年的维护费用都是一大笔钱。而你的那座跑狗场造价不超过三万比绍,而且这已经包括跑狗场本身和周围那些土地。”国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陛下,都雷德大人忽略一件事,跑狗的热潮持续不了多久,而范围很窄,感兴趣的除了赌徒,就只有一些年轻人,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对此根本不感兴趣,至于那些店铺又能赚多少钱?”拉佩当然要辩解一番。 “那么我就让都雷德接手了。”国王毫不客气地说道。 “陛下,您能不能再等一段时间?我打算做一个局。如果这个局做成功,您将能得到双倍,甚至三倍的钱,而且从长期的发展来看,好处会更多。”拉佩抛出一个诱饵,他不担心国王不动心。 比格·威尔曾经说过,当初国王之所以选择都雷德,除了国王觉得局势还没糟糕到无法改变的程度,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都雷德会赚钱,被财政问题弄得头昏脑涨的国王最喜欢听到的话题就是钱。 果然,国王露出惊喜的神情,道:“你说说看,你布的是什么局?这些钱从哪里来?” “我打算将跑狗场拍卖掉。既然都雷德大人如此看好跑狗场的未来,他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地点,透露出一点口风,肯定会引得很多人趋之若鹜,到时他们肯定会拼命提价。跑狗场能够卖多少钱,就要看都雷德大人的演技了,就算达不到当初出售舍利谢宫的价钱,一半总应该可以做到吧?”拉佩原本就有把跑狗场脱手的打算,现在有人帮他造势,那是再好不过。 “万一有人知道都雷德曾经提议将跑狗场充公,到时怎么办?”国王问道。 “很简单,只要找一个强而有力的人物驳斥财政大臣阁下的言论就行,随意剥夺别人的财产总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眼前这个敏感的时刻。”拉佩指的当然是国民会议即将召开,“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是平民阶层喊得最响的口号之一。 “你很会说话,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想让跑狗场充公?”国王冷笑一声,他自认看透拉佩的本质。 “我可没这个意思。”拉佩连忙否认道:“公然剥夺别人的财产当然不对,但是有人操纵赌赛,骗取巨额财富,那么取缔它就顺理成章。陛下您还可以进一步追究责任,那些赌场老板全都很有钱,狠狠地罚他们一笔,应该能够让国库充实一些。同时也能让民众看到陛下的公正和大度。将跑狗场充公后,您完全可以把跑狗场办成一项对公众有益的活动。首先就是限制赌博,可以允许下注,但是数额上必须有规定。能赢,但是不会赢太多。会输,却不会输个精光。如此一来,也不会妨碍到赛马场的收入。赚到的钱,您完全可以用来救济平民,让那些破产者和无家可归者不至于饿死、冻死,虽然这改变不了眼前糟糕的时局,但是能够让紧张和绝望的气氛微缓和一些。” 拉佩侃侃而谈,他是有备而来,对于跑狗场的未来,他早就有了计划。 “好像有点道理。”国王沉思起来。 国王当然能够猜到,拉佩设的这个局打算坑什么人,都雷德说起此事的时候,特意提到昨天晚上的那一连串凶杀案。 国王同样也知道,都雷德特意跑来说这件事,肯定是得到那个黑帮老大的好处。 最近这段日子,国王对都雷德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信任,毕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民众妥协,但是民众却没有丝毫的让步,物价也没有下跌,局势依然严峻,甚至宾尼派都开始暗中组建军队,他开始对四年前做出的选择感到后悔。 “但愿你能够成功,如果你成功的话……”国王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就授予你勋爵的头衔,最年轻的勋爵。” “陛下,您的慷慨难以言喻。”拉佩一脸兴奋。 “你没提幸运金币的事吧?”在回去的马车上,拉佩向比格·威尔问道,他当然是在意识之中询问。 “放心,像这种要命的事我怎么会提?”比格·威尔明显不怎么有精神。 比格·威尔确实很失落,他看得出国王对刺杀事件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对宾尼派和那些眼看着就要造反的人也不在意,最在意的是赚钱,还不是赚大钱,而是赚小钱,甚至说得更确切点,国王根本没想过改变现状,想的是怎么剥夺别人的财产来弥补国库的亏空。 “我劝你赶快把我的案子查清楚,赶快找个借口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比格·威尔轻叹一声,他对于这个国家越来越不看好。 比格·威尔活着的时候为国王殚心竭虑,因为他就在这艘船上,一旦王朝垮台,他也讨不了好。现在比格·威尔死了,反倒没了顾虑。 “我还等着那个勋爵头衔呢。”拉佩似乎很来劲。 比格·威尔轻嗤一声,很不屑地说道:“那只不过是火炉上的委任罢了,随时都会被付之一炬,甚至还会烧到你的身上,你居然还当真。” “那只老猴子是真正的贵族,但是他却为一套衣服高兴成那样,不管怎么说,勋爵的头衔比一套衣服总要强得多吧?一个人活着,除了吃喝拉撒,剩下的就是一个面子问题。就拿宾尼派的那些人来说,别看他们整天喊着人皆平等,如果给他们一个成为贵族的机会,恐怕一大半人会去争抢。”拉佩突然间变得像一个哲学家。 “这种话不应该对一个死人说。”比格·威尔一脸淡然。 拉佩哈哈一笑,笑过之后,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道:“警察总监勒芒容不容易打交道?” “你都已经动了他的狗,还指望他对你和颜悦色?”比格·威尔揶揄道。 “我可不想惹上这样一个仇家,现在有国王陛下的旨意,我正好可以狐假虎威一番,以后可就没这样的机会。”拉佩并不是一条疯狗,他同样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那倒可以考虑,勒芒就是一条走狗,国王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没什么野心,不过为人非常贪婪……”比格·威尔看了拉佩一眼,冷笑道:“他根本就不会见你这样的小角色。” “如果我透过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呢?”拉佩早在预料之中。 比格·威尔摇了摇头,道:“秘密警察和警察一向都不怎么和睦,蜜丝瑞尔虽然身份有些特殊,不能完全算是秘密警察的人,但是她和勒芒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 突然比格·威尔似乎想到什么,语气又是一转,道:“或许你从塔伦带过来的那个总长可以派上用场。” “他?”拉佩有些意外。 “找勒芒肯定要有借口,你就拿那个家伙当借口,帮那个家伙和勒芒牵线搭桥。”比格·威尔提示道。 “你刚才不是说勒芒根本不会见我吗?”拉佩有些奇怪。 “那当然,不过我也说了,勒芒就是国王的一条狗。如果这是国王的意思,他不想见你,也得见你。”比格·威尔对于马内的高官全都了如指掌,知道他们的要害是什么。 “我怎么说服国王?就说我有一个朋友想调回马内?”拉佩问道。 “白痴,你完全可以说自己有可能需要帮助,调用秘密警察不太合适,如果能够调用警察就方便多了。那位厅长可以充当你的中间人,顺便你也提一下他想要调回马内的事。”比格·威尔最擅长的就是找理由。 “提这个?国王不会觉得我因私废公吗?”拉佩有些奇怪,他知道比格·威尔在这种事上绝对不会害他。 “我们这位陛下一向标榜自己很有人情味。”比格·威尔语带嘲讽地说道。 拉佩明白了,他也注意到国王的表情非常丰富,甚至有些丰富得过头,不过是真的有人情味,还是装出来的,那就不太清楚。国王对比格·威尔的死似乎非常哀伤,但是从头到底没有询问过这起案件的任何细节,反倒是对他布的那个局非常感兴趣。 “好,就这么办。”拉佩终于下了决心,他敲了敲前面的车壁,道:“调转方向,去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府邸。” 对于以前的拉佩来说,想要进入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府邸简直难如登天。现在不同,他已经有交情。 马车在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宅邸前停下后,那个侍者立刻迎上来。 几分钟之后,拉佩就站在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面前。 “你想把一个人引荐给勒芒侯爵?”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显然有些惊诧。 “我肯定需要别人配合行动,由秘密警察出面显然不合适,再说现在的秘密警察有没有这样的能力都不好说,而我和警察一向合作得不错。”拉佩随口找了一个理由。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看了看拉佩,最后也没说什么。 “我找的那个人也是警察,他正打算调回马内。”拉佩继续说到。 “就是那个警察总长?”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显然知道安博尔·诺德。秘密警察虽然大不如前,不过仍旧称得上耳目众多。 “勒芒侯爵可不会给我这个面子。”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由您引荐,另外有一个人很适合做这种穿针引线的活。”拉佩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带着一丝邪意。 “谁?”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问道。 “弗朗西斯科侯爵。”拉佩打算把弗朗西斯科侯爵也拉下水,反正他已经被卷进来。 这同样也是报复,既然弗朗西斯科侯爵能够被克鲁索子爵挑唆来对付拉佩,作为补偿,就应该帮他这个小忙。 让弗朗西斯科侯爵出面也说得过去,他差一点上了克鲁索子爵的当,而克鲁索子爵是勒芒的人,他上门是兴师问罪。 “你自己找他不就行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显然不太愿意和弗朗西斯科侯爵打交道。 “这怎么可能?以我的身份根本就没办法见到侯爵,就算见了面,侯爵也不会答应我的要求。”拉佩很有自知之明。 “我也没办法。”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立刻拒绝道,对她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让国王陛下发道命令就行,并不需要弗朗西斯科侯爵做些什么,只需要他帮忙打个掩护就行。”拉佩不肯放弃,此刻他这样说,就是为了让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没有拒绝的借口。 一个小时后,弗朗西斯科侯爵坐在马车上朝着拉佩怒目而视。 弗朗西斯科侯爵是被逼的,因为对方带来国王的旨意,再说也没让他做什么困难的事,只是让他以兴师问罪的名义去警察厅见警察总监勒芒,随便把拉佩这个可恶的小子带过去。 这么简单的要求弗朗西斯科侯爵没办法拒绝,但是照着做的话,他就彻成被拖下水。 心中充满愠怒,偏偏怒火还只能憋在胸口,弗朗西斯科侯爵当然不会给拉佩好脸色看。 马车并没有去警察厅,而是直奔勒芒的府邸。 警察厅的老大是警察厅厅长,管的是马内的治安。而勒芒是警察总监,管的是全国的警察。 办公的地方就是他的府邸。 事实上,真正的高官都是在自己的府邸办公,像财政大臣都雷德平时也是在家里处理公务,偶尔会去一趟王宫。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情况也差不多。 勒芒的府邸在市中心,很快弗朗西斯科侯爵的马车就到了。 勒芒府邸的侍从全都认得这辆马车,自然不敢阻拦,马车直驶停在宅邸门前。车门打开,弗朗西斯科侯爵气呼呼地从马车上下来,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来和警察总监算账的样子,实际上他是被拉佩气的。 拉佩紧随其后,他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随从。 在二楼左侧的一间办公室,在窗口前,有两个人正看着门口。 “这小子怎么也来了?难道弗朗西斯科侯爵已经同他和解了?”说话的人正是克鲁索子爵。 克鲁索子爵知道闯了大祸,不但惹了秘密警察,还得罪弗朗西斯科侯爵,因此不得不过来求援,除此之外,他还要汇报刚刚知道的消息,秘密警察内部有不和谐的声音可不是一件小事。 正在窗前的是一个小老头,脑袋很圆,鹰钩鼻,尖下巴,高高的颧骨,配上两道秃眉毛,给人的感觉就是阴险狡诈,冷酷无情,他就是警察总监勒芒。 这样一个人当然不可能讨别人喜欢,勒芒也不需要别人喜欢他,他只需要别人敬畏他,害怕他。 “你还不清楚这位侯爵的为人吗?他的胆子一向不大,你觉得他有可能跑来向我兴师问罪吗?”勒芒能够坐到警察总监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不可能只凭国王的信任,他绝对不是个草包,相反的他非常精明。 “您的意思是……”克鲁索子爵已经不敢想下去,越想,他心里越没底。 “何必费心思乱猜?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他们的来意。”勒芒摆了摆手,道:“请他们去小客厅稍微等义下,就说我有重要公务需要处理。” “明白了。”克鲁索子爵连忙说道,虽然他不是勒芒的仆人,也不是管家,这原本和他无关,不过他也明白勒芒的意思,这件事关系重大,没必让太多的人知道。 勒芒说让拉佩和弗朗西斯科侯爵稍微等一下,可这一等却是一个多小时。 勒芒并不是有意怠慢拉佩和弗朗西斯科侯爵,他其实是在观察,如果弗朗西斯科侯爵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等了这么久肯定会暴跳如雷。但是此刻弗朗西斯科侯爵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已经明白弗朗西斯科侯爵并不是主角,主角是那个少年。 勒芒不认为一个无名小卒敢跑到他这里来撒野,再说,弗朗西斯科侯爵也不可能这么傻,会听一个小子的摆布。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解释这是国王的意思。 “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这段日子马内的治安实在糟糕透顶,我有一大堆事要忙。”勒芒从旁边的一扇小门走进来。 “这话不需要对我说,你可以把我当一件摆设,我是奉命带他过来的。”弗朗西斯科侯爵指了指拉佩。 “我知道你,克鲁索刚对我提起你的事,果然了不起。”勒芒说这话倒不是虚伪,能够把众人耍得团团转,能够让弗朗西斯科侯爵吃瘪,能够让克鲁索惶惶不可终日,这确实很了不起。 “克鲁索子爵想必也在这里吧?”拉佩问道。 刚才勒芒是对克鲁索子爵说,请弗朗西斯科侯爵和拉佩去小客厅,并不意味着让克鲁索子爵负责招待,克鲁索子爵只是带个话,自然有管家招待弗朗西斯科侯爵和拉佩,正因为如此,拉佩并没有看到克鲁索子爵。 “你找他有什么事?”勒芒问道。 “我只是想问他对西弗有多了解?”拉佩笑了笑,道:“为我刚刚发现,他不只有一个后台。” “这很有可能。”勒芒看上去毫不在意,不过心里他绝对感到很不舒服。 西弗真正的后台应该是勒芒,克鲁索子爵只是站在前台的人物,专门负责两边的联络,拉佩不相信那个家伙还有什么人可以投靠。 “财政大臣都雷德比我早一步见过陛下,他为那位黑道老大说了一番好话,同时还提议将跑狗场充公。”拉佩说道。 勒芒扬了扬眉毛,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此一来你的损失可就大了。” “谈不上什么损失,因为我从头到尾没有在这上面赚过钱,我也没有想过借此赚钱。”拉佩仍旧是那套说辞。 “你很想得开。”勒芒根本就不相信。 “不过我让国王陛下慢一些动手,因为我原本打算布一个局,把那些看好跑狗场前景的家伙全都骗进去,然后再宣布充公。”拉佩一边说道,一边看着勒芒的脸,他在看勒芒的反应。 勒芒闻言,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弗朗西斯科侯爵并不知情,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因为这实在太缺德了。 不过弗朗西斯科侯爵的目光紧接着投向勒芒,他想看看勒芒如何打算,很明显拉佩要坑的人里面就包括那个黑帮老大,偏偏这又是国王的旨意,而勒芒一向吹嘘自己对国王的忠诚,现在就看他的表现。 沉默好半天,勒芒终于吐出一句话:“我和那个黑帮头目没有任何关系。” 显然勒芒已经想明白,身为国王的近臣,勒芒对国王的了解程度绝对不在比格·威尔之下,他很清楚国王对于钱的执着,一旦盯上什么东西,国王绝对非得到手不可,任何人都无法阻拦。 都雷德提议将跑狗场充公,正是摸准国王的性情,这个提议绝对能够实现,没想到拉佩也不简单,把跑狗场变成一个诱饵,自己倒霉,还要拉别人下水。 “我已经拟好计划,陛下也认可了。第一步是由都雷德大人负责宣传,他会告诉大家,跑狗场的潜力是何等巨大,然后公开拍卖。陛下的目标是把跑狗场拍到二十万比绍,既然跑狗场的潜力和舍利谢宫一样大,开这样一个价钱绝对合理。为了防止有人出工不出力,也为了防止有人泄漏消息,以至于坏了好事,他还命令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随时关注此事,一旦有消息就向他禀告。”拉佩笑容满面地看着勒芒,说道。 勒芒仍旧板着面孔,一点表情都没有,但心里他把拉佩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了一遍,因为这是要挟,是示威,更是警告。 所谓让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随时关注此事,说明白就是让秘密警察监视与之有关的人。所谓国王的目标是二十万比绍,说明白就是跑狗场必须卖到这个价钱。至于出工不出力,指的明显是财政大臣都雷德。至于有人泄漏消息,指的就是勒芒和克鲁索子爵。 以勒芒对国王的了解,国王确实有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有一点可以肯定,西弗是保不住了,按照国王的性格猜测,跑狗场最终还是会收回国有,也就是说西弗花二十万比绍买下跑狗场,最终仍旧是一场空。 “这就是你特意来我这里的原因?”勒芒咬牙忍了,他已经打定主意放弃西弗,反正马内有的是黑帮头目,重新扶植一个就是,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惹得国王不痛快。 “当然不是。”拉佩连忙说道:“我有一些事需要警察配合,恰好我有一个朋友是警察,由他从中联络绝对再合适不过,陛下也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你的手伸得太长了吧?”勒芒怒道,这一次他完全误会,他以为国王不得不向拉佩身后的那群秘密警察妥协,而那群秘密警察趁机把手伸进警察系统。 对于勒芒的反应,拉佩颇有些意外,好在他脑子一转,就大致猜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放心,只是一般的配合,譬如需要你们逮捕什么人,或者封锁某个街区,为了这点小事总不可能专门请示陛下吧?有一个中间人的话,就方便多了。”拉佩不得不解释,他是来和解的,而不是来加重仇恨。 “需要我们的配合?你们会需要我们的配合?”勒芒勋爵觉得自己听到最可笑的笑话。 “那您就当作我在帮朋友的忙,我的这个朋友想要调回马内,他对有没有实权并不在意,唯一的要求就是官阶能够提升一级。”拉佩干脆实话实说。 拉佩说的是实话,勒芒却不这样认为,他根本不相信有人对权力不感兴趣,就算官阶提升一级又如何?官阶这东西是虚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勒芒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人会不会和秘密警察有牵连?紧接着又想到这群人为什么找他?所谓的配合又是什么意思? “陛下知道这件事吗?”勒芒问道。 “当然,您想必很清楚我们的陛下非常有人情味。”拉佩学着比格·威尔的口气说道。 “人情味?”勒芒先是一愣,紧接着喃喃自语道:“是啊,人情味。”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而且都是勒芒以前从来没碰过的,弄得他有些神经质,此刻他就想歪了,他想到国王的多疑。 国王或许已经知道西弗是勒芒的人,再加上都雷德也帮西弗说话,如果换成勒芒是国王,肯定也会有想法。 这时勒芒害怕了,一直以来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国王的信任,如果没有这个,他就什么都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被赶下台。 想到这里,勒芒愈发坚定刚才的想法,必须放弃掉西弗,或许他应该骗西弗花大钱买下跑狗场,这肯定会让国王非常高兴。 至于拉佩的另外一个要求,勒芒已经不在乎,既然对方不看重实权,随便找一个清闲的部门塞进去不就行了? 第九集 内容简介: 拉佩在刺杀他的枪战中耍了苦肉计,结果导致宾尼派内部改制,指使的主谋也呼之欲出。 为了维护跑狗场利益,拉佩与多明尼哥密会的消息传回宾尼派,三巨头会有什么对策?检察官霍特·波尔伯爵、黑帮头目西弗及其后台均对跑狗场虎视眈眈,这场来势汹汹的多方角力,让拉佩深思自己的战技及布局要全盘更动! 国王特使刺杀案的逃亡嫌犯突然出现!拉佩逮住机会往下追查,他会查到什么线索? 第四十一章刺杀·枪战 一缕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正好照在床头边上。 拉佩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索拉河,河面居然已经冻结,两边的岸堤上也全是坚冰,横跨索拉河的那一座座桥梁底下全都是长长的冰柱。 两天前从北方来了一股寒流,马内的气温一下子降低到零下七、八度,现在河岸两边很难看到行人,连马车也少了许多。 “怎么?又有些什么感想?我的大画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莎尔娜也醒过来,她缠了上来,那绵绵的情意令人心醉。 莎尔娜已经和拉佩住在一起,有多明尼哥在,她的父母就算反对也没用。 拉佩双手抱头仰躺下来,突然轻叹一声:“我是不是太忙了?在宾尼派那边有两摊子事,这边还有我喜欢的绘画。” 拉佩还没说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那个身份的事更多。 “如果是在以前,我会建议你放弃宾尼派的工作,你是个画家,天才的画家,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绘画之外的地方,但是现在……”莎尔娜苦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有什么坏消息吗?”拉佩问道。 “不是,正好相反。我叔叔经常在我父母面前谈论起你的事,他说你是天才,不只是绘画方面的天才,还是一个全方面的天才,他很看好你。”莎尔娜说起自己叔叔的时候,不由得笑了起来。 “多明尼哥先生最近怎么样?还在为他的工场头痛?”拉佩问道。 “怎么可能?有了你的那些发明,再加上那座跑狗场,他手里的钱终于有了投资的方向。你的那些发明就不用说了,帮他抢了很多生意,跑狗场虽然没有赚钱,但是有别的用途。”莎尔娜看着拉佩,为自己喜欢的人感到骄傲。 “听说有很多被抢了生意的商人都恨死他了。”拉佩开着玩笑。 “才不呢,叔叔是个聪明人,他绝对不会做赶尽杀绝的事。这段日子很多人跑过来和他商谈合作的事,他已经答应其中一部分人的要求。”说到这里,莎尔娜突然变得忿忿不平起来:“他居然让那些人免费使用你的发明。” “放心,你叔叔不会亏待我的……反正我也不靠这些发明过活。”拉佩看起来很乐观。 拉佩确实很乐观,因为他的另外一个身份要什么有什么,名誉、地位、金钱、权势一样不缺。 不过莎尔娜却不这么想,她以为拉佩是生性豁达,同时也是在报答她叔叔的提携之情,越是这样想,她越觉得拉佩吃了大亏,好在家里已经商量过,没办法直接给予拉佩补偿,那就将这分补偿送给她,将来分财产的时候,她会额外多得到一成。 莎尔娜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知道这是最有利于她的选择。 多明尼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有私心的,为的就是让拉佩一直穷下去,他的画卖不出大价钱,宾尼派又是义务干活,根本不发工资,这样一来就不得不一直依靠莎尔娜。 “男人总是要应酬的,你难道连酒馆都不去?”莎尔娜并不打算那么过分,道:“你如果需要钱,千万不要客气,我去和叔叔说。” “用不着,我哪里还有时间应酬?”拉佩苦笑道。 突然拉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很多人都无心工作,我手底下的人也一样,如果只有我一个负责人拼命工作,好像太傻了。自从加入宾尼派后,我一直都没有机会陪陪你,不如今天咱们好好玩上一天。” “好啊。” 其实莎尔娜对玩并没有兴趣,她是马内人,马内好玩的地方她大多已经玩过,再说现在是冬天,公园内寒风萧瑟,大街上冷冷清清,以往一到冬天,她最喜欢的就是像猫咪一样趴在阳台上晒太阳,要不然就是坐在壁炉旁边看书,画画。 不过既然是拉佩的邀请,莎尔娜当然得装出很高兴的模样。 拉佩从床上爬起来,烧水、洗脸、刷牙、漱口,半个小时后把他的那辆马七赶出来。 拉佩的这个身份绝对很特殊,拥有天才画家兼未来的大师、天才发明家、宾尼派的新锐成员等等头衔,而且交游广阔,和很多名流都说得上话,更得到宾尼派三巨头的赏识,却偏偏没钱,连一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 拉佩的马车仍旧是原来的那辆,简单到极点,只有一根车轴、一根车辕、两个轮子,再加上两个座位,座位是一前一后。拉佩身为车夫,当然是坐在前面,莎尔娜的座位在后面,倒是用不着担心吹风。 想要坐在这样一辆马车内外出,不把自己裹得像一头熊是绝对不行的。以前为了形象,莎尔娜坚决不肯穿这么多,被冻过几次后,她知道厉害了,此刻她穿得像一个老奶奶似的,甚至戴着一顶棉布缝制而成的兜帽。 “咱们去什么地方?”拉佩问道。 “你没想好就拉我出来?”莎尔娜乐呵呵地抱怨道,她并不在意去哪里玩,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行。 “咱们去伐木场怎么样?那里有足够的木头,在这个天气,没有什么比烧一堆篝火更让人温暖的,我再去买一只火鸡,到了那里后,我们就烤火鸡吃。”拉佩想了想,说道。 一直以来拉佩都装出很喜欢自然、森林、山岭以及野营的样子,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想到他居然是在海边出生,不会把他和另外一个身份联想到一起。 “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莎尔娜当然同意,和拉佩相处的时间长了,她也渐渐喜欢起野外的生活。 马车往旁边一拐,驶上大街。 大街上的马车不多,不过所有马车顶上都装满东西。现在已经临近年底,很多人都在为过年做准备,车顶上全都大包小包。 “你过年的时候要回家吗?”莎尔娜触景生情,幽幽地问道。 “不回去,回去也没意思。在我的记忆里,只有一次是和父亲过的新年,那时候母亲还活着……”拉佩越说声音越低,一副非常伤心失落的模样。 “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莎尔娜有些不知所措。 “这怎么能怪你?”拉佩故意装出一副很坚强的模样,道:“这一次我打算在马内过新年,你的父母不会讨厌我吧?” “怎么可能?用不着我替你说好话,我叔叔就已经把他们搞定了。”莎尔娜笑道:“他们甚至问我……” 莎尔娜突然说不出口,因为她的父母问的是拉佩什么时候和她订婚。 拉佩已经猜到莎尔娜要说什么,不过他只能装傻,一旦谈到订婚,他父亲就必须出场,他到哪里去找一个懂得演戏的父亲? 突然,拉佩的身体微微一震,因为他听到比格·威尔在耳边轻声说道:“你又有麻烦了,后面有一辆马车跟着你。” 拉佩的脸色猛然一变,连忙用异常低沉的声音对莎尔娜说道:“我们有麻烦了,你最好扣紧带子。” “怎么?”莎尔娜并没有意识到情况严重。 “有一辆马车跟着我们,我能够感觉到驾车的人不怀好意。”拉佩低声解释,突然他的脸色变了,道:“快点,扣紧带子。” 这一次,拉佩的语气严厉又带着一丝焦急。 莎尔娜不敢多问,连忙照着做。 这辆马车没有车厢,急转弯的时候,坐在后面的人如果事先没准备,很容易被甩出去,所以拉佩准备了一条皮带。 莎尔娜连忙用皮带把自己系在座位上,然后双手紧紧抓住扶把。 下一瞬间,莎尔娜就感觉到整个人都嵌入椅子里面。 在拉佩的驾驭下,拉车的马拼命狂奔起来。 别看只有一匹马拉车,因为负担轻,车的重量不超过四十公斤,就算再加上两个人,总重量也不到两百公斤,异常轻便,只用一匹马也能跑得飞快。 “真的有人在追我们,他们追过来了。”莎尔娜不停回头张望。 拉佩咬着牙专心驾驭马车,如果换成另外一个身份,他有的是办法对付后面的追兵,就算打不过,他也有把握带着莎尔娜逃脱,但是这个身份不行。 拉佩现在的身份是天才画家、天才发明家和半吊子政治家,唯独不是武者或者魔法师,只有一手马马虎虎还过得去的枪法。 砰——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拉佩感觉到头皮一凉,帽子居然被打掉,如果子弹再往下几公厘,那就不是帽子被打飞,而是脑袋上多一个窟窿。 “开枪的人枪法不错,行进中还能打得这么准。”比格·威尔不停在拉佩的耳边聒噪着。 拉佩根本没兴趣搭理比格·威尔,他朝着后座上的莎尔娜喊道:“把身体蜷缩到椅子里面,追我们的人枪法很好。” 紧接着拉佩又问道:“你身上有带镜子吗?” “镜子?”莎尔娜呆了呆,随即掏出一只小盒子递过去。 看到盒子,拉佩苦笑起来,这东西还是他发明的呢! 在这只巴掌大小的盒子内放着一管胭脂油膏,那是涂抹嘴唇和脸颊用的,还有一小块粉饼,左侧夹着一枝很纤细的笔,那是画眉毛用的,盒盖的内侧黏着一块小镜子。 女人最常用的化妆品被拉佩浓缩在这么一只小小的盒子内,只卖五个比绍,所以生意非常兴隆。 拉佩接过盒子,打开盒盖,朝着后面照了照。 只见后方有一辆破旧的马车紧追不舍,拉车的人拥有一张苍老的脸,不过化妆的味道实在太浓,胡子明显是假的,被寒风一吹,假胡子早已歪到一旁。 这时,拉佩看到那个人举起火枪。 砰—— 火光飞溅,硝烟弥漫。 拉佩连忙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紧接着感觉到座椅的靠背猛地震动一下,椅背鼓起来,不过没被打穿,拉佩暗自庆幸座椅足够结实。 一味的被动挨打可不行,拉佩从口袋内掏出一把转轮枪,这不是另外一个身份用的那把转轮枪,而是为宾尼派挑选的武器,发射的不是箭弹而是普通的铅弹。 拉佩举枪就射,不过目标并不是后方的刺客,而是旁边的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和刺客驾驭的那辆马车紧挨着。 砰—— 赤红色的火焰吐出一尺多长。 拉佩打中了,其中一匹马倒下去,整辆马车都被拖拽着往旁边倾侧,和刺客驾驭的那辆马车撞在一起。 那个刺客一只手拎着枪,另一只手握着长鞭,原本就一心二用,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时,两辆马车翻倒过来。 拉佩早已跳下马车,他从马车上取下一把霰弹枪。 霰弹枪同样是为了组建军队而准备的,不过这也是一把很好的猎枪,拉佩假公济私拿了一把,平时就藏在马车的座位底下。 那个刺客从马车上跳下来,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很明显他强的只有枪法,其他地方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拉佩拨开后膛滑槽,将子筒塞进去,一边举起枪,一边用手指压下击铁……所有这一切都在两秒内完成。 没有丝毫的瞄准,只凭感觉,拉佩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枪管猛地一跳,霰弹枪的口径太大,反震力也可怕。 用霰弹枪根本没有打不中的道理,刺客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明显被击中,不过肯定没受什么重伤,因此这时他用一只手举起枪。 拉佩下意识就想闪避,但是瞬间他想起一件事,如果他被枪击中又如何?他有着如狼人般强悍的身体,也有着像狼人般恐怖的恢复力,只要不是要害被击中,就不会有什么事,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停顿一下。 对面的枪响了,硝烟弥漫,硝烟中一道火舌喷吐而出。 就在那一瞬间,拉佩看到一个很小的黑点从火舌中飞出来,那是子弹。 居然能看到子弹,拉佩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惊喜,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虽然能够看清子弹,却没办法控制身体,明明想往旁边闪避,但是身体却一动不动,下一秒钟,一切都恢复原状。 拉佩的身体能动了,他朝着一侧闪避,但是他的动作明显比不上子弹的速度。 拉佩的身体猛地一震,紧接着整个人倒下去。 子弹打中拉佩的胸口,被那身厚重的衣服挡了一下,虽然打进胸腔,伤口却并不致命。 躺在地上的拉佩迅速更换子筒,紧接着又扣动扳机。 这一次拉佩射得更狠,那个刺客被正面击中,一大半的弹丸都打在刺客的身上。 不过霰弹枪毕竟是霰弹枪,拉佩带的子筒内装的是那种小颗粒的铅丸,每一颗只有黄豆大小,一次齐发就是三十六颗之多,用来打鸟、兔子没问题,但用来对付人就显得威力太弱。 意识到这一点,拉佩把霰弹枪扔在旁边,重新拔出那把转轮枪,别看它是短枪,那葡萄粒大小的子弹只要命中,威力绝对在霰弹枪之上。 砰——砰——砰——砰——砰—— 拉佩一口气把剩下的五发子弹全都射出去,紧接着快速地更换转轮。 那名刺客几乎同时拔出短枪,他的手佝偻着,霰弹虽然没有造成重伤,却伤到他的手。 虽然那名刺客几乎和拉佩同时扣动扳机,枪法也比拉佩好,但是他手里的这把短枪不太给力。 随着一连串的枪响,拉佩和刺客之间被浓浓的白色烟雾所笼罩。 血光迸现,那名刺客一下子跪在地上,他左侧的小腿中弹,腹部也挨一枪。 既然敢来刺杀,那名刺客事先肯定有所准备,身上也穿着一件钢丝背心,所以那一枪并没有打穿腹部,但是腿上可没东西防着。 看到自己手、脚都已经中弹,这名刺客毫不犹豫闪身躲在翻倒的马车后面,解开一匹拉车的马,飞身跳上去,驾着马狂奔而去。 看着那名刺客远去,拉佩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过从外表来看,此刻的他绝对不妙。 只见拉佩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冷冰冰的地上,一只手垂在堤没人注意到有一枝类似竹蜻蜓的东西从拉佩的手中掉落,眼看着就要落到河里,那枝竹蜻蜓突然转动起来,贴着河面往前飞出数百尺,然后猛然拔高,朝着红枫大道的方向而去。 “你故意挨这一枪,到底有什么打算?”比格·威尔的声音又冒出来。 “你不觉得我在宾尼派窜得太快吗?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嫉恨,现在挨上一枪,多少能博取一点同情,嫉恨的人应该会少一些吧?再说,这也是为了你的事啊。”拉佩在心里回答。 突然拉佩想到一件事,道:“以前没人能发现你的存在,现在还能那样吗?” 比格·威尔思索片刻,不太肯定地说道:“我不清楚,应该不行吧?” “那么你就别随随便便冒出来。”拉佩警告道。 “行,你不叫我,我就不出来。”比格·威尔一口答应下来。 在市中心的一幢宅邸内。 多明尼哥焦虑地走来走去,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莎尔娜,她的眼睛早已哭肿,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正安慰她,在斜对面,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焦虑地坐在沙发上,他的脚一会儿翘起,一会儿放下。 突然一个仆人跑进来,走到多明尼哥的身边低声说道:“弗朗索瓦、保尔、雅克三位先生同时到了。” “请他们进来。”多明尼哥抹了一把脸,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很快的,宾尼派的三位巨头就被请进大厅。 “我们刚刚接到消息,实在太可怕了。” “但愿他能挺过来。” “他在哪里?我去看看。” 前面两句话是马克西米·弗朗索瓦和乔治·雅克说的,而最后一句话出自让·保尔之口,他本身就是医生,有资格说这话。 多明尼哥点了点头,让一个仆人领着让·保尔去拉佩所在的房间。 “你的人先到那里,具体的情况怎么样?”马克西米拉着多明尼哥走到窗台前,问道。 另外一位巨头乔治·雅克去安慰莎尔娜。 “你对这些东西应该很熟悉吧?”多明尼哥掏出一个子筒,那是刺客留下的,道:“除此之外,还有一副假胡子。” 马克西米只看了子筒一眼,就明白多明尼哥的意思,他对这东西非常熟悉,那是属于弗格森后装枪的一部分。 “我们来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猜测。”对于多明尼哥,马克西米并不打算隐瞒。 “是那帮家伙干的?”多明尼哥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杀机,他从拉佩的嘴里多少知道些事情。 马克西米并不感到惊讶,军事改革委员会不是秘密的机构,当初拉佩提议表面把军事改革委员会搞成一个学术机构,属于半公开性质,何况马克西米相信拉佩不会把真正的机密说出去。 “现在还无法确定,他们之中的某些人确实有嫌疑。”马克西米只能这样回答。 说实话,马克西米的想法和多明尼哥完全一样,对于那些旧式军官,他同样没有丝毫好感,但他是这个部门的头,有些东西必须维护。 “我能把这当作是一种搪塞吗?”多明尼哥冷着脸问道。 马克西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就在这时,乔治·雅克走过来,道:“马克,别再替那帮家伙掩饰了,你、我都清楚,除了他们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会对佩拉得下手。” “那很难说,各个行会掌权的那批人全都恨他入骨,别忘了,这些行会高层的背后全都有大贵族的影子。”马克西米这一次并不是替那些军官说话,完全是就事论事。 “你在自欺欺人,如果是他们派人刺杀佩拉得,就不会采用这种方式,刺客会翻墙进入他的房子用匕首刺杀他,而不是用弗格森后装枪……” 乔治·雅克随即想起一件事,道:“多明尼哥,你帮他找的这幢房子还真不错,正对着河边,五百尺内没有任何可以隐蔽的地方,不是桥就是街道。要不然他们根本就用不着等他外出,直接就可以下手。” 刚才多明尼哥说话,马克西米可以否认,现在乔治开口,他就不能再唱反调,那样的话,就会给人留下宾尼派内部不和的印象。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门打开了,让·保尔走出来。 众人顿时停止争论,莎尔娜和她的父母也都站起来。 “佩拉得的情况如何?”马克西米连忙问道。 “他很幸运,如果子弹再进去一点,恐怕这条命就没了。”让·保尔没有一点安慰的意思,紧接着又说道:“现在没事,不过这个新年他只能在床上过了。” “没事就好。”莎尔娜的母亲松了一口气。 “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莎尔娜的父亲在一旁问道,他关心的不是拉佩,而是他的女儿。 “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有事。”让·保尔连忙说道:“他的房间必须整天生着壁炉火,把温度保持在穿衬衫可以待在里面的程度,不要让他吹风,更不要让他劳累。” “记住了吗?”多明尼哥转头看着旁边的仆人们。 “记住了。”那些仆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在走之前,我会把需要注意的内容写下来。”让·保尔倒是很负责任。 “那太好了。”众人的脸上全都多了一丝欣喜。 “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佩拉得穿着钢丝背心吗?弗格森枪的威力我是知道的,如果加满火药,没理由打得这么浅。”让·保尔问道。 “这不奇怪,你难道没听说过佩拉得的那辆马车吗?”乔治·雅克顿时笑了起来。 “马车?这关马车什么事?”让·保尔觉得很奇怪。 “他没钱,所以弄了一辆敞篷的马车,每一次想要出去之前,都要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外面还得加一件很厚的棉大衣。”乔治·雅克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让·保尔点了点头,心中最后一丝疑云也荡然无存,道:“你们说这件事怎么处理?” “得找人调查这件事,如果真是那群军官做的,他们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马克西米并不是一个软绵绵的人,该决断的时候,他绝对不会犹豫。 “这件事确实很糟糕。”让·保尔的脸色不太好看。 有野心不怕,宾尼派中有野心的人不在少数,但是容不得其他声音,为了掌控全局不惜杀人,那就让人无法容忍,毕竟如果大家都这么做,只怕用不着几天,宾尼派就会分崩离析。 更让马克西米难以容忍的是,这些旧军官在军队的时候遭遇不公正的待遇,他们却没想过杀掉那个饭桶统帅,可加入宾尼派没几天,他们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同伴下手,这是欺软怕硬,还是畏惧权势? 宾尼派之所以想到组建军队,是为了和国王抗衡,如果让这群人当统帅,别到时候国王一招手,他们就立刻转投过去,然后拿起枪朝向自己人。 “由谁来查?”乔治·雅克提出一个敏感的问题。 “让莱戈尼格负责这件事怎么样?”马克西米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打算。 马克西米提的这个人属于中间派,和任何一个派系都保持着距离,既不会偏袒拉佩,也不会倒向那群退役军官。 “可以,不过我觉得再加上西文思会更好,他对军事委员会比较熟。”乔治·雅克说道,他的这个提议绝对算不上公正。 西文思和那些军官的关系很差,一开始还和海森争夺过掌控权,结果饱受排挤,对那些军官肯定有怨气。让他参与调查,结果完全可以想象。 “如果这只是某个人的私下行为呢?”让·保尔低声问道,他可不是在替那些军官说话,完全是就事论事。 马克西米和乔治·雅克全都沉默下来。 拉佩其实已经醒了,刚才让·保尔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听到动静。 这幢宅邸在开工建造的时候,曾经请神殿的人布置一座结界。房子内部和外部是完全隔绝的,但是里面隔绝得没有那么彻底,只有卧室、书房、小客厅这些地方彻底隔绝,大厅的隔绝性能并不好,所以三巨头在大厅说的那番话,拉佩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当拉佩听到乔治·雅克提议西文思协助调查,另外两人居然答应,顿时感觉到这是绝好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拉佩立刻转身,发出一声呻吟,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房间内有人,有一个女仆专门负责看护,那个女仆听到拉佩发出声音,立刻跑过来。 “这里是哪里?”拉佩装傻,茫然地看着四周。 那个女仆大喜,她飞快地跑到门口,大声喊道:“沃斯先生醒了!” 听到这一声呼喊,大厅内的人全都停止各自的事,一起跑过来,跑在最前面的是莎尔娜,她的母亲不得不扶住她,免得她跌倒。 “慢点开门,尽可能不要把冷风透进去,你们最好在门口挂一道门帘。”让·保尔抢上一步阻止莎尔娜的鲁莽举动。 莎尔娜原本想推开那个女仆闯进去,听到这番话,不得不强忍心中的激动之情,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快去准备门帘,越厚越好。”多明尼哥对身旁的仆人吩咐道。 “不对,要轻薄一些,最好是丝绒之类的东西,这样密封性才好。”让·保尔连忙说道。 “听到了吗?快去。”多明尼哥朝着仆人挥了挥手。 “是的,老爷,我马上去办。”一个仆人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 “我们还是在外面等一会儿,让你的侄女和佩拉得好好聊一聊。”乔治·雅克比较善解人意。 众人点头,莎尔娜的母亲原本已经跟进去,她犹豫一下,最后还是退出来。 “这下好了,他是当事人,可以问一问他的看法。”乔治·雅克阻止众人进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协调口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耍心机。”多明尼哥颇有些不悦。 多明尼哥很清楚这三个人为什么烦恼,如果这次刺杀是某个人自己的想法,和另外几个军官没关系,处置起来就麻烦了,马克西米、乔治和让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受到诟病,反倒身为当事人的拉佩可以随便报仇,这是受害者的权力。 马克西米和让在一旁沉默不语,虽然有点不太厚道,但这是唯一的选择。 几个人在门口站了五、六分钟,这是为了让两个年轻人有时间互诉衷肠,然后多明尼哥咳嗽一声,当先一步走进去。 “我以为你们还会在外面等一会儿。”莎尔娜略微表达不满,不过她随即又笑嘻嘻地走出去,一边走,一边对拉佩说道:“我去准备一些水果。” “谢谢你们来看望我。”拉佩作势想要起来。 多明尼哥连忙把拉佩压下去,道:“你还是躺着吧,要不是你多穿了几件衣服,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那也不错,我的那些画岂不就会变得,值钱起来?”拉佩开着玩笑。 “不和你开玩笑了,对于这次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马克西米不喜欢浪费时间。 “我说我认出那个刺客,您会相信吗?”拉佩叹息一声。 “会,我们在来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现在需要的只是查证和核实。”马克西米早有准备,一点都不在意。 “我和刺客距离最近的时候,互相之间只隔着二十多尺,我看到霰弹打在他的身上,看到他摔倒在地,看到他的假胡子飞起来,从他倒地的姿势到他开枪的动作,我都非常熟悉。”拉佩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他?”马克西米没有明确说出那个人的身份。 “是他。”拉佩的语气很肯定。 马克西米沉默片刻,然后用强而有力的口吻说道:“我们已经决定让莱戈尼格负责调查这件案子,你对他应该不陌生吧?” “听说过,如果是由他负责调查,我绝对放心。”拉佩认可这个提议,这同样也符合他的想法,莱戈尼格和他一样不属于任何派系。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个结果在他们的预料中,不过得到了肯定,大家还是挺高兴的。 “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你觉得这起刺杀事件会是个人行为,还是有预谋的夺权?”马克西米继续问道,这就是刚才让他们头痛的问题。 “我觉得说什么都是枉然,这次事件告诉我一件事,在没有设立警察之前就把军队搞出来实在太危险,这样的结果就像回到一个世纪以前的模样,地方领主掌握各自的军队,在各自的领地里面就如同国王,拥有一切权力。”拉佩看上去答非所问,其实有着他的目的。 “警察?” “一个执法机构,有意思。” 马克西米和乔治·雅克同时点头,唯独让·保尔皱着眉头,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机构,那么它的权力实在太大,很不容易制衡。 “我觉得有道理,不如就由莱戈尼格负责这个部门。”马克西米转头向另外两位问道。 “你怎么看?”乔治·雅克并不回答,而是把球踢给拉佩,就和当初一样,他想借此知道拉佩的倾向。 “我认为采用三位一体的结构更合适,这一次组建军队的尝试可以说非常失败,失败的原因就是我们没有考虑到个人野心的问题,把所有权力都交给海森,任由他去招人。现在回想起来,这根本就是一个错误。”拉佩根本就不怕说错话,更不担心把话说得太重,让在场的三个人面子上过不去。他是受害者,这一枪不是白挨的。 “有道理。”乔治·雅克立刻点头,他听拉佩提到三位,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涵义。 让·保尔和马克西米·弗朗索瓦同样在一旁点头,这个结果他们倒能够接受。 “如果让你来组建这个机构,你会怎么做?”马克西米问道。 “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挑选三个人,然后监督他们制订出一套规章制度,让他们能够互相协调,同时又能够互相制约。我也不会插手他们的工作,只是当一个旁观者和监督者,只有这三个人发生争执的时候,我才会出面协调。如果无法协调,就由我做出仲裁,这是我仅有的权力,也是唯一的权力。” 拉佩在来马内之后,一直在看那些思想家的著作,有比格·威尔在一旁指点,他很容易就构建出这样一套体系。 “身为一个领导者,懂得制订一套规则,同时懂得用人,这确实已经足够。” 多明尼哥表示赞赏。 这显然不是马克西米的风格,他属于那种事必躬亲的类型,不过他对此也不表示反对。 三位巨头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之间有着某种默契。 “赶快把伤养好,这项工作就交给你了。”马克西米说道。 这是三巨头的决定,在他们看来,拉佩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甚至是唯一的人选。 “还有一件事。”拉佩紧接着又道:“我没打过仗,很多事全靠自己主观判果然容易出错。” “出错?”马克西米有些不明白。 拉佩连忙解释道:“霰弹枪的威力实在不怎么样,弗格森后装枪和转轮枪如果不用特殊子弹,用处也不大,多穿几件衣服,或者直接穿一件钢丝背心就可以挡住子弹。” 还没等马克西米开口,多明尼哥抢着说道:“这是你的幸运,那个家伙的枪如果威力再大一点,你恐怕已经躺在棺材里面。” “下一次我会小心的。”拉佩说道。 “没有下一次了!我知道你不想用莎尔娜的钱,不想让人说你是吃软饭的,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有所取舍,首先,你搬到这里来住,其次,我会帮你准备一辆马车,你的那辆马车可以扔掉了。”多明尼哥训斥道。 “这可不行,我喜欢原来住的地方,当然,我会把那里改造一下,马车……就按照您说的办。”拉佩有些地方绝对不会退让,因为他住的地方有秘密,可以随意回到红枫大街的别墅,搬到这里就不可能。 “那个地方不安全。”多明尼哥怒道。 “很安全,那里四周很空旷,后面又有一堵高墙。相比之下,这里反倒不安全,别忘了那些家伙最擅长的就是用枪暗杀,周围全都是房子,到处可以藏人。”拉佩有自己的坚持。 “万一他们摸进你的住处呢?”多明尼哥问道。 “如果他们真的不惜代价想要暗杀我,就算住在您这里,我也一样逃脱不了他们的毒手。”拉佩显得很固执,不过他的话也没错。 多明尼哥身边有保镖,不过这些保镖的实力只能算一般,他毕竟只是商人,根本请不到真正有实力的人物,不过多明尼哥是不可能承认的,他怒道:“你认为我保护不了你?” 拉佩当然不会回答,连忙说道:“这件事以后再谈,至少在养伤的这段日子我会待在这里,不过我要回去拿点东西,特别是我的画。有几幅画看上去只是一些乱线条,实际上却是我构思的画作,别人去拿的话,我不放心,把它们留在那里,我更加不放心。” 对于这个要求,没人能够拒绝,身为画家,没什么比一时的灵感更宝贵,而这类东西别人看不懂也很正常。 “不急于一时,你给我好好地躺上两天,等我确定你绝对没事,自然会安排人送你回去一趟。”多明尼哥命令道。 紧接着多明尼哥转身对那三位巨头说道:“我想他需要充分的休息,不是吗?” 马克西米等人都明白,多明尼哥这是在赶人。 “好好休息吧,尽快好起来。”马克西米和拉佩打了声招呼。 第四十二章执法部门 一辆马车停在河堤旁边,接下来的这段路太窄,马车根本过不去。 车夫从上面下来,他拉开门,然后把拉佩连同椅子一起抬下来,那是一架轮椅,这倒不是拉佩的发明,轮椅早就有了,不过这架轮椅可以折叠,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改进。 “让我来。”莎尔娜抢过推车的工作。 车夫倒也没抢,他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又有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他也和车夫一样密切注视着四周,这位是专职的保镖。 休息了三天,拉佩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不过他不时会咳嗽一阵子,按照医生的说法,这是轻微的感染,子弹伤到肺部,好在并不严重。 一个仆人早早地跑到前面,他是负责开门的,把门打开后,他又跑到外面,警戒地巡视着四周,他的手就插在口袋里面,那里放着一把枪。 莎尔娜推着拉佩进房间,然后又扶着拉佩一步步上楼。 这里的楼梯很窄,原本莎尔娜为此还抱怨过,但现在却觉得很方便,她只要站在后面扶住拉佩就行了。 画室在三楼,一进入画室,莎尔娜让拉佩坐好,就跑到壁炉旁边,劈里啪啦打着火,然后往里面扔几块木头。 莎尔娜在忙碌着,却没发现拉佩在床底下偷偷地摸索两下,就取出一只黑色皮袋子,随手塞进衣服里面。 那天拉佩中枪后,立刻放了一枝竹蜻蜓出去,那里面是给汉德的命令,让汉德不要慌乱,同时又让佛勒帮他准备一件东西,一件可以用来迷惑别人的替身,东西做好的话就放在床底下,等他来拿,现在看来一切顺利。 拿出黑色皮袋子,床底下还有一张纸条,拉佩偷偷地抽出来看。 “老板,你现在住的那个地方,负责那片区域的报童是我们的人,如果有什么消息要传递给我,你可以找他。那小子叫安穆,今年十一岁,矮个子、红发、一脸雀斑。” 拉佩将纸条攥在手掌心轻轻搓了搓,过了片刻,纸片不见了,只剩下白色的碎屑,紧接着一道黯淡的火光闪了闪,连纸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些许灰烬。 做完这一切,拉佩把旁边的几块画板收起来,那上面有些莫名其妙的线条。 其实这些线条一点内涵都没有,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我帮你收拾一下衣服,你至少得在我们家住半年……不管你愿不愿意。” 莎尔娜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我喜欢这里,这里有自由的空气。”拉佩笑道。 “难道我们家就没有自由了?或是让你感到压抑?”莎尔娜生气了,插着腰站在拉佩面前。 “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绝对不是。”拉佩连声说道。 “这还差不多。”莎尔娜笑了,她喜滋滋地收拾东西。 说实话,莎尔娜打的主意就是让拉佩习惯她家的生活,半年后也别再搬回来。 还没等拉佩下楼,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什么人?不要靠近,再靠近就开枪了。” “佩拉得,我是西文思,我们先去了多明尼哥先生那里,他们说你回来拿东西。”远处传来西文思的声音。 “莎尔娜,你下去一趟,请他进来。”拉佩连忙说道。 莎尔娜一脸不忿,她知道这群人来了肯定没有好事,不过她还是放下手中的工作,快步走下去。 过了片刻,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莎尔娜领着两个人上楼。 除了西文思之外,还有一个身材很高的方脸老头。 “很高兴认识您,莱戈尼格先生。”拉佩伸出手。 那个老头身材太高,这里原本就低矮,他站在这里居然连腰都伸不直。 看到拉佩伸出手,那个老头弯腰下来握了握,然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看过你的画,非常了不起,本来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画家,生活应该很优越,没想到……”莱戈尼格看了看四周。 “我只是一个刚出道的年轻穷画家,有这样一个地方住,还是多亏多明尼哥先生。”拉佩连忙说道,他说话的样子看上去有气无力。 “那是他们不识货。”西文思在一旁说道,他确实可以说这话,因为和拉佩认识,他从拉佩这里买了三幅画。 拉佩的画卖得很好,多明尼哥那里基本上不会有存货,一出来就会被买走,内行的人都知道这些画将来肯定值大价钱,但现在的价钱却一直高不上去,因为绘画界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潜规则,就连多明尼哥也无法违背,只能在规则之内给拉佩开一个最高的价格。 “我们现在也算是认识,我一直希望能够拥有你的画。”莱戈尼格说道。 “那没问题。”拉佩一口答应下来。 “短时间内不许动画笔,医生说你需要的是休息。”莎尔娜板着脸说道。 “那个刺客真是该死,一定是个对艺术一无所知的家伙,要不然就绝对不会对你开枪。”西文思忿忿不平地说道。 “还算好,至少性命没丢。”拉佩笑道。 “对了,你应该猜得出我们为什么找你,说一下那天的情况吧!”莱戈尼格转入正题。 “还是我来说吧,我是旁观者,看得更清楚。”莎尔娜抢先说道:“他中枪的部位是胸口,肺部受到感染,医生让他尽可能少说话,他在一旁补充就可以。” 紧接着莎尔娜说道:“那天我们决定外出,原本打算去郊外的伐木场,那里有一座伐木小屋,是我们经常待的地方,我们的马车刚过埃米尔大街……先是一声枪响,佩拉得的帽子被打飞,他向我要了一块镜子,透过镜子往后看。那个人又开了一枪,这一次打中的是马车的靠背……佩拉得开枪还击,他打中旁边的一辆马车,那辆马车翻倒下来,撞倒刺客的马车,此时那个刺客从马车上跳下来,佩拉得也勇敢地跳下去……他们相隔十几尺对射,佩拉得射出六发子弹……不对,是五发,有一发之前就打出去,那个人只射了一发子弹……我看到佩拉得倒在地上,立刻向警察求援,然后警察叫来神殿的牧师,先用神术保住他的性命,然后我的叔叔赶到,把他送去我家,叫来医生取出子弹,然后又请牧师帮忙让伤口愈合……我们的马车还停在下面,那上面有两个凹坑,就是被子弹打的。他当时穿的衣服被警察拿走了,说是作为证据,而那根子筒我已经给了弗朗索瓦先生。” 莎尔娜将那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那根子筒我已经看过,马车我等一会儿也会看。”莱戈尼格点头说道,紧接着他转头向拉佩问道:“马克西米说你肯定出手的人是贝克,有没有这回事?” “我有九成的把握是他,剩下的那一成就是有人故意装成他的模样,不但脸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相似,还模仿过他的动作。”拉佩立刻说道。 莱戈尼格没问拉佩会不会看错,如果他这样问,那就是对一个画家的侮辱。 任何一个画家都能够将他看到的一切瞬间记忆在脑子中,而且画家的观察力绝对超乎常人,能够记住每一个细节。 “真是丧心病狂。”西文思早已认定刺客就是那群军官,他甚至为自己早早就负气离开感到庆幸,要不然挨子弹的就应该是他。 “这件事其实不难查。”拉佩淡淡地说道:“刺客同样也受了伤,我敢肯定他的双手和左侧小腿都中枪,特别是小腿,其他地方肯定也中了枪。但是我不敢肯定他有没有穿护甲,他可能找某座神殿治疗过,不过就算伤口已经愈合,他的身上也会有神术残留的痕迹。我们还可以雇佣一个高明的盗贼,让他监视那群军官,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那群军官虽然枪法不错,其他地方却不怎么样,他们又很穷,请不起外援,肯定不会知道自己被监视……” “这个我们已经在做。”莱戈尼格连忙打断拉佩的话,他犹豫一下,最后轻声说道:“贝克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问过他的行踪,那群军官说法不一,有的说他请假,有的说他喜欢上一个女人,反正什么样的借口都有。” “他肯定在养伤。”莎尔娜咬牙切齿地道。 “我怀疑他在等神术的痕迹消失,鉴于他受的只是轻伤,可能需要一个星期。”西文思也有他的猜测。 “我们派了两个盗贼盯着那边,那两个人传来的消息是海森也不清楚贝克的行踪,那些军官甚至不知道你遇刺的事。”莱戈尼格看着拉佩。 “这么说来,刺杀我是贝克的私自行为?”拉佩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这样其实也不错,我打算和那群军官摊牌,把你遇刺的消息告诉他们,再告诉他们刺客用的是弗格森后装枪,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怎么办?”拉佩问道。 “我们已经准备好一切应对措施。”莱戈尼格的脸上只有冷笑。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拉佩装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和你商量。”莱戈尼格看了莎尔娜一眼。 莎尔娜很聪明,知道这是要谈机密事,连忙找个借口:“我去沏一壶茶。” “我要多加点糖和牛奶。”拉佩连忙说道。 “我正好相反,什么都不要加。”西文思和拉佩算是老同事,一点都不客气。 莱戈尼格没说什么。 莎尔娜下了楼。 看着莎尔娜消失在楼梯口,莱戈尼格用异常低沉的声音说道:“组建执法部门的事已经确定下来,正如你说的那样,结构就是三位一体,不过具体怎么实现呢?” 拉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摇头说道:“现在的问题不是怎么实现,而是先找人,第一要可靠。” 拉佩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这就是不可靠的结果。” “很正确,非常正确。”西文思在一旁帮腔,他一直觉得拉佩这一枪是替他挨的,所以有一分紧迫感。 拉佩没有搭理西文思,继续说道:“第二,招来的人必须能够立刻上手,最好原来就是警察或者侦探,有一定的行动能力,如果会剑术或者枪法出众就更好。” “这样算来,我岂不是不合格?”西文思叫道。 “你精通历史,熟悉过去发生过的一切事,包括里面的阴谋诡计和天才谋略,这一点很重要。”拉佩非常懂得说话的技巧,在他看来西文思当顾问还差不多,负责具体事务就有些不够格。 “那当然。”西文思是个学者,学者一般都很容易摆平,需要的只是尊重和认可。 “第三,招来的人必须能够接受一些阴暗的东西。”拉佩低声说道。 莱戈尼格看了拉佩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西文思。 “纵观历史,阴暗和丑陋到处都是,反倒是光明如闪电一瞬即逝。”西文思不愧是历史学家,证明自己的方式也充满学术的味道。 拉佩什么都没说。 莱戈尼格沉思起来,最后觉得拉佩应该没问题,能够想到这一点的人,本身就不可能对阴暗的东西没有丝毫了解。 好半天,莱戈尼格才轻叹一声:“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来找人,你们帮着核实。” “招人是前提,接下来就是找一个人组成三位一体的结构,我是中间人,偶尔充当仲裁者,平时不管事。”拉佩继续说道。 这一次莱戈尼格和西文思都没接话,这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他们得问马克西米等人。 “还有呢?”莱戈尼格接着又问道。 “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些,一切都得等人员凑齐再说,有什么人就能办什么事。如果连颜料都不知道有哪几种,怎么可能确定绘画的内容?”拉佩耸了耸肩。 西文思没有说什么,他擅长的是分析,让他找出其中的缺陷,他或许有这个能力,但让他负责具体事务,那就太为难他。 莱戈尼格歪着头想了半天,最后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轻叹一声,说道:“那就这样吧。” 不过莱戈尼格并不打算放过拉佩,紧接着又道:“执法部门的事解决,现在我们来谈另外一件事,组建军队的事怎么办?” “不会吧?他们把这件事也交给你负责?同时掌控军队和警察……”拉佩已经说不下去,为了证明自己心情激动,他剧烈咳嗽起来。 西文思连忙用手拍着拉佩的背,莱戈尼格也有些慌,他拉开门看看底下,唯恐莎尔娜跑上来兴师问罪。 还好莎尔娜是个明事理的女孩,知道什么事能掺和,什么事不能掺和。 好半天,拉佩的咳嗽才停止下来。 莱戈尼格松了一口气,他重新关上门,用异常和缓的语气说道:“马克西米让我暂时代管,他是负责人,你是副手,不过以你为主,我只是起个头。西文思也在里面,他原本就属于军事改革委员会。乔治和让也派了两个人过来,让派来的人是约瑟夫·罗德巴,这个人你应该听说过。” “听说过,据说这位在组织人手方面是把好手。”拉佩点了点头。 拉佩知道约瑟夫·罗德巴,他原本是码头工人,在宾尼派里面属于最底层的成员,这个人是个文盲,但心却很细,很擅长组织协调的工作。 “乔治派过来的人差一些,叫马萨德·布韦,是个会计师,很擅长写写算算之类。”莱戈尼格继续说道。 “也是我们需要的。”拉佩没必要说坏话,他知道乔治·雅克派这样一个人过来,为的肯定是掌控财政大权,进而掌控这支军队,也知道莱戈尼格对此有所不满,毕竟谁都不愿意被别人掐住脖子。 “现在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莱戈尼格问道。 “组建军队的事我倒是有谱,本来打算休息两天后就开始工作,没想到……”拉佩苦笑道。 “你挨这一枪也有好处,让大家有了紧迫感,还好打你黑枪的是自己人。如果是国王授意的,就证明那边的策略要变了,我们却连一点准备都没有,难道等着被抓,然后被送上绞架?”西文思在一旁说道。 “原来如此。”拉佩恍然大悟,他刚才还在奇怪,马克西米等人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积极起来,原来是有这样的担忧。 转念一想,拉佩不也一样?拉佩为什么要收服汉德?为什么要收拢那群扒手?为什么要组建自己的军队?还不是为了对付即将到来的危机。 “我曾经对马克西米提过一些想法,他有没有告诉你?”拉佩问道。 “说了,很有意思,组建一大堆倶乐部。”西文思在一旁抢着回答。 莱戈尼格也点了点头,证实西文思的说法。 “我们现在有五个人,除了我之外,谁最擅长做生意?”拉佩问道。 “马萨德。”西文思立刻说道。 “组建倶乐部的事由他去搞定。”拉佩理所当然地说道。 莱戈尼格和西文思恍然大悟,这样说来,招募士兵的工作就可以交给约瑟夫去做。 “我呢?”西文思问道。 “你查一下历史,看看历史上那些君王是如何镇压暴乱的。让大家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我们是暴乱者,应该如何避免被镇压的结果?”拉佩说道。 西文思很高兴,这是他喜欢的工作。 莱戈尼格也没有反对意见,换个人还真做不到这一点,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马克西米让他多问一问拉佩,他的脑子确实不错。 “分工明确,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莱戈尼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说道:“我得走了,你好好养伤。” “喝了茶再走。”拉佩连忙喊道。 “你们喝吧,我对那玩意不感兴趣,而且时间紧迫,我得赶回去把这些写成报告,让马克西米他们过目,等到他们批准后,我还得和约瑟夫、马萨德商量一下具体实施的方案。”莱戈尼格一边说道,一边往楼梯下走。 “我累了,打算睡一觉。”拉佩已经从河边的那幢房子回来。 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连留守的那个女仆都没有留下,确定四下没人,拉佩将那只皮袋子打开来。袋子内有两件东西,首先是一座繁复的法阵。 拉佩拿着魔法阵解读半天,辨识一座魔法阵的用途,是任何一个魔法师必须学习的基础。 很快的,拉佩就弄明白这座魔法阵,这是一扇魔法门,只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一贴,然后设下权限,就可以传到百尺之外的地方。 拉佩朝着窗外看一眼,汉德他们肯定用化名租下附近的某幢房子,在那瑞安设另外半扇魔法门。 拉佩转头在房间内寻找起来,这座魔法阵必须放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找了半天,最后拉佩把魔法阵贴在床底下,没人会无聊到钻床底,而他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所以底下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贴好,魔法阵瞬间隐没不见。 拉佩从袋子内取出另外一件东西,那是一个人偶,看上去和他一模一样,只不过小了些,只有一尺多长,就像女孩们玩的洋娃娃。 拉佩在人偶的脖颈后面轻轻点了一下,人偶瞬间膨胀起来,眨眼的工夫就变得和他一样大小,甚至连重量都差不多,只是没穿衣服。 看着这么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眼前,拉佩的心里觉得怪怪的,他连忙脱下身上的衣服给人偶换上,而他自己则只穿着内衣。 “不知道对面有没有生着壁炉?”拉佩嘀咕道。 把人偶放在床上,摆成睡觉的姿态,拉佩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在人偶的眉心部位点了一下。 剎那间,拉佩就感觉到自己和人偶之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那个人偶也一下子“活”了起来,看上去有血、肉、呼吸,也有心跳。 做完这一切,拉佩弯腰钻到床底下,转瞬间他就消失无踪。 在百尺之外,一幢三层的小楼中,随着一道白光闪过,拉佩凭空出现。 一出来,拉佩就打了一个寒颤,外面好冷。 “太好了,知道你出了事,我们担心死了。”玛格丽特扑过来,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拉佩在玛格丽特的脸颊上亲一下,紧接着他说道:“给我件衣服,我的衣服呢?” “你打算出去?”玛格丽特有些不悦。 “我躺在床上好几天,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拉佩知道玛格丽特为什么不满,肯定是为莎尔娜的事吃醋。 但拉佩没兴趣多做解释,他转头对另外一个负责守护在这里的手下说道:“给我准备一辆马车。” “你打算去哪里?”玛格丽特追问道,她确实很不满。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那里。”拉佩实话实说,不过他紧接着又道:“我是去兴师问罪,如果猜得没错,射我这一枪的应该是她的手下。” “这怎么可能?”玛格丽特张大嘴巴。 “现在没时间解释,回来后再告诉你。”拉佩不想耽误时间。 一个小时后,在那幢精美华贵的宅邸中,侯爵夫人惊诧地问着同样的话:“这怎么可能?” “别再装了,没必要在我面前掩饰什么,这根本就没有意义。” 拉佩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冷冷地看着那个美艳却又充满神秘的女人,道:“你派的那个人确实很出色,演得非常像,一举一动都和贝克完全一样,甚至包括眼睛里面的那一丝嫉妒。可惜你不知道,贝克对我的嫉妒和仇恨是我刻意的安排,我就是要他们排挤我,但我又不想被他们连手夹攻,所以选择那个家伙,让他充当恶人的角色。他对我的嫉妒和仇恨其实是精神暗示的结果,是我亲手植入进去,相当于一种精神印记,但那个刺客没有给我任何感应,所以我知道他是假的。”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看着拉佩,好半天,她转头扫了旁边的比格·威尔一眼,问道:“这是你教他的?” “没有,他已经不需要人教了。”比格·威尔看上去颇为欣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算是拉佩的老师。 “别岔开话题行吗?”拉佩拍了拍桌子。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很无奈,双手一摊,说道:“这是上面的意思,宾尼派组建军队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更何况弗格森小队的情况非常特殊,绝对是每一个上位者的噩梦。” “上面?”拉佩捕捉到其中的关键,问道:“是国王,还是其他什么人?” “你有必要弄得这么明白吗?”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有没有被那位陛下透漏出去?”拉佩继续问道,他得确认这一点。 “没有。”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回答得很干脆。 拉佩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事。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弗格森小队的成员已经被重新征召,所有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士兵都得到晋升。陛下扔了几个替罪羊出去,用来平息他们的怨气。”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想要看拉佩有什么反应。 “就近监视?”拉佩并不认为国王打算励精图治,重建弗格森小队,加强军力,他更愿意往坏的方面想。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再一次沉默下来。 “我说中了。”拉佩的嘴角牵了牵,道:“恐怕当初那位统帅解散弗格森小队,打压那位少校,隐瞒他的战绩,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因为他们害怕,害怕自己成为别人的靶子。原本像他们这样的指挥官很安全,就算士兵全部战死,他们也不会有事,他们永远都在远离危险的地方,一旦局势不妙,首先撤退的也是他们,就算无法撤退,他们也可以投降。弗格森少校发明的战法很有效,却也让他们的处境变得非常危险,我们的人可以猎杀对方的将领,对方也同样可以这么做。为了自己的安全,那位统帅明知道弗格森小队的重要性,明知道采用这种战法能够扭转局势,他仍旧打压那位少校,解散这支小队,或许那位少校的死也不是意外……” 拉佩的语气很平淡,他的心里没有丝毫愤怒,因为他不是当事人,他没有参加过那场战争,他家里也没人参加那场战争,战败而导致的财政危机也没波及到塔伦。身为一个局外人,他无所谓愤怒,也无所谓忧伤,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诛心之言。 “你都已经猜到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靠在椅子上,悠然地看着拉佩,说道:“作为补偿,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有人打算对跑狗场下手。”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这么说,是为了弥合双方的关系。 “西弗那家伙仍旧没死心?”拉佩问道。 “不是,那位黑帮老大得到勒芒的警告,再加上之前你下手确实够狠,把他吓着了,暂时不敢轻举妄动。这次想要对跑狗场下手的人是检察官霍特·波尔伯爵,他打算透过正规的管道获得那座跑狗场。”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说到正规管道的时候,故意加重语气。 “正规管道?”拉佩已经明白,对方既然是检察官,肯定想用法律手段来对付他。 拉佩从来不相信法律的公正,特别是他父亲被自己人出卖,差一点帮别人背黑锅,让他愈发明白法律的黑暗。 “现在我们两清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笑了笑。 “还没有。”拉佩走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跟前,用非常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毕竟挨了一枪。” “你想要什么?也对我来上一枪。”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抛了一个媚眼,然后朝着拉佩的底下看了看。 “不错的建议,不过我另外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我想知道黑魔法师聚集的地方。”拉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这个。 那天拉佩无意间进入急速反应的层次,能够看到子弹从枪管里面射出来,可惜他没办法自主控制这种状态。 拉佩并不认为自己的剑法已经修练到那样的层次,唯一的解释就是狼人的形态带有这种特性。 “可以,不过时间还早,你不打算对我来上一枪?”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用柔腻的声音问道。 拉佩觉得喉咙发干,好在他的克制力还算不错,咬了咬牙,说道:“我的时间不多,等以后有机会吧。” 一辆马车从相距两个街区的一幢房子里面驶出来,马车内坐着拉佩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不过此刻他们看上去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变成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拉佩则是一个胖子,而且满脸络腮胡。 “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低声说道。 “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位检察官恐怕还不知道,他想要动的是尊贵的国王陛下的奶酪。”拉佩不以为然地说道。 “陛下不打算掺和进去,他让你自己搞定,努力吧,为了你的勋爵头衔。”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笑了起来。 拉佩微微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看来国王反悔了,或者说受到什么压力,不打算授予他爵位。 此时此刻,拉佩终于想通一件事,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想造反,上面这群人做的事实在让人恼火。 原本拉佩加入宾尼派只是为了比格·威尔的事,现在他却有别的想法。 “那位伯爵既然打算透过正规管道……那就来吧,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正好认识不少律师,其中有两人还是大律师。”拉佩淡淡地说道。 “你打算把宾尼派也牵扯进来?”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惊诧地看着拉佩。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一直没有开口的比格·威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思索起来,因为拉佩这么想,还可以说是年轻冲动,可连比格·威尔也有这样的打算,那就有问题了,可惜不管是拉佩还是比格·威尔都不打算解释。 马车缓缓而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要去的地方在市中心,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 最早的市中心分成两大区域,一片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住的地方,那里是上等区,另外一片就有些狭窄拥挤,街道只能容两辆马车通行,人行道是绝对没有的,马车和人走在同一条道路上,所以马车不时得停下来避让行人,两边的建筑物很多已经有了一、两个世纪的历史,满眼望去都是风霜和沧桑。 马车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 “我们下去吧。”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推开车门。 拉佩也跟下来,此时比格·威尔瞬间消失,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谁都看不见的幽灵,变成现在这个状态,他想隐形都做不到。 前面是一条幽深的巷子,不过这里颇为热闹,巷子两边全是店铺,还有人在地上摆摊,这让原本就很狭窄的巷子显得愈发拥挤。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径直往前走,走了大概有七、八十尺,她停了下来。 “六十四号。”拉佩看着墙上挂的门牌,刚才进来的时候,他还看到小巷口同样钉着一块铜牌,上面写着甘泉巷。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推门而入,门后是一道向下的阶梯。 这是一间不大的店铺,四周的货架上放的全是围巾、披风、斗篷、帽子之类的东西,角落放着一只旧式的木头柜台,因为年头太久远,上面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底下的原木本质。 店主是一个老太婆,她满脸皱纹,戴着老花眼镜,看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进来也不怎么搭理。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走到货架前看了两眼,然后拿起一条黑色的丝绸纱巾,一是一条很薄的纱巾,却很宽、很大。 “这个怎么卖?”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问道。 老太婆伸出一只手掌来回翻了翻。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掏出钱袋,从里面数了十三枚银币叠在一起放在柜台上,然后拿起纱巾径直走进旁边的一扇小门。 拉佩也拿了一条同样的纱巾,然后从衣袋内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银币,放在柜台上在来这里之前,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已经告诉拉佩其中的关键,那一叠银币必须按照三枚正面,三枚反面,再三枚正面,然后一正一反一反一正排列,这是暗号。至于纱巾则是打开魔法门的钥匙。 等了大概五、六秒,拉佩进入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刚才进去的试衣间,里面早已没有她的踪影。 拉佩将纱巾披在身上,剎那间纱巾化作一片黑色烟雾,片刻后烟雾散去,一切又恢复原状。 撩开门帘,拉佩走出去,眼前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店铺,而是一座异常热闹的集市,不过这里的人却有些不一样,千奇百怪,看第一眼的时候,拉佩甚至以为今天是狂欢节,这里是狂欢节的游行集会。 这里有小丑、铁皮人、长毛猩猩,还有吸血鬼、狼人、兽人、僵尸、木乃伊,有些应该是伪装,不过也有一些像是真的,拉佩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看上去算最正常。 这里就是黑魔法师的世界。 拉佩是黑魔法师,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真正进入过黑魔法师的圈子。 “你最好小心,这里没一个好人,你如果不识货,或者不小心的话,不只是会被骗个精光,把命丢了都有可能。”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低声警告道:“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要轻易问价格。”说着,她转身就离开。 拉佩倒也没见怪,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在旁边,他反而不怎么放心。 看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走远,拉佩开始闲逛起来。 说实话,拉佩怎么也想象不出这里居然是黑魔法师聚会的地方,这里完全没有阴森恐怖的感觉,反倒显得很简陋,没有固定的店铺,所有人都在摆地摊,不过摊主大多不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有的在旁边闲聊,有的在到处乱逛。 拉佩的目的很明确,他首先要找的是魔法书,其次是黑魔法必须的材料。至于普通的材料,他完全可以从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那里购买,秘密警察有自己的仓库,那里面的东西要便宜得多,这是加入秘密警察的福利。 只转了一圏,拉佩就觉得当初花的钱很冤,这里的书非常便宜,当然越便宜的书,品相就越差,卷边、缺页、发霉、泛黄……什么样的都有,不过他不在乎。 逛了一圈下来,拉佩的小包里面就多了四、五十本书,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册子,那是别的黑魔法师的笔记,全都与诅咒有关,其中有十几本看上去年代久远,里面的东西残缺不全,大多用密文书写,应该是所谓光明时代的遗物,另外两本年代比较晚,里面的内容要有条理得多,也更系统得多,这十之八九是死人的遗物,所以卖得非常便宜。 材料收得不多,这类东西就比较昂贵,拉佩买的主要是各种毒草和毒腺,当然也有其他材料,譬如一颗晒干的狼人心脏,拉佩打算强化自己的魔源。 突然,拉佩看到一个摊子上放着一个很奇特的东西,那是一个十字架。 如果在其他地方出现一个十字架,那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这里不对,十字架代表光明之神,对于黑魔法师来说,那是难以忘怀的噩梦。 象征光明之神的信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拉佩不由得蹲下身子,把十字架拿起来。 突然旁边刮过一阵清风,一个打扮得如同小丑,身上穿着华贵礼服的人瞬间出现在拉佩的面前。 “怎么?你看上这件东西?你的眼力真不错。”小丑怪声怪气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意外,在这里居然能看到这种东西。”拉佩说道,紧接着问道:“这有什么特别吗?” “当然,它很特别。”小丑小心翼翼地从拉佩的手里取过十字架,然后他握住十字架长的那端。 随着嗡的一声轻响,十字架短的那端突然冒出一尺多长的剑刃,剑刃是透明的,仿佛是一片长条形玻璃,又像一道水练,它的中心晶莹剔透,边缘却在不停波动着。 小丑提着那把长剑,在地上轻轻地擦了一下。 小丑根本就没用力,所过之处却留下一道又细又深的缝隙。 “怎么样?很锋利吧!”小丑瞬间收起剑刃,他并不是爱惜这件武器,而是怕掌控不住,一不小心碰到什么。 “多少价钱?”拉佩来了兴趣,别的魔法师就算得到这样一把剑也没用,他们根本不会用,但是到拉佩的手里就不同,他与其说是黑魔法师,还不如说是魔剑客。 “十万比绍,对于这样一把神兵利器来说,这已经是非常便宜的价钱。”小丑连忙说道。 “你在开玩笑?”拉佩顿时收回手,因为魔法武器确实很贵,但是再贵也不会贵到这种程度,除非这是一件神器,譬如幸运金币。不过如果真的是神器,就不会有人愿意出售,十万比绍同样成了个笑话。 “我怀疑你根本没有诚意,故意开这么不可能的高价。”拉佩冷冷地说道。 “我是真心想卖。”小丑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算了,我只是一时好奇罢了,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象征光明之神的东西?这把剑确实很锋利,但是不值十万比绍,甚至就算它值这个价钱,你也摆错地方,来这里的都是魔法师,谁会用剑?”拉佩说得理直气壮,能用这把剑的恐怕就只有他这个另类魔法师。 “你懂什么?这把剑与众不同,据说里面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谁如果成功解开这个秘密,就将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小丑一脸亢奋地说道。 “这家伙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一套说辞。”不知道什么时候,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走过来,道:“这把剑放在这里至少有十年,每个新来的人都被它吸引过,然后就和你一样,被十万比绍的价格吓回去。” “为什么非要十万比绍?少一点,譬如五万比绍,说不定就有人买了。”拉佩问道。 “你肯吗?”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转头朝着小丑问道。 “那可不行,少一个子都不行。十万比绍,这没得商量。”小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将十字架放回原处。 “如果你想要剑,我可以送你一把。”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用传心术对拉佩说道拉佩看了那个十字架一眼,心里有些动摇,不过这个价钱实在太离谱,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 “那好。”拉佩同样用传心术说道。 “我看你买的东西不少,还打算买什么?”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看了拉佩的小包一眼。 “你知道哪个摊子有卖移动类的魔法物品吗?”拉佩问道,他刚才看到几件这样的东西,但是都不满意。 “移动?”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想了想,又朝着四周张望一番,然后领着拉佩朝着一个角落走去。 那个角落坐着一个身披长袍的人,虽然看不清楚这个人的面貌,但是他的身上隐约散发出一股老人的味道,他的摊子上空空如也,只放着一本很厚的册子。 “你自己看。”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朝着册子指了指。 拉佩拿起册子翻了翻,那是一本图谱,总共分成三册,分别是战争、旅行和日用,战争册里面全是护甲、弓箭、法盾之类的东西。日用的范围就广了,从各种实验设备到喷火炉、魔法灯应有尽有。至于有关旅行的那一册,正是拉佩要找的东西,从飞行扫帚到蝙蝠斗篷,再到飞马之类的魔性生物,同样应有尽有。 “别想那些魔性生物,太招摇了,现在不是一千年前,野兽的数量越来越少,更不用说魔性生物。如果让别人知道你拥有一头魔性生物,很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警告道。 “魔性生物很少吗?”拉佩有些意外,他以前看到的故事中,那些英雄几乎每天都要斩杀几头魔兽,最后还要干掉一头恶龙,才能证明自己的勇武。 当然,拉佩还没幼稚到分辨不清现实和故事的区别,不过他一直认为现实中的魔性生物也不少,他在幸运金币里面就看到很多和强大魔兽战斗的场面。 “当然很少,除了一些禁地,已经很难看到野生的魔性生物。被人豢养的魔性生物倒是有一些,不过大多在各国王室和大贵族手中,或者为军队所有,最后就是莫文那样的传奇魔法师可能养着一些魔性生物。”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说道。 听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这么说,拉佩不敢再有奢望,他跳过和魔性生物有关的那几页。 看了半天,拉佩也没个头绪,这本图册上只有样子,没有注解,他在炼金术方面又没有佛勒那样的造诣,根本无从知晓这些东西的性能。 “不如你给我一些建议。”拉佩向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求援。 “这里面的东西主要分两类,一种是载人、载物的工具,有车辆,也有船只,当然也有一些驮兽,另外一种是个人使用的物品,譬如飞行扫帚、蝙蝠斗篷,样子最漂亮的是天使之翼,速度最快的是风精灵羽毛。” “有多快?”拉佩连忙问道。 “一个小时飞行两百多公里,不过这东西是一次性的,用过后就会化作一阵清风。”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连忙提醒道。 “有没有直接穿在身上,用的时候也不需要变来变去,能够增加奔跑速度,或者能够让人跳得高、跳得远的魔法物品?”拉佩的身上就有类似的东西,他有一双靴子,还有一件轻灵披风。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将图册递给摊主,然后把拉佩的要求说一遍。 那个摊主看了拉佩一眼,飞快地在图册上翻找起来,很快就翻到其中的一页,那上面有一双靴子。 看到这双靴子,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得怒容满面。 “怎么了?”拉佩连忙问道。 “老东西以为我们都是新来的,故意挑了一件卖不出去的东西。这双靴子是失败的作品,一跑起来就煞不住脚,速度会越来越快,如果它可以像飞行扫帚一样在天上飞倒也没什么,可惜做不到,穿上它只能在地上跑,一个不小心就会撞上岩石或树木,最后撞个粉身碎骨。” “这东西速度很快?”拉佩连忙问道。 “确实很快,同样死得也会很快。”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拉佩并不在意,反倒问道:“多少钱?” 摊主闻言,从袍袖底下伸出两根干瘪的手指。 “两千比绍?”拉佩问道。 摊主点了点头。 “你还真打算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冷笑一声。 拉佩没有说什么,直接从口袋内掏出两叠金圆券。 摊主将骨瘦如柴的手非常诡异地插入头罩中,仿佛那里面不是他的脑袋,而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等到他的手抽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双靴子,一双看上去毫不起眼、沾满灰尘,同时一侧的鞋跟后面还带着些许暗红的靴子。 拉佩立刻就认出来,那暗红的颜色是干透的血迹。 看来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话没错,确实有人因为这双靴子撞死过,不过拉佩不在乎。 “真是好贵啊,我本来以为自己很有钱的。”拉佩苦笑一声。 “没办法,所有魔法师都认为自己手里的东西很值钱,就算用不着,也不愿意贱卖,所以在魔法师的世界,更多的是以物换物。”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 紧接着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话锋一转,道:“其实这里的东西也不能算贵,一匹纯血的马都要五、六百比绍,一辆马车至少要四匹,最高等级的要八匹,加上马车和马车里面的装饰,也要六、七千比绍。你认为一辆这样的马车比一把魔剑或一根魔杖更有用?” “这倒也是。”拉佩沉思起来。 第四十三章诡局 很久没有回到自己的家、很久没有踏进那间原本是地窖的实验室,拉佩一回来就打断佛勒的试验。 拉佩不顾佛勒的怒吼,把那双靴子扔在他的面前。 “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破解其中的奥妙?”拉佩说话很不客气,他知道佛勒的弱点是什么。 果然,原本佛勒满脸怒气,但是听到拉佩让他做这件事,又看了那双靴子一眼,立刻怒气全消。 想要破解一件魔法物品的制造办法,肯定要把那件东西大卸八块,可拆开后未必能够重新拼起来,花大价钱买来的东西就这么毁了,一般人根本就没这么大的手笔,因此佛勒很少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 “拆坏了可别怪我。”佛勒一边说道,一边拿起那双靴子,仔细查看起来。 “外面看不到魔法阵,里面也没有,看上去是隐藏在夹层中,手法不错……” 佛勒转身取来剪刀、刻刀、钩刀、钳子、镊子、夹子等物。 佛勒小心翼翼地用钩刀把线全都割断,把其中一只靴子拆开,靴底、鞋面、夹层、衬底全都被分离,这中间果然隐藏着不少小机关,不过都被佛勒一一找出来,他确实非常擅长做这种事。 鞋底和鞋面上全都有一座座魔法阵,别看只是一双靴子,复杂程度绝对很高。 “厉害,三层重叠的复合魔法阵,互相之间居然不会产生干扰,能够做出这东西的人绝对是大师中的大师。”佛勒两眼放光地盯着那繁复的法阵。 “那么你呢?你属于哪个等级?”拉佩好奇地问道。 佛勒的脸颊肌肉抽搐两下,然后很生气地说道:“我当然是大师。” “好像有些勉强。”拉佩是猜的,他现在越来越擅长察言观色。 佛勒居然没有反驳,而是悻悻地嘟囔道:“早些年我没那么多钱,不得不将大量的精力花费在赚钱上,又因为最赚钱的是魔药和魔法装备,所以我把不少精力放在这两样上,但我真正喜欢的其实是魔偶和机械生命体。” 拉佩翻了翻白眼,以他对佛勒的了解,佛勒完全是自己作死,才会落到那样的境地,譬如佛勒和乌迪内斯的那次交易,如果正常完成,绝对是双赢的结果,但佛勒却拿了东西跑路。 “你先帮我搞定这东西吧。”拉佩轻叹一声。 “搞不定。”佛勒毫不犹豫地说道:“复合法阵的重叠和配合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就算我照搬,不清楚其中调整的步骤也没用,更何况这些魔法阵上面都覆盖了伪装,必须先破解,而这些伪装同样采用了复合结构,稍微碰一下,说不定就会起变化。” “你也有被难倒的时候?”拉佩很惊讶,既然搞不定,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他连忙又问道:“你说说看,这东西是什么原理?” “原理倒是很简单,就是在脚底制造一个力场。这个力场的特性很奇怪,向前摩擦力很小,如同冰面,向后摩擦力近乎于无穷大,还带有类似弹簧的特性,能够积蓄蹬踏的力量,然后瞬间反弹回去。”佛勒简单地解释道。 拉佩有点明白,这就等于一双超级溜冰鞋,对缺少运动的魔法师来说,溜冰原本就是一项危险的运动,再说,一般溜冰都是在冰面上进行,冰面上没什么障碍物,就算有失误,也顶多摔一跤,可这双超级溜冰鞋就不同,在什么地方都能溜,一旦遇到障碍物多的地方,撞个粉身碎骨绝对很正常。 但这双超级溜冰鞋对拉佩绝对有用,他的反应速度已经接近急速反应的层次,那天他都能够看到子弹从枪膛里面射出来,这双超级溜冰鞋再快,也不可能快到那种地步。 “偏转力场……难道是偏转护盾的另外一种运用?”佛勒自顾自地唠叨道。 “偏转护盾?”拉佩精神一振,偏转护盾一向被认为是最实用的魔法之一,特别是和石头皮肤、钢筋铁骨这类魔法配合。 自古以来都有这样一种说法,最好的肉盾并不是身穿重甲的骑士,而是施展偏转护盾、石头皮肤和钢筋铁骨的魔法师。 “这东西既然能够加在靴子上,肯定也能加在衣服上。”拉佩试探着说道。 “应该可以,这组魔法阵原本应该是为了制造护甲而开发,不知道为什么做成靴子,而且用得不是地方。”佛勒连连摇头。 拉佩才不管这些,他飞也似的跑出去。 一个小时后,拉佩回到那座市场。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很多人正在收拾东西,拉佩急匆匆地跑到那个角落,看到那名摊主卷起地上的毯子,而那本画册被他夹在胳膊肘下。 看到拉佩急匆匆回来,摊主先是一愣,紧接着异常警戒地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物出门,概不退换。” “我不是来退货的。”拉佩摆了摆手,他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能不能帮我打造一件衣服?就用那双靴子的技术。” “衣服?”摊主一下子暴露出底细,显然他只是经手人,那双靴子并不是他做的。 拉佩随手掏出一件衣服,那是当初为了对付乌迪内斯准备的,连头带脚没有一丝缝隙,脸上都有面罩遮挡着。 摊主很小心,反反复复地检查着这件衣服,看了好半天,才把衣服还给拉佩。 大家都是黑魔法师,对于同行,没人敢放松警戒。 谁知道衣服上有没有打下魔法印记?万一拉佩提要求是假,想要找出卖货人的行踪是真,那他不是完蛋了? “我已经记住样式,还有大致的尺寸。”摊主说道。 拉佩一把接过衣服,紧接着随手一抖,那件衣服顿时烧起来,眨眼间化作满地灰烬。 和摊主一样,拉佩也不敢轻易拿一个黑魔法师的东西。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曾经警告过拉佩,这里唯一可靠的就是对方出售的东西,那里面可以有假货,但是不允许设置任何魔法印记或者跟踪标记。 “你很谨慎,应该可以活得很长久。”摊主呵呵一笑,卷起毯子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句实话,这东西本来就是想做成衣服,结果失败了。它的作用时间太短,不超过一秒,作用范围也太小,只有一尺方圆。为了收回成本,结果改成靴子、头盔、护心镜和盾牌,另外三件还好,都卖得不错,唯独靴子有点问题。” 摊主倒也不觉得惭愧。 拉佩并没有被吓退,对别的魔法师没用,对他未必也没用。 “做这样一件衣服需要多少时间?”拉佩问道。 “一个星期。”摊主立刻说道。 “一个星期?”拉佩算了一下时间,道:“新年前三天,这里还开吗?” “当然,我一年四季都在这里守摊子,只有过年的一个星期能够休息。”摊主说这番话的时候,语调中明显带着一丝怨气。 拉佩没兴趣多管闲事,直接问道:“多少钱?” “我不知道,做东西的不是我。”摊主摇了摇头。 “超过五千比绍的话,我就不要了。我已经看过那双靴子,材料并不值钱,真正高明的是上面的复合魔法阵。”拉佩说道。 “我会告诉他的。”摊主道。 “那么就一个星期之后见了。”拉佩目的达成,也就没必要继续待下去。 拉佩离开那座市场,仍旧从那家衣帽店传送回来,刚出了小巷,立刻看到远处汉德的一个手下站在路口东张西望。 拉佩装作不认识,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低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头正在找您,他在老地方等您,他还带了一个客人过来。”那个传递消息的小扒手立刻说道。 拉佩和小扒手说话的速度都很快,擦身而过,消息已经传递过来。 随后,拉佩随手叫了一辆出租马车。 所谓老地方就是莫迪莱大叔的餐厅,这里已经成了他们聚会的地点。 从市中心到那家餐厅有些距离,半个多小时后,拉佩在离餐厅几个街区的地方下来,转身钻进小巷。 一进入小巷,拉佩就转动手中的戒指,瞬间变回原来的模样。 那家餐厅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子,拉佩从不远处的小巷里面钻出来,走到门口,推门进去。 餐厅内有两个人,坐在最里面的那个角落,一个是汉德,另外一个人让拉佩大吃一惊,居然是多明尼哥。 “很高兴见到您。”拉佩朝着多明尼哥伸出手。 “我也是。”多明尼哥站起来,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他侄女爱慕的画家,他和拉佩的这个身份是第一次见面。 “怎么?出了什么事吗?”拉佩坐下来。 餐厅的老板莫迪莱大叔推着一辆小车从厨房走出来,小车上放着一整块牛肩峰,烤得香气四溢,还吱吱地冒着油脂,他听到拉佩要过来,早早就准备起来。 拉佩也不客气,切了一大块牛肉放在自己的盘子上,一边吃,一边听。 “您派人给我报信,我立刻想起一些事,最近跑狗场确实不太平。”汉德说出找拉佩的原因。 “怎么回事?”拉佩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别看他在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面前一点都不在乎,实际上他的心里并没底。 “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疯子,口口声声说跑狗场所在的土地是他的,说那里原本没有河流,那条河是后来挖的,当初他的先祖没有计较,现在他要收回土地,还要讨要一切因为这片土地而得到的收益。不只是这个家伙,之前刁难过我们的那几个地主也跑出来,他们的土地已经卖给我们和多明尼哥先生,但现在他们后悔,居然说我们强买强卖,他们并不是自愿出售土地,而是被迫的,还有一个人说我们在合约中耍诈,完全是商业欺骗。”汉德一五一十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他们想这么玩。”拉佩明白了,怪不得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说那个检察官打算透过正规管道得到跑狗场。 这是典型的官商勾结,恐怕幕后交易都已经完成。 不过没关系,因为所谓阴谋必须隐藏在暗处,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下,那就毫无意义。 “这件事需要多明尼哥先生多费心了。”拉佩转过头,笑道。 “我能够帮得上什么忙?”多明尼哥面对拉佩绝对不敢摆架子,他早就从宾尼派那里知道拉佩的身份,对于秘密警察,他始终都保持着警戒。 “咱们不是聘请了乔治·雅克这位大律师吗?既然对方想要打官司,那么我们就打好了。”拉佩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场官司恐怕赢不了。”多明尼哥苦笑着摇头,他并不看好。 “别说得那么灰心丧气,那位霍特·波尔伯爵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他的屁股底下一坨屎,我甚至都用不着费心去造假,随手就可以拿出一堆证据。他既然拿土地说事,那实在太好了。”拉佩嘿嘿一笑,道:“那几个地主肯定不知道,妮娜和他们做交易的时候,偷偷请了神殿的人作见证。” 这并不是拉佩高明,而是夏洛克的提醒。 尤特人的名声不好,一旦发生纷争,大家总是会偏向于另外一方,所以他们如果想正正当当地做生意,就必须防着被对方反咬一口,因此他们和人订合约的时候,经常会请神殿的人躲在隔壁,一方面作见证,另一方面记录当时的情景。 “这实在太好了。”听到拉佩手中有证据,多明尼哥顿时来了精神,不过他随即又问道:“河流经过之地的归属权呢?” “我根本不相信那是人工挖掘的河流,他有没有说那条河是什么时候挖的?”拉佩问道。 多明尼哥看着汉德。 汉德想了想,这才说道:“好像是他祖父那代,他还有一大堆见证,而且市政厅也开出证明。” “这就不对了,当初为了把水抽出去,我曾经去查过地理数据,想看看这条河曾经流经哪些地方,原本希望底下有暗沟之类的东西能够把臭水排出去。我找到的地图上一直都有这条河,最早的一份地图绘制于两个世纪以前。”拉佩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可以肯定?”多明尼哥的精神愈发振作起来。 “当然可以肯定。如果我没有记错,在这条河的上游曾经有一片磨坊,那是一座修道院的产业,这座修道院属于风神殿,在下游,离原来那条臭水沟三百尺的地方还有一座桥,那也是风神殿为了来往方便建造的。”拉佩说出两个证据。 “这太好了。”多明尼哥一拍桌子,不但有证据,还涉及神殿,这个官司怎么都不会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这件事还是交给专家处理,我相信雅克先生很清楚如何利用这些证据。”拉佩意有所指。 现在离国民会议召开只有半年,如果这时把司法的不公和执法者的贪婪揭露在世人面前,对于宾尼派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对于国王这边,则是又一个打击。 多明尼哥仔细地打量着拉佩,他听明白拉佩的意思。 好半天,多明尼哥才说道:“我原本以为你和宾尼派的人是死对头,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拉佩意味深长地说道。 在宾尼派总部大厅内,马克西米、乔治和让这三位巨头此刻正聚在一起。 “他真是这么说的?” “多明尼哥没必要撒这个谎。”马克西米淡淡地说道。 “看来那个小子很有怨气。”乔治·雅克摸着下巴,眼珠骨碌碌乱转。 “跑狗场太吸引人,之前的血色之夜就是他和黑帮为了争夺跑狗场的控制权而大打出手,听说他为此支付好几十万比绍。”让·保尔一脸鄙夷。 “恐怕他在秘密警察内部也没捞到好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平民,想要出人头地没那么容易。”马克西米点出另外一个可能。 “我们拉拢一下试试?”乔治·雅克问道。 “没必要,也没意义。”马克西米摇了摇头,道:“我们并不缺人,他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再说,万一他对国王并没有彻底失望怎么办?那帮军官给我们的教训还不够吗?” 另外两个人顿时沉默下来。 这时马克西米的话锋一转,道:“不过,可以考虑合作。” 说实话,马克西米还是挺看重拉佩,在他眼里,拉佩和那些军官不一样。 那些军官虽然枪法不错,集合起来也有相当的战力,但是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所以弗格森小队被解散后,这群人全都混得很差。 拉佩就不同,短短几个月内,他的直属手下从六十几个人扩充到三百多名,一半在这里,一半在塔伦,外围成员就更不用说,到处都是他的眼线,更有一支警察部队,还和走私贩子关系密切,影响力甚至延伸到国外,绝对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才接下这个案子。”乔治·雅克顺势说道,紧接着他又道:“如果官司输了,那小子对贵族阶层肯定会心生怨愤,如果官司赢了,他的处境恐怕会更加不妙。” 突然乔治·雅克停顿一下,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这小子确实有本事,提供给我很多有关霍特·波尔伯爵和几位大法官的情报,有些我以前听说过,但是没证据。另外一些我根本没听说过,他的手上却有确凿的证据。他还为我安排两个跑腿的小孩,我故意让他们打听一些事,然后让法尔门德跟踪他们,结果发现那小子已经建立一张情报网,收买一大批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小孩,大街上的报童、送信的小邮差,甚至包括我们办的那几份报纸雇佣的童工也都是他的眼线。” “这怎么可能?他来马内才几个月。”马克西米大吃一惊。 “有些人天生就是做探子的料。”乔治·雅克苦笑起来。 马克西米和让·保尔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紧迫感。 “还好当今国王对秘密警察异常忌惮,一上台就把这条恶狗拴起来。”让·保尔喃喃自语道。 让·保尔显然认为这不是拉佩的本事,而是秘密警察一贯的手段。 对于拉佩的身份,所有人都已经接受那套说法,他是威尔勋爵以秘密警察的名义准备的暗子,这样的暗子还有很多,但是因为威尔勋爵的死,其他暗子全都失去联系,永远处于蛰伏的状态。 “还好比格·威尔死了。”马克西米轻叹一声。 “是啊,一枚暗子就这么厉害,如果其他暗子全都苏醒……”乔治·雅克已经说不下去。 和拉佩的合作,在三巨头的默契之下被确定下来。 提到拉佩,马克西米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个人,一个和拉佩有关的人。 “安东尼·普拉米奥在什么地方?”马克西米立刻问道。 “我让他躲在郊外的一座农庄,怎么?你找他有什么事?”乔治·雅克有些紧张起来,他担心马克西米提议把安东尼·普拉米奥送出去作为礼物。 “这个人为党派做出贡献,而且他的能力不错,那次刺杀行动非常成功,既然他的忠诚和能力都已经得到证明,不如就让他到莱戈尼格手下工作。”马克西米完全是无意间想到这一点。 乔治·雅克松了一口气,立刻赞成道:“这个主意不错,他对这种事应该不会有什么排斥。” 让·保尔自然也不会反对。 突然让·保尔挠了挠头,一脸无奈地说道:“事情可真多,又要组建执法部门,又要组建军队,还要调查刺杀佩拉得的案子,现在又有了一起案件。” “重头戏还是明年的国民会议。”乔治·雅克提醒道。 “还算好,执法部门和军队的事用不着咱们操心,佩拉得提出的这个三位一体的架构确实不错。那帮军官夺权的事不会重演,以倶乐部的形式组建军队的建议也很妙,而且效率很高,这几天的时间,听说射击场已经布置好了?”马克西米问道,他虽然是负责人,但因为现在组建俱乐部的事是乔治·雅克的手下负责,他主动避嫌。 乔治·雅克连忙说道:“组建倶乐部并不难,找一块合适土地然后买下来,四周砌一圈围墙就行,反倒是在这么短时间内能够召集几千人,这真的不容易。” 约瑟夫·罗德巴确实不简单,只用了两天就把码头工人和失业者召集起来,码头工人不算什么,他们毕竟要上班,只有星期天可以利用,那些失业者就不同,他们才是军队的主力,反正失业者没事做,只要给他们口饭吃,整天就在练枪。 按照拉佩的标准,这支军队用不着像正规军那样排成方阵放排枪,只需要他们能够躲在工事后面开枪,一个月练下来,这些失业者应该可以派上用场。如此一来,一支军队的雏形就有了,宾尼派多少有些安全上的保证,再有半年的时间,那些码头工人的枪法应该也不差,在这半年内宾尼派还会不断招人进来,扩充军队的规模。 “咱们去看看怎么样?”马克西米提议道。 不管是乔治·雅克,还是让·保尔对此都不会反对。 “不如叫上其他人,反正快过年了,让大家都休息一下,顺便练一下枪法。” 乔治·雅克立刻有进一步的想法。 同样没人反对。 提议变成决定,消息很快就传达下去,一间间办公室内传出欢呼声,然后很多人走出来,三五成群到大街上拦下一辆辆出租马车。 马克西米、乔治·雅克和让·保尔全都上了乔治·雅克的马车,他的马车最舒服,也最暖和。 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靶场并不在郊外,而是在西城区。 索拉河的大致走向是由东南向西北,整座西城区基本上就是索拉河的下游,这里是工场区,也是仓库区,还有很多货运码头。 有那么多任务场、仓库和码头,就必然有那么多任务人,他们可没钱坐马车上下班,也不可能每天走很长的路上下班,大多只能就近居住,所以这里也是马内最大的居民区。 约瑟夫·罗德巴召集的人全都住在这里,数量很多,有好几千人,不可能专门为他们准备马车,把射击场设在这里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我居然不知道西城区还有这么大一块空地,可以用来建造靶场。”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让·保尔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四周,他的派系走的是下层路线,对这里比另外两个人要熟得多。 “到地方你就明白了。”乔治·雅克笑了笑,他在前面带路。 乔治·雅克径直走进一家工场,那是一家制造农具的工场,曾几何时这里也辉煌过,一进院子就可以看到地上堆着成排的犁头,墙根那边整整齐齐叠着许多铁质的轮子。但现在这里根本看不到工人在工作,打铁用的炉子也熄灭,那些犁头和铁轮在露天生锈。不过这里的人却很多,他们显然都不认识马克西米、乔治和让,看到他们进来,大多数人只是看了两眼,并没有太在意。 砰——砰——砰—— 前面传来一阵枪响。 这座工场有一扇后门,穿过去就看到一条河。 和跑狗场的那条臭水沟差不多,这也是一条两头堵死的臭水河,河水漆黑如墨,幸好现在是冬天,味道并不是很浓。 “原来是和他学的。”让·保尔恍然大悟。 这条臭水河大概有一里长,四周原本就有一圏围墙,不过以前有些地方没有堵死,现在彻底堵死,这也是为什么仅仅两、三天时间,围墙就能造好的原因,工作量原本就不大。 一座桥横跨在河面上,桥的长度有三十多尺,练枪的人就站在桥上,他们射击的目标是远处挂着的一只只罐子。 砰——砰——砰—— 枪声非常整齐,射击非常有次序,后面的人总是等前面的人射完才射击。 啪—— 远处一只罐子被炸开。 里面全都灌满水场面颇壮观。 “六号命中。” “我赢了,我赢了。” “我赌的也是六号命中,给钱,全都给钱。” 木桥边上挤着一大群人,这些人正吵吵嚷嚷。 马克西米顿时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自言自语地说道:“什么时候赌博成了一股风气,什么都能够拿来赌?” “你、我又不是圣人,没必要什么都管。”乔治·雅克在这一点上要比马克西米好得多。 让·保尔却已经走上前,随手拿起一把枪。 “这是佩拉得选择的?没想到这么重。”让·保尔扛着枪走回来,低声对马克西米说道。 “佩拉得的话非常有道理,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一群普通人训练成勇敢、无畏、绝对服从纪律的士兵,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依托街垒作战,所以枪重一点没关系。”马克西米把拉佩当初的话复述一遍。 这时,让·保尔扛起枪走到桥上。 “嘿,别插队。”一个大胡子喊道。 “瓦尔,别嚷嚷。”负责秩序的一个中年人喊道。 “没什么,他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插队,我只不过想确认这种枪好不好用。”让·保尔连忙解释道。 “当然好用,这比我以前用的枪好多了。”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打中目标的六号。 “这枪好像重了一点。”让·保尔装模作样地用手掂一下分量。 “如果凭空举着的话,确实重一点,不过找一个地方架着就不重,好枪就是要有点分量,这样打得准。”那个六号连忙说道。 “打得准?我看他们全都打偏了。”让·保尔看着众人。 “咱们以前又没碰过枪,这是第一次,这枪用起来很容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你再来看。”一个看上去像工人的中年人说边。 “让我试试。”让·保尔把枪架在栏杆上,取过一个已经装填好的转轮扣进后部的空腔里面。 让·保尔慢慢地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随着砰的一声,白色的硝烟顿时弥漫在眼前,紧接着远处的一只罐子炸开。 让·保尔扳动转轮,重新瞄准,紧接着再一次扣动扳机。 又是一声枪响,不过这一次子弹打偏了。 一枪接着一枪,让·保尔的枪法明显不如拉佩,不过他毕竟不是第一次碰枪,多少有些底子,五枪中了两发。 让·保尔把转轮退出来,紧接着又取过一个装填满的转轮,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继续射击,而是转头看了看脚下的这座桥。 桥并不长,也就三十几尺,练习射击的人全都紧紧挨着,足够让五十几个人同时练枪。 让·保尔把枪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走到马克西米和乔治·雅克的跟前,说道:“靶场不错,枪也不错,只是地方小了点。” “不小了。”乔治·雅克指了指另外一侧,道:“那边还没利用起来呢!两边就是一百多人,六发子弹全都射完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一个小时四批,就是四百多人。” “我也觉得不够。”马克西米显然站在让·保尔这边,他指了指上面,说道:“或许可以再搭一层。” “那需要时间,至少需要停工一个星期。”乔治·雅克摇头道。 “这样的臭河沟应该还有吧?”让·保尔想到的是另外一个办法。 “没必要把声势搞得这么大吧?”乔治·雅克比较求稳。 “你以为真的能瞒过那边?”马克西米低声问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弗格森小队的成员全都接到征召令,那些人重新入伍后,军衔全都提升一级,听说还要以他们为骨干组建一支独立兵团。” “这样也好。”乔治·雅克毫不在意,现在那群军官已经成了鸡肋,真的走光反倒是一件好事。 “既然他们知道我们在组建自己的军队,为什么不动手?”让·保尔感到迷惑不解。 “肯定是指望国民会议的时候一起摊牌,那位陛下恐怕还幻想着国民会议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马克西米冷笑道。 “但愿如此。”乔治·雅克嘀咕道。 “那根本就是一种奢望。”让·保尔并不看好,在这一点上,他和马克西米观点一致。 召开国民会议的目的是解决财政危机,而财政危机的根源是官僚体系的臃肿、贵族无节制的贪婪,和国王不受约束的行为,包括连续发动战争和王后的铺张浪费,但是上层的那些人却希望底层民众为此买单,更令人愤怒的是,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号外,号外,揭露司法部门的黑幕,勾结民政部门公然造假。” “跑狗场利润丰厚惹人垂涎,检察官心生恶念上下其手。” “伪君子的真面目,霍特·波尔伯爵其人其事。” “可悲可叹,法律成了为私人牟利的工具。”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和跑狗场有关的消息,新年前的一个星期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检察官霍特·波尔伯爵和很多法官的名字纷纷上了报纸的头条。 不管是霍特·波尔伯爵,还是受理此案的法官都被弄个措手不及,因为按照原计划,他们要等到二月中旬才会开庭审理此案,但对方已经在造势,还弄得他们焦头烂额。 这天下午,一辆马车停在那间外面看上去普普通通,里面却充满奢华和淫靡的赌场门前,一个披着厚重斗篷的人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进去。 “先生,这里是会员制的沙龙,您是这里的会员吗?”在走廊的尽头,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挡住斗篷客的去路。 “告诉西弗,我要立刻见他!”那个人用异常低沉,甚至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喝道。 “你要找我们老板?”那个大汉呵呵一笑,不过他马上就笑不出来,因为他看到那个人的手中放出一道青光。 斗篷客推开看门的大汉走进去,在他背后,随着轰的一声,那个大汉倒在地上,然后斗篷客沿着楼梯往上走。 最顶上那一层早已站着一排人,为首的正是西弗身边的保镖兼首席打手——那个叫孔塔的大剑客。 孔塔显然没打算和斗篷客为敌,他欠身微微鞠了一个躬,低声说道:“恭候您的到来,我的老板让我表达歉意,手下的人太不会做事了。” “没什么,他已经用性命为他的愚蠢道歉。”斗篷客冷冰冰地说道,他看都不看孔塔一眼,径直往那扇门走。 门打开后,西弗就在客厅内,这间客厅仍旧是卧室的模样。经历了那场血色之夜,西弗越来越神经质,总觉得自己不安全。 斗篷客挥了挥手,门轰然一声关上。 “都是因为你,我现在才落到这样的处境。”斗篷客掀起头罩,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这位正是霍特·波尔伯爵,他今年四十五岁,但是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几岁,脸上连一点皱纹都没有。 “您说这话太让我伤心,我没欺骗过您。那座跑狗场绝对值钱,他从我这里一次就赚走近五十万比绍,相当于我大半年的收入,我也没有隐瞒他的秘密警察身份,不过他只是外围成员,他原来的后台是威尔勋爵,可惜那位勋爵已经遇刺身亡。”西弗很坦然地道。 霍特·波尔伯爵怒气冲冲地看着西弗,但是他对西弗也没办法,他并不敢动手,外面那个孔塔就让他异常忌惮。 “那个家伙看上去不像没有后台的样子。”霍特·波尔伯爵之所以怒气冲冲跑来这里兴师问罪,就是因为西弗说过那小子没有后台。 “他确实没有后台,当初他为了见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还绕了一个圈,勾搭上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女儿娜达利雅小姐,可见他和秘密警察的关系不是很密切,之后除了国王召见过他,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和他见过几次面,他几乎没有外出过。”西弗感到很冤枉。 “很少外出?”霍特·波尔伯爵冷哼一声。 拉佩是黑魔法师的消息从来就没有保密过,霍特·波尔伯爵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还打听到拉佩手下有一个大师等级的炼金术士,想要避开别人的监视,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 西弗并不在意,紧接着又说道:“这一次帮他的,除了多明尼哥,还有宾尼派的那群人。说实话,我确实很奇怪他怎么会和乔治·雅克勾搭到一起?威尔勋爵遇刺和宾尼派有关,一直以来他都在追查这件案子,两边应该是死敌才对,怎么会连手呢?” 霍特·波尔伯爵对此根本不以为然,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再正常不过,那小子毕竟是比格·威尔教出来的。” 看到霍特·波尔伯爵不再气势汹汹,西弗进一步说道:“我觉得关键不是后台,而是他们手里掌握的证据,您的那几个手下搞的证据也太假了吧?民政局的一份证明算得了什么?随便找一张老一点的地图就能够让那份证明变成大笑话。” “你懂什么?”霍特·波尔伯爵怒道:“所谓两个世纪以前的地图,根本就是假的!我问过制作地图的人,根本没有人会去测绘那样小的河流。你可以去找马内最精细的地图,看看上面有多少条河流,再和真实的河流对比一下,顶多只有五分之一被标记出来。” “那么风神殿的证词呢?”西弗挠了挠头。 “也是假的!找个管档案的修道士,稍微塞点钱过去,在以前的档案里面加上两笔,这很难吗?”霍特·波尔伯爵很愤怒,因为他明知道对方在作假,却没有办法揭破。 霍特·波尔伯爵可以肯定那几份地图都是真的,唯独上面画的那条河是假的,肯定是之后加上去的,但是没办法检测出来,同样风神殿的证明也一样,东西是真的,但上面的记录是后来添上去的,更让他头痛的是,管理档案的神职人员已经发过誓,没有撒谎也没有做伪证,誓言已经被证明有效。 身为一个检察官,霍特·波尔伯爵当然知道誓言也可以作伪,问题是他没办法揭穿,他如果敢这么做,就是和所有神殿为敌,结果会死无葬身之地,他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就此退缩?”西弗不怀好意地问道。 霍特·波尔伯爵在大厅内走来走去,他怒气冲冲跑来这里,其实并没想好应对之策。 “那份土地证明看来是不能用了,原告还有那些证人什么的……你都帮我处理干净,周围的那几个地主……还可以做文章,你要让他们绝对不敢反悔,就算明知道会输,也得把官司打下去。”霍特·波尔伯爵咬牙说道。 现在霍特·波尔伯爵最大的麻烦,就是那份假地契。 以前霍特·波尔伯爵都是这么做,从来没出过问题,也就没发现这个漏洞,没想到这次阴沟里翻船,更糟糕的是对方已经顺藤摸瓜,开始追查他以前的那些案子,只要把那些案子的证人全都召集起来,用神术测试一下,立刻就能知道真相。 想要把这么多人干掉,靠霍特·波尔伯爵自己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来找西弗,不过他暂时不会提别的案子的证人,得先搞定眼前这件事。 至于霍特·波尔伯爵让西弗威胁那几个地主,是因为他在那几个地主身上还可以做文章,他手里也有拉佩的把柄,跑狗场偷偷往臭水沟里面填埋垃圾,污水渗透进隔壁的农田,这件事拉佩和汉德自认为做得很隐蔽,那几个地主其实早就发现,他们原本想闹的,恰好这个时候多明尼哥提出购买他们的土地,给的价钱也算不错,他们干脆就卖掉。 但不管这么说,这也是个把柄,在这上面做文章,霍特·波尔伯爵有把握让那边忙乱一阵子,这样一来他就有时间让西弗解决那些证人。 “这绝对没问题。”西弗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吓唬几个小角色,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那几个小角色总不可能花几十万比绍请杀手报复吧? “看来我们的第一套方案没用了,想要什么代价都不付出就得到那座跑狗场……恐怕难以实现。现在只能试第二套方案,你派几个流氓去跑狗场捣乱,也不需要做得太过分,等那些狗跑到面前的时候,扔一只绒毛兔子进去就行。那些狗肯定会乱,比赛就进行不下去,然后你的人带头闹事,就说他们下注的狗本来可以赢,让跑狗场赔偿他们的损失。一旦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会跟着闹。”霍特·波尔伯爵不愧是吃法律饭的,转眼间就想出一个异常恶毒的办法。 “这招只能用一次,下一次他肯定会在观众台前竖一张网。”西弗有些担忧。 “笨,不能扔绒毛兔子,撒钉子总可以吧?或者扔鞭炮也行。”霍特·波尔伯爵一脸无奈,觉得自己是在和一头猪说话,道:“并不一定要造成混乱,只要弄个借口出来,就可以让那些赌徒质疑比赛的公正,他们就有理由闹事。” “万一那些人被抓呢?万一他们供出我怎么办?”西弗仍旧一脸惶恐。 “蠢猪!你是一头真正的蠢猪!谁教你亲自出面?拐弯抹角找一个没关系的人,让他去找那些因为赌博而破产的人的孩子,让这些小孩出面闹事,将来就算上法庭,他们也不会有事,只会得到大家的同情。”霍特·波尔伯爵大声吼叫道。 突然霍特·波尔伯爵停下来,因为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转头看着四周,最后目光停在旁边的那扇小门上。 “看来你不是一头蠢猪,而是一头自以为聪明,演技也不错的猪。”霍特·波尔伯爵走过去,猛地拉开门,只见房间内端端正正地坐着两个牧师。 霍特·波尔伯爵随即把门关上,道:“看来你也学会这招。” 西弗再也没有刚才的从容,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已经做好和我翻脸的准备?”霍特·波尔伯爵脸色铁青地走到西弗面前。 “不,我绝对没有那样的意思。”西弗连连摆手,别看他平时吆五喝六,手下一大堆,实际上根本就靠不住。 一般来说,像西弗这种等级的黑帮头目,都会养一、两个实力很强的打手,他有孔塔和另外一个大剑客,不过另外一个人不太听命令,一向都是拿钱办事。次一等的打手会有七、八个,其中肯定有一、两个魔法师,再次一等的打手会有十几个。这就是所有的武力,不能太少,要不然保不住地位。也不能太多,那样开销就太大,养不起。 像西弗这样的人对付一般的势力还行,但是招惹手中掌握着权力的人,特别是司法部门的人,那就是在找死。 “我会销毁记录的。”西弗满头是汗地说道。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霍特·波尔伯爵冷冷地问道,看到西弗一脸惶恐,他轻哼一声,道:“你只要做好我吩咐你的事就行。” 说到这里,霍特·波尔伯爵转身就走,他嘴上说得很硬,实际上不能不在乎。 幸好霍特·波尔伯爵也知道西弗玩这一手,是担心成为替罪羊,属于自我保护的手段,并不是打算对付他。 出了那幢楼,霍特·波尔伯爵拉了拉斗篷的帽檐,尽可能让别人看不出他,这时他的马车过来了。 一个侍从拉开车门,霍特·波尔伯爵踩着踏板正要上车。 突然车窗的玻璃碎了,一颗子弹朝着霍特·波尔伯爵迎面而来。 此刻霍特·波尔伯爵一只脚踩在踏板上,另外一只脚腾空,重心根本不稳,他就算有反应,也没办法闪避,更没办法格挡。 子弹从霍特·波尔伯爵的脑袋正中打进去,从后脑勺穿出来。 正常人挨了这么一枪,肯定立刻毙命,可诡异的是,霍特·波尔伯爵并没有倒下,只见兜帽中不停冒出黑烟,好像那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团人形的烟雾。 在远处,在三百尺外的一扇窗户后面,拉佩轻喊一声:“是幻影替形,这个家伙的真身离那辆马车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尺,快找。” “会不会是那个车夫?”汉德问道。 “有可能。”拉佩拍了一下旁边的军官。 那个军官站在窗前,手里举着一把长枪,听到拉佩的话,他立刻转动后面的转管,同时压下击铁,稍微瞄了瞄,紧接着扣动扳机。 远处,车夫的脑袋一下子就开花,鲜血喷在墙上,给人一种血腥的美感。 “不是。”拉佩淡淡地说道,此刻人命在他的眼里也变得越来越轻贱。 “我让底下的人仔细捜索一下。”汉德飞快地跑出去。 那个年轻军官也在捜索着,他正是宾尼派正四处寻找的那个“凶手”,和另外一个拉佩关系极差,被怀疑是刺杀天才画家的嫌疑犯——贝克·埃德蒙顿。 秘密警察既然设了这么个局,想让宾尼派自己乱起来,当然不会留下一点破绽,这个年轻军官早已被他们抓起来。 被捕后,这个年轻军官面临两个选择,要么被秘密处死,要么回归军队,提升一级军衔。 只要不是白痴,肯定知道如何选择,贝克·埃德蒙顿选择回归军队,重新效力于国王。 不过贝克·埃德蒙顿的身份太敏感,暂时不能抛头露面,所以被划到秘密警察部门,然后又被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划归拉佩麾下。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这么做,绝对有恶作剧的味道。 贝克并不知道他奉承、巴结的小上司,就是那个让他嫉妒和痛恨的天才画家。 突然,拉佩感觉到有风刮进来。 “风!”拉佩的瞳孔一阵紧缩。 这间房间的门窗紧闭,只有一块玻璃被划了窟窿,让枪管能够穿过去,还用窗帘阻挡着,怎么可能有风进来? “趴下!”拉佩朝着贝克大喝一声,与此同时他的手一甩,一片银色粉尘瞬间挥洒而出,紧接着双手一抖,两把刺剑霎时抖得笔直。 银色的粉尘迅速弥漫,在门口形成漩涡,漩涡中隐约可见一个人的模样,这个人正手持魔杖指着拉佩,魔杖的前端可以看到一道裂缝。 裂缝一开始很窄,只有两寸长,转瞬间就变成一道两尺多宽的弧形裂隙。 这一击的速度极快,甚至不在弩箭之下,但是威力却要比弩箭可怕得多。 拉佩的身体猛地一沉,一下子倒在地上,那道风刃从他的头顶擦过去。 拉佩出手前肯定要研究对手的情况,秘密警察那里有霍特·波尔伯爵的资料。 霍特·波尔伯爵是个魔法师,师从于大魔法师“飓风”萨尔瓦多,最擅长的是各类风系魔法。 风刃在墙壁上砍出一道很深的裂痕,把一排玻璃窗打碎,但这一击毕竟落空。 霍特·波尔伯爵打斗的经验颇为丰富,魔杖一转,朝着拉佩扫过去,魔杖的顶端射出一大片风刃,这些风刃每一道都只有巴掌大小。 拉佩手中的剑一转,剑光如同闪烁的星辰,飞过来的风刃全被他刺中,与此同时,他的另外一只手猛地一甩,一排暗器朝着霍特·波尔伯爵射过去。 霍特·波尔伯爵原本打算用厉害点的魔法,一下子解决掉拉佩,可此时迎面而来的暗器让他不得不先保命,他的魔杖一转,身体四周顿时多了一道风的屛障,这股狂风还卷着他,朝破开的窗户撞去。 在狭小的房间内战斗,显然对魔法师不利,所以霍特·波尔伯爵要拉开距离。 砰—— 整扇窗户被撞飞,破碎的窗框和玻璃漫天飞舞,最终砸落在地上。 霍特·波尔伯爵悬浮在半空中,他的身体若隐若现,身上的银粉已经散去大半。 霍特·波尔伯爵刚松了一口气,正琢磨着用什么魔法更合适,突然他感觉浑身汗毛直竖,就仿佛被毒蛇盯上似的。 霍特·波尔伯爵毫不犹豫地挥动魔杖,在身体四周布下几层风的屛障,更让一股旋风紧紧围绕住他。 砰的一声刺耳的枪响,致命的子弹朝着霍特·波尔伯爵射来。 开枪的是贝克,他手中的枪可不同于一般,加厚、加长的枪管如同一根粗铁棒,虽然是后装枪,子筒长达半尺,比很多短枪的枪管都长,能够装填的火药是普通火枪的几倍。 不过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弹头,那是一颗破魔的子弹。 风的屛障被一层接着一层撕破,连最后那股旋风都没有挡住,眼看着就要穿透霍特·波尔伯爵的胸膛。 突然一道金光从霍特·波尔伯爵的脖颈上射出来,瞬间打在那颗子弹上,两者几乎同时湮灭。 死里逃生,霍特·波尔伯爵却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因为拉佩从背后给他一剑,拉佩居然也能飞。 此时霍特·波尔伯爵非常后悔,他失算了,原本以为要对付的是神枪手,所以他选择近战,没想到还有一个剑客,为了对付剑客,他选择拉开距离,却被神枪手抓住机会,更想不到的是那个剑客居然会魔法,也能飞。 此刻,霍特·波尔伯爵能够想到的就只有逃。 下一瞬间,一道虚影从霍特·波尔伯爵的身上冒出来,朝着拉佩猛扑过去,与此同时,他在那股旋风的席卷下转身就逃。 可,霍特·波尔伯爵又失算了。 半空中横着一条看不见的金属细丝,霍特·波尔伯爵一头撞上去,金属细丝勒住他的脖颈,还好他裹着一件厚厚的斗篷,细丝虽然锋利,却没能把斗篷完全割开,要不然他的脑袋就没了。 但这还没结束,金属细丝是绊索,和绊索相连的是一根根拇指大小的管子,此时这些管子全都被触发。 砰——砰——砰——砰——砰—— 四周同时响起轰鸣声,一根根三寸多长的箭弹从四面八方朝着霍特·波尔伯爵射来。 这一切来得太快,霍特·波尔伯爵根本来不及反应,像拉佩这样兼修剑法的魔法师毕竟是少数。 大部分箭弹都命中目标,霍特·波尔伯爵浑身是血,他身上的斗篷虽然防御力不错,却也有其极限,他没被当场打死已经很幸运。 不过霍特·波尔伯爵根本来不及庆幸,因为拉佩在半空中虚踏一步,如闪电般朝着他射来,那两把刺剑瞬间笼罩住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要害。不管是拉开距离,还是格挡,都已经不可能。 “风之咆哮!”霍特·波尔伯爵咬牙地怒吼道。 霍特·波尔伯爵拼命了。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空气剧烈震颤起来,一道波纹朝着四面八方荡漾,所到之处,不管碰到什么都瞬间被撕裂。 毫无疑问这是本命魔法,不需要任何准备,不需要念咒,不需要结印,随时都能够发动。 临近的墙壁、窗框碎了,玻璃更是碎得一塌糊涂,这些碎屑像冰雹般纷纷落下。 拉佩的剑也碎了,从剑尖开始一点点粉碎开来。 拉佩只能退,可惜震波的速度比他更快,他的另外一把剑也碎了,更可怕的是他的血管全都爆裂开来。 这是共振原理,任何东西都有它的共振点,一旦共振的幅度超过承受点,那件东西就会破碎。人也一样,人体由大量的水组成,一旦这些水发生共振,就会导致脏器破损,血管爆裂。 突然震波消失了,霍特·波尔伯爵抱着脑袋从天空中掉下去,掉落到二楼的时候被遮雨棚挡了一下,遮雨棚被撕破成一道很大的口子,使得他掉落的速度被减缓许多,没被摔成一摊肉泥。 侥幸没有摔死,霍特·波尔伯爵的反应倒是很快,他用力一扯脖颈上的项錬,一股黑色旋风从他的脚底升起,将他紧紧包裹成一团,紧接着冲天而起,朝着东南方飞去。 第四十四章捣乱搅局 “你能不能给我安分点?别总是惹一大堆事,顺带结下一大堆仇家?”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大声咆哮道,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一头母狮子。 “不是我不想安分,而是别人不打算让我安分。”拉佩耸了耸肩,此刻他的皮肤看上去是绛红色,这是血管爆裂留下的痕迹,因为拥有狼人的恢复力,爆裂的血管已经复原,但是这些淤血要好几天才能排除干净。 “你现在已经占据上风,那位检察官被你弄得焦头烂额,你还有必要刺杀他吗?”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站在拉佩的面前,大声质问道。 “那家伙很烦人,肯定还会想出新招。”拉佩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百折不回的敌人,要是总是被动防御,难免会出现疏漏,一旦被对方抓住机会,那他离倒霉就不远了。 拉佩毫不在意地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对视着,用非常平淡的口吻说道:“以前都是别人刺杀我,我偶尔玩一下刺杀游戏不算过分吧?” 当拉佩知道国王对勋爵的虚衔都如此吝啬,他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热情。不再奢望得到奖赏,他也就没了以往的拘谨。 “国王对秘密警察原本就反感,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愈发忌惮。”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板着脸说道:“别以为他不会舍弃你,如果你惹的麻烦超过你的价值,那你就完了。” “你说错了。”金光一闪,比格·威尔冒出来,道:“在国民会议召开之前,这家伙绝对安全,陛下不会动他。会议召开后,如果一切顺利,这小子身为有功之臣,多少会得到奖赏,然后就是坐一辈子冷板凳,但是对他来说已经够好,如果不顺利……那就什么都用不着多说。”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有恃无恐。”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看着拉佩。 拉佩并不在意,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以前他步步退让,结果任由人欺负。现在他干脆胡来,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再说,拉佩行动之前曾经询问过比格·威尔,确认这样做绝对没有危险,至少短时间内国王不可能对他下狠手,而等到时间长了,以国王的记性,肯定会忘个一干二净。 不过,妥协也是有必要的。 “算了,三天后跑狗场停业。反正也差不多临近年底,过年这几天大家都会走亲访友,或者一家人聚在一起,很少有人会外出,等到新年过完就准备拍卖。” 拉佩也没兴趣多惹事,他自己的事还有一大堆。 “我真搞不懂你的想法。”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摇了摇头。 比格·威尔顿时笑了起来,道:“他其实是在替拍卖造势。现在跑狗场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陛下再趁机宣布没有将跑狗场收归国有的打算,顺便说点保护私有财产的话,我想大家对跑狗场的热情肯定会瞬间膨胀到极点。” “如果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还要出售跑狗场?别人根本不会相信啊。”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摇头道。 “这很简单,我会让人制造一些麻烦,譬如往赛道上扔炮仗,破坏比赛,然后让下注的人大闹一场。”拉佩想的主意和霍特·波尔伯爵一模一样。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沉默了,好半天才说道:“好吧,那我就这样向陛下报告。刚才你试图刺杀霍特·波尔伯爵,我也会报告上去。” “没问题,只要你别忘记写上,他是去西弗的老巢,离开的时候被我射了一枪,用的是改进过的弗格森后装枪,射程超过四百尺,可以穿透大部分的魔法屛障。”拉佩并不在意,他已经摸准国王的个性。 国王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如果没有拉佩这段话,他的注意力肯定会集中在拉佩的暗杀行为上,那绝对是无法容忍的,可有了这段话,他的注意力会转移到改进过的弗格森后装枪上,他会担忧自己的安全,对弗格森小队愈发忌惮,同时担心宾尼派会组建类似的军队,如此一来,打入宾尼派内部,身为军事委员会最初成员之一的拉佩就显得非常重要。 对于国王来说,和他那宝贵的生命相比,底下的人互相暗杀又算得了什么? 几千年来这类暗杀从来就没断绝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同样不会。 “可以。”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瞬间就明白拉佩的意图。 而且这对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也有好处,刚才她也出手了,这件事当然不能写进报告,如此一来,她就不能让国王关注这次暗杀,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弗格森小队上是最好的选择。 “对了,你不是说要送我一把剑吗?我手上的剑正好折断了。”拉佩问道,但其实他要修复那把剑非常容易,重新打造一把也不难,这东西本来就是易损品,只不过偶然间想起这件事。 “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懒洋洋地说道,语调中略微带着一丝不满,她不满的原因是拉佩需要用到她的时候才会想起她,平时甚至没有想到过来看看她。 只见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随手一甩,一道水流朝着拉佩射去。 拉佩连忙闪身躲过水流,啪的一声,水流射在地上,但诡异的是虽然水花飞溅,却又像水银和胶水的组合体,很快又收拢回来,然后渐渐舒展,变成一根长条。 “这是剑?”拉佩大吃一惊。 “不仅是剑,它还可以按照你的想法随意变化。”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随手一招,那滩水瞬间飞回她的手里,一下子变成阔剑,随即又垂下来,变成一条长鞭,紧接着长鞭一抖,抖得笔直,变成剑的模样。 这是一把透明的剑,和那天看到的十字架前端喷吐出的剑刃差不多,通体晶莹剔透,只不过这把剑的边缘没有那种波动的感觉,也没那么锋利。 “非常精致。”拉佩轻声赞叹道。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随手一甩,将剑抛给拉佩。 这一次拉佩没有闪避,而是一把接住剑。 剑在拉佩的手中变化着,长度渐渐缩短,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扔给他的时候是手半剑的样式,现在缩短一截,变成一尺左右,宽度也缩小,变得只有手指粗细,而且薄如蝉翼,和他原来的那两把剑差不多,同样只有一侧开刃,另外一侧是平的。 这把剑实在太节省材料,后面还拖着一大截,于是拉佩随手一分,另外那一半立刻也变成剑,两把剑之间有一根极细的丝连接着,证明它们仍旧是一体。 “可惜不能用来施展魔法。”拉佩喃喃自语道。 “全能就意味着全不能,那种东西根本没用。”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冷冷地说道。 “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随便抒发感慨罢了。”拉佩立刻投降。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感觉到拉佩言不由衷,摇头道:“一个人既学魔法,又学剑术,精力难免分散,这原本是不可取的。好在你每样都只练一门,剑术只注重于刺,魔法专攻诅咒,勉强弥补精力分散的缺陷。不过诅咒魔法仍旧太广阔,你应该集中在一种上。” “你有什么建议?”拉佩问道,这一次他是认真的。 “毒咒。”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回答非常简单。 毒咒是诅咒的一种,就是让对方中毒,非常干净利落,却又变化无穷,用的毒药不同,效果也不一样。 “与其诅咒对手失明,不如让对手中失明的剧毒,与其诅咒别人死亡,不如直接下毒弄死对方。除此之外,疾病、瘟疫、流血、虚弱之类的诅咒也都有相应的毒药可以达到同样的目的,只有少数几种诅咒,譬如厄运,还有你的那种损人不利己的本命诅咒是独一无二的,你只要专门研究这几种就行。” “万一碰到一个不怕毒的家伙呢?”拉佩问道。 “你另外准备两手绝招就是。不过遇到这种家伙,我一般不会与之战斗,而是选择撤退,然后让其他人去对付。”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说着自己的经验。 拉佩沉思起来,他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建议确实不错,不过稍微消极,他经历过好几次暗杀,知道有些战斗是没办法避免的,而且今后别人会越来越有针对性地对付他。 不过有一点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说得没错,拉佩应该专攻一门,今天的战斗让他长了见识,霍特·波尔伯爵完美地诠释魔法师应该如何战斗。相反的,拉佩却完全不合格,他几乎没机会施展魔法,从头到底用的都是剑术,而且他缺少一锤定音的手段。 一个星期后,拉佩又悄悄地溜出来。 越是临近年底,莎尔娜就缠得拉佩越紧,几乎让他没有一点空隙。 仍旧变成中年胖子的模样,拉佩匆匆忙忙赶在太阳落山前进入集市,他一眼就看到在角落的那个摊主,径直走过去。 “你来了?”摊主打了一声招呼。这一次他没有采用上一次的做法,而是从旁边取出一只包裹,然后伸出五根手指。 这是上一次谈好的价钱,并没有超出拉佩的底限。 拉佩接过包裹随手打开,包裹不算在商品的范畴,如果那上面打了魔法印记的,可不算是违规。 里面是一件衣服,比拉佩当初拿出来当作样品的衣服要精致得多,用的材料非常特别,看上去像皮革,却又有着丝绸般的滑顺感。 “这是蓝眼赤鳍海鳅的皮,非常难得的材料,韧性绝佳,表面很滑,如同泼了一层油似的……”摊主唠唠叨叨地介绍着这东西的好处。 “怎么用?”拉佩对这些废话不感兴趣。 “有两种用法,一种是触发,另外一种由你自己控制。”说着,摊主伸出手指,朝着那件衣服点去,当他的手指离衣服表面还有一寸的距离,衣服上突然多一个凹坑,下一瞬间凹坑变成涟漪,朝着一侧划开。 拉佩已经看明白,这东西是靠意念改变力场的方向。 换成其他魔法师,肯定会选择触发的操纵方式,问题是触发有次数限制。就拿霍特·波尔伯爵来说,他挂在胸口的项链就是触发型的魔导器,当贝克的那一枪就要击中他的时候,这件魔导器被触发,射出一道金光挡住子弹,之后他触动绊索,箭弹从四面八方攒射,那件魔导器就顾不过来,只挡住三发箭弹。 怪不得先前摊主说开发出来的护甲是失败的作品,如果只是靠触发,抵挡对方的攻击,确实有些鸡肋。 但是拉佩就不同,他的反应速度比其他魔法师快得多,还能一心多用,第二种方式和他简直是绝配。 “谢了。”拉佩数出五十张金圆券。 摊主接过钱,轻叹道:“我知道你的打算,你的选择和历史上曾经有过的一支军队很像。那支军队曾经所向披靡,无人能够抵挡其锋芒,不过最终他们却在一场规模不大的战役中全军覆没,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失败的,只知道那支军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拉佩顿时皱起眉头,他知道摊主绝对不是信口开河,应该确有其事。 “谢谢你的提醒。”拉佩记在心上,他打算回去之后好好研究,看看有什么破绽会被别人利用。 东西到手,拉佩正打算离开,突然他想起那个十字架,不由得朝着卖十字架的摊子看了一眼,让拉佩失望的是摊子空着。 “你在找那个小丑?”摊主问道。 “是啊,他的十字架让我很心动,可惜太贵了,如果便宜一半我肯定会买下来。”拉佩确实是这样想的。 之前那一战让拉佩明白一个道理,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命没了,那就真的没了。十万比绍买把剑,确实贵了点,但是十万比绍买条命,那就很便宜。 可惜想买的时候居然没了,这让拉佩觉得很郁闷。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往年这个时候他都在这里,甚至新年的那几天也都在。”摊主嘟囔道:“那个家伙也算倒霉,碰上一个刻薄的主人,昨天他来过,看上去好像大伤元气的样子。如果我猜得没错,十之八九是他的主人受了伤,正试图用某种秘法加快恢复,可怜这家伙成了牺牲品。” “受伤?”拉佩心头一动:不会这么巧吧?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拉佩连忙问道。 “你指的是什么?”摊主有些莫名其妙地道。 “一个星期前我还看到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来了?”拉佩问道。 “好像三天前吧?”摊主在回忆,道:“昨天他来过一下,买走两瓶药,其中的一瓶药好像是治疗精神类损伤的。” “精神类损伤?难道是冥想的时候出了差错?”拉佩随口敷衍道。 “或许吧,黑魔法修练起来进展神速,就是危险点,特别是到了高阶,每踏出一步都像在走钢丝。”摊主似乎心有所感。 拉佩只是随口一说,他脑子想的可不是冥想出岔。 拉佩怀疑那个小丑的主人正是霍特·波尔伯爵,越想就觉得越像,因为那个小丑来去如风,和霍特·波尔伯爵如出一辙。 拉佩动心了。 不过在跑狗场附近,所有店铺仍旧开着,这里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原因倒也简单,决赛马上就要到了。 如此热闹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个月没有赛马,接下来的一月分同样没有赛马。冬季天气太冷,马匹狂奔的话很容易受伤,而且从马上摔下来也更容易造成伤亡,要到二月中旬才会重新开赛,跑狗场因为是全封闭的,没有这个问题。 此刻正门的入口早已人流攒动,不过队伍根本就没有往前挪,因为里面已经客满,只有另外一头的五号门仍旧在放人,不过有资格进去的全都是贵族。 这座跑狗场会被人垂涎,并非没有道理,只要看看那些马车,就知道这种全新的娱乐多么吸引那些无聊的贵族。 换成其他季节或许还好点,可现在是冬季,除了宴会和舞会,就只有躲在房间打牌,没办法出去郊游,也没人会去打猎,歌剧院在冬季也很少有表演,因为演员同样受不了寒冷,他们得穿得很厚才行,很少有剧目符合这样的要求。 “如果演员都像狗一样不怕寒冷就好了。”在上面那一层,一位贵族千金说着尖酸刻薄的话,她看上去有些懒洋洋的,因为这里实在暖和得过分。 跑狗场内确实很温暖,这正是它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底下的人真多啊,不可能全都是来看赛狗的吧?”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听说这段日子连流浪汉也开始注意外表,知道梳头、洗脸,还会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因为跑狗场的守卫不允许肮脏邋遢的人进来。” “我还听说今年冻死的流浪汉比往年多,除了市面不景气,流浪汉的人数增加许多外,也和这里有关,因为里面太暖和,出去后就会感到更冷,而且这里散场的时候都是深夜,恰好是最冷的时候,一热一冷,那些流浪汉就更受不了。” 这绝对是一个冷漠的话题,但是那个少年说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贵族千金听得挺入神,还捣着嘴笑起来,笑过后,她伸了一个懒腰,道:“有一点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要暖和得多,我的房间就算整天烧着壁炉,也总有寒风从角落钻进来。” “这是当然,我们住的地方看上去漂亮,实际上并不舒服。国王陛下小时候住在马尔菲斯宫的时候,不就抱怨过房间内连个小便的地方都没有,最后不得不尿在壁炉里面,哪里有这里方便?”那个贵公子朝着角落扫一眼,那是专用的厕所,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浴室,差一点闹出笑话,这让他感到很丢脸,同时也让他觉得这样的布置确实不错。 就在这时,底下传来一阵欢呼声,只见十几个人牵着一条条狗走出来,这些就是过去几个月决出的优胜者,现在仍旧不是决赛,前面几轮还要淘汰一批参赛者,真正的决赛要等到晚上。 “全都是低贱的杂种,这是唯一让人不爽的地方。”那个少年淡淡地说道。 “现在是杂种,将来就未必,血统这种东西是可以靠时间积累和提纯的。” 那位贵族千金倒是有自己的看法。 这也算是有感而发,没有比贵族更重视血统的,不过他们自己同样也知道,如果一直追溯上去,他们的祖上未必有多高贵,很多现在显赫的血统在古帝国时代根本就是蛮荒部落中的野人,即便是传承千年的上古帝国,最初也只不过是巴特农山上一个不起眼的部落。 “最近你们有看到娜达利雅吗?”少年问道。 “没有,听说去萨格尼特了,还听说她向父亲预支她的嫁妆钱,在萨格尼特购买了一座庄园。”那位贵族千金和娜达利雅的关系并不亲密,但是她的一个闺蜜和娜达利雅的关系非常好。 “去萨格尼特?”少年有些意外地道:“怪不得我一直没看到她,听说这座跑狗场的主人和她关系很不一般。” “怎么?吃醋了?”那位贵族千金笑了起来。 “有保得利在,还轮不到我吃醋。”少年笑了笑。 少年的话音刚落,底下传来一声锣响,紧接着一道白光从天顶射落,化作一只雪白的兔子,在前面撒腿狂奔。 几乎同时,所有栏门全都打开,一条条赛犬从里面冲出来。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呼喊声,很多人挥舞着花花绿绿的票子,为自己下注的那条狗大声加油。 现在仍旧没有淘汰的赛犬全都非常厉害,跑起来几乎不相上下,特别是跑在最前面的几条狗,一会儿你超过我,一会儿我超过你,看不出谁更有优势。 和最初一、两个月的比赛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靠近决赛,想要准确预测出哪条狗能赢已经不可能,因为所有的狗都有着不错的血统、发达的肌肉和匀称的线条,各方面的数值也都很好看,战绩也不错,所以到这时候就比较有可赌性。 一圈又一圈,赛犬终于分出上下,六条狗跑在最前面,你追我赶,其他狗渐渐落在后面。 突然,一点火星从底下的观众席飞出来,火星落在跑道上,啪的一声炸响,那是一枚炮仗。 虽然炮仗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那些赛犬全都被吓一跳,顿时四散开来。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有人捣乱。” “抓住他,抓住那个家伙。” “比赛怎么办?我们下的注怎么办?算哪条狗赢了?” 底下顿时一片嘈杂。 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哨响,十几个警察一拥而入,在各个出入口也都站满守卫,紧接着人群中冒出一道红光。 红光来自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又带着一丝惶惑。 那十几个警察围拢成圈扑上去,一阵拳打脚踢把那个少年打倒在地,紧接着一个胖警察掏出手铐把那个少年铐起来。 与此同时,金和多明尼哥从楼上走下来。 “这场作废,所有的狗全都顺利晋级。”多明尼哥大声喊道。 “我们下的注怎么办?”底下一个人大声喊道。 “你们下注和跑狗场没有任何关系,外面的告示牌上写得清清楚楚,赛狗是一项竞技运动,不涉及赌博,一切赌博行为都与我们无关,所以请各位自重。”多明尼哥回应道。 “你说无关就无关?哪有这么容易?”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不依不饶。 那个人的话音刚落,一道红光从他身上冒出来,几乎同时,一旁的警察一拥而上。 “干嘛抓我?”那个人一边反抗,一边大声喊道。 “我们怀疑你和那个扔鞭炮的小子是一伙的,抓起来。”多明尼哥毫不客气地说道。 扑上来的警察根本不客气,冲着那个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些警察都是被跑狗场喂饱的,供应贵族的点心和食物他们都能够尝到一些,还经常从多明尼哥和妮娜手里得到一些赏钱,此刻需要他们出力,他们自然不会含糊。 喊话的那个人被拖走,那十几个警察如同狼狗般在跑狗场内走来走去,两眼冒着凶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底下那些观众全都不敢说什么,有些人感到不满,骂骂咧咧地离开,不过走的人只是少数,毕竟大冬天哪里去找这么暖和的地方?还是免费的。此刻坐在里面的人全都是一大清早就在外面排队。 在门口,一批人被放进去。 在跑狗场的门口有的是等候进入的观众,就算里面的人全都跑光都没关系,这也是多明尼哥敢采取强硬手段的原因。 在跑狗场的外面,一家餐厅二楼的包厢,西弗正靠窗坐着,不时探头看窗外一眼,从他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跑狗场的正门。 突然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门开了,那个戴眼镜的手下走进来,道:“老大,刚才有人在比赛当中扔了一枚炮仗,那些赛犬全都受到惊吓,赛场上一片混乱。” “扔炮仗?不是说扔一块肉骨头吗?下一次用铁钉,再下一次用炮仗,谁把炮仗提前了?”西弗很惊讶地道。 眼镜男无可奈何地说道:“扔炮仗的不是我们的人,不过有一个我们的人趁机发难,同样被抓起来。那小子还是个软骨头,挨了一顿揍后,就把其他人都供出去,现在警察正挨个抓人。”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西弗拿起杯子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不会这么巧吧?有人和咱们的想法一样?”一个手下傻愣愣地说道。 “白痴,肯定是计划暴露。那小子玩了手‘引蛇出洞’,扔炮仗的十之八九是他的人,但之后抓的却都是我们的人,这件事就算不是我们做的,现在也变成我们做的。”西弗的脑子比他的手下要好得多。 “那天霍特·波尔伯爵一出门就挨了一枪。”眼镜男在一旁轻声嘟囔道。 众人当然知道这件事,事情就发生在自家门口,他们还知道得到消息后,孔塔原本想要去帮忙,但西弗死活不肯让孔塔离开,因为他怕自己也是目标之一。 “真是失策啊。”此刻西弗头痛不已,当初跑狗场宣布不接受场内下注,不从赌博中捞钱,他还曾经笑话过,现在看来拉佩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早就挖好坑等着他往下跳。 “老大,咱们不如干脆……”一个人建议道。 还没等那人说完,西弗就啐了那人一脸,道:“干脆个屁!咱们的人未必扛得住,一旦招供,连我都有麻烦。” 西弗愁眉苦脸地挠着头,好半天,才叹息一声,说道:“帮我跑一趟霍特·波尔伯爵和克鲁索子爵那里,请他们帮忙,千万别再查下去了。” 第四十五章撒手 在那幢妓院兼赌场内。 “什么?那小子决定出售跑狗场?这怎么可能?”西弗茫然地看着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人,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这是他最近一个月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看来霍特·波尔伯爵的办法还是有用,虽然那个小子已经想出对策,但是他能够防范一时,却没办法防范一世,总会有疏忽的时候,所以他放弃了,干脆把跑狗场卖掉。”美艳妇人在一旁分析道。 “你说得没错。”西弗连连点头,不过他紧接着又皱起眉头,道:“这也有点麻烦,出售跑狗场的方式是公开拍卖,这样一来,代价可就大了。” 西弗最近接连失血,先赔了二十几万,之后的血色之夜让他死了一大批手下,那些小喽啰他可以不管,但是帮他看场子的手下必须抚恤,那次他死了四十多个手下,拉佩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几万买他们的性命,西弗花的抚恤金比这还多,更不用说经历这场大变,各个赌场全都处于混乱中。最麻烦的是另外几个黑道老大看到他出问题,全都生出别样的心思,有的暗中收买他的手下,有的时不时制造一些事端。为了应对这一切,西弗不得不给手下更多好处,还花钱请几个高手充当临时打手,这些都要花钱。 西弗正感到头痛,突然有人敲门,紧接着外面传来一到手下的声音:“老大,克鲁索子爵到了。” 西弗立刻站起来,别看克鲁索只是子爵,西弗绝对不敢有丝毫小觑,甚至对克鲁索子爵的恭敬程度还在霍特·波尔伯爵之上,毕竟克鲁索子爵管的是警察,时时刻刻都可以让他完蛋,霍特·波尔伯爵则是检察官,哪怕判处他坐几十年的监牢,最后还是得由警察执行。 “快请。”西弗大声说道。 美艳夫人连忙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过了片刻,克鲁索子爵走进来,一看到西弗,立刻问道:“你想必也已经得那个消息了。” 美艳妇人非常知趣地离开。 等到门关上后,克鲁索子爵这才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不过这个消息对你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 西弗一惊,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相信克鲁索子爵不会吓唬他。 “是什么消息?”西弗忐忑地问道。 克鲁索子爵指了指门外,道:“赌博一向是违法的,但是自从有了赛马,现在又有了赛狗,很多人提议把赌博合法化。” “这怎么可以?”西弗大叫起来,他有些六神无主。 这绝对是西弗遭遇过的最大的危机,一旦赌博合法化,西弗和另外几个黑道老大之间的利益划分就彻底作废,其他黑帮也会涉入赌博这一行,更可虑的是一些商人也会加入,他们未必会公然开设赌场,但是弄一个会员制的俱乐部,搞几张赌桌,收益未必比赌场差,因为他们面对的肯定是有钱人。 “如果你想保住自己的地位,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跑狗场。合法的牌照暂时只有两张,一张给了跑马场,那张你想都别想,另外一张就是给跑狗场。我的老板还让我转告你,用不着担心跑狗场会被充公,陛下已经发了话。”克鲁索子爵又加了一点分量。 “不惜一切代价……”西弗满脸狰狞,牙齿咬得紧紧的,毕竟钱可以再赚,可如果失去对这个行当的掌控,那西弗就彻底完了,不说别的,一旦跑狗场落在别人手中,肯定会允许下注,没人比西弗更清楚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 怎么办?跟不跟?如果不跟,西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赚钱,如果他跟,对方只要耍一点小手段,就可以像上一次那样让他血本无归。 西弗还没有想好,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这一次,门口的那个手下有些支支吾吾地道:“老大,霍特·波尔伯爵到了。” 克鲁索子爵皱着眉头,不过他最后还是摆了摆手,让西弗自己去应付,而他则朝着那扇小门走去。 过了片刻,霍特·波尔伯走爵进来,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你想必已经知道那个消息了吧?” “是的,我正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买下跑狗场。”西弗咬牙说道,刚才他确实没有想好,现在他想通了。 “有决断。”霍特·波尔伯爵颇为欣喜,不过紧接着他的语气就变了:“难度恐怕不小,你肯定还不知道,买下跑狗场还会附带一张合法经营赌博的牌照,单单为了跑狗场,很多人就已经不惜代价,更不用说再加上一块牌照。” “我已经听说了。”西弗满脸苦涩。 霍特·波尔伯爵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也对,你的后台老板是警察总监大人,他肯定比我更早得到消息。” “您觉得最后有可能拍出什么样的价格?”西弗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二十万?三十万?四十万?”霍特·波尔伯爵摇了摇头,他真不知道。 西弗双腿一软,他原本以为跑狗场的售价不可能超过舍利谢宫当初出售的价格,没想到在霍特·波尔伯爵眼里,至少得值这个价钱。 “您能借我点钱吗?”西弗异常忐忑地看着霍特·波尔伯爵。 “借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怎么还?”霍特·波尔伯爵显然是有备而来。 “您想要什么?”西弗看上去是个粗人,实际上一点都不粗鲁,立刻猜到霍特·波尔伯爵的意图,霍特·波尔伯爵绝对不是担心他还不起钱,而是想捞更多好处。 “你所有的产业都给我一成的股份,跑狗场我要三成,交换的条件是我帮你筹足够的钱,要多少有多少。”霍特·波尔伯爵胸有成竹地说道。 西弗脸色微变,这实在太狠,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偏偏他还没办法拒绝。 西弗也知道霍特·波尔伯爵从哪里弄这笔钱,无非是地下钱庄。 那些尤特人做生意一向不怎么规矩,能坑就坑,能骗就骗,难免会碰到一、两个狠角色,这就需要用到霍特·波尔伯爵这样的人。 西弗之所以不敢拒绝,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一旦和霍特·波尔伯爵翻脸,霍特·波尔觉得绝对会和那些地下钱庄打招呼,到时候他就算请出幕后老板——警察总监勒芒,那些尤特人也不会卖面子。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别看警察总监的地位高得多,那些尤特人还真不怕。 “我背后那位也只不过是这个数,万一让他知道……”西弗欲言又止。 霍特·波尔伯爵虽然强横,信心也没膨胀到自认为能够压过勒芒一头的地步,再加上他本来就是狮子大开口,原本就没指望西弗能答应,听到西弗诉苦,他漠然点了点头,道:“好吧,你所有的产业都给我半成股份,跑狗场给我一成半股份,这总可以吧?” 西弗又想了好半天,这才咬牙说道:“可以。” “这个价码算是便宜的。”霍特·波尔伯爵冷哼一声,紧接着说道:“让你的手下去找一个叫摩多万的尤特佬,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大名吧?” “当然,赫赫有名的榨油机摩多万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西弗的脸颊肌肉微微抽动着,说实话他没想过自己也有求摩多万的时候。 摩多万是马内有名的高利贷商人,很多在赌场欠一屁股债的人最后都落到他的手里。 “放心,有我在,他开的利息绝对不会太高。”霍特·波尔伯爵知道西弗担心的是什么。 西弗露出尴尬之色,如果换成以前,他根本不认为一个尤特人能把他怎么样。大不了赖账不还,以他的势力难道还怕这些守财奴?但是经历了血色之夜,西弗已经认识到钱的威力,不需要庞大的势力,不需要众多的手下,只要有钱就行,用钱就可以买下他的脑袋,用钱就可以把他的手下全都干掉。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还是钱。 门外就是赌场,赌场内肯定有摩多万的手下,西弗的人到底下转一圈,消息就传递过去,只过了二十多分钟,摩多万就出现在这间客厅。 摩多万的外表不错,看起来斯文,举止优雅,只有眼神有些游移不定。 “伯爵大人,听说您找我。”摩多万很会看风头,明明是西弗找他,但是看到霍特·波尔伯爵,立刻猜到找他的是霍特·波尔伯爵。 “如果给你一个月筹备,你能抽调出多少钱?”霍特·波尔伯爵问道。 刚才霍特·波尔已经问过西弗的财政状况,知道西弗手里没什么现金,想要买下跑狗场,看来全都得从地下钱庄筹措。 摩多万拍着胸膛说道:“伯爵大人,有您这句话,我怎么也得筹个二、三十万。不过有个问题,就这一会儿工夫,您已经是第三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霍特·波尔伯爵和西弗对望一眼,西弗更是充满惊恐和愤怒。 不用说,借钱的人肯定不只为了跑狗场,十之八九是冲着那块牌照,跑狗场周围正变得越来越繁华,越来越热闹,不过那里以前是郊区,有的是空地,这两个条件结合在一起,绝对很适合建造赌场。 “是谁问你这个问题的?”西弗大声吼道。 “抱歉,我不能透露客户的身份。”摩多万的口风很紧,这不是职业道德问题,而是他两边都惹不起。 “那个人打算借多少?这你总可以告诉我吧?”西弗只能退而求其次。 “其中一个人至少要借十五万比绍,另外一个人打算借十万,不过他没说死。”摩多万连忙说道,这同样不是因为他怕了西弗,而是因为这对他有利。 西弗的脸色顿时变得死灰,这还只是刚得到消息,到了拍卖开始那一天,最终的数字肯定比这更大,更何况摩多万还不是尤特人中最有钱的,马内大大小小的地下钱庄有六、七十家,比摩多万有钱的人多如牛毛,此刻肯定也有人在找他们借钱,弄得不好,四十万比绍都未必保险。 自从宣布要把跑狗场拍卖出去,拉佩突然感到浑身轻松,这边暂时没他什么事,他立刻恢复另外一个身份。 休息了一个多星期,拉佩的伤势渐渐愈合,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不过因为最近几天寒流突至,对于“肺部受伤”的他来说,这不是什么好天气,所以只能待在室内,说得更确切点,拉佩的活动范围只有卧室和旁边的小客厅,连大厅都去不了,因为大厅内的温度实在太低,就算壁炉整天烧着火,也得穿着大衣才行。 和往常一样,拉佩起来得很早,他坐在窗台前画画,这段日子他已经欠不少人的债,他答应送莱戈尼格一幅画,再往前推,他还答应过送马克西米一幅画,既然送画给马克西米,另外两位巨头当然也不能忘。还有多明尼哥、莎尔娜的父亲也各有一幅画。 “你用不着那样拼命,没人会责怪你的。”莎尔娜在一旁劝道。 “我不是为了还债,而是为了不至于手生。你知道的,长期不拿画笔,技艺会退步。”拉佩随口说道。 “算了,没办法说服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莎尔娜也不再劝,她喜欢拉佩是因为绘画,如果拉佩放弃绘画,她真说不清楚还会不会继续喜欢下去。 “你的技艺好像又有提升,总觉得比以前多了些什么?”莎尔娜看着拉佩的画,说道。 “应该是对生命的感悟,那天中枪,我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那时候我想得很多,包括你,也包括我的画,我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拉佩停下笔,思索片刻,又慢悠悠地说道:“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切都那样美好,看到任何东西都和以前不同。” 莎尔娜心醉了,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拉佩。 咚——咚——咚—— 一连串敲门的声音打断莎尔娜的沉醉,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忿忿地走到门口,一把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莱戈尼格,他半边身体在一道蓝色丝绒门帘的里面,另外半边身体在外面。这道门帘是让·保尔的建议,效果确实不错,这也是拉佩的卧室和小客厅特别温暖的原因之一。 “没打扰到你们吧?”莱戈尼格抱歉地说道。 “没什么,佩拉得在画画。”莎尔娜指了指里面,然后让到一旁。 莱戈尼格进来,没想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有的斯文瘦弱,也有的魁梧高大。 莎尔娜暗自翻了翻白眼,她知道这些人又有正事要谈,只好无可奈何地走出去。 莱戈尼格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走到近前,随手拿起一幅画看起来,道:“这都是你最近画的?” “那幅帆船码头是你的,我听说你喜欢船,不过还没完成。”拉佩说道。 “这是我的。”一个魁梧大汉一把抢过那幅画,对于拉佩的大名,他们多多少少听过。 马内人懂画,同样也懂得画的价值,一个未来注定会被尊为大师的人的画,那绝对求之不得,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莱戈尼格咳嗽一声,显然是让那个魁梧大汉注意形象,然后转头对拉佩说道:“现在我们两个部门的人第一次聚集在一起,我先给你介绍这几位。” 莱戈尼格朝着那个魁梧大汉一指,道:“约瑟夫·罗德巴,他就用不着多介绍了。” “很荣幸见到你。”拉佩伸出右手。 “该说荣幸的是我。”约瑟夫双手握住拉佩的手,表情看起来不像是作伪。 “马萨德·布韦,马内最好的精算师。”莱戈尼格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胖子。 胖子和约瑟夫完全相反,看上去很腼腆,朝着拉佩点了点头。 莱戈尼格继续介绍下去,快要到最后的时候,他指着一个满脸憔悴的中年人,道:“安东尼·普拉米奥,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发生在塔伦的那起刺杀案?负责这件事的就是安东尼。当时刺杀的那个勋爵是国王最忠实的走狗,也是强硬派的代表,如果他还活着,我们恐怕会有大麻烦。” “听说过,当然听说过,别忘了,现在和多明尼哥先生合作的就是那个人。” 拉佩当然不会刻意回避这件事。 紧接着拉佩转头向安东尼·普拉米奥问道:“阁下负责的是什么工作?” “你叫我安东尼就行。”那个中年人很谦逊,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逼得他背井离乡的仇家,道:“我现在只是个打杂的。” “你以前在塔伦宾尼派是做什么的?”拉佩故意问道。 “我做的是资料的归档和整理。”安东尼连忙说道。 “既然这样,我提议让安东尼做他最擅长的工作。”拉佩转头看着莱戈尼格。 “我也这样认为。”莱戈尼格顺着拉佩的口风说下去,其他人自然没有疑意。 听到自己终于有具体负责的工作,安东尼心中大喜。自从逃离塔伦,他整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一方面担心秘密警察知道他的行踪,会把他秘密逮捕,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失去用处,被宾尼派总部的人扔在一边。 这几个月来,安东尼一直处于闲置状态,这给他很大的心理压力。 “马萨德,你配合安东尼把过去两年的财务收支情况大致整理一下。在宾尼派内部不可能有打架、斗殴、抢劫、扒窃的事发生,所谓的执法部门查的就只有两件事,其一是探子,也包括有某些想法的那些人,譬如那几个野心勃勃的旧军官。其二是抓贪污公款的行为。”拉佩下达命令的同时,总是会解释一番,这是比格·威尔教他的。 果然拉佩这么一说,没有一个人反对。 见众人能够接受,拉佩紧接着说道:“上面让我、莱戈尼格和西文思横跨两个部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接下来我们会有大笔款项进来,很有可能会出现贪污的问题。” “接下来需要购进大批的枪支、弹药。”马萨德·布韦在一旁补充道。 “还会有军服、被褥,营账、车马之类的采买。众所周知,和军队有关的任何账目,数额都相当庞大,而且很容易发生贪污和偷漏,所以这个位置肯定要严密审核,仔细调查。我们三个人横跨两个部门,协调起来也容易。”拉佩接着补充道。 其他人全都点头。连莱戈尼格都没有丝毫怀疑,要知道他这几天一直跟着马克西米,马克西米对他只字未提,他当然不知道这是拉佩临时产生的念头,只以为自己的层级太低,有些秘密没资格知道。 “说到枪支、弹药,我觉得有必要先买几百枝,现在我们的手里只有七十五把长枪、一百三十把短枪,让底下的人练习打靶都不够……”约瑟夫举手发言。 “怎么会不够?”莱戈尼格问道。 “枪不能一直打,需要经常冷却,又不能直接浇水。”约瑟夫连忙解释道。 莱戈尼格觉得有道理,转头向拉佩问道:“这件事由你打报告,还是我来?” 拉佩没有回答,而是朝着约瑟夫说道:“约瑟夫,你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将来组建军队需要几万把枪,甚至十几万把枪,难道也从外面购买?” 众人顿时皱起眉头。 “你的意思是……”莱戈尼格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现在说什么组建军队都还为时过早,首先应该解决的是武器的问题。我们首先应该建造军械厂、军服厂、被褥厂、马车厂。虽然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但是我们有足够的工人,现在市面不景气,到处都是倒闭的工场,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下来,我们不能老是考虑购买,应该想办法自己造枪。”拉佩说得有些激动,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拍胸口的拍胸口,抚后背的抚后背,总算让拉佩止住咳嗽。 “你还是少说几句吧。”莱戈尼格真的怕了,紧接着他转头对约瑟夫和马萨德说道:“我会向上面提议,上面十之八九会同意。这件事原本最适合的负责人应该是佩拉得,不过他现在这样,只能由你们两个人挑起担子。” “应该怎么做?有技术的工人倒是容易找,但是没人会造枪啊。”约瑟夫愁眉苦脸,让他召集人手没问题,但是让他做这个,他觉得压力巨大。 “这……”莱戈尼格也挠头,他同样不擅长这些,道:“我会向上面提的。” 既然解决不了,就干脆把问题扔给上面的人,反正他们的地位高、人脉广,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拉佩并不是唯一的聪明人,早在成立之初,宾尼派就拥有自己的枪械厂,只不过规模小一些,只有七、八个人,类似于作坊的性质。 莱戈尼格回来后和马克西米一提起此事,马克西米就带他来到这里。 “你以为造枪是打造锄头、铁镐?人多有什么用?”负责枪械厂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他朝着莱戈尼格不停翻着白眼,道:“就算是最大的伯尔梅堡兵工厂,拥有五千个工人、六百多名高级技师,一个月也只能制造三千杆长枪。当初陆军换装前前后后用了二十年时间,你以为加大规模是那么容易的?” 马克西米闻言,看了他带来的那些技师一眼。 “十年前发明的霍兰制造法可以让枪支制造的速度提升好几倍。”一个技师说道。 “我听说过。”秃顶抬着下巴,一脸不服输的模样道:“霍兰制造法要求的工艺更高,难度更大,您认为一群普通工人能够胜任这种技术要求很高的工作?” “是这样吗?”马克西米转头问道。 那些技师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办?”马克西米喃喃自语道。 那些技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开口。 “要不然再去多明尼哥家问佩拉得,他不是发明家吗?”莱戈尼格提议道。 马克西米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只有这样试一下。 这一次仍旧是一大群人,只不过人变了,来的全都是技师,也包括那个秃顶。 首先开口的是马克西米,他直截了当地说出遇到的难题。 听完马克西米的话,拉佩的回答非常简单:“这很容易解决。” “您在开玩笑。”秃顶差一点跳起来。 那些技师也满脸不信。 拉佩做了个下压的手势,道:“先别发火,听我慢慢说。” “我洗耳恭听。”秃顶直接在旁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拉佩对于秃顶的无理举动并不在意,只是道:“打造枪支之所以有难度,是因为既要耐用,又要轻便,所以枪管必须用最好的钢材,钢材性能越好,就越难处理,这是众所周知的一项矛盾。” “您有办法解决?”秃顶冷冷地问道。 “不需要解决,因为我们用不着在意。”拉佩耸了耸肩。 “什么意思?”秃顶糊涂了。 “我们的枪不需要考虑重量,因为这种枪不需要端在手里,可以架在窗台上,或者搁在马车上。也不需要背着长距离行军,只要能从这条街跑到那条街就行,所以笨重一些没关系,枪管可以用锻铁打造……”拉佩解释道。 秃顶突然打断拉佩的话,道:“锻铁太软,虽然铅弹更软,但是打得多仍旧会磨损。” 拉佩并没有被难住,因为他早就想好对策,道:“只要在里面衬一层钢套就行,钢套可以用薄钢片卷成,顺便还可以把膛线锻打出来,然后用热胀冷缩的原理把钢套塞进锻铁枪管。具体怎么做,不需要我多加解释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做。 锻打只是粗活,有力气就行,更别说还有水力锻锤这类工具,制造钢套是细致活,但是用薄钢板的话,难度就小很多。 看到众人已经接受自己的想法,拉佩继续说道:“我们的枪托也没必要弄得那么好,没必要弄成那种复杂的形状,直接弄一头大、一头小的长木条就行。木头也没必要挑太好的,普通的松木就差不多,甚至可以中间用泡桐,外面包松木,泡桐加工起来更容易……” “还是松木吧。”秃顶已经开始擦汗,他怎么听都觉得像家具厂那套偷工减料的做法。 秃顶还真猜对了,拉佩就是从家具上得到的灵感。 拉佩的家具和马车全都出自格伦皮之手,那个造假高手为了降低造价,中间用的就是廉价的松木和桐木,外面包裹一层名贵的木皮。 “材料倒是没什么关系,可枪托如果做成笔直的模样,射击的时候很不顺手啊!”一个技师提出质疑。 “这很容易,另外装一个把手上去不就行了?虽然多一个部件,也多不少工序,但是这玩意做起来没什么难度。”拉佩看着那个技师不停摇头,好像是在为他的死脑筋感到无奈。 那个技师被盯着浑身难受,顿时不敢再说话。 “大家不要被以往的尝试所束缚。”拉佩又道。 “好了,别再说了,如果真是这么简单,哈尔曼松·凡·莱因去世后,也不会一直没有大师出现,创新这东西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办得到的。”马克西米拍了拍拉佩的肩膀,看了看那些技师,再看了看拉佩,他也很无语,心想,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其他人就想不到呢? “好好静养,赶快让伤势愈合才是真的。”莱戈尼格不由得叹息一声。 原本莱戈尼格还有那么一丝不服气,执法部门他是老大,但是拉佩的身份是仲裁者,隐隐约约还在他之上,组建军队的工作他只是暂时负责,以后还是要交给拉佩,但现在他已经没有继续争下去的勇气。 莱戈尼格已经明白自己和拉佩的差距,人家是靠脑子吃饭,他只是一个跑腿的,人家相当于技师,他只是普通工人,人家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他只是随处可见的庸人。 不过莱戈尼格倒也不气馁,看了自己高大魁梧的身躯一眼,再看拉佩风吹就倒的身材一眼,再加上挨了这一枪,他很怀疑拉佩能不能活过三十岁,心想,看来老天是公平的,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按照这种方式,能不能做到?”莱戈尼格转头向秃顶问道。 “理论上可行,但说不定还会碰到其他问题。”秃顶只能这样回答,他已经没了之前的傲气。 “那就先试试看。”莱戈尼格很高兴,这样的结果让他很满意。 “马上就要进入新年,工场肯定要放假……”秃顶有些为难。 “现在市面不景气,我想很多任务人肯定更愿意工作,而不是放假,真正想放假的恐怕是你自己吧!”马克西米冷冷地说道。 几个人的眼睛顿时盯在秃顶头上。 秃顶额头上的汗珠愈发多了,这绝对是诛心之言,让他胸口发闷。 “现在离国民会议召开只有半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宝贵,如果你做不了,我不介意换一个人。”马克西米愈发加重压力。 “我说错了,绝对没问题,回去之后我就立刻安排。”秃顶连忙改口。 宾尼派中每个位置都有一大堆人盯着,秃顶可不想失去眼前的地位。 “你们也一起帮忙吧,时间紧迫。”马克西米对其他技师说道。 那些技师都不敢拒绝。 “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马克西米又拍了拍拉佩的肩膀,他的事太多,所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众人也都告辞离开,他们已经被马克西米逼到悬崖上,如果不能够拿出成绩,肯定会有麻烦。 唯独莱戈尼格没有离开,他把一只大纸袋放在茶几上,道:“这是马萨德和安东尼让我带给你的,他们一回去就把最近的账本都翻出来,大致整理一下,他们想请你看看,这样整理行吗?” “我会看的。”拉佩点了点头。 莱戈尼格走了。 莎尔娜把最后一位客人送出去,这才回到小客厅。 “真是没完没了,也不考虑一下你是病人。”莎尔娜轻声抱怨道。 “没办法,时间紧迫。”拉佩替他们辩解道,此刻他正捧着那叠账本看。 账本不是很厚,只有今天的账目,而且比较粗略,这件事是早上说的,现在还没到傍晚时分,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 拉佩让马萨德和安东尼做这件事,完全是出于私心。 拉佩对宾尼派有没有人贪污一点都不关心,真正的目的是追查比格·威尔遇刺的真相,安东尼是从塔伦来的,对总部的财务收支情况并不了解,唯一清楚的一笔开支就是刺杀比格·威尔的特别经费。 拉佩赌安东尼胆小,怕担上贪污的嫌疑,肯定会把那笔开支详详细细地整理清楚,十之八九能够引出真相。 时间一点点流逝,半个小时后,拉佩的目光锁定在一个名字上——巴尔奥·安格洛纳。 随着一阵嗡嗡的轻响,拉佩的声音凭空冒出来。 “汉德在哪里?”一出来,拉佩立刻对守候在这里的人问道。 “头在老巢,他在安排过年的事。”那个手下连忙说道。 所谓的老巢就是原本属于妮娜父亲的那间仓库,汉德的手下大部分都住在那里,汉德偶尔也会去那里住上两天。 拉佩转动一下手中的戒指,把自己变成满脸横肉的胖子,径直出了门。 拉佩在大街上随手招了一辆出租马车,随便报了个离老巢很近的大街,他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直奔老巢而去,天知道那里被多少双眼睛盯着? 半个小时后,马车停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这里离老巢有三个街区。 下了马车,拉佩走旁边的一间市场,在市场内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另外一副模样,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看上去就像那群小扒手中的一员,这才朝着老巢而去。 和塔伦的老巢一样,汉德也在这里开了一家店铺,同样是经营旅行用品,其中也包括火枪。 拉佩推门进去,汉德的一个手下就迎上来,道:“您要点什么?” “是我。”拉佩轻声说道。 那个手下微微一愣,紧接着就认出自家老板。 “让汉德来见我。”拉佩淡淡地说道。 那个手下连忙跑出去。 过了五、六分钟,汉德就来了,一进门,他连忙解释道:“老板,我在安排过年的事,这是大家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用不着多说,我不会管你们的这些事,你去拿一笔钱让大家在新年吃得好一些,不过没什么事就别往外跑,这段日子不太平。”拉佩并没忘记最后再来一番警告,这已经成了例行公事。 “老板,您尽管放心,自从您和西弗干上后,兄弟们都非常小心,谁都不想平白无故送了性命。”汉德连忙说道,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他自己是越来越小心,他已经明白,为什么拥有的越多,就越怕死。 “知道就好。”拉佩淡淡地说道,然后终于转入正题:“你帮我查一个人,巴尔奥·安格洛纳,这家伙是宾尼派的一个干事。秘密警察那里应该有他的数据,你先去问一下,我要知道这家伙的住址,还有他经常出入什么地方。” “我马上去查。”汉德立刻说道。 “还有一件事。”拉佩叫住正打算离开的汉德,道:“派人联络吉雅,咱们的枪械厂也可以全力开工,争取在半年内制造出三千把长枪、三千把短枪、三千把霰弹枪和六百把手提炮。” 刚才在马克西米、莱戈尼格和那群技师面前,拉佩之所以能够有那样的表现,并不是因为他思路敏捷,也不是聪明绝顶,真正的原因是他们早就试过这种造枪的办法,还获得成功。 这种办法也不是拉佩他们发明的,而是来自海外,这就是海港城市的优势。 不过拉佩他们的枪不是用锻铁打造,而是三根薄钢管嵌套在一起,最里面一层也是用薄钢板卷制而成,然后用薄钢带缠绕上去,最外面是锻打出来的无缝钢管,这三层钢管嵌套在一起,厚度仍旧比一般的枪管薄得多,至于枪托,则是用两层厚桐木板、三层薄松木片拼合而成,用干酪胶黏合,再用五根铆钉固定,再用食指宽的薄铁片绕上一圈作为加固。 别看制造的工序多,每一道工序都异常简单。 用这种办法造出来的枪,重量只有军队装备的火枪的三分之一,更不用说和宾尼派那种加重型的长枪比。 拉佩他们的枪是滑膛枪,发射箭弹,命中精度比宾尼派的来复枪略逊一筹,但比军队装备的火枪强得多,根本不是同个等级,射程是这种枪最远,不过考虑到命中率,这种枪和宾尼派的来复枪差不多,都能准确命中三百尺外的目标,军队装备的火枪就没办法比,命中百尺内的目标都要看运气。最后就是造价,这种枪最便宜,宾尼派的来复枪因为有膛线,价钱要贵一些,军队装备的火枪最贵。 别看拉佩他们的枪和宾尼派的枪差别不大,旦大规模装备后,他们这边就占便宜了。 至于手提炮则是拉佩的新发明,说是炮,实际上仍旧是枪,口径比霰弹枪更大,弹丸的直径有四十公分,带有一个很大的尾翼。 手提炮的原理和二踢脚差不多,当火药在枪膛内爆炸的同时也点燃弹丸后面的导火索,弹丸飞出枪管,导火索继续燃烧,五秒后燃尽,点燃弹丸里面填充的火药。火药一爆炸,每一颗弹丸都塞了三百多颗黄豆大小的钢珠,一旦炸飞开来,十尺之内的人必死无疑,三十尺内非死即伤,威力堪比一门霰弹炮。 拉佩之所以搞出手提炮,是因为当初在塔伦郊外驿站发生的那场战斗,当时最出色的就是那几门霰弹炮和手雷,可惜霰弹炮数量太少,而且太过笨重,行动不便。而手雷距离太近,最远也就三十几尺,连覆盖一座街区都做不到。 这种手提炮一个人就能扛着走,射程三百尺,兼具两者的优点。 “老板,真的要打了?”汉德忧心忡忡地问道。 “准备充分一些总是好的。”拉佩淡淡地说道,然后摆了摆手。 汉德连忙退下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渐渐落下,傍晚时分汉德回来了。 “打探到了?”拉佩抬起头。 “巴尔奥·安格洛纳是让·保尔的人……”汉德道,可惜他连第一句都没说完,就被拉佩打断。 “让·保尔?不是乔治·雅克?”拉佩大吃一惊。 “应该没错。”汉德连忙说道。 拉佩有些想不明白,他干脆不再去想,继续问道:“他在宾尼派内担任什么职务?” “他负责的是和各个地方分部的联络。”汉德说道。 这一次拉佩默然点了点头,担任这样的职务,和塔伦分部有联系就可以理解。 “他平常的身份是什么?”拉佩又问道。 “他是个商人,经营丝绸和毛皮。”汉德说道。 “他住在什么地方?”拉佩问到最关键的一件事。 “康丁大街三二七号,那里既是他的家,也是店铺。”汉德紧接着又加一句:“我已经派人盯着那里。” “我自己过去。”拉佩打算今天就把这件事搞定。 马上就要过年,过年的时候梅侬家肯定很热闹,拉佩想跑出来并不容易,更头痛的是这种热闹的状态至少会持续半个月。 康丁大街是一条两头封闭,只允许行人来往的街道,这里倒是颇为热闹,两旁全是店铺。 三二七号是一幢独门独户的小房子,和这里其他房子一样,前面被开辟成店铺,不过这家店铺只挂一块招牌,其他就什么都没有,既没有橱窗和展示,也没有货柜和柜台,只有三张沙发和一张茶几。 和其他店铺一样,因为市面不景气,又因为临近年尾,这里早早就关门,店员也放长假,不过店铺的主人巴尔奥·安格洛纳不在这里,他去收账了。 在百尺之外的一辆马车内,拉佩和汉德正透过车窗看着这家店铺。 “那幢房子内除了巴尔奥·安格洛纳,就只有一个六十几岁的管家和一个五十几岁的厨娘。但我的人却打听到一件事,他们家每个星期都要补充食材,购买的量不少,足够让五、六个壮汉填饱肚子。”汉德偷偷看了看自己的老板。 拉佩知道汉德这番话的意思,五、六个壮汉想要不被人发现几乎不可能,那十之八九是个实力很不简单的保镖,有可能是骑士,亦有可能是重甲战士,也有可能是和暴食魔王缔约的黑魔法师,不过最后一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像拉佩这样另类的魔法师一百年都未必有一个。 “周围的人都说巴尔奥·安格洛纳为人孤僻,没什么亲戚和朋友,他也很少出去走亲访友。对您来说,这想必很有利。”汉德说道。 “那可未必,他很少走亲访友,就意味着过年的时候大多在家,一旦有人来拜访他,发现他不在,很可能会起疑心。”拉佩淡淡地说道,汉德的话倒是提醒他,必须把这个漏洞堵上,他必须给巴尔奥·安格洛纳的失踪找个理由。 这时一辆马车过来,那是私人马车,看上去有些老旧,马车停在那幢房子前面,一个满头白发的高大胖子从马车上下来。 拉佩立刻掏出一个银质的喇叭,对准那边,然后耳朵贴在上面听着。 “安格洛纳先生,明天我什么时候来接您?” “明天是最后一天,我不打算出去,你用不着来,如果我要车,我会让老约翰来叫你。” “那么我就提前和您说一声‘新年好’。” “你也是。” “那我走了,安格洛纳先生。” “走好。” 老胖子迈着迟缓的步子,朝着自家的大门走去。 门早就开了,年迈的管家迎出来。 “今天实在太冷。” “我已经帮您把壁炉烧热,晚餐也准备好了,是放在大厅,还是放在书房?” “书房吧,我还有一些账目要核对,今天做完,明天就可以休息。我要睡到中午才起来,就不要帮我准备早餐。” “知道了,老爷。” 门关上了,再也听不到声音,很显然那幢房子也有隔绝内外的效果。 这时,拉佩将喇叭收起来,接下来就等天黑。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家家户户的窗口都亮起来。 拉佩终于从马车出来,和他下来的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那是西尔维娅。 拉佩没打算走正门,而是绕到后面,因为汉德已经打听过这里的人全都不养狗,这倒也可以理解,这里的底楼都开辟成店铺,店铺内一般很少养狗,怕的是惊吓到客人。 汉德打听来的消息中,还包括房子的结构,后面是厨房,此刻拉佩正站在厨房的窗前,他掏出一根很细的金属丝顺着窗缝捅进去,金属丝的顶端系成一个圆环。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窗户的插销开了。 拉佩轻轻一拉,把窗户打开,一下子就溜进去,西尔维娅则跟在他后面翻进去。 把窗户重新关上,扣上插销,拉佩并不急着行动,他在厨房内仔细观察着。 和所有的厨房一样,这里散发着一股类似咸肉的味道,地板、灶台、橱柜上全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油腻。 拉佩拉开橱柜,一个个餐具摸过去。 因为天气冷,洗好的餐具不容易干,仍旧挂着水珠的餐具有两只青花瓷盘、一只青花大海碗,及一只廉价的锡质盘子,和锡盘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只锡壶。 拉佩拔掉锡壶的塞子闻了闻,那里面是酒,烧酒,味道浓烈冲鼻,属于极为廉价的那种。 青花瓷盘应该是巴尔奥·安格洛纳用的,锡盘应该是老管家用的。从餐具的数量和大小来看,巴尔奥·安格洛纳的胃口不错,不过仍旧在正常范围之内,老管家的胃口不好。 拉佩走到垃圾桶旁边看了看,里面的内容很丰富,有烂菜叶、马铃薯皮、鸡毛、鸡内脏、鸡骨头……从垃圾的数量可以反推出食物的数量,确实够五、六个壮汉吃。 没有厨娘用的餐具,这让拉佩皱起眉头,开始仔细翻找起来。 突然,拉佩看到橱柜底下塞着几只五彩瓷盘,那上面的图案很花稍,应该是女人喜欢的,不过五彩瓷绝对不便宜,甚至比青花瓷更贵,这如果是厨娘用的,厨娘的身份就值得考虑。 说实话,这有些出乎拉佩的预料,他原本以为那个保镖是管家或者车夫。 拉佩朝着西尔维娅打了一连串手语,把他的发现告诉西尔维娅,然后做了一个戴手套的动作。 西尔维娅立刻明白过来,迅速戴上怪力手套。 做完这一切,拉佩推开厨房的大门,外面是走廊,尽头就是厨娘的房间。 拉佩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因为这间房间正对着大门,门上有一个窥视孔,如果有人从大门进来,厨娘只要凑到窥视孔看一眼,就能知道来的人是谁。 拉佩朝着那间房间指了指。 西尔维娅点了点头,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 拉佩无声无息地走到门口,伸出右手,挺直食指,在他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样子看上去像盘绕成圈的一条眼镜蛇。这其实是一根魔杖,长度也有一尺左右,盘绕起来就显得小多了。 拉佩随手在门上画了一座魔法阵,这座魔法阵的效果是隔音,拉佩两人动手的时候万一有什么动静,有这座魔法阵就不会被外面的人感觉到。 画完魔法阵,拉佩也没急着动手,他左手虚抓,好像握着什么东西,过了片刻他又往前一推,像是把那东西隔着门板推进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这期间那个管家从房间出来过一次,不过没看到拉佩和西尔维娅,他们就缩在角落,拉佩还用斗篷让他和西尔维娅看上去就像是墙壁的一部分。 半个小时过去,管家回到自己的房间。 拉佩终于动手,他掏出一根钢丝插入锁眼,片刻的工夫,锁就开了。 推门而入,只见厨娘躺在床上,像是已经睡熟。 西尔维娅没有丝毫怜悯,举起手中的长剑就刺下去。 突然那个老太婆掀起被子,朝着西尔维娅罩过来,她自己则像一头豹子飞扑上来。 不过下一秒钟,老太婆惨叫一声飞身而退。 拉佩出手了,那拼尽全力的一剑废掉老太婆的左手,不过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剑上有毒。 此刻老太婆的手已经完全发黑,还有往上蔓延的趋势。 “好猛烈的毒。”老太婆阴沉着脸说道。 “我倒觉得你更厉害,感觉到自己中毒,居然还能忍这么久,想趁机阴我们一把,可惜你没想到来的是两个人。”拉佩并不担心外面的人会听到说话声,有那座魔法阵,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 “动手!”拉佩大喝一声。 西尔维娅手中的长剑爆闪出刺眼的光芒,剑光将整间房间全都笼罩在底下。 与此同时拉佩也出手,刚才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恢复了体力。 拉佩不打算留手,下车之前他特意问过,管家和厨娘全都跟了巴尔奥·安格洛纳几十年。这个厨娘实力不弱,肯隐名埋姓跟在巴尔奥·安格洛纳身边,肯定有什么缘故。 当—— 一阵火花四溅,西尔维娅的剑被挡住。 老太婆的手上戴着一副爪套,她的另外一只手朝着拉佩抓去,她的打法完全是以命搏命。 拉佩没有闪避,他硬生生承受住这一爪,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穿透老太婆的喉咙。 铁爪滑开,在拉佩的外衣上撕开一道很大的口子,露出底下那件护甲,那件刚花了他五千比绍订制的护甲。 护甲上居然没有留下一点刮痕,对于这样的效果,拉佩颇为满意。 “你……”老太婆鼓起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拉佩,然后心有不甘地倒下去。 一道剑光闪过,西尔维娅的长剑掠过老太婆的脖颈,使脑袋和身体分离,滚落到一边,老太婆死得不能再死了。 “真是好险,没想到这个女人擅长的居然是近战。”西尔维娅低声说道,看到老太婆戴着爪套,她就知道不妙。这种武器最适合的就是贴身肉搏,老太婆要不是被暗算在先,已经中了毒,又被拉佩剑上的剧毒所伤,一身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恐怕输的就是西尔维娅,这狭小拥挤的房间绝对是那个老太婆的主场。 拉佩走到尸体旁边,取下那对铁爪,很不在意地说道:“有什么好怕的?她身上只有一副普通的铁爪,知道自己中毒,却连最普通的解毒药都没有,没有护甲、防具,什么都没有,她凭什么能赢?顶多费点手脚就是。” 突然拉佩想起什么,他转头看了西尔维娅一眼,过了片刻说道:“我一直没给过你什么,等过了年,我让佛勒帮你制作一套护甲,再弄一面可以收缩的护盾。” “这不是用钱砸人吗?”西尔维娅犹豫一下。 “钱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是吗?”拉佩笑了。 第十集 内容简介: 拉佩逼供出国王特使刺杀案的线索,要追查下去需仰赖尤特人。而尤特人为了自保找上拉佩,双方会有什么交换条件? 跑狗场拍卖的结果让拉佩跻身贵族之列,但国王的猜疑心却让拉佩和比格·威尔不得不步步为营…… 拉佩遇到追杀,最后逃回红枫大道的家,敌人却早已严阵以待,佛勒等人是否能逃过此一死劫? 第四十六章干掉两个 一根又细又长,而且尖锐无比的钢针在火光中晃动着,针尖已经被烧得通红。 巴尔奥惊恐地看着那烧红的钢针,喊道:“不要,不要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拉佩微笑着问道,笑容充满邪恶的味道,此刻的他就像是抓住老鼠的猫,并不急着把老鼠吃掉,而是戏弄一番。 “你是那个秘密警察,专门调查塔伦刺杀案的秘密警察。”巴尔奥的身子不停哆嗦着。 “既然知道我是谁,你肯定也知道我想打听什么,同样也应该知道,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说着,拉佩用烧红的钢针在巴尔奥的额头上画了一个神秘的符号。 巴尔奥惨叫一声,身上的每块肉都在颤抖,被通红的烙铁烧灼的滋味可不好受,更让他屁滚尿流的是拉佩画的那个记号,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拉佩是黑魔法师,也听说过黑魔法师有很多折磨仇人的办法,譬如抽取出灵魂,然后灼烧一万年。 “说实话,我给你一个痛快。如果不说的话,我会让你至少活上一个月。”拉佩冷笑一声,说道,他的话绝对没说反。 巴尔奥先是一愣,好在他的智商没问题,随即就明白过来,愈发吓得魂不附体。他听说过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与此同时,巴尔奥也明白拉佩绝对不会放过他。 巴尔奥不想死,但是如果没办法选择,他情愿没有痛苦地死去,所以他哆嗦着说道:“我只是帮人穿针引线,威尔勋爵的死和我无关,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意图,他们只是给我一封信,让我交给适合的人。” “你撒谎。”拉佩将那根钢针戳进巴尔奥的肉里,同时发动痛苦药剂。 巴尔奥浑身一震,身上的肥肉如同波浪般翻腾起来,大滴大滴的汗珠往外冒,嘴里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呵呵的声响。 这是真正的痛苦。 制作痛苦药剂,最关键的一种原料就是别人的痛苦。 以前拉佩的痛苦药剂都是从佛勒那里弄来的,佛勒是个疯子,却不是虐待狂,掺入其中的痛苦很一般。此刻拉佩所用的痛苦药剂是他自己炼的,痛苦的来源是那些落到汉德手里的探子。 汉德对刑讯逼供很有心得,落到他手里的探子全都生不如死,用他们的痛苦制成的痛苦药剂,效果绝对没得说。 也就持续一分钟,拉佩就拔出那根针,他怕巴尔奥身体不行,会被活活痛死。巴尔奥垮了,他的身体就像一坨肥油般瘫软下来,眼神丝毫没有生气。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是谁给你那些钱的?”拉佩淡淡地问道,并用针尖轻轻扫过巴尔奥的下巴。 “伊……文·德理……安……一个掮客。”巴尔奥结结巴巴地说道,舌头明显绵软无力。 “是他让你找塔伦宾尼派分部的?”拉佩继续问道。 “不……不是,他告诉……我,威尔……勋爵即将……南下,叫我……找机会……干掉他。”巴尔奥不敢耍花样,此刻他只求速死。 “你和安东尼·普拉米奥是怎么认识的?”拉佩问道,这一次他是为了确定巴尔奥有没有撒谎,从安东尼递交上来的那份财务报表上看得出来,那家伙只是一个跑腿的。 “不……认识,他只……是一个会计。我联络了……十二座城市……最后是……塔伦的哈……哈密尔·休夫……拿下这个……任务。”巴尔奥艰难地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威尔勋爵会经过这些城市?”拉佩问到关键的地方,这是必须知道的细节。 “那个掮客……给我的资料……里面有……威尔……路经的城市。”巴尔奥说道。 拉佩看了西尔维娅一眼,道:“你帮我盯着底下。” 西尔维娅微微一愣,紧接着她就明白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不希望她知道,于是径直下楼。 看着西尔维娅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拉佩随手关上门,然后把比格·威尔召出来。 “你听说过一个叫伊文·德理安的人吗?”拉佩问道。 “略有耳闻,好像是一个冒出来没多久的掮客,绝对不可能是幕后主使者。很多人喜欢找这种家伙办事,刚刚出道的他们胆子很大,什么工作都敢接。”比格·威尔皱紧眉头。 比格·威尔曾经是掮客,自然明白刚出道的掮客有多胆大,他们只知道拿钱干活,有时候甚至连主顾是谁都不在乎。 “那个人会不会已经被灭口了?”拉佩烦恼的是这件事。 “想要做一个掮客,首先一条就是学会保护自己。”比格·威尔最清楚这个行当的底细,身为掮客,脑子必须够用才行,一定的人脉也必不可少。有了这两条,只要稍微谨慎点,一般不会送命。 刚刚入行的新人什么生意都敢接,倒不是鲁莽或者无知,而是显示自己实力的方式。 想了想,比格·威尔继续说道:“如果我处于那个家伙的位置,完成这笔交易后,肯定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并且时刻注意南方的消息。听到刺杀成功,再听到秘密警察介入此事,又听到宾尼派和刺杀有关的事已经暴露,我肯定会就此潜伏,至少两、三年不会随意乱动。” 拉佩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离开马内,或者干脆前往国外?” “那未必安全,他在这里至少还有点人脉,如果有人找他,立刻就能发现。到了别的地方,身为一个外来者,本身就容易暴露,而且人地生疏,自然耳目闭塞,万一被人找到行踪,那绝对有死无生。”比格·威尔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拉佩若有所思。 “当然,这只是对刚入行的掮客而言。如果干上几年,人脉扩展到国外,而且在国外弄了几个藏身处,情况就完全不同。你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混乱之地?就是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需要这种地方存在。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个家伙如果甘愿放弃原来的生活,彻底斩断和原来的联系,一切从头开始,倒是有可能逃往国外。”比格·威尔说道。 比格·威尔可不是闲聊,而是传授经验,拉佩虽然不是掮客。但是这些经验对他同样有用。 “接下去怎么查?我会让汉德试试把那个叫伊文·德理安的掮客找出来,不过别抱太大的期望。”拉佩确实没什么自信。 拉佩也算是半个掮客,对这一行多少有点了解。 掮客是一个特殊阶层,地位或许不高,身份或许也不怎么样,但是他们能够接触到上层人物,和三教九流也有来往,他们如果要躲的话,完全有可能躲在某个贵族的家里,或者躲在赌场、妓院,甚至躲进军营、监狱……反正是那种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比格·威尔犹豫片刻,最后轻叹一声,道:“我已经死了,我以前的那些人脉留着也没用,就给你吧。” 拉佩大喜,不过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说了半天,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比格·威尔绝对是掮客中的佼佼者,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脉肯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既然比格·威尔如此上道,那么拉佩也该多出点力。 “我让夏洛克联络马内的地下钱庄,调查一下这笔钱的来路。”拉佩说道。 要做这件事可不容易,马内不是塔伦那样的小地方,十几万比绍的汇票对于塔伦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但是在这里只能算一般。更难办的是这里的地下钱庄可不会卖拉佩的面子。 “先杀掉这个家伙吧。”比格·威尔咬牙说道。 对于这个提议,拉佩并不反对,他随手一抖,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剑光一闪,血光迸现,一颗肉乎乎的人头滚落在地上,紧接着一堆肉山轰然倒地,巴尔奥·安格洛纳死了。 巴尔奥一死,比格·威尔的身上顿时闪烁起异样的神采,看上去比原来精神许多。 “感觉不错,我的仇已经报了一部分,接下来是那个安东尼·普拉米奥。”比格·威尔急不可耐地说道。 “我已经让汉德去做了。”拉佩道,这既是为了调查刺杀案,又是为了替比格·威尔报仇,不过最根本的目的是为了消灭证据。 巴尔奥,安格洛纳的死一旦传到安东尼·普拉米奥的耳中,他难免会想到刚刚做的那份报表,会想到报表中透露出来的事情,然后对拉佩的另外一个身份产生怀疑,所以他必须死。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瘦高中年人从一辆破旧的马车出来,他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在下马车之前先看看左右。 马车停在一幢公寓门前,一脚踏进公寓前,中年人又朝着左右看了看。 中年人穿着一件风衣,领子翻起着,缩着脖颈,大半张脸都被遮掩着。 “波尔先生,您好。”门房笑着和中年人打招呼。 “你好。”中年人异常僵硬地回道。 这是一幢五层楼的公寓,属于宾尼派所有,住在这里的人全都是宾尼派的成员,门房也是宾尼派的人,这里还有守卫,虽然没有中年人原来住的地方隐蔽,不过安全程度却比原来的地方高得多。 中年人的房间在二楼,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喧笑声,紧接着隔壁的房门打开,一大群人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这些人大部分手里都拎着酒瓶。 “波尔先生,咯……你好啊!咯……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后天就是新年……咯……我们要去酒吧庆祝一番,你不去吗?”隔壁那个房间的主人满脸通红地对中年人说道。 “我……”中年人正打算拒绝,但是被酒气一喷,脑袋顿时有些晕。 “这才对,咱们出去庆祝一下。” 旁边的几个人架着中年人往外走,其中一个人还塞了一瓶酒在他的手里。 这群人摇摇晃晃地走出去,门房看到他们离开,不由得摇了摇头。 一个醉汉摇摇晃晃走到大街中央,朝着过来的马车招手,完全没想过有可能被马车撞上。 过没多少,两辆出租马车停在这群人的面前。 这群醉汉涌上马车,其中一个醉汉用异常含糊的声音喊道:“去贝尔弗兰大街。” 中年人被夹在中间,始终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不过停下的地方根本不是贝尔弗兰大街,而是马内郊外的一片旷野。 所有人都从马车上下来,那个中年人也被推下来。 此刻已经是夜晚,天气很冷,一阵寒风吹过,中年人打了一个寒颤,原本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清醒许多。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中年人茫然地看着四周。 “安东尼·普拉米奥,你以为能够从我们的手掌心中逃出去吗?”中年人的背后传来一声冷哼。 中年人转过头,看到一群十六岁到十八岁的少年正坐在马车里面,唯一不是少年的就只有住在他隔壁的邻居,此刻这个人满脸通红,倒在马车旁边,已经不省人事。 这就是汉德手底下那张情报网厉害的地方,安东尼早上刚见到拉佩,出门后就被汉德的手下盯上,到了晚上,一个周密的诱捕就已经成形。 想要抓安东尼并不难,难就难在不能惊动守卫,好在今天是新年前的第二天,所有人都无心工作,也包括那些护卫,所以汉德轻而易举地溜进去,敲开安东尼房间隔壁的房门,然后用拉佩提供的秘药迷昏那个人,接着制造出开派对的假象,最后堂而皇之地在那些护卫的眼皮子底下绑走安东尼。 “你……你们是秘密警察?”安东尼脸色惨白地问道。 “我们有些事想要问你。”汉德龇牙笑了笑。 “我什么都说,只求饶我一条性命。”安东尼并不是有骨气的人,还不如巴尔奥。 这倒也可以理解,巴尔奥身边居然藏着一个武力强悍的厨娘,显然巴尔奥也不简单,身上肯定有故事,绝对不是一般人。安东尼就简单多了,只是一个普通的政府职员,在宾尼派里面也不过是个跑腿。 “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说你只是一个跑腿的?说寄钱的是巴尔奥·安格洛纳,收钱的是哈密尔·休夫?”汉德哈哈大笑起来,突然他语气一变,道:“除非你能告诉我们,那个刺客是谁?” 安东尼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不知道,正如汉德所说,他只是一个跑腿的,根本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一看安东尼的反应,汉德就明白答案。 “看来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汉德摇了摇头。 “不,他还有一点价值,就是让某个冤魂得以安息。”寒风中传来拉佩的声音。 拉佩随手扔了一样东西出来,那东西骨碌碌径直滚到安东尼的脚边。 安东尼低头一看,顿时吓得浑身发软,滚过来的是一颗人头,虽然他没见过巴尔奥,却猜得出这是谁的脑袋。 “你们可以走了,别忘了,把尾巴收拾干净。”拉佩朝着汉德喊道。所谓的尾巴就是指那个看门人,他不想让宾尼派的人怀疑到他的头上,那个看门人是最好的嫁祸对象。 天亮了,作为一年的最后一天,马内已经提前进入节日的状态,大部分店铺今天都打烊,只有卖零食、首饰、化妆品、工艺品之类的店铺和酒吧、餐厅还开着。 马内人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但是过年的时候还是很大方。 此刻,大街上人来人往,不过马车比往日少很多,因为那些有钱人都躲在家里休息,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难得能够好好休息的时候,因为新年时他们又得忙了,忙着走亲访友和参加各种聚会。 不过在马内的一角,在一栋很古朴,表面满是青苔,石灰斑驳剥落的房子门前却停着一辆辆马车。 这些马车看上去都很低调,但是仔细看却会发现所用的材料都是最顶级的,里面的装饰也典雅华贵,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也都有同样的特征,他们穿得很朴素,没有多余的装饰,但是衣服的质地和手工都是一流的,只比那几个最有名的裁缝的作品差些,另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这些人全都长着浑圆的脑袋,高颧骨、深眼窝、低矮的鼻梁,鼻子也显得有些小,这是尤特人的特征。 来的全都是尤特人,而且不是一般的人物,都是各个家族的主事者。 这幢老旧的房子可不一般,可以说是马内最古老的建筑物之一,在四个世纪以前,当马内还只是中等城市的时候,它已经矗立在这里。 这里曾经是尤特教的神殿。 尤特人是一个民族,同时也是一种宗教,他们曾经拥有自己的国家,拥有自己的神灵,可惜尤特人的国家已经破灭,他们的神灵已经殒落。 作为曾经的神殿,这里的布置和大多数神殿一样,前面是一座讲台,底下是一排排的座位,唯一不同于神殿的地方就是正前方没有神像,甚至连代表神灵的徽章都没有。 此刻大厅内已经坐满人,尤特人很守时。 坐在最前面一排的全是老人,他们的装束和其他人有些不同,身上都多了一条披风——黑色的,领子是黑色绸缎,这原本是神职人员的象征。 在几千年前,披风曾经是红色,上面镶嵌着金色丝带,但是随着神灵的殒落,一切都变成黑色。 当初在塔伦的时候,暗中摆了拉佩一道的那位老人也在那群老者当中。 座位渐渐坐满,人都到得差不多时,一位老者站起来。这位老者年纪很大,身体干瘪,缩得像个小孩,连走路都显得有些艰难,在一个随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到讲台上。 老者朝着门口招了招手,随即两个彪形大汉推动沉重的大门,大门在一声轰响中关闭。 “大家想必对现在的局势都有所了解。”干痩老头用低沉又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个国家很快就要乱了,如果是和平时期,我们还可以用钱买来安全。一旦秩序被打乱,我们必然会成为别人觊觎的目标,不管争斗的双方说得多么好听,不管他们作出什么样的承诺,结果都一样,我们必然会成为受害者。过去的历史一次次证明了这一点。” 老者停顿一下,底下的人全都一脸黯然,身为尤特人,对于自己苦难的历史从来都记忆犹新。 老者继续说道:“我们之中一部分人已经开始转移财产,但是这没用。周围那些国家正张大嘴巴等候在那里,他们或许会放过贵族们的财产,因为那些贵族在每个国家都有亲戚。他们或许会放过那些工场主的财产,因为工场主会带来技术和财富。但是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突然,老者提高嗓门道:“不过现在有一个机会。”说着,老者朝着那位从塔伦来的老者一指,道:“这位是海因长老,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大概都没见过,海因长老来自塔伦,就是那座最近话题不断的城市。现在,请他上台发言。” 海因站起来,朝着众人鞠躬致意,然后走上讲台。 “最近马内突然出现一家射击俱乐部,对于这件事,各位想必一清二楚,同样各位肯定也能猜到这家射击俱乐部的存在目的。” 底下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那间射击俱乐部开在西城区,是尤特人很少涉足的地方,不过现场来的人那么多,自然有听过这个消息的人,此刻他们就成了解释者。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海因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我们都被世人所忌惮,我们没办法……或者说不敢拥有自己的武力。当然,这也和我们失去自己的神灵有关。”说到这里,海因的语气显得异常低沉。 众所周知尤特人这个民族的身上背负着沉重的诅咒,他们不管是修炼魔法还是武技,难度都远比正常人大得多,已经有好几百年没出过大骑士、大剑客和大魔法师,更不用说传奇人物,这也是尤特人不敢拥有自己武力的原因,没有顶级强者在背后支撑,数量再多的士兵也只是炮灰。 沉默片刻,海因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不过最近一个世纪以来,我们终于有了一些希望。火器变得越来越厉害,而顶级强者的数量却越来越少,以前传奇人物主宰战争的成败,现在变成大骑士、大剑客和大魔法师这一等级决定胜败。我们终于可以尝试着拥有自己的武力,不过我们必须做得很小心。” 众人的情绪顿时被调动起来,因为拥有属于自己的武力,是尤特人一直以来的期望,一旦有了武力,他们就可以有进一步的想法,譬如拥有自己的国家。 不过反对的人肯定有,立刻有人问道:“这会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戒心?” 问话的是一位穿着有绸带的披风的老者,也就是尤特人中的长老。 “所以说,我们必须做得很小心。”海因连忙说道。 “具体怎么做?”另外一位长老问道。 “很可悲,我想到的办法就是成为别人的枪,让我们的人拿起武器去为别人作战。”海因很无奈地道。 大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低落,有资格到场的都是尤特人中的顶尖人物,智力绝对一流,一听之下,立刻就明白海因的意思。 “这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能够得到某些人的认同。而且我们的手里毕竟握着枪,那群人控制局势后,如果想要对我们下手,至少会谨慎一些。”那个枯瘦干瘪、不良于行的老者显然是海因的支持者。 “也有可能他们会变本加厉,把我们全部铲除。”想法不同的人肯定存在,立刻有人提出质疑。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应该毫无抗争地面对命运,就像我们的那些先辈那样?像猪一样活着,等着养肥了被人宰杀?”海因大声质问道。 枯瘦老者也在一旁帮着说话:“这一次召集你们之前我就说过,一切全凭自愿。我相信你们中的一些人已经为即将到来的乱局做好准备,可能已经选择站在其中一方的立场上,对此我们并不强求。也有人打算听天由命,这也是一种选择。已经做好选择的,现在可以离开了。”老者的态度异常强硬。 老者的话音落下,一扇小门打开,阳光从外面透进来,老者显然用行动告诉底下的那些人,有谁打算离开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不过没人离开。 底下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即便刚才开口质问的那个长老也没有动弹。 过去的历史已经告诉尤特人,就算不招惹别人的注意,他们的结局也会非常凄惨,最好的结果是被剥夺所有的财产,最坏的结果是被屠杀。 “没人愿意离开?那好吧,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具体的打算,我已经联络好两边的人。”海因大声说道。 “两边,您的意思是两边下注?”底下的一位长老问道。 “是的,现在局势不明,国王这边看上去不太妙,不过我担心各国会出手干涉……” 海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底下的人打断。 “你怎么会认为国王的局势不妙?” “我觉得正好相反啊!” “你有什么理由说这样的话?” 枯瘦老者突然举起手,大声喊道:“都给我安静!” 大厅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枯痩老者的威望确实不简单。 等到众人全都停下来,枯瘦老者这才说道:“海因并不是随口胡言,我们已经仔细分析过当前的局势,国王这边看上去仍旧控制着局势,实际上他们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市场不景气,物价飞涨,工场和商铺接连倒闭,越来越多的有产者濒临破产,越来越多的无产者生计艰难。都雷德上台已经五年,原本大家对他寄予期望,可惜他没能改变现有的局面,大家已经无法忍耐下去,渴望一场彻底的变革。另一个关键是军队,莫尼坎战争暴露一连串的问题。那时候国王如果对军队进行改革,重振士气,情况或许会完全不同。但是他没这么做,相反的,为了转嫁战败的恶果,把经济搞得一团糟,而且在接下来他的精力全都放在整顿经济上,失去关注的军队就像一颗烂西红柿般迅速腐烂,军队上层和下层严重对立,底层军官和士兵的心里有着诸多不满。一旦局势失控,军队不但不会镇压叛乱,十之八九会变成叛乱的主力。” 说到这里,枯痩老者再一次停下来。 这一次,底下再也没人开口质疑。 尤特人中没有大魔法师,更没有高级神职人员,自然没办法运用预言术,所以他们采用另外一种办法取代,透过大量收集情报,从中分析出有用的结果。 很多时候,这种方法比预言术更有效。 见没人开口,枯痩老者继续说道,不过这一次他的风向变了:“如果没有外国干涉,国王这边肯定是输家。但一旦各国介入进来,情况就很难预料。所以我们才决定两边下注,不过在国王这边下注,我们必须非常小心才行,因此我们决定和秘密警察合作。” “秘密警察?当今国王对秘密警察一向都很反感……”底下有人问道。 “一旦局势不妙,军队倒戈、警察投降,那位陛下能够用的就只有秘密警察。”海因说道:“再说,和秘密警察合作,一切都是在秘密中进行,另外一边不会知道,除非我们当中有人泄密。” “秘密警察会答应我们的要求?”底下有人问道。 海因就等着有人提这个问题,连忙说道:“我已经和秘密警察的人约定好,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帮他做一件事,帮他查一笔钱的来源。” “秘密警察的人?您只是和其中的一个人做交易?这个人还未必能够得到国王的信任。”底下有人问道。 海因知道会有人提出这样的质疑,他笑了笑,说道:“那个人叫索德·拉佩,年纪很小,不过最近这段日子他的名气很响。” “那座跑狗场的主人?” “原来是他。” “听过这个人。” 底下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现在的拉佩确实名气不小,那座跑狗场勾动很多人的心思,底下这些尤特人很多是开地下钱庄的,最清楚有多少人正在为这次拍卖会筹集资金,原本估计最终金额会是三十万比绍,现在看来四十万比绍都未必能够拿得下来。 尤特人有一点很可爱,他们不会虚伪地摆出对金钱不屑一顾的模样,对于有钱人或者会赚钱的人,他们天生就有好感。 过了好半天,底下终于有人说道:“或许可以试试,反正我们不会损失什么。” 此刻的拉佩正在忙碌着,他独自在小客厅画画。 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年,梅侬家的人都在紧张地筹备着,就连莎尔娜都没空陪着拉佩。 同样也为了这个新年,拉佩正在拼命准备礼物。 拉佩的旁边放着一大堆画,大多是寥寥几笔,像是练手,又像是习作,这些画都很小,和巴掌差不多,也没用画框,直接就把画布钉在小木板上,这就是拉佩准备的礼物。 虽然是随性之作,但是以拉佩对绘画的理解,这些画也都有着独特的内涵,将来肯定会值不少钱。 突然,拉佩听到有人敲门。 “请进。”拉佩有气无力地喊道。 门打开了,一大群人走进来,为首的是马克西米,后面跟着莱戈尼格,再往后是约瑟夫和马萨德。 马克西米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些什么,突然他看到拉佩身旁的那些画,立刻问道:“这是什么?昨天好像还没有。” “为新年准备的礼物。昨天下午莱戈尼格拿来安东尼和马萨德赶出来的报表,这给我一个启迪,想要完成一幅正式作品需要的时间很长,但是画一些速写却很容易。”拉佩解释道。 “那份报表呢?能让我看看吗?”马克西米连忙问道,他来这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看那份报表。 “在我卧室的床头边上,我很小心,没有让任何人看,甚至包括莎尔娜。”拉佩装作不知道马克西米的意图。 马克西米朝着卧室走去,很快他就拿着那份报表出来,一边走,一边看。 报表的墨迹很新,上面的字迹也是安东尼和马萨德两个人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红笔勾勒的地方,旁边是拉佩对报表的评论和需要改进的方面。 但马克西米真正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在找有没有巴尔奥的名字?报表里面有没有涉及到那笔钱? 看了好半天,马克西米终于松了一口气。 报表很简单,这本来就是样本,是在几个小时内匆匆忙忙赶出来的,上面没有巴尔奥的名字,也没有那笔钱的进出,马克西米松了一口气。 马克西米对拉佩有过怀疑,现在怀疑已经消失,他确信拉佩与此无关。 “安东尼出事了。”马克西米有些黯然地说道。 “出事?他下午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拉佩皱起眉头,说道。 “是昨天晚上出的事,有人装成他的隔壁邻居,在守卫的眼皮子底下把他绑架了。”说到这里,马克西米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以前躲藏得很好,抛头露面是这两天的事,难道仅仅两天的时间,秘密警察就找到他?这太可怕了吧?”拉佩故作震惊。 “那幢公寓的看门人失踪了,他的老婆也一起消失,有人看到他们上了半夜的航船,那艘船是开往斯特加尔姆的。我已经派人坐一艘快船前往那里堵截,不过能不能堵住还不好说。”马克西米苦恼地摇了摇头。 “那个看门人是秘密警察的眼线?但是他为什么要逃呢?我们的人怎么会发现他的踪迹?难道他很有名?或者他的那张脸很有特色?”拉佩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码头有我们的人,对于半夜上船的可疑人物,我们的人难免会注意一下。发现安东尼和看门人失踪后,我让莱戈尼格和约瑟夫拿着他们的画像到处询问,结果得到这个消息。至于看门人为什么选择逃跑?或许是因为不信任秘密警察吧?”马克西米连忙解释道,他可不想让拉佩留下坏印象,以为宾尼派暗中监视每一个成员的行踪。 “像他住的那种公寓,我们总共有几栋?”拉佩问道。 马克西米并不感到意外,他也猜到拉佩的意思,道:“总共五栋,我已经派人监视其他的看门人,其中可能还有秘密警察的探子。” 拉佩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中确实有探子,不只是秘密警察的探子,还有警察的探子和直属于国王的密探。 拉佩是从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然后他就想到嫁祸给那个看门人。 不过看门人早就死了,半夜上船的是汉德的两个手下,他们化妆成看门人和他的老婆。宾尼派的人能够发现他们也不是运气,他们是有意暴露,上了船后,他们很快就装扮成水手偷偷溜下来。所以马克西米就算派人先一步赶到斯特加尔姆,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真是太可怕了。”马萨德说道,别人没多少感受,他却有,昨天他还和安东尼为报表而忙碌,一大清早他就听到安东尼失踪的消息,实在是世事无常。 “还有一个人也失踪了,这个人叫巴尔奥·安格洛纳,他也和刺杀案有关。”马克西米之前并没提起这件事。 “在一年的最后一天下手……这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拉佩自言自语道,他这样说,就是为了把其他人带进沟里。 “有这个可能。”马克西米点了点头。 “也有可能是借题发挥。”拉佩继续把这几个人往更深的沟里带,道:“我先挨了一枪,开枪的是贝克,看上去像私人怨恨。现在安东尼又失踪,用的是那起刺杀案的名义。接下来会轮到谁倒霉?又会借用什么名义?” 听到拉佩这番话,周围的人全都脸色大变,谁会没仇家?特别是莱戈尼格和约瑟夫,他们得罪的人可不少,而且在军事委员会中,他们的地位非常重要,一个临时代管,一个负责人员的协调。 马克西米也一脸凝重,他看了众人一眼,异常严肃地说道:“大家都小心一些。” “新年的时候我本来要出去的,现在不敢了。”西文思第一个表态,他心中的害怕不比莱戈尼格和约瑟夫少,毕竟别人想报复他的话,同样也有理由,拉佩那枪就是替他挨的。 其他人也都心有戚戚焉,看来今年只能待在家里过年。 “或者……大家住在一起?既可以热闹一些,又比较安全。”拉佩趁机提议道。 “好主意。”莱戈尼格一拍手掌。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大家对自己的生死还看得比较淡,但是他们怕秘密警察对其家人下手,如果把几家人聚集在一起,再请几个护卫,那就安全多了。 “我来安排。”马克西米对手下还是不错的。 “还有一件事。”说着,马克西米看了莱戈尼格一眼。 莱戈尼格立刻会意,他朝着门口走去,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听。 见马克西米如此郑重其事,拉佩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个尤特人联络我,他说他们有一批子弟希望能够加入射击俱乐部。”马克西米尽可能压低声音说道。 “那让他们加入好了,反正射击俱乐部是公开的。”拉佩原本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是这么件小事。 马克西米却不认为是小事,又加了一句:“他们想成为核心成员。” 拉佩微微一震,立刻明白马克西米等人为什么如此郑重其事。 所谓核心成员就是约瑟夫召集起来的那些工人、苦力和失业者,那是将来组建军队的主体。 拉佩开始挠头,好半天才问道:“可能会有多少人?” “四、五千人。”马克西米道,他是个精细的人,同样问过那个尤特人。 “这么多?”拉佩放下画笔,突然他看了看马克西米,道:“那个尤特人肯定提到好处了吧?” 马克西米点了点头,这才是他烦恼的根源,道:“要钱给钱,要土地给土地,要技师给技师,要材料给材料。” “原来如此。”拉佩能够理解,怪不得马克西米会如此烦恼,他面对这样的诱惑也肯定承受不住。 “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提前扩大规模。”约瑟夫兴奋地嚷嚷道。 扩大规模就意味着招人,也意味着约瑟夫的影响力进一步加大,他和那几个军官不同,没那么大的野心,更没想过掌控全局,但是往上爬的小野心总是有的。 “问题是这样一来,我们的人就太少。”马克西米身为领导者,肯定要通盘考虑。 “我们可以再招人啊!”约瑟夫旧话重提,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多次提出这样的建议。 “你还能拉多少人进来?”拉佩问道。 “要多少有多少……不过,过年后各座工场会陆续开工,那些工人要上班,全都挤在星期天练枪,恐怕……”约瑟夫还有一件事没说,他发现那些工人和苦力一开始对练枪还有些兴趣,过了新鲜期,大家就渐渐懈怠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难得有个星期天,谁都想休息一下,顺便做点家务事。再说,练枪是为了打仗,打仗要死人的,只要想到这一点,大家就有些动摇。 马克西米和拉佩对视一眼,约瑟夫没说的那些话,他们其实都已经知道。 “可以发动一下市民阶层,应该也可以凑出几千人。”马克西米不动声色地说道,事实上他已经在这么做,宾尼派在市民阶层的根基还是很深厚的。 拉佩想出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道:“不如这样,能招多少普通市民,就相应招收一些尤特人,如果顺利的话,再开辟新的射击场。” “这个办法好,花他们的钱、用他们的土地,帮我们的事,这件事就交给你。”马克西米的心情顿时变好起来,他并不是没想过,只是这必须和那些尤特人讨价还价。 和尤特人谈生意可不轻松,别说是马克西米,就连乔治·雅克都没这样的信心。 之前马克西米和马萨德提过这件事,马萨德立刻退缩,剩下的三个人更指望不上,约瑟夫肌肉比脑浆多,莱戈尼格不会讨价还价,而西文思身为学者,根本不屑于此。 “这……”拉佩有些犹豫,不过他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最后改口道:“好吧,我试试看。” “你行的,我有绝对的信心。”马克西米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尤特人崇拜大师,不管是哪方面的大师。” 这绝对是真话,也是马克西米把这件事交给拉佩的原因。 尤特人受到诅咒,在魔法和武技方面都没发展的余地,只能向其他方面发展,不只拼命赚钱,他们同样也渴求知识,崇尚艺术。 尤特人没有贵族,他们对地位的划分,除了看钱的多少,另外就是看能力的高低,那些长老不是智者就是某一方面的大师,这种观念也延伸到对其他人的看法。 来的目的已经达到,马克西米没有多作停留,立刻告辞离开,其他人也跟着走。 马克西米等人一离开,多明尼哥、莎尔娜,还有莎尔娜的父母立刻忧心忡忡地走进来,多明尼哥的手里更拿着一件钢丝背心。 多明尼哥等人已经听到安东尼失踪的消息,也听到拉佩的那个猜测,不只是马克西米等人被带进沟里,他们也一样。 梅侬一家对拉佩是真关心,所以急得不得了。 “穿上,除了睡觉,其他时候都得穿着。”多明尼哥警告道。 莎尔娜也在一旁连声催促。 “如果他们朝着脑袋开枪呢?那帮军官的枪法很准的。”拉佩故意吓多明尼哥等人。 多明尼哥等人顿时张大嘴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已经想好了,找个人拜师,练一点防身的本事。”拉佩说道,这并不是他临时起意,他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如此一来他就有借口修炼。 “你在开玩笑?你已经多大了,修炼武技必须从小开始。”多明尼哥觉得这根本行不通。 “没问题的,我知道有一个人很适合教我,那是我父亲的朋友。”拉佩毫不犹豫地扯上那个子虚乌有的父亲。 “如果你要学武技,我完全可以帮你找一个老师。”多明尼哥连忙说道。 “真的用不着,我父亲的朋友很厉害,他别的方面或许不怎么样,但是说到格挡和闪避,绝对没人能够和他比。”拉佩非常有自信,因为那个人是比格·威尔介绍的。 拉佩的剑法只有一招——刺。因为专注,所以拉佩的进展神速,短短半年就让他拥有现在的实力,不过他的缺点也很明显——攻强守弱。 那个人最擅长的恰恰是防御和闪避,按照比格·威尔的说法,那人根本就是一个打不死的蟑螂。 第四十七章帅气的蟑螂 新年的第一天总是很热闹,就算天气再冷也挡不住人们心中的热情,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平日冷冷清清的餐厅也变得生意兴隆起来。 在北城的一角,一条繁华的大街上,一家看上去等级不算太低的餐厅内传来一声暴喝:“你这个王八蛋,居然敢来老娘这里吃霸王餐!” 砰的一声,餐厅的门打开,一个人被扔出来,紧接着一个胖女人怜着板凳走出来,在她身后跟着一群厨子,这些厨子都满脸横肉,一边走,一边在撩袖管。 “给我打,往死里打。”那个胖女人拎起板凳,朝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背上狠狠就是一下。 那些厨子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胖女人最狠,不停用板凳砸,砸累就站起来用脚踩,还专挑软肋这样的部位。 “别把人打死了,要吃官司的。”一个正在用餐的人忍不住说话。 “您知道什么啊?”胖女人带着哭腔说道:“这个人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看上去像是个阔佬,点的还都是最贵的东西,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五十比绍,吃完后居然说没钱。” 劝架的人顿时不说话了。 那个胖女人是真伤心,虽然成本没那么多,也就三分之一左右,但是她这一整天就白做了。 打了大概五、六分钟,一个厨子停下来,他一把抓住胖女人的手,低声说道:“真不能再打下去,再打下去说不定就死了,到时候警察找上门来,绝对是个麻烦。” 胖女人气呼呼地踢了那个吃白食的一脚,心有不甘地说道:“把这条死狗拖到旁边的小巷,看着碍眼。”说完,她转身回到店内。 其他厨子也都跟着进去,只有一个厨子留下来,他一把抓住那个吃霸王餐的人的脚,倒拖着那人走了二十多米,然后扔在一条小巷,之后就回店里去。 过了一会儿,那个吃霸王餐的人慢腾腾地爬起来,样子看上去非常狼狈,满脸灰尘,脑袋上都是土,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还尽是脚印。但是从他的神情来看,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这个人看起来四十几岁,虽然算不上英俊,却也颇为耐看,是个很有味道的大叔,下巴刮得很光,嘴唇上面却留着一撮小胡子。 大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一下衣服,然后双手插在口袋内,吹着口哨往外就走。 走了大概有十几米,大叔突然停下来,转头看了身后一眼。 在大叔身后十几米外有一辆马车。 这位大叔径直走向马车,来到车门前,探头探脑往里面看了看。 让大叔意外的是,马车门居然打开了。 开门的是拉佩,或者说是佩拉得·沃斯,他身旁坐着莎尔娜。 此刻的拉佩穿得很厚实,里、外两层大衣,这不只是为了保暖,同样也为了安全,在大衣底下还有一件钢丝背心,这是莎尔娜硬逼着他穿的。 “请进,史密斯先生。”拉佩很有礼貌地说道。 “你认识我?”大叔微微一愣。 “我的父亲经常提起您,他告诉我如果哪天遇到危险就来找您,还说您对危险有特殊的感应,而且您最擅长保命,更吸引人的是您那套保命的绝招,任何人都能学,就算从来没有练过武也可以。”拉佩毫不在意地说着谎话。 “你父亲?”大叔有些迷惘,这么了解他的人可不多。 “暂时不能说。”拉佩笑了笑,他当然不能说,莎尔娜就在旁边。 “你说你有危险?”大叔看了看拉佩,突然鼻子吸了吸,道:“有一股伤药味,你身上带伤?” “一个星期前我挨了一枪。”拉佩指了指胸口,道:“开枪的人是前弗格森小队成员,擅长远距离狙杀。” “听说过,莫尼坎战役的时候他们杀了不少‘圣地守护者’。”大叔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他和圣地守护者交过手,知道圣地守护者有多难缠。 虽然有水货的嫌疑,但是在正面战场上,一群圣地守护者绝对可以抗衡同样数量的大骑士或者大剑客,能够暗杀掉他们的弗格森小队自然也不简单。 “您也参加过莫尼坎战争?”莎尔娜听出一些名堂。 大叔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 “教我闪避和格挡的技巧,顺便保护我的安全,每个月我给您一千比绍,外加一幅画。”拉佩开价,他的这个身份当然没有一千比绍,不过他已经和多明尼哥谈妥,可以向多明尼哥借。 听到一千比绍,大叔发出一阵讪笑,不过他对那幅画倒是挺感兴趣,想要打动他,那必须是名画才行。 大叔对报酬之类的并不感兴趣,他看上去很落魄,居然落到吃霸王餐的地步。实际上想要钱的话,他随时都能弄到一大笔钱。 “你既然认识我,刚才还看我挨打?至少应该过来劝架,顺便帮我付饭钱吧?”大叔一脸不高兴地道。 “您是真的吃不起饭吗?以您的身家,这样的小餐馆您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您之所以跑来这里,恐怕就是冲着那个老板娘的块头和那几个厨子的力气吧?想要松动一下筋骨,活络一下血脉,出手的人力气小了可不行。”拉佩很清楚大叔的底细,不但是个打不死的蟑螂,还是十足的贱骨头。 大叔笑了,他跳上马车,然后坐在拉佩的对面,道:“好吧,我接了。去汀克堡,我要去拿点东西。” “您住那里?”莎尔娜顿时变了脸色,她已经有些相信大叔是高人,但是一听他住在汀克堡,印象一下子变差很多。 汀克堡是马内西北面的一片城区,那里曾经是军事要塞,不过早在几个世纪以前就废弃,随着城市的扩大,那里也成为城市的一部分。 莎尔娜之所以皱眉,是因为汀克堡属于下等区中的下等区。 半个小时后,马车停在汀克堡的外围,这里和拉佩去过的白沙码头没什么两样,都是脏乱到极点,粪便及垃圾满地都是,苍蝇和蟑螂遍地乱窜。 “亲爱的,你在这里等着。”拉佩拖着臃肿的身躯从马车上下来,跟着大叔的身后。 “我要跟你一起去。”莎尔娜犹豫一会儿,最后也跳下来,她说这话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不行,里面很乱,你跟着的话只会惹麻烦。”拉佩立刻阻止道。 “你的伤……”莎尔娜很担忧地道。 “没事,这两天已经好多了,而且有史密斯先生在,没人能碰我。”拉佩安慰道,突然他凑到莎尔娜耳边低声说道:“他肯定和我有话要说,他和我爸的一些事不方便被别人知道。” 莎尔娜看着拉佩,过了一会儿终于放弃,说实话她早就感觉到拉佩的父亲有些特别,说不定是海盗,也有可能是走私贩子。 拉佩拄着拐杖,跟在大叔的身后。 严格说起来汀克堡比白沙码头还差,白沙码头那里住的是流氓、小偷、格伦皮这样制造赝品的骗子和古鲁这类的罪人,走投无路的落难者,他们虽然是社会底层,但至少还有一条活路。住在这里的人就不同,这里大多是乞丐,或者失业很久,生活潦倒到极点的人。 整个汀克堡一眼看去,就是一个大垃圾场,这里的人简直不是活着,而是在熬日子。 “是谁让你找我的?”史密斯一边走,一边问道,他刚才就感觉到拉佩没说实话。 拉佩没有回答,只是掏出一枚金币随手一弹,当初他向古鲁表明身份用的就是这招。 “你是这个家伙的……”史密斯上上下下打量着拉佩,他当然不认为拉佩会是比格·威尔的儿子,虽然从年龄上来说勉强有这个可能,比格·威尔看起来年轻,实际上也有三十几岁,如果那个家伙十几岁的时候年轻无知,和某位小姐搞出人命来,完全可能有拉佩这样大的儿子,不过以他对比格·威尔的了解,如果比格·威尔真的有私生子,不会偷偷藏起来,肯定会光明正大地介绍给大家认识。 “外面怪冷的,你住的地方不远吧?”拉佩这样说,意思很明白,这里不适合说话。 史密斯当然懂,他加快了脚步。 白沙码头的特点是乱,到处是乱七八糟的小巷,窄得只能侧身而行,而那些小巷四通八达,简直就像迷宫。汀克堡正好相反,虽然都是窝棚,但是整整齐齐,排列得就像是方阵,那些窝棚所在的地方原本是兵营,几个世纪以来不知道住过多少人,也不知道被翻修过多少次,不过主结构却没什么改变。 史密斯住的地方很偏僻,在汀克堡最里面的角落,他的家和周围的窝棚没什么两样,低矮狭小,门口堆着许多垃圾,脏乱到极点,不远处还有一摊污水,不过已经结冰。 拉佩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实在不明白,这种地方怎么能够住人?古鲁住的地方也不怎么样,同样破烂和简陋,但是至少干净。 “看人看事,都不能只看外表。”史密斯淡淡地说道,然后推开门。 屋内黑漆漆的,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只有一张床和一把椅子,不过等拉佩进来,并且关上门后,史密斯在床板上轻轻一拉,床板顿时滑开,露出一个洞口。 史密斯爬下去,拉佩跟在后面,等到他下来,顿时眼睛一亮。 底下是一间不大的房间,但是布置得非常精致,正中央放着一张床,四周有很多翻板,有的可以当餐桌或沙发,这里没有其他地下室那样阴沉幽暗,阳光从天花板的一个管道投射进来,在床头还有很多管子,每一根管子的底部都装着镜片。 拉佩凑近过去看了一眼,从这些管子居然可以看到地面上的动静,这倒是不错的隐蔽所,不只隐蔽,还很舒服,外面冰寒刺骨,但这间房间却很暖和,和梅侬家的小客厅差不多,一侧的墙壁上还挂着几幅画。 “米安德的《丰收女神像》、布雷顿的《田园写生》,还有格力哀的《布道者》,没想到这些画都在你的手里。”拉佩当然能够辨认出这些画的真伪,同样也能猜到这些画是怎么来的。 这位大叔可不一般,他的全名叫杰克·皮尔美特·史密斯,明的身份是退役军官,退役之前也只是中尉,隶属于第五兵团斥候营。但他暗中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曾经肆虐一时的蒙面大盗——杰克,他是个大盗贼,专偷豪门贵族的东西。和他相比,汉德只是刚入行的小毛贼。 “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座跑狗场的拥有者,怪不得财大气粗。”史密斯看着拉佩,然后站起身走到拉佩面前,伸手捏了捏拉佩的脸,道:“居然不是幻象,应该是某种变形术吧?” “您对我倒是很了解。”拉佩后退半步,说实话,他很不习惯离另一个人这么近。 “没必要那么客气,直接叫我杰克就行。”杰克在墙上单击,立刻跳出一扇暗门,里面放着的是酒,而且全都是好酒,道:“来一杯,然后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身为大盗贼,杰克不只对危险非常敏感,对敌意也一样,拉佩身上丝毫没有敌意,他很确信这一点,再加上杰克知道比格·威尔做过间谍,还和秘密警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比格·威尔教出来的人免不了也会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我现在这个身份叫佩拉得·沃斯,是个画家,还是宾尼派军事改革委员会的负责人……”拉佩先自我介绍起来,没想到刚说到这里就被打断。 “军事改革委员会?就是西城那间整天乒乓乱响的射击场?对了,你叫佩拉得·沃斯?我记得你的原名……好像叫索德·拉佩吧?佩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画家……对了,那个号称哈尔曼松之后唯一大师的新画家。”杰克不愧是大盗贼,消息灵通。 杰克的脑子也很好使,稍微想了想,就已经明白拉佩为什么加入宾尼派,又为什么来找他。 “有意思,你甚至比那个家伙更有意思。”杰克哈哈大笑起来:“你说的每个月一幅画,不会是你自己的作品吧?你的画现在可不值钱。” “将来呢?”拉佩问道。 杰克沉默片刻,身为大盗贼,肯定也是鉴赏家,要不然偷一大堆赝品回来,那会被人笑掉大牙,他当然明白那些画真正的价值。 “有意思。”这一次杰克算是真正认可拉佩,道:“好吧,每个月两幅画,钱就不需要了,反正我从来都不缺钱。” 说着,杰克轻轻按了一下床头,床板再一次滑开,不过这一次并没有楼梯,床底下居然是一个衣橱,他从里面挑了几套衣服塞进一只用藤条编织而成的旅行箱。 “走吧。”杰克一口喝干了酒。 “你就这样走了,这里的东西怎么办?”拉佩有些难以想象。他大致估算一下,墙上的画、酒柜内的那些酒、旁边的摆设,加起来就值七、八万比绍,这还只是他看到的,没看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没人帮我看着这里,我敢出去吗?”杰克轻笑起来。 拉佩明白了,早应该想到这一点,大盗贼也是贼,肯定要有人帮忙踏勘地形,同样也要有人在外面放风,没几个手下怎么行。 换了一套衣服,杰克的样子倒也不错,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吃霸王餐的,所以当他跟着拉佩回来,不只莎尔娜,连负责驾马车的车夫兼保镖都以为自己看错,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杰克。 “咱们回家吧。”拉佩艰难地拖着一只很大的箱子,这里面装的也是衣服,不过是一套特殊的衣服,这是杰克送他的礼物,保命用的。 车夫连忙跳下来,帮拉佩把东西搬到马车顶上。 一个多小时后,马车离莎尔娜家还有一段距离,就看到她家门前停着一长串马车。 “挺热闹的,晚上有宴会?”杰克吹着口哨。 “是舞会,不过也提供食物,吃的东西自己拿。”莎尔娜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容,杰克给她的印象实在太糟糕,刚刚吃了一顿霸王餐,又开始惦记晚餐,简直就是一个饭桶,不过看在拉佩的面子,她不敢失礼。 “这些都是你们家的亲戚、朋友?”拉佩看着那些马车有些发愣,他知道过年的时候梅侬家会来很多人,但是这也太多了。 “大部分是你认识的人,就是叔叔组建的那个党派的成员,我们家的亲戚不多。”莎尔娜连忙解释道,她已经看出来,拉佩不是喜欢热闹的人。 随后,马车径直拐入后面的小门。 梅侬家此刻异常热闹,所有房间的灯都点亮,来的人很多,大厅内都是人,原本被拉佩当作画室的小客厅也挤满人。 看到拉佩进来,多明尼哥笑着说道:“太好了,你总算回来了。” “亲爱的叔叔,能不能先请利亚尔牧师过来一趟,帮佩拉得驱散体内的阴寒。”莎尔娜连忙说道,自从拉佩受伤后,梅侬家就请了一位牧师常驻在这里。 “帮我个忙,把我准备的礼物发一下。”拉佩朝着莎尔娜轻声说道,他没想到来的人会这么多,所以准备的礼物太少,那种小幅面的画只有五十几幅,现在不知道给谁好,他干脆把这个麻烦扔给莎尔娜。 “早要你没必要多事,随便花钱买点东西就行。”莎尔娜轻笑起来,看到拉佩吃瘪,她感到挺有趣。 多明尼哥早就注意到和拉佩一起回来的杰克,和莎尔娜不同,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杰克略看很普通,但是仔细看,却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这位就是你父亲的朋友?”多明尼哥转头向拉佩问道,然后朝杰克伸出手。 “我和他的父亲是生死之交。”杰克倒也不客气,完全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 “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多明尼哥说的可不是客套话。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走过来,其中一个是牧师,五十几岁,花白胡须,满脸皱纹。另外一个人则年轻得多,只有三十岁左右,身材不是很高,却异常敦实,一看就知道应该是骑士。 那个牧师伸出右手划了个圆,然后朝着拉佩一点。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拉佩的身上冒出一缕青烟,那就是渗入体内的阴寒。 “你应该在家里休息,而不是冒冒失失地跑出去,这会要了你的命。”老牧师说话并不怎么客气。 拉佩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老牧师是一片好心。 相对于牧师,那个骑士的态度就没那么好,他看了拉佩一眼,不由得摇了摇头,对多明尼哥说道:“您让我教的就是他?凭他的体魄,我不认为有修炼的可能。” “那是你的眼光太差。”杰克拍了拍拉佩的肩膀,道:“我这个侄子虽然痩一些,筋骨其实很棒,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挨了一枪后,这么快就能够下地走动。” “你是什么人?”那个矮个子骑士冷笑一声,问道。 “我是一个老兵,参与过第三次西米特尔战役、海德罗恩讨伐战和莫尼坎战役,受过伤,得过勋章,仅此而已。”杰克淡淡地说道。 “只是一个普通士兵。”矮个子骑士愈发不在乎。 “我说我是老兵,却没说过我是普通士兵。当初在军队我也练过两手,在战场上险死还生不知道多少次,未必比你这个没见过血的骑士差。”杰克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我听到过最无聊的玩笑。”矮个子骑士居然比外表看起来有涵养,没有随手一记耳光,或者转身就走之类的。 “年轻人,你经历得还太少。”杰克笑着拍了拍矮个子骑士的肩膀。 矮个子骑士的脸色瞬间变了,刚才杰克的手掌拍落下来时,他的肩膀微微一晃,按理说那只手掌应该不可能拍中,没想到那只手掌仍旧落在他的肩膀上。 矮个子骑士猛地抬手一格,他没用全力,不过一般人挨这一下,手臂上绝对会留下一块淤青。 杰克的手掌被拍开,不过矮个子骑士的脸色并不好看,只有他知道,自己根本没碰到杰克的手,那一击根本就打空。 “这样说来,你的阅历很丰富?”矮骑士也拍了拍杰克的肩膀。 这一次矮个子骑士用了全力,手掌落下去时看上去轻飘飘的,实际上足够把一头牛拍趴下。 矮个子骑士拍中了,杰克既没闪也没避。不过矮个子骑士的手刚拍上,立刻感觉不妙,那根本不像人的身体,更像一摊水,或者一团软泥,他甚至看到拍中的地方荡起一圈波纹,明明拍中,感觉却像拍空。 “至少比你丰富一些。”杰克拍了拍矮个子骑士的胸口。 矮个子骑士顿时感觉胸口一阵发闷,明明这一掌并没多大的力量,却有一种诡异的渗透性。 矮个子骑士的功法全都能够强化筋骨,同时让肌肉变得刚硬坚韧,甚至连皮肤和脂肪也能够变得如同生牛皮般结实,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一个普通人拿着斧头砍他,也不会有任何损伤。但此刻矮个子骑士强壮的筋骨、坚韧的皮肤全都失去作用,那股力量毫无阻挡地渗透进来,震得他五脏六腑剧烈翻腾。 矮个子骑士脸色惨白,接连退后好几步。 “你承认阅历不够了吧?”杰克笑嘻嘻地收回手掌。 “多谢指教。”矮个子骑士郑重其事地鞠个躬,道:“我为刚才的傲慢而道歉,也为自己的浅薄而惭愧。” “年轻气盛,这很正常。”杰克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紧接着转头朝莎尔娜问道:“我住的房间在哪里?” 莎尔娜愣了片刻,这才醒悟过来,连声说道:“我带您去。” “我也来帮忙。”拉佩连忙跟过去。 其他人见这边没什么热闹可看,纷纷散开。 “这位的实力怎么样?”多明尼哥低声问道,他问的是矮个子骑士。 别人不知道矮个子骑士的实力,多明尼哥却一清二楚,他才三十岁出头,就已经是高级骑士,绝对称得上是天才,多明尼哥托了不少关系才请来的,没想到却被杰克轻而易举地击败。 “绝对是大师,不过看不出是哪方面的大师,不是骑士,也不像剑客。”矮个子骑士低声说道,他在多明尼哥面前原本很傲慢,现在他不敢了。 多明尼哥转头向车夫问道:“这位大师是从哪里请来的?” 那个跟拉佩和莎尔娜出去的车夫兼保镖原本傻愣在那里,他实在没办法把这个吃霸王餐的人和大师联想到一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在汀克堡。” “你没开玩笑?”多明尼哥瞪大眼睛,身为马内人,他当然知道汀克堡意味着什么。 那个矮个子骑士也瞪大眼睛。 那个车夫兼保镖低下头,说实话,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没什么可惊讶的,这样的奇人免不了会有些奇特之处。”最镇定的反倒是那位牧师,突然他微微一笑,道:“你们不觉得沃斯先生也很奇特吗?他同样也是大师啊!我倒是很期待能够见他的父亲,说不定又会是一位大师。” “是啊,说不定又是一位大师。”多明尼哥喃喃自语道。 和莎尔娜一样,多明尼哥对拉佩的父亲也有一些猜测。 多明尼哥是商人,而且生意做得很大,但是过年他肯定在家,拉佩一直说他父亲是商人,但是什么样的商人连过年也在外面?这根本不正常,除非拉佩的父亲没办法回家过年,譬如身上背着悬赏或者通缉。 多明尼哥心想:是海盗,或是强盗,还是走私贩子?佩拉得当初说他不愿意接管父亲的生意,真正的意思恐怕是他不想继承父业吧? “那个人好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莎尔娜的父母也走过来,说话的是莎尔娜的母亲,夫妻俩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忧虑之色。 当初为了拉佩的身份,莎尔娜的父母和多明尼哥一起猜测过,此刻多明尼哥想到的可能,他们同样也都能够想到。 “这不是挺好吗?”多明尼哥却没有那样的忧虑,就算对方是海盗又如何?反正拉佩是不会去做海盗的,身为绘画大师和发明家,他的前途光明远大。 再说,现在的局势不太妙,有一个颇有实力的海盗亲家未必不是好事,万一局势继续恶化,多明尼哥等人还可以逃亡海外。 新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第五天,大部分的人仍旧在放假,不过有些人却已经开始忙碌。 一大清早,舍利谢宫的大厅内坐满人,今天是拍卖跑狗场的日子。 舍利谢宫不但出租给贵族举办宴会和舞会,也经常举行大型的拍卖活动。 和往常不同,今天聚集在这里的不是贵族,而是一群商人,不过这些商人的身份并不高,来的都是一些小角色,真正的买家全都隐身幕后。 在离舍利谢宫不远的一间小餐厅内,一群人正坐在那里,为首的正是西弗,不过和往常不同,西弗的旁边还坐着两个人,同样满脸横肉,一身煞气,他们也是黑道老大。 “你有没有听说那个秃鹫找了几个外乡人,到处在筹款借钱?看来那家伙也志在必得。”一个脸上长着一块青色胎记的黑道老大冲着西弗问道。 “那家伙贪心不足,他都已经垄断了黑市还嫌不够?”西弗脸色阴沉,他最担心的就是那个秃鹫。 马内的黑帮很多,大型黑帮有六个,但真正有钱的只有西弗和秃鹫琼斯。 西弗经营赌场,秃鹫琼斯垄断黑市,说到利润肯定是西弗高,赌场属于没本生意,交易额却是秃鹫琼斯高。 如果只有秃鹫琼斯一个人,西弗还不担心,问题是他刚刚得到消息,秃鹫琼斯联合一批走私贩子,走私贩子都有钱。 “不知道他们借了多少?”另外一个黑道老大喃喃自语道。 “他们不需要借钱,他们有的是钱。”那个青脸的黑道老大酸溜溜地说道。 青脸的黑道老大叫比尔曼,他控制着马内所有的车马行,那些出租马车也包括在内,所以说到人多势众,比尔曼绝对数第一。但是说到有钱,他就只能倒着排。 另外一个黑道老大叫阿德斯特,掌管马内的水路,所有的码头和仓库都归他管,他的钱不算多,势力也不算强,不过六个大型黑帮中就数他的人最能打,因为他控制着一批码头苦力,个个身强力壮,而且听从号令。 “有钱的不只是那个秃鹰,别忘了托德,那家伙也有钱。”西弗用手指轻敲着桌子,这是他的习惯动作,证明他心里很紧张。 “摩多万有没有告诉你托德那帮人筹措多少钱?”比尔曼轻声问道。 “那个放高利贷的家伙说的话也能相信?”西弗轻哼一声,道:“他说那帮家伙筹了四十万比绍。不过据我所知,单单托德一个人就拿出二十万比绍,另外几个人就算每人出五万比绍,凑个五、六十万比绍绝对轻而易举。” “天知道还会不会冒出一匹黑马?我听一个尤特佬说,最近每天有大笔资金汇进来,总金额都快超过三百万比绍。”比尔曼手下众多,消息也相对灵通。 比尔曼越是这样说,西弗的脸色越是难看。 “让摩多万过来一趟。”西弗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西弗手下的一个人立刻跑出去。 一刻钟后,摩多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这三位黑道老大,他先躬身,然后朝着西弗问道:“您找我?” “你现在能够调动的资金还有多少?”西弗也不绕圈子。 “钱有的是。”摩多万很有自信。此刻场子内有几百万资金,但是这么多钱不可能全都用来买下那座跑狗场,最后只会有一个赢家,所以西弗要借多少钱都没问题,唯一的问题是西弗能不能还? “把金牛广场的那座赌场的地契拿来。”西弗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西弗借的不是高利贷,摩多万只要一厘五的利息,这绝对算是很低的利息,不过要有抵押。 “我再借给您十万比绍。”摩多万乐呵呵地接过地契。 别看西弗手底下有六十几家赌场,大部分只是小赌场,也就两、三间门面,七、八张赌桌,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大的赌场只有七座,全都在最繁华的商业街上,金牛广场的这座赌场是除了老巢之外最大的赌场,是真正的聚宝盆、摇钱树。 “你们不打算意思一下?”西弗当然不会放过旁边这两位黑道老大。 那两个黑道老大暗自咬牙,他们可没西弗这样有钱。 好半天,比尔曼拍了一下桌子,道:“我把南区的出租车行抵押上,算五万比绍怎么样?” 摩多万一阵牙酸,那家出租车行倒是勉强能算五万比绍,不过不好出手,但看了那张吓死人的丑脸一眼,最后他还是决定做这笔生意。 “三号码头。”阿德斯特说道。 这一次摩多万没有丝毫犹豫,抬起手,撑开五指喊道:“也算五万比绍。” “那边已经开始了。”一个手下急匆匆地跑过来。 此刻在舍利谢宫的大厅内,拍卖会已经开始,开价是五万比绍,此刻正一千一千往上加,来的人全都很有耐心。 “十万比绍。”突然角落中升起一只手。 “我出十一万。”立刻有人跟上来。 话音刚落,又有一道声音冒出来:“十二万。” “十三万。” 在舍利谢宫的一角,一间小客厅内,一群人正垂手而立,正中央的椅子上坐着年轻的国王,他居然也跑来,可见他对这场拍卖有多关心。 “你说场子里面有四百三十万比绍的资金?”国王显得很兴奋。 告诉国王这个消息的正是都雷德,身为财政大臣,如果连这些都搞不清楚,那干脆就别做了。 “陛下,虽然汇集起来的钱有这么多,但最后只会有一个买家,顶多也就四、五十万。”勒芒说道。 “真是可惜,不是说市场不景气,大家都没钱吗?我看钱很多,只是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国王冷冷地说道。 勒芒闻言,看了旁边的都雷德一眼。 都雷德默然无语,他坐财政大臣的位置已经五年,这五年来国家财政日益恶化,他能够采用的办法都用过了,却始终无法见效,而且他能够感觉得出这段日子国王对他越来越冷淡,这番话显然就是冲着他说的。 “听说大部分钱是向尤特人借的,尤特人为什么这么有钱?”国王喃喃自语道,和他的历任先辈一样,他将目光盯在尤特人的钱包上。 这一次都雷德不敢再装聋作吧,道:“陛下,那些钱可不是他们的,他们只是代为管理。那些钱真正的主人是遍布整个国家的贵族和富商,他们的先辈把钱埋在地底下,有时候自己都忘了,而且要用的时候拿起来也不方便,所以现在换成放在地下钱庄。” “贵族和富商。”国王冷哼一声,他对这两群人也没什么好感。 国王对都雷德的警告也非常不满,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从中受到启发?或许我们可以再拿些东西来拍卖,譬如采矿权、贸易权,或渔业权。” 都雷德只能低头不语,如果财政问题这么容易解决,他就不会如此伤脑筋。 “等到过年后就试试,我听说控制所有赌场的那个黑帮头目和另外两个黑帮头目联手,而那两个人分别控制着码头和车马行,我不知道是谁允许他们这样做的?”国王借题发挥,现在他看什么都不顺眼。 “陛下,那些出租马车很难管理,赚多赚少全都控制在车夫的手中,根本没办法监督,一般的商人做不了这行。黑帮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和规矩,他们吃得住那些车夫,所以只有他们能赚这个钱。至于码头,那里货物聚集,免不了会被小偷盯上,货主不可能整天看着货物,让警察负责那里的安全显然也不可能,所以也只能交给黑帮经营。” 这一次劝的是勒芒,没有人比勒芒更清楚黑帮的作用。 说实话,马内的秩序与其说是靠警察在维护,还不如说是靠这些黑帮在维持,别看黑帮吆五喝六,好像很不得人心,实际上把脏活和累活全都做了。 国王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他对勒芒的忠心还是很肯定,勒芒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惹他生气,既然勒芒说这两者不能动,应该有他的道理。 “可惜。”国王轻叹一声,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锤响。 “四十五万比绍,谁愿意出比这更高的价钱?”拍卖师大声喊道,他再一次高高举起木槌。 “四十六万。”底下有人喊道。 “现在出到四十六万,有谁再加吗?”拍卖师显得异常兴奋。 在小客厅内。 都雷德轻声说道:“那个人代表的是一个叫秃鹫的黑帮头目,这个黑帮掌控着马内所有的黑市。” “你的意思是走私?”国王低声问道。 “走私对国家经济是极大的伤害,我恳请陛下加强对走私的打击力道。”都雷德愤然说道。 “有人说走私对解决眼前的困境有好处。”国王冷冷地问道。 都雷德很清楚这是谁说的,当初拉佩用来说服警察署署长格拉罗斯的那番话,不但传到国王的耳中,都雷德也同样听说。 都雷德怒道:“我承认威尔勋爵的智慧,但他毕竟不是经济学家,他的观点非常幼稚。” 国王却不以为然,但是他也不打算争辩。 就在这时,大厅内传来拍卖师的声音:“四十六万五千,看来角力的时候到了,还有谁往上加?” “这次是什么人?”国王随口问道。 “从博班来的一群富商,他们看中的是跑狗场的二楼。”都雷德连忙说道。 “四十七万。”价格再一次被刷新。 “这就是那个黑帮。”都雷德不等国王询问,抢先说道,他指的自然是西弗。 在跑狗场的外面,此刻的西弗脸色铁青,此刻较量才真正开始。 “四十七万五千。”声音从一个像喇叭的东西里面传出来。 “秃鹫这个王八蛋。”西弗咬牙切齿地道。 “四十八万。”价格迅速翻新。 “四十八万五。” “四十九万。” “五十万,现在差距又拉大,看来最后的对决即将开始。” “五十二万。” “五十二万,这位先生出五十二万,还有比这更多的吗?” “五十四万。” “五十五万。” 西弗额头冒汗,两眼凶光闪烁,突然沉声说道:“把皇后大街的那座赌场的地契拿来。” “十万比绍。”摩多万毫不犹豫地开出汇票。 西弗看了旁边那两位黑道老大一眼,那两人无动于衷,不打算再跟。 “再把伊莎文娜大街的赌场押上。”西弗已经豁出去。 摩多万懒得再说什么,他又开一张汇票。 “六十二万比绍,我的天啊,原本以为四十万已经到顶,没想到大家这么看好那座跑狗场,看来我也得去那里玩玩。”喇叭中传出拍卖师的声音。 “六十三万。” “现在是六十三万,居然还有人加。” “六十三万五千。” “六十三万五千,可惜只增加五千。” “六十五万。” “了不起,六十五万,还有再加的吗?六十五万第一次,还有人加吗?六十五万第二次。” “六十六万。” “六十六万,六十六万。快、快、快,还有没有人出比这更高的数字?如果没有,我就要敲下去了!六十六万第一次,有人改变主意了吗?六十六万第二次,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西弗满头大汗,那两个黑道老大也好不到哪里,六十六万是他的人叫的。 这就是为什么西弗他们需要代理人负责拍卖的原因,如果换成他们自己,未必有这样的承受能力,说不定已经倒在拍卖场上。 随着一声锤响,大局已定。 西弗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与此同时,他感到异样的心痛。 第四十八章授爵 拍卖仍旧在继续,不过现在拍的已经不是跑狗场,而是跑狗场周围那些土地,这些大多是拉佩和多明尼哥的产业。 在小客厅内,国王对于接下来的拍卖并不感兴趣,他看不上那些小钱,也没理由把那些钱据为己有。 “六十六万比绍,是舍利谢宫的三倍,是当初我们猜测的六倍,是那小子投进去的钱的十倍。”国王也只剩下啧啧称奇的份。 “有这样的收获,全靠那张合法经营赌博的牌照。”都雷德当然不会说拉佩的好话,众所周知拉佩的背后是比格·威尔,他如果承认拉佩的成功,就相当于向比格·威尔低头认输,这怎么可能? “不管怎么说,那小子确实很会赚钱。”国王的看法不知不觉中变了,当初他站在都雷德这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都雷德并没有让局势有所好转。反倒是比格·威尔死了后,随便一个小邮差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取得巨大收获,这让他愈发觉得比格·威尔是正确的。 也正因为如此,拉佩随口胡说的那些话,在国王听来就成了解决眼前难题的最佳方案。 国王根本不在乎本国的商人会不会因此破产,在他看来,只要各种商品的价格降下去,民众买得起东西,吃得饱饭,这场危机自然而然就会过去。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到。”门口的侍从喊道。 门打开了,侯爵夫人走进来,她的手里托着一只托盘,里面是整整齐齐一叠金圆券。 国王挥了挥手,旁边一个宫廷侍从立刻从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手中接过托盘。 “六十六万比绍?”国王问道。 “六十一万,他拿走五万,那是建造跑狗场的花费。”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道。 国王撇了撇嘴,但是他不好说什么。 “宾尼派的那支军队搞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有了和我的军队一战的实力?”国王心情不好,说的话也难听多了。 “您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他就在外面。”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既不想成为传声筒,也不想成为出气筒。 “让他进来。”国王挥了挥手。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走出去,过了片刻,她带着拉佩回到小客厅。 “恭喜你,你完成一笔不错的交易。”国王点了点头。 “我只是收回成本。”拉佩微微鞠躬说道。 “你赚到一个勋爵的头衔。”国王一度打算不兑现承诺,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不过他仍旧不打算放过拉佩,道:“宾尼派的那支军队搞得怎么样了?” “非常顺利,我成功说服他们用加粗的熟铁管制造枪支,样品已经造出来了,重十二公斤。”拉佩避而不谈军队的事,只说火枪。 “十二公斤?”国王张大嘴巴,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这么重的枪怎么举得动?” “用来防守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没办法排队列,也没办法采用分段射击的方式,更没办法实行一个人射击、几个人装填。”拉佩不停说着那种火枪的缺点,紧接着拉佩道:“我正在想办法让他们放弃制造其他枪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这种火枪上。” 国王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道:“如果真能这样就太好,十二公斤……普通的火枪能造几把?” 国王问的是旁边的人。 “大概有四把吧,军队配备的制式火枪全重差不多有三公斤。”勒芒对于火枪多少有点了解。 “不过钢和熟铁的价格根本不能比,三公斤的钢材价格远远高于十二公斤的熟铁,人工费用也要高得多。这也就意味着同样数量的钱,能够制造更多这种重枪管的火枪。”都雷德在一旁吹毛求疵。 “真的那么好,不如给军队也配备上这样的火枪,您不是一直说军费开支太高吗?如此一来,应该会节省不少吧?”拉佩对都雷德同样不客气。 “好了,都别吵。”国王露出一丝不悦之色,当初都雷德和比格·威尔也是这样争吵,都雷德没变,比格·威尔却已经不在,换成一个年纪更小的人。 拉佩果然住嘴,他换了一个话题,道:“陛下,有一个动向倒是值得我们注意。最近马克西米突然让军械所调出一批人,专门打造短枪,很可能会组建一支短枪队。” “短枪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国王并不在意。 “陛下,您没打过仗,更没打过巷战。在城里,长枪的作用其实很有限,短枪加手雷才是最好的选择。每个人配备两把短枪,带转轮的那种,再加上几颗手雷,十几个人组成一支小队,绝对让人防不胜防,如果再心狠手辣点,用燃烧瓶代替手雷,那就更恐怖。”拉佩说得像真的一样。 国王皱起眉头,他看了勒芒一眼,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这个……我会找一座小镇演习一下。”勒芒一时回答不上来,不过感觉像是真的,他调查过拉佩,知道拉佩打过不少巷战,这方面应该很有经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拉佩组建的那支警察部队,标准配备就是一把霰弹枪、两把转轮短枪和六颗手雷,里面并没有长枪。 “短枪队还可以用于刺杀,当然陛下用不着担心,您的身边从来不缺实力强悍的保镖。”拉佩连忙补充道。 拉佩是故意这样说,他很清楚国王最担心的是什么。 自从弗格森小队的战绩被重新翻出来,对于每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来说,总会感觉到似乎有把枪正偷偷瞄准自己。 果然拉佩的话音落下,国王和勒芒的脸色都微微一变,连都雷德也感觉有些不太自在。 “想办法搞清楚这支短枪队的底细。实在不行的话……抢先一步干掉他们。”国王的眼睛看着勒芒,前半句话是对拉佩说的,后半句则是对勒芒说的。 原本暗杀这种事最好由秘密警察来完成,不过国王对秘密警察仍旧有所忌惮,他更愿意相信警察。 “你下去吧。”国王挥了挥手,他的心情突然间变得糟糕起来。 拉佩闻言,退了下去。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也离开。 从舍利谢宫出来,上了马车,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轻笑一声,说道:“恭喜你,现在也是贵族了。” “威尔勋爵得到勋爵的头衔用了多少年?”拉佩问道。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想了想,这才说道:“好像……用了五年。” “他肯定做了不少事吧?”拉佩又问道。 “当然。”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回忆着那一次次冒险的经历,有好几次是她亲身经历的。 “我的勋爵头衔其实是用六十一万比绍买来的。”拉佩无精打采地说道,没有得到头衔之前,他满心热切,但是得到之后,感觉也就那样。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沉默下来,平心而论,她确实觉得拉佩的勋爵头衔来得太过儿戏。不过换个角度看,拉佩冒险打入宾尼派内部,还为国王贡献了六十一万比绍。 “对了,你要为自己准备一个纹章,我帮你上缴到贵族院登记一下。”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不打算再想那些烦心事。 “威尔勋爵的纹章是什么样的?”拉佩问道。 “他和你不同,他是贵族子弟,只需要在家族纹章上改动一下就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摇了摇头,这种事都想偷懒,看来拉佩确实不在乎勋爵头衔。 “没问题,他改动了哪些东西,我就以这些为基础再稍微改一下就行。”拉佩并不在意,对他来说,得到一个贵族头衔,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虚荣心。 这就如同拉佩的父亲看到别人家有马车,心里会很羡慕,也想有一辆,但是真的拥有马车后,感觉也就那样,新鲜感过去之后就不觉得稀奇。 “你刚才肯定没说实话,宾尼派组建的那支军队怎么样?”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试探着问道。 “我的话有一半是真的,那支军队问题一大堆,工人们对练枪没什么兴趣,对加入军队也很排斥,觉得是送死,是被当成炮灰,感觉自己被利用。”拉佩叹了一口气。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狐疑地看着拉佩,好半天终于确定拉佩没撒谎。 “那把枪呢?”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又问道。 “枪是好枪,都雷德已经说到重点上,那把枪的造价很便宜,容易大批量制造。宾尼派的那间小军械厂稍微改造一下,招收一批工人后,每天可以打造一百多把枪。”拉佩懒洋洋地说道。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每天一百多把枪,一个月三十天,就是三千多把枪,现在到国民会议召开还有半年,这就意味着到时候会有两万把长枪,再另外购买一些火枪,宾尼派可以组建起一支非常庞大的军队。 “你在自掘坟墓。”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摇头叹道。 “说实话,我不看好那位陛下,就算没有我,就算没那么多枪,结果也不会改变。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必须来一场彻底的变革,九成九的人是这样想的,唯一的例外就是贵族。”说着,拉佩看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一眼,她也是贵族的一员。 “别忘了,你现在也是贵族。”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轻哼一声。 “除了你,有谁会记住这件事?那位陛下恐怕转头就忘了。”拉佩淡淡地说道。 “那你还千方百计搞这么个头衔,别再扯什么虚荣,我不相信。”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不以为然地说道。 拉佩敲了敲车壁,又看了四周的花纹一眼,那看上去是花纹,实际上是隔绝内、外的法阵。 “好吧,我说实话。我已经把财产陆续转移到海外,虽然别的国家不会承认我的爵位和头衔,但是贵族身份他们是承认的,这有利于我进入上层社会。”拉佩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突然,拉佩凑近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问道:“要不要我帮你也把财产转移出去?” 拉佩说这番话绝对是出于好意。 “用不着。”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又轻哼一声,紧接着加了一句:“我的财产早就转移了。” 身为国王派在秘密警察中的监视者和联络官,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局势恶化到什么程度,她早就做好准备。 从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马车下来,拉佩钻进人群中,过了片刻,他从一条小巷出来,已经变成佩拉得·沃斯。 在路边的一间小餐厅内,杰克正据案大嚼,这一次他没打算吃霸王餐,因为有拉佩付账。 看到拉佩进来,杰克远远地就竖起大拇指,道:“厉害,至少在赚钱上,你比那个家伙强多了。” “钱又不是我的。”拉佩悻悻地说道,说实话,拿六十多万比绍去换一个勋爵头衔,他并不认为自己赚了。 “至少你有了经验,知道怎么赚钱,今后你仍旧能够赚到这么多钱。相信我,一开始的十万比绍最难赚,再往后就容易多了,最后甚至会变成你的本能。”杰克有自己的一套理念。 “你从来就没赚过钱。”拉佩摇了摇头,杰克就只会偷钱。 “我经常和会赚钱的人打交道。”杰克笑道。 拉佩翻了翻白眼,因为杰克所谓的打交道,就是把他们偷个精光。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杰克问道,他知道拉佩不会回去,梅侬家实在太热闹,让人受不了。 “先去射击俱乐部。”拉佩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军事改革委员会的头,从来没去过那里怎么行?”说着,拉佩去结账。 等到拉佩结完账回来,杰克早已把马车赶出来。 原本多明尼哥替拉佩准备马车,结果杰克看到那辆只有两个座位的马车,居然喜欢上了。 没人拗得过一位大师,更不用说这个人还是拉佩父亲的好友。 杰克负责赶车,拉佩坐在后面。 这辆马车多少有了些改变,后面的座位变成封闭的,底下还生个小火炉,为了保暖,也为了安全,所以没装车窗,不过两边各有一道狭窄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动静。右侧的车门和左侧的车壁是用浸了油的藤条夹杂钢丝编织而成,不管坚固程度还是韧性全都一流,一般的子弹根本打不透。拉车的马也换了一匹,不再是那匹老马,而是换成纯种马,耐力和速度绝对一流。 半个小时后,马车停在射击俱乐部的门口。 密集的枪声从门里面传出来,那声音如同爆豆般,劈里啪啦连绵不断,比以前热闹多了。 来这里的人也更多了,有意思的是这些人穿着打扮也比当初那批人好得多,不像工人和苦力。 那些人正在排队等候,不过他们并不想浪费时间,全都三五成群聚拢在一起交流心得,很多人的手里都拿着枪,这些枪明显不是从俱乐部租借的,虽然样式和俱乐部用的枪一模一样,但是上面多了一些装饰,有的甚至布满雕刻。 拉佩挤过人群,进入里面。 眼前的一幕让拉佩吃惊,只见桥上挤得全都是人。 为了尽可能地利用空间,射击的人分成三排,一排趴在地上,一排半跪着,一排站着。 “你怎么过来了?”西文思看到拉佩过来,立刻上前打招呼。 “这里不是约瑟夫负责吗?怎么是你在管?”拉佩有些奇怪。 “他很忙,正在挨家挨户找人。”西文思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道:“恐怕这一次组建军队的尝试又会以失败告终。” “人不是挺多的吗?”拉佩看了看四周。 “这些人都是自发前来练枪的,俱乐部是成功了,但是组建军队的尝试恐怕……”西文思摇了摇头,道:“新年第一天有一半的人没来,第二天又少了三分之一,第三天则只有几个人过来。” 其实,拉佩早就知道这边的情况。 西文思并不清楚,他拉着拉佩唉声叹气道:“有人说我们居心不良,把他们当炮灰用。还有人说他们反正一无所有,如果局势不妙,带着家人离开马内就是,没必要送死。还说我们组建军队,是为了保护有钱人的利益。” “这话没说错啊!”杰克插嘴道。 西文思被噎住,他看了看杰克,不知道这位是什么人。 拉佩翻了翻白眼,杰克这话或许没错,但是太直白,再说周围那么多人,天知道会不会传到那些人的耳中,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但是拉佩又不能说杰克不对,只能转移话题,道:“谁想出这种射击方式的?” “是我想出来的。我们的枪太重,没办法轮换射击,火力密度不够,所以我想了这个办法,尽可能多塞几把枪进去,反正我们用的是后膛枪,装填容易。” 拉佩惊讶地看着西文思,他原本以为西文思只是理论派,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 “对了,这些枪又是怎么回事?”拉佩指着一个人手中的枪,那上面布满雕刻。 “他们花钱把枪买下来,这种枪确实重一些,不过便宜。”西文思低声说道:“你当初说的一点没错,组建军队什么都不急,最急切的是解决武器的问题。” “约瑟夫不在,军械厂那边是谁在管?”拉佩问道。 “马萨德。安东尼被杀后,他被吓得不轻,你知道的,他的胆子一向很小,现在组建执法部门的事他一点都不敢碰,连整理资料的工作也推托掉,为了找点事做,他就去军械厂。” “咱们去看看。”拉佩顺口说道。 西文思闻言,立刻在前面带路。 军械厂就在不远的地方,离射击场也就两条街。 一进厂房,拉佩顿时觉得热浪扑面而来,热浪来自于一座火炉,炉子旁边是一排铁砧,不过这些铁砧和普通的铁砧不同,正中央有一个茶杯口粗细的洞,烧红的熟铁管被塞进那个洞里。 工人将一根钢棒插入熟铁管内,然后用力往里面敲,钢棒一头细一头粗,硬生生地挤进去,使得管壁越来越紧密,这种办法比用钻头钻出一根枪管的效率高得多,而且这种粗活随便找个工人就能做。 马萨德早已迎出来,远远地就朝着拉佩喊道:“伤好点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拉佩点了点头,道:“你这边怎么样?” “很不错。”马萨德显得颇为得意,道:“我已经打报告上去,申请把军械厂的规模再扩大一倍。” “这行吗?工人倒是不在乎,想招多少都行,问题是技师够不够?”拉佩有些担忧。 “所有的工艺都已经摸熟了,不用技师也没关系,再说,我打算培养一批工人,让他们专攻某道工序,成为这方面的内行,代替技师的工作。”马萨德不像约瑟夫是个粗人,他很有头脑,这段日子一直在琢磨改进的方案。 “好主意。”拉佩赞道,与此同时他把这个办法牢牢地记在心里,塔伦那边的军械厂也可以这样做。 突然,拉佩想到一个不错的主意,道:“我有一个建议,不如让约瑟夫再招一些工人进来,把工人分成三班,第一班从早上六点到下午四点。第二班从下午四点到子夜。第三班从子夜到早上六点。人休息,炉子不休息,而且将来扩大规模的时候,可以直接把另外两班人弄过去,规模一下子扩大三倍都没关系。” “好主意,绝对是好主意,我立刻就打报告。”马萨德眼睛一亮。 西文思自言自语道:“现在一个月能够打造三千把火枪,如果三班连续工作,产量可以增加一倍,达到六千把。规模扩大三倍后,可以达到九千把。再继续招人,达到三班的话,就是一万八千把,这太多了吧?” “你说错了,我觉得根本不够。”拉佩连连摇头道:“如果真的夺取政权,军械厂的规模还得扩大,至少要保证每户人家都有一把长枪才行。” “全民皆兵?”西文思皱起眉头,历史学家都崇尚秩序,而全民皆兵的社会往往是松散的,他从内心中就不怎么喜欢。 “可以说说你的理由吗?”就在这时,拉佩的身后传来马克西米的声音。 “您怎么也来了?”拉佩转身问道。 “听到你出现,我立刻就赶过来,伤好点了?”马克西米并不是开玩笑,他确实是得知拉佩来了,所以赶过来。 当然,这也和马克西米离得不远有关,他刚才正在和约瑟夫商量怎么重新招募工人,如何避免那些工人再一次三心二意。 拉佩一脸无奈地说道:“过节的这几天,每天都有一大堆客人,我实在有些受不了,干脆逃出来。” 拉佩确实不习惯,在塔伦的时候,拉佩家没什么亲戚,也没什么值得走动的朋友,别人也很少来拜访,过节就是自家人热闹一下,吃得好点,穿得漂亮一些,然后再去逛街。 梅侬家的新年就完全不同,人来人往,交际应酬不断,更令拉佩感到尴尬的是,他准备的礼物根本不够,每天应酬完后还得赶工,明明是节日,却比往常更加忙碌。 马克西米大笑起来,西文思和马萨德也乐不可支。 笑过后,马克西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看四周,转头向马萨德问道:“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马萨德立刻把众人带到后面,后面有一排房子,最高一层左侧的房间就是他的办公室。 杰克很知趣地没跟过来,他守在楼梯口。 “情况很糟糕,这次组建军队的尝试恐怕又失败了。”门一关上,马克西米就很无奈地说道。 “未必失败,射击俱乐部还是很火红的,那些正在练枪的人全是潜在的士兵。”拉佩却没有那么失落。 “你很乐观,问题是怎么把他们组织起来?”马克西米有些不以为然,他仍旧觉得工人和苦力是最好的兵源。 “如果我说,当初我就猜到会是现在这样,您能相信吗?”拉佩盯着马克西米,一脸严肃地问道。 马克西米皱起眉头,他回忆着拉佩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好半天他终于点了点头,在他的印象中,拉佩对组建军队并不是很热衷。 见马克西米认可自己的说法,拉佩这才继续说道:“不管说得多好听,士兵扮演的角色始终是炮灰。士兵的来源就三种,一种是强征,一种是招募,最后一种是民兵。” 拉佩看了看马克西米,又看了看西文思,道:“当初开会的时候,您、乔治和让,还有其他人想的都是组建一支正规军,那时候我根本不想发言,因为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是您逼我开口。” “你觉得我们订的目标太高?有些不切实际?”马克西米有些明白了。 西文思也若有所思,他当时也在场,此刻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拉佩确实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所以后来组建军事改革委员会的时候,拉佩主动靠边站,完全没兴趣参与。 拉佩点头承认。 “你为什么不明说?”马克西米责备道。 “那时候我如果这么说,您会听吗?乔治和让会听吗?其他人会听吗?”拉佩接连问道。 马克西米无言以对,没有经历过两次失败,他确实不会听进去,甚至此刻他都觉得刺耳。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西文思在旁边插嘴,这是给马克西米一个台阶。 拉佩当然明白,他立刻说道:“照我看来,我们只能组建一支民兵,主力也不应该是那些工人、苦力和失业者,他们一无所有,只剩下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们会愈发珍惜生命,反倒是那些有产者因为有太多难以舍弃的东西,因此他们会拿起武器战斗到底。” 马克西米仍旧沉默着。 “有道理。”西文思在一旁帮腔。 西文思熟悉历史,当然知道自发组建的武装民兵,主要成员大多是卖肉的、卖菜的,或是赶车的、打铁的和剃头的,他们都拥有自己的财富,哪怕那只是一把菜刀或者一辆马车。 此刻射击俱乐部的情况也是很好的例子,现在练枪最起劲的都是有产者,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还掏钱买枪,因为大家都意识到局势正渐渐失去控制,想要保护自己和家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有把枪。 马克西米无法反驳,想了半天,最终无可奈何地说道:“或许你是对的。”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情,自言自语道:“民兵的战斗力……” “民兵未必就差。”西文思可不这样认为。 西文思是历史学家,他最清楚这一点,即便不算那些野蛮民族,在历史上留下重重一笔的民兵组织也不少,特别是火器出现后更是如此,帕德罗尼亚的十七年战争、西迪特里独立战争都是很好的例子。 马克西米是律师,不过他对历史同样了解,知道西文思说得不错,不过民兵的缺点也很明显,便道:“民兵想要打赢正规军,至少要有十倍以上的兵力,还得做好长年战争的准备,不然最后整个国家也会被打成稀巴烂。” “这没办法。”西文思耸了耸肩膀。 “或许可以提高民兵的个人实力,来弥补缺乏配合的缺点。”马萨德说道。 “提高个人实力?”马克西米有些意外,他想象不出用什么办法能够做到。 “我手下的一个技师搞出一些有趣的玩意。”马萨德兴奋地说道,他像是献宝般从旁边的橱柜里面取出一把枪。 这把枪粗看和其他火枪没有两样,只是前面多两根铁条,后面多一个支架。 马萨德笑嘻嘻地把那两根铁条掰开,那两根铁条立刻变成撑脚,然后他又取出单筒望远镜卡在支架上。 “这个撑脚的奥妙就在于靠前,因为支点在枪口后方一寸的地方,所以射击时枪管非常稳定,完全不会晃动,又因为有望远镜,容易瞄准。我们测试过,只要调校得好,就算没有练过枪的人也能做到两百米内必中,三百米内百分之八十的命中率。拥有这样一把枪,任何人都能够成为神枪手。” 可惜马克西米并不这么认为,他看了那把枪一眼就不感兴趣,道:“这个撑脚不错,不过给每一把枪配上望远镜显然不切实,再说这东西实在太脆弱,摔坏怎么办?” 马萨德原本满脸笑容,以为马克西米会赏识这项发明,可惜马克西米的反应让他失望。 马克西米在办公室内走来走去,他显然在犹豫,好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道:“看来只能放低要求,民兵就民兵吧,我去和莱戈尼格商量一下。” 马克西米有些急不可耐,这个人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立刻就做。 马克西米走了,拉佩却没有急着离开,他站在那把枪的前面,一会儿动一下前面的撑脚,一会儿拨一下后面的望远镜。 “头看不上。”马萨德有些受到打击的感觉。 “那是肯定的,一副望远镜什么价钱?”拉佩很清楚马克西米的想法。 马克西米很现实,这是优点,同样也是缺点。 制作望远镜的材料很简单,就只是几块玻璃片。但磨制镜片是难度很高的技术,会的人很少,所以望远镜的价格一向很高。 在军队里面,上尉都不配发望远镜,至少要到少校阶级才有。在船上,一般只有两副望远镜,一副在船长手里,另外一副在值班的瞭望手的手里,买一副望远镜的钱足够买十几把火枪,还不是这种超重枪管的廉价货,而是枪械店的精品,马克西米是个很现实的人,所以想都不会去想。 “真是不甘心啊。”马萨德摇头叹息。 “那个技师呢?这绝对是一个人才。”拉佩对此非常关切,马克西米不重视,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因为他就可以把那个人收入囊中。 马萨德对拉佩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道:“我知道你肯定会赏识他,因为你也是个发明家。我去把他叫过来。”说着,马萨德站起身往外走。 马萨德走了,杰克溜达进来,他看到那把枪也兴致勃勃地玩起来,一边玩,一边说道:“这东西不错。”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乏天才,缺乏的是赏识天才的人。”拉佩摘下望远镜在手里摆弄着。 “这东西的价钱不便宜,足够买几十把这样的枪。”杰克同样看出其中的缺陷。 “人命值多少钱?”拉佩问道。 “很多人的命根本没这东西值钱。”杰克的回答一点都不客气。 拉佩被呛住,他思索片刻,这才问道:“那么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钱?” “你欠揍是吗?”杰克比了比拳头。 拉佩退缩了,他转头向西文思问道:“你说说看,你的命值多少钱?” 西文思的脑子不错,立刻明白拉佩的意思,连忙说道:“我当然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无价的,每个人肯定都这样认为。” “话是不错,问题是他们拿不出钱,如果赊账的话,他们恐怕也要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凑够买一副望远镜的钱。”杰克不喜欢说大道理,他更注重现实。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马萨德回来了,他还带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个男子。 “这位是米涅尔·埃克森,我手底下最好的技师。”马萨德向拉佩介绍。 “很高兴见到您,对于您在绘画上的成就,我无比钦佩。”瘦高个男子快步走上前和拉佩握手,他没提拉佩的那些发明,显然在这方面他很有几分自傲。 “阁下设计的这把枪很不错。”拉佩当然要说些好听的话。 “就是太贵。”米涅尔已经知道马克西米对这把枪的看法,心中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想要把价格降下来……并不是不可能。”拉佩一边把玩着望远镜,一边说道:“我十岁生日的时候,父亲就送给我一副望远镜,虽然有点模糊,看到的东西也偏暗,右上角还有一块暗斑,不过它确实可以让远处的东西看上去很近,价钱也不贵。” “玩具的那种?”杰克笑了。 米涅尔硬挤出一丝笑容,他也以为拉佩在拿他开玩笑。 “那也是望远镜,不是吗?”拉佩很认真地说道。 众人一愣,仔细一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 既然是玩具,当然用不着精工细作,那上面的镜片根本不是出自技师之手,而是玻璃匠人的手艺,还是用模子倒出来的,光学特性就别提了,里面甚至还有气泡,拉佩的那副望远镜右上角的暗斑就是一颗很小的气泡造成的。 马萨德和西文思知道自己是外行,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想法,米涅尔却默然点头。 见众人认可自己的想法,拉佩继续说道:“望远镜必须能够看清楚几公里外的东西,但火枪的射程只有几百米,把一般的望远镜装在上面根本就是浪费。完全可以打造一种特殊的、廉价的望远镜,用的镜片可以很小,用模子倒出来,再稍微磨一下,倍率没必要那么大,六倍就足够了……要不然,四倍也行。” 就像当初提议制造那种重枪管火枪,拉佩又玩起“偷工减料”的那套把戏。 旁边的人越听,越感觉心里发堵,不过也感觉到这办法可行。 “如果是这样的话,价格可以降低很多。”马萨德第一个赞成,他不懂枪械,但是他懂财务,更懂得如何让预算得以通过。 “我立刻试试看,不过这需要一些熟悉镜片磨制的技师帮忙。”米涅尔也兴奋起来。 “慢、慢、慢。”拉佩连连摇手道:“有些事最好慢着点做。” 马萨德和米涅尔全都愣住,不知道拉佩是什么意思。 “马克西米已经否定这项改进,你们却在这上面花费大量的心思,就算最后成功,猜猜看,马克西米会有什么想法?”拉佩看着马萨德,这话问得绝对诛心,如果这话被马克西米知道,他对拉佩的观感肯定会直线跌落。 马萨德和米涅尔却被深深触动,一时之间愣在那里。 米涅尔还好一些,但马萨德的脸色都白了,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得轻一些,这是阳奉阴违。说严重一些,这是在动摇马克西米的威信,若考虑到马萨德是乔治·雅克的人,还可以进一步认为他试图制造派系矛盾。 “那应该怎么做?”马萨德觉得六神无主。 “你让其他人顶米涅尔的班,我带米涅尔去见多明尼哥先生,他刚刚赚了一大笔钱,正需要找地方投资,我觉得制造望远镜是个不错的行当。愿意花钱买把枪保护自己和家人的人,肯定也愿意再花一笔钱买一副配套的望远镜,这绝对是一笔大生意,就算事后马克西米知道这件事,他只会觉得多明尼哥先生会赚钱,不会有别的想法。”拉佩早就想好说辞。 马萨德和米涅尔对视一眼,米涅尔还好,他只是对拉佩多了一些敬佩,觉得拉佩的脑子确实不错。马萨德就不同,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惭愧,他一直自认对政治非常敏感,又自认阅历深厚,却没想到输给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年轻人。 第四十九章幕后交易和掮客 砰——砰——砰——砰——砰—— 枪声此起彼伏,密如爆豆般。 这里并非西城区的射击俱乐部,而是马内郊外深山中的一片庄园,一群人穿着猎装,手里握着火枪不停朝着远处的靶子射击。 在庄园的一角搭着一座凉棚,拉佩和海因并排坐在一起,夏洛克在后面垂手而立。 此刻的拉佩已经换成原本的模样,他的手里同样拿着一把火枪,不过这并非射击俱乐部用的那种加重枪管火枪,而是他们自己制造,打算让警察部队装备的火枪。 这是一把滑膛枪,枪管没有膛线,而且管壁很薄,再加上枪身是松木夹桐木,所以非常轻,整把枪的重量不到三公斤。不过除了枪管,其他地方和那种加重枪管的火枪几乎没有两样,前面同样也加装撑脚,后面更是配上望远镜,还不是缩水版,而是十倍的单筒望远镜。反正对尤特人来说,钱从来不是问题。 之前拉佩让马萨德不要报告上去,还把米涅尔介绍给多明尼哥,其实是有私心的,为的就是把这两项发明用在自己的枪上。 枪声渐渐平息,几个年轻的尤特人朝着靶子走去,他们要计算命中的靶数,算出准确的命中率。 尤特人对数字异常敏感,一切都以数据说话。 大概过了一刻钟,其中一个人拿着报表跑过来。 海因没有去接那份报表,只是问道:“命中率怎么样?” “两百米内的命中率是百分之九十七点五,两百五十米的命中率是百分之九十二点三,三百米的命中率是百分之八十三点六,三百五十米的命中率是……” 那个年轻人一直报到五百五十米的距离,即便在这样的距离也有百分之十几的命中率,这足以让人感到惊喜,普通的火枪在百尺的距离也只不过是这样的命中率。 “很不错。”海因点头赞道,不过紧接着又叹息一声,道:“这种枪的出现,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从今往后人人都会是神枪手。” 海因不会只看眼前,尤特人的数量毕竟有限,当人人都是神枪手的时候,战争的胜负最终肯定属于人数多的一方。 “您何必发出这样的感慨?拥有这样一把枪,防御就变得很占便宜,进攻的一方想要获得胜利,往往要付出几倍的代价,从今往后战争的天平将朝着防御一方倾斜。”拉佩说这番话不只是安慰,同样也是提示。 “这倒没错。”海因听懂了,所谓的防御就是事先有所准备,现在不流行建造城堡,但是可以建造一幢大一些、坚固一些的房子,一旦将来有事,可以让所有的尤特人住在里面。 “勋爵,我希望您能够同意我们仿造这种枪支。”海因已经想好,他既然无法阻止,就只有加紧准备。 “没问题,不过每制造一把枪,必须给我五比绍。”拉佩从来没想过保密,因为做不到。 “钱不是问题。”海因真的不在乎钱,他将身体凑过去,轻声说道:“我听说您组建的警察部队正在招人?” “是的,怎么?你有兴趣?”拉佩立刻明白,这才是尤特人请他过来的真正目的。 “现在市面不景气,我有不少族人破产,我正打算帮他们找一份工作。”海因当然不会说组建属于自己的武力之类的话,只有傻子才会说得那么直白。 拉佩看着海因,他不会把这番话当真,因为尤特人非常团结,如果有人失去工作,只要找所在的那个区的长老,很快就会得到一份新的工作。 “现在局势不太妙,说不定会越来越乱,警察部队的责任非常重大。”拉佩打着官腔,他已经猜到海因的意图,当然他并不知道尤特人想要拥有自己的武装,他以为海因提这样的要求,是为了能够自保。 说实话,拉佩对尤特人没有好感,却也没有恶感,也没其他人那样歧视。 “请您放心,我们尤特人最有责任感。”海因一语双关地道。 拉佩当然懂其中的涵义,海因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必然会有回报。 拉佩确实需要尤特人帮忙,拉佩的钱已经透过乌迪内斯转移到国外,但那是死钱,总有一天会坐吃山空,他必须拿这些钱去投资。 以前拉佩可以把钱投资在走私生意上,但他现在拥有勋爵的头衔,在任何国家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上流社会,再这样做就太傻了,他需要一份正大光明的产业,那不只是财富的象征,也是身份的证明。 拉佩需要有人帮他经营这些生意,交给尤特人是最合适的选择。 除此之外,拉佩对尤特人的技师也颇为垂涎,尤特人练武不行,修炼魔法同样进展缓慢,他们只能往别的方面发展,再加上尤特人注重教育,所以学者、技师的数量众多。 这段日子拉佩越来越体会到技师的作用,士兵可以招募,武器可以透过简化而大批量制造,唯独技师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培养出来。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我需要你们的关系网,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些事,主要是帮我经营国外的产业,除此之外,我还要一大批技师。”拉佩直接开价。 “没问题。”海因毫不在意,他们早已做好对方会狮子大开口的打算。 “你们打算让多少人加入?”拉佩问道。 “人越多越好,第一批三千人怎么样?”海因说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数字。 拉佩瞪大眼睛看着海因,这下子他感觉出不对劲。 塔伦的警察加起来才三千名多一些,拉佩组建的警察部队到现在为止也就只有两百多人,怎么可能一下子扩大到这么多?就算拉佩愿意,塔伦高层也不会答应。 更何况拉佩也养不起这么多人,要知道警察部队完全是他掏钱在维持,每个月单单工资他就要花一万多比绍,一年就是十几万,这让他感觉有些吃不消。 稍微一想,拉佩就明白尤特人可能有目的。 “这恐怕要另外组建一支警察部队了。”拉佩试探着说道。 “那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借钱给你,只要你有这个需求。”海因笑了起来。 “借钱就不必了,这三千人只要不拿工资就行。”拉佩说道。 “这可不行,不过我们愿意为同胞做些事,譬如每个月募捐一笔钱给您。”海因摊牌了。 拉佩彻底明白,尤特人要的是一支军队,一支由他们掌控的军队,一支属于他们自己的武装。 见拉佩没有反应,海因轻声说道:“你让夏洛克查的那笔账有些麻烦,出钱的人非常谨慎,他来来回回绕了几个弯,查起来难度很大。” 拉佩看着海因,知道海因的意思。 “那好吧。”拉佩轻叹一声,突然他想到什么,既然尤特人想要利用他,他同样也可以反过来利用尤特人。 一直以来拉佩都有一个计划,却始终没能付诸实施。 塔伦是一座海港,一旦出了什么事,最安全的办法不是逃往外地,而是坐船出海。 有乌迪内斯这样的盟友,拉佩完全可以组建一支船队,名义上也说得过去,只要把船队挂在水警名下就行。 拉佩一直没这么做,除了事情太多之外,一时忙不过来,另一个原因是没钱。 组建船队比组建警察部队更花钱,组建警察部队除了购买军服、被褥、营帐、武器之外,顶多再配备一些车辆。船队就不行,一艘船的价钱就抵得上整支警察部队的开销,更不用说船只的维护和雇佣水手的开销。 水手的工资可不便宜,做这个行当需要体力,还需要技术,更需要不怕死,薪水是警察的好几倍。 “不如这样,塔伦是海港城市,水警队显得格外重要,我会提议扩大水警队的规模,另外组建一支水警分队。”拉佩说出自己的想法。 “水警队?”海因沉思起来,好半天才问道:“和警察部队有什么区别吗?” “大部分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几艘船,还得增加一座修船厂。”拉佩说道。 “如果只是这点区别,那没问题。”海因答应得非常爽快,这无非是多花点钱,他并不在乎。尤特人需要的是一支属于自己的武力,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都行。 “看来尤特佬已经查清楚那笔钱的来龙去脉,要不然他们不会和你提条件。”说这话的是比格·威尔,此刻三人都在马车上,正在往回赶。 “这下子麻烦了,他们不看到初步的结果,是不会给我情报的。”拉佩轻叹一声,这件事并不像想象中容易,一支三千人的武装足以引起任何人的忌惮。 “难道不能换条路走吗?一定要靠这些尤特佬?”杰克明显不喜欢尤特人,他一向认为尤特人是社会的蛀虫、贪婪的吸血鬼。 “还有一条路可以试试。”比格·威尔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道:“现在去皇后大街一七三号。” “你让他去镀金徽章?”杰克显然知道那个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拉佩问道。 “一间酒吧,一间秘密俱乐部,一家赌场,一间妓院,一处令人堕落的地方。混迹在那里的有各国的间谍、秘密警察的探子、情报贩子,还有政治掮客。”杰克解释道。 “很刺激。”拉佩脱口而出,紧接着又问道:“你进去过?” “这家伙是常客,不过他去那里不是为了交换情报,也不是为了做交易,而是去偷东西。”说着,比格·威尔给杰克一个鄙视的目光。 杰克回敬一根中指,开始说比格·威尔当年的糗事。 尤特人挑选的庄园离马内有点距离,黄昏时分拉佩等人终于进了城,半个小时后停在一间酒吧门前。 这间酒吧的门面不是很大,和西弗作为老巢的赌场差不多,只有一扇很窄的门,门内颇为幽暗,看上去也很冷清,没什么人,只有酒保在吧台后面坐着,百无聊赖地擦着杯子。 拉佩和杰克推门进去,比格·威尔虽然是这里的常客,但是他已经死了,所以只能躲在幸运戒指里面。 “两位先生要来些什么?”酒保站起来问道。 “要一间包厢。”拉佩从口袋内掏出一张牌,那是一张鬼牌,不知道用什么金属打造而成,表面银光闪闪,但是凑在灯光下隐约可见一层淡淡的血色。 杰克也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鬼牌,不过他只是晃了晃。 酒保重新低下头,继续擦他的杯子。 拉佩朝着后面走去,穿过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很窄的门,一进门,里面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里面很亮,到处都点着灯,不过所有的灯都罩着大红色灯罩,把房间映照得一片通红。 灯光下人影幢幢,有十几个人在喝酒,他们有的聚拢在一起谈笑喧闹,有的两、三个人在谈论些什么,也有一些人在自斟自饮,不过更多的人在玩牌,这里总共有六张牌桌,每张牌桌前都有五、六个人,他们的右手旁边放着五颜六色的筹码。 房间四周有一圈榻椅,很多人正躺在上面吞云吐雾抽着鸦片。 角落有一道朱红色的扶梯,二楼是一排十几间房间,里面隐约传出嗯嗯啊啊的声音,那声音充满诱惑,令人浑身发热。 拉佩从心底赞成杰克的说法,这里确实是一个让人堕落的地方。 突然,拉佩感觉有人在注意他,那几个打牌的和喝酒的人全都有意无意地扫了他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丝狐疑。 拉佩这才发现自己显得突兀,这里的人平均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现在这里,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做这一行的都不会多嘴,所以那些人看了拉佩一眼后,又继续做原来的事,喝酒的仍旧喝酒,打牌的仍旧打牌。 “小弟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这里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一个异常美艳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身上穿着一件很奇特的衣服,有点像牧师和魔法师的袍子,但是很紧身,清晰地勾勒出那优美的线条,看上去袍里什么都没穿,胸前可以清楚地看到两颗小点。 “他可不是小弟弟,你小看他的话,肯定会在床上躺一整天。”杰克在一旁说着荤话。 拉佩看了杰克一眼,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心想:难道是比格·威尔说的? “哎呦,有这么厉害?”那个美女靠上来,她看了看杰克。 此刻杰克用魔法改变外貌,那个美女当然看不出真实身份,不过感觉得出来他是熟客。 拉佩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太过在意,一只手顺势搭在那个美女的腰上,然后朝着牌桌走去。 牌桌上玩的是“五张”,这种牌斗的是心机,而且不限玩家的人数,少到两个人,多到七、八个人都能玩。 拉佩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那个美女直接坐在他的腿上,这倒不算什么特殊,其他人也都这样,有一个人甚至左拥右抱。 如果换成几个月前,拉佩未必能把持得住,但现在他却不在乎,这个女人很漂亮,浑身上下充满一股勾人的魅力,可惜他已经有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论美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绝对更胜一筹,身份就更不用说,更吸引人的是那分神秘。 相对于这个坐在拉佩腿上的女人,拉佩对负责开牌的荷官更感兴趣。 那个荷官是女的,从她洗牌的手法来看,她绝对不简单,恐怕扔暗器也是一个好手。 拉佩从口袋内掏出一张面额一千比绍的金圆券,随手丢在桌上。 女荷官将金圆券收起来,然后从放筹码的盘子里面拿了十枚绿色筹码推到拉佩面前。 此刻恰好是又一轮开始,女荷官随手发了一张牌给拉佩。 杰克对玩牌不感兴趣,他从来不赚钱,也从来不赌钱,他只偷,这是他的原则。 杰克径直走到酒柜旁边,从里面拿一瓶酒,然后找一个座位自斟自饮起来。 一个自顾自地玩牌,一个自顾自地喝酒,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着。 拉佩手边的筹码越来越多,一开始全都是绿色的,渐渐多了几枚红色筹码,红色簿码一枚就是一千比绍。 “你的牌玩得不错啊!”一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他有些眼红,今天就数他输得最多。 “手气好。”拉佩当然不会承认。 “我不觉得是手气的关系,我一直在观察你。你虽然有输有赢,甚至输多赢少,但你只要赢的话,肯定是大赢,输却都是小输。以前也有一个人的玩牌手法和你差不多,但愿你别像他那样。”另外一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他输得也不少。 “那个人的运气也曾经很好,玩牌总是赢,勾引女人也总能得手,做什么事都一帆风顺。不过他的运气很快就用完,年纪轻轻就死了。”之前那个人又说道,这一次他的话里明显带刺。 “你们说的是威尔勋爵?”拉佩看了那两个人一眼。 “听说你在查他的案子,想要替他报仇?”那个阴阳怪气的人问道,混迹在这个圈子的全都是人精,又都是吃消息饭的,很多人早就认出拉佩。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父子?叔侄?”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赌徒问道。 “一万比绍,我就告诉你答案。”拉佩伸出一根手指,在这个圈子里,任何情报都可以卖钱。 那个人顿时闭上嘴巴,在他看来答案显然不值这个价。 “恭喜你,这么快就成了贵族,说实话,一个不能继承的勋爵头衔根本不值六十六万。”那个阴阳怪气的人摇了摇头。 “应该这样想,如果我只靠自己,能卖个二十几万就很不错,正是因为国王陛下拼命吆喝,才能卖到这样一个高价。所以我只花了二十万就买到一个勋爵头衔,你说值不值?”拉佩呵呵一笑。 拉佩开心,有人就不开心,那个阴阳怪气的人哼了一声,道:“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炫耀吧?” “当然不是,我查案子碰到了问题。”拉佩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提高嗓门说道:“有谁认识伊文·德理安这个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突然楼上有人问道:“怎么?他卷进这个案子里面?” “宾尼派只是被别人当刀子用,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帮两边牵线的就是伊文·德理安。”拉佩冲着楼梯口大声喊道。 那边沉默了,过了五、六分钟,楼梯口响起脚步声,一个三十多岁、脸色苍白、骨痩如柴的人从楼上下来,这个人的脚步发飘,看来刚刚办完事。 这个人走到拉佩面前,一屁股坐在拉佩旁边的椅子上,不过他没打算玩牌,而是直接说道:“那个家伙是我带入门的,算是我的小弟,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你的这个小弟太不讲究了,什么工作都接,居然帮着外人暗算自己的前辈!”一个躺在榻椅上抽鸦片的人吼了一声。 大家都是干这行的,比格·威尔的事难免让他们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抽你的大烟吧,这里没你的事。”那个人反骂回去,他看拉佩手边的筹码一眼,脸上露出微笑,道:“大家都是干这一行的,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我只需要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对于过程,我不感兴趣。”拉佩算是给出回答,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他要的是真相,并不打算追究。 一边说话,拉佩一边拨弄着手中的筹码,筹码发出清脆的声响,这玩意是用水晶玻璃做的,声音颇为动听。 拉佩懂得这里面的规矩,在来的路上,比格·威尔已经和他说过。 掮客帮忙穿针引线,一般不会往外乱说,但是也没守口如瓶的义务,如果有人找上门,他们会实话实说。 “五万,我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那个人搓着手指。 “不值这么多。”拉佩把两枚红色筹码挑出来,他的意思很明显。 “太少了,那小子是关键,你不想知道谁是幕后主使者吗?”那个人根本不干。 “真是个白痴,那小子可不是这个圈子里面的,用不着遵循你们的那套规矩。”杰克远远地说道。 “你们打算坏规矩?”那个人冷着脸说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出来了。” “规矩?这一行真的有规矩吗?”杰克可没那么好骗,他冷冷地问道:“再说,你就算不出来,这里肯定有人知道你和那家伙的关系,都是吃这行饭的,谁瞒得过谁啊?” “哟,你们还打算来硬的?”那个人朝着角落看了一眼,角落里面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似乎在打盹。 络腮胡男子原本不想多事,听到有人点名,他冷冷地说道:“胡赛,你别指望我帮你出头,这件事和我无关,也和这里无关,是你们的私怨。我也惹不起那个家伙,我打不赢他,他也奈何不了我,不过惹急他,我这里就别做生意了。但我相信那个家伙至少会给我一个面子,不会在这里动手,但是你一出去就难说。” 听到这话,很多人看了杰克一眼,有些人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他们听说过马内有这么个神秘人物,而且和比格·威尔的关系不错。 “好吧。”那个人知道榨不出更多的好处,伸手就想拿那两枚红色筹码。 “没问题,不过我要先见到人。”拉佩用手盖住筹码。 “这小子躲在惹偌大街七五四号红天鹅旅店。”说着,那个人掏出一张名片,道:“拿着这个过去,找一个叫安妮的女招待,她会带你去。” “如果让他过来呢?”拉佩问道。 “他恐怕没这个胆子。”那个人摇头,干这一行的首先得谨慎。 拉佩朝着杰克看了一眼。 “算了,我帮你跑一趟吧。”杰克站起身,他并不是帮拉佩,而是帮比格·威尔。 此刻拉佩肯定不能动,必须盯着那个人,要不然他们前脚一走,那人后脚就会开溜,顺便给红天鹅旅店那边通风报信。 “我请这里的每一个人喝一杯。”拉佩抓一把筹码放在身边的女人手里。 那个女人笑盈盈地把筹码放进怀中,然后走到角落那边的吧台前,从里面拿一大瓶酒,又取过一个托盘,在上面放满酒杯。 “你很不错,比以前那个家伙大方。”刚才帮拉佩说话的鸦片鬼竖起拇指。 “那当然了,我比他懂得赚钱。”拉佩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倒是。” “一个只用三个月就赚六十几万的人,确实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比格·威尔肯定会为你感到自傲,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听到有免费的酒喝,周围那些人纷纷说着好话。 拉佩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那些人已经接受他,他已经正式成为其中的一员。 “说到赚钱,你有什么发财门路吗?”一个人走过来。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显然大家都很关心这个话题。 “想发财的话,最好囤一批军火。”拉佩说道。 众人全都皱起眉头,对于眼前的局势,他们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还不如囤积粮食和肉类呢!”刚才问话的人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你这么做,绝对会赔得血本无归。”拉佩呵呵一笑。 “为什么?”问话的人明显不相信。 “因为粮食和肉类会被强行征收,两边都会这么做。如果国王获胜,我们的那位陛下肯定会趁机限定物价,食物绝对是重中之重,他没办法逼迫农民降价,就只有在中间商身上打主意。如果是另外一边获胜,各国肯定会出兵干涉,接下来的仗有得打了,食物供应会受到管制,中间商更没活路。”拉佩和比格·威尔分析过局势,正打算浑水摸鱼。 众人全都沉默下来。 “招募一批裁缝,制作军服、被褥、营帐呢?”又有一个人问道。 “这可以赚钱,不过你得防备上面赖账。做这种东西没什么难度,有的是人做,一旦上面缺钱,完全有可能拖欠或者干脆赖账,他们也不会在乎你的怨恨,因为做军服、被褥的人没什么威胁。倒是卖军火的商人就不同。”拉佩没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懂,制造军械的人如果心里有怨愤,投到另外一边,那问题就大了。 “除此之外,药品、绷带、圣水、圣油,囤积这类东西肯定发财。”拉佩又说道。 拉佩可不是好心,透过乌迪内斯,他从国外弄了不少这类东西,当然要找买家。 说完这话,拉佩的心思重新回到牌桌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个小时过去,门突然打开,杰克推着一个二十多岁、黄褐色头发的青年走进来。 “胡赛先生,您找我?”青年朝着带他入门的那个人问道。 “不是我找你,是他找你。”那个人朝着拉佩一指,道:“这位是最近马内风头最盛的人,比格·威尔的学生、跑狗场原来的主人,只用三个月就赚六十几万的财神。” 那个青年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有所猜测,刚才一进来看到拉佩,就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 青年认得拉佩,当初听说有人在调查比格·威尔的案子,他就留心了,特意找门路弄来一张拉佩的画像,虽然不是很精细,大致的特征还是画了出来。 “刺杀案和我无关,我只是负责牵线。那个人说他想对付威尔勋爵,让我找一个同样对威尔勋爵不满的人,然后他给我一封信和一张汇票。”青年不等拉佩发问,立刻像竹筒倒水般把那些事全都倒出来。 “那个人?他没名字吗?”拉佩问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他自称‘k先生’,我甚至没有看到过他长什么样子。他和我见面的时候,总是穿着一件很大的斗篷,还戴着面具,神神秘秘的。我知道这不正常,没敢介入太深,恰好我认识一个宾尼派的成员,知道宾尼派对威尔勋爵一向不满,就把信交给他。”青年不敢撒谎,他知道拉佩是黑魔法师。 拉佩很失望,他看着那个青年,冷冷地问道:“对那个人,你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我知道这里面水很深,不敢卷进去,第二天就把信和汇票转出去,我绝对没有骗你,我根本没必要替那个人保密。”那个青年一脸慌张。 “好了,我知道了。”拉佩摆了摆手,一无所获让他的心情非常糟糕,看来只能依靠那些尤特人。 “您不会杀我吧?”青年两腿发软。 “滚吧。”拉佩指了指门口。说实话,他拿这个青年没什么办法,至少他不能现在就动手杀人,这个青年的做法完全是踩在规矩的边缘。 不过现在不动手,并不等于将来不能动手,按照比格·威尔的要求,这个人必须死,等到半年后这个国家彻底乱起来,没人会在意一个小角色的死活。 拉佩同样也不担心这个青年逃跑,杰克已经在他的身上打了魔法印记。 杰克不会魔法,但是身为大盗贼,他能够运用魔法装备,还可以调配和使用一些魔药。 当然,拉佩不会只准备一手,他还会让汉德盯着这个青年,如果这个青年想逃,那就用不着客气,可以当场杀掉。 “现在麻烦了,只能指望那些尤特佬。”拉佩在马车上抱怨着。 “你去找国王。”比格·威尔轻叹道:“告诉他,你打算对付贾克卜。” “这和那帮尤特佬有什么关系?”拉佩觉得奇怪地道。 “动一动脑子,如果一条路走不通,就绕一下试试。”比格·威尔现在难得有机会在拉佩面前显示优越感。 看到拉佩仍旧不明白,比格·威尔解释道:“贾克卜已经被宾尼派收买,那位陛下最痛恨的就是背叛者,你主动要求啃这根硬骨头,他肯定会很高兴。不过他会告诉你没钱,也无法提供你任何帮助,一切都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你就趁机请求他给予你整顿地下钱庄的权力,陛下知道你和尤特佬有过纷争,肯定以为你想秋后算账,而且他对尤特佬没有好感,再说那是塔伦的地下钱庄,不是马内的地下钱庄,他肯定会答应,如此一来,尤特人出钱、出力和出人组建军队,就会被看作是你逼迫的结果。” 拉佩眨巴着眼睛看着比格·威尔,他听懂了,这个圈子绕得可不小,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此刻才知道和比格·威尔一比,差距仍旧很大。 拉佩正打算开口,突然听到杰克暴喝一声:“什么人?” “怎么?”拉佩脸色大变。 “有人窥视。”杰克脸色阴沉地道。 “刚才的话有没有被那个家伙听到?”拉佩急了。 “不知道。”杰克摇了摇头。 “必须把人找出来。”拉佩拍一下前面的车壁。 话音落下,杰克已经从车窗窜出去。拉佩紧随其后,跳下来的同时,他随手放出五枝竹蜻蜓。 “要我帮忙吗?”负责赶车的西尔维娅问道。 “你看着车,让莱卡下来!”拉佩喊道。 莱卡是一条狗,一条混血灵缇,当初拉佩让佛勒调制一些魔药,提升赛犬的体能,结果有一条狗发生变异。 那条狗就蹲在西尔维娅的脚边,听到拉佩的呼喊,它立刻跳下来。 从外表来看,这条狗和其他混血灵缇没什么两样,体形不算很大,看上去也不凶,也不显得特别机灵,实际上它的智力很高,相当于五、六岁的小孩。 “我看到他了。”杰克飞身一跃,跳上楼顶。 拉佩在地面上追,有那五枝竹蜻蜓,他根本就不担心会追丢,那条狗则紧跟在拉佩的身后。 两个人、一条狗,速度都快到极点。 杰克就不用说,大盗贼原本就以速度见长,就连刺杀比格·威尔的那个大刺客也没办法和他比速度。拉佩拥有一双新的靴子,这双靴子对于其他魔法师来说,是自杀的利器,但是对他来说却如同量身订造般。至于那条狗,混血灵缇原本就以速度见长,莱卡又是变异品种,速度更加恐怖。 突然,一声劈啪乱响,一道紫色闪电从上空划过。 逃的人是个魔法师,而且是精通雷电魔法的魔法师。 拉佩的心不由得一沉,曾经和霍特·波尔伯爵战斗过的他,对于这类速度极快的魔法非常讨厌,这绝对是他的克星。 拉佩原本已经一只手握着剑,另一只手拿着短枪,转瞬间剑和短枪全都消失,随着铮的一声轻响,他的左手臂上多了一面盾牌,右手多了一把长枪。 “伊斯特伍,萨巴拉尼。”拉佩的嘴里念诵着咒语,瞬间那把长枪的顶端亮起一道符文。 这是静默咒的符文,不过是简化的静默咒,所以效果并不是很好,做不到完全没有声音,不过对拉佩来说已经足够。 “我看你往哪里逃?”拉佩低声自语道,刚才那道闪电让他异常忌惮,却也暴露对手的位置。 那个魔法师肯定用了隐身魔法,而且是很高明的隐身魔法,杰克能够看破那个魔法师的隐形,拉佩却不行,但是那道闪电却替他指明方位,于是拉佩调转方向追过去。 旁边是一条很热闹的商业街,街上全都是人。 在几十尺外的地方,有一群人正看着天空,其中一个人捂着脑袋,鲜血从他的手指缝滴滴答答流淌下来,在他的脚下散落着许多摔碎的瓦片。 毫无疑问,那个魔法师就是从这个倒霉蛋的头顶上过去的。 拉佩甩出飞索勾住墙头,紧接着纵身一跃,踩着墙壁上了房顶。 刚一上去,拉佩就看到一道黑影从十几尺外的地方掠过,那是杰克,他显然没被刚才的闪电击中。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嗡嗡的轻响,那是电系魔法即将发动的征兆。 拉佩加快速度,几步翻上房顶,紧接着举起长枪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电光一闪,一道闪电朝着杰克飞过去。 原本杰克是往前飞奔,突然变成横向闪避,身体瞬间扭曲成一个怪异的模样,闪电居然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去。 拉佩没有注意杰克,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爆闪的电光暴露了那个家伙的踪迹。 拉佩的枪口迅速调转,紧接着扣动扳机。 火光喷吐,硝烟弥漫,空气剧烈震动着,如同水波般朝着四面八方荡去,诡异的是没有枪声,只有啵的一声轻响,仿佛一颗气泡破裂般。 这是静默咒的效果,简化的静默咒无法做到绝对静默,但是声音小很多。 拉佩并没有停止,他接连扣动扳机。 啵啵作响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团团硝烟朝着四面八方弥漫,转眼间烟雾蒙蒙。 那个魔法师没注意到拉佩,也来不及反应,不过他的身体四周瞬间闪过一道道电芒,这些电芒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张张细密的罗网,每一张网的中央都包裹着一颗子弹。 拉佩仍旧不停扣动着扳机。 那细密的电芒变得越来越暗,突然有一颗子弹穿透过去,打在那个魔法师的腹部上,然后弹开,魔法袍是最后一道屏障。 那个魔法师这才反应过来,他抬起手,手中的魔杖指向拉佩,魔杖的顶端电芒闪烁。 噼啪—— 一道闪电朝着拉佩射来,拉佩不是杰克,他可躲不开,不过他没的打算躲,左臂上的那面盾牌把他大部分身体都遮蔽住。 闪电正劈在盾牌上,这道闪电也就手指粗细,但是威力不小,在盾牌上留下一道半尺多长的焦痕。 拉佩根本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一心多用,举盾格挡的同时,他迅速抠出打光的转轮,紧接着把另外一个转轮换上去。 拉佩刚换好子弹,那个魔法师已经消失,此人的隐身术非常高明,只要不出手,就很难发现他的踪迹。 就在这时,屋檐下闪出一道黑影,那是莱卡,这条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翻上屋顶。 虚空中电光一闪,这条狗被一片交织的电芒挡下来,它被电得嗷嗷直叫。 几乎同时,拉佩扣动扳机。 子弹飞出去,这颗子弹和刚才的子弹不一样,通体银光闪闪。 电芒交织,再一次缠绕在子弹上,不过这一次那如同蜘蛛网般的电芒失去作用,箭矢般的子弹劈开电芒,丝毫不受阻挡地穿过去。 子弹打在魔法师的右臂上,拉佩出手太快,没来得及瞄准要害。 魔法袍稍微挡了一下,不过效果也和之前的电芒差不多,轻而易举就被穿透过去,进去的时候只是一个小眼,穿透出来的时候,鲜血和撕裂的肌肉喷涌而出。那个魔法师惨叫一声,身体倒了下去。 看到这一枪奏效,拉佩心中大喜,他正打算再一次扣动扳机,突然有人在背后推他一把。 拉佩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几乎同时,一道青色风刃擦着他的背脊掠过去。 推拉佩的正是杰克,他感觉到危险,于是舍弃那个魔法师,及时救下拉佩。 “原来是这个王八蛋!”拉佩暴怒。 这一击给拉佩的感觉太熟悉,出手的人只可能是霍特·波尔伯爵。 当初拉佩暗杀霍特·波尔伯爵,现在他报复回来了。 拉佩同样也能猜到,可为什么他此刻会遭遇袭击? 霍特·波尔伯爵肯定一直想报复拉佩,但是拉佩大部分时间是以佩拉得·沃斯的身份出现,霍特·波尔伯爵找不到他。今天他出现在“镀金徽章”,肯定有人给霍特·波尔通风报信。 对于霍特·波尔伯爵的隐忍和心狠手辣,拉佩也暗自心惊,为了保证成功击杀,他居然用同伴当诱饵,根本不顾同伴的死活。 这也给拉佩一个教训,即将胜利前的那一刻也是最薄弱的时候。 “你干掉另外一个家伙,这个混蛋交给我!”杰克怒了,他瞬间隐没,这不是隐身魔法,而是把藏匿潜行练到极致的效果。 霍特·波尔伯爵知道厉害,立刻施法将身体包裹在一股旋风中,飞身而起。 霍特·波尔伯爵以为这样就安全,他的对手不会魔法,不可能威胁到他,没想到刚一飞起来,十几把飞刀从四面八方朝着他射来。 霍特·波尔伯爵手中的魔杖一挥,立刻招来一阵怪风,在身体四周组成一道风的屏障,这招用来对付箭矢、暗器之类的东西绝对百试不爽。 可惜这一次霍特·波尔伯爵失算,那十几把飞刀瞬间一闪,紧接着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还没等他看清楚,这些飞刀又是一闪。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其中两把飞刀已经进入屏障的内圈。 “相移飞刀!”霍特·波尔伯爵发出惊恐的嚎叫声。 霍特·波尔伯爵抬手还想给自己布设一道防线,可惜已经晚了,那两把飞刀电射而至。 此时霍特·波尔伯爵魔法袍上的护盾被触发,一道屏障瞬间出现,不过这招对相移飞刀没用,飞刀消失,直接出现在护盾的后面。 霍特·波尔伯爵的身体一震,整个人静止在那里,过了片刻,鲜血从衣服里面渗透出来。 这一刀直接穿透霍特·波尔伯爵的心脏,彻底切断他的生机。 在另一边,拉佩正和那个闪电法师苦战。 那个闪电法师被废掉一条手臂,流血不止,更可怕的是子弹带毒,他已经灌了一瓶解毒药下去,但解毒药毕竟不能解除所有的毒,偏偏他还在不停奔跑,毒素早已随着血液散布到全身,此刻他只能强撑着。 不过拉佩同样不轻松,那个魔法师知道自己无法逃脱,干脆拼命,不停发射一道道闪电。 闪电实在太快,拉佩只能趴在房顶上,用手臂上的盾牌护住全身,整个人缩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 “是你逼我的。”拉佩咬牙拔出一把小刀,这把小刀赤红如血,长仅三寸,宽只有一指,形状像一片柳叶,薄如蝉翼,而且没有握把。 拉佩拨开胸口的纽扣,露出胸膛,一刀扎下去,那把小刀直没至柄,诡异的是伤口没有一滴血流淌出来,甚至那把刀开始渐渐融化。 拉佩的左眼开始充血,黑色瞳孔渐渐变成通红,眼窝附近的血管一条条凸出着,看上去异常狰狞。 突然,拉佩从躲藏的屋脊后面闪出来。 那个魔法师的手掌心又亮起来,一道闪电正在成形。 突然,电芒散开,那个魔法师的脸上露出骇然的表情,过了片刻,他缓缓地倒下来。 魔法师的额头正中多了一道缝隙,缝隙很窄,就仿佛被刮胡子的刀片割一下,连血都没有流出来。 拉佩松了一口气,他站起来,在手臂上轻轻一按,那面盾牌顿时收起来,变成无数鳞片紧贴在手臂上。 “这招叫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杰克走过来。 “诅咒之刃。”拉佩说道。 “虽然我不会魔法,但是知道一些原理,魔法的基础是等价交换原则,使出这招的代价不小吧?”杰克打量一下拉佩。 “马马虎虎,只不过是今后半个月处于严重失血的状态,反正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扮演的是伤员,顶多半个月不出去就是。”拉佩无所谓地说道,此刻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霍特·波尔伯爵呢?” “伯爵?那家伙不像是伯爵。”杰克感到有些奇怪。 “不是伯爵?”拉佩搞不明白。 “你自己去看。”杰克带着拉佩回到刚才的地方。 那位“伯爵”的尸体被放在屋脊上,他戴着的面具被拿下来,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这是一个老男人,大概有五十多岁,皮肤白皙得不正常,眼睛旁边有一圈暗影,和那些常年浓妆艳抹留下的色素沉积很相似,他的嘴巴旁边也有类似的情况。 “我觉得他更像一个小丑。”杰克评论道。 “他确实是个小丑。”拉佩轻叹一声。 拉佩见过这个人,在那座市场上见过,他还为那个十字架和这个人讨价还价过一番,这个可怜的小丑应该是霍特·波尔伯爵的奴仆。 拉佩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副面具,这东西看上去很普通,上面没有散发出丝毫魔法波动,但是他可以肯定这东西是魔导器。 拉佩绝对不会搞错,刚才那个充满杀意的人是霍特·波尔伯爵。 拉佩曾经听佛勒说过,有一种魔导器可以让一个人附身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佛勒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件魔导器,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做一些非常危险的试验,就算出意外,死的也是那个被附身的人。 “还算不错,至少赚回票价。”拉佩扬了扬手中的面具。 “你好像忘了,这是我的战利品。”杰克冷冷地说道。 “我用两幅画来换。或者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对这东西充满渴求,你可以自己去敲诈他,他是个炼金术士,很肥的。”拉佩毫不犹豫地卖了佛勒。 “我喜欢敲诈别人。”杰克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五十章连环刺杀 “你的气色好像相当差。”御座之上,国王歪着头看着拉佩。 “昨天为了查案子不小心暴露行踪,结果遭遇刺杀。”拉佩耸了耸肩。 “在镀金徽章的感觉怎么样?”国王问道。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比格·威尔说过,镀金徽章里面的人有不少是国王的探子。 “可惜时间太紧迫,再加上一无所获,心情有些糟糕,要不然我肯定会在那里好好玩玩。”拉佩知道国王最喜欢听这样的话。 “那里确实是个非常美妙的地方,不过……那也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地方。”国王似乎在缅怀着什么,显然他也曾经是那里的常客。 “你急急匆匆想要见我,有什么事吗?”突然国王变得冷漠淡然,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我想干掉塔伦护卫队队长贾克卜,请求陛下的恩准。”拉佩说出此行的意图。 “贾克卜?塔伦护卫队?”国王设想过各种可能,却没想到这个方向,道:“刺杀你的人难道是他派来的?” 就算没有秘密警察,国王也不缺耳目,他已经知道刺杀拉佩的是霍特·波尔伯爵。 拉佩肯定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昨天晚上他就和比格·威尔商量出一套说辞:“刺杀我的人是某位检察官,为了大局考虑,我暂时不打算和他翻脸。不过这件事和贾克卜肯定脱不了干系,我在其中一个刺客身上找到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原本属于那位上校所有。” “贾克卜?他不是宾尼派的人吗?怎么会和贵族有牵连?”国王冷着脸问道。 “贾克卜不能算宾尼派的人,他对宾尼派的理念一点都不认可,两者只是互相利用罢了。贾克卜想要的是贵族身份,想成为掌控塔伦的那几个人之一,可惜他的血统摆在那里,身为一个混血儿、半个外国人,他现在拥有的地位就已经是极限。”拉佩很清楚说别人坏话的技巧,最有效的坏话就是实话。 “所以他选择背叛?”国王的脸色异常阴冷,他中招了。 “眼前的局势给了他机会,他如果连这都把握不住,那就太傻。”拉佩又狠狠踩了贾克卜一脚。 眼前的局势是国王最不想听到的事,他冷哼一声,朝着拉佩点头说道:“我答应你的请求,不过我不会给你任何帮助。” “陛下,我希望您再同意我一个请求,我想整顿塔伦的地下钱庄。”拉佩开始进行下一步。 国王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拉佩和那些地下钱庄之间的龌龊,正如比格·威尔预料的那样,他以为拉佩想趁机报复。 国王对尤特人同样没好印象,立刻说道:“地下钱庄是应该整顿一番,不过现在时机还没到。” “我只是做个姿态罢了,那些地下钱庄的背后是整个塔伦的官员和贵族,我怎么可能真的动他们?我需要的只是尤特人的人脉、资源和金钱,我打算组建一支军队,规模在三千人左右,这应该足以抗衡贾克卜和他的护卫队。” 国王心头一动,他明白拉佩的意思,是想逼尤特人出钱,可转念一想,他摇了摇头,道:“我如果记得没错,贾克卜是个大骑士,你手上有可以与之抗衡的人吗?” “陛下,我组建的这支军队至少有一半士兵会是尤特人,我听说尤特人一向团结,他们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同胞白白送命。虽然尤特人没什么实力,但是他们有钱,不久之前的血色之夜让我明白一个道理,金钱的力量非常可怕。”拉佩说出自己的想法。 国王不由得愣住,他没想到拉佩会这么做,这个办法实在太损了。 但是国王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很不错,至少他很喜欢。对贾克卜,他没有一点好感,对尤特人,他也没有一点好感,所以拉佩的这个主意搔到他的痒处,让他想拒绝都做不到。 “好吧,我会给塔伦那边打声招呼,但是你别做得太过分。”国王难得给拉佩一个好脸色看。 “遵命,陛下。”拉佩连忙鞠躬道。 “对了,那座跑狗场怎么办?什么时候可以把它收回来?”国王突然想到这件事。 拉佩心底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国王刚得到六十一万比绍,多少也该给那三个倒霉的黑帮老大一个喘息的机会,让人家高兴高兴才对,现在就急着把东西收回来,吃相也太难看了。 不过这种话拉佩绝对不会说出口。对于西弗,他没有一丝好感,他很怀疑昨天的刺杀和西弗也有关系。 “猪养肥一些再杀不是更好吗?”拉佩笑道,紧接着他横戳一枪:“勒芒大人有没有告诉您那个黑帮头目的家底?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 拉佩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挑拨,可国王虽然年轻,却不会上这个当,勒芒是他手下的头号忠狗,有些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当真。 看到国王没有反应,拉佩继续说道:“那个黑帮头目拥有六十几座赌场,其中有七座大型赌场,其他都是小型赌场,每年的收入差不多有一百几十万比绍。赌场的维护需要四十万比绍左右,包括养那些手下,也包括上下打点的钱。剩下的钱那个大骑士拿半成,另外几个保镖兼打手拿其余半成,西弗本人拿三成。”拉佩没说另外六成的去向,他相信国王能够猜得出来。 也不管国王有没有反应,拉佩继续说道:“那个黑帮头目被我弄过一次,损失二十几万比绍。之后的血色之夜,又让他大失血,单单抚恤金就花二十几万比绍。买下跑狗场更把他手头仅有的一些钱都花光,还把几座最大的赌场抵押出一去。您现在就收回跑狗场的话,那个黑帮头目肯定会卷款逃跑,扔下一个烂摊子,然后别的黑帮会像恶狗闻到臭肉般扑上来,再来就是接连不断的凶杀和火并。” 国王听到这话,不由得皱起眉头,在国民会议召开之前,他不想看到马内的局势失去控制。 “你有什么建议?”国王不由得问道。 “自从跑狗场里面可以下注后,各间赌场就不再下注。不过跑狗场毕竟太小,位置也有些偏僻,过一段时间那个黑帮头目就会发现这很不方便,他肯定会重新让那些赌场接受下注。到时候您再动手,就可以把所有赌场充公,然后再举办一场拍卖会,那七座最大的赌场每一座都至少能卖到二十万比绍,其他赌场少则两、三万比绍,多则五、六万比绍,您轻而易举就能够得到几百万比绍。” 拉佩和西弗结怨颇深,所以他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就要把西弗连根铲除。 国王的两只眼睛顿时亮起来,他当然能够猜到拉佩的目的,但是他不在乎。 不过国王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摆手说道:“你下去吧。” 拉佩退下去。 拉佩刚出门,旁边的一扇小门就打开,勒芒从隔壁的房间走进来。 “那小子的话你都听见了,说说你的感想。”国王问道。 “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这样的人绝对不能重用。”勒芒连忙说道。 国王扫了勒芒一眼,悠然说道:“我听说你有那些赌场的三成份额,吕波特、别克拉贝、萨曼莎各占一成,是不是这样?” 勒芒的额头顿时渗出汗珠,他太明白国王的性格,国王能够允许他的臣子每年收取几十万比绍的贿赂,但是为了几十万比绍的贿赂,阻止他得到几百万比绍的收入,那就不能容忍,他居然忘了这件事,只能说昏了头。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国王敲打着这条走狗。 国王敢这么做,是因为他有把握驾驭这条狗,像秘密警察他就没把握驾驭,所以他从来没有敲打过那些人,而是直接选择冷藏,拉佩也一样,所以他对拉佩一直不冷不热。 事实上就连比格·威尔这个曾经的亲信,也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国王的信任,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驾驭比格·威尔。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勒芒连忙说道。 “黑帮头目有很多,放弃了这个,还可以另外找一个。”国王又说道。 “我已经在物色了。”勒芒并不是随口说说,他的手里从来不缺备用人选。 勒芒此刻想的是如何最后利用西弗一把,从西弗的身上多榨出一些油水,以弥补他的损失。 “好像又有麻烦了。”在王宫的外面,杰克皱起眉头。 “昨天刚刚失败,今天又来?这不太可能吧?”拉佩的脸色原本就有些发白,此刻愈发没血色。 现在的拉佩处于最孱弱的时刻,那种禁忌的绝招不但让他处于严重失血的状态,他体内的魔力也近乎干涸,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战斗。 “恐怕他们已经知道你的状况。”杰克叹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拉佩看了身后一眼,在他身后是王宫,一群宫廷侍卫正站得笔直。 宫廷侍卫分两种,一种是贵族子弟,他们是来这里熬资历的,顺便在王室成员面前混个脸熟,这对将来有好处。另外一种是从外面招募,这类宫廷侍卫的实力都很强,不是高级骑士就是高级战士,他们在宫廷任职可以得到很多资源,有利于突破瓶颈,成为大骑士或者大战士,就算突破不了,他们也可以得到贵族的身份,为宫廷服务有宫廷爵位,虽然不值钱,却也是个贵族,而且服务二十年后就可以拥有正式的勋爵头衔,真正进入贵族的行列,他们的孩子往往也会成为宫廷侍卫,不过那时候就成了第一种情况,在里面熬资历,混脸熟,然后等机会外派,很多显赫的家族最初就是这样起来的。 事实上,比格·威尔走的也是这条路,只不过他没有担任宫廷侍卫,而是成了国王的心腹,他凭借的不是身手,而是他的脑子。 此刻,拉佩想到的就是借一、两个宫廷侍卫。 稍微想了想,拉佩就有了主意,他走到杰克身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车轴弄断?” “弄断车轴?”杰克眼珠一转,顿时明白拉佩的意思,他是个大盗贼,偷东西不但要靠技术,还要靠脑子。 杰克溜达到马车后面,转身在其中一只车轮上蹬了一下,然后就溜达回来,低声说道:“已经搞定了。” “这么简单?”拉佩有些惊讶,他没有看出门道,杰克那一蹬的力量绝对不大,不可能造成什么破坏。 “这就像变戏法,拆穿就不灵了。”杰克笑了笑。 拉佩不再追问,他径直上了马车。 杰克也上了马车,不过上车之前,他朝着担任车夫的西尔维娅低声说道:“会装死吗?等一会儿装得像一些。” 西尔维娅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明白过来,跟着拉佩这么长时间,她也学会很多邪门歪道的东西。 随着一声清亮的鞭响,马车动了,不过走没多远,马车猛地一颠,一只轮子飞出去,车厢猛地往旁边一歪,然后整座砸在地上。 负责赶车的西尔维娅被扔下去,她的背先着地,狠狠地撞一下地面后又弹起来,飞出五、六米远才再一次落地。 拉佩当然没事,因为杰克抓着他跳出来。 这动静可不小,一群宫廷侍卫立刻跑过来。 在顶楼的一角,拉佩刚才出来的房间,国王正站在窗口看着。 “这是怎么回事?”国王低声问道。 “好像车轴断了,应该不是意外,可能是人为破坏。不过就算想杀他,也不应该采用这种办法啊!他的身手不错,不会那么容易摔死。”勒芒一脸迷糊,他没有想到是拉佩自己动的手脚,因为这不符合逻辑。 这时,国王看到宫廷总管走过去驱散那些围观的侍卫,然后拉佩好像和宫廷总管商量着什么,过了片刻,宫廷总管对旁边的一个侍从说了几句话,又过一会儿一辆马车驶出来。 那是一辆没有任何特征的马车,里面的装饰很考究,但外表却和普通的私人马车没有两样,这样的马车在宫廷有好几辆,一般是需要秘密外出的时候用的。 驾车的是两个宫廷侍卫,不过这两个人已经脱下宫廷侍卫的装束,换上一身便装,这同样是和马车一起搭配的。 刚才拉佩凑近过去说话的时候,他偷偷塞给宫廷总管几枚金币,换来这两个车夫。 在马车内,拉佩检查着自己的装备,现在的他和别人玩近战绝对是找死,所以剑只能收起来。长枪也没拿出来,那是进攻武器。现在拉佩用的是那两把短枪,为了觐见国王陛下而穿的礼服也已经收起来,此刻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铠甲。 这是一件与众不同的铠甲,有一根像脊椎骨的东西从头盔延伸到后背,躯干部位的甲片如同龙虾般,一节套着一节,作为一件铠甲来说,这样的设计绝对不合理,因为有太多的空隙,防御力肯定成问题,唯一的好处就是灵活,方便行动。 “你用不着管我,自己逃出去就行,尽可能往人多的地方逃,那帮家伙不敢随便杀人。还有一点你必须记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河里有问题,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入水。”杰克提醒拉佩需要注意的事项。 “对方来了很多人?”拉佩问道。 “不清楚。”杰克摇了摇头,他是大盗贼,不是先知或者预言师。 “把那个死鬼叫出来。”杰克说道:“反正他栖身的戒指不损坏,他就不会死,让他也出来帮忙。” 杰克说这些话,证明他不像以往那样有把握。 “你开什么玩笑,我一出来就露馅了。”比格·威尔冒出来。 “这东西给你。”杰克随手一甩。 杰克扔出来的是一团烟雾,但是这团烟雾与众不同,打在比格·威尔的身上后立刻披散开来,就如同一条斗篷似的盖在比格·威尔的身上。 “这玩意倒挺有趣,从哪里偷来的?”比格·威尔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 “这是我干掉一个黑魔法师得到的战利品,那家伙很擅长奴役鬼魂,他的鬼魂披着这东西就可以在白天出没。”杰克解释这东西的来历。 “你应该有不少吧?也给我几个。”拉佩伸手讨要。 “你要干什么?你又不是死灵法师。”杰克感到奇怪地道。 “这家伙变成守护灵后,我就少一个探子,有机会的话,我打算召几只鬼魂。”拉佩说出自己的目的。 黑魔法中有很多奴役鬼魂的方法,鬼魂很有用,就算不修炼亡灵魔法,很多黑魔法师也会豢养几只小鬼。 “一千比绍一个。”杰克直接开价,这并不违背他的原则,东西是杀人越货得来的,这是销赃。 “给我三个。”拉佩现在也有些尤特人的派头,他不在乎钱。 杰克随手一抛,拉佩一把接住,不过他接住的不是三团烟雾,而是三颗玻璃珠子般的东西,表面篆刻着诡异的符文,那不是他接触过的任何一种魔法文字。 拉佩把东西收起来,他本人没兴趣研究,回头给佛勒一颗就行,佛勒肯定有兴趣研究这玩意的构造。 就在这时,杰克的耳朵急速抖动起来。 拉佩立刻坐直身体,然后戴上面罩,面罩是全封闭的,连眼睛的部位也镶嵌着两块很厚的玻璃。 “什么人?”一个宫廷侍卫大喝一声。 “走!”杰克猛地踹了拉佩一脚。 这一脚踹得非常狠,拉佩撞破车壁飞出去,飞出十几尺远,这才砰的一声落在地上,不过他并没有倒地不起,而是像一只轮子似的骨碌碌滚出去,那根如同脊椎骨从头盔延伸到背后的东西起到作用,这玩意就像轮子的边缘。 几乎同时,一道红光击中马车,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马车被炸碎,变成漫天飞舞的无数碎屑。 两道人影从爆炸的火光中闪出来,那两个宫廷侍卫都是高级骑士,反应不慢,而且他们的身上都有护甲,穿在衣服里面,一层是钢丝背心,还有一层特殊的内甲。 杰克也逃了出来,他早已隐没无踪。 “那个小子溜了,流星、鬼龙,你们两个人负责追杀。铁索和我拖住车夫。无影,你负责把保镖找出来,这家伙很难对付,可能是个大盗贼,也可能是个专精藏匿的大刺客。”在旁边一幢房子的房顶上,一个浑身笼罩在红光中的怪人大声命令道。 随着怪人的话音落下,天空中一团黑影飞掠而过。 那是一个人,身材魁梧高大,在他的身后有一对巨大的翅膀撑开着,正是这对翅膀让他能够在天空中飞翔,而且速度极快。 在房顶上,还有一个人朝着拉佩逃跑的方向追赶,这个人身材修长,体态轻盈,他明明是在奔跑,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在飞行,因为他的身体几乎没有起落,脚尖在房顶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往前飘出十几米远,在这个人的身体四周有十几颗亮晶晶的圆球滴溜溜地乱转。 突然,其中一颗圆球朝着空中飞去,它的速度极快。 天空中有一枝竹蜻蜓正飞舞着,它是拉佩的眼睛。 啪的一声轻响,竹蜻蜓被撞个正着,这东西原本就很脆弱,一撞之下顿时粉身碎骨,变成无数碎片飘飘荡荡地落下来。 圆球收回来,另外一颗圆球却打出去,这玩意不够灵活,只会锁定一件东西然后攻击,不过它的速度足以弥补所有的缺陷。 眨眼的工夫,拉佩放出的竹蜻蜓全都报废,它们飞得太慢。 这群人同样有备而来,他们事先研究过拉佩,知道这些竹蜻蜓的作用,抢先一步把这招封杀。 所有竹蜻蜓被击毁,拉佩瞬间变成瞎子和聋子,他不知道追兵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安全的。 “好在我早有准备。”拉佩咬牙说道。 拉佩把手伸进腰际的一只口袋内,从里面掏出五个东西,随手抛到空中。 这五个东西看上去像放大几倍的箭头,顶端尖锐,边缘很薄,后面有两个倒钩,一出手就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它们的速度极快,比刚才的竹蜻蜓快多了。 不过拉佩这一出手,顿时暴露自己所在的位置。 “他在那里!”远处传来一道大喝声。 那个叫鬼龙的人飞掠而至,另外一个人瞬间放出所有圆球,追击那五枚箭头。 拉佩拼命逃跑,他根本不走大道,而是穿墙入室。 突然一片黑影压下来,砖块、瓦砾纷纷落下。 出手的是鬼龙,他轰然落地,瞬间摘下背后的双翼横扫过来,这既是飞行装备,也是一件武器,同时还能当作盾牌使用。 两边的墙瞬间坍塌,被波及的路人全都远远地飞出去,落到地上时全都骨断筋折。 这对翅膀非常重,那个叫鬼龙的人更是力大无穷,一般的人根本接不住,更厉害的是这件武器很大,让人没办法闪避。 拉佩同样也接不住这件武器,他被打飞出去,不过他被打飞是故意的。 拉佩是用脚去挡这一击。被击中的那一瞬间,靴子上的法阵被启动,那一击的力量加上蹬踏的力量被强行偏转,变成反弹的力量,他就像一枝箭矢被射出去。 拉佩飞出去的速度实在太快,眼看着就要撞上墙壁,以这样的速度撞上去绝对会粉身碎骨。 拉佩撞上了,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蜷缩成一团的拉佩就像一只轮子,砰的一声撞在墙上,立刻弹飞出去,紧接着又撞在另外一面墙上,然后又弹飞出去,转瞬间他就消失在十字路口。 鬼龙傻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们得到的情报中,没提到目标人物有这样奇怪的本事。 等到鬼龙反应过来,拉佩早已看不见踪影。 鬼龙没看到拉佩,另外一个杀手却看到,一连串圆球朝着拉佩砸过去。 拉佩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这些圆球,在匆忙中猛地一闪。 圆球砸在地上,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火光四射,火云弥漫,爆炸的冲击波将拉佩远远地抛飞出去。 拉佩只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爆炸的冲击波是正面攻击,没办法完全偏转,他这下子受伤不轻。 不过拉佩的反应倒也迅速,手腕一转,一张网反手扔出去,网瞬间展开。 第二颗圆球到了,瞬间砸落在网中,圆球被网兜住,没有炸开。 第三颗圆球紧随其后落下,也一头扎进网中。 两颗圆球撞在一起,顿时化作一声轰鸣,这一次的声音更响,威力更大。 突然,四面八方响起一连串爆炸声,这些爆炸声要轻得多,威力也小,不过爆炸后扬起的烟雾却大得多,而且又厚又密,驱之不散,转眼的工夫,临近的两个街区全都被烟雾笼罩起来。 这是烟雾弹,用来制造混乱,趁机逃跑的利器,拉佩的身上总是带着一大堆。 一道黑影突然窜出去,这道黑影钻进对面街区的一幢房子内,从后窗窜出来,然后又破窗而入,所过之处同样烟雾弥漫。 流星飞身一跃,这一次他飞了起来。 流星飞起来的方式倒也特别,他的脚下踩着那些圆球,圆球悬浮在半空中,组成一道天梯。 突然,另外一边也有一道人影窜出来,同样穿墙入室,根本不走正路。 还没等流星反应过来,另外一边又有一道人影窜出去…… 烟雾正在迅速蔓延,流星已经彻底失去目标。 流星越看越觉得烦躁,突然大吼道:“你既然躲着不出来,那就全部毁灭!” 流星大吼一声,围绕在他身体四周的那些圆球朝着不同的可疑之处飞去。 爆炸,爆炸,再爆炸,接连不断的爆炸,一幢幢房子轰然倒塌。 “啊!救命。” “来人啊!杀人了。”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路上的行人蜂拥而逃,原本躲在房子里面的人也跑出来。 大街上一下子变得异常混乱,有些人被炸死,也有些人被掉落的砖块及瓦砾砸死,更有一些人因为摔倒在地被践踏而死,到处是呼号和哭喊声。 “住手,别逼我翻脸!”一声怒吼远远传来。 原本正放手乱杀的流星顿时停下来,他终于想起马内的规矩。 如果死一、两个人,上面不会在乎,顶多出动警察。但是杀的人多了,会有人看不过去。 “流星,不要再出手了,头让我们盯着就行。”鬼龙飞过来。 流星不敢再造次,但是他心里很不舒服,他们得到可靠消息,此刻的拉佩就是个废人,他们连一个废人都对付不了,岂不是更废? 流星的身体一震,原本在四周盘旋飞舞的那些圆球顿时四散,这些圆球既是武器,也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拉佩在拼命逃跑,身上的铠甲已经被收起来,此刻的他变成一个矮胖子的模样。 这一次拉佩没有借用那枚戒指的力量,对方能够识破隐形,肯定也可以识破幻术,用那枚戒指反倒会坏事,所以他用的是化妆的方法,此刻他的脸上戴了一张人皮面具,身上穿着事先准备好的肥大衣服,里面塞了棉花。 如果此刻有人站在近处,稍微仔细地看拉佩几眼,肯定会看出破绽,拉佩赌的是追杀他的杀手不可能靠近他仔细查看。 为了不引起怀疑,拉佩还搀着一个老妇人一起逃,为了让老妇人不会坏事,他对着老妇人的眼睛偷偷撒了一把沙子。 一口气跑到大街上,拉佩顺手拦下一辆出租马车,然后把老妇人塞进马车内。 “快、快、快,先离开这里。”拉佩朝着车夫喊道。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车夫问道。 “天知道是什么事?”拉佩装出一副抱怨的模样。 出租马车飞也似的跑了。 半个小时后,马车在利帕顿大街停下来,利帕顿大街离红枫大道不远。 说起来,拉佩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变成佩拉得·沃斯,逃回多明尼哥家。另外一个选择是去红枫大道的那幢别墅。 拉佩选择后者,因为他不放心那边。 从马车上下来,拉佩对那个老妇人说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帮你找大夫。” 那个老妇人没有丝毫怀疑,一个劲地道谢,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利用。 拉佩沿着街走,转过一个十字路口,闪身钻进旁边的小巷,等到他从巷子另一头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警察的装束。 如果拉佩是刺客,肯定会派人守着红枫大道的那幢别墅,谁敢靠近就杀谁,宁可杀错,也不放过,能够让他们感到忌惮的恐怕就只有警察。 红枫大道的那幢别墅一直在警察的监视下,得到消息,上面派个警察过来看看,这完全可以理解。 拉佩知道这很冒险,但是他必须试试。 这件警服也是加大、加肥的那种,里面同样塞了棉花,也仍旧戴着人皮面具,此刻的拉佩看起来就是一个又矮又胖的警察。 拉佩拎着警棍,一路小跑朝着红枫大道的那幢别墅而来,不过他是在街对面跑,一副只是过来看一眼的模样。 眼看着拉佩快要靠近别墅,突然人影一闪,一个透明人出现在拉佩的面前。 “滚开,你和你的人如果想送死的话,就继续往前。如果想继续活的话,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透明人异常冷漠地警告道。 拉佩连忙举手投降,他的样子要多窝囊就有多窝囊,眼睛则紧盯着那个透明人的脚下。 那个透明人的脚下是一条长长的水迹,一直延伸到旁边的那条小河。 拉佩现在总算明白杰克为什么让他别进入水里,因为对方有一个控水者。 控水者绝对比那两个杀手恐怖,要知道人体百分之八十是由水组成的,控水者可以直接让对手的血液凝固,这招无视防御,根本挡不住,也躲不开。 控水者还有一个难对付的地方,他们可以躲在暗处施法,就拿眼前这个透明人来说,十之八九是个类似投影的东西。 “我就走,立刻就走。”拉佩连连后退,紧接着转身就逃,却没想到后面是一棵树,他一头撞在树上,然后掩面朝天倒在地上。 “一个废物。”透明人很轻蔑地扫了“昏倒”在地的拉佩一眼,瞬间化作一摊水。 拉佩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现在已经确认了几件事。 第一,透明人没有视觉,并不能真的看到他,也就没办法发现他的异常。 第二,控水者藏身之处离这里不远,刚才透明人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说明那个控水者直接附身在上面,这种操纵方式的距离绝对不会超过两百米。 在别墅内。 此刻的气氛异常紧张,所有人都集中在地下室,这座地下室不只是佛勒的实验室,也是最后的隐蔽所。 杰克感应到有危险的时候,拉佩就放了一枝竹蜻蜓给这边报信。 费德里克一接到信,立刻把所有人集中起来,同时通知佛勒,让佛勒开启防御体系。 在地下室的一角,一面书本大小的镜子清清楚楚地映照出外面发生的一切。 “这个警察真蠢。”妮娜嘟囔一声。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竹蜻蜓传出拉佩的声音:“你这个蠢女人,你说的蠢警察就是我。” 几个女孩听到这番话,顿时尖叫起来。 “你回来了?” “赶快进来啊,外面很危险的。” 这群女人七嘴八舌,说的全都是没用的话。 “都给我闭嘴!”拉佩喝道,紧接着又道:“佛勒先生,那个控水者应该躲藏在离别墅两百米内的河里,你把火药分成几份,包成拳头大小,然后用绳子连成一串,顺着那根管子放出去,两边各放三百米,然后引爆。” “火药?我怎么可能用这么低级的东西?你太看不起我了!”佛勒连连摇头道:“看我的,我有更好的玩意招待他。” “你说的不会是那种一碰就炸的液体吧?千万小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拉佩的脸色都变了。 “放心,我已经改进过了。”佛勒的疯劲又上来了。 如果换一个人说这话,拉佩还敢相信,但佛勒说这话,他实在不太有信心,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他现在只能躺在地上装死。 拉佩只能暗自祈祷,等一会儿不要听到一声巨响,然后自己的别墅变成满天乱飞的砖头及瓦片。 时间一点点流逝,突然十几米外的那条河传来一连串的轰鸣声,一排水幕冲天而起,最高的激起七、八米。等到水幕落下,那条河一下子少三分之一的水,原本还算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无比。 一个人被炸出来,那人居然没死,他身上的护盾挡下大部分冲击,不过爆炸发生在水里和在空气中完全不能比,威力大得多,再说,佛勒用的那玩意也比火药猛得多,那人身受重伤,已经动弹不得。 拉佩没动,他强忍住掏枪的冲动,仍旧躺在地上。 很快的,拉佩就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庆幸。 只见一道人影从旁边的一幢别墅冲出来,朝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跑去。 拉佩动了,如果再不动,等到那个人冲过去救援,他就失去机会。 拉佩瞬间坐起来,两只手各举着一把短枪,静默的咒文瞬间发动。 枪口微微跳动着,空气剧烈抖动起来,火舌和硝烟从枪口喷吐而出,两颗尖锐细长如同箭矢的子弹朝着远处飞去。 从房子窜出来的那个人顿时感觉汗毛直竖,他连忙朝侧边一个翻滚,子弹擦着他的背脊飞过去。 另外一个控水者就没这么幸运,他从水里被炸飞出来,已经奄奄一息,身上所有护盾都崩毁,最后几招保命的手段也用掉。这一枪正射在他的眉心上,子弹从他的前面射进去,从后面飞出来,脑浆和鲜血喷了一地。 拉佩并不喜欢血腥,他只是为了确保击杀,人的心脏有可能长偏,所以打胸口并不保险,最保险的还是打脑袋。 一枪毙命,拉佩立刻连滚带爬地朝着自己的别墅逃。 拉佩的选择绝对正确,眼看着就要逃进别墅,他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凛冽杀机。 拉佩想都没想,身体一缩,往前滚去。 一颗流星擦着拉佩的肩膀飞过去,把地上炸了一个大坑。 拉佩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入门里,还没等他喘口气,第二颗流星又到了。 拉佩连忙一个横滚,躲在一块玻璃架子的后面。 第二颗流星撞在门上,空荡荡的门口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流星挡下来。 流星轰然爆炸,震得门口四周的玻璃不停乱抖。 拉佩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房子里面跑去。 拉佩刚跑进房子,就看到一道黑影从空中落下。 随着一声巨响,笼罩在上方的玻璃顶棚裂开,那个叫鬼龙的杀手闯进来。 不过还没等鬼龙的身体落下,四面八方飞出无数金属细丝,瞬间缠在他的身上,紧接着一声雷响,紫色电芒顺着这些金属细丝窜上来。 鬼龙很强,不但力大无穷,而且浑身刚硬如铁,不过他挡不住雷电,那紫色的电芒在他的身上乱窜,电得他浑身颤抖。 鬼龙勉强撑起身体,想要从这张罗网中挣脱出来。 但拉佩怎么可能允许鬼龙挣脱?于是拉佩出手了。 这一次拉佩用的是剑,一把透明的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不是常用的那种刺剑,而是双手大剑,长一米七。 拉佩用的仍旧是“刺”——集中全部力量的突刺。 鬼龙顾不上挣脱罗网,他怒吼一声,朝着刺来的剑抓去。 剑被抓住了,鬼龙露出狰狞的笑容,可下一秒钟,笑容凝固在脸上。 只见那把剑化作流水,从鬼龙的手里脱离出来,转瞬间又重新凝固,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剑,而是化作长枪,七米长,当年吉尔泰人曾用来对付骑兵。 枪尖从鬼龙的嘴里穿透进去,从脖颈后面冒出来。 “混蛋!”天空中传来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流星看着鬼龙被杀,眼睛中全都是怒火。 除了流星脚下踩着的那两颗圆球,其他圆球全都朝着拉佩砸去。 拉佩早已收回兵刃,闪身钻进房内,在他的身后是不停爆闪的火光,玻璃顶棚一片片破碎,然后剥离掉落。 就算有力场加固,玻璃仍旧太脆弱,不过那些框架还在,瞬间无数金属细丝铺开,交织成一片细密的网。 原本用来浇花的水池喷出一股清泉,沿着金属网铺开,转眼间冻结成冰。 又是十几颗圆球砸落下来,剧烈的爆炸让顶棚不停抖动着,冰块迅速地裂开,随即更多的金属丝缠绕上来,更多的清泉喷涌而出,裂开的冰块重新冻结。 此刻,拉佩早已冲进地下室。 “不能一直被动挨打。”拉佩大声说道。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佛勒早已手忙脚乱,他是炼金术士,本来就不擅长战斗。 拉佩走上前,挤开佛勒,然后坐在佛勒的位置上。 座位的四周全是魔法阵,悬浮在半空中,拉佩快速地拨动那些魔法阵,启动一道又一道魔纹。 与此同时,顶棚上的一块块镜片正在徐徐转动,这些镜片原本用来传导阳光进入房间,不过这不是它们最重要的用途,其实它们是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突然,所有镜片都亮起来,紧接着射出一道道光柱,没有什么比光更快。 正指挥着圆球乱砸的流星根本没防备这招,那些圆球是他的矛,也是他的盾,如果换一种进攻方式,他只需要让那些圆球挡在前面就行。 可惜,这招对光束类的攻击没用。 所有的光柱都瞄准流星的眼睛,光束类的攻击速度最快,但是用的人很少,就是因为威力太差,拉佩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瞄准的是眼睛。 流星惨叫一声,从半空中掉落下来,他不但眼睛瞎了,视神经被烧毁,还波及到大脑。 “我和你同归于尽!”流星大吼一声,原本笔直落下的他突然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别墅撞过来。 流星的眼睛确实瞎了,但是他还有那些圆球,那可以代替眼睛。 轰——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剧烈的爆炸摧毁一切。 笼罩在别墅上方的巨大冰壳崩碎,底下的框架、支架和立柱全都承受不住爆炸的冲击,那幢房子也塌了,砖块和瓦片被冲击波推到数百米远的地方。周围的几幢别墅全都受到波及,有的玻璃窗被震碎,有的房顶被掀飞,有的墙壁被碎片砸出大洞。 爆炸的冲击波甚至传到地下室,天花板上不停有灰尘落下,好在这间地下室足够坚固。 这间地下室原本是藏宝室,外面是青条石,里面是一层铁板,拉佩买下来后又加固一番,最后再由佛勒布上魔法阵,里里外外布设了六层屏障。 “你这小子到底惹上什么人?”佛勒脸色微变。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还有什么后招吗?”拉佩看着那些魔法阵。 那些魔法阵原本都是亮的,现在大部分变暗,说明它们已经失去作用。 “当然有后招。”佛勒走过来,在其中一座魔法阵上轻轻单击。 随着一阵嘟嘟的轻响,那些原本变暗的魔法阵又一座座亮起来。 在地面上,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庭院突然喷出一股水流,水朝着四面八方流淌,转眼间凝结成坚冰,冰层越来越厚,将这片废墟严严实实得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一个个由冰组成的人形缓缓地站起来,它们就如同守卫般盯着四周。 在废墟中还有许多金属管子伸出来,这些管子很特别,前端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圆球,圆球的正中央镶嵌着一块镜片,这些金属管子如同活蛇般不停转动着,巡视着四周的情况。 又过了片刻,一群蜘蛛从河里冒出来,这些蜘蛛银光闪闪,一出来就开始到处吐丝结网。这些并不是真正的蜘蛛,它们是用金属做成的,吐出的也不是蛛丝,而是一根根金属细丝,上面不时划过一道紫色的电芒。 “我构筑防御体系的时候,就考虑过有可能被人击毁,所以我的防御体系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可以迅速重建。”佛勒洋洋得意地说道。 “警察来了。”玛格丽特叫了起来。 十几辆警用马车正朝着这边而来。 “不知道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拉佩冷冷地看着那面镜子,转头冲着佛勒问道:“那条秘密通道能用吗?” “能用。”佛勒连忙说道,紧接着问道:“你打算放弃这里?”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拉佩的语气异常强硬,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和当初离开塔伦时不一样,这次佛勒没有丝毫迟疑,刚才那一幕把他吓坏了。 “走,赶快走,反正我们在这里只住了几个月,需要搬的东西没多少。”佛勒看了看四周,他在琢磨哪些东西要搬。 “最近这段日子,你不要再做试验了,要不然又会把杀手招来。”拉佩警告道。 佛勒原本想拒绝,可听到后面半句话,他不敢多说什么。 “我们住在哪里?”玛格丽特问道。 “汉德那边肯定不行。”拉佩沉思起来,突然他的眼睛一亮,道:“多明尼哥家对面的那幢房子倒是不错,那幢房子是西尔维娅出面买下的,知道的人全都在这里,顶多再加上汉德。” 那几个女人顿时撅起嘴巴,好在没人敢反对。 “你们过去后就不要外出了,特别是费德里克,熟悉你的人太多。”拉佩警告道。 “明白了,主人。”费德里克连忙说道。 “需要买东西怎么办?”妮娜在一旁问道。 “让西尔维娅负责,她抛头露面没关系。”拉佩已经想好。 西尔维娅也经常外出,不过她大部分时候是化妆成车夫,而且她的性格有些深沉,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所以就算是认识她的人,对她也不是很熟。 “真是没趣。”妮娜撇了撇嘴。 拉佩正打算训斥妮娜一番,突然他想到一个主意。 “反正你们没事,正好趁机练习伪装术,练得好的话,你们就可以外出了。” “哦,太好了。”几个女孩全都兴奋得叫起来。 第十一集 内容简介: 拉佩在马内的老巢被捣灭,还殃及扒手窝,小扒手们死伤大半,汉德也被打残,拉佩不禁深思难道金币的厄运诅咒已经开始? 水警队已被批准成立,尤特人依约奉上特使刺杀案的买凶人线索,这个幕后主使拉佩并不认识,但比格·威尔得知后却沉默不语…… 拉佩没有忘记覆巢之恨,也没有忘记要帮比格·威尔报仇,他玩了一招借刀杀人,准备来个一箭双雕! 第五十一章借兵 三辆马车停下来,停在梅侬家隔壁那幢房子的大门前。 一群人从马车上下来,他们大多上了年纪,身上披着厚厚的皮袍,外面还罩着宽大的斗篷,一看就知道刚完成一次长途旅行。 房门开着,一个女孩欣喜地看着大家。 “真高兴你们没事,我刚刚得到消息……”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打断那女孩的话,道:“先让我们进去。” “好的,好的。”那个女孩连忙让开一条路。 众人走进屋子,直到进入大厅,这才松了一口气。 “把窗帘拉上。”那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命令道。 大家一起动手,转眼的工夫,所有窗帘都被拉起来,紧接着每个人的身上都微微波动一下,接着就变了一副模样。 那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正是拉佩,原本在红枫大道那幢别墅的人现在全都来到这里,不过有三个人没有变回原来的模样,那是费德里克和两个男仆,他们的外貌是用变形药改变的,并不是幻术,这是为了外出方便。 “大家挑选自己喜欢的房间,这里比原来的那幢别墅大,空房间有的是。二楼的客厅可以布置成训练室,这段日子你们别浪费了,好好提升实力吧。”拉佩吩咐道。 拉佩并不担心外面的人会听见,马内稍微高级点的住宅都设有隔绝法阵,他租下这幢房子后,特意让佛勒来一趟,把法阵强化了一番。 “快帮我把行李搬下来。”佛勒有些急不可耐。 “你急什么?难道打算在这里做试验?”拉佩瞪了佛勒一眼。 “不做试验,保证不做试验。”佛勒连连摆手,自从拉佩身边多了杰克,他一下子听话许多。 拉佩不怎么相信佛勒的承诺,转头朝着那些女孩说道:“帮我看着他。” “我们会时刻紧盯。”说话的是妮娜。 其他女孩对于魔法师都有所畏惧,唯独妮娜不会,妮娜在经历那番波折后,好像再也没有畏惧。 “我现在去找汉德,但愿他没事。”拉佩叹息一声。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就连妮娜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知道情况不妙,汉德凶多吉少。 拉佩走了,他隐身后从后面穿出去,走过两条大街,这才显露身形。不过此刻的他早已改换形象,变成中年人的样子,然后他拦下一辆出租马车。 拉佩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要不然他应该会躲在梅侬家的小客厅画画,那样会很安全。 拉佩在为汉德担心,当初他对付西弗,首先就是拿西弗的那些手下开刀,铲除其羽翼,削弱其实力。现在对方出手,肯定也会采用这招。 和往常一样,拉佩在离老巢几个街区的地方下车,不同的是,他这一次没走小巷。 现在是最敏感的时候,走小巷不但不能避开别人的注意,反而会自投罗网,最安全的做法是跟着人潮走。 老巢位于商业街,周围有很多店铺,其中不乏餐厅、酒吧之类的地方。原本拉佩想找一家餐厅一边吃东西,一边观察,顺便还可以从周围人的嘴里探听一些情况,没想到刚踏进一家店铺的大门,就立刻感觉不对劲,两道目光从角落那里射过来。 拉佩并不急着退出去,那样只会引起怀疑,他抬头看了墙上的挂板一眼,现上面写着各种食物的价格,然后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此时那两道目光收了回去,拉佩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心情立刻变得异常糟糕。 拉佩的担心已经变成事实,汉德那边肯定出事,对方甚至还布置圈套等着他往里面钻。 拉佩决定先搞清楚情况再说,这一次他再也不敢去餐厅之类的地方,那些地方十之八九安排了人。 突然,拉佩眼睛一亮,因为他看到一家裁缝店,他不相信那帮人在裁缝店也布有眼线,而且还有一个原因,那家店铺的老板娘是个碎嘴的婆娘。 裁缝店就在十字路口,门面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四周是一排竹竿,上面挂着一件件做好的衣服。正中央有一张大桌子,六个妇人正在缝衣服。角落有一个秃顶老男人负责裁剪,他才是这家店铺的老板,也是这里的支柱。 拉佩一走进裁缝店,一个大块头女人就满脸堆笑地喊道:“哎呦,您好久没来了,这一次又要做一件什么样的衣服?” 拉佩暗自好笑,他现在这副模样绝对是第一次用,老板娘是个自来熟,不管看到谁都像老朋友似的。 这也是拉佩选择这里的原因之一,就算里面有眼线,若不清楚这位老板娘的脾气,也会被骗过去。 拉佩很清楚如何讨好这位老板娘,不等她啰唆,直接说道:“我要一件衬衫和一件晚礼服,出席婚礼能穿的那种。” 所有的衣服中晚礼服的价格最高,而和晚礼服搭配的衬衫也是高级货色,这绝对是一笔大生意,肯定能让这位老板娘心情舒畅。 果然拉佩的话音落下,那位老板娘立刻逼她老公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专门招待拉佩,而她则匆匆忙忙地跑到后面从柜子里翻出最好的茶叶,沏了一壶浓浓的奶茶端出来。 那个老男人不怎么说话,只知道低着头替拉佩量尺寸。 “今天怎么回事?每个十字路口都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拉佩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道。 “您是不知道。”老板娘唉声叹气道:“几个月前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伙小流氓,年纪也就十四、五岁,这帮小流氓倒是不偷不骗,不过整天游手好闲,他们就住在旁边那条巷子里面……” 老板娘开始絮叨起来,她一边说,一边往外张望,像是担心被什么人听见似的。 这一说就是一刻钟,秃顶老男人早已帮拉佩量好尺寸,只见他从旁边拿出一册厚厚的本子,里面全都是不同样式的礼服。 拉佩随意挑了一种礼服,他的心思原本就不在这里。 那个老男人又拿来另外一册厚厚的本子,里面全都是不同的面料。 “你帮我挑吧,我不是很懂,衬衫听说丝绸的最好。”拉佩还等着听老板娘继续往下说,不想耽误工夫。 “那倒未必。”老男人随口说道。 老板的话还没说完,老板娘已经把他挤开,满脸堆笑地冲着拉佩说道:“您说得一点也不错,丝绸衬衫是最高级的,不过丝绸这东西容易起皱,要多准备几件替换的,所以像您这样子的客人,都是做一件丝绸的,再做一件别的面料。” “可以。”拉佩回答得异常简单,然后道:“对了,你怎么不说下去?” “您喜欢听?”老板娘仿佛遇到知音般,说道:“说起来这帮小子也算倒霉,不知道得罪什么人,就在刚才十几辆马车突然冲过来,把这座街区堵得严严实实,每条小巷都有人把守,然后就是一大群人冲进去,紧接着里面就是砰砰作响的枪声,枪声大概响了七、八分钟就停,接着就看到那群人退出来,之后一具具尸体被拖出来,那群小流氓至少死掉十几个。” “刚才?”拉佩问道。 “一个半小时前吧?”老板娘说道。 “我没看到血迹。”拉佩装作不相信。 “他们早就清洗干净了。然后这帮人就分散躲了起来,本来有一个家伙还想躲在我的店里面,我告诉他这里地方太小,把他赶走了,要不然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顺手拿走什么东西?万一拿走几颗珍珠纽扣,我们得赔死。”老板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那些小流氓呢?全都被带走了?”拉佩问道,这一次他用上催眠之法。 “没有,他们仍旧被关在原来的地方。看吧,这绝对是一个圈套,等着更多人落网呢。”老板娘笑嘻嘻地说道,似乎这种事非常有趣。 这也确实没错,只要自己别卷进去,那就是一场白戏,足以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是啊。”拉佩硬挤出一丝笑容。 拉佩的心很乱,他必须救出汉德和那些手下,速度还得快,天知道那帮人会做出些什么事?但是他只有一个人。 拉佩心想:要到哪里去找帮手?警察肯定不行,找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也不可能,她没办法调动秘密警察,再说秘密警察深受国王的忌惮,她就算有这个权力,也不会轻举妄动,难道要去求国王? “有人或许可以帮你。”比格·威尔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谁能帮我?”拉佩立刻问道。 “你忘了之前曾经和你做过交易的那位修道院院长?”比格·威尔提醒道。 “风神殿?”拉佩顿时醒悟过来。 当初西弗和霍特·波尔伯爵设局,想不花一分钱,利用法律途径把跑狗场弄到手,拉佩在比格·威尔的提示下,用很简单的办法就轻松破局,这其中的关键就是请风神殿的人帮他作伪证。 “那位修道院院长会答应?”拉佩有些不太相信。 “他当然会答应。跑狗场卖了六十几万,前前后后你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现在你的名气快盖过都雷德,而教会对有声望的人一向很客气。接下来就是用钱开路,教会的人最喜欢的就是钱,这招绝对奏效。”比格·威尔最清楚神殿的那群人的德行。 “他们会愿意卷进这种麻烦中?”拉佩仍旧有些犹豫。 “这你就不懂了,你现在面对的敌人除了黑帮就是佣兵,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而神殿最不在乎的就是这帮家伙。” 比格·威尔对各座神殿了如指掌,神殿最重要的一个职能就是外交,而他正是搞这个的,他和神殿没少打交道。 借兵在拉佩看来是大事。但比格·威尔却很清楚,这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各座神殿都有自己的武装,数量不大,却都是精英,但是他们根本没机会出手。现在给他们一个既能赚钱,又能够让其活动一下的机会,怎么可能拒绝?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一个身穿红色长袍,领子上编着金边的教士眉开眼笑地数着一叠金圆券。 拉佩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轻易就搞定。 “速度最好快一些,我等着救人。”拉佩特意提醒道。 “没问题,我立刻就去召集人手。”修道院院长比拉佩更起劲。 “千万别把消息浪漏出去。”拉佩提醒道。 “我明白,正好我这里有几件圣物要运走,我就拿这作为理由,你看怎么样?”修道院院长说道,突然他看着拉佩,乐呵呵地凑过来,道:“这几件圣物名气很大的,你有没有兴趣……” “我恐怕不能用……” 拉佩双手一摊,现在他的名气可不小,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底细,这位修道院院长肯定也清楚他那黑魔法师的身份。 如果换成几个世纪以前,这位修道院院长应该立刻解决掉拉佩才对。但是现在只要有钱,黑魔法师也完全可以成为神殿的贵宾,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能用,肯定能用。”修道院院长眉开眼笑地道:“我知道阁下最擅长的就是暗器,那几件圣物之中恰好有一只放暗器的盒子,只要是放在盒子里面的暗器,扔出去后就会立刻收回来,这件圣物不管是谁都能用。” 拉佩顿时来了兴趣,当初他刚得到幸运金币的时候,首先练的就是剑法和暗器,那时候他还没条件练枪。有一段时间,暗器是他主要的攻击手段,只是随着实力提升,暗器的用处越来越小,来了马内后,他几乎就没用过暗器。 暗器是消耗品,出手越快,消耗的速度越快,当初拉佩选择钉子作为暗器,就是考虑到这一点。不过用钉子做暗器解决了费用问题,却没办法解决重量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拉佩的暗器上全都会涂抹毒药,所以射出去后必须收回,要不然若是留一根钉子在外面,被不相干的人得到,绝对是大麻烦。 拉佩不得不再一次打开钱袋,数了十几张金圆券递到修道院院长的手里。 跑狗场卖的钱给国王,换来一个勋爵的头衔,拉佩并没有得到多少钱,不过周边的那些土地和店铺却让他赚了不少,再加上这几个月卖“时光逆转”和在走私生意上的分红,他的钱袋颇为丰厚。 一刻钟后,拉佩从修道院走出来,他的腰间多了一只皮质的挂包,这就是他花了一万五千比绍买下的圣物。 但这哪里是圣物,根本就是魔法物品,怪不得修道院院长说拉佩绝对能够使用。 一开始拉佩还觉得奇怪,这样一件魔法物品为什么会出现在风神殿? 转念一想,拉佩就明白,风神的祝福对剑客、刺客、盗贼或者轻战士、轻骑士最有用,大部分神职人员都非常喜欢钱,所以风神殿的人会收集这类魔法物品也不奇怪。 和修道院院长的交易给拉佩一个启示,能够帮上他忙的不只是人,一件强而有力的魔法物品有时候也很管用。 修道院院长召集人至少要一、两个小时,拉佩完全可以趁这个空档去那座市场转一下。 拉佩招了一辆马车,一刻钟后他已经进入那座市场。 一进去,拉佩下意识地朝着小丑的铺位看了一眼,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小丑居然在那里。幸好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个小丑肯定不是那个小丑,以霍特·波尔伯爵的身份和实力,想要另找一个奴仆应该不会太难。 身为黑魔法师,拉佩当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认为他和他的同行有多神秘和高贵。 黑魔法师的传承很泛滥,有时候随便借来的一本书里面就可能夹着一页黑魔法的传承,更不用说还有一群“牧人”,他们的目的主要是骗钱,不过偶尔也会教肥羊一些东西,而修炼黑魔法的起点又很低,天赋再差也能入门,如此一来,黑魔法师的数量就要比其他魔法师加起来还多。 数量一多,品质肯定就参差不齐,资源也会变得非常有限,所以黑魔法师的“穷鬼”也最多,很多黑魔法师甚至连传承都不完全,为了得到一些资源和些许指点,为另外一个黑魔法师服务也是很正常的事。 拉佩来这里,原本没想过从那个摊子买东西,但是此刻他却动心了。 拉佩想到的是那只十字架,其他魔法师拿这东西没用,可他却不同,可以让自己的实力跃升一级。 拉佩径直走过去,从摊子上拿起十字架,他没有任何掩饰,因为知道没用,这把剑真正的主人是不会还价的。 “这把剑绝对是好东西……”看摊子的小丑连忙说道。 “我知道。”拉佩打断那小丑的介绍,道:“这里的人有谁不知道这东西?” 说着,拉佩随手扔了一叠金圆券给小丑,道:“数一数吧。” 小丑吃了一惊,紧接着眉开眼笑起来,在这里看摊子都是有好处的,卖的钱越多,得到的好处越大,他的主人虽然刻薄,但在这方面还是很有信用。 当然小丑也不会大意,只见他拿起那些金圆券一张张数起来,点完后还用魔法查一下。 金圆券可不是普通的东西,上面有魔法和神术双重印记,为的就是防止别人造假。 “十万比绍,交易完成。”小丑乐呵呵地说道。 那只十字架原本被某种力量束缚着,根本无法离开摊子一米之外,不过随着小丑话音落下,这种束缚瞬间消失。 此时拉佩知道十字架已经属于他所有,虽然花十万比绍,他却一点都不心疼,因为已经知道这笔钱落在谁的手里,将来总有机会拿回来,甚至拿不回来拉佩也不在乎。 曾几何时,拉佩对财富充满热切,梦想自己像国王一样富有,把金子堆成山,拥有满箱的珍珠和宝石。但现在他已经想明白,赚钱原本就是为了花,有朝一日他死了,却留下一大堆钱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的父母根本不可能保住这些钱,只会让他们送命。 拉佩情愿欠一屁股债,临死之前再看情况,如果父母还活着,就想办法把债还清。如果父母去世,那他干脆背着债进棺材。 拉佩把十字架放进怀里,朝着另外一个摊子走去。 那个摊子比较偏僻,看摊子的是一个脸色阴沉的人,脸色苍白,眼睛死灰,还隐约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这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僵尸。 僵尸不会劳累,也不会走神,用不着休息,负责看摊子再好不过。 这个摊子的东西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属于黑魔法师的,有晒干的眼珠、心脏、肝脏,也有头骨和腿骨,还有整张的人皮。 拉佩的目标是摆在一旁的几根黑陶管,那里面装的全都是鬼魂。 早上从王宫出来的时候,拉佩就打算买几条鬼魂,以填补比格·威尔成为守护灵之后的空位。 “有没有地缚灵?”拉佩直接问道。 所谓地缚灵,就是临死之前还有心愿未了,死后得不到安息的鬼魂,它们会停留在死去的地方。不过地缚灵一般都没什么怨气,更没什么憎恨,要不然就不是地缚灵,而是凶灵、怨灵或者恶灵。 以前的比格·威尔就是地缚灵,只不过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拉佩知道比格·威尔的心愿其实有两个,一个是重新见到国王,然后变成守护灵。另外一个是查明真相,对于是否要报仇,比格·威尔其实并不太在意。 那具僵尸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 “有五个?”拉佩问道。 僵尸点了点头。 “我都要了。”拉佩非常豪爽,他根本就没问价格,反正地缚灵不会太贵。 地缚灵的能力有限,唯一的好处就是很难驱散,甚至连神术对它们都没用,不过地缚灵没有杀伤力,不像凶灵、怨灵或者恶灵可以拿来害人。 “我还要一些普通的幽灵。”拉佩继续说道。 那具僵尸又比划两下。 普通幽灵的数量自然更多,价格也更便宜。马内每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特别是汀克堡和白沙码头这样的下等区,每天都有人死亡,还有医院、监狱、育婴堂这样的地方也差不多,这些都是幽灵的来源。 当拉佩离开市场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只小口袋和一只黑陶罐。小口袋内放着一本书、一片树叶、一枚戒指、一只洋娃娃和一把口琴,这是地缚灵藏身的地方,就像比格·威尔藏身在幸运金币里面。 拉佩会帮五个地缚灵实现愿望,之后它们则任由他驱使。剩下的那些幽灵,他打算炼成诅咒之灵,能够自动释放诅咒,这样他就可以一心一意战斗。 拉佩一走进修道院,就看到里面站着不少人,大部分是骑士,小部分是牧师。 看到拉佩进来,修道院院长立刻说道:“人都到齐了,现在出发吗?” 修道院院长也换了一身装束,穿着一件战袍,白底红边,胸前印着风神的标志,背后一件金色披风,战袍底下是一件重型铠甲,头上顶着厚重的头盗,全副武装的他就像一只铁乌龟。 风神殿确实很给面子,不算这位修道院院长,还派了六个牧师和十二个风神骑士。 风神骑士属于轻骑士,和一般的骑士不太一样,反倒更接近剑客,特点是轻盈、快疾,追求的是速度。 总共十九个人,正好三辆马车。那些骑士并没骑着战马,毕竟他们要去的是城里,而且拉佩要求不能打草惊蛇。 拉佩在最前面那辆马车内,对面坐着修道院院长,旁边是一位牧师,剩下的三个人都是神殿骑士,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神殿骑士负责赶车。 拉佩注视着那三位神殿骑士,这三个人穿的居然是全身甲,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打造,反正不是金属,看上去很轻盈,武器是一柄长矛,这不是一般的矛,居然可以伸缩,全部收起来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把双手剑,除此之外还带着一把短弓,短弓的样子也与众不同,弓臂上各有一对小翅膀,这可不是装饰品,是由金属打造而成,竖立起来是刀,侧过来是盾,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风神弓。 马车跑了起来,从外表上看,这三辆马车和普通的马车没有两样。赶车的骑士披着一件很大的麻布斗篷,把底下的铠甲遮盖得严严实实。 车轮碾压的声音也不显得沉重,如果换成战神殿的骑兵就完全不对,因为战神骑士的铠甲重八十公斤,一般的马绝对拉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负责赶车的神殿骑士突然说道:“前面有人阻拦。” “这里是哪里?”修道院院长问道。 “特朗思大街。”赶车的神殿骑士立刻说道。 “离目的地还有五条街。”拉佩对这一带非常了解。 修道院院长随手一抹,顿时一幅地图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那实际上不能算是地图,而是从空中俯视的投影,如果仔细看,还可以看到大街上的行人和车辆。 突然这幅“地图”上浮现出许多亮点,亮度各不相同,大部分非常暗弱,几乎察觉不到,不过也有五、六个亮点非常显眼,特别是其中两个亮点简直刺眼难当。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神术,拉佩也能猜到这些亮点意味着什么。 任何东西都是有能量的,人也一样。实力越强的人,体内的能量也越强,那两个最亮的亮点十之八九和鬼龙、流星属于同一个等级。 不过,同一个等级也有高低、上下之分,被拉佩和佛勒联手阴掉的那个控水者,也和鬼龙、流星同一个等级。但是单打独斗的话,那个控水者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干掉鬼龙。 “全都下车!”修道院院长大声喊道。 随着这一声令下,三辆马车同时停下,紧接着所有人都从马车上跳下来。 风神骑士蹿上屋顶,他们展开手中的长枪,那种枪完全展开居然有三米多长,与此同时还挂上风神弓。 风神骑士踩着屋脊往前飞奔,一边跑,一边射箭,一支支青色箭矢朝着底下那些拦路的人封去。 那些拦路人只是普通的流氓,顶多掺杂两个寒冬的喽啰,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箭矢封中,纷纷倒在地上。 那些牧师并没有跟进,嘴里不停念叨着,念的应该是祈祷文之类的东西。 “怎么回事?我不能动了。” “我喘不过气来。” “救命啊!” 到处响起呼救声,发出声音的全都是些满脸横肉的人,他们的身上都带着武器。 “是风神殿,那小子请来援兵。”一道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响起:“撤,快撤,分头撤!” 说话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这个人看上去就像颗圆球,身上披着斗篷,里面鼓鼓囊囊的像铠甲。 这胖子的旁边还有一个骨瘦如柴的瘦子,那个瘦子手长脚长,两只手的关节特别粗大,手掌上满满一层老茧。 “妈的,失算了,没想到他会去风神殿搬救兵。”瘦子咬牙说道。 “别说了,撤吧,凭我们两个人挡不住对方那么多人。”胖子轻叹一声,如果单打独斗,他根本不怕这些风神骑士。问题是对方还有牧师,而且还有一个主教等级的人物在掌控全局。 这就是战阵,一旦结成战阵,那些牧师可以在后面悠然地施展神术,一招风之禁锢,就让敌方的行动变得异常艰难。再一招真空之禁,不但让人呼吸困难,如果敌方有魔法师,根本就没办法施展魔法。 至于那个主教等级的人就更麻烦,敌方的一切对于拉佩他们来说完全是透明的,可以有针对性地排兵布阵。 “我去弄死那几个小贼。”瘦子恶狠狠地说道。 “不必,我们是拿钱办事,和目标人物没什么私仇。我们这边死了鬼龙、流星和水佬,他们也死了十几个人、毁了两个老巢,两边都没占到便宜,就此收手的话,双方各不相欠。你如果现在杀人,心里倒是痛快了,但仇家也结下,有这个必要吗?”胖子一脸不以为然。 可瘦子很不甘心。 “你不走,我就走了。”胖子轻轻跺一下脚,地上顿时出现一个洞口。 “算了,听你的。”瘦子不再坚持,他飞身跳进洞口。 那个洞看上去不深,但是瘦子跳下去后,立刻就消失不见。 胖子紧随其后也跳下去,他的身体没入洞里后,洞口开始收缩。 几乎前后脚,两个风神骑士就摸了过来,此时洞口完全合拢,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是滚猪。”一个风神骑士看了完全变回原状的地面一眼,立刻猜到逃跑的是什么人,然后说道:“另一人应该是豺狗。” 在远处,修道院院长看着消失的亮点,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和那群杀手一样,只是拿钱办事,没必要拼死拼活的。 过了片刻,修道院院长转头对拉佩说道:“对方主动撤退,你的人已经被救出来。死了一个人,是因为受刑过重死的。有两个人残废,一个或许还能恢复,但他的眼睛被刺瞎,另外一个人手被砍了,恐怕……” “我明白。”拉佩看起来还算淡定,不过心里他已经充满杀意,只要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他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手被砍了的是汉德,他看到拉佩就放声大哭,哭得很伤心。 “兄弟们死得好惨啊,特别是赫尔曼,那帮家伙当着我们的面用木棒把他活活打死……还有我的手,我的手……废了……”汉德号啕大哭起来。 “别哭了,有办法接回来的,只是这只手就算长出来,也得从头练起,而且肯定没以前那么灵活。”拉佩并不是在安慰汉德,对于神殿来说,砍掉的手确实没办法长回来。但是对黑魔法师来说,办法有很多种。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汉德的性格有些玩世不恭,就算跟了拉佩后,虽然他对未来有憧憬,但是性格始终没变,不像吉雅完全变了一个人。但是此刻他的性格变了,变得阴沉又狠辣,心中充满暴虐。 “你会有机会的。”拉佩淡淡地说道,这同样不是安慰,他也要报复回来。 “我想亲手报仇。”汉德双眼通红,眼神中满是仇恨。 “你记得是谁动手的?”拉佩问道。 “我记得,我会查出他们的身份,砍掉我这只手的人是个刀疤脸和一个白头发的家伙,赫尔曼也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审问我们的是一个黑胖子,我记得这个家伙,他好像是西弗的手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马森的家伙,他是贾克卜的手下,就是他让那些家伙不停拷打我们,他想要知道我们所有下线的身份。”汉德说到这些人,心中充满杀意。 “有人招了?”拉佩看着汉德。 汉德低下头,其他人也差不多。 拉佩转头看了修道院院长一眼,然后使了一个眼色。在车上的时候,他就和修道院院长商量过一些事。 “我亲爱的孩子们,你们用不着因此感到羞愧,面对这样的酷刑,大部分人都会屈服,只要你们没有因此伤害到其他人就行。事实上就算伤害到其他人,你们只要心中有忏悔的念头,也肯定会被原谅。”修道院院长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他的话仿佛有着某种特殊的力量。 “我忏悔,我背叛了大家,是我把几个藏身处告诉了那帮人!半个月前我一时手痒,偷了一个人的钱包,没想到当场就被抓住。他们把我带进警察署严刑拷打,我承受不住,就把知道的一切都招出来。昨天,他们让我找一个借口把所有人聚集在这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扒手哭喊道。 “我也忏悔,我的情况和他差不多,老板这两天的行踪是我透露的。”另一个小扒手也坦白道。 “我也是,不过我没有偷东西,也没有被抓,是丽莎让我这么做的!我是在一个月前认识了丽莎,我深深地迷上她,明明知道她在利用我,我却总是自我安慰,总认为她是爱我的。她让我把这边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她,还让我注意老板的行踪。”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扒手噼里啪啦地打自己耳光,不知道是为出卖同伴而悔恨,还是为自己不争气而懊恼? 突然,这三个扒手同时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他们全都清醒过来。 这是精神暗示,对于修道院院长这样的神职人员来说,这是他们最擅长的手段,比起催眠,这招更不容易察觉,能够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中招。 “原来是你们!”汉德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也充满憎恨和怨毒。 拉佩的动作极快,一抖手取出魔杖,在这三个人的身上轻轻点了一下,三人顿时倒在地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汉德,我把他们交给你了。”拉佩冷冷地说道。 这三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是因为承受不住拷打而屈服,那还可以原谅。但他们是背叛,赤裸裸的背叛,对于叛徒,只有让他们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这其中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拉佩不只是要让底下的人不敢背叛,同时也要让他们管住自己的手。他曾经警告过,不许他们再偷东西,但有些人就是不听。 汉德一下子扑上去,一只脚踩住其中一个人的脸,一只手抓住一个人的头发,似乎要立刻下手施刑。 不只是汉德,其他人也都跃跃欲试,特别是那些女孩更是两眼赤红。 和男孩相比,那些女孩受的罪更大,所以她们心中的怨恨也更深。 “先等一会儿,你们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拉佩阻止了汉德的莽撞,转过身朝着修道院院长点了点头。 修道院院长抬手放出一片青色光芒,那光芒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照在人身上,像是一下子就把整个人都照得通透。 下一秒钟,从十几个人的身上同时透出一缕红光。 “这是什么?”汉德骇然地看着那些人,最后又看了看自己,他的身上也有同样的红光。 “只是魔法印记罢了,对你们没什么伤害。”拉佩安慰道。 “这怎么办?”汉德的双眼失去神采,他当然知道魔法印记是什么,他现在是秘密警察,一个秘密警察被人打上魔法印记,也就失去了他的价值。 “您能帮他们消除这些印记吗?”拉佩向修道院院长问道。 “非常困难。”修道院院长叹息一声。 拉佩犹豫一会儿,最后问道:“如果只解除一个人身上的魔法印记呢?” 修道院院长顿时明白,这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意思。 “可以,不过这需要一些非常珍贵的材料,还需要至少两位主教的协助。”修道院院长说道。 “没问题。”拉佩并不在乎花多少钱,汉德是他最得力的手下,经历这场磨难,汉德肯定会有所改变,以其绝佳的天赋,想要变成像杰克那样的大盗贼应该不会太难,或许还有机会成为大刺客。 “那我们怎么办?”一个身上也被打了魔法印记的小扒手问道,他很清楚只有汉德值得拉佩不惜代价去消除印记,像他这样的小角色根本没这个资格。 拉佩沉思起来,他确实为如何安置这十几个人烦恼,好半天,他终于有了主意,道:“你们回塔伦去,我会让吉雅安排你们加入警察部队和水警队。” 听到这番话,那十几个扒手顿时变得怅然若失,他们知道自己已经被放弃了。 这些扒手都知道秘密警察和警察部队的待遇差距有多大,虽然两边的工资差不多,但是秘密警察有特殊津贴,而且能够学到的东西也比警察部队多。 看到这帮扒手失落的神情,拉佩不得不给他们鼓励:“别垂头丧气,魔法印记想要靠外力拔除确实不容易,但如果你们自身的实力提升上去,难度就小得多。” 那十几个扒手大部分对此无动于衷,不过有几个人的眼神闪烁着异样的神采,显然他们已经下了某种决心。 拉佩冷眼旁观,并把那几个扒手记在心里。 被打了印记的这十几个扒手全都是汉德最得力的手下,也是原本最被看好的成员,经过这一轮淘汰,剩下的这几个人就是可以派用场的人。 对于有用的人,拉佩一向都不吝啬。 老巢已经不能再待,这已经变得不安全。拉佩让人去大街叫了十几辆马车,他要把这些人送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那里,就让这些人暂时挂在秘密警察名下,他不相信那帮人敢公然对秘密警察下手。 拉佩没有和修道院院长乘坐同一辆马车,他的那辆马车只有两个人,除了他之外,另一个人就是汉德。 “你们都已经招供了,也就是说在马内招募的人全都已经暴露?”拉佩问道,他必须知道这一次的损失有多大。 “也没有全都暴露,我招人的时候很随便,有的知道名字,有的只知道外号,还有一些人我也想不起来,当面看到后才会有印象。”汉德一边说道,一边似乎在回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汉德又道:“好像那帮家伙对这并不感兴趣,他们真正在意的是我们从塔伦带过来的人。” 拉佩松了一口气,道:“这样也好,我原本就打算让你们转明为暗。” 拉佩早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以前事情太多,再说这帮小扒手很难管,一个不能在外面留宿的禁令就一直没有被很好地执行,他们总能找到彻夜不归的理由,不过经历了这场风波,应该没人再敢违反。就算有人敢,汉德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视而不见。 “从今往后,你把手底下的人分成两批。在马内招募的那些人专门负责发展下线和打探情报,让他们保持单线联系,省得一个人暴露,被对手顺藤摸瓜抓出一串来。从塔伦过来的老弟兄则专门负责情报整理和行动,没有必要就别到处乱窜,多花点心思在修炼上。说实话,来了马内后,你们全都懈怠了,其中也包括你。”拉佩趁机教训汉德。 “我今后绝对不会了。”汉德脸色阴沉。 “但愿如此。”拉佩轻叹一声,道:“你的资质不错,你是塔伦最好的扒手,这就是证明,别浪费这么好的天赋。” “我已经明白,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没有实力的话,就算有些权势,就算拥有财富,也始终不牢靠,很可能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汉德确实颇有感悟。 “能够明白这一点就是好事。”拉佩笑道:“我的运气不错,招揽到一个大盗贼,他的那套东西对你倒很合适。我本来打算让你自行成长,自己选择走哪条路,可现在你断了一条手臂,就算重新接上一条手臂,前途也有限,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汉德问道。 “你愿不愿意转换成狼人?狼人有极强的再生能力,断了的手臂可以重新长回来。” 原本拉佩想过把汉德变成吸血鬼,不过吸血鬼太惧怕太阳,白天不能外出,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想了半天还是狼人更合适。 “我愿意。”汉德想都没想,立刻说道。 “那好,消除魔法印记后,我就让佛勒帮你进行狼人转化。你接下来除了重建情报系统,继续招募更多的人,还有就是另外找几个地方作为秘密藏身处。这件事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能知道。”拉佩对那些手下有些不太信任了。 “我明白了。”汉德说道。 “加紧练习,接下来我会给你一些任务,可能是偷某样东西,也可能是刺杀某个人。”拉佩继续说道。 “谢谢。”汉德知道拉佩并不是借任务的名义要他工作,而是真的想培养他。 “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必须看紧一点,别再闹出事。还有,从今往后别再弄什么旅行用品商店,那已经成了你们的招牌,太容易暴露。”拉佩最后警告道。 “我懂了,我会改的。”汉德暗自下定决心,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从今往后他手底下的人如果再敢自行其是,那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车祸或者火灾,他要变得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第五十二章各自躲藏 王宫的大厅。 “我的马车居然在离王宫不到两公里的地方遭遇袭击,我的侍卫一死一伤,马内的治安好到这种程度,实在太让我惊讶!”国王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此刻的他与其说是愤怒,还不如说是害怕,这也是当初拉佩向宫廷总管借马车的用意。 此时,几个大臣垂手而立,其中有两位帅,一位是统帅部最高长官波尔西瓦公爵,另外一位是负责马内防卫的亚历克斯伯爵,除此之外还有王家骑士团团长梅特洛勋爵、宫廷护卫队队长班尼。不过这些人虽然听着国王的训斥,却并不怎么在意,因为这次的事件和他们的关系不大,他们只是陪衬罢了,真正有麻烦的是警察总监勒芒。 此刻勒芒脸色煞白,他害怕的不只是这起刺杀事件,更麻烦的是他早就得到消息,知道有人要对付拉佩,他不但没有提醒,还把那几座街区的警察全都撤了。 如果勒芒撤掉的警察只限于刺杀发生的地方,那还说得过去,问题是他把红枫大道和那条商业街的警察也都撤了,这很容易让人认为他也参与了这起刺杀行动。 勒芒很清楚,国王可以容忍他以权谋私,也可以容忍他公器私用,还可以容忍他贪赃枉法,却无法容忍他参与刺杀,不管针对谁都不行,因为有一次的话,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国王肯定会担心有朝一日轮到他成为被刺杀的对象。 发泄一阵子后,国王开始转入正题,道:“如果只是刺杀某个人……”说着,国王的嘴角抽动一下,对于拉佩他并没好感,紧接着又说道:“我无法容忍的是他们滥杀无辜。” 国王突然提高嗓门,大声吼道:“整整两座街区被夷为平地,一百七十五人死亡,三百四十几人受伤!整个过程中,只有莫文阁下出面阻止,其他人居然全都在一旁看热闹,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这一次,国王没有专门针对勒芒。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警察确实不敢露面,这种程度的战斗已经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 不过除了勒芒以外,国王不敢随便责骂那些大臣,因为他们掌控着军队。 国王用眼角余光看了看那几位大臣,果然没有看到一丝惶恐不安的神情,心中充满愤怒,同时又感到后悔,当初莫尼坎战争结束,他就应该趁机整顿军队,把军方上层的人全都换掉才对,现在再想打压已经太晚。 越想越觉得气恼,国王在大厅中来回走动着。 突然国王一脚踢翻椅子,原本放在椅子上的报纸撒了一地。 国王愤怒的原因就是这些报纸。一大清早所有报纸最显眼的位置,全都是昨天的那起刺杀事件。 让国王吐血的是,对刺杀事件本身,报纸上全都一笔带过,顶多提一下被刺杀的是什么人,再猜测刺杀者的身份,但大部分篇幅都在抨击政府的无作为,矛头直指他这个国王。 国王当然清楚,这是有人在幕后煽风点火,故意损害他的形象,目的就和不久之前抨击司法不公一样,想要借此动摇王国的根基,进而为半年之后的国民会议做准备。 “拉佩勋爵在什么地方?”国王冷着脸问道。 没人回答。 “勒芒,你说。”国王干脆点名。 “陛下,他从风神殿借了援兵救出他的那些手下后,把那些手下送至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手里,之后就消失了。我想他肯定躲起来了,恐怕只有侯爵夫人才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勒芒祸水东移。 “陛下,我对此一无所知,我问过他的副手,他的副手说拉佩勋爵和他是单向联系,有事的话勋爵会去找他。他连自己的手下都不相信,怎么可能相信我?”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他倒是不错,惹了祸之后就躲起来。”国王冷哼一声,不过他也只能这样表示,毕竟拉佩是被刺杀的一方,再说前天霍特·波尔伯爵就已经刺杀过拉佩,昨天拉佩就是来告状的,结果被他无视,还示意拉佩不得追究。 “我不管,你们想办法消除这件事的影响,我不想看到明天的报纸上仍旧是这些内容。”国王飞起一脚,把那些报纸踢得到处都是。 其他人仍旧低头看着前方的地面,谁都不说话,谁也不表态,唯独勒芒满头大汗,换成以前他完全可以让国王下令检查新闻,不许这方面的内容刊登。但现在不行,如果现在用强的话,恐怕等不到半年之后的国民会议召开,民众就要造反了。 “陛下,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大家一个交代。”勒芒不得不回答,不过他的回答非常圆滑。 可惜,这一次勒芒失算了。 “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看明天的报纸,如果报纸上面仍旧有这方面的内容,你自己看着办。” 国王很不满意,因为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已经把勒芒命令警察撤离的消息告诉他,他知道勒芒是知情者,勒芒唯一的选择就是抓捕刺客,而国王会让其他人配合,可是他没有按照国王的心思做出选择。 “其他人下去吧,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留一下。”国王开始赶人。 众人连忙退下去,这时勒一亡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现在想开口也晚了。 大厅的门轰然关上。 国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轻声问道:“你告诉那小子,既然决定躲起来,就给我躲好一些,别再以原来的身份乱跑。” 国王刚才问拉佩躲在什么地方,完全是一时气糊涂。其他人不知道拉佩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国王却知道,他可以肯定索德·拉佩此刻已经变成佩拉得·沃斯,正舒舒服服地躲在梅侬家的小客厅作画。 “陛下,我怀疑那些刺客仍旧不打算罢休。”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并不是随口说说,她出门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正盯着她的府邸。 “勒芒老了,有些老糊涂。”国王的语气充满遗憾,他暗自在想,要不要另外再找一条听话的狗?勒芒虽然忠心,但是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得太久,免不了会生出一些懈怠之心。 不过在国民会议召开之前,国王只能指望勒芒这条老狗。 “或许我把秘密警察限制得太厉害……秘密警察有能力解决掉那群杀手吗?”国王试探着问道,离国民会议还有半年,此刻他已经没有当初那样信心十足了。 国王在考虑松绑秘密警察这条恶犬,可惜他注定会失望。 “陛下,早在两年前秘密警察的行动部门已经名存实亡,现在秘密警察的名下只剩下一些潜伏的探子,不过这些人也因为长时间不联络,已不太清楚他们的境况。据我所知,有些人出国了,有些人换了个身份。”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可不是勒芒这样的忠狗,她没兴趣收拾这个烂摊子。 “是吗?”国王心里很失落,他知道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在搪塞,不过他也知道就算撤掉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也没用,换一个人也只会给他同样的回答。事实上就算换一个肯做事的人,想要在短短半年内让秘密警察重新运转起来,也是不可能的,当年他的祖父组建秘密警察时前前后后花了十年时间。 “算了,你出去吧,这件事还是让勒芒去做。”国王突然间感到很累,道:“你只要让那个小子别再抛头露面就行,他已经制造够多的麻烦。” 随后,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退了下去。 国王猜错了,此时拉佩并不在小客厅,而是在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很大,杂物全都被搬到四周,在中间留出一块空地,这是专门为拉佩准备的。 此刻,地下室内并不是只有拉佩和杰克,那个矮个子骑士也在。 有这样一个人在旁边做假证,拉佩就用不着担心多明尼哥和莎尔娜的父母对他的身份起疑心。 除了撒谎之外,拉佩现在又多一个“做假证”的专长。 当然,矮个子骑士已经被拉佩收买,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同时也成了秘密警察的一员。 收买矮个子骑士并不困难,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高级骑士,他当然有野心,加入秘密警察绝对是一条捷径,更何况拉佩还许诺给他一个水警队队长的职位。 那支水警队就是拉佩和尤特人达成协议,由对方出钱、出人组建的队伍。 原本拉佩还在为队长的人选烦恼,他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保罗,问题是保罗的性格太软,警察部队全都是自己人,保罗勉强还控制得住。但那些尤特人可不会如此听话,保罗很容易就会被架空。这时矮个子骑士瓦蒙加入进来,实在是太及时。 杰克一如既往的不注意形象,他就躺在一堆杂物上面,跷着脚很悠闲地朝着拉佩和瓦蒙说道:“你们很有意思。一个接受过系统训练,基础打得非常扎实,一步一脚印走过来,却因为功法的关系,实力达到这个地步就已经是极限。另外一个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只有一个不负责任的外行扔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功法,全靠自己瞎捉摸修炼到现在。说实话,你们两个人能够修炼成这样,绝对是天才。” 瓦蒙并没有丝毫的得意,他和拉佩交过手,他能赢,却很难重创拉佩,事后他得知拉佩修炼到现在才没几年。 “佩拉得。”杰克说着拉佩的化名,这是为了养成习惯,省得无意间露了口风。 “我不得不说,你当初的选择非常正确,专注于‘刺’,所以你虽然没有接受系统的训练,但是基础打得很牢靠,大部分和你同样境界的剑客,对于‘刺’的理解肯定没有你那么深刻。而且你的身法和步法也不错,看得出你在这方面也下了一番苦功……”杰克连声夸奖道。 拉佩并不在意,他在等杰克接下去的话,他相信接下来就应该是转折。 果然,杰克接着说道:“不过你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不管是练习还是和人打斗,你都是步法管步法,身法管身法,剑法管剑法。” “这不对吗?”提问的不是拉佩,而是瓦蒙。 “当然不对,你练突刺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步?”杰克问道。 “什么步?”瓦蒙思索起来,他不记得自己用什么步,突刺就是突刺,站定之后,抬右腿、蹬左腿、身体前倾,然后刺出去,那如果也算是步法,恐怕只能说是“突刺步”。 “这家伙一上来就是在奔跑的过程中进行突刺,然后他又学了‘搓步’和‘连续搓步’,接着又在‘连续搓步’的基础上练习‘快刺’、‘连刺’、‘抖手’和‘闪刺’。”杰克解释道。 这下子瓦蒙明白了,道:“原来如此。” “我什么地方错了?”拉佩问道。 “我不是剑客,所以对剑客的武技不是太懂。骑士也有突刺、快刺和闪刺,不过我们练习这些武技的时候,身法和步法全都是固定的。就拿突刺来说,分成马上突刺和马下突刺两种。马上突刺没有步法,对应的身法有‘倾身前冲’和‘侧身前冲’两种。马下突刺还包括三种步法,分别是跳步、滑步和蹬踏步,这其中又分几个小类,譬如滑步就有小滑步、大滑步,还有交叉滑步、八字滑步、丁字滑步,每一种步法都必须配合相应的身法,出剑的角度和方式也有所不同。”杰克开口了,他看出瓦蒙肚子里面有东西,但说不出来,干脆不再浪费时间,直接道:“人体可以看作是一部机器,由无数齿轮组成,武技就是某种特定的组合,能够让所有的齿轮最有效地发挥作用。” 拉佩思索起来,好半天,才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我站着的时候连刺的速度最快,可一旦跑动起来,速度就差很多,我以为是一心二用的问题,原来是这个缘故。” “如果配合得好,跑动起来连刺的速度应该更快,这涉及到体内能量的流转……我其实也不大明白,反正练熟之后,你自己会有这方面的感觉。”杰克也没接受过系统的传授,很多东西也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不过他年轻的时候有人指点,不像拉佩完全靠幸运金币里面的那些记忆。 “这样说来,连刺、闪刺这样的高级技巧使用的限制岂不是太大?”拉佩感到茫然。 “那倒也不是,修炼武技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照样学样,先练熟再说。第二个阶段是分解,把每一个动作都分解开来,搞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彻底领悟其中的奥妙。第三个阶段才是组合,重新把分解开来的动作组合起来,到那个时候你已经明白其中的奥妙,就可以任意分拆及组合。”杰克不得不帮拉佩补课,这绝对是基础,是每一个武者必然知道的常识,可惜拉佩缺的恰恰是这个。 “这也就是低级、中级、高级的区别。”瓦蒙插了一句。 “没那么简单,这其中还涉及到体内能量的转换。”杰克连忙阻止瓦蒙的话,他怕拉佩被误导,毕竟他更清楚拉佩的底子有多差。 “这又是怎么回事?”拉佩问道。 杰克懒得开口,他朝着瓦蒙努嘴。 瓦蒙思索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我的教官把人体的能量分成几种,一种是劲,是蕴藏在肌肉里面的能量。一种是气,是在人体内部流转的能量。一种是生机,这是平均分布在身体各个部位的能量。还有精神力,那是牧师、术士和魔法师的专利……” “你说错了。”杰克突然打断瓦蒙的话,道:“你想再进一步的话,就得在这方面花心思,高阶和大师的差距就在于此,所谓的大师境界就是精神能够作用于物质。” 说着,杰克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条很细的链子,猛地一抖,那条链子顿时展开,变成笔直的模样横在半空中。 “你试着砍一剑看看。”杰克朝着瓦蒙说道。 瓦蒙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拔出长剑,猛地一剑砍下去。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那把长剑直直地砍过去,但那条链子却纹丝不动,好像那把长剑只是道虚影。 “这是怎么回事?”瓦蒙实力不弱,虽然砍空了,却丝毫没有收不住手,这就是高级境界的特征……对身体的绝对掌控。一旦修炼到高级境界,基本上就不会再有失手,唯一可能失误的地方就是判断错误。 拉佩一开始也莫名其妙,他甚至碰了碰那条链子,确定这条链子是真的,而不是幻影,突然他想起杰克用的那套飞刀。 “相移!”拉佩惊叫起来。 “没错,正是相移。魔法师用这类魔法把自己移动到数百米外的地方,但我做不到,我只能让一条链子或者是一把匕首移动几米。不过就算传奇魔法师也只可能连续相移五、六次,而我就不同了,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说着,杰克将手中的链子一甩,那条链子不停消失又出现,不断变换着位置。 拉佩和瓦蒙全都看傻眼,这一幕实在太神奇。 正如杰克说的那样,传奇魔法师也做不到这样,唯一有可能做到的只有魔法师的分支——控法者。 控法者放弃了魔法的多变,专攻其中的一个体系,就譬如那个控水者和流星,事实上寒冬的成员大多是控法者。 “那么传奇呢?”拉佩顿时来了兴趣,这是幸运金币里面没有的。 杰克随手一抹,他的手里顿时多了一把飞刀。 “相移飞刀?”拉佩立刻认出来。 “这就是传奇境界的人物打造的。”杰克轻轻抚摸着飞刀,满脸都是迷恋。 相移飞刀是杰克的根本,也是他的一切,他视金钱如粪土,对于各种宝物也不怎么珍惜,只有这飞刀他永远都会带在身边,而且寸步不离。 “传奇境界的特征是固化,相移的特性被固化在这套飞刀上,这既是一件武器,也是一个传承,我就是从这上面领悟到相移的能力,进而达到大师的境界。同样也因为我领悟了相移的特性,我才能用这套飞刀。”杰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原来这就是传奇物品。”瓦蒙瞪大眼睛,他虽然买不起魔法物品,至少看过。传奇物品就不同了,只存在于传说中。 拉佩的心中也充满羡慕,不过他随即想起一件事,问道:“有没有谁都能用的传奇物品?” “如果真有这样的东西,那就不叫传奇物品了,而是神器。不过神器也不是人人能用,大部分神器会自己寻找主人。”说到神器的时候,杰克的口气很淡然,好像很不在乎的样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拉佩有些想不明白。 杰克挠了挠头,他不是学者,更不是魔法师,因此也不怎么明白,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传奇物品需要别人启动,神器则不同,它自身就能维持这种状态。” “什么人能够制造出神器?”拉佩紧接着问道,心想:传奇物品是由传奇境界的人物所制造的,神器难道是出自于神的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吗? 身为魔法师,拉佩一向认为所谓的神只不过是信仰的聚合体,类似于一种精神共鸣,绝对不是某个超凡的存在。 除此之外,拉佩还想到手中的那枚幸运金币,他绝对可以肯定那是神器,他想要了解幸运金币,想要知道那上面的幸运之力是怎么来的,更想知道上面附着的厄运又是怎么回事? “是圣。”杰克说道。 “圣?圣人?圣贤?这不是一种尊称吗?”瓦蒙有些莫名其妙。 “圣真正的涵义是世俗间至高无上的存在,通俗的说就是传奇巅峰。再往上就是不朽,可惜没人知道如何成就不朽。而一旦达到不朽不灭,那就是神,超脱于世俗之外。”杰克说道。 “真的有神?”瓦蒙轻声问道。 “我不清楚。”杰克摇头道:“我倒是见过不少神棍,却从来没有看到过真正的神,甚至没有听到、嗅到和感应到。如果真的有神,那就应该有不朽之法流传下来,可是我也没听说过,顶多就是一些不切实际的风传,就譬如光明神殿几个世纪以来宣扬的那套东西。” 突然杰克摆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来这里不是为了聊天。” 大叔朝着拉佩说道:“你想必已经明白应该做什么了吧?” “知道,从头开始重新学习各种技巧。”拉佩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 “我打算再教你一些闪避和格挡的广门,教你怎么用最小的动作挪动身体,怎么配合手中的兵刃让对方的攻击落空。不过每个人的习惯不同,性格也不同,最后练成什么样子还得看你自己。”杰克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也知道自己疏懒的性格,所以他采用的教学方法就是放羊法,先把理论说清楚,让拉佩自己练,碰到不懂的地方就问。 事实上,杰克就连理论都懒得讲,之所以把瓦蒙拖进来,其中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代劳,可是他显然让杰克失望了。 “这和我知道的好像不太一样。”瓦蒙皱起眉头。骑士是分流派的,不同的流派有着不同的风格,但是每一个流派内部练的东西全都一样。 杰克用手压住太阳穴,为自己的失算感到头痛,此刻他只能希望瓦蒙这个死脑筋还有救,不然他就得亲自教拉佩。 “有的人像跳蛋,喜欢蹦来蹦去。有的人像泥鳅,擅长滑来滑去。有的人像风,总是一掠而过。有的人像火,始终刚猛急进。不同性格的人用同一种技巧,感觉完全不同。更不用说修炼的侧重点还有不同,有的人专注于劲,有的人专注于气,有的人专注于速度,有的人专注于变化。甚至同一个人,战斗风格也可以变得完全不同,就拿我来说,我以前用的是匕首,玩的是贴身近战,得到这套飞刀后,我花了三年时间把所有的习惯都改了,一切从头开始。” 杰克一边说,一边看着瓦蒙,如果瓦蒙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想要再进一步,现根本是不可能的。 要成为大师,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发现“自我”。 瓦蒙沉思不已,眉头越皱越紧,道:“我的教官警告过我们,别太依赖武器,要不然一旦武器损毁,实力就会大跌,而且你不可能时刻带着武器,但是你的敌人却随时随地可能发起进攻。” 杰克愈发头痛,偏偏他还不能说这话不对。 “我刚才说过,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你的教官选择的是不依赖武器,一条板凳也可以舞出大剑的味道,拿根木棍就可以砍得别人满地找牙。我追求的却是飞刀在手,唯我无敌,哪怕面对传奇强者,我也敢一战。我还知道另外一个高手,他的选择介乎于我和你的教官之间。这家伙练剑,不过他用的是木条,有时候也可能是竹条,这要看他能找到什么材料,不过他的‘剑’长度必须是一米二,重量必须是一百三十克,不能有丝毫的误差。” 瓦蒙默然无语,一时半刻还无法想通。 拉佩倒是想通了,他暗自做出选择,从今往后他就用那把价值十万比绍的剑。 如果拉佩猜得没错,这把圣十字剑十之八九也是传奇物品,而且可能比相移飞刀的等级更高,毕竟这把剑只要注入魔力,剑刃就会出现,谁都能用,远没有相移飞刀那样条件苛刻,似乎介于神器和传奇物品之间。 从这头狂奔到那头,手中的剑不停闪烁着,虽然用的只是最简单的滑步,却比原来那些高级步法还要快,而且出手的感觉也不一样,更加流畅,速度当然也快得多,用在突刺上并不明显,只是快了三成,但用在连刺上就明显多了,至少快一倍,这就是剑法、身法、步法三者同步的效果。 “呼吸,注意你的呼吸,武者的力量来自呼吸……别忘了你是魔法师,不要只依赖你的眼睛和耳朵,释放你的精神意志去感知四周……不要去想什么命中目标。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心里什么都不想,完全凭感觉出手,出招不经过大脑,完全凭自身反应,那才是最高境界……格挡并不是纯粹的防御,格挡的目的是掌握距离。想要和对方保持距离,那就借格挡的机会后退。如果想拉近距离,格挡要比盾防有效得多……” 杰克不停念叨着,这是一种非常随意的指点方式,看到哪里有问题就立刻纠正,想到什么就随口说出。 突然,门口挂着的铃响了起来。 “有人找你。”杰克摇了摇头。 拉佩停下来。没人会找杰克,也没人会找瓦蒙,只可能是找他的。 果然从地下室一出来,拉佩就看到莱戈尼格、马萨德、约瑟夫和西文思。 “怎么?有什么重大事件?”拉佩一边走,一边问道。 “你有没有看过今天早上的报纸?”莱戈尼格问道。 “是为了那起刺杀案?”拉佩早就料到莱戈尼格等人的来意,紧接着问道:“今天早上所有的报纸全都口径一致,对刺杀案一笔带过,大部分笔墨是在谴责国王的无作为和警察的失职,这应该和马克西米他们有关吧?” 拉佩稍微使了点手段,把话题转过去,说实话,他真不想多提刺杀案。 “不只我们一家这么做,你绝对想象不到,就连那些贵族也在他们控制的报纸中大肆抨击国王和警察。”莱戈尼格哈哈大笑起来。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国王和贵族之间原本就有极大的分歧,国王甚至把大部分贵族视作蛀虫或者毒瘤,而贵族们也讨厌国王,认为国王刻薄寡恩。 事实上,拉佩也认为国王刻薄寡恩,不是一个值得追随的君王。 “你们打算怎么做?在一旁幸灾乐祸,还是趁机落井下石?”拉佩问道。 “有没有可能趁机替安东尼报仇?”马萨德有些跃跃欲试,他胆小,正因为如此,希望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你难道打算站在杀手那边?别忘了他们做过些什么事,谁如果这个时候和他们接触,一旦被揭露出来,名声绝对会臭了整条大街。”拉佩用警告的目光瞪着马萨德。 马萨德吓了一跳,另外几个人的神情也变了。 “是啊,那群杀手确实太肆无忌惮,想和他们合作的人全都担心会被他们的名声拖累。”莱戈尼格一脸类然。 “算了,以大局为重。我们现在的重点是组建军队和把执法部门搞起来,为安东尼报仇只是一件小事。”西文思说道。身为历史学家,他眼光深远,只看大事件,对于像安东尼这样的小人物的死活,他根本不会在意。 “那倒也是。”莱戈尼格放弃了报仇的想法,有些为自己冒冒失失地赶来而惭愧。 事实上,莱戈尼格对报仇并不是很热心,毕竟他和安东尼认识也没几天,再说,塔伦宾尼派分部刺杀威尔勋爵并没有得到总部的认可,完全是个人行为。 内心中,莱戈尼格对这类个人行为很排斥,这一次刺杀的是比格·威尔,他勉强能够接受,毕竟比格·威尔是国王的亲信。但是下一次刺杀某个贵族呢?再下一次的目标会不会变成商人或者学者? “你们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这件事吧?”拉佩感到很疑惑。 莱戈尼格看了看左右,拉佩立刻明白,随即把众人迎入那间小客厅。 “情况是这样的。约瑟夫还管着工人委员会,他的一个手下突然告诉他,自己的儿子被一个秘密警察看中,并发展成眼线。好在那个孩子很听父亲的话,知道什么是好坏,表面上答应下来,实际上另有想法……” 莱戈尼格的话还没说完,拉佩就挥手打断他的话,道:“老兄,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有必要说那种冠冕堂皇的话吗?” 莱戈尼格顿时老脸一红。 西文思连忙接口道:“还是实话实说吧,有人找上那个孩子,想从他那里挖出其他外围成员,他不知道,但是对方不相信,一心一意要找他麻烦。那个孩子害怕了,向他父亲坦白一切,所以他的父亲找上我们。” “你们打算怎么做?”拉佩冷着脸问道。 “顺藤摸瓜,找出那些被收买的小孩。”莱戈尼格说出自己的想法。 “然后怎么办?杀了他们?或者威胁他们替我们办事?”拉佩冷冷地问道:“用什么威胁?要不要找一个黑魔法师来,我听说黑魔法师有控制别人的办法,但是我们怎么保证那个黑魔法师不会另有想法?” 拉佩这一连串问题让莱戈尼格等人哑口无言,他们来的时候意气风发,但是此刻却都哑了。 “你认为应该怎么办?”莱戈尼格干脆问道。 拉佩没有回答,他走来走去,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突然拉佩睁开眼睛,转头冲着约瑟夫说道:“告诉那个小孩,我们可以给他庇护,而且让他去发展下线,就按照秘密警察教他的方式弄一张情报网出来。再告诉他,其他外围成员也愿意这样做的话,我们同样会给予他们庇护。” 众人顿时一愣,过了好半天,莱戈尼格的脸上多了一丝为难的神情,道:“这……这样的条件也太宽松了吧?” “几句空口白话,又不需要我们付出什么,算什么宽松?”拉佩问道。 “你这样一点约束力也没有……”莱戈尼格仍旧感觉不妥。 “约束力?我还是刚才那句话,难道你打算找一个黑魔法师,让他给那些孩子下咒?”拉佩不以为然地说道:“管他是双面间课,还是三面间谋,只要能够打听到情报,能够把情报卖给我们就行。” “问题是他们也会把我们的情报卖给别人。”西文思警告道。 “那你用什么约束他们不把我们的情报卖给别人?用黑魔法师吗?”拉佩还是那句话,因为这确实很有用,绝对可以堵得这些人说不出话。 想了好半天,莱戈尼格想到一个理由,道:“给予那帮小孩庇护,我们是要付出代价的……当然,我确实没想好怎么约束他们。” 莱戈尼格被拉佩左一句黑魔法师,右一句黑魔法师吓住了。 “放心,不需要做什么。”拉佩根本就不在意,道:“那群杀手太肆无忌惮,已经引起公愤,现在又是敏感时刻,看着吧,接下来他们就要倒霉了。” “那群杀手挺厉害的。”莱戈尼格不太相信。 “杀手只是拿钱办事,如果付钱的人自身难保呢?”拉佩嘿嘿一笑,道:“恨那个人入骨,想要杀掉他的,除了我们就只有西弗和霍特·波尔伯爵。这次行动和我们无关,马克西米他们大造舆论,抨击政府无作为,在我看来,绝对有撇清自己的意图。这样一来嫌疑犯就只剩下西弗,众所周知,西弗是勒芒养的一条狗,脖子上肯定有条狗绳勒着,最后的结果还需要我多说吗?” “有道理,到处找那些小孩麻烦的就是西弗的手下,他自顾不暇,我们只要宣布给予那些小孩庇护,其他势力多少会给我们一个面子。”莱戈尼格若有所思。 约瑟夫猛地一拍大腿,道:“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张情报网。” 这段日子以来,莱戈尼格一直过得不顺,他已经和很多人谈过心,但是没有任何结果。相反的西文思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看场子,组建军队的事却已经有眉目,这让莱戈尼格郁闷得想吐血。 正因为如此,莱戈尼格现在的心思已经转到执法部门上,正好马萨德这个胆小鬼因为安东尼的死放弃机会,他正好顶上。 “我和上面通报一下,马克西米肯定会同意,唯一的问题是……”莱戈尼格欲言又止。 拉佩知道莱戈尼格想说什么,三巨头中马克西米和乔治都是现实主义者,乔治甚至有些功利。而让却是一个理性主义者,当初提议组建一个执法部门的时候,让已经不怎么高兴,现在要接管情报网,做的是秘密警察的工作,他肯定会发飙。 “你先找马克西米谈一下,他应该有办法说服让。”拉佩帮莱戈尼格出了一个主意。 众人走了,拉佩又回到地下室,他要继续刚才中断的训练。 “你的事情实在太多,如果老是这样,你恐怕练不出什么名堂。”杰克摇了摇头。 拉佩并不打算反驳,他当然不会告诉杰克,他的手里有一枚幸运金币,白天学的东西,到了晚上完全可以在梦境中重现出来,甚至如果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中有类似的人物,拉佩就可以立刻得到那个人的感悟。 当然只有感悟还不行,拉佩还必须让身体达到要求,大量的练习仍旧是免不了,不过这种练习纯粹只是量的积累,就算经常被打断也没关系。 见拉佩不说话,杰克以为自己说得太过分,可让他说软话是不可能,他脑筋一转,顿时有了想法。 盗贼不同于骑士,骑士是出了名的一根筋,认为通往顶峰的道路没有捷径可走。盗贼就不同,他们一向认为达到目的并非只有一种办法。 “算了,我教你一招,反正你只是想保住性命。”杰克站起身,突然他的身,紧接着出现在拉佩的身后。 这可不是盗贼的藏匿之法,此刻拉佩和杰克所在的这间地下室长、宽不过十米,周围还放了一圈箱子,所以地方就更小,中间又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隐身术?”拉佩大吃一惊。 隐身术不难破解,当初霍特·波尔伯爵就曾经用隐身术偷袭拉佩,却被他一把闪光粉破解。昨天刺杀拉佩的那些人中,控水者能够感知到水的存在,天生就能够破除隐形。而那个叫流星的人可以看透血液,能够感知生命的迹象,同样也能破除隐形。 不过像杰克那样发动得如此突然,速度如此快,就算能够识破隐形也没用,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能够反应过来的人不是骑士,就是战士或者剑客,但他们又没能力识破隐形。 “这怎么可能?就算……就算瞬间施法也没那么快。”拉佩瞪大眼睛。 拉佩不认为这是战斗施法,战斗施法也需要施法的过程,只不过是用手印配合咒语,一边移动,一边施法,这是一心多用的高级技巧,但杰克此刻用的办法绝对与此无关。 “只是一个小花招罢了,不过千万别小看花招,用得好,它们可以帮上大忙。”杰克伸出手,只见他的左手中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这是一枚风青石戒指,上面刻着低级隐身术的符文,从表面隐约可见的流光来看,这东西还能够使用一、两次,然后就需要填充魔力。 “这个小把戏的成本是两千比绍,不过对于保命来说,这个价钱还是挺便宜的。”杰克笑道。 紧接着杰克的手腕一翻,手中又多了一枚戒指,道:“我还有别的戒指,会在需要的时候换上。第一枚是加速戒指,可以让我的动作变得更快,配合我脚上的快步靴,两者的效果可以叠加,可以让我轻松逃跑。第二枚是踏空行走戒指,可以让我来去自如,任何地形都难不倒我。第三枚是闪烁戒指,可以在危急关头救我一命。第四枚是免死戒指,可以抵御即死类魔法,这是我最常用的组合。我还有其他组合,不过那就是我的秘密了。” “你真有钱。”瓦蒙呐呐地说道。 加速和踏空行走都是低级魔法,价格也就一、两千比绍,但闪烁和免死却是高级魔法,这两枚戒指的价值绝对上万。 拉佩当然知道杰克的底细,这些肯定都是偷来的。 “真正的关键应该是启动它们的手法吧?”拉佩也有好几件魔法装备,当然知道启动它们需要时间,虽然比施展魔法快一些,而且用不着结印和念咒,但却做不到那样快速和隐蔽。 “我刚才说过,只要达到大师境界,精神就可以干涉物质。成为大盗贼后,我就开始对魔法进行解析,然后对魔法就有了自己的理解,我最终找到一种办法,能够让戒指始终保持等待激发的状态,一旦需要,就瞬间激发。”杰克显得异常得意地道:“这可是我的独门秘诀。” “不对啊,这肯定是超高难度的技巧,他应该没办法学会吧?”瓦蒙看着拉佩。 “你忘了,他是魔法师,原本就会解析魔法,我只要传授他其中的诀窍就行了。” 如果拉佩不能用,杰克也不会拿出来。 但杰克的语气突然一变,道:“不过这毕竟不是正路,一开始对你或许很有用,能够让你短时间内实力大增,但是对你的将来却很不利。你以后自己解析魔法的时候,肯定会受影响,特别是晋升大魔法师需要领悟魔法本源,到时你的难度会比其他魔法师大得多,可能是几倍,也可能是十几倍,甚至几十倍。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没关系。”拉佩想都没想,立刻说道。 拉佩的魔源来自狼人,天赋原本就差到极点,突破到高级都很麻烦,更不用说大师等级,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把魔法看作是辅助手段,主攻的方向是剑法。 拉佩首先是一个剑客,然后才是一个魔法师。 第五十三章新的线索 约瑟夫又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马克西米和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看起来十二、三岁,人很瘦弱,有点营养不良的感觉,这让拉佩想起原来的自己。 拉佩请约瑟夫三人进入小客厅,还没等他开口,马克西米已经抢先说道:“我对你的建议很感兴趣。” “您有把握说服让?”拉佩看着马克西米。 马克西米沉默片刻,显然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好半天才异常严肃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说服他,虽然这令人反感,但是对推翻暴政很有帮助。” 拉佩明白,马克西米这样说,就意味着他不惜为此翻脸,一旦上升到这样的高度,让就不得不考虑,为了他的道德洁癖导致宾尼派的分裂是否值得? “不过我们得给这个组织另外取个名字,叫秘密警察肯定不行。”马克西米虽然做好和让大吵的准备,但若能够减小争吵的程度总是好的。 “那倒是,秘密警察的名声太臭了。”约瑟夫也在一旁点头。 “臭吗?”拉佩无语,他觉得这个名称还是很响亮,而且很好用。在塔伦的时候,他一亮出这个身份,连市长都对他客气三分。警察厅厅长更把他当好朋友看待,那热情程度让人吃不消。 “叫了望手怎么样?”马克西米问道。 “好名字。”约瑟夫立刻响应道。 “很不错。”拉佩并不在意,反正除了秘密警察,其他名字都差不多,就算叫黑魔法师会,或者亡灵诅咒,也没有秘密警察那样的震慑力。 “这就是我提到的那个孩子。”约瑟夫拍了拍他带来的小孩,把那个孩子椎到前面。 “他太小了。”拉佩一脸为难的样子,说实话,他真实的年龄并不比这个小孩大多少,不过他此刻的样子倒勉强可以说这话。 “是啊,小了一点。”马克西米明白拉佩为什么这样说,拉佩的目的是以这个孩子作为核心,另外建立一张情报网,和原来那张情报网紧密相连,但这个孩子的年纪太小,不足以担负如此重要的使命。 “还有没有比他稍微大点的小孩?”拉佩问道。 “没有名单,我们很难确定。”马克西米有些为难,在来的路上他就想到这些事。 “能不能……”拉佩有些难以启齿,压低声音说道:“私底下和他们沟通沟通,从他们手里买下名单?反正名单在他们的手里也没什么用。” 拉佩说得很含糊,不过马克西米完全明白,按照拉佩的分析,那个黑帮老大就快倒霉了,这份名单在他们手里根本没用,对方或许会答应。拉佩之所以说得这样含糊不清,是因为那边的名声太臭,他对这个建议多少有些顾虑。 马克西米当然不知道拉佩这么说,是为了防备魔法侦测或者预言术之类的东西。拉佩真正的目的是想得到那份名单,知道哪些人已经暴露,这样就可以防患于未然。 “我找人试试,应该可行。”马克西米说道,宾尼派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光鲜亮丽,私底下也有不少肮脏的东西。马克西米确实有门路和西弗联络上,甚至还能找到适合的人对西弗施压,别忘了他也是吃法律饭的,同样也是西弗不敢得罪的那种人。 马克西米随即又道:“我如果解决这些难题,你打算怎么做?” 拉佩稍微想了想,说道:“当然是保持原样,我会让他们继续发展下线,招揽更多的眼线。同时我会提出要求,让大家把自己的孩子和周围认识的孩子都塞进去,成为秘密警察的眼线。” “这……怎么能这样?”约瑟夫脸色大变。 拉佩看都不看约瑟夫,他原本就没指望约瑟夫能够明白,只要马克西米听懂就行了。 马克西米当然听得懂,道:“你想借用秘密警察的资金和人才?” “是啊,搞情报,我们并不是很熟,也没时间从头开始摸索。我记得秘密警察组建的时候,前前后后花了十年,我们可没这样的时间,而且资金也很困难,搞情报是很花钱的。”拉佩说道。 果然,时间和资金这两个难题往马克西米面前一抛,他立刻没想法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约瑟夫挠了挠头。 “我的意思就是秘密警察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而我们没时间另外种一棵树,那就干脆像槲寄生一样,寄生在秘密警察这棵大树上,吸收它的养分壮大自己,再利用它的枝干铺开我们的叶子。”拉佩解释道。 约瑟夫若有所思起来,过了好半天,他很腼腆地说道:“我还是不太懂,不过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我觉得召集人手的工作很适合你。”拉佩干脆直接给约瑟夫一份工作。 马克西米没有反对,他当然知道这是最边缘、分量最轻的工作,但是对约瑟夫的头脑,他实在没有信心。 “你先去做事吧。”马克西米对约瑟夫说道。 约瑟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知道马克西米和拉佩还有事要谈,走的时候把那个小孩也带走。 等到约瑟夫出了门,马克西米站在窗口看着他远去,这才低声说道:“了望手既可以对外,也可以对内。你让宾尼派的成员发动自己和周围的孩子加入了望手,透过这些孩子,就可以掌握大人们的一举一动……这绝对是一把利剑,一个不小心,伤人也会伤己。” “不只是监视,还有控制。”拉佩轻叹一声,既然马克西米挑明此事,他也就不再隐瞒。 听到这番话,马克西米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一直以来,他想到的只是一张情报网,却没想过还可以有其他用处。 拉佩不等马克西米反应过来,紧接着道:“我从加入宾尼派的那一天起,就有一种预感——宾尼派迟早会分裂,其实现在已经有裂痕了,只不过面对强敌,大家不得不团结在一起罢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避免做出抉择。”马克西米也干脆摊牌。 “多明尼哥先生说我很适合搞政治,因为我对政治天生敏感。同时他又说我不适合搞政治,因为我缺乏一颗冷漠的心。”拉佩苦笑起来。 “我明白,你无法做出抉择。”马克西米并没有显露出失望的神情,因为他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我本来打算等到国民会议召开后,等到推翻暴政,就放弃这一切,专心绘画。但是现在……”拉佩一脸无奈。 “你打算现在就放手?”马克西米这一次倒有些惊讶。 “是的,我拥有的东西已经太多,多到足以给我惹来一大堆麻烦,现在如果不放手,将来就没办法撒手。”拉佩说道,他不得不这样选择,因为接下去他得返回塔伦。 这也是比格·威尔给拉佩的建议,拉佩不是马内人,这里不是他的主场,就算他做得再多、再好,也是在替别人工作。 先不说马克西米、乔治和让这三位巨头,就算他们全都出事,领袖的位置也轮不到拉佩坐。别看约瑟夫在拉佩面前唯唯诺诺,没什么本事,脑子也不行,但他有人脉,随随便便就可以拉出一票人。莱戈尼格也一样,虽然人缘没约瑟夫好,但是资格够老。 也因为拉佩的野心越来越大,与其在马内充当一个二流角色,还不如回塔伦招兵买马,充实自己的力量,一旦局势大乱,他完全可以将塔伦作为根基,影响整个南方。 “真是可惜。”马克西米并没撒谎,不过心里同时也有些庆幸,虽然拉佩没有做出明确的选择,但实际上更靠拢马克西米这边,因为拉佩搞的这些东西,另外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受益,最终所有的好处都会落到马克西米的手里。 在短短的片刻之间,马克西米就已经计划好,军队太敏感,绝对不可能只掌握在他一个人的手里,事实上宾尼派上层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再说,他对那支松散的军队根本没有兴趣,不过了望手就不同,这个必须牢牢掌握住。 “你打算让谁接管了望手?”马克西米问道。 拉佩很清楚马克西米的心思,立刻说道:“原本马萨德很合适,可惜他太胆小,自己放弃了。约瑟夫又太蠢。莱戈尼格倒是不错的选择,不过他未必愿意。所以最好还是您亲自掌控。” “没问题,不过我希望将来你能够帮我,当然我可以保证,那个时候你绝对用不着再做艰难的抉择。”马克西米投桃报李,等于许诺拉佩一个不错的位置。 马克西米有这个自信,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的路线是最正确的,乔治太关注有钱人的利益,却不想想有钱人毕竟是少数。而让完全相反,心思全都放在穷苦大众的身上,但是约瑟夫的失败足以证明这些人的局限性。 “我会考虑。”拉佩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马克西米走了,拉佩再一次回到地下室。 “你非常狡猾。”杰克笑着指了指拉佩。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虽然小客厅和其他地方之间是隔开的,但是以杰克的实力,那层隔离对他根本无效。 “这下子,你用不着担心苦心经营起来的情报网会被连根拔起。”杰克猜出拉佩的意图。 “是啊,简直是天赐的机会,我原本还在为此烦恼,这下子用不着了。”拉佩满脸微笑,此刻的他浑身轻松。 杰克看着拉佩,好半天后摇了摇头,道:“你对我不需要掩饰什么,我知道这只是你的目的之一。” 杰克的话音刚落,旁边人影一闪,比格·威尔就冒出来,道:“我就知道你能够猜得到。” “还不是从你那里学的。”杰克轻叹一声。 拉佩的那些本事全都是从比格·威尔这里学来的,而杰克却是最熟悉比格·威尔的人,自然不难猜出拉佩的想法。 “你让我感到欣慰。”比格·威尔看着拉佩。今天的事完全是意外,拉佩事先并不知道他的情报网会有起死回生的可能,他也没机会和比格·威尔商量,他做出的那些决定,完全是临时发挥。 而拉佩的表现在比格·威尔看来,至少可以打七十分。 “我没想到马克西米会在这时候和我摊牌。”拉佩并没有沾沾自喜。 “这不奇怪,情报网不同于那支军队,他当然要尽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比格·威尔看透马克西米的心思,道:“可惜外行就是外行,他肯定不知道情报网是可以遥控的,你明面上撒手,暗中仍旧控制着这张情报网。马克西米看上去不费一点力气就得到一张情报网,实际上,是以宾尼派庞大的人脉帮你把情报网铺开,还把宾尼派大部分成员的小孩都拉进去,而透过这些小孩,你实际上也把那些大人控制了。” “还有军队。”拉佩笑着说道。 “对了,还有那支军队。”比格·威尔这才想起来,道:“虽然那支军队差劲了一些,松散了一些,战斗力也有限,但毕竟是军队,影响力还是不小。” “这家伙的野心这么大。”杰克瞪大眼睛看着拉佩,他挠了挠头,紧接着道:“我觉得很奇怪,你这个人挺矛盾的,明明有野心,却始终没有全面发力,好像在逃避什么?” “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做。”拉佩耸了耸肩。 拉佩没办法说这是幸运金币的缘故,得到幸运金币已经半年多,他越来越感觉到幸运金币的核心规则也是等价交换,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爬得越高,结局也越凄惨。 仔细分析下来,拉佩发现幸运金币能够让他得到的东西,大致可以分成权势、财富和实力三类,在这三类之中,他只要有所收获,运气就会变差。 一开始的时候,拉佩的实力快速提升,财富更不用说,从一无所有变成身家颇丰,又有了以汉德为首的那帮手下,所以麻烦不断。来了马内后,建造跑狗场是在花钱,之后变成佩拉得·沃斯专注于绘画和发明,这段日子很平静。后来跑狗场开始赚钱,他又得到三巨头的器重,地位提升极快,这下子麻烦又来了。之后他拍卖跑狗场,一下子赚进六十几万比绍,得到勋爵头衔,随之而来的就是这一连串刺杀。 对幸运金币了解得越深,拉佩就越感到害怕。 拉佩必须在权势、财富和实力之间进行平衡,比格·威尔的选择可以当作一种借鉴,他放弃了实力,他始终是个普通人,不会魔法,也没练过什么武技,对权势也不是很在意,身份只不过是国王的宠臣,地位只不过是个勋爵,担任的也只不过是外交官的职务,也没什么财产,最值钱的就是一幢位于郊区的别墅,加上家具和艺术品顶多值七、八万比绍,马内的很多商人都比他有钱。 另外一个例子就是那位画家,那位画家也没什么实力,钱倒是有一些,最高的身份是某位公爵的画师。他的结局也还不错,一生颠沛流离,活到六十五岁,最后在贫困、疾病和饥饿中死去。 相对于其他幸运金币的拥有者,六十五岁已经是高寿,而且死得也不痛苦,算是不错的结局。 拉佩并不打算完全复制比格·威尔和那位画家的路,这两个人做出的选择都差不多,放弃实力,另外两项平衡发展,不刻意去追求。但正因为他们没有实力,所以命运不能由自己掌握,拉佩更愿意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中倒也有相应的例子……那个制造了黑死病,让整个世界陷入恐慌中,前前后后死了几千万人的邪恶法师……他就拥有恐怖的实力。这家伙放弃的是权势,一辈子都独来独往,同样也没什么财产。 为了围剿这个邪恶法师,各国派出传奇强者,所有的神殿也都高手尽出,前前后后花了二十二年,最终在绝望峡谷将其围住并且斩杀。这名邪恶法师死的时候是六十七岁,死得也干脆,没有承受太多的痛苦。 拉佩打算试试这条路,不过一点权势都没有可不行。 那位黑魔法师的结局告诉拉佩一个道理,个人实力再强,也强不过很多人联合的力量。 不过权势也是一个很麻烦的东西,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中只要是权高位重的人,死的时候都很惨。 不追求权势不行,追求权势也不行,想了半天,拉佩最终决定追求不为人知的权势,成为隐藏在阴影中的王者。 除此之外,拉佩还想进行一项实验。 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都没试过让其中的一项成为负数,不过实力成为负数是不可能的。权势成为负数倒有可能,那就是成为奴隶,不过拉佩不打算选择这一项。财富最容易变成负数,所以拉佩打算背一屁股债试试。 昨天拉佩毫不犹豫地花十万比绍买下那把剑,就是因为他的想法变了。 拉佩打算花钱,拼命花钱,然后欠债,之后再借更多的钱,再欠更多的债。 欠债也是有讲究的,拉佩必须让别人相信他能够还得那些债,好在他已经有了财神的头衔,再加上和尤特人的合作,这让他拥有欠债的自信和实力。 一月眼看着就要过去,拉佩的生活又恢复平静,每天除了修炼就是画画,偶尔也会捣鼓一些发明,不过他不是自己搞发明,而是把别人的发明拿来看看。 发明是需要灵感的,而灵感毕竟有限,拉佩不可能总有新点子,好在别人的发明也可以拿过来用,拉佩有自信,他利用发明的能力绝对无人能比。 此刻拉佩就在研究一项发明,这项发明可以用于船只。 原理倒也简单,就是在船只的两侧安装类似水车的东西,用人力或者畜力踩踏水车,推动船只前进。船只的速度可以达到七节,也就是每小时十三公里左右,这比大部分三层排桨船要快得多,可以长时间航行,还可以进入外海。 一看到这项发明,拉佩就心动了。 塔伦的第二支水警队已经开始组建,人员、资金都不成问题,问题在于船只的挑选。 缉私队用的是轻帆船,第一支水警队组建的时候同样也采用轻帆船。 轻帆船需要的人员少,驾驭容易,保养也简单。不过也有问题,首先就是速度,比商船当然快得多,但是比起排桨船就慢多了,偏偏塔伦周围的海域一年四季风平浪静,非常适合排桨船,所以塔伦的海盗和走私贩子全都用排桨船。 塔伦走私猖獗、海盗横行,不只因为缉私队的无作为,而是他们就算想抓也做不到。 拉佩弄水警队虽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过他也希望能够有所作为,或者说得确切点,他希望乌迪内斯有所忌惮。 这段日子拉佩感觉到乌迪内斯有些蠢蠢欲动,这可不是好兆头。 此刻拉佩拿着一支笔把他想象的船画下来,突然他被阳光晃了一下。 拉佩连忙抬起头,亮光来自隔壁的那幢房子,也就是佛勒、玛格丽特、费德里克、妮娜等人住的那幢房子。 那幢房子二楼的一扇窗户只要开到特定的角度,就会把阳光反射进这座小客厅——这也就成了拉佩他们商量好的暗号。 拉佩装作有些劳累,回房间休息。 片刻后,拉佩的身影从那幢楼里的魔法门出来。 “怎么回事?”一出来,拉佩立刻问道。 “夏洛克找你,尤特人那边好像有消息了。”玛格丽特连忙说道。 拉佩明白了,他取出一张人皮面具贴在脸上,然后又换了一套衣服,转身踏进另外一扇魔法门。 这里既然成了最后的藏身处,而且关系到拉佩的另外一个身份,因此所有人能不外出,就尽可能不外出,其中也包括拉佩自己,所以佛勒另外设了一扇魔法门,而出口就在隔壁街区的一幢房子。 片刻的工夫,拉佩就从那幢房子走出来,房子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已经被精神魔法控制住。 和夏洛克见面的地方就在几座街区之外的公园,这里是市中心,相对要安全一些。 拉佩没坐马车,就这么走着去。 夏洛克早已等候在那里,他同样也化了妆,粘了胡子,看上去反倒年轻一些。 此刻夏洛克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穿着又厚又脏的大衣,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最近马内这样的人很多。 拉佩远远地就看到夏洛克,不过他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先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人盯梢,这才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来。 “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拉佩低声问道。 “没想到您真的说服了国王,让他答应组建这支军队。”夏洛克异常佩服地说道,他不知道拉佩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尤特人有钱,收买了很多探子,情报网绝对不比秘密警察控制的情报网差,但是尤特人还没本事把情报网发展到宫廷中,所以拉佩和国王的对话并没有传到他们的耳中。 “这没什么。”拉佩并不打算解释,随即又问道:“我不方便和那位陛下见面,你能告诉我,他最近做了些什么吗?” 拉佩很清楚尤特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确切的消息,他们不会这么客气。 “陛下以私人名义写了一封信给塔伦的市长。”夏洛克连忙说道,这不是什么秘密。 “私人名义?”拉佩微微吃了一惊,他当然明白这是要来真的了。 有些事就是那样奇怪,如果这是一封公函,大家未必会重视,所谓的公事公办和拖沓敷衍是同义词。可一旦动用私人名义,那就说明国王非常愤怒。 看到拉佩的样子,夏洛克知道他已经明白,随即又道:“海因长老让我告诉你,他现边已经准备好了,整整三千人,其中两千人是划桨手。他还准备了一笔九十万比绍的款子,另外还有一笔是二十万比绍。” 虽然夏洛克没有说得很明白,拉佩也知道九十万的那笔是给尤特人的半年工资,海因长老是按照每人每月五十比绍来算的,这和当初拉佩的父亲在邮政署拿的工资差不多。另外二十万比绍则是筹建水警队用的,包括购买船只、枪械,事实上尤特人已经做好大部分钱会被拉佩侵吞的准备。 “你们的效率倒是挺高的。”拉佩不能不佩服,他可以肯定尤特人是得到确切消息后,才开始准备的,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的时间。 “海因长老还让我送一件礼物给您。”夏洛克说到正题,道:“我们已经查出那笔钱的来龙去脉。” 说着,夏洛克把一张叠好的纸片推过来。 拉佩看了看左右,用手压住纸片,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过来,然后偷偷看了纸片一眼。 纸片上是一篇流水账,详细罗列着每一笔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很多地方还特意用红笔勾勒出来。正如海因长老曾经说过的,这笔钱有一部分是从国外转进来的。 这些钱最终的源头全都追溯到同一个人——德瓦尔子爵。 “你认识这位德瓦尔子爵吗?”拉佩捏住幸运金币,用心灵传语的方式问道。 让拉佩感到意外的是,比格·威尔居然不回答,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反倒是夏洛克长叹一声,用异常感叹的口气说道:“实在让人意想不到居然会是这个人的手笔,当初我们查到这位子爵头上的时候,还以为查错了,或者是有人故意陷害,直到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位子爵,我们才不得不信。” “为什么?”拉佩问道。 “您难道没听说过?这位子爵是威尔勋爵最好的朋友,曾经帮过威尔勋爵很多忙,同样威尔勋爵也帮过他很多忙。最让人想不通的是,这位子爵和勋爵大人没有丝毫的利益冲突,他也不可能从勋爵的死中得到任何好处。”夏洛克道。 拉佩这下子明白为什么比格·威尔会有这样的反应,想必比格·威尔一时之间也没办法想通吧? “替我谢谢海因长老,我不会忘记这个人情的。”拉佩站起来,有些事他必须立刻处理。 随后,拉佩随手一撮,纸片变成无数碎屑,紧接着碎屑化作火焰,他不知道这上面有没有魔法印记,这样做最为保险。 拉佩对这条线索并不是百分之百相信,必须先证实一番,然后再采取行动。 如果换成以前,这件事交给汉德去做就行,可惜现在汉德和他的手下只能躲在秘密警察总部,这让拉佩对西弗和那位伯爵恨之入骨。 “不能动用汉德,看来只能让费德里克走一趟。”拉佩暗自叹息,手里还是缺人,特别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国王大街六十三号,这里就是德瓦尔子爵住的地方。 国王大街属于上等区中的上等区,这里离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住的地方不远,离伊丽尔宫也很近。 这条位于市中心的大街很长,但是房子却没多少,因为它们之间隔得很远,每一幢房子都有一大片庭院。 国王大街和红枫大道也不能比,红枫大道那边全都是别墅,注重实用性和舒适性。而这里的房子在意的却是典雅庄严,每一幢房子都气派非凡,里里外外全都布满雕塑。 德瓦尔子爵拥有的那幢豪宅是典型的后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整体线条显得有些刚硬,房子四周的花岗岩雕塑大多和宗教有关。 原本拉佩打算买下隔壁的房子,以便就近观察,但是当他知道德瓦尔子爵住在这里,立刻打消念头。 不过,这也让拉佩愈发确信德瓦尔子爵有问题。 查一下德瓦尔子爵买下这幢房子的时间,疑点就愈发清晰,他是在去年八月份买的,也就是刺杀案发生后的两个月。 拉佩还记得,那时候他的调查已经有眉目,也已经把目标锁定在安东尼的身上,还已经知道刺杀案件和宾尼派有关,同样外界也知道有人在调查这起刺杀案。 德瓦尔子爵十之八九是听到这个消息,才买下这幢房子躲起来。 以子爵的身份住在国王大街有些不符合规矩,住在这里的不是侯爵就是伯爵,因此周围的人对德瓦尔子爵很不满,没人和他打交道。 而德瓦尔子爵显然也没有结交左邻右舍的意思,他深居简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拉佩没办法买下或者租下这里的房子,那就只能另想办法,所以德瓦尔子爵府邸旁边,国王大街六十二号赫斯特伯爵的府邸莫名其妙地多了两个仆人。 这两个仆人在花匠的手底下当帮工,没人清楚这两个仆人是怎么来的,伯爵不知道,管家也不知道,甚至连老花匠也不是太清楚,只有一些迷迷糊糊的记忆。 这两个帮工其中一个正是费德里克,另外一个是两个男仆中的一人,当初在拉佩别墅的时候,他做的就是花匠的工作,所以不至于露馅。 这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手笔,为了保密,她亲自出手,篡改了花匠、管家和仆人们的记忆。 之所以把费德里克和男仆安排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一座玻璃暖棚,正好紧挨着德瓦尔子爵的府邸,是最好的观察位置。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又有一批人到来,这批人打扮得像农夫,他们驾着一辆破旧的马车,马车上放着成排的冬青树,三个农夫从马车上下来,他们推着独轮车把那些冬青树搬运到玻璃暖棚内。 一进入玻璃暖棚,三个农夫立刻显露原形,一人是拉佩,另外一人是佛勒,最后一人是担当保镖的杰克。 “这两天观察下来,情况怎么样?”拉佩一进来就问道。 “有问题。”费德里克放下手里的工作,走到拉佩面前,低声说道:“这位子爵不但很少外出,甚至很少走到窗口,那幢房子的窗户从来不开,而且窗帘也很少拉开。房子内有很多保镖,有几个保镖很不简单,我们远远地看一眼,他们立刻就能感觉到,弄得我们不敢盯着看,只能用您教的余光注视法偷瞥几眼。” “有意思。”没等拉佩开口,杰克说道,然后朝着对面那幢房子看过去。 身为大盗贼,杰克把气息完全收敛,根本用不着担心会被发现。 过了半天,杰克转过头,非常肯定地说道:“有问题,这家伙绝对有问题,房子内总共有十五个保镖,其中高级的有五人,中级的有七人,剩下三人是低级的。” “应该还有一个魔法师。”佛勒插了一句。 “我已经算进去了,你以为我没有看到那幢房子周围的结界吗?”别人怕佛勒,但杰克不在乎。 拉佩同样也看到,那幢房子的四周隐约可见一面红色光罩,当然一般人看不到。 “这是哪种结界?”拉佩在魔法辨识方面不太擅长,魔法阵鉴别更是弱项。 “是一座多重叠加的复合警报结界。”回答拉佩的是杰克,身为大盗贼,识别各种警报结界和陷阱是必备的特长。 杰克一脸便秘的样子,颇有些怨忿地念叨道:“这家伙到底有多怕死?这样搞,难道他不在乎误报?一只蟑螂跑过都会引起反应。” “他当然要害怕,别忘了形态变化术,万一有人变成老鼠潜入怎么办?我记得秘密警察经常这么做。”佛勒说道。 杰克不说话了,他的手里就有一枚形态变化戒指,变成老鼠潜入戒备森严的地方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你能把魔法阵的架构画下来吗?”拉佩问道,他问的是佛勒。 佛勒摇了摇头,道:“这太复杂了,底下的魔法阵遮住上面的魔法阵,这里面肯定还有未曾触发的魔法阵,我对复合类的魔法阵也不是很擅长。” “里面应该还有陷阱,只是不清楚这些陷阱是什么类型的,是魔法陷阱,还是实物陷阱?”杰克又发现一件糟糕的事。 “全都是坏消息。”拉佩的心情有些糟糕。 “好消息也有,里面没有养狗。”杰克连忙笑道。 “狗会乱跑,那不是自找麻烦吗?”佛勒觉得这很正常。 “你不懂。”杰克拍了拍佛勒半秃的脑袋,道:“结界和陷阱是死的,就像解题一样,只要方法对了,答案自然正确,不太可能出现变数。如果有条狗的话就麻烦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能破解?”佛勒道。 “只能硬闯。”杰克的回答非常简? 拉佩皱起眉头,他绝对没想过硬闯,因为鬼龙和流星已经用他们的生命证明了一点——有魔法师坐镇,而且事先有所准备,对这样一个地方强行乱窜的话,绝对会死得很快,因为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什么东西正等着你。 “你不是马内名气最响的神偷吗?不是从来没有失过手吗?”拉佩感到奇怪,杰克怎么会说出这样泄气的话?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之所以从来没有失手过,是因为我从来不去碰那些没办法搞到手的东西,我每一次下手,全都有着十足的把握。”杰克理直气壮地说道。 拉佩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道:“原来是这样,所谓的天下第一,就是和幼稚园的小朋友打架从来没输过。” “这个比喻很不错。”杰克的脸皮不是一般厚,他一点都不在乎。 杰克能够活到现在,能够一直在外面逍遥,就是最大的成功。 “他如果真有本事无所不偷,还有什么比王宫更好的目标?除了王宫,马内还有各大神殿的总部,要不然去一趟财政大臣的府邸也行。如果够胆的话,还有两位传奇强者住在这里,他们的收藏肯定更加丰厚。”佛勒居然也懂得用话伤人。 杰克冷哼一声,为了自己的尊严,他不得不拿出真本事。 杰克思索半天,终于说道:“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只要花十几万比绍请一个厉害的高手,就譬如西弗身边的那个大骑士,或者刺杀比格·威尔的那个大刺客,绝对可以闯进去,坐镇在这里的毕竟只是一个高级魔法师。” “你不行吗?”拉佩问道。 “我是技巧型的,破坏力不够,像这样的情况,只有破坏、破坏、再破坏。”杰克耸了耸肩,道:“当然最简单的还是请一个大魔法师,随便召唤一块陨石下来,就可以把这里砸得稀巴烂,要不然把这里化为死亡沼泽也行。” 拉佩翻了翻白眼,如果他有这笔钱,就可以立刻报复西弗,为那十几个手下报仇了。 当然,实在没办法的话,拉佩也只能这么做,反正他已经做好背负巨债的打算,只不过仓促之间想要找这样的高手不容易。 再说,拉佩有种感觉,德瓦尔子爵未必是幕后真凶,他十有八九也是类似掮客的人物,是帮别人做事,所以拉佩得抓活的,从他的嘴里撬出真相。 “你舍不得花钱的话,就只有借别人的力量了。”杰克摇头叹道。 借刀杀人是非常老套的办法,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也是非常有效的办法。 紧接着杰克又加了一句:“你手上不是恰好有这样一把刀吗?” 拉佩很清楚,杰克所说的刀,指的是西弗。 此刻拉佩已经准备好套索,而套索的一头也已经套在西弗的脖子上,就等着勒紧。一旦勒紧,西弗绝对会垂死挣扎,他临死前的一击肯定非常恐怖,正好可以用来拆掉这个乌龟壳。 不过想要借这把刀,事先必须策划一番。 “我本来想再过一段日子的。”拉佩很无奈,他原本打算替那十几个手下报仇,把西弗的爪牙全都收拾干净,现在看来不太可能。 好在以后也有机会,等到局势彻底乱了,等到拉佩的手里拥有足够的武力,想杀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第五十四章杀狗·借刀 “号外,号外,揭露跑狗场内幕。” “跑狗场成黑帮揽财工具。” “连连爆冷原来是幕后交易,无辜之犬成为作弊工具。” “十赌九骗,跑狗场骗术揭秘。” 一月的最后一天,所有报纸再次热闹起来,矛头直指跑狗场,纷纷揭露跑狗场背后的黑幕,其中有一份报纸不但拿出确凿的证据,还请了一位专家做表格,罗列出每一次比赛输赢的金额和黑帮幕后赚到金钱的数额。 巨额的利润让人眼红,同时也让人愤怒,最感到愤怒的就是那些输家。 不得不说,西弗被巨额债务压得太重,以至于玩得太狠,吃相太难看,他接管跑狗场后,每场比赛只有五分之一的人能赢,其他人都是输家。与之相比,当初跑狗场在拉佩手里的时候,除了弄西弗的那一次,其他比赛的输赢比率都是一半对一半。 那些经常赌狗的人都能感觉出其中的差别,以前他们只能私下抱怨,无力反抗。现在有报纸推波助澜,他们感觉有靠山,全都跳出来,更有一些人完全在浑水摸鱼。 西弗从来不看报纸,他的手下也很少看报纸,不过用不着看报纸,他也知道出事了,因为一大清早,他的赌场就全被围上。 “快去打听,这是怎么回事?”西弗大声怒吼着,紧接着又道:“在此之前先给我加双岗,房顶上多放几个人,肯定是那个小子开始报复。” 大家照着西弗的话去做。 很快一个手下捧着一大堆报纸跑回来,道:“老大,咱们有麻烦了,外面的那些人都是被今天的报纸招来的。” “上面说些什么?”西弗随手拿了一张报纸扔给在角落的美妇人,因为他不认识字。 美妇人看了报纸一眼,顿时脸色大变,连忙说道:“这里面把我们在赌狗上作弊的事捅出去了。” “报纸算个屁。”西弗抢过那份报纸,随手撕成碎片扔在地上,还跺了两脚,道:“找几个弟兄,把这些报社全都给我砸了。” “不行啊,老爷。”美妇人有些慌了,连连摆手道:“您忘了?当初那小子搞霍特·波尔伯爵的时候,也是先用报纸开道,这……这是对方要反攻的征兆啊!” 西弗想起来了,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慌了神,道:“这可怎么办?” “不知道勒芒大人对此是什么看法?只要勒芒大人站在我们这边,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一旁的眼镜男子帮着出谋划策。 “那你去一趟克鲁索子爵……”西弗没有把话说完,就沉思片刻,接着道:“还是我自己去一趟更保险,给我准备五万比绍的金圆券,再把化妆师叫来。” 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化妆师被叫进来。 “帮我和孔塔化一下妆,让别人认不出我们。”西弗命令道。 “我用不着。”孔塔摇了摇头,突然他的身上发出一连串劈里啪啦的声响,原本高大魁梧的身体一下子缩下去,矮了一截,瘦了一圈,脸型也变了。 “真是方便。”西弗异常羡慕,可惜他做不到。 好在这个化妆师也不简单,片刻的工夫,西弗已经改头换面,看起来年轻很多,像是一个保养得不错的富商。 “你留在这里,我回来之前不许离开。”西弗冲着化妆师说道,紧接着朝孔塔一摆手,道:“咱们走地道。” 像这种地方肯定有地道可以出入,西弗挑选的这条还是很少人知道的密道,出口是一家杂货铺。 孔塔在大街上拦下一辆出租马车。 半个小时后,西弗两人出现在克鲁索子爵的面前。 “放心,没什么事的,雷声大雨点小,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这是克鲁索子爵的回答,他的回答充满安慰和敷衍的味道。 “问题是那些赌鬼现在全都聚集在我的赌场门口,他们想要一个说法,如果不给个说法,他们不会离开。” 西弗急了,如果堵门的只是一、两个人,他的打手可不是吃素的,但是现在人太多,才经历过那场风波,他可不想这时候再挑起事端。 克鲁索子爵板起面孔,厉声说道:“最好让你的人克制一下。上一次你们为了刺杀拉佩,把那么多无辜者卷入进去,影响到现在都没有消除,总监大人为此被国王陛下责骂了好几次,如果你再搞出什么事,我们可保不住你。” 西弗听到这样的回答,内心顿时一片冰凉。他来这里求援,其实就是想试探上面对他的态度,现在已经试探出来,上面不打算为他说话,更不用说替他撑腰。 “我马上要见一位贵客,你可以离开了。”克鲁索子爵开始赶人,紧接着又加了一句:“以后没事,你和你的人不要总往我这里跑,被人看到,印象不好,有事我会找你。” 西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反正他的脑子浑浑噩噩,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回到老巢后,西弗把所有亲信全都赶出去,只留下那个美妇人。 西弗颓然地靠在沙发上,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问道:“现在账面上还有多少钱?” “账面上?”美妇人的心顿时一沉,不过她不敢隐瞒,连忙道:“大概还有二十万吧。” “都拿来,帮我兑换成汇票。”西弗打算逃了。 美妇人不敢违背,她虽然是心腹,却只是管账的,外面的那些账本全都是假的,真正的账本在她手里。 “你拿两万,再带上几千比绍的零钱,还记得海风大街的那幢房子吗?你去买两张船票,要一个月内随时都能用,不管去哪里都没关系,到时候我们再转别的船。”西弗做这一行,当然要为自己想好一条退路。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美妇人轻声道,说完这话,她看了这间房间一眼。 “怎么?舍不得这里?”西弗颇为留恋地看着四周。 “没机会再回来了。”美妇人轻叹一声。 “是啊。”西弗不指望还能东山再起,他还欠尤特人几十万比绍。 众所周知,那些尤特人是势利鬼,如果顺风顺水的时候,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可一旦你失势,他们就会飞扑上来,转眼间把你吞个干净。 “霍特·波尔伯爵那边能不能想想办法?”美妇人提醒道。 “别再说那个家伙了,看他替我请来的都是什么人?我给了他二十万比绍,足够请一个大刺客,绝对可以要了那小子的命,他却请了一批不上不下的家伙,最后让那小子跑了,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听他的。” 西弗很后悔,可惜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美妇人不再说什么。她听过一些传闻,那小子身边也有一个大字头的保镖,就算西弗请来一个大刺客,恐怕也不会成功。 西弗在安排退路。而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一幢房子的顶楼,汉德正被紧紧锁着。 粗硕的铁链把汉德锁在一张铁质的椅子上,地上和天花板各画着一座繁复的法阵,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十几只面盆放在那里,面盆里面装满鲜血。 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汉德不停挣扎着,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瘦弱,相反的,他身上肌肉分明,充满爆发般的力量,眼睛布满血丝,瞳孔更是血红一片,脸上满是狰狞之色,张开的嘴巴发出呜呜的声响,牙齿已经变得又尖又利,口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收束你的意志,你是人,而不是野兽!”拉佩喊道。 听到拉佩的喝声,汉德神智清醒一下,不过很快又陷入嗜血的冲动中,拼命地挣扎着,把铁链挣得哗啦啦直响。 “实在不行就只能把他打昏,血脉转化仍旧可以继续,只是未来的成果会受到点影响。”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袍法师说道。 红袍法师是秘密警察的成员,专攻血脉转化。 拉佩有些犹豫地道:“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 拉佩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到汉德声音含糊地念叨道:“报仇,我要报仇,我要为自己报仇,我绝对不会让别人再这样对待我。” 汉德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简直就是在怒吼。 “快,现在就进行血脉转换!”拉佩兴奋地叫起来。 用不着拉佩提醒,红袍法师已经动起来,举起手中的魔杖朝着汉德一指,那些面盆里面的血顿时飞快地干涸,与此同时,汉德的身体却鼓胀起来,原本缠绕在他身上的铁链变成紧箍住他的身体。 “我要报仇!”随着一声大吼,其中的一条铁链被崩断,汉德的左手得到自由,不过他并没有去扯其他铁链,而是不停抚摸着仍旧被绑住的右手。右手和左手完全不同,白白嫩嫩,仿佛刚长出来一样。 “可怕的力量,不过血脉转换后,他未来提升的余地也被限制住。”红袍法师摇了摇头,他并不看好这种选择,想让断肢重生有的是办法,何必为了一条手臂,牺牲整体的潜力? “你说错了,他拥有你无法想象的天赋,可惜修炼得太晚,用一般的方法根本不可能有所成就。本来我早就想让他进行血脉转换,这样就等于获得新生,不过毕竟血脉转换风险太大,我始终无法下决心。这一次他的手被人弄断,反倒是一件好事。”拉佩低声说道。 “这有什么好的?变成狼人后,所有的功法对他都没用,力量、耐力、恢复力虽然超乎常人,但是没办法练气,在低级和中级的时候还能占点便宜,到了高级就不行,更不用说冲击大师境界。”红袍法师有些不以为然。 在秘密警察中,中级只是起步,大师才是目标,这位红袍法师是大魔法师,他当然看不上这样的血脉转换,就算只有这种选择,他也会换成吸血鬼的血脉,虽然吸血鬼有一大堆缺陷,但是到大师等级应该没什么问题。 拉佩笑而不语,他当然不会告诉红袍法师,他的手里就有专门给狼人修炼的功法。 一般的功法之所以不能用,是因为它们都是人类所创,完全按照人的身体量身订造。但狼人也是智慧生物,同样也会创造。只不过当狼人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修炼功法的时候,人类已经变得非常强大,令其他各族迅速没落,同样也包括狼人。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纯种狼人,剩下的狼人大多是从人类变异而来,没有传承,也不知道修炼。 “这里没我的事了,接下来你应该可以解决。”红袍法师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谢谢您的帮助,我会记住这份人情的。”拉佩说道。 红袍法师走了,拉佩则看着汉德。 汉德身上肌肉的膨胀已经停止,开始往回收缩,不过那短短的十几分钟内,汉德的身体一下子拔高一大截,而他身上的衣服和脚上的鞋子全都已经被撑破,样子看起来很怪异。 “感觉怎么样?”拉佩问道。 “很好,我觉得自己充满力量,随时都可以找那几个折磨过我的人报仇。”汉德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笑容显得那样狰狞。 “我已经在策划反攻。”拉佩这样说是为了让汉德安心:“你这段日子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修炼上,刚转化血脉,你的实力应该相当于初级骑士。不过初级骑士对身体的掌握远不是你能比的,所以真打起来,你绝对不是对手。” “我会的,实力才是根本。”汉德的神情异常严肃。 拉佩从口袋内掏出一本小册子,远远地扔过去。 “这是什么?”汉德感到好奇。 “是一整套训练方法,有核心功法,也有别的东西。”拉佩说道。 “不是说狼人不能修炼吗?”汉德很意外。 “那是有人故意这么说,为的是断了狼人修炼的念头,这套训练方法是从光明神殿弄来的。”拉佩随手往光明神殿身上泼了一盆脏水,反正光明神殿早已成了大粪坑,什么脏水、臭水都往上面倒,谁教他们以前那样横行霸道? 事实上这套功法当然是从幸运金币里面得来的,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不全都是人类,也有很多异族。 “这帮王八蛋可真够坏的。”汉德嘟囔道,他对光明神殿也没好感。 汉德随手翻阅起来,他原本不认识字,跟了拉佩后,被拉佩逼着认了些字,勉强可以看懂一些字。这套功法练的是力,而且是爆发力,和汉德以前走的完全是两条路,以前他玩的是技巧。 “先收起来,我们有正事要做。”拉佩命令道。 汉德立刻想起之前拉佩提到的事——反击已经开始。 “要不要我把兄弟们叫来?”汉德问道。 拉佩点了点头。 因为各方面的压力,警察不得不有所表现,现在那个名为寒冬的杀手组织已经隐藏起来,甚至有人怀疑他们已经逃离马内,而西弗自顾不暇,他的那些手下已经没心思找汉德和其他人的麻烦,拉佩等人已经可以出来活动了。 “他们化妆之后过来。”拉佩吩咐道。 “放心,这段日子咱们在总部绝对没有浪费时间。”汉德转身在脸上抹了几下,等到他转头的时候,已经变成有酒糟鼻的中年人。 “很不错。”拉佩赞道,这是人皮面具,能骗过一般人已经足够。 “我走了。”汉德打了声招呼。 此时拉佩掏出魔杖朝着四周一挥,他需要把这里整理一下,那两座魔法阵必须抹掉,地上的血也必须弄干净。 一个多小时后,所有人都到了。 拉佩从楼上走下来,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前一段时间吃苦了,不过这也有好处,不经历一番捶打,铁块怎么可能变成钢?所以剩下的全都是精英,我会把更多的资源投在你们身上,加强你们的实力,汉德是第一人,接下来会有第二人、第三人……” 底下的人顿时兴奋起来,待在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那里几天,小扒手们知道了很多事,包括快速提升实力的办法,譬如神的祝福需要两百比绍。还有像汉德这样的血脉转换,这要上万比绍。 “我已经接受过风神的祝福!”底下一个小孩大声说道。 “好,很好。”拉佩把那个小孩记下来。他付给这帮小孩的工资并不高,每一个月只有五十比绍,以前这帮小孩还有外快,他们偷来的东西全都属于自己,现在连这都被禁止,想要凑出两百比绍绝对不容易。 对于这样的人绝对要奖励,拉佩稍微想了想,说道:“我这里正好有一滴风精油,回头我会找人帮你刻一道魔纹。” 风精油是从小丑的尸体上得到的,价值两千五百比绍,找魔纹师还要加一千五百比绍。 “还有人也接受过神的祝福吗?”拉佩问道。 让拉佩松了一口气的是,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站出来,要不然他非破产不可。 “不说这些了。”拉佩担心节外生枝,连忙转入正题,道:“知道三座街区外有什么吗?” “有我们的仇人。” “是仇家的老巢。” “是那群王八蛋住的地方。” 这群小孩全都愤怒地回答道。 “明白我把新的老巢设在这里的意思吧?”拉佩问道。 “我要报仇,为我们自己,也为死去的兄弟。” “以血还血。” “报仇。” 那些孩子愈发激动起来。 “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外出了,我要你们去煽动那些赌徒,让他们打砸赌场。”拉佩命令道。 “那些赌徒全都是软骨头,他们未必会肯。”底下一个小孩说道。 “这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他们变成豪气冲天。”拉佩从口袋内掏出一只瓶子,道:“你们去说服那些人的时候,把瓶子内的液体涂抹在头发上,当作一种香水来用就行。” 没有人提出质疑,他们都懂,这应该是某种魔药,因为佛勒经常拿小扒手们作试验品以测试各种魔药的效果,有些魔药吃了之后会变得异常亢奋,有些则会变得迷迷糊糊。 “还有一件事,你们得把原来那张情报网重新编织起来,让他们盯住西弗和他的那些手下。这一次我打算把西弗他们全都干掉,不过我不会再花钱买他们的脑袋,他们是你们练手的靶子。”说到这里,拉佩的语气异常阴冷。 这次的事件让拉佩发现不少问题,其中一个问题就是他对这些手下太过呵护,以至于他们连最起码的自我保护能力都丧失。 身为小偷,首先要学会逃跑,以前拉佩他们都精于此道,但是这一次,四十几个人居然没有一人逃脱。 更让拉佩无语的是,他给这些人全都配备最好的武器,但是那天却只有半数人开枪自卫,至于手雷、绊雷之类的东西更是一样都没有派上用场。 如果说这些小手以前是一群狼崽子,这半年来全都野性退化,一个个变成小狗,这太令拉佩感到失望。 “好!” “我们可以自己报仇了。” 底下那些小孩全都兴奋起来,经历这场惨祸,他们至少变得成熟起来,同时也恢复野性。 “砸,砸烂这家赌场。” “打死这帮为虎作伥的家伙。” “点火,把这里烧了。” “里面有钱,快抢啊!” 这种类似的场面,在马内的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 拉佩的那帮手下在背后煽风点火,有那些秘药的帮助,原本犹豫不前的那些赌徒顿时有了勇气,局势瞬间失去控制,他们冲进赌场,看到什么砸什么,有什么抢什么。 “三十二家赌场遭到洗劫,损失倒是不大,这两天生意不好,而且您也关照过赌场里面不能留现金,所以只是损失一些东西。不过有百来个兄弟在争斗中受伤,其中六个人重伤……”在西弗的老巢,在那间小客厅内,眼镜男子正在小心翼翼地汇报情况。 西弗坐在沙发上,满脸阴沉地听着。 “警察总是姗姗来迟,他们来的时候,那些暴徒早已打砸抢掠而去……”眼镜男子继续说道。 不过西弗根本没听进去,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他已经被勒芒抛弃了,但勒芒每年从他手里拿走那么多钱,到了紧要关头居然一点忙都帮不上。 相比之下,霍特·波尔伯爵还算讲义气,至少派了几个法警过来。 不过第二天报纸上的风向就变了,所有矛头都对准赌场和司法系统的勾结上,还把霍特·波尔伯爵的一些老底都挖出来。 霍特·波尔伯爵也算倒霉,在舍利谢宫的那场拍卖会,他拍下六家店铺,其中三家最大的店铺被他布置成妓院,偏偏他手底下的那些妓女来路还不干净,有些是他利用职务便利威逼就范的良家女子,有些是从监狱提出来的女犯人,除此之外,他还参与下注,他下的注全都赢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和赌场互相勾结的结果。 报纸一出来,霍特·波尔伯爵的名声立刻变得臭不可闻。这两天,总有人往他的府邸扔臭鸡蛋。 原本法警往赌场门口一站,那些被煽动起来的暴徒就退缩了,但现在那些暴徒也敢冲击法警,短短两天内,就造成一个法警重伤、十几个法警轻伤。 那些法警还不敢抓人,他们被派到这里来是霍特·波尔伯爵的意思,并没有透过正规的手续。而司法部门有一群人看不惯霍特·波尔伯爵的作风,或者对霍特·波尔伯爵能够从中捞取好处感到不满,因此明里暗里地拖后腿。 “帮我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克鲁索子爵的府邸。”西弗有气无力地盼附道。 这一次西弗不化妆,也不走密道,如果拉佩真的在半路上刺杀他,他也不在乎,反正身边有孔塔。 半个小时后,西弗的马车停在克鲁索子爵的门前,让他感到郁闷的是,这一次克鲁索子爵连门都不让他进。 “西弗先生,爵爷一大清早就出去,要很晚才回来。你如果有事,就直接告诉我,我会帮你转告。”克鲁索子爵的管家不冷不热地说道。 “我确实有事,烦劳您问一声,子爵大人什么时候在家?我再过来拜访。”西弗一边说道,一边凑上前,偷偷地把一张金圆券塞进管家的口袋里面。 管家的脸颊肌肉抽搐两下,他有些不舍得,但最后还是把那张金圆券掏出来,塞回西弗的手里。 西弗不收,用很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只想知道,子爵为什么不肯搭理我?” 管家犹豫片刻,最终承受不住这么一大笔贿赂的诱惑,他看了看左右,把西弗拉到角落边,低声说道:“您就别再找我们老爷了,你得罪错了人,那小子拿得起放得下,一座又能赚钱、又能结交贵人的跑狗场说送人就送人。”说着,那位管家轻叹一声,对于拉佩的手笔实在无语:“那个小子早就把跑狗场送给国王陛下,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卖了钱后,用六十几万比绍买了个勋爵头衔。” 听到这番话,西弗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一切都旋转起来。 过了好半天,西弗才脸色苍白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位管家知道西弗的意思,低声说道:“在检察官大人插手之前,他已经把跑狗场送出去了。” 西弗一个踉跄,早知道是这么个顺序,他绝对不敢送死,甚至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国王肯定盯上他的那些赌场,只需要把那些赌场全部充公,然后每座赌场搭配一张牌照,轻而易举就可以拍出一个天价。 这招确实无法抵挡,别说克鲁索子爵和霍特·波尔伯爵,就连勒芒也不敢帮西弗关说。 “你告诉你家老爷,我可以把赌场献出去。”西弗已经豁出去,他自认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可惜那个管家摇了摇头,道:“没用的,那小子已经猜到你会用这招,他告诉陛下,这些赌场在你的手里经营许久,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是你一手提拔的,只要你活着,这种影响就不会消除。” 西弗傻了,紧接着他一口血喷出来,他终于明白一件事,在和拉佩结仇的那天起,拉佩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他赶尽杀绝,而且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 “你不给我一条活路,我也不会给你活路。”西弗脸色铁青,两只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凶芒。 西弗转身上了马车,带着满腔的愤怒离开克鲁索子爵的府邸。 西弗一走,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立刻显露出克鲁索子爵的身影,他根本就没离开过,只是不想见西弗罢了。 西弗浑浑噩噩地坐在马车上,突然他听到车夫大喝一声:“什么人?”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枪声。 坐在西弗旁边的孔塔反应极快,他一把将西弗拉起来,死死地按在车上的地板上。 子弹穿透车壁,打得木片乱飞,突然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过来。 孔塔想都没想,挥掌一扇,那东西顿时被打飞出去,轰的一声,在半空中炸开,几乎同时马车外面传来一阵破碎声,紧接着车厢被大火彻底吞噬。 “快离开这里!”孔塔大吼一声。 那个车夫居然没事,此时他的手里多了一面盾脾,另外一只手拎着把弯刀,显然是个实力不错的盾战士。 听到孔塔的吼声,车夫立刻醒悟过来,扔下弯刀,抄起马鞭,朝着拉车的马就是一鞭子,嘴里喊了一声:“驾!” 那四匹马立刻跑起来,却没想到刚跑起来,前方火光一闪,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最前面的两匹马被炸得血肉横飞,后面的两匹马也受了伤,甚至连车夫也被一块碎片擦到,脸颊上留下一道很深的血痕,不过他久经战阵,知道这时候不能退缩,想要活命只有拼命闯出去。 车夫拼命鞭打着剩下的那两匹马,马车狂奔起来。 在马车内,西弗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 “老板,放心,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而且我们已经进入闹市区,谅他们不敢随便出手。”孔塔连忙道,不过他仍旧没让西弗起来。 事实上,西弗也不想起来,一直到了老巢门口也没起来,他是爬着从车上下来的,因为他记得霍特·波尔伯爵曾经在这里遭遇枪击。 刚一进门,西弗就看到手下全都慌慌张张地围拢过来。 西弗原本以为手下是来保护他,没想到眼镜男子哭哭啼啼地对西弗说道:“老板,我们赌场被封了。” “谁封的?”西弗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早有预料,但他仍旧感到异常愤怒。 “是警察。您刚走,警察就冲进来,把客人全都赶光,然后在所有的赌具和赌桌都贴上封条,还把管账的人抓走,并且拿走全部的账本。” 西弗心如刀绞,又狂喷一口鲜血,只感觉到眼前发黑。 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爆炸,紧接着一辆马车撞进来,马车的车厢早已碎了,鲜血从车厢内流淌出来。 “是萨巴尼斯。”西弗的一个手下认出马车的主人。 萨巴尼斯是西弗的心腹之一,管着另外一座大型赌场,此刻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西弗面前,毫无疑问,这就是一个信号。 “那小子的反击开始了,看起来他又打算大开杀戒。”孔塔皱起眉头。 “他……他有那么多钱吗?”西弗脸色铁青。 “不需要请人,这一次是他的人亲自动手。” 从刚才伏击的方式,孔塔已经猜到是拉佩的那些手下在动手。 西弗脸色微变,经历过那场血色之夜,他手底下能打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他确实想过再找几个高手撑场面,但是跑狗场的拍卖把他的资金全都抽光,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现在他要为这个疏忽付出代价。 “我要宰了这个家伙,一定要宰了他。”西弗咬牙切齿,眼中凶光四射,这不只为了泄愤,如果不把这个仇人干掉,西弗肯定没有好结果。 别以为找个荒僻角落一躲,就可以逃脱对方的追杀,这个世界上想要找出某个人的藏身之处并不难。 “老大,我们能不能……晚上就住在这里?”一个小头目胆颤心惊地问道,他已经被吓坏了,这个人经历过血色之夜,到现在偶尔还会做噩梦。 西弗脸色阴沉,他一句话都不说就往里走,不过走了几步,又喝道:“孔塔,你跟我来!” 老巢已经变得冷冷清清,到处都可以看到横七竖八的封条,这让西弗的脸色愈发变得不好看。 此时西弗加快脚步,眼前的景象令他心酸。 上了顶楼,进了小客厅,西弗亲手把门关上,道:“我完了,我彻底完了,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后被打回原形。” 西弗号啕大哭起来,他是真的伤心。 孔塔站在一旁,他开始考虑自己的后路,因为西弗已经完了,如果能活下来,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度过余生,就是最好的结果。 孔塔不可能继续跟着西弗,他必须另外找一份工作,反正他有实力,任何势力都会向他敞开怀抱。 “孔塔,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帮我杀一个人。”西弗恶狠狠地说道。 孔塔皱了皱眉头,他完全可以猜到西弗要杀的是谁,但那个小子可没那么容易被杀死,特别是现在那小子的身边多了个大师等级的人物。 但孔塔又无法拒绝,当初是西弗把他从断头台上救下来,他才能够活到今天。 “可以,不过时间不能拖得太长,而且我只负责出手,打探消息之类的事别指望我。”孔塔提出自己的条件。 “行!”西弗一口答应下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再来了吗?”克鲁索子爵府邸的那位管家满脸怒气地说道。 “我一定要见子爵大人,你告诉他,我的手里还放着一套账本,里面全都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我想那些报社对于这东西肯定很感兴趣。”西弗豁出去了,现在孔塔就在他身边,他倒也不怕被杀人灭口,将来报了仇,他一走了之,克鲁索子爵和勒芒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追杀他。 西弗只担心拉佩,那才是生死大仇。 这下子管家不敢开口,他转身回到府邸内,过了片刻他打开门,道:“老爷在小客厅等你。” 西弗示意孔塔在门厅等候,他独自朝着小客厅走去。 小客厅内,克鲁索子爵一脸阴沉地看着西弗,两人面对面,却谁都不肯先开口。 最后还是克鲁索子爵失去耐心,道:“你一定要杀了他?” “当然。”西弗没有丝毫迟疑地道:“我不杀他的话,他肯定会杀我,我可以确信这一点,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人?”克鲁索子爵呵呵一笑,根本不相信。 “你是贵族出身,信奉的是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我和他不一样,都是草根出身,从底层一点点打拼上来,我们一旦结仇,就会不死不休。我之前没能杀他,结果我倒霉了,所以我知道,他如果不杀掉我,肯定睡觉都睡不踏实。”西弗语气沉重地说道。 说实话,现在西弗很后悔,如果知道会有今天,他绝对不敢结下这样一个仇敌。 克鲁索子爵被这番他杀我,我杀他的论调吓一跳,有些庆幸自己不属于那个圈子。 “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忙?丑话先说在前面,你如果想狮子大开口,就不好说了。”克鲁索子爵往椅子上一靠,跷脚看着西弗。 “我只想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西弗原本就没有狮子大开口的意思。 克鲁索子爵轻啧一声,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西弗嘿嘿一笑,低声说道:“我知道问别人肯定得不到结果,但是您十之八九知道他藏身在什么地方。警察系统和秘密警察一向是死对头,当今国王讨厌秘密警察,所以勒芒大人才能够受到如此重用,而那个小子毫无疑问动摇了大人的根基。” “你别说了。”克鲁索子爵不想听这种蛊惑的话,他沉思片刻,喃喃自语道:“国王大街最近搬来一位子爵,这位子爵和威尔勋爵生前是好友,他的身边有十几个保镖,实力和宫廷侍卫差不多,还有一位高级魔法师为他效力,他住的地方戒备森严,没人能够闯进去。” 说完,克鲁索子爵紧接着又加一句:“最近这段日子我总会莫名其妙地说些梦话,我或许该找个医生来看看。” “愿您健康长寿,我从来没来过您的府邸,这只是一场梦罢了。”西弗很知趣地说道。 这无疑是在自欺欺人,不过这种自欺欺人有时候非常管用,特别是在对付预言术和记忆搜索的时候,用这种小技巧就可以避开对方的侦测。 西弗从府邸出来,上了马车,马车上除了孔塔之外,还有一个浑身包裹在斗篷里面的人。 “拉佩可能躲在国王大街某位子爵的府邸,克鲁索不肯说得更详细,好在这不难查。”西弗说道。 “国王大街?”那个浑身包裹在斗篷里面的人有几分忌惮,他们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之前敢在闹市动手,导数许多无辜者惨死,是因为那里只有些平民百姓。 结果正如他们的预料,报纸上骂得很凶,警察也颁布了悬赏,实际上对他们并没有威胁,因为悬赏的金额很低,有能力对付他们的人根本就看不上这笔赏金,而看得上的人却没实力对付他们,这其实也是一种默契。 但他们绝对不敢在国王大街也这么做,住在那里的全是达官显贵,万一伤到哪个大人物,恐怕勒芒就不得不颁布高额悬赏,而且那个大人物所属的家族也会派出追杀者。 “我会派人盯着那边。”西弗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正打算叫人。 “用不着,你的人根本不懂怎么监视,他们只会打草惊蛇,而且机会只有一次,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那个披着斗篷的人对西弗的手下显然不太有信心。 “也好。”西弗点头,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西弗三人在马车内商量事情,却没发现克鲁索子爵府邸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露出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是克鲁索子爵,而另外一个人正是拉佩。 “我不知道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克鲁索子爵厌恶地说道,他从来不掩饰对拉佩的讨厌。 拉佩并不在意,他冷冷地看克鲁索子爵一眼,轻笑一声,说道:“你真的猜不到?” 克鲁索子爵当然能够猜到,他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德瓦尔子爵和比格·威尔的关系,同时得知德瓦尔子爵在比格·威尔遇刺后,立刻搬到国王大街的那幢房子,还请了一大群保镖。现在拉佩又盯上德瓦尔子爵,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克鲁索子爵连忙换了个话题,道:“西弗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你怎么让他相信你在那幢房子里面?” “我自然有办法。”拉佩没有直接回答,不过他显得很有自信。 突然拉佩换了口气,道:“你手里囤积的那些货物可以抛出去了。” “我听说还可以等一等,价格还会上扬。”克鲁索子爵有些不怎么相信。 “你听说的那些话就是我散布的,没这些消息,谁会愿意从我们的手里接盘?”拉佩笑了笑。 众所周知,拉佩和克鲁索子爵以及克鲁索子爵背后的勒芒关系很差,但是谁又能想到,拉佩第一次气势汹汹地去见勒芒,私底下两人就达成协议。 勒芒毫不留情地抛弃西弗,除了国王给他的压力之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已经有更好的生财门路。 “听说你最近在大肆借钱?又有大手笔?”克鲁索子爵问道。 “算不上什么大手笔,我只是想搞一支船队。”拉佩说道。 “应该不是一支普通的船队吧?”克鲁索子爵知道远洋贸易非常赚钱,也需要大量的资金,但是拉佩借的钱实在太多,远远超出贸易的需要。 拉佩并不打算解释,事实上他确实打算组建一支船队,不过船队本身并不需要花那么多钱,大部分钱是花在组建情报网上。 这一次拉佩要组建的不是一般的情报网,而是一张遍布周边各国,随时都能够知道每座城市物价情况的情报网。 物价总会有起伏,如果能够准确地捕捉每一次起伏,就可以赚取比平常高得多的利润。 如果每一笔交易都可以比别人赚得更多,积累下来,最终的结果会非常恐怖,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两个条件,一个条件是拥有一张效率很高的情报网,另外一个条件是有一艘快船。 以前不是没人这么想过,但是真的做起来就会发现需要的资金非常庞大,而且有着极大的风险,更令人郁闷的是,成功之后很容易被别人复制。 像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没人愿意做,除了拉佩。 “我走了,替我谢谢勒芒大人。” 拉佩从克鲁索子爵府邸出来,立刻赶往德瓦尔子爵那里,或者说得更确切点,他是赶往德瓦尔子爵府邸隔壁的那座暖棚。 拉佩在马车上的时候已经改头换面,等他下了马车,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农夫。 拉佩一进暖棚,就看到佛勒趴在地上忙碌着。他在打洞,打一个倾斜向下的小洞,洞的另一头就在德瓦尔子爵府邸的下面。 佛勒用来打洞的东西也是魔导器,这玩意就是一个钻头,由一前一后两个钻头组成,前面的钻头是顺时针的螺旋,后面的是逆时针的螺旋,转动的方向也完全相反,它在土里的掘进速度很快,而且没有任何声音。 “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打通?”拉佩问道。 “顶多两个小时。”佛勒抬起头,说道。 “你确定这个办法有用?”杰克的心里充满疑问。 “你如果想找一个人,但是你没有他的任何线索,而且可以确信他已经躲起来,你会怎么做?”拉佩问道。 “请一个人用预言术。”杰克立刻说道,这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不过用预言术有很多限制,譬如要知道对方的名字,而且必须是真名,还要知道对方的出生时间和地点,最好还有毛发之类的东西。 “预言术能够确定地点,但是无法准确地确定位置。”拉佩提醒道。 “如果他们不这么做呢?他们完全可以派人盯住那幢房子。”杰克找到一个漏洞。 拉佩早就考虑到这一点,道:“关键是时间,西弗已经没时间,他自己也明白,顶多还有一个星期,他就会变得一无所有,所以他必须在一个星期内干掉我,然后带着一笔钱远走高飞。” 拉佩的话音刚落,就看到远处有一辆马车驶来,马车的窗帘拉着,却掀起一角。 “这家伙来得好快。”拉佩轻叹一声。 杰克吧嗒一下嘴巴,他有一种被打脸的感觉。 拉佩虽然赢了杰克,不过心里并不是很兴奋,道:“但愿‘寒冬’没有自己的预言师。” 原本拉佩以为有的是时间从容布置,没想到西弗的性子这么急,从克鲁索子爵府邸出来,就立刻赶来这边,要不是他们还得打听德瓦尔子爵的住处,说不定都可以赶在他的前头。 杰克顿时想起一件事,连忙提醒道:“这可说不定,别忘了他们伏击你的那一次,你刻意绕了条远路,没想到仍旧被他们逮个正着。” “你可以加快一些速度吗?”拉佩拍了拍佛勒的脑袋。 “你让我怎么加快?难道让我进去挖土?”佛勒没好气地问道,可嘴里这样说,他也知道时间紧迫,不由得加快速度,拼命催动挖掘钻头。 泥土不停从洞口喷涌而出,钻头后面拖着一条绳索,这条绳索越放越长。 一辆马车在大街上缓缓而行,那个浑身裹在斗篷里面的人紧挨着窗口,他仔细地观察着德瓦尔子爵的宅邸,好半天才说道:“看起来确实有问题,那幢房子戒备森严,好几层警报结界重叠在一起,而且里里外外密布陷阱。这家的保镖也太多了,不管是数量还是品质,都不是一个子爵有资格雇佣的。” “肯定是国王安排的。”西弗一脸阴沉,自从知道整件事的真相,他对国王就充满憎恨,要不是力有未逮,恐怕他的刺杀名单上第一个名字就不是拉佩,而是国王。 “对那些保镖,我倒不怎么在乎,麻烦的是那幢房子。”神秘人说出自己的顾虑,在红枫大道已经品尝过一次失败的滋味,接连折损三个得力手下,他现在对进攻一个准备充分的魔法师的住所,实在没什么信心。 魔法师很强大,但是也有很多弱点,本身孱弱,魔力也有限,而且任何一个魔法师都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有不擅长的方面。 但魔法师的住所就不同,红枫大道的那幢别墅只是一座玻璃棚,但防御能力却高得惊人,魔力近乎于无限,而且各种防御措施都有,单单那种光线枪就让很多进攻者感到绝望。 “不能再犹豫了,克鲁索是在我的威逼之下泄漏那小子藏身的地方,很难说他会不会警告都小子。”西弗急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杀不杀拉佩都没关系,但西弗却不行,他和拉佩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好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无论成败,你都得把那笔钱汇到我的名下,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神秘人威胁道。 这位正是寒冬的老大——火魔。 做杀手这一行的,全都是先收一半订金,任务达成后再收另一半,之前没能成功刺杀拉佩,西弗当然用不着交另外一半钱,这让火魔很不甘心。 “行,不过你们得全力以赴。”西弗也不是好唬弄的,他不在乎那笔钱,因为那笔钱想拿回来有些难度,他比较怕这群人出工不出力,然后拿了钱走人。 “没问题,你躲在一旁看着好了。”火魔回答得也很干脆。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他和他的手下绝对不会多做纠缠,一击不中,肯定立刻撤走,不会有丝毫留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边的挖掘机在一寸寸推进。那边火魔也在调兵遣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马车停在和国王大街垂直的一条街上,这里离德瓦尔子爵的宅邸差不多有一百五十米,马车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袍、脸上蒙着纱巾的女人,并且闭着眼睛。 火魔从西弗的马车上下来,上了这辆马车。 “他确实在那里,我已经捕捉到他的气息,不过没办法锁定他。”那个女人用一种异常诡异,明明近在眼前,给人的感觉却异常遥远的语气说道。 几乎同时,一座街区之外,那座暖棚内,杰克猛然转过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紧接着说道:“我又有那种危机感了,这一次感觉更加清晰。” “停下,现在就送我过去。”拉佩拍了拍佛勒的脑门。 “还没钻到地方。”佛勒很遗憾,此刻钻头正停在庭院的一角,离那幢房子有一点五米的距离。 “来不及了。”拉佩轻叹一声。 佛勒也知道,于是朝着洞口一指,洞口顿时崩塌,泥土化作流沙,这个洞口是倾斜而下的,但是流沙却诡异地从洞口涌出。 “快、快、快。”拉佩在一旁不停念叨道。 “那个家伙就要锁定你了。”杰克的脸色变了。 “送我过去。”拉佩飞身朝着洞口钻进去。 佛勒不敢迟疑,手中的魔杖朝着拉佩一指,顿时一股强劲的力量推着拉佩往前滑行。 在远处,那个白袍女人猛然间睁开眼睛。 “他在这里。”白袍女人随手一抹,半空中顿时出现德瓦尔子爵宅邸的俯视圆,那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亮点,这个亮点居然在房子的外面。 “幽影,你是否看到有个人在院子走动?”火魔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 “没有,什么人都没有,甚至连只蜂乡都看不到。”虚空中传来一道轻细的声音,好像四、五岁的小孩发出的。 “那家伙在地下室?”白袍女人立刻做出判断,她没有想到那只是一个很小的洞,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幢房子底下有一间地下室。 强攻一座有魔法师坐镇,事先有所准备的建筑物已经很困难,若底下还有间地下室,那就更令人感到头痛。红枫大道的那幢别墅也有地下室,流星舍弃性命的全力一击也没能撼动分毫,可见这种目标有多难对付。 “地下室吗?还好我早有准备。”火魔冷笑一声,他们在佛勒的手下吃了大亏,回去后自然要研究出破解的办法。 有魔法师坐镇的地方如此难以攻克,那么在边界的每座要塞里面只要有几个魔法师坐镇,这个国家岂不是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再也用不着担心外敌的入侵?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有矛就有盾,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无法破解的东西。 此刻,一辆大车正在街道上缓缓而行,大车上平躺着一根木头,这根木头长七、八米,需要两个人才能抱拢。 这番景象很突兀,不过没人会在意,看到的人都猜测这是某个豪门世家要翻修祖屋,这样粗的木头一般都用作大厅的主梁。 绝对没人能够想到,这是一根攻城锤,经过伪装的攻城锤。 想要破解魔法师坐镇的防御工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强行摧毁。 第五十五章谁才是目标? 太阳落山了,家家户户亮起灯,厨房和客厅变得热闹起来。 赫斯特伯爵家的花园内只剩下佛勒、杰克和费德里克,花匠已经去吃饭了。 “见鬼了,他们怎么还不动手?难道我们猜错了?他们要回去商量一下,然后再采取行动?”佛勒嘟囔道,他啃了一口干面包,然后皱了皱眉头,自从遇到拉佩后,他已经很久没吃这种食物。 “别废话,我能感觉到危机仍旧没有解除。”杰克往嘴里塞丸子,这是行军用的食物,平常人吃一颗就够,但他一口气吞下去十几颗。 和拉佩一样,杰克也是大胃王,不过拉佩一日三餐顿顿如此,他却是出手之前必须填饱肚子,平时的食量也就比一般人大些。 正说话间,一辆破旧的马车驶进来,那是一辆拉货的马车,上面满是泥土,这是拉佩他们用来掩饰身份的道具。 费德里克的那个手下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一只很大的提篮,里面散发出一阵阵食物的香味,原来他去买食物。 佛勒很没形象地扔掉干面包,一把抄起提篮,只见里面有火鸡和烤排,全都是切好的,他捞起一只火鸡就往嘴里塞。 “我来的时候看到一辆大车正往这边过来,大车上载着一根很长、很粗的木头。”费德里克的那个手下低声说道。 杰克愣住了,佛勒也停下来,两人对视一眼。 “攻城锤……这帮家伙倒神通广大,连这东西都运得进来。”佛勒摇头道。 “狗屁运进来的,十之八九是他们从管军需部的人手里买的,我记得一号码头就有一座军需部的仓库,从时间上算来也差不多是这样。”杰克不像佛勒与世隔绝,他很清楚其中的门道。 “这都敢卖?”费德里克脸色煞白。 费德里克原本对拉佩脚踩两条船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那些党派全都是乌合之众,怎么可能和国王抗衡?但是此刻他的想法变了。 在马内,在国王的眼皮子底下,有人敢偷卖攻城锤这样的军用物资,费德里克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要不要通知他一声?”佛勒指了指那个洞。 “用不着,他如果连这样的攻击都躲闪不开,那还不如死在底下。”杰克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 拉佩并不知道危机即将降临,他正在拼命挖掘,一开始他是往房子里面挖,之后他转而往下挖。 在地面上的那辆马车内,火魔看了代表拉佩的那个亮点一眼,此时亮点已经移动到房子内。 就在这时,虚空中再一次传来那轻细的声音:“老大,攻城锤马上就要到达指定位置,我们往哪里砸?” “这还用问,对准房子的正中央。”火魔想都不想,立刻说道:“让大家提起精神,我们只有半分钟,如果半分钟内无法干掉目标,就不要有丝毫迟疑,立刻撤退,而且分开走,出城之后我们在老地方会合。” 火魔还没有出手,就已经为失败做好准备,因为他知道,这一次马内的那些厉害人物不会再放任他们。 火魔之所以把行动时间定在半分钟内,是因为那些老家伙肯定会先看看别人的反应,如果有人出手,他们就用不着动。 这就是人性,也是火魔敢搏一把的原因。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个白袍女人面前的影像显露出两个光点,一个是红光,代表的是目标人物——拉佩。另外一个是白光,正是那辆大车。 此时,大车渐渐靠近德瓦尔子爵的府邸。 攻城锤威力虽然够大,但是限制也不少,其中一条就是距离限制,它最远的攻击距离是二十五米,国王大街的这些豪宅全都有很大的庭院,从前门到房子的这段距离就远远超过二十五米,根本不存在偷袭的可能。 那辆大车行驶到德瓦尔子爵府邸门前,突然调头,前端对准那座宅邸。与此同时,负责推车的一个工人身体急剧膨胀起来,眨眼的工夫变成身高三米、肌肉分明的巨人,然后大吼一声,推着大车拼命冲过去。 “哔!”那幢豪宅发出刺耳的啸叫声,原本已经熄灭的灯同时亮了起来。 轰——轰——轰—— 攻城锤的前方发生一连串爆炸,这些全都是埋在地下的陷阱,不过这些陷阱全都没有起到作用,一件为战争而制造的大型军械如果连普通的陷阱都对付不了,它就没存在的价值。 攻城锤的前方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一面巨大的锥形能量罩将攻城锤保护起来,爆炸的冲击波使得能量罩动荡不已,不过始终都无法击穿。 突然,一道闪电从楼顶的尖塔射出来,狠狠地鞭打在锥形冲击波上,能量罩剧烈晃动起来,接着一道闪电射过来,这一次更狠,能量罩已经摇摇欲坠。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那辆大车已经冲到离房子二十五米的距离。 推车的巨汉拼命往回跑,在他的身后,攻城锤慢慢朝前滑动,在它的前方有一个黑漆漆的窟窿,那是一条空间隧道。 这时,在房子上方百米的高度凭空出现另外一个黑漆漆的窟窿,只见攻城锤缓缓地从里面滑出来。 “疯子,真是疯子!”一道充满骇异的声音打破夜晚的寂静,紧接着一个人撞破窗户飞出来,这个人正是德瓦尔子爵雇佣的魔法师。 魔法师没有逃远,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警告其他人,突然他的身体一震,紧接着低头看了看胸口,胸口竟凭空多出一个血洞。 只有魔法师知道,一根看不见的长枪从背后刺穿他的身体。 魔法师死了,从隐蔽的地方跑出来,又没有任何防备的魔法师最容易被干掉。此时,攻城锤从半空中落下。 那恐怖的重量,让什么结界在攻城锤面前全都是笑话。 房顶被打穿,攻城锤继续穿透下去,一层接着一层,所过之处没有丝毫阻挡。 眨眼的工夫,攻城锤就钉穿那幢房子,如同烧热的刀子切过黄油,一切都那样容易。 下一秒钟,攻城锤爆炸,那幢房子也随之炸开,无数碎片朝着四面八方乱飞,伴随着鲜血和被折断的肢体。 杰克等人藏身的玻璃暖棚顿时遭殃,这座暖棚离得太近,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粉碎,碎玻璃漫天乱飞,里面的架子和花盆也倒了一地。 “这下子好像玩大了,那个子爵不会死吧?”杰克喃喃自语道,此刻他低着头趴在地上,倒不是怕那些乱飞的碎片,而是不想暴露身份。 佛勒吐掉嘴里的尘土,从怀中掏出一颗紫黑色水晶球看了看,那颗水晶球里面有十几团光斑般的东西,道:“那家伙没死。” 那颗紫黑色水晶球是收集灵魂的魔导器,作用距离是方圆一公里,在这范围内只要有人死亡,灵魂立刻会被吸入水晶球内,这绝对是黑魔法师用的邪恶法器,在一般情况下,拉佩绝对不会拿来用。 此刻水晶球内的每一道光斑都曾经是一个活人,他们都是德瓦尔子爵的保镖,不过德瓦尔子爵并没有在里面。 “那小子还活着吗?”杰克指了指旁边的洞口。 佛勒朝着洞口张望一眼,点头说道:“活着,不过被埋了。” 在远处,那个白袍女人焦急地喊道:“快、快、快,那家伙还活着。” 过了片刻,虚空中传来那轻细的声音:“底下确实有一间地下室,但是我们都已经搜过,连道鬼影子也没有,你确定他在这里?” “肯定有密室或者密道,在房子的西北角,他还活着!”白袍女人急得跳脚。 白袍女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传来铮的一声轻鸣,紧接着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那个大剑客出手了。”火魔冷哼一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虽然是同盟,但是孔塔的实力太强,足以对他造成威胁。 此时孔塔双手反握着一把大剑,这把剑长达一米五,剑刃和手掌一样宽,剑身上光芒四射。 孔塔猛地将剑插入土里,刹那间,方圆十米的大地爆射出刺眼的光芒,一道道凌厉至极的剑气在地底肆虐。 被埋在土里的拉佩瞬间感到毛骨悚然,他连忙拔出两把剑,护住头部和面门。 十几道剑气瞬间穿透拉佩的身体,从前面进去,后面出来。 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好在这些全都是穿刺伤,而且是被剑气所伤,伤口并不是很大,转眼的工夫就已经愈合。 不过拉佩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停留,要不然必死无疑,虽然有着狼人的恢复能力,但是脑袋被刺穿的话,还是会死的。 拉佩猛地一拉旁边的一条绳索,他的身体被诡异地拉长,咻的一声消失在绳索的一端,眨眼的工夫他已经从另一头出来。 “他逃了,底下有密道,密道的出口在隔壁的院子。”白袍女人看得清清楚楚,与此同时,旁边响起火魔的声音:“还有十二秒。” 孔塔拔起长剑,此刻他整个人笼罩在刺眼的剑光中。 拉佩刚一出来,就感觉到心头乱跳,他知道自己被锁定了。 “这个家伙由我对付。”杰克缓缓地站起身。 “我们走。”一旁的佛勒用魔杖朝着地上一指。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几个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孔塔想拦截,不过站起身来的杰克让他感到忌惮。 在远处,那个白袍女人愤怒地叫嚷道:“他们逃了,已经逃出我侦测的范围!” 几乎同时,远处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又是你们,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没人敢收拾你们吗?” 虚空中突然间冒出来一只半透明的手掌,这只手掌有车轮大小,上面布满诡异的符文。 那只手首先冲着孔塔而去,浑身布满剑光的他无异最显眼。 只听一阵让人牙酸的冲撞声,孔塔倒飞出去。 紧接着那只手一划,白袍女人面前的影像骤然炸开,与此同时,她额头上的一块宝石也崩裂开,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她惨叫一声往后跌。 火魔伸手想扶白袍女人,没想到那只手已经冲着他而来。 火魔大叫一声,身上的斗篷瞬间变成布条,露出怪异的模样,这个人简直就不是人,他的皮肤是红的,还微微发亮,周围五米之内热浪逼人。 火魔飞身而起,瞬间化作一团火球破空而去,一边逃,一边还喊道:“走,分头走!” “有这么容易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只怪手一指。 火魔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似的,方向猛地一偏,紧接着就砸落在地上。 在高高的空中,在云层的上方悬浮着一颗很大的气球,气球底下的吊舱中挤着四个人。 费德里克和那个男仆比较惨,他们被挤在底下,成了拉佩和佛勒的肉垫。不过拉佩和佛勒也不舒服,拉佩的脑袋正好在佛勒的屁股后面,而佛勒则被摆了个诡异的“s”形,对于他这把年纪来说,这绝对是高难度的动作。 “下一次你再做这样的东西,拜托,稍微做得大一些。”拉佩拼命翻了个身,让后脑勺对着佛勒的屁股。 佛勒却不在乎,得意地说道:“果然是这样,直线距离只要超过两公里,那帮家伙的预言术就失去效果。” “别再废话了,快把那个预言师找出来。”拉佩从口袋内挖出一块镜片,放在左眼前,轻轻转动起来。 此时,在吊舱外面,一副望远镜随之转动。 不只是拉佩一个人在这么做,佛勒和费德里克也在寻找。 “我找到她了,是一个女人,穿着白袍!”费德里克是第一个找到的,大声喊道。 现在是晚上,国王大街可不是热闹的商业街,这里的马车和行人都不多。一辆马车就停在离德瓦尔子爵府邸百余米的地方,旁边还躺着一个白袍女人,这确实很显眼。 拉佩也看到,他猛地一拽旁边的绳索,就像刚才一样,瞬间被绳子吸下去。 那个白袍女人刚从地上爬起来,正打算施法逃走,突然她感到毛骨悚然。 身为预言师,对于危险的感知绝对比杰克更灵敏,白袍女人立刻大声喊道:“快来,保护我!” “快走。”那轻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一开始的时候声音还在数十米外的地方,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白袍女人大喜,她转头一看,突然变了脸色,大叫道:“幽影,小心,你背后有人!” 出现在幽影背后的人当然是拉佩,他的目标是白袍女人,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前面有人,如果没有白袍女人这一声大喊,他和幽影肯定会撞在一起。听到这一声大喊,拉佩和幽影同时反应过来。 拉佩抖手就是一片剑幕,因为他看不到前面那个人在哪里。 下一瞬间,虚空中同时发出一声闷哼,拉佩和幽影都受伤了。 拉佩是右侧肋下挨了一下,对手用的不是长矛就是骑士枪,紧接着他感觉到一阵晕眩,然后眼前一黑,而且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拉佩中毒了,这是一种神经性的毒素,作用极快。 拉佩没有急着解毒,他可以肯定幽影也不好受,因为他的剑同样有毒,还不是一般的毒,而是伴随着诅咒的剧毒。 拉佩瞬间收起长剑,双手连连挥舞,他的手每一次挥出,就有十几根长钉疾射而出,转眼的工夫就像下了一阵暴雨似的。 前方传来一阵惊呼声,紧接着是惨叫,白袍女人肯定被打中,而且不只一发。 拉佩没有丝毫的怜悯,敌人就是敌人,女人也一样,更何况白袍女人的能力让他异常忌惮。 拉佩想都没想,朝着惊呼响起的方向就是一阵狂射。 一连串噗噗的声音响起,白袍女人又发出一声惨叫,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突然,拉佩感觉到脚底下微微震动一下。 此刻拉佩站着的地方,四面八方全都是纤细的金属丝,这些金属细丝交织成网,十几只形如蜘蛛,但身体却是一个圆筒的东西挂在上面。 这东西叫枪蜘蛛,是一种魔偶,同时也是一种自主型的绊雷,此刻它们成了拉佩的眼睛。 拉佩能够感觉到金属丝震颤的位置,他猛地一挥手,无数钢钉如同泼雨般朝着那个方向射去。 与此同时,拉佩重新取出长剑,滑步、连刺,简单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花哨,却快到极点。 几乎同时,拉佩感觉到胸口一阵疼痛,他完全是下意识地轻轻一侧,这是杰克教他的办法,能够把伤害减到最小的程度。 噗——噗——噗—— 四周发出一连串轻响,那些枪蜘蛛也做出反应,它们喷出的是剧毒射流,速度是子弹的六倍,而且没办法格挡。 拉佩一剑出手,立刻压低身体,这是避免误伤的唯一办法。与此同时,他从腰间的药剂盒里面抽出两支解毒剂,一起倒进嘴里。 过了片刻,拉佩眼前渐渐有了光明,头也不昏了,不过身体有些发虚,两条腿没什么力气。 在拉佩前方三步之外的地方躺着一个侏儒,所有的伤口全都在脑袋上。 看到这一幕,拉佩感到一阵余悸,他的剑只要抬高两寸,恐怕就会刺空。而抬高剑身,击刺面门和胸口是剑客必然的反应。 拉佩之所以刺得这么低,是为了避免被枪蜘蛛误伤,没想到成了致胜的关键。 拉佩走上前,一剑砍掉那个侏儒的脑袋,他并不是心狠,而是防止意外。 做完这一切,拉佩在地上摸起来,他在找这个侏儒用的长矛。 拉佩找到了,长矛就掉在尸体旁一米左右的地方,当他的手握住矛杆,顿时前方微微一亮,隐约可以看到一道笔直的直线——这只有拉佩能够看到。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也有一对隐形的武器,是一对匕首,所以拉佩知道这类武器的特性。 这不是一根长矛,而是一根梭镖,杆子只有拇指粗细,长度和一个成年人差不多,倒是可以弥补侏儒手短、脚短的缺陷。和所有的梭镖一样,这东西很轻,感觉不是用木头做的,也不是金属,更像昆虫的甲壳,前端一米的地方有刃,而且异常锋利。 “可惜不是剑。”拉佩轻叹一声。 拉佩已经想好,这玩意就给汉德,因为汉德已经转化成狼人,力量、速度、耐力、爆发力都超乎常人,最适合的就是双手武器。 拉佩转过头,看了那个白袍女人一眼。 白袍女人已经死了,身上钉着一排暗器,居然没有一处是致命伤,她完全是被毒死的,她手里拿着一根解毒剂,显然她早有准备,但是毒性发作得太快、太猛,以至于她根本来不及自救。 “干掉一个高级刺客和一个预言师,感觉怎么样?”杰克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 拉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位子爵呢?” 拉佩花了这么多心思,不是为了和寒冬结下更深的仇怨,他的目的是德瓦尔子爵,如果忘了这一点,那就是本末倒置。 “那家伙很滑头,见势不妙就溜了,他躲藏的地方旁边肯定有一扇魔法门。”杰克轻叹一声。 “还好我们另有准备。”拉佩并没有灰心失落,借来的刀本来就不容易操纵,发生任何可能都很正常。 想要找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预言术,拉佩也同样聘请了一位预言师。 德瓦尔子爵确实逃了出来,而他能够逃出来,要怪拉佩等人制定计划的时候不够仔细。 当警报结界被触发,嘟嘟的警报声响起的瞬间,赫斯特伯爵府邸的另一侧,一棵大树后面微微闪出一道白光,紧接着一个三十多岁,风度不错的男子从那棵树里面跑出来。 德瓦尔子爵躲在大树后面,看着攻城锤落下,看着他的房子被炸成一片废墟。 暗自庆幸的同时,德瓦尔子爵又感到阵阵余悸,要不是他一向谨慎,留了这么条退路,此刻他恐怕已经粉身碎骨。 虽然惊魂未定,德瓦尔子爵却没急着逃跑,因为他知道逃跑反而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但是躲在这里也不保险,能够拿出这样大的手笔,直接用攻城锤炸掉他的房子,不可能没办法找出他的行踪,但德瓦尔子爵只有赌一把,赌那个想对付他的人不敢对一位伯爵下手。 能够成为比格·威尔的好友,德瓦尔子爵也是急智的人物,而且鸡鸣狗盗的手段也有一大把。 当时赫斯特伯爵府的仆人们乱成一团,甚至有仆人慌慌张张跑出来查看,德瓦尔子爵闪身躲在一扇窗户的后面,等到从房子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用一块石头敲破窗户,从窗户爬进去,然后趁着房子内慌乱一片,钻进一个仆人的房间,取了一套衣服换上,然后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此刻仆人们全都站在走廊上,乱哄哄地交头接耳。 “这是怎么回事?” “马内的治安实在太糟糕了。” “前两天是在离王宫不到两公里的地方有人随意杀人,现在居然有人在国王大街进攻一位贵族的府邸,实在……” “要说那位德瓦尔子爵恐怕也不是好人,你们不觉得他很怪吗?整天躲在房子内,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难道他也和那位勋爵有关?” “好像真有这么回事,我听说那位子爵和威尔勋爵是好朋友,威尔勋爵遇刺之后,他就买了这幢房子……” “别乱嚼舌头,这种大人物之间的恩怨不是咱们该管的。” 走廊上吵吵嚷嚷。 德瓦尔子爵听在耳中,只觉得心惊肉跳,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就连一群仆人都对他起疑心,甚至能够猜到几成真相。 在赫斯特伯爵府外面,一个身穿教士袍、头顶剃光的僧侣手拿着一卷羊皮纸,羊皮纸上显露出一幅线描的地图。 同样是预言师,这位僧侣的卖相远比那个白袍女人要差得多。 此刻拉佩已经好得差不多,他身上中的全是剑伤,伤势并不严重,他对毒药的抵抗能力又超乎寻常。 “真是有趣,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幢房子内,不过因为这幢房子隔绝了我的感应,我确定不了他的确切身份。” 这个僧侣用的也是短距离的预言术,不过他的距离比那个白袍女人大,预言的范围是半径七公里,差不多相当于半个马内。但精确度就差了许多,同样是内外隔绝,德瓦尔子爵府邸的结界远比旁边的伯爵府要强得多,白袍女人却仍旧能够精确地确定拉佩的位置,他却不行。 “果然采用的是这招。”拉佩冷笑一声,德瓦尔子爵和比格·威尔不愧是好朋友,互相之间知根知底,比格·威尔料定德瓦尔子爵会冒险玩这一手。 “该让老猴子动一下了。”拉佩淡淡地说道。 片刻后,大街上警钟长鸣,一辆辆警用马车鱼贯而来,整整齐齐地停在德瓦尔子爵府邸门前,紧接着一大群警察跳下来。 警察当然不会只搜索德瓦尔子爵府,此刻宅邸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根本没什么看头,大部分警察都散开,希望能够从周边的人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像这样的案子不可能突然发生,肯定有一个酝酿的过程,作案的人必定要探勘地形。 赫斯特伯爵府就在出事的地点隔壁,自然成了警察光顾的重点。 “你说多了两个花匠?”一个老警察从管家嘴里得到一些有意思的消息,道:“他们就是这两天出现的?” “是的,一开始是两个人,后来又来了三、四个人,一直在暖棚内工作。”管家不停地擦汗,他现在已经明白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那几个人工作的地方不就在德瓦尔子爵府邸的旁边? 这边正在询问,那边又有了发现。 “这边有魔力残留,好像是一扇翻转门,这东西隐蔽得很巧妙,居然藏在树皮底下。” 喊话的是一个肩膀上带着金色流苏肩章的警官,警察系统也有自己的魔法师,他们学习的魔法全都与众不同,很多魔法是专门用于破案。 这个警官掏出魔杖在地上比划一下,顿时无数光屑倾泻而下,在地上渐渐铺开。 只见一双脚印出现在光屑之中,显得那样刺眼。 “把伯爵府包围起来,有疑犯闯入伯爵府!”那个警官大喝一声。 旁边的警察掏出哨子就吹,一时之间,尖锐的哨子声划破夜空。 “把伯爵府包围起来。” “包围伯爵府。” “把狗牵过来。” 那些警察显得异常凌乱,不过每个人倒也分工明确。 就在这时,一个身披睡袍的老头走出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警官立刻跑上前,点头哈腰说道:“在下是第二区警察署署长哈纳斯·德·安格苏鲁。伯爵大人,您这里不安全,还是让您的保镖保护您躲到马车上,我的手下发现一个可疑分子偷偷溜进您的宅邸。” “有人溜进来?”赫斯特伯爵满脸骇然地转头看了看旁边那堆废墟,紧接着尖叫起来:“马车,马车,给我准备马车!” “爵爷,您还没穿衣服呢!”管家连忙说道。 “穿什么衣服?快给我准备马车,这里不能待了,你快去通知我女儿和女婿,就说我要在他们那里住一段日子。” “是的,我马上就去。”管家飞也似的跑了,他也觉得这里一刻不能多待,实在太危险了,除此之外他也是为了摆脱警察的盘问,家里怎么会多出几个花匠?这件事绝对和他有关,他必须先理出个头绪,想好一套说辞。 “不要忙了,溜进来的是我,我是德瓦尔子爵。”德瓦尔子爵站出来,他知道继续躲藏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说实话,德瓦尔子爵没想到警察的效率会这么高,大概是因为最近老是出事,勒芒催逼得紧,各个警察署不得不加大力道的缘故吧。 “德瓦尔子爵?您有什么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安格苏鲁警察署署长用看犯人的目光打量德瓦尔子爵。 面对伯爵大人,安格苏鲁不得不毕恭毕敬。但对一位子爵,他就用不着客气,因为他也是子爵。 “伯爵大人可以为我作证,我刚刚住进来的时候,曾经拜访过伯爵大人。”德瓦尔子爵连忙说道。 “是这样吗?伯爵大人。”安格苏鲁警察署署长转头向赫斯特伯爵问道。 赫斯特伯爵显得有些尴尬,他已经不记得德瓦尔子爵的模样,甚至忘了德瓦尔子爵是否来拜访过他,他只能哼哼哈哈了半天,最后拍了拍脑袋,道:“年纪大了,有些老糊涂。” “就算阁下是德瓦尔子爵,也请跟我们走一趟,被炸掉的是您的房子,我们至少要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做?”安格苏鲁警察署署长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们能够保证我的安全吗?”德瓦尔子爵关心的是这件事。 安格苏鲁朝着四周指了指,道:“此刻有六位大人正注视着这边,我相信没人敢在他们面前玩什么花招。” 德瓦尔子爵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不指望别的,要的就是这个回答,不过贵族的矜持还是必须有的,道:“你们总不会让我坐着囚车去警察厅吧?” “当然不会。”安格苏鲁挥了挥手。 立刻有一辆马车驶过来,这是一辆加重型马车,是专门用来运送重要证人和有身份的犯人,四四方方的外形明显是用角钢铆接而成,上面的铆钉还依稀可见,马车两边的窗户不能完全打开,而是铁的百叶窗,车轮也比一般的马车厚重很多。 这样一辆马车绝对不会舒服,却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而且还有一个特点,人很多,车夫有两个,马车的侧面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个警察,马车背后也坐着一个警察,他的脸向着后面。在马车内,四个角各坐着一个警察,小小的马车看上去异常局促。 不过德瓦尔子爵却不感觉局促,甚至觉得人越多越好,最好顶上再趴一个人,毕竟他的宅邸就是被来自头顶的攻击毁灭的。 “那么我们走吧。”德瓦尔子爵慢条斯理地说道,实际上他的心里正好相反,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上了马车后,德瓦尔子爵不由得摇了摇头,马车外面的警察看上去很精神,但里面这四位却大有问题,坐在他旁边的这两个人实在不像警察,一个人长着圆脸,看上去傻呵呵的。另外一个是老头,头发乱蓬蓬的像个疯子。不过对面那两个警察更不堪,他们居然在睡觉,警帽低压着,遮住了脸。 此时马车动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 过了大概有一刻钟,那个正在睡觉的警察突然说道:“德瓦尔子爵,想要见你还真不容易。” 德瓦尔子爵被吓得跳起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我叫索德·拉佩,比格·威尔让我向你问个好。”拉佩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 “救命啊,放我出去!”德瓦尔子爵大声喊叫起来。 “你用不着白费力气,这辆马车的隔音性能非常好,你就算喊破嗓子,外面的人也不会听到。”拉佩笑着劝阻道。 “这不关我的事,不是我要杀他,谁教他挡了路。国王有意让他担任外务大臣,但这个位置是莫纳雷斯盯上的,而莫纳雷斯是森克麦伦公爵伏克契·贝尔蒙德·维尔德斯的私生子,公爵也希望莫纳雷斯能够得到这个职位……” 不需要任何威逼,德瓦尔子爵就口若悬河般把一切都招出来,谜底到此揭晓。 拉佩知道德瓦尔子爵没有撒谎,德瓦尔子爵是聪明人,肯定明白不说实话的后果。相反的,说出实话却有可能让拉佩犹豫不决,毕竟那是一位外务大臣候选人和一位公爵,位高权重,特别是后者。 森克麦伦公爵,王室支系,拥有整个温德尔省的大领主,也是布朗日军区的总司令……这绝对是一个庞然大物。 “不对,威尔勋爵遇刺后,上位的并不是莫纳雷斯,而是另外一个人。”拉佩突然想起这件事。 当初拉佩和比格·威尔分析案情的时候,曾经想到过“谁是最后的受益者,谁就是凶手”的论点,不过这个论点在那个继任者身上并不合适,那个继任者是个没有野心、性情佻脱,沉溺于玩乐的花花公子。 德瓦尔子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好半天才喘着气说道:“你难道还没明白吗?国王陛下早就知道凶手的身份,他当然不会让凶手如愿以偿,所以他直接弄了一个人上去。” 拉佩心头一震,几乎同时,他感觉到幸运金币好像也微微震动一下,这个消息不管对他,还是对比格·威尔,都是不小的冲击。 突然,金光一闪,比格·威尔的身影出现在这狭小拥挤的车厢内。 “你……你……”德瓦尔子爵一副见鬼的模样,紧接着他看了拉佩一眼。 此刻德瓦尔子爵终于明白,一直在追查这件案子的不是拉佩,而是比格·威尔。 “接下来你自己问吧!”拉佩悠然地靠在座椅上。 “不需要问,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比格·威尔冷冷地看着曾经的好友,然后很平淡地说道:“这家伙有个叔叔,是艾玛尔市的副市长,也是当地的商业协会主席,非常富有,可惜没有子嗣。一年前这位副市长去世了,留下庞大的财产,而艾玛尔市就在森克麦伦公爵的管辖之下,因此公爵对此有着绝对的影响力……” 比格·威尔用不着继续说下去,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大家都能够猜到,有可能是德瓦尔子爵主动凑上去,也有可能是莫纳雷斯觉得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他得到比格·威尔的位置,同样有可能是那位公爵的主意。 “真是可怜,你继承的遗产恐怕都用来购买那幢宅邸和聘请那些保镖了吧?”拉佩冲着德瓦尔子爵问道。 “这个恶心的家伙让我受不了,快送他上路吧。”杰克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不……不要杀我。”德瓦尔子爵拼命地挣扎,他转身要去掐佛勒的脖子,显然他认为车厢里面的四个人,佛勒最容易对付。 可惜德瓦尔子爵的手才刚抬起来,身体就不能动弹,因为佛勒的魔杖正指着他。 “给我一只痛苦药剂,要加倍浓缩的那种。”比格·威尔摊开手,身为守护灵,他可以碰触东西,紧接着他又转头朝着佛勒问道:“你有办法让他看起来很正常,能吃,能喝,能活动,只是不会说话吗?” “可以,让一只傀儡虫寄生到他的脑子里面就行了。”佛勒明白比格·威尔要的是什么。 “那太好了。”比格·威尔露出兴奋的笑容,转过头朝着曾经的好友悠然说道:“我不会杀你,你会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同时每时每刻都在品尝各种痛苦。” 德瓦尔子爵的眼中流露出恐惧和绝望的目光,他情愿一死,那样至少还痛快一些。 而此刻在另外一个地方,另外一个人也有类似的想法……那个人就是西弗。 西弗也逃了,他一直在远处看着,寒冬这边行动失败,他立刻就驾着马车狂奔而去,甚至没有和孔塔打声招呼。 西弗知道只要拉佩不死,他就永无安宁之日,但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虽然想要躲避预言术的追踪是不可能的,不过想要活得长一些,办法也是有的,那就是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顶多停留一个星期。 此刻西弗驾的是一辆轻便长途旅行马车,这是马内刚流行起来的一种马车,是用竞赛马车改装的,一匹马就可以拖拽,而且有车厢,冬天出门也没问题。 这种马车正是拉佩的发明。 二十分钟后,西弗将马车停在三号码头边上的一家小旅馆门口,西弗和那个美妇人约好在这里会合。 西弗不相信那个美妇人敢逃跑,因为美妇人知道这家旅馆有他的眼线。 西弗从马车上下来,进了旅馆,快步朝着左侧的第二间房间走去。 “快开门。”西弗用力拍着房门。 房门立刻打开,那个美妇人早已穿好衣服,床边放着两只很大的旅行箱。 “很好,咱们走。”西弗催促道,他显然没有拎箱子的打算。 美妇人微微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把两只箱子拎在手里,跟在西弗的身后出门。 此时西弗接过那两只箱子,一左一右塞在马车两边,那里有两个挂斗,这种设计是为了降低重心。 “不是说坐船吗?你让我买的船票。”美妇人有些意外。 西弗没兴趣回答,他让美妇人买船票,原本就是为了防备别人知道他要逃跑,事实上他从来没想过要坐船。 随时能走的船并不存在,除非像当初的安东尼,恰好看到有船只正驶离码头,直接跳上去,要不然的话就得等,少则几十分钟,多则一、两个小时,对于想要逃命的西弗来说,任何耽搁都是致命的。 “坐进去。”西弗指了指后面的车厢,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打算自己赶马车。 美妇人闻言有些迟疑。 “别磨磨蹭蹭的。”西弗走上前,一把拉开车门。 突然间西弗呆住了。马车内有人,一个年纪不大,头戴鸭舌帽、身穿格子衫,给人的感觉有些油滑的十五、六岁少年,那是汉德。 “那边没我的事,老板让我守在这里,专门等候阁下的到来。”汉德的神情举止仍旧和以前差不多,但是此刻他那油滑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一颗冷漠的心。 “你背叛我!”西弗转头怒瞪着美妇人,大声吼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活命?” 美妇人的身子瑟瑟发抖着,她不敢回答。 “我们给她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汉德一点也不急,他悠然地看着西弗,道:“早在你第一次派人刺杀我们老板的时候,我们老板就决定还以颜色。你知道他的身份,身为秘密警察的他对情报非常重视,他认为想要立于不败之地,首先要在你的身边放一个眼线。他让我收集你身边那些人的情报,结果我们发现这个女人有个孩子,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于是我费了不少力气收服他,吸引他加入秘密警察,然后让他负责自己的母亲。” “这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和你的手下怎么会落在我们手里?你还因此被砍掉一只手。”西弗有意刺激汉德。 “道理很简单,这个女人并不看好我们……或者,她想脚踩两条船。”汉德看了美妇人一眼,眼神异常冷漠。 汉德之所以在这里侃侃而谈,一点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就是想让西弗有机会清理叛徒。 在汉德看来,美妇人同样该死。可惜拉佩警告过他,绝对不允许动美妇人一根手指,要不然以后就没人愿意替他们做事。 “你……”西弗两眼通红,他瞬间拔出一把很小的枪,颤抖着瞄准美妇人。 “不、不,我是不得已的。”美妇人一步一跌地往后退。 突然西弗猛然间转身,枪口指向汉德。 砰—— 枪声响了,火舌喷吐,硝烟弥漫。 过了片刻,西弗的身体轰然倒下,他的眉心正中多了一个窟窿,眼睛睁开着,瞪得很大,却已经失去神采。 西弗死了。 第十二集 内容简介: 拉佩一行人离开马内往南而去,路上他们抄了一个强盗窝,还搜刮一座宝库,可杰克在搬运宝物的时候,竟猝不及防地遭到拉佩袭杀! 拉佩回到暌违已久的故乡塔伦,却发现人事已非,警察系统靠拢新势力,致使水警队的组建进度几乎停滞,走私头子乌迪内斯的货不但公然被劫,连吉雅领军的扒手窝也成效不彰,拉佩将如何重振声威?此刻,塔伦的新势力又落入何人之手? 第五十六章路遇强盗 二月的天气仍旧有些寒冷,不过树梢上已经发出嫩绿的孢芽,路边也长出青草,大地正在恢复生机。 一辆马车正缓缓而行,这条路连通马内,道路很宽,青条石铺成的道路颇为平整,马车走得非常平稳。 赶车的车夫是一个矮个子青年,在他的身后,高高堆起的行李箱上,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叔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突然底下的车厢内传出一阵轻笑声,那是莎尔娜的声音,和莎尔娜坐在一起的当然是拉佩,此刻的拉佩已经恢复原来的模样,拉佩已经把真实身份告诉莎尔娜。 “我还是喜欢你变化后的样子,你现在这样看上去太年轻了。”莎尔娜看着拉佩的脸,犹豫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更像是我的弟弟。” 虽然拉佩原来的相貌更英俊,变形后看上去偏瘦,像个痨病鬼,但是莎尔娜始终无法接受,感觉有些怪怪的,说实话,她实在不怎么喜欢姐弟恋。 “好吧。”拉佩并不坚持,他掏出一瓶药水灌下去。 顿时拉佩的身体开始扭曲,紧接着发出一阵劈里啪啦的轻响,身体迅速变长,脸也在拉长,转眼的工夫又恢复成佩拉得·沃斯。 “这样如何?”拉佩问道。 “以后在我面前的时候,一直保持这个模样,这才是我认识的你。”莎尔娜悠悠地说道。 莎尔娜从旁边拿起一块画板,然后坐在拉佩的对面,道:“你说过帮我画一张肖像的。” “没问题。”拉佩掏出一只盒子,打开后,里面全都是一支支颜料,盒盖其实是一块调色板,他的发明使得绘画变得方便很多,特别是在旅行之中。 拉佩和莎尔娜接下来需要旅行很久,拉佩要返回南方。 比格·威尔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仇家也差不多都干掉,剩下的只有莫纳雷斯这个主谋。 拉佩一时之间还杀不了莫纳雷斯,莫纳雷斯有个公爵父亲,而任何公爵都不会缺乏大师等级的手下,这让他颇为忌惮,不过他暂时放过莫纳雷斯的根本原因是国王的警告。 拉佩不由得想起那天的情景。就在六天前,他再一次透过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门路觐见国王。 仍旧是在那间客厅内,国王这一次根本连正眼都没看拉佩,对他呈上去的比格·威尔刺杀案的报告也没碰一下,只是冷着脸说道:“德瓦尔子爵的死,我就不追究了,这件事就算在那个黑帮头目身上,这帮家伙确实太肆无忌惮,连攻城锤都敢动用……” 国王对这件事确实非常光火,军需处的人居然连这样要命的东西都敢卖,幸是攻击德瓦尔子爵的别墅,如果对皇宫来一发怎么办? “不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听到莫纳雷斯出事的消息。”国王冷冷地说道,他没看过调查报告,却知道这件事的主谋是莫纳雷斯,他果然早就知情。 “遵命,陛下。”拉佩立刻说道。 拉佩之所以答应得如此痛快,是因为半年之后就会召开国民会议,到了那个时候肯定会乱起来,国王说不定自身难保,至于那个公爵还是管好自己,哪里还顾得上一个私生子? 拉佩对这个结果并不在乎。在乎的是比格·威尔,尽管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是从宫廷出来后,比格·威尔一直都保持沉默,拉佩呼唤过几次,他却始终没有回应,显然是被伤透了心。 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打断拉佩的思绪。 拉佩第一个反应就是又有刺客想要杀他,但是转念一想,他现在的身份是佩拉得·沃斯,这个身份好像没什么仇家,难道拉佩的身份暴露了? “待在车上。”拉佩把莎尔娜拉过来,并且翻起坐凳,让她躲进去。 这辆马车是专门订制的,坐凳底下是只狭长的箱子,样子像棺材,四周是一厘米厚的铁板,中间包裹着海绵,躲在里面非常安全。 让莎尔娜躲好后,拉佩随手取出一具假人,那个假人看上去和他一模一样,他则转动一下手中的戒指,变成一个满头卷发、身材瘦长的保镖。 砰—— 又是一枪,子弹打穿车门上的玻璃。 拉佩迅速打开车门,骨碌一下从里面窜出来,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剑。 此刻拉佩用的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给他的那把剑,不过经过一些改造,看上去银光闪闪,像金属质地,那把剑以前是透明的。 “这是怎么回事?”拉佩朝着前方看了一眼。 在拉佩等人前方百米的距离,有两群人正打得起劲,其中一方是一支车队,大概有七、八辆大车和三辆马车,大车上全都装满东西。另外一方黑巾蒙面,每个人都有一匹马。 “算我们倒霉,居然碰到这样的事。”杰克懒洋洋地说道。 “要管吗?”瓦蒙问道。 “我没兴趣管。”杰克耸了耸肩,不过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拉佩,道:“对你来说,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什么机会?”拉佩没有明白杰克的意思。 “实战的机会。”杰克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你虽然经常和瓦蒙交手,但是那种对战完全不能和真正的实战相比。” “你说得没错。”拉佩恍然大悟,他顿时握紧拳头。 拉佩握拳的这只手上总共戴了五枚戒指,除了比格·威尔的寄魂戒指和变形戒指,剩下的三枚都是为战斗而准备的。 拉佩和杰克一样,也有一枚加速戒指,另外还有一枚闪电反射戒指,这两枚戒指是一种组合。 闪电反射戒指能够提高反应速度,拉佩的反应速度原本就很快,偶尔甚至能够达到超高速反应的程度。当初弗格森小队的成员刺杀他的时候,他就看到子弹从枪管射出来,这就是超高速反应,在使用闪电反射这道魔法之后,他可以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加速术则让拉佩的身体能够跟得上反应,不至于看着子弹飞过来,身体却动弹不得。 当拉佩同时发动这两枚戒指,他的速度就会瞬间提升到高级剑客的境界,唯一的缺点就是爆发的时间短了一些,只有十几分钟。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一种近乎于作弊的力量。 加速术也可以对别人使用,不过有限制,只能达到两倍,但对自己施法就不同了,随着对加速术的理解加深,可以四倍、六倍、八倍地提升上去。闪电反射也一样。 所以这套组合有进一步挖掘的潜力,当反应和速度全都快到极点,全力发动的时候,时间就如同静止般——这就是“时间停止”这个传说级魔法的原理,这也正是拉佩的终极目标之一。 至于最后一枚戒指,上面附加的是朦胧术,用了之后,别人看拉佩就会模模糊糊,仿佛隔着一块毛玻璃似的,再配合超快的速度,绝对让人无可抵挡。 当然,朦胧术毕竟是朦胧术,肯定不能和隐形术相比。拉佩也有隐形戒指,不过大部分时间用的是这枚朦胧戒指,因为隐形术的时间太短暂,只有十几分钟。朦胧术就不同,以他的魔力完全可以连续发动,用几个小时都没问题。 三枚戒指依次闪亮,拉佩的身体变得模糊起来。 突然拉佩动了,化作一片黯淡的虚影朝着一个强盗冲去。 没有毒药,没有诅咒,没有火枪,没有暗器,此刻拉佩全凭自己的实力战斗。 那个强盗看到拉佩冲过来,立刻拿起火枪,猛地扣下扳机,击锤落下,火光迸射,枪管喷吐出长长的火舌,一个黑点飞出来。 拉佩长剑一摆,他的剑当然没有子弹快,但是那强盗离他有二十几米远,子弹虽快,飞到他面前也需要时间,他要做的只是判断落点位置,然后将手中的长剑挪动半米,挡住飞来的子弹就行了。 当—— 火光四射,子弹被挡开了。 那个强盗已经没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甚至都来不及换上弯刀,就被拉佩一剑刺透咽喉。 另外一个强盗挥刀砍来,拉佩剑尖一转,和强盗手中的长刀碰了一下,长剑顺势反弹,朝着那强盗的咽喉刺去,在那强盗的喉咙上开了道口子后,他手中的长剑划了一道圆弧,朝着第三个强盗刺去。 转瞬间,围拢最后面那辆大车的五个强盗全都倒在地上,他们都被一剑命中要害。 这就是实力,拉佩没用连刺,他已经很少用连刺或者点刺,因为那种快并不是真正的快。他现在用更多的是基本的直刺、挑刺,偶尔用一下突刺。 “我们有援兵。”一个像保镖的人兴奋地叫起来。 那支车队原本已经岌岌可危,要不是没办法逃,恐怕早就有人开溜,此刻看到有援兵,而且来的人看起来颇为厉害,他们顿时精神大振。 与之相反,那伙强盗知道有麻烦,顿时一大批人朝着拉佩杀过来。 拉佩丝毫不惧,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还朝着几个强盗冲过去。 这是杰克教拉佩的,在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被包围,必须想办法制造时间差,办法有两种,要么后撤,要么突击。此刻拉佩选择了后者。 拉佩朝着一组三个强盗杀去,这三个强盗和其他强盗隔着一辆马车,其他强盗想要杀过来,首先得绕一个圈——这就制造了时间差。 拉佩出手了。那三个强盗也同时持剑刺来。 在拉佩的眼里,那三个强盗的剑都慢得如同龟爬,而且因为看不清拉佩的身影,三把剑刺的方向都是偏的。 拉佩身体一旋,如同一阵风似的避开,然后猛地一挥手,剑刃瞬间切开那三个强盗的脖颈。 以前拉佩只会刺,现在他偶尔也会用劈、砍、割、划之类的技巧,就像此刻,一剑划出是最简单的做法,速度也最快。 此时一个强盗已经绕过来,不过拉佩的剑也已经在等着那人,他的剑改划为绞,一下子把那人手中的弯刀绞飞出去,紧接着一剑刺穿那人的胸膛。 就在这时,拉佩突然感觉到头顶的阳光被挡住,原来是一个强盗飞扑而下,这绝对是一个高手,手中的长刀明显比其他强盗要快得多。 拉佩瞬间化出另外一把刺剑,左、右手的两把剑如同闪电般交错往复,和那个强盗打在一起。 在旁人看来,拉佩和这强盗的出手速度实在太快,交织的剑光晃花人眼,叮叮当当的金属交击声不绝于耳。 不过这一切只持续了五、六秒,那个强盗闷哼一声,身体连连后退,随手抓了一个前来帮忙的强盗挡在前面,他则夺路而逃。 这个强盗显然身份不低,其他强盗看到他逃了,纷纷大叫起来:“撤,快撤!” 眨眼间的工夫,所有的强盗都脱离战扬,跑到数十米外,骑上马落荒而逃。 也不是所有的强盗都能够逃脱,有些强盗非常倒霉,他们被商队缠住。遇到这种倒霉蛋,拉佩都会飞扑上去补上一剑。 “投降,我投降。”一个强盗扔掉手中的长剑。 远处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那个投降的强盗倒在地上。 拉佩被吓了一跳,他居然没有感应到有敌人潜伏在一旁,连忙转头看去,只见数十米外的一片山崖上半蹲着一个身披茅草、头上盖着枯叶的弓箭手。 这个弓箭手一击得手,立刻转身就逃。 拉佩没有去追,在这种复杂地形,他一个近战者想要追杀弓箭手简直就是做梦,弄得不好还反会被杀。 “哦,我们赢了。” “强盗逃跑了。” “我们赶跑了强盗。” 四面八方到处是欢呼声。 所有强盗都死了,唯一的活口也被射杀,这让拉佩有些郁闷,不过转念一想,这好像不关他的事。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狐狸皮大衣,头上戴着紫色软帽的中年商人在两个随从的搀扶下朝着拉佩走来,那个商人的腿上明显有伤。 “太感谢您了,如果不是您及时来援,我们恐怕就麻烦了。”那个商人显得异常热情。 “没什么。”拉佩冷着脸转身就走,此刻他扮演的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剑客保镖。 那个商人倒也没在意,他示意身边那两个人搀扶着他跟在后面,三个人朝着拉佩他们的马车而去。 拉佩没有管那个商人,他回到马车内,迅速和假人调换身份。 拉佩刚换回原来的模样,外面就传来那个商人的声音:“我是来向您道谢的。” 拉佩拉开窗帘,淡淡地说道:“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我们不出手,强盗抢劫了你们,也会来找我们的麻烦,所以与其说是帮你们,还不如说是帮我们自己。” “不、不、不,我还是要表示感谢,以阁下一行的实力,那些强盗如果敢冒犯的话,根本就是送死。”那个商人很会说话。 突然,商人探头看了马车内的莎尔娜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位小姐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 拉佩并不清楚这是套话,还是真的认识莎尔娜? “我叔叔是多明尼哥·梅侬。”莎尔娜朝着那个商人笑了笑,说道。 “原来如此,您是梅侬家的小姐,我们两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我是刚特尼的威尔森·诺巴奴。”那个商人喜笑颜开。 “原来是诺巴奴家族。”莎尔娜推开车门,道:“外面天气冷,还是里面暖和一些,上来说话吧。” 拉佩的马车上多了两个客人,两支队伍也顺势并在一起。 和那个商人一起上车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个子很高,穿着白色带花边的衣服,里面是丝绸衬衫,二月份的天气穿着这样一身衣服旅行,绝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名年轻人是诺巴奴家族的长子,拉佩没有记住他叫什么名字,也没兴趣记,据说他是诺巴奴家族的下一任家主,这一次是跟着出来见世面,顺便扩展人脉。 “你们要去哪里?或许接下来的路程,我们可以同行。”那个年轻人提议道,他一方面想拉近两家的距离,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够借用拉佩一行的武力。 “你们要去哪里?”拉佩不答反问。 那个年轻人的脸颊肌肉抽搐一下,他有些不高兴,好在伤了脚的商人连忙说道:“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是纳里。” 纳里是南方的一座港口,离塔伦并不是很远,不过拉佩根本不打算一起走,这支车队前进的速度太慢,他可没兴趣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路上,再说那个公子哥也让他反感。 “你们怎么会遇到强盗的?我来的路上一点事都没有。”拉佩问道。 商人明白拉佩的意思,这显然是在拒绝。 让拉佩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公子哥用嘲笑的口吻说道:“阁下大概很少出门,这段日子强盗特别多,跑到哪里都是这种鬼样子。” “我去年从外地到马内,一路上没碰到任何劫匪。”拉佩倒不是故意抬杠。 “要么你运气特别好,要么你一无所有,无法引起强盗们的兴趣。”那个公子哥明显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拉佩并不在意,此刻他想的是来时的情形,当初他为了防备贾克卜的追杀,只能日夜兼程,还专门挑偏僻的路走,怪不得没遇到强盗。 “为了避免麻烦,看来接下来只能连夜赶路,等一会儿到前面的小镇,我们休息一下,喂饱马匹后就出发。”拉佩说道。 拉佩这样说,等于正式拒绝同行的要求。 “您或许应该考虑一下,赶夜路是非常危险的,也不舒服,特别是对小姐来说,旅行已经够辛苦,还要赶夜路……”那个公子哥开始挑拨。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现在时局不稳,治安极差,出门在外只求平安,就算辛苦点也没关系。”莎尔娜谢绝那个公子哥的“好意”,她很清楚他的想法。 那个公子哥还打算再劝,却没料到商人轻轻踢了他一脚。 公子哥非常遗憾,莎尔娜的美貌让他极为动心,不过更动心的是她出身于梅侬家族。 在平民之中,梅侬家族绝对属于最顶级的行列,特别是多明尼哥接任家族的生意,资助文学、艺术、科技,让他成了名流中的一员,梅侬家族也成了赫赫有名的平民世家。 公子哥所属的诺巴奴家族或许在财富方面不比梅侬家族差,但是说到影响力,那就天差地远。 公子哥可惜这样一个绝佳的结婚对象,居然心有所属。 马车缓缓而行。 傍晚时分,终于看到一座小镇,那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小镇,也就两、三百户人家,不过这里的房子看上去不错,全都是新的,顶多造了五、六年。 小镇的一头有一间旅店,公子哥的那支车队停了下来。 拉佩的马车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找了一家杂货铺,店铺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秃子,块头很大,穿着打满补丁的袍子。 “我要配一块玻璃,多少钱?”拉佩从马车上下来,朝着店铺老板问道。 “十五比绍。”店铺老板头也不抬,看都不看拉佩一眼,冷冰冰地说道。 “你没开玩笑?”拉佩对这个价格很意外。 “没有,就是这个价。”店铺老板爱理不理。 犹豫了一会儿,拉佩最后不得不妥协,这里可没有第二家杂货铺。就算有,价格肯定也不便宜。 “好吧,需要多久时间?” “一个小时。”店铺老板终于有了精神。 “可以。”拉佩点头,然后转头对瓦蒙说道:“趁这个机会,你喂一下马。” 瓦蒙二话不说,从车夫座位上下来,杂货店就有喂马的马槽,还有喂马的饲料出售,那价格也够黑的。 “你们真的要走?”那位公子哥走过来,他有些恋恋不舍。 不等莎尔娜开口,拉佩抢先说道:“是啊。” 拉佩转头朝着店铺老板喊道:“我要最好的豆子,要新鲜的。” 因为要连夜赶路,马必须喂得好一些,以便让它们保持体力,好在拉佩等人用不着一直赶夜路,到了前面的大城就可以休息一下。 “那真是太遗憾了。”那位公子哥依依不舍地看着马车内。 店铺老板走过来,挤开那个公子哥,用一把凿子把碎玻璃全都敲下来,然后开始量窗户的大小。 “我四处转一下。”杰克从马车上下来。 拉佩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杰克可没有这么勤快,情愿睡懒觉,也不会四处走动,除非杰克发现了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马已经喂得差不多,杰克也已经转回来。 “再见了。”拉佩和那个公子哥打了声招呼,然后上了马车。 随后,马车动了起来。 离开那座小镇一里多距离后,杰克突然说道:“还好我们走得快,要不然晚上会有麻烦。” “那里有强盗的眼线?”拉佩问道。 “那里根本就是强盗窝,两、三百户人家的小镇居然没有教堂,也没墓地,这正常吗?”杰克连证据都有。 “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拉佩颇为惊讶。 杰克并没有回答,他打了一个呵欠,在对面座位上躺下来,道:“我如果是你,就会趁现在天还有些亮打一个盹,等一会儿说不定有事。” “难道那群强盗会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拉佩愈发感到不可思议,之前他已经杀了这么多人,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强盗还有胆子招惹他们? 杰克显然猜到拉佩的想法,他呵呵一笑,说道:“第一,强盗的报复心很重,你杀了他们不少人,肯定要有一个交代。第二,那群蠢货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他们十之八九会供出我们,一旦那些强盗知道这里有梅侬家族的千金,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那不如我们在前面找个地方停着,一边休息,一边做好战斗准备。”拉佩连忙提议。 “也行,你和瓦蒙商量吧。”杰克拿一顶帽子盖住脸,呼呼大睡起来。 马车停在一处山坳中,一张帆布网盖住车顶和前面,同时也能起到隐蔽的目的。 在来的路上,拉佩已经扔了几个小精灵作为警戒。 所谓的小精灵就是之前的竹蜻蜓,只不过现在多了手和脚,它们可以攀爬、跳跃,也可以贴着地面、房顶、岩石和树梢飞行,还可以潜伏在某个地方,功能比以前强很多。 做完这一切,拉佩也开始睡觉。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里的天气渐渐冷起来,也变得越来越寂静,除了风声,就只有野鸟的夜啼声。 突然,一阵嗡嗡的轻鸣声在众人耳边响起来,那是警报声,拉佩、瓦蒙同时睁开眼睛。 醒来之后,拉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一面镜子,放在隔板之上,轻声念动咒语,镜子中立刻显露出昏暗的影像。 一支马队出现在镜子上,正朝着这边而来,他们的速度并不是很快,马蹄声显得有些沉闷,显然包了什么东西。 “这不像是盗贼。”瓦蒙顿时皱起眉头。 杰克半梦半醒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什么强盗能够建造这样一座小镇?想要建造小镇必须得到官方的认可。” “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后台?”拉佩问道。 “这……这个国家还有救吗?”瓦蒙不由得握紧拳头,当初他在军队混不下去,原本以为是自己的身份太低,无法得到其他人的承认。现在他明白,就算他拥有贵族的身份也没用,因为这个国家已经从根本上烂掉。 “当然有救,不过想救这个国家,首先得摧毁现有的一切。”旁边金光一闪,比格·威尔冒了出来。 “你居然会说这话……”杰克瞪大眼睛。 “我只是说说罢了,又不会真的去做。我都已经是死人了,还有什么可追求的?”比格·威尔的神情异常古怪。 “你有什么想法?”瓦蒙看着拉佩。 拉佩拍了拍瓦蒙的肩膀,道:“我对革命或者造反都不感兴趣,做这种事需要牺牲,需要流血,我对两者都不喜欢,所以让别人牺牲,让别人流血吧,我会躲在后面摇旗呐喊,然后坐享其成。” “你很无耻。”瓦蒙说道。 “谢谢恭维,这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拉佩指了指比格·威尔。 “有前途。”杰克看了拉佩一眼,又看比格·威尔一眼,在一旁评论道,然后他懒洋洋地坐起来。 一阵马蹄声从外面传来,追杀者已经到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山坳里面的异常,而是径直地骑过去。 “十二个人,里面有两个魔法师、两个高级剑客或者轻战士、两个高级骑士,剩下的全都是肉脚。”杰克只凭耳朵就听出很多东西。 “瓦蒙你留下。”拉佩命令道,然后他抱起熟睡的莎尔娜,把她放进那口铁皮“棺材”里面。 “等一会儿先干掉那两个魔法师。”杰克提醒道。 “这是肯定的。”拉佩很奇怪杰克为什么提这件事? “我的意思是你负责干掉那两个魔法师。”杰克看着拉佩,说道。 “我……”拉佩知道自己有麻烦了,这显然是杰克的报复。 想要杀魔法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杰克亲自出手,相移飞刀一刀一个,转瞬间就能够解决,不过转念一想,拉佩立刻明白杰克的苦心。白天那一战让他收获不小,不过那一战的对手全都是小喽啰,他得到的好处是混战中的经验。而此刻来的全都是厉害角色,这考验的是他真实本领。 “对了,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会派出这么多强手?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你老的实力?”拉佩问道。 “这不可能,如果他们知道这里有一个大师、一个高级骑士,和一个能够持续十五分钟的准高级剑客,他们这点人根本就是送死。”杰克有些不以为然。 “就算大师境界也没这么厉害吧?”拉佩有些意外,他并不认为杰克是自我感觉太好,既然敢说这话,肯定有所依仗。 “你不懂,拥有一个大师级的人物,就意味着我们这边绝对能够抢占先机,对方派那两个魔法师过来就是送死。”解释的人是瓦蒙。 “任何大师?大师等级的近战者也能做到?如果是骑士或者重甲战士呢?”拉佩不太明白。 “当然,大师和高阶之间的差距你根本就无法想象。”瓦蒙满脸都是憧憬。 “别说了,那帮家伙已经发现追过头,现在已经调头回来了。”杰克打断瓦蒙的话。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们为什么派这么多人来?”拉佩的性子有些执拗。 “你问我,我问谁?等一会儿抓个俘虏,不就全都知道了吗?”杰克有些不耐烦地道:“赶快做好准备。” 拉佩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拉佩开始做起准备,既然知道要面对强敌,那么原来的组合就不能用,他随手摘下朦胧戒指,戴上另外一枚戒指,是隐身戒指,虽然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但是在这十五分钟内,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身影。 紧接着,拉佩掏出一只手环戴在左手臂上。 “你也要帮一下忙。”杰克朝着比格·威尔说道。 “我又没什么战力。”比格·威尔嘟囔道,不过他倒也没有反对,随着一声轻响,他的身上冒出一股浓烟,浓烟瞬间把他笼罩起来。 原本比格·威尔金光闪闪,现在是夜晚,显得异常刺眼,被浓烟罩住后就好多了,完全和夜色融为一体。 “你还好意思说这话。”杰克冲着比格·威尔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幸运金币的事,一直觉得奇怪,比格·威尔为什么不喜欢修炼? 拉佩根本就没指望比格·威尔能派上用场,他把那些幽灵召唤出来,转瞬间他的身体四周就多了一圈肉眼看不见的圆环。这是诅咒之环,带有虚弱、反应迟钝、速度减慢、头脑昏沉、睡眠不足、视线模糊等等负面影响。 白天的时候拉佩为了掩饰身份,不敢把这件大杀器拿出来,现在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夜色可以阻挡一切,再说有杰克在,肯定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做完这一切,拉佩手里的戒指一枚接着一枚亮起来,那只手环也一闪一闪的。 拉佩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战斗。 山道上,一群蒙面人骑着马缓缓而行,他们走得很慢,最前面的那个人不停看着路面。 “车辙不见了。”那个人低声说道。 “之前我们经过一座山坳,他们会不会躲在里面?”一个蒙面人问道。 “有可能,不过这里可以躲藏的地方很多,还是一点点搜索为好。”为首的蒙面人摆了摆手,他并不急。 “我倒是更愿意早点回去睡觉。”旁边一个蒙面人嘟囔道。 “你去睡好了。”为首的蒙面人看起来很不高兴,道:“你根本就没必要一起来。” “我如果不跟着,谁知道你会不会吃独食?”旁边那个蒙面人显然也是小头目,他说话的时候,后面有好几个人都在点头。 这群人说话的时候并不刻意压低声音,四周也没什么屏蔽,冬天的夜晚又异常寂静,所以声音远远地传开。 远处,路边一侧的悬崖上,杰克用手指戳了戳拉佩的肩膀,似乎在说:你的问题现在有答案了。 拉佩一阵默然,他没想到这么多人跑出来,居然是担心有人吃独食。 杰克又指了指队伍中间的那两个人。 拉佩立刻明白,那两个人就是魔法师。 拉佩自己都看得出来,魔法师永远都会在队伍的中央,因为那里最安全,所以他很头痛,一旦攻击那两个魔法师,就意味着接下来他得承受围攻。 “关键是速战速决。”杰克低声说道。 拉佩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地摇了摇头,让脑子彻底冷静下来,紧接着又掏出一瓶药剂喝下去。 下一秒钟,拉佩的脸上再也不带一丝情感。 那群人已经越来越近,拉佩手臂上的手环瞬间一闪,他一下子变成两个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姿态。 那三枚发光的戒指接连闪了闪,当最后那枚戒指的闪光消失,两个拉佩全都隐没无踪。 拉佩飞身跳下去,他的双手都拿着武器,右手用的是十字剑,左手用的是那杆看不见的梭镖。复制出来的他也一样,不过复制的那把十字剑就没有无坚不摧的特性。 “小心。”为首的那个蒙面人感觉到危机,虽然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甚至拉佩也不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他的心头却升起警兆。 随着一连串金属摩擦声响起,好几个蒙面人抽出长剑,从他们的反应速度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实力。 那两个魔法师速度也不慢,一个魔法师的身体瞬间变成金色,另外一个魔法师的身上浮现出一层淡蓝色光芒。 突然,那个身体变成金色的魔法师浑身一震,脸上显露出痛苦之色,身体从正中央被分离成两半。 另外一个魔法师也同样遭遇到袭击,他身上浮现的那层淡蓝色光芒裂开,就像一块玻璃被敲碎般出现像蜘蛛网的裂纹。 此时,那群蒙面人全都被吓一跳,不过他们的反应很快,立刻判断出刺客的位置。 为首的那个蒙面人已经一剑刺出去,不过他的剑只是刺到一半就收回来,与此同时,他身体急转,闪身躲避,一把飞刀突然出现在他原来所在的位置。 一连串惨叫声响起,旁边的不少人都中招,其中甚至包括一个高级骑士,一把飞刀截断他的生机。 又是一声惨叫,那个身体被淡蓝色光芒笼罩住的魔法师被一劈为二,他的力场护盾挡住那柄看不见的梭镖,却没有挡住十字剑,因为这把剑实在太锋利,可以破开一切防御。 拉佩之所以用斩,而不用刺,为的是确保一击毙命。 拉佩首先斩杀的是那个身体金属化的魔法师,和力场护盾比起来,身体金属化的防御性更好,他把那个魔法师从中央硬生生劈成两半后,立刻手腕一转,朝着另外一个魔法师斜撩上去。 拉佩斩杀第二个魔法师的同时,左手的梭镖朝着剩下的那个高级骑士刺过去。 那个骑士刚避开相移飞刀,心头再一次升起警兆,他又一次侧身闪避。 拉佩的梭镖被骑士闪开,不过他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复制体。 此时尖锐的梭镖刺穿那个骑士的身体,为了行动方便,也为了掩饰身份,那个骑士没有穿铠甲,身上只有一件钢丝背心。 钢丝背心根本挡不住梭镖,这东西毕竟是寒冬组织的那个刺客所用的兵刃,虽然比不上十字剑,却也锋利无比。 拉佩并没有在意骑士的死活,他始终一心多用,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到另外一个蒙面人的身上,剑正朝着那人削去。 剑法之中,除了刺,就要数削的速度最快,拉佩之所以不用刺,是因为此刻他正被围攻。 那个蒙面人看不到拉佩,但他感觉到危机临近,所以侧身抬手,一边闪避,一边举剑格挡。 叮的一声轻响,蒙面人的剑断了,紧接着那无形的长剑划过他的身体。 这就是拉佩不用刺,而用削的原因,这把十字剑无坚不摧,不利用这一点,实在太可惜。 当初杰克就告诉过拉佩,练剑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是随便拿根木棍就可以当作剑来用。另外一条路是专注于一把剑,充分发挥这把剑的威力。 杰克走的就是后面那条路,拉佩也做出同样的选择。 拉佩杀掉两个魔法师,又重创一个高级骑士,紧接着又干掉一个高级剑客,他的心中渐渐有了自信。 魔法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这就是优势。 拉佩随手收起梭镖,换上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送给他的那件兵刃,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变成剑,而是化作十字枪。 拉佩没练过十字枪,但是他对十字枪很熟悉,因为幸运金币曾经的拥有者,那位令他无比仰慕的圣女用的就是十字枪,因此拉佩拥有那位圣女的传承。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中强者无数,那位圣女绝对算不上是最强的,甚至连前十都排不进去,但是她的传承却是最完整的。 别的传承是拥有者死了之后,被幸运金币强行抽取记亿,只有那位圣女主动将自己的感悟记录在幸运金币中,这绝对是一份非常厚重的礼物。 拉佩舞动着手中的十字枪,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那位圣女就站在他的背后。 突然拉佩动了,他一枪刺出去。简简单单的一枪,没有任何变化,也算不上快,他刺的是为首的蒙面人。 当—— 夜空中响起一道刺耳的金属交击声,这一枪被挡住了,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个蒙面人飞了出去。 拉佩惊呆了,他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力量,他从来不以力量见长。 那个蒙面人同样也惊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击飞,力量明明不算很大,却给他一种无可抵挡的感觉,更令蒙面人惊诧的是,他的心头突然间生出莫名其妙的无力感。 当—— 又是一声巨响,另一个人被击飞。 这一次拉佩没有迟疑,一枪把人击飞,立刻飞身上前就是一剑。 被击飞的是一个剑客,他身在半空中,根本没办法闪躲,只能举剑格挡。 毫无疑问这名剑客的剑断了,紧接着整个人被劈成两半。 “撤,分头撤!”为首的蒙面人大喝一声,可话音刚落,他就倒在地上。 不只是为首的蒙面人,剩下的那些蒙面人也同时倒下去。 “感觉怎么样?”杰克跳下来,这些都是他的杰作。 “感觉好极了,我现在才知道我最需要的原来是自信。”拉佩已经明白杰克的用意。 杰克轻叹一声,神情索然地说道:“有一件事我不愿意承认,可惜是事实,魔法师简直是一种作弊的职业,一个准备得足够充分的魔法师可以战胜任何对手。” “我不是魔法师。”拉佩一向认为自己是剑客。 “你只是用剑来完成最后一击,你的速度、你的反应全都是魔法的结果,再加上你的诅咒让对手的实力大幅度削弱,还有那作弊一样的镜像复制,你的对手等于是一人打两人。”杰克不停地数落道。 “可惜只能维持十几分钟。”拉佩有些无奈。 杰克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幸好只有十几分钟。” 拉佩笑了,道:“接下来怎么做?” 杰克看了看四周,道:“先收拾战场,把尸体全都处理掉,把可能露馅的地方掩饰好,然后咱们还得往回赶,回那座小镇看看。” “回小镇?”拉佩有些意外地道。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说不定会有麻烦,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麻烦,所以每一次出了事,我总会多花点精力把所有的相关都了结干净。” 拉佩沉思起来,好像挺有道理,如果当初他也这么做,有些麻烦完全可以避免,譬如当初直接把安东尼抓起来,从他的嘴里撬出口供,就不会有后面那些波折,也不会结下那么多仇家,心想:看来有时候必须心狠一些,也要更多几分决断才行。 第五十七章强盗宝藏 夜已经深了,二月的夜晚显得格外寂静。 拉佩和杰克不敢让马车太靠近,马车停在离小镇两公里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树林,藏在里面不容易被发现。 仍旧让瓦蒙留守,拉佩和杰克则悄悄地溜进镇里。 镇里大部分房子都静悄悄的,现在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很多人早就睡了。不过也有地方仍旧亮着灯,那家旅店就是,里面还传出喧闹的声音。 “是那支商队的人,他们居然没有被干掉。” 因为那个公子哥的缘故,拉佩对那支商队也缺乏好感。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座小镇建成已经不是一、两天,能够存在这么久,他们肯定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不敢乱来。”杰克很清楚其中的奥妙,毕竟他也是混这一行的。 “接下来怎么做?”拉佩并不是第一次做贼,照理说经验已经很丰富,但是他想看看大师等级的盗贼是怎么干活的? “咱们去镇长家,他应该可以给我们所有的答案。”杰克朝着小镇中央走去,白天的时候他就已经探勘过地形,知道镇长的家在哪里。 镇长家就在小镇的西北角,是一幢很大的别墅,上、下三层,少说有二、三十间房间,房子的样式很老旧,四四方方,上面是一个斜坡屋顶,没有顶层平台,也没有突出的阳台。 和镇上其他的房子一样,镇长的家也是用木板搭的,不同的是周围有一圈空地,也不知道算是院子,还是仅仅为了和其他房子隔开。 拉佩想看杰克怎么做,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幢房子被一层警报结界笼罩着,一个镇长的家居然有魔法师坐镇,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让拉佩感到意外的是,杰克居然没有潜入的意思,而是直接朝着大门走去。 突然,四周红光一闪,紧接着房间内响起嘟嘟的警报声,警报结界被触发了,不过嘟嘟声只响了两下就停止。 在房子的三楼,一间隐蔽又布满魔法阵的房间内,一个魔法师正紧紧地捂着喉咙,他的喉咙上插着一把飞刀。 对付有魔法师坐镇的地方,并不一定要用攻城锤这样的大杀器,相移飞刀这类无视防御的攻击其实更管用。 “开门。”杰克朝着拉佩说道。 拉佩没有踹门,那样做动静太大,于是他抽出十字剑,插入门缝一削,然后轻轻一推,门开了。 “镇长是个胖子。”杰克仍旧没有动手的意思。 拉佩明白,他闪身进入房间。 刚才的警报声惊动了房间内的人,有几个仆人走出来。 拉佩挥舞起长剑,见人就杀,而且他用的是削,每发一剑,必然有一个人身首分离。 拉佩并不是故意弄得这么血腥,而是为了避免有人呼喊。 眨眼间的工夫,走廊上就躺满无头的尸体。 “不要杀我,你要什么都行,我都可以给你。”一个穿着蓝色丝绸上衣的胖子倒在地上,这是拉佩留下的唯一活口。 “你是镇长?”拉佩冷冷地问道,他要确认一下。 “两位好汉,你们要什么都行,这里的东西随便拿。”胖子抖动着满脸的横肉,战战兢兢地说道。 “到现在还在装傻,你会不清楚我们的身份?”拉佩冷笑一声,道:“说实话,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高手来追杀我们,两个高级魔法师、两个高级骑士以及两个高级剑客,他们应该不是你豢养的手下吧?告诉我,是军队的人?还是某座城市的护卫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胖子躺倒在地,干脆装傻。 拉佩笑了,他喜欢嘴硬的家伙,接着他掏出了魔杖…… 眨眼间的工夫,那个胖子就在地上打起滚,因为剧烈的痛苦而身体抽搐着,汗水如同泉涌般,顿时就把地板打湿。 “我一向通情达理,但是有人不珍惜。”拉佩啧啧连声。 胖子满眼恐惧地看着拉佩,就仿佛看着一头魔鬼。 拉佩用魔杖朝着胖子一指,暂时止住那剧烈的痛苦,道:“现在知道怎么回答了吧?告诉我,那是军队的人,还是某个护卫队的成员?” “是军队……离这里不远……有一支驻军。”胖子因为痛苦而缩成一团,他的身上就像被浇了一盆水似的全都湿透,此时他已经不敢嘴硬,更不敢装傻。 “问这些有意思吗?咱们又不是警察。”杰克看了看拉佩,他回来可不是为了这些,道:“直接问他藏宝库在哪里?” “在镇公所底楼的杂物间,那下面有一间秘密地下室,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够打开。”胖子连忙说道,他怕回答得太慢又有苦头吃。 “你在撒谎。”拉佩冷冷地说道,他用手中的魔杖轻轻一指。 胖子再一次倒在地上,这一次的痛苦更加剧烈也更加可怕,他感觉到无数烧红的烙铁在身上滑过,灼热的铁水在血管里面流淌,想昏过去,可惜做不到,甚至还格外清醒,偏偏还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那里干嚎。 过了大概两分多钟,杰克突然喝道:“停!要不然他就死了。” 此时,那位镇长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拉佩用魔杖轻轻一戳,再一次停止痛苦,不过这一次那位镇长没有立刻恢复过来,还在抽搐着。 “你如果不说话,我就继续进行。”拉佩冷冷地说道,他的心肠也变得越来越硬。 “我……一个人……打不开……需要……税务官……”镇长躲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此刻他已经只剩下半口气。 “你们两人各管一把钥匙?”拉佩继续问道。 “不是……必须我们……两个人……一起在场。”镇长有气无力地说道。 拉佩明白了……这想必不是普通的门,而是魔法门之类的东西。 “税务官是谁?长什么样子?住在哪里?”拉佩追问道。 “税务官……叫甘顿……红头发……矮个子……三十来岁……住在北面那幢白色的房子。”镇长不敢耍滑头,他已经知道眼前站着的是魔法师,他的话只要有一丝问题,就会被察觉。 “你带他去镇公所,我去找税务官。”杰克说道。 拉佩点了点头,他抓住镇长的脖颈,拖着就走。 镇公所就在小镇的中央,离镇长家有五、六十米,眼看就要到了,突然旁边的一扇门打开,一个男人从房子里面走出来,门里面是一个美艳风骚的女人。 拉佩看到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也看到拉佩,那个女人张嘴想要叫,还没发出声音,一枚钉子从她的嘴里射进去,从后脑勺穿出来。 “不。”那个男人吓坏了,好在他反应迅速,立刻捂住嘴巴,哆哆嗦嗦地朝着拉佩低声说道:“我……我是车队的……” “我记得你。”拉佩之所以没动手,就是因为认出这个男人。 拉佩走过去,从那个女人的尸体上拔出钉子,然后又在伤口的位置补了一剑,让人看不出真正的死因。 做完这一切,拉佩看了看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靠着柱子勉强站稳,以为拉佩要杀人灭口,他见识过拉佩的实力,所以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你跟我来,正好充当证人。”拉佩冷冷地说道。 随后,拉佩拖着镇长继续往镇公所走。 镇公所的大门紧闭着,已经被锁上,不过对于拥有十字剑的拉佩来说,再结实的锁都没用。 和刚才一样,拉佩随手一剑,门就开了。 拉佩走进去,那个男人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他倒是没忘记把门关上。 “杂物间在哪里?”拉佩踢了镇长一脚。 “左……左面第二间。”镇长嗔嗔嘴嘴地说道。 拉佩没有感觉到撒谎的迹象,他拖着镇长走到那扇门的前面,门仍旧是锁着的,他又随手一剑把门锁削断。 接下来就是等待,好在时间并不是很长,也就七、八分钟,镇公所的门就被推开,杰克拎着一个人走进来。 此时,拉佩随手把镇长推进杂物间。 “这个家伙呢?”杰克指了指他抓来的税务官。 “也扔进去。”拉佩说道。 镇长的眼珠转了起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当税务官被扔进来的时候,他兴奋极了。 藏宝室就在地下十米的地方,只要躲到里面,镇长就安全了。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一切瞬间变了,眼前一片漆黑。 “哈哈,我安全了……我……操你……”镇长刚仰天大笑,转瞬间笑容就凝固在脸上,因为他看到了拉佩。 “怎么?你以为我们下不来?你以为我会没有防备?”拉佩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一挥。 镇长倒在地上,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税务官也一样。两颗头颅骨碌碌地滚到角落,两具无头的尸体躺在地上。 干掉镇长和税务官后,拉佩终于有空闲看四周。 这里是地下室,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花岗岩,地方不大,乱七八糟堆满了东西,有粮食、腌腊、布匹、铜铁器皿,不过最显眼的还是三口大箱子。 “这是什么地方?”那个被拉佩拉来作为证人的男人有些胆怯地问道。 不只是证人,杰克也一起下来了。 “收藏赃物的密室,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那里堆的东西全都是抢来的货物。”拉佩淡淡地说道。 “抢……抢来的?”证人害怕地看着拉佩,在他看来,拉佩更像强盗。 杰克推开证人走到箱子前,他随手打开一口箱子,箱子内装满银币。 “这……这么多钱……”证人开始有些相信这座小镇是强盗窝。 和证人的想法不同,拉佩却颇为失望,按照拉佩的估计,里面如果全是银币,每口箱子也就七、八万比绍,三口箱子加起来也只不过二十几万比绍。 如果换成以前,二十几万比绍绝对能让拉佩兴奋不已。但是现在他的眼界高了,二十几万比绍根本无法让他心动,更何况这是银币,怎么拿? 一枚银币重二十七克,这一箱银币少说有两吨重,就算把瓦蒙叫来也搬不动,即使有手推车也不行。 “数量好像有点不对,这帮家伙实力不错,不可能只抢这么点东西,连分赃都不够啊!”拉佩用力捶了捶墙壁,墙壁是石头的,很结实,没有一点回声,应该是在地下,于是他四下找了起来。 “你出手太快。”杰克看了躺在地上的那两具尸体一眼。 “是啊,应该问清楚的。”拉佩确实后悔。 “专业的事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处理吧。”杰克摆了摆手,道:“你们退后。” 拉佩照着做,他退到墙边。 杰克开始忙碌起来,他东摸摸,西看看,过了一会儿又趴在地上,用手轻轻敲击地面,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他突然笑了起来,道:“哈,我就知道这里肯定有暗门。” 说着,杰克将手插入其中的一只箱子。 “开关居然在箱子底部?”拉佩感觉自己长见识了,但转念一想,把暗门设在这里确实很安全,这一箱银币重达两吨,没人会去搬动它,如果有人把银币取走,重量的改变肯定会导致某种变化,暗门或许会永远关闭。 “嘘……”杰克示意拉佩不要说话。 突然,箱子底部传来叮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旁边的一块石板滑开,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洞,底下居然还有一口箱子。 箱子一被打开,拉佩顿时感觉眼前一亮,里面才是真正的财宝,拇指大小的珍珠少说有百余颗,还有大大小小的宝石,有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猫眼石,同样也包括钻石。边上的一只小格子内则装满首饰,大部分款式都很新颖,应该是最近的作品,不过也有一些看上去很粗糙、很古旧,样式不怎么样,不过这些绝对是古董。 “这得值多少钱啊?”那个被带进来的证人早已看花眼,他有一种冲动,想过去狠狠抓上一把,可惜他不敢。 “好家伙,比我想象的还多,这帮家伙抢了多少人?”杰克也没了原来的淡定,突然他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道:“我明白了。” “现在局势不妙,很多人把财产往国外转移,结果半路上遭遇到截杀。”拉佩也已经明白过来,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追杀他们的队伍会那么夸张,连魔法师都出动,这帮家伙肯定误会了,以为拉佩等人也带着大批财宝南逃。 “我们的车辙印子太深。”杰克轻声说道。 拉佩恍然大悟,这帮人的误会肯定是由此而来。 拉佩的那辆马车是专门加固,座位底下藏人的地方是用六块厚铁板拼成,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公斤,车底和车轮也经过加强,分量少说翻了一倍,如此一来他们的车辙要比一般的马车深得多。 “我想起来了,这座小镇的两头都有一段烂泥路。”拉佩也想起一个细节。 “还有那个杂货铺老板,我们在他的杂货铺前待了一个多小时,马车的玻璃还是他帮忙换的。”杰克补充道。 拉佩苦笑起来,这根本就是阴差阳错。 “现在怎么办?”在来的时候,拉佩可没想过会有这么多赃物。 杰克朝着地上那两具尸体扫了一眼。 拉佩明白了,杰克刚刚还给过他一个忠告,既然已经结仇,就尽可能把一切相关处理干净。 突然,拉佩转头看了那个被他拉进来的人一眼,手里暗自结了一道法印,然后用异常低沉的声音问道:“你累了,是不是觉得眼皮发沉?” 那个人听到这番话,神情顿时变得恍惚起来。 “我刚刚看到你在墙角做暗记,你做了几个暗记?”拉佩继续问道。 那个人身体一震,似乎想要清醒过来,可是他只挣扎了一下,眼神很快就变得涣散起来。 “做了三个。”那个人半梦半醒地说道。 “都在什么地方?”拉佩连忙追问道。 “一个在进门的台阶底下,一个在门的内侧,另外一个在我背后的墙壁上。”都个人说道。 话音刚落,那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只是为了自保。”拉佩喃喃自语道,他并不是对杰克说,因为他知道杰克根本不会在乎,他是在说服自己。 “别婆婆妈妈的了,你不是想在乱局中有所作为吗?今后这样的事多的是,古往今来哪个政治人物不是满手血腥,身上背着无数条人命?”杰克根本不在意,道:“快搬东西,这些财宝你、我对半分,你不会反对吧?” “没问题。”拉佩掏出两只袋子,他把其中一只袋子递过去。 “用不着。”杰克不愧是专家的,他随手掏出一打袋子,分出一半给拉佩。 拉佩和杰克开始往袋子内装东西,不管是珍珠还是宝石都重量很轻,这些价值昂贵的东西很容易带走,那些首饰因为上面有黄金和白银,稍微重一些,不过也算容易携带。 把这些东西都拿走后,发现底下是一个隔板,拿掉隔板,就看到下面放着一副铠甲、两把弯刀及一把长剑,除此之外还有两双靴子、一副手套、一顶帽子、五条披风、三件内甲、六条项链和十几枚戒指。这些全都是魔法物品。 杰克一边辨认,一边给这些东西估价。 “真是奇怪,那群人为什么自己不用?他们如果换上这些武器,我想杀他们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拉佩很疑惑不解。 “你开什么玩笑?你做过扒手头目,偷来的东西你敢戴在身上吗?”杰克轻嗤一声。 拉佩不得不承认,杰克的话有道理,就算暴露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几,但是心理上总感觉不安全,所以没人会把偷来的赃物带在身上,更不用说魔法物品,因为这些东西不像珠宝、首饰可以改头换面。 “这东西和你的十字剑倒很像。”杰克递过来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样式很老旧的戒指,就是一枚圆环,上面镶嵌着一个十字架,绝对朴素到极点,材料也不算好,是用白铜打造。 拉佩看了那个十字架一眼,道:“确实很像。”说着,拉佩把戒指和十字剑放在一起比较起来。 戒指上面的十字架不只轮廓一样,颜色一样,甚至连质地好像也差不多,都是一种类似磁石的材料磨制而成。 拉佩不由得把戒指戴在手上,此刻他的左手早已戴满戒指,只有右手有空位。 没有哪个剑客会把戒指戴在握剑的手上,这会影响手的感觉,拉佩只是想试试而已。 突然,原本已经收起来的剑刃弹出来,下一秒钟,透明的剑刃变成半透明的金色,剑刃的边缘金光闪烁。 下一秒钟,拉佩莫名其妙地抬起手,手中释放出一片金色霞光。 这片金色霞光瞬间将地下室完全笼罩起来,紧接着杰克的身上透出一片血红色光芒,那光芒红得发紫,显得那样刺眼。 拉佩居然想都没想,一剑就刺过去。 “靠!”杰克被吓了一跳,这一剑来得太快,快得连他都来不及闪避,好在他身为大师,出手根本不经过大脑,身体自然而然会做出反应。 杰克的身体诡异地往旁边扭转了九十度,与此同时,一把相移飞刀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当—— 狭小的地下室爆发出一道闪光,相移飞刀挡开了十字剑。 相移飞刀不是凡品,十字剑也一样,两把传奇兵刃互相碰撞,激起的冲击波顿时将那些布西、铜铁器皿和装银币的箱子撕成碎片,里面的银币有些也被震碎,另外一些则被打得四处乱飞。 杰克的眼睛顿时闪过一阵厉芒,他以为拉佩被财宝冲昏头,想黑吃黑,不由得阴沉着脸喝道:“好,好……” 突然,杰克想起一件事,道:“不对,刚才你用的是……那不是侦测邪恶吗?” 已经很少有东西能够让杰克如此失态。 “这是怎么回事?”拉佩总算清醒过来,他拼命地控制着想要继续追砍杰克的冲动。 “把剑交到另外一只手。”杰克似乎明白了什么。 拉佩想照着做,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身体,最后迫不得已,只能用左手强行抢过右手握着的那把剑。 当那把剑一离开拉佩的手,他立刻感觉到身体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 “真是邪门了,你刚才那一剑绝对有大师的实力。”杰克瞪着眼睛看着拉佩的右手。 “你受伤了。”拉佩注意到杰克的肩膀上有一道半米长的血口子,他下意识地一抬手。 只见一片金色光雨徐徐落下,那道血口子以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在迅速愈合。 “治疗术!”杰克再一次瞪大眼睛。 拉佩也一样惊讶,他又不是神职人员,甚至都不是某位神灵的信徒,怎么可能施展神术? “真是邪门了,黑魔法师施展神术。”杰克现在完全可以肯定拉佩没办法控制他的身体,而且不是故意装傻。 别的能够作假,神术是绝对没办法作假,更何况拉佩是黑魔法师,黑魔法师施展神术就如同狮子吃草般荒唐。 “让我看看。”杰克伸手就想把那枚戒指取下来。 拉佩的身体自己做出了反应,他下意识地弹了一下食指,瞬间一道剑刃弹出来,朝着杰克迎面刺去。 这道剑刃长一米,粗细和尾指差不多,比起十字剑的剑刃都差了一截,不过这玩意同样致命。 好在杰克早有准备,他瞬间闪开,一把抓住拉佩的手腕,不过拉佩没等他抓实,手腕一沉,立刻滑开。 杰克手腕一转,再一次扣住拉佩的手腕。 拉佩食指一弹,一道剑刃射出来,直指杰克的面门。 杰克疾闪,然后并指一戳,正戳在拉佩的手腕上。 拉佩整条手臂连同半边身体顿时一麻,不过那枚戒指金光一闪,麻痹感立刻消失,他的手指一转,指尖弹出的光刃纵横交错,化作一道剑网。 眨眼间的工夫,拉佩和杰克在狭小的地下室内已经交手十几次。 “有意思,你的反应和速度都已经达到大师等级,刚才那一剑也有些大师的味道。”杰克终于停下来,道:“不过这不是你自己的本事,甚至你根本都控制不住。” 拉佩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看着戴在上面的戒指,刚才那一连串对攻快到极点,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好像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我自己所有。”拉佩皱起眉头,拥有力量是好事,但是拥有无法控制的力量就没有那么好了。 拉佩把十字剑别在腰里,伸手想要把戒指取下来,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戒指居然像卡住般纹丝不动。 “怎么?拿不下来?”杰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这一次他学乖了,不再去碰拉佩的手。 果然,只要杰克没有任何动作,拉佩就不会做出反应。 “有意思,真是很有意思。”杰克左看看,右看看,道:“这玩意戴上就取不下来,说明它会认主,弄得不好是一件神器……这样说来,你手里的那把十字剑也是神器。” “神器?你不是说神器能够自己维持某种特性吗?这东西需要借助我的力量才能发挥作用,顶多介于传奇武器和神器之间吧?”拉佩的心里一片茫然。 “那倒未必,有一种神器比较特殊,它们并不是由传奇人物打造而成,而是出自炼金术士之手,然后被注入信仰力量,它们同样被固化某种特性,或者说法则,不过那是神的法则,属于神明所有,只能借用,无法领悟。为了和其他神器有所区别,它们一般被称作为圣器。”杰克博闻强识,知道的东西确实很多。 一说到圣器,拉佩就明白了,道:“圣器?我听说过风神殿有一把风神之弓,还有一把双蛇盘绕之枪。” 杰克知道的更多,他是盗贼,最喜欢的就是各种宝物,像圣器这样的东西他当然不会放过,只是他不敢下手。 “双蛇之枪有四把,风神之弓有两把,圣器有别于其他神器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能够被复制,就譬如光明神殿,传说中的圣杯实际上有三只,弑神之枪有十二把,不过我没听说过剑和戒指。” 杰克看着戒指上面的十字架,紧接着又看了看拉佩别在腰间的十字剑,十字架是光明神的标志,绝对不会有错。 “我又不是光明之神的信徒,这东西在我手里用处不大啊!你曾经说过,可以从传奇物品或者神器上领悟到规则,然后能够成为大师。但是这玩意是光明神殿的东西,上面蕴含着神的法则,只能借用,无法领悟……” 拉佩的心乱了,他原本打定主意从今往后就用这把剑,现在得到这枚戒指,实力是上去了,但是后路却被堵死,再说,多了这枚戒指,拉佩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 “不是光明之神的信徒没关系,找一座光明神殿接受洗礼就行,反正你已经把自己的意识切割成那么多份,肯定不在乎再多一份。”杰克随口说道。 “你说得轻巧。”拉佩瞪了杰克一眼,不过最后他叹了一口气。 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最近这段日子,拉佩已经感觉到人格分裂的迹象。 当他是佩拉得的时候,热情奔放,同时又虚伪、善变。而当他是拉佩的时候,又变成阴沉狠辣、冷酷无情。 “这没什么不好,多学一下那些神棍,不时来个侦测邪恶,再不时给别人一个赐福,打死也没人会相信你和黑魔法师拉佩是同一个人。”杰克半真半假地说道。 拉佩感觉浑身不自在,不过这话确实有道理,用来隐瞒身份倒是不错。 “那边是诅咒剑客,这边算什么?神圣剑客?”拉佩苦笑起来。 “管他是什么,只要有用就行。”杰克绝对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小镇已经变成一片火海,浪滚的浓烟连天接地。 马车继续前进,既然知道车辙会造成误解,会引来贪婪之心,接下来的路途,拉佩和杰克变得愈发小心,他们改变原来的计划,不再走人烟密集的地段,而是和当初拉佩前往马内时一样,专门挑偏僻的道路走,而且这一路上也不再在城镇停留,只在荒郊野外休息。 一直到第三天的中午,众人才停下来休整,拉车的马已经不行了,必须换掉。 拉佩等人停下来休整的这座城市,原本并不在计划之中。 这个地方叫比尔雷克,曾经是光明神殿的圣城,是整个光明神教的中心,也是教宗居住的地方,现在光明神教已经把圣城迁回班德根,不过这座城对于光明神殿来说,仍旧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身为曾经的圣城,这座城市到处都可以看到教堂,而且都不是一般的教堂。 “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几天。”拉佩扶着莎尔娜从马车上下来。 “我没想到你对光明之神感兴趣。”莎尔娜捂嘴轻笑,她知道拉佩的另外一个身份,一个黑魔法师跑到光明神殿曾经的圣城,简直就如老鼠跑进猫窝。 “我想研究一下宗教艺术,你没注意到吗?宗教艺术并不太注重给画的真实性,他们更在意感染力。”拉佩说得煞有介事。 莎尔娜瞥了拉佩一眼,她可没那么傻,以前不知道拉佩的底细,所以被骗,现在她才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她知道拉佩来这里肯定另有目的。 “我听说圣芳汀修道院的温泉浴非常有名,可以让女人青春常驻,你不想试试吗?”拉佩只能转而用诱惑的办法,他很清楚女人喜欢什么。 莎尔娜确实听说过那座修道院的大名,顿时动心了,却有些犹豫地道:“听说那里的房间很难订到。” “放心,对于我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问题。”拉佩有着绝对的信心,他的信心就是那几袋赃物。 半个小时后,莎尔娜如愿以偿地住进圣芳汀修道院的贵宾房,代价是三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毕竟修女嬷嬷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皆对这种闪闪发光的东西缺乏抵抗力。 在圣芳汀修道院门口有一间旅店,那是给男人准备的,因为男人无法进入修道院,所以这间旅店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这间旅店非常奢华,上、下两层,通体白漆,楼顶是一座很大的花园,里面的房间全都是套房,有卧室和客厅,甚至还有两间为佣人准备的房间。有资格住进修道院的女人非富即贵,而陪她们过来的男人也往往不简单,这间旅店原本就是为贵族和有钱人准备的。 让瓦蒙先安顿下来,拉佩和杰克随即就出了门。 “你对这里好像很熟。” 拉佩跟在杰克后面,而杰克则穿街走巷,他走的地方一路上很少碰到人。 “我曾经在这里住了两年。”杰克一副挺怀念的模样。 “那两年中,这里肯定少了很多东西。”拉佩看了看杰克,他可以肯定杰克对光明之神的教义绝对不感兴趣。 “你说错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冲击大师境界。”杰克摇了摇头,他似乎在回忆那段时光,颇有几分感叹地说道:“对于冲击境界来说,这里绝对是最好的地方,你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最上等的熏香、最纯净的圣油,可以让你始终保持神智清醒,让你的感知加倍敏锐。” “你离开之前,肯定大肆庆祝了一番吧?这里想必少了不少东西。”拉佩仍旧是那句话,他不相信一只野猫进了渔场,会干干净净地出来。 杰克翻了翻白眼,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反驳。 身为一个贼,整整两年没偷东西,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而成为大盗贼之后,如果再不偷几件东西庆贺一下,岂不是辱没了大盗贼的身份? “你现在带我去哪里?”拉佩突然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浑身不舒服。 “我带你去一座不算大教堂的大教堂。”杰克露出神秘的微笑。 “还有这种地方?”拉佩有些警戒起来,每一次杰克露出类似的笑容,他总会倒霉。 半个小时后,拉佩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座像堡垒多过像教堂的教堂。 这里绝对是光明之神的教堂,而不是战神的神殿,不过这里不是一般的教堂。这里曾经很有名,非常有名,有名到令人闻风丧胆。 “你带我来宗教裁判所?”拉佩瞪大眼睛。 “放心,现在不是一个世纪以前,就算他们发现你是黑魔法师,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杰克拍了拍拉佩的肩膀。 “他们会偷偷宰了我。”拉佩绝对可以肯定这一点,虽然现在宗教裁判所已经失去昔日的权势,但是有一点没变,那里面全都是狂信徒。 “所以你千万不要露馅。”杰克又拍了拍拉佩的肩膀。 “别开玩笑了,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原因?”拉佩必须问明白。 “好吧。”杰克耸了耸肩,解释道:“你不得不承认这里面大部分是狂信徒,在这里受洗,然后接受光明之神的祝福,效果肯定比别的地方好得多。” “我承认,但是我相信这绝对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拉佩板着脸说道。 “好吧,理由确实有,而且不少。”杰克看了看左右,确认没有人,这才说道:“你释放‘侦测邪恶’的时候,没有发现自己身上也冒红光,这一点根本没办法隐瞒过去,想装成其他的神职人员根本就不可能。唯独宗教裁判所的人例外,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圣光就是金红色,很漂亮,也很恐怖。” 拉佩沉默了。他对装扮成宗教裁判所的人倒是没有抗拒,虽然宗教裁判所的名声确实很臭,不过秘密警察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 事实上,拉佩和杰克一样是实用主义者,并不在意名声,他更在意的是拥有的身份所代表的震慑力。 只有几十年历史的秘密警察绝对没办法和横行好几个世纪的宗教裁判所相比,在人们的脑海中,秘密警察代表黑暗,代表强权。而宗教裁判所代表的是死亡和疯狂,是绝望和毁灭。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里有很多圣物。”杰克指了指那座像极了堡垒的教堂,道:“其他地方的圣物全都会被供奉起来,唯独宗教裁判所的圣物不是那么容易处理。” 圣物并不是圣器,就像铁在磁石旁边放的时间长了,会产生磁性一样。主教、祭司、大祭司、主祭司这类人物经常用的东西有时候也会出现同样的情况,这就是圣物。 圣物的作用就相当于一个牧师,能够转换信仰力量为圣力,还能够给予信徒祝福。 圣物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能够散发出圣光,问题是圣物散发出的圣光和拥有者相同,也就是说,宗教裁判所的那些圣物散发出的圣光全都是金红色,别人一看就知道这东西的出处。 鉴于宗教裁判所的“赫赫威名”,这类圣物大多不怎么受欢迎,偏偏宗教裁判所多的是狂信徒,所以圣物的数量也多,别处的圣物绝对不可能出售,唯独这里,只要有人愿意花钱,绝对可以如愿以偿。 拉佩不在乎钱,他刚刚发了一笔横财,为了避免这笔横财给自己带来糟糕的运气,他甚至都不敢沾手,把所有东西全都放在杰克那里,他对杰克有着绝对的信心。 “圣物有什么用?”拉佩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给你用的,是给比格·威尔,现在的他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那些幽灵。”杰克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比格·威尔活着的时候就没什么实力,现在也一样。 “胡说,当初他遇到那个叫流星的家伙,是我散布烟雾,帮他逃脱了性命。”比格·威尔的声音瞬间冒出来,不过他知道此处危险,不敢现身。 “好吧,你有点用,不过就这么一点。”杰克用手指比了比。 “有了圣物又怎么样?”拉佩连忙打岔,他怕杰克和比格·威尔吵起来,要知道百米之外就是赫赫有名的宗教裁判所,而这里恰好有一只鬼魂、一个大盗贼和一个黑魔法师,全都是必须净化的对象。 “很简单,他可以附身在圣物上,借用圣物的力量,成为伪造的圣灵……”杰克解释道。 杰克不只是一个盗贼,同样也是一个制造赝品的专家,不过他制造赝品的目的和格伦皮那个造假贩子不一样,他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用赝品调换真品。 杰克制作的赝品不需要一模一样,只要短时间内看不出来就行,不过他偷窃的东西有很多是魔法物品,甚至是传奇物品,拥有某种特性。而格伦皮根本没办法仿造,做得再逼真也没用,可是杰克却有本事瞒天过海。 “圣灵?圣灵战士?”拉佩明白杰克的目的了。 “应该说是圣灵剑客。”杰克纠正道。 水,到处是水,金红色的水。 金红色并不是水的本来颜色,那些水仍旧是无色透明,是因为里面融入金红色光芒,所以变成现在这样。 此刻,拉佩整个人都浸泡在金红色圣水中,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管子,管子的另一头伸出水面,这是给他呼吸用的,他的身上同样散发出金红色光芒,亮得刺眼,就好像整个人是用一整块金子铸造而成,然后外面涂了一层鲜血。 但也确实有鲜血,血水不停从拉佩的鼻孔、耳朵、嘴角,甚至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渗透出来,化入圣水之中,然后被彻底净化。 这绝对是杰克的失误,他忘记了一件事,宗教裁判所的特征是简单、粗暴,因为崇尚苦行。 接待拉佩的那个人,把洗礼和接受祝福并在一起。 在那个人看来,如果拉佩承受得住,活了下来,那就是虔诚的信徒。如果承受不住,死了的话,那就是罪孽深重。 而对于罪孽深重的人,不把他们绑在火刑柱上烧死,已经是天大的仁慈。 拉佩的脸不停抽搐着,无所不在的圣光从四面八方涌入,注入他的身体,同样也渗入他的灵魂。 和以前一样,拉佩原本只是将意识分割出一部分,用来接收洗礼和获得光明之神的祝福,当初这招绝对管用。但是这一次却出了问题,那源源不断涌入的圣光突破界限,不但占据了分割出来的那一部分,还渗透到别的意识。 光明之神是一个霸道的神灵,力量无疑也是霸道的,不用说和魔王的契约共存,就连其他神灵的祝福也被光明之神完全排斥。 必须说拉佩的运气不错。如果当初他只接受一位神灵的祝福,只和一位魔王缔约,恐怕此刻他已经被净化。偏偏他是个奇葩,同时接受好几位神灵的祝福,还和除了嫉妒之外的所有魔王缔约。 光明之神确实很强,但是不可能比十几个神灵和魔王加起来更强,于是两边形成对峙,而拉佩的身体变成了战场。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此刻早已爆体而亡,拉佩没死是因为他拥有类似于狼人的超强生机和恢复能力,再加上他手里那枚怎么都拿不下来的戒指,每隔半分钟就会自动施展一个治疗术。 但治疗术并不是好东西,它是靠透支生命来换取健康,不过此刻拉佩已经顾不上,在寿命减少十几年和瞬间被炸成一团血雾之间,他选择了前者。反正拥有幸运金币的他注定不可能长寿。 幸运金币的历任主人中没有几人能活到六十岁,连超过五十岁的都很少,平均寿命是三十五岁,这绝对是一个令人悲观的数字。 就像对负债没有丝毫压力一样,拉佩对挥霍自己的寿命同样没有一点压力。 不知不觉中,痛苦在渐渐减弱,渗透出来的血液也越来越少,金光中的红色也在渐渐消退。 拉佩站了起来,他抄起放在池边的浴巾,迅速披在身上,然后拉了拉旁边的绳索。 就算仪式已经结束,拉佩仍旧感觉浑身疼痛,这是一种钻心刺骨的疼痛,不过疼痛的同时,他又感觉到体内充满力量,其他神灵的祝福都不能与之相比。 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牧师,光头赤脚,身上披着麻布的长袍,他冷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几十万比绍似的。 “你可以走了,愿主怜悯你,你身上有太多罪恶,好在你的心灵还算是坚定,承受住主的考验,现在你身上的罪已经被清洗干净……”牧师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拉佩当然只能听着,至少脸上不敢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情,不过他也不会把这些话当真,光明之神的牧师说的永远是这一套东西,再圣洁的人在他们嘴里都是有罪的,甚至包括那位圣女。 “有没有想过成为主的仆人?像你这样的罪人虽然暂时洗清身上的罪恶,但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有成为主的仆人才能够让你真正得到解脱,要不然你死后将会堕入地狱,承受永恒的煎熬。”牧师开始布道。 如果换成一个世纪以前,拉佩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这里是宗教裁判所,他敢拒绝的话,立刻就会被送上火刑架,幸好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候。 “我愿意为主效劳,不过我是家里的独子,必须先结婚、生子,让家族得以延续才行。”拉佩找了一个通常都能够接受的理由。 “这种世俗的烦恼正是罪恶的根源,愿主原谅你。”牧师不再说什么,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从那座如同堡垒般的教堂出来,拉佩顿时感觉浑身轻松许多,在里面的时候,那种压抑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得到了新生?”杰克笑嘻嘻地走过来。 “是啊,重新活了一次。”拉佩翻了翻白眼,他没有诉苦的意思,因为杰克早已预料到洗礼和祝福会同时进行,也猜到拉佩能够挺过去。 至于寿命的减少,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随着实力的提升,人的寿命会增加,达到顶峰,活个七、八十岁绝对没问题。大师的寿命可以超过百岁,传奇人物能活一百五十岁以上,历史上活得最久的传奇人物是古帝国的玛卡迪尔二世,活了两百三十年,因为他执政太久,死了之后,长老院不得不修改法律,规定皇帝最长只能执政六十年,之后就必须退位。 “你那边怎么样?搞定了吗?”拉佩问道。 杰克从怀中抽出一件红色披肩,但马上又塞回去,因为买卖圣物只能私底下进行,一旦被别人知道,会有麻烦。 “宗教裁判所的人不是一群狂信徒吗?怎么会卖这东西?”拉佩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说实话,宗教裁判所会帮别人施洗和祝福,这已经让他非常意外。 “他们是狂信徒,却不是死脑筋,以前他们来钱很容易,现在就不是了,不能随便抓人,也不能随便没收别人的财产,又没人捐赠给他们,日子可不好过。”杰克道出其中的关键。 说穿了还是一个“钱”字,这倒是和秘密警察的情况差不多,因为没有经费,秘密警察的成员现在走的走,散的散,仍旧留在组织的那些人私底下都有各自的生意。 “接下来你得学一些东西,譬如一边念诵祈祷文,一边战斗……”杰克提议道。 “那只不过是深度催眠,我有更好的办法。”拉佩连忙说道。 “要装就干脆装得像一些。”杰克摇头训斥道:“一边祈祷,一边战斗,身后浮现出一位圣灵,手中握着金色十字剑,身披金红色圣光。”说着,杰克发出一连串轻啧。 拉佩翻了翻白眼,不过内心倒也不打算拒绝,如果真的装成这样,若还有人把他和另外那个黑魔法师的身份联想到一起,那只能说对方的想象力太丰富。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你必须练一下。”杰克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将一本小册子塞给拉佩。 “致命馈赠?”拉佩看了封面一眼。 “快收起来。”杰克传音说道。 拉佩立刻明白,这东西肯定又是什么禁忌。 “这是宗教裁判所的内部机密,核心就是对神术进行多重叠加。”杰克用传音的方式解释道。 “这确实不错。”拉佩点了点头,如果加速术能够叠加,他就用不着费尽心机一点点解析,也不需要追求十六倍的加速,只要叠加三次,就能够拥有同样的效果。 “不错个屁,真正的用法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杰克摇了摇头,他猜到拉佩的想法,道:“加速术这类的神术是没办法叠加,能够叠加的只有治疗术、潜能爆发、生命燃烧之类的神术。” 拉佩倒抽一口凉气,他明白了,这些全都是消耗生机,对身体有损伤,会缩短寿命的神术,再反复叠加的话,那就不是帮忙,而是要命,怪不得这本小册子的名字是致命馈赠。 拉佩转念再一想,愈发明白这招的可怕,大部分防护类的魔法都不会排斥这类神术,因为这类神术总是被认为对自己有益,甚至关键时候能够用来保命,这就意味着这种攻击同样无视防御。 “这招真够阴险的。”拉佩倒抽一口凉气。 “还好这招对高阶以上就不太管用。”杰克说道。 拉佩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武者到了高阶,对身体就能够做到绝对控制,即便中招,也可以立刻截断生机的流逝。 “既然对高阶不管用,那用处就很有限,我的剑法对付喽啰还挺轻松的。”拉佩把那本书塞进口袋内,他觉得这东西有些鸡肋。 “只能轻松十几分钟。”杰克揶揄道。 “那倒也是。”拉佩无法反驳。 “再说,你以圣灵剑客出现的话,就算在那十几分钟的爆发时间内,也缺乏对付一群敌人的手段。”杰克紧接着提醒道。 拉佩一愣,随即醒悟过来。 当他是拉佩的时候,他绝对不缺群攻的手段,他可以用暗器、用毒,还可以用手雷、枪蜘蛛……因此再多的喽啰也是送死。可他变成佩拉得之后,就只能用剑,他又不擅长使用剑气,群攻确实是他的弱点。 现在好了,如果有一大群敌人冲过来,他只要放一片治愈之光,那些人立刻会变得异常兴奋,实力也会瞬间暴涨。但下一秒钟,他们就会倒在地上,肌肉撕裂,血管爆裂,生机枯竭。 第五十八章见父母 一把长剑远远地飞出去,重重地插在沙土之中。 长剑是瓦蒙的,他灰头土脸地倒在地上,一根木棍正指着他。 “不玩了。”瓦蒙异常沮丧地从地上爬起来。 瓦蒙的心情很糟糕,半个月前他还能够碾压拉佩,现在完全调转过来,拉佩可以轻松击败他,用的还不是那把十字架,而是用一根普通的木棍,唯一让他好受一些的是,拉佩只能爆发十几分钟的时间。 “喔,喔,亲爱的,你又赢了。”莎尔娜跳着跑过来,扑在拉佩的身上,虽然她更喜欢艺术,也更热爱绘画,但是身为女人,难免会有一些英雄情结,总会梦想着拥有一位能够保护自己的白马骑士。 “连三招就没到,你让我输了不少钱。”旁边有个假人异常沮丧地嚷嚷道。 那自然是比格·威尔,守护灵既是鬼魂,又不同于普通的鬼魂,想要出来活动,他需要负能量。但是保持现有的状态,他又需要正能量。 拉佩以狼人的爪子作为魔源,主修的又是诅咒魔法,魔力特性偏向于负面,必须透过那枚戒指的转化才能让比格·威尔使用。现在就不同了,不知道杰克用什么办法,让比格·威尔能够借用那条披肩的力量。那条披肩是圣物,可以聚集信仰力量转化成为圣力,而光明之神的圣力是最为纯净的正能量。 现在比格·威尔整天顶着假人的身体,平时装成保镖,必要的时候和拉佩对换身份。 会和比格·威尔打赌的只有杰克,事实上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 “你这家伙活着的时候就欠我不少,我可不记得你还过。”杰克毫不留情地揭比格·威尔的短。 “他不是帮我还了?”比格·威尔朝着拉佩努嘴。 “他赚钱的本事比你强得多。”杰克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他欠债的本事也比你强得多。” 杰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几天拉佩和尤特人见了个面,就用那些珠宝作为抵押,借了一大笔钱。 杰克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么大一笔巨款要拿来派什么用场? “是啊,他欠债的本事确实比我强得多。”比格·威尔明白其中的奥妙,他活着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这么做,他也确实欠了不少债,可惜的是他欠的太少,所以作用不明显。 比格·威尔之所以欠债不多,是因为很少有人肯借钱给他,数目少,还好说,数目一旦多了,别人肯定会拒绝。 原因当然在比格·威尔自己身上,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是吃喝嫖赌无所不精,是个十足的浪荡子,有钱就立刻花光。 比格·威尔很后悔,他应该早点想到这招,借钱,特别是大手笔借钱是有技巧的,必须让别人相信他能还才行。在这一点上,拉佩就很聪明,他充分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他能赚钱,能赚大钱,而且能带着别人一起赚钱。 “好了,休息够了,大家上车吧,争取傍晚之前能够到加姆沙尔。”杰克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瓦蒙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把那把长剑捡回来插在剑鞘中,然后去牵马,那几匹马此刻全都在自顾自地吃草。 拉佩搂着莎尔娜上了马车,比格·威尔则在收拾帐篷,昨天晚上他们就是在这里露营的。 在马车上,莎尔娜和往常有些不同,她看起来有些紧张,道:“今天就可以到了,我有些害怕,万一你的父母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的。”拉佩安慰道。 加姆沙尔是拉佩父母藏身的地方,当初他离开塔伦的时候,原本把父母安置在密斯露,不久之前汉德和那些小扒手被抓,拉佩立刻让佛勒和塔伦这边联络,让保罗和他老婆跑了一趟密斯露,连夜把他的家人接走。 这件事只有保罗夫妻知道,连汉德和吉雅都一无所知。 “真希望旅行能够永远都没有终点。”莎尔娜满是遗憾地说道。 “我说过我的父母不会看不上你,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唯一需要讨好的,恐怕只有我的妹妹。”拉佩只能继续安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莎尔娜的脸上充满依依不舍的神情,道:“到了那里么后,你会往几天?一个星期?半个月?然后呢?” 拉佩这一次说不出话来,他肯定要回塔伦,以后只能偶尔去一趟加姆沙尔。 这就是拥有两个身份不好的地方,拉佩同时只能以一个身份出现。 “过一段时间会好的,顶多半年。”拉佩只能这样许诺,不过他也没信心,半年后局势肯定会发生变化,但是拉佩没办法确定局势会朝着哪个方面发展。 按照拉佩和比格·威尔的分析,国王肯定会倒霉,之后的走向就无法预估,可能局势会变得好起来,也可能继续恶化,可能平民和贵族阶层会发生内战,也可能各党派之间会发生纷争…… 拉佩为不同的可能准备不同的应变方案,他或许会逃往国外,也有可能找一个地方发展自己的势力。 马车在大道上飞驰,旅行即将到达终点,再也用不着在乎拉车的马,到了加姆沙尔,它们就可以休息了。 傍晚时分,拉佩等人终于进了城。 加姆沙尔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比塔伦要小得多,更不用说和马内比,这里也谈不上繁华,只有三五条商业街,不过给人的整体感觉倒是不错,这里幽静、安详、环境优美,绝料是一个度假的好地方。 当初拉佩还只是一个小邮差的时候,就听别人说起过加姆沙尔的大名。 这里最有名的就是沙滩,漫长的白沙滩,旁边长满一簇簇的棕榈树、成片的剑兰,还有那一幢幢面朝大海的别墅。 假期的时候,在这里租一幢别墅,曾经是拉佩的梦想。 突然,拉佩看到路边有一个小邮差走过。 “嗨,你站住。”拉佩凑到窗前喊了一声。 “先生,您有什么事吗?”那个小邮差战战兢兢地问道。 “东滩b一三二号是在什么地方?”拉佩问道,然后随手弹了一枚银币过去:“给我们带路,到了那里我再给你两枚比绍。” “好的先生,没人比我更熟悉这里了。”那个小邮差蹦跳地爬上马车,他不敢坐车夫的座位,因为那上面已经有两个人,只好站在踏板上。 “往那边拐,到了第二个十字路口再往左拐,一直到海边,然后再往右。”小邮差向瓦蒙指路。 在车厢内,莎尔娜轻轻靠着拉佩,低声问道:“怎么?想起以前的事了?” 莎尔娜已经知道拉佩的身份,稍微打听一下,很容易了解到拉佩的过去。 “我现在很幸福,特别是非常幸运地遇到你,我原本以为像我这样的人不可能找到真爱,我身边的女人要么是因为地位或者权势靠近我,要么是……” 拉佩还没说完,就被莎尔娜打断。 “你当初出现在画廊门口的时候,同样也是带着目的来的。”莎尔娜瞪了拉佩一眼。 “我是冲着你叔叔来的,绝对没想到会碰到你。”拉佩连忙说道。 “你终于说实话了,你原本只是打算利用我的叔叔。”莎尔娜轻笑起来,其实她并不在意。 “也不全是,我确实对绘画感兴趣。”拉佩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姿势。 莎尔娜沉默了,因为她相信这番话,她当然不知道有幸运金币这样的东西,能够让人在很短的时间内掌握所有的技巧,使得任何人都能够成为一流的画家,而拉佩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绘画,所以也不受传统的约束,才能做出突破性的创新。 “我父亲也喜欢绘画,我的天赋应该是从他那里继承的,可惜他没有条件学习绘画。”拉佩又开始信口开河。 不过这也不算撒谎,因为拉佩的父亲有时候也会附庸风雅。以他们家的家境,喜欢音乐是不可能的,学音乐很贵,因为乐器更贵。喜欢文学也不太可能,书也很贵。喜欢戏剧就更不可能,那是有钱人的娱乐。唯一的选择就只有绘画。塔伦也有画廊,偶尔过去看看,和旁边的人闲聊一番,不用花一枚比绍。 马车穿过大道,驶上沙滩,此刻太阳已经落山,地平线上一片金灿灿的晚霞。 “是不是很美?塔伦的海同样很美。”拉佩异常煽情地说道:“我以前看着大海,总想能够把这幅美景画下来,让所有的人都能够看到。” “怪不得你的绘画风格那样特殊。”莎尔娜完全信以为真。 “以后有机会我会带你出海。”拉佩又开始许愿。 这倒是比较容易实现,因为拉佩正打算造船,顺便造一艘游艇并不是件难事。 “到了,先生,东滩b一三二号。”小邮差的呼喊声打断拉佩的话。 小邮差跳下马车,有些忐忑地站在车窗边,下一秒钟他瞪大眼睛,因为看到车窗里面递出来的是一枚金币,而不是原本许诺的两枚比绍。 “走吧,我们到家了。”拉佩从马车上下来,牵着莎尔娜的手朝着旁边的一幢别墅走去。 拉佩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过了片刻,门上的观察窗打开了。 此刻,拉佩早已变回原来的模样。 门内正是拉佩的母亲,她立刻大叫一声:“儿子,你回来了!”说完,拉佩的母亲打开房门,一把抱住拉佩,呜呜地哭泣起来。 “哥哥?”拉佩的妹妹也跑出来,不过她没过来,因为她注意到跟在拉佩旁边的莎尔娜。 “有话进去再说。”拉佩一边说道,一边拉着莎尔娜往里面走。 拉佩的母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此同时,她想起不久之前保罗的老婆匆匆忙忙赶到密斯露,带着他们一家连夜出逃的情景。 以前拉佩一家虽然穷了点,但是还算安宁,现在倒是有钱了,却整天提心吊胆。 “儿子,你总算回来了。还要去马内吗?”拉佩的父亲从楼上下来。 “暂时不会再去马内,不过我也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拉佩说道。 突然拉佩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先不说这些了,有什么吃的吗?我们赶了几天的路,又饿又累。” “我马上就去准备吃的。”拉佩的母亲猛然间醒悟过来。 酒足饭饱后,拉佩的母亲忙着收拾桌子,莎尔娜在旁边帮忙,杰克去休息,瓦蒙要照顾车马,拉佩和父亲上了楼,楼上有一间书房,虽然里面没什么书,却很适合谈话。 拉佩拿出一只很大的纸袋子扔在桌上,打开纸袋,里面全都是卷宗,其中有一部分卷宗是羊皮纸,墨水都已经褪色,绝对是老古董。 “这是什么?”拉佩的父亲疑惑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为咱们家准备的新身份,一个在六个世纪以前就已经没落的贵族家族,这个家族曾经显赫过,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古帝国时代。”拉佩解释道。 “是假造的?”拉佩的父亲随手翻了翻那叠卷宗,他以前听说过有人伪造身份,冒充贵族,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要这么做。 “这些都是真的,不过那家人已经绝嗣了。”拉佩说道。 身为秘密警察,想要搞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实在太容易,拉佩甚至可以替父亲弄一个贵族的身份,反正现在贵族远远没有一个世纪以前值钱,他只是觉得没必要,现在这个时候拥有贵族身份反倒是一个麻烦。 “我们又要搬家了?”拉佩的父亲有些落寞,现在虽然有钱了,但是整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三天两头搬家,这让他感到很不适应。 “你们和这里的人经常打交道吗?”拉佩不答反问。 “没有,现在是冬天,海滩边上的那些房子大多空着,我们和城里的人又不熟,当初租下这幢房子都是保罗的老婆帮忙办的,我只出去买过两次东西。”拉佩父亲现在也变得越来越小心起来。 “那就好,我明天四处转转,另外找两幢房子,一幢莎尔娜住,一幢你们住。我这里有种药,吃了之后会改头换面,甚至连身高都会改变。”拉佩早就安排好一切。 “为什么不让莎尔娜和我们住在一起?”拉佩的父亲问道。 “她来这里是代表梅侬家族,需要和这里的人打交道。”拉佩吃饭的时候已经介绍过莎尔娜的身份,也介绍过梅侬家族的情况。 拉佩的父亲不再坚持,他们一家需要的是低调。 “你会在这里住几天?”拉佩的父亲问道。 “最多一个星期,塔伦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为了我,也为了我们家。”拉佩叹道:“放心,过不了多少我就会把你们接走,然后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再也用不着分开。” 拉佩用刚才那套哄莎尔娜的说辞,同样安慰自己的父亲。 紧接着拉佩又道:“加姆沙尔离塔伦不远,我会经常和你们联系的。” “可惜我不会魔法,要不然就可以直接和你联络。”拉佩的父亲一脸感叹,有时候他确实感觉到自己太无能。 拉佩的父亲这随口而出的一句话,倒是触动拉佩的心弦。 “或许……我可以安排一个人过来。”拉佩想起那些小扒手中有几个人拥有修炼魔法的资质,其中一个女孩进展最快,半年下来已经可以运用一些简单的魔法。加姆沙尔和塔伦之间的直线距离只有七十几公里,应该有办法随时保持联络。 拉佩唯一要考虑的是,怎么让那个女孩不会背叛他?或许让那个女孩变成他的女人?拉佩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拉佩不得不告别家人,也告别莎尔娜,重新踏上旅途,不过这一次他是坐船离开,从加姆沙尔到塔伦走海路只要一天。 船是瓦蒙找来的,那是一艘单桅小帆船,连甲板都没有,船上还残留着一股浓重的鱼腥味,显然这船经常被当作渔船使用,现在则用来运人。 像这样的船在南方到处都是,有时候是渔船,有时候运人,有时候也用来运货,甚至偶尔客串走私船或者海盗船。 “这段日子生意好吗?”拉佩向驾船的人问道。 驾船的人是父子俩,船主四十多岁,他的儿子二十几岁,那个儿子沉默寡言,拉佩甚至能够感觉到此人看谁都带有一丝敌意。 “还行,生意谈不上好,也不算坏,实在没什么生意的话,出海打上两网就什么都有了,反正饿不死。”船主淡淡地说道。 “比那些在工场做工的人要强得多,现在每天有工场关门,那些工人只能饿肚子。”拉佩说道。 “你这样的有钱人,应该不会在乎吧?”站在船头的船主儿子冷笑一声。 “有钱人?我可算不上,我只是一个穷画画的。”拉佩拍了拍背在身上的画架,说道。 “画画的人会带着三个保镖?”船主的儿子有些不以为然。 拉佩现在明白船主儿子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他以前当邮差的时候,对那些富人也是既羡慕又仇恨,每当听到有商船遭到海盗的洗劫,他总会感觉非常解气,没想到现在轮到他成为被仇恨的对象。 “咦?那是什么?”杰克突然叫了起来,他朝着远处一指。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来。 拉佩从口袋内掏出一副望远镜,朝着那个方向眺望起来。 望远镜映照出来的是一具具浮尸,这些人应该刚死不久,尸体还没被泡涨,甚至有些伤口还在流血。 “真是可怜,肯定是遭遇到海盗。”拉佩轻叹一声。 “从尸体的状态来看,海盗应该还没走远,要不要过去看看?”瓦蒙同样拿着一副望远镜眺望着。 “不关我们的事。”拉佩摇了摇头,因为乌迪内斯的关系,他和这片海域的海盗多少有些联系。 “我觉得马上就要和我们有关系了。”杰克显然和拉佩的想法不同。 “有关系?”拉佩微微一愕。 “刚才我看到有一只老鹰飞过。”杰克说道。 “老鹰?”拉佩皱起眉头。 “我听说过,打猎的时候用猎鹰寻找猎物,没想到海盗会用猎鹰寻找过往的船只。”瓦蒙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不只是寻找船只,有时候也用来寻找陆地。”拉佩听乌迪内斯说过其中的奥妙,不只是海盗,很多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都会养一些宠物,最多的是鹦鹉,其次就是老鹰,这两种鸟都能派上大用场。也有人养猩猩和猴子,那是用来打接舷战的。 “看来我也应该养一只宠物。”瓦蒙心动了,拉佩把水警二队交给他管,今后他免不了要出海,确实有必要养一只宠物。 不只是瓦蒙心动,拉佩也一样。 拉佩在马内的时候就养过狗,其中有一条狗甚至是变异品种,可惜为了抓捕刺客,那条狗受了重伤,到现在还没复原。 而在这茫茫无际的大海上,一头训练有素的猎鹰确实非常有用。 如果说瓦蒙只是动了心思,那么拉佩就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准备活动一下吧。”杰克伸了一个懒腰。 “或许我们应该靠岸。”中年船主犹豫地道。 “靠岸的话,难道就没事了?”拉佩问道。 “像我们这样的船!看就知道没什么油水,那些海盗应该不会穷追不舍,我们一旦靠岸,他们十之八九就会放弃。”船主连忙说道,其实他已经调转了船头。 “这艘船很轻,速度也不慢,应该能逃脱吧?并不一定要弃船啊!”拉佩提议道。 “我不敢打包票,那些海盗如果驾的是轻帆船或者双桅帆船,或许还有逃脱的可能,就怕是长船或者排桨船,那就完蛋了。”船主一脸凄苦。 “用不着猜了,是排桨船。”瓦蒙说道。 拉佩连忙拿起望远镜朝着远处眺望,果然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根桅杆,桅杆上正盘着一个瞭望手,那个人也拿着一副望远镜朝着这边眺望,从桅杆的样式来看,绝对是一艘排桨船。 “完了,完了,逃不了了,这里离岸边有十几里,现在风向也不对。”船主也不掌舵了,他快步跑到船头。 船主的儿子掀起一块船板,只见底下藏着一艘独木舟。 “两百枚比绍,我带你们离开。”船主咬牙说道。 “用不着。”拉佩摇了摇头。 “给他两百枚比绍,没必要和海盗硬碰硬。”附身在假人身上,一直没有开过口的比格·威尔突然说道。 “是啊,给他们两百枚比绍。”杰克也在一旁帮着说话。 拉佩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比格·威尔和杰克一起开口,他也就不再多啰唆什么,于是掏出钱袋,从里面数了二十五枚金币。 中年船主接过金币,原本沮丧的神情全都消失,突然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戏谑的神色,他儿子则是一脸嘲讽。 拉佩的感觉很灵敏,立刻注意到这个细节。 拉佩明白了,这对父子俩没安好心。同样他也明白,比格·威尔和杰克也没安好心,他们肯定猜到这对父子俩的意图。 等独木舟放到海上,这对父子俩跳上去,拉佩愈发明白了。 独木舟看上去不小,但是当这对父子俩一上去,独木舟立刻往下一沉,吃水线离船舷也就半尺左右。 独木舟顶多只能再上两个人,而这边却有四个人。 “我先调一个头,然后你们跳上来。”船主装出老实的模样,到了这个时候还想骗人。 拉佩看着船主表演,心里一点都不在意。 船主用桨猛地一撑,此时独木舟和船分开,接着他们拼命地划起来,根本就没有调头的意思。 船主一口气划出五、六十米,那个儿子以为安全了,居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朝着拉佩这边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再见了,回到加姆沙尔之后,如果有人问起你们,我会把你们的死讯告诉他们。” “真是一对白痴。”瓦蒙冷冷地看了那对父子俩一眼,转头朝着拉佩问道:“你刚才偷偷打在他们身上的是什么?” “一个神术,让他们的身体活力充沛,但相应的消耗也会增加,他们很快就会感觉饥饿。”拉佩既然明白对方的意图,当然不会让这对父子俩好过。 “这有什么用?”瓦蒙不认为拉佩那么好说话。 “如果半个小时内找不到吃的,饥饿感会翻倍,然后每隔五分钟会再一次翻倍。”拉佩说道,这是他第一次运用《致命馈赠》上的技巧。 “他们刚才好像说这里离海岸有十几里?”瓦蒙看了那对父子俩一眼,以独木舟的速度,恐怕一个小时都别想到达岸边,这就意味着那对父子俩将会活活饿死在海上。 突然瓦蒙打了一个寒颤,因为他想到另一种可能,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可能。 “如果他们找到吃的怎么办?”瓦蒙强忍着恶心问道。 “为了快速消化,胃酸的分泌会提升几百倍,你说结果会怎么样?”拉佩知道瓦蒙在想什么。 “好了,别说那些恶心的事了。”杰克摆了摆手,道:“你认得那群海盗吗?” 拉佩又举起望远镜,此刻海盗船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是一艘三十六桨的中型排桨船,船头站着十几个面目狰狞的人,为首的是一个光头,脑袋上纵横交错全都是伤疤。 “原来是这家伙。”拉佩果然认得那人。 “是自己人?”杰克问道。 “谈不上。”拉佩听说过这个光头,这光头和乌迪内斯有联系。 “那怎么办?”杰克等拉佩拿主意。 “没必要留情。”拉佩淡淡地说道:“反正这家伙就算认出我,也会装作不认识。” 听到这番话,杰克的心情变得异常轻松,如果拉佩仍旧像以前那样婆婆妈妈,他就要考虑是否继续留在这里。 海盗船渐渐靠近,杰克抽出腰际的佩剑。 拉佩有两个身份,所以身边的这些人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做,当拉佩变成佩拉得的时候,杰克就只能用剑,不能用飞刀。 瓦蒙也一样,只不过他和杰克不同,现在他是瓦蒙。等到拉佩变回原来的身份,他就成了矮子伯纳。 伯纳是瓦蒙的真名,他的父亲原本是夏麦郡的普通农夫,有一次开渠的时候无意间挖到一口瓦罐,里面全是金币,他们一家一下子发了财。 瓦蒙的父亲倒有些见识,知道以他们家的身份,一旦显露出和身份不符合的财富,立刻会招来灭顶之灾,所以他的父亲没用那笔钱改善生活,而是请了一个穷牧师,帮儿子、女儿全都做了测试,结果发现瓦蒙有成为骑士的资质。 之后瓦蒙的父亲又请那个穷牧师帮忙,替瓦蒙改了一个身份,送他进当地的预备骑士训练营,他倒也争气,在预备骑士训练营名列前茅,然后被骑士学院收进去。 现今瓦蒙一家早已成了当地有名的富户,拥有的财富远远超出那罐金币,但是他始终对自己不得不隐名埋姓感到遗憾,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有机会把身份改回来。 拉佩躲到桅杆的后面,他和假人瞬间调换身份,然后假人仍旧藏在桅杆后面,而他则走出来,双手抱肩站在那里。 海盗船越来越近,三十六桨的排桨船只有一层,远看好像很矮,船舷离海面很近。到了近处才发现船舷其实挺高,甲板离海面少说有两米,相当于一层楼的高度,那些海盗居高临下,气势倒也不弱。 一个骨瘦如柴的海盗站在船舷边上,叉着腰朝底下喊道:“你们有钱吗?把钱拿出来,我给你们一个痛快,要不然你们想死都难。” “这家伙口气很大,南方的海盗都这样吗?”杰克转头问道。 “差不多吧?”拉佩和海盗接触得不多,只是回想起当初和乌迪内斯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一开始他好像也很有几分目中无人的味道。 “我靠,你们连全尸都别想留下!”那个海盗大怒。 旁边的一个独眼龙更加干脆,直接举起火枪,砰的一声,火光迸现,硝烟弥漫,这一枪是冲着拉佩射的。 突然一片金霞腾空而起,拉佩出手了,手中的长剑如闪电般削出去,那颗子弹在半空中就被劈成两半。 拉佩并没有就此收手,剑光延伸而去,划出一道数米长的光弧。 拉佩并不擅长剑气外放,所以那道剑光看上去刺眼夺目,好像威力很足,实际上速度慢,而且不够致密。 不过就算这样,大部分海盗也没能闪开,只有为首的光头飞身后退,避开了这一剑。 “实力不错,和瓦蒙有一拼。”杰克一眼看透拉佩的深浅。 “大剑客。”光头满脸惶恐地看着拉佩。 噗通——噗通—— 船舷边上的那些海盗一个个倒下来,他们全都被拦腰斩断,肠子流了一地,让人感到恐惧的同时又恶心得不行。 看到这一幕,很多海盗哇的一声吐出来。 拉佩没有丝毫的停顿,他再一次出手,这一次他用的是刺。 没有剑光,一倍的加速,神力的加持,那枚戒指给拉佩带来的力量,再加上十字剑的威能,这一剑才是拉佩真正的实力。 只有杰克能够看清这一剑,这一剑的速度绝对超过子弹,空气被击穿时产生的冲击波化作一圈肉眼看得见的涟漪。 光头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长刀,他没看清楚这一剑,完全凭直觉做出反应。 光头的直觉没错,但是反应错了,所以他的刀断了,齐根被折断,断口平滑如镜。 过了片刻,光头倒下去,那光秃秃的脑门上多了一道很淡的痕迹,这道痕迹远没有那些刀疤显眼,却从额头一直穿透到后脑勺。 头目死了,而且是一招毙命,剩下的那些海盗全都清醒过来,有的跪地求饶,有的翻身就要往海里跳。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船头刮过。 那是拉佩,他的速度快到极点,以至于卷起一阵狂风。 那些跪地求饶的海盗全都倒在地上,想要跳海的海盗倒是成功了,不过他们落入海中后,立刻变成两半。 噗通—— 水花飞溅,仍旧有一个海盗逃了,正是桅杆顶上的瞭望手。 不过一道剑光紧跟着扎进水花里面,出手的是瓦蒙,他把长剑当作梭镖掷出去。 水花变成血花,过了片刻,一具尸体浮上来,那把剑穿透这个海盗的颈项。 “没必要这样臭美吧?”瓦蒙很不爽地看着仍旧在摆姿势的拉佩。 “你当我想啊?用力过猛,肌肉撕裂了。”拉佩龇牙咧嘴地说道。 “谁教你嚣张。”瓦蒙很高兴,之前一直输给拉佩的郁闷终于一扫而光。 杰克飞身跳上海盗船,只见他随抓随抛,一具具尸体就被扔进海里,这还不算,这一抓一抛之间,他居然把尸体身上的东西全都扒下来,丁零当啷地扔了一地。 看到杰克做这件事,瓦蒙也来了精神,俗话说,跟着屠夫会杀猪,跟着僧侣会念经。瓦蒙现在也学坏了,他一下子掀开船板,跑到船舱里面检查起来。 拉佩渐渐恢复过来,凭他近乎于狼人的体质,肌肉撕裂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唯一让他不爽的是伤口愈合时奇痒难当,这滋味绝对不好受。 “发现了什么?”拉佩用脚跺了跺船板。 “有一口箱子,里面有几万枚比绍,除此之外全都是货物。”瓦蒙一边说道,一边把那只箱子搬上来。 杰克用两根手指夹着半截弯刀,异常惋惜地说道:“这东西如果没有被削断的话,倒也值几千枚比绍。” “是魔法兵刃?”拉佩有些意外,然后走过去。 “带有冰冻和嗜血双重属性,是一件不错的东西。” 当啷一声,大叔把那半截断刃扔在地上。 拉佩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扔着一件背心、一把匕首、几枚戒指和一个哨子,这些全都是光头的东西。 那件背心银光闪闪,一看就知道不错。匕首上红光乱闪,血气弥漫,十之八九是一件邪物,甚至有可能和血祭、活人献祭之类的禁忌之法有关。那几枚戒指也还可以,其中有一枚是水面行走,对于海盗来说倒很实用,不过拉佩已经有类似的东西,杰克也一样。 “这是什么?”拉佩拿起那个哨子。 “你忘了刚才那只鹰?”杰克措了指天空。 “你会用吗?”拉佩问道,如果这东西是鹰哨,必须知道暗号才行,每只鹰懂得的暗号都不同。 杰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随手一捏,把哨子捏成一块扁平的金属,随手扔进海里,道:“算了,放它自由吧。” 紧接着杰克把那件背心扔向拉佩,道:“这个给你,这是把秘银和玄钢抽成丝,然后编织而成的软甲,比你现在身上穿的那件要好,不过你可以穿在里面,反正也不重。” 拉佩倒也没客气,把那件软甲收起来,他们当中也就他用得上,瓦蒙是骑士,穿的是重甲。杰克最擅长的就是防御和格挡,根本用不着。 “你想办法毁掉这把匕首。”杰克说道。 拉佩点了点头,他和杰克一样,算不上是好人,但是他们都有各自的底限,这样的邪物就算再有用,也要毁掉。 “剩下的都归我,那些钱归瓦蒙。”杰克做好了分配。 “我没意见。”拉佩把那件软甲穿起来。 瓦蒙当然也不会有意见,他根本没出力。 “这个也给你。”杰克把那枚水面行走的戒指扔给瓦蒙。 瓦蒙倒也识货,立刻戴在左手食指上,他没有魔力,但是可以用气代替,反正只要是能量就行,顶多效率差些。 “可惜这里离港口太远,凭我们三个人也没办法把船弄到港口,要不然这艘船也能值几千枚比绍。”杰克叹道,他哧溜一下钻进船舱里面,显然还没过够搜刮的瘾。 拉佩知道杰克并不是真的那么贪婪,他只是有这个爱好。 突然,拉佩听到杰克呼喊的声音。 “快!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说着,杰克把一口箱子搬上来。 那是一口木头箱子,不过四角全都包着铁皮,里面放着的显然是贵重之物,此刻箱子的锁已经被削断。 拉佩懒得用手,他的脚轻轻一挑,箱子盖就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只只小瓶子,这些瓶子镶嵌在紫红色的丝绒衬垫里面。 拉佩顿时脸色变了,他对这些东西实在太熟悉,这些正是佛勒炼制的“时光逆转”。 拉佩连忙抱起箱子,颠过来倒过去看了看,箱子上有些划痕,底部还有一些血迹。 “这东西应该是抢来的。”拉佩说出他的猜测,突然他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浮尸,心想:那不会是乌迪内斯的手下吧? 走私商人也经常遭遇海盗的抢劫,为了钱,那些海盗绝对六亲不认。但乌迪内斯对这批货绝对小心,肯定会派最强的手下押运,用的也肯定是最好的船,这样都会被抢,那就有问题了。 拉佩首先想到的就是监守自盗,名义上是被抢,实际上是赖掉这边的账,由乌迪内斯和海盗平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和乌迪内斯原本就是对半平分,乌迪内斯除非傻了,才会多此一举。 “你和那个走私贩子是怎么分配的?”杰克也想到同样的问题。 “一人一半。”拉佩道。 “应该是那个走私贩子有麻烦了。”杰克得出相同的结论,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转向拉佩,道:“看来你不在的这几个月,你的老家变化不小。” “是啊,可能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拉佩喃喃自语,此刻他想到的是吉雅。 连乌迪内斯的手下都出了事,他不相信吉雅能比乌迪内斯更强,反倒是水警队和尤特人那边的问题要小得多,水警队毕竟是官方机构。而尤特人暗中的实力很强,别看尤特人到处受欺负,他们一旦联手,实力会相当恐怖,至少在塔伦,绝对没人能够和他们抗衡。 “看来我们得偷偷进城了。”拉佩叹道。 “说那些没意义,还是先想办法上岸再说吧。”杰克比较现实,这里离岸边有十几里,想要走过去是不可能的,不管是水面行走,还是靠其他魔法,作用的距离都很有限。 “我们不是有艘船吗?”拉佩指了指他们原来乘坐的船。 “你会驾船?”杰克问道。 “我毕竟是在海边长大的。”拉佩纵身一跃,跳回原来那艘船,说实话,他没弄过这东西,只知道一些基本的原理。 “这里有艘舢板,我们还是划舢板算了。”瓦蒙显然对拉佩不是很相信。 “把舢板抬出来!”杰克喊道,他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看法。 “你们不会对我那么没信心吧?”拉佩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叫小心、谨慎、量力而为,因为我担心迷航、触礁。”杰克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的教官告诉我,看起来容易的事,做起来未必容易。”瓦蒙也趁机说道。 随着一声噗通的声响,一艘舢板被放进海里,瓦蒙抱着装钱的箱子跳下去,杰克紧随其后也跳上来,紧接着比格·威尔附在假人的身上也跳上舢板。 看到这番景象,拉佩也不再坚持,他夹着装“时光逆转”的箱子也上了舢板。 三个人拿起船桨开始划起来,小小的舢板朝着海岸的方向缓缓而去。 第五十九章适当的时候 站在山头上远远望去,远处的船只陆续不断地进出港口,码头上的水手们有的刚从船上下来,有的正在做出海的准备。更忙碌的是那些负责装卸的工人,他们推着小车,扛着大包,来来去去如同蚁群中的工蚁。 “看上去和原来没什么两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拉佩轻叹一声。 “这不是废话吗?你离开才几个月而已。”杰克打了一个呵欠,紧接着又道:“你打算先找谁?是你的那些手下,还是那个走私贩子?” “我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先搞明白再说。”拉佩摇了摇头。 “怎么搞明白?”杰克问道。 拉佩思索起来。 “找一个知情者问一下不就行了?一个客观、公正,而且能够接触到内幕的知情者。”比格·威尔在一旁提议。 “什么叫客观、公正?”杰克问道。 “和这小子没有利益冲突,塔伦是好是坏都与之无关,却又对这里非常熟悉,熟知各种内部。”比格·威尔说出一连串的条件。 “有这样的人吗?”杰克感到怀疑。 “有,而且很多。”比格·威尔毫不犹豫地说道。 半个小时后,在宾尼派塔伦分部的大楼内,分部内所有重要人物全都聚集在一起,他们是来迎接总部的特使。 这位特使之年轻让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不过没人敢轻视他,因为佩拉得·沃斯这个名字就算是宾尼派分部的人也有所耳闻。 “特使先生,不知道总部有什么指示?”一个长着蒜头鼻,脑门微秃,脸又圆又大的胖老头异常恭敬地问道。 这个胖老头是塔伦分部的主席米涅·帕尔瓦,他曾经是市议会的三位副议长之一,不过因为刺杀事件,这个职务已经没了。 “是啊,总部让您特意来我们这里,肯定是有原因吧?”一个戴着红色软帽的瘦子也跟着问道。此人是书记官海克尔·撒拉森,他原本是财政署专管预算核实,虽然这个职务听上去不高,实际上权力重大,不过现在他也失去这个职位。 事实上,塔伦分部高层的这些人情况都差不多,在刺杀事件发生之前,他们的职位都不低,但是现在他们全都被罢免,正因为如此,他们对总部特使的到来充满期望。 “我想知道宾尼派在塔伦的影响力怎么样?有没有退步?”拉佩明知故问。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不语。 好半天,米涅·帕尔瓦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影响力肯定不如以前,有不少人甚至已经退出。好在杜瓦利派出了丑闻,而且和那小子直接结仇,所以那边的情况比我们更不妙。剩下的马格鲁派只关注于工人和苦力,想法比较激进,从我们这里退出去的那些人很难接受他们那套东西。” “我大概已经明白塔伦的情况。” 拉佩阻止米涅·帕尔瓦继续说下去,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些,道:“大家的目光最好放远一些,不要只盯着原来的职位,很快局势就会发生变化,想要掌握更多的权力,武力才是真正的关键。” “像马内那样组织军队?”一个满脸忠厚的中年人突然问道。 这名中年人是塔伦分部的副主席波波夫·丹内诺,和他坐在一起的是一个看上去很平凡,左眼的眼眶上夹着镜片,很有几分学者气质的中年人,正是总干事哈密尔·休夫,也就是当初刺杀比格·威尔的具体执行者。 拉佩一来到这里,对这位总干事就特别留心,立刻意识到哈密尔·休夫和副主席波波夫·丹内诺是同个派系。 正因为如此,拉佩很怀疑波波夫·丹内诺也是刺杀事件的知情者。 不过此刻拉佩并不打算过问那件案子,他点头说道:“没错,总部让我来南方的目的有几个,第一个就是帮助大家建立射击俱乐部,每座城市都要有射击俱乐部。” 底下顿时喧闹起来,所有人都交头接耳,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喜色,说到掌控实权,没什么比组建军队更实际。 不过有喜,也有忧,波波夫·丹内诺随即又道:“其他城市的情况我不太清楚,我们这边恐怕有点难度,您不知道我们这里有好几支武装力量,实力最强的是护卫队,队长贾克卜是个大剑客,除此之外就是警察和秘密警察,警察的数量最多,最近又组建了水警队,至于秘密警察就更不用说。” “这我知道,你们和护卫队还有联络吗?”拉佩问道,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米涅摇了摇头,道:“自从我们失势之后,贾克卜就不再理睬我们,他现在和警察打得火热。” “警察?这怎么可能?”拉佩大为惊奇,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确实吃惊不小,道:“据我所知,塔伦的警察和秘密警察不是好得穿同一条裤子吗?” “这是几个月前,自从警察厅厅长安博尔·诺德和索德·拉佩去了马内后,情况就变了,很多人都知道安博尔·诺德不想再在塔伦待下去,他想调回马内,听说他已经成功了。现在几个副厅长瞪圆眼睛盯着厅长的宝座,全都拼命拉拢贾克卜,这段日子贾克卜和他的护卫队炎手可热。”米涅异常沮丧地说道,他沮丧的原因就是他原本也想拉拢贾克卜,可惜失败。 “原来是这样。”拉佩总算明白海盗为什么敢抢乌迪内斯的货。 在拉佩离开马内之前,警察系统、水警队、秘密警察和乌迪内斯是一个紧密的联盟,这个联盟横跨黑、白两道,互相援手,虽然实力未必很强,但是绝对难缠。 现在警察系统出了问题,水警队作为警察系统的下属部门,首先受到牵连,拉佩又不在塔伦,吉雅撑不了场面,剩下的乌迪内斯就倒霉了。 不过这只是拉佩的猜测,所以他要询问一下:“你没有提走私贩子,据我所知,这里有一个势力很大的走私贩子,他好像和这里的秘密警察结成联盟。” “那个人不足为惧,他的日子不好过,我听说他正暗中到处找人,想要和贾克卜和解。”米涅连忙说道。 拉佩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贾克卜的手下不只护卫队那些人,当初他前往马内的路上,截杀他的那些人虽然都穿着护卫队的制服,但是明显没见过,那时候他就怀疑护卫队的规模比表面上大得多。 这样一来就有问题了,这些人驻扎在哪里?平时都在做什么? 或许他们平时就是海盗,换上一身制服就成了护卫队。 “看来这里的情况确实很糟糕。” 拉佩轻叹一声,紧接着语气一转,道:“好在我南下的时候已经做了些准备,所以大家放心,护卫队不是问题,警察也不是问题,各位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把射击俱乐部组建起来。” 虽然不知道特使为什么有这样的把握,米涅仍旧点了点头,道:“我会把任务发下去。” 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我还带来一把样枪。” 拉佩朝着旁边招了招手,立刻有人扛着一把枪走过来,双脚撑、重枪管,不过没有瞄准镜。 拉佩让那个人把枪放在正中央,这才说道:“第二个任务就是建造属于我们的军械厂。” “我看到过这样的枪,我知道有人在造这种枪,不过枪管没那么重。”立刻有人喊道,说话的正是波波夫·丹内诺。 拉佩知道波波夫·丹内诺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他和哈密尔·休夫属于同一派系,而哈密尔·休夫肯定非常关注秘密警察,秘密警察用的枪就是仿造这种枪设计的。 “这把枪设计出来后就没想过保密,在马内,这把枪是公开售卖,价格非常便宜,免不了会有人仿造。”拉佩并不在意。 突然拉佩看了波波夫·丹内诺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如果谁有门路买到仿制的枪,倒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如果是秘密警察呢?”波波夫·丹内诺问道。 “也一样。”拉佩仍旧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底下再一次喧闹起来。 “那怎么可能?秘密警察和我们是死敌。”米涅连连摇头。 “这可未必,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在马内的时候,我们就和索德·拉佩取得谅解,在一些事上甚至还有合作。”拉佩看了哈密尔·休夫一眼,在看他有什么反应。 “听说安东尼死了,就死在新年前的一天,同时死亡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哈密尔·休夫在一旁插嘴道。 “是的。”拉佩没有打算否认,道:“那两个人死得很不值得,那个人找到他们,原本想要和他们做一笔交易,但他们拒绝了。” “什么交易?”哈密尔·休夫问道。 “让他们说出真相,但是他们选择了保密。”拉佩说道。 “上面对此是什么态度?”哈密尔·休夫又问道。 “上面的态度是他们死得不值得。比格·威尔的死对我们有好处,那家伙是国王的宠臣,也是强硬派的代表。但是这件事的主谋不是我们,而是贵族阶层的内斗,是狗咬狗。我们的人为了保密而被害,这实在有些不值得。”拉佩耸肩,道。 “贵族阶层的内斗?” “居然是这么回事。” “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底下顿时又乱起来,不少人的脸上明显能够看到悔恨和懊恼,正是因为这起刺杀事件,导致塔伦宾尼派分部损失惨重。 米涅抬起手,正打算让大家安静,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 “怎么回事?谁在开枪?”米涅怒声问道。 米涅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窗户的玻璃窗碎了,一颗子弹打在天花板上。 会场顿时乱了,底下的人四散开来,全都找安全的地方躲藏,有的钻到桌子底下,有的则躲到柱子后面。 “护卫,我们的护卫呢?”米涅高声喊道。 一个胆子比较大,躲在窗口后面的人朝着窗户外面张望了一下,立刻又把头缩回来,用手指指着外面说道:“我们的护卫正在和敌人对峙,不过他们的人比我们多。” “这是怎么回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地进攻我们?”海克尔·撒拉森歇斯底里地叫嚷道。 那个胆子比较大的人又探头着了看,紧接着他的脸色大变,指着放在桌上的那杆重枪管长枪喊道:“那帮人用的就是这种枪!” “秘密警察?不是说互相和解了吗?”顿时有人慌乱起来。 拉佩原本没打算出头,这突如其来的进攻让他感到有些诡异,他还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有的人是真怕,但是也有人假装害怕。 拉佩瞬间闪到窗口边,伸出头朝着外面张望了一眼。 果然外面影影绰绰都是人,正用那种快枪不停朝着这边射击。这边的护卫人数也不少,但是手里的枪就差多了,完全处于被压制的状态。 拉佩眯起眼睛,过了片刻,他冷冷地说道:“不是秘密警察的人。” “为什么这样说?”海克尔·撒拉森厉声问道。 拉佩闻言,看了海克尔·撒拉森一眼。 米涅、波波夫和哈密尔都是真的害怕,特别是哈密尔,因为和刺杀案有关,此刻他的脸色煞白,正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唯独大喊大叫的海克尔·撒拉森虽然脸上满是恐惧之色,却显得很做作,现在又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地跳出来,他绝对有问题。 拉佩把海克尔·撒拉森记在心上,却没打算揭破,还很平静地解释道:“据我所知,塔伦的秘密警察年纪都不大,实力也一般,包括后来组建的警察部队也只是一群普通人。此刻正朝着我们开枪的人明显不对,他们开枪的时候手实在太稳,子弹出膛,枪管居然动都不动,拥有这样的实力至少是正式的剑客或者战士。” “你没有看错?”米涅原本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此刻探出脑袋。 “您可以自己确认,那帮家伙并不是真的想攻进来,他们完全是在乱开枪。这种重枪管的长枪有来复线,又有撑脚,在马内的时候我们曾经找了一群女人和孩子测试过,稍微训练一下,他们就能打得很准,难道这里的秘密警察比女人和孩子都不如?” 拉佩轻嗤一声:“要装也该装得像一些才对,这样也太不敬业。” 听到拉佩这样一说,不只是米涅,另外几个高层的胆子也大起来,其中就包括哈密尔,他一下子窜到窗口边上,躲在窗台的一角朝着外面张望起来。 过了片刻,哈密尔大声说道:“果然有假!” “据我所知秘密警察里面也有年纪稍微大些的,再说,这帮人很可能是警察部队的成员。”海克尔·撒拉森慌乱之下露出马脚,居然争辩起来。 “绝对不是警察部队的成员,因为我认得警察部队的每一个人。”哈密尔有下过一番工夫。 “你说得有道理。”海克尔·撒拉森终于不再坚持,突然他想起什么,高声喊道:“夏尔,你在哪里?快来保护我!” “对啊,保镖,我的保镖在哪里?”米涅也醒悟过来,刚才是在开会,保镖全都被隔离在场外,现在外面已经打起来,保镖就应该进来保护他们才对。 靠近门口的几个人顿时醒悟过来,他们连忙拉开门闩。 血,门外全都是血,一具具尸体躺在那里,六个蒙面人站在血泊中,其中五个人手持长剑,剩下的那个人握着一柄法杖。 “有意思,嫁祸不成就来硬的。”拉佩转头扫了海克尔·撒拉森一眼。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那个手持法杖的蒙面人说道。 “有什么必要害怕?如果是贾克卜亲自过来,或许还有点意思。”拉佩从腰同摘下十字剑。 “听说你是个天才画家,被誉为未来的大师,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个剑客。”那个蒙面魔法师不以为然地说道。 “很抱歉,我不是什么天才画家,我是沃斯先生的保镖,因为预感到会发生些什么,所以由我扮成他的模样。”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 “保镖?”那个蒙面人再也没有刚才的从容。 “别多啰唆了,动手吧!”旁边一个蒙面人不耐烦起来。 “火……”蒙面魔法师显然接受这个提议,他举起法杖,可惜只吐出一个字,身上就突然间冒出刺眼的白光。 轰—— 蒙面魔法师爆炸了,就如同一只点着的火药桶,唯一不同的就是炸开后,弥漫开的是一片血雾,而不是滚滚的硝烟。 “我说过,如果是贾克卜亲自过来,或许还有点意思。”拉佩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六个蒙面人已经只剩下三人,离蒙面法师最近的那两个蒙面人没能躲过,其中一人当场就死了。另外一人重伤,此刻正躺在走廊的一角昏迷不醒。 “大剑客!”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那三个蒙面人眼神中全都流露出惶恐之色,在贾克卜手底下做事,没人比他们更明白大师级人物的强大。 突然,其中一个人打了一个呼哨,顿时十几道人影破窗而入。 看到对方又有援兵到来,拉佩动了,他化作一道金光,略微带有一些红色的金光。 空气被强行挤压、撕裂,化作肉眼看得到的波纹朝着四面八方荡去,金光所到之处只留下一片金色残影,耀眼夺目,让人无法直视,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看到拉佩化作金光的那一瞬间,那三个蒙面人就开始逃了,不过没逃多远就发现自己的脑袋和身体已经分离,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破窗而入的那些人也一样,他们跳落下来的时候还很正常,但是当落到地上后就不对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身体已经分离,有的是拦腰断成两截,有的是从中间一分为二,不过更多的是身首异处,最惨的是几个被拦腰断成两截的人,他们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全都痛苦地倒在血泊中,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另外一半身躯,发出凄惨的嚎叫声。 眨眼间,这座大厅变得如同地狱般。 拉佩早已把剑收起来,十字剑不太能见光,毕竟这玩意在那个黑魔法师的市场多少有些名气,虽然此刻十字剑的剑刃不再是透明的,而是变成金色,而且他弄了一些伪装上去,掩饰成剑柄的模样,而且是那种带有圆盘护手的剑柄,不过他担心有人会联想起什么。 正如小偷不敢把赃物带在身上一样,拉佩总觉得心里不安,所以每一次使用了之后,总是立刻放回剑囊。 “撒拉森先生,您的脸色不太好。”拉佩朝着海克尔·撒拉森走去,道:“从刚才我就发现您的情况不太妙。” “我……我是因为紧张……对,就是紧张。”海克尔·撒拉森哆哆嗦嗦地说道,此刻他的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 海克尔·撒拉森本来就骨瘦如柴,再配上那毫无血色的脸,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是一具尸体站在那里。 此刻聚集在这座大厅的人全都聪明绝顶,刚才因为紧张,他们没有注意到海克尔·撒拉森的异常。现在安全了,再加上拉佩这番明显带有针对性的话,他们立刻察觉到异常。 原本和海克尔·撒拉森靠得很近的米涅立刻退开几步,其他人也差不多,全都远远地躲开。 “你投靠贾克卜,恐怕就是因为他是大剑客,所以你觉得他的实力最强。或许他还许诺你一些别的东西,譬如恢复你原来的职务……或者让你成为分部主席。”拉佩淡淡地说道。 此刻拉佩已经收回十字剑,却没有收回身上的圣光,那金红色圣光是如此的刺眼和令人不安。 虽然宗教裁判所横行的时代已经过去,但是在场的人大多明白这种金红色的圣光代表着什么,他们的心中全都充满畏惧,即便面对秘密警察,也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恐惧。 “怪不得您刚才说上面已经有了安排,以您的实力足以和贾克卜抗衡。”米涅嘴里说得好听,但是声音却在颤抖,他的脸上堆满微笑,但是笑容比哭还难看。 “既然知道这里有一个大剑客,你认为上面会只派我一个人过来吗?”拉佩看了米涅一眼。 “难道还有一位大师级的人物?”米涅瞪大眼睛。 “如果算上大师级的画家,那就是三人。”拉佩道:“另外一位此刻正负责保护沃斯先生。” “那实在太好了……”米涅愈发激动。 “别高兴得太早,按照约定,上面不打算以塔伦作为主攻目标。”拉佩戏谑地看着米涅,道:“这件事原本不打算告诉你们的。” “这怎么可能?”米涅急了。 “为什么放弃塔伦?这不公平!”波波夫在一旁吼道。 “按照我们和秘密警察的协议,塔伦是秘密警察的地盘,那位上校由秘密警察去对付。”拉佩说道。 “秘密警察?他们也派了大师级的人物过来?”米涅脸色苍白。 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很多人立刻想起当初掠过整个塔伦,让贾克卜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的那股精神威压。 事实上,一直有人猜测塔伦藏着另外一个大师等级的人物,而且是魔法师,十之八九还是个黑魔法师。 “这段日子你们最好夹起尾巴做人,此刻聚集在塔伦的大师级人物比你们想象的多得多。”拉佩开始吓唬这群人。 拉佩看了满地的尸体一眼,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片刻,他又慢悠悠地说道:“这件事本来和我无关,我原本不打算和那位上校为敌,因为有人会去找他麻烦,我乐得在旁边看戏。没想到他主动找上门,如果我没有一点回应,岂不是太没面子?” “是啊,是啊,干脆把他干掉。” 米涅心中有气,原本他和贾克卜没什么大仇,但是刚才护卫队的人嫁祸不成,明显想来硬的,不但杀了他的保镖,还打算把他和其他人也一起杀掉,这就太过分了。 拉佩摇了摇头,道:“想要干掉一个大师等级的人物可没有那么容易。” “几人围杀他,难道都做不到?”米涅握紧拳头,此刻他恨不得自己也是大师级的人物。 “你不懂,一个大师等级的人物爆发起来是很恐怖的,没人能保证可以接下他垂死一击,也没人能保证他无法逃脱,一旦结下死仇就后患无穷,所以到了我们这个层次,一般都会留点余地。”拉佩侃侃而谈,这绝对是真话,对大师以上的人物,一般很少会往死里逼。 当然,例外肯定有,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全都是例外,他们都有让人不惜一切代价干掉他们的理由。 “我有办法了。”拉佩摸了摸下巴,悠悠地说道:“我会在适当的时候,给那位队长一个合适的教训。” 市政厅顶楼的小客厅内。 “他真是这样说的?”一个戴着银色假发的胖老头皱着眉问道。 这个胖老头是塔伦市的市长——贝尔福特子爵。 此刻,塔伦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聚集在这间小客厅内。 “呈现红色的圣光……呵呵,看来贾克卜有麻烦了。”旁边一个年轻得多,看上去像花花公子的人轻笑起来。 “这个人应该是宗教裁判所出来的吧?实在弄不明白,宗教裁判所怎么会插手进来?”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个满脸寿斑的老头喃喃自语道,他是市议会议长——德莱尔子爵。 “现在的宗教裁判所已经不同于以前,为了钱,他们也会听从别人的命令。”那个花花公子说道。 “有人看过那些尸体吗?那个人真的是一个大剑客?”市长问道。 “这一点用不着怀疑。” 花花公子一边晃动着酒杯,一边说道:“宾尼派那帮人的保镖大多是中级境界,不过米涅、波波夫、哈密尔三个人的保镖是高级境界,贾克卜的手下能够把他们全部干掉,还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就算是出其不意,那六个人也肯定是高级境界。能够把一个高级魔法师瞬间杀掉,连保命魔法都来不及施展,还能够让三个高级武者连逃都逃不了,这个人绝对是大师。不过大师也分等级,换成是贾克卜杀那六个家伙,绝对没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声势,这个人要么是在炫耀,要么是刚刚晋升不久,等级还很低,甚至有可能连境界都还没完全稳定下来。从他不敢主动找贾克卜麻烦,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不是说要找贾克卜麻烦吗?”一个身穿蓝丝绒袍子的老头问道。 花花公子笑道:“我确实听说过,大师们互相之间总会留有余地,不愿意结下死仇。但是大师们都有自尊,私底下他们会遵照这个规矩去做,但是嘴上绝对不会说出来。这个人要不是缺心眼,就是不想和贾克卜为敌。” “你的意思是他们打不起来?”市长问道。 “你说错了,那个人肯定会出手,要不然他就太没面子。”花花公子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 “我不明白。”市长摇了摇头。 “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些?”另外一个老头抱怨道。 “我怀疑他在等秘密警察先动手,他在适当的时候补刀。”花花公子说出自己的猜测。 “按照你的说法,他们会联手对付贾克卜……你觉得什么时候开始?”市长最关心的是这一点,因为贾克卜的事,这段日子他的压力不小。 “恐怕就是最近几天。”花花公子悠然地说道。 “为什么?”市长连忙问道。 “您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两天水警队和警察部队全都禁止外出,所有人都守在营房里面,街上的扒手也一下子少很多,码头区的那个走私贩子也把手下全都召回来。”花花公子虽然没有自己的情报网,但是他派了几个仆人一直盯着这些地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确实没有发现这些异常。 “你的意思是那个小子回来了?”市长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起来。 “十之八九是这样。”花花公子突然耸了耸肩,道:“反正这和我们无关,现在头痛的应该是贾克卜和警察厅的那几个副厅长,听说厅长大人也很快就要从马内回来了。” “他不是要调回马内了吗?”一个老头有些不以为然。 “只要他一天不离开厅长的位置,警察系统就是他的地盘,那三个副厅长翻不了天的。”花花公子笑道。 “问题是他也拿那三个人没办法,就算警察系统是他的地盘,他也不可能随意任免副厅长,我们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议长哼了一声。 “如果索德·拉佩真的带着大师级的人物过来……至少两人,甚至有可能更多。尊敬的议长大人,您仍旧有勇气说这样的话吗?”花花公子看着议长,身为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他一向对议长没什么好感。 花花公子的这番话既是挑衅,也是陷阱。 议长伸了伸脖子,不过最终也不敢说那种不知死活的话。 话是不能乱说的,万一这里有谁看议长不顺眼,把他说的话宣扬出去,或者干脆到那个小子面前挑拨,他可不敢保证会有什么结果,说不定某天晚上,他家就会不小心失火,然后一家老小全都葬身火海,甚至连佣人和保镖一个都没逃出来,以前秘密警察经常做这种事。 “您为什么不说话了?”花花公子笑着问道:“看来您也很清楚大师等级的人物的恐怖,我想那三位副厅长肯定也明白,所以厅长大人回来后,不管对他们做出什么安排,他们想必都会接受。” 花花公子的话音刚落,突然门口传来有人鼓掌的声音。 众人猛地转头看去,紧接着所有的人脸色全都变了。 站在门口鼓掌的正是拉佩。 这里是市政厅,有魔法师坐镇,而且值班的魔法师有六位,全都是高级魔法师。除此之外还有一队高级护卫,总共有二十多人,次一等的护卫就更不用说了,这样戒备森严,居然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进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的身边有大师级的人物,而且不只一人。 “拉佩勋爵,您没有伤到那些护卫吧?”市长站起身,说道。 “勋爵?” “这怎么可能?” 周围的那些市政厅的大后们全都脸色微变,拉佩得到勋爵头衔在马内不是秘密,但是在塔伦就不一样,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有一个人的反应太快,也太激烈……实在有些可惜。”拉佩双手一拥,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市长明白,有人死了,而明白的人不只他一人。 到了市长他们这个地位,没人会在意一个护卫的死活,但是拉佩出手就杀人,让众人感到很不舒服。 “市长大人,你想必已经接到陛下的信吧?”拉佩淡淡地问道,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您,毫不掩饰对市长的冷淡。 市长的额头上顿时渗出豆般大的汗珠,他得知有人要找贾克卜麻烦的时候,原本还不怎么在意,觉得这和他无关,但是此刻他却想起来,弄得不好他会比贾克卜更倒霉。 “看来你没接到信,要不然贾克卜怎么会这样猖狂?三天前我就回来了,这三天内我发现塔伦和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完全两样,居然成了护卫队的天下,贾克卜比你更像市长。而且我走的时候,水警队和警察部队的架构都已经有了,原本以为当我回来的时候,可以看到这两个部门正式运转起来,没想到还不如我离开的时候呢。”拉佩走到年迈的议长旁边,一下子把他挤开。 “这是贝克……” 市长正打算把责任推到其中一位副厅长的身上,那个人在安博尔·诺德离开后兴风作浪,此刻当然是当作替罪羊来用。 “别把罪责全都推到死人身上。”拉佩淡淡地说道。 “死人?” 市长感到毛骨悚然,旁边的那些人也都脸色大变。 “贝克托利亚男爵一家很不幸地误食有毒的蘑菇,他的妻子和女儿因为吃得比较少,生命神殿的牧师到的时候,她们还有一口气,或许还有救,但男爵和他的两个儿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拉佩淡淡地说道。 拉佩的话如同一阵寒风般刮过小客厅。 在回塔伦的路上,原本拉佩并没打算做得这么绝,但是白天的时候贾克卜的安排让他无从选择。贾克卜敢公然嫁祸,嫁祸不成干脆强杀,他必须还以颜色。 拉佩不可能直接和护卫队开战,那么就只有打击对方的盟友。 对于拉佩来说,下毒是他的老本行,他还算有良心,至少放过贝克托利亚男爵的妻子和女儿。至于儿子,就只能对他们说抱歉,拉佩不想给自己留下两个仇敌。 “真是可怜。”花花公子发出不咸不淡的感叹,显然他丝毫没有为贝克托利亚男爵哀悼的意思。 其他人则闭口不语,就算再有想法,此刻也不敢开口,就连议长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警察厅厅长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他确实会调回马内,不过一整套手续下来,至少要等到明年这个时候,而且上面已经确定了继任者的人选,国王陛下连委任状都已经签好,当然那上面也有警察总监勒芒大人的签名。”拉佩说的是真话,前提是半年之后国王仍旧还在宝座上。 拉佩说这番话,言下之意就是剩下的那两个副厅长已经没戏,不只是这样,这段日子兴风作浪的那些人马上就要倒霉,等到安博尔·诺德一回来,肯定会一个个收拾。 警察厅厅长安博尔·诺德回来了,就在拉佩露面后的第三天回到塔伦。 安博尔·诺德是在拉佩离开马内不久后走的,所以至达塔伦的时间和拉佩差不多,不过在大家的眼里,这就成了故意的安排。 回来的当天,安博尔·诺德就把所有手下召集起来开会。 安博尔·诺德的第一句话就是:“去年发生很多事,国王特使遇刺,塔伦的治安也一塌糊涂,这是我们的失职,对此我要负主要责任。我在陛下面前已经做出保证,绝对不会允许类似的事再一次发生,而且我会整顿塔伦的秩序,为此,我宣布……” 说到这里,安博尔·诺德提高嗓门,底下的人顿时都坐直身子。 “设立执法处,总管一切日常事务,执法处处长由我亲自担任,第一副处长由总督察格拉罗斯担任,第二副处长由第七警察署署长吉尔斯特担任。” 安博尔·诺德转头朝着身边的那两个人说道:“赛尔、安格鲁,你们两位副厅长也要费点心思,贝克托利亚出了意外,现在只剩下你们能帮我。赛尔,你得帮我把后勤部门管起来,这段日子我发现后勤部门存在很大的漏洞,贪污严重,损耗巨大。安格鲁你帮我抓纪律,去年我们警察系统里面居然出了替犯人通风报信的事,这实在太让人无法容忍。” 安博尔·诺德轻描淡写地就把两个副厅长架空,一个去管后勤,一个去抓纪律,前者换成以前倒是肥差,但安博尔·诺德已经说了,后勤部门贪污严重,损耗巨大,摆明要在这上面做文章。另外一个人负责抓纪律,那更是一个大坑,没什么比抓纪律更招人恨,偏偏安博尔·诺德给了任务,却没给实权。 至于那个执法处,更是神来之笔,执法处负责一切日常事务,等于是把警察厅的大部分职能全都夺走,安博尔·诺德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夺权,他为的是格拉罗斯和吉尔斯特。 格拉罗斯和拉佩关系密切,他原本是第七警察署署长,拉佩和安博尔·诺德去马内前,把他提升到总督察的位置。吉尔斯特是安博尔·诺德的心腹,原本是刑侦处处长,半年之前被提拔成第七警察署署长——接替格拉罗斯原来的位置。 这个执法处明显就是为格拉罗斯和吉尔斯特准备的,为的是帮他们顺利上位,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够看出安博尔·诺德的目的。 那两位副厅长当然不是傻子,他们全看出来了,不过都没敢吱声,因为比他们排名更靠前,这段日子兴风作浪的贝克托利亚已经死了,而且连两个儿子也都死了,只剩下老婆和女儿。 这是警告,赤裸裸的警告,同时也是血淋淋的警告。 更让两位副厅长感到悲哀的是,这个警告根本不是针对他们,是给贾克卜看的,他们只是顺便。 “我还打算设立一个监察处和一个特别行动处,前者负实情报收集和归档,后者专门应付各种突发事件。这两个部门非常重要,我这里已经拟定一份名单,监察处处长是第一区警察署署长雅克布,副处长是第三区警察署署长雷尔德。特别行动处处长是第五区警察署署长麦迪瓦尔,副处长是副督察长巴登。因为这两个部门实在太重要,所以不允许兼职。”安博尔·诺德又是一连串组合拳。 警察不是秘密警察,这个监察处根本就不伦不类,说穿了就是让这些人坐冷板凳。至于特别行动处就更有意思,那不是冷板凳,而是烧红的铁椅子,如果再有刺杀事件,或者黑道势力火并,这个处的人必须第一个顶上去,肯定会死得很快。 安博尔·诺德当然不会把自己的人塞进这两个坑里,他点名的那些人,都是这段日子和几位副厅长眉来眼去的人物。 不等底下的人提出质疑,安博尔·诺德继续说道:“我还要宣布一件事,陛下命令我们再组建一支水警二队,这是一支完全独立的队伍,用的是特殊经费,不需要市政厅出任何钱。水警二队的编制是三千人,拥有自己的军械厂和造船厂,队长伯纳是直接从上面派下来的。原警察部队和水警二队合并,保罗担任副队长。” 底下没人说话,这个消息把大家震傻了。 整个塔伦的警察也就三千多人,现在拆分出水警队和税警队,剩下的警察恐怕已经不到三千人,这支水警二队居然比警察系统的规模还庞大,实在太恐怖了。 脑子稍微转得快一些的人,立刻就意识到这肯定不是什么警察,而是一支军队,而且是冲着护卫队去的。 塔伦的护卫队,编制只有五百人,不过大家都知道护卫队实际上是超编的,而且超编了一倍还多,总人数大概在一千两百到一千五百人之间,在塔伦之所以没人敢管贾克卜,除了他本人的实力之外,这支护卫队的存在也是一个原因,反正靠警察是不可能抵挡住护卫队的进攻。 现在,护卫队终于有对手了,一支至少有两位大师级人物压阵,规模比护卫队至少大一倍的军队,看来上面是打定主意要收拾贾克卜。 第六十章群殴上校 一支马队气势汹汹地沿着滨海大道飞驰,最前面那匹马上的人正是护卫队长上校贾克卜。 三天前贾克卜得到消息,宾尼派总部派了一个特使前来,他立刻就决定利用这位特使把塔伦的水进一步搅浑。 按照贾克卜的本意,他只是想嫁祸给秘密警察,让宾尼派和秘密警察之间的仇恨愈发难以化解,没想到他派过去的人自作主张,嫁祸不成,所以他干脆直接跳出来。 不得不说,这段日子护卫队在塔伦横行无忌,实在都太顺了,以至于有些忘乎所以,把已经失势的宾尼派塔伦分部看成可以任意宰割的肉鸡,再加上宾尼派曾经刺杀过国王特使,在他们想来,就算把宾尼派塔伦分部的人全都杀掉,上面也不会追究。 想法是不错,可惜结果和贾克卜等人想象的不同,悲剧快要发生了。 更可悲的是,贾克卜虽然得到消息,但是他得到的消息不完整,告诉他消息的人隐瞒重要的部分,那就是现在在塔伦的大师级人物至少有五人以上,排除一位大师级画家,另外四个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另一个悲剧是,贾克卜对情报从来不重视,他完全有条件组建一张情报网,可惜他没有这么做。 贾克卜只是询问一下当时的情况,确定对手只是一个刚刚晋级的大师,所以他气势汹汹地来了。 贾克卜甚至认为自己太小心,他应该当天就采取报复措施,结果他犹豫了,这让他失去最强有力的盟友,副厅长贝克托利亚的死和厅长安博尔·诺德的回归,使得他掌控警察系统的意图彻底破灭。 贾克卜很后悔,后悔反应太慢,这愈发让他感到气愤。 前面就是鲁登海姆广场,也是市政厅所在地,这里是市中心,行人和马车很多,道路颇为拥堵,马队前进的速度也顿时被减慢下来。 贾克卜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那乱糟糟的车、马令他厌烦,所以他抬起手臂,猛地往下一切。 在贾克卜前方二十米的距离,此刻所有马车都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般,被强行朝着两边推开。 贾克卜仍旧举着手臂,就像发起冲锋般,驾马狂奔起来。 撞击声不绝于耳,前面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被撞开,中间空出一条笔直的大道,跟在贾克卜身后的那些护卫队成员也全都加快速度。 没人敢阻挡,那些在十字路口维持秩序的警察看到这番景象,全都避到一旁。 片刻的工夫,马队就在鲁登海姆广场前停下来,贾克卜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他骑着马径直闯入市政厅大楼。 “上校,你怎么敢这样?”市政厅的中央是一口很大的天井,此刻在最上面一层的楼梯口,市长贝尔福特子爵正站在那里朝着底下怒目而视,旁边一圈全都是市政厅的大佬。 贝尔福特子爵真的气坏了吗?那倒未必,此刻他只是想要表现出市长的威严。 几天前贝尔福特子爵被拉佩弄得下不了台,但是他不敢发作,拉佩一上来就拿国王的密信说事,让他连话都不敢乱讲。 就像贾克卜含愤而来一样,此刻贝尔福特子爵的心头也充满恼怒。 “听说索德·拉佩已经回来了,还听说那个小子和您见过面,是不是这样?”贾克卜这一次是来立威的。 贾克卜的想法和拉佩一样,都是先狠狠地给对方一下重击,把对手打趴,也顺便震摄周围的人,然后再来一连串组合拳,把对方彻底干掉。 拉佩和贾克卜之所以不谋而合地采取同样的手段,是因为时间越来越紧迫,国民会议马上就要召开。 原本贾克卜有一张时间表,可惜去年先是国王特使遇刺,然后拉佩横空出世,把他的计划全都打乱,而且拉佩搞的警察部队更让他感觉到威胁,之后他借助那几个副厅长好不容易把局势控制住。结果拉佩一回来,一切立刻又变了,这让他异常焦虑。 “你太放肆了!难道你打算叛乱?”贝尔福特子爵大怒道。 “叛乱倒不至于,但我不能看着某些人招摇撞骗。”贾克卜显得理直气壮。 “你说谁招摇撞编?”贝尔福特子爵被弄得莫名其妙。 “还有谁?当然是那个小邮差!我们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警察,顶多和威尔勋爵有些关系,是威尔勋爵安排在塔伦的眼线,属于外围之中的外围。”贾克卜大声说道。 既然和拉佩结下死仇,贾克卜当然要打听明白拉佩的身份,他没什么消息来源,于是找上本地的黑帮头目瓦克利,瓦克利又把他介绍给马内的黑帮头目西弗。之前西弗对付拉佩,不只是花大钱请来寒冬组织,同时也借用贾克卜的人马。作为交换,贾克卜从西弗那里得到不少情报。 可惜,西弗也只是想利用贾克卜,并没有说实话。 而为了让贾克卜信以为真,西弗还把一个前秘密警察的官员介绍给他,那个人为了钱,居然把南方分部负责人的身份说出来,贾克卜立刻联络那个南方负责人,从对方嘴里得知塔伦根本就没有秘密警察的分部。 正因为如此,贾克卜才有了信心,他敢气势汹汹地跑来摊牌。 此时贝尔福特子爵傻了,他真的傻了。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笑声,那个花花公子用手绢捂着嘴巴,他已经笑得气都喘不过来。 “富拉尔子爵,有什么事让阁下笑得这样开心?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一起乐一下。”贾克卜冷冷地说道。 “上校,您说的这个人确实是个骗子。在马内,他建造了一座跑狗场,把全城的人,包括贵族和平民全都吸引过来,赚钱的速度简直和抢钱差不多。过年之后他把跑狗场卖了,赚了六十六万比绍,他将这笔钱献给国王陛下换了一个勋爵的头衔,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骗子。”富拉尔子爵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他以前一直不说出来,现在安博尔·诺德回来了,再隐瞒下去也没意思。 此刻,整座市政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大多数人被六十六万比绍的巨款吓到,另外一些人更在意那勋爵的头衔,平民能够得到贵族头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贾克卜傻了,这和他得到的消息完全两样,他不认为手下会骗他,更何况他还亲自和秘密警察在南方的负责人交谈过,身为大剑客的他绝对可以确定对方没骗他。 “您有什么办法证明这一切是真的?”贾克卜决定强硬到底。 “我能证明。”身后传来安博尔·诺德的声音。 警察厅就在隔壁,马队刚出现在大街上,安博尔·诺德就已经得到消息。当马队停在市政厅门口,他就已经从办公室出来。贾克卜骑马直闻市政厅大楼的时候,他恰好在下楼。当贾克卜说拉佩是骗子的时候,他刚过马路。富拉尔子爵开口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市政厅大楼门口,恰好听到后面那番对话。 “多亏拉佩勋爵的引荐,我得以见到警察总监勒芒大人,之后又有幸觐见国王陛下。”安博尔·诺德并不是有意捧拉佩,说的是实话:“我同时也有幸见到秘密警察的总监察官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侯爵夫人曾经是威尔勋爵的同僚,他们两位在秘密警察组织的地位非常特殊,不属于秘密警察组织的任何部门,而是直属于国王陛下。拉佩勋爵继承了威尔勋爵的一切,甚至包括威尔勋爵的特使身份,这次他回塔伦是以国王特使的身份过来,在离开马内之前,国王陛下还特意授给他一份旨意,在必要的情况下,拉佩勋爵可以代表国王行使最终裁决的职权。” 安博尔·诺德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砸落在地上般,把在场所有人都震昏,这比那六十六万比绍和勋爵头衔更加令人震撼。 当初比格·威尔的特使身份其实不值钱,虽然地位崇高,但是没有实权,只是充当国王的耳目。但是拥有最终裁决权就不同,这意味着能够代表国王,也就是所谓的钦差大臣。 在场的大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他们现在才明白拉佩凭什么如此蛮横,一到这里就杀人,因为拉佩确实有这个权力。 “我刚刚接到正式公函。”贝尔福特子爵朝着诸位大佬点了点头。 那些被震惊得不轻的大佬们也没心思追究此事,就算贝尔福特子爵早就接到公函,暗自扣了下来,他们也无话可说。 “上校,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气势汹汹?不知道你是受了谁的挑拨?不过我知道一件事,那个挑拨你的人绝对没安好心。”贝尔福特子爵一脸看笑话的模样,道:“你想必还不知道一件事吧?为了确保拉佩勋爵的安全,上面派了两位大师过来,我已经和这两位大师见过面,他们在塔伦逗留的期间,我会聘请他们担任塔伦的守护者。” 这无疑是戳在贾克卜心口上的一刀。 守护者是专门为大师以上的人设的职位,不同于守卫,守护者不需要当班,也不需要保护什么人,他们更多是一种威摄,警告外来者不要随便乱来,这里是受到他们保护的。不过就算有人乱来,守护者也未必一定要出头。 原本塔伦就有守护者,那就是贾克卜。 当初比格·威尔遇刺的时候,贾克卜什么都没做,也没人指责他,可见守护者完全就是一个拿钱却用不着办事的职务。 “两位守护者?”贾克卜顿时感到汗毛直竖,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贝尔福特子爵撒谎,而是他中了圈套,这是一个陷阱。 贾克卜的眼神刹那间变得异常锐利,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的体内爆发出来,瞬间划过整座市政厅大楼。 所有的人都从贾克卜的感知中消失,只有两个人仍旧存在于他的感知中,两个原本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人,其中一个人站在二楼楼梯口,气息异常内敛,给他的感觉若有若无。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则显得很平静,如烟波浩渺的湖面,却又深不见底。 突然贾克卜动了,他从马上跳下来。 没人看到贾克卜是怎么下马的,他的动作太快,快到周围的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下一瞬间,那匹马鲜血狂喷,四分五裂。 “哇!”一个年轻的官员忍不住呕吐起来,而就像会传染一样,其他人顿时跟着吐起来。 贾克卜可没时间管这些事,他抽出长剑,剑光乱闪,每一剑都像在乱刺,但是每一次都会爆发出一串火星。 “这家伙掌握的规则和气有关。”那个气息深邃如湖的人悠闲地在一旁看着热闹。 “气?”杰克此刻人影闪烁,两把飞刀被他夹在手指上当作匕首使用,其他飞刀则闪烁不停,道:“越是基础的东西,越是变化无穷,果然厉害。” “你是在夸他,还是夸你自己?他掌握的这种规则和‘相移’比起来,实在要低级很多,除非他能够从‘气’中领悟‘生命本源’,或者领悟‘能量转换’。”另外那个人毫不在意地评论道。 “别光说嘴,你拿了钱的!”杰克吼道。 “好吧。”那个人抬起手,道:“震摄,恐惧,混乱。” 贾克卜不等那个人发动,立刻暴喝一声,撞破旁边的一堵墙壁,穿墙就逃。 贾克卜已经知道另外一个人是大魔法师,而且专攻精神魔法,他当然要逃,留下就是等死。 不过,贾克卜想逃也不容易,杰克的飞刀已经在这条路上等着他。 贾克卜的制服上出现一道道血痕,他受伤了,这是无奈的选择,在保命和受伤之间,他毫无疑问地选择后者。 市政厅的外墙很厚,但是再厚的外墙也抵挡不住一个大剑客的全力一击,贾克卜在墙壁上开了道口子,强行逃出来,他付出的代价是脸颊上深可见骨的一道伤痕,这一刀本来要把他的脑袋削成两半,却被他避开。 突然,贾克卜的心头一阵狂跳,下一瞬间,他的眼前全是金红色光芒。 贾克卜怒吼一声,全力挥出长剑,他很清楚只有拼命往前闯,绝对不能停下。 金光爆闪,火星乱溅,无形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荡开。 窗户、镜子、酒杯、水壶……方圆两公里之内,只要是玻璃的东西全都碎了,更远的地方,窗户、镜子这类又大又薄的玻璃制品也裂开。 同时撕裂的还有很多人的耳膜,市政厅和对面的警察厅因为有结界笼罩,所以里面的人只是耳膜刺痛,而外面的广场和街道上,到处是躺在地上痛苦翻滚的人,甚至还有一些马匹也在乱撕、乱咬。 此时一道人影冲出来,那是贾克卜,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孤狼,浑身是血,满脸狰狞。 贾克卜确实受了伤,飞刀造成的那些伤不算什么,最致命的是胸口的一剑。这一剑从心脏上方刺进去,从后面透出来,还往旁边拖了一下,胸前的伤口有一寸长,背后的伤口长达半尺。 如果换成一般人挨上这样一剑,命早就没了,也只有贾克卜这样的大师级人物能够挺得住。 不过话说回来,换成一般人肯定不只受伤,而是直接被砍成两段。 这一剑当然是拉佩的杰作,他是来兑现承诺的,他说过,会在适当的时候,给贾克卜一个合适的教训。 为了这一击,拉佩做了很多准备,最后还借助那把十字剑无坚不摧的特性,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占到便宜,被硬生生地打飞出去,整个人都陷入墙壁里面,使得花岗岩的墙上多了一个人形的凹陷。 拉佩深吸两口气,把嘴里的那口血强行咽下去,然后脱身出来,跳到地上,用麻木的手臂将十字架挂回去。 此刻,拉佩那超强的恢复力正在修复伤势,他受的全都是内伤,从外表上倒看不出来。 拉佩看着广场上、大街上到处都是捂着耳朵哭嚎的人,看着从马车上摔下来,已经奄奄一息的人,看着被发疯的马踩踏受伤的人,他不由自主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眼前的场面让他想起比格·威尔遇刺时的情景,当时也有许多无辜者被卷进去。 说实话,拉佩不是故意的,他绝对没想到,充分准备之下的全力一击,对上贾克卜的亡命一击,居然会造成这样可怕的结果。 此刻拉佩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师以上的人物很少会生死相搏,不只是因为难以杀死对方,也不只是因为不想结仇,恐怕也是因为不想把无辜者卷进来。 大师之间的战斗如果失去控制,结果就会是这样。 “愿主怜悯这些可怜的人……”拉佩嘴里念念有词,手里不停挥洒着圣光。 除了呻吟声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活着的人甚至不敢大声呼吸,都些胆子比较大的人偷偷凑到窗口看着拉佩。 刚才的冲撞实在太恐怖,给大家留下的印象远远超过杰克和贾克卜的那一战,再加上宗教裁判所的赫赫凶名,九成九的人对拉佩的畏惧要超过另外两位大师。 当——当——当—— 塔伦到处都在响着钟声,这是丧钟的声音,和比格·威尔遇刺的那天一样,城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除了钟声,还有哭泣的声音,和那天一样,一具具尸体被整齐地排列在广场上,任由死者的家属辨认。 悲痛充斥在每个人的心头,隐藏在悲痛后面的是愤怒,但是谁都不敢显露出来,毕竟杀人的一个是护卫队队长,另外一个是宗教裁判所的成员。 在市政厅大楼的礼堂中,此刻安博尔·诺德正挥舞着手臂,慷慨激昂地演讲着:“几个月前,我和拉佩勋爵前往马内,半路上遭遇一连串围追堵截,那群凶徒是什么人呢?他们穿着护卫队的制服,拿着护卫队的武器,骑着护卫队的战马,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制服、武器、战马绝对属于护卫队所有。好吧,就算是护卫队疏忽大意,东西被人偷了,让别人拿出去为非作歹。我个人对此持保留意见,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一点很明显——护卫队没有尽到应有的职责。当初成立护卫队是为了保护这座城市,保护市民,保护在场的各位,结果呢?一点都没起到作用,相反的还成为某些人争权夺利的工具,造成大量无辜者的死亡,这样的护卫队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我在此提议,对当初威尔勋爵遇刺之时,护卫队无作为的行径,和他们造成大量无辜者遇害的行为进行彻查。我提议限制护卫队的一切行动,勒令他们在营地里面不得外出,冻结护卫队的财产,收缴护卫队的武器,取消一切额外的津贴……” 反击开始了,充当排头兵的是安博尔·诺德。 拉佩并没有参加这场会议,此刻他正在离市政厅不远的地方。 在市政厅的外面,在警察厅隔壁的那家豪华旅店的顶楼,花园餐厅内,四个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前,桌上放着一壶奶茶和十几碟点心,这些点心全都是精心制作的。 除了拉佩,还有杰克和那个大魔法师,最后一个人是比格·威尔,此刻他正附在假人身上。 比格·威尔扮演的是杰克,样子也就是当初在马内的街边餐厅吃霸王餐,被人像打死狗般痛殴的现个慵懒中年人,比格·威尔演得很像,演得入木三分,把其猥琐和痞态表现出来。 而杰克则装成一个剑客,一个饱经沧桑的大剑客。 那个大魔法师则是杰克的朋友,比拉佩一行早到一个星期。 杰克的朋友可不是无偿帮忙,大魔法师的出场费很贵,好在拉佩半路上发了一笔横财,再加上抢回来一箱子的“时光流逝”,他根本不在乎钱。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趁机把护卫队裁撤掉?”杰克看着市政厅,离这里这么远,而且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他居然能够听到安博尔·诺德在说什么。 “你啊!这辈子只能靠卖体力吃饭,没办法靠脑子吃饭。”比格·威尔嘲讽道。 “靠脑子吃饭的人已经死了,我这个卖体力的却还活着。”杰克针锋相对,一点都不肯吃亏。 比格·威尔一时无话可说。 “你们这两个家伙就喜欢争吵,能不能消停一会儿?”那个大魔法师不停摇头,他既然是杰克的朋友,自然也是比格·威尔的熟人,他愿意帮忙不只是看在钱的份上,同样也是卖比格·威尔和杰克一个面子。 “你有把握杀得了贾克卜吗?”拉佩问道。 杰克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道:“没把握,这家伙境界比我低一个等级,领悟的法则也差了一些,但是真的打起来,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杰克并不是谦虚,到了他这样的境界,肯定知道自己的优点和缺陷,缺陷就是攻击力不强,特别是缺乏强杀的手段。安德雷也一样,他擅长精神魔法,最擅长辅助进攻,偷袭也是一把好手,但是正面强攻就不行。在这方面反倒拉佩比他们还强些。 “只要贾克卜不死,护卫队解散后也会化整为零,到那个时候反而麻烦。现在护卫队还有一个官方身份,护卫队的成员拿的工资是市政府发的,而且护卫队里面不可能每个人都听贾克卜的,特别是那些魔法师。你以为会有魔法师放着正途不走,非要跟着一个野心家造反?”比格·威尔不再和杰克抬杠,把不解散护卫队的原因说出来。 杰克并不说话,只是竖起大拇指朝着旁边那位大魔法师指了指。 比格·威尔顿时噎住,他忘记了这个奇葩,安德雷就是放着正途不走,一心想要造反。 “像我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安德雷倒是通情达理。 拉佩看到这三个家伙越扯越远,连忙把话题拉回来,道:“贾克卜可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家伙,他肯定会出招,不知道这一次他会怎么做?” 拉佩确实有些担心,接下来轮到贾克卜出招了。 “怎么?你有什么预感?”比格·威尔问道,他知道拉佩的底细,幸运金币带来运气的同时,也会带来厄运,而每次厄运出现之前,或多或少会有些征兆。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拉佩也不清楚,以前他并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实力提升的缘故,现在他模模糊糊地能够感应到运势的变化。 之前离开马内的时候,拉佩就觉得神清气爽,似乎会有什么好事,结果半路上遭遇劫匪,却让他得到好东西,进而使得实力得到飞跃。 此刻,拉佩却感觉到运势在动荡不定,并不是说运气一定会变坏,而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反过来说,这也不是单纯的厄运,其中隐含机遇。 “你不是有一张情报网吗?让他们盯着护卫队那边不就行了?”杰克问道。 拉佩苦笑起来,当初在马内的时候,他以为吉雅做得不错,哪里想到吉雅报喜不报忧。 因为那几个副厅长明里暗里各种阻挠,拉佩不在的这几个月,一切都陷入停滞状态,还有些倒退的苗头,特别是情报网居然萎缩不少,很多眼线拿钱不办事。 拉佩正打算让汉德出马,找那些眼线算账,有些人需要放血,有些人需要折手断脚,还有些人就只能到海里去和鲨鱼亲热一下。 这也让拉佩意识到一点——吉雅的能力有限。 在那群小扒手中,吉雅算是聪明伶俐,当初没人可用,再加上那时候需要有个人制衡汉德,所以拉佩挑了吉雅,现在看来有些操之过急。 吉雅的能力不够,却有了与之不相符合的野心。 拉佩正在思索,突然对面的阳台上有光闪了闪。 “我得离开了。”拉佩站起身,不过看得到他站起来的就只有杰克和安德雷,他站起来的同时已经隐去身形,而且在原地留下一道幻影。 “你可真忙。”杰克摇了摇头。 拉佩也无奈,瞪了比格·威尔一眼,道:“要不是为了查这家伙的案子,我需要这么麻烦吗?” 拉佩也是一肚子怨气。 一步跨出,下一秒钟拉佩出现在一间房间内,这是旅店的客房,他就住在这里。 如今的拉佩已经没别的地方可去,他家早就卖掉,佛勒的房子倒是还在,不过那地方比较拥挤,前后左右全都有房子,缺乏隐蔽性和安全感。 这里就不一样,这间旅店原本就是警察厅某个官员开的,为了巴结拉佩,旅店专门划出一块区域给拉佩一行住。拉佩的这间房间在正中央,相邻的房间住的全都是自己人。 拉佩从房间出来,走到斜对面敲了敲门。 门开了,开门的人是一个身高不到一百五十厘米,比拉佩还矮,看上去有些富态的青年。 这个人是瓦蒙,不过此刻他已经改回原来的身份,现在叫马波尔·伯纳。 “你是故意让自己变矮的?”拉佩有些意外,瓦蒙和他一样,也服用佛勒制造的变形药,这是实质上的变化,而不是幻术,有效时间长,而且无法破解。 让拉佩感到疑惑的是,当初他服药之后是变高,硬生生地被拉长十几厘米,他原本就偏瘦,拉长之后变得更瘦,给人的感觉是长期营养不良,身体弱不禁风。 原本拉佩以为瓦蒙也会变高,他是个矮个子,身体却很敦实,拔高之后身材应该不错,没想到反倒矮下去一截。 “我怎么知道?”瓦蒙(或者说现在的伯纳)显得异常郁闷,他原本也以为会变高,因为身材是他永远的痛,现在能够有机会改变,变形时的那种痛苦甚至让他感到兴奋,没想到结果更矮,这让伯纳异常沮丧。 “算了,这没什么。”拉佩拍了拍伯纳的肩膀,道:“浓缩才是精华。” “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安慰我吧?”伯纳看了看拉佩。 “我们的客人到了。”拉佩连忙转到正题,道:“去我的房间,对了,别忘了拿上你的证书。” 瓦蒙既然改名伯纳,当然不能再用原来的身份,所以拉佩同时也帮他伪造一个全新的身份。 到房间,让侍者准备了一壶奶茶,拉佩和伯纳静静地等候着。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有人敲门。 “请进。”拉佩站起来。 门开了,进来的是那位尤特人海因长老。 “听说您大展神威,您的两位保镖把贾克卜打得屁滚尿流,实在是大快人心,贾克卜那家伙早就该收拾一下。”海因一来就拍马屁,顺便还表示自己站在拉佩这边。 “真正让那位上校吃到苦头的不是我的人,而是宾尼派的手下。”拉佩耸了耸肩膀。 “那是他自找倒霉,别人原本没打算与他为敌,是他先招惹对方。”海因笑道。 海因说得像真的一样,实际上他是少数几个猜到拉佩就是佩拉得的人,正因为如此,他知道拉佩手底下至少有三位大师,如果再算上当初在码头上释放出恐怖神念的那个大魔法师,或许是四位。 这样的实力别说贾克卜不是对手,整个南方恐怕也没几个势力能够与之抗衡,海因很庆幸自己和拉佩是同一边的。 海因坐了下来,打开手里的皮包,从里面取出厚厚一叠汇票,每张汇票都价值五千比绍。 “总共八十万比绍,您点一点。”海因将汇票推到拉佩面前。 拉佩取过汇票,随手一甩,那些汇票如同孔雀开屏般展开,只是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把汇票数清楚,这是他刚刚得到的能力,道:“没错,总共一百六十张,我会在两年内还清。” 与此同时,拉佩在心底补了一句:然后我会借更多的钱。 这就是拉佩的策略,不停地借债、还债,然后再借债、再还债……他的身上永远都背着巨额债务。 从那一叠汇票中数了十张,拉佩推到海因面前,道:“这是买下造船厂的钱和改建的费用。” 拉佩在马内的时候就决定为水警二队配备自己的造船厂,后来他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塔伦原本就有造船厂,不过只能建造商船,而且是五百吨以下的商船。 拉佩想建造的是排桨船,虽然吨位也不大,但是建造排桨船需要的船坞远远比一般的船坞要长得多,而且造船是在船台上先造好船体,然后下水,再装上桅杆、缆索和其他东西,所以船台肯定也要扩大,还要增加吊车的数量,工作量很大,费用自然也不便宜。 要知道,拉佩在马内建造的那座跑狗场,总造价也就五万比绍,其中有两万还是花在装修上,贵族区的装修可不便宜。这座造船厂的价格和跑狗场一样,可想而知有多贵。 “这笔钱其实我们很愿意出。”海因叹道,他已经不只一次这么说,和钱比起来,他更希望让拉佩欠下人情。 “我不习惯占别人的便宜,组建水警二队对你、我都有好处,我需要扩充实力,你们需要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力,各取所需。这座造船厂对我有用,对你们意义不大,让你们花钱的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将来的归属权上也会有麻烦。”拉佩一副亲兄弟明算账的架势。 “我们愿意放弃所有权,如果您觉得不放心,可以签署一份协议。”海因连忙说道。 “没必要,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这是你们尤特人的至理名言。”拉佩并不打算占这个便宜,尤特人的便宜不是那么容易占的,最后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我让你们改造的那艘船,改得怎么样了?”拉佩紧接着又问道。 “非常顺利,这个月底就可以交货。”海因连忙说道,这件事是过年之后不久提的,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半月。 拉佩并不是要一艘新船,他只是请海因帮他买一艘大船,要千吨以上,然后整个船底内侧包一层铁,再砌上混凝土。这绝对是海因听到过最古怪的要求,不过做起来倒是不难。 拉佩当然不会告诉海因,这艘船是为佛勒那个老疯子准备的,将来这艘船就是他的实验室,一间可以移动的实验室,同样也可以当作魔法塔,千吨以上的大船绝对比红枫大道的那幢别墅要大得多。 “那太好了。”拉佩笑道,然后又抽出一张汇票。 拉佩相信海因不会买一艘破旧不堪的船给他,就算是二手货,也至少是刚建成两年以内的,这样的商船一般售价在三千到三千五百比绍之间,改造的费用差不多要一千比绍,剩下的算是人工费。 “那就多谢了。”海因这一次没客气,他已经摸准拉佩的脾气。 “现在我来介绍一下。”拉佩指着伯纳,道:“这位就是我为水警二队聘请的队长,马波尔·伯纳上尉,陆军学院炮兵专科毕业,以前一直在伊比利斯服役,他绝对是最好的炮兵指挥官之一。” 伯纳立刻将事先准备的证明文件推到海因的面前,他并不是给海因看,而是让海因去核查。 这份证明文件当然是假的,伊比利斯是十几万公里之外的一块殖民地,那是真正的混乱之地,那里的驻军也一塌糊涂,军官不知道士兵的身份,士兵也不知道有哪些长官,甚至有过海盗冒充驻军的荒唐事,别说这份证明文件做得天衣无缝,就算随便搞一份文件,想要调查清楚也是不可能的。 海因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只是看了证明文件一眼,也没太在意,更不会傻乎乎地派人调查,既然知道拉佩就是佩拉得,他完全可以猜到这个矮子的身份。 “我的同胞就拜托您了。”海因朝着伯纳深深地鞠一躬。 “我不会欺凌他们,也不会歧视他们,不过你们别指望我会放松要求,我不管他们原本是做什么的,也不管他们以前是文员还是会计,我都会把他们训练成合格的士兵。”伯纳郑重其事地说道。 拉佩或许有很多目的,伯纳却不会考虑这么多,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支军队交给他管,那么他要做的就是把这支军队训练成精锐兵团。 “您尽管放心,我的同胞没有一人是孬种。”海因阅历深厚,看人极准,一眼就看出伯纳是认真的。 伯纳是一个军人,真正的、纯粹的军人。 这正是海因需要的,他所属的民族不缺商人、学者、艺术家,但是缺少军人,缺少属于自己的武力。 “您那边的进展如何?”拉佩问道。 当初拉佩和尤特人说好,他去说服国王组建一支大部分由尤特人组成的军队,而尤特人出人、出钱及出力。 一支军队并不是只有指挥官和士兵就行,还需要各级军官,更要有相当数量的魔法师、剑客、骑士或者战士,而且各种等级的都要有。 不久之前,拉佩化身佩拉得召集宾尼派塔伦分部的高层开会,结果贾克卜派了几个手下去“凑热闹”,为首的就是一个高级魔法师,另外还有五个高级近战者。像这种等级的手下,贾克卜总共有二十几人。次一等的要多一些,有七十几人。再次一等的数量更多,接近两百人,全部加起来差不多有三百人,占护卫队的五分之一。 别看只有五分之一,这才是护卫队的实力所在。 “我正在努力,中阶和初阶还好说,只要花钱总能请到,唯一的问题是高阶,特别是魔法师。”海因有些无奈。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高阶的存在全是抢手货,首先就是能够培养高阶的地方不多,除了骑士学院、魔法协会这类地方,就只有军队、神殿以及秘密警察这样的机构。 而对高阶强者的需求却很多,军队是大宗,各地的护卫队、警察、稍微高级点的贵族和各大党派也都在搜罗高阶强者,再往下就是多明尼哥这样的富豪,还有西弗这样的黑帮大佬,最后才轮到尤特人。 别看尤特人很有钱,他们的地位其实很低,根本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在尤特人手底下做事,一向被认为是一种耻辱。 事实上,海因请人的时候,全都是打着拉佩的旗号,以水警队的名义做这件事,要不然他恐怕连中阶和低阶的人物都搞不到手。 “把这里的消息散布出去,告诉大家这里有两位大师,然后想办法挖墙脚。你可以告诉他们,这里有大师的指点,有各种高级功法,还有便宜的魔法装备。”拉佩开出一个又一个条件。 半年后这个国家就要乱成一团,到时候手里拥有的实力越强,说话权就越大,所以拉佩才不惜代价挖人。 “我相信,这会吸引很多人前来。”海因不再愁眉苦脸。 “那你快点去吧,时间不等人。”拉佩开始赶人,道:“我的要求不多,高阶的魔法师有五人就足够,然后再找十位高阶武者,另外再找五到十位高阶盗贼……刺客也行。” “我已经招募了一位弓箭手、一位猎手及一位狂战士,他们原本是一支团队,后来出了事,解散了。”海因说道。 拉佩皱起眉头,这三个高阶人物有些鸡肋,自从火枪出现后,弓箭手已经不吃香了。 想想弗格森小队,那只是一帮普通人,使用新式火枪,配合魔法子弹,再加上魔法师在一旁辅助,就能够杀死准大师级的人物,但高阶弓箭手可没有这样的实力。 猎手和狂战士就更不用说,猎手可以看作是盗贼和刺客的变种,他们擅长的同样是伏击、偷袭,不过猎手用的是弓箭、十字弓或者梭镖,不管是用处和战力,他们都比不上盗贼和刺客。狂战士的战力倒是够强,不过狂战士和拉佩一样,都以短时间爆发出名。 以前火器没有普及的时候,狂战士倒是很受欢迎,是攻坚和冲锋的主力,但是随着火器的普及,战争的节奏变得缓慢下来,两方之间的距离却拉长了,使得狂战士的作用越来越小。 “好吧,毕竟这三个人的境界摆在那里,我想见一见这三个人。” 拉佩现在是抓到篮子里面的就是菜,不打算挑挑拣拣,事实上他也没这个条件。 “没问题,他们就在这里。”海因早就料到拉佩有这样的要求。 海因正打算转身出去,突然听到拉佩又道:“你再帮我一个忙,最近如果有大笔汇票交易,请帮我留意一下,特别是和贾克卜以及护卫队有关的。” “我尽力而为。”海因一口答应下来。 第十三集 内容简介: 塔伦南部海域最强的大师级海盗连手来袭!市长接到海盗即将攻击塔伦的密报,而拉佩在山腹里发现的一样东西,是否能让心怀鬼胎的各个势力齐心抵御外敌? 由于准备时间太过仓促,拉佩要如何带领塔伦的人民抵抗海盗船的重炮轰击?塔伦的存亡在此一举! 第六十一章海盗来袭 “快,快点进去。” “次序不要乱。” “关门,把门关上。” “设置封锁线。” 一大群警察正在忙碌着,这些警察全都趾高气扬,从来没有这样得意过。 相对应的是那些护卫队成员,他们像赶鸭子般被赶进营地里面,以往趾高气扬的他们此刻全都垂头丧气。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一个老警察拎着一桶油漆走过来,他朝着大门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得意洋洋地在地上画起来。 这个老警察在画线,画一条黄线,护卫队的人不能够踏出这条黄线半步。 大门内,护卫队的人全都站在那里,他们的心中充满怒火,但谁都不敢发作。 护卫队当然不会在乎一群警察,但是他们已经知道,现在塔伦一下子多了四位大师级的人物,而这四个人全都和他们的队长有仇,更糟糕的是他们的队长已经败了。 护卫队众人转过头,看着高处的一座要塞,那是护卫队总部,他们的队长就在那里。 此刻,贾克卜站在窗台边,冷冷地看着窗外那些耀武扬威的警察,他只穿着一件衬衫,伤口已经愈合,但是还没有完全好。 在贾克卜的身后站着一个牧师,四十多岁,圆脸,戴着眼镜,他一边整理着医疗箱,一边说道:“在半个月内,您最好不要乱动,半年内尽可能不要动武,要不然伤口可能会撕裂。您受伤的这个部位很不好,虽然避开要害,但是心脏和肺腔都受到波及,残留在那里的剑气,以我的能力根本就没办法祛除。” 贾克卜很心烦,他摆了摆手,道:“罗恩,你下去吧。” 牧师闭上嘴巴,拿起医疗箱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轻叹一声,说道:“上校,您最好保重身体,多多休息。” 说完话,牧师看了济在门口的那些军官一眼,然后情绪低落地走了。 牧师一走,那些军官再也忍耐不住,全都涌入贾克卜的办公室。 “现在连警察都爬到我们头上来了。” “队长,拼了吧,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上校,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就让那些警察灰飞烟灭。” 贾克卜一开始根本无动于衷,很平静地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他猛然间回过头,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这样吵吵嚷嚷有什么用处?” 贾克卜瞪着吵得最凶的那几个人,用手指着胸口的伤,道:“你们嘴里说得很不错,但由谁去对付那几个人?谁去?” 那些军官顿时安静了。 如果大师等级的人那么容易对付,当初塔伦的那些高官也就用不着对护卫队如此忌惮,那三个副厅长也不至于找贾克卜作后台。 现在那边有四位大师,甚至可能不只四位,谁敢乱动? “查清楚了吗?城里现在到底有几个大师级的人物?”贾克卜很后悔,他要是事先知道这件事,就不至于自取其辱。 “如果不算您和瓦克利手下的那个大刺客,至少有四人,可能是五人。”一个长得颇为文弱的军官战战兢兢地说道:“索德·拉佩的身边有两人,那第五个有可能存在的大师也应该是他的人。宾尼派那边也有两个大师级的人物。刺伤您的这个人十之八九是从宗教裁判所出来的。另一个是大剑客,不过没人看过他动手。” 贾克卜看了手下一眼,冷哼一声,道:“这些消息都是我知道的,我要你有什么用?” 没人敢说话,大家都知道贾克卜是在迁怒,护卫队从来就没有搞情报的传统,仓促之间根本打听不到有用的东西。 其实贾克卜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不过道歉是不可能的,身为上位者,他有他的尊严,更不用说他还是大剑客,他有他的骄傲。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贾克卜,道:“反正这段日子大家都不能出去,干脆趁这个机会好好修炼,我会指点你们。如果有人实在受不了寂寞,那就悄悄走密道出去,不过出去之后就暂时别回来,去岛上待着吧。” “难道咱们就这样忍了?”一个军官质问道。 “你难道有什么打算?”贾克卜看那个军官一眼。 “就算现在不是造反的时机,咱们也可以给这帮家伙制造些麻烦,让他们明白,塔伦离不开我们。”那个军官提议道。 “你有什么打算?”贾克卜问道。 见贾克卜没有斥责自己,那个军官顿时来劲,兴奋地说道:“如果没有我们,那些海盗会乖乖地停留在海上?会看着塔伦这样一块肥肉不下手……” 没等那个军官说完,旁边一个军官怒声斥责道:“扎克,你这样做是坏了规矩。” 组建护卫队为的就是保护塔伦的安全,他们可以为了私利扮成海盗,抢劫过路的商人,但是勾结海盗洗劫塔伦就不行,这就像一条狗偶然从厨房偷点腊肉吃,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但是从山里引一群狼回来就不对,更何况护卫队中的很多人在塔伦成家立业,塔伦已经是他们的第二个故乡,没人愿意看到故乡遭到劫掠。 “这不是坏规矩,我没说让我们的人亲自下手,只是把消息散插出去,告诉海上的那些人,塔伦现在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再告诉他们,我们正和警察互掐,警察拼命咬着我们不放,我们被锁在营房里面出不来。”那个叫扎克的军官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说得轻巧,我们的家人怎么办?如果把他们转移到别的地方,或者把他们接到营地,紧接着塔伦就遭到海盗的洗劫,外面的人会怎么想?你以为他们是傻瓜吗?他们肯定会说我们与此事有关,是我们勾结海盗,届时证据确凿,想抵赖都做不到。但如果我们不管家人,海盗上岸后可不会客气,难道为了解气,让我们看着家人去死?”刚才表示质疑的那个军官大声怒吼道。 “一旦海盗上岸,那些警察还有心思盯着我们?到时候我们完全可以闯出去,你可以去保护自己的家人,我们去保护那些富商,顺便杀几个海盗,到时候看谁敢说我们和海盗有所勾结?”扎克早就想好对策。 可惜另外一个军官并不认可,道:“你说得轻松。万一那些警察不肯放松呢?万一警察、水警队和秘密警察三家联手,把海盗挡在外面呢?就算他们挡不住,他们保护当官的离开肯定没问题,等到海盗退去后,他们完全可以顺手替我们扣上一顶勾结海盗的帽子,拿我们的人头平息市民的愤怒,同时搪塞上面的责问。” 扎克被说得无言以对,因为存在这种可能性,甚至可能性很大,他只能摇头叹道:“古尔第,你不去参政实在太可惜,你绝对会是一个不错的政客。” “好了,不要再争了!说实话,就算我们不在幕后操弄,那些海盗会不会对塔伦下手都很难说……”贾克卜板着脸喝道。 贾克卜这话一说出口,那些军官的脸色全都变了,有的变得异常兴奋,有的变得茫然,有的则愤怒而又失落。 这话的涵义实在太多,可以看作是贾克卜认可扎克的意见,打算在幕后推动。也可以看作是一种警告——万一真的发生这样的事,他们要如何选择? 古尔第就是愤怒而又失落的人之一,他在这里有老婆和孩子,但是此刻他没办法把家人接来,万一海盗来袭,那就明摆着他们和海盗有勾结,他还要做好海盗来临之时,警察不允许他们出营地的心理准备。 和护卫队营地的纷乱彷徨不同,在另外一边,在警察厅对面的那家旅馆内,塔伦的名流纷至沓来,因为拉佩就住在这里。 在前来拜访的人中有一道矮胖的身影,那是乌迪内斯。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乌迪内斯显得异常低调,他没办法不来,也不得不来。 之前贾克卜得势的时候,乌迪内斯的心里有些动摇,觉得拉佩这边不太可靠,暗中做了另一手准备,而且拉佩回来的时候,他也没有立刻前来拜访,就是想看看拉佩和贾克卜谁能够占据上风。 在乌迪内斯原来的设想中,贾克卜应该最占据优势,不过拉佩敢回来,肯定有些自信,所以最终的结果十之八九是势均力敌,却没想到结果是贾克卜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一剑重伤,拼了老命才逃回来,然后就缩起头成了蜗牛。 更让乌迪内斯想不到的是,拉佩居然带了两位大师过来,甚至可能是三位。 塔伦的实力平衡一下子被打破,三位大师足以碾压一切,甚至即便只有两位,那也不是任何一方能够抗衡的。 乌迪内斯傻了,知道自己算计错误,立刻跑过来,他需要得到拉佩的谅解。 在旅店的大厅等了一个多小时,乌迪内斯总算看到一个小扒手走过来。 “老板让您进去。” 乌迪内斯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这一次他是孤身前来,身边连个保镖都没带,姿态也放得很低。 身为一个成功的走私商人,乌迪内斯很现实,他没有拿出合伙人的姿态,当初拉佩实力不够,只能找他合作。现在拉佩不管是地位还是实力,都远远地超过他,完全可以一脚踢开他,而且他还给拉佩这样做的理由,他是来求得谅解的。 仍旧是最里面那间房间,拉佩把乌迪内斯让了进来,请他坐下,然后很平和地问道:“听说你那边出了点问题,丢了好几批货?” “放心,是我这边出的错,绝对不会让您蒙受损失,赔的钱算在我的那份里面。”乌迪内斯早就想好了,对于这点利益,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身为走私贩子,乌迪内斯根本不缺钱,他的身家甚至比西弗还丰厚,当初和西弗竞争跑狗场的黑帮老大之中,有一人正是马内的黑市头目,可见干这行有多赚钱。 “那倒没必要,就按照当初的规矩办吧。”拉佩不想占这个便宜。 以前拉佩很喜欢占便宜,可现在不同,一来他不再需要钱,反倒想背债。二来他已经明白规矩的重要性,制定规矩的人如果不守规矩,其他人也同样可以,这样一来规矩就没有意义,再说守规矩的人往往更容易得到好感,也更容易找到合作者。 “如果你想要补偿我,就把你的手下借给我几人。”拉佩说道。 拉佩现在不缺普通的手下,也不缺顶尖的高手,唯独中间这个等级空缺得厉害,而乌迪内斯的手下大多属于这个层次。 乌迪内斯能够占据仓库区,有资格和瓦克利分庭抗礼,靠的就是一群中、高阶的手下,拉佩和其中一部分人交过手,也合作过,知道他们的实力。 “我的人大多在海上。”乌迪内斯有些犹豫,他倒不是拒绝,而是为难,如果他把人借给拉佩,他就不用做生意了。 “你的生意可以收缩一下,我让佛勒老头集中精力炼制‘时光逆转’和‘溶解剂’,从今往后咱们就做这两种生意。” 拉佩一点都不客气,乌迪内斯之前袖手旁观,绝对有背叛的嫌疑,他不可能轻易放过,必须有个交代。 “你有大行动?”乌迪内斯反倒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是拉佩直接把他干掉,另外扶植一个人,或者干脆让汉德吞掉他那一块。 “这一次我去马内,实在是开了眼界。”拉佩轻叹一声,道:“这个国家马上就要乱了。” 拉佩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斜对面正是市政厅大楼。 “那里面的家伙个个都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比绍的身家,走私既危险,赚的又不多,不如换个行当去做。” “嘶……”乌迪内斯倒抽一口凉气。 “你不是秘密警察吗?我原本还想恭喜你已经有了爵位……”乌迪内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原本只是个小邮差,就算拥有勋爵的头衔,也没人把我当作贵族看待。至于秘密警察的身份……做一条狗,很有意思吗?”拉佩自嘲地说道。 秘密警察再令人畏惧,也始终只是一条狗,当国王需要的时候,就放出去咬人,一旦不需要了,就拴上链子扔在一旁。 乌迪内斯茫然地点头。 拉佩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道:“你想必已经知道我正在组建水警二队,水警二队的成员几乎都是尤特佬。” 乌迪内斯又点了点头,他原本还有些奇怪,因为拉佩和尤特人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尤特佬对时局一向敏感,他们也感觉到局势不妙,所以找我做了笔交易,我提供他们武力保护,他们提供我一些方便。”拉佩看着乌迪内斯,说道。 乌迪内斯又不傻,立刻就明白,那帮尤特人管着各家的钱袋,谁有多少资产,他们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懂了,我会停掉一些生意。”乌迪内斯连忙答应拉佩之前的提议,紧接着又道:“其实我早就有这样的想法,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那些海盗越来越不守规矩。” “海盗?”拉佩沉吟一声。 突然,拉佩坐直身子。这几天,他一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此刻听到乌迪内斯提起海盗,他猛然间心头一动,因为贾克卜不就和海盗有关? “你应该有熟悉的海盗吧?你让他们帮忙注意一下最近有没有异常,譬如海盗大规模集结之类的情况。”拉佩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乌迪内斯被吓一跳,他已经猜到拉佩的想法,道:“您是担心……” “不得不防。”拉佩摇头说道,他不希望这是真的,但是以他对贾克卜的了解,这种可能性绝对不小。 “护卫队有不少人在塔伦成家立业,盯住那些人不就行了?”乌迪内斯连忙提议道。 “我会让人盯着他们。”拉佩接受这个提议,不过他不会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那上面,真正做大事的人全都心狠手辣。 拉佩感觉到事态严重,立刻打发乌迪内斯离开,紧接着就把汉德叫进来。 拉佩自从发现吉雅报喜不报忧,隐瞒塔伦的情况,他就把吉雅一脚踢开,重新让汉德掌控全局。 这几天下来,汉德一直忙着砍人、杀人,收拾人心,效果倒也不错,那些眼线都变得非常听话。 “你帮我做一件事,知道护卫队有哪些人在塔伦成家立业吗?列个名单,盯住他们的老婆、孩子,一旦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报告给我。”拉佩吩咐道。 “我立刻去办。”汉德嘴里这样说,人却没走,而是凑到拉佩面前,低声说道:“老板,我的一个线人告诉我,昨晚有人潜入市长家,和市长说了至少一个小时的话,那个人离开后,市长变得心绪不宁起来,在书房内坐到天亮。” “市长?”拉佩皱起眉头,这又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突然,拉佩的脸色微变,因为他想起一件事。 市长家可没有那么容易闯进去,那里虽然没有市政厅防御严密,但是也有高阶魔法师坐镇,能够闯进去就不容易,更不用说没有惊动任何人。 拉佩立刻想到一个人——贾克卜。 贾克卜是个麻烦,那位市长也是。 对于市长贝尔福特子爵,拉佩绝对不敢小看,他绝对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简单,他明明是从上面派下来的,却和本地的贵族相处得非常融洽。比格·威尔遇刺的时候,贝尔福特子爵完全站在地方贵族这边,顶住上面的压力。不久之前国王寄来私信让他办事,他却阳奉阴违,这得有多大的胆子?而且除了胆子,恐怕还得有相应的后台才行。 “你先去吧。”拉佩摆了摆手。 汉德前脚刚走,拉佩后脚就把比格·威尔召唤出来。 “你怎么看?”拉佩立刻问道。 “何必乱猜?市长早已成了砧板上的鱼,你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和拉佩不同,比格·威尔对贝尔福特子爵却没多么在意,道:“我们最好去拜访一下这位市长大人,让他亲口告诉你答案。” 很显然,对于贝尔福特子爵,比格·威尔的心里同样充满怨气。 “海盗?”拉佩意外地看着贝尔福特子爵。 此刻贝尔福特子爵满头大汗,脸上的肥肉不停乱抖。他没办法不害怕,拉佩名义上是来拜访他,但是一来就让那两位大师控制住他的护卫们,然后把他拖进书房一阵询问,其间警察厅厅长安博尔·诺德就站在旁边,戴着一双白手套,两只手不停捏紧、放松,好像一个不对,就会立刻扑上来动刑似的。 “贾克卜告诉你……海盗已经知道这边在内斗,也知道护卫队被拘禁起来,所以打算大举进攻?”拉佩再一次问道,他必须确认一下。 “是的,昨天晚上他突然跑来,就是警告我这件事,还让我提醒你们一下,不过他请我不要说出消息来源。”贝尔福特子爵一脸困惑,说实话他正是因为被搞迷糊了,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 “我倒更愿意相信那家伙打算勾结海盗进攻塔伦。”杰克在一旁嘟囔道。 这正是贝尔福特子爵、拉佩和安博尔·诺德的心里话,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他既然要这么做,为什么还事先通风报信?”拉佩也被搞糊涂。 “或许是为了撤清自己吧?”安博尔·诺德比较有经验,道:“如果海盗真的进攻塔伦,我们首先会怀疑的就是他勾结海盗。” “他可以击退海盗来证明自己啊。”贝尔福特子爵却不这么认为。 “这是不可能的,一旦海盗真的来袭,我的第一道命令,肯定是让看守护卫队的警察加强戒备。”安博尔·诺德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们不可能知道护卫队站在哪边,甚至不可能去相信他们。”拉佩在一旁解释道。 “所以他就跑来找我,等于是让我替他背书。”贝尔福特子爵有些明白,不过他随即又感到迷茫,道:“你们说,贾克卜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拉佩和安博尔·诺德互相对望着。 “各种可能性都有。”拉佩只能这样说。 “什么意思?”贝尔福特子爵连忙问道:“我必须弄明白,昨天我一整夜都在想这件事。” “这可能是贾克卜的计策,强盗可能是他招来的,然后他再装好人。也有可能他确实是无辜的,是从外面得到消息。甚至有可能是他的手下这么做,他只是顺水推舟……反正这里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可能得到真相,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真相。”拉佩不得不这样解释。 “这么说来,贾克卜没恶意,如果海盗真的打过来,他会站在我们这边?”贝尔福特子爵问道,他只能尽量往好处想。 “我不敢打包票。”拉佩摇头。 “我也觉得还是稳妥点好。”安博尔·诺德也在一旁帮着说话,现在好不容易把护卫队压下去,他可不想给对手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 “那怎么办?你们有实力对付那些海盗吗?天知道会有多少海盗?”贝尔福特子爵的心情异常糟糕。 “护卫队也才五百多人。”拉佩冷哼一声,道:“顶多就是魔法师的数量稍微多一些,不过那些强行提升境界的魔法师,实力根本不怎么样,被我干掉的就有好几人。” “也不能这样说,几十个魔法师一起施法,威力还是不小,特别是用来对付数量庞大,但是个体实力不高的敌人。”杰克说了一句公道话。 “我们可以把各家的保镖全都集中起来,还可以把港口警卫队、保安队、消防队也都调过来,加上警察和水警队,应该可以凑起一支七、八千人的队伍。”安博尔·诺德已经盘算起来。 “我打算和宾尼派的那位特使做笔交易,让他们发动民众保护自己的家园。”拉佩的脑子转得也挺快。 自从火枪和火炮出现后,战争就变成人数的比拼,人多的一方总是比较占便宜,像以前那样几百个人就可以干掉几万人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少。 “这会不会打草惊蛇?”安博尔·诺德问道。 “没关系,宾尼派原本就打算筹建射击俱乐部,变相地组建属于自己的军队,我只是顺水推舟。”拉佩正巴不得有这么个机会,要知道他既是拉佩,也是佩拉得,不管是这边得势,还是宾尼派那边占优,最终都是他得到好处。 “让民众拥有火枪?民间武装?这怎么可以?”贝尔福特子爵大叫起来。 “这有什么关系?塔伦乱七八糟的势力还不够多吗?”安博尔·诺德反呛道,他知道贝尔福特子爵在打什么主意。 贝尔福特子爵不再说话。 “对了,还有火炮,我组建警察部队的时候曾经铸造了一批火炮。”拉佩突然想起那些东西。 拉佩铸造的全都是小炮,打霰弹的那种,最适合用于巷战,对付船只用处不大,但是封锁码头却是一流。 “港口两侧的那两座炮台上的火炮也能派上用场,我立刻让人去接管。”安博尔·诺德说道。 “炮?”贝尔福特子爵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道:“有炮,塔伦有很多火炮,一直被封存着,始终没派上用场。” “有炮?我怎么不知道?”安博尔·诺德感到奇怪。 “那些火炮可能有些年头,我不敢肯定它们能用。”贝尔福特子爵弱弱地说道。 半个小时后。 “这就是你说的火炮?”拉佩面对着被油纸包裹,里里外外都涂满油脂的炮管,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里确实有很多火炮,少说有一千多门,藏在一座山腹之中。 “三磅的鹰炮,全都是老古董,至少是两个世纪以前的东西。”杰克啧啧称奇道。 “我当初来塔伦的时候,看过码头上有两门这样的火炮,每当节日庆典的时候就拿它们当礼炮使用,但从来没看过它们发射实弹。”安博尔·诺德也在一旁评价道。 “那两门炮呢?”拉佩一点印象都没有。 “拆了,那是码头第三次扩建时候的事。”安博尔·诺德也是看着塔伦一点点变大、一点点繁荣起来的人。 “这炮能用吗?按照你的说法,这些都是两个世纪以前的东西。”拉佩踢了踢那沉重的炮管。 “应该能用,看起来保养得不错。”安博尔·诺德剥开油脂看了看,炮管黑漆漆的,没有一点锈蚀的地方,简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那是当然,恐怕一直都没人进来过。”杰克用脚扫了扫,地上的尘埃有一寸多厚,稍微一扫,立刻就堆积起来,道:“再说这里放的全都是铁疙瘩,蟑螂、老鼠之类的动物啃不动。” “怎么会有这么多火炮?”拉佩问道。 “十之八九是军队撤换下来后封存的,一开始或许还打算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火炮全都彻底落伍了。你看看,它们还都是用铁条和铁箍打造的,用的是箍桶的工艺。”杰克摇了摇头。 拉佩对制造火炮还是有点了解,现在的火炮全都是铸造而成,性能要好得多,也更安全可靠,只是价格昂贵一些。 “这些都是后膛炮。”拉佩蹲在地上看着炮尾。 “这些后膛炮和你熟悉的后膛枪不一样,现在的子筒是塞进炮管内,火药爆炸时会把子筒撑开,这样一来气体就不会外泄。以前的子筒就接在炮管的后面,漏气非常严重,还容易造成炸膛。”杰克解释道。 “这些炮也会炸膛?”拉佩犹豫了。 “那倒未必,鹰炮是比较安全的一种火炮,因为口径小,装填的火药也少,射程倒是不短,就是威力不怎么样,所以现在没人用这种火炮。”杰克解释道。 “那没问题,反正我们是用来对付海盗,而不是和海军作战,海盗用的船不管是体积还是防御方面都不怎么样,这些火炮应该可以打穿他们的船体。”拉佩原本兴趣缺缺,此刻反倒来了精神。 拉佩和其他人不同,他一向不认为口径越大,威力就会越强。他是箭弹的推崇者,箭弹的弹体很长,如果有需要,箭弹想造多重都行。而说到穿透效果,箭弹远远超过球形炮弹,打海盗船肯定没问题,射程也远得多。最关键的是命中率,箭弹的命中率极高,而且弹道低平,最适合用于海战。 突然,拉佩想起杰克刚才说这玩意用的是箍桶的工艺,他不由得摸了摸那一圈圈的铁环,有些不敢肯定地问道:“这玩意不会漏气吧?” “应该不会,这种火炮造好后,都会放进铅池里面浸泡一下,因此所有的缝隙都被铅填满了。”杰克知道的事情确实不少。 听到这番话,拉佩并不感到放心,道:“铅的熔点太低,一旦火炮太热,铅肯定会熔化……” 突然拉佩灵机一动,道:“我打算用薄钢板卷一个机套,垫在炮管里面,这样就可以避免漏气,再加上借鉴后膛枪的方式,打造一种能够塞入炮管的子筒,这样就万无一失。” “可以试试。”杰克说道,这些都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我还打算把散装的火药改成用纱布包好的火药包,中间留一根铜管,铜管上打洞,作为专用的传火管,点火的方式也需要改进,导火索越细越好……对了,还得加上斜坡式止退架。”拉佩自言自语道,新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 “这些火炮或许能用,但是把它们装在什么地方?装在炮车上,还是装在船上?”安博尔·诺德问道。 “还是装在船上吧,一艘商船,至少能够装八门火炮。炮车只能装一门,还得配四匹马,实在太不划算。”杰克在一旁建议道。 安博尔·诺德并没有反对,塔伦是港口城市,想要找船非常容易。 “要是有长船就好了。”拉佩轻叹一声,当初组建水警二队的时候,他就想过要建船厂,甚至连造什么船都想好,没想到先来一大堆事,让原来的计划全都被耽搁。 “有现成的船吗?最好是长船。”拉佩随即问道。 “有。”安博尔·诺德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拉佩看到了船,果然是长船,长度大概有三十米,问题是它们的宽度和高度,这些船的宽度只有一米左右,高度更不到半米。 事实上,它们根本不能算是船。 “独木舟?”拉佩张大嘴巴,道:“竞赛用的独木舟?你打算把火炮放在这上面?” “为什么不行?将两艘这样的船平行,再用木架固定住,然后再铺上木板,火炮就架在木板上。”安博尔·诺德一脸缅怀,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你试过?”拉佩问道。 “当年还没有护卫队,甚至连缉私队都没有,塔伦还只是一座小港口,但是那时候的海盗可不比现在少,经常有海盗攻打港口。炮台是死的,很多地方都顾不过来,我们只能建造这种浅水炮艇,用它们来对付海盗。”安博尔·诺德轻叹一声。 “你还打过海盗?”拉佩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那时候整个塔伦只有三个区,人口不到五万,一旦有海盗出现,每个男人都必须上阵。你肯定想不到,那时候贝尔福特是队长,每一次海盗来袭,他都在最前线。德莱尔则被称作为‘铁壁’,因为他经常成为最后一道防线,很多人都以为守不住了,却被他坚持下来。”安博尔·诺德说着过去的事。 “真想不到。”拉佩茫然地摇了摇头。 “在你的印象中,贵族肯定是一群脑满肠肥的蠢货,整天琢磨着替自家捞好处。”安博尔·诺德苦笑着看了拉佩一眼。 “现在的贵族差不多是这样,这一点你不得不承认,甚至包括你的两个儿子。”拉佩毫不示弱。 拉佩确实不知道市长、议长以及诸多官员还有这样的过去,那应该是塔伦开创时期的事。但自从塔伦变得繁荣起来,他看到的贵族全都是安博尔·诺德说的那样。 心态的改变,也让这些人不再拥有原来的勇气,至少拉佩挤开德莱尔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和“铁壁”这个外号相符合的坚定。 “不说这些了,咱们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你们的时代,该轮到你们去拼。”安博尔·诺德发出无限的感叹。 “说得没错。”拉佩笑了起来,突然他越笑越厉害。 “怎么了?”安博尔·诺德看了旁边的杰克一眼。 杰克耸了耸肩,他也有些莫名其妙。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拉佩狂笑道。 “你明白了什么?”安博尔·诺德问道。 拉佩笑而不答,他当然无法说,他明白的是眼前的局势是怎么来的,说穿了其实挺简单,贵族阶层不管曾经做过什么,也不管对这个国家有过多大的功劳,这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现在他们挡路了,特别是那些什么都没做,只知道躺在老祖宗的功劳上吸食民众血汗的人,更是成了革命者用来证明自己正义的目标。 这样一想,拉佩又想到很多事。 一旦国王被推翻,贵族被打倒,接下来就该分座位,这免不了会争斗一番,而争斗必然要拉拢手下,这样一来就会出现一大堆新的山头,等到某个派系成功上位,这些新的山头肯定又会为了如何分蛋糕而争斗不休。 换成以前还好说,因为以前必须有一位君王,所有的争夺首先发生在确立君王上,一旦君王被确定下来,接下来的争斗就不会那样激烈,至少有个限度。 一旦没有了君王,而且很长一段时期,大家会刻意回避推选一个类似君王的角色,只能是几个人分权,如此一来,权力的争夺就很难有个限度,会越演越烈,最终滑向深渊。 或许到那个时候,大家又会怀念拥有君王的日子,渴望重新建立秩序…… 拉佩不敢再想下去,这一切太过遥远,还是先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浅水炮艇肯定很低矮吧?万一对方开炮怎么办?特别是霰弹炮。”拉佩问道,他开始问具体的细节。 拉佩的脑子里面仿佛有一幅画面,一艘海盗船朝着炮艇开火,冰雹般的霰弹打过来,炮艇上的人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全都被打成筛子。 “有顶棚的。”安博尔·诺德道,他用双手划了一道弧形。 拉佩想了想,感觉有点道理,继续问道:“这样的船载重多大?能够放几门火炮?” “我们以前用的也是三磅的小炮,当时用的是短管青铜炮,重三百多公斤。如果用鹰炮的话,炮管长了一倍,但是铁比铜轻,差不多有四百多公斤吧?装个二十门应该没问题。”安博尔·诺德只能大致估计,说了一个比较保守的数字。 旁边一个专门看守这里的老水手不甘寂寞,说道:“浅水炮艇绝对是好东西,就是速度慢一些,调头也不容易,还容易被那些海盗接舷。我记得那时候每一次海盗来袭,上炮船的人都得留下遗书,因为他们十之八九会战死,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有没有我们那时候的勇气。” “这没问题。”拉佩并不在意,在他看来,两艘独木舟中间的空当正好安装轮桨,如此一来,速度就不成问题。至于转向也不难,在船头和船尾弄两个轮桨,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转,别说转向,就是原地打转都没问题。 这样一艘既灵活,又有速度的船,难道还担心被接舷吗?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把这些独木舟改造成炮船需要多少时间?”拉佩问道。 “一个星期。”安博尔·诺德很有自信,他朝着那个老水手使了一个眼色。 老水手耸了耸肩,佝偻着背脊,朝着旁边的一座仓库走去,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锁,推开仓库的大门。 仓库明显分成两个区域,左面一侧全都是叠起来的独木舟,右面一侧则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方木,上面有榫头和穿铆钉的孔。 “这些东西差不多有二十年没用过了。”安博尔·诺德走过去,拍了拍那些方木,颇有些感叹地说道:“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我一直保养得很好。”老水手在旁边插了一句。 老水手缓缓走到大门旁边的墙壁前,从上面取下一张发黄的日历,也颇为感叹地说道:“不是二十年,而是二十三年零六个月。” “那是海盗最后一次进攻塔伦的时间?”拉佩问道。 “是啊。”老水手的神情有些黯然,道:“就是那一次,我失去了老婆和一个儿子。” “抱歉。”拉佩有些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老水手曾经伤心过,但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如果让你重操旧业,你还可以吗?”安博尔·诺德转头问道。 “在一旁指挥还行,让我搬东西恐怕没辄。”老水手抬了抬胳膊,他的胳膊枯如干柴,显然二十年前的那场战斗给了他沉重的创伤,道:“怎么?海盗又要打上门来了?是那边的家伙搞鬼?” 说着,老水手朝着护卫队营地的方向看了一眼。 “还不清楚,只是准备起来,省得到时候乱了手脚。”安博尔·诺德半真半假地说道,然后又加了一句:“别传扬出去。” “没问题,我的嘴巴一向很紧。”老水手在那张发黄的日历旁边又贴了一张日历,新的日历。 “等一会儿我就会调人过来,需要些什么你自己告诉他们。”安博尔·诺德对老水手打了一声招呼。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安博尔·诺德转头向拉佩问道。 拉佩想了想,最后转头看了护卫队营地的方向一眼,从这里可以看到那座营地,道:“或许……可以去那边瞧瞧。” 原本拉佩没有打算这么做,是安博尔·诺德刚才的话让他动了心。 既然那个脑满肠肥的市长、那个老朽不堪的议长都有过热血的岁月,贾克卜肯定也一样。 此时此刻,拉佩突然意识到一件以前没想过的事,贾克卜一辈子追求的是地位和别人的认可,而这一切只有在塔伦才能得到,海盗绝对给不了他这些东西,就算贾克卜勾结海盗,也绝对不想把塔伦打烂。 第六十二章两家摊牌 护卫队营地的中央大厅内,几个人互相瞪视着。 “真是稀客。”贾克卜冷冷地看着拉佩一行人。 “你的伤好些了吗?”拉佩问道。 “想不到你会这么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贾克卜冷冷地说道。 “你胸口上那一下可不是我们留的,而且那个人原本没打算对付你,你完全是自找的。”拉佩也不是好惹的,说起话来尖酸刻薄。 虽然拉佩打算暂时和贾克卜联手,却不意味着他们会和解,若贾克卜不给他面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在贾克卜的心口上刺一刀。 果然,贾克卜的脸颊肌肉微微抖动两下。 这是贾克卜永远的痛。平白无故招惹一个大师级人物,还是神职人员,而且是宗教裁判所出来的,更让他郁闷的是,那个人原本可以成为他的盟友,至少是潜在的盟友。 这段日子贾克卜听到不少风评,他原本以为大家会看轻他,没想到他的名声不降反升,理由很简单,他能够从三位大师的联手夹击中逃生,特别是最后那一下,很多无辜者被波及,半座城市的玻璃和镜子全都碎裂,这让大家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强大。 原本沮丧的贾克卜听到这些传闻后,挫折感一下子消失大半。 当然,不好的评论也很多,几乎所有人都在嘲笑贾克卜找死,平白无故结下一个大仇家,给对手送去一个盟友,半数以上的人认为他的政治评分应该是负数,猜想他的大脑里面全都是肌肉。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嘲讽我?” 贾克卜脸色通红,他的那些部下看到这番景象,偷偷让人去叫牧师,因为当初贾克卜听到那些传闻的时候,就吐过一次血。 “当然不是。”拉佩耸了耸肩,悠然地说道:“我是来和你摊牌的。” “摊牌?”贾克卜明白拉佩说的是什么,道:“市长告诉你了?” “你有一件事非常可怜,你的政治敏感性为零,眼光也同样差劲。”拉佩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他当然知道那些对贾克卜的评论,事实上这都是他故意让人散播的。 果然,贾克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紧接着又变得紫红,好半天才恢复原来的模样。 “我倒是想听一下阁下为什么给出这样的评价?”贾克卜尽可能让语气显得平和许多。 拉佩注意到贾克卜脚下发出一声轻响,那块地板十之八九已经粉碎,只是被他强行维持原来的样子,这一方面证明贾克卜的实力确实不简单,另一方面也证明他被刺激得不轻。 “市长大人生性多疑,而且做事瞻前顾后,为人摇摆不定,你拜访他的方式又是那样另类,再加上告诉他的消息也太惊人。你猜猜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拉佩笑着问道。 贾克卜沉默不语,好半天才冷冷地说道:“他不会有任何反应。” “两分二十五秒。”拉佩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 贾克卜的脸色又瞬间变得铁青,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他以前就不喜欢拉佩,现在更讨厌。 “不说那个家伙了,他差一点耽误了大事,还好我的人注意到他的异常,然后我立刻赶过去,他一开始居然还不想说,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开口。”拉佩把嚣张跋扈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次贾克卜倒没有愤怒,他更多的是心惊,说实话,他确实没有想到,连市长家都已经被秘密警察渗透。 “你刚才说,你是来摊牌的。”贾克卜看着拉佩,过了片刻才问道:“你不会怀疑我在幕后布置这一切吧?” “为什么不呢?”拉佩歪着头看着贾克卜,道:“或许是你安排了这一切。或许你只是透露出一点意思,你手底下的人替你安排好一切。又或许是你手下的人提议这么做,你假惺惺地拒绝,却没有明确地禁止他这么做。” 拉佩一口气说出三种可能。 贾克卜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有些忌惮地扫了杰克一眼。 贾克卜没办法否认,因为那是撒谎,而撒谎是没办法骗过杰克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贾克卜在政治方面确实不及格,根本不懂得言语的艺术,连最基本的撒谎都不会,而这正是一个政客必须拥有的能力。 “如果没有人给那些海盗某种保证,他们怎么敢进攻塔伦?要知道现在城里有七位大师,他们有多少获胜几率?”拉佩紧紧盯着贾克卜的眼睛。 “他们可以等,宾尼派的那位特使不可能一直待在塔伦,这里不是他们的主攻目标,因为塔伦太小也太挤。瓦克利手下的那个大刺客从来不会出手,海盗也不会对瓦克利的产业下手,因为如果造成损失,还得加倍赔偿。”贾克卜早就想过有人会这样问,也早就有了对策。 “那还剩下四位大师,就算排除你,还有三位。”拉佩并不在意。 “他们只知道两位,而他们那边也恰好有两位大师级人物,一般来说,两边的大师数量相等,就谁都不会出手。他们相信我会袖手旁观,我也有足够的理由。”贾克卜并没有被呛住。 这时,拉佩注意到贾克卜的眼中带着一丝得色。 拉佩明白了,如此一来就会增加贾克卜的分量,事后塔伦就算遭受一些损失,大家也会想到有他在,塔伦就会有三位大师,就可以保证城市的安全,然后人们会试图化解拉佩和贾克卜之间的仇怨。 “附近的海盗加起来有多少高阶人物?”拉佩问道,这也是摊牌的一部分,他需要情报。 “有很多,差不多两、三百人吧?”贾克卜难得表现出合作的态度,可惜他对海盗所知有限。 贾克卜的人不可能认识所有海盗,更不可能弄清楚每一个海盗的情况。 海盗中什么人都有,扮猪吃老虎的人绝对不少,还有很多拥有双重身份的海盗,譬如贾克卜的人就是。据拉佩所知,塔伦的缉私队也经常扮成海盗,这类团体互相之间总是很警戒,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不过这个大致的数字已经让拉佩感到头痛,在高阶的数量上,塔伦这边绝对处于下风。 据拉佩所知,护卫队有二十几人高阶,警察系统也差不多,市政厅多一些,大概有三十几人。乌迪内斯手底下有七人,黑帮老大瓦克利手底下有三人,不过他还有一个大刺客。原本缉私队还有几人高阶,不过拉佩没把他们算进来,他反倒要防备这些人暗中搞破坏。 “那么多海盗,只有两个大师级人物?”拉佩必须确认一下。 拉佩的脑子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这有一个前提,海盗那边绝对不能突然间冒出一、两个大师,贾克卜犯过的错误,他绝对不能犯。 “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大师?”贾克卜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很想说拉佩无知,但是想到拉佩身边就有两位大师,甚至有可能是三位,他就有些无语,因为对方有无知的权力,道:“大师在任何地方都受欢迎,想要地位就可以得到地位,想要金钱就可以得到金钱,何必去做海盗?” 拉佩看了贾克卜一眼,说实话,贾克卜就是最好的反例,如果这话是真的,他为什么不离开塔伦,另外找一个投靠者?拉佩不相信贾克卜对塔伦有特殊的感情。 “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拉佩继续问道。 “那两个人有点不同,其中一人是个疯子,这家伙做的坏事实在太多,一般的海盗只抢劫,除非对方反抗得很激烈,他们才会杀人,这家伙就不同,他从来不留活口,而且喜欢洗劫港口,他也曾经被招降,但是不久就又抢劫杀人,之后就没有一个国家愿意招纳他。另外一个人就更有意思,他原本是比利摩尔的海军军官,不知道什么原因和比利摩尔的国王结下深仇,他的一家都被那位国王所杀,之后他发誓要为他的家人报仇。对于这个人,各国倒是愿意招揽,但是他却开出一个条件,招揽他的人必须帮他报仇,杀掉比利摩尔国王,谁敢答应这样的条件?” “有意思。”拉佩愈发有信心了,随即说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帮你抵御海盗?”贾克卜打算开条件。 可惜贾克卜注定要失望。 “不。”拉佩一口回绝,紧接着又道:“我很清楚你在海盗中有影响力,所以我需要你帮个忙,尽可能多聚集一些海盗,数量越多越好,最好把缉私队的人也拉进来。” “你打算一网打尽?”贾克卜深深地看拉佩一眼,说实话,他不知道拉佩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以为手底下有几个大师级的人物就天下无敌? 然而打仗可没有那么容易,千人以下的战争,大师级的实力或许还有些用,可人数一旦上千,有中阶和高阶的人物,再有魔法师配合,连大师也不敢随意靠近。如果贾克卜真的发力,把周围的海盗全都聚集起来,数量绝对上万人。 “你打算坑我?打算拿这当作把柄?”贾克卜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可能。 “我要对付你的话,办法多的是,有必要这么麻烦吗?”拉佩讪笑道:“我确实打算坑人,不过坑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海盗。” “你很有自信,但我看不出自信的理由是什么,除非……”说着,贾克卜想到一种可能,神情变得阴沉下来。 贾克卜想到的是秘密警察和宾尼派在背后做好了交易,如此一来,拉佩手底下就不只是三个大师,而是五个人,足够逼他妥协,这样就是六个,如果再想办法把瓦克利手底下的那个大刺客弄进来的话,就是七位大师。 “不如这样,我们做笔交易。”拉佩正式摊牌,道:“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你要的是地位和认可,这些都没问题。” 贾克卜突然大笑起来:“我看不出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资格?”拉佩很轻松地耸了耸肩,道:“就凭我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邮差变成钦差大臣,还拥有勋爵的头衔,这个资格够了吗?” 贾克卜被噎住,拉佩的崛起是他亲眼看到的,甚至是踩着他的脑袋一步步上位,他实在无话可说。 “我相信,你也意识到半年后这个国家会乱成一团,这就是机会。”拉佩说道。 “没想到你也有自己的想法。”贾克卜眼睛一亮,他原本一直以为拉佩是国王的走狗,是秘密警察的余孽,没想到拉佩也有野心。 “我当然有自己的想法,事实上我的老师威尔勋爵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那些安排可不是为了尽忠职守,最初他确实建议国王采用强硬手段,可惜国王没有采纳,随着局势一点点恶化,他早就在另谋他路,他准备得比你更早,可惜……”说到这里,拉佩双手一摊,一脸无奈。 “你接收了他的资源?”贾克卜有些明白,甚至有意无意地扫了杰克一眼。 “只是一小部分,谁都没想到他会遇刺。”拉佩惋惜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是塔伦?”贾克卜问道。 “因为这里得天独厚。”拉佩淡淡地说道:“第一,这里是港口,而且没有受到市面不景气的影响。第二,这是一座中型城市,人口有几十万,却没什么显赫的贵族,也就是本地势力不强。第三,这里的走私贸易发达,就算陆地被封锁,也不会受影响。第四,这里的势力错综复杂,就算再多一个也没关系,容易立足。第五,这样一座中型城市居然有两个大师级人物,其中一人用钱就能收买,另外一个政治力为零,而且一心得到别人的认可。” 拉佩的最后一个理由让贾克卜再一次脸色铁青,他很想宰了拉佩,然后细细地剁成肉酱。 不过这几个理由让贾克卜无话可说,甚至包括最后那个理由。 贾克卜很清楚,如果比格·威尔向他抛出橄榄枝,他百分之百会接住,而以比格·威尔的手段,绝对可以让他忠心不二。 看着马车离开,贾克卜重新拉上窗帘。 此刻房间内全都是人,拉佩一到这里,护卫队的军官们就全都被惊动。拉佩一走,他们就跑过来。 “那小子是来摊牌的。”贾克卜没打算隐瞒,他对自己的手下一向信任。 这并不奇怪,大师级人物的手下都很忠诚,因为他们根本没办法在长官面前撒谎。 贾克卜把刚才和拉佩的交谈复述一遍,他轻叹一声,道:“你们说,我的政治力真的这么差?” 对于这一点,贾克卜一直耿耿于怀。 让贾克卜吐血的是底下鸦雀无声,他的那些手下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开口。 “我明白了。”贾克卜的额头青筋乱跳。 “队长,您用不着气馁,这要看和谁比。”贾克卜的副官连忙安慰道。 但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反倒更让贾克卜难受,这简直是打脸。 “说说看吧,对于那家伙的来意,你们怎么想?”贾克卜强忍着怒火问道,并在心中腹诽:这是不是政治力不够的表现? 底下仍旧鸦雀无声。 贾克卜愈发没信心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下好像也没有特别有政治头脑的人。 过了好半天,一个副官低声说道:“这不正是咱们想要的吗?他们已经知道海盗即将来袭,也已经有了准备,还来找您商量联手的问题,我们也顺便把自己从中撇清。” 虽然是废话,贾克卜也不由得点了点头,道:“是啊,至少初步的目的已经达到。” 紧接着贾克卜又问道:“对于那小子提出的交易,你们有什么看法?” 底下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贾克卜明白了,他需要一个有政治头脑的参谋。 贾克卜以前认为拳头就代表一切,现在他知道错了,光有拳头不够,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叫打手。拉佩的拳头绝对没他大,但是拉佩可以找打手,两人不够就三人,到时贾克卜比拳头比不过,拼脑子更不是对手,只能被活活玩死。 贾克卜郁闷不已,此时底下终于有人说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那小子和宾尼派之间的仇恨比我们更大,他和宾尼派都能和解,我们这边的问题也应该不大吧?” 不过这个人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军官就揭开血淋淋的伤疤,道:“这怎么能比?那小子和宾尼派之间是因为刺杀事件结仇,一直是他追着宾尼派乱咬。我们就不同,别忘了我们曾经几次想杀他,还有他身边那个女人的哥哥,就是死在我们手里,我不相信所谓的协议,那绝对比不上那个女人的抱怨。” 底下又变得鸦雀无声。 与此同时,在马车上,负责赶车的正是西尔维娅。 “你真的打算和他和解?”西尔维娅的口气显得异常冷淡。 “放心,我不会让你忘记你哥哥的仇。”拉佩淡淡地说道:“我从来就不相信贾克卜,我和他走得再近,最后也会翻脸。” 听到这番话,西尔维娅顿时放心。 “不过话说回来,我不会帮你报仇,如果你的目标是贾克卜,你可得努力一些。”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 这同样也是拉佩的心里话,他和贾克卜不会为友,但是如果没必要的话,他也不想和贾克卜为敌,之前贾克卜对他的那一连串追杀,全都随着那一剑烟消云散。 “我知道。”西尔维娅咬紧牙齿,她一向要强,当初跟着拉佩,一方面是为了查明真相,另一方面是贪图拉佩手里的功法。 西尔维娅从来没想过借拉佩的手报仇,报仇这种事必须亲手去做。 正说话间,西尔维娅看到路边有人招手。 等到马车近了,这才看清楚招手的人是汉德。 西尔维娅放慢速度,汉德跳上马车,一把拉开车门,规规矩矩地坐在拉佩的对面,低声说道:“您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办完,所有护卫队在塔伦有家室的人的名单已经在我手里,我也派人盯着他们的家人。缉私队也一样,缉私队的成员在塔伦大多有女人,不过并不是他们的妻子,而是情人,孩子也有,不过只是一些私生子,您觉得有用吗?” “你让盯着的人时刻做好准备,一旦我下令,就把那些女人和孩子抓起来,不管有没有用,至少能够让他们有所忌惮,再说,就算他们无动于衷,那些海盗却不会这样认为,肯定会对他们多加小心。”拉佩越来越心狠手辣,以前的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突然拉佩又想到一件事,道:“炮台也是护卫队负责,你查一下有没有名单上的人?” “您打算用老婆、孩子胁迫他们为您效力?”汉德问道。 拉佩冷哼一声,道:“我是担心他们出工不出力,炮打得震天响,却一发都没命中,甚至全都打在我们自己人头上。所以到时候我会把他们的家人推到炮台上,如果谁连开十炮,却一发未中,那么他和他的家人就可以一起去另外一个世界。” 此刻的拉佩显得冷酷无情,不过这也没办法,一旦塔伦被攻破,死的就不是几十个人,而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如果没有家人呢?”汉德问道。 “我不会让没有家人的家伙操纵火炮,会换一个人上,在这种时候,我情愿要一个听话的炮手,而不是一个炮术精堪的家伙。前者顶多做不好,后者却有可能暗中捣乱。”拉佩道。 归根结底,拉佩对护卫队仍旧不放心,让护卫队的人上阵肉搏,或者站在战场最前线开枪还行,但炮台太重要,也太危险,没有人质在手,他绝对不敢让他们上。 “对了,你再跑一趟炮台仓库,把管仓库的那些人全都抓起来,让保罗亲自负责那边,他在警察厅的时候负责的是弹药库,对这东西很熟。”拉佩又想到另外一个关键的部门。 “如果那些人不肯呢?”汉德必须问清楚,这样他才可以做出相应的对策。 “随便你处置,不过最好抓活的,事后逼问口供,看看是贾克卜的吩咐,还是另有隐情。”拉佩丝毫没有犹豫,弹药库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是塔伦安全的保障。为了保证不出事,就算冤枉一、两个人又怎么样? 话音刚落,拉佩的心头一阵狂跳,他似乎感知到什么,顿时脸色一变,朝着赶车的西尔维娅大声喝道:“调转方向,我们去炮台!” 塔伦的形状有点像水壶,腹地很大,却有一个相对小得多的入口,这个入口两端是两个尖锐的“犄角”,那就是炮台所在的地方。西侧的炮台之下就是当初拉佩擒杀小穆雷第的海角,此刻拉佩赶往的也正是这个方向,那里就是弹药库所在地。 这一路上没人,原本看守炮台的护卫队成员此刻都被赶进兵营。 “厅长没派人驻守在这里吗?”拉佩问道。 “我……我不太清楚。”汉德头大了,他是负责情报的,这显然是他的责任。 “有血腥味!”突然杰克厉声喝道。 拉佩脸色大变,唰的一声拔出十字剑,不过这一次十字剑是握在左手上,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装饰也都不见了,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右手则戴着一副手套,手套很薄,紧贴着皮肤,看上去就像一层薄膜,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细麟片。 “你也来!”拉佩朝着汉德暴喝一声,紧接着用手扔了一件东西过去。 汉德没有看到任何东西飞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抓了一把,下一秒钟,他的脸色变了,感觉手里有东西。 “这是无形之枪,他原来的主人是一个顶级的刺客,你别辱没了它。”拉佩说道。 原本拉佩想送给西尔维娅,可惜这件武器的特性和她不相符合,反倒很适合汉德这个贼头。 “老板,我会好好干的。”汉德异常激动。 砰——砰——砰—— 前方传来一阵枪声。 拉佩和杰克全都人影一闪,瞬间消失,西尔维娅紧随其后追过去,只剩下汉德撒腿狂奔,但是怎么都赶不上前面那三个人。 杰克最快,更快的是他的手,他双手连扬,远处顿时响起一连串惨叫声。 轰—— 一声巨响从半山腰传来。 “不好,仓库被炸了。”拉佩脸色大变,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放心,这样的爆炸顶多也就一、两桶火药。”杰克听得很明白,如果是弹药库爆炸,绝对不会只有这点动静,但他的手也没闲着,相移飞刀一把接着一把射出去。 枪声越来越密集,很显然刚才的爆炸让两边的人都急了,进攻的一方担心塔伦的援兵到来,而守卫的一方则被逼到绝境。 枪声变成刀、剑交击的声音,两边已经从枪战变成短兵交接。 杰克刚才不走大道,因为通往炮台的路是之字形,他干脆踩着悬崖往上跑,转眼的工夫就到了上面。 身为一个盗贼,杰克可不会来一声大喝,然后正大光明地和人动手,他选择隐于暗处。 火药库依山而建,一大半在山体里面,留在外面的是一排混凝土绕筑的矮平房。此刻两群人正在这里厮杀着,一方是警察和市政厅的直属护卫。另外一方穿的衣服各有不同,但是全都蒙着脸。 突然,一大批蒙面人倒在地上——这当然是杰克的杰作。 下一秒钟,一只大木桶从混凝土房子里面滚出来,那只木桶上点着导火索。看到那只木桶,很多人都拼命躲闪。 但杰克没躲,他随手一刀,导火索立刻被飞刀切断,紧接着他又一抖手,身体四周顿时稀里哗啦轻响,周围跳出来二十几把飞刀围绕着他咻咻乱转,然后眨眼间消失无踪,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响起一阵阵惨叫声。 拉佩也上来了,此刻十字剑在左手,剑和戒指无法发挥最大的效果,他的实力只相当于高阶,不过他最擅长的就是群战。 无数钢针朝着四面八方飞射,这些钢针的力量非常恐怖,不比弩箭差多少,打在岩石上都能够钉进去,更不用说打在身上。 钢针上带有剧毒,这也是此物可怕的地方,挨上一下就没命,对高手当然没用,但是对付喽啰绝对一流。 弹药库这边有杰克在,拉佩完全放心,他朝着炮台冲去。 这里是一片很大的平台,最宽的地方有五十几米,最窄的地方也有十几米,每隔十米就有一座炮台,而炮台是全密封的,粗硕的炮管从里面伸出来,此刻有一群蒙面人正往炮管里面塞火药包。 拉佩右手连挥,毒针如同雨点般射出去。 拉佩出手毫不留情,大部分人都没有躲过,派来做这种事的全都是炮灰,实力不会很强,不过也有人没中招,其中两个人朝着拉佩杀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将射来的毒针全都打飞。 眨眼的工夫,两个人冲到拉佩近前,他们几乎同时出手。 这两个人用的是剑,而且是和拉佩一样的细刺剑,剑尖乱窜,化作点点繁星,朝着拉佩刺过来。 如果是在以前,拉佩只能以命对命,拼着中剑,也要先把对方刺死,他有狼人的生机和恢复能力,比对手占便宜。但现在拉佩用不着这样做,他闪身切进去,切入那两柄剑的中间。 这很冒险,但是拉佩有自信,因为他事先用了朦胧术,让他的身体模糊不清,是一团乱七八糟的光影,那两个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真身在哪里,所以只能用点刺,以无数点交织成面,封锁很大一片区域,这招的缺点就是威力太弱,而且那点点繁星之中有很多空隙,拉佩切入的正是这些空隙之间。 发现刺空,那两个人连忙手腕一转,化刺为削。 拉佩笑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撒手放开十字剑,闪电般握住削过来的那两把剑,然后轻轻一推。 血光迸现,左边那个剑客刺中右面那个剑客的脖颈,而右边那个剑客刺中左边那个剑客的面门。 此时,拉佩接住落下的十字剑,手腕一转朝着背后刺去,因为背后正有一个人想要偷袭拉佩。 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动,拉佩恰好转身,那一剑被他顺势避开,而他的剑则穿透那偷袭者的胸腹。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蒙面人也已经冲到近前,他用的是匕首,两把匕首交叉胸前,既能够防御,又能够进攻,而且他已经离拉佩很近,这样的距离拉佩根本施展不开。 那个蒙面人露出狰狞的笑容,不过下一瞬间,他的笑容变成难以置信的惊诧,因为一把很细、很薄,一米多长的透明剑刃刺穿他的脖颈,瞬间切断他的生机。 剑刃来自于拉佩右手的食指顶端,是那枚十字戒指上发出的。 拉佩身体旋转半圈,右手挥出,一片钢针如同雨点般飞出去,他的暗器好像永远都用不完似的。 随后,又有好几个蒙面人倒在地上。 拉佩如同死神般,肆意收割着生命。 到处都能够听到枪声,那是练习打靶的枪声,密集而又整齐。 塔伦突然间变成一座兵营,到处有人在训练射击,而这背后是各方势力都在拉人,警察和秘密警察在拼命招募人手,警察部队要扩建,原本停滞的水警队和水警二队也在迅速组建,甚至警察系统本身也在扩招。宾尼派不甘寂寞,把射击俱乐部的招牌竖起来,只要不是白痴,全都猜得到这是什么意思,另外两个党派有样学样,也纷纷竖起类似的牌子。 塔伦是小城市,从一头到另一头顶多半个小时就到,小也有小的好处,想要找练枪的地方很容易,城外随便找一个地方,然后弄一些马车来回拉人就行,用不着特意选在市中心。同样也因为城小,又到处是射击场,什么地方都能听到枪声。 在海边,靠近炮台的浅海区,一艘艘炮艇被组装起来,拉佩没有掩饰,明明白白告诉大家,这是用来防备海盗的。 对此,海盗倒也不在意,如果没有这样举措,反倒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对于这些炮艇,海盗并不太在意,当年他们就已经找到对策。 炮艇的速度太慢,与其说是战舰,不如说是浮在水面的炮台,装备的还是口径很小的火炮,威力太小,对付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船头包铁,拼着挨上几炮,然后冲到近前,跳上去打接舷战。 此刻,所有海盗都在等待,等宾尼帕特使的离去。 拉佩也在等,他在等准备工作完成。 这一等就等到三月底。 离开的这天终于到了,中午时分,一辆马车从东面的路口出城,然后一直往东,驾车的是拉佩,不过此刻他扮成保镖,也就是那位令人胆寒的圣灵剑客,杰克像以前一样躺在马车顶上。 “跟在后面的人真不少。”用不着回头,杰克也知道后面跟着一长串尾巴。 “不可能都是海盗吧?”拉佩问道。 “肯定也有另外几家的眼线。”杰克笑道。 “既然想跟着,就让他们跟着好了。”拉佩并不在乎,反正那边只要一动手,他就会得到信号,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赶回塔伦。 “那也不能让他们如此嚣张。”杰克坐直身子。 “干掉几个也好。”拉佩同样也不在意,以前他会担心对方的报复,现在他不怕,如果对方敢报复,他就报复回来。 身边有两位大师,拉佩有这样的底气。 杰克已经从原来的地方消失,也就五、六分钟,他又回来了,那些跟在后面的气息果然少了很多。剩下的几人则是乔装打扮,躲在商队里面的眼线,杰克之所以没动他们,一方面要留着他们给后面报信,让海盗知道他们的行踪,另一方面是不想惊动普通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拉佩问道。 “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杰克反倒怀疑起拉佩的能力。 拉佩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 “反正我那两个朋友就在前面的小镇等着,我陪你到那里,介绍你和他们认识之后,我再回去。”杰克说道。 “他们也是盗贼?”拉佩问道。 “不是。”杰克摇了摇头,道:“一个是骗子,扮作我。另外一个是杀手,扮作你。” 拉佩没有继续追问,他相信杰克的朋友绝对不会太差。 马车缓缓而行,往东面前进。 而此刻在塔伦,很多人在忙碌着。 “快、快、快,到这里签名,十七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都可以领一把火枪,这是免费的!再说一次,这是免费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宾尼派的成员拎着铁皮喇叭大声叫嚷道。 “真是财大气粗,这要多少钱啊?” “你管他呢!白给东西就是好事。” “别以为是什么好事,到时候他们会押着你上前线和海盗开战。” “海盗来了,你难道逃得了?” “我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总可以吧?” 到处都是类似的谈论,几乎所有人都围绕着两点,一点是宾尼派有钱,居然免费发枪给全城的人。另外一点就是如果海盗真的打过来,他们应该怎么办? 现在的塔伦人已经没有当年的血性,很多人一拿到枪,立刻就想要不要把枪卖掉换钱? 大多数人的选择是留下,局势越来越乱,可能会变得更乱,手里有把火枪总是好的。但也有不少人抵挡不住诱惑,转身就把枪卖了,可他们并不知道,每一把枪上都有编号,他们领枪的时候,名字和编号是对应的,更不知道那些从他们手里收枪的人,回去后立刻把编号抄下来,和名单一一对应,确认每个人的身份。 在拉佩以往最喜欢的那家餐厅内,当初经常来的那几个人此刻又聚拢在这里,不过今天多了几个人。 多出来的这几位分别是市长贝尔福特子爵、上校贾克卜、黑道大后瓦克利、尤特人长老海因、水警二队队长伯纳、大魔法师安德雷。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陌生人,他是代表宾尼派来的,这个人其实是比格·威尔。 没人能够想到当初被宾尼派买凶刺杀的国王特使,现在以宾尼派代表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现在人都到齐了。”拉佩不在,主持会议的人只可能是警察厅厅长安博尔·诺德,道:“为了这次行动,我们都付出很多,不过付出最多的还是拉佩勋爵,先说一下他投入的金钱。” 说着,安博尔·诺德朝着海因点了点头。 海因立刻站起来,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拿出一份清单说道:“众所周知,武装市民用的火枪都是拉佩勋爵提供的,总共是六万五千三百二十五把,每把火枪的卖价是十五比绍,成本是九十七万九千八百七十五比绍。” 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大家都知道拉佩拿出不少钱,但具体数字并不清楚。所以一听到这个数字,大部分人都吓一跳,哪怕是贝尔福特子爵和乌迪内斯这样见惯大场面的人,一时间也有些骇然。 “恕我冒昧,这么大一笔投资真的是拉佩勋爵一个人出的?”贾克看了海因一眼,他的意思很明显。 海因不得不再一次站起来,他叹息一声,说道:“我们原本想出这笔钱,反正在大家的眼里,除了钱之外,我们尤特人再也没有别的,可惜拉佩勋爵拒绝了。” “为什么?”贾克卜问道。 市长贝尔福特子爵、黑道老大瓦克利等人同样充满疑问。 “理由很简单,第一,他的钱多得花不完。第二,他认为这次行动绝对有利可图,身为主要投资者,他至少能够赚一倍。第三,他用这种方式表明了他的自信。第四,可以省掉很多节外生枝的事。”海因回答得非常简练。 贾克卜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一、二、三条我能明白,第四条怎么讲?” 海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谁都知道尤特人有钱,但是我们手里的钱并不都是自己的,想要掏出这么大一笔钱,我们必须让背后的那些人知道,这样一来就有问题,如果把计划和盘托出,就有可能泄漏消息。但不说出计划,我们背后的那些人未必肯掏钱……” “可以不告诉他们。”贾克卜插了一句。 海因看着贾克卜,好半天才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信誉比金钱更重要,一旦自作主张坏了规矩,以后就没人把钱存在我们这里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贾克卜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道:“拉佩勋爵真的有那么多钱吗?” 海因长老沉默片刻,这才说道:“没人知道拉佩勋爵有多少钱,从账面上来看,他的资产是负数。”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哄然之声。 等大家平静下来,海因才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各位一件事,他的欠债再多,一旦想要借钱,也会有人抢着要借钱给他。” “为什么?”贾克卜问道。 众人竖起耳朵,这一次不但贝尔福特子爵和瓦克利感兴趣,连安博尔·诺德、格拉罗斯、乌迪内斯等人也生出好奇心。 海因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在半年前,拉佩勋爵向我们借两万五千比绍,然后他又找一个合伙人买下一片荒地,建起跑狗场,结果赚了一百三十几万比绍……” “不是说只有六十六万比绍吗?”贾克卜立刻打断海因的话。 “您有没有听说过血色之夜?他花了二十几万比绍,让马内人见识到钱的威力,而这二十几万只是他设局赢来的钱的一半,再加上拍卖跑狗场的六十六万比绍,已经是一百十几万。跑狗场并不是他全部的资产,他还有周边的土地和店铺,这些加起来有十几万比绍。”海因解释着这一百三十几万比绍是怎么算出来的。 贾克卜说不出话来,他可以肯定海因没有撒谎。 似乎觉得这还不够,海因继续说道:“一月底他向我们借了几十万比绍,很快马内就出了一个大新闻——黑道大佬之一的西弗倒台了,不久他就把钱还给我们。这一次他拿来一大批珠宝作为抵押,从我们这里借了一百几十万比绍,虽然行动还没开始,不过我们估计至少能赚一倍以上,甚至有可能更多。” 底下鸦雀无声,现在他们知道为什么以吝啬出名的尤特人,会如此豪爽地借钱给一个人,如果他们也有这种赚钱的本事,尤特人肯定也会借钱给他们。 “你们借一百几十万比绍给他,不也要背后那些人同意吗?”贾克卜酸溜溜地说道。 “这不一样,如果为了这次行动借钱,万一行动失败,所有的钱就收不回来。借给他就不同,就算行动失败,他也能想办法还上。”海因说道。 海因不喜欢贾克卜,紧接着说道:“事实上,我们总共筹措了三百多万资金,如果计划成功,我们还会筹措更多的资金,因为我们相信拉佩勋爵会继续借钱,借更多的钱,他的胃口总是越来越大。” “我看你们是疯了。”贾克卜嘲讽道。 “现在局势不妙,资金放在别的地方不安全,又没有收益,投在拉佩勋爵身上却可以赚钱,而且塔伦靠海,一旦局势进一步恶化,把这笔资金转移到国外也容易得多,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海因笑道。 贾克卜彻底无话可说,其他人也感觉心里很不舒服,被比下去的不只是贾克卜一人。 见气氛变成如此压抑,安博尔·诺德不得不站出来,他转移话题,道:“别再说钱的来源了,反正谁都知道那家伙会赚钱,说说咱们的计划吧!按照我们的估计,有不少人会把枪卖掉,各位做好回收准备了吗?” 安博尔·诺德看着瓦克利和乌迪内斯,这两人掌控了塔伦黑道的九成,回收枪支的事只能由他们来做。 “没问题,我已经关照过底下的人,不过……钱怎么算?”瓦克利问道。 “我以每把枪一个比绍收。”海因说道。 “这不可能,那还不如卖给枪店,这样的枪至少能卖九个比绍,这是成本价。”瓦克利摇头道。 “如果能卖的话,你尽管卖。”海因看了安博尔·诺德一眼。 “在这个时候哪间枪店如果敢收赃,一旦被查出来,不但枪支会被全部没收,还会课以巨额罚款。”安博尔·诺德早就把后路堵死,道:“所以我很鼓励你们把枪卖给枪店,这样一来我们又可以得到一笔额外的收入。” 安博尔·诺德开场白说的就是“收割”,这可不是说说罢了,他们针对的不只是海盗。 聚拢在这里的人,每一个人都代表一方势力,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人,警察和秘密警察就不用多说。市长代表的市政当局被人骂得也不少。护卫队的名声臭不可闻。至于瓦克利和乌迪内斯,这两人都是混黑道的。最后就是尤特人,这就更不用解释,就算他们什么都没做,也没人会给他们好脸色。 这样的一群人聚拢在一起,绝对不会是因为正义和仁慈,只可能是利益。而从海盗身上,是得不到什么利益的。 “所有枪支上面都有编号,每一个编号都对应有签名,而且事先有协议,枪支是借给他们用,并不是归他们所有,私自出售的话是要负法律责任,更不用说这些枪支若出现在海盗手里,那是资敌,按照法律规定,资敌罪等同于叛国,最高可以处以死刑。不过人数这么多,死刑显然是不可能,那么就只有财产充公,本人则判处苦役,期限从三年到十年。”安博尔·诺德开口法律,闭口法律,好像是守法的模范似的。 听到这番话,贝尔福特子爵、贾克卜、瓦克利全都大吃一惊,他们知道拉佩有一个大计划,也知道拉佩等人心狠手辣,却没想到手笔这么大,而且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 与此同时,贝尔福特子爵等人也终于明白拉佩为什么这么会赚钱,他不但脑子够好,胆子也够大,心也够黑,他不发达,谁发达? “考虑到出售枪支的人大部分属于社会底层,本身就没什么产业,就算把他们的财产全部充公,得到的收入也有限,我们得想办法利用他们产生更多的财富,这件事由海因先生负责。”安博尔·诺德把脏活推给尤特人。 一时之间,贝尔福特子爵、贾克卜、瓦克利等人为那些即将落入尤特人之手的可怜人感到惋惜,尤特人全都是能够从石头里面榨出油来的好手,落到他们的手里,绝对是最可怕的噩梦。 “也有一部分人并不缺钱,甚至原本就有枪,却为了占便宜领枪,然后卖掉,这种人更加可恶,这样的行为绝对不能姑息,他们的财产必须充公,他们被捕之后留下的产业空洞就需要在场各位来添补。”安博尔·诺德把一块看上去很肥,油水很足的肉抛出来。 “那是当然。” “身为一个塔伦人,投资故乡责无旁贷。” “我的手上正好有大笔的闲钱,有地方投资再好不过。” 众人纷纷说道。 贾克卜没开口,因为他没钱,他的钱都投在护卫队上。比格·威尔同样没开口,他对此根本不在乎。 “这次抵御海盗入侵也是一种锤炼,我相信经过这次试练,塔伦人会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勇敢,更加团结,如果能够保持这种状态,对塔伦非常有好处。” 安博尔·诺德看着代表宾尼派来的比格·威尔,大家都明白,这就是许诺给宾尼派塔伦分部的好处。 众所周知,宾尼派在各地建立民兵组织,安博尔·诺德的意思很明显,在塔伦,市政当局会瞎一只眼,闭一只眼。 “刚才已经说了大家能够得到的好处,现在咱们来谈一下义务。”安博尔·诺德话锋一转,道:“这一次必须统一指挥,不允许各自为战。” “统一指挥?”贾克卜冷笑一声,道:“不会是借刀杀人,让我们的人去送死吧?” 安博尔·诺德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让他郁闷的是拉佩不在这里。 正当安博尔·诺德为难的时候,代表宾尼派过来的比格·威尔开口了:“传闻果然没错,阁下的政治力是负数。” 贾克卜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怒视着比格·威尔,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可以解释一下吗?我洗耳恭听。” “如果要借刀杀人,最好的办法是给你们一些船,那种武装商船,让你们守住入海口。”比格·威尔悠然说道。 武装商船炮少,只能打接舷战,而接舷战最为残酷,护卫队明面上只有五百人,就算把暗中扩招的那部分人算上,也只不过一千多人,根本不可能赢。 偏偏从道理上来说,拉佩下这样的命令完全说得过去,甚至是最好的选择,既能利用他们的战力,又能保证护卫队万一和海盗有勾结,这边也没有任何损失。 贾克卜闭上嘴巴,他看了瓦克利一眼,在来之前他和瓦克利商量过,两边共进共退。 结果让贾克卜很失望,瓦克利咳嗽一声,说道:“既然拉佩勋爵投进这么多钱,肯定希望计划成功,而想让计划成功,肯定要大家通力合作,连我都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不可能不懂。护卫队的实力不弱,绝对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如果被逼到那边去,就太可惜了,像他这样聪明的人肯定一清二楚。” 瓦克利这番话听起来好像在替护卫队说话,实际上是站在拉佩那边。 到了这时候,贾克卜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孤立了。 道理很简单,拉佩是投资者,所有的钱都是他出的,而且大家也看到了利益,实实在在的利益,若想要得到这些利益,只需要出力就行。 如果贾克卜能够提出另一个可行的方案,或许有人会支持他。可惜,他做不到。 “好吧,反正我只需要出力就行了。”贾克卜不得不妥协。 第六十三章警报 一艘渔船在海上打渔,渔船的主人是叔侄俩,他们刚把渔网放下去,突然那个侄子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根桅杆。 渔夫的侄子立刻跑到船头,打开一只很长的木箱子,从里面掏出一副望远镜。 这副望远镜绝对属于粗制滥造的货色,镜筒是用铁片卷制而成,外面刷了一层很厚的油漆,用模子浇出来的镜片也不太规整,看到的东西很暗,而且右下角有些变形。 “叔叔,快收网,海盗来了!”渔夫的侄子大声喊道。 正在调整渔网的渔夫立刻冲过来,抢过侄子手里的望远镜,朝着远方眺望起来。 远处全都是桅杆,一根接着一根,从桅杆的样式可以看得出来,大部分是排桨船。 “快,你去调整风帆。”渔夫一边命令道,一边从腰间抽出小刀,走到拖拽渔网的绳索旁边,一刀把绳索割断。 “渔网……”渔夫的侄子异常惋惜,这张网还是去年买的,捕都没捕过一次。 “都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渔夫怒道,他跑到船尾,猛地把船舵扳过来,道:“快点回港口,只要把海盗来袭的消息报告上去,上面肯定会补偿我们,到时候别说一张渔网,就算是一艘渔船都能得到。” 渔夫的侄子不敢违背渔夫的意思,连忙将风帆板转过来,不过对于渔夫的话,他始终不太相信,道:“那些老爷的话什么时候兑现过?” “这一次不同,你没看到他们拿出那么多火枪吗?还有我们手里的望远镜。”渔夫道。 “那是他们太傻,我看到很多人拿到枪后,转手就卖掉。”渔夫的一边说道,一边升起船帆,他没提望远镜,这东西只有渔夫能够得到,他们是绝对不会把望远镜卖掉的,对于整天在海上漂泊的人来说,有一副望远镜就意味着存活机率要大得多。 “你的枪没卖掉吧?”渔夫顿时紧张起来。 “没卖掉,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有把枪,如果手里有把枪,那些混混就不敢随便欺负我们了。”渔夫的侄子异常兴奋地说道。 渔夫松了一口气,道:“你还好没卖掉枪。” “怎么了?”渔夫的侄子感觉到渔夫话里有话。 渔夫轻哼一声,道:“你真的以为上面那帮人是傻瓜?看着吧,卖掉枪的那些人迟早要倒霉,除非他们拿到钱之后立刻离开塔伦。” “这怎么可能?把枪卖掉的人那么多。”渔夫的侄子不以为然。 “人多又怎么样?看着吧,这些人全都要倒霉。”渔夫的语气异常肯定。 “你怎么知道?”渔夫的侄子有些奇怪地道。 “别问这些,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渔夫摇了摇头,突然他犹豫一下紧接着道:“等你再长大一些,变得成熟起来,我会把你介绍给一些人,让你顶我的班。” 听到这番话,渔夫的侄子吓了一跳,随即他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得低声问道:“叔叔,你不会是秘密警察的外围成员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渔夫走到近前,在他侄子的脑袋上轻拍一下,道:“别胡思乱想,以后你会明白的。” 说完这番话,渔夫走到船头,从那只放望远镜的箱子里面取出一根东西。 那是一根短棍,一米多长,看上去像铁制的,底部有一块似棉花的东西。 渔夫掏出打火石乒乒乓乓敲了半天,总算把那团棉花点着。 渔夫高高举起短棍,砰的一声,短棍的上端喷出三寸多长的火舌,然后是弥漫的硝烟,过了片刻,头顶上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一团红色烟雾在数十米高的空中炸开。 隔了大概两、三分钟,在远处也响起啪的一声,同样的一团烟雾在空中炸开。 烟雾一团接着一团升起,如同接力似的将消息传到塔伦,负责港口警戒的哨兵立刻敲响警钟,紧接着港口的大钟也敲响,那悠长的钟声异常低沉,完全有别于教堂的钟声。 钟声传得很远,瞬间传遍整个塔伦。 原本还算平静的小城顿时变得慌乱起来,警察从警察署蜂拥而出,消防队、港口警卫队,甚至连邮政署也一样,这些都是政府部门,算是准军事化的组织。 还有很多右臂套着红色袖箍的人在大街上奔跑着,这些人有的是宾尼派的成员,不过更多的人原本是黑帮分子或者走私贩子。 事先没有演习过,以前也没有配合过,但是一切都井然有序。 理由倒也简单,警察、消防队、邮政署都有各自的辖区,黑帮也一样,不过他们不叫辖区,而是叫地盘,偏偏这帮人互相都认识。警察负责指挥,消防队负责调度,邮政署的人熟悉这里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他们走街串巷,把慌乱的市民召集起来,让女人和孩子聚集在一起前往安全的地方,让男人们拿好武器前往码头报到。没人敢不听话,因为每个小邮差的旁边都有几个手持棍棒的黑帮分子,他们负责维持秩序。 只有走私贩子比较特别,他们负责运送物资,主要是火药和子弹,当然也有炮弹、手雷和燃烧瓶。 很多人被赶离自己的家,女人和老人带着孩子们往北走,一旦海盗到来,首先遭殃的肯定是码头附近的城区,而码头在南面,北面相对要安全一些。 当然也有人躲在自己家里,这种人要么是担心有贼溜进来偷东西,要么是不想去码头集合,怕在战斗中丧生,他们绝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很快他们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失踪人口名单上。 逃亡的场面异常混乱,不过街道并没有因此堵塞,因为所有马车都被勒令调头往北,而且能装多少人就装多少人。 没人敢反抗,那些警察、消防队员、黑帮分子、走私贩子根本就不会客气,他们全都拎着棍棒,谁敢啰里啰唆,他们就是一顿乱棍,打个半死之后,直接扔在路边。 这是拉佩订的规矩,而这帮人绝对乐意执行。 往北跑的并不是只有女人和孩子,也有男人,他们全都为自己的机灵而沾沾自喜,却不知道他们早就被盯上。 大多数男人还是带种的,拿着火枪往码头跑。也有一些人什么也没拿,光着双手去集合,这些人有的已经把火枪卖了,有的没卖火枪,而是巴望着再拿一把。 “没枪的人到我这里来!”在码头边上,一个身材很高,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拎着一只铁皮喇叭大声喊道,在他的身后有一条很长的小巷。 那些没拿枪的人根本没想太多,顺着小巷就走进去。 小巷的尽头有一座很大的院子,没拿枪的人被勒令排好队,四周站着一圈警察,那些警察全都一脸冷笑。 此刻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靠海的三座区,这里已经被划成战区,码头工人和苦力正拼命地搬运沙包,这些沙包被堆叠起来,成了大大小小的工事。 市民被编成一支支临时的小队,安排在阵位上。每个阵位都有两个警察负责,这些警察担任的是军曹的职务,除此之外他们还负责一件事——分发头盔,头盔是用两片铁片冲压而成,中间再用铆钉合在一起,绝对是粗制滥造的货色,但是戴着这玩意至少能够给人心理上的安慰。 “全都把枪架好,回忆一下平时是怎么练的,用不着紧张,把那些海盗想象成靶子就行。放心,有那么多枪,海盗根本就冲不进来。” “大家听我的号令,我叫你们开枪,你们再开枪,谁如果不听命令,我有权将其当场击毙。” “在我们的背后有一个神射手,他的枪正指着老子的脑袋,所以我没办法逃,但你们看到我手里的枪吗?两把短枪,总共十二发子弹,这是为那些想临阵脱逃的人准备的,因此你们也别想逃。” 所有警察都在做着战场动员,他们和手下的“士兵”以往并不认识,不得不临阵磨合,虽然磨合的方式粗糙又暴力,但是绝对有效。 时间一点点流逝,港口渐渐恢复平静。 突然,街道上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轻响。 很多人排成长队朝着码头而来,那金属碰撞声来自他们的脚下,他们的右脚全都带着镣铐,长长的镣铐锁在一起,让他们无法逃脱。 这些人全都是没拿枪却跑过来集合的倒霉蛋,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已经把枪卖了,不过能够来集合,至少证明他们还有良知,拉佩打算给他们一次机会。 至于那些跟着老人、女人和孩子逃到北面去的胆小鬼,此刻都已经被抓起来,这些人大部分都把枪卖了,只有很少数有枪却没胆子,此刻这些人也被锁住往这边赶。 最后就是那些自作聪明,躲在家里不肯出来的人,汉德和他的手下正牵着狼狗到处搜索,抓到就押走,这些都是“失踪人口”。 所有这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在海面上,一艘艘渔船驶过炮台,朝着远处而去,他们事先都得到警告,这时候不能进港,只能避往东面的海域。如果那边也有海盗船,那么他们就在东面唯一的一片浅滩上岸,然后跑回城里。 此刻唯一还有些不明就里的就只有几艘商船,他们原本正打算靠岸,但是岸边剑拔弩张的情况把船上的人全都吓坏,因此犹豫不决,不过他们很快就用不着犹豫,因为港口警卫队的船已经靠上去。 港口警卫队前任队长正是被拉佩一手拿下的小穆雷第,当初拉佩不得不避走马内,一个原因是和贾克卜对上,另一个原因就是得罪老穆雷第。 现在老穆雷第已经被赶下台,拉佩却强势回归,港口警卫队就惨了,连消防队、邮差、黑帮分子、走私贩子都被委以重任,他们却没有任何事做,而此刻他们的阵地也被安排在码头边上,这是最靠前的位置,也是最危险的位置。 不过这也不能算是公报私仇,毕竟守卫码头原本就是港口警卫队的职责。 时间渐渐流逝,塔伦外面的海面上渐渐出现许多船只,而且还有船只正陆陆续续到来。 这些船看上去很杂乱,有排桨船,大部分都是中、小型,只有三艘大型的排桨船,这是真正的海盗船。也有武装商船,乘这种船的有真正的海盗,也有客串的海盗,譬如乌迪内斯的那些同行,又或是缉私队的人,甚至有可能是普通的商人,他们得到消息后赶过来客串海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船,譬如渔船、两桅的快帆船,乘这种船的天知道是什么货色,有可能是渔夫,也有可能是小船主,基本上都是来浑水摸鱼的,反正当海盗不需要什么资格证书,把脸一蒙,谁都可以是海盗。 这支庞大却显得乱七八糟的船队显然是以那三艘大型排桨船为首,其中最显眼的那艘排桨船挂着的船帆是红色的,如血般红,迎风一吹,方圆数十米都能够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这艘船上的人也令人胆颤心惊,他们的身体全都异常魁梧,个个身高两米以上,穿着厚重的铠甲,那些铠甲长满赤红色铁锈,愈发让他们显得狰狞可怖。 在这艘令人不寒而栗的大型排桨船的船头,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巨人站在那里,他同样穿着一身铠甲,不过他的铠甲与众不同,通红似血,铠甲的表面还不停扭曲蠕动着,浮现出一张张人脸。 此刻,这个巨人拿着望远镜注视着港口。 “很不错,果然已经有了准备。”那个巨人呵呵一笑。 “你还打算进攻吗?” 在那个巨人的身旁有个残废老头,看上去六十多岁,头扁扁的,额头低矮,大饼脸,塌鼻梁,身体干瘦又佝偻,他坐在一张椅子上,那张椅子看起来像是蜘蛛,有着八条毛茸茸的节肢长腿。 “为什么不呢?那个混血佬好不容易认清事实,知道自己再怎么做都不可能得到别人的认同,我们怎么能够辜负他的期望?”巨人冷嘲热讽道。 “但是城里有两个甚至三个大师,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残废老头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他们毕竟不是本地人,让他们为了一群不认识的人拼命,这可能吗?再说,就算有三位大师又如何?他们带了几个手下?贾克卜手里虽然只有二十几人高阶,但这帮人一旦联手,高阶、中阶、低阶互相配合,还是挺麻烦的。显然对面的大师倒是不少,其他人却只是一盘散沙。”巨人很轻蔑地道,他转身朝着船舱走去,道:“反正还早,我去补个觉,没事的话不要来烦我。” “一盘散沙?”残废老头自言自语道,摇了摇头,不过他没有坚持什么。 随后,残废老头纵身一跃,那形如蜘蛛的椅子居然异常灵活,转眼间就跳到旁边的船上,紧接着又跳上另一艘船,沿路的那些海盗对残废老头全都毕恭毕敬。 残废老头的目标是另外一艘大型排桨船,那艘大型排桨船是三艘船中最朴素的,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船长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满脸沧桑,神情有些木然。 看到残废老头过来,那位船长冷冷地问道:“老妖,你怎么过来了?” “我刚去了血魔那边。”残废老头说道。 “他肯定一点都不在乎。”中年船长料到血魔会是什么反应。 “你猜得没错,那家伙觉得对面是一盘散沙。”残废老头操纵着座椅跳上那艘船。 “一盘散沙吗?”中年船长看了四周一眼,说道:“我觉得这边或许更适合一些。” “我觉得这次恐怕不妙,就算二十年前的塔伦也没现在这样步调一致,更不用说还有这么多枪,听说那帮人一口气发六万五千多把枪,这手笔够大的。”残废老头啧啧连声。 “当然是大手笔,你我三家各二十万比绍,不需要我们做别的,只要我们发起号召就行,这样的手笔还不够大吗?”中年船长打了一个呵欠。 很早就有人提议攻打塔伦,但是这个提议根本打动不了老妖和中年船长,直到一个星期前一直替他们销赃的商人突然带来消息,有人愿意出二十万比绍请他们攻打塔伦,两人才真的心动。 以老妖和中年船长的智慧,立刻就猜到之前提议攻打塔伦的是贾克卜的手下,而之后出钱让他们发起号召的人肯定是拉佩,理由很简单,贾克卜是个穷鬼,根本拿不出六十万比绍,而拉佩的特点恰恰是肯砸钱。 连老妖和中年船长都听说过马内的血色之夜。拉佩一下子扔二十几万比绍,把西弗手下比较重要的头目杀了个干干净净,更不用说之后砸下去的那六十六万比绍,硬生生砸出一个勋爵头衔。 塔伦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人或许不少,但是肯这样砸下去的绝对没有第二个人。 “你觉得他想得到什么?”残废老头问道。 “我不知道,也没必要想那么多,他想借刀杀人也好,想对付贾克卜也好,想借此控制塔伦也好,这都和我无关,反正我拿钱办事。”中年船长很明显也琢磨过,但是他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可能性实在太多,但是没有一种情况值得砸六十万比绍下去,更不用说还有那些枪支的费用,两笔投资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万比绍。 中年船长实在看不出来,塔伦有什么东西能值这么多钱? “那你有什么打算?”残废老头又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召集这么多人,且我来了,已经尽到职责,完全对得起那二十万比绍,接下来我打算看戏。”中年船长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啊,看戏,大家一起看戏。”残废老头笑了起来,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血魔呢?”中年船长问道。 “他说要补个觉。”残废老头说道。 中年船长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血魔这个家伙残忍好杀,每一次行动之前总是兴奋得睡不着觉,这一次如此反常,显然他也感觉到不对劲。 “不过我觉得他未必憋得住,一旦见了血,这家伙的眼睛肯定会发红,到时候就什么都不管了。”残废老头呵呵一笑。 塔伦是一座靠海的山城,从市政厅顶楼靠海的房间就可以看到港口,此刻有好几双眼睛正盯着海面,盯着那一艘艘海盗船。 “数量真是不少啊!整个南部海域的海盗恐怕都来了吧?”贝尔福特子爵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贝尔福特子爵不像其他人那样有自信,二十年前他曾经面对过海盗,但是现在他已经老了,更何况以前进攻塔伦的海盗从来没有这么多。 “血魔、老虫子和海军上将都已经来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时进攻?如果是那样的话,防御的压力会很大。”贾克卜喃喃自语道,此刻他并不在护卫队的营地,事实上护卫队的营地仍旧被警察团团包围着。 除了贾克卜之外,被放出来的护卫队成员还有五十几人,他们都是炮手。正如当初拉佩要求的那样,炮手们的妻子和儿女就在旁边,开战之前他们已经被关照过,如果连续十发没有命中,他们和家人会一起完蛋。 “信号发出去了吗?”杰克转头看了大魔法师安德雷一眼。 “早就发出去了,按照时间来算,他也该到了。”安德雷看了看天空,他说的当然是拉佩。 就在安德雷说话的时候,拉佩正在拼命往这边赶。 赶路这种事没有任何取巧的办法,远距离传送那是传说中的东西,魔法师们一直在研究,但始终没有成功。也有一些魔法师尝试将身体元素化,化作一团火或者一道闪电,想用这种办法达到极高的速度,可惜也没有成功的先例。迄今为止,比较快的赶路方式仍旧只有那么几种。 此时拉佩变成了一只鸟,一只雨燕。 拉佩有一枚形态转换戒指,这是从杰克那里学来的,杰克也有一枚同样的戒指。 形态转换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魔法,易学难精,难度和变身之后的能力有关,像鸟、老鼠、猫这类的弱小生物就很容易变,可想变狮子、老虎、熊就有些难度,再往上是各种魔兽,据说有些专精形态变换的大德鲁伊可以变成龙,再差劲的龙也是传奇等级。 拉佩并不打算在这上面多花心思,他只需要初级形态转换,也就是能够变成鸟、老鼠或者猫,其中最实用的就是鸟,特别是雨燕,简直是赶路的首选。 此刻的拉佩不停扑打着翅膀,真正的雨燕不会这样做,它们大多数时间是在滑翔,为的是节省体力。拉佩却不在乎,变成雨燕后,他的力量变小了,但是体力没变,而且他有着狼人的特性,体力是他的强项,可以一直这样飞下去,始终保持最快的速度。 山川、河流、田野、村庄、丛林、山脉,这些纷纷在脚下滑过,然后是茫茫无际的大海,这段日子拉佩一直在南方徘徊,从这座城市到达那座城市,看上去离塔伦越来越远,实际上直线距离从来没有超过两百公里。 在市政厅的顶楼上,那些大人物平静地看着战场,没有愤怒,没有恐惧,也没有悲哀和怜悯。 “多么壮观的场面,战争的舞台必然属于火炮,骑士、重装战士、弓箭手……甚至魔法师都可以谢幕,这座舞台上已经没有他们的位置。”杰克喃喃自语道。 大魔法师安德雷转头看了杰克一眼,不过并没有反驳。 贾克卜则皱起眉头,如果是他和他的护卫队面对同样的攻击,恐怕第一波攻击过去后,他身边的人就只剩下十位数。 “开玩笑,到哪里去弄那么多火炮?”贝尔福特子爵有些不以为然,要不是他恰巧想起有这么座仓库,平白得了一千多门火炮,怎么可能打出这样的效果? “造炮很难吗?”杰克问道。 “不难。”贝尔福特子爵摇了摇头。 “既然不难,就意味着只要有钱,要多少火炮都行。”杰克呵呵一笑。 贝尔福特子爵微微一愣,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看到有海盗开始撤了。”贾克卜在一旁岔开话题。 “那都是打算浑水摸鱼的家伙。”杰克一点都不在意地说道。 显然是被第一波的攻击吓坏,很多船正在调转船头,大部分是那种杂七杂八的小船,也有一些武装商船。 “要不要封锁港口?不然的话猎物就全都逃走了。”贾克卜问道。 只有在场的这几个人知道,拉佩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海盗,从一开始他盯的就是那些客串海盗的人。 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向杰克和安德雷。 “现在的问题是……” 杰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德雷打断,道:“他已经到了。” “他?不是他们俩?”贾克卜问道。 “宾尼派的那个特使虽然和我们有协议,不过他首先需要保证的是自己的安全,如果像另外一位特使一样遭遇刺杀,那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杰克的话中意有所指。 贾克卜的脸颊肌肉微微抽动两下,知道杰克是在嘲讽他,当初的那起刺杀事件和他脱不了关系。 安德雷却没心思管这些事,他抬起手,顿时一道红光飞到半空中,骤然炸开。 这是信号,全面出击的信号。 在港口的外面,在一片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海滩上,已经改名为伯纳的瓦蒙看着天空中炸开的红光,转头说道:“现在轮到我们了,全体上船。” 随着这声令下,海滩边上一阵光影扭曲,终于显露出来,这里密密麻麻全都是人,紧挨着岸边的海面上停着一排炮艇。 那些人大半身材干瘦矮小,额头高,颧骨也高,小眼睛,鹰钩鼻,眼窝深陷……这是尤特人的特征。小部分人穿着护卫队的制服。 没有多少人知道,那个被警察围拢着的护卫队营地根本就是空的,那是做给别人看,营地里面的人早在警钟敲响的时候,就已经通过密道来到这里,和水警二队的成员会合。 这绝对是塔伦最强大的武力,护卫队强的是个人实力,水警二队则是人多势众。 “快,快点上船。” “各自就位。” “我开始点名了,点到的人就喊一声。” 海滩边上顿时变得热闹起来,作战计划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为了掩人耳目,演练的场所是在护卫队营地里面,他们在地上画出炮艇的俯视图,把卷起的席子当作火炮,拿纺车当作轮桨,为的就是今天。 “这船真够矮的,趴着驾船,爬着开炮,能够想出这玩意的真是天才。” “但愿这东西别出海就沉。” “我一个堂堂的魔法师都没有抱怨,你还抱怨什么?” 到处都是抱怨的声音,发出抱怨的全是那些护卫队成员,特别是那些魔法师。 拉佩对于魔法师的运用非常另类。这些魔法师的作用只有三个,第一是给火炮加持强化术,这些火炮全被刻上“加固”的法阵,为的是能够装填更多的火药,炮艇的顶棚同样刻有“加固”的法阵,这些顶棚是用三寸厚的木板拼成,上面还钉了一层一厘米厚的铁板,再加上低缓的斜坡和“加固”的法阵,一般的炮弹打上去,很容易被弹开,造成跳飞。第二个作用是管弹药库,所谓的弹药库只是一只狭长的铁箱,和拉佩手里的小包一样,放在里面的东西也会被缩小,所以铁箱子体积不大,却塞了不少弹药。最后一个作用就是负责炮艇之间的联络。 “看来你们老板还是不放心我们,让魔法师做这样的事实在大材小用。”在最前面的一艘船上,贾克卜的副官冷嘲热讽道。 伯纳瞪了这名副官一眼,冷笑一声,说道:“你懂什么,这叫魔效最高化,火炮的出现,把战场的距离拉远到一公里以上,基本上没魔法师什么事,所以最近几场战争,魔法师的作用变得越来越小。老板认为魔法师与其用来攻击,不如用于辅助,用来加强火炮的威力。加固术是初级魔法,开启魔法袋也一样,比扔一颗火球或者发一道风刃容易多了,一个魔法师可以管一艘船、二十门火炮,在一场战斗中,每门火炮就算只射击六十发,也有一千两百发,但是扔火球的话,就算高级魔法师也不会破百吧?” “这叫魔法会计学,是老板总结弗格森小队的经验,集合了五十名会计师和十名精算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推算出来的。”水警二队的副队长,一个中年尤特人在旁边插了一句。 “说得像真的一样。”贾克卜的副官嘟囔道。 不过这名副官也就嘴硬,实际上他已经被唬住了。 “别再啰唆了!现在开船,左转六十度,航速五。”伯纳大喊一声。 在伯纳的身后,有五个护卫队队员踩着轮桨,嘴里念着“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的号令。 轮桨被踩得飞快,卷起阵阵白浪,推着炮艇驶离岸边。 离开海岸有五、六十米,伯纳再次下令道:“正前方,全速前进。” 那五个护卫队队员飞快地踩着轮桨,号令变成“一二、一二、一二……”。 炮艇立刻狂飚起来,炮艇最高可以跑到七节,和马匹慢跑的速度差不多,在船里面算是很快的。 一个多小时后,那犄角般的出海口就近在眼前,远远的可以看到两边的炮台上硝烟弥漫,海面上不时激起冲天的水柱。 “告诉后面的船,结成扇形封锁线,各自寻找目标开炮,先打小的,别急着打大的。”伯纳转头对船上的那个魔法师命令道。 很快的,命令就传达下去。 此刻正打得起劲的那些海盗早就注意到这支突然间出现在身后的舰队,对于这种炮艇,他们并不陌生,但是这些炮艇有些超出他们的认知——海盗们熟悉的炮艇可没有这样的速度。 不过,真正的海盗并不感到慌乱,在他们看来,三磅的火炮只比牙签粗那么一点,就算被打中,也只不过是挠痒痒,威胁不大。 按照常理来说,也确实如此。三磅的炮弹直径不到八厘米,挨上一发,顶多打穿一个小窟窿,用脚底板就能堵住。 不过那些客串的海盗就没有这么镇定自若,他们原本就是乌合之众,之前就已经被吓坏,此刻更是乱成一团,有的冲上来,有的夺路而逃,也有一些转头返回港口。 轰——轰——轰—— 炮艇开火了,所有火炮同时响起,炮管吐出的火舌有两、三米长,喷出的硝烟瞬间将整片海面都遮盖起来。 和码头的第一波攻击一样,这次炮击的场面也异常可观,十几艘小船瞬间被打穿,木板纷飞,有些直接就解体,另外一些则缓缓下沉。 所有海盗都惊呆了,那些想浑水摸鱼的兼职海盗被吓坏,绝对没想到会遭遇到这样的攻击。而那些真正的海盗则被火炮的威力镇住,这根本不是他们熟悉的三磅小炮的威力。 不只是海盗那边,塔伦这边的人同样也傻了,好半天,一艘艘炮艇中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在为首的那艘炮艇上,那个魔法师拿起一根炮弹,倒过来倒过去看着。 炮弹确实是一根,样子看上去就像箭矢,两米多长,尾部是四片铁皮尾翼。只看了一眼,魔法师立刻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炮弹,中间是一根食指粗细的铁棍,周围一圈是炸药,尾部有一段很短的导火索,炮弹射出的时候导火索被点燃,一旦炮弹命中目标,导火索因为惯性前冲,点燃炸药,然后就是一声巨响。 魔法师转头又看了那一包包用麻布包裹、圆柱形的发射火药一眼,火药量绝对有普通三磅火炮的两、三倍,三磅鹰炮的射程原本应该是一点五公里左右,但是现在也可以打到三公里以上。 轰——轰——轰—— 炮声接连不断,炮弹如同冰雹般朝着海盗们射去。 那些炮手全都打疯了,原本三磅的小炮就以射速着称,这些又是后装火炮,开炮的速度就更快。 负责瞄准的人已经不再满足于攻击那些杂七杂八的小船,他们连那些排桨船都敢打,只有那三艘最大的船不敢招惹。 远处的海面上木片纷飞、烈火熊熊。 突然一声巨响,其中一艘排桨船爆炸,一发炮弹击中船上的火药舱,引爆了里面的火药桶,那场面绝对震撼人心。 而就仿佛约好似的,码头也突然间爆炸,那是一连串爆炸,很多海盗给被炸飞,甚至直接掀到岸上。 当初建造防御工事的时候,沿着码头放了数百只火药桶,此刻这些火药桶发挥出决定性的威力。 不知道有多少船只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落下,所有船不管大小全被炸成碎片,船上的海盗纷纷落入海中,然后变成一具具尸体漂浮在海面上。 海盗崩溃了,已经登岸的海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转身跳进海里,而那些海盗船则纷纷调转船头。 第六十四章防御·反击 硝烟笼罩住海面,如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这道长长的迷雾好像一堵墙壁阻挡住海盗们的去路。 别说那些杂七杂八的船只,就连排桨船也冲不过那密集的炮火,已经有不少排桨船被打沉,变成一堆或沉或浮的碎木板。 突然,所有船全都退开,中间让出一条通道,三艘大型排桨船缓缓地驶过来,那艘挂着血色巨帆的排桨船在前,另外两艘排桨船拖在后面。 这时,另外两艘排桨船停下来,但是挂着血色巨帆的排桨船却没停下来。 每一艘炮艇上的火炮全都对准血帆大船,炮弹如同冰雹般射过来。 那艘挂着血帆的排桨船被击中,爆炸声连绵不断,硝烟和火光笼罩住整艘船。炮击停止了,那凝聚不散的硝烟阻挡视线,伯纳不想浪费炮弹。 一阵狂风卷过,硝烟被吹散,只见那艘挂着血帆的排桨船被打得千疮百孔,那血色巨帆更是如同虫蚀的叶子般满是洞眼。 “这怎么可能?” “那东西在愈合。” “这真的是船吗?还是活的生物?” 到处都是惊呼声,所有人都毛骨悚然地看着那艘大船。 那面被打得残破不堪的巨帆诡异地蠕动着,上面的洞眼渐渐变小,然后一个个消失。 “现在轮到我出手了!” 随着一声大喝,一道巨大的赤红色身影凌空而起,朝着塔伦这边踏步而来,他的手里高高举着一把长剑,剑长足有两米,宽度和手掌差不多,绝对是一件只有巨人才能使用的武器。 那人是血魔,南方海域最有名的海盗,也是天底下最残忍的海盗之一。 在血魔的身后,海水全都变成红色,好像注入大量的鲜血般,那艘船上的海盗也纷纷跳下水,踩着血色的海面朝前冲去。 这是赤色冲击波,血帆海盗团最有名的杀招,正是凭借这招,这艘海盗船纵横四海,无人敢挡。 砰——砰——砰—— 海面上响起一连串爆炸声,炸开的是一张张巨网,这些网互相交织在一起,把整片海面都包覆起来。 不只是海里,天空中也一样,一张巨大的罗网绵延数里,把血帆海盗团整个罩在底下。 与此同时,半空中突然间出现几道人影。 这几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却没有一个人多话,一出现就朝着血魔围攻过来。 “贾克卜,你这个王八蛋!”血魔破口大骂,他猛地一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其中一个人杀去。 又是一声巨响,两位大师级人物互拼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荡去,底下的海水剧烈翻腾起来,以这两个人为中心,一道道数米高的波浪朝着四周扩散,离得最近的几艘炮艇被卷来的浪头直接打翻。那些踏浪而行的海盗更是躲都来不及躲,一下子就被卷入海中。 这一击,绝对比当初市政厅外,拉佩和贾克卜的那次碰撞更加恐怖。 一道人影飞出去,这一次被打飞的是贾克卜,他原本就有伤,为了这一战,他让牧师用神术帮他镇住伤势,但是这一击让他伤上加伤。 安德雷瞬间飞近,将手中魔杖轻轻一指,轻声喊道:“恐怖、憎恨、恼怒、疯狂。” “这家伙身上的血甲能够抵消一切精神魔法!”贾克卜急了,大声喊道。 安德雷早已飞回来,远离血魔,这才说道:“我知道,我的魔法针对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身上的那件铠甲。” 就在贾克卜和安德雷一问一答的时候,杰克也出手了,他的身体四周寒光闪烁,相移飞刀尽数出动,直接跳过血甲攻击血魔。 “我要杀了你们!”血魔疯狂地咆哮道,原本就巨大得吓人的身体再一次膨胀。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道虚无缥缈的祈祷声:“赞美您,万能的主,您的仁慈无所不在,请赐予我力量,我将以光明为剑,正义为矛,摧毁一切罪恶……” 仿佛是在和祈祷声应和,港口那边传来阵阵钟声,钟声凌乱又嘈杂,整座港口的钟全都敲响了,聚集在一起,聚拢在这片战场的上空。 刹那间,拉佩的背后展开一对翅膀。 那是一对金光闪闪的翅膀,耀眼夺目,让人无法直视。在拉佩的背后,一道巨大且虚幻的身影若隐若现,不过最晃眼的还是他手中的长剑,那把长剑散发出像太阳般的光芒。 几乎同时,海中血浪翻滚,一座由枯骨拼成的魔法阵瞬间浮现。下一秒钟,无数漆黑链条从魔法阵中射出,这些链条冲天而起朝着血魔缠上去。 “这是什么?” 血魔大骇,他连连闪避,但是不管怎么闪,锁链仍旧缠在他身上,更诡异的是这些锁链像活的一样,延伸出无数触须迅速渗透进他的血甲中。 原本血甲上不时浮现出的一张张面孔,此刻同时冒出来,它们的神情不再痛苦,而是愤怒、憎恨、狂暴。 还没等血魔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轻响,就像细语呢喃般,紧接着一把纤细的刺剑穿透他的身体。 出手的是一个刺客,瓦克利身边的那个大刺客,以往从来没人看到过他出手。 血魔暴怒,手中的巨剑横斩而出,此刻他只想带上一个人同归于尽。 没人能够躲过血魔暴怒的一剑,那个大刺客同样不能。 大刺客被拦腰斩成两段,不过紧接着他的两半身体就随风化去,原来只是一道虚影,大刺客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到此刻拉佩才出手。 血魔没办法躲闪,他已经被那诡异的锁链彻底困住,只能勉强抬起手中的巨剑。 金光爆闪,刺得血魔两眼发痛,无尽的圣光如同山岳般压下来,压得他无法喘息。 血甲上的一张张人脸拼命挣扎着,景象就如同血液沸腾般,突然一张人脸挣脱出来,紧接着它狠狠地咬在血魔的脖颈上。 越来越多人脸挣脱出来,血魔的身上全都是一张张人脸,它们在不停啃噬着。 叮—— 一道清脆的破碎声响彻天际,那把常人根本难以撼动的巨剑崩碎了。 “不!”血魔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嚎声,一道金光从他的头顶直劈到脚底,身体从中间被一切为二,还没等到落入海中,就在那刺眼的金光中纷纷崩碎。 同时崩碎的还有那些诡异的黑色锁链和无数人脸,崩碎的人脸化作一道道半透明的身影,它们的脸上再也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憎恨和狂暴,只有解脱的喜悦。 “这家伙可真不容易杀。”拉佩把剑收起来。 “任何一个大师都不容易杀,要不是这家伙自己找死,跑到咱们家门口,再加上事先判断错误,没想到会被这么多人围杀,要不然想杀他绝对没有这么容易。”杰克说了一句中肯的话。 不过这话别人听着还好,唯独贾克卜的脸颊肌肉不停抽搐着,因为这话对他也一样合适。 当初贾克卜什么都不知道就急匆匆地跑去市政厅找麻烦,同样也是跑上门找死,要不是拉佩没打算杀他,此刻他恐怕已经和这个海盗头目一样。 更令贾克卜感到恐惧的是那射出黑色锁链的枯骨法阵,血魔的死有一半功劳来自于这座法阵,那黑色的锁链不但让血魔无法逃脱,还导致那件血甲反噬其主,直接废掉血魔最强的一张底牌,这招怎么看都像黑魔法。 不只是贾克卜,那个大刺客也有同样的想法。 一直以来大家都在猜测,拉佩身后的大师到底有几人,是两人,还是三人? 此刻,贾克卜和那个大刺客再也没有任何怀疑,绝对是三人,这个藏头露尾的人是黑魔法师,十之八九是教拉佩黑魔法的人。 “接下来怎么办?” 贾克卜捂着胸口,看着底下那两艘大型排桨船,刚才和血魔硬拼一记,他受伤不轻。 “那两个人还算可以,没必要赶尽杀绝。”杰克说道,这是他、拉佩和比格·威尔三个人商量好的。 “我还得去净化血魔的那些手下。”拉佩装出一副虔诚的模样,他如同天使般飞临人间,朝着海面缓缓落下,同时降下一片绚烂的金霞。 此刻血魔的那些手下正在海里挣扎,拼命想要游回船上,此时金霞笼罩在他们身上,瞬间把他们身上的伤全都治好,还让他们感到异常振奋,胆气过人,甚至境界也被强行拔高一个等级。 实际上那片金霞是好几种神术,有祝福、治愈、祈祷、活力无限。 “我愿意投降。” “我投降,我忏悔。” “我有罪,我愿意接受救赎。” 那些海盗大声呼喊着,他们满脸虔诚……下一秒钟,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一根根黑紫色血管,皮肤开始发红,身上开始冒烟,转瞬间就燃烧起来,仿佛一根根漂浮在海中的火把,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惨叫,拼命地哭号,那场面就像地狱中的景象。 一道金光朝着港口飞去,拉佩并没有大开杀戒。 杰克、安德雷早就回去了,瓦克利身边的那个大刺客也走了,他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办法,身体瞬间消失。贾克卜没有这帮人的本事,只能凌空而行,不过他没回港口,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地方落下。 到了这个地步,那些海盗对于攻打港口都已经没了想法,只求能够逃回去。此时海盗船四散开来,有的朝着炮艇组成的防线冲过来,有的则驶往岸边。 “开炮!能够打沉几艘就是几艘,这可是难得的实战机会,那帮海盗全都已经吓破胆,不敢冲上来和我们接舷的!”伯纳大声下令道。 转瞬间,轰隆隆的炮声再一次响成一片。 硝烟弥漫,火光乱闪,水柱冲天,木板纷飞,一艘接着一艘海盗船被打沉或者轰碎。 随着距离的接近,这边的火炮打得越来越准,威力也越来越恐怖。 不过随着距离接近,那些海盗船也有机会开火,他们的炮弹打在炮艇上,大部分被弹开,不过也有小部分打穿船板。 两边的距离越来越近,相对于火炮的射程来说,这已经是拼刺刀的距离。 “散开,让大家散开,我们有速度的优势,没必要和他们拼命。”伯纳再一次下令。 伯纳的命令迅速传递下去,防线瞬间断开,所有炮艇都动了起来,朝着外海驶去。 这些炮艇吃水太浅,并不适合外海,好在这个季节塔伦周围的海域还算平静,除了几道大浪头让炮艇颠簸上下,还打湿了顶棚,其他倒也没什么。可若不再组成防线,炮火的密集度也会不如前,击沉海盗船的效率更是大大不如。 有些海盗船冲出去,那些海盗拼命逃跑,根本无心恋战。 能逃出去的大多是真正的海盗,清一色的排桨船,其中就包括另外两艘大型排桨船。 那些杂七杂八的海盗船被扔在后面,它们成了炮艇的靶子,特别是那些圆滚滚的武装商船,它们跑得慢、火炮少、块头大,绝对是最好的目标。 密集的炮火再一次覆盖这片海域。 “投降,我们投降!”一艘海盗船的船长挥舞着白色毛巾,大声呼喊道。 有了先例,越来越多海盗船挂起白旗。 也有些海盗不甘心投降,又担心逃不掉,干脆朝着海岸冲去,打算弃船登岸,从岸上逃跑。 “通知港口警卫队,让他们负责接收这些投降的海盗。”伯纳命令道,他把这个光荣又危险的任务扔给港口警卫队,反正谁都知道那帮人是后娘养的,脏活、累活、送死的活尽管交给他们就是。 “总算结束了。”旁边的副官伸了一个懒腰。 “还没呢!”伯纳朝着外海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有另外一支船队正缓缓而行。 这支船队的规模不大,只有两艘大型排桨船,不过排桨已经换成轮桨,用的人少了几倍,速度却快了许多。 这两艘排桨船的后面拖了两条绳索,绳索后面拽着十几艘炮艇。 这里是远离陆地的外海,波涛汹涌,炮艇的船舷太低,被海浪一次又一次涌上顶棚,好在出发之前做的防水处理效果不错,就算完全被海浪淹没,也没有水渗透进来。 负责率领这支舰队的是保罗,副手是西尔维娅,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拉佩的直属手下,是真正信得过的人。 突然头顶上响起一阵风声,紧接着两个人重重落下,过了片刻,又有一个人飘落下来。 落下的那两个人是拉佩和杰克,飘落的这位是安德雷。 其实拉佩和杰克可以自己过来,杰克也有形态转换戒指,变只鸟什么的非常容易,而拉佩虽然已经用掉戒指,但是初级形态转换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魔法,一次性卷轴多的是,多次使用的法符也有不少,前者只要一百多比绍,后者按照施法次数,从几百到上千比绍不等,反正对拉佩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只不过有大魔法师安德雷在,他们也就没必要白浪费力气。 “现在离班克纳特群岛还有多远?”落到船上后,拉佩首先问道。 班克纳特群岛就是船队的目的地,也是拉佩最终的目标。 原本拉佩没打算和海盗开战,他是被迫无奈不得不战,因为打仗就是烧钱。 拉佩不在乎钱,但是他不想做亏本生意,必须想办法把钱赚回来,班克纳特群岛就是拉佩看上的战利品之一。 班克纳特群岛在塔伦南面偏东一百二十公里的地方,由一连串岛屿和暗礁组成,其中有两座大岛屿最为有名。 一座叫要塞岛,这是一座非常诡异的岛屿,呈不规则的三角形,顶部是平的,土壤肥沃,绿草如茵,四周一圈是悬崖峭壁,就像一道城墙似的,这道天然的城墙高达八十米,别说攻打,要爬上来都很困难。 另外一座岛叫天堂岛,在这座不算太大的岛屿上有高山、沙滩、可以避风的深水环礁、瀑布、溪流和湖泊,也有肥沃的土地,甚至还有铁矿,这里有着生存需要的一切。 可惜,天堂岛是海盗的天堂。 住在天堂岛上的人差不多有一、两万,相当于一座小型城市,这里的居民大多是海盗,也有走私贩子、雇佣兵和通缉犯,总而言之都是些亡命之徒。 在过去的一个世纪,王国曾经两度派兵攻打天堂岛的海盗,两次都撞了个头破血流,最后不得不狼狈撤军。 事实上,塔伦原本只是一座小渔村,就是因为要讨伐班克纳特群岛的海盗,选择了离群岛最近的这座渔村作为港口,专门负责物资补给。 拉佩之所以敢打这片群岛的主意,是因为此刻岛上的人全都去攻打塔伦,岛上肯定没多少人。 时间渐渐流逝,突然拉佩看到前面有艘单桅快船。 这艘船看到拉佩等人,居然靠近了一些,可过了片刻却调转船头,似乎要逃跑。 “应该是海盗的警戒船,要不要派一艘船追上去,把他们扣押起来?”保罗问道,这个人性格有问题,但不意味着他傻,一旦两军对垒,他自然会收起软心肠。 “算了,这件事交给我吧。”拉佩叹了一口气。 拉佩再一次感受到魔法师太少的无奈,特别是中、高阶魔法师,之所以需要中阶魔法师,是因为从中阶开始,魔法师就能飞了,是真正的飞行,而不是滑翔或者飘浮。 拉佩在魔法上的境界并没到中阶,不过他有其他魔法师没有的本事,他纵身一跃,踩着海面朝着那艘快船追去。 这只不过是在脚下制造一片力场,用来承受身体的重量,这片力场必须有承载体,譬如海水,换成空气就不行。 拉佩跑得很快,他每一次蹬踏,身体就会往前射出十几米,不像奔跑,反倒更像飞行。 之前那艘船为了看清楚这边的情况,所以靠得太近,之后调转船头又花了不少时间,导致速度减慢,此刻两边的距离只有五、六公里。这样的距离对于一般人绝对追不上,但是对于拉佩来说,也就两、三分钟的事。 眼看着两边的距离越来越近,那艘船上的人显然知道无法逃脱,居然放出几只鸽子。 看着那些鸽子,拉佩只能干瞪眼。 火炮的出现,使得魔法师越来越没有用武之地,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距离,大部分魔法的作用距离在一、两百米之间,最远也不过一公里,但火炮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到一公里之外。 当然,超远距离施法并非做不到,不过那是大师们的特权,到了传奇等级,甚至可以隔着几百公里制造一场雪崩或者让一座火山喷发。 “真不想这样。”拉佩轻叹一声,紧接着打了一个响指。 顿时有几团烟雾从拉佩挂在腰上的一只扁壶内飞出来,在半空中凝聚成人形。 这些由烟雾组成的人形非常恐怖,只有一张骷髅脸,还有两只枯骨般的手,其他部位全都朦朦胧胧,倒是和传说中的死神有几分相似。 “杀了它们。”拉佩朝着天空中的那几只信鸽指了指。 咻的一声,那些怨灵朝着信鸽追去。 灵体的速度确实很快,眨眼间就追上那几只鸽子,其中一道怨灵嗖的一下钻进鸽子体内。 那只鸽子翻滚着从天空中掉下来,转眼间落入海里。 眨眼间的工夫,所有鸽子全都掉进海里。 拉佩冷冷地看着那艘快船,看着船上那些慌乱的人,他原本只想扣留他们,现在他没兴趣了。 片刻后,海面上多了一堆破碎的木片和几具浮尸。 离班克纳特群岛越来越近,一路上遇到的船只也越来越多。 拉佩干脆放了十几只小精灵在半空中,监视方圆二十公里内的一切动静,一旦发现有船只,他就立刻放出怨灵,这些怨灵会偷偷钻进笼子把信鸽杀死,然后侵入那些海盗的体内,制造幻觉,让他们自相残杀。 “你越来越有黑魔法师的气度了。”杰克评价道。 “你以为我想用那些怨灵?除此之外我没别招可用。”拉佩很无奈。 魔法师也不是没有超远距离攻击的手段,魔偶、魔宠、傀儡、亡灵都能够跑得很远,一旦它们拥有攻击手段,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超远距离攻击,只不过以前拉佩没这样的需求罢了。 “你们闭嘴吧!班克纳特群岛就要到了,虽然大部分海盗都去了塔伦,但是想攻占这里好像也不容易。”安德雷打断拉佩和杰克的争论,道。 安德雷摊开手掌,掌心中立刻多了一面水晶圆盘,圆盘中映照出星星点点的光芒,上面有三团光芒最是明亮,其中一团代表他们,另外一团在远处,最后一团则在海中。 “海里有东西?”杰克皱起眉头。 “传说班克纳特群岛有海怪盘踞,那头海怪是最早占据这里的海盗头目豢养的,是那些海盗的守护神。”拉佩身为塔伦人,从小听着海盗的故事长大。 “看来这不是什么传说。”安德雷说道。 “这片群岛被海盗占据已经有六个多世纪,什么样的海怪能够活这么久?”拉佩感到不可思议。 “很多。”安德雷说道。 “魔法生物的寿命大多很长,一只普通的魔鸟就能活五、六十年,魔狼的寿命则在八十岁到三百岁之间,这要看品种,魔象更长,可以活到五百岁以上,不过和爬行类相比,还算是短的,很多魔蛇、魔蜥蜴能活一、两千岁,至于传说中的龙就更不用说。”杰克替拉佩加强知识。 拉佩对魔兽并不是一无所知,不过他的知识来自佛勒的那几本图鉴,里面全都是解剖图和哪些材料能够派上用场,却没告诉他这些魔兽是什么习性,能够活多久。 “但愿这不是一条龙。”拉佩的神情有些凝重。 “那东西过来了,而且岛上的人似乎也已经发现我们。”说着,安德雷取出法杖,以往施法时他从来没有用过法杖。 法杖不同于魔杖,法杖一般很长,安德雷的这根法杖就长达一米五,样子看起来有些古怪,就像一根老树藤,顶部似乎是一棵小树,不过没有叶子,只有枝干,每一根树枝的末梢都镶嵌着一颗很小的宝石。 只见安德雷高高举起法杖,嘴里念念有词,好半天,他将法杖朝着海里一戳,刹那间一道波光划过,朝着四面八方荡开。 此时,晶盘中那第三团光芒停了下来,似乎在忌惮些什么,开始围绕着船队游走,不敢继续靠近。 “不是龙。”安德雷异常肯定地说道。 拉佩和杰克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东西既然能够被安德雷布设的法印震摄住,说明这东西实力算不上很强,不过这东西没有调头就走,也不会太弱。 “这玩意生在海里,肯定擅长水战,魔法生物的体能绝对比人强,更不用说魔力,我们三个人未必收拾得了它。”安德雷不喜欢打没把握的仗。 “那就尽可能别打。”拉佩也不喜欢轻易开战,道:“这家伙有智力吗?” “应该有。”安德雷不太敢肯定,照理说魔法生物都有智力,但是特例也不少,道:“我试试看能不能和它交流一下。” “我这边有一个猎人,你看看他能不能派上用场。”拉佩突然想起乌迪内斯介绍给他的那三个高阶,其中一人就是猎人。 猎人熟悉动物,高阶猎人大多能够和动物交流,更不用说有智力的魔法生物。 “可以。” 安德雷乐得有人帮忙,他擅长的是心灵魔法,让他和魔法生物交流,绝对没问题,但是让他说服魔法生物,就不是他擅长的。 这就好比谈生意,某人是语言大师,精通十几国语言,也是民俗大师,知道对方的喜好和忌惮,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谈成生意,那根本就是两码事。 拉佩立刻吩咐下去。 那三个人在另外一艘船上,很快他们就跑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三十岁不到,方脸浓眉,皮肤黝黑,而且油腻腻的,他的身后背着一对车轮大斧。紧跟在后面的是两个女人,也是三十岁不到,前面那个穿得一身绿,还戴着一顶绿帽子,帽子旁边插着一根老鹰的翎毛——还好是个女人,要是男人就太晦气,身后斜背着一张长弓,那张弓非常诡异,看上去像活的树枝,居然还长着树叶和芽孢。另外一个女人穿着灰褐色带帽兜的狐皮上衣,那个帽兜就是狐狸的脑袋,把帽子翻起来的话,再往草丛里面一趴,整个人就像是一头狐狸。 “是您叫我?”那个女猎人走到拉佩面前,微微鞠了一个躬。 这三个人和拉佩之间的关系不只是佣兵和雇主那么简单,拉佩给了他们每人一套功法,严格算起来他们之间还有一层师徒关系。 这和瓦蒙的情况差不多,不过瓦蒙是骑士学院出身,并不讲究这套东西,在骑士学院里面只有教官,没有老师。 这三个人就不同了,他们都是师徒传承,对这套规矩非常重视。 “是安德雷大师有事找你。”拉佩干脆把这个麻烦扔给安德雷。 女猎人颇有些意外,她转头看向安德雷。 “是这样的,水里有一头魔法生物,实力很不弱,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够和它相安无事。我倒是有办法和它交流,但是我从来没和魔法生物打过交道,不知道怎么说服它。”安德雷解释了一下让女猎人过来的原因。 女猎人皱着眉头,犹豫一会儿才说道:“我可以试试,您有什么办法让我能够和它交流?” “很简单。” 安德雷将手中的法杖轻轻贴在女猎人的额头上,下一瞬间,她的身后出现一道虚影,这道虚影有点像幽灵,但是面容却比幽灵清晰很多。 女猎人像睡着似的,但虚影却显得异常灵动,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更像是个真人,此刻正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变化,然后又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本体。 “你试着活动一下。”安德雷道。 女猎人的虚影瞬间一闪,一下子飞到船舷外面,紧接着又是一闪,已经飘到十几米外的地方,那速度绝对快如闪电。 “很不错。”安德雷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道:“你有二十分钟。” “如果过了时间怎么办?”女猎人的本体问道,此刻的她就像在说梦话似的,声音低沉而且含糊不清。 “没什么,就像从梦中醒来。”安德雷解释道。 “如果受到攻击呢?我会不会受伤?”女猎人继续问道。 “一般的攻击不会,但是精神类的攻击就难说了。”安德雷不打算隐瞒。 听到这番话,女猎人反倒放心,如果安德雷信心满满地告诉她没有问题,她反倒会有所怀疑。身为佣兵,经常会遇到冷酷无情的雇主,为了达到目的,根本不管手下的死活。 至于冒险,女猎人并不在乎,从她成为佣兵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冒险的准备。 下一秒钟,那道幽灵般的虚体就没入海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船队继续在往前航行,女猎人却没有传回来任何消息。 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岛屿,紧接着又是一座岛屿,水流也变得紊乱起来,到处可以看到乱卷的漩涡。 拉佩知道有漩涡的地方,底下肯定有礁石。 “把缆绳放开,叫后面那些炮艇脱钩,让它们在前面探路。”拉佩命令道。 在这种地方,轮桨绝对比风帆有用,那些炮艇的吃水又浅,还可以原地打转,反倒比大船要安全得多,最重要的是炮艇的前端装了两根撞角,如果底下有礁石,首先撞上的是那两根撞角,顶多撞角折断,船体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命令迅速下达,很快十几艘炮艇就跑到前面探路。 船队放慢速度,三艘大船干脆放下风帆,完全凭轮桨推进。 “我看到了!前面有一座大岛,样子像倒过来的簸箕,上面有座山,还有很大一片海滩!”桅杆顶上的瞭望手突然大喊起来。 “那十之八九是天堂岛!”拉佩喊道:“你负责指引方向!” “明白,船长。”瞭望手回答,不过紧接着又喊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我看到有几艘排桨船正朝着我们这边过来!” “看来,不是所有海盗都去抢劫了。” 杰克开着玩笑,这原本就在他们的预料中,毕竟海盗再散漫,也肯定明白老窝必须有人看守。 “让炮艇迎上去。”拉佩命令道。 之前的那一战,让拉佩对这些炮艇很有信心,而且留守的海盗没有见识过这些炮艇的威力,免不了会有所轻视,在猝不及防之下,绝对会吃大亏。 拉佩的话音刚落,那个像是睡着的女猎人终于开口,如梦呓般含糊不清地说道:“大师,我看到她了,她不是什么魔兽,而是娜迦,不过她受了伤。” “娜迦?” 众人同时一愣,杰克、安德雷和拉佩对望了一眼。 “她是什么颜色,有几条手臂?”拉佩立刻问道。 “青灰色,手臂有三条,全都在单边,她这一侧的脸也伤得不轻,还失去了后半截身体。”女猎人叽里咕噜地说道。 “六臂娜迦,娜迦中的上位者,天生的大剑客,什么东西能够把六臂娜迦弄得这么惨?”安德雷倒抽一口凉气。 “问一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是不是和岛上的那些海盗有协议?告诉她,我们代表国王前来讨伐海盗,如果她保持中立,事后我们会给予她补偿,她和那些海盗不管有什么协议,我们都照办。”拉佩开出最好的条件,既然知道对方是娜迦,那他肯定要尽可能拉拢。 娜迦被称作为海族,是海洋的主宰。 陆地上的主宰一直在改变,曾经是龙族的天下,后来精灵和矮人成了陆地上最强大的两个种族,然后是兽人崛起,之后兽人中的一支——人族凭借聪明的大脑战胜了其他族群,最终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但是在海里,龙族渐渐消亡后,主宰者就始终是娜迦一族,从来不曾改变过。 娜迦上半身像人,下半身像蛇,一般都是青灰色,不过也有一些是深紫色,后者是娜迦中的控法者,类似牧师兼魔法师的身份,地位非常高贵,基本上所有王族都是深紫色的。至于青灰色的娜迦也是有区别的,一般只有两条手臂,拥有四条手臂的就相当于人族中的骑士,而六条手臂的则是领主。 不过六臂娜迦和人族的领主可不一样,人族的领主很多是废物,完全靠血统才拥有那样的身份,娜迦则完全凭借实力,六臂娜迦一旦成年,就拥有大剑客的实力,稍微努力点,完全有可能更上一层楼,成为传奇剑客。 娜迦晋升传奇境界远比人族容易许多,天赋就摆在那里,更不用说寿命远比人族长,熬资历也熬成传奇了。 更恐怖的是娜迦中不乏天才,有可能再往前踏出一步,不但能掌控法则,还能扭曲法则,改变法则。 这就是圣——世俗世界的巅峰,尘世间的最强。 在人族之中,能够达到这个境界的人少之又少,幸运金币里面有那么多传奇等级的人物,却只有两位圣级人物。 “她同意了,她需要的是一种叫做生命之水的东西,每年一瓶,那只瓶子看上去有两升左右。”女猎手含糊不清地说道。 “一年两升生命之水,这价钱可不便宜。”安德雷看了拉佩一眼。 “答应她。”拉佩毫不犹豫地说道。 生命之水是一种非常昂贵的炼金材料,原料是水,普通的水,一百吨水可以提炼出一公斤活性水,一百吨活性水能提炼十几克生命之水,虽然原料看上去是免费的,但是其中消耗的人力和物力绝对恐怖。 不过再难得、再昂贵,生命之水也是有价的,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 “两升生命之水需要多少钱?”拉佩问道。 “十几万比绍吧?”安德雷估算道。 拉佩松了一口气,一年十几万比绍能够雇一个大剑客等级的高手,并不算吃亏,甚至还占不少便宜。 还没等到娜迦的回复,远处传来一声炮响,战斗已经开始。 首先开炮的是海盗那边,留守的这几艘海盗船,有一艘居然装备重炮,不过只有一门重炮,装备在船头。 这倒也能理解,船头、船尾是结构最牢靠的所在,又是在中轴线上,后坐力不会引起船只的摇晃,经常有人在这两个地方装上大口径的重炮。 这一炮当然不可能打中,在颠簸的海面上想要击中目标,靠的是数量的堆积,这一炮恐吓的味道远超过实际效果。 不过炮艇上的人却被吓一跳,原本直驶的炮艇全都朝着两边分开,将一侧的火炮对准那几艘海盗船。 轰—— 对面又开了一炮,显然炮艇的举动让海盗们感觉到敌意。 “七分钟一炮,那艘船上的炮手还算不错。”拉佩估算了一下开炮的时间。 对于前装炮来说,十几分钟开一炮都很正常,七分钟一炮已经算优秀了。 下一秒钟,密集的炮声打破这片海域的寂静。 那些炮艇开始还击,并不是所有火炮都开火,每艘船也就两、三门火炮能够对准那些海盗船,其他火炮因为角度不对,只能在旁边休息,不过这样已经够了。 那些海盗船的周围腾起一道道冲天而起的水柱,紧接着有一艘海盗船的船头炸开,在火光和硝烟中,无数木板碎片四处乱飞,然后噼里啪啦地落入海里。 那帮海盗被炸傻了,和进攻塔伦的那些人一样,第一次见识到这些三磅小炮的恐怖威力,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只是开始,半分钟后,又是一轮炮火朝着海盗们砸过来。 这一次炮声有些稀稀疏疏,没有刚才那样整齐,但是命中率却要高得多,刚才被命中的那艘船最倒霉,至少有六发炮弹打中它,其中一发更是贯穿船体。 三磅加上后装就意味着如同冰雹般的炮火,拉佩手底下的那些炮手虽然训练的时间还短,却也能做到一分钟两炮,其中一些佼佼者甚至能够做到一分钟三炮。 炮声接连不断,那几艘海盗船彻底被打傻,中弹最多的那艘船上的海盗全都跳进海里,这也没办法,如果是一般的炮弹他们倒不在乎,可这是开花弹,在狭小的甲板上,四处乱飞的弹片和木板太要命了。 海上的炮击同样也把留守在岛上的那些海盗吓坏,班克纳特群岛可不同于塔伦,那些海盗虽然经营了几个世纪,却从来没想过修建炮台,只有停船的港湾有两门重炮,其他地方根本没有任何防御工事。 当年国王派兵攻打班克纳特群岛的时候,那些海盗就没有坚守岛屿,而是分散开,在海上打游击战,不停袭击海军的补给船、骚扰沿海的港口、击沉过往的商船,一直持续了好几年,巨大的损失和庞大的军费开支逼得前一任国王不得不撤军。 但这反而成了拉佩敢打班克纳特群岛的理由之一,占领这片群岛的难度不大,难的是如何守住? 果然,岛上的人开始逃跑,留守在岛上的大多是女人,此刻她们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里面装着自家的财产,当然也免不了顺手牵羊,这帮女人拖儿带女地朝着港湾跑,那里有船。 身为海盗,人人都是驾船的好手。 拉佩正在思索要不要追上去,把那些女人和孩子全都俘虏过来,旁边的女猎人又开口说道:“她同意了。” “你再问她,如果我有办法帮她治愈伤口,她愿不愿意为我效劳?告诉她,别想得到好处后翻脸不认账,她必须和我签一项契约,我可是个黑魔法师。” 女猎人再一次沉默下来。 拉佩的脑子却在思索怎么兑现这个承诺,海盗之中不可能没人打过娜迦的主意,但是娜迦仍旧是这副模样,肯定有什么原因。 “老板,那些海盗要逃了,怎么办?”保罗突然问道。 “别管他们,准备登岸。”拉佩没兴趣再管那些海盗。 “遵命,老板。”保罗也不问原因,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喜好杀戮的人。 第六十五章赌场和妓院 头顶是蔚蓝的天空,远处是湛蓝的大海,脚下是雪白的沙滩,眼前的美景让人心情舒畅。 “这就是天堂岛,从今往后这里就属于我们了。”拉佩兴奋得在海滩上走来走去。 如果是在一百年前,拉佩只要跑一趟马内,向国王表示效忠,就会被任命为这里的总督,顺便得到一个勋爵的头衔,如果他再贡献十几万比绍,然后走走门路,十之八九可以得到岛上的一部分土地作为领地,同时附带一个男爵的头衔。 “这里发展得不错,怪不得会被你看上。”杰克信步溜达过来,他刚在岛上转了一下。 这里有一座小镇,所有房子看上去都有些年头,很脏、很旧,甚至有些破烂,也没明确规划的街道,房子造得零零落落,看上去有点像白沙码头,也就是马内的贫民窟。但仔细再看,就会发现这里绝对不是贫民窟,相反的,在那破旧、脏乱的外表下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奢豪,昂贵的兽皮随意地铺在地上或者椅子上,丝网的窗帘随处可见,喂猫、狗的盆子很可能是昂贵的瓷器,反正这里所看到的一切都证实一句话——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爱惜。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呼喊声。 拉佩和杰克转头看去,只见有人在半山腰上挥手。 “怎么了?”拉佩感到奇怪。 杰克的耳朵震动了几下,然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他们发现海盗的藏宝库。” 拉佩精神一振,当初他在那座强盗小镇就得到大量的好处,班克纳特群岛的海盗占据这里几个世纪,拥有的财富肯定比那座小镇更多。 拉佩立刻朝着那座山狂奔而去,杰克紧随其后,没有一个大盗贼会对财宝不感兴趣。 半山腰有一排石屋,这些屋子依山而建,看上去比底下的那座小镇要整齐很多,有点类似兵营,被发现的藏宝库就是最左面那间屋子,最初的发现者是一支小队,里面有两个护卫队成员,其他的全是尤特人。 此刻那两个护卫队成员和一个尤特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保罗正带着一群人用枪指着他们。 “这三个人想要隐瞒,还好维恩、弗雷多他们很不错,弗雷多阻止他们这样做,维恩则跑出来呼喊,我才知道这边出了事。”保罗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 “很好。”拉佩扫了房间内的人一眼,保罗提到的这两个人很容易认出来,他走上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做完这一切,拉佩这才转头看了那些财宝一眼。 拉佩很失望,所谓的财宝只是一堆银币,虽然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但是顶多就和那座强盗小镇得到的箱子内的珠宝价值相等,但那口箱子内不只装着珠宝,还有一堆魔法物品,他手上的那枚十字戒指就是其中之一。 “这应该是金库。”被拉佩拍肩膀的一个人连忙说道。 “金库?”拉佩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各个钱庄都有类似的金库,别看钱庄来去的是汇票,每一张汇票的背后都必须有相应的钱币支撑。”都个人连忙解释道。 “你叫什么名字?”拉佩问道。 “我叫维恩·尼多兰,以前就是在一家钱庄工作。”维恩连忙说道。 拉佩心头一动,对于尤特人的地下钱庄,他一向都非常眼红。 拉佩倒不是在乎钱,他看中的是这类钱庄潜在的影响力,当初调查比格·威尔的案子,两次都是地下钱庄提供的线索成了查案的关键。 拉佩一直想拥有自己的地下钱庄,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无限制地借贷,用不着欠别人的人情。 拉佩将手搭在维恩的肩膀上,道:“很好,维恩,我打算开发这片群岛,这片群岛上没多少土地,最大的意义就是这里靠近塔伦,又在主航道上,作为一个中转站非常不错。而作为中转站,必然会有大量的生意往来,肯定会用到汇票,我打算搞一家钱庄,你帮我弄几套方案出来。” 这可以看作是一种奖励。 紧接着拉佩转头看向另外一个人,问道:“你应该是弗雷多吧?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技师。”那个叫弗雷多的尤特人显然没有维恩聪明,看上去老实得很,和尤特人的传统形象不太相符。 “技师好,你想必听说过我非常重视技师,我需要大量的技师,事实上我打算开办一系列的工场,需要一个行家帮我管理这一切。” 这次拉佩没有说死,他必须先看看弗雷多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给了维恩和弗雷多相应的奖励,拉佩转头看着另外三个人,接下来是处罚,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拉佩悄悄地在这三个人的身上打了印记,然后说道:“至于这三个人,先找个地方关起来再说。” 保罗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围拢上来,把那三个人拖下去。 “大家先把这里整理一下,我们暂时都要住在这里。”拉佩说道。 “如果海盗反扑怎么办?”保罗问道。 “他们在塔伦碰了个头破血流,只有很少一部分海盗逃出来,更重要的是他们损失很多船只,短时间内他们没能力找我们麻烦。”拉佩早就想过这问题。 “我们这里的人毕竟太少。”保罗仍旧感到不保险。 “放心,很快就会有大批的人过来。”拉佩安慰道。 没有预想中的惊喜,带着一丝失望之心,拉佩从那间房间出来,转头朝着杰克说道:“咱们去那座要塞看看怎么样?” “就咱们俩?”杰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拉佩。 “再加上安德雷。”拉佩连忙说道:“那边顶多只有几百个海盗,凭我们三个人的实力,很容易解决。” “你不打算让手底下的这些人练一下手?”杰克问道。 拉佩摇了摇头,道:“那地方易守难攻,一般人上去就是找死。” “我一直忘了问你,你打算怎么守住这块地盘?”杰克轻声问道。 “守?为什么要守?”拉佩反问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杰克感到奇怪。 “我打算把天堂岛变成一座自由港,那些海盗想要回来的话,我绝对欢迎。”拉佩道。 “这不可能,他们的损失那么大,肯定恨死你。”杰克连连摇头,他觉得拉佩有些异想天开。 “那可未必,总有些走投无路的家伙会跑来投靠我,反正我也不需要太多海盗,我真正在意的是那些间谍、杀手、通缉犯、雇佣兵、走私贩子。我打算把这里打造成一座天堂,一个能够给任何人提供享乐,同时保证他安全的地方。我相信那些亡命之徒对这样的一个地方肯定会无比期待,如果有谁敢来攻打,他们肯定不会答应。”拉佩早就想好了。 “那你怎么保证一切都会按照你的意愿来?”杰克觉得拉佩的计划确实有几分可行性,但是仍旧有很多问题。 “还没想好。”拉佩的回答异常简单。 夜已经深了,但是塔伦仍旧灯火辉煌,所有人都在忙于清点损失和战后的清扫工作。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激烈程度却超乎想象,损失也绝对惊人。 沿海的那一圈几乎都毁了,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那帮海盗打仗不行,搞起破坏倒是一流,整座码头区基本上被打烂,仓库区更是付之一炬,好在里面的物品大多已经转移,就算来不及转移,货主也用麻布和棉絮浇透水,把货物全都包裹起来,损失不算很大。 临近码头区的街道也都各有损坏,船上的火炮打个一、两公里绝对没问题,当码头边的那些建筑物全都被轰平后,海盗就抬高炮口,毫无目的地朝着城里开炮,一方面是为了发拽,另一方面是为制造恐慌。 这着实造成一些损失,很多房子被打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窟窿,有些甚至被轰塌,还有一些被灼热弹击中,整幢房子烧起来,然后蔓延到旁边的房子,最终把整座街区化为一片火海。 “太惨了,这实在太惨了。”行走在犹如一片废墟的滨海大道上,贝尔福特子爵不由得摇了摇头。 安博尔·诺德也在旁边,他偷偷翻了翻白眼,对于贝尔福特子爵的惺惺作态,有些不敢恭维。 眼前的景象确实很凄惨,不过损失其实不大,那些房子毁了可以再建,一幢占地半个街区五层的大楼,造价只不过七、八千比绍,反正用不着贝尔福特子爵他们掏钱,相反的他们倒可以从重建港口中大赚一笔。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白光飞来,紧接着三个人从半空中落下。 看清楚来的人是拉佩,贝尔福特子爵立刻迎上去,异常亲热地问道:“班克纳特群岛已经打下来了?” “已经在我们手里了。”拉佩点了点头,紧接着问道:“步枪都收回来了吗?” “已经收回来了,还好收得早,要不然又有人打算把枪卖了,甚至已经有人在偷偷收枪,这一次可不是我们的人。”贝尔福特子爵连忙说道。 “那不是挺好的吗?我正担心苦力的数量不够呢。”拉佩笑了起来。 把海盗尽数引出,然后趁机抢占班克纳特群岛,再从塔伦弄一批苦役犯上岛,利用他们开发天堂岛和周围的岛屿,这就是拉佩的设想。 在这件事情中,投入最大的是拉佩,收获最大的也是他,不但得到一座岛屿,还一下子掌握近万人的生死,如果再牵连到他们的家人,那就是几万人。 说是三年苦役,但是到了班克纳特群岛,四面全都是茫茫无际的大海,岛上的一切都控制在拉佩的手里,他想怎么做都行。 “对了,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的两位副厅长非常不幸,在和海盗的战斗中英勇牺牲了。”安博尔·诺德朝着拉佩吃了眨眼睛。 “那真是太可惜了。”拉佩假惺惺地说道。 这原本就是拉佩和安博尔·诺德商量好的,为的是替格拉罗斯和吉尔斯特扫清障碍,那两个副厅长虽然被边缘化,但是他们在警察厅的影响力仍旧不小,还是变成死人更让人放心。 “还有一件事,就在我们和海盗战斗的时候,有一群人不但贪生怕死,带着家人逃到后方,还到处煽风点火制造混乱,这其中有很多是杜瓦利派的成员。”贝尔福特子爵在一旁说道。 “那很不错,明天公审的时候,让他们直接面对死难者的家属们。”拉佩说道,他对杜瓦利派的人没有一点好感。 拉佩父亲被出卖的事,直到现在都让拉佩耿耿于怀,小穆雷第死了,老穆雷第却还活着,当初他不敢动手,从马内回来后,老穆雷第异常小心,他也找不到动手的理由,又怕别人感到寒心,暂时只能让老穆雷第活着,现在他用不着忌惮。 说实话,原本拉佩打算装成海盗干掉老穆雷第,但是老穆雷第太谨慎,总是紧紧跟在议长等人的身边,根本不给任何人下手的机会。 既然暗杀不行,拉佩干脆来硬的,栽赃诬陷,反正当初老穆雷第也是这样对付他父亲。 “听说天堂岛上发现一座金库?”贝尔福特子爵紧接着问道,他对拉佩如此热情是有原因的。 “是的,不过让人失望,只有大量的银币和少量的金币,没看到珠宝和首饰,也没什么魔法装备或者珍稀材料。我已经让海因老头清点那些钱币,但愿这些钱足够收回这次的投资。您应该很清楚我投了多少钱进去。”拉佩一句话就斩断贝尔福特子爵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拉佩知道贝尔福特子爵想要分好处,他并不反对这样做,但首先得收回成本。 贝尔福特子爵的脸颊肌肉抽动两下,他很想破口大骂,拉佩的投入确实很多,前前后后投进去的钱有一百五、六十万比绍,而且都是真金白银,但拉佩也得到一大片群岛和用来开发群岛的几万人口,这价值绝对不只一百六十万比绍,居然还要收回投资。 拉佩注意到贝尔福特子爵的神情变化,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他的想法,随即又道:“放心,我不会吃独食,等到海因数清楚有多少钱后,大家都会得到其中的一部分,不过不能提走,必须留在岛上作为开发资金。” 原本贝尔福特子爵满心失落,突然听到拉佩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紧接着明白过来,道:“你的意思是算作投资?” 比贝尔福特子爵反应更快的是安博尔·诺德,他道:“能不能追加投资?” 贝尔福特子爵吃了一惊,紧接着恍然大悟,他也有些心动,不过他没安博尔·诺德对拉佩有信心,所以问道:“你打算怎么经营那片群岛?” “我打算让天堂岛成为自由港,只要不在岛上犯法,任何人都可以登岛。那上面会有最精致的美食、最舒适的床铺,还有最醇厚的佳酿、最妖艳的女人和最时尚的服装……反正那里会有您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享受。”拉佩把之前对杰克说过的那些话又说一遍。 “您说的是真正的天堂?”贝尔福特子爵根本不信,这样的夸夸其谈他听得多了。 “不,我说的是地狱。”拉佩知道贝尔福特子爵在想什么,道:“我在马内的时候干掉一位黑道老大,那家伙经营赌场和妓院,他的手下有一部分投靠了我,我让他们赶来这里。我还向海因老头借了一笔钱,顺便让他代为购买各种建筑和装饰材料,以及代为招募建筑工人和技师。我还从舍利谢宫挖来几个领班和一批招待,本来我还要弄几个厨子,可惜我看得上眼的不肯过来,肯过来的都是我看不上眼的。最重要的是,我花了极大代价挖来一个裁缝和一个工匠。” “原来如此。”贝尔福特子爵彻底明白,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天堂,但是建造超一流的赌场和妓院绝对不是问题。 “裁缝?是那位夫人……”安博尔·诺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她的首席助手,为此我欠了不小的人情。”拉佩说道。 “那个手艺人也是?”安博尔·诺德问道。 “他和夫人是同一等级的,不过他的运气不好,触怒了夫人。”拉佩在脑袋上比了一个王冠的手势,又在脖子上划了一下,道:“他原本会被这个,是一位大人求情,保住他的性命,我和那位大人的关系不错,托他把那个手艺人来。” “你有本事。”安博尔·诺德及起姆指。 拉佩和安博尔·诺德说话像打哑谜,偏偏贝尔福特子爵和周围那些人全都吃这一套。当初安博尔·诺德回到塔伦的时候,穿着那件宫廷样式的衣服到处显摆,事后大家一打听,结果都知道玛蒂尔达夫人的大名,同样也都知道这样一身衣服意味着什么。 “看来我的钱包要大大缩水了。”贝尔福特子爵苦着脸叹道。 “我们得加紧赚钱,能追加投资吗?”一个市政厅官员问道。 “我暂时不打算搞得太大,因为我不敢保证是否能够成功,安博尔和我是老交情,他算是一个例外。”拉佩摆起架子来。 不过拉佩这样做也是有理由的,国民会议召开后,局势肯定会起变化,贵族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妙,他可不希望天堂岛被看作是海外的贵族领地。 天亮了,这座城市仍旧到处冒着青烟,满地的残垣断壁也没有清理干净,不过尸体已经掩埋。 没有葬礼,也没有钟声,因为是非常时期,只能一切从简。 和昨天的紧张忙碌不同,今天的塔伦显得异常寂静,除了码头工人正在抢修码头,护卫队守卫在炮台上,其他地方静悄悄的,马路上没有行人和车、马,大街小巷也看不到一道人影。 所有人都被驱赶到原来的采石场,也就是现在的打靶场。 打靶场正中央及起一座高台,此刻法官、检察官、公诉人坐在高台之上,正下方是一大群人,全都是青壮男子,人数差不多有一万五千名左右,全都带着镣铐坐在地上。 最靠近这些人的全是老人和女人,他们都是家属,很多人在嘤嘤哭泣。 看热闹的人站在外圈,他们的心中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反倒不时听到有人响喊着。 “让他们去死,一群懦夫!” “狠狠地处罚他们,让他们服苦役!” “用皮鞭收拾他们,这帮不要脸的家伙!” “肃静!”突然高台上传来一声大喝,法官用硕大的木棰敲打着桌子。 底下顿时安静下来。 “请公诉人说话!”法官喝道。 公诉人站起来,正是安博尔·诺德,他看着底下那些带着镣铐的人,异常愤怒地说道:“看看你们,一个个多么可耻!当海盗到来的时候,你们居然只顾着自己,只知道逃命……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祛懦是人的本性。可有一点无法容忍,你们为什么卖掉你们的枪?这些枪是发放给你们,让你们用来保卫自己,保卫家人,保卫家园的,可你们做了些什么?居然把善意当作是意外的横财,更丧心病狂的是,你们居然把枪卖给海盗,让海盗拿着这些枪攻打这座城市……” 高台之上,安博尔·诺德越说越激动。 靶场的边缘有一排房子,这原本是宿舍,此刻被当成大人物们的包厢。 在最靠右侧的一间房间内,一群人围绕着拉佩正襟危坐。 此刻的拉佩并不是本来的模样,而是以佩拉得的身份出现,围拢在他身旁的人全都是宾尼派塔伦分部的高层。 “你们干得不错,这下子塔伦的平民就全都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拉佩说道。 “您说得一点都没错,不过政府、警察和护卫队的影响力也变得空前强盛,我们不见得有优势。”主席米涅一脸沮丧地说道。 “没有必要那么悲观,虽然三方达成妥协,但是仇恨并没消除,不说护卫队了,甚至连警察和政府也未必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一致,塔伦的警察和秘密警察走得很近,而拉佩勋爵对国王未必有多少忠诚之心,他十之八九会成为另外一个贾克卜。”拉佩评论着自己,一点没有违和的感觉,好像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事实上,此刻有一位大师在这里,也绝对听不出任何异常,这并不是魔法的力量,也和神术无关,而是因为人格分裂。 “真是奇怪,他从哪里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火枪?近六万五千把长枪,总部的军械厂也打造不出这么多火枪吧?”副主席波波夫问道。 “有一种很生僻的魔法叫‘分裂复制’,这种魔法可以将一件东西复制成很多件,还可以反复复制,不过代价很高昂,需要消耗几倍的材料,施法的媒介也不便宜,而复制出来的东西顶多只能存在十天,时间一到,不但复制品全部会变成一堆破烂,连原来的那些火枪也会损毁。”拉佩道。 现在已经用不着保密,并不是所有火枪都被收回来,仍旧有很多火枪流出去,再过些时间,这些火枪就会变成一堆破烂,到时候别人肯定猜得到其中的奥妙。 “怪不得这些枪支最后要收回。”众人恍然大悟。 “所以上面特意交代我,尽可能和他搞好关系。”拉佩顺势说道,这并不是真话,他虽然把这边的情况报告上去,但是上面显然不怎么在意,到现在为止都没回话,但这并不妨碍他这样说。 “是啊,一个能够随意拿几十万、上百万比绍砸人的家伙,谁敢和他为敌?”米涅叹道。 “想要搞好关系问题不大,我和他大致已经谈妥,现在只剩下一个小问题。”说着,拉佩转头看向哈密尔·休夫。 众人的目光也都转到哈密尔·休夫的身上。 对于那起刺杀事件,在场的人很多并不知情,原本只知道刺杀案和安东尼·普拉米奥有关,直到最近才知道接手的是哈密尔·休夫,安东尼·普拉米奥只是奉命执行罢了。 “和解的条件想必是我的脑袋吧?”哈密尔·休夫淡淡地问道。 “那倒不至于。”拉佩摇了摇头,道:“你们自己钻进了牛角尖,他只想查清楚这起案子。” “安东尼死了,巴尔奥·安格洛纳也死了,听说还死了一位子爵。”哈密尔·休夫对刺杀案的调查一直很关心。 “是的,不过安东尼并不是被那小子杀掉的。巴尔奥倒是死在那小子手里,死得很惨,临死之前曾经惨遭酷刑……他的嘴太紧,这实在没有必要。至于那位德瓦尔子爵,他太有钱,钱多到可以买下市中心的一幢豪宅,和一大群伯爵、侯爵做邻居,可以聘请十几个高级魔法师和高级骑士做保镖,这样的人不死,谁死?”拉佩用戏谑的口吻说道。 “安东尼真的不是他杀的?那么安东尼是因何而死?”哈密尔·休夫是个谨慎的人,当然不可能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拉佩沉默片刻,这才说道:“你的问题涉及机密,我不可能告诉你,知道真相的不超过五个人,其中甚至不包括让·保尔和乔治·雅克这两位巨头。你如果想知道,自己去问马克西米,他是这个部门的负责人,安东尼、我和另外一个人是这个部门仅有的三个成员。” 哈密尔·休夫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想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问道:“您和安东尼曾经是同事?这实在太巧了吧!” “够了!”拉佩骤然翻脸,道:“和对方搞好关系是上面的决定,宾尼派也从来没有和秘密警察交恶过,曾经发生的那些事都是误会,是某些人自己私下的行为。我和那位已经谈好,没有必要为了一些小问题导致误会的加深,如果以后再有什么突发事件,他和我打声招呼就行,我会向大家解释的。” 说完,拉佩甚至都不再看哈密尔·休夫一眼。 除了波波夫以外,其他人全都像躲避瘟神般尽可能远离哈密尔·休夫。 哈密尔·休夫也脸色惨白,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现在连贾克卜都不得不缩起膀子做人,那位想要弄死他,不比捻死一只臭虫更难。 “您真的能保证他不杀我?”哈密尔·休夫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什么都无法保证!” 拉佩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这绝对是应有的姿态,身为特使,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如果没有一些脾气,那才奇怪。 拉佩扫了哈密尔·休夫一眼,冷笑一声,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我的保镖发现你的身上被打了印记,非常隐蔽的印记,一般的大师都未必察觉得到,而且这种印记很难解除,至少他没这个本事。” 哈密尔·休夫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他一直怀疑自己被做手脚,为此他跑了不少神殿,那些牧师都告诉他没事,但是他始终不相信,现在终于得到证实。 “那个刺客叫死亡之眼,至少他是这么说的,我是透过一个叫塔克斯·布朗的掮客找到他的。” 说完这番话,哈密尔·休夫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件事一直憋在他的心中,憋得实在太难受,现在他再也用不着提心吊胆。 “塔克斯·布朗?确实有这么个人,他一直混迹于豪森旅店,在那里租了间套房,那里也是他接生意的地方,不过这家伙早就离开了,去年你开始调查刺杀案的时候他就离开了。至于这个叫死亡之眼的人,我倒是听说过,他是一个老刺客,恐怕有六、七十岁,曾经有一度收山不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又开始出手。”说这番话的人是瓦克利。 瓦克利和西弗一样,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好人,有四十多岁,头发剃得很短,满脸横肉,右手背上有一道伤疤,脖颈的部位隐约可以看到刺青。 在瓦克利的身后静静地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普通人的身高,一张大众脸,扔进人群里面肯定找不到,他的呼吸也不像武者那样悠长,身上的气息也很平淡。 不过拉佩面对这个看上去很平凡的人,却比面对瓦克利更加小心,和所有刺客一样,那个人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他的代号是“零”。 曾几何时,这个名字在塔伦代表的是恐怖和死亡,震摄力绝对在贾克卜之上。 “有办法联络上死亡之眼吗?”拉佩问道。 “应该可以……怎么,你打算干掉他?”瓦克利有些莫名其妙,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拉佩对调查这起案子太积极,一点不像下属对上司的态度,反倒更像儿子为父亲报仇。 当然,这种念头瓦克利只会存在脑子中,绝对不会乱说。 “不。”拉佩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时候,还有几个月国民会议就要召开,那时候局势肯定会发生剧变,拉佩要为剧变做准备,根本没空对付一个大刺客,更何况拉佩也没把握杀死一个大刺客,即便他、杰克和安德雷三个人联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机会却只有一次。一旦被死亡之眼逃脱,他肯定会躲起来。 虽然用预言术可以寻找任何人的行踪,但是成功机率和对方的实力有关,想要定位一个大刺客,就必须找大师等级的预言师,拉佩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人。 预言师修炼困难,进阶更难,想要成为大师比其他职业难上百倍,而且预言师的实力都不怎么样,像寒冬组织的那个女预言师就只有一招保命的绝招,所以大师等级的预言师都是某个组织的核心人物,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正因为如此,除非有绝对的把握,拉佩不会打草惊蛇。 至于哈密尔·休夫就更不用着急,什么时候杀掉他都行。 “不说这些了,咱们今天要谈的是合作的事。”拉佩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 “还有谁要来?”瓦克利感到好奇。 “一个女人,原本是西弗的情妇,西弗逃跑的时候只带上她,却没想到这个女人早就投靠了我。”拉佩说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这样的人你也敢用?”瓦克利颇为惊讶。 “别当成心腹就行,这个女人在管理方面是天才,西弗的生意一直是她在打理。”拉佩当然不会告诉瓦克利,他给了那个女人百分之五的股份。 “我真弄不明白,有必要搞得那么高级吗?” 乌迪内斯从里屋走出来,此刻他们在一幢靠海的别墅,这是瓦克利的产业,海盗来袭的时候,这幢别墅被打了个窟窿,瓦克利连夜让人修好了。 不只是乌迪内斯来了,房间内还有几个人,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这两个警察肯定是免不了的,贝尔福特子爵也来了,还有海因这个钱袋子,想开发那片群岛,肯定需要大量的金钱。 “我的原则是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拉佩笑道。 “肯定还有别的理由吧?”乌迪内斯对拉佩的了解比其他人更深。 拉佩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左右。 瓦克利立刻明白,他朝着几个女仆一指,道:“你们留下来,其他人全都退出去。” 紧接着瓦克利朝着拉佩轻声说道:“这里不能没有负责招待的人,不过阁下尽管放心,事后我会清理干净的。” 所谓的清理,自然是杀人灭口。 “算了,没必要这样,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拉佩轻叹一声,说道:“我在马内有很多朋友,他们都感觉到局势越来越糟糕,有的人想逃往国外,但是又担心那里是别人的地盘,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得不到保障,最好的办法是仍旧待在国内但是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原来如此。”瓦克利点了点头。 确实没什么地方比班克纳特群岛更安全,大海是天然的防线,海盗能够占据那里六个世纪就是最好的证明。 瓦克利和乌迪内斯这样的人想得还不深,贝尔福特子爵就不一样,他想得更多,首先想到一旦局势失去控制,国王下台、贵族失势,这个国家被乱民控制,以宾尼派这次的行动来看,乱民可以轻而易举地组建起几百万大军,所以任何一座城市都不可能安全。 但是班克纳特群岛这种远离陆地的地方却是安全的,因为那些乱民肯定没空组建海军,也没财力这么做。 这样一想,连贝尔福特子爵都有些心动。 与此同时,众人也意识到这其中蕴含的利益。 贵族是最不在乎钱的一群人,而遭逢大变,少数贵族或许会变得节俭朴素,大部分贵族却会变得醉生梦死,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财产挥霍一空。 “但是岛上一无所有,造房子就需要不少时间。”瓦克利犹豫道。 “这不是问题。”拉佩毫不在意地道:“房子简陋一些没关系,只要有足够的享受就行,如果实在住不惯,他们可以离开。” 说实话,拉佩原本就没指望能够满足那些贵族。 所谓的贵族就是高人一等,为了显示这种优越感,他们首先学会的是挑刺,看人的目光总是倾斜向下,说话的口气总是高高在上,想要满足他们是不可能的,恐怕就算进了真正的天堂,他们也可以挑出一大堆缺点。 拉佩只需要一个给那些贵族避难的地方,至于赌场和妓院,其实是为了掏空他们的口袋,这是那座强盗小镇给拉佩的启迪。 但拉佩并不打算做强盗,强盗的层级太低,名声太臭,迟早会惹来麻烦。赌博和女色就不同,不但不会引起那些贵族的怀疑,还会吸引更多的人自投罗网。 “你对我的这个计划有什么看法?”拉佩转头向海因问道。 “一直到现在为止,阁下的计划都进行得非常完美,我相信这个计划会成功,所以我们打算追加投资。”海因连忙说道。 这其实是海因和拉佩事先说好的,此刻只是演戏给大家看。 “我已经上报市政厅,天堂岛将成为塔伦名下的一座小镇,并且作为水警二队的驻地,我暂时担任这座小镇的镇长。到时我会划出五万亩土地,每亩三十比绍,除了不能建造赌场和妓院,你们拿来做什么都行。”拉佩顺势说道。 “万分感谢。”海因一口答应下来。 “按照法律规定,尤特人不能直接购买土地。”贝尔福特子爵在一旁提醒道。 这原本是一种限制,是怕尤特人凭借自己的财力大量购买土地,让非尤特人没有立足之地。但是时至今日,尤特人早已想出各种规避的手段,这条法律存在的意义更多是一种歧视。 拉佩对此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与其让尤特人用各种规避的方式购买土地,造成一大堆漏洞,还不如干脆撤销这条歧视性质的法律。 拉佩微笑道:“天堂岛毕竟是自由港,可以对法律采取一些适当的调整。” 贝尔福特子爵的脸颊肌肉抽搐两下,刚才还说班克纳特群岛属于塔伦下面的一座小镇,现在却说是自由港,好在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的奢望,此刻也没什么可失落的,他更关心的是自己能够捞到多少好处。 “我也打算追加投资……以个人的名义。”贝尔福特子爵说道。 不过贝尔福特子爵并不打算出钱,他紧接着问道:“那种三磅火炮你觉得怎么样?” 当初提议使用那种三磅火炮的就是贝尔福特子爵,这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事。 这一次对抗海盗的战斗中,那些三磅火炮立功不小,贝尔福特子爵顿时动了心思。 并不是只有塔伦才有封存的火炮,这种老古董早就不用了,虽然有些地方已经把这些火炮熔掉,但是有些地方仍旧封存着。 “您的手里还有?”拉佩确实有些兴趣。 “我已经让仆人前往其他港口调查这件事,如果有的话,我会把它们买下来,折算成投资。”贝尔福特子爵非常得意地点了点头。 贝尔福特子爵打的好盘算,如果公开买这些火炮,就算当作废铁来卖,也要一笔不小的钱,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买通管仓库的人,反正这玩意没人会在意。 “还有那些炮艇,我可以把它们全都划归这边。”贝尔福特子爵说道,这需要通过市政厅,他干脆就不收钱,卖拉佩一个人情。 “成交。”拉佩毫不犹豫地说道。 其实拉佩并不在乎这些东西。早在第一艘炮艇被改造完成,他就让海因帮忙,在其他港口的造船厂下单子,建造一种样式简单、坚固牢靠、价格便宜的长船。 这种长船可以看作是那些独木舟的加强版,船舷要高得多,有足足两米,长四十五米,和中型排桨船差不多,顶棚也要比现在高得多,至少可以让人站直,载重更是不能比,满载一百五十吨,一侧有二十五门火炮,船头和船尾各有三门十四磅的超长管火炮。 这一次拉佩并不打算用那种老掉牙的火炮,当初是时间紧迫,只能凑合着用,现在有时间了,他打算自己造炮。 事实上,拉佩的手里恰好有一项发明,这项发明并不是他的,而是他从诸多法门里面找出来的,而且已经让人买下来。 这项发明叫无缝铁管快速制造法,造出来的钢管不是用于火枪、火炮,而是用于下水管道。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将一张铁片卷成管状,然后在外面浇上铁水,均匀地裹上一层,这样既有强度,又不漏水。 拉佩打算把铁片换成铁板,外面再加上铸模,为了加快冷却,还打算往里面鼓风,这样制造火炮的速度绝对会快得多。 拉佩还没试过,但是有自信,因为他需要的只是三磅火炮,连那种箍桶匠的老式工艺都能够成功,这种明显先进很多的工艺没理由失败。 当然,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这样造出来的东西只是炮船,比之前的炮艇要好一些,不过只能在近海打转。 拉佩最终的目标还是大型排桨船,当然排桨肯定要全部换成轮桨,三根桅杆,不但能够在近海行驶,还可以进入外海,甚至远洋航行。 拉佩的目标是称霸近海,这样他就有了自保的实力。 第十四集 内容简介: 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拉佩打算在宾尼派里延揽一位熟人当参谋,又从海族娜迦那里习得一项新神技。战力尚在部署之时,塔伦近海战事又起,而这次拉佩已备有秘密武器准备迎战! 塔伦一战拉佩夺下天堂岛,为改造环境他投下巨额成本,未料一纸官方公文却让全部投资和心血白费,究竟是何方神圣胆敢不劳而获?拉佩会如何出这口怨气? 第六十六章探子和试探 海水被船头劈开,雪白的浪花朝着两边翻卷着,身后的风帆被海风吹得鼓鼓的。 一个三十多岁,但是看上去很成熟,甚至有些饱经风霜的男子站在船头,他满脸络腮胡,眼角周围全都是皱纹,那是常年在海上航行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此刻他拿着一副望远镜朝着远处眺望。 望远镜中,一座海岛清晰可见。 那是天堂岛,才短短半个月,这座岛屿已经变得快要认不出来。 此刻的天堂岛是一片大工地,原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房子全都被推倒,拆出来的木料、砖块、瓦片之类的东西高高地堆在一旁,放在一起的还有很多是从外面运来的建筑材料,工人们正在忙碌着平整土地和打地基。 船长看了片刻,又把目光转到其他地方。 除了那片大工地,岛上最显眼的就是纵横交错的栅栏,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整座山脚下连同岛上唯一的湖泊都被栏杆包围起来,东南侧的港口也有一排栏杆,港口通往工地的方向同样亦有一排栏杆,半山腰上还有一排栏杆。 如果只有栅栏也就算了,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每一道栅栏后面都建造着炮台,山顶有炮台,港口一侧的高崖上也有炮台,临近山脚的山坡上亦有炮台。最后这座炮台明显是针对工地的,如果有人造反,或者有海盗从这边登陆,首先得承受炮火的洗礼。 “真见鬼,居然有这么多火炮。”船长嘟囔道。 就在这时,瞭望手高声喊道:“老大,有一艘炮艇过来了!” “该死的炮艇!”船长下意识地骂道,他原本有一艘很不错的排桨船,结果在袭击塔伦的那一战中被两艘炮艇打沉,他的手下也死了大半。 “降帆。”船长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随后,船长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一张皱巴巴的油印宣传报,那是拉佩让人印的,然后用马车送往各座港口,雇人四处分发。 宣传报上的内容当然是替天堂岛做宣传,也是第一次上岛的证明。 炮艇靠拢过来,在炮艇的顶棚上站着一个警察,不过制服上的徽章和普通的警察不一样,徽章是蓝底,上面有两艘帆船——这是水警的标志。 “你是要进主港,还是要进副港?进主港每天二十五枚比绍,进副港每天五枚比绍!”水警远远地喊道。 “请问,什么是主港?什么是副港?”船长颇为客气,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主港就是天堂岛上的港口,说实话,那里的地方不大,能够停泊的船不多,出入也麻烦。副港就是旁边的几座岛屿,船就停在那里,天堂岛和这些岛屿之间有小艇,来回也就一刻钟。”水警耐心地解释道。 和一般的警察相比,水警的态度绝对称得上客气,一般的警察哪里会这样耐心地加以解释。 这恐怕和水警二队的人员构成有关,水警队百分之九十九是尤特人,而尤特人天生就是商人,待人客气、利益至上已经深深地刻进他们的骨子里,所以成为警察后,也没有其他警察的骄横。 “两边差这么多啊!”船长故作吃惊,他其实很明白,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大家尽可能选择副港,因为人和船一旦分开,出了事想要逃跑也不容易,这绝对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防范措施。 “没办法,主港就那么点地方,又被一分为二,一半是公务船停泊的码头,另外一半是商船码头,那个入口又小,为了防止撞船,所以商船只能白天进出,晚上船闸会被拉起来。”水警解释个不停。 船长的心沉甸甸的,如此严密的防范措施,让他愈发不敢轻举妄动。 “咱不缺钱,而且我明天早上才走。”船长硬着头皮说道。 “没问题,我们也希望能够多赚几个钱,你们跟在我的后面,我帮你们领航。”水警乐呵呵地说道。 “用不着,我来过这里。”船长急了,不得不漏出点口风。 “来过也不行,这段日子海盗太猖狂了,居然连塔伦都敢打,为了以防万一,现在进出港口都必须由领航船引导,一来是防海盗,二来是大家方便,省得有人挤占航道。”水警完全能够猜到这位船长的身份。 事实上,这段日子来岛上的人中十人有九人是海盗,水警已经接待了十几批。 “难道没你们领航,就会被打沉?”船长的心又是一沉,如果真是这样,连闯港都做不到。 “那当然,不过一般来说,想靠近港口都不可能,山顶有一座巨型魔法阵,半径十公里内如果有陌生船只靠近,那边立刻会告诉我们,然后就近的巡逻船就会靠过来,不管白天、黑夜都一样。”水警洋洋得意地说道。 紧接着水警又道:“这是第一道警戒线,后面还有几道。你看那边海里的一座座浮标,每座浮标管着半径一公里的海域,一圈绕下来根本没有丝毫的空隙,再往里,靠近海岸线还有一串浮球,这些浮球的底下连着一张网,整座天堂岛都被这张网包着,这既是警戒线,同样也是用来防鲨鱼的,以前天堂岛不能游泳,现在用不着怕了。” “这些应该是机密吧?”船长感到诧异。 “算不上什么机密,来这里的人迟早都会知道。”水警满脸堆笑地道:“现在天堂岛成了自由港,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在这里停泊,也都可以在这里找乐子,不过谁如果敢动什么歪脑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理解,理解。”船长连连点头,他只能这样说。 一个多小时后,这艘船终于停到码头上。 船长停泊的是主港,一进来他就体会到什么叫戒备森严。正如那个水警所言,整座主港被一分为二,一半停泊的是军船,而他的船停泊在另外一半,中间是一道新修的堤坝,上面也有一道栅栏,一直延伸到山崖边上,除非钻过栅栏,要不然他别想到那边。 “这栅栏其实并不怎么样,只是几根木桩子和一张铁丝编成的网罢了,一刀就可以砍开。”旁边的大副有些不以为然。 “你这个白痴,他们是故意这样做,这道栅栏确实一刀就能砍开,但是砍开的同时,你也被认为带有敌意,对方肯定会第一时间把我干掉。别忘了,这里至少有两位大师坐镇。”船长轻哼一声,低声警告道:“你们都给我记住,千万别惹麻烦。” 大多数手下立刻点头,小部分人,包括大副虽然没什么表示,但是听到船长提起那两位大师级人物,他们也不敢乱说、乱动了。 从船上下来,码头就在山脚下,一头被栅栏堵死,另外一头则是一条笔直又宽阔的大道,大道的一侧是海滩,另外一侧又是一道栅栏。 “考克斯、德罗尔,你们两人守在船上。”船长吩咐道。 被点名的那两个海盗一脸郁闷,他们并不是第一波来岛上打探的海盗,之前就有人来过,所有上过岛的海盗都异口同声地说这里是天堂,至少是男人的天堂。 “这不公平!”被点到名的那两个海盗大叫起来。 “这是命令。”船长冷冷地说道,他转身就走。 那条一侧是栅栏,另一侧是海滩的路大概有五、六百米,尽头是一座小镇,所有房子都是简易的木板房。按照之前来过的那些海盗的说法,这些木板全都薄得像纸,在里面干那种事的话,隔壁邻居全都能听到。 “阿尔,你去登记住宿。”船长对一个老水手吩咐道。 “要不要帮您也留间房间?”老水手问道。 船长摇了摇头,笔直地朝着一道栅栏走去。 和别的栅栏不同,那道栅栏居然有门,门的里面也是一片被栅栏围拢的区域,那里面也是居住区,不过感觉完全两样,里面的街道用鹅卵石铺地,房子不多,却都是楼房,风格也完全不同,有南方沿海风格、新古典风格、巴洛克风格、东方异族风格、古帝国风格,给人的感觉就是奢华大气。 这片区域显然只造好一小半,很多地方还是工地,但是仅仅从这一小部分就可以看出整座区域的全貌——那是富豪区。 船长走到门口,将船牌递到守卫的手里。 船牌就是停船时拿到的铜牌,上面有编号,将来出港的时候必须凭这船牌才能解开缆绳,这样做显然也是为了防范。同时船牌也是一种证明,拥有船牌的人才能进入富豪区,这显然是为了限制人员,免得阿猫阿狗全都跑进来。 当然通行证并不是只有这一种,如果在这里做过生意,就可以得到一块镀银的牌子,等级比船牌更高。又如果在岛上的钱庄里面存钱的额度超过一万比绍,就可以得到一块镀金的牌子,不但能够自己进来,还可以带五个随从。 船长还听说有一种更加高级的通行证,持有者全都是贵族,凭那种通行证可以进入更里面的区域。 穿过大门,进入富豪区,船长看着远处正在砌造的一堵石墙,那堵石墙明显是按照城堡的结构在建造。 说穿了那其实也是栅栏,用途就是为了限制住在里面的人的自由,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好像那圈围墙是为了保护居民而建造的。 船长转头看了看富豪区的四角,富豪区的栅栏明显比外面高得多,四个角上各有一座瞭望塔,每一座瞭望塔的塔顶都有三个士兵站岗放哨。 像船长这样的海盗看到那些瞭望塔,感觉总有些压抑。可换成商人的话,他们的感觉想必是安全和贴心。 “真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船长喃喃自语道。 船长信步朝着其中一幢房子走去,那幢房子上、下四层,是南方沿海风格,台阶用花岗岩砌成,楼体是红砖砌的,房顶是朱红色瓦片,里面的地板是大理石,打磨得埕光瓦亮,像镜子一样能够映照出人的倒影。 船长颇有些惊奇,忍不住站在门口看起来,心想:这样一幢房子建造完成至少要一、两年吧?天堂岛被占领至今还不到一个月,这简直是奇迹。 “别看了,这里的房子全都是用木头搭的,台阶看上去是花岗岩,实际上只是一层薄壳,厚度还不到半寸,墙体也一样,只有薄薄的一层,大理石地板也差不多。”旁边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 说话的这个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矮个子,有一张很讨喜的圆脸,初一看,给人的感觉是人畜无害,不过知道这人底细的人全都会非常小心。 在南方的海盗中,笑脸猫孟菲克绝对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名字。 “没想到你居然也来了。”船长颇为惊讶。 “是你来晚了。”孟菲克道。 “既然你来得比我早,帮我介绍一下这边的情况怎么样?”船长走进来,他看了四周一眼,这才知道底楼原来是酒吧,连忙又道:“我请你喝酒。” 面对笑脸猫孟菲克仍旧能够谈笑风生,这位船长同样也不含糊,他叫雷恩,外号法老,在南方海盗中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来两杯珀里克金。”笑脸猫孟菲克朝着酒保喊了一声,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 雷恩的神情有些僵硬,他听说过这种酒,绝对是最贵的酒之一,一杯两百比绍,喝着心痛,喝过后会上瘾,据说喝过这种酒,再喝其他酒就感觉没味道。 “这种酒真那么好?”雷恩问道。 “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用炼金术提炼过,加入了圣水、生命之水和另外一些东西,其中包括迷幻剂。”笑脸猫孟菲克一到这里就研究过这东西。 “那你还敢喝?”雷恩对迷幻剂这类东西一向敬谢不敏。 “这种酒很有意思,可以帮你调理身体、提升活力。拉尔文那个酒鬼居然还突破了瓶颈,提升了一个小境界,不过这家伙现在很烦恼,因为他再也没办法喝别的酒,偏偏这种酒又贵得要死。”笑脸猫孟菲克哈哈大笑起来。 “真有这样的好处?”雷恩有些心动。 孟菲克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低声说道:“这里的好东西确实不少,每个星期日的晚上都有一场交易会,有珠宝首饰、珍稀古玩和珍禽异兽,还有各种药剂和魔法物品,东西都很不错,就是价钱有点小贵。” “他们连这都敢卖?”雷恩大为吃惊。 “这有什么?”孟菲克轻嗤一声,然后朝着酒吧内的几个人指了指,道:“他们都是掮客,有的卖枪炮,有的卖船只,那种带撑脚的枪一把二十比绍、十四磅加农炮一门三百比绍、中型排桨船一千五百比绍、大型排桨船三千比绍。先付一半订金,半年之后交货,同时付清另一半。” “他们难道不担心我们有了船……”雷恩问道,他没说完,不过意思已经到嘴边了。 “人家有足够的实力,自然用不着担心。”孟菲克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紧接着又道:“这一路上,你应该看出他们的布置有多么厉害吧?” 雷恩沉默下来,他不得不承认,想要打下这样一座海岛确实相当困难。 想要攻占一座港口或者岛屿,办法就那么几种,要么派人上岸,在里面制造混乱,趁乱下手。要么强行进攻,凭实力碾压。要么骚扰,围困,逼迫里面的人投降。可惜这些办法对天堂岛都没用,这里戒备森严,想制造混乱根本不可能。岛上那么多火炮,强攻的话只有找死。至于围困就更不可能,岛上有淡水,听说那小子一直在收购粮食。 看到雷恩说不出话来,孟菲克压低声音道:“我还听说他们下了很多订单,整个南方所有港口的造船厂都在替他们干活,他们正在建造新的炮艇,比现在的大十倍,火炮的数量多一倍不止,据说那些火炮的口径会稍微大些,炮管更长,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此时孟菲克突然闭上嘴巴,因为酒保端着托盘过来了。 “喝酒,喝酒。”雷恩说道,但此刻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孟菲克却不一样,他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一脸满足地哈了一声,道:“感觉棒极了,平时喝着心疼,难得有人请客。” 雷恩看了孟菲克一眼,皱着眉头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帮这里的人做说客?” “说客?”孟菲克微微一愣,紧接着他轻叹一声:“算是吧,反正我不想和你在战场上见面。” “怎么?你真的被那个小勋爵收买了?”雷恩大吃一惊。 “不能算收买,这里的很多人都和他签了份协议,大致的意思是他不管我们平时做什么,只要不在这里犯法就行。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必须听从他的征召,不过他不会让我们白做事,会给钱的。”孟菲克轻声说道。 “条件真够优越的。”雷恩有些不敢相信,问道:“肯定还有其他要求吧?” “那是当然,他会塞一个尤特佬到你的船上,这个尤特佬名义上是被绑架,等待支付赎金的倒霉蛋,实际上是估价员,他们会替抢来的东西估价,特别是那些首饰和古董,然后我们要按照百分之五的比例交税。”说到这一点,孟菲克脸上明显有些不爽。 “那帮尤特佬肯定会拼命往高价估。”雷恩理所当然地说道,其中也不乏挑拨的意味。 “这倒不会。”孟菲克摇了摇头,道:“这里有人负责收购赃物,也是个尤特佬,收购价就是评估价,如果估高的话,他们自己吃亏。” “那么估低了呢?”雷恩总喜欢往坏处想。 “我们又不是白痴,大家原本就有各自的管道,觉得评估价太低,肯定会透过自己的管道出售,反正交税是按照那个尤特佬的估价的百分之五。”孟菲克又抿了一口酒。 雷恩不由得点了点头,这套做法倒让人无话可说。 突然雷恩有了一个想法,道:“能不能收买那些尤特佬?” “不可能,被派上船的尤特佬全都告诉你,他们的老婆、孩子都在那个人的手中,而且他们的工资不低,每家还有一份产业,没必要冒惹怒那个人的风险,而且那个人是秘密警察,所有的地下钱庄以及销赃管道都有他的耳目。”孟菲克摇头叹道。 “你会当真?”雷恩有些意外。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那些尤特佬认为是真的,根本不可能被收买。”孟菲克很无奈。 雷恩惊诧地看着孟菲克,孟菲克是有名的又狠又贪,不像是说这种话的人。 “没必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吧?”孟菲克耸了耸肩膀,道:“做了这么多年海盗,我累了,也怕了,但是让我重新做回普通人,显然不太可能。那小子给了我一个机会,想做普通人就做普通人,想做海盗就做海盗,将来还有可能被收编,成为上等人,就像德雷克一样。” “这不可能,我们的身上都背着通缉。”雷恩根本不相信。 孟菲克突然笑了起来,道:“这就是我喜欢那小子的地方,他是个天才,在这里你可以弄到新的身份……如果你需要,他甚至可以帮你弄到一个合法的出生证明,当然,这需要另外付费。这里还有其他服务,可以帮你去掉伤疤,或是洗掉刺青,你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刺上新的花纹,甚至可以帮你改变外貌,而且是永久的,想试试吗?” 雷恩看着孟菲克,说实话,他确实有些心动。 一只燕子从云层中飞出来,笔直往地上落去,一边落下,还一边改变形状,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人。 那是拉佩,不过是佩拉得的模样,他浑身湿透了,脸上全都是汗,头顶上也热气蒸腾,从天堂岛赶来这里,路程可不近。 树林内早有一个人等候在那里,那个人看上去就和杰克一模一样,慵懒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痞子味。 这个人就是杰克的那两个朋友中的一位,此刻正扮成杰克的模样,手里牵着两条猎狗,还拎着一把猎枪。 拉佩迎上前,接过猎狗,扛上猎枪,朝着山下就走,一边走,一边问道:“那个人已经来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装扮成杰克的人说道。 “真受不了,每一次有什么事,我都得这样赶来赶去。”拉佩一肚子抱怨,一个人分饰两个角色,开始的时候或许挺有趣,但是时间久了就会觉得吃不消。 路边有一辆马车,拉佩上了马车就躺下来,他累坏了,从班克纳特群岛飞到这里,直线距离两百七十公里,一路上他都不停拍打着翅膀。 拉佩已经打定主意,再也不跑那么远,以后就在塔伦附近的那些港口打转,最远不超过一百五十公里。 一刻钟后,马车进了城,这座城叫蒙庭顿,在地图的西南角上,离塔伦颇有些距离,此时马车停在一家旅店的门口。 这家旅店同时也是餐厅和喝茶、聊天的地方,门口有五、六张桌子,桌子四周放着一圈椅子,此刻大部分椅子上都坐了人。 拉佩一下马车,就故作欢喜地朝着一个正在喝茶的人喊道:“西文思,你怎么过来了?能够看到你,真让人高兴。” 那个人听到声音,立刻回过头来,他正是当初在马内的时候和佩拉得关系不错的那个历史学家——西文思。 “佩拉得,你现在可威风了,身边有两位大师保护。”西文思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朝着拉佩迎过去。 “他们是我父亲的朋友。”拉佩随口敷衍道,反正他的身世原本就有些神秘。 紧接着拉佩用力拍了一下西文思的肩膀,故意问道:“你不会是来调查我的吧?” “当然不是。”西文思拉着拉佩就朝着海边走,走出五、六百米,这才轻声说道:“上面已经听说塔伦那边发生的事。” “怎么?有人看不过去?还是……”拉佩最担心的就是他的两个身份私自合作,会引起某些人的反感。 “不是,现在没人希望和那位年轻的勋爵为敌,自从知道国王特使遇刺事件的真相,马克西米和乔治都大为愤怒,宾尼派居然成了别人手里用来争权夺利的刀,这让他们无法容忍。”西文思怕拉佩误会,连忙解释道。 “那么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拉佩感到愈发奇怪。 西文思看了看左右,确认四下无人,这才说道:“上面已经听说这边的战报,而且对战报上提到的那些武器很感兴趣,特别是仿造我们的重枪管火枪的那种枪。” “这怎么可能?我们的工艺已经确定下来,而且也已开始大规模制造,根本没办法改。”拉佩急了,这一次不是装的,当初他花了不少心血在这上面,就算现在没什么关系,他也不希望心血白费。 “知道,知道,这里面也有你不少心血。但是你不清楚,你离开后,那两个部门就出了问题。约瑟夫一事无成,搞军队没成功,搞情报也弄得一团糟。”说到这里,西文思一脸鄙视。 但拉佩倒很清楚其中的原因,这怪不得约瑟夫,约瑟夫的人缘不错,可惜搞情报首先要有钱,约瑟夫哪里弄得到钱?三巨头倒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们同样没钱,宾尼派的摊子铺得太大,到处都需要钱,相对而言,情报这一块反倒没那么重要。 拉佩当然不会替约瑟夫说话,随口问道:“约瑟夫怎么了?” 西文思忿忿不平地说道:“现在这家伙又转了回来,射击俱乐部也要插手,军械厂也要插手,马克西米居然同意,结果什么事都让他弄得一塌糊涂。因为你不在,他首先拿你开刀,说重枪管火枪费工费料,而且笨重不堪,使用效果不佳,改提出搞轻质枪管,结果弄了一个月,不但新枪没搞出来,原来的那套模具却被搞废,马克西米派我过来,是为了买枪。” “马克西米居然任由他乱来?”拉佩感到不可思议。 西文思正巴不得拉佩发火,立刻道:“约瑟夫拍胸膛打包票,他还找了一大堆人跑到总部大楼发牢骚,说重枪管不好,要求更换。马克西米不知道那些人都是约瑟夫找来的,居然相信了。约瑟夫上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制造重枪管的模具全都熔掉,这样一来,想回头都来不及,只能把赌注全都压在新枪上。这家伙更狠的是在射击俱乐部门口贴出告示,说重枪管是当初条件不成熟时的权宜之计,现在条件成熟,可以用旧枪换新枪,结果当天就有五分之一的人把枪缴上来。我不知道最后有多少人这么做,因为那时候射击俱乐部已经不归我管,不过我知道所有缴上来的枪全都已经回炉,你辛辛苦苦搞了几个月,结果白费力气。” “这个人……”拉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马克西米也在后悔,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就算让约瑟夫停职又如何?那些毁掉的模子至少要半个月才能造好,恢复生产就需要二十天到一个月,你看看现在都已经什么时候?更糟糕的是那些上缴了枪的人都等着换新枪,这都一个多月过去,连个音信都没有,很多人要求拿回原来的枪,因为他们的枪可都是自己掏钱买的,马克西米正为此头疼呢!”西文思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开什么玩笑?我们前前后后打造了多少把重枪管火枪?就算没有一万把,七、八千把应该有吧?说熔掉就熔掉?现在要补的话,他们打算拿多少钱买枪?我倒是能买到枪,但是价钱不便宜,二十比绍一把,一万把就是二十多万比绍。”拉佩狮子大开口,他确实被约瑟夫的做法气到。 听拉佩提到钱,西文思顿时一脸尴尬,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知道这很让人为难,马克西米让你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帮个忙,和那位勋爵商量,请他宽限一下,过几个月我们绝对可以付清这笔钱。” 拉佩愣愣地看着西文思,好半天才摇头说道:“别开玩笑了,我的面子没那么大,再说,马克西米的承诺明显没有一点诚意,到时候他赖账怎么办?难道要我吃进这笔债务?” 事实上,拉佩还有另外一个怀疑,或许马克西米和另外两位巨头已经猜到佩拉得就是拉佩,拉佩就是佩拉得,所以拿这件事来试探他。 拉佩并不在意,现在案子已经破了,也已经知道凶手的身份,因此佩拉得这个身份已经失去意义,就算被揭破也没什么问题,他根本不在乎。 西文思并不知道这些,他涨红着脸,好半天才说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上面派你过来,也就只有你这样的老实人可以欺负,换成约瑟夫和马萨德,早就找个借口躲得远远的了。”拉佩叹了一口气。 西文思张大了嘴巴想要解释,但是最终也没找到说得出口的话。 “必须偿还的枪有多少?”拉佩轻叹一声,道:“我要真实数字,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帮这个忙。” “不太清楚。”西文思愈发满脸通红,此刻他也感觉到马克西米确实没诚意,到现在为止,他对约瑟夫造成的损失仍旧一无所知。 拉佩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让马克西米准备四万五千比绍,我可以用成本价买三千把火枪。” “这……这根本不够。”西文思急得跳脚。 突然西文思想起一件事,他摸了半天,最后掏出一张纸,道:“美罗尼给了我一份清单,说是让我作参考。” 拉佩取过那张纸看了一眼,这显然不是损失清单,而是原订组建军队需要的武器目录,当初他在马内的时候,曾经参与过这份清单的审核工作。 “霰弹枪……我记得和马克西米说过,霰弹枪看上去不错,实际上威力有限,只要穿一件钢丝背心,霰弹就没办法穿透。”拉佩嘟囔道,清单底下写着时间,这应该是最新版本,是他“受伤”期间修订的。 “刺杀你的人毕竟是弗格森小队的成员,是军队的精英,一般的士兵根本不能与之相比。霰弹枪这东西非常好用,没练过枪的人都可以打中目标,很适合巷战。”西文思倒是不偏不倚,帮着那边说话,他曾经负责射击俱乐部的管理,对这些枪械并不陌生,亲耳听到那些练枪的人对霰弹枪的评价。 “如果要霰弹枪的话倒是没问题,四千把都能凑得出来,每把我可以压到七枚比绍。”拉佩立刻说道。 当初拉佩替手下制定的标准配备是一把长枪、一把霰弹枪、两把短枪,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水警二队成立。可现在他后悔了,霰弹枪根本没用,塔伦防御战更证实了这一点。 那场防御战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各种武器全都上阵,长枪、短枪、大炮、小炮、手雷、水雷,简直就是一个武器试验场,哪些武器有用,哪些武器没用,全都在战斗中暴露出来。 关于霰弹枪,用于远射,距离不够远。用于近战,威力则不够大。若让女人和孩子用来防身,后坐力又太大。 拉佩早就下令撤掉霰弹枪,他一直希望有人接手,可惜找不到买家,海盗肯定是不会要的。当地人用过那种火枪,又见识了海盗攻城的惨烈,知道距离的重要性,霰弹枪射程太近,没人会选择。 西文思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他不敢擅自做主,道:“我要和马内联络一下。” “没问题。”拉佩很希望这笔生意能够成功,四千把霰弹枪,每把七比绍,也是近三万比绍的大生意,能收回点成本总是好的。 突然拉佩又想起一件事,道:“说到霰弹枪,那个差点要了我的命的家伙怎么样了?” “那帮家伙被重新招募进军队后,被塞进近卫军,一开始他们还洋洋得意,后来才发现自己被变相软禁。不久前还出了件事,有一个近卫军军官喝醉酒,把一些不该透露的消息说出来,他说国王之所以重新招募这批人,是担心他们被别人招募训练成刺客,那帮家伙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他们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说到这个话题,西文思显得异常兴奋。 此时,拉佩的脑子快速地运转起来,他对弗格森小队很感兴趣。 事实上,弗格森少校开创了一种全新的职业——魔枪手,只不过他不会魔法,他手下的那些士兵同样也不会魔法,所以他们必须组成一支小队一起行动,这支小队由两个枪手和一个魔法师组成,由魔法师提供掩护,同时负责替枪和子弹施法,无声咒让火枪击发时没有多少声音,坚固术使得火枪能够承受更大的爆发力,射出的子弹威力更大,子弹上刻印的破魔和穿透法阵使得每一击都恐怖又致命。 那些被弗格森小队射杀的圣地守卫者,实力相当于高阶,不过圣地守卫者拥有一种非常奇特的能力,他们可以借用祖灵的力量,在短时间内拥有大师的实力。 拉佩就是一个十五分钟的大师,因此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些圣地守卫者的可怕,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并没有大师的实力,但是身上多少会残留大师等级的直觉和眼力,这样的人绝对不容易杀。 以前拉佩不知道这一点,以为弗格森小队的狙杀术就那么两下子,直到他得到那枚十字戒指,才知道这套狙杀术不简单,可惜当初为了避嫌,他和海森等人没有深交,没有从他们那里偷学一些东西,在他们被国王重新招募后,就把整理出来的教材全都销毁了。 “有办法联络上他们吗?”拉佩问道。 “你对这帮人感兴趣?”西文思感到不可思议,道:“你那一枪挨得还不够?” “弗格森少校的狙杀术确实有独到之处。”拉佩说道,他对西文思没必要绕圈子。 “如果只是为了弗格森狙杀术,根本用不着联络他们。”西文思松了一口气,道:“海森写信召集以前战友的时候,有一个人出远门了,等到那个人回来看见海森留的纸条后,他立刻赶来马内,然后找到我们,那时候海森已经改投国王的阵营,被塞进近卫军。本来他也有些心动,结果发现那群人根本没得到重用,而是被软禁起来,在那番醉话传到他耳朵中后,更是把他气得不行。” “马克西米肯定不敢用他吧?”拉佩问道。 “那是当然。”西文思想都没想就说道:“被海森弄得灰心丧气,这样的教训有一次还不够吗?” “是啊,这样的教训有一次就足够了。”拉佩低声重复道。 突然拉佩精神一振,用力拍了一下西文思的肩膀,道:“西文思,好不容易来一趟南方,不如多住一段日子。” “这不太好吧?现在大家都忙得很。”西文思有些犹豫。 “说实话吧!你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处境,马克西米把你派到这里,给了你这样一个几乎难以完成的任务,可见他对你的器重。”拉佩轻嗤一声,曾几何时他对宾尼派的三巨头多少有些崇拜,仰慕他们的思想及理念,但是接触多了,他发现三巨头也是人,有各自的私心,以及性格上的缺陷。 拉佩信步走到西文思的身后,用煽动的口气说道:“想想约瑟夫吧,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家伙,捅了一大堆篓子,却要你帮他擦屁股,还顺便把你挤到南方,你难道没有点想法吗?” 西文思顿时说不出话,不要以为他笨,一个熟读历史的人就算是书呆子,也能够从书本学会一大堆阴谋诡计,他之所以混成这样完全是性格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西文思和保罗是同一类人。 西文思很清楚马克西米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约瑟夫在底层民众中的影响巨大,他却没有这样的作用。 “马克西米太现实了,看着吧,他迟早要倒霉的。”拉佩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这些想法他对别人都没提起过,道:“我之所以离开马内,离开总部,除了不想卷入纷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跟着他们倒霉。” “倒霉?”西文思无法理解。 “难道不是这样吗?他们都在忙着争权夺利,却没发现问题的关键。”拉佩轻笑起来,他的笑带着几分冷漠,也带着几分嘲讽。 “问题的关键?”西文思思索起来,过了片刻,他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限制物价?” “没错。”拉佩点了点头,道:“一开始的时候,物价飞涨确实是因为财政政策上的错误,但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大家都在拼命抬升物价,不只是贵族和大商人在这么做,连濒临破产和已经破产的商人也在这么做,甚至包括可怜的农民都是帮凶,因此就算推翻国王,打倒了贵族,也仍旧解决不了问题。” “可以强行限制物价。”西文思并不认可。 “怎么限制?”拉佩问道,不等西文思回答,他接着说道:“价格太低,货主可以选择不卖,别的还好说,粮食怎么办?再颁布一条法令强制收购粮食?那么农民肯定会站起来抵制,而城里人却未必会领情,他们会认为这理所当然。或者政府补贴农民?这样一来城里人就不高兴了,因为他们交的税肯定比农民多。拿剥夺贵族的财产来支付补贴?贵族未必有多少现金,那些不动产、艺术品和工艺品需要经过拍卖,才能变成钱,谁会买这些东西?谁又能保证拍卖的公正?” 拉佩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西文思的额头渐渐冒出冷汗,他知道这些问题意味着什么,如果没办法限制物价,政局就会陷入混乱,民众会因为利益形成一个个阵营,人性的贪婪和自私最终会让平等、自由沦为一句口号,届时利益的争夺会成为政局变化的主旋律。 “你看透了这一切,所以选择远离漩涡……你在积攒实力。”西文思突然瞪大眼睛,他熟悉历史,精通历史,过去的历史中有着太多的先例,最终的胜利往往会落入旁观者之手,特别是那些智慧深远,一直在旁边做准备的旁观者。 “你猜对了,来帮我怎么样?”拉佩提出邀请。 拉佩需要一个在理论上能够给予指点的参谋,这是比格·威尔做不到的。比格·威尔的特长是随机应变和勉强过得去的全局观。而拉佩和比格·威尔一样,都擅长随机应变,和比格·威尔不同的是,他更擅长把握机会。 拉佩和西文思颇为熟识,西文思平时聊天的时候很喜欢高谈阔论,不但精通历史,对时局的判断也很精准,唯一的弱点就是缺乏应变力和竞争心。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拉佩对西文思非常放心,因为他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此外还有些精神上的洁癖。 第六十七章娜迦 脚下是沙滩,四月的天气仍旧有些凉,所以海水的温度很低。 拉佩光着脚丫在沙地上来回走动着,这是一座孤岛,形如月牙,那弯弯的月弧长三百多米,最宽的地方却不到十米,在班克纳特群岛,这样的沙岛数不胜数,基本上没什么用处,因为这里既没有淡水,周围的海域又太浅,大船无法靠近,连做避风港都不行,但正因为如此,很少有船只会跑到这里来。 拉佩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 “你来晚了。”突然沙子朝着四周流淌,一道巨大的身影从沙子里面冒出来。 这道身影上半截是人,身材婀娜,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可惜下半截却是蛇,直立的部分就有两米多长,拖在后面的蛇身更长达六、七米,但后半截是断的,如果没断的话,全长绝对超过十五米——这是娜迦,成年雌性的娜迦。 拉佩的眼睛刻意避开那个“女人”的脸,那张脸一半娇美迷人,但是另外一半肌肉翻卷,满是疤痕,犹如鬼怪。当然,盯着下半身显然也不合适,他只能看着蛇身之上断折的部位,很显然那是被砍断的。 “有趣的人类,你很弱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威胁?”雌性娜迦围绕着拉佩转起圈。 拉佩并不担心雌性娜迦会从背后发起攻击,因为娜迦一族把荣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绝对做不出从背后偷袭这样的事。 拉佩没有回答,而是拿出十字剑然后交到左手,刹那间他整个人变了,变得锋利如刀。 “原来是这样。”雌性娜迦先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道:“不得不承认,你们人类确实很聪明,创造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居然能够将一位圣者的力量封印起来,直接让后来者使用。” “圣者的力量?”拉佩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剑和戒指原来的主人只是传奇境界的强者,没想到居然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你知道圣的意义吗?”雌性娜迦盘成一圈,身体也降下来,对于娜迦一族来说,这就是坐下,同样也意味着没有敌意。 “世俗世界最强,力量巅峰,扭曲并且改变法则,不朽的意志。”拉佩一口气说出圣的所有定义。 “你们人类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东西搞得很复杂。”雌性娜迦摇了摇头。 “你们海族的定义呢?”拉佩倒很有兴趣听雌性娜迦的见解。 “圣就是知神者,只有达到这个层次才能见到神,甚至与神对话。”雌性娜迦露出无限的神往。 “神?”拉佩感到意外,他没想到居然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道:“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吗?神是什么样的?” “我没办法回答,因为我没达到那个层次。按照典籍上的说法和先辈留下的记载,神无所不在,却又无影无形,时间和空间对于它们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但是它们却又不能够干涉这个世界。”雌性娜迦道。 “也就是不可知、不可见,无法证明其存在。”拉佩耸了耸肩。 “很有趣的说法,非常准确的描述,却没有否定神的存在,你是一个魔法师?”雌性娜迦显然对人类有些了解。 “是的。”拉佩点了点头。 “对于神,确实谁都说不清楚,因为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神,哪怕是那些圣级的存在也没见过,不过我相信确实有神,因为当你踏足圣级,就自然而然会看到前面的路……至少那些达到这个层次的先辈是这样说的。”雌性娜迦叹道,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失去的那半边身体。 “圣又是什么?”拉佩问道。 “意志能够脱离身体,却又必须有东西凭依,初步掌握时空的奥妙,能够创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意识空间,而里面的时间并不随着外界的光阴而流逝,近乎于永恒,这就是所谓的意志不灭。”雌性娜迦详细地解释道。 “您全盛的时候离那个境界有多远?”拉佩问道。 雌性娜迦看了自己的断臂一眼,又看了看身体后面断折的部位,轻叹一声,说道:“我以为很近,实际上非常遥远。” “冲击那个境界难道需要付出代价?”拉佩的脸色变了。 “那倒未必,这要看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我是个战士,只能在战斗中寻求突破。”雌性娜迦道。 “战斗?如此说来您肯定有一个对手,她成功了?”拉佩问道。 “没有,她死了,我们都是失败者。”雌性娜迦伤感地说道。 “然后您就离开自己的部族,来到这里?”拉佩问道。 “我因为杀死同族而被流放,在我们的世界里,法律非常严格。”雌性娜迦又发出一声轻叹。 拉佩对此却有些不以为然,他更愿意相信雌性娜迦是被她的同族抛弃了。 “我如果能够治好您,您有没有可能再一次挑战那个境界?”拉佩原本并不是来谈这个的,他完全是被这个话题挑起兴趣。 “根本没有可能,一生中只有一次挑战的机会,一旦失败,就永远地失去机会。”雌性娜迦摇了摇头。 拉佩沉默无语,好在他原本就没想到那么远,他现在连大师境界都没有触摸到,而大师之上还有传奇,传奇之上才是圣级。 “如果我能治好您,您愿不愿意试一下?”拉佩问道,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说出你的要求,我知道人类最喜欢的是交易。”雌性娜迦对人类非常了解。 “我原本打算让您帮我做事,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拉佩说道,他不得不承认被刚才的那番话影响,以至于改变初衷。 “学习剑术?”雌性娜迦看了拉佩手中的剑一眼。 “不,我想学的是‘一心多用’的技巧,人族的‘一心多用’只是假象,是以极快的速度在不同人格之间切换,所以人族真正的强者用的全都是一件兵刃,很少有用双刃的。你们娜迦就不同,特别是像您这样的六臂娜迦,天生就是‘一心多用’的强者。” 拉佩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有幸运金币,根本就不缺技巧,也不缺指点,再说娜迦一族的剑法也未必适合他,一心多用就不同,这是一种很有用的能力。 “你只有两条胳膊。”雌性娜迦提醒道。 “可我是魔法师。”拉佩并不在意。 “你打算用法师之手,还是阴影幻臂?”雌性娜迦对于魔法明显颇有了解,这就是长寿种族的优势,有足够的时间用于挥霍,想学什么都行。 法师之手是初级魔法,很容易施展,不过正因为是初级魔法,能力有限,拿不了太重的东西,而且没有什么速度。可是阴影幻臂倒很厉害,但这个魔法相当高等,消耗的魔力也相当恐怖,但持续时间很短,这是所有高级魔法的通病。 “我有我的办法。”拉佩显得很有自信,道:“我需要的只是指点,如何才能真正做到一心多用?” 太阳越升越高,快要升到头顶上的时候,拉佩变成一只鸟飞走了,娜迦则扭动着身体回到海里。两者已经完成了交易。 拉佩没有回塔伦,也没有回天堂岛,他朝着要塞岛飞去。 要塞岛和天堂岛之间有点距离,一个在群岛的东北,一个在南面,直线距离四十多公里。 在要塞岛的旁边停泊着一艘大船,那是一艘大型商船,圆滚滚的船身不但坚固,而且可以承载很多货物,不过这艘船并不是用来运货的,它是佛勒的实验室兼魔法塔。 和其他船不一样,这艘船的船体有四根粗壮的腿,它们牢牢地扎在海底,使得船身异常稳固,海浪一阵阵涌来,这艘船却纹丝不动。 拉佩径直落在甲板上,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佛勒。 佛勒住在船长室,那里也是他的书房兼客厅,对于一个痴迷于炼金的魔法师来说,这样的房间才是最让他们满意的地方,因为他们其实都是懒鬼,不需要太多的房间,什么厨房、卧室、客厅都没必要,只需要一间够大的实验室,及一个放资料的地方,和一座越大越好的仓库。 此刻佛勒坐在一堆书中间,他在翻阅资料。 旁边明明有书架,但是书架上却空荡荡的,所有书都满地乱堆着。 看到这一幕,拉佩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和当初他第一次看到佛勒时简直一模一样。 拉佩走到近前,轻轻敲了敲桌子。 “早餐放在旁边,我等一会儿吃。”佛勒嘟囔道。 拉佩看了看窗外火辣辣的太阳,不由得摇了摇头,喊道:“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佛勒吃了一惊,抬起头,茫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东西……”拉佩开门见山,直接提要求。 “慢、慢、慢。”佛勒阻止拉佩继续说下去,道:“看看你替我找了多少事做?又要提炼生命之水,又要帮你刻‘坚固术’的阵符,又要炼制新型火药,又要炼制激发阵……你还替我增加工作?” “提炼生命之水这种事为什么不交给别人去做?这东西又不需要施法,只要有人盯着就行。而‘坚固术’的阵符是工匠先刻好的,你只要附魔,激发阵也是同样道理。至于新型火药,不就是硫酸、硝酸加点棉花,同样不需要施法。”拉佩分毫不让,佛勒觉得委屈,他却觉得佛勒在偷懒。 “你说得轻巧,难道不需要安装提炼生命之水的装置?这玩意一套是六十八只圆筒、三千多根管子,搞错一根就会出事。新型火药更不用说,稍微出点差错,负责的人恐怕连骨头渣都别想留下!”佛勒愤怒地挥舞着拳头,大声对拉佩提出抗议。 拉佩根本没有当真,他知道佛勒在没理找理,也不多争辩,走过去直接取过一张纸,在上面画起来,道:“我需要制作像这样的节肢臂,只需要灵活,不需要有力,上面装一只人工眼、一根射线类的法杖和一把转轮枪。” “你打算和人对砍的时候,冷不防给对方来一下?”佛勒的脑子一向转得很快,他又熟知拉佩的性情,立刻猜到拉佩的想法。 可惜,佛勒仍旧低估拉佩的野心。 “当然不是,一旦成功后,你帮我再做九根这样的手臂,加上我本身的两条,和用于实验的那根,我就可以有十二条手臂。”拉佩异常得意,他承认自己是个贪婪的人,因为他从娜迦一族那里得到一心多用的奥秘。 娜迦一族之所以能够一心多用,是因为有三套“视觉”器官,除了眼睛之外,还拥有类似响尾蛇的热窝,这个热窝就在脸颊上,要非常仔细看才能发现,除此之外还有一只位于眉心正中的“眼睛”,这只眼睛藏在表皮之下,和大脑中的松果体相连,可以透过念力观察这个世界。 因为有三套“视觉”器官,娜迦一族的大脑有三块区域专门负责处理“看”到的东西,娜迦一族的一心多用就是基于这三个部位。并不是只有六臂娜迦有这样的天赋,一般的娜迦也一样,只不过六臂娜迦有六条手臂,能够将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一般的娜迦做不到。 拉佩当然没有那么多眼睛,不过他可以用魔法装备达到同样的效果,反正他不需要看得很清晰。之所以选择十二条手臂,是因为那个雌性娜迦建议他将每一个人格都细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位于左脑,另外一部分位于右脑,手臂自然也就变成两条,这样更符合人体原本的结构。 “你疯了,彻底疯了。”佛勒不停嘟囔道,他本人就以疯狂着称,没想到现在看到一个更疯的,道:“这有用吗?现在一般的喽啰根本不够你塞牙缝,真正的高手却不会吃这套。” “那可未必。”拉佩笑了起来,笑得高深莫测,如果没有娜迦的传授,佛勒的说法或许是对的。 六臂娜迦之所以可怕,不仅因为多了四条手臂,更重要的是一个六臂娜迦就是一座战阵,能够同时近攻、防御、辅助、远攻和偷袭,配合得天衣无缝,近乎于完美无缺。 拉佩当然做不到,那是娜迦一族的天赋,他也没想过完全学会,所以打算搞一个简化版,辅助功能交给那些诅咒之灵,防御完全靠装备,如此一来就只剩下近攻、远攻和偷袭。 “好吧,你是老板。”佛勒现在也受了汉德他们的影响。 好在佛勒的要求一向不高,拉佩能够提供金钱上的支持,让他做喜欢的研究,这已经足够,虽然拉佩经常让他做些很无聊的东西,好在这些东西大多难度不大,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帮个忙,赶一下工,这东西对我非常重要。”拉佩叮嘱道,他怕佛勒又把这件事扔在一边。 “我现在就帮你做,这总可以了吧?”佛勒扔下了书。 “如果可以的话,你顺便一起搞定‘坚固术’的符阵,这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在这里等着,反正我还要去一趟炮厂,顺路帮你带过去。”拉佩得寸进尺。 佛勒翻了翻白眼,不过他也没推托,毕竟那些符阵早就该完成,是他一直拖到现在没动手。 炮厂在塔伦,就在码头西面,和造船厂紧挨着。 这片区域现在已经变成工场区,不但造炮,还造枪,同时还有一座铁厂,一根根高耸的烟囱不停喷吐着滚滚浓烟。 四月的天气还算凉爽,但是一进厂区就仿佛置身火炉中,火炉的中心正是炮厂的铸造车间,就连紧挨着的铁厂的那座高炉都没这里热。 这座铸造车间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地上的一个个深坑,那就是热源。 这些深坑是用耐火砖砌成,有三米多深,灼热的铁水浇注进去,最终变成一根根炮管。 不过这里采用的是一种全新的铸炮法,这种铸炮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用铁板锻打出一粗、一细两根铁管,粗的铁管正好嵌入深坑中,细的铁管固定在正中央,再用灼热的铁水注入在两根铁管中间。 那两根铁管就相当于模子,事后还用不着移去,整根拔出来就是炮管。 因为内、外两侧全都是锻打而成,光滑度没得说,中间的浇铸层也没什么气孔和砂眼,而且在冷却的过程中,六座鼓风机不停往中间的铁管里面吹冷气,帮助冷却,炮管成形的速度比一般铸炮法快得多,并且内圈的铁水先冷却,外圈的铁水后冷却,更保证炮管的质地紧密。 在隔壁的车间内,工人们正转动着镗刀,抛光炮管的内壁。 在另外一间车间内,另外一群工人在叮叮当当地打造着炮架,这些炮架和常见的炮架不同,全都低矮扁平,因为炮艇的空间实在太狭小,一般的炮架根本塞不下。负责炮厂的是叫弗雷多的尤特人,此刻他正弯腰躬背地跟随在拉佩的身后。 “这边辛苦你了,要不是你,这种新式造炮法未必能够实现。”拉佩从不吝啬赞赏之辞,再说这也不是虚夸,军械厂的那些老技工贱得不行,之前拉佩提出新式造炮法的时候,引起一片质疑声,最后他不得不把火炮这一块从军械厂里面分离出来,交给弗雷多负责,这才让新式造炮法得以成功。 “您给我的更多。”弗雷多早已向拉佩表示效忠,现在他也属于拉佩的嫡系。 “这段日子那帮老鬼还唧唧歪歪吗?”拉佩问道。 “冷言冷语还是不少。”弗雷多趁机煽风点火。 弗雷多对那帮老技工颇有怨气,那帮老技工对拉佩不敢太过分,但对他就不客气了,拆分炮厂的时候一个熟练的工人都不给他,更不用说技师,要不是他的背后有海因支持,最紧张的时候调了一批同胞过来,他恐怕连炮厂的骨架都搭不起来。 除此之外,弗雷多还有一些私心,现在越来越多尤特人跑来这里,其中技师的数量不少,但是好的位置却只有这么一些,只有把那些老技工挤掉,他的同胞才有占据这些位置的机会,这也有利于他们掌控军械制造这一块。 经历了海盗来袭,看到宾尼派如何一步上位,从原本被边缘化,变成塔伦举足轻重的势力,几乎掌控了大半民众,尤特人愈发意识到武力的重要性。 “别管他们。”拉佩安慰道,他对那帮老技师也有看法,当初因为缺人,为了招募这些技师,他的姿态摆得太低,以至于这些技师忘乎所以。现在情况变了,他跑了一趟马内,看到市面的不景气,每天有商铺和工场破产倒闭,一大堆失业者到处在找工作,只要条件不错,有的是技师让你挑选。 当然,拉佩也能猜到弗雷多的想法,肯定不会把一切都交给尤特人,那样的话,将来会有大麻烦。 拉佩离开马内的时候,就让留守在那里的费德里克招募各种人才,不管是技师还是手艺人都要,第一批人已经在路上了。 “新式火炮造了多少门?都试过了吗?”拉佩岔开话题,问道。 “进度仍旧太慢,每天最多只能造十门火炮,前前后后总共造了一百三十七门,我打算过一段时间扩建炮厂,让日产量达到二十五门。”弗雷多一边说道,一边看着拉佩的脸色。 “没必要。”拉佩摇了摇头,这毕竟是火炮,而不是火枪,每天造十门火炮,一个月下来就是三百门,一年就是三千六百门,他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火炮? “试过吗?品质怎么样?”拉佩又问道,他看过当初的样炮,试下来的效果不错,不过大批量产毕竟不同,难免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 “试过,每门炮出厂的时候都打过五发。”弗雷多连忙说道:“炮管倾角固定在四十二度,用新式火药,满装药,可以打到七点五公里。” 拉佩点了点头,老式火炮都可以打三公里左右,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如果仍旧像原来一样就太失败了。 “对了,听说市长大人最近又搞来一批老式三磅炮,你从军械厂那边抽一批人出来,让他们负责对这些火炮进行改造。”拉佩替弗雷多找了一个新活,这些火炮他并不是自己用,而是拿来卖钱。 自家用新式火炮,卖给别人老式火炮,这样才能保持优势。 弗雷多正打算回答,突然看到汉德朝着这边跑过来。 汉德满头大汗,脸上一副焦急的神情。 拉佩也看到汉德了,不由得皱起眉头。 “老板,大事不好,有一群海盗在多米尼尔海峡集结,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打算?”汉德走到拉佩面前,气喘吁吁地报告道。 “多米尼尔海峡?”拉佩愈发感到头痛,这个地方离班克纳特群岛不远,不过这并非头痛的主要原因。 “他们哪来的船?”拉佩自言自语道。 塔伦一役,海盗的损失绝对不小,单单从海里捞起来的尸体就达到两千多具,死在码头上的海盗数量更多,不过损失更大的却是船,最终逃出去的海盗船只有四十几艘,全都是排桨船。其余的船一艘都没逃掉,要么被炮艇击沉,要么冲向海滩,最终搁浅在岸边。 拉佩能够想到的问题,汉德同样也已经想到,道:“有人在背后搞鬼,送了一批船给那些海盗,大概有三十几艘排桨船、一百二十多艘快帆船。线人告诉我,有些船上带着编号,是用油漆刷上去的,已经被刮掉一些,不过没刮干净。” “王八蛋。”拉佩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带有编号的船,不用说肯定是政府的船只,这个在背后搞鬼的人很不简单。 “或许那些海盗的目标不是天堂岛,也许目标是塔伦。”弗雷多突然说道。 倒不是弗雷多比拉佩和汉德更高明,每个人处境不同,想法也就不同,因为弗雷多、他的家人和亲友全都在这里,一旦塔伦遭到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有这个可能。”拉佩头大了。 用分裂复制法制造的火枪此刻全都已经报废,大量的火炮又被运到天堂岛,杰克和安德雷也去了天堂岛,保护塔伦的只有贾克卜和他手下的护卫队,贾克卜有伤在身,而且不能完全信任,此刻的塔伦简直就是不设防的状态。 “我要不要通知贾克卜一声?”汉德问道。 “你让手下的人分别通知贾克卜、市长、警察厅厅长、乌迪内斯和瓦克利。”拉佩轻轻按压着太阳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套紧急动员体系随时能派上用场。 可惜没枪,枪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出来,除非像之前一样用分裂复制的方法,不过这种方法也太耗钱,那些枪的造价一点不便宜,却只能用一次,再有钱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玩。 “会不会打草惊蛇?”汉德问道。 “打草惊蛇就打草惊蛇,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我们做足准备,设好圈套等着那些海盗上钩。现在我们没枪,没炮,如果能把对方吓住,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拉佩用力挠着头发,此刻的他心情异常烦躁。 随后,汉德很知趣地离开了。 拉佩转头朝着弗雷多问道:“造好的那些火炮已经装船了吗?” “我一向不敢违背您的命令,火炮一造好,立刻就拖到隔壁的船厂,我这里甚至都没有库存。”弗雷多答非所问。 拉佩明白了,这其实就是答案,只不过弗雷多很滑头,不想得罪人。 “跟我来。”拉佩转身朝着隔壁的船厂走去。 弗雷多轻轻拍了拍胸口,暗自庆幸自己的谨慎,有人提议过把火炮扔在仓库,凑足一艘船的数量再拖到船厂,还好他没有答应。 这片区域所有的工场都是互相连在一起,铁厂的高炉直接通往炮厂的铸造车间,同样炮厂和船厂也有一扇大门相连,一条钢质的轨道穿过大门,轨道上停着一辆滑轨板车,造好的火炮就是放在这辆板车上运往船厂。 大门没锁,拉佩一过去,脸色顿时变了。 只见轨道旁边堆满火炮,少说有六十几门。 拉佩铁青着脸,朝着船台走去,总算还好他看到的不是消极怠工的景象,造船厂这边绝对没有炮厂那边卖力,不过所有工人都在工作,只是节奏显得有些悠闲和缓慢。 “把厂长和技师全都给我叫过来。”佩转头对弗雷多说道。 身为邻居,两边的合作又很紧密,弗雷多对造船厂绝对不陌生,片刻的工夫,他就带着一群人回来。 那群人显然知道自己有麻烦,全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在塔伦,拉佩的凶名早已人尽皆知,一开始大家怕他,只是因为他的秘密警察身份。现在就不同,因为不久之前他将一大批人判处三年苦役,把他们连同家人一起拉去天堂岛,总人数超过三万,这实在太狠,不过最让人感到害怕的还是穆雷第一家的惨死,连小孩都没逃出来,虽然官方的说法是有一队海盗从西面的防线渗透过去,那些没有上前线,也没有撤往北面的人全都遭了毒手,但是谁都知道根本没海盗,那全都是拉佩的手下,其他人直接被拉去天堂岛,老穆雷第则被当场杀掉,他的儿媳和孙子、孙女全都失踪,可能也被杀掉,也有可能被当作奴隶卖到异国他乡。 知道拉佩心狠手辣,没人愿意被这样一个人惦记上。 造船厂的厂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长着一张胖脸,下巴全是胡茬,明显是个不修边幅的人,他微屈着膝盖,点头哈腰走到拉佩面前。 拉佩不等厂长开口,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厉声问道:“看看你的那些手下,全都懒散不已,当初只用一个星期就装好五十多艘炮艇,现在呢?他们一天能够拼装出几艘炮艇?” “大人,大人,我知道错了,我以为海盗不会再来了!”厂长连声喊道,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硬撑,要不然肯定性命不保。 “我不知道海盗什么时候打过来,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他们已经开始集结了,但是我们这边却只有火炮,没有炮船!”拉佩大声怒吼道,他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在整座工厂区回荡着。 拉佩在厂长胖嘟嘟的脸颊上轻轻拍打两下,异常阴冷地说道:“我明天还会再来,要看到至少十艘炮船停在码头上,如果没看到这些东西,海盗来袭的时候,我会把你和这里所有的技师以及你们的家属安排在最前线,就是码头边上的那道防线,我会让你们戴着脚镣顶在那里,直到你们全部战死。” 厂长和那些技师早已两腿发抖,没人认为这只是口头威胁,他们相信拉佩说得到,就做得到,因为他已经这么做过,而且不只一次。 如果真的被戴上脚镣,锁在最前线,厂长等人绝对不认为自己能够活下来。 当初被驱赶到那条防线上的正是港口警卫队,结果两百人的港口警卫队只有一个人幸存,这个人自称是被打昏,才逃过一劫,实际上谁都知道他是靠装死才活下来,不过就算装死,也得有极好的运气才行,这个人体内有六块弹片、两颗钢珠和一发子弹,能活下来绝对是运气。 替港口警卫队收尸的人曾经统计过,每具尸体平均有十一处伤,有近战留下的伤痕,也有流弹造成的伤痕,大部分来自于自己人这边。 事后,那条防线被称作为地狱壕沟。 “快,大家全都干活!”厂长转过头,朝着身后的技师们大声喊道。 那些技师全都猛然醒过来,一个个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冲着不疾不徐工作着的工人大喊道:“你们这些懒骨头,全都加快速度!是不是要老子拿皮鞭抽你们?” 看到这帮技师如此“卖力”,拉佩松开厂长的衣领,道:“记住,明天傍晚之前我会再过来查看。” “明白,明白,我让他们连夜赶工。”厂长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还得保证质量,如果让我发现有人偷工减料……”拉佩冷哼一声。 “不敢,不敢。”厂长点头哈腰,两条腿颤抖个不停。 “应该先发制人。”这是贾克卜的建议。 “我们有必要采取主动,并不需要谋求全歼对方,甚至不需要打痛对手,只要让敌人忌惮就行,甚至仅仅起到骚扰作用也行。”这是伯纳的建议。 拉佩对军事并不擅长,所以他决定采纳专家的意见。 第三天的黎明,大多数人还在熟睡中,一大群人顶着星星和月亮,悄无声息地在码头边集合。 码头停着十三艘船,拉佩只能凑出这么多船,为首的是那三艘改造过的排桨船,剩下的十艘是炮船。 造船厂的那帮人被逼急了,超时加班,总算凑齐这十艘炮船,终于用不着担心被押上最前线。 这些炮船就是炮艇的升级版,有着两米高的船舷,船舱的高度也达到一米七,一个矮子可以在里面站直身体,高个子低头弯腰也可以在里面随意活动。 和大多数战舰相比,这里的火炮放置的位置很高,这些炮船都有一层专门的炮甲板,低矮扁平的炮架就放在炮甲板上。 因为时间紧迫,上面的火炮大多是老式的,而新式火炮掺杂其中。 拉佩不打算再用分裂复制法,严重失血的钱包让他不得不精打细算,因此再也没办法拿钱砸人。 “快,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全都上船。” “把那些盒子放在顶棚上,全都排列整齐。” “轮桨手各就各位,等一会儿听我的号令。” “解开缆绳,手脚都快点。” 码头上忙碌又嘈杂,但是一切又井然有序。 在码头的四周,汉德的那些手下守住每一条路口,任何试图靠近码头的人全都被扣押起来,不管他们是商人,还是水手,哪怕只是出来散步的人也一样扣下再说。 凌晨时分的塔伦被一片迷雾笼罩着,这也是拉佩选在这个时候出发的缘故。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上了船,每一艘炮船的顶棚上堆满东西,从外表看上去像是制作粗糙的薄板木箱,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只有拉佩和少数几个人知道。 船锚被拔起来,轮桨手用力蹬踩着踏板,桨叶啪啪地击打着海水,泛起无数雪白的泡沫。 一支舰队悄无声息地出发了,这是一支很小的舰队,以拉佩所在的旗舰为首,以大雁飞行的方式排成队列,缓缓地驶出港口。 和当初一样,所有船只之间有锁链相连。轮桨的效率确实很高,炮船的速度也很快,但是依靠轮桨长时间航行显然不太实际,还是风帆更可靠,所以十艘炮船只能被拖拽前进。 出了港口,舰队顺着风向朝着西南而去,拉佩选择一条很偏的航线,很少有船只走这条航线,为的就是保密。 “侦察工作就拜托你了。”拉佩朝着大魔法师安德雷说道,同时把一颗颗气球放到空中。 这些气球并不大,一米多长,碗口粗细,两头各有一枝竹蜻蜓,这一对竹蜻蜓朝着相反的方向转动,以令人惊诧的速度推着气球前进,在气球的底部吊挂着一副类似望远镜的东西。 这些气球的作用和小精灵差不多,不同的是它们靠空气浮力飘浮在空中,飞行时间远比小精灵久,而且能够飞到两万多米的高空,侦察范围达到半径四十公里。拉佩一口气放了十几只“空中之眼”,这就是他的依仗。 拉佩的舰队绝对不会被发现,这条偏僻的航线原本就没什么船航行,有那些“空中之眼”盯着,就算有船也会被早早地发现,船队就会立刻调转方向,尽可能绕过去,实在绕不过就干脆开启伪装法阵,从对方的眼皮底下溜过去。 “从现在开始让大家睡觉,我们到达多米尼尔海峡的时间应该是在深夜,为此我们必须好好休息,续足精神。”拉佩下令道。 这是贾克卜的建议。想要让突袭战的效果达到最大化,最好的办法就是夜袭,因为夜色能够掩盖他们的行踪,能够尽可能靠近目标,而且夜色也让对手很难组织及防御。 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那些船员深更半夜被召集起来,此刻正困得不行,得到这道命令,大家很快就躺在吊篮上呼呼大睡,只有操舵的人没有这样的福气,他们必须保持清醒。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从地平线下升起,一点点爬到空中,然后又缓缓落下。接着月亮从地平线下冒出来,也越升越高。 突然,一只空中之眼发出了警报。 “有情况。”安德雷推了拉佩一把。 安德雷随手一指,前面挂着的一面镜子顿时亮起来,里面隐约可见一些像火光的东西,火光的形状看上去像船,有的颜色深,有的颜色浅,少说有一、两百艘。 这是热影像,现在是晚上,普通的监视方式失去作用,好在空中之眼制造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一点,不但能够看到热影像,还能够像猫一样收集微弱的光芒,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看清楚东西。 “让大家起来,做好战斗准备!”拉佩大喝一声,与此同时他一拍座椅前面的魔法阵,这是伪装法阵,属于大型隐形魔法阵的一种,功能很简单,就是让这片区域看上去只有浪花。 这样的伪装术对付一般的侦察已经足够,不过老练的瞭望手肯定会注意到后面那长长的航迹,很容易猜到这其中有古怪,幸好现在是晚上,夜色掩盖了这唯一的破绽。 “把所有风帆全都降下来。”拉佩继续下令道。 事实上,用不着拉佩多说什么,船上的水手早已开始行动,有人爬到桅杆上,把一面面巨大的风帆卷起来,还有人接力般从海里打水,一桶一桶地浇在帆布、桅杆和甲板上——这是开战之前的准备。 和排桨船上的忙碌形成对比,炮船却显得很安静,它们没有帆,省了很多麻烦,顶棚上面铺着一层铁皮,这些铁皮如同鱼鳞般层叠交错,不但增强防御力,而且用不着担心对方纵火。 “没想到那帮家伙也选择今天动手。”杰克走了过来。 此刻拉佩正在海图上画着线段,透过空中之眼传来的情报,能够大致画出对方的航线,再根据那些船只的速度,他已经得到一些结论。 “如果是前往天堂岛,到达的时间会在凌晨五点。如果是前往塔伦,到达的时间会在凌晨三点。”拉佩放下笔。 “凌晨三点正是睡得最熟的时候。”杰克显然倾向于后者。 “还好,我们先发现了他们。”拉佩暗自庆幸。 “老板,要不要调转方向?”保罗问道。 “既然对方没发现我们,我们干脆就跟着他们的后面,混进他们的队伍里面,然后来个中心开花……”杰克建议道。 可惜还没等杰克说完,旁边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你的计策太想当然尔了。” 说话的是比格·威尔,此刻他身穿长袍,脸的部位浓烟翻滚,看上去很神秘,也很邪恶。 “你有什么建议?”杰克问道,他知道自己不擅长谋略,所以就不硬撑。 “这些船最大的优势在哪里?”比格·威尔问道。 “船快,炮快。”杰克立刻说道。 一开始的时候拉佩沉默不语,此刻若有所悟,低声问道:“是轮桨?” 拉佩的回答显然没错,因为比格·威尔紧接着又问道:“轮桨的好处呢?” 这一次拉佩再也没有犹豫,立刻说道:“逆风。” “没错,我们一旦发起进攻,对方必然要调转方向,如果我们顺风航行,对方的船未必比我们慢。逆风就不同,那些轻帆船首先就废了,排桨船也肯定没我们灵活,而且两边乱成一团的时候,我们带着的那些小东西就能够发挥作用。”比格·威尔一口气说道。 拉佩闭上眼睛,他在感应风的方向,过了片刻,他大声喝道:“航向左,十五度方向!” 随着拉佩的这声令下,操舵的水手立刻转动手中的舵轮。 在拉佩的身后,那些炮船远比三艘排桨船更加灵活,它们几乎是原地转向,从原来雁行的阵列变成一列纵队。 第六十八章海盗的执着 黑暗中,另外一支船队正劈波斩浪朝着塔伦航行,强劲的海风将一面面风帆鼓得异常饱满,可惜这是侧风,所以船速远远没能达到极致。 这支舰队并不是没有负责侦察的人马,此刻,数百艘快帆船散布在方圆二十余里的海面上,这样一片警戒网已经算很大。 那些快帆船全都是小型船,船体呈优美的流线型,轻盈灵活,虽然只有一根桅杆,但是相对于狭小的船体来说,这面风帆绝对够大,所以速度非常快。 这样的小船当然装不了太多火炮,只是在船头、船尾及左、右两侧各有一门,另外在这些船的船尾全都挂着一盏粉红色的灯,那盏灯一闪一闪的。 在一艘快帆船上,一群海盗正靠着船舷睡觉,他们到达塔伦的时间是凌晨,为了养足精神,当然要趁现在这个机会好好睡一觉。 轻帆船全都没有甲板,这些海盗只能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水獭皮的大衣里面。 突然,旁边的海面上浪花翻卷,紧接着一个人从海里蹿出来,瞬间跳上那艘快帆船,紧接着剑光闪烁,船上每一个人的眉心都多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红印。 所有人都死了,甚至包括掌舵的那个人。 同样的一幕也在另外几艘快帆船上重演,只不过出手的人各有各的手段,有的飞刀乱闪,有的一道光环落下,结果倒完全一样,船上的那些海盗全被杀了个干干净净,根本没有机会发出警报。 如果有人从空中俯视,就会发现这些被扫除的快帆船全都在一条直线上。 而在直线的末端,一支规模很小的舰队沿着这条刚开辟出来的航道笔直前进,急速转动的轮桨带起一片白浪,每一艘船都在全速前进,蹬踩轮桨的水手豁出吃奶的力气,现在可不是顾惜体力的时候。 警戒圈的半径是二十公里,拉佩麾下的这十三艘船全都能够达到七节以上的航速,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就看到海盗的船队。 几乎同时,海盗的瞭望手也看到船队左侧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十几艘船,这些船的轮廓非常模糊,被一圈粉红色光芒包裹着。 还没等瞭望手发出警报,一连串轰鸣声撕破夜晚的寂静,对面的十几艘船上火光闪亮,却没有看到滚滚的硝烟,但是海盗这边眨眼间就被接连不断的爆炸淹没,到处都是爆炸声、惨叫声和木板断折声。 就在开炮的同时,炮船顶部的那些薄木头箱子也一只接着一只打开,无数竹蜻蜓从里面飞出来。 和普通的竹蜻蜓不同,这些竹蜻蜓的桨叶平时是折起来的,此刻才完全打开。 竹蜻蜓冲天而起,飞到百米的高空中,然后朝着四面八方落下,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那些海盗船。 那些竹蜻蜓大多落在船帆上,很多船帆瞬间被点着,海盗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做战斗准备,所有船帆都是干的,一点就着,不过这也和那些竹蜻蜓有关,因为竹蜻蜓中空的内腹装满了轻质的油料。 转眼间,海面上火光冲天。 “干得不错。”拉佩站在船头上,拿着望远镜眺望着。 不过拉佩轻松的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因为他很快就看到一团巨大的火云在头顶上集结。 “集群魔法!”拉佩不由得叫出声。 “看来那群海盗得到的不只是船只和补给,还有魔法师。”杰克看着那徐徐落下的火云,居然一点不为所动。 一旁的大魔法师安德雷将手中的法杖朝着空中一指,嘴里念诵一句拉佩听不懂的咒语。 下一秒钟,头顶上那巨大的火云开始抖动起来,就像一锅浓汤沸腾般,不停有气泡鼓起,然后炸开。 几乎同时,在一艘排桨船内,一座魔法阵中央,六个盘腿而坐的魔法师同时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有两个人身体一晃,身上冒出青烟。 “镇定,收束心神。”虚空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紧接着一双满是皱纹的枯瘦的手从虚空中冒出来,在那两个即将自燃的魔法师的背上拍了一下。 那两个魔法师顿时萎倒在地,他们苦修多年的魔力被瞬间拍散,不过总算是保住性命。 随着一阵波动,一个脸色阴沉的老者走出来。 “大师!”魔法阵中剩下的四个魔法师齐声喊道,虽然身上带伤,他们仍旧坐直身子,鞠躬行礼。 “这次的突袭已经失败,准备撤离。”老者冷冷地说道。 “大师,能不能再等一下?那边只有十几艘船。”为首的魔法师心有不甘。 “没问题,你如果想找死,那就留下吧。”老者仍旧是那副冰冷的模样。 “找死?”为首的魔法师一愣,紧接着倒抽一口凉气。 为首的魔法师很清楚眼前这位大魔法师的为人,他一向高傲自大、目中无人,能够让他退避三舍只有一种可能——对方强得无可抵挡。 “那边也有大师级人物?而且数量很多?”为首的魔法师脸色苍白地问道。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摊开手掌,手掌心中浮现出一道圆形光环,上面有七个小点,其中有一个特别明亮,另外六个或明或暗。 “七个?怎么可能是七个?”一个魔法师大叫起来,疯狂地抓着头发。 “我怎么知道?”老者的神情愈发阴沉。 魔法师们原本以为已经摸透对手的底细,但是现在突然发现对方的阵营中又多了一位大师,这不只是措手不及,更让他们的信心为之动摇。 “对面有六位大师,其中有一位也是大剑客,实力和贾克卜差不多,走的路子也类似,要不是我的情况特殊,对力量本源特别敏感,肯定会把这个人当作是贾克卜。”老者阴沉着脸说道。 这个结论可不得了,至少那几个魔法师不认为这是巧合。 “他们是故意的,为了让我们以为他们只有六位大师可以调用。” “贾克卜肯定负责留守塔伦,那家伙伤得不轻,而且和其他人并不是一条心,而他们对贾克卜也不信任。” “难道那小子的背后真的是秘密警察在撑腰?” 几个魔法师面面相觑,特别是身受反噬之苦,差一点性命不保的那两个魔法师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老者眉头一皱,眼睛盯着一侧,仿佛能够穿透厚厚的船板看到什么,过了片刻,他冷哼一声:“比利摩尔的逃兵和那只老爬虫倒是见机得快,他们已经逃跑了。” 比利摩尔的逃兵指的当然是海盗中另外一位大师级人物——外号海军上将的那个大剑客,而老爬虫就是外号老虫子的残废老头。 自从血魔死了后,剩下的海盗就是以比利摩尔的逃兵和老爬虫为首。 “那个逃兵还好说,但老虫子又不是大师,他怎么可能知道对方难以力敌?”为首的魔法师感到不可思议。 “别小看这帮海盗,能够活到现在,没一人简单的。”老者难得给了一个不错的评价。 “这边怎么办?海盗可以不管,但是这里面还有很多是我们的人。”为首的魔法师总算还有几分责任感。 “那你留下来。”老者不再多说什么。 老者说到做到,左手一挥,其他魔法师的身子底下顿时波光抖动,瞬间消失不见,唯独为首的魔法师仍旧留在原地。 “不要,大师,我知道错了!”为首的魔法师大声喊道。 “不,你没错,军队里面缺的就是像你这样有责任心的人。” 老者嘴里说得非常好听,却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同样化作波光瞬间消失。 被抛弃的魔法师傻愣愣地坐在原地,突然他醒悟过来,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楼梯走去,他必须逃,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如果换成平时,为首的魔法师有的是逃跑的办法,但是现在不行,魔法反噬的后遗症还没消失,此刻他体内的魔力异常紊乱,连最简单的魔法也施展不出来,好在他手里还有不少卷轴,只要跑到甲板上肯定就能够逃得掉。 为首的魔法师奋力地跑到楼梯口,刚掀开舱盖,首先入眼的就是通红的火光,所有船都在着火。 这时,为首的魔法师看到那些从空中落下的竹蜻蜓,对于这种纵火器,他一点都看不上眼,这东西速度太慢,飞得也不高,用弹弓都可以把它们打下来,如果事先有所准备,根本不至于如此狼狈。 可惜,没有什么如果,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再改变。 为首的魔法师悄悄地从船舱里面溜出去,突然他身旁传来一声巨响,一道火光在他的脚下炸开,爆炸的火光中,无数钢珠朝着四面八方乱飞。 为首的魔法师没有被炸死,他身上的法袍瞬间释放出刺眼的白光,光芒凝聚成一个罩子的模样,将他的身体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使得射来的钢珠全被挡下来,不过爆炸的冲击波却没办法阻挡,他被炸飞出去,一下子飞出船舷,远远地落入海里。 这是第二轮炮击。 此刻拉佩的舰队已经抢占“t”字的横头,右侧船舷火力全开,炮口的火光连成一片。 那些海盗船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因此一炮打过去绝对不可能打空,甚至可以打穿一艘船,然后在另一艘船上爆炸的情况都时有发生。 什么逆风或顺风此刻都没人在乎,那些海盗乱成一团,很多船因为调头而撞在一起。 不过也有一些海盗开始还击,对面的炮火稀稀落落,炮弹大多打在海面上,激起数米高的水柱。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发炮弹打中拉佩乘坐的那艘船,这是一发二十磅的重炮,船板一下子被打穿。 “右侧二号轮桨被打坏了!”一个军官大声报告道。 拉佩朝着被打穿的地方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很大的窟窿,隐约可以看到桨叶被打断。 “这东西很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脆弱。”比格·威尔在旁边评论道。 拉佩沉默不语,他原本打算建造一批炮船后,就转而建造排桨船,但是此刻他有些动摇。 炮船还好说,轮桨在中间。排桨船就不行,轮桨在两侧,正好是最容易遭到炮击的部位,一旦轮桨损毁,船就会失去动力,只能挺着挨打。 拉佩正在琢磨这件事,突然又传来一声巨响,这一次炮弹打得比较高,恰好命中桅杆,不但桅杆被打断,还砸伤好几个人。 “要不要稍微退一下?”杰克提议道。 “不能退。” 拉佩看着远处那烈火熊熊的船队,现在海盗那边正处于混乱中,只要不停施加压力,敌方肯定会崩溃。相反的他如果退缩,给对方重整旗鼓的机会,后果就难以预料。 拉佩装作撕开卷轴的模样,实际上手中那枚十字戒指微微一亮,顿时一片金光落在船上每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光明神术——“战争祈祷”,能够消除恐慌、鼓舞勇气。 “五发快速炮击,给我狠狠地打!”拉佩大声喝道。 负责装填的炮手立刻跑到管弹药的魔法师旁边,而魔法师不停往外拿炮弹和发射药包。 所谓的快速炮击就是直接把发射药堆在旁边,一炮打完,立刻负责装填,中间没有任何停息,这绝对不是安全的做法,万一发射药包或者炮弹被对方击中,绝对会导致可怕的后果,只有打算拼命的时候才会这么做。 拉佩豁出去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拉佩这边火炮攻击原本就密集,一分钟两发,现在更不得了,至少能打五、六发。 不过对面海盗的炮火也很密集,又有一发炮弹击中拉佩这艘船,这一次击中的是船头,刹那间整个船头变成漫天乱舞的碎木片。 “你如果喜欢待在这里,没人会反对,但是我们要撤了。”杰克拍了拍拉佩的肩膀。 “我们打的是骚扰战,没必要和对方死斗。”安德雷也提出质疑。 看着崩碎的船头,拉佩愣了愣,最后无可奈何地下令道:“好吧,左满舵,咱们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天亮了,海面上到处都是散碎的木板,上面大多带着烧焦的痕迹,还有很多断折的桅杆,上面挂着风帆。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炮声,炮声异常密集。 那是拉佩的船队,此刻他们正在追赶溃散的海盗。 海盗毕竟是海盗,没有统一的指挥,打顺风仗还行,一旦情况不对,他们立刻四散奔逃。 此刻拉佩正在追赶的是最大的一批海盗,有十几艘船。 “那些海盗升起了白旗!”瞭望手大声喊道。 “什么白旗?你眼花了。” 拉佩打了一个呵欠,他根本不打算接收俘虏。 现在塔伦正处于衰弱期,如果放过这些海盗,他们说不定会卷土重来,现在杀一人是一人。 拉佩对杀海盗绝对没有一丝心理障碍,那些正式的海盗全都血案累累,即便偶尔作案的兼职海盗也不值得同情,后者甚至更加凶残,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份不会暴露,他们往往在抢劫后杀人灭口,所以拉佩给这一次行动定下的基调就是全部杀光,不留活口。 拉佩并不担心海盗会因此和他结下死仇,对于这帮凶残的海盗,只有比他们更加残暴,才能够得到海盗们的尊重,才能够让他们遵守规矩。 十艘炮船脱离了队伍,朝着前面猛追过去。 这一天一夜的海战打下来,大家都积累不少经验,知道对付那些海盗船根本就不需要靠得太近,只要追到对方火炮射程之外,利用炮船前部的三门火炮就能远远地把那些海盗船打沉。 “可惜船头的火炮数量太少。”杰克摇头叹道,此刻他正坐在一艘炮船的顶棚上。 杰克并不是一个人,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拉佩、安德雷和比格·威尔。 “这没办法,地方只有那么一点。”拉佩也感到遗憾。 “办法不是没有,只要把火炮改成菱形布置就可以。”比格·威尔在一旁出主意。 “那得采用可旋转炮台。”杰克说道:“我记得赫尔美王国好像搞过类似的试验,最后好像没有成功?” “他们用的火炮口径太大,朝着左、右发射的时候船体摇晃得太厉害,再加上炮管旋转的时候容易碰到桅杆和缆绳,问题太多,所以宣布失败。”比格·威尔说道。 杰克猛地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你曾经搞到那个试验的所有报告,那份报告让你不太满意,结果你找来格伦皮,让他帮你造了一份假的。” “造假?为什么?”拉佩感到奇怪。 “当然是为自己刷成绩。”比格·威尔理直气壮地说道,“身为一个顶级的间谍,搞回来一份没有意义的情报有什么用?但是把试验报告扔掉的话,又太可惜,所以我修改试验报告,删掉后坐力的问题,只留下火炮转动困难的结论,反正海军部的那帮家伙肯定不会去验证。海军部的那帮家伙全都是死脑筋,非常保守,对于任何新技术都不屑一顾,偏偏我在海军部有几个熟人,对于我提供的情报,他们绝对会给出最高的评价。我为王国出力报效,功劳卓著,理所当然会得到嘉奖,同时也彰显我的手段高超。”比格·威尔的脸皮绝对够厚。 拉佩翻了翻白眼,他以前认为比格·威尔是众人皆醉,唯我独醒一类的悲剧人物,现在才明白,这人也是一条蛀虫,只不过手段比别人高明得多。 “可旋转炮台应该怎么制造?”拉佩问道,他和海军部的官员不同,对新技术一向重视。 “我不记得了。”比格·威尔不负责任地说道,好在他紧接着又道:“回头你找格伦皮,他应该还记得那上面的内容,这家伙的记性一向不错。” 正说话间,旁边的两艘船响起一连串炮声,炮声异常密集,显然用的也是快速炮击的方式。 很快的,拉佩等人所在的这艘船也参与到炮击中。 十分钟后,海面上恢复寂静,看不到那些海盗船,只剩下许多木片随着波浪或沉或浮。 “还要继续追下去吗?”杰克看了天色一眼。 “当然追,我们追得越紧,海盗们的印象则越深,以后就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拉佩没打算回去,反正后方非常安稳,塔伦和天堂岛都已经做好准备,就算有一、两支海盗团跑过去,也是送死。 “补给怎么办?炮弹已经不多,而且船上也没带太多的水和食物。”杰克连忙提醒道。 “水不难,船队的魔法师虽然不多,但提取一些淡水肯定做得到。至于食物……”拉佩转头看了杰克一眼,道:“你有兴趣活动一下筋骨吗?” “你打算从对方手里抢?”杰克猜得到拉佩的想法。 现在海盗全都被打散,眼前这堆碎木片就是最大一股海盗留下的,也就十几艘船,没有魔法师,更没有大师级人物,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我没兴趣。”杰克摇了摇头。 “就当是替我压阵怎么样?”拉佩递给杰克几张卷轴,全都是形态变换术。 “好吧,看你那么可怜。”杰克毫不客气的接过卷轴,这东西是赶路用的,没人嫌多。 “附近还有海盗船吗?”拉佩转头向安德雷问道。 “西南方向二十五公里。”安德雷立刻说道。 那些空中之眼全都在安德雷的掌控中,空中之眼飞行的高度超过两万米,其他人的精神力根本到不了那么高,只有安德雷有这个能力。 目标锁定,片刻后,一只燕子从云层中蹿出来,朝着三艘船俯冲而下。 这三艘船的船帆全都残破不堪,很多地方都有烧焦的痕迹,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证明它们是昨天晚上的漏网之鱼。 那只燕子俯冲而下,在半空中迅速变形。 恢复了人的模样,拉佩从俯冲变成滑翔,他的背后有一对不大的翅膀。 这对滑翔翼是佛勒的杰作,拥有它,拉佩可以滑翔长距离,虽然没有变成燕子那样方便,速度也慢,却没有致命的弱点。 变成燕子的时候实在太脆弱,很容易被杀死,现在这样就安全多,在半空中恢复人形,然后再降落到安全的高度。 眼看着离那三艘船还有五、六百米,那对翅膀一下子脱开,在半空中自动折叠起来,最终缩成巴掌大小的一团。 拉佩随手将滑翔翼收起来,然后踏步而行,朝着其中一艘船落去。 船上的海盗并没有发现拉佩的到来,甚至连瞭望手都没有意识到危机已经临近。 突然,拉佩的背后冒出一大堆像触手的东西。 这些触手就如同螃蟹的腿,一节一节的,每一节有一米多长,越往后越细,最后一节的顶端异常尖锐,一侧锋利如刀,但另外一侧却是一根枪管,枪管很细,有半米长。 拉佩悄无声息地落在船上,掠过桅杆的时候,他一剑削出,桅杆顶上的瞭望手瞬间被削成两半,却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下一秒钟,拉佩背后的那些触手朝着四面八方伸展,先是碧光一闪,每一个海盗的脑袋上都多了一个针眼大小的绿色光点,紧接着枪口火光一闪,四周的空气骤然波动,却只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咚——咚——咚—— 所有海盗都倒在地上,刚才的绿色光点消失,却多了一个弹孔。 拉佩随手拔出长剑,朝着甲板猛刺下去。 船舱内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正躺在吊床上休息,这一剑穿透甲板,分毫不差地刺穿那个人的脑袋。 隔着船板,拉佩也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这是狼人的本源给予他的好处。 船上再也没有活人,拉佩飞身一跃,朝着另外一艘船摸过去。 这不是拉佩第一次杀人,以往的他从来没有如此冷静过,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杀人已经成了一套流程。 拉佩绝对没有想到,从娜迦那里学来的一心多用的技巧,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处,在这种状态下,他没有丝毫的情感,也不带一丝杀气,杀掉那些海盗就好像抖掉衣服上的灰尘一样。 没有杀气也就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所以那些海盗全都在毫无察觉中被杀。 当然,这也是因为拉佩杀的都是普通的海盗,武者一旦修练到高阶,感知就会变得异常敏锐,当危机临近的时候,他们的心中会生出一丝警兆,拉佩巴不得遇到一个这样的对手。 那个绿色光点是麻痹射线,持续时间只有十分之一秒,顶多让人浑身一麻,不过这已经足够,十分之一秒足够让一颗子弹穿透进去。 拉佩登上另外一艘船,和刚才一样,所有触手朝着四面八方展开,然后碧光一闪,紧接着火光迸现,随着啵啵作响的一连串声音,一个个海盗倒在地上。 拉佩变得越来越漠然,双眼已经失去神采,整个人仿佛只剩下一具躯壳,但是他的动作却变得愈发诡异。 拉佩正打算去最后那艘船,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所有触手全都朝着同个方向转过去。 居然有一个人没死,那是一个魔法师,他身上显然有触发型魔法物品,当子弹击中他的瞬间,他的皮肤变成如石头般的质地。 拉佩的子弹有破魔和穿透的效果,仍旧射了进去,不过石头毕竟比血肉要坚硬得多,那颗子弹卡在这魔法师的额头上,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这多少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是意外,下一瞬间拉佩出现在那个魔法师的面前,一剑削掉他的脑袋。 就在这时,意外再一次发生,那个魔法师临死时不知道触动什么东西,船上的警钟响了。 另外一艘船被惊动,船上的海盗全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拉佩没有丝毫迟疑,他飞身一跃跳出船舷,踩着水面朝那艘船飞奔而去。 对面那艘船上的海盗反应很快,纷纷举起火枪,随着一阵火光乱闪,一颗颗子弹朝着拉佩迎面而来。 此刻拉佩左手拿着十字剑,右手戴着十字戒指,这两件东西若不合而为一,他就没有准大师的实力。 拉佩仅仅能够看清楚子弹的轨迹,但这就足够了。 那些触手早已挡在前面,每一根触手都多了一面锅盖大小的圆盾。 只听到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音,所有子弹都被弹开。 圆盾瞬间消失,所有触手都对准前方,每一根触手都指着一个海盗,随即每一个海盗的额头上都多了一个针眼大小的绿色光点。 火光乱闪,又是一连串啵啵的轻响,大部分海盗一下子就倒下去,只有船长和一个大块头仍旧站着。 那位船长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脸都被包起来,就像一具木乃伊,子弹居然没能穿透那层像麻布的东西。 大块头更恐怖,他变成一只怪物,无数青色鳞片从表皮底下冒出来,刚才那一枪居然没能穿透。 船长拔出长剑。大块头则抄起一把车轮大斧,同时拎了一面又高又大的盾牌挡在身前,居然是一个重盾战士。 这时,拉佩跳到甲板上。 “去死吧。” 大块头抡斧就剁,不过他看似鲁莽,出手却不简单,除了手中的巨斧,身体仍旧在盾牌的掩护下。 与此同时,船长消失了,等到拉佩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剑已经刺到近前。 拉佩可以肯定,这是他看过最快的一剑,不但剑快,身法更快,船长的速度甚至超过子弹。 拉佩的速度没那么快,不过闪避的诀窍并不是快。 此刻拉佩的身体微微侧转,他的动作很小。 剑尖刺中拉佩的左侧胸口,穿透外面的罩衫,被底下的铠甲挡了一下。这件铠甲是杰克送的,由三十六块钢板组成,一旦受力就会扭转,把力量卸去,与此同时底下的魔甲也发动了,剑尖触及的地方产生一股强劲的反弹力,这一剑被滑开。 拉佩左手的剑轻轻一格,右手食指刺出去。十字戒指正是戴在那根手指上,食指尖端瞬间吐出一米多长的剑刃,无形无质,却又无坚不摧。 这一击太隐蔽,也太突然,瞬间刺透那麻布般的护甲。 船长的反应速度同样令人震惊,他居然瞬间后退,没等剑刃刺穿他的身体就逃开。 不过船长还是受伤了,鲜血从麻布一样的铠甲底下渗透出来,沿着衣角滴落到甲板上。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直到此刻那把车轮大斧才砍下来。 拉佩往旁边挪动半步,右手在斧刃上一拍——这是他从幸运金币里面学来的徒手格斗的技巧。 与此同时,拉佩身后的一根触手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巨斧重重地砍在甲板上,穿透甲板砸破船底,海水汹涌而入。 大块头则倒在地上,他的右眼没了,眼窝上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弹孔。 拉佩没有丝毫兴奋,这不只是一心多用的结果,也是因为他认出这群海盗。 “法老雷恩?我记得你签了协议的。”拉佩看着那个包裹得如同木乃伊的船长,道。 船长半跪在地上,他一直在流血,鲜血已经淌了一地。 “谁叫我是海盗呢?”雷恩笑道,看上去很轻松,当他成为海盗的那天,对于自己的命运已经不在乎了。 “你说得没错,海盗毕竟是海盗。”拉佩轻叹一声。 狼毕竟是狼,和狗不一样,狗能够养熟,可以用肉骨头和皮鞭让它们听话,狼却不行。 拉佩没兴趣劝降,他给过雷恩机会,对方既然没有把握住,他不会再给第二次。 对于雷恩的速度,拉佩颇为忌惮,不管是杰克还是贾克卜,又或是瓦克利身边的大刺客全都没有这样的速度,这不是人能够达到的速度,就算能够达到,船板也不可能承受住蹬踏的力量。 拉佩将十字剑交到左手,刹那间他整个人变了,金红色圣光笼罩住他的全身,身后浮现出圣灵的虚影,手中那把剑也变得光芒耀眼,剑刃边缘还不停喷吐着金色的光焰。 “真是没想到。”雷恩瞪大眼睛,突然间他明白一切,道:“原来你们是同一个人。” 下一瞬间,刺眼的圣光毫无征兆地从雷恩的身上冒出来,那是治疗术的光芒,但是雷恩不但没有止住血,反而还浑身着起火,子弹都无法穿透的麻布护甲在圣光中变得焦黑。 “你果然不正常。”拉佩从法老这个外号和那诡异的护甲猜到一些东西,淡淡地说道:“你是一个活死人,一个所谓的死而复生的亡灵。” “你猜对了。” 雷恩站起来,身份被揭破,他已经没必要继续装下去。 刚才那一剑确实让雷恩受了伤,伤势还不轻,不过流血不止却是假的。 麻布渐渐变得焦黑剥落,露出底下干枯的身躯。子弹没能打穿并不是因为麻布护甲,那根本就是普通的裹尸布。 “你是自己变成这样的,还是被别人改造成这样?”拉佩很感兴趣。 木乃伊的制作是远古太阳文明的成就,那时候魔法体系还没有建立,神术和魔法也没分离,更关键的是,太阳文明最擅长的除了制造活死人,还有就是各类诅咒,那种诅咒同时具有魔法和神术的特性,而且可以制作成诅咒物品,无须启动,长久有效,更令拉佩羡慕的是各种诅咒光环,譬如厄运光环、虚弱光环、恶疫光环、腐毒光环……和所有的诅咒一样,这些光环是可以叠加的。 在远古时代,身披诅咒之袍,手持死亡之镰,脚踩一大堆诅咒光环的不死侍僧是最恐怖的战士之一,影响力甚至延续至今。那身披破烂斗篷,手持镰刀,有时候是骷髅脸,有时候只有一片虚无的死神形象就源自于不死侍僧。 拉佩心想:或许从雷恩身上能够找到太阳文明的传承。 可惜雷恩并不合作,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很冷淡地道:“这是我的秘密。” 下一瞬间,雷恩的剑又到了。 和刚才不同,此刻拉佩已经转换成圣灵战士的形态,拥有准大师的实力,虽然速度仍旧比雷恩慢,差距却没有那么大。 拉佩随手一剑架住刺来的剑,与此同时,一道祝福打在雷恩的身上。 对于活人来说,多重叠加的祝福都如同加量的剧毒,木乃伊是亡灵,效果更不用多说。 只见雷恩的身上升起金色火焰,他的手、腿及身体在火焰中纷纷散去。 “结束了。”拉佩一剑直劈下来,十字剑无坚不摧的剑刃把雷恩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在几乎被劈开的瞬间,不知悔改的雷恩在刺眼的圣光中彻底崩解,化作无数光屑四处飞散。 拉佩一只手拎着长剑,另外一只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十字。 刹那间,所有光屑被凝固在空中,与此同时,一片圣洁的白光笼罩其间,里面隐约传来咏唱的声音,那是天籁之音,优美得令人心颤。 “主代表一切正义,主的威能令一切邪恶消散,仁慈的主,请接受我的奉献!”拉佩仰天高呼。 白光中突然响起一声雷鸣,紧接着雷光闪烁,一缕淡淡的黑烟被强行抽出来,然后在雷声、咏唱声中渐渐化去。 当所有这一切消失,拉佩才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庆幸。 太阳文明最有名的就是所谓的死而复生,这些活死人很难被真正杀死,会一次又一次地复活。 就像雷恩,拉佩不敢保证雷恩已经死了,只能保证雷恩复活后,不会有此刻的记忆,所以也就用不着担心拉佩的秘密会因此泄漏。 “干得很不错,看来我用不着再当你的保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杰克也落了下来,紧接着他一阵风似的刮进船舱,接着里面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 拉佩知道杰克在搜刮战利品,这是杰克最大的嗜好。 “船快沉了,你的动作最好快一点!”拉佩喊道。 话音刚落,拉佩就感觉到一阵风席卷而来,杰克已经站在他的旁边,紧接着稀里哗啦一阵轻响,一堆金银器皿扔在甲板上,紧跟着一本黑色皮质封面,一尺长,八寸宽,和手掌一样厚的“书”砸在拉佩面前。 拉佩拿起“书”翻了翻,这是一本笔记,雷恩的笔记,上面用隐蔽的符号写着很多东西,里面有些和航海有关,有地图,也有经纬度,不过另外一些似乎和魔法有关。 突然,拉佩的目光定在一行文字上,那是太阳帝国的文字。 拉佩只认得其中的一个字,这个字就是“王”,不过他完全能够猜到这是什么,在这行文字的底下画着一条盘起来的眼镜蛇。 那个时代的人认为蛇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生灵,它们会在冬天死去(冬眠),然后在春天复活(苏醒),所以蛇被看作是生和死的象征。 如果拉佩猜得没错,雷恩很可能发现一座法老的陵寝,一座不曾被人发现的陵寝。 海浪不停拍打着船身,撞得船身摇来晃去,拉佩的船队返航了。 一支船队正在航行,和去的时候不同,回来的时候不是三艘排桨船拖着炮船前进,而是十几艘抢来的排桨船和十艘炮船拖着三艘排桨船航行。 三艘排桨船受损的程度轻重不等,不过有一点倒完全一致,右侧的轮桨全都受到损坏,虽然算不上严重,却导致两侧的推进力不一致,船会原地打转。 即便有这么多船拖拽,回程的速度也慢得让人受不了,当轮桨不转的时候,纯粹就是阻力,这愈发让拉佩对排桨船失去兴趣。 不知道过了多久,桅杆顶上的瞭望手终于喊道:“我们回家了!” 只见远处有几艘炮艇朝着这边驶来。 拉佩也从船舱内出来,一路上他都在自己的舱室研究那本笔记,他不认得那些古老的象形文字,安德雷却认得,很容易就翻译出来,唯一的麻烦是法老雷恩写的内容全都是密码,而安德雷是精神系大魔法师,却不是解谜大师,拿那些密码也没办法。 不过此刻拉佩却没心思管那本笔记,他看到朝这边过来的炮艇上站着不少人,有汉德、伯纳,还有尤特人海因,他们的神情似乎都带着几分忧愁,好像有什么事发生。 拉佩远远地喊道:“你们怎么来了?” “恭喜阁下凯旋而归。”海因笑道。 海因的城府最深,表面上显得最为平和,但在他旁边的汉德和伯纳全都欲言又止。 “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咱们到那边的荒岛上休息一下。”杰克在一旁提议道。这其实是比格·威尔的建议,只不过他此刻扮演的是宗教裁判所的修士,而这修士是拉佩的另外一个身份——佩拉得的保镖,参与这次行动还说得过去,如果显得太积极,肯定会引起怀疑。 “也好。”海因立刻说道。 那是一座很小的荒岛,和之前拉佩见娜迦的岛屿差不多,在班克纳特群岛,这样的荒岛随处可见。 一到岛上,船队和那些炮艇就离开了。 “您申请将天堂岛划归塔伦名下,成为附属于塔伦的一座小镇的批复已经下来了。”海因小心地报告道。 “那不是很好吗?”拉佩冷着脸问道,他知道肯定有下文。 果然,海因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问题是镇长不是您,而是另外一个人,听说是从马内来的,而且他不是一个人,还带来一支大队的士兵。” 现场一片沉默,不只拉佩沉默不语,其他人也不说话,沉默中却带着一丝焦灼的意味。 最先开口的是杰克:“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帮海盗急不可耐地动手,但是当他们遭遇袭击后,却连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能说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他们至少发了一招魔法,还打了我们几炮。”安德雷在一旁抬杠。 “那算抵抗吗?如果我的感觉没错,他们那边至少有三位大师,如果一定要和我们交手,至少可以干掉我们几艘船。”杰克据理力争。 “然后带点伤回去,或者干脆躺下一、两人?”安德雷反问道。 “说正事,不和你抬杠。”杰克知道说不过安德雷,连忙转移话题,道:“对方显然是有预谋的,那边海盗来袭,这边有大人物到来,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肯定打算临阵夺权,然后来一场假打,最后海盗撤退,如此一来,既能够彰显他们的实力,又能够震慑众人。” “十之八九是这个打算。”拉佩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话肯定是比格·威尔的意思,杰克虽然阅历丰厚,但是对争权夺利这套东西并不擅长。 拉佩暗自庆幸,道:“咱们主动出击,击败了海盗,让那帮家伙没有显威风的机会。” 突然拉佩脸色一变,低声问道:“是不是有人站在那帮家伙那边?” 对面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汉德说道:“有几个人态度很明确,诺德厅长、格拉罗斯、吉尔斯特都站在我们这边。市长贝尔福特站在另外一边,其他人摇摆不定,议长有些偏向于那边。而商务专员富拉尔比较偏向这边。” “很好,好极了。”拉佩大笑起来,笑得有些歇斯底里,突然他的笑容收敛起来,神情变得异常阴沉,道:“我要知道那支大队的情况,他们住在哪里?房子的结构?我还要知道那位新镇长的行踪。” “您打算……”海因一脸骇异,觉得有些认不得拉佩。 “今天晚上海盗会突袭塔伦,我们是追着海盗回来的,可惜晚了一步。”拉佩说得够露骨,只要不是白痴就能猜到他打算怎么做。 “要告诉那个刺客吗?”杰克问道。 “行动之前告诉他,让他转告他的老板瓦克利,别引起误会。”拉佩说道。拉佩转头朝着汉德又道:“你也一样,你去和贾克卜打声招呼,再派手下去警察厅那里跑一趟。” “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了?”海因惴惴不安地问道。 “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这上面花了多少钱,既然有人把我往绝路上逼,那么就别怪我来个鱼死网破,哪怕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国王。” 原本拉佩对国王已经有些不满,这一次,他真的愤怒了。 “未必是国王的……”海因低声说道。 海因还没说完,就被拉佩打断,道:“我知道,这点小玩意还不至于入他的眼,肯定是他身边的某个人看上这份产业,伸手向他讨要,他就当作顺水人情递过去。” 拉佩的语调很温和,好像说的是一件无所谓的事,但是旁边的人全都能够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怒意。 “还有一点让我敢如此冒险。”拉佩朝着海因笑了笑,道:“现在离国民会议召开只有两个月了。” “您那么有自信?”海因犹豫要不要下注。 “海因先生,我们就别再演戏了,你想必已经知道我的另外一个身份。” 拉佩并没有察觉这件事,是比格·威尔提醒他的。 果然,海因的神情变了,虽然没显露出意外或者惊讶的神情,但是脸色比刚才凝重许多。 “你已经知道了?”海因盯着拉佩的脸问道。 “这话应该由我说才对。”拉佩讪笑道。 “你怎么发现的?”海因追问道。 “所有人都对我和宾尼派达成和解感到惊讶,我们两边的合作实在太紧密,连大师都可以借用。唯独你和你的同胞没有丝毫表示,虽然你也曾经问过两句,但是给我的感觉更像在掩饰。” 拉佩嘿嘿一笑,这其实是比格·威尔的发现,被他拿来证明自己的冷静和仔细。 紧接着拉佩又道:“我现在很后悔,当初偷懒,取了一个这么容易被识破的名字。” “我明白了。”海因终于下定决心,道:“我和我的同胞绝对会站在您这边。” 第六十九章你来我往 夜深了,街道上的马车越来越少,灯光渐渐熄灭,一座座街区变得一片漆黑。 在炮台上,几个士兵来回巡逻,突然其中一个士兵发现了什么,他站在垛口旁边探出身子往远处张望,过了片刻,朝着警钟飞奔而去。 眼看士兵就要敲响警钟,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抓住钟槌。 “别管,这件事和我们无关。”抓住钟槌的那个人淡淡地说道。 “队长,我看到了海盗!”准备发出警报的士兵急得满头大汗。 “当然是海盗,不可能不是海盗,但是这些海盗和我们无关。”那位队长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紧接着他又朝着码头那边指了指,道:“你难道没有注意,入夜之后根本没有看到有炮艇巡逻吗?” “嘶……”准备发出警报的士兵轻吸一口凉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们把那小子逼得这么紧,兔子急了还会蹬人,更何况是人?再说,你看过好脾气的黑魔法师吗?”队长一脸轻松地说着俏皮话,这一次他们全都躲在一旁看白戏,心态异常平和。 “那小子胆子真够大的。”士兵放下敲钟的钟槌。 “咱们的老大不也一直在准备造反吗?这个国家马上就要乱了。”队长信步朝着炮台边缘走去,那里有一架高倍望远镜,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城里的情况。 想要看戏的话,当然要占个最好的位置。 在底下,一艘艘船缓缓靠上码头,这些全都是拉佩的战利品,有排桨船,也有快帆船,这些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船身上有未曾铲干净的油漆,那些油漆原本是编号。也就是说,这些船曾经隶属于某些个政府部门,有些是缉私队的船,有些是港口的公务通勤船,还有几艘邮政船。 和往日不同,此刻的码头异常安静,别说看不到一个工人,连在码头上瞎晃的人也没有。 拉佩第一个从船上下来,其他人紧随其后纷纷下船,他们乘坐的船总共有七艘,人却只有三十几个。 人数虽然很少,但却都是精英,为首的除了拉佩、杰克和安德雷之外,还有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大师,就是曾经替西弗担当保镖的孔塔。 能够让大剑客孔塔投靠过来,完全是意外之喜。 招募孔塔的是西弗身边的美妇人,这个女人一直在帮拉佩招募人手,主要是西弗原来的手下。 西弗的赌场全都被充公并且拍卖,和当初的跑狗场一样,这些赌场拍出一个不错的价钱。 买下赌场的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来的领班全都撤了,另外调了一批人过来,新的领班大多不懂得如何经营,只知道尽快收回成本,所以底下的人日子过得很艰难。 那个美妇人只是找了几个人谈了谈,就拉了一大批人过来,全都是熟手,有些甚至是当初帮西弗撑场子的台柱。 美妇人没想过能够把孔塔拉过来,毕竟大剑客想找一个新的地方并不难,没想到孔塔是个聪明人,早就感觉到马内的气氛不对,打算到其他地方发展,听一个赌场的同事说起这边的情况,立刻来了兴趣。 孔塔看中的不是钱,他可不穷,跟着西弗这么多年,西弗给钱还是很大方的,所以他有钱,看中的是这边的赌场生意。 孔塔已经厌倦打打杀杀的日子,跟着西弗的时候,他就很羡慕西弗那种躺着赚钱的生活,而跟在西弗身边这么多年,他虽然没有参与过经营,但是耳闻目睹,对这一行早已了如指掌,现在他想拥有一家自己的赌场,想自己做老板。 开赌场不只是要有本钱,还得有地盘和人,而这一切拉佩手里都有,所以孔塔来了。 原本孔塔的自信很足,他知道拉佩身边有一位大师,但一到这里,他立刻发现拉佩身边的大师不是一人,而是两位,另一位还是大魔法师,紧接着他跟着拉佩和那两个大师到了一座荒岛上,拉佩用戴着十字戒指的手握着十字剑,变成伪圣灵剑客和他打了一架,之后他就没脾气了。 从此之后,天堂岛上多了一家赌场,拉佩的身边则多了一个帮手。 此刻,所有人都上了码头。 突然人影一闪,码头旁边的一棵树后面闪出汉德的身影,远处的街头巷尾还有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老大,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汉德连忙跑过来邀功。 “此刻市长在哪里?”拉佩打断汉德的话,问道。 “市长?”汉德迷糊了,问道:“目标不是那个镇长吗?” “那家伙暂时没必要动他。”拉佩淡淡地说道。 拉佩当然不会告诉汉德,事后比格·威尔说他太过冲动,这时候动那个镇长根本没好处,只要再忍两个月就什么事都解决,到时候那个镇长会向他求饶,问题是狠话已经说出去,不可能再收回来,只能另外换一个目标。 敌人固然可恨,背叛者更加可恨,所以杀掉市长贝尔福特子爵同样说得过去,从身份和地位上说,市长绝对比镇长高得多,也更有震撼力。 更重要的是,拉佩这么做,不会被人认为是退缩,反而会认为他一开始只是放了一个假消息,避免对方有所准备。 “这可太好了,那个老胖子此刻就在市政厅。”汉德立刻换了一副表情。 汉德一挥手,从旁边的街道跑出来几辆马车。 “没必要。”拉佩摇了摇头,现在是打仗,谁见过乘坐马车上战场的? 拉佩狂奔几步,飞身一跃,踩着墙壁就上了房顶,当初刺杀比格·威尔的那个大刺客就是这么做的,现在他也能做到。 其他人紧随其后,安德雷直接用飞的:杰克更绝,他的身形一闪,立刻上了屋顶,他能在十米内相移,当初在马内的时候,马内的房子大多是四、五层的结构,每层楼在两米和三米之间,这样的高度有些勉强,塔伦这边就不同,大多数房子只有三层,他绝对游刃有余。和这两位相比,孔塔的做法就朴素多了,他只是一跳,就直接上了楼顶。 这群人踩着屋顶往前跑,从这个屋顶跳到那个屋顶。 市政厅离码头并不远,以这群人的速度,片刻的工夫就到了,不过拉佩没立刻闯进去,而是朝着安德雷点了点头,安德雷随手释放一道群体变形术。 这道变形术不是形态变化,而是样貌改变,让人认不出来,和拉佩手里的那枚变形戒指一样。 既然是海盗来袭,自然就要有海盗的样子。 杰克猛地一挥手,相移飞刀在半空中闪烁跳跃,眨眼间又飞回他的手里。 “你把负责守卫的魔法师都杀了?”拉佩问道,那几个魔法师全都是高阶,也不算对方阵营,如果因此而丧命,实在有些可惜。 “放心,我只是用刀背打昏他们。”杰克说道。 拉佩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飞身跳下去。 此刻在市政厅大楼最高一层的会客厅内,几个人正争得面红耳赤。 “这件事不能怪我,这是上面的命令,是陛下的旨意。” “什么陛下的旨意?当初陛下也曾经责令你彻查特使遇刺的真相,你不就敷衍过去了吗?不久前陛下还以私人名义让你对护卫队加以限制,你同样也敷衍得很不错,这一次你怎么就变性子了?” “偶尔总要答应一次。再说,这次的情况和前两次不同,之前国王虽然有旨意,却没有采取实际行动。这一次和那位男爵一起过来的还有一支大队的人马,他们的背后是南方舰队。如果我违背他们的意思,恐怕第二天早晨南方舰队的战舰就会开到港口。” “你怕南方舰队,难道不担心秘密警察找你麻烦?” “我当然怕,所以我才请你帮忙解释。” “我没这个本事,谁拉的屎,谁去擦。” “诺德,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咱们是一体的。” “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暂时留在这个位置上,等到交接完毕,我就会回马内。你们有本事的话,自己去说服格拉罗斯,上面的任命已经下来,他将接替我的职位。” “诺德,你这不是在为难我们吗?谁不知道你的继任者和那个小秘密警察是穿同条裤子的?” “你不认为我和那个小秘密警察也是穿同条裤子的吗?” “别意气用事,我们都很清楚你和那小子只是互相利用罢了……当然还有一些小小的利益关联,不过你可以放心,那边承诺不管那小子给了你多少好处,他们一分都不会少给你。” “只有蠢货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在一大群侯爵和伯爵面前,你、我这样小小的子爵算得了什么?他们现在什么都没得到,自然可以随便许诺。等到他们得到这里的一切,你认为他们有几分可能兑现这些承诺?” “你既然知道后面有一大群侯爵和伯爵,就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只能说你是蠢货,当初的我也是,不过从马内回来,我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现在一切都变了,什么身份或地位根本没用,真正有用的是实力。” 说这话的自然是安博尔·诺德,他的话音刚落,门突然打开,一群样子稀奇古怪的人走进来。 “你的评论完全正确,这家伙就是一个蠢货,百分之百的蠢货。”一个身材矮小,体型显得有些瘦弱,脸看上去好像五、六十岁,但是眼神却显得异常年轻,打扮像是海盗,但是一举一动都像是个贵族的人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你们是谁?”贝尔福特子爵脸色大变。 “我们是海盗,我是海盗一号,旁边是海盗二号、海盗三号,一直排到三十七号。”拉佩戏谑地说道,他甚至懒得起名字。 “海盗……不,你不是海盗!”贝尔福特子爵突然瞪大眼睛。 贝尔福特子爵会做出这样的判断,理由很简单,那个劝服他的人曾经说过,所有海盗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所谓海盗来袭其实是为了配合那位镇长夺权,但这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拉佩只改变外貌,却没有改变体型,而且一举一动都毫无掩饰。 不只是贝尔福特子爵,旁边的那些人至少有一半也认出拉佩,顺便也认出另外几个人。 这实在太好认了,海盗二号一脸慵懒,一进门就靠在墙边,好像不这样就站不直。海盗三号一脸木然,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两腿叉开站立着,下巴微微抬高,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众人,这正是拉佩身边那两位大师的招牌动作。 “我们是海盗,绝对是海盗,在场的各位都会证明这一点。”拉佩扫了房间内的每一个人一眼。 下一秒钟,拉佩猛地冲到贝尔福特子爵身边,双手一分,咔嚓一声轻响,贝尔福特子爵的下巴就被卸掉,紧接着又是一连串骨折的声音,贝尔福特子爵的双手、双脚全都被折断,剧烈的痛楚让那张满是肥肉的脸颤动不已,他痛急了,但是叫喊不出来,只能发出呵呵的轻响,很想昏过去,但是做不到。 “据我所知贝尔福特子爵已经做了七年市长,他的家产没有千万比绍,七、八百万总是有的吧?”拉佩随手把贝尔福特子爵扔到一个海盗的脚下,那个海盗身材同样矮小,两只手一直插在口袋里面。 “放心,我会让他把每一枚比绍都吐出来。”那个矮小的海盗正是汉德,双手插口袋正是他的招牌动作。 “你可得好好招待他。”拉佩笑道。 “那是当然,我会让他拥有一次从来没有过的享受,时间至少是一个星期,少一天的话,我把脑袋给您。”汉德的话让在场大多数人感到毛骨悚然。 房间内顿时充满一股尿骚味,那味道来自于贝尔福特子爵的裤子。 不只是贝尔福特子爵,还有几个人也同样充满尿意,说实话他们确实没想到拉佩会硬来,更没想到会这样狠,一点余地都不留。 “你不怕南方舰队找你的麻烦?”安博尔·诺德提醒道。 现在也就只有安博尔·诺德敢开口,其他人都担心被拉佩误解,会跟着贝尔福特子爵一起倒霉。 “南方舰队最巅峰的时候,一级战列舰就有三艘,二级、三级、四级、五级的各有五艘、六艘、九艘、十二艘,大型排桨船三十七艘、中型排桨船五十九余艘,士兵一万五千人、水手两万名。但你们知道现在南方舰队还剩多少船了?” 拉佩事先早就有所准备。 “还剩多少?”安博尔·诺德连忙问道。 其他人也竖起耳朵,谁都知道南方舰队早已烂掉,但是没人知道它烂到什么程度? “战列舰除了作为旗舰的‘詹姆斯三世’号能够使用,其他都处于半报废的状态,不但帆缆不全,有些甚至连船板都已经被腐蚀,完全成了一堆烂木头。大型排桨船还有三艘,中型排桨船还有五艘,其他的全都租借给各个商行,同样租借出去的还有那些水手,这为南方舰队每个月增添五万比绍的收入,当然士兵是一枚比绍都别想得到,这笔收入早就被军官分光,事实上现在士兵的数量根本就没有一万五千名,甚至连一半都不到,只有七千两百多人,剩下的全都是空额。” 拉佩说的是实情,他反复核实过。 南方舰队身为南方沿海最大的一支武装力量,对于拉佩的计划肯定会产生影响,当然要弄清楚。 正是因为知道南方舰队虚有其表,拉佩才会下定决心夺取班克纳特群岛,没想到对方还是打起他的主意。 说这番话的时候,拉佩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口。 在窗外,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着火的方向正是贝尔福特子爵的宅邸。 在塔伦的西面,紧靠工场区的地方有一座兵营,这原本是一座废弃的兵营,几天前被清理出来,南方舰队的大队就被安排在里面,同样那位新镇长也在其中。 选择这座兵营是那位新镇长的建议,他想连同工场区一起吞下来,反正已经得罪了拉佩,不如得罪得更彻底。 此刻,幽暗的营房中士兵们全都穿戴整齐,手中握着火枪。 拉佩打算夜袭的消息果然已经泄漏,这边早已做好准备。 时间一点点流逝,预料中的袭击始终没有到来,这让几个军官感到焦虑不安,他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告,城里出现了火光,看方位好像就在市政厅附近。” “市政厅着火了?”为首的军官神情微变。 “上尉,我们是不是上当了?那家伙根本没打算对付我们,他真正的目标是市政厅的那些官员。”旁边的一个军官大惊失色,这个军官身材很高,骨节宽大,年纪大概四十多岁。 上尉不由抬起头,他快步出了营房,朝着营地正中央的瞭望塔走去,中年军官紧随其后。 所谓的瞭望塔只不过是一根二十多米高的木杆,看上去有点像桅杆,正中央是一根粗木杆,四周有绳索固定,连顶部让瞭望手栖身的地方都和桅杆上的了。 上尉的身手倒也不错,攀着绳梯上了顶上的瞭望台,一到顶上,他就看到远处的火光。 旁边传来一阵竜竜窣窣的声音,中年军官也爬了上来,不过他没敢登上瞭望台,因为这里没有多余的地方,他也不敢和长官平起平坐。 中年军官叫卢塞,他从士兵一步步晋升上来的,是南方海军中少有的平民军官,能力远比他的长官要高,一看之下,立刻知道着火的是什么地方。 “上尉,那应该是市长贝尔福特子爵的宅邸。” 马恩上尉倒抽一口凉气,他知道拉佩肯定会有反应,却没想到反应会如此激烈,居然直接拿市长贝尔福特子爵开刀,而且不只是杀一个人,看样子全家都没有逃脱。 “真狠啊,一点余地都不留。”马恩上尉不由得摇了摇头,杀人并不稀奇,但是到了这个层次,一般都是暗杀,要不然就是下毒,很少有明目张胆杀人的,更不用说杀掉对方满门,再放上一把火。 如果是暗杀或者毒杀,上面或许不会追究,但是这种屠杀就不行了,性质太恶劣,想不过问都不可能。 “上面对他不也没留余地吗?再说,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推到海盗头上。”卢塞脑子不错,见识也够,立刻猜到拉佩的做法。 “就算推到海盗头上,他难道没有一点责任?”马恩上尉冷哼一声。 “怎么追究?他没有担任任何公职,塔伦遭到海盗攻击,板子首先会落在市长头上,其次是护卫队,连警察都用不着为此负责,更不用说他。”卢塞提醒道。 “有没有罪责,还不是上面一句话?”马恩上尉不以为然。 “怎么追究?他手里至少有四位大师,从外面还可以借来两位,已经是六位,贾克卜摇摆不定,但是瓦克利却已经上了他的船,而瓦克利手下的那个大刺客说不定也会为他所用,更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道这些大师从哪里来的,万一是秘密警察的人呢?”卢塞原本不想说这些,但是现在不得不提,他怕自己的长官傻乎乎地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这也确实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周围四下无人,离地面都有二十米,根本不怕被人听到。 卢塞大着胆子凑到长官耳边,低声说道:“上尉,我一直想提醒您,咱们这次的任务未必是好差事,要不然司令为什么不派他的嫡系前来?他平时对您可不怎么赏识。” 卢塞话说到这个程度,马恩上尉也感觉到不对。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马恩上尉连忙问道。 “咱们是护送镇长赴任的,其他事和我们一概无关。”卢塞说道。 “别忘了,我们还有一项任务,要确保镇长能够行使他的职权。”马恩上尉苦笑一声。 “您又没得到正式的命令,拿得出证据吗?”卢塞问道。 马恩上尉顿时傻眼了。 见马恩上尉回答不上来,卢塞趁机提醒道:“万一事态恶化,两边发生冲突,他们把士兵全都杀光,把军官关押起来,然后向上面提出质疑,我们的司令大人未必会承认他下过命令,十之八九会把罪责推到您的头上。” 马恩上尉心头一紧,对于南方舰队现在的处境,他心知肚明,南方舰队早已烂了,从下面烂到上面,而且越往上越烂,那几个将军全都又贪婪又胆小,一个比一个没有担当,这种可能性绝对不小。 “上面拿他们没办法,但是我办事不利的话,却有可能受到处罚。”马恩上尉一脸苦涩,别看他在这里耀武扬威,实际上对于整个南方舰队来说,他只是一个小角色。 “您身后又不是没人,把这里的情况报告上去不就行了?咱们这里只有两百多人,五位高阶、十二个魔法师,凭这样的实力怎么去和六位大师抗衡?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他们派兵增援。”卢塞在一旁出谋划策。 “你说得没错,我马上报告上去。”马恩上尉立刻爬下来。 警察这边的效率倒是不错,一到码头就找到那几艘海盗船,新的刑侦处处长马文此刻正牵着他的那条狗在其中一艘船上嗅来嗅去,他做了这么多年,侦破不知道多少起案子,总算得到晋升。 可和往常不一样,此刻马文的心思根本不在破案上。 这起案件并不复杂,就算警察厅看门的老门房都能猜出凶手的身份,更不用说马文。 问题是怎么把凶手绳之以法?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马文如果敢这么做,死的肯定是他,甚至他的全家都会性命不保,只要看一下已经烧成一片废墟的市长宅邸,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更让马文纠结的是,他听说自己能够坐上处长的宝座,完全是那个人提名的结果。 “别再纠结了,这就是政治,肮脏又丑恶。”曾经的刑侦处处长,现在的警察系统三当家吉尔斯特拍了拍马文的肩膀。 “任何谋杀都是错误的,都是犯罪。”马文固执地摇了摇头。 “那么战争呢?战争也是错误的,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停止过战争,你现在看到的其实就是一场战争。”吉尔斯特知道马文有时候非常天真。 马文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 “好像是信鸽。”吉尔斯特抬头看着天空,他当然什么都没看到,此刻夜色一片漆黑,他又不是魔法师,更没有特殊视觉。 “不是普通的信鸽,除了猫头鹰,其他的鸟到了晚上就什么都看不见。”马文比吉尔斯特知道的东西要多得多,他可以肯定这是某种魔鸟,专门训练来传递消息。 突然又是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这一次是一大群。 “真是好忙啊,这时候还在往外送信。”马文嘲讽道。 吉尔斯特却在思索,他有种感觉,肯定又会有什么事发生,那边被杀掉一个市长,肯定不会罢休。这边被抢了镇长的位置,更不会罢休,两边的冲突仅仅是开始。 马文猜得一点没错,那些送信的魔鸽正是拉佩放出去的。 有几只魔鸽是飞往马内,会在天亮之前到达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那里,带的信总共有三封,一封是给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在马内,除了费德里克,就只有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能够得到拉佩的信任。另外两封信是给费德里克,因为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有办法把信转交给费德里克,这样也更安全,两封信中有一封是叫费德里克联络乔治·雅克,同时向几家激进报社投稿,而稿子就是最后那封信。 在那份稿子中,拉佩把南方舰队的内幕全都揭露出来,包括南方舰队的现状,也包括缉私队和海盗的勾结。 这些内幕有的是投靠拉佩的海盗提供的,也有一些完全是编造,而拉佩从来不是正人君子,反正没人会在意真假,只要南方舰队的现状是真的就足够,其他只不过是堆积罪名。 除此之外,拉佩还以佩拉得的身份向宾尼派总部送去几封信,分别交给让、乔治和马克西米,让他们对沙利尔(南方舰队驻扎地)的宾尼派分部发出警告,舰队可能会强行抓壮丁,以补齐人员缺额。 只是提醒当然是不够的,拉佩已经命令海因尽可能收集枪支,他还会运一批火炮过去,尽可能把沙利尔的民众武装起来。 如果有必要,拉佩甚至会亲自跑一趟,既然对方可以上门找他麻烦,为什么他不能回敬过去? 拉佩把所有的魔鸽都放出去,这才下楼,此刻楼下早已坐满人。 这次来的全都是拉佩的直属手下,坐得最近的是汉德、吉雅、伯纳、玛格丽特、西尔维娅,除此之外还有夏洛克、弗雷多和维恩这三个尤特人。 “弗雷多,你之前提出扩大炮厂的提议,我已经同意了。维恩,你负责资金上的安排。汉德,你的工作最多,首先必须掌握住沙利尔那边的情报,南方舰队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其次,你给我搞定军械厂那帮不听话的家伙,如果需要杀鸡儆猴,你和弗雷多商量一下,同时你要注意监视,我们的军械厂里面有很多机密,我可不想因为某个技师逃跑,把这些机密全都泄漏出去。” 拉佩一口气下达一连串命令,以前他觉得扩大炮厂完全是浪费,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什么效率或浪费都不管了,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准备,因为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意外。 “如果有人逃跑,我可以杀掉他们吗?”汉德问道,他在试探拉佩的底限。 “可以。”拉佩很冷漠。 随着新的铸炮工艺的成功,枪管的制造也采用类似的方式,直接用长条形的熟铁片打造成一粗、一细两根铁管,然后套起来,铁管的接缝在相反的方向,这样保证不会漏气,也更加牢固。 采用这种工艺,一台锻床一天可以打造出四十多根枪管,总共十二台锻床,一天就是四百八十根枪管,一个月就是一万四千四百根,剔除不合格的枪管,每个月制造的火枪差不多有一万三千多把。 这是拉佩的优势,他绝对不允许因为叛徒的缘故,导致优势丧失,所以哪个技师想要离开的话,他只能让那个技师进坟墓。 “你们商量一下,看看如何互相配合?”拉佩把手下全都召集起来,为的就是这个目的,他布置的这些任务全都需要配合,而且很多工作重叠,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起思考,搞出一套最有效的方案,省得因为顾不到全局,每个人都忙得四脚朝天,实际上却在重复劳动。 说完这些,拉佩朝着西尔维娅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谈。” 拉佩进了旁边的一间房间,西尔维娅也连忙跟进去。 “我让你办的那些事,办得怎么样了?”拉佩问道,一回到塔伦,他就让西尔维娅联络她以前的那些兄弟。 “没问题,他们都愿意跟着你干。”西尔维娅连忙说道。 真实情况当然没西尔维娅说得那么轻松,她哥哥的那些手下全都野惯了,拉佩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按照正规军的方式进行整编,很多人接受不了,特别是接替她哥哥担任首领的那个中年人,更不愿意居于别人之下。 西尔维娅之所以能够“劝”服那帮人,一方面是因为她哥哥的影响还在,毕竟她哥哥去世才一年不到,新的首领还没建立起足够的威望,不过真正的原因却是她的实力。 一年不到,西尔维娅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甚至超过当初她哥哥。 “那边的事我不适合露面,全都交给你了,你不但要让他们熟悉陆地上的战斗,同时也要熟悉水战,特别是接舷战。”拉佩打算把这群强盗训练成海军陆战队。 海军陆战队这个概念在古帝国时代就已经有了,但随着古帝国的崩溃而消失。两个世纪以前,航海时代开始,最先是西撒人开始海上冒险,为了征服那些被他们发现的土地,需要大量熟悉海上生活的军队,所以恢复海军陆战队这个概念。之后马提兰王国对这个兵种加以改进,因为海上航行不可能带太多人,所以海军陆战队人数不多,主要的职责也不再是占领,而是渗透和破坏。 现今海军陆战队成了进攻型的部队,是精锐中的精锐。 “你的时间不多,月底我可能就会给你一项任务。”拉佩向西尔维娅加压,在他的计划中,西尔维娅和她的海军陆战队是最重要的一支武力。 “袭击沙利尔?”西尔维娅跟着拉佩这么长时间,已经学会像拉佩一样思考。 “没错。”拉佩点了点头。 “你不会让他们去送死吧?”西尔维娅和汉德不同,对拉佩并不是唯命是从。 “放心,到时候那帮家伙将自顾不暇,而且我会让当地人配合你们,名义上是他们在和驻军抗争。”拉佩必须让西尔维娅安心。 “我明白了。” 西尔维娅很清楚拉佩的做事方式,肯定是挑动当地人和海军斗,却又担心那些平民不是海军的对手,所以让她暗中帮忙。 “万一海军出动高阶,甚至大师级人物怎么办?”西尔维娅还得确认一点。 “到时候我会亲自到场,我们这边的实力不会比他们弱。”拉佩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这样才能给西尔维娅足够的信心,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道:“你带一批连发弹,让那些手下熟悉起来,反正这东西没什么用处,干脆全都砸在海军的头上。” 拉佩所说的连发弹是少有的几种失败的作品之一,当初他为了提升火力密度,异想天开地借鉴礼花中的连珠弹的原理,制造一种连发武器,一开始是枪,可以在三秒钟内连续射出十发子弹,不过射程和精准度实在让人无语。之后他改成手提式火炮,三秒多钟可以射出五发核桃大小的“炮弹”,采用大仰角发射的话,射程可以达到三百米。 拉佩一时头脑发热,下令制造两千多把,原本想当作王牌使用,可在海盗袭击塔伦的时候,他拿出一批连发弹试了一下,结果大失所望。 “那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西尔维娅摇了摇头。 “让他们闭着眼睛往海军营地里面射,再没准头,也至少可以射中什么东西吧?”拉佩不负责任地说道。 西尔维娅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 那玩意当初之所以被当作宝贝,就是因为发射时的声势很吓人,手快的话,一分钟可以发射十几把,每把五发,耳边就听到砰砰的发射声,前方尽是爆炸的闪光和乱飞的钢珠。 “你为什么不把这东西卖给海盗?”西尔维娅感到奇怪,这东西还是很唬人的,那些海盗只看效果的话,肯定会上当,两千把连发弹很快就可以卖光,别说收回成本,甚至可以小赚一笔。 “这玩意虽然没什么准头,但是威力不小,再加上很容易隐藏,我可不想有朝一日死在自己制造的武器之下。”拉佩实话实说。 克莱门松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红头发中年人,他的个头很矮,却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身为《自由报》的主编,他也算是马内的名人。 和往常一样,克莱门松早早地出门,坐上马车去自家的报社,眼看着就要到报社门口,突然一个小孩冲过来,随手把一卷东西扔进车窗内。 克莱门松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扔进来的是什么,根本不敢去接。 要知道《自由报》是一家以言辞犀利著称的报纸,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天晓得这是不是某个对克莱门松恨之入骨的人的报复? 看着那卷东西掉在车厢的地板上,克莱门松用手杖捅了捅。 好半天,克莱门松终于确定那只是一卷纸,好像是信纸,用一根丝绸绳子绑着。 感觉这东西没什么危险,克莱门松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战战兢兢地解开绳子,谨慎地打开。 克莱门松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是一封揭发信,揭发海军南方舰队的内幕。 一开始克莱门松并不怎么感兴趣,对于军队的腐败,他已经看得多了,自从莫尼坎战争过去后,这个国家的军队就一天不如一天,从上到下都充斥着腐烂的味道,最近还发生军需部的人把攻城锤卖给黑帮的恶性事件,黑帮居然拿攻城锤攻击国王大道的一幢宅邸,这绝对是打脸,狠狠地打脸。 克莱门松随手翻了翻,突然一下子坐直身子,他看到与众不同的地方。 其他和军队有关的揭发信,提到的不过是军官吃空饷、盗卖军用物资,或装成盗贼杀人越货。这篇却不一样,上面着重提到南方舰队浪费的开支,最让人心疼的无疑是那些变成烂木板的战列舰。 一艘五级战列舰造价接近六万比绍,一级战列舰的造价更是达到十五万比绍,单单这些报废的战列舰就价值三百多万比绍。 南方舰队的每年预算是一千五百万比绍,其中一千万比绍是士兵和水手的工资,虽然他们的工资很低,但毕竟有好几万人。另外五百万比绍中,有两百万比绍是军官工资,另外三百万比绍是各类维护费用。 实际上,靠吃空饷、侵吞维护费用、出租船只和人员、勾结海盗和走私贩子,南方舰队的军官一个个都满嘴流油。 “老爷,到了!”车夫喊道。 克莱门松轻快地从马车上下来,一进报社,立刻朝着众人问道:“明天的头条是什么?” “还没发生。”其中一个编辑随口说道,现在是清晨,头条一般要到下午三点才会确定,有时候甚至会更晚。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把这当作头条。”克莱门松把那封信扔到正中央的桌上。 那帮编辑纷纷走过来,歪着头看了起来,他们看得很快,只是粗略地看一下,了解大致内容——这是每一个报刊编辑必须拥有的能力。 “这好像并不怎么稀奇?”一个编辑感到奇怪。 “仅仅一个南方舰队每年就浪费一千五百万比绍,整个海军的预算是多少?浪费又有多大?” 克莱门松很清楚现在这个时候,什么样的话题最能够打动人心。 不久前有一条新闻让马内人怒火中烧,王后居然挪用建造新战列舰的钱,为自己购置一条项链。 而那件事的影响还没过去,现在又有人跑出来揭露南方舰队的内幕。 和南方舰队的贪污浪费相比,那串项链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更重要的是,这是对军队开炮,偏偏又不是各个党派正在拉拢的陆军,而是和政局没有任何关联的海军。 “要不要先核实一下?”另外一个编辑问道。 “时间上来不及,再说,就算有点差错,南方舰队难道还能跨越几个省,跑到马内来控告我?” 克莱门松一点都不在乎,不过他想了想,最后决定还是保守一些,道:“顶多加上一句,‘据内部人员透露’,这样一来他们想控告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报社的大门一下子打开,一个五十多岁,身材却很高大的老人走进来,正是和拉佩共事过的莱戈尼格。 “安农。”莱戈尼格叫着主编克莱门松的名字,道:“我这里有一份报道,你立刻帮我排版进报纸里面。” 说着,莱戈尼格把一封信放到克莱门松的面前。 克莱门松和旁边的几个编辑看了这封信一眼,顿时感到很意外,因为那篇报道正是他们刚才在争论的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克莱门松拿起自己的那份东西。 莱戈尼格一看就明白,不由得嘟囔道:“这家伙下手倒是挺快。” “这是咱们的人?”克莱门松晃了晃手中的那封信。 “和南方舰队干起来的那个人不属于我们,不过我们的人和他做了笔交易。他已经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让我们在南方的一个分部彻底控制那座城市。现在是第二次合作,如果成功的话,或许我们控制的城市又会增加一座,顺便给南方舰队一个沉重打击。” 莱戈尼格的这番话当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三巨头商量下来的结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宾尼派得替约瑟夫擦屁股,此刻只有那个人能够提供大批廉价的枪支,第一批两千把霰弹枪已经在路上,接下来还有第二批,然后是两千把仿造的重枪管火枪,这足以让他们度过眼前的难关,一个月后军械厂就可以恢复生产。 “你说的是塔伦?”身为主编,对于各种消息肯定非常敏感,《自由报》和宾尼派的关系又那么密切,塔伦发生的那件事不只是对宾尼派,甚至对整个平民阶层都是一种鼓舞。 “知道就好。”莱戈尼格看了周围的那些编辑一眼。 “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我也是。” “您尽管放心。” 那些编辑连声说道。 “这样说来,下一个目标是沙利尔?” 克莱门松有些兴奋,他在考虑要不要派一个记者过去,突然他问道:“总部难道不给予一些支持?就算不派人过去,至少要提供一批武器吧?对了,新式火枪搞得怎么样了?” 莱戈尼格被呛得说不出话,此刻他满肚子苦水,现在最担心的是为了支持沙利尔,原本说好给马内的枪支会延迟交付,偏偏他们还没办法抱怨。 一想到这里,莱戈尼格对约瑟夫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愈发感到不爽,顺带对马克西米的一些做法也产生疑问。 “我这边要不要追踪报道?”克莱门松又有了一个想法。 “完全可行,这段日子南边一直新闻不断。”莱戈尼格决定卖拉佩一个人情,他猜想拉佩肯定需要舆论方面的支持。 “听说了,什么海盗攻城、反攻海盗基地,好像还有仗势欺人、抢夺别人成果之类的事。不过这些都和咱们无关,马内人不喜欢这类新闻,所以我没怎么在意。”克莱门松在公众面前显得满腔热血,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 “现在有人感兴趣了。”莱戈尼格指了指那封信,道:“把之前发生的事也加进去吧,民众的利益无法得到保障,拼了性命打退海盗,背后却还有更加贪婪的家伙,反正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如何点燃民众心中的怒火是你最擅长的。” “没问题。”克莱门松点了点头。 “这条新闻什么时候能够见报?”莱戈尼格指了指那封信。 “明天早上,今天是来不及了。”克莱门松耸了耸肩,突然他似乎想到什么,连忙问道:“怎么?你还有别的动作?” “我还得召集人往海军部扔臭鸡蛋。” 莱戈尼格很清楚如何发挥舆论的威力,只是在报纸上谩骂两句可不够,必须有进一步的表现,要证明民众对此非常不满。 “既然你要增加影响力,不久之前王后那串项链的事要不要再提一下?”克莱门松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新闻不一定在意时效性,有时候也可以炒一炒冷饭,只要有人看就行。 “我说过,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莱戈尼格没兴趣越俎代庖。 随后,莱戈尼格拿起自己的那封信,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还得跑另外几家报社,今天够我忙的。” 第七十章“正义”的力量 “那么多海军预算都用到哪里了?” “公开财政支出的详细清单。” “国家财政之所以恶化,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蛀虫。” “用建造战列舰的钱买项链,造好的战列舰扔在一边烂掉,必须有人为此负责。” “民众有权力知道预算的使用情况,必须有严格的监督机制。” 海军部大楼门口人山人海,不知道有多少人围拢在那里,他们从地上捡起什么就扔什么,最多的是泥块,也有石头,不过威力最强的却是臭鸡蛋,因为海军部大楼被魔法屏障覆盖着,这层魔法屏障不只是隔绝内、外,同样也可以阻挡一些威力较弱的攻击,譬如这些石块、土块和鸡蛋,不过臭鸡蛋的恶臭却不在此列。 此刻大楼底层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所有在底楼工作的海军军官全都受不了,纷纷跑到其他楼层,海军部完全陷入瘫痪的状态。 那些无所事事的军官站在窗口,眼中充满怨毒地看着外面的人群。 “应该杀了这些贱民。” “别冲动,陛下让我们尽可能克制。” “这件事明明和我们无关,根本就是那个人和南方舰队之间的龌龊,为什么倒霉的是我们?” “你知道就好,没必要乱嚷嚷,别忘了陛下还在为此头痛,都不得不暗自忍耐。” “陛下当然要忍耐,那个人打败了海盗,还打下海盗的老巢,照规矩封他个子爵都不过分,结果什么都不给,还要从他的手里抢东西。” “这和你、我无关,谁做的事,谁负责,陛下现在不就为他的决定付出代价了吗?” 那些军官满肚子酸气地嘀咕着。 在顶楼,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正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件事是加斯帕尔搞出来的,他是你的人,你想过怎么收场吗?”说话的老者身材很高,红脸,眼窝深陷,头上戴着一顶银白色假发,他是海军部的老大,海军大臣鲁克希德公爵。 对面那个老者显得有些不自在,这个人看上去稍微年轻一些,不过也有五十几岁,戴着一顶白色假发套,尖嘴猴腮、小脑袋,长相不怎么让人恭维。 “我会让加斯帕尔侯爵尽快搞定这件事。”老者说道。 “怎么搞定?”鲁克希德公爵的眼中只有冷漠。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妥协。”老者轻叹一声,说实话,他们原本以为很容易解决,未曾想过最后闹到这个地步,此刻别说他后悔,恐怕王宫里面的那位都后悔不已。 “告诉我实话,南方舰队有没有一战的实力?”鲁克希德公爵明白老者的意思,他不关心这帮人用什么办法擦干净屁股,他关心的是能不能擦干净? 老者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想知道,这件事里面是否有秘密警察插手其中?” “为什么这么问?”鲁克希德公爵显得很不高兴。 “那小子身边一大堆大师级人物,这是从哪里来的?”老者说出他的顾虑。 鲁克希德公爵无法回答,他也想知道答案,可惜他不敢问,想知道答案,恐怕得从秘密警察那边着手,他甚至怀疑这个问题连国王都回答不上来。 国王把秘密警察当作是一条狗,需要的时候放出去咬人,不需要就拴上锁链等着饿死。可惜秘密警察绝对不是一条狗,而是比狐狸更狡猾、比狼更阴狠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被一条锁链束缚住。 不过这些话,鲁克希德公爵肯定不能说。 “南方舰队不是也有大师吗?”鲁克希德公爵不得不转移话题。 老者苦笑一声,南方舰队确实有大师,不过舰队名下的那几个大师根本不愿意拼命。 这就是军队的现状,不只是南方舰队,整个海军都是如此,同样陆军也差不多。 加斯帕尔侯爵和另外几位高级将领身边也有大师,不过这几个大师只会尽护卫的职责,绝对不会为了这种事出手。 “这不关我的事,你们自己搞定,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只能舍弃加斯帕尔。” 鲁克希德公爵早就有过壮士断腕的想法,反正加斯帕尔侯爵不是他的嫡系,而他在那边也没有任何利益。 “总不至于连整个南方舰队也舍弃吧?”老者不相信。 “舍弃又如何?现在的南方舰队除了一堆麻烦之外,还有什么?”鲁克希德公爵看了老者一眼。 “虽然那些战列舰都已经烂得不行,但是排桨船、快帆船还有很多,在整个南方海域,我们仍旧是最大的势力。”老者据理力争,鲁克希德公爵可以舍弃南方舰队,他却不行,这是他们的立根之本。 鲁克希德公爵斜瞥了老者一眼,根本就不想搭理,先不说那些船都已经租出去,想收回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就算收回来,那些士兵和水手也无心作战,这又有什么用?难道就为了面子上好看? 不过这是普遍现象,并不是只有南方舰队如此,鲁克希德公爵也没办法说出来。 想了半天,鲁克希德公爵最后还是站在自己人这边,道:“我会和上面打声招呼,最好大家都别动用大师等级的人物。” “就算那小子肯答应,这能相信吗?”老者很现实,因为拉佩能够让他们忌惮的就只有大师层次的实力。 “我会请莫文大师充当见证。” 鲁克希德公爵说到的这个人正是两位传奇之一,也就是将比格·威尔变成守护灵的那位传奇魔法师。 同样是大师,传奇大师和普通大师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这中间的距离远比大师和高阶之间的差距更大。 由传奇魔法师充当见证,想要违反可没那么容易,一旦违反约定,想要逃脱惩罚更不容易。 坐在拉佩面前的这个人绝对是纨绔浪荡子,到了这里后,一双眼睛始终盯在漂亮女人身上,从西尔维娅看到他身边的那几个女仆,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是秘密警察在南方的负责人。 一开始拉佩还以为这个人是在扮猪吃老虎,结果比格·威尔告诉他,这人原本就是这样。 这个人只是不受重视的私生子,被他父亲强行塞进秘密警察,属于混吃等死的角色,还好这人没什么野心,不争权,而且颇有几分眼力,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从来没惹过麻烦。随着秘密警察分崩离析,骨干一个个离去,这人就成了整个南方的负责人。 这时,拉佩的注意力回到手里的那份契约上,这甚至不能算契约,只是一张纸条,上面就只有一句话——两边都不得动用大师以上的人物。 话虽然简单,其中的分量却让拉佩不得不重视,因为写这张纸条的人是一位传奇魔法师。 拥有幸运金币的拉佩,最清楚传奇人物的力量。 能够对抗传奇的只有传奇,大师的数量再多也没用。 不过拉佩也不是一点后台都没有,实在不行,他就倾家荡产从生命女神的神殿购买一滴“女神的怜悯”,这足以将娜迦治好。 娜迦是因为冲击圣级失败,身受重伤,境界跌落,只剩下大师等级的实力,不过一旦被治愈,实力肯定能够恢复到传奇等级,且天堂岛四面环海,对于娜迦来说,等于是自家地盘,占据主场优势,加上娜迦和人类相比,同境界总要更强一些,那位传奇魔法师如果敢找上门,说不定可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根本就不公平,那边的大师是想动都动不了,我这边却不是,现在一下子封住我最强的武力,再说那边有战列舰,虽然只剩下一艘,可那毕竟是战列舰,而且魔法师的数量也比这边多,高阶就更不用说。”拉佩轻轻弹了弹那张纸,神情中充满轻蔑和嘲讽。 “我只是带个话。”那个秘密警察的南方负责人并没有帮那边压制拉佩的意思。 “你可以自己问。”那个南方负责人指了指底下的一个签名。 拉佩早就发现那个签名不一般,上面残留着一股说不清的力量,他随手摸了一下。 下一秒钟,签名消失,那位传奇魔法师苍老的身影投射过来——这就是传奇魔法师的厉害。 安德雷是专修精神魔法的大魔法师,最远也只能感应到六、七十公里外的情况。这位传奇魔法师远在几百公里之外,却能够和拉佩当面交谈,这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看来你好像有什么问题要问。”传奇魔法师莫文笑眯眯地看着拉佩。 拉佩原本想问契约的事,突然他感觉到什么,紧接着瞪大眼睛,喃喃自语道:“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如此疯狂。” 拉佩感觉到的是意识分裂的痕迹,那个签名其实是意识载体,是从灵魂中强行切割下来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传奇魔法师莫文和拉佩一样,都是把自己的意识随意切割的人物。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莫文的投影呵呵笑道:“在王宫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也非常惊讶,居然有人和我一样将意识分割成那么多份,也不怕精神分裂。” “您能不能传授我一些秘诀?我的意识分割得并不彻底,如果能够像您那样拥有不同的分身,可以各司其职,那就完美了。”拉佩直接请教,他不担心这会惹恼对方,疯子碰到疯子,一般都会惺惺相惜。 “你不是已经有了娜迦一族的秘法吗?别贪心不足。”莫文的投影摇头叹道。 “您一直在监视我?”拉佩吓了一跳。 “放心,你的那些小秘密我不会乱说的,我只是对你本人比较感兴趣。”莫文的投影连忙安慰道:“你应该很清楚,到了我这样的境界,已经很少有东西能够引起我的兴趣,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甚至还能够帮你一些小忙。” “就像这东西?”拉佩指了指那张纸,毫不掩饰地抱怨道:“这个条款明显对我不利。” “我已经偏向你很多,对于那种借助外力,只能够在短时间内勉强达到大师水准的人,任何一位大师都不会承认这种人也是大师,再说,我禁止的是大师以上的人物,不属于人类的话,也就不在禁止的行列。”莫文的投影朝着拉佩眨了眨眼。 拉佩微微一愣,他原本想问的就是这两件事,没想到根本就是对方帮他开的后门。 就在这时,拉佩才想起旁边有人,连忙转头看去。 拉佩顿时惊呆了,因为四周的一切都仿佛被凝固住一样。 “时间停止?”拉佩大惊失色。 “没什么了不起的,将来的你肯定也能做到。”莫文的投影不以为然地说道。 “您怎么知道?”拉佩心头一紧,他对别的秘密都不在意,唯独幸运金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到了我这个地步,任何魔法体系都会有所涉及,像预言术这样有用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放过。”莫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好像说的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您能看到别人的未来?” 拉佩有点难以置信,他对预言术也有一些了解,预言师或许会对一些大事有感应,譬如天灾、人祸,战争、瘟疫,又或是国破家亡,要不然就是感应到自己会发生什么大事,例如涉及生死的威胁,又或是将失去某种重要的人,却没听说过能够准确预知另外一个人的命运。 会说出这种话的绝对不是预言师,而是算命的,那属于骗术的一种,高明一些的或许还夹杂暗示的技巧。 “不能,但是我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潜力,你的潜力让我惊讶。”莫文轻叹一声,道:“可惜你选择一条非常诡异的路,黑魔法师兼剑客,还加进了明神术,魔、武双修,光明和黑暗……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这全都是误打误撞,我刚好发了一笔横财,就买下那把十字剑,结果又意外地找到那枚戒指。”拉佩很无辜地说道,他其实是在试探,想知道这位传奇魔法师有没有发现那枚幸运金币。 “是啊!误打误撞能够修练到这种地步,你的本事确实不一般。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莫文颇为感慨,不知不觉中透露出一些信息,显然他并没有发现幸运金币的重要性。 拉佩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把话题拉回来,道:“您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应该怎么谢您?” “现在用不着感谢我,努力提升实力吧!等到你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到时候别推托就是。”莫文倒也不客气。 说完这话,那道虚影开始渐渐变淡。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我的手里有一本笔记,里面的内容是用密码所写,不知道哪位魔法师擅长破解密码?”拉佩一事不烦二主,干脆把这件事也扔出来,反正这对莫文来说肯定不是秘密。 “开什么玩笑?还有谁比秘密警察更擅长破解密码?你找旁边那个家伙不就行了?”投影已经消失,但是话却传了过来。 下一秒钟,四周的一切又开始动起来。 “刚才怎么了?”那位南方负责人茫然地看着四周,他感觉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我已经同意了这项协议,应该在什么地方签名?”拉佩问道,紧接着他又加了一句:“我还要一个破解密码的专家,你这边应该有吧?” “放了我们的亲人。” “抵制海军乱拉壮丁。” “每年几千万预算到哪里去了?名册上的几万名水手又上哪里去了?现在居然要抓壮丁凑数。” “让海军从沙利尔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国家的蛀虫、社会的毒瘤。” 南方舰队驻地的外面被围个水泄不通,那场面比起几天前海军部大楼外的景象有过之无不及。 这可不是抗议游行,游行者手里拿的更不是臭鸡蛋和烂西红柿。 在离舰队驻地百米外的地方,一群平民正非常有秩序地搬运沙包,所有通往驻地的街道全都被一座座街垒封锁,不只是街垒,还有用木头和刺网构成的路障,这是塔伦之战得到的经验。 街垒的后面、路边的房顶上,全都可以看到一道道身影,这些人的手里全都有枪,这种火枪现在已经有了正式的名称——南部式宾尼步枪。 不只是枪,很多街垒后面还有火炮,都是一些小炮,炮管长度只有一点五米,和火枪的长度差不多,口径很小,事实上它们就是那些被封存的三磅鹰炮,只不过被锯成两截,变成两根炮管,装药更少,射程缩减到六百米,主要用来发射霰弹。 这些可不是分裂复制出来的东西,拉佩也受不了这样的挥霍,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一场莫尼坎战争就使得这个国家陷入崩溃的边缘,战争实在太花钱了。 哐当—— 海军驻地的大门打开,一队士兵从里面冲出来。 “把这些贱民全都冲散,有敢违抗者,格杀勿论。”一个军官拎着军刀朝着示威的人群一指。 那些士兵顿时气势汹汹地冲上来。 “海军动手了。” “大家快跑啊!” 示威者顿时乱成一团。 突然砰的一声轻响,那个军官的额头正中绽放出一朵血花。 士兵全都愣住,没想到对方居然敢抢先动手。还没等士兵们反应过来,远处响起一连串砰砰的轻响,紧接着就被一片爆炸声包围。 爆炸,接连不断的爆炸,爆炸的火光瞬间将大门周围很大一片范围笼罩起来。 这些爆炸毫无规律可言,就像一个巨人抓起一把豆子撒出去,撒得门里、门外到处都是,不但那些士兵损伤惨重,连示威者离大门颇有一段距离,居然也被波及到,死了好几人,受伤的更多。 军港顿时乱了,越来越多士兵从营房跑出来,还有一门门火炮也被推出来。 不过士兵们很快四散奔逃,那些火炮也被扔在那里不管,因为连续不断的爆炸已经从门口延伸到这里,而且攻击还在继续延伸,最边缘的一排营房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直接被炸塌的营房都有不少。 “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后退,各级军官管好你们的士兵。”从远处南方舰队的办公大楼内跑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他穿着将军的制服。 将军的话还没喊完,一道黑影冲上来,瞬间将他压倒在地。 下一秒钟,在那个人身旁五米之外,火光爆闪,浓烟滚滚,无数钢珠向四面八方乱飞。 “这里太危险。”保镖拖着将军转身就跑。 将军看着四周乱闪的火光和满地的尸体,还有地上一片片的焦痕,久久说不出话。 在大楼内,最上面的一间办公室,五个穿着将军制服的人正站在窗口,他们冷漠地看着下面的那片战场,好像这一切和他们没有丝毫关联。 “好可怕的火力。”一个四十多岁的将军脸颊肌肉微微抽搐着,如果早知道对方有这样的实力,他绝对不会去招惹。 这位将军身材中等,相貌非常不错,可惜被一撮山羊胡破坏,给人的感觉有些阴沉和猥琐——他就是南方舰队司令加斯帕尔侯爵。 “我已经看到了,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火器,看上去很简单,就只有一根手臂粗细的炮管,炮管底部放在地上,用脚顶住,炮口有个把手,用手直接拎着。”旁边一位将军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 “几乎谈不上精准度,但是这样的攻击密度实在太恐怖,我担心士兵们会失去勇气。”另外一位将军忧心忡忡地说道。 加斯帕尔侯爵等人原本打算来硬的,把这股风潮强行压下去,可现在能够守住兵营,不被对方攻进来,已经很不错了。 “布局周密,步步逼近。”加斯帕尔侯爵自言自语道,此刻他后悔了,可惜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想退都做不到。 “当初不应该逼得那么紧,那小子没了退路,只能和咱们拼命。”旁边那个将军长叹一声,紧接着他朝着西侧的一幢大楼看了一眼,语带嘲讽地说道:“卡利昂现在肯定高兴死了。” “是啊,他盯着我的位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加斯帕尔侯爵也看了那幢大楼一眼,他隐约看到顶楼的一扇窗口后面也有几道人影,那几个人此刻恐怕是在看笑话吧? “真是一群愚蠢的家伙,就算得到您的位置又有什么用?连国王陛下都未必清楚他的宝座能够维持几天。”旁边一个将军悻悻地说道。 加斯帕尔侯爵等人之所以不惜得罪拉佩,一心想要得到班克纳特群岛,除了看好这桩生意,觉得能够大赚一笔,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意识到局势不对。 一旦占据这片群岛,加斯帕尔侯爵等人就进可攻,退可守,如果局势变得对国王有利,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如果局势变得对国王不利,他们至少能够保证财产和家人的安全,而且随时可以逃往国外。 “听说卡利昂已经把我们私分那一百七十五万比绍的事捅出去,他居然忘了自己也拿了钱。”另外一个将军咬牙说道。 “他当然不怕。”加斯帕尔侯爵捏了捏鼻梁,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头痛。 去年年底的时候,在年终报告里面,加斯帕尔侯爵提了一下船只失修的事,要求增加维护费用,这倒也没什么,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千不该万不该,他把矛头指向财政大臣都雷德,骂都雷德克扣军费。 现在麻烦来了,都雷德可不是善男信女,听说他把当初的那份报告翻出来,跑到国王面前狠狠告了一状,而这又恰好迎合国王的想法,国王一向认为国家的状况变得如此糟糕,是各级官员的问题,他一点责任都没有,他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国王。 加斯帕尔侯爵很清楚,此刻国王还不会动他,因为这关系到脸面问题。但是等到这场风潮过去,就算他赢得最后的胜利,夺取了那座岛屿,国王也不会饶了他,撤职是最起码的,说不定还会有其他麻烦。 也就是说,不管结果如何,加斯帕尔侯爵都已经是一个失败者,这让他很不甘心。 “鲍尔,如果我凑出五千名士兵、一万名水手,把‘詹姆斯三世号’给你,再给你两艘战列舰、十艘大型排桨船、二十艘中型排桨船,你有没有把握把那座岛替我拿下来?”加斯帕尔侯爵豁出去了,他也被逼到绝境。 “另外两艘战列舰从哪里来?”那个三十多岁的将军不由得问道,他是这里最年轻的,属于少壮派代表,比另外几位稍微多了那么一点勇气。 “那些船确实破烂不堪,但是总有一些能用的东西,拼凑一下的话,绝对可以拼出两艘战列舰。我已经让负责人米歇尔看过,他保证能够凑出两艘船,而且有足够的战斗力。”加斯帕尔侯爵并不是只会花钱,他一步步爬到南方舰队司令的位置,并不是完全靠关系。 “没问题,我研究过他的战术,也研究过他的那些武器,包括他的炮艇和那些火炮,他的装备其实并不怎么样,完全是临时拼凑的,他厉害的是布局,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运气。再说,他打赢的全是海盗,那些海盗原本就是一盘散沙,没有明确的分工,也没有统一的指挥,打顺手就一拥而上,一旦遭遇损失就四散奔逃,完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一次,我们只用自己人,不需要那些海盗加入,您再多给我一些魔法师,我保证把那座岛打下来。”鲍尔信心十足,事实上他早就在纸上推演过。 推演的时候,鲍尔有一艘战列舰、五艘大型排桨船,不过中型排桨船倒有四十艘。而对方的全部武力只有十一艘中型排桨船、十五艘炮船、五十艘炮艇。只要别太靠近岛屿,逼对方出来打,他总能获胜。 这是实力上的差距,用任何计谋都无法弥补。 “如果两边的大师都不出手,我们在魔法师和高阶强者上有绝对的优势,仅仅是打下那座岛并不困难。”旁边的一位将军也承认这一点,他们头痛的是海上游击战。 不过拉佩和那些海盗不同,他在天堂岛扔下太多金钱,不可能舍弃这座岛,不可能像海盗那样自由,这就是当初加斯帕尔侯爵等人吃定拉佩的原因。 “鲍尔,全看你的了,把那座岛打下来,不过你得约束好手下,不许抢劫,更不能一把火将那座岛烧了,一座完整的、没有经过破坏的天堂岛是我们谈判的基础。”加斯帕尔侯爵已经开始琢磨退路,既然打压不行,那就尝试合作。 至于海军部那边,加斯帕尔侯爵才不在乎,六月一到,国民会议召开,天知道马内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 加斯帕尔侯爵也有把握能够让对方坐到谈判桌上,因为他的手里有着足够的筹码。 别看南方舰队好像已经被掏空,实际上认真去抠一下,还有很多可以拿得出手的资产,单单南方舰队名下的军械厂、造船厂就足以让对方动心。 砰—— 枪声在空谷中回荡,一阵阵回声远远传来。 远处山坡上有一棵果树晃动了一下,一颗拳头大小的果子被打得汁液四溅。 “很好,不过这还不够,枪并不只是一件武器,你应该把它看作是身体的一部分。”一个满脸风霜的矮个子中年人深情地说道。 拉佩听得很仔细,不过他只是听一下罢了,不会真的往心里去。 不管是剑客还是弓手都有相同的说法,什么人剑合一、人弓一体,听上去很有道理,实际上只是一种错觉、一种执念,甚至是一种自我催眠。 当然,并不是说没有人器合一,到了大师境界,掌握了某种规则,并且将规则融入武器中,那时候确实可以说人和武器成为了一体。 当然像杰克那样也行,杰克是先得到飞刀,然后领悟到飞刀上蕴涵的法则,人才和飞刀融为一体。 “按照你这样说,岂不是没办法换枪了?”拉佩看着中年人手里的那把枪。 “我知道你不相信,毕竟你是一个魔法师,喜欢以理性的方式看待问题。”那个中年人并不在意,毕竟弗格森小队里面是有魔法师的,而那些魔法师对此一向不屑一顾,那时候他们经常为此争论不休。 拉佩也不想争,每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会天差地远。 “这把枪怎么样?”拉佩换了一个话题。 “没话说,当初我们如果有这样一把枪,或许就不会输掉那场战争。”中年人心中充满感叹。 弗格森小队仓促成形,很多地方其实是有缺陷的,最大的问题就是火枪。 弗格森少校确实是天才,可惜他不是魔法师,那时候又在打仗,没地方去找熟悉枪械的炼金术士,所以弗格森后装枪仍旧是普通火枪。 拉佩手里这把枪就完全不同,虽然外表上和其他南部式宾尼步枪没什么两样,实际上却天差地别。 这把枪的枪管是玄钢打造,里面还镀了一层秘银,击发的方式也不是击铁打火,而是透过一座很微小的魔法阵完成,所需要的魔力由镶嵌在枪柄上的储能构造所提供,一次充能可以发射两千发,基本上可以用到这把枪报废为止。 因为枪管是特别的材料,又是以魔法塑形的方式打造而成,上面还刻印“坚固”法阵,强度是普通火枪的十几倍,所以这把枪装填的弹药量是普通火枪的两倍,配方也不同,爆发力是普通火药的三倍,两边相乘,子弹的威力是普通火枪的六倍。 刚才那颗被击碎的果子长在一点五公里外的山坡上,对于普通的火枪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达到的距离,甚至很多小口径的火炮都打不到那么远。 “可惜,你的那些老战友现在都已经被变相地圈禁起来,要不然他们来我这里,倒是可以恢复弗格森小队的称号。”拉佩说这番话,打的是感情牌。 “以后肯定有机会的,毕竟除了你以外,没什么人喜欢我们这种打冷枪的家伙。”那个中年人看上去并不显得很兴奋,和海森相比,他绝对要理智得多。 “但愿吧……如果他们能够活着的话。”拉佩嘟囔道。 拉佩是故意的,中年人果然上当,立刻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六月份就要召开国民会议,我对此并不看好,在我看来,会议结束就意味着内战爆发,如果国王这边赢了,弗格森小队一向为他所忌惮,十之八九会被秘密处理掉,反正弗格森小队的成员全都是平民,他完全下得了手,也完全有理由这么做。如果民众那边赢了,弗格森小队身为国王的亲卫队,你觉得会有什么好结果吗?”说着,拉佩看了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的脸色顿时变了,脑中不停思索着破解之法,但他绝对算不上聪明人,脑门上憋出来无数汗珠,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你能帮忙把他们救出来吗?”中年人不由得把希望寄托在拉佩身上。 “恐怕很难,我只能对你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把他们从马内弄出来。”拉佩很擅长许诺。 许诺和承诺是两回事,拉佩如果对谁有所承诺,就会千方百计做到。许诺就不一样,随口一说,说过算数。 紧接着拉佩露出真正的意图,神情异常凝重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想办法重建弗格森小队,让世人知道,曾经有这样一支队伍在最危急的时刻力挽狂澜,差一点改变战局的走向,可惜因为统帅的愚蠢及因为上面的打压,被迫解散,结果导致整个战争的失败。” 中年人不知道拉佩的想法,他被这番话感动,再加上拉佩刚才说得那么可怕,他的那些战友凶多吉少,这愈发让他有了一种使命感,打算要把弗格森小队这个称号延续下去。 “或许你还有可能把这支小队发扬光大,甚至超越创建者弗格森少校,反正我肯定会支持你,譬如枪支的改造,你觉得什么地方有必要再改,我就立刻动手。”拉佩继续鼓动。 拉佩这么说,完全是为了让柯林斯把弗格森小队的那套东西毫无保留地拿出来。 拉佩打算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弗格森小队。至于马内那支重建的弗格森小队,他不但没兴趣去救,还会暗中下手,或是借刀杀人,或者直接动手,反正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活着。 像这样有用而又危险的队伍,就算需要,也只能有一支,还必须牢牢地掌握在拉佩的手里。 突然,一阵嗡嗡声由远而近。 拉佩随手一抓,将一只小精灵抓在手里。 这只小精灵是负责传递消息的,胸前挂着一根密封的管子,里面塞着一张纸条。拉佩抖开纸条看了一眼,立刻站起身。 “那边要出动了?”柯林斯问道。 “时间还早,因为民众的抗议,南方舰队没办法拉壮丁,只能把原来的士兵和水手召集回来,同时他们还在收回船只,这都需要时间。” 此刻拉佩已经没心思练枪,虽然以对方的速度,想要出兵至少得等到月底,甚至有可能会拖延到下个月,他仍旧要布置一番。 拉佩把枪塞进枪套里面,往山谷口走去,柯林斯紧随其后,他现在也是拉佩的直属手下,地位和保罗齐平。 半个小时后,拉佩回到了塔伦。 在警察厅对面的旅店内,汉德和西尔维娅早已等候在那里。 “你怎么回来了?”拉佩冲着西尔维娅问道。 “那边已经没问题了,原本以为没用的连发弹居然立了大功,炸死一百多名水兵,十几个军官。”西尔维娅连忙表功。 “很不错,你到维恩那里领两万比绍,这是给你的人奖赏。”拉佩从不吝啬。 “我的人还发现一件事,那些水兵好像在拆战列舰,似乎在把能用的东西集中起来。”西尔维娅又报告道。 拉佩顿时皱起眉头,好半天才自言自语道:“看来他们打算凑几艘战列舰出来。” “这就麻烦了,我们的火炮对付排桨船还行,对付战列舰恐怕有些勉强吧?” 西尔维娅一脸忧虑。 以前西尔维娅只是拉佩的女人兼保镖,她的心愿就是有朝一日替她哥哥报仇,她已经得到需要的功法,拉佩的成败和她没太多关系。现在情况不一样,西尔维娅接手她哥哥的人马,身上的压力大得多,和拉佩是荣辱与共,没办法不担忧。 拉佩反倒显得很平静,道:“我根本不会和他们硬碰硬。” 其实拉佩早就有了对策,对方是一艘战列舰还是几艘战列舰,在他眼里根本没什么区别。 “汉德,你去召集那些海盗,告诉他们,履行协议的时候到了,按照当初的约定,他们得帮我牵制南方舰队的进攻。”拉佩命令道。 “他们肯定会出工不出力,这帮家伙都是滑头。”汉德对那些海盗很不屑。 刚回到塔伦的时候,汉德还没这样的感觉,海盗在他眼里还是挺可怕的,但是自从接连打败那些海盗,而且越来越多的海盗投奔过来,他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对海盗的恐惧。 “我根本就没指望他们能帮忙,把风声放出去就行。你告诉他们,袭击运输船或通勤船、拦截负责通讯的鸽子,这些都算是功绩,或者偷袭沙利尔,在军港外面布设水雷,破坏军港内部的设施,也同样是帮了我大忙。只要他们能够证明是自己做的,就可以从我这里兑换相应的好处。”拉佩把条件放得很宽。 “这招高,那帮家伙啃硬骨头恐怕不行,但是让他们搞这种零零碎碎的勾当却是一流。”汉德很清楚这一点,他是在拿自己作比较。 当初汉德还是扒手的时候,经常被以前的老大派去参与一些抢劫行动,他不敢,也没能力冲到前面打打杀杀,但是让他放火、吹烟、撒钉子或绊马腿,他做得绝对起劲,而且也很顺手。 “明白就好。”拉佩喜欢聪明人。 突然拉佩想起来一件事,问道:“装备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可不想再玩分裂复制。” “很不错,那群眼睛长在额头上的技师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是以前不肯好好干活,我当着他们的面宰了两个闹得最凶也最傲慢的家伙,他们立刻就变得非常听话,再加上我压了任务给他们,他们立刻都学会了动脑子。”汉德连忙回答,紧接着又道:“我正有一件东西要给您过目。” 说着,汉德从脚边拿起一只狭长的手提箱。 其实拉佩早就注意到这口箱子,从尺寸来看,应该是一把枪,打开一看,果然如此。 箱子内确实有把枪,南部式宾尼步枪,不过这把枪又和以前有很大不同,如果说拉佩手里的那把枪是贵族,以前的南部式宾尼步枪是中等阶层,重枪管宾尼步枪是苦力,那么眼前这把枪就是乞丐。 拉佩设计宾尼步枪的时候,已经尽可能简化每一个部件,直枪托,没有任何弧度,简易到极点的扳机和击发装置。 而眼前这把枪更加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这把枪没有枪托,只有一根“l”形铁片可以抵住肩头,枪身四四方方,由三片木板叠合而成,枪机是最复杂的部分,原本用失蜡法精密铸造而成,现在变成铁板冲压,就连扳机都变成一块弧形铁片。 “现在军械厂全力制造这些部件,特别是枪管,组装的工作全都包给那些家庭主妇,组装一把枪给十枚比绍,这段日子已经制造了六千多把。”汉德得意地说道。 “船呢?”拉佩更关心的是炮船,现在他对排桨船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 “已经有二十艘了,不是左、右两个船体,中间又加了一个,炮位采菱形布置,炮架可以旋转,所以现在前方和后方的火力足够了。因为船体当中有很大一块空间,所以又插了两根桅杆上去,现在远航也不成问题。”汉德连忙报告。 “二十艘不够,让他们超时加班。”拉佩毫不犹豫地说道,按照他的计划,至少要有三十五艘炮船才行。 汉德这才想起有事忘了说,道:“厂长提议,干脆把炮艇也这样改一下,中间塞三个船体进去,可让浮力增加一点五倍,还可以加一根桅杆。” “那不成了筏子?”拉佩翻着白眼。 不过转念一想,拉佩又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原本就没打算玩正面战,那些炮艇灵活性绝佳,用它们来骚扰,肯定没有问题。 “好吧,就这么做。”拉佩点头同意。 第十五集 内容简介: 拉佩使出大绝招攻打南方舰队,接着赶回沙利尔执行狙击计划,可在这敏感之际,却有一位斗篷客来找拉佩密谈,来者是谁?密谈的内容为何? 拉佩在南方造成的一连串动荡震撼马内高层,国王派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来向拉佩下达旨意,从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暗示中,拉佩惊讶地发现国王的底牌! 为了解开幸运金币的诅咒,拉佩一行人冒险前往迪莫勒,他们会遭遇到什么? 第七十一章从来没有过的海战 船在剧烈摇晃着,风帆被降到一半,但仍旧被吹得鼓胀,甲板上所有的人都必须抓牢一件东西才能够站稳,头顶上的天空乌云席卷,狂风吹过海面,激起汹涌的波涛。 这样的天气绝对不是出海的好时候,船上的每一个水兵都在暗自咒骂着他们的统帅,因为这是故意的,他们的统帅、这支舰队的指挥官鲍尔少将特意挑选这么一个恶劣的天气出海。 事实上,从决定出兵的那一天起,南方舰队的预言师就一直在关注天气,昨天晚上天气开始变了,天空中出现预示着糟糕天气即将来临的厚密云团,这样的坏天气至少要持续一个星期。 此刻,鲍尔少将同样也站在甲板上。 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腐朽、贪婪、无能和傲慢,至少还有鲍尔这样的人,除此之外,弗格森少校也是其中的一个。 鲍尔少将并不认为拉佩之前的胜利,仅仅是因为运气和别人对他的轻视,为了打赢这一仗,他反复研究了拉佩的每一场战斗。 最后,鲍尔少将发现拉佩的一个致命弱点:拉佩的手里没有大船,全都是一些小船。 就不说那些可笑的炮艇,就算是加强版的炮船也不适合远航,唯一适合远航的只有三艘排桨船。 鲍尔少将已经得到情报,知道那三艘排桨船被改装成轮桨船,于是他选择一艘排桨船用同样的方式加以改装,结果发现那些轮桨很容易在战斗中损坏,而且大浪对于它们也是一种考验,正因为如此,鲍尔少将才有了这样一个想法,挑选糟糕的天气和拉佩决战。 鲍尔少将没有和其他军官一起躲在船舱内,而是站在船头,他心想这样做,至少能够稍微提振士气。 鲍尔少将拿着望远镜眺望着海面,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一股不踏实的感觉,总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 “让值班的魔法师注意天空和水下。”鲍尔少将转头向副官吩咐道。 塔伦之前那场海战,拉佩就是从空中发起进攻,用数量众多的纵火器点着进攻的船帆,使得舰队变得一片混乱。至于从水下发起进攻,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几百年前就有人发明水雷,甚至还有人训练海豚,让它们背着水雷发起自杀性的攻击。 副官带着命令下去,等到他回来复命的时候,还带来间谍传回的消息,天堂岛派出舰队前来拦截,几乎全军出动。 “连炮艇都出海了?这怎么可能?”鲍尔少将以为自己听错了。 “千真万确,天堂岛上所有战舰,包括四十二艘炮艇全部出动。”副官又复述了一遍。 鲍尔少将感到茫然,有些难以置信。 现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鲍尔少将乘坐的“詹姆斯三世”号是一级战列舰,都被风浪颠得摇摇晃晃,而那些炮艇舷高不到一米,一道浪头就会被打进水里,怎么可能出海? 副官猜到鲍尔少将的疑惑,不得不说他是个合格的副官,立刻想起一件事,连忙说道:“我记得之前有一份情报提到,塔伦在改装炮艇,中间加了一副木架,使得整艘船身被抬高,而且底下的船体也增加到五个,而不是原来的左、右两个,还安装了两根桅杆。” 鲍尔少将仍旧眉头紧皱,他听不出这有什么用。 难道那小子狗急跳墙,打算和我拼命?这些筏子是用来进行自杀攻击的?鲍尔少将想不明白,脑子乱哄哄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到了黄昏时分,舰队已经进入班克纳特群岛的范围内。 鲍尔少将一直盯着海面,期待能够看到前来迎战的舰队。 可惜,海面上一艘船的影子都看不到。 鲍尔少将心想:难道对方打算放弃?或者猜到我们不敢破坏天堂岛,所以干脆直接放弃,学海盗的做法,和我玩骚扰战? “让所有的水兵和海军陆战队都登上甲板,做好战斗准备。”鲍尔少将再一次命令道。 随着这道命令,船上顿时热闹起来,军官和士兵全都从船舱内跑出来,和上一次海战不一样,这一次从出海的一刻起。船上的人就没有松懈过,别说睡觉,就连武器都没有离过手,随时都在待命中,甚至连那些风帆都事先用水浇透,早已做好防备拉佩纵火的准备。 同时做好准备的还有那些魔法师,随着这声令下,各种侦测隐形和监视四周的魔法全都发动起来。 “将军,您其实用不着这么紧张,我想不出他们有什么办法能够应付眼前的局面。比船,他们不行。比炮,他们同样不行。比魔法师的数量,他们更不行。再说,这一次咱们没有丝毫的轻敌,根本不可能给对方任何可乘的机会。”一位身穿将军制服的军官低声说道。 “我也想不出有破局的可能,但是我的心里始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到。”鲍尔少将低声说出自己的顾虑。 鲍尔少将的话刚说完,示警的红灯突然亮了一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红光吓了一跳,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看到敌人的踪影。 下一秒钟,鲍尔少将身上闪现出一片银光,这是他身上的护身符被激发了。 这道护身符显然不够力,鲍尔少将的左侧眉毛上方、右侧脸颊和脑袋同时血花飞溅,紧接着鲜血和脑浆从另外一侧喷涌而出。 “不!”鲍尔少将旁边的那个军官惊恐地喊道。 喊叫声惊醒了其他人。 离鲍尔少将最近的一个医疗官立刻双手合十,嘴里念诵着祈祷文,紧接着一道乳白色光芒落在鲍尔少将的身上。 这是治疗术的光芒,可惜根本不管用。 鲍尔少将的头部被穿透,脑浆都被打出来,怎么可能救得活?就算是生命神殿的主祭,或者光明神殿的大主教施展复活术也没用,这是无法修复的损伤。 突然旁边又有几个军官倒下去,其中也包括那个医疗官。 预警的灯不停闪烁着,发出刺眼的红光。 船上的所有人都压低身体,茫然地朝着四面八方巡视着,各种破除隐形的魔法接二连三地被释放出来。 又有军官倒下,这一次倒下的是海军陆战队的指挥官,紧接着是船长。 “有神枪手!”突然一个人大声喊道,他是从那些军官死亡的状态猜测出来的。 还活着的军官全都惊醒过来,所有目光都朝着远处的海面扫视着。 “在那里。”一个军官朝着船舷一侧指去,下一秒钟,他的额头炸开,鲜血和脑浆喷涌而出。 没人敢朝船舷那侧看,离舱门较近的军官全都拼命地往舱门跑,既然知道有狙击手,躲到船舱内就安全了。 而来不及逃的军官要么躲到士兵中间,要么干脆趴在甲板上。 士兵也不敢站着,全都尽可能压低身体。 “开炮,开炮,赶快开炮!”一个逃进船舱的副官高声喊道,他是炮兵指挥夏姆上校的副官。夏姆上校在第二轮狙击中被一枪击中胸口,现在躺在甲板上抽搐没人救,因为医疗官已经死了。 那些炮兵如梦方醒,随着一阵手忙脚乱,一扇扇炮门被打开,一门门火炮被推到阵位上,此时一根根炮管伸了出来。 发出开炮命令的副官站在舷窗后面,朝刚才被击毙的军官临死时指着的方向看去,他看到星星点点的红光,光芒非常微弱,就像满月的夜晚的星光,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到。 “看到那些红光了吗?在远处的海面上,距离大概一公里左右,给我开炮!”副官大声吼道。 轰——轰——轰—— 炮声响了,一连串的炮火和滚滚的浓烟让这片海面真正有了战场的感觉。 不过这个战场有些另类和诡异,只看得到一方的舰队,另外一方是茫茫无际的大海,炮弹砸在海里,激起冲天水柱。 指挥开炮的副官从一扇舷窗看着外面,神情充满无奈,现在他知道什么叫大炮打蚊子了。 被当作目标的红光有很多,星星点点到处都是,早已把这支舰队包围,不过这些红光分得很散,相隔数十米远,体积又小,任凭炮弹砸得水花四滕,也没看到这些红光有丝毫减少。 “换开花弹!”副官大声喝令。 那些炮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选择服从命令。 炮弹很快换成开花弹,不过一切都没有改变,顶多就是水花变得更大,水柱也变得更高、更粗,还多了一些爆炸声,很明显开花弹的效果也不怎么样。 打单个士兵最好的还是葡萄弹,但是葡萄弹射五、六百米倒没问题,一公里外就太远。 副官知道有一种榴霰弹可以打到一公里外的距离,可惜只有陆军配备榴霰弹,海军没有。 “那些排桨船怎么了?应该让它们上!”旁边一个军官大声抱怨道。 这话倒也没错,现在这个时候只有让那些排桨船散开,让它们凑近过去攻击。 问题是,谁来发号施令? 舰队司令死了,原则上来说,应该由三位舰长、三艘舰队的炮火指挥官和海军陆战队指挥官协商推选出一位临时总指挥。在紧急情况下,因为旗舰的地位最高,海军陆战队指挥也在旗舰上,所以旗舰舰长、旗舰炮火指挥官、海军陆战队指挥官也能确定一个紧急临时总指挥——但是,这三个人都已经死了。 更糟糕的是各级主官也死了一大堆,一切都已经失控了。 没有舰队指挥,没有作战指挥,甚至没有船长,别说指挥作战,就连船往哪里开都没人知道。 “那艘排桨船怎么在打转?”突然一个军官喊道。 众人转头看去,这才发现离他们很近的一艘排桨船已经失去控制,正朝着舰队撞过来。 那是一艘大型排桨船,带有重型撞角,被它撞一下可不好受。 “不好,那艘船的舵手被杀死了。”还是负责指挥火炮的副官眼尖,他看到那艘排桨船的舵轮旁边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手臂却挂在舵轮上,导致整艘船往右偏转。 紧接着指挥火炮的副官想到一件事,惶恐地喊道:“这艘船是谁在掌舵?” 听到副官这么一问,旁边的那些军官全都面如土色。 舵轮在甲板平台上,以前从来没人想到过会有这样的海战方式,其中一方既没有船也没有炮,就只有一群神枪手在一公里外的距离,射杀船上的重要人物。 现在南方舰队成了第一个这种海战方式的牺牲品,没人知道如何应对。 副官的话音刚落,整艘船就猛地一晃。 那些军官愈发神色慌张,他们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这艘船操舵的人肯定也被干掉了。 “舵手旁边难道没有护卫?让人拿着盾牌挡在那里啊!”这位副官的脑子倒很清醒。 办法是有了,问题是谁去掌舵? 那些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在水里,拉佩半沉半浮,他的身体四周有一颗巨大的气泡,此时他整个人半跪在气泡中央,他的枪搁在气泡上,枪管伸在外面。 此刻,拉佩正不疾不徐地寻找着目标。 拉佩的位置正对着那艘旗舰前进的方向,谁都知道正前方是最安全的位置,因为这个方向顶多只有两门火炮。 拉佩并不是一个人,在他身边数十米的地方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个人当然是那位柯林斯上尉,除此之外还有保罗,保罗原本就是神枪手,枪法甚至不在弗格森小队的成员之下,学会弗格森战法后,他一直在练枪,练习超远距离射击。剩下的两个人,一个是从护卫队挖过来的,原本也是神枪手,另外一个是平民,在一家商行担任首席会计师,精于心算,平时又喜欢打猎,练了一手好枪法,被汉德介绍过来试了试,居然也能胜任。 真正的神枪手就只有拉佩这五个人,海面上那些星星点点的红光其实都是假目标,他们藏在成千上万的假目标里面,简直是安全到极点,别说那些炮弹根本打不中,就算一炮砸掉一个假目标,还没轮到拉佩等人,炮弹恐怕已经打完了,不过前提是那些火炮承受得了。 “没想到还能这样打仗。”柯林斯发出了感慨。 虽然相隔几十米,不过柯林斯说的话却传到另外几个人的耳中。 事实上,所有这些气泡都是相连的,可以随意传送。 对于柯林斯的感慨,拉佩并不感到得意,他轻叹一声,说道:“因为这种战法第一次出现,对方根本没有防备,更没有对策。” 这样的胜利只可能有一次,下一次对方就算仍旧想不出破解方法,至少会下令舰队司令和各级主官穿上一身厚重的铠甲,然后让高阶骑士手持大盾在他们旁边负责警戒。 “既然这样,咱们就趁机多干掉几个家伙。”柯林斯重新换上一个转轮,然后再一次瞄准一个目标。 下一秒钟,一个站在舷窗后面的军官倒了下去。 柯林斯并不是想要炫耀自己的枪法,实在是因为甲板上已经没有重要目标,连掌舵的人都换成苦命的水手,那水手的脑子倒是挺聪明,居然趴在甲板上,背上盖着一面盾牌,只用一只手抓住舵轮。 就在这时,保罗喊道:“有人从船舱里面出来了!” 果然,船舱内一下子涌出来三个身穿重甲的骑士,每个人手持两面盾牌,这三个人一出来,立刻背靠背站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往舵轮挪动。 “他们总算想出对策了。”那个前护卫队成员嘲讽道。 “可惜我们的人太少。”柯林斯想起当初在弗格森少校麾下的情景。 弗格森小队名义上是小队,实际上有六十几个人,相当于一支中队,可以轻而易举地产生压制作用。虽然拉佩这边虽然用的枪更好,一轮五发,但是人数实在太少。 “人会有的。”拉佩很有自信,他的自信来自于枪管上的瞄准镜。 弗格森小队靠的是真正的本事,所有成员都是百里挑一的神枪手,两百米距离百发百中,四百米外也能够达到三发必中,要知道四百米的距离,人看上去就只有蚂蚁那么大。 但是用上瞄准镜就不同,很多人都能达到四百米外三发必中的要求,十人中挑出一个射得最准的人专门训练,很快就可以拥有一大批神枪手。 突然拉佩的耳朵动了动,他的脸上露出微笑,道:“我们的援兵到了。” 众人闻言,顿时抬起头。 此刻天空被阴云笼罩着,根本看不到上面有东西,保罗等人都有些失望,不过没人怀疑拉佩的判断。 在云层的上方,一颗巨大的气球正在迅速靠近,那是一个长一百多米、宽十几米,形状像雪茄的庞然大物。 当初拉佩用气球侦查,事实证明这东西确实很好用,能够飞到任何鸟类都无法达到的高度,这也让拉佩想起传说中的天空之城。 从理论上来说,天空之城并不是无法办到,只要制造一颗巨大无比的气球,就可以让几万人住在上面。 天空之城的传说源自于精灵一族,就算是最繁荣的时代,精灵一族的数量也从未超过百万,几万个居民的聚居地对于他们来说,绝对属于大城市。 拉佩并不打算建造一座天空之城,他只需要一艘空中战舰。 这艘巨大的空中战舰的到来,引起底下一片恐慌,虽然隔着厚密的云层,底下的人同样也看不到那巨大的身影,但是示警的红灯不停闪烁着,而且频率越来越快,让所有人都知道情况不妙。 在船舱内,一大群军官挤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门口,那间房间四周透空,中间是一座巨大的魔法阵,正中央的一颗圆球上映照出的正是那艘空中战舰。 “这是什么?”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问道,他是大副,军衔是少校,此刻船上一群副官中以他的身份最高。 “应该是一颗气球,十之八九是一颗氢气球。”一个年迈的魔法师满脸忧愁地说道。 气球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新奇的东西,但是对于魔法师来说并不稀奇。 几千年前就有人制造出热气球,古帝国时代的一位魔法师发现铁和酸液会发生作用,产生一种很轻的气体,他把这种气体收集起来,制造出第一颗氢气球。 不过铁和酸液都不是便宜的东西,想要大量制取氢气非常困难。 说来也巧,就在几年前,一位马提兰的魔法师无意间发现水可以分解成氢气和氧气,如此一来制造氢气变得容易许多。恰好也在这个时候,马内的一对兄弟制造了一颗巨大的热气球,这颗热气球带着他们升上高空,那是普通人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离开地面,在此之前飞行是魔法师的专利。 有了这一连串前提,现在制造一颗巨大的氢气球并不是什么难题。 “气球?”一个军官的脸色骤然变了。 说话的军官是马内人,几年前曾亲眼看到那对兄弟乘坐热气球飞上天空,对于热气球的载重多少有些了解,脑中顿时想到一种可能,急忙问道:“这颗气球如此巨大,应该可以托起很重的东西吧?” 年迈的魔法师脸色顿时变了,旁边的那些魔法师也一样,有一位魔法师甚至拿过一张纸计算起来。 “你的意思是,天空那颗气球有可能载了一大堆炸药桶?”大副的脑子转得不慢,立刻明白军官的意思。 “载重量超过二十五吨。”魔法师已经算出答案。 “快,把那颗气球打掉!”大副尖叫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在那些魔法师的身上。 “外面有那么多神枪手,我们怎么出去?”为首的年迈魔法师当然不愿意以身犯险。 弓箭手、弩弓手和火枪手全都是魔法师的克星,以前还好说,三者的攻击距离和魔法相差不远,说是克星,其实是互相克制。现在就不是如此,外面那几个神枪手可以隔着一公里射杀目标,他们出去就是靶子。 “身为高阶魔法师,你们难道没有保护自己的手段?”大副怒道。 “那不是普通的神枪手,他们的子弹全都带有破魔和穿甲的特性,可以穿透大多数护盾,只有几道高等级的防护魔法能够抵挡,但是我们没办法一边飞,一边施展这类魔法。”为首的老魔法师急了。 其实老魔法师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说出来,他担心的是子弹上不只破魔和穿甲两种特性,可能还有别的特性,他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做实验。 就在魔法师和军官两边为此争吵不休的时候,众人头顶上的那颗圆球映照出的影像发生了变化,只见十几个黑漆漆的东西从那颗巨大的气球上掉落下来,那东西像是细长的梭子,又像压扁的箭矢,前端尖锐,后端带有弓箭一样的尾翼,背部还有一对狭长的翅膀。 这些东西原本是垂直下落,但是转眼的工夫就变成滑翔,目标正是南方舰队。 “拦住它们。” “快,把那些东西打下来。” “你们快出手。” 每一个军官全都大声怒吼起来。 那些魔法师的眼中同样露出惶恐之情,他们完全能够猜到这是什么,转眼的工夫,他们就以传心术的方式商量出一个结果。 那几个魔法师同时举起双手,脚下的魔法阵亮了起来,一道道神秘的符文凭空浮现。 船上并不是只有这几个魔法师,旗舰詹姆斯三世号上有二十几个魔法师,另外两艘战列舰上也各有十几个魔法师,那些排桨船上同样也有魔法师坐镇,少则一、两个,多则五、六个。 此刻四周不停有波光闪现,紧接着就有一个魔法师传送过来,他们一过来,立刻挤进那座魔法阵里面。 魔法阵越来越亮,浮现的符文越来越多,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同时又让人感觉到神秘和强大。 军官们全都下意识退开几步,他们只知道这肯定是很厉害的魔法,至于厉害在什么地方,他们就不得而知。 突然,魔法阵变得异常耀眼的闪亮。 所有人都被晃花眼,连忙闭上眼睛,甚至转过头,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们重新睁开眼睛,魔法阵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人呢?人怎么没了?”一个军官茫然地问道。 有几个脑子聪明的军官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脸色全都变得异常难看。 还没等军官们想出应对的办法,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尖啸声,声音一开始细如蚊蚋,渐渐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然后尖啸声变成撞击声和木头折断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颗巨大的火球从詹姆斯三世号的中央爆开,无数木片被炸得四散纷飞,被炸飞的还有一门门火炮和残肢断臂。 还没等木片和残骸全都落下,旁边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是玛丽女王号战列舰发生爆炸,被击中的是船尾的部位,整间船长室连同船尾的平台全都被炸飞。 相隔一秒之后是第三声爆炸,这一次最后那艘战列舰也没能幸免,它的情况和詹姆斯三世号一样,炸弹砸在正中央的位置,整艘船被炸成碎片。 这仍旧没有结束,紧随其后又是一连串爆炸,冲击波使得这片海面看上去就像撒了一把石子的湖面,到处是涟漪,交织成细密的网格状。 等到爆炸过去,那三艘威风凛凛的战列舰全都消失不见,甚至连稍微靠近一些的排桨船也都变成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堆木片。 拉佩也消失了,他带着四个手下潜入海底,海底有一扇魔法门,随着白光一闪,魔法门启动,下一瞬间他们已经来到一艘船上。 “欢迎归来……说实话,我觉得没必要把两个王牌全都翻出来,有一张就够了,另外一张完全可以藏起来等以后再用。”杰克一见面就抱怨个不停。 拉佩笑而不答,他如果能够预知未来,能够知道结果如此顺利,肯定会这样做。可惜,他对预言类的魔法没有丝毫研究,只能全力以赴。 “现在轮到你们了。”拉佩拍了拍汉德的肩膀。 “您到一旁休息吧,接下来看我们的了。”汉德一点都不显得兴奋,一刻钟之前,他的心里还充满紧张,以为这将是一场苦战,至少比上一次拦截那群海盗更加艰苦,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现在他只是去收拾战场。 随着一连串的命令,这支舰队浩浩荡荡地朝着战场驶去。 舰队就藏在南方二十公里处,恰好在地平线的下方,在敌方的视线之外。 进攻的一方可以选择发动进攻的时间,却没办法选择战场。而防御的一方恰好相反,他们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来攻打,却可以摆好阵型等待对方的到来,更何况拉佩这边还多了一个六臂娜迦,娜迦号称海族,拥有的力量全都和大海有关,轻而易举就确定南方舰队的方位和航线。 现在,轮到拉佩这边反击了。 鲍尔少将的选择并没错,可惜他不知道拉佩有一个六臂娜迦,而且是差一点触摸到圣位的娜迦,要制造一个长数百米、宽数十米的无浪海域并不是什么难事。 此刻的风强得可怕,在这样的天气别说是升帆,根本就不应该出海,但是此时这里的每一艘船都把帆张得满满的,在劲急狂风的吹拂下,这些船的速度超过了极限,二十公里的距离连一个小时都用不着。 而,对面那支南方舰队仍旧在慌乱中。 从实力上来说,南方舰队残存的力量仍旧不小,此刻漂在海面上的大型排桨船就有十几艘,中型排桨船更是接近三十艘。大型排桨船满员是三百五十人,中型是两百人,但是此刻从军官到水手全都没有丝毫斗志,大部分船长甚至不敢回到甲板上,那么多船全都在原地打转,根本就不成阵列,而且他们已经失去所有的魔法师,同样也失去识破隐形的能力。 两边的距离越来越近。 拉佩的舰队已经做好战斗准备,所有船帆全都被放下,火炮全都就位,一根根细长的炮管从楔形的炮甲板中伸出来,瞄准了对面的船只。 “火炮准备!”汉德大声命令道,他是舰队指挥。 “慢。”拉佩突然开口道:“别急着开炮,靠近之后再打。” 事到如今,拉佩已经赢了大半,他当然要追求效率。对面的南方舰队乱成一团,大部分船只斜对着拉佩他们,能够打到敌舰的火炮很少,他当然要靠近一些再开火,同时这也是一种锻炼。 距离越来越近,突然南方舰队发出急促的警钟声,显然有人看破拉佩这边的伪装,那些瞭望手不是瞎子,总有人能够看出破绽。 “要不要开炮?”汉德连忙问道,他有些紧张。 “继续逼近。”拉佩估算一下距离,此刻两边的距离还未接近两公里,只需要五、六分钟,就可以进入最佳的炮击距离,到时对方根本就来不及调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变得愈发接近,南方舰队仍旧处于混乱中,有些船在调头,有些船处突然轰的一声朝拉佩的舰队开炮。 但,拉佩仍处于犹豫不决的状态。 “要不要还击?”汉德又回头看了拉佩一眼。 “等。”拉佩干脆闭上眼睛。 南方舰队的炮声一阵紧似一阵,有一些船已经横了过来,一侧的火炮不停喷吐着火光和硝烟。 砰—— 有一发炮弹打中拉佩的一艘船,炮弹砸在楔形的甲板上,甲板上包了铁皮,所以只是被砸出一个凹坑。 这样的结果让汉德松了一口气,也让其他人松了一口气,众人的忐忑和恐惧一下子消失了。 “准备还击。”拉佩不再坚持。 “开炮。”汉德等的就是这道命令。 转瞬间,拉佩的舰队正面的火炮同时鸣响,整片海面瞬间被硝烟笼罩住。 下一瞬间,南方舰队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爆炸的火光如同盛开的鲜花一簇接着一簇,破碎的木片和血肉四处乱飞。 拉佩的舰队炮火接连不断,南方舰队的爆炸声也此起彼伏,那些水兵知道大势已去,争先恐后地跳进海里,因为继续战斗已经失去了意义。 天气变得愈发阴沉,风也越来越大,浪头更是一阵高过一阵,那些掉进海里的水手拼命抓着木头,让自己浮在海面上。 已经看不到南方舰队的船了,所有船全都没入海底。 “集合俘虏,让他们去铁火岛。”拉佩吩咐道,然后朝着舱门走去,柯林斯、保罗和另外两个神枪手紧跟在拉佩的身后。 对于南方舰队来说,战斗已经结束。但是对拉佩来说,战斗才刚刚开始。 拉佩顺着楼梯上了甲板,在甲板上,几个水手正将一艘船放入海里,那是一艘很扁、很长,样子像扁梭的船,看质地像是皮的,很轻盈,浮在水面上就像一片树叶。 拉佩跳了上去,他在最前面的位置坐好,这艘船上的座位都有着长长的靠背,整个人是半坐半躺在上面,随后保罗四人也跟了上来,等到他们也半坐半躺下后,一只透明的罩子把整艘船罩了起来。 紧接着那艘扁梭就动了起来,开始在水面上滑行,一开始速度并不快,但是始终在加速,半个小时后,这艘船简直是在水面上飞行,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甚至让人有些提心吊胆。 推动这艘船前进的是六臂娜迦的力量,之前那些漂浮在海面上的气泡和将拉佩他们传送到二十公里之外的船上的触手,全都是她的手笔。 这艘快船乘风破浪,也就半个多小时,陆地已经近在眼前。 在岸边不远处有几辆马车等候在那里,这些马车全都是竞赛马车改装而成,用两匹马拖拽,追求极致的速度——这正是为此行准备的交通工具。 拉佩在赶时间,他知道那些魔法师全都逃脱了,必须在他们将南方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去之前,赶到沙利尔。 一下船,拉佩甚至都没空打招呼,跳上一辆马车赶着就走,柯林斯和保罗等人紧随其后,他们只能两个人共乘一辆马车。 那些看管马车的人负责收尾的工作,他们把那一叶扁舟拖上岸,等一会儿会有马车过来把看马车的人接走,同时也把船弄回去,这是难得的魔法物品,可得小心照顾。 大道上,三辆马车排成一串,以极快的速度飞驰着。 为了赶时间,拉佩根本就不顾惜马力,一路上都是快马加鞭。 两个多小时后,马车进了沙利尔,此时也就下午三点左右。 拉佩来过沙利尔,一进城,他赶着马车往城东而去。 沙利尔主要分东、西、南三个区,南区靠海,大部分被海军占据,成为南方舰队的驻地,只有很小一块作为民用,那里是码头和仓库,也是商业区。西区是富人区,市政厅、警察总部、邮政总署、各大神殿都在那里。东区是下等区,比较乱,特别是近来沙利尔的市民和海军对立,局势颇为紧张,通往东区的各座街道都有人站岗放哨。 这三辆马车匆匆而来,立刻引起一群民兵的警戒,不过还没等他们拦住马车询问,一匹马飞奔而至,骑在马上的人正是西尔维娅。 “你们来得真早,看来那边一切顺利。”西尔维娅很惊讶,按照原来的推测,拉佩能在半夜之前过来就不错了,十之八九可能要等到明天。 拉佩并没有回答,他在赶时间。 “这边安排好了吗?”拉佩问道。 西尔维娅打了声招呼,站岗放哨的民兵立刻搬开路障,接着西尔维娅调转马头在前面引路。 沙利尔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市,历史远比塔伦要悠久得多,所以这里的街道显得狭小拥挤,很多街道简直就是小巷,而东城区更是狭小脏乱,给人的感觉和汉德他们原来在塔伦的老巢所在的地方差不多,好在拉佩等人乘坐的马车很轻便,倒也用不着担心过不去。 在这迷宫般的街巷中蜿蜒而行,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西尔维娅停在一间旅店的门口,这里同样有人看守。 拉佩认得那几个负责看守的人,当初都打过交道,其中有一人就是因为喜欢西尔维娅,为了救她,差一点被拉佩干掉的青年。 那个青年一看到拉佩,立刻转过头,那张脸就像刷了浆糊般面无表情。 拉佩根本不在意,因为那个青年对他并不构成威胁,那个青年只是单相思,西尔维娅并不喜欢那个青年。 西尔维娅进了一幢楼,那是一栋民宅,居然有五层,比周围的房子都要高得多,她一直往上走,把拉佩等人带到最顶楼那一层,上面居然有一座很小的阳台,站在上面往远处眺望,正好可以看到南方舰队的驻地,因为这幢房子比周围的建筑物都高,一眼望去没有丝毫的阻挡。 “很不错。”拉佩点了点头,这是一个极佳的观察点。 “什么时候行动?”西尔维娅问道。 “越快越好,那位司令恐怕还不知道他的舰队已经全军覆没,还做着抢占天堂岛的美梦,此刻戒备相对松懈。一旦消息传过来,那就不好说了。”拉佩立刻说道。 “那么我们现在就走。”西尔维娅从橱柜里面取出一把枪,那是一把和拉佩用的一模一样的枪。 原本西尔维娅并不擅长枪法,不过身为剑客,对于身体的控制比常人强得多,想要成为神枪手也比普通人容易许多,这段日子她一直在苦练,成果相当明显。 西尔维娅随手拉开旁边的一扇门,那是一扇魔法门,门后面原本是杂物间,但是此刻却变成一间破败的厂房。 这里是厂房二楼的一片平台,地上很脏,堆了厚厚一层灰尘,前面的玻璃窗很多都破了,没破的玻璃窗同样积满灰尘,看上去是黑的。 拉佩走到窗前,透过破碎的玻璃可以到南方舰队驻地的围墙,围墙离这边只有一百多米。 “这里原来是隶属于海军的制造厂,不过工厂早就关闭了。”西尔维娅低声解释道。 拉佩转头看了看四周,这座厂房非常不错,占地差不多有五、六百亩,相当于拉佩在塔伦的造船厂、炮厂和炼铁厂的总面积,这座厂房是复式结构,有上、下两层,所有的立柱居然都是钢的,墙壁也很厚实,当年建造这厂房肯定花了不少钱,可惜全都被浪费了。 “这里不错。”柯林斯也从魔法门走了出来,他没有太多的感慨,所谓的不错是指狙击的位置,从这里可以覆盖大半个海军基地。 柯林斯没有任何废话,他跑到一块碎玻璃的后面,把枪架好,然后拿着一副高倍的望远镜朝着远处眺望。因为体积的缘故,瞄准镜的倍数不可能做得太高,想要寻找目标,仍旧得靠望远镜。 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过来,然后各自挑了一个适合的位置。 “看样子他们还没有得到消息。”保罗拿着一副望远镜朝着远处眺望。 “越晚越好。”拉佩喃喃自语着,紧接着他转头冲着西尔维娅问道:“目标在什么地方?” “左面那幢大楼就是总部大楼,最高那层楼右侧第二间房间就是司令官加斯帕尔侯爵中将的办公室。第三间房间是军务长官米尔纳中将的办公室。左面第一间房间是鲍尔少将的办公室……” 西尔维娅事先做了一番功课。 “已经用不着再说鲍尔了。”拉佩连忙打断西尔维娅的话。 西尔维娅愣了一下,随即就镇定下来,继续说道:“左面第二间房间是门德萨少将的办公室。” “那幢大楼的防御怎么样?”拉佩一边问道,一边观察着大楼的墙角,那里隐约可以看到光线的扭曲,这是力场叠加导致的结果。 “很强的护盾,一般的子弹根本打不穿。”西尔维娅连忙说道,她亲自测试过。 之前民众和海军发生冲突的时候,西尔维娅趁乱用这把枪射了几发子弹,没用附魔的特殊子弹,用的是普通的箭弹,结果连玻璃都没有打碎。 “看来只有等机会了。”柯林斯叹道,所谓的机会就是等那几个有价值的目标离开大楼。 这群人虽然以拉佩为首,但是涉及到具体行动,还是以柯林斯的意见为准。 众人再也不说什么,全都站到各自的位置上,拿着望远镜眺望着远处,耐心地等待机会的到来。 第七十二章狙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然后灯亮了。 海军基地内始终静悄悄的,大多数时间只有巡逻队走来走去,偶尔才会看到一、两个人跑出来,却都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目标。 拉佩、西维尔娅、柯林斯三人全很沉得住气。保罗也还好,他的耐性没得说,要不然,也不会坐了二十几年的冷板凳。剩下的那两个人却有些不耐烦,在空旷的厂房里面走来走去,好在这里早已被隔绝开,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南方舰队战败的消息居然还没传回来。”柯林斯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诧,不过惊诧的同时,心里充满了失落。 身为一个曾经的军官,而且是从底层一步步升上来的军官,柯林斯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军队早就烂了,已经烂到骨子里。”西尔维娅毫不留情地揭着疮疤,身为一个前盗贼,哥哥还是被护卫队害死,所以她对军队没有一点好感。 西尔维娅正说着话,远处有灯光朝着这边过来。 “嘘。”拉佩示意西尔维娅闭嘴。 “没事,只是例行巡逻。”西尔维娅连忙解释道,这可不是她引来的。 可惜,西尔维娅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狗叫。 这下子西尔维娅的脸色有些变了,她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好在,屋顶上随即又响起一声猫叫,紧接着一道黑影从房顶上蹿出来,越过屋脊,朝着远处而去。 “该死的猫,吓死我了。”西尔维娅拍了拍胸脯。 拉佩看了西尔维娅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的定力不够。” “你好像很了不起似的,要不是你会魔法,早早地就用了机械心智,你会这样冷静?”西尔维娅不肯服输。 拉佩又摇了摇头,觉得必须好好收拾西尔维娅一顿,她做了头领之后,开始有点得意忘形。 拉佩正琢磨着应该给西尔维娅什么样的教训,远处的那幢大楼门口灯光一闪,有人出来了。 拉佩没心思再和西尔维娅争论,他举起望远镜。 出来的人有五、六个,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身上穿着将军的制服。 突然,拉佩看到那位将军身边的一个人转过头来,那个人似乎注意到拉佩等人,这可不简单,拉佩等人的望远镜是特制的,上面刻着消除感应的法阵,更何况拉佩离将军有八、九百米远。 “小心,目标出现,旁边还有一位大师,十之八九是个大骑士。”拉佩立刻警告道,他是从那个护卫的块头看出来时。 “那个秃顶就是米尔纳中将,南方舰队第三号人物,属于加斯帕尔侯爵的派系。”西尔维娅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立刻分辨出目标的身份。 一旁的柯林斯和保罗早已举起枪,瞄准米尔纳中将等人。 “不要急着开枪,等他们离大楼远一些!”拉佩连忙喝道,与此同时他也举起枪,迅速调整距离,然后锁定住米尔纳中将。 “这个大骑士会不会感觉到威胁,让中将回到大楼内?”保罗一边瞄准,一边问道。 “如果你瞄准的是大骑士,他就会感觉到威胁,要不然他不会有感应。”拉佩道。 “完全正确。”柯林斯说道,拉佩是准大师,自然知道这一点,而他却是亲身经历过。 “当然也不完全如此,像安德雷那种转修精神魔法的大魔法师,或者大预言师、先知之类的人物,就能够察觉到针对其他人的威胁。”拉佩又补充了一句。 “我没碰到过。”柯林斯实话实说,不过他马上又道:“千万别指着旁边那几个人,他们当中可能有高阶的人物,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们也会生出警兆。” “我明白。”保罗道。 “我不是说给你听的。”柯林斯扫了另外两个人一眼,又看了看西尔维娅,这三人是菜鸟,比较容易出纰漏。 “那个人果然没在意。”拉佩说道,望远镜之中那群人已经从门里面走了出来,“他们可能以为我们只是在窥视。” “这段日子,每天有人盯着海军基地,他们肯定已经习惯了。”西尔维娅解释了一下那群人为什么如此淡定。 在另外一边,米尔纳中将在一群护卫的围拥下朝着灯塔走去。到现在为止,他们仍旧没有得到鲍尔少将返回的消息,这有些不正常,灯塔那边还有一套联络体系,他想去问一问那边的情况。 “有人在窥视我们。”一旁的那个大骑士低声警告道。 “这很正常,每天都有人窥视,再说今天是舰队出发的日子,没有窥视者的话,反而会让人怀疑。”米尔纳中将毫不在意,他之所以如此笃定,最根本的原因是这里离围墙很远,至少有七百多米,他不认为有人能够威胁到他。 “如果对方准备了火炮,应该可以攻击到我们。”另外一个护卫说道。 “这不可能,除非对方用实心炮弹,而且能百分之百命中我,要不然不管是用霰弹还是用开花弹,都是一打一大片,你们几人肯定会有警兆。”米尔纳中将很有自信地说道。 “那倒也是。” “这话没错。” 一旁的人纷纷点头,好话人人爱听,这番话显然让那些护卫感到温馨。 突然那个大骑士感觉空气微微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发现有东西往这边急速飞来,目标正是他保护的米尔纳中将。 大骑士下意识地拔出长剑,跨前一步挡在米尔纳中将的前面。 突然,大骑士的身上冒出红光,同时他的脑子痛得像要裂开似的。 这是协议的约束,是传奇魔法师莫文的力量,当初签署的协议上规定大师以上的人物全都不能插手,就意味着充当护卫都不行。 六颗子弹瞬间打在这位大骑士的身上,大骑士很强,如果他能够拔出剑,如果他能够运用自己的力量,就算被子弹击中也没关系,就算子弹上有破魔和穿透的效果也没用,可惜他的力量被剥夺了,此刻只能凭血肉之躯抵挡子弹。 血肉之躯毕竟是血肉之躯,那六发子弹在这位大骑士的身上钻出六个窟窿,然后带着鲜血和碎肉从背后喷涌而出。 不过大骑士这一挡,给旁边的人争取了时间,其中一个人把米尔纳中将拖到身后,另外两个人一左、一右夹住米尔纳中将。 “王八蛋!”看到原本很有把握的一击,居然彻底落空,拉佩不由得大声咒骂,紧接着他转头朝着柯林斯和保罗喝道:“你们两个人负责那位中将,其他人跟我一起把这个碍手碍脚的大骑士干掉,既然他想插手,那么就让他插个痛快!” 拉佩说话的工夫,他已经瞄准那个大骑士的脑袋扣动扳机,子弹飞出枪口,飞过八、九百米的距离,射进那个大骑士的额头。事实证明一位大师不能运用自己的力量,他也只不过是稍微强大的凡人,子弹从前额穿透进去,然后从右侧的脑后飞出来。 此刻又有一发子弹打中大骑士的脑袋,这一次命中的是左眼,同样直接穿透过去,这一次开枪的是西尔维娅。 那个大骑士倒在地上,他的身体不停抽搐着,脑部中枪绝对是瞬间死亡,但是他的身躯却还没有死去,那场面愈发显得骇人。 米尔纳中将和一个军官被吓坏了,茫然不知所措。那三个护卫还算不错,挡在前面的那个人用一面盾牌护住身体,旁边的两个人夹住米尔纳中将,一点点地往大楼挪动。 与此同时,海军基地里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警钟声,无数繁复的符文从大楼的外墙浮现出来,化作一座巨大的结界将整幢大楼罩在底下。 巡逻队也行动起来,士兵们牵着狗到处乱跑,不过他们并不是真的打算抓捕刺客,只是做一下样子而已,都像没头苍蝇般到处乱跑。 “走吧。”拉佩轻叹一声,看现在的情形,已经不可能有所收获了。 其他人也明白这一点,全都收起枪,一人接着一人穿过魔法门。 西尔维娅走在最后面,正打算穿过魔法门,突然拉佩拉住她。 “你认不认识这边报社的人?”拉佩低声问道。 “认识。”西尔维娅茫然地点了点头。 “把弗格森小队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刊登在报纸的头条。”拉佩说出原因,这是他刚刚想到的。 “为什么要我出面?”西尔维娅疑惑不解地问道,她原本想说,拉佩不是更合适,还好话到嘴边,她立刻意识到这是秘密,幸好旁边已经没人,要不然他们或许会猜到些什么。 拉佩的脸色有些变了,他愈发确定要狠狠收拾一下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感觉到拉佩的怒意,连忙装傻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是自己暴露自己的秘密吗?” “对于加斯帕尔侯爵这样的人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秘密可言,他肯定能够打听到弗格森小队的事,与其毫无必要地遮遮掩掩,还不如干脆弄得人尽皆知,让那些水兵人心惶惶。”拉佩甚至有些庆幸,居然意外地杀了一个大师。 拉佩仔细想来,到了这个分上,他已经彻底赢了,多杀一个将军,意义并不是很大,但是死了一个大师就不同,剩下的那些大师全都得仔细掂量,有没有必要把自己的性命赔上? 受到警告的不只是那些大师,对那些高阶魔法师、骑士、战士和剑客无疑是更加严厉的警告,拉佩连大师都能够杀死,他们就更不用说。 西尔维娅并非蠢人,稍微一想就明白拉佩的意图。 “我明天就去找他们。”西尔维娅立刻说道。 “现在,马上。”拉佩冷冷地道,说着他轻轻一推,推着西尔维娅穿过魔法门。 拉佩并没有跟进去,他在魔法门上轻轻按了一下,门顿时变成一只巴掌大小的圆盘,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拉佩捡起圆盘,从厂房的后面溜出去,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一大群士兵在废弃的厂房中转来转去,十几条狼狗绕着圈子不停嗅着,还有几个军官站在窗边仔细地寻找着什么。 在远处的大楼内,加斯帕尔侯爵和他的心腹手下聚集在顶楼的一间小客厅,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间房间没有窗户。 “刺客潜伏在废弃的火炮镗孔车间的二楼,总共有六个人,从他们留下的脚印来看,应该是一个女的、五个男的。那个女的很高,有一米八左右,体重差不多有六十五公斤,脚步沉稳,肌肉强劲有力,应该是一个中、高阶的武者。那五个男的……从那间厂房到枪击现场有八百七十多米,刺客用的很可能是南部式宾尼步枪,我们在窗台上找到撑脚的痕迹,这些枪肯定经过改装,被改成魔法物品,因为米尔纳公爵遇刺的时候,没人听到枪声,枪上十之八九被施加静音咒,而且一般的南部式宾尼步枪射程也就六、七百米,根本打不了这么远。”一个副官念着调查报告。 “一米八左右的女人?”米尔纳中将有些印象。 “十之八九是索德·拉佩身边的那个女保镖,暗中投靠我们的宾尼派成员说过,领导这次暴乱的并不是那个从马内来的特使,而是一个身材很高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有一批直属手下,举止很粗鲁,很多人长相也颇为凶恶,不像是好人。”副官继续报告道,这起案子并不难破,凶手的身份是明摆着的。 “难道他们已经放弃了天堂岛,打算把战场放在这边?”门德萨少将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那小子应该很清楚,我们几人如果出事的话,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鲍尔绝对会把天堂岛夷为平地。”加斯帕尔侯爵立刻否定道。 “除非……” 米尔纳中将在旁边欲言又止,但小客厅内的人都知道米尔纳中将想说什么。 “鲍尔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回过消息吗?”加斯帕尔侯爵的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小客厅内一片沉默,大家都知道加斯帕尔侯爵并不是想要答案,米尔纳中将之所以出去,就是想确定这一点。 加斯帕尔侯爵目光闪烁,沉默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转头朝着副官命令道:“和鲍尔联络,不管进度如何,都必须给我一个回信。” 副官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这边怎么办?要不要召集士兵,冲进城里抓人?”门德萨少将低声问道。 加斯帕尔侯爵犹豫了一会儿,他倒是想这么做,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摆了摆手,道:“上面已经警告过我,不允许我节外生枝。” 事实上,加斯帕尔侯爵还有另外一个担忧,他怕抓不到人,甚至还会造成伤亡惨重。 这并非不可能,南方舰队原本就不满员,此刻一大半士兵全都让鲍尔少将带走,剩下的士兵也就一千人出头,大部分还是辅助兵,数量还不如警察,而民兵却有三、四千把枪,没枪的暴民数量更多,可能有好几万名。 此刻加斯帕尔侯爵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那些职业佣兵,但是让那些人担任护卫还行,让他们出去抓人,以他现在的威望,未必能够差遣得动。 “司令官大人,我如果是您,就会把地下室整理出来作为办公室。”旁边一位中年人说道,他是大剑客。 “你觉得我应该躲起来?觉得这里不够安全?”加斯帕尔侯爵心情不好,语气自然有些强硬。 实际上,加斯帕尔侯爵内心中对大剑客这个建议完全认可,他并不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天知道对方还有什么手段?这一次是超远距离枪击,下一次会不会换一门火炮?但是加斯帕尔侯爵身为贵族,又是一个军人,更是堂堂的统帅,最讲究的就是面子。 “抱歉,我没想到您这么有勇气。”提建议的大剑客神情瞬间变得冷漠,说完这话,他远远地退到门口旁边,双手环抱胸前靠墙站着,这无疑表明了一种态度,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插手此事,只会冷眼旁观。 众人一阵愕然,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住。 过了片刻,又有一个人冷言说道:“唐尼死得真惨,也死得真不值得,没想到那份协议连正常的保护行为都不允许。侯爵大人,很抱歉,我无法再履行护卫的职责。”说着,他也退到一旁。 这人同样也是大师,隶属于南方舰队的大师。 之前拉佩的猜测完全正确,这时候杀死一位大师的意义远比干掉一位将军大得多,直接的结果就是让剩下的那些大师全都畏首畏尾。 虽然没有第三个人跟进,但是周围那些大师级的人物全都露出一丝若即若离的神情,显然此时此刻,他们全都做出同样的选择。 加斯帕尔侯爵骑虎难下,现在说安抚的话也已经晚了,而且他很清楚,即便放低姿态也没用,至少在这件事过去之前,那些大师绝对不会再插手。 加斯帕尔侯爵也清楚,等到这件事过去后,他的南方舰队司令的位置十之八九就没了,那些大师更不会管他的死活。 小客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进来。”加斯帕尔侯爵有气无力地喊道。 门开了,刚才出去的那个副官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惶恐。 “出了什么事?”加斯帕尔侯爵冷冷地问道。 “征讨舰队全军覆没,只有魔法师幸存下来,其他人或是被俘,或是遇难,无一幸存。”副官忐忑不安地道。 这个消息就像是当场扔了一颗炸雷,所有的人全都被震撼得不轻。 “这怎么可能?”加斯帕尔侯爵一下子站了起来,其他人的脸上也满是难以置信和惊恐不安。 副官知道大家不会相信,连忙说出他得到的详细报告:“征讨舰队也遭遇到神枪手的伏击,少说有几千个神枪手埋伏在舰队前进的航线上,他们在一公里外开枪,鲍尔少将、海军陆战队指挥、十几位船长,三艘战列舰的火炮指挥官全都同时被射杀,征讨舰队瞬间失去控制。之后,对方又出动巨型气球,在数千米高空扔下十几颗巨型炸弹,每一颗都重达两、三吨,造成三艘战列舰和十几艘排桨船被炸毁。最后对方发起总攻,出动七十几艘炮艇、四十二艘炮船,将我方剩余战舰包围之后一一击沉。” 小客厅内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傻了。 “用火枪打海战?”一位大师喃喃自语道,他感到很滑稽。 不过其他人却不感到滑稽。 门德萨少将仰头看着天花板,双目无神地自语道:“什么样的火枪能够射出一公里以上?这太可怕了!” “卑劣的战术,居然射杀对方的指挥官。”米尔纳中将咬牙切齿,不过他手却在发抖,毕竟这里只有他享受到被狙击的待遇。 米尔纳中将很害怕,而且怕极了。 “这是弗格森战法。”加斯帕尔侯爵按压着太阳穴,他的消息面比其他人广得多,之前就有人向他提起过这件事。 提醒加斯帕尔侯爵的人是想警告他小心拉佩的暗枪,却没想过这种战术能够运用于海战。 “弗格森战法?”米尔纳中将疑惑不解地看着司令官加斯帕尔侯爵。 “这是一位叫弗格森的少校提出的战法,由神枪手和魔法师配合,在极远的距离射杀对方的重要人物。他组建的弗格森小队把蛮族的圣地守护者射杀大半,而那些圣地守护者全都拥有大师的实力。”加斯帕尔侯爵把他听到的说了一遍。 反应最强烈的是那些大师,有的勃然变色,有的神情惊诧。只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大魔法师还算正常,他咳嗽一声,说道:“我听说过那些圣地守护者,当初还间接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大师,平时只有高阶的实力,但是能够凭借某种秘法在短时间内提升到大师的等级。” 听到这番话,那些大师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其他人却不觉得安心。 加斯帕尔侯爵呆愣半晌,最后摇头说道:“弗格森小队确实很强大,也很可怕,要不是远征军统帅安茹格尔元帅对这种战法非常反感,下令解散弗格森小队,那场战争的结果或许会完全不同。” “换成是我,也不会喜欢这种战法。”米尔纳中将弱弱地说道,他是最有感受的人,刚才他就在对方的枪口之下。 “我们的陛下对此也异常忌惮,虽然他重建弗格森小队,不过他并不是看中这支小队的战力,而是变相地控制他们。没想到居然有漏网之鱼,更没想到会落到那个小子的手里,还被他进一步完善,把攻击距离从原本的四、五百米提升到一公里以上,现在更用在实战上。”加斯帕尔侯爵痛苦地闭上眼睛。 加斯帕尔侯爵现在总算明白,拉佩为什么会签署那份协议,原来他的手里有弗格森小队这件大杀器。 天亮了,五月的太阳早早地升了起来。 沙利尔新的一天开始了,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清晨。 “看报,看报,快来看今天的报纸,征讨舰队遭遇海盗伏击,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大家都来看报,征讨舰队覆没真相,弗格森战术令人丧胆。” “号外,号外,天才少校发明的战法,莫尼坎战争原本应该是另外一个结果,无能统帅葬送胜利的契机。”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卖报孩童的吆喝声,他们吆喝的标题非常吸引人,大部分路人都会停下来买上一份报纸,一边走,一边阅读,因为这件事和他们息息相关。买报的不只是路人,那些巡逻的士兵也会买上一份,毕竟这和他们的关系更大。 报纸的内容让每一个看报的人都感到震惊,很快就在军营内传开了,征讨舰队全军覆没,几万名官兵生死不明,这让每一个知道消息的士兵都感觉恐怖不安。 没人怀疑报纸上的内容,不为别的,就因为昨天晚上米尔纳中将遭遇袭击,虽然米尔纳中将没事,但是保护他的一位大骑士死了。 整支南方舰队也没几个大师级的人物,这样的人一向被认为是超凡的存在,想要杀死一位大师,只有几位大师连手。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没人知道这是因为协议的缘故,大家只知道能够在一公里外射杀一位大师,那么射杀鲍尔少将和几个指挥官就更不稀奇。 在人们的心中,弗格森战法的威力被无限制地放大,更不用说,除了弗格森的战法之外,还有气球和巨型炸弹。 一时间,海军基地内人心浮动,人人都在为自己考虑退路。 很快的,水手、士兵和下级军官们又发现了一件事,他们到处都看不到司令官加斯帕尔侯爵、军务长官米尔纳中将和另外几个高级将领的身影。 大家都在传言,加斯帕尔侯爵和他这一系的将领已经逃了。 到了中午,谣言开始四处传播,先是在海军基地内,很快就透过值班水兵的嘴散布到外面。 官兵们当然不知道,这些高级将领此刻全都已经搬到地下室,而他们为了自身的安全,理所当然命令知情者严加保密。 一边是四处散布的谣言,一边是没人站出来辟谣,结果有人开始动心思了。 在基地外的一条小巷内,一队士兵正在巡逻,当他们巡逻到巷子的拐角,突然其他人围拢住其中一个“士兵”,那个“士兵”迅速换下制服,改换上一身平民的装束,外面又套了一件斗篷。 过了片刻,那个穿着斗篷的人从小巷的另一头钻了出来。 在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那个穿斗篷的人闪身上了马车,赶车的车夫什么都没问,赶着马车就走。 马车从西面出了城,绕了一大圈,又从东面进城,然后在迷宫般的街道转来转去。 沙利尔的街道确实像迷宫,不只是因为古老,当初设计这座城市的时候,就设想过在情况不利的时候,可以利用那些街道打巷战,尽可能阻滞侵入者的行动,所以这里有很多“t”字形的街道。 一个多小时后,马车停在一条小巷巷口,巷口蹲着一个年轻人。 斗篷客从车窗探出头,朝着那个年轻人说道:“我想见你们的头领,南方舰队副司令的特使想要和她见一面。” 那个年轻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斗篷客,然后懒洋洋地站起身,拿起一根木棍在墙角的下水管上敲了起来。 敲击声顺着下水管远远地传出去,然后远处也有人开始敲下水管,就这样一站接着一站传下去——这是一种隐蔽的传递消息的办法。 自从在马内的老巢遭到突袭,汉德和他的手下全数被俘,大家都得到深刻的教训,从那之后,拉佩的手下不管做什么事都力求隐蔽。 很快的,消息就传到西尔维娅那里。 西尔维并没有自作主张,而是立刻请示拉佩。 拉佩站在顶楼的阳台上,双手下垂,双目紧闭,背后那十根触手朝着四面八方。每一根触手都有监视装置,可以说这玩意既是手也是眼睛。 此刻拉佩正在练习娜迦一族的秘法,真正一心多用的秘法。 大脑神秘莫测,拥有着不同的功能区,想要完成一件事,往往需要借助不同的功能区,所以真正的一心多用,必须将每一个功能区划分成几份,然后互相串联,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分脑”。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术”,不过能不能成功,还要看拉佩自己。 此刻,拉佩就在熟悉这种状态。 这一个月来,拉佩已经知道想要像娜迦一族那样一心多用,恐怕有些不太可能,他只能养成一种本能的习惯,让那些触手按照本能做出反应,尽可能避免繁复的思索。 拉佩就像当初在采石场旁边的臭水沟练剑的时候一样,此刻他的脚下踩着一块臭肉,散发出的臭味引得苍蝇嗡嗡乱飞。 那些触手轻微扭动着,它们的动作幅度都不大,不时会闪过一道绿光,每当绿光一闪,总会有一只苍蝇从半空中落下,没有密集的剑刃,没有漫天的剑光,却没有一只苍蝇能够靠近,甚至连逼近到一米之内都做不到。 突然拉佩的耳朵抽动了两下,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他的修炼。 “有什么事?”拉佩朝着楼梯下面问道。 “卡利昂派了人过来,想要见我。”西尔维娅一边上楼,一边说道。 拉佩听说过卡利昂,卡利昂侯爵是南方舰队的二号人物,军衔是中将,职务是副司令。 不管是职务还是军衔,卡利昂都被加斯帕尔侯爵压过气势,万年老二可不好受,正因为如此,这位副司令和司令一向不和。 说起来卡利昂和拉佩还有一些同盟关系,之前加斯帕尔侯爵暗中召回人马组建征讨舰队,卡利昂曾经偷偷向拉佩通风报信,南方舰队出发的确切时间也是他透露的。 “看样子这位副司令已经憋不住了。”拉佩轻笑起来,他完全能够猜到卡利昂的来意。 “你要不要见他?”西尔维娅问道。 “他并不知道我在这里,再说,来的只是一位使者,又指名道姓想要见你,我何必参与进去。”拉佩摇头道。 谈判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对等,对方只是一个特使,拉佩却亲自出马,那实在太没面子,很容易被别人看轻。 “我怕传错话,耽误了你的大事。”西尔维娅有些犹豫不决,让她打打杀杀没问题,让她统领一路人马也勉强能行,但是让她担任全权代表和别人谈交易,那就有些勉为其难,她根本不是这块料。 拉佩明白,他也确实认可,他手下的这些人中,西尔维娅的忠诚毋庸怀疑,实力也是有的,但是能力方面就欠缺一点,她绝对比不上汉德,好在西尔维娅有自知之明。 拉佩正打算开口,突然他的耳朵掀动了两下,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拉佩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紧接着他眼珠一转,低声问道:“你在这里有没有熟悉的餐厅?” “有一家。”西尔维娅连忙点头,她也不多想拉佩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你去和店主商量,把餐厅借给你一天,然后你把那位特使带去餐厅,我装扮成老板兼厨师。”拉佩说出自己的想法。 餐厅是最好的听话场所,不管是在塔伦,还是在马内,很多重要的谈判都是在餐桌前完成的。 西尔维娅没有多想,立刻跑下楼。 半个小时后,西尔维娅一脸轻松地跑回来,大声说道:“谈妥了,谈妥了,咱们立刻就可以过去,餐厅离这里不远。” 确实不远,餐厅就在隔壁那条街的拐角,两边相隔只有两、三百米。 这里是下等城区,店铺的情况可想而知,狭小的门面紧挨着马路,里面放着五张桌子,显得很拥挤,后面是厨房,厨师绝对是一个懒人,灶台上厚厚一层油泥,一侧的墙壁上挂着火腿、腊肉、香肠之类的东西,旁边的面盆内放着一堆蔬菜,和前厅相通的地方有一个木架,上面摆放着新鲜的猪肉和羊肉,放在这里显然是为了让人看清楚,吃得也放心,在底下的木板上放着一只只油纸包,里面是正在熟成的牛肉。 对于眼前这一切,拉佩并不陌生,一年前他还为佛勒工作,替佛勒准备一日三餐。 趁着人还没来,拉佩取下一只火腿洗干净、切片、稍微煎一下,之后再加一颗鸡蛋就可以上桌,简单方便。 紧接着拉佩又挑了一块牛排,这家餐厅的主人远没有马内的莫迪莱讲究,牛排的选料就差得多,全都是些便宜货色,拉佩勉强挑出一块稍微好一点的牛排。 拉佩刚整理完毕,西尔维娅和那个斗篷客就到了。 斗篷客一进来,先是打量一下门面,又朝着厨房内看了一眼,一脸不爽地说边:“我觉得没必要进去了,我的肚子不饿,咱们随便找一个地方都可以。” “我觉得这里就不错。”西尔维娅毫不在意地走进去,不只是因为拉佩在里面,这也是一种强势的表现,现在是她占据上风。 “还是算了,这里有其他人,说话不方便。”斗篷客看着厨房,满脸不悦。 “就因为他在,咱们的会谈才能够保证安全,不至于泄漏出去。”西尔维娅不为所动。 斗篷客迟疑了片刻,最后勉为其难地走进餐厅,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座位坐下来。 斗篷客一坐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很了不起,你们把加斯帕尔吓得躲在地窖内不敢出来。” “那倒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西尔维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事实上他们猜测过对方有可能采取的措施,最大的可能就是躲在地下室内。 “鲍尔少将战死、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斗篷客低声问道。 这是一切合作的前提,虽然斗篷客可以肯定这些消息的真实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但是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假的,他们就不敢轻易冒险。 西尔维娅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证明。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一块铜片从厨房内飞出来,恰好落在斗篷客的面前,那是一块残片,一块很大的铜牌的残片,大致可以看得出上面有一道繁复的花纹,有点像纹章。 西尔维娅不认得这是什么,斗篷客的眼睛却已经瞪得溜圆,他一把抢过残片,仔细辨认起来。 这块残片来自于“詹姆斯三世号”的铭牌,上面的花纹正是詹姆斯三世的徽章。 “看来舰队真的全军覆没了。”斗篷客叹息一声,他不认为对方是侥幸得到这块残片,唯一的可能就是船已经毁了,钉着铭牌的木板漂在水面上,被对方捞起来当作战利品。 海军都有这样的习惯,海军基地大楼内就有一座陈列室,里面放的全都是类似的东西。 “鲍尔少将带走了南方舰队大部分人马,他的全军覆没,整支南方舰队差不多已经名存实亡,此刻基地内顶多也就两千人,其中士兵一千两百名,各级军官两百多人,剩下的是特殊人员,譬如魔法师、牧师、骑士和剑客。”斗篷客实际上是在泄漏基地的底细。 西尔维娅眨着眼睛,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响应。 “告诉他,他们的意思我已经明白,无非是让我们主动进攻,冲进营地,直闯那幢大楼,把加斯帕尔侯爵找出来杀掉。”拉佩用传心的方式对坐在外面的西尔维娅说道。 “你们的意思我已经明白,想让我们采取主动,闯入海军基地,杀掉加斯帕尔侯爵?”西尔维娅复述了一遍。 厨房内发出嗤嗤的声响,那是牛排被放在烧红的铁板上。 “怎么?你们害怕了?”斗篷客问道。 拉佩看透了斗篷客的阴谋,继续用传心术对西尔维娅说话。 西尔维娅照着拉佩的意思说道:“公然袭击军队的驻地,这是造反,可惜我们还不打算那么做,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被迫还手,从来没有主动发起进攻。” 斗篷客对这番套话嗤之以鼻,但是他没办法反驳,虽然对方杀了海军那么多人,却没踏进过基地半步,而且每一次行动全都有足够的理由,也就是所谓的“被迫还手”。 斗篷客很头痛,加斯帕尔侯爵不死,他的靠山卡利昂侯爵就只能是二当家,如果等上面的命令下来,加斯帕尔侯爵肯定会被撤职查办,但是南方舰队恐怕也保不住了,十之八九会被撤销番号,卡利昂侯爵仍旧什么都别想得到。 斗篷客故作冷笑,低声说道:“这样的话,‘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就像当初加斯帕尔侯爵把你们逼上绝路一样,现在你们也把他逼上了绝路,他肯定会一直纠缠下去,今天派一个刺客去你们那里杀两个人,明天派一支雇佣兵过去烧几间房子,相信我,他肯定会这么做的。” 西尔维娅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等待着拉佩的指示。 可惜,西尔维娅等了半天也没任何动静。 此刻,拉佩在厨房内沉思。 一开始,拉佩把斗篷客的话当作是恫吓,但是仔细一想,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加斯帕尔侯爵唯一的选择。 拉佩敢和南方舰队对干,除了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最重要的原因是国民会议马上要召开,到了那个时候,马内那边肯定没有心思管南方舰队的事。 反过来对加斯帕尔侯爵也一样,现在局势对他们不妙,一旦战事了结,上面肯定会将他们撤职查办,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拖延,拖到会议召开。 想到这里,拉佩也没心思故作高深了。 “结束‘战争’不一定要这么多人,只要去两个人就够了。”拉佩系着围裙,端着盘子从厨房内走出来。 斗篷客看到拉佩,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脸难以置信,因为他看过拉佩的画像。 “既然你们的副司令想谈判,为什么不过来和我见一面?”拉佩淡淡地说道。 “将军他……”斗篷客正打算解释。 拉佩摆了摆手,直接打断斗篷客的话,冷冷地说道:“我的时间很紧迫,没兴趣和你废话。在我的计划里面,原本没有你们的位置,也就是说你们可有可无,现在你们想从中捞些好处,我并不介意,但是又要捞好处,又要摆架子,那就没意思了。” “阁下说话可真不客气,您别忘了基地内虽然只剩下一千多名士兵,却还有不少魔法师、骑士和剑客,其中高阶职业佣兵不在少数。”斗篷客不甘示弱,冷笑道。 “我很清楚这一点,你却不清楚我手里有什么牌。”拉佩一脸不屑,突然他变得不耐烦起来,道:“如果你不想通知副司令,那就算了,反正在原来的计划里面他也在阵亡名单上。” “不,不要这样。”斗篷客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道:“给我点时间。” “给你十分钟。”拉佩掏出了怀表。 “这点时间根本不够,至少要一个小时。”斗篷客连连摇头道。 拉佩看着斗篷客,颇有些玩味地道:“其实不见你们副司令也没关系,我可以和你的车夫谈,我相信他的地位不比副司令低。” 斗篷客的脸上满是惊诧,他不知道拉佩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七十三章车夫和厨子 一间简陋的教厅内,一个车夫和一个厨子面对面坐着。 没人能够想到南方舰队副司令会打扮成车夫,也没人能够想到拉佩会扮成厨子,同样更没人能够想到决定南方舰队命运的谈判,会在这样一间破餐厅内进行。 “牛排还热着,正是味道最好的时候,配菜是火腿佐芦笋煎鸡蛋,阁下应该不反对吧?”拉佩问道。 卡利昂既不挑剔,也不客气,拿起刀叉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问道:“你刚才说,只需要两个人进去就可以结束这场‘战争’?这不是开玩笑?” 卡利昂走过来的时候,他的手下已经告诉他一切。 “我知道你不相信,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手里有什么牌。”拉佩笑了笑,道:“不只是你,加斯帕尔侯爵也一样,甚至再往上,海军大臣鲁克希德公爵和我们尊敬的陛下也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我。” 拉佩显得很自信,他的自信一半是诈唬,一半是实情。 当拉佩知道传奇魔法师莫文站在他这一边,甚至帮他一起搞鬼,他对于获胜就再也没有丝毫怀疑,他现在考虑的是怎么得到更多的好处。 “你的人打算什么时候进去?别的忙我帮不上,让他们进入大楼绝对没问题。”卡利昂以为拉佩打算让手下带着炸雷之类的东西进攻。 “在谈妥条件之后。”拉佩看着卡利昂。 和卡利昂的谈判并不在计划之中,不过既然对方找上门,拉佩不狠狠宰上一刀,也太说不过去。 “你想得到什么?”卡利昂低声问道。 实际上卡利昂的心里有一份清单,他想看看拉佩开的价钱和他预计的有多少出入。 “南方舰队名下所有的船厂、军械厂和制造厂全都归我。”拉佩是在看到那间废弃的厂房后产生的念头,那些厂房明显已经废弃很久,工人肯定已经自谋生路,不过南方舰队的手里必然有一份名单,那些工人仍旧隶属于南方舰队管辖,只要一道征召令,他们就必须回来报到。 拉佩的手头一向缺人,特别是缺少听话的技师和熟练的工人,就算有尤特人帮忙,就算费德里克从马内又招募了不少人,他仍旧感觉不够用。 拉佩要建造的不是几间工厂,而是一整套的工业体系,譬如有了造船厂,就必须有炮厂与之配套。炮厂造好后,拉佩又发现必须为其配一间炼铁厂和一间火药厂。而炼铁厂造好后,他立刻发现接下来要建造一间焦炭厂。 这还只是重型工厂,原本拉佩还打算建造军服厂、营帐和被褥厂。 有了天堂岛后,为了解决食物的问题,拉佩又盯上腌腊和干菜,而且他在琢磨如何让食物储存得更久,这肯定又要建造一连串的工厂。 反正拉佩缺人,各方面都缺。 “这没问题。”卡利昂答应得非常爽快,反正是慷公家之慨,到时候翻出名册,然后发一道征召令,把人召集起来就行,不需要花钱,也不需要费力气。 “第二个条件是我要一滴‘生命女神的怜悯’。”拉佩看着卡利昂的脸色。 卡利昂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愣了一下,连连摇头道:“这是救命的圣物,有钱都没地方买。” 拉佩轻笑一声,如果他不清楚其中的奥妙,或许会相信这番话,可惜他已经打听得明明白白。 “别回绝得这么快,再神圣的东西都有其价格,据我所知,如果私人提出购买,最低的价格是四百二十万比绍。以政府的名义购买,价格就会便宜很多。而以军队的名义购买,价格最便宜,只需要两、三百万比绍,最重要的是军队买这东西,一般都是为了救人,因此生命神殿不敢推托。”拉佩说道。 这就是拉佩打听到的,他索要“生命女神的怜悯”,为的是六臂娜迦,虽然帮她治伤并不一定要用这种办法,但是这种办法最容易,也最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花钱。 卡利昂苦笑道:“两、三百万比绍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我当上了南方舰队总司令,也未必拿得出这么多钱,更何况我现在还不是,我可没那么富有。” 如果局势没有恶化,南方舰队总司令的位置或许值这个价钱,干个三五年,本钱就回来了。可惜现在局势不妙,六月之后,国王能不能保住脑袋都不一定。 “阁下的目光难道如此短浅?”拉佩冷笑了一声。 “这话怎么解释?”卡利昂微微一愣,他觉得拉佩话里有话。 “如果局势不这么糟糕,南方舰队总司令的职位恐怕还不如总部的一个处长,除了捞钱容易一些,没有太大的好处。唯独现在,这个身份才有价值。”拉佩故作高深地说道,紧接着他又加了一句:“一旦局势大乱,手里掌握军权,活动的余地就大得多。” 这是拉佩的真话,也是心里话。 拉佩回南方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围绕着军事进行,他在组建自己的军队、建造自己的军工厂,班克纳特群岛是他选择的军事基地。 卡利昂沉思起来,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问题是南方舰队已经完了,原本还有一个空壳子,但随着鲍尔少将的失败,三艘战列舰、近百艘排桨船葬身大海,南方舰队已经失去最后的武力,同样也失去原有的价值。 拉佩看出卡利昂的心思,转念一想,他也觉得自己开价太高了。 反正拉佩对钱从来就不在乎,立刻道:“我没打算白要,我准备了两百六十万比绍,不算多,也不算少,最近这两年生命神殿并没有出售过‘女神的怜悯’,毕竟这方面的需求实在太少。” “女神的怜悯”是最好的治疗药剂,受再严重的伤,只要没有彻底死亡都能被救回来,甚至脑袋被砍下来,也能用它接回去。问题是它只能治伤,不能治病,也无法延长寿命,对于贵族阶层来说,用处确实很小。 卡利昂顿时心动了,不过他还有些贪心不足,忍不住问道:“如果钱不够呢?” “我的勋爵头衔是用六十万比绍买来的,南方舰队总司令的头衔至少也值几十万吧?”拉佩朝着卡利昂笑了笑,心底却充满了鄙夷。 卡利昂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他也只是试探一下,既然拉佩说这样的话,就意味着他如果有本事把价钱砍下来,多余的钱就归他了。 对于卡利昂来说,几十万比绍也不是小数目,由不得他不心动。 “还有什么要求?”卡利昂等着拉佩提那些排桨船。 “就只有这两个。” 可拉佩的回答却出乎卡利昂的预料,他微微一愣,然后吧嗒一下嘴唇,感觉很失落,他以为是最宝贵的财产,拉佩却不屑一顾,这真没办法比,想起来都觉得丢脸,同时又暗自庆幸,虽然拉佩看不上眼,但他对那些排桨船却很看重,一旦局势不妙,他的人马如果仍旧留在沙利尔,不是受到暴民的煽动而造反,就是被暴民干掉,所以他和拉佩一样,把目光转向苍茫无际的大海。 并不是只有班克纳特群岛可以作为基地,拥有淡水资源的岛屿有不少,这类岛屿平时没有什么价值,谁都没兴趣去占领,但是在局势混乱的时候,却是很好的落脚点。 想要在海上立足,就必须有一支舰队,卡利昂和拉佩不同,他不担心人员的问题,只担心船不够。 “成交。”卡利昂点头答应,在这一点上他比塔伦的那些官员要爽快得多,或许是因为他是军人的缘故。 卡利昂另一个比那些官员高明的地方就是,他不打算袖手旁观,既然决定造反,他就琢磨着也一起动手,这样至少可以让成功机率增加几个百分点。 “你别急着动手,我去准备一下,留在基地内的人有不少听命于我,他们会对你的行动有所帮助。” 让卡利昂感到意外的是,拉佩又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你帮不上忙,你的人最好离得越远越好,以免受到波及。” 但,拉佩只是随口吓唬一下。 “你打算用那种炸弹?”卡利昂却信以为真,身为南方舰队的二号人物,他同样从那些幸存的魔法师口中得知舰队全军覆没的真相。 拉佩连连摇头道:“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和直接带人冲进基地有什么两样?” 紧接着拉佩看了看四周,故作神秘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事后那幢大楼连一块玻璃都不会损坏。” 卡利昂相信了,现在拉佩说什么他都相信。 “那你们最好快点动手,有人替加斯帕尔出了一个主意,他干脆搬到船上,离港口五、六公里,你的枪肯定射不了那么远,你的船队和气球也不可能过来,那样就安全了。”卡利昂给拉佩一个情报。 “如果这样的话,可实在太好了。”拉佩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朝着旁边的西尔维娅打了一个手势。 西尔维娅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卡利昂疑惑不解地看着拉佩。 拉佩却自顾自地吃着东西,也不解释。 卡利昂只得耐心等待,他确实想看看拉佩手里还有什么底牌,为了证明自己的镇定,他也吃起东西来。 拉佩的厨艺还算不错,不过卡利昂毕竟不是佛勒,身为南方舰队副司令,又是堂堂的侯爵,吃的东西一向都是最好的,对于眼前的食物根本不感兴趣,每样尝了一口,以示诚意,他就再也不动刀叉。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拉佩用手里的餐叉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卡利昂转头看去,只见远处一幢房子的房顶被掀开,从里面伸出一根又细又长的炮管,让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因为从口径来看,那是一门三磅鹰炮,但是这门炮的炮管比普通的鹰炮至少长了一倍。 拉佩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解说道:“这门炮是把两根炮管接在一起,最远射程十一点五公里。” 拉佩掏出一副望远镜递到卡利昂的手里,道:“你选一个目标,尽可能远一些,不过最好明显一点,譬如桅杆什么的。” 卡利昂倒也不客气,拿着望远镜一阵张望,最后说道:“就选港湾口那艘排桨船的第二根桅杆吧。” 卡利昂确实想看看效果。 拉佩随手在半空中划了几下,显然是用某种办法通知操纵火炮的人。 过了五、六分钟,只听那边传来咚的一声,声音不像炮声,更像敲鼓,也没见火光和浓烟。 卡利昂却被吓了一跳,因为他看到那面风帆上多了一个窟窿,窟窿离桅杆的距离顶多一米。 又过了大概十几秒钟,仍旧是咚的一声轻响,这一次换成另外一侧多了一个窟窿,比刚才的距离要近得多,几乎擦着桅杆过去。 又是十几秒钟,同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那根桅杆从中间断开。 卡利昂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这一幕让他心惊肉跳,他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同时也感受到从来未曾有过的威胁。 在来之前,卡利昂还有几分算计的念头,可此刻,他一点念头都不敢有了。 “我立刻让人前往生命神殿,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问清楚,钱怎么支付?我先垫着?”卡利昂问道,此刻他有意卖拉佩一个人情,不为别的,就为了那种炮弹别落在自己头上,这可比一公里外要人性命的火枪恐怖多了。 “阁下不是和肥佬哈克很熟吗?您直接找他就行了。”拉佩毫不在意地说道。 卡利昂的心跳顿时加快许多,他被是吓的。 拉佩提到的肥佬哈克是一个尤特人,是这里最大的地下钱庄的拥有者之一,也是这里最大的高利贷商,而卡利昂正是那个尤特人的后台。 自己罩着的小弟居然是别人的手下,卡利昂的心情可想而知。 更何况卡利昂对肥佬哈克的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肥佬哈克可不是老实人,手底下养着一大群亡命之徒,和强盗、海盗、走私贩子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别看肥佬哈克平时对卡利昂俯首帖耳,却不是卡利昂能够随意摆弄的。 单单哈克这个小卒子就足够让卡利昂忌惮三分,更不用说拉佩本人。 卡利昂走后,西尔维娅走过来,问道:“‘生命女神的怜悯’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贵?” 西尔维娅纯粹是好奇,女人这种生物和猫差不多。 “一种能够让我的实力提升一大截的好东西。”拉佩随口说道,这确实是真话,却又充满歧义。 娜迦一旦痊愈,十之八九会恢复到传奇境界,对于拉佩来说,实力确实大大提升了,不过这个实力是指整个势力的实力,并非他个人的实力。 西尔维娅显然误会了,她以为这是一种秘药,能够提升境界。 西尔维娅的眼睛顿时亮了,不过紧接着她又一阵黯然。就算知道有这样好东西也没用,个人购买要四百万比绍以上,军队购买也要两、三百万比绍,她可没那么多钱。 拉佩知道西尔维娅情绪低落的原因,但他没办法安慰,只能转移话题,道:“你做得不错,看样子那家伙被唬住了。” 因为刚刚那门火炮根本就是展示品。 普通的三磅鹰炮就重达六百多公斤,如果真的把两门火炮接在一起,重量超过一点二吨,楼板又不是炮甲板,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就算勉强能行,开炮时巨大的后坐力也会让那幢楼瞬间坍塌。 那门火炮只是一根铸铁管子,往里面扔一枚炮仗进去,炮仗爆炸的声音经过管子传出来,就是咚的一声轻响,而炮仗的爆炸力有限,自然没有什么火光和硝烟。 至于十一点五公里还能够击中桅杆,更是唬人到极点。 虽然选择目标的权力在卡利昂手里,实际上拉佩事先制造了一个语言陷阱。 拉佩说了一连串条件,距离要远,要容易分辨,还有效果要明显,最后他又提到桅杆,因此卡利昂下意识地就把目标定在桅杆上。 第一次发射足足用了五分钟,这五分钟就是为了让一只小精灵飞到那里,并且在上面安装好炸药。 要不是为了显得逼真,拉佩甚至可以让那门“火炮”第一发就命中目标。 拉佩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卡利昂会相信,他已经被弗格森战法和巨型炸弹弄得神经过敏,不管看到什么,都会下意识地相信。 卡利昂肯定会向上面报告,然后海军大臣、国王也会知道,他们会感到恐慌,因为十一点五公里意味着一匹马跑半个小时的距离,意味着横穿整个塔伦,意味着从任何一个闹市区都可以打到王宫,意味着没有一个藏身处是安全的。 曾经的沙岛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黄褐色的满是浑浊沙砾的海水。 一条粗长的身体在海水中扭动着,感觉好像异常痛苦的模样。 “生命女神的怜悯”效果非常强大,不过有一个缺点,就是伴随着剧烈的痛苦,在一般情况下,用药的人事先要被麻醉,然后在沉睡中完成治疗。拉佩也曾经提议过,但被娜迦拒绝,不知道是因为她太过自信,还是担心他暗中做手脚。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拉佩看着海面,心中不由得惊叹,这就是传奇的实力,那已经不属于人的力量。 当初拉佩和贾克卜全力一击,震死了几十个无辜的路人,震碎了方圆几公里的玻璃,场面堪称恐怖,但是和眼前一比,就什么都算不上,如果换成这个“女人”全力一击,恐怕碎的就不只是玻璃,而是整座塔伦。 拉佩正在胡思乱想,就看到前方的海面出现一道巨大的漩涡,然后一道长大的身影从漩涡中冒出来。 这个“女人”满脸疲惫的从水里出来,她的脸已经恢复正常,三条新的手臂也已经长出来,只不过颜色比另外三条手臂淡一些,唯独后半截的蛇身仍旧在海里,所以看不到断掉的部分是否已经长回来。 拉佩以前一直不敢正视这个“女人”的脸,就是因为那半边脸非常恐怖,现在终于能够正眼瞧一下,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艳,毕竟是不同的种族,审美观念并不相同。 雌性娜迦的前额有些低矮,嘴唇偏厚,颧骨也稍微高一些,面容整体还过得去,不过那青绿的肤色、细密的鳞片,还有如食指粗细的头发,总让人感觉不舒服。特别是头发,怪不得总是传说娜迦长着一头蛇发,那头发确实像蛇般差不多粗细,还不停地扭动着。 “恭喜你,伤势愈合,也恢复了原来的实力。”拉佩弯腰行礼。 “伤势是愈合了,不过恢复实力却谈不上。”娜迦挥舞了一下手臂。 突然,娜迦的手掌全都并拢成刀,紧接着六条手臂连续挥动起来,刹那间一道风刃朝着前方狂飙而出。 风刃是最基础的魔法之一,一般都是一米多长的一道青色弧光,速度和箭矢差不多。但是娜迦发出风刃完全不同,长度和手掌边缘差不多,但是速度极快,更恐怖的是距离。 拉佩没看到那一道道风刃是怎么消失的,也就是说,这些风刃的攻击距离已经超出肉眼能够观察的范围。 下一秒钟,娜迦长啸一声,一片海水骤然飞起,在半空中化为六把长剑,只见她接剑在手,紧接着就连环劈出。 这一次出手的是六道剑气,每一道都长十几米,速度同样快得惊人,距离却要短得多,飞出五、六公里后消失不见——这样的距离已经够远了。 在拉佩看来,娜迦完全可以单挑一支军队,哪怕那支军队装备了最新火炮也没用,她一剑下去,就可以扫清一支中队,顶多一刻钟就可以把那支军队清理干净。 拉佩不是没看过传奇强者出手,但幸运金币里面的那些传奇强者绝对没有这样的实力,当然那个制造了恐怖的瘟疫,差一点毁掉整个世界的黑魔法师不算,两者没有办法模拟。 “这就是你的实力?”拉佩惊诧地说道。 “很失望吧?只是风刃和普通的剑气,比起你身边的那几个人差多了。”娜迦自嘲般说道。 不管是杰克的相移,还是安德雷的魔法阵列,全都是很高等的运用,前者涉及的是空间法则,后者涉及魔法本质。 拉佩当然不会信以为真,他思索了好半天,然后若有所悟地问道:“越是高等的法则,越是难以掌握?所以与其将精力放在高等的法则上,不如更现实一些,选择那些等级比较低的法则?” “你很有悟性,不过稍微有些偏差。”娜迦心情不错,不由得多指点了几句:“想想看你们人族有多少神?再想想哪些神强大?哪些神弱小?” “神?”拉佩一阵茫然。 神的数量很多,其中最强大的恐怕就是光明之神,不过直觉告诉拉佩,娜迦并不是这个意思。 光明之神的强大和历史有关,毕竟光明神殿在很长一段时间占据统治地位。 撇开光明之神,在古往今来的诸多神明中,有一些神总是比较强大,譬如天神、海神、死神、太阳神、毁灭神。然后是第二个等级的神,譬如战神、雷神、火神、风神、智慧神、生命神、月亮神。 至于极高等的空间和时间,一般都没有代表它们的神,就算有,也是不入流的小角色。 “你掌握的是风的法则?”拉佩问道。 “嗯。”娜迦点了点头。 “风的法则相对简单,风的力量无处不在,借用起来也容易,所以威力才那么大?”拉佩试探着问道。 “你自己去领悟,我不会告诉你的。”娜迦不再进一步指点了,她也没办法再进一步,因为再往下都是只能自己领悟的东西。 听到这番话,拉佩知道自己猜对了。 拉佩不由得心中一动,他也可以走这条路,他曾接受过风神的祝福,只不过得到的是速度上的提升。 “用风的力量提升速度是否可行?”拉佩立刻问道。 “速度?”娜迦轻笑道:“如果走这条路,你最后会发现实质化的身体是最大的障碍,想要达到极致的速度,你的身体必须变成虚无的状态。而且速度不是低级的法则,它同时和时间、空间有关,是两者共同的分支。” “真可惜,只能放弃了。”拉佩耸了耸肩,他不是一个勇于挑战的人,没兴趣在这种极高等的法则浪费时间。 “你慢慢想吧,虽然你们人类的寿命很短,不过你的时间却还长着呢。”娜迦提到寿命时,话语中充满优越感。 紧接着娜迦又道:“现在该我实现承诺了,你帮我治好了伤,我为你效劳,不过身为传奇强者,我有我的尊严,每年我会帮你做一件事,譬如现在,你如果需要我出手的话,接下来的一年里,你就不能再来麻烦我了。” “如果一年内我没有任何要求呢?能不能积累到下一年?”拉佩连忙问道,需要动用传奇强者的情况毕竟不多。 “不行。”娜迦摇了摇头。 拉佩很失望,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在某个方向给我一些指点,这应该不算是要求吧?就像之前和刚才那两次。”拉佩开始讨价还价。 娜迦犹豫了一会儿,她倒很想这样,不过最终还是轻叹一声,说道:“好吧这不算。” “成交。”拉佩很高兴,需要用到传奇力量的机会绝对不会很多,一年一次已经足够。 拉佩上上下下打量着娜迦,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能不能变成人的模样?” “我又不是施法者。”娜迦道。 拉佩并不意外,这也在他的预料中,事实上就算是施法者,也未必都会变形术,就譬如他。 “你能用卷轴吗?”拉佩又问道。 并不是大师以上都能够使用卷轴,杰克是盗贼,能够用卷轴并不稀奇,贾克卜、孔塔这样的大骑士就没这样的本事,不过拉佩觉得娜迦应该可以,毕竟她能够借用风力。 “没问题。”娜迦接过拉佩递过来的东西看了几眼,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拉佩拿出来的不是卷轴,而是一枚形态变换术戒指,不过只能变人。 人的形态和虎、豹之类相同,都属于大型生物的范畴,必须是高级形态变换术才能变化。不过这枚戒指是专门定做的,只能变人,而娜迦和人类的形体差不多,所以难度降低一级,以这个娜迦的实力,勉强能用。 “我还要几把剑。”娜迦提出了要求。 “你还要剑?我看你空手就够厉害了。”拉佩难以理解。 “不要那么吝啬嘛,刀、剑对于我们娜迦一族来说,就如同珠宝对于人类的女性一样。”娜迦很轻佻地拍了拍拉佩的脸颊,在他身旁绕了几圈,有意无意地把拉佩缠起来后说道:“我要最好的。” 拉佩连忙捂住腰间上的十字剑,道:“这可不能给你。” “这把我也用不了,这种剑没有真正的剑身,没办法使出剑气。”娜迦的眼睛盯着拉佩手臂上的环圈,道:“你不是有一把不用的剑吗?” 拉佩知道六臂娜迦想要的是什么,那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送给拉佩的礼物,他实在不想把这东西送给另外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人”。 拉佩低头看了脚下一眼,看起来娜迦缠得不紧,但是想要挣脱绝对不可能,最后拉佩无可奈何地取下环圈,随手一抖变成一把长剑。 “就要这种等级的。”娜迦一点都不客气,接过长剑后随手一抖,那把剑在半空中改变形状,转眼的工夫就变成一把长达一米五,却只有尾指粗细的刺剑。 这样的剑对于一般人来说太长,不过娜迦用正合适,娜迦的身体原本就长,显得并不突兀。 “你别开玩笑,这是借你的。”拉佩板着脸说道,他没提借多久,但是归属权仍旧是他的,这一点绝对不能搞错。 “小气。”娜迦甩了一个白眼,然后松开拉佩。 当拉佩回到沙利尔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身材很高,接近两米。 拉佩很后悔让娜迦带着他走海路,虽然这样确实很快,但是上岸之后就麻烦了,每一个看到她的人全都愣在那里。 这倒不是因为惊艳,娜迦就算变成女人的模样,也只能算中等偏上,之所以会被人围观是因为她的装束太奇特,先不说那需要仰头去看的身高,她的身上还很突兀地带着三把剑(左侧插一把长剑,右侧插两把剑)。 右侧那两把剑都是拉佩从马内回来的路上,在那座小镇得到的战利品,一把叫密语者,属于阔剑,这把剑砍在铠甲上能够产生一道震波,直接穿透铠甲造成严重内伤,光明正大的外表,实则隐藏着阴损狠辣的内在。另外一把叫斩首刃,是双手大剑,特点是锋利,再加上剑身又重又长,可以轻易地一剑断首。左侧那把剑叫风之叹息,是不久之前从背叛拉佩的海盗法老雷恩手里缴获的战利品,这把剑的特征是轻,几乎没有重量,雷恩出手的速度才会那么快。 一个人带两把剑还算正常,带三把剑就不正常了。 拉佩硬着头皮把娜迦带回据点,他立刻叫来西尔维娅,一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把你的剑借来用一下。” “借给她?”西尔维娅仰头看着娜迦,她很清楚拉佩不会用她的剑,道:“她不是已经有三把剑了吗?” “是五把,我的那把水之剑也给她了,还有汉德的那杆标枪也暂时给她用。”拉佩一边说道,一边翻白眼。 拉佩很怀疑这一次过去,有多少机会动用武力,以娜迦的实力,徒手就可以搞定,却偏偏要配上这么多武器。 “有五件武器还不够?难道她有六条手臂?”西尔维娅难以置信地道。 “你真聪明,居然猜对了。”拉佩亲了西尔维娅一下。 突然拉佩想起什么似的,他转身朝着身后的娜迦问道:“别人也就算了,她是我的女人,你多少要给点好处吧?” “你需要我怎么做?”娜迦看了西尔维娅一眼,没有立刻拒绝。 “反正你闲着没事,顺便指点她一下怎么样?她要亲手为哥哥报仇,偏偏她的仇家是个大师。”拉佩当然要给自己的女人谋点福利。 娜迦“犹豫”了一下。 西尔维娅瞪大眼睛,她和拉佩相处这么久了,对于拉佩的习惯了如指掌,拉佩说这番话,意思很明显,眼前这个女人绝对比贾克卜要厉害得多。 “她也是一位大师?”西尔维娅低声问道。 “不是。”拉佩摇了摇头。 西尔维娅一阵黯然。 还没等拉佩解释,娜迦开口了:“让我看看她的剑。” 西尔维娅茫然地拔出剑,递了过去。 这把剑绝对没有密语者和风之叹息好,勉强和斩首剑相当,不过这把剑最大的妙用是内气外放。 “很不错,正是我喜欢的。” 娜迦看上眼了,这把剑并不强大,但最适合她。 娜迦心里高兴,自然也就变得大方起来,她转头朝着西尔维娅说道:“我就指点你一下吧,看得出你走的路子和我差不多。” “听到了吗?好好学。”拉佩拍了拍西尔维娅的肩膀,道:“我可以给你最高明的功法,但是教不了你,杰克也一样。但是她就不同,半步剑圣,传奇境界无敌,你只要学到百分之一,就能杀掉贾克卜,帮你哥哥报仇。” “剑圣!”西尔维娅吓了一跳,身为剑客,她当然明白剑圣的意义,不过她一直以为那是传说中的境界。 就在这时,拉佩转头向娜迦问道:“对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的名字用你们人族的语言是没办法念的。”娜迦不屑地说道,这是身为娜迦一族的骄傲,不过她还是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可以叫我瑟琳娜。” “人族?”西尔维娅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拉佩嘘了一声,然后告诉西尔维娅实情:“别告诉其他人,瑟琳娜是海族,也就是娜迦,而且是六臂娜迦,是娜迦一族中最强的战士。” 西尔维娅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她又开始担忧,道:“可是……我只有两条手臂,能练成娜迦一族的剑法吗?” 拉佩闻言,转头看向瑟琳娜。 瑟琳娜绕着西尔维娅转了两圈,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虽然只有两条手臂,但是你比真正的我还多了两条腿,你可以试试手脚并用。我曾经在遥远的东方遇上一个僧侣,即便是全盛时的我也未必能够胜得了那个僧侣,他就是什么东西都不用,徒手和人战斗。” 西尔维娅没什么反应,拉佩却被吓了一跳,道:“人族还有这么厉害的?” “那当然,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人族怎么可能成为陆地上的主宰?我们海族和你们没有太多纷争,毕竟我们属于海洋。但陆地上还有其他种族,精灵和矮人还好说,他们的数量毕竟太少,而且和你们人类有协议,互不侵犯。兽人和黑暗生物就不同了,充满进攻性,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蛰伏?”瑟琳娜说道。 “你的意思是……有一群超越凡俗的强者在暗中保卫人族?”拉佩若有所思,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从那枚幸运金币的记忆里面,他隐约猜到这种可能。除此之外,前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光明神殿。 光明神殿最辉煌的时候,完全有实力将其他神殿灭掉,但他们却没这么做,只是拼命压缩对方的生存空间,逼迫对方的信徒改变信仰。 拉佩还发现所谓的异端,要么是无神论者,譬如魔法师,要么是信仰动摇的人。而真正其他神灵的信徒,光明神殿反倒不敢下手。 这很不正常,拉佩现在总算明白了。 “别问我,我不会告诉你更多的事情,等你自己成为传奇,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一切。”瑟琳娜加重了那个“人”字。 拉佩明白,他不再多想,这一切离他还远呢。 突然拉佩看了瑟琳娜一眼,非常严肃地用传心之法问道:“你教她僧侣的徒手格斗术,不会是为了占有那把剑吧?” “你把我看成什么了?”瑟琳娜怒道,不过她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很心虚。 “真的?”拉佩愈发不相信。 “你没看到我之前发的风刃吗?那就是我和那僧侣打过一场后得到的感悟,放心,我不会把你的小情人教废的。”瑟琳娜此刻的语气总算多了一点诚意。 拉佩不再啰唆,他很清楚一件事,一个富豪随便掏出点东西,就算不是传家宝,是没用的“破烂”,也足够一个乞丐享用一生。同样一个曾经冲击圣级的传奇巅峰,给予像西尔维娅这样的剑客一些指点,也足够她受用一辈子。 瑟琳娜心里有鬼,怕拉佩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忙不迭地喊道:“好了,我的剑也有了,咱们该干活了!” 第七十四章你们被骗了 海军基地内静悄悄的,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站岗放哨的士兵靠在门口打着瞌睡,脚边的狗也在睡觉。 虽然巡逻照常进行,不过负责巡逻的士兵也只是应付差事,只在驻地四周闲晃,绝对不到远处,甚至还没到夜晚,很多士兵却已经进了营房,甚至连灯都熄了,军官们则躲进那几幢大楼内,那些空出来的办公室成了临时的军官宿舍。 原本整座海军原本都在魔法师的监视下,但是现在外围只剩下一道最低级的警戒结界,所有的魔法师全都被拉去加强总部大楼的防御。 说起来,这也和拉佩的那三炮有关。 此刻南方舰队的军官全都成了惊弓之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把他们吓得神经过敏,一艘船的桅杆突然折断,他们不可能不派人过去查看,看到断口,再抬头看到旁边帆布上的两个窟窿,白痴都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 当天巡逻的士兵中恰好有人听到那三声像敲鼓一样的声音,从他们口中得知声音传来的方向,大致可以确定开炮的位置在西城区,到港湾出口的距离在六公里以上。 得到这个结论后,负责询问的军官差一点被吓尿,米尔纳中将更是一晚上没睡好,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替他而死的大骑士倒在血泊中的惨状。 当一个人害怕到极点的时候,往往有两种反应,一种是被吓得发疯,看到谁砍谁。另一种是变成鸵鸟,加斯帕尔侯爵和他的手下显然是后者。 此时拉佩和瑟琳娜直接从那道警报结界穿过去,畅通无阻地走到主楼门口。 主楼的大门敞开着,那些军官虽然心虚,但是并不认为有人敢直接杀进来,再加上总有人需要进出,大门开开关关太麻烦,干脆一直敞开着。不过门口有一队人马守卫在那里,这群人同样不认为有人会乱闯,他们守在这里只不过是摆个样子,让上面的人看。 当拉佩和瑟琳娜站在门口的时候,这群守卫全都大感意外。 “站住!”一个看上去像队长的人冲着拉佩喝道,突然他想起自己离门口太近,连忙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立刻发现自己站的位置好像有点危险,连忙往里面退了几步,然后朝着拉佩厉声吼道:“不许再靠近一步!” “我是来拜访加斯帕尔侯爵的,你去通报一声。”拉佩懒得搭理这样的小喽啰,直接说出此行的目的。 “凭你也配见司令官阁下?”队长冷哼一声。 队长的话音刚落,拉佩的右侧绿光一闪,紧接着一道火光,还夹带着啵的一声轻响。 队长为他的口出不逊付出了代价,他的额头正中多了一个洞眼,后脑勺喷涌出鲜血和脑浆。 “你敢杀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旁边一个人大声喝道,显然也是一个军官。 这个军官虽然嘴很硬,不过他显然被吓到,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退缩。 “如果你们的司令知道有人来拜访他,却被一个白痴阻止了,我想他肯定会把这个白痴拉出去枪毙,反正都是死,死在我手里,或许还更好一些。”拉佩微笑道,看他轻松的样子,好像刚才不是杀了一个人,而是捻死一只臭虫。 对面那群守卫全都神色慌张,手足无措。 “去通报吧。”拉佩双手环抱胸前。 那个军官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人飞也似的跑了。 “这样才对嘛。”拉佩赞许道。 那个军官松了一口气,然后换上一副笑脸,朝着拉佩说道:“既然阁下是来谈判的,那么能不能请您的护卫取下身上的武器,省得大家误会。” “你自己和她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女人有武器收集癖,那些兵刃每一件都不一般,全都是她心爱的收藏品,你让她放下这些东西,小心她要了你的命。” 拉佩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和,就仿佛是在话家常。 “收藏品?”那个军官这才注意到瑟琳娜身上携带着四把剑,果然每一件都不一般,全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些魔法波动。 军官不敢再啰唆了,因为他知道拉佩两人真的敢杀人,更知道自己死了也是白死,没人会替他报仇。 军官只能闭口不言,和拉佩面对面站着。 门口在对峙,而那个报信的人直奔地下室,不过他没资格进去,地下室门口戒备森严,一扇沉重的铁门隔绝内外,他只能隔着门报告。 门内同样戒备森严,为首的是一个副官,他得到报告,立刻跑去见加斯帕尔侯爵。 此刻加斯帕尔侯爵早已睡下,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来谈判的是什么人?” “来了两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金色短发,灰眼珠,个子不高,身材偏痩,腰上挂着一个黑色十字架,双手戴着许多戒指,似乎都是魔法物品。另一个是女人,身材高大,身上挂着四把长剑,年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相貌普通,举止粗俗。”报信的副官早已问得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米尔纳中将和门德萨少将也走了进来。 米尔纳中将穿着睡衣,得到消息后,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急匆匆地就跑过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副官的报告。 “是他……”米尔纳中将脸色微变,脱口惊呼道。 十五、六岁,金发、灰眼,能够变成刺剑的黑色十字架,双手戴着许多魔法戒指,这一连串特征实在太明显,众人都知道有一个人就是这副模样。 “会不会是其他人变成他的样子?”门德萨少将还算冷静,不像米尔纳中将的脑子里面除了慌乱,还是慌乱。 “有这个可能。”米尔纳中将一下子跳起来,他曾被暗杀过,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他们已经赢了,彻底赢了,还需要玩这招吗?”加斯帕尔侯爵满脸落寞地问道。 米尔纳中将和门德萨少将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得到什么?居然冒如此大的风险跑来这里。”加斯帕尔侯爵喃喃自语起来,因为如果只是谋求和解,显然不需要这么做,随便派一个特使过来就行。想要谈判的话,两边可以互帕特使,既放心又安全。这样直闯敌营,实在让人莫名其妙。 “或许他是个疯子。”门德萨少将耸了耸肩膀。 加斯帕尔侯爵和米尔纳中将想笑,却笑不出来。 对于这个评价,加斯帕尔侯爵和米尔纳中将颇为认可,如果不是疯子,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肆无忌惮的事。 可惜,此刻加斯帕尔侯爵等人得考虑如何面对这个疯子。 对方亲自前来,无疑将了加斯帕尔侯爵等人一军,如果他们避而不见,先不说气势上弱了许多,更可虑的是士兵们一旦知道对方前来谈判,他们却因为害怕避而不见,肯定会对司令加斯帕尔大为失望,此刻卡利昂再一煽动,十之八九会倒到那边去。 不只是加斯帕尔侯爵想到这一点,米尔纳中将和门德萨少将也想到,他们都怀疑这或许就是对方的目的。 “要不然,我们也找三个人装扮成我们的样子?”米尔纳中将提议道,他真的被吓破胆,早已没了军人的尊严。 “幻术很容易被破解。”加斯帕尔侯爵摇了摇头。 “不用幻术也行,不会被人看破的变形魔法有很多种。”这段日子,米尔纳中将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时间来不及。”加斯帕尔侯爵同样想过,不过他一直有顾虑,怕弄假成真,最后被替身取代他,这可不是玩笑,各国王室都发生过类似的事。 “找个人安排那两位去吃饭,让他们等一、两个小时总可以吧?”米尔纳中将急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冒险。 加斯帕尔侯爵和门德萨少将只能默然,他们对米尔纳中将的胆小已经说不话来。 “用不着那么麻烦,由我出面就可以,用不着三个人一起见他。”加斯帕尔侯爵不想再争论下去,他总算还有几分担当。 “那就辛苦你了。”米尔纳中将毫不犹豫地说道。 说着,米尔纳中将站起身,朝着旁边的一扇小门走去,那是一扇魔法门,通往另外一间地下室,只要把那边的魔法门关闭,他就绝对安全。 门德萨少将却没有离开,他淡淡地说道:“我想见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小邮差,看看他到底如何神奇。” “你其实用不着……”加斯帕尔侯爵想劝门德萨少将。 “您不必说了,我甚至有些羡慕鲍尔,身为一个军人,原本就应该死在战场上。”门德萨少将轻叹一声。 加斯帕尔侯爵看了门德萨少将一眼,腰板也多少挺直一些,刚才他是硬着头皮做出这个决定,多少有些后悔,现在他不后悔了。 “去把拉佩勋爵请到这里来。”加斯帕尔侯爵穿好制服,朝着副官下令道。 几分钟后,拉佩进入地下室,瑟琳娜也跟了进来,门口的守卫甚至没有没收她身上的四把长剑。 这间地下室原本就不大,被划分成三间卧室和一间办公室后愈发显得狭小,此刻更给人拥挤的感觉,因为里面不只加斯帕尔侯爵和门德萨少将,旁边还站着一圈人,最显眼的就是六位大师,不过他们全都靠边站着,显然没有出手的意思。剩下的全是高阶强者,差不多有一百来人,其中有十几个人是魔法师,还有差不多数量的牧师,其余全都是武者,以骑士和重装战士为主,小部分是剑客或者轻战士,还有十几个身材纤瘦、眼神游移不定的人,不是刺客就是盗贼或者斥候。 拉佩看着那一百多人,双眼放着亮光。 拉佩如此冒险,甚至不惜用掉一年一次的机会请瑟琳娜帮忙,为的就是这些人。这才是南方舰队真正的财富。 看到拉佩进来,加斯帕尔侯爵仍大剌剌地坐着,表现得异常傲慢。 加斯帕尔侯爵扫了拉佩一眼,淡淡地问道:“我想知道阁下为何而来?是想谈判,还是来下最后通牒?” 与加斯帕尔侯爵相反,拉佩却显得漫不经心,他甚至看都不看加斯帕尔侯爵一眼,目光始终在那些高阶强者身上扫来扫去,目光中也没有一丝警戒,相反像是在挑选货物。 好半天拉佩才转过头,不屑一顾地冲着加斯帕尔侯爵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 拉佩信步走到加斯帕尔侯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加斯帕尔侯爵,这是用傲慢来对付傲慢。 “几天前,我已经和你的副司令卡利昂谈妥,甚至连订金都收了,我会干掉你,还有你们一系的人,如果需要的话,我还会干掉你背后的那些人,再把南方舰队司令的位置给卡利昂。而卡利昂会把南方舰队名下的造船厂、军械厂之类的附属产业全都送给我。”拉佩悠然说道。 加斯帕尔侯爵惊诧地看着拉佩,他之所以惊诧,并不是因为拉佩和卡利昂联手,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可能,惊诧的是因为拉佩居然敢过来。 “你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个替身。”加斯帕尔侯爵冷笑一声,说道,他并不担心自己会受到伤害,因为此刻他坐着的椅子是一件魔导器,不但可以帮他承受一次攻击,还会在瞬间把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我没疯,相信我,此刻我的脑子清醒得很。”拉佩连连摇头,紧接着道:“我也不是替身,如此重要的事怎么可能交给替身去做?” “你还说没疯?”加斯帕尔侯爵朝着周围一指,道:“看看这里有多少人,就算几位大师不能出手,有这么多人保护我,你能做些什么?” “反倒是你要死在这里。”门德萨少将冷冷地说道,此刻的他有些跃跃欲试,如果眼前这个人真是拉佩,要是能够把拉佩杀死在这里,那么他们将反败为胜。 看起来,他已经决定动武了。 “不,我说过我没疯,我现在变个戏法给你们看。”拉佩用左手拔出十字剑,道:“千万别眨眼。” 看到拉佩拔剑,加斯帕尔侯爵的身上顿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一只光罩将他连人带椅子都笼罩起来,旁边的那些人也全都刀、剑出鞘,那些魔法师也拔出魔杖,随时准备出手。 “别紧张,我没打算动武。”拉佩乐呵呵地说道,然后将十字剑交到右手。 下一瞬间,拉佩整个人变了,变得犀利无比,就如同一把出鞘的长剑,同时身体四周笼罩着一圈金红色圣光,圣洁中带着一丝血腥,在他的身后一道朦胧的圣像或隐或现,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到恐怖的威压。 房间内顿时响起一连串的粗重喘息声,那些骑士、剑客、杀手、盗贼全都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魔法师更是满脸青筋,嘴角流血,突如其来的精神威压造成魔力反噬,好在他们的魔法只是准备好,并没有释放出去,以致反噬造成的伤害还能够承受。只有那几个大师没什么问题,不过他们也都神情凝重,摆出防御的姿态。 “很抱歉,这么长时间有些事一直瞒着你们。”拉佩一脸歉意的模样,双手捧心,很无辜地说道:“我玩了一点手段,一点小小的手段,一个很不起眼的文字游戏,使得你们从一开始就输了。” 房间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地看着拉佩,全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拉佩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此刻正满嘴疯话。 “你尽管放心,我不打算抓你当人质,因为这根本不需要。”拉佩弯下腰,贴近看着加斯帕尔侯爵,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举动,对加斯帕尔侯爵危险,对他也一样。 “你……你……”加斯帕尔侯爵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现在让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索德·拉佩,塔伦港的一个普通邮差,众所周知我还是秘密警察的外围,隶属于比格·威尔勋爵麾下。不过没多少人知道,我也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是宗教裁判所的成员。同时我更是佩拉得·沃斯,宾尼派的特使,一个稍微有点才华的画家。”拉佩一口气说出自己的诸多身份,这里面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但是此刻没人会去分辨真假。 地下室内鸦雀无声,从那两位将军到诸位大师全都傻了,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可以拥有如此众多的身份,每个身份竟都有惊人的成就。 “你是大师,你不可能出手的!”突然有人大叫起来。 不等拉佩回答,那六位大师中的一人,一位年迈的大魔法师抢先开口:“不,那份协议约束不了他。协议里面有漏洞,他不是真正的大师,只是凭借那把剑,在短时间内拥有大师的实力,所以不在协议的约束之列,想必这就是他刚才说的文字游戏。”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加斯帕尔侯爵比其他人想得更深,他神色慌张地看着拉佩,结结巴巴地说道:“只凭你一个人,这个阴谋不可能得逞……这份协议是传奇魔法师莫文提供的,难道……难道……” 听到这番话,众人全都浑身冰凉。 “你很聪明,要不是贪婪蒙蔽你的眼睛,你原本应该可以有一番作为。”拉佩故作赞赏,此刻他已经把握住了节奏。 “怪不得你有恃无恐,原来背后有一位传奇强者撑腰。”加斯帕尔侯爵摇头苦笑,他现在觉得自己输得不冤。 “你暴露了这么多秘密,想必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去吧?或者你已经准备一份异常苛刻的契约,打算逼迫我们成为你的奴隶?”那位老魔法师从一开始就感到蹊跷,此刻他终于猜到拉佩的意图。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拉佩默认。 “这不可能,我们毕竟有六个人,为了自由,我们绝对会豁出性命,我们六个人连手,一击之下绝对可以重创你。” 老魔法师朝着另外五位大师使了一个眼色,五个大师顿时分散开来,摆出一副夹击的姿态,大师们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拉佩故意装得很轻佻,突然他的神色一变,转头朝着瑟琳娜笑了笑,道:“您准备好了吗?轮到您变戏法了。” “你很无聊。”瑟琳娜不喜欢这样。 下一瞬间,一股强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笼罩住整间地下室。 六位大师的反应最强烈,他们已经触及到法则,此刻感受到的也是法则上的压制,那远超过精神威压。 “传奇……” “这怎么可能?两位传奇!” 六个大师全都单膝跪地,猝不及防之下被法则的力量重创,虽然看不出任何伤势,却让他们无法动弹分毫。 其他人也不好受,他们感受到的是纯粹的威压,比刚才拉佩骤然爆发出的威压更加恐怖。 “这就是协议里面的第二个漏洞,或者说这根本就不算漏洞。任何一项协议想要让它生效,首先要有制约的力量,如果协议一方超越了这股制约力量,协议就成了单方面的约束。”拉佩笑嘻嘻地走到加斯帕尔侯爵的面前,轻轻抚摸着他的脖颈,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不是一份协议,而是一条绞索,从一开始就已经套在你的脖颈上。” 地下室一片寂静,加斯帕尔侯爵满脸死灰,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就连那几位大师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现在轮到你们做出选择了,是选择死,还是放弃自由?”拉佩从口袋里面翻出厚厚的一叠羊皮纸,那全都是契约,上面散发着恐怖的魔力波动。 “我死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奴隶。”一个神情冷漠的中年人轻哼一声,下一瞬间他猛地抽出长剑,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朝着拉佩砍去。 不过另外一道光更快,瑟琳娜出手了,她的动作看上去很慢,缓缓地拔出密语者,缓缓地一剑刺出,但是她的剑却抢先一步挡住那个大骑士的剑。 刺眼的剑光一下子就被击碎,紧接着那个大骑士直挺挺地倒下去。 没人看清楚大骑士是怎么死的,一位大师就在瞬息间被杀,这就是传奇的力量!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比这更加恐怖,也更令人绝望。 拉佩飞扑上去,从衣服内掏出一把怪异的小刀,那把刀颜色碧绿,刀身纤细,其薄如纸,刀柄像是什么东西的指骨,那骨头有些年头,已经变得发黑、发黄,但是仔细看却会发现上面布满细密的血纹。 拉佩举起那把诡异的小刀,一刀插入那个大骑士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但喷出的血却是乌黑色,而且瞬间就蒸发,变成黑色烟雾。 尸体迅速地干瘪下去,转眼间变成皮包骨。 拉佩又从衣袋内掏出一只怪异的瓶子,那只瓶子通体漆黑,看上去很古老,上面有一个银质的塞子,一拔掉塞子,里面就传出阵阵凄厉的哀号声,仿佛那小小的瓶子里面装着几千个活人,全都在承受痛苦的煎熬。 一滴黑紫色药水从瓶口滴下来,正滴在心口的刀痕上。 药水瞬间钻进刀痕内,几秒钟后,尸体剧烈地抖动起来,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变成抽搐,原本就算不上光滑的皮肤开始鼓起一个个脓包,然后脓包变成疙瘩,原本干瘪的尸身开始鼓胀起来,制服被撕裂了,露出像癞蛤蟆一样黑黑绿绿、布满疙瘩和脓肿的皮肤,脸也变得丑陋不堪,但是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强大得令人窒息。 “尸傀儡!”还是那位老魔法师见多识广,认出拉佩在做什么。 “我更愿意称为肉身魔偶。”拉佩连忙纠正道,他的嘴里在说话,手里却一刻不停,飞快地在那具尸体上刻划魔纹。 拉佩为了练习这招,这一个多月来,他每天晚上都伴随着尸体度过。 拉佩并不是炼金术士,也不可能成为炼金术士,他没有那种对炼金术的痴迷,但是他可以成为最完美的炼金工匠。 拉佩不需要去研究炼金术,只需要牢牢记住那些现成的配方,他有超乎寻常的感知,对身体的控制也比其他魔法师强得多,至于耐力、速度、反应的能力更是不用说。而炼金术有一点让人非常喜欢,只要步骤正确,结果肯定能够成功。 随着一道怪异的怒嚎声,这个怪物睁开了眼睛。 这个陆物已经完全变了样,魁梧的身体变得愈发魁梧,甚至给人一种严重畸形的感觉,满身的疙瘩像极一只癞蛤蟆,却又比癞蛤蟆多了许多五颜六色的黯丽花纹。 这个怪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它的双腿岔开,身体佝偻,半弯着腰,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朝着四周扫视着,眼神中充满怨毒和杀意。 “看来还算成功,可惜没办法百分之百保留原来的实力,居然跌出了大师的境界,只能勉强算是一个准大师。”拉佩自言自语道。 拉佩转头朝着剩下的五位大师笑了笑,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的想法是不是和他一样?都觉得情愿去死,也不愿意效命于我?” 说着,拉佩拍了拍胸前的口袋,小刀和瓶子就是从那里拿出来的,道:“还好,我的准备够充分,再制造五具肉身魔偶也没问题,准大师就准大师吧,虽然可惜了一些,但总比什么都捞不到要好得多。” 拉佩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众人,还舔了舔嘴唇,那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怖和疯狂。 那些人全都感到毛骨悚然,没人认为这是假的,因为已经有一个例子,再说拉佩的黑魔法师身份众所皆知,而黑魔法师的名声一向很糟糕,再配上宗教裁判所出身的身份,更让人恐惧和绝望,因为宗教裁判所的名声比黑魔法师更恶,两者相加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 “我签。”那位老魔法师脸色惨白,身为魔法师,他没有那种坚忍不拔的意志,像他这样的人一般都能活到一百五十岁,而越是命长,越是害怕死亡。 拉佩随手一甩,一份契约飘到那位老魔法师的手里,然后他转头朝着剩下的四人笑了笑,道:“你们想得怎么样了?” “愿意为您效劳。”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大剑客的大师首先弯腰行礼。 另外三个大师则低下头,显然他们也放弃了抵抗。 拉佩这才转过头,他看了加斯帕尔侯爵一眼,悠然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会把你交给汉德,前一个落到他手里的人是市长贝尔福特子爵,已经活了一个多月,到现在还没死,可见汉德的技术越来越好,你又是个武官,相信可以支撑得更久。” 听到这番话,加斯帕尔侯爵立刻昏过去,他被吓昏了。 这几天马内很热闹,那些上层人物整天都在谈论南边的“战事”。 弗格森战法、射程超过一公里的火枪、七公里外能够准确命中桅杆的火炮、一颗就能够炸沉一级战列舰的超级炸弹,还有能够携带十几颗如此巨大的炸弹的巨型气球……所有这一切成了马内上层人物们私底下谈论得最多的话题。 没人再管日益恶化的财政状况,也没人再在乎隐约可见的造反苗头,出现在南方的这些东西更让上层人物们感到恐惧。 在很多贵族看来,财政危机并不可怕,反正波及不到他们身上,甚至他们还可以借此发财。造反也不可怕,很多贵族非常乐观,觉得他们会赢,因为在这个国家,还没有平民阶层造反成功的先例。 但是南方的这场小规模冲突暴露出来的东西对贵族们的影响就太大,一种危险不仅存在于战场,还时时刻刻威胁着他们的生命。 身为贵族,谁会没有一群想要干掉他们的人,有的是因为仇恨,有的是因为利益,贵族的生活永远不缺的就是暗杀,以前他们最需要担心的是拌在食物和饮料里面的毒药,或者来自暗中的一把匕首。但现在头号威胁变成了一公里外的枪管和几公里外的火炮,这简直让人绝望,特别是后者,更是让人绝望到极点。 “弗格森小队,又是弗格森小队!现在变得更可怕了,射程一公里以上的火枪,还有射程超过十一公里的火炮!十一公里,谁能够告诉我,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王宫中传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此刻大厅内站着一堆人,除了警察总监勒芒、负责秘密警察的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之外,还有海军大臣鲁克希德公爵和一位年迈的老者。 这位老者曾经地位显赫,他是安茹公爵,昔日的帝国元帅,也是输掉莫尼坎战争的统帅。 因为这场战争的缘故,安茹公爵被人唾弃,被人咒骂,被解除一切职务后赶回领地,现在他再一次回到宫廷,无疑代表着风向变了。 在外面的传闻中,那门火炮的射程都是六公里以上,但国王却知道真实的最远射程是十一点五公里,这个消息来自于南方舰队副司令卡利昂侯爵,此刻卡利昂已经成为代司令,他把这个重要消息报告上来,显然是为了获得上面的认可。 “当初我宁愿输掉那场战争,也要解散弗格森小队,并且秘密地干掉那位少校,现在大家想必能够理解我的苦衷吧?”安茹公爵语气平和地问道,他曾经懊恼过,怨愤过,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了。 安茹公爵的目光转向窗外,两眼无神地说道:“弗格森小队的成员大多是普通人,他们只需要一个低级魔法师的配合,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射杀远比他们强大的职业佣兵,甚至包括那些准大师。你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可惜没人回答,勒芒、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和鲁克希德都在装傻,国王则还没想出答案。 “一个标志。”安茹公爵满脸狰狞地说道:“对于普通人来说,魔法师、骑士、剑客再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更可怕的是这个标志会被进一步引申开来。” 这下子国王明白了,继续引申开来,范围就会是贵族阶层。 事实上,最初的贵族就是由魔法师、骑士这类拥有强大实力的人构成的。 最初的骑士不只是一种职业,也是一种封号,拥有强大战斗力的武者向某位领主宣誓效忠,领主赐予武者土地,这就是骑士的来源。而那些不愿宣誓效忠,喜欢自由自在的武者则被称为战士。 一直到萨瓦大帝时代,骑士和战士才成为两种不同的职业,不过骑士仍旧是一种封号。 正是数量庞大的骑士构成贵族的根基,骑士们拥有强大的武力,向各自的领主效忠,而那些领主在骑士们的帮助下统治各自的臣民,这就是人类社会延续千年的架构。 甚至比这更早,这套体系就已经存在,只不过那时候不叫骑士,但现在这套体系崩溃了。 “陛下,您的祖父当初进行改革,削弱领主的权力、设置大量的虚衔、让骑士头衔大幅贬值,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强化这套体系。”安茹公爵开始说教。 勒芒三人不由得看了安茹公爵一眼,因为莫尼坎战争的失败,他在人们的口中是愚蠢、白痴的代名词,但是现在看来他的脑子绝对不差。 对于安茹公爵所说的一切,勒芒三人当然能够理解。 那些曾经显赫一时的帝国最终都免不了灭亡的命运,根本的原因就是这套体系的崩溃。 新的强者总会不断涌现,但土地是有限的,贵族的数量不可能一直增加下去,所以最后贵族的身份全都变成血脉传承,如此一来,上层是稳定了,但是底下却失去晋身的机会。 失去了新鲜血液,曾经强盛的王朝都会渐渐腐朽,最终要么因为内部纷争而崩溃重组,导致一个新的王朝诞生,要么因为内耗而被外来的敌人攻陷。 新生的政权或者正在扩张的王国全都充满活力,有的是土地和贵族头衔可以封奉,吸引数不清的强者归附,不过这只是一场新的轮回罢了。 当今国王的祖父显然看到这一点,他打算改变这一切,让贵族头衔大幅度贬值,同时收回领地,这就意味着他想封多少贵族都行,如此一来,新的强者总能够得到相应的地位。 前任陛下的变革确实很成功,给这个国家注入新的活力,使得国家一度强大到令周围的邻国都感到不安的程度。 但现在这个延续几千年的体系遭遇了挑战,普通人也能够挑战职业佣兵。 “或许可以像以前对付盗贼、弩弓手那样,把他们也吸收进职业佣兵的行列。”勒芒提了一个建议。 国王和海军大臣鲁克希德公爵都点了点头,没想到安茹公爵毫不迟疑地说道:“不可能,盗贼的进阶并不比骑士和剑客容易,对天赋的要求也很高。弩弓手倒是没有任何限制,不过他们的实力要差得多,面对弓箭手和魔法师都没优势,地位也低,只比一般的普通士兵地位高那么一点。弗格森小队就不同,虽然也需要天赋,却没有那么严格,训练起来也容易,只要火药和子弹足够,每天射几十发,一、两年下来差不多就行了,一个这样的士兵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高阶强者,就算把他们吸收进职业佣兵,要怎么帮他们定位?” 安茹公爵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勒芒顿时说不出话来。 安茹公爵显然不打算放过勒芒,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几千年就有刀、剑、弓、弩这类武器,到现在也没多少改变。火枪就不同了,出现才几个世纪,却已经大变样,更可怕的是火枪的性能提升变得越来越快。我年轻的时候,火枪射一百米外的东西都全凭运气,但五年前弗格森小队已经可以做到四百米外精确射杀,现在距离更是拉到一公里以上,这套战法还运用到火炮上。再往后呢?” 这下子不只是勒芒回答不上来,国王和鲁克希德公爵也脸色僵硬,他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这么一想,不由得满头冷汗。 “这怎么办?”国王焦急地问道。 “不知道。”安茹公爵只能摇头道:“我原本以为解散弗格森小队,杀掉发明这套战法的人,一切都解决了。没想到弗格森小队会被重建,还加以改进,让它变得更加可怕,更麻烦的是现在消息已经传开,知道弗格森战法的人越来越多,想阻止都做不到。” 还是勒芒的脑子转得比较快,脑筋一动立刻说道:“现在想阻止,恐怕已经很难,唯一的办法就是限制普通人持有火枪,特别是取缔那些射击俱乐部。” 国王犹豫了一下,他原本不想在国民会议召开之前大动干戈,但是现在没办法,道:“先取缔射击俱乐部。” “陛下,我真正担心的是数量众多的宾尼步枪。”勒芒的目标并不是射击俱乐部。 “宾尼步枪?”国王第一次听到这东西。 “就是当初我向您报告的那种重枪管步枪。”勒芒趁机说道,他的目标原本就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 “我想起来了,好像重达十几公斤。”国王有点印象,因为那完全就是个大笑话。 “陛下,射程达到一点五公里的就是这把枪。”勒芒轻声说道。 国王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也不笨,立刻就明白十之八九是被拉佩耍了,他只注意那可笑的重量,却没有发现这把枪的射程有多么可怕。 “给我说说这把枪,它到底怎么样?”国王冷着脸问道。 “这把枪有两种样式,一种是宾尼派生产的,铸铁的枪管,里面刻有来复线,非常笨重,但是射程很远,最远可以打一公里以外的目标,不过精准度很差,距离缩短到四百米,就连小孩和女人都只需要几个星期的训练,就可以准确地命中目标,一个合格的士兵可以在六百米的距离射杀敌人,更可怕的是采用转轮设计,一次可以连续射出五发子弹,转轮事先装填好,用的时候装上去,可以很方便的连续射击,五把这样的枪就可以让我们一支小队的士兵全军覆没。另外一种称为南部式宾尼步枪,用锻铁打造的枪管,非常轻便,比一般的枪更轻,虽然是滑膛枪,但发射的是一种特殊的子弹,就像一支箭矢,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射杀鲍尔少将的十之八九就是这种枪。” 勒芒有备而来,他还故意夸大这两把枪的性能。 国王的脸色阴沉似水,知道自己被骗,这让他异常愤怒。 “侯爵夫人,拉佩勋爵原本是您的手下,您不打算说些什么吗?”勒芒在一旁煽风点火。 国王看着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显然是在逼她开口。 见躲不过去,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淡淡地说道:“马内现在没有几把重枪管火枪,因为我们到处散布谣言,说那种枪太笨重、没用,我们的眼线也趁机起哄,导致很多人跟风,最终宾尼派高层不得不收回这种火枪,并且承诺更换新枪,火枪收回后全都回炉了,连模子都已经毁掉,勒芒大人对此不可能一无所知吧?” 国王转头看向勒芒。 “好像有这么回事。”勒芒不敢撒谎,也没办法装傻,不过他随即又道:“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我的线人得到消息,有一批南部式宾尼步枪很快就会运到马内。” 国王的目光再一次转向蜜丝瑞尔侯爵夫人。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不为所动,不疾不徐地说道:“这笔交易完成的时间是在沙利尔之乱发生之前。” 国王一开始还没明白,稍微一想,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 那时候国王等人无视拉佩的功劳,想夺取天堂岛的控制权,强行选派一个镇长过去——原来根源在这里。 当然,国王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冷着脸斥责道:“他是秘密警察的成员,你必须为他的行为负责。”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并不打算辩解,这完全在她的预料中。 “你跑一趟塔伦,告诉他,这次的事让我非常愤怒,看在他以往的贡献上,我暂时不追究。你叫他收敛一些,那些火枪和那门火炮必须销毁,所有的神枪手都编入南方舰队,如果他做得让我满意,我会考虑任命他为那座小镇的镇长。” “遵命,陛下。”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微微躬身。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态度异常诚恳,不过内心中根本就不在意,到了塔伦见到拉佩后,她只会把这一切当作笑话来讲。 此刻整个南方已经没有第二股力量能够和拉佩抗衡,整座班克纳特群岛都可以视为他的领地,至于镇长的头衔确实是个笑话。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也乐得在这个时候离开马内,哪怕半个月也好。 勒芒一阵愕然,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惜已经没办法阻止。 第七十五章为将来打算 对于国王的命令,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绝对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天下午她就匆匆忙忙地离开马内。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只带了两个随从和一个护卫,坐着马车就出发,一路上几乎没有停歇,只花了四天就到了塔伦。 早在出发之前,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就向拉佩发了个消息,所以有一艘船停在码头上,等候她的到来。 傍晚时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就登上了要塞岛。 “欢迎您的到来。”拉佩等候在升降梯的旁边。 “真是一个安静的地方。”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看了四周一眼。 要塞岛上没什么人,原本驻扎在这里的一队士兵已经调走,此刻整座岛上就只有拉佩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 “这不是很好吗?”拉佩轻笑道:“没有人能打扰到我们。” 说着,拉佩凑近过来,左手顺势搭在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腰上,说道:“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倒是挺浪漫的,我觉得这里更像是天堂。”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可不是说恭维话,没人能够想到要塞岛的顶部是一片平整的草坪,草皮长得异常整齐,远远看去就像一块绿色的地毯,唯一的建筑物就是正中央的玻璃暖棚,这座暖棚和马内那座看上去一模一样,里面也种满奇花异草,仿佛传说中的精灵王国,不过体积要比马内那座大得多。 “我会带你去真正的天堂。”拉佩一把抄起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腿弯,把她横抱起来,往暖棚走去。 在暖棚的正中央,已经用竹条和火红色蔷薇搭起一座皇冠形状的花架,底下放着一张很大的床,上面铺着雪白的丝绸床单,无数红色玫瑰花瓣随意地洒在上面。 “喜欢吗?”拉佩问道。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笑而不答,她很清楚拉佩这个小男人在讨好女人方面很有一套,西尔维娅一心报仇,他就送功法和武技。莎尔娜喜欢艺术,他就送亲手画的肖像。 “先放我下来,让我先转达国王的旨意。”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挣扎了两下,这当然不是真的,只是欲擒故纵的手段。 拉佩坐了下来,就坐在床沿边,并让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在他的腿上坐好,说道:“你现在可以转达国王的旨意了,我洗耳恭听。”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咯咯地笑起来,拉佩根本不把这件事当真,她也一样。突然笑声变成嘤咛,她轻皱着眉头,微微咬紧嘴唇,神情既像是痛苦不堪,又像是欢喜不尽。 “说啊,我听着呢!”拉佩轻咬着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一侧的耳垂,一只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腿弯,让她的身体上下起落。 “他命令你销毁所有的火枪,还有那门火炮,还命令你把神枪手送往南方舰队等候收编。如果你做得好,他或许会考虑把镇长的位置给你。”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微闭着眼睛,一边轻轻扭动着身体,一边说道。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并不把国王的旨意当一回事,不过国王的旨意必须原封不动地转达,要不然她回去没办法交代。 “陛下的话实在太深奥,以我的智慧实在没办法理解。”拉佩敷衍道。 其实拉佩很想破口大骂,但是这会让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难做,回去之后,国王肯定会询问他是如何回复的,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不可能帮拉佩隐瞒,也隐瞒不了。 蜜丝瑞尔紧了紧身体,问道:“你不打算销毁火枪和火炮?” 在猝不及防之下,拉佩差一点丢盔弃甲败下阵来,他咬紧牙关挺住,好半天才说道:“我只有六把火枪,全都送给陛下好了。至于那门火炮……根本就不存在,我只是吓唬他们,他们信以为真了。至于那几个神枪手,我肯定不可能交出去,其中一人就是我,另外一人是我的女人,还有一人是我的会计。至于镇长的职位,原来那个人做得不错。” 拉佩说的全都是真话,就算用预言术检查,结论也只会是真的。 但是拉佩可以肯定国王不会相信,只会以为这又是“真实的谎言”。 国王的旨意已经转达,拉佩的回答也有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再也不多说什么,她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反客为主。 一时之间,暖棚中春意浓浓,呻吟声、喘息声不绝于耳,不过更多的是啪啪的撞击声。 拉佩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越来越疯狂,场面已经无法用疯狂来形容。 月亮升起又落下,当太阳升到头顶上方的时候,拉佩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终于停了下来。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软绵绵地躺着,她浑身湿透了,就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额头,但是她却没力气把头发拨开。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已经没有力气了,而且全身的每根骨头都仿佛松开般,她感觉到极度的疲惫,不过疲惫的同时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畅。 只有和拉佩在一起的时候,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甚至都有些“吃”撑了。 就像现在,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已经不想再“吃”了,却仍旧被硬塞进去,撑得她两眼直翻。 “喜欢吗?”拉佩轻声问道,他也很累,不过越累越要坚持,直觉告诉他,想要彻底征服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就必须再加把劲。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嗯了一声,她既没有力气点头,也没有力气说话。 “那就别再回去了,马内的局势越来越不妙。”拉佩又叼住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耳垂。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强忍着一阵阵的晕眩,喘着粗气说道:“这不可能,我有我的职责。” “狗屁职责,连勒芒、都雷德那样的人都不在乎这个国家的死活,你一个女人瞎操什么心?”拉佩抬手就是一巴掌。 那柔软滑腻的手感确实不错,拉佩不由得又打一巴掌。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轻叫了起来,好半天才咬着嘴唇说道:“你不明白,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家族和王室之间有契约,我们家族的成员世世代代都是王室的守护者。” “国王对你可不见得有多么信任。”拉佩冷笑一声。 “没办法,契约就是契约,我没办法违抗。”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神情失落地说到。 “你打算替王室陪葬?”拉佩皱起眉头。 “我也不想……”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声音低沉又轻细。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确实不想,要不然她也不会转移财产,并且为自己准备后路,不过想要逃脱可不容易,那份契约限制得很严格。 拉佩的脑子快速地转动起来,对于自己的女人,他一向都很负责。西尔维娅发誓要替她哥哥报仇,他就千方百计帮她提升实力,替她找来一位准剑圣老师。 “誓约要求你们家族守护的是国王,还是王室正统?”拉佩低声问道。 “你打算在继承人上做文章?”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猜到了拉佩的意思。 “我并不看好此刻坐在国王宝座上的那个人,那纯粹就是一头猪,或许猪都可以比他做得更好。”拉佩毫不掩饰对国王的轻视。 现在拉佩可以破口大骂了,因为这和国王的旨意无关,国王不会问起,就算询问,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也可以隐瞒不说。 “你有把握将年幼的王子弄出来?他的母亲对他看得很紧,寸步都不让他离开,而我们的王后实在算不上是有理智的人,她不会让你把她的孩子带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也打过王子的主意。 “放心,到时候她自身难保。”拉佩轻哼一声,道:“别忘了,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拉佩很清楚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限于契约,很多手段不能使用,他却没有这样的限制,把他逼急了,干脆就弄死王后,然后带走王子。 拉佩能够想到的,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同样也能想到,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够掌控秘密警察组织,绝对不可能是政治白痴,也绝对不可能是心慈手软的女人。 对于王室,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也谈不上有感情,完全是因为那份源自于血脉的契约,才不得不为国王效忠,而如果拉佩真的能够救出王子,按照那份契约的约束条件,在王朝遭遇重大危机,国王陷入必死的境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确实可以将效忠的对象转到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上。 “肯定有人会时刻盯着这些王室成员,甚至在他们身上打下魔法印记,想把王子弄出来恐怕不容易。”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开始考虑具体实现的方法。 “对付魔法印记很简单,可以借助强大的力量加以压制。”拉佩有绝对的信心,他可以请传奇魔法师莫文帮忙。 拉佩完全可以猜到那两位传奇强者的立场,一旦局势发生变化,那两位传奇强者肯定会选择中立,不过中立并不代表不偏不倚,帮个小忙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内心中他们肯定更靠向王室一些,毕竟他们受王室供养这么多年,难免有些情意。 拉佩一想到国王那样对待他,他却要想办法拯救国王的儿子,心中骤然升起一团怒火,一时之间脑中生出很多想法。 拉佩不能无偿帮这个忙,肯定要利用王子得到什么。 拉佩脑子在胡思乱想,身上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丝恶意。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感觉到这丝恶意,连忙警告道:“你这段日子最好安静一些,这次国王真的感觉到了威胁,千万别成为他的首要敌人,反正他的宝座也坐不了多久,你尽可能忍一下。” “把我当成首要敌人?”拉佩感到不可思议。 “别打断我,听我说下去。”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起来,说道:“我在半路上的时候,听说陛下专门拨了一笔钱给南方舰队,还派了一批人过来,这批人名义上是帮卡利昂重建南方舰队,实际上是专门针对你的。” “我才不在乎呢。”拉佩冷笑一声,此刻他的手底下有八位大师,加上他是九位,高阶的数量也不少。 “别说傻话。”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并不清楚拉佩的底细,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敢掉以轻心,道:“连传奇强者对王室都要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你难道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吗?” 拉佩顿时愣住了,从瑟琳娜那里,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不简单,隐藏着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没想到王室也不简单。 不过这也让拉佩感到奇怪,道:“国王的情况很不妙,如果他的背后真有这么强大的实力,怎么可能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拉佩必须知道答案,这涉及到他如何下注。 “他们和我一样,全都受到契约的约束,不得不听命于王室。不过他们和我不同,限制没那么大,不需要和王室共存亡,而且他们针对的是职业佣兵,保护王室免受职业佣兵的伤害,但是他们不能对普通人下手。”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不敢说得太多,只能透露这些。 不过这已经够了,至少拉佩已经明白为什么国王对弗格森小队如此忌惮,很显然弗格森小队被定义成普通人,而不是职业佣兵。 “听起来像是和神殿有关。”拉佩随口说道。 让拉佩意想不到的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居然嗯了一声。 “真和神殿有关?”拉佩大吃一惊。 “我不能说。”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仰头看着天空,目光注视着太阳。 拉佩抬起头,也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太阳,若有所思地问道:“是不是光明神殿?”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闭上眼睛,不过底下用力收紧了一下——这是她和拉佩做游戏的时候约定的暗号。 “我已经上了黑名单?”拉佩有些担心起来。 “应该还没有,毕竟在这次事件中,国王并不占理。不过这也难说,那帮家伙从来就不讲什么道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不太肯定。 “好吧,我听你的,在国民会议召开之前,什么事都不做。”拉佩一口答应下来,他原本就需要时间消化那些刚刚吞下去的东西。 紧接着拉佩翻了一个身,抱住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腰肢,喊道:“不过作为补偿,这段日子你得一直陪着我。” 对于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来说,拉佩是唯一能够让她满足的男人。反过来也一样,别看拉佩的女人不少,能够让他满足的只有蜜丝瑞尔侯爵夫人。 相比之下,拉佩不管是和莎尔娜,还是和玛格丽特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唯恐用力太猛,把她们“弄坏”。和西尔维娅在一起,稍微可以放肆一些,不过也得随时注意,他不至于把西尔维娅“弄坏”,却有可能“弄伤”。 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是拉佩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气质也最好。 当然,拉佩也不只是为了满足私欲,同样也是一片好心,此刻的马内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如果能够逃离,最好逃得越远越好。 可惜,拉佩的想法注定不可能实现。 “我顶多在这里待一个星期,之后就必须回去复命。”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一脸无奈。 一个星期再加上路上的八天,就是足足半个月,从马内到塔伦来回半个月勉强说得过去,时间再长就不可能了。 听到这番话,拉佩有几分失落,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 好半天,还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打破了沉默,道:“你不是想找一个精通密码破译的人吗?你想要破译什么?” “你擅长这个?”拉佩有些惊讶。 “看不起我?难道你以为我只会这个?”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底下又用力收紧了一下。 “这太好了,我原本还在担心保密的问题。”拉佩笑了起来,他很兴奋。 丝绸的床单滑落到地面,已经脏得像抹布,玫瑰花瓣全都干枯了,暖棚内不再回荡着那令人神往的声音。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走了,像来的时候一样,她匆匆忙忙地走了,走的时候她看上去很慵懒,满是疲惫之色,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痛苦,走路的姿态也有些奇怪。 拉佩也是一脸疲色,不时打个呵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你居然没有变成干尸,实在难以想象。”比格·威尔调侃道。 “这家伙不但没事,实力还提升了不少。”杰克的眼光不是比格·威尔能比的,他早就注意到拉佩虽然呵欠连天,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力量显得沉稳、内敛。 “这就是黑魔法师的好处,一旦和魔王缔约,只要能够取悦魔王,就可以得到回馈,暴食能够提升耐力和体力,愤怒能够提升力量、速度和爆发力,淫欲能够提升耐力和控制力。”安德雷是魔法师,看出来的东西更多。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咱们有活要干。”拉佩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 这一个星期拉佩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根本没分开过,大部分时间都黏在一起,这本笔记里面用密码写的东西,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趁着休息的时候帮他破译出来的。 “法老雷恩在迪莫勒有一个秘密据点。”拉佩说道。 “你怎么会对这家伙的东西感兴趣?那么古老的传承有什么意思?你很想把自己变成木乃伊吗?”杰克上上下下打量着拉佩。 “如果有必要的话。” 拉佩的回答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杰克和安德雷没把这话当真,那种虚假的永生对于远古之时的人来说,或许充满了诱惑,但是对现在的人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 只有比格·威尔明白拉佩的心思,正是比格·威尔无意中解脱幸运金币的诅咒,解脱的关键就是必须先死一次,一旦死亡,幸运金币的诅咒自然就消失,死了之后还能活过来的话,那就是自由身。 比格·威尔变成了守护灵,能够在别人的面前显现,还可以附在专门制作的魔偶身上,不过这毕竟算不上完美,没有肉体,没有感觉,纯粹只是“活着”。 太阳帝国别的东西不怎么样,唯独对死亡和复活特别有研究,木乃伊只是其中的一种,还有神圣木乃伊、死亡侍僧这样的高级货色。 “这边怎么办?”杰克也听到一些传闻,国王派人过来并不是秘密,名义上是重建南方舰队,但是白痴都能猜到真正的目的。 “之前我一个星期没有露面,不也一切正常吗?”拉佩显得很轻松,他一向认为身为上位者,最重要的就是挑选正确的手下,让手下去做他们能够胜任的活。 以前人手不够,拉佩不得不到处奔忙,现在吞并了南方舰队名下的一大批产业,他得到的不只是一堆工厂,还有那几位将军拥有的商行,拉佩没有独吞,而是和卡利昂一人一半,不过他的分法有些特别,不动产、货物和土地全都留给卡利昂,他则抽光资金和所有的人员,所以现在他不缺人。 “你不在的时候,万一上面派人下来直接占领这里怎么办?你别指望投降过来的那五个大师会拼命。”杰克提醒道。 “他才不担心呢。”比格·威尔代替拉佩回答了。 “为什么?”杰克难以理解。 “想想看,他为什么搞出那门炮?”比格·威尔给了一个提示。 杰克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以前那帮人敢无视拉佩的利益,就是因为他们觉得拉佩只能逆来顺受,没办法反抗,但是现在有了这么一门火炮,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你刚才提到那些大师,我突然想起来了,被佛勒老头拿去的那个玩具怎么样了?”拉佩问道,这一个星期他一直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待在一起,过着荒淫无度的日子,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拉佩所说的那个玩具,就是不想成为奴隶,结果被他炼成肉身傀儡的那个大骑士。 “老疯子帮它固化了铜皮铁骨,再加上它变异的皮肤,防御力强得吓人,老疯子还把它原来的意识和身躯直接融合,让它拥有类似本能反应的能力,实力相当恐怖,对付一、两个普通的大骑士绝对没有问题。”杰克回答得倒也仔细,他知道拉佩的想法。 这次行动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可能遇到各种意外,最好有一个强力的肉盾挡在前面。 现在肉盾有了,不过拉佩充满疑惑,道:“不是说只剩下准大师的实力吗?” “只要掌握某种法则,就是大师。像你这样没有掌握法则,但是能够借用,就被称为准大师。你是靠外力,还有一些人在高阶巅峰被困了很久,已经触及到某种法则,却始终无法踏出最后一步,这样的准大师最多,当然也有从大师境界跌落下来的准大师,大师代表的是境界,并不代表具体的实力。那个家伙变成肉身傀儡后,只能凭本能运用法则的力量,大师算不上,只能算准大师,不过力量、速度、体力、防御力和反应能力都提升到了变态的程度。”杰克解释道。 “这可太好了,把它带回来之后,咱们就出发。”拉佩说道。 “最好准备得充分一些,譬如帮它打造一件重甲。”杰克提议道。 “你发明的那种护甲?”拉佩听杰克说过,那种护甲不光是为盗贼准备的,骑士、重甲战士也能用。 “我一直想找一个大块头当试验品,可惜一直没能如愿。”杰克不加掩饰地说道。 “没问题。”拉佩说道。 五天后,一辆马车进入了迪莫勒。 迪莫勒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城市,不过并不靠海,没人会想到一个海盗会把藏身处设在并不靠海的地方。 马车停在郊外的一座庄园门口,这是一座很大的庄园,占地相当于两座街区,四周有一圈高耸的铁栏杆围拢着,里面是一片平整的草地,正中央有一幢后古典风格的房子,上、下两层楼,通体用白石头砌成,屋顶是平的,有一圈栏杆,显然被当作阳台使用。 拉佩坐在马车窗口边上,他看了门牌号码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你确定是这里?”杰克疑惑地问道。 那座庄园完全不像是海盗的据点,里面有人居住,而且很热闹,庄园的一侧有一座很大的雨棚,里面停着五辆马车和三辆大车。 这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家族,从马车的样式和新旧来看,这家人算不上特别富有,但是日子过得还不错,甚至还可能是个小贵族。 “地址没错。”拉佩取出那本笔记,再一次确认了一遍。 “或许这就是雷恩的家人。”杰克猜测道。 “有可能。”说话的是比格·威尔,他也跟着来了,说道:“我们最好到处问一问,或许可以找到些线索。” “去哪里问?”杰克看了看四周。 “刚才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座教堂。”比格·威尔一直在留意四周的情况。 众人转头看着拉佩,这群人里面就数拉佩最适合和那些牧师打交道。 马车立刻掉头,顺着来的路倒回去,几分钟后,马车停在一座教堂的门口。 这是一座非常简朴的教堂,门口只有一口很小的钟,有点像警钟的样式,而所谓的教堂只是一排长屋,旁边还有一间屋子,显然是牧师住的地方,在屋檐底下挂着长长的一串玉米,还有两块腊肉。 “有可能是一个真正虔诚的信徒,也有可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你最好小心点。”比格·威尔看着那串玉米和那两块腊肉,轻声警告道。 拉佩点了点头,他从马车上下来,转动了一下戒指,瞬间变成佩拉得的模样。 拉佩没有忘记摘掉其他戒指,那些东西太显眼了。 “最好把鞋子也脱了,装成苦修士。”比格·威尔建议道。 “为什么?”拉佩感到奇怪,觉得就算要装,也没必要装成苦修士吧? “猎魔人大多是苦修士。”比格·威尔说道。 拉佩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他把鞋子和袜子都脱下来,光着两只脚。 “这双脚太干净了,会不会引起怀疑?”安德雷问道。 “那倒用不着在意,很多苦修士是普通牧师转的,特别是那些圣礼派牧师,一向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比格·威尔说道。 “帮我确认一下有没有破绽?”拉佩在原地转了一圈。 “很不错。”比格·威尔没看出什么破绽。 拉佩有了信心,他朝着教堂旁边的那幢房子走去。 牧师就在房间内,他正坐在窗口的书桌前写信,突然看到有人往这边走,而且来的人一副苦修士打扮,他立刻放下手里的笔,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异常兴奋地说道:“总算来人了,我还打算再催一下呢!” 拉佩很意外,连忙问道:“怎么了?” “罗讷尔多主教派你来的时候,没告诉你这里发生的事?”牧师微微一愣。 拉佩立刻知道这里肯定有问题,连忙说道:“上面只是让我过来看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罗讷尔多主教的意思,他们什么都没告诉我。” “怎么会这样?”牧师糊涂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拉佩问道。 牧师一把将拉佩拉进去,他关上门,取下十字架挂在门上,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天前,有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在此之前,一直有猫和狗无缘无故地失踪。”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那个人可能出远门了,只是忘了告诉其他人。”拉佩故意说道。 “不、不、不。”牧师连连摇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里以前就出过吸血鬼,那段日子每天有人失踪,然后过了几天尸体才被发现,全都变得骨瘦如柴,浑身上下一滴血都没有。那时候我还不是这里的牧师,前任牧师听说就是被吸血鬼杀死的,不过后来那个吸血鬼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一直很太平,直到一个月前有人发现猫、狗接连失踪,隔几天就会发现被吸干的尸体。” “那个失踪的人是怎么回事?”拉佩问道。 “失踪的人叫约翰·博莱尔,失踪的那天晚上,他看上去一切正常,晚餐后和家人聊天到九点,然后各自回房睡觉。第二天一早,别人都起来了,唯独他没起床,他的房门反锁着,窗户也关着,等到博莱尔家的人撞开房门,才发现他已经失踪了。”牧师胆颤心惊地说道。 “在自己家还要锁门?”拉佩感到奇怪。 “这里都是大家族,连主人和仆人,往往有十几口人,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牧师声了声肩。 拉佩确实没想到大家族还有这样的问题,在自己家里,睡觉居然还要锁门。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高明的盗贼做的案子?我听说那些高明的盗贼能够让窗户和门反锁上,制造没人进入过的假象。”拉佩又问道。 牧师连连摇头,道:“警察已经来看过,绝对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 听到这番话,拉佩大致已经可以确认,但他仍还要确认几件事,道:“前任牧师是什么时候遇害的?” “差不多十五年前。”牧师连忙说道。 “十五年前?”拉佩喃喃自语道,这和笔记上的记录大致能够对上,发现那片古代墓葬的时候是在十七年前,前后相差两年。 拉佩调查过雷恩,雷恩成为海盗的时间也是十几年前。 “失踪的这个人住在哪里?”拉佩问道。 “我可以带您过去。”牧师巴不得有人帮他搞定这件事。 拉佩想了想,倒也没拒绝。 出了门,牧师看到路旁的马车,一阵愕然后问道:“您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上车之后,不要乱说废话,车上全都是猎魔人。上面把我们召集起来,却什么事都没告诉我们,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另外两个人遇到过,他们说这次的事可能很麻烦,弄得不好会死很多人。”拉佩说得很玄。 牧师被吓得浑身发抖,等到他上了车,看到车上居然还坐着一个满脸疙瘩、身体怪异、双眼无神的怪物,更被吓得魂不附体。 不过牧师没怀疑拉佩,因为拉佩事先说过,车上全都是猎魔人。 猎魔人这个职业很特殊,很多被光明神殿控制的异教徒、魔法师,甚至一些非人类也会成为猎魔人。 “沿着那条大道往前走,看到一幢红砖红瓦的庄园就停下。”牧师强打着精神,朝车夫喊道。 车夫是临时找的,原本是西尔维娅的手下,实力马马虎虎,但去过的地方倒是不少,对于南方的大多数城市都颇为了解。 随后,马车沿着之前的路跑了一趟。 几分钟后,这辆马车再一次在之前停过的地方停下来。 那个牧师所指的庄园,就在拉佩等人之前看到的那幢白色后古典风格的宅邸的旁边。 “约翰·博莱尔是他们家的长子,他就住在三楼左侧的房间。”牧师用手指着一扇窗户。 车上的人全都看了看那扇窗户,又看了看旁边的白色庄园,那扇窗户正对着庄园。 “旁边的这座庄园是谁家的?”拉佩毫不掩饰地问道。 “那是莫菲一家,他们家曾经是这里的望族,不过现在已经没落了。”牧师连忙回答,然后看着拉佩问道:“您觉得莫菲一家有问题?” 拉佩并不回答,而是继续问道:“我如果想知道这家人的情况,需要从什么地方下手?” “莫菲家族的历史不算太长,开始发迹也就最近一个世纪的事,最初是经营店铺起家,后来开始跑船经商,由此开始发家,现在他们家拥有六条商船……十七年前确实出过一件事,老莫菲和他的二儿子从东方采购一批香料,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风暴,结果一船只有三个人活了下来,其中两人是水手,另外一人就是莫菲家的二儿子,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死了……有人说,他们遭遇的风暴是某个魔物暗中兴风作浪,那三个逃回来的人虽然暂时保住一条性命,实际上被下了诅咒,在之后的几年,这三个人先后死亡,死的时候全都没有丝毫征兆……” 一个老警察一边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一边说个不停,他在这里当了三十多年警察,管的就是这一带,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十五年前这里出现吸血鬼,莫菲家有没有死人?”拉佩问道。 “没有。”老警察迅速地翻到其中的一页,上面有一份清单,全都是姓名,道:“总共死了十二个人,没有莫菲家的成员。” “你能帮我做一下标记吗?”拉佩将一张纸递过去,上面是他随手画的这片区域的俯视图,他放了一个小精灵出去,从空中往下看,然后画了下来。 老警察取过图,戴上眼镜,惊诧地说道:“画得不错。” 老警察拿起笔,一边对照清单上的名字,一边在那张图上做着标记。 就在这时,杰克、安德雷和牧师走了进来,他们和拉佩兵分两路。 “有两座坟墓是空的。”杰克说道,他们负责检查莫菲家那三个人的坟墓。 “哪两座?”拉佩问道。 “阿诺门·莫菲和拉里·马西姆。”杰克说道。 阿诺门·莫菲是莫菲家那个二儿子,拉里·马西姆是回来后不久就死去的水手,另外一人活得稍微长一些的水手叫维尼·托斯塔拉。 “这两个人就是吸血鬼?”老警察低声问道。 “未必是吸血鬼,或许是更可怕的东西。”拉佩叹息一声。 拉佩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艘船确实遭遇到风暴,不过船只并没有在风暴中沉没,而是把他们带到那座神秘陵寝所在的地方。他们进入了陵寝,发现一些可怕的东西,大部分人当场死亡,只有三个人逃出来。不过其中两个人可能已经变成怪物,他们的死其实是一种假死,之后又从坟墓里面爬出来。 拉佩也可以肯定雷恩确实复活了,吸血可能是复活的需要,也可能是某种仪式,从当初的死亡人数来看,此刻的他还在恢复期。 拉佩看了老警察画的那些标记一眼,那些标记并不是以莫菲庄园为中心,这就有些奇怪了。 “要不要过去勘察一下?”杰克提议道。 拉佩看了看天色,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摇头说道:“还是等明天吧。” “那东西又不是吸血鬼,未必怕阳光。”杰克说道,在他看来,什么时候都一样。 木乃伊虽然也是亡灵,却没有那么畏惧阳光。 “那也要准备一下。”拉佩转头朝着牧师问道:“城里最大的光明神殿是什么等级?” “有两座大型的光明神殿。”牧师连忙说道。 “我需要大量的圣水和圣油,最好是金色质量,禁魔用的锁链要二十条、银十字架二十副、驱魔卷轴一百张。”说着,拉佩掏出一只钱袋,从里面拿出两张金圆券。 自从离开马内后,拉佩一直没机会用金圆券,在别的地方用它远不如汇票方便,而各大神殿是认可金圆券的,神殿也有自己的汇票,不过各座神殿的汇票并不通用。 牧师拿着那两张金圆券离开了。 拉佩从警察署出来,却没有回旅店的意思,低声说道:“咱们到处去转转。” 这一次,拉佩没打算坐马车。 安德雷放了一个群体隐身术,他们顿时消失不见。 “你们觉得那家伙有可能在什么地方?”拉佩低声问道。 杰克指了指脚下。 “和我的猜测一样。”拉佩说道。 木乃伊虽然不怕太阳,却也不喜欢太阳,和其他死灵一样,它们更喜欢阴森黑暗的地方,而且它们擅长挖洞。 “你能发现地下的空穴吗?”拉佩转头向安德雷问道。 “如果浅一些还好说,深了就不行,我擅长的是精神魔法,而不是操纵元素。”安德雷一脸抱歉。 “你也别问我。”杰克抢先说道,盗贼对地下室、密道之类的东西确实挺敏感,不过太深的话,他们也没办法。 “早知道这样,应该带一位预言家过来。”拉佩有些后悔,他现在手里有几个预言家,全都是从南方舰队弄来的,但因为担心此行会有危险,所以没带来。 “恐怕用处不大。”比格·威尔摇头,见拉佩三人不明白,解释道:“十五年前这里发生的事肯定惊动很多人,不说各大神殿的反应,如果有魔法师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也会跑过来,结果大家都一无所获,说明雷恩藏身的地方不但能够干扰预言类的能力,而且很难被探测到,如果在地下的话,也是在很深的深度。” 听到比格·威尔这样一分析,拉佩三人不得不点头赞成。 “搞不好这里隐藏着一头神圣木乃伊。”安德雷随意猜测起来。 “那不算什么,总比死亡侍僧好。”拉佩耸了耸肩膀。 远哀嚎古之时的等级体系和现在不同,没办法进行模拟,不过可以找一个近似的东西加以对照。 神圣木乃伊是一种很变态的东西,相当于重骑士加黑魔法师,力大无穷、防御惊人,擅长死灵召唤、精神攻击和各种诅咒,非常难缠。不过神圣木乃伊动作迟缓,而且不擅长隐形,打不过还可以避开。 死亡侍僧就不同了,那才是真正的恐怖,它们相当于剑客、刺客加黑暗术士,力量或许比神圣木乃伊差些,却也是碾压等级的,只有大骑士可以和它们比力气,更可怕的是它们的速度、灵活和技巧。它们的身体近乎于虚无,物理类型的攻击全都无效,却又不是灵体,并不害怕火焰和阳光,会的魔法不多,也大多是诅咒,不过天生能够隐形,还能够在泥土和岩石中穿行。 反正拉佩情愿面对一群神圣木乃伊,也不想碰到一个死亡侍僧。 不过既然来了,不可能白跑一趟,拉佩一边走,一边将一根根纤细的金属长针插入地里,这是炼金术士用来探测地下是否有矿的魔法,能够深入地下数十米,不但能够发现金属矿藏,还能探测水源,在古帝国时代就已经出现,之后的两千年一直在不停改进,现在的灵敏度和准确度已经比以前强得多。 和拉佩相比,安德雷显得异常轻松,他只是将精神力聚集成一束在地下来回扫着,他的精神力能够远达数十公里,同样也可以深入地下百米。 至于杰克,他则是靠脚步在地下的回弹,来确认有没有空穴。 转了半天,拉佩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杰克和安德雷。 “我也没什么发现。”杰克叹道,这原本就在他的预料中,不过仍旧感到很失望。 “我发现了一条地下水脉、几座墓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没有隐蔽所,也没有可疑的地方。”安德雷的回答也差不多。 第二天,拉佩早早地起来,他走到窗台边上。 窗台旁边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有一只很大的玻璃盘,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根根闪烁着微弱光芒的“银钉”。 这些全都是子弹——箭形弹,因为用圣水浸泡一个晚上,看上去银光闪闪,经过这样的处理,每一发子弹都具有圣光特性,对于死灵来说,这东西堪比毒药。 整整两壶圣水最终换来这一百多发箭形弹,这就是拉佩最大的依仗。 拉佩拿起几枚箭弹小心翼翼地检查起来,确认附着在上面的银色涂层完全干透,才开始安装弹托和子筒。 这些都是很烦人的工作,在塔伦的时候,拉佩可以让手底下的人去做,在这里就只能靠自己。 弹托由两瓣组成,每一瓣都是里、外两层,里面是软木,外面是皮革,这比起当初用皮革卷成的弹托要精巧许多,做成的子弹命中率也要高得多。 子弹一枚接着一枚被装配完成,所有子弹全都塞进一只小盒子内,当拉佩装配完最后一发子弹,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拉佩出了房门然后下楼,他看到杰克已经坐在餐厅,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那个丑陋可怕的铁甲怪物傻愣愣地站在角落。 “安德雷呢?他还在睡觉?”拉佩走到杰克面前问道。 “他出去散步了。”杰克说道。 杰克指了指餐盘,道:“这里的蛋挞不错,你不来点?” 拉佩摇了摇头,在外面的时候他一向小心。 拉佩往嘴里塞了五、六颗药丸,这药丸一颗就足够让一个壮汉一整天不需要吃东西。 安德雷不在,拉佩也只能等待,反正就算要出发,时间也太早,现在的阳光可没什么力道。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当太阳升到树梢的时候,安德雷回来了。 一进门,安德雷就低声说道:“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很有趣的事?你又去现场踏勘地形了?”杰克问道。 “我昨晚没有睡好,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突然想起你们说过,当初在马内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你们弄了一条水下通道。” “水道?”拉佩和杰克对视了一眼。 安德雷摊开拉佩画的那张图,上面除了老警察做的标记,现在又多了一些东西。 安德雷指着他画的标记,说道:“我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死人的那些房子有一个共同特点,它们的排水沟都不相连,有的直接排入河里,有的自己弄了一座污水池。而死了人的房子,排水沟全都是同一条。我又去问了一下那个老警察,他告诉我一个非常出乎预料的答案。” 说到这里,安德雷停顿了一下。 “快说。”杰克催促道。 “排水沟是在阿诺门·莫菲和拉里·马西姆死后第二年建造的,提议者正是维尼·托斯塔拉。”安德雷笑了起来:“我还发现一个大家都疏忽的地方,我们全都下意识认为阿诺门·莫菲就是雷恩,雷恩留下的那本笔记证明他接受过高等教育,而这三个人中只有阿诺门·莫菲有条件上学。那个老警察却给了我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阿诺门·莫菲为人粗鲁莽撞,不喜欢念书,为此老莫菲曾经很头痛。反倒是维尼·托斯塔拉为人机灵,能写会算,而且有传言他其实是老莫菲的私生子。”安德雷说出自己的发现。 “有意思。”拉佩点了点头,紧接着他问道:“那条水沟通往哪里?” “通往七公里外的一条小河。” 安德雷这么晚回来,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更有意思了。”拉佩顿时想到很多东西,道:“排水沟排出的是污水,免不了会有血水或者腐烂发臭的东西,正好能够掩盖鲜血的味道。” “我记得莫菲一家在河边有座磨坊。”杰克补充道,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昨天恰好看过莫菲一家的产业。 “那还等什么?”拉佩站起身。 半个小时后,拉佩等人站在那座磨坊前,这是一座水力磨坊,现在已不用,水车被锁了起来。 “按照我的经验,这种地方如果有密道,入口十之八九在水车底下。”杰克说着经验谈。 拉佩朝着水车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这话有道理,把入口设在水车底下,既可以防止别人误入,又可以消除进出的痕迹,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拉佩转头朝着铁甲怪物喝道:“下水,把洞口找出来!” 铁甲怪物原本无神的双眼突然闪现出刺眼的红光,它往前一滚,噗通一声跳进河里。 安德雷随手掏出一面水晶镜片,镜片中映照出铁甲怪物看到的一切。 水车底下的光线很暗,而且水非常浑浊,旁边的石壁上长满水藻,不过仔细看,隐约可以看到那里确实有一个洞。 铁甲怪物一下子钻进去,别看它的身体魁梧,还穿着厚重的铁甲,却出人预料的灵活。那件铁甲也很特别,虽然厚重,但是分成好几个部分,之间用铰链相连,对活动一点都没有妨碍,铁甲怪物几下就钻了过去。 洞内一片漆黑,安德雷在镜片上划了两下,这下子又能够看到东西。 水道转而向下,就如同一口深井。 铁甲怪物身躯庞大,又是一身铁甲,下沉的速度很快,转眼的工夫就到了底部。 “至少有两百米深。”安德雷说出他的估计。 “等一会儿我们怎么下去?”拉佩问道,他可不想走那条水道。 “很简单,一旦确定位置,咱们直接打一个洞下去,我也没兴趣在那个‘下水道’里面绕来绕去。”杰克道。 说话的工夫,铁甲怪物已经钻过另外一条平行的水道,接下来又是竖立的水井,这一次是往上,只有十几米,顶上是一扇铁门。 “打开门。”拉佩隔着镜子下达命令。 那扇铁门有一个舵轮般的门把,铁甲怪物抓住后,用力转动起来。 “居然连魔法门都不知道布置,这个叫雷恩的家伙看上去并不聪明,至少不懂得学习。”安德雷松了一口气。 身为魔法师,首先要有脑子,其次要谨慎,然后才是实力。 门开了,水先在巨大的压力下往上涨,但是很快又被压下去,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把水挡在那扇门的下面。 铁甲怪物从水里出来,上面是一条圆形的隧道,直径有两米左右。 “我们打洞下去?”拉佩问道,他问的是杰克。 此刻拉佩等人在做的事就相当于闯入别人的家,对于这种事,杰克最在行。 “你还是先放一些小精灵下去吧,我怀疑底下是一座迷宫。”杰克的神情异常凝重。 “如果是半人工、半天然的还好理解,可这明显不是。雷恩也不是海盗王,他的手底下也就百来人,怎么可能在如此深的地底建造一座庞大的迷宫?”拉佩觉得难以想象。 “你忘了?太阳帝国最有名的并不是‘死而复生’,而是巨型建筑的建造。”安德雷提醒道:“他们能够建造数百米高的金字塔,也能够在山里开凿出数十公里长的地下陵寝。” “有东西出来了。”杰克打断安德雷和拉佩的讨论。 铁甲怪物顿时摆出警戒的姿态,它的面罩瞬间落下,把整张脸遮挡起来。随着一阵铮铮的轻响,身上的铁甲弹出一根根利刺,这些利刺有长有短,长的达一尺,短的在五、六寸之间,根部都有茶杯口般粗细,尖锐又结实。 铁甲怪物刚才是个铁块,现在变成一只铁刺猬。 远处果然有东西走了过来,那是一只蜘蛛,一只比大象还庞大,浑身毛茸茸,八只眼睛通红似血的巨型蜘蛛。 “这就是挖掘出迷宫的东西?”杰克感到头皮发麻,不由得想到如果是自己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遇到这个怪物,应该怎么办? 杰克想了半天,得到的结论是只能避开。 问题是,底下只有这么一只蜘蛛吗? “这恐怕只是警卫,建造这座迷宫的家伙肯定比这更大,也更恐怖。”安德雷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冒险,没想到一上来就碰到这么大只的家伙。 “我觉得很奇怪,雷恩是怎么把它们带到这里来的?我记得老莫菲遇难时乘坐的是一艘中型商船。”拉佩很清楚一艘中型商船的船舱有多大,装下这只蜘蛛都有些勉强。 “这正是我担心的问题。”安德雷的神情看上去异常凝重,道:“我曾经在一部古老的文献中看到,在托勒密时代,也就是太阳帝国最后的几个世纪,死而复生的技术达到了巅峰,他们解决了复活后无法成长的难题。” “能够成长的木乃伊?”杰克吓了一跳。 反倒是拉佩颇为淡定,并不怎么在意地说道:“如果光长身躯,可算不上真正的成长,他们的研究离成功恐怕还有很长的距离。” 拉佩是魔法师,但是帮他启蒙的却是佛勒这个炼金术士,所以他首先学习的不是如何释放魔法,而是识别各种材料和了解生物的构成,正因为如此,拉佩知道每一种生物都有最适合的尺寸,太大和太小都不是好事。 拉佩的话音刚落,那边已经打了起来。 那只蜘蛛猛扑上来,铁甲怪物也不甘示弱地冲上去。 镜子上的影像猛地一震,紧接着影像飞速远离,显然铁甲怪物被打飞出去。 “光长身躯,或许算不上真正的成长,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个头大了,力量也会变大,量变最终会化为质变。”杰克轻叹一声,他已经打定主意决定不与这种怪物交手。 “恐怕不只是力量变大的问题,蜘蛛不是甲虫,没有特别强化过甲壳,随着体积变大,甲壳会显得越来越脆弱,而节肢是骨骼在外,肌肉在里,这种构造并不适合承受剧烈冲撞。但是现在看来,这蜘蛛不但甲壳被强化过,而且里面像是填满了岩石或者铁块。”安德雷的手指在镜片上快速滑动着,镜片上自动显现出一连串资料和公式,还有结构剖面。 “钢筋铁骨?铜皮铁肤?钢岩坚体?”拉佩的脑子里面一下子冒出来好几种魔法。 就在这时,那只蜘蛛突然间沉入土里,就仿佛那不是土,而是水。 “岩间行走?这东西是魔法生物?”拉佩倒抽一口凉气。 “我猜是生物体改造。”安德雷的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即便对于现在来说,生物体改造也是一项很大的课题,没想到几千年前的祖先就已经有了成果。 不过安德雷转念一想,心思又冷了下来。 曾经出现过这样的技术,结果却消失了,而且整个帝国也都随之消失,一个时代就此结束,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如果贸然重复,恐怕会重蹈覆辙。 第十六集 内容简介: 循着法老雷恩留下的线索,拉佩追踪到一座地下迷宫,并发现里面的毒蛛和恐怖的红鳞巨蛇似乎在守护着什么秘密,难道是传说中太阳帝国的“永生之法”? 拉佩返回加姆沙尔,除了察觉此地的对外联络全被切断,还有宾尼派的高层竟在高调追求莎尔娜,甚至有大师级刺客准备对他家人不利,这一连串冲着拉佩来的阴谋,幕后的操控者是否跟宾尼派有关? 第七十六章不死之蛇 泥浆不停喷涌而出,一只像老鼠的东西正不停往地下深处挖掘,这是从佛勒那里借来的,用来挖洞比什么都方便,结构又很简单,就只有一正、一反两个钻头,就算坏了也容易修,唯一的缺点就是洞太小,只有拳头那么大。 在底下两、三百尺深的地方,铁甲傀儡正在和一大群蜘蛛干架,那只大蜘蛛居然会召唤帮手,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蜘蛛的帮手当然也是蜘蛛,幸好没有一只像那只大蜘蛛一样体型庞大,召唤来的蜘蛛全都小一号,有些大小如同锅盖,有些仿若磨盘,种类也很杂,有的通体碧绿,背部布满艳丽的花纹,一看就知道剧毒无比,有的银光闪闪,像是用金属打造而成,纤细的长腿锋利如剑,如同一个剑客,还有一种蜘蛛像是虚体,能够躲藏在阴影中。 不过这些蜘蛛对于浑身铁甲又硬如钢铁的铁甲傀儡来说,并不是难以对付的东西,真正讨厌的是满地的蛛网。 此刻隧道内布满蛛网,有的五彩斑斓,有的暗若阴影,有的像钢丝编织而成,不过有一点全都相同,这些蛛网都坚韧异常。 虽然铁甲傀儡力大无穷,但是拿这些蛛网也没办法,它被层层叠叠的蛛网包裹起来,已经动弹不得。 正因为如此,地面上的拉佩等人才不得不打洞下去,为的是救铁甲傀儡出来。 “这怎么回事?太阳帝国的特产不是圣甲虫吗?怎么变成蜘蛛?”拉佩看着镜子里面的投影,一边关注着打洞的情况。 大魔法师安德雷龇了龇牙,皱眉道:“我怀疑这不是那三个人从陵寝里面带出来的,而是一窝本地蜘蛛因为某种原因变成现在这样。” “还会传染?像瘟疫那样?”拉佩的脸色变了。 就在这时,底下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喷涌的泥浆也瞬间消失,那个挖洞的东西已经挖通隧道,一下子掉了下去。 “流沙。”安德雷朝着洞口一指,他专精的领域是精神魔法,而不是元素魔法,不过简单的元素魔法也可以瞬发。 如果没有这个洞,流沙术只会制造出一个直径几尺的流沙坑,现在就不同,刚刚变成的流沙立刻沿着洞滑落下去,那个洞变得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若拳头大小变成像碗口大小,然后变成似面盆大小,最后变得如同水缸一样大。 拉佩三人并没有急着往下跳,那是找死,大师也是人,一旦被陷住,同样也会被干掉,更何况他们都不适合硬碰硬的战斗,在这种狭小拥挤、没有足够活动空间的地方,三人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那具铁甲傀儡。 “聚光。”安德雷举起双手,魔法师有魔法师的战斗方式。 顿时周围方圆几公里的天空全都为之一暗,所有光都汇聚成一道光柱朝着地洞落下去。 底下的隧道内原本漆黑一片,光柱一落下,隧道顿时被照得异常明亮,亮度足以刺瞎大多数人的眼睛。 一连串的尖叫声从底下传上来,证明地底生物怕光的特性,虽然那点光亮并不足以威胁到这些蜘蛛,这些蜘蛛仍旧飞快地逃开。 但,拉佩三人仍旧不急着往下跳。 拉佩随手放出十几个小精灵,这些小东西一钻进隧道,立刻紧贴着天花板往两侧飞,因为只有天花板上没有被蜘蛛网笼罩,不过它们不敢飞得太快。 突然啪的一声轻响,一个小精灵失去联络,不过在它被毁之前的瞬间,上面的拉佩三人全都已经看到凶手的真面目,那是一只蜘蛛,只有锅盖大小,而且行动的方式非常诡异,不是爬行,而是一闪一闪,有点像相移。 “好东西,等一会儿你们帮我一个忙,一定要抓住这东西。”杰克两眼放光,他有种感觉,如果能够抓到那东西,或许可以领悟出这种诡异的移动方式。 “怎么抓?空间类的生物根本就没办法抓,即便抓到,你拿什么把它关起来?”安德雷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有办法。”杰克说道,不过他随即又一脸失落。 办法确实有,一种是用束缚空间的魔法物品,另一种是用具有法则特性的物品,前者可以是笼子、盒子,也可以是绳索、镣铐,甚至请那些专精空间魔法的魔法师打一道魔法印记也行,后者必须是盒子,因为法则有互相排斥的特性,不管是相移还是传送,又或是空间跳跃,全都需要借助于空间法则,因为法则的互相排斥,空间法则会被排斥在盒子的外面。 办法虽然有,而且不只一种,但是杰克都做不到。 杰克正琢磨着,哪里能够弄到这样的东西,突然他的心头一阵狂跳,瞬间涌现强烈的警兆。 不只是杰克,此时拉佩和安德雷也感觉到,于是三人同时闪身躲避。 安德雷最简单,他直接飞起来,拉佩没本事瞬发飞行术,形态变换术同样需要时间,根本来不及,好在他的反应不慢,背后弹开一对滑翔翼,瞬间平飞出去数十尺远,杰克则脚尖一踮,身体一下子射出去,转眼工夫已经逃到数百尺外。 拉佩三人刚逃开,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立刻隆起一座土丘,土丘的形状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蜘蛛,而且是那只巨型蜘蛛。 突然,土丘朝着杰克追过去,与此同时,另外几只蜘蛛也从土里冒出来,此刻的景象异常诡异,就仿佛是从水里钻出来一样,等它们出来后,泥土自动合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无尽回廊。”安德雷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法杖,他凌空而立,法杖的顶端直指着那群蜘蛛。 此时方圆百尺的空间顿时波动起来,就像一片水波荡过,不过这诡异的一幕一闪即逝,树木仍旧是原来的树木,青草依旧是原来的青草,石块和泥土也没有丝毫改变,只有那些蜘蛛全都消失了。 “那只一闪一闪的蜘蛛呢?”杰克抬起头,向安德雷大声问道。 “你现在还有心情管这个?那些蜘蛛还没被消灭,我只是把它们困住而已,这道魔法只能维持五分钟!”安德雷怒道。 “好吧,好吧。”杰克举手投降。 “五分钟绝对够了。”拉佩落回原来的地方,卸下身后的背包,从里面抖开十几条链子。 这些链子看上去很细,就像挂在脖子上的金项链,但这可不是普通的链子,而是禁魔锁链,光明神殿的特产,当年光明神殿就是用禁魔锁链抓捕魔法师,然后把他们绑在火刑柱上烧死。 拉佩的动作很快,所有链子被迅速铺开,连成一个六芒星的图案,六个顶点各插了一根银十字架。 “大叔,接着。”拉佩将五、六根银十字架扔过去,然后拔出十字剑交在右手,瞬间化作最强大的状态,同时大吼一声:“你也给我出来干活!” 拉佩吼的当然是比格·威尔。 随着金光一闪,比格·威尔凭空冒出来,比格·威尔显然也知道自己要上战场,早已裹好那条圣物披风,披风的下襬上下飞舞着,看上去就像一对翅膀,再配上四周的金色光芒,说他是天使降临也肯定有人相信。 此时拉佩扔了五、六根银十字架过去,比格·威尔一把接住,银十字架类似于卷轴,不过比卷轴好用。 做完所有的准备,拉佩退开几步,开始吟唱起来:“至高无上的主,赞美您的仁慈,您虔诚的仆人在此向您祈祷,恳求您的恩赐……” 随着一声声吟唱,拉佩身上的圣光变得越来越浓郁,突然他双手摆动起来,一道接着一道的神术加持施到每一个人的身上——这是开打之前最后的准备。 “放蜘蛛!”拉佩大吼一声。 安德雷瞬间收起法杖。 顿时,安德雷指着的那片空间再一次剧烈波动起来,就和刚才一模一样。 下一秒钟,所有的蜘蛛全都回来了。 剎那间,四周响起一片咏唱声,声音仿佛来自天际,又好似无所不在。 随着咏唱响起,所有的禁魔锁链都动了起来,至少有十几条锁链同时缠上那只巨型蜘蛛。 巨型蜘蛛显然感觉到情况不妙,刚从无尽回廊中出来,立刻就钻入土里,可惜这对禁魔锁链没用,这些链子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打造,居然毫不在乎地面的阻挡,直接把蜘蛛缠得死死的。 “以主之名,赐予你解脱!”拉佩大喝一声,抬手放出大片圣光。 和以往的圣光落下不同,这一次圣光勾动那根从天而降的光柱,光柱往旁边偏了偏,正照在巨型蜘蛛身上。 地面剧烈地翻滚起来,一会儿拱起一座土丘,一会儿深陷成凹坑,这一击对巨型蜘蛛来说显然不轻,不只是肉体上的伤害,更多的是灵魂上的打击。 在来之前,拉佩等人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遭遇神圣木乃伊之类的东西,当然要事先准备一番。 几千年漫长的岁月,人类并不是白白度过的,总会有点长进,对于神圣木乃伊这类东西的优点和缺点,包括如何干掉它们,人们早已研究透彻,甚至有一个固定的套路,那就是圣光、超度、净化三大组合。 太阳帝国时代的死灵不怎么害怕圣光,所以圣光的作用并不是杀死它们,而是限制它们的行动。真正的杀招是超度,这招直接针对灵魂、意识、自我意志,而净化则是和超度配合使用,超度让灵魂脱离肉体,让意识离开躯壳,让自我意志彻底暴露,净化则把这一切化为虚无。 一旁的杰克和比格·威尔也没闲着,他们将手中的银十字架对准那些蜘蛛,射出一道道圣光,样子看上去就像射箭——这叫圣光击。 光明神殿是第一个将超自然力量简化并且普及的势力,圣光击就是他们研究出来的成果,正是凭借这些成果,让光明神殿只花了短短的几个世纪,就超越其他教派,主宰大半个世界,可当他们站立在权力的巅峰,却开始拼命提高门坎,不允许普通人掌握超自然的力量,更不准其他势力搞这类东西。 不管光明神殿的做法是否令人不齿,但他们搞出来的东西还是很管用。 地面不再隆起和塌陷,巨型蜘蛛渐渐不动了,只剩下一副躯壳,意识已经消散。被消灭的不只是巨型蜘蛛,其他蜘蛛也早已被搞定。 那只颜色碧绿的剧毒蜘蛛被烧成一堆灰烬,影蜘蛛更连灰烬都没能留下,至于杰克看中的那只会空间跳跃的蜘蛛也没抵挡住圣光的攻击,只留下一堆四分五裂的尸体,只有那只银光闪闪、八只长腿如同锋利宝剑的蜘蛛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但和巨型蜘蛛一样,意识也彻底消散。 “总算干掉了。”安德雷松了一口气,他挥了挥手,光柱再一次挪回原地,射入隧道中。 紧接着安德雷转动一下法杖,顿时隧道内出现几面巨大的银镜,光柱被这些镜子反射,沿着隧道展开。 确定没有危险,拉佩飞身跳下去,落到底下后,用十字剑割开那些密密麻麻的蛛网。 这些让铁甲傀儡动弹不得的蛛网,被十字剑轻而易举地划开。 嘶啦一声,铁甲傀儡强行挣脱出来,外层的蛛网已经被划开,所以它出来了。 “原地待命。”拉佩命令道。 此刻的拉佩操纵着那些小精灵四处游弋,这不只是一条地下隧道,同时也是一座庞大的迷宫,他需要那些小精灵探路。 在地面上,安德雷正小心地跟踪着那些小精灵,他能够隔着两、三百尺的土层感知到那些小精灵的走向,在他的手里有一张纸,那些小精灵飞过的地方全都被标记出来。 那确实是一座迷宫,通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不过隐约可以看出这些通道是由辐射状的直线和呈同心圆的环形组成,也就是说,这座迷宫有一个中心点。 安德雷的目光紧盯着其中一个小精灵,因为那个小精灵就是朝着中心点而去。 突然,那个小精灵消失了。 安德雷随手一划,面前顿时出现一面巨大的镜盘,镜盘映射出那个小精灵被毁掉之前看到的影像,影像很模糊。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安德雷把杰克叫过来。 杰克身为盗贼,眼睛当然比安德雷锐利,影像虽然模糊,别说细节,连轮廓都看不清,但是他仍旧看出一些名堂。 “这好像是一条蛇。”杰克在镜盘上指了指,道:“这是蛇头,后面是蛇身,这条蛇好像挺粗的。” 安德雷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道:“这根本不是迷宫,而是一条蛇道。” “再派一个小精灵过去!”杰克朝着洞口喊道。 “我有更好的东西!”拉佩在底下喊道,他从口袋内掏出几颗核桃大小的钢珠,随手往外面一撒。 这些钢珠落在地上,劈里啪啦地四处乱弹、乱撞,然后弹跳着滚向已经探开的方向前进。 这些钢珠也是小精灵,不过它们只会滚,速度也慢一些,好处是异常坚固,再加上个头小,想打到它们很不容易,就算被打中,它们也只会被打飞出去,想要对它们造成损坏可没那么简单——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有蛛网,不过它们不会被蛛网黏住,因为这些钢珠的表面附着一层油膜,还带有偏转力场。 偏转力场就是拉佩从马内的黑魔法师市场买到的那件护甲上附着的魔法,佛勒一直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却没能破解多重魔法阵叠加而互不干扰的奥妙,只是提取出其中的一部分,然后用在这些钢珠上。 拉佩没让所有钢珠都走同一条路,既然知道那里就是迷宫的中央,所以他让钢珠散开,从不同的方向聚拢过去。 在地面上,杰克和安德雷也全神贯注地看着。 距离越来越近,那座迷宫的中央也同时出现在拉佩三人的眼前。 这是一个如同大厅的地方,四周一圏全是洞口,显然所有通道都通往这里,就在这座大厅的正中央盘着一条蛇。 果然是一条体型庞大无比的巨蛇,浑身通红,层层叠叠的鳞片隐约排列成一朵朵花的样子,所以盘成一圏的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花坛。 突然这条蛇的上半身扬起来,胸口却瞬间瘪下去,两侧展开。 “这不是眼镜蛇吗?”杰克叫了起来,这里可没有眼镜蛇,绝对不属于本地物种。 “这恐怕才是那三个人从陵墓里面带出来的东西。”安德雷轻叹一声。 “这么大的块头,那三个人怎么把它带过来的?普通的货船根本就塞不下。”杰克疑惑地问道。 “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还记得那些蜘蛛吗?那些蜘蛛肯定是受到它的影响,才会变得如此巨大,蛇可能也在长大,刚刚被带过来的时候或许只有普通眼镜蛇的大小。”安德雷轻轻按压着太阳穴,他没想过会碰上这样的东西。 就在这时,那条眼镜蛇看了过来。 眼镜蛇当然不可能感知到地面上方的情况,它盯着的是一颗滚珠。 下一秒钟,镜子映照出的影像在飞速变换着,显然那颗滚珠被打飞出去。 安德雷立刻切换到另外一颗滚珠,他看到一团暗红色影子,那条蛇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得超过人工眼能够捕捉的速度。 “又是这样。”杰克自言自语道,这条蛇的动作让他想起法老雷恩,雷恩的动作就是这样快,完全违反自然规律。 一般来说,越笨重且体型越庞大的个体,动作就会越迟缓,看上去也越慢,考虑到体积的庞大,这种东西跨出一步,往往相当于其他东西跨出很多步,所以绝对速度并不慢。 如果体型异常庞大,速度却又极快,就有些超乎想象。 这样一头怪物,根本用不着有什么异能,就已经天下无敌,即便弄一条龙来也绝对不是对手。 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炮弹的速度和子弹差不多,但是威力却不能相提并论。 同样三十磅的炮弹和三磅的炮弹也一样不能比,前者一炮可以重创一艘战列舰,后者就算把战列舰打成马蜂窝也未必会令其沉没。 重量一般都和体型成正比,这样一头庞然大物,重量肯定非常惊人,再加上如此可怕的速度,攻击力肯定强得让人难以想象,搞不好尾巴一甩,一座山就没了。 “你打算怎么杀?”杰克问道。 “杀它?”安德雷连连摇了摇头,道:“还是想办法把它困住算了,等到我们把这边的事做完,就让那个牧师把这里的一切都报告上去,最后让各大神殿的人搞定这东西。” “你不怕它跑出来?”杰克连忙问道,他不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但是那玩意如果跑出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遭殃? 安德雷知道杰克在顾虑什么,连忙安慰道:“刚才那些蜘蛛都能在土里穿行,这条蛇搞不好也有这样的本事,十几年过去,它们一直都在这里,也没听说有人看过什么巨型怪物,可见这东西不喜欢乱跑。” “但愿你说得对。”杰克不再争辩,转身冲着洞口喊道:“你这小子可以上来了!” “我还没找到法老雷恩。”从底下传来拉佩的声音。 这才是拉佩等人此行真正的目的,既不是来杀蜘蛛,也不是来捕蛇,目标是法老雷恩。 “对啊!这才是我们的目的。”杰克一拍脑袋。 “雷恩呢?他总不可能就是那条蛇吧?”安德雷不停切换着影像,剩下的滚珠已经把这座大厅里里外外捜索一遍,绝对没发现任何类似人、孩子和婴儿,或者类似胚胎的东西,也没有用于转生的魔法阵。 “我的小精灵也已经把这个地方扫瞄得差不多,除了这条蛇,就只有一开始遇到的那些蜘蛛,没看到半道人影,也没任何值得怀疑的东西。”拉佩的声音从底下传出来。 “说不定他躲起来了,刚才的动静可不小。”杰克说道。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过什么话的比格·威尔插嘴问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照理说法老雷恩应该是一个非常谨慎和小心的人物,他怎么会肆无忌惮地抓人,然后吸成干尸?” 杰克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立刻道:“或许他有行动的限制,不能跑太远。” “这里离那片住宅区有两公里,以两公里为半径,附近有不少人家,为什么其他地方都没有死人?”比格·威尔点出其他人全都疏忽的问题。 杰克还没明白过来,安德雷却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里可能是一个据点,是他藏那条蛇的地方,他之所以要挖掘下水道,就是为了联络方便,或者随时能够照顾那条蛇,而不是死而复生后跑这么远的路吸左邻右舍的血。”比格·威尔说出他的分析结果。 “这样说来,咱们一直是徒劳无功,他仍旧在那座庄园?”杰克张大了嘴巴。 “很有可能。”安德雷点头说道。 “那还等什么?让拉佩和铁甲傀儡上来,咱们回去!”杰克喊道。 安德雷两人立刻行动起来,片刻的工夫,拉佩从底下上来,此时他已经知道比格·威尔的猜测。 “那个东西怎么办?”拉佩指了指巨型蜘蛛的尸体。 拉佩等人辛辛苦苦打了半天,总不可能就这样扔着战利品不管。 “我去弄一辆马车,你把蜘蛛肢解。”安德雷身为魔法师,同样也没有浪费材料的习惯,这只巨型蜘蛛很有研究价值,那身硬壳又是绝好的材料。 安德雷之所以去找马车,是因为他必须改造马车,要不然一般的马车根本塞不下这么大的东西。 拉佩对于这样的安排完全认可,他走到巨型蜘蛛的尸体旁边,挥起手中的长剑,朝着一条细蛛腿砍下去。 下一秒钟,拉佩完全愣住,一向被认为是无坚不摧的十字剑第一次碰到对手,那条蜘蛛腿被砍出一条很深的裂缝,却没有被完全斩断。 “这怎么可能?”拉佩喃喃自语道。 “你不会顺着关节的缝隙下手吗?”杰克在一旁直摇头,他并没有想得太深。 被杰克一打岔,拉佩也就不再多想,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原来十字剑也不是无可抵挡,也有砍不开的东西。 拉佩改“砍”为“刺”,而且这一次他对准的是关节。 “刺”的威力果然比“砍”强得多,一下子就刺个对穿,拉佩顺势回抽,剑刃顺着关节缝隙拖了一下,一条蜘蛛腿顿时落在地上。 有了经验,拉佩做起“屠夫”的工作,八根又粗又长、最占地方的蜘蛛腿被切下来,狰狞的脑袋也被切下来,这是为了保险起见,巨大的背甲也被剖下来,这是最硬也最厚的部位,腹部相对要差得多,应该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他仍旧保留下来,最后就是一堆神经和脏器,他另外用一只袋子装起来。 转眼的工夫,巨型蜘蛛就被解剖成一堆材料。 拿着那条被砍过一剑的蜘蛛腿,拉佩轻叹一声,说道:“有了这东西,那个牧师应该可以请动这里的主教过来吧?” 留在蜘蛛腿上的劈砍痕迹倒很像经历过一番苦战的样子。 拉佩和杰克一样,他也担心底下那条蛇若跑出来,会死很多人,但是以他们的实力,想要收拾那条蛇很有些吃力,除非等上一年,然后再一次请娜迦出手,所以这个烂摊子只能交给光明神殿搞定。 拉佩三人再一次回到原来的地方,那座庄园的门口。 拉佩看了脚下一眼,猛地一跺脚。 猛然间大地颤抖一下,紧接着路边的地面整整齐齐陷下去很长一条,那正是排水沟所在的位置,长达两、三百尺的一段此刻全部坍塌。 拉佩还嫌不保险,他掏出水壶,将半壶圣水倒在坍塌的水沟内。 想要和那条蛇联络,除了借助声音,最大的可能是借鬼魂之类的东西报信,这些圣水会拦下一切不干净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拉佩推开铁栅栏门,朝着那座白色的庄园走去。 这时,一群人从庄园内走了出来。 住在这里的人早就感觉到情况不对,昨天拉佩一行坐着马车停在庄园的门口,那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他们,之后马车调头离开,更引起庄园内一些人的猜疑,等到马车载着牧师过来,庄园内的人几乎已经肯定这和吸血鬼事件有关。 身为这里的地头蛇,庄园内的人很容易就打听到拉佩一行的举动。 拉佩去找老警察了解情况,杰克跟着牧师去墓地,还挖开三座坟墓,这些消息并没有刻意去保密,很快就传遍这片区域。 此刻,住在庄园内的人全都人心惶惶,而且不只这座庄园的人跑出来,附近几幢房子内的人也都注意着这边,一扇扇窗户后面不知道藏着多少双眼睛。 最紧张的当然莫过于莫菲一家,朝着拉佩迎上来的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他是莫菲家现任的家主,是老莫菲的大儿子,阿诺门·莫菲的哥哥,十五年前他还年轻,只有三十六岁,现在却已经是老人,紧跟在后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那是老莫菲的三儿子,当年只有二十岁出头,现在啤酒肚也有了,头顶也秃了,已经是中年大叔,比起他的哥哥显然要谨慎许多,手里拎着一把火枪。 “愿主与你们同在。”拉佩像神棍似的划了一道十字。 “您是牧师?”那个中年人看着拉佩问道,他下意识地将枪口指向地面,面对神职人员,他多少还是有点敬畏。 “如果你认为牧师是主的仆人,那么我就是,如果你认为牧师是宣扬主的意志、散播主的荣光的那群人,那么我应该算是主的战士,你可以称我为猎魔人。” 拉佩和所有的神职人员一样用神秘兮兮、絮絮叨叨的语调说着高深莫测的话。 果然,庄园内那群人的神情“和睦”许多。 “您是为了吸血鬼来的?”中年人急忙问道。 拉佩很清楚应该如何扮演一个神棍,他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不是吸血鬼,吸血鬼和那东西比起来,简直是无害的小孽畜。” 这番话毫无疑问让那群人浑身发冷,在他们眼里吸血鬼已经很可怕,所以想象不出比吸血鬼更可怕的东西是什么样子。 中年人鼓足勇气继续问道:“我们听说您的手下挖出我二哥和另外两位幸存水手的棺材,结果发现其中两口棺材内什么都没有,您认为那个吸血……魔物就是我二哥和那个水手变的?” 拉佩知道中年人为什么这样问,也知道对方担心的是什么。 拉佩非常温和地道:“你二哥和那个水手并没有变成魔物,而是被魔物寄生,成了魔物复活的养分。” 拉佩现在这样说,等于是替莫菲家族开脱。 “原来是这样。”那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自从墓地的看坟人把杰克和牧师挖开坟墓的事说出来,莫菲一家就感觉到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来自周围的那些人家,特别是当年有亲人遇害的那些人家,更是用盯着凶手的目光看着他们。 中年人之所以拿着火枪,一上来对拉佩颇有敌意,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拉佩看到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打铁趁热地道:“我建议你们暂时离开这里。我刚刚去过你们家的磨坊,在水车底下发现一条秘密通道,是通往一座巨大的地下迷宫,而那里已经成为魔物的巢穴。现在我过来,一方面是例行检查,另外一方面是为了查明真相。你们家的那艘船绝对不是遭遇海难,我怀疑当年那艘船运送的货物有问题。” 这一次拉佩说得很严厉。 果然,那群人全都满脸震惊和骇然。 “这怎么可能?”中年人握紧火枪,道:“我们家的磨坊从来没有出过事,连牲口都没有少过一头。” 拉佩懒得多说,他从背后掏出一只皮袋,从里面倒出一只蜘蛛,正是那只剑蜘蛛。 这剑蜘蛛是拉佩的战利品,原本被缩成一团硬塞进皮袋内,现在一放出来,单单躯体就有磨盘大小,如果把像八条剑一样细长锋利的节肢全都摊开,会比一辆马车还大。 空口白话当然不容易相信,但是当证据摆在眼前,那群人全都被吓得魂不附体,那个中年人更是哆哆嗦嗦地举起火枪对准那只蜘蛛。 “用不着担心,这只蜘蛛已经死了。”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这只的个头还不算大,我让这里的牧师去城里搬救兵,他带去另外一条蜘蛛腿,那条蜘蛛腿比两个人的身高还要长,身体如同一幢房子那么大,那座洞里面有不少这样的蜘蛛,里面还有一条蛇,身躯更加恐怖,长度超过百尺,毒牙就比人还长,我甚至不敢惊动它。” 这番话如果刚才说出来,那群人未必会相信,但是现在一只比马车还大的死细蛛就躺在眼前,那群人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莫菲家两兄弟再也不敢阻拦,而且他们立刻吩咐家里的人从庄园内出来。 拉佩并没有急着进屋,他和安德雷用禁魔锁链绕着房子拉一圏,顺便还弄一座隔绝法阵,同时他还让安德雷搞一些小把戏,譬如之前安德雷用过的聚光之法就很唬人。 看到四周突然暗下来,紧接着一道光柱照在庄园上,再看到房子四周浮现出一座繁复又巨大的魔法阵,那群人的腿都软了,很多人连忙退到庄园外面。 做戏就要做全套,完成这一连串准备工作,拉佩朝着中年人招了招手,说道:“你跟我一起进去。” “为什么是我?”中年人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一秒钟前,中年人还在担心拉佩等人手脚会不会不干净,会不会偷走东西,会不会以邪物的名义拿走珍贵的收藏品,甚至还在琢磨要不要在旁边盯着,但现在却在想为什么会找上他。 这就是人性,也是拉佩故意这样做的原因。 “我需要知道你二哥当年住的房间在什么地方,还有他的那些遗物在哪里?对了,我记得两个水手中的一人也曾住在这里,虽然他的尸体并没有消失,被魔物寄生的可能性不大,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查一下为好。”拉佩给了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不,我和二哥一点也不熟。”中年人连连摆手,突然他转身指向远处一个老头,道:“拉尔文,你是二哥的贴身仆人,你对二哥最熟悉,还有那个……那中年人显然已经想不起另外一个死了的水手的名字,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 被点到名的那个老仆人浑身发抖,差一点昏厥过去。 “那好,你跟我来!”拉佩朝着老仆人喊道。 老仆人哆哆嗦嗦,就是不肯动弹。 “去啊,你快点去啊!”中年人走过去就是一阵推搡。 老仆人浑身颤抖,僵硬着身子走到拉佩的面前。 “只要心中默念主的圣名,主就会与你同在,赐予你勇气和力量,保佑你平安。”拉佩很像神棍似的念叨着,最后替老仆人加持一道“热血沸腾”。 老仆人顿时不再哆嗦,脸上的惧色也消散大半。 “我们进去吧。”拉佩说道。 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铁甲傀儡,老仆人缩在铁甲傀儡的身后,铁甲傀儡的面罩已经放下来,虽然隔着面罩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出那张脸有些丑陋,但冲击感没有那么强烈,反而那魁梧的身材和一身厚重的铠甲让人很有安全感。 老仆人心中的恐惧又消散一些,他已经可以正常说话。 “二老爷住在楼上左边第三间房间,自从他死了之后,一直没人敢住,虽然大家不知道魔物的事,但是几年内三个人都死了,大家都觉得他们是受到诅咒,所以他们的房间都空着。二老爷的房间被保存得很好,不过维尼的房间就没那么好,那里成了杂物间。”老仆人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显然是在用这种办法帮自己壮胆。 “先去维尼·托斯塔拉的房间。”拉佩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就在这里。”老仆人指了指旁边那扇门,他啰嗦半天,其实就是不敢开门。 “热血沸腾”能够消除恐惧,却没办法让一个胆小鬼变成勇士。 拉佩并没有急着进去,他在门口和墙边各挂一条禁魔项链,然后替铁甲傀儡加持一连串的神术,最后拔出长剑,做好一切准备,这才冲着铁甲傀儡喝道:“去把门打开!” 只听到喀嚓一声脆响,整扇门一下子从门框上脱开,铁甲傀儡直接冲了进去,这并不是莽撞,更不是弱智,而是拉佩用传心术下达的命令。 铁甲傀儡一冲进去,里面就传出吱吱的声响,声音就像是老鼠发出的,不过要响亮得多。 只见一道不大的黑影在房间内来回乱蹰,速度快得惊人。 拉佩的动作也不慢,一抬手,大片圣光充斥整间房间,紧接着房间内响起一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的咏唱声。 吱吱的尖叫声此时变成凄惨的哀号声,那道黑影乱冲乱撞,带起一股旋风,在狭小的房间内肆虐,把东西卷得四处乱飞。 圣光越来越亮,聚集在房顶上的那道光柱也诡异地穿透层层楼板,照进这间房间。 站在门口的老仆人早已转过头,他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 突然,狂风消失了。 房间内一片凌乱,里面的东西大多已经损毁,靠墙散落一地,正中央除了铁甲傀儡站在那里,还多了一具尸体,这是一具很小的尸体,看上去像扒了皮的猴子,又像营养不良的婴儿。 老仆人听到动静,他慢慢地转过头,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满脸惊诧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具尸体应该就是维尼·托斯塔拉,他也被魔物寄生,真是可怜的家伙。”拉佩装模作样地在胸前划了一道十字。 “可怜的家伙。”老仆人也跟着划了一道十字。 拉佩缓步走进房间,开始四下搜索起来,这里肯定藏着什么东西,正是这个东西复活了维尼。 突然,拉佩看到墙角有一个地方特别干净,他弯下腰,用手摸了摸。 一块砖动了一下,拉佩改摸为枢,只听到吧嗒一声轻响,那块砖掉下来,露出一个不大的空隙。 拉佩心中暗喜,不过他倒也没得意忘形,伸手进去前先释放一道“侦测邪恶”。 拉佩并没有发现什么邪恶的东西,不过他仍旧没有伸手进去,而是捡起一根可能是椅子腿的木棍,用那根木棍在里面来回拨了拨,其中果然有东西。 拉佩这才伸手进去,当他的手收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很小的盒子。 盒子只比拳头大一圈,通体用象牙雕成,上面镶嵌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宝石,从样式来看,正是属于太阳帝国时代晚期。 拉佩犹豫一会儿,最终好奇心占据上风,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突然,从盒子内傅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声音异常响亮,而且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穿透力。 好在尖啸声稍纵即逝,之后什么事都没发生。 盒子内放着一只手镯,那是太阳帝国时代独有的螺旋形手镯,外形正是一条眼镜蛇,和拉佩之前在地下迷宫看到的那条蛇一样,也拥有血红色身体,仔细看,还能隐约看到蛇身上反射出的光芒中蕴含着许多闪烁的星屑,恰好和那条蛇身上的鳞片形成的花状斑纹相似。 虽然只是一件死物,但拉佩却感觉到一阵心悸,好像这条蛇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 “这是共生凭依的咒印。”突然,拉佩的耳边传来安德雷的声音。 此刻安德雷并不在拉佩身边,不过他们三个人事先做了点准备,拉佩能够看到的东西,另外两个人同样也能看到,也随时都可以和拉佩通话。 “共生凭依?是和那条蛇?”拉佩大致也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太阳帝国时代曾经盛行一时的一种永生之法,一个人和一只特殊的生物结成共生关系,两者中只要有一方活着,就可以借助这种凭依关系让另一方复活。蛇、乌龟、蜥蜴是最普通的选择,因为它们有一定的智力,却又不是聪明绝顶,不像老鼠、猴子之类的东西那样活泼,也不会没事找死,再加上它们能够冬眠,寿命可以变得很长。”安德雷解释道。 “真的能够永生?”拉佩问道,他觉得不太可能。 “只是复制一些记忆,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这就相当于永生。”安德雷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紧接着又道:“虽然我讨厌光明神殿,但不可否认他们对灵魂和自我的研究还是不错,至少让人们意识到生命只有一次,记忆的延续只是一种传承,而不是另一个生命历程。” “不过作为假死的手段倒挺不错,唯一的问题是爬虫类的大脑容量太小,根本记不住什么东西,除非找一条龙来。”比格·威尔在一旁插嘴。 安德雷不太明白比格·威尔为什么说这番话,但拉佩却知道,比格·威尔想要告诉他,这种假死方式用处不大。 事实上,拉佩拥有幸运金币,根本用不着借助其他办法转移记忆,幸运金币是最好的容器——真正的难点在于复活。 就在这个时候,拉佩脚底传来一阵微微颤动。 拉佩从进门开始就始终保持警戒,一感到震颤,他立刻撞破窗户玻璃,从房间内跳到房子外面。 还没等拉佩落地,轰的一声,地板就塌陷,一颗巨大又狰狞的蛇头从地板底下伸出来,这正是拉佩等人刚才看到的那条巨蛇,它一出来就朝着四周喷吐黑烟。 这股黑烟不知道是什么,可所到之处,不管是墙壁还是地板,也不管是金属还是石头,全都以肉眼看得见的方式飞开。 最倒霉的就是站在门口的那个老仆人,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喷了一口,然后身体飞开,从头到尾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 唯一巍然不动的,就只有那具铁甲傀儡。 当四周的一切,包括那间房间全都飞开后,铁甲傀儡就变得异常显眼,身上隐约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芒,正是这层淡淡的光芒抵御住黑烟的侵触——那是法则的力量。 铁甲傀儡身为曾经的大骑士,掌握的法则必然和防御有关,被炼化成为肉身傀儡后,已经没办法主动运用法则,只有在遭遇攻击的时候,才会本能地觉醒法则的力量。 不过有失必然有得,这种无意识的运用方式使得法则的运用达到极致,所以铁甲傀儡抵御住黑烟的侵蚀。 但抵御住侵蚀并不意味着挡住进攻,下一瞬间,铁甲傀儡被打飞出去,那条蛇巨大的身材和奇快无比的速度几乎意味着无敌。 天花板塌陷下来,整幢庄园轰然坍塌,黑烟腐蚀掉房梁和地基。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呈现在众人眼前,房子一边坍塌,一边飞散,居然连一块瓦砾都没有砸到那条蛇的身上。 眨眼的工夫,偌大的一座庄园就变成一片废墟。 下一瞬间,一道红影从漫天飞扬的烟尘中闪出来,它的目标是拉佩。 拉佩一直保持着警戒,一逃出来,立刻展开背后的滑翔翼,转眼间就飞出数十尺。 拉佩也知道那条蛇速度快得可怕,之前他和雷恩交过手,对于那种速度印象深刻。 拉佩知道逃跑没用,他一边逃,一边帮自己加持一连串神术,大多和守护、强化有关,同时左手攥着一把禁魔锁链。 拉佩的对策无疑是正确的,那条蛇瞬间一顿,没有直冲过来,显然有什么东西让它感到忌惮,下一瞬间改冲为抽。 拉佩根本就躲不开,和铁甲傀儡一样,他被远远地打飞出去。 还好拉佩向杰克学过防御的技巧,特别精通卸力和闪避,身上又穿着三件护甲,这三件护甲都属于不同方面最顶尖的那种,其中一件护甲更把那股巨力卸除大部分,所以他保住一条命。 不过拉佩伤得绝对不轻,人还在半空中就鲜血狂喷,一落到地上更差一点趴下,这一击至少打断他的一条臂骨和两、三根肋骨。 连续遭受两次攻击,拉佩再傻也已经明白,肯定和他手里的那只盒子有关,于是他远远地把盒子扔出去。 让拉佩意想不到的是,那条蛇像认准他似的,又朝着他冲来。 拉佩一咬牙,全力发动十字剑,朝着那条巨蛇发动“突刺”。 就像当初拉佩斩杀血魔一样,一道圣光冲天而起,圣光的顶端是一把鋭利无比的长剑,笔直地朝着那条巨蛇刺去,既然躲不开,挡不住,就只能拼命。 那条巨蛇的速度极快,拉佩的突刺也同样快到极点,毫无疑问拉佩赌对了。 那条蛇笔直地冲过去,身体被圣光冲开,化作弥漫的黑烟。 这蛇怪拥有庞大的身躯、恐怖的巨力,但是身体却像一盘散沙,很容易被击散,不过散开的黑烟绝对恐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比那身怪力更加可怕。 地面迅速被腐蚀出一个个深坑,旁边的铁栅栏更是不堪腐蚀,黑烟还没靠近,它们就已经自动锈蚀,然后坍塌下来。 不只是这座庄园,旁边和对面总共三座庄园全都受到牵连,莫菲一家更是首当其冲,全都瞬间被黑烟笼罩,来不及发出惨叫就散开。 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陷入恐慌,然后所有人都从房子内冲出来,有些人撒腿就逃,还有一些人去赶马车,完全是一副末日来临的景象。 此时弥散的黑烟渐渐收拢,试图凝聚成蛇的模样,旁边一直没有机会插手的杰克和安德雷,当然不会让它如愿以偿。 安德雷手持法杖,但施展的却是最简单的“心灵震爆”。 旁观者清,安德雷已经看明白,这玩意根本就杀不死,对付这种杀不死的东西,“心灵震爆”最基础也最简单,直接攻击意识的魔法反倒最为有效。 每当“心灵震爆”被释放,就会看到黑烟被瞬间炸散,原本已经有些像蛇的样子,又重新散开。 杰克没有安德雷的本事,这就是盗贼的局限性,远没有魔法师的适应性那么好,他的相移飞刀对付这样的敌人一向没辙,反倒要担心飞刀受到腐蚀,不过他也没闲着,在一旁不要钱似的乱扔银十字架和禁魔锁链。 银十字架在黑烟中爆炸,凝聚其上的圣光瞬间爆发,对那条蛇的伤害更大,甚至可以看到有些黑烟在闪光中消失,可惜的是对于四周无穷无尽的黑烟效果并不明显,消失的只是九牛一毛,至于之前非常好用的禁魔锁链,这一次反倒没什么效果。 黑烟的腐蚀是法则,而不是魔法,禁魔锁链根本没用,因为锁链也会被腐蚀,只是比其他东西腐蚀得慢一些,唯一的好处就是有禁魔锁链干扰,那条蛇恢复的速度似乎越来越慢。 拉佩在拼命地逃跑,此刻他很不好受,右手粉碎性骨折,头发、眉毛全都掉光,裸露的皮肤遭到侵蚀,血肉模糊,看上去异常吓人。 拉佩能够保住性命全靠那三件护甲,不过两件护甲遭到腐蚀,只有秘银软甲仍旧完好,他现在就是靠这件软甲硬撑着。 “走!”拉佩大吼一声,声音异常沙哑,因为他的喉咙也被腐蚀得不轻。 这条蛇不是拉佩等人能够干掉的,和境界无关,也和实力无关,完全是因为他们缺乏克制的手段。 这条蛇和死亡侍僧差不多,随散随聚,根本没办法彻底杀死,速度又快,唯一的不同是它的体积庞大,难免不够灵活。若换成死亡侍僧,刚才拉佩的那下突剌肯定会被闪避过去。 不过拉佩情愿面对死亡侍僧,毕竟死亡侍僧已经被人们研究透彻,每:柿能力都有相应反击的对策。而这条巨蛇却是第一次被发现的怪物,对死亡侍僧有效的杀招,对这条巨蛇没用,而且那腐蚀一切的特性也很讨厌。 “这边的人怎么办?”安德雷问道。 “我们尽可能引开这东西。”拉佩只能这么做,让他豁出性命去保护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他还没有如此高尚。 安德雷和杰克完全同意,如果能救人,他们绝对不会无动于衷,但是要赔上性命,他们就没兴趣。 “你逃不过那条蛇的。”杰克说着泄气的话,不过这是事实。 “还记得我在跑狗场怎么做的吗?”拉佩已经有了想法。 “跑狗场?”杰克先是一愣,他不知道拉佩为什么提这件事,紧接着就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幻术?” 在跑狗场就是用幻术制造出一只兔子,让它作为诱饵,引得那些赛犬在后面追赶。 “想骗过那东西恐怕不容易,不能是普通的幻术,还必须有温度、呼吸、血液!跑动的时候最好还有震动……”拉佩一边逃,一边喊道。 “这些都很简单,一切感知说穿了就是一些精神波。”安德雷不需要拉佩解释得那么详细,他早已明白应该怎么做。 安德雷紧接着大喝一声:“你赶快隐形!” 拉佩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强行发动手中的隐形戒指,他的身体顿时消失,下一瞬间又出现在原来的地方。 不过那只是一道幻象,是安德雷制造的幻象,不但有着和拉佩一模一样的外表,甚至还有温度,血液之类的东西。 这道幻象一出现,立刻朝着旁边的一条小路跑下去。 那条巨蛇尖叫一声,连蛇的形状都不继续凝聚,朝着幻象便追下去。 看着滚滚的黑烟消失在小路的尽头,一阵光影波动,拉佩的身影冒了出来,他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说道:“那家伙为什么追着我不放?雷恩又不是我一个人杀的。如果说是那只盒子的缘故,我已经把盒子丢还给那家伙了啊!” “可能是那家伙想让你取代雷恩的位置,你不是对太阳帝国时代的死而复生之法感兴趣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杰克哈哈笑道。 杰克只是开玩笑,拉佩却心头一动:或许真是这个原因也说不定。 第七十七章杀蛇 滚滚黑烟遮天蔽日,而且以极快的速度移动,所过之处树木枯萎,房屋倒塌,最惨的就是那些牲口,活生生被分解。 一路上安德雷尽可能避开有人的地方,但是他没办法连牲口都顾及到。 突然一道圣光落下,圣光并没有攻击那铺天盖地的黑烟,而是一下子把安德雷制造出的幻象打没。 失去目标,那团黑烟疯狂旋转着,黑烟中一条蛇的影子隐约可见。 随着一阵哐当哐当的声响,一个身穿厚重铠甲,身上笼罩着浓郁圣光,双手持一把大剑的骑士从树林内走出来。 “小心,这条蛇有古怪。”紧跟在骑士身后的是一个身披红色披肩、穿着白色长袍的老者,显然是一位主教。 “没什么了不起的,连这么一道简单的幻象都识破不了,应该只是一条普通的魔化眼镜蛇。”骑士非常有自信地说道,从他说话的声音就听得出来,他的年纪应该很轻,不会超过一十五岁。 骑士平端着手中的大剑,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剑身上轻轻抹过,大剑的剑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随着手指划过,这些铭文一道接着一道亮起来,转眼间浮现在大剑的表面。 此时黑烟已经完全收拢,凝聚成蛇的模样,一开始还是黑的,转瞬间变成红色,每一片鳞片都殷红如血。 看到这条蛇的真面目,骑士并不在意,但是后面的老主教却满脸骇然,道:“玫瑰之蛇,这怎么可能?玫瑰之蛇不是被彻底摧毁了吗?” 老主教显然知道蛇的来历,正因为知道,所以反应也就显得格外激烈,猛地扯下挂在脖颈上的十字架,朝着挡在前面的骑士一指。 顿时一道朦胧的虚影笼罩在骑士的身上,虚影呈人形,不过比人大一圈,背后两片光翼徐徐掮动。 骑士身穿重甲,身上笼罩着圣光,原本就金光闪耀、气度不凡,现在又多一对光翼,更如同天使下凡。 不过这还没完,老主教大声吼道:“其他人全都咏唱《神圣礼赞》第二章!” 牧师带着一条蜘蛛腿去城里讨救兵,城里的主神殿当然不可能只派一个守护骑士和一位主教过来,一起来的有三十几个人,其中有七个高阶守护骑士、十二个高阶牧师。 蛇当然不会等老主教的人准备好,此时笔直地冲过来。 老主教既然知道蛇的来历,当然早就提防着突袭。 只见金光一闪,守护骑士瞬间挡在前面,铠甲的外面幻化出一道晶莹剔透的金色光障,与此同时,脚下的地面也变成金色,整个人和地面仿佛是浇铸在一起的黄金塑像。 对付蛇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硬拼,而硬拼的关键就是站稳,绝对不能被打飞。 守护骑士和拉佩一样,用的是突刺,力量集中于一点,也是对付蛇的关键。 蛇再一次化为席卷的黑烟,又被打散。 和拉佩相比,守护骑士的情况要好得多,他的双脚平稳地踩在地上,没有被打飞,身上的铠甲也没有遭到腐蚀,再加上双手持剑,手臂没有像拉佩那样粉碎性骨折,只是承受冲击的右手脱臼,稍微扳一下就又归位。 “冲上去,不要让它有机会重新凝聚!”老主教大声喝道。 守护骑士猛地一掮背后的光翼,整个人顿时化作一道金光,径直闯入那片黑烟,他大吼一声,手中的长剑喷吐出十尺长剑芒,接着猛地一挥,金色剑芒横扫而过,所到之处黑烟纷纷消失。 “驱散邪恶。”老主教也没闲着,高高举起手中的十字架。 就像安德雷施展的聚光术,四周的阳光顿时变得黯淡,所有光都聚集在这里,不过这道神术的效果和聚光术完全不同,聚光术只是单纯的聚拢阳光,而这种神术是将阳光转化成圣光,黑烟被圣光照到就立刻消散,速度就像六月的冰雪转瞬消融。 不过老主教没有丝毫兴奋,释放完“驱散邪恶”,他又掏出一张卷轴随手撕碎,只见又一道圣光打在年轻的守护骑士身上。 原本守护骑士就如同天使降临,随着这道圣光落下,更瞬间从天使升格成炽天使,浑身散发着逼人的烈焰。 巨蛇似乎感觉到情况不妙,顿时将一部分黑烟强行凝聚成形,紧接着红光一闪,朝着如同炽天使般的守护骑士冲过去。 不过这一次巨蛇学乖了,没有傻乎乎地笔直冲撺,而是狂喷毒雾,然后瞬间绕到守护骑士的背后。 可惜,巨蛇的花招注定不会成功。神殿的骑士和普通骑士不同,他们注重的不是力量,而是感知,守护骑士和拉佩一样,凭借身上穿的铠甲和手中的大剑,实力已经达到大骑士的层次,拥有着超凡的视力、听力、触觉和直觉,巨蛇还没绕到背后,就已经猜到巨蛇的意图,所以大剑回身横扫。 巨蛇的速度确实很快,可惜不够灵活,一旦动起来就煞不住,再一次被打散。 不过这一次和刚才不同,巨蛇瞬间重新聚拢,不过很明显这对巨蛇是一种伤害,重新聚拢的巨蛇比刚才明显小一截。 又是一道红影,巨蛇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守护骑士咬去,巨蛇已经知道不可能将敌人打飞,干脆使出最凶狠的一招——蛇最凶的永远是毒牙。 守护骑士一剑直劈,巨蛇从中间被一劈为二,不过这一次没有散开,而是继续咬下去,金色火焰瞬间被穿透,坚硬的铠甲也被洞穿,毒牙刺进守护骑士的肩膀,伤口的部位立刻受到腐蚀,半边身体顿时就没了。 这绝对出乎守护骑士的预料,不过他的反应也很快,立刻知道自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他疯狂地将大剑插入巨蛇的身体,紧接着整个人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紧贴在巨蛇的身上。 巨蛇发出声嘶力竭的嘶鸣,显然这种金色火焰对巨蛇有着极大的伤害。 巨蛇再一次化作黑烟,不过这一次黑烟中包裹着无数金色火星,两者死死地纠缠在一起,根本无法松开。 老主教离得很远,他早已意识到会是这个结果。 事实上,老主教以实力受损作为代价,让守护骑士化身天使,然后又舍弃一张珍贵的卷轴,再让守护骑士进一步化身为炽天使,他做的这一切都没安好心。 一个人突然间获得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还是异常强大的力量,很容易失去理智,所以守护骑士死了,并在临死之前,用他的生命作为代价给那条蛇一下重创。 老主教当然不会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他将手中的十字架朝着其他手下一指。 随着一道道圣光落下,七个高阶守护骑士的背后瞬间多了一对光翼,他们也全都如同天使降临般。 “去,消灭邪恶。”老主教朝着滚滚的黑烟一指。 七个高阶守护骑士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全都一咬牙,嘴里吟诵着驱散邪恶的祈祷文,手中挥舞着长剑朝着黑烟杀去。 “如果你们不想进去厮杀,就使出所有力气驱散邪恶。”老主教转头看了他带来的牧师们一眼。 那些牧师脸色苍白,下一秒钟他们全都明白过来,发疯般不停释放着“驱散邪恶”。 在远处,有三个人正拿着望远镜偷偷地观察。 “原来对付这东西最有效的手段是驱散邪恶。”拉佩一边喃喃自语道,一边取出所有的银十字架。 银十字架的效果相当于卷轴,不过它毕竟不是卷轴,用起来要方便得多,能够化作二十几种神术,可以随时调整。 原本那些银十字架上全是圣光击,这是最常用的攻击神术,射出的光矢相当于轻十字弓射出的箭矢,杀伤力不弱,对死灵、黑暗生物有着额外的杀伤效果,还附带精神攻击。不过既然知道“驱散邪恶”更加好用,拉佩当然毫不犹豫地全都改成“驱散邪恶”。 拉佩做完这一切,将十字架分发给杰克、安德雷和比格·威尔。 就在这时,拉佩的耳边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不管你是哪个教派或是隶属于哪个部门,我需要你帮忙。” 说话的人显然是老主教。 “去你妈的。”拉佩毫不犹豫地回道。 “你……你居然敢……难道你是北方教派的?” 拉佩的耳边再一次响起那苍老的声音,这次老主教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愤怒。 还没等拉佩回答,一旁的安德雷随手发了一道精神震荡,直接打断老主教和拉佩的连系。 拉佩等人在这边冷眼旁观,早就知道老主教不是好东西,最擅长的就是拿别人的性命去拼。 “我们已经被发现,老家伙肯定会想办法把蛇引过来,咱们得赶快离开。” 安德雷重重地叹息一声,他可以肯定那个老主教绝对做得出这样的鸟事。 “这条蛇毕竟是我们放出来的,不能不管。”杰克并不认同,此刻抽身就走,他们倒安全了,但这里的人绝对会遭殃。 “不如这样,咱们回那座地洞,蛇受伤后,一般来说,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逃回窝里。”拉佩提议道。 拉佩这样说,并不是因为责任感,而是因为他被锁定,不解决掉这条蛇,他很可能会有大麻烦。 “万一不是呢?万一它觉得逃跑更安全呢?”安德雷不想冒险。 拉佩没办法强求,毕竟这件事和安德雷没什么关系,他帮忙是人情,不帮忙是本分。 地洞内,安德雷正忙着布置魔法阵,他最后还是加入。 此刻安德雷正在布置的魔法阵只有一个效果,就是让能量散失,这正好和聚光术相反。 拉佩则坐在一旁摆弄着象牙盒子和里面的蛇形手镯,不知道为什么,拉佩下意识就想把手镯戴在手上,他有种感觉,这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好处,会让他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同时他又有另外一种感觉,手镯非常邪恶,也非常危险,一旦戴上,将面临万劫不复的下场。 拉佩在犹豫不决时,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紧接着是刺耳的撕鸣。 “那东西来了。”拉佩看了头顶一眼。 此时安德雷不再管那座魔法阵,反正这样已经可以使用,于是他飞快地逃开,杰克和比格·威尔的动作更快,早就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只有铁甲傀儡还傻愣愣地站着。 拉佩随手把象牙盒子扔在大厅中央,轮到手镯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好在最后还是抵住诱惑,把手镯扔出去。 可以肯定巨蛇对象牙盒子和蛇形手镯有着某种特殊的感应,它之所以跑回来,除了蛇类的本能,恐怕也因为感应到这两件东西在这里。 东西一离手,拉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拉佩一把拉住铁甲傀儡,他也连忙闪人。 此刻中央大厅内早已布满陷阱,地上密密麻麻全是禁魔锁链,头顶上也有,拉佩还捡了一些蛛网铺在这里,不过所有这一切都被一张伪装网遮盖起来。 之所以用伪装网,是因为禁魔锁链的存在,任何魔法对它们都无效,其中也包括隐形术。 拉佩刚藏好,外面就传来噗通一声巨响,似乎有东西跳进河里。 “那条蛇下来了。”拉佩轻声说道,他并不担心说话声会被听见,因为这里和外界彻底隔绝。 此刻拉佩等人藏身的地方是一间很狭小的密室,就在入口旁边,头顶上就是那条河,一面镜盘竖立在前面的墙壁上,透过镜盘可以看到大厅内的情况。 “那条蛇不是能够在土里移动吗?它为什么还要走地道?而且以它的个头,应该没办法通过水车底下的那根管子吧?”杰克疑惑不解地问道。 “这可能是习惯的问题,难道你回家难道破墙而入?”安德雷看了杰克一眼,紧接着又道:“至于进出就更不是问题,那条蛇并不是真正的生灵,真正的它只是一股黑烟,想变得多细都行。” 拉佩没有插嘴,此刻的他正努力地将一件全身铠甲穿到身上。 这件铠甲是拉佩顺手牵羊,从附近的一户人家“借”来的,对付巨蛇,这种全身覆盖的重型防具才最有用。 这副盔甲油光埕亮,表面闪烁着圣洁的光芒,当然不是铠甲本来的模样,而是在表面涂抹的圣油的效果。 镜盘上突然红光一闪,巨蛇回来了。 原本拉佩还有些紧张,但当他看清楚巨蛇的模样后,立刻没有那么紧张了。 巨蛇仍旧又粗又长,不过和一开始相比,已经缩水很多。 一开始巨蛇的身长绝对超过百尺,最粗的地方接近两尺,肯定是一条庞然大物,但现在它的身长已经不足五十尺,要知道瑟琳娜复原后,体长就超过二十尺。 按照生物学上的分类,蛇、蟒蛇、娜迦、东方龙族,长度在二十尺到五十尺之间属于中型个体,五十尺到一百尺之间属于大型个体,超过一百尺属于巨型个体。 此时这条蛇已经从巨型跌落到中型,体积相当于从大象变成野猪。 突然,隧道的石壁上显现出一道道符文,紧接着符文覆盖的那片洞壁迅速隆起,然后化作人形。 这些由岩石和泥土构成的人形看上去像傀儡,却没有关节和骨骼,完全就是一整坨石头或者泥巴。 拉佩、杰克、安德雷躲在暗处看得明明白白,此刻这座地下迷宫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的窥视装置。 “大地神殿也出动了。” 拉佩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恐怕出动的不只大地神殿,其他神殿的人恐怕也都来了。 这些由泥土和石块组成的人形缓缓地朝着中央大厅走去,就如同一队队的重装战士。 “嘶……”蛇发现了外面的动静,它的身体盘起来,异常警戒地盯着一个此时泥土魔像和岩石魔像已经走出来,它们结成方阵,一步一步地朝着蛇逼近。 突然蛇发出刺耳的撕鸣声,紧接着地面变得异常柔软,还有无数触手冒出来,迅速缠住那些魔像的双腿,让它们进退不得。 “乖乖。”杰克拍了拍胸膛,道:“没想到还有这招,还好我们够小心……你们说,那些触手是什么东西?” 拉佩回答不上来。 安德雷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说道:“或许是某种苔藓变异的结果。” “那条蛇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够导致别的生物变异,而且变成这样稀奇古怪的玩意?”杰克突然来了兴趣。 “不清楚。”安德雷也只能摇头,道:“太阳帝国离现在太过久远,而且最后突然终结,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很多都成了永远的谜团。” “又有东西出来了!”拉佩在一旁叫道。 那同样是一具魔像,不过这一次出现的是金属魔像。 “这东西是从我们挖开的那条通道进来的。”安德雷快速地切换着影像。 果然不停有魔像从上面下来,不只是金属魔像,还有由冰组成的魔像和由无数藤条组成的魔像。它们全都有着同样的特征,都属于笨重的类型。 一具由冰组成的魔像走在最前面,它好像不停在融化,水从它的脚下蔓延,不过诡异的是这些水很快又凝结起来,结成坚硬的冰块。 此时,软泥般的触手全都被冻结起来,其他魔偶踩着坚硬的冻土前进。 “可以收网了,要不然那些魔像也会遭到波及。”拉佩说道。 安德雷点了点头,他晃动一下手中的法杖,剎那间一排锁链从地上腾空而起,头顶上也有一排锁链瞬间落下,锁链的内层还包裹着细密的蛛网。 此时蛇一下子被裹进去,锁链迅速缠紧,蛛网也随之收紧,蛇在里面挣扎和扭动着,然后砰的一声化作弥漫的黑烟。 这招确实有效,那些蛛丝瞬间就被腐蚀掉大半。 不过蛇也感觉到不妙,因为它发现身体正在迅速消散,而且速度非常惊人。 此时蛇怕了,它有智力,已经知道自己的巢穴并不安全,毫不犹豫地选择逃离。 可惜现在这样做已经晚了,围拢在周围的那些魔像全都冲上来,它们的身上都套着一道道光环,弥漫的黑烟只要一靠近,就立刻被驱散。 此刻黑烟变得越来越稀薄,突然所有黑烟消失,蛇又变回蛇形,它又缩水很多,下一瞬间它化作一道红色血影。 瞬间一具魔像被洞穿,它的胸口有一个大洞,而且这个洞周围的部分在迅速消轴。 一具具魔像倒下去,狭小的地下迷宫到处是红色淡影。 凭借着超快的速度,采用一对一的战斗方式把敌人一个个干掉,这是最笨拙、最不聪明的选择,却是最正确的做法——蛇终于显露出它真正可怕的地方。 各座神殿的人终于看不下去,随着一阵轻响,又有援军下来,这一次下来的是人,是守护骑士,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迈的守护骑士,他的气势看上去最弱,甚至像一个普通人。 不过拉佩却不会这么认为,直觉告诉他,这个老骑士很强,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强,恐怕已经触摸到传奇的边缘。 果然,一进入大厅,老骑士的身上就喷发出金色火焰,身后更浮现出两对光翼,一上来就化身炽天使。 老骑士用的是两把剑,两把双手大剑,比普通的双手大剑都要长。 拉佩顿时睁大眼睛,大师中用双剑的人不多,更何况是这样特殊的双剑,绝对值得他借鉴。 老骑士没让拉佩失望,他的剑法大开大阖,第一眼看上去只觉得非常粗糙,但是仔细琢磨却会发现其中奥妙无穷,明明是一剑,却有着无穷变化,更恐怖的是他根本就不防守,但是连续不断地进攻却比任何防守都更加严密。 “杰克,看看人家,这才叫真正的防御大师。”安德雷说道。 “‘寓守于攻’说起来简单,但是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杰克苦笑一声,叹道,老骑士的剑法让他感叹不已,毕竟曾经的他走的也是类似的路,只是没有继续走下去。 和老骑士相比,其他守护骑士就没那么拼命,他们全都围绕着蛇远远地出招,一剑命中,立刻后撤。不过这群人的实力也非常厉害,每一次出手都如同霹雳闪烁,如同流星破空,不但精准,而且威力奇大。 此时满空乱舞的血影被遏制住,而且不时会被击散。 不过蛇的凶悍不减,每一次被击散,立刻又会凝聚成形,而且防御力不减反增。 “这东西也在成长。”安德雷首先看出其中的名堂。 “之前和我们战斗的它只能算是婴儿。”杰克唏嘘不已,他不敢想象让这条蛇成长下去,最后会变得多么可怕。 突然,蛇一下子没入土里。 老骑士大喝一声,左手的大剑瞬间插入土中,几乎同时,无穷无尽的圣光从天而降。 大地开始发亮,每一颗石子、每一块土壤都在放光,蛇不但没有逃跑成功,还被硬生生地困住。 这就是蛇一直没有从地底逃跑的原因,直觉告诉它,这样做有危险。 老骑士拼命地将大剑插入土里,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此刻他已经豁出老命,围拢在四周的守护骑士也开始拼命,也纷纷将手中的兵刃插入土里,地面上各座神殿的神职人员同样也在拼命,身上散发出的圣光越来越浓厚,祈祷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所有人都很清楚一旦让蛇逃了,将会发生何等恐怖的事。 此时蛇变得更小,不过身体却愈发凝练,挣脱的力量也越来越大,最后渐渐沉入地下。 “仁慈的主,我愿意奉献出生命,请赐予我毁灭这个邪物的力量!”老骑士仰天高呼,下一瞬间他手中的长剑砰然崩碎,整个人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炬,火焰顺着长剑刺出来的痕迹灌进去。 大地应声裂开,金色火焰从裂开的缝隙中喷涌而出。 突然一团巨大的火球包裹着一条赤红色的蛇从地底升起来,此时蛇只剩下三尺多长,但是躯体却变得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雕琢而成。 “击碎它!” 所有人的耳边响起同样的呼喊,呼喊声全都来自地面上的祭司们或者主教们。 一个守护骑士猛然间醒悟过来,他挥舞着战锤冲上去,战锤被金色圣光包裹着,仿佛纯金所铸。 砰—— 地底响起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一道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荡开,场面不比当初拉佩和贾克卜的全力一击差多少。 所有人都期待着蛇被砸碎,可惜碎的是战锤,飞溅的碎片有一块打在守护骑士的身上,顿时打出一个透明窟窿。 碎片像雨点班朝着四面八方飞去,那些守护骑士有的挥剑格挡,有的侧身闪避。 蛇趁机猛地一挣,包裹住它的火焰被强行顶开。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所有圣光和圣火都瞬间凝聚在他的身上,也凝聚在他手中的长剑上,长剑变得如同烧红的铁条般,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突刺,简简单单的突刺正刺在蛇头上。 蛇头被洞穿,蛇被再一次击散,化作一篷黑烟,紧接着黑烟被包裹住它的火焰吞噬。 蛇死了,它被彻底摧毁。 几里外的一个河湾处,河水被瞬间分开,四个人从河里跑出来,他们神色匆匆。 河边停着一辆马车,四个人异常迅速地上了马车,车夫早已等急,马鞭一甩,赶着马车顺着大道飞驰而去。 拉佩一上马车,整个人就如同虚脱般,刚才那一剑不但用尽他全部的力量,同时也借用了不属于他的力量,那股力量非常强大,强大到恐怖的程度,他根本就驾驭不住。 不过拉佩也很兴奋,因为他戴上了蛇形手镯,此刻它已经没有危险的感觉,当巨蛇被摧毁的瞬间,这种感觉就彻底消失。 除了兴奋,拉佩还有一点头晕,巨量的知识一下子灌进他的脑中,其中涉及最多的就是那种共生之法。 正如安德雷所说的,这种共生之法其实是一种记忆保存的秘法,所谓的永生只不过是一种错觉、一种精神暗示,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种自我催眠。 维尼·托斯塔拉,也就是改名叫雷恩的家伙显然就被催眠,以为自己是太阳帝国托勒密王朝第五位国王达拉第斯二世的转世,这应该就是雷恩的外号来源,他肯定经常自称是法老转世。 拉佩当然不会被催眠,他对这种记忆传承实在太熟悉,至少在这方面幸运金币要先进得多,也完善得多。 依靠共生之法,能够传递的只有知识,而幸运金币内不但有知识,还有感悟。 不过蛇形手镯有一个地方比幸运金币强,里面隐藏着一道法则,而这道法则就是“腐蚀”。 拉佩闭上眼睛,这是他从幸运金币那里得到的习惯,这样也确实有助于思考和感悟。 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拉佩小心翼翼地接触着这道法则,没有想象中的危险,法则瞬间融入他的意识中。 拉佩感觉就和他用戴着十字戒指的手握着十字剑的时候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他握着十字剑的时候,只知道如何运用其中的法则,却不清楚法则的本质。 而手镯内蕴含的这道法则,表现出来的是腐蚀,本质其实是崩解。 一切物体都是由原子组成,原子聚集成分子,分子聚集成物质,各种不同的物质组成这个世界,而崩解就是让所有物质最终回到基础形态,也就是单个原子的形态。 突然,拉佩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十字剑蕴含的法则到底是什么,原本他猜测可能和锋利有关,当然也有可能是“切开”或者“斩断”,但是此刻他却有一个猜测——或许那也是一种崩解,局部的崩解。 “怎么了?” 杰克一声轻喝,让拉佩醒过来。 “我还好,只是有些虚脱。”拉佩连忙掩饰过去。 “这倒很正常,那一击相当于大师等级的巅峰,甚至有点绝对掌控的味道,也就是说一小半已经属于传奇领域,以你的实力当然承受不住,好在老骑士在危急关头帮了你一把。”杰克异常感叹地说道。 大师巅峰,半步传奇,杰克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也到达那样的境界。 “他帮了我?他不是死了吗?”拉佩颇为惊奇。 “他确实死了,不过他的意识却没有消失,你没看到那些圣火全都受到他的操控吗?”杰克解释道。 “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踏入传奇,所以能够掌控法则,把那条蛇逼出来。不过他已经死了,失去了肉体,只剩下意识,没办法摧毁那条蛇,偏偏最先出手的那个骑士实力太差,根本没有触及到法则,结果就便宜了你。”安德雷比杰克说得更清楚。 “便宜了我?”拉佩有些茫然,不过他很快又明白过来,想起刺出那一剑时的感觉,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好像世间万物都在拉佩的掌控下。 “明白了?”杰克问道。 “还没明白……”拉佩摇了摇头,他仍旧很茫然,不过这一次茫然的是其中的涵义。 拉佩不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觉意味着什么,说不出来,也无法形容,更没办法描述。 “慢慢琢磨吧,等你琢磨透了,离传奇也就不远。”杰克一脸羡慕,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突然,杰克坐直身体,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一旁的安德雷也一样。 拉佩一开始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很快他就听到头顶上方忡来拟动翅膀的声音,便从窗口伸出头来,朝着天空中张望。 天上有一个人,第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天使,因为那个人的背后有一对翅膀。 那个人显然冲着拉佩等人来的,他在前面百尺的距离落下来,然后站在路中央。 此时,马车不得不停下来。 “为什么挡住我的去路?”拉佩看着那个人厉声质问道。 “下车,检查。”那个人道,他的语气也异常冷漠,还带着一丝高傲的味道。 这是一位骑士,光明神殿的守护骑士,二十多岁,却已经达到高阶,他确实有高傲的本钱。 不过拉佩却不会在乎,他哈了一声,夸张地挥着手说道:“我不清楚光明神殿什么时候又有这么大的权势,可以随便拦截贵族的马车。” “你们刚才待的地方发现了魔物,我有权力怀疑你们受到魔物的控制,需要对你们检查一番。”守护骑士的手已经握住剑柄上,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相向。 拉佩可不会被吓到,他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指着守护骑士骂道:“你不觉得这个招式已经老掉牙了吗?四十年前或许还有用,现在谁还会理踩你们这样的废话?滚开,如果不滚开,我的人就动手了!” 拉佩确实有这么说的自信,因为四十年前曾召开万方会议,会议的议题就是限制神殿的权力。 实际上,万方会议就是针对光明神殿召开的,其他神殿看上去是陪绑,被无辜波及,其实那些神殿根本就是幕后推手,大家合伙来坑光明神殿。 从那之后,虽然神职人员仍旧被称作第一阶层,地位崇高、身份尊贵,实际上已经被王权和贵族压过去。 守护骑士迟疑了半晌,不过最终也没有挪开。 突然,守护骑士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出手的是杰克,他的相移飞刀隔着车厢飞出去,毫不留情地割断守护骑士的手筋和脚筋。 “压过去。”拉佩不动声色地下令。 赶车的车夫非常听话,一甩鞭子,拉车的马飞跑起来,直直地从守护骑士的身上压过去。 “他不会死吧?”安德雷有些担心。 “放心,这样一个铁皮罐子,想死也难,再说,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杰克毫不在意地道。 “万一他们以这个为借口,找我们的麻烦怎么办?”安德雷觉得拉佩和杰克有些太过冲动,做事也太肆无忌惮。 “不能退缩,一旦退缩,那帮家伙就会得寸进尺。”拉佩代替杰克回答,他可以肯定守护骑士就是老主教派来的。 老主教肯定知道拉佩等人的存在,去搬救兵的牧师一定会提到他们,那个老主教就算一开始没猜到他们的身份,此刻也应该明白。 拉佩甚至怀疑,之前老主教命令他出手,同样也是一种试探,所以他直截了当地骂回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安德雷重复了一遍。 “我不担心他们敢这么做,别的神殿都看着呢,一旦我们和光明神殿起了冲突,你认为其他神殿会帮谁?”拉佩笑道。 别看都是神殿,其他神殿和光明神殿全都是敌对关系,只要有机会,肯定联手踩光明神殿。 “而且那个白痴骑士说错话。”杰克也在一旁说道。 拉佩立刻接下去道:“那个白痴不该乱扣帽子,这很容易让人想起光明神殿当年的行径。” “换成是你,会怎么做?”安德雷问道。 “我会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等着马车从我的身上碾压过去。”拉佩道:“主不是说过,如果有人在你的左脸上打了一记耳光,你就应该把右脸也凑上去,让对方再打一记耳光。” 杰克和安德雷顿时笑了起来。 “那也没用。”比格·威尔说道:“我会立刻从马车上下来,然后步行前进,那家伙能够拦住马车,难道还能拦住人?” “没错。”安德雷拍了一下手,突然他想起什么,满脸古怪地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逃?” “你不觉得光明神殿的那个主教很恶心吗?你想和他打交道?”比格·威尔看了安德雷一眼。 安德雷想了想,立刻摇了摇头,那个主教确实恶心,虽然他并没有道德上的洁癖,对于算计和利用也不是很排斥,但是那主教实在让他受不了,对方算计人的方式是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逼得别人不得不拼命,给人的感觉就像放高利贷的。 事实上,安德雷、比格·威尔、杰克和拉佩都是擅长算计的人。 如果安德雷处在那种情况下,也会让别人去拼命,自己躲在尽可能安全的地方施法,但是他不会那么冷血,会尽可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需要拼命的人,然后说出他的计划。 换成拉佩,或许还会许诺一堆好处。 换成杰克,在关键时刻肯定会冲上去帮别人挡刀。 换成比格·威尔,他根本就不会让大家遭遇这样的危险。 这就是拉佩等人能够处在一起,却没人愿意和那个主教打交道的原因。 安德雷还在思索,杰克却已经关心起拉佩,他看着拉佩戴在手上的手镯,皱着眉头问道:“对了,你怎么戴上它?不怕出问题吗?” 拉佩晃了晃戴着手镯的手腕,面带微笑地解释道:“那条蛇没死之前,戴上这东西确实有危险,谁戴着它,那条蛇就会把他变成像法老雷恩那样,可它死了之后就没危险了。” “里面有些什么?”杰克的好奇心顿时被引上来。 不只杰克,安德雷也转过头,他也感到好奇。 “主要是一些知识,太阳帝国时代的魔法体系确实和现在大不相同,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法则。”拉佩没有丝毫掩饰,他很清楚不管是安德雷还是杰克都不会对那道法则感兴趣,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法则。 一个人可以领悟几种法则,不过大家一般只会选择相近的法则,譬如水和冰、生命和繁衍。要不然就是选择相反的法则,譬如水和火、生命和死亡,对于毫不相干的法则,一般没什么兴趣。 杰克掌握的是相移法则,属于空间类法则,和崩解没有一点关系。 拉佩不知道安德雷掌握的法则是什么,不过安德雷专精的是精神类魔法,和物质完全无关,更不用说崩解。 而且,杰克和安德雷就算得到也没用。 “这倒对你挺合适的,比那把剑上蕴含的法则合适多了。”安德雷果然毫不在意。 “不过他选择这道法则的话,就只能沿着诅咒法师的路子走下去了。”杰克并不看好,因为他知道拉佩更擅长用剑解决问题,而不是像真正的黑魔法师躲在背后下黑手。 拉佩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又闭上眼睛,继续研究那道法则。 第七十八章感情危机 加姆沙尔,一个风景迷人,非常适合度假的好地方。 拉佩赶着马车行走在和沙滩平行的大道上,因为涉及到自己父母的行踪,因此不敢让车夫跟过来,只能自己赶马车。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那两幢相邻的别墅,拉佩放慢马车的速度,最终让马车在门口停下来。 拉佩跳下马车,走到一幢别墅的门前,然后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妈子站在门口,她看到拉佩微微一愣。 此刻的拉佩已经变成佩拉德的模样,而老妈子是梅侬家的女仆,当然认得他。 “原来是您。”老妈子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不过笑容明显有些虚假。 “莎尔娜呢?”拉佩问道。 “小姐去参加这里的艺术沙龙,很快就回来。”老妈子让开一条路,打算让拉佩进来。 听到莎尔娜不在,拉佩也就没有进去的意思,他指了指旁边的别墅,道:“我先去隔壁看看,我和这里的邻居关系不错,很久没有拜访他们家了。” “要不要我去通知小姐?”老妈子连忙问道,她的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拉佩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隔壁走去。 隔壁的大门早就开了,拉佩的父母有些激动地站在那里,不过他们什么话都没说。 “你们过得还好吗?”拉佩上前问候,顺便拉着父母进去。 门一关,拉佩的母亲就呜呜地哭泣起来:“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听说塔伦两次遭到海盗的洗劫,有没有这回事?你是不是上了战场?” “好了,这里是门廊,不合适说话,我们还是进去再谈。”拉佩的父亲在一旁劝道。 拉佩暗自庆幸自己一进门就立刻隔绝内、外,要不然肯定会被老妈子听到什么,因为老妈子给他的感觉非常糟糕,浑身都是一股被人收买的味道。 “对了,妹妹呢?”拉佩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你的未婚妻带着她一起去艺术沙龙了。”拉佩的父亲突然间变得兴奋起来,道:“我们家可能会再出一个艺术家,你妹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那太好了。”拉佩对于这个艺术家的身份还是挺看中的,虽然有作弊的嫌疑,但是和他的剑法、魔法相比,他在艺术方面的成就更多是靠自己。 “儿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最好看紧一些你的未婚妻,有人在向她献殷勤。”拉佩的母亲忧心忡忡地说道。 拉佩并不在乎,他甚至还挺了挺胸,非常得意地道:“这说明莎尔娜的魅力出众,不过我对自己有信心。” “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正在追求你未婚妻的那个人是这里的名流,有身份、地位,还很有钱。”拉佩的父亲警告道。 拉佩的父母对于拉佩所知有限,只知道拉佩为秘密警察工作,有一群不三不四的手下,在马内经营着一座跑狗场,属于赌博的性质,好像赚了不少钱,但最让他们得意的当然是拉佩拥有勋爵头衔,两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秘密警察的福利。 “噢?说一下这个人给我听,他也是艺术家?”拉佩稍微有了点兴趣。 “他不是艺术家,不过对艺术倒挺感兴趣的。对了,他在这里的宾尼派分部很有影响力,他的父亲是主席,而他是执行委员。”拉佩的父亲最担忧的就是这一点。 “有意思。”拉佩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两下。 拉佩和宾尼派的关系非常微妙,曾几何时,他和宾尼派是仇敌,因为调查刺杀事件的真相,他成了宾尼派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之后为了查案子,他加入宾尼派,没想到居然得到宾尼派三巨头的友谊,而且在宾尼派高层占了个位置,影响力还不小。 但是现在,随着国民会议召开时间的临近,拉佩又开始和宾尼派疏远,特别是当他得知自己离开后,当初搞的那些东西全都被彻底推翻,这愈发让他感到失望。 拉佩不相信加姆沙尔的宾尼派分部不知道莎尔娜的身份,不清楚莎尔娜是他的未婚妻,居然有人打他未婚妻的主意,这就有些耐人寻味。 “你让妹妹跟去沙龙,不会是想帮我看着莎尔娜吧?”拉佩突然想起这个可能。 拉佩的妹妹才十一岁,就算对艺术有兴趣,参加沙龙也太早,因为很多东西根本就听不明白,也看不懂。 拉佩的父亲没有回答,不过那尴尬的表情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拉佩走过去,和父亲拥抱了一下,安慰道:“你们用不着担心什么,这一次我回来是为了接你们走。” 拉佩完全是临时起意,原本他只想回来看看,马上又会离开。 “接我们?回塔伦?”拉佩的父亲有些不太情愿,对于他来说,塔伦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回忆。 “不,我们去班克纳特群岛。”拉佩道。 “这怎么可能?那是海盗的地盘。”身为塔伦人,拉佩的父亲很清楚班克纳特群岛代表着什么。 “那里已经被我占领,岛上的海盗要么被我杀掉,要么早投降于我,我现在已经是那里的总督。”拉佩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封了这么个头衔。 “总督?”拉佩的父母同时叫了起来。 拉佩的父母当然知道这个头衔的分量,那些传奇小说中的平民主角一般有两种结局,一种是迎娶公主成为国王,另外一种就是成为某个地方的总督,这可以说是平民阶层的最高荣誉。 当今国王的祖父,上上任国王当初改革贵族体制,取消了很多头衔,弱化了贵族的地位,但对总督这个头衔却没有动过,因此总督头衔的含金量还是很足,一些大的海外领地总督地位和公爵相当,而班克纳特群岛的总面积不小,至少也是伯爵等级。 “你真的成为了总督?”拉佩的父亲有些难以置信。 “就算莎尔娜没有告诉你最近的事,报纸上总会有一些消息吧?”拉佩感到奇怪,最近这段日子至少有两个消息肯定会被各家报纸刊登,一个消息就是他占领了班克纳特群岛,另外一个消息就是他打败南方舰队。 “没有,绝对没有和你有关的消息。”拉佩的父亲连连摇头,他怕拉佩不信,连忙又道:“我订了好几份报纸,这里的报纸除了提到国民会议就要召开,再也没有什么大的新闻,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看报是拉佩父亲在邮政署就养成的习惯,来到加姆沙尔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订一堆报纸,从早上一直看到晌午,半天的时间就这样打发了。 拉佩摸了摸下巴,愈发感觉有意思,他原本以为有人喜欢上莎尔娜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现在不这样认为了。另外居然能够把整个加姆沙尔都蒙在鼓里,让这里的人丝毫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这样做肯定有某种意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马蹄声和车轮碾压的声音,不过除了这些之外,居然还有嘤嘤咛咛的哭泣声。 “是你妹妹回来了。”拉佩的父亲说道。 拉佩三人连忙走出去,此时拉佩的母亲打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莎尔娜和拉佩的妹妹苏珊站在门口,苏珊的脸上满是眼泪,不过她看到拉佩后,立刻大吃一惊,紧接着就停止哭泣,一下子扑到拉佩的身上。 “这是怎么了?”拉佩摸着苏珊的头发,看着莎尔娜问道。 “苏珊又和克莉斯汀娜吵起来了?”拉佩的父亲显然明白其中的原因。 “谁是克莉斯汀娜?”拉佩问道。 拉佩的父亲正打算开口,没想到莎尔娜抢着说道:“是一个和苏珊差不多年纪的女孩,两个人是冤家,一见面就吵架。” “她说我是乡巴佬,是下贱的人,根本没资格参加那样的沙龙。”苏珊异常委屈地说道。 “谁是克莉斯汀娜?”拉佩板着脸,转头向父亲问道。 “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人的妹妹。”拉佩的父亲轻叹一声。 “你就任由她侮辱我的妹妹?”拉佩转头冲着莎尔娜质问道。 “我没有,所以我回来了。”莎尔娜很委屈。 “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拉佩冷笑一声,问道。 “她们一见面就吵架,每一次都是以这样的结果收场,所以我原本不打算带苏珊去,但是她坚持要和我同行。”莎尔娜愈发感到委屈,觉得责任不在她身上。 拉佩皱了皱眉头,他已经有了些猜测,道:“苏珊说了她是我的妹妹?” “不,克莉斯汀娜只知道她是我邻居的女儿,并不知道你们一家的真实身份,那个女孩只是有些高傲罢了……”莎尔娜还想解释。 拉佩直接打断莎尔娜的话,道:“这件事很难说,可能你的态度让他们怀疑到什么。” 顿了顿,拉佩似乎想起什么,紧接着问道:“告诉我,她们是一开始就这样吵架,还是一个月前的某一天突然变成这样?” 莎尔娜沉默下来,苏珊也在一旁思索。 拉佩如果不这么问,莎尔娜和苏珊不会往这方面想,只以为是苏珊和克莉斯汀娜天性不和,但是拉佩一提,她们立刻想到了些事情。 首先开口的是苏珊,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好像是一个月之前,不,是一个半月之前,她开始和我吵架的。之前我们的关系虽然也很糟糕,但是那时候的她只是不理我,还没后来那样恶劣。” “看来我猜得没错,我们一家的身份已经暴露,差不多也就在一个半月之前,马克西米开始怀疑我和佩拉德是同一个人。”拉佩轻叹一声,这件事说起来是他的疏忽。 拉佩并不在乎身份暴露,却忘了先安排好家人。 “不对啊,既然他已经知道你父母的身份,为什么不透露给你的仇人?”莎尔娜并不完全相信。 “那是因为他没这个胆子。”拉佩冷笑一声,道:“如果我的家人受到伤害,我绝对会报复,别忘了我既是秘密警察,又是黑魔法师,对于我来说,杀人并不需要理由。” “这只是你的猜测。”莎尔娜连连摇头,拉佩的这两个身份正是她最反感的地方。 “那么我就给你证据,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拜访那家人,想要知道实情,办法多的是……”拉佩淡淡地说道。 “你不要这样野蛮好吗?”莎尔娜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愠怒。 “这不是野蛮,有些事我必须弄清楚,譬如他们一家是属于哪个派系的?这样对我妹妹,到底是上面的意思,还是那个女孩的想法,又或是她哥哥让她这么做的?”说到最后,拉佩看着莎尔娜的眼神越来越冷。 拉佩很清楚自从莎尔娜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就和他有隔阂,这段日子不见,莎尔娜和他愈发疏远,但是他仍旧很珍视这段感情。 但是此刻,拉佩有些动摇了。 “用你从秘密警察那里学来的严刑拷打?”莎尔娜冷然相对。 “不需要,那只是两个普通人,对付他们的手段有的是,一道简单的精神暗示或者催眠术就行。”拉佩退了一步。 拉佩静静地等待着,如果莎尔娜继续质疑,特别是怀疑他从中做手脚,那么这段感情就彻底完结,连最起码的信任感都没有,还谈什么感情? 莎尔娜沉默片刻,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最后的红线,只是下意识地不想再争吵下去,于是她转移话题,道:“你和宾尼派上层出了什么问题?” 拉佩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轻叹一声,拉着众人回到客厅,这才说道:“是宾尼派出了问题,马克西米、让和乔治开始各立山头,一旦会议结束,两边分出胜负,他们就会分道扬镳,到时候宾尼派就会‘啪’的一声……”说着,拉佩做了一个四分五裂的手势。 “你谁都不想得罪,所以最终被彻底排斥?”莎尔娜对拉佩还是很了解的。“不只是这样。”拉佩摇了摇头,道:“有一件事我和你叔叔多明尼哥先生都错了,我们都认为让、乔治、马克西米是高尚的人,结果我发现并非如此。让或许还好一些,虽然我一直认为他太过理想化,但乔治和马克西米就是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以前我觉得乔治更功利,但是现在我发现马克西米更加功利,甚至有点没下限的味道。” “不至于吧?”莎尔娜惊讶得张大嘴巴,三巨头和她叔叔的关系一向不错,是她颇为尊敬的长辈。 但莎尔娜并不认为拉佩是在诽谤,或许拉佩做事的手段有些阴暗,却很少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还记得约瑟夫吗?”拉佩问道。 “记得。”莎尔娜点了点头。 “是不是觉得他很豪爽、性情粗俗,但是平易近人?”拉佩又问道,脸上满是嘲讽。 莎尔娜又点了点头,约瑟夫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所以人缘才这么好。 “我离开马内后,他就挤走马萨德和西文思,接管了军械场和射击倶乐部。” 拉佩嘿嘿一笑,嘲讽的意思就更浓。 莎尔娜捣住嘴巴,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她同样了解马萨德和西文思,马萨德是一个功利的人物,精于算计,却又没有担当,约瑟夫把他挤走还情有可原。但是西文思就不同,他是一个老好人,为人诚恳,没有野心。 “还有更严重的,约瑟夫为了消除我的影响力,对我设计的那种重枪管火枪吹毛求疵,极力夸大缺点,还找人四处煽动,要求更换火枪。最终他成功了,射击倶乐部宣布回收那些重枪管火枪,一万多把火枪被收回来,全都被回炉熔掉,他还命令军械场的人把模子也毁了。”说到这里,拉佩的脸色异常阴沉。 莎尔娜捂着嘴,瞪大眼睛,当初组建军队、建立射击倶乐部和搞重枪管火枪,她都全程参与,而且多明尼哥也出了不少力,那把枪从定型到生产她全都亲眼所见,非常清楚大家在这上面花了多少心思,也知道前前后后用了多少时间,投入多少人力和物力。 那么多心血就这么毁了,为的只是争权夺利,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主导此事的约瑟夫,和站在他身后的马克西米根本就是两个人渣,是一对伪君子。 莎尔娜不认为拉佩在骗她,她只要和家里联络一下,问一下多明尼哥,立刻就能够得到证实。 拉佩并没有停止,继续说道:“那头猪以为造枪非常简单,弄根铁管敲敲打打就行,结果弄了一个多月,新枪没搞出来,那些把枪交上去的人却都后悔了,要求拿回他们的枪,而离国民会议召开只有两个多月。一个半月前马克西米派西文思过来,想要从塔伦购买枪支,那时候我就发现他对我的身份已经起了疑心。” “约瑟夫呢?”莎尔娜皱起眉头,她也出身于政治世家,多明尼哥也是一个党派的魁首,自然明白拉佩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马克西米派西文思过来购买枪支,就是为了替约瑟夫擦屁股,为了保住那家伙的位置。只要他保住约瑟夫,约瑟夫就会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在民众中的影响力为他服务,这就是交换。”拉佩把刚才没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此时莎尔娜的神情变得异常阴沉,她一直都知道政治是丑陋的,但是以前她始终带着一丝天真的想法,觉得此刻正在进行的这场变革是正义的、光明的,参与其中的人里面或许有像她叔叔这样的功利者,但是领导这场变革的人却是无可挑别的革命者。 但是现在,莎尔娜的信心动摇了,这件事往小处说,是对拉佩的不公正对待。往大处说,是彻头彻尾的不负责任,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背叛行为,一且国民会议以破局收场,难道让民众赤手空拳地面对国王的屠刀? “你有什么打算?”莎尔娜收起委屈和恼怒,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拉佩不答反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最近这段日子做了些什么?” 莎尔娜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拉佩指的是什么? “难道你没听说海盗进攻塔伦的事?”拉佩问道。 “有啊!”莎尔娜点头道。 “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主导这场战役的就是我?有没有听说过我乘胜反击,把海盗的老巢——班克纳特群岛占领下来?有没有听说过国王居然想要抢占我的成果,派了一个鎭长来接收群岛,还让南方舰队配合那个家伙?有没有听说过我歼灭了南方舰队,除了副司令之外,所有将领全都被我击毙,五位大师级人物向我投降,一位大师级人物被我击杀,并且被我炼成肉身傀儡?”拉佩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同时也把最近这段日子他做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莎尔娜难以置信地看着拉佩,她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我的那些信呢?我的信里好像提到过一些事。”拉佩问道。 “没有信,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收到你的信了。”莎尔娜茫然地摇着头,她已经意识到出问题。 “你的叔叔多明尼哥先生难道也没和你联络过?”拉佩又问道。 “没有。”莎尔娜愈发茫然。 就在这时,拉佩的母亲在一旁拉着拉佩的衣袖,急不可耐地问道:“你不是说,国王封你做班克纳特群岛的总督吗?” 拉佩有些头痛,他不得不再一次撒谎:“没错,国王不得不屈服,他为之前的鲁莽向我表达歉意,总督的头衔就是这么来的。实际上就算他不承认,我也是班克纳特群岛实际上的掌控者,甚至整个南方都没有第二股势力可以和我抗衡。” 说到这里,拉佩装出一副得意的模样。 拉佩的父母和莎尔娜全都说不出话,这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认知。 莎尔娜还好,她早就知道拉佩非常厉害,背后还有一股隐藏的势力,她甚至怀疑那就是对国王不满的前秘密警察们。 拉佩的父母则完全傻了,以前他们知道拉佩是秘密警察的时候,已经觉得拉佩很了不得,和市长都能说得上话,连警察厅厅长都需要和颜悦色,但是这和此匆听到的根本对不上。 “那你岂不是比市长还厉害?”拉佩的母亲不由得问道,在她眼里,市长就是最大的官。 “他早就死了,全家都被我杀掉,这家伙居然站在国王那一边算计我,充当先锋的角色,那个鎭长就是他帮忙物色的。”拉佩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和狰狞。 拉佩的父母心头一颤,刚才拉佩说什么南方舰队、副司令全都离他们太过遥远,但市长却是实实在在的,这样一位大人物居然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这实在太恐怖了。 夜渐渐深了,拉佩放下画笔,他起身看了窗外的夜色一眼,转头说道:“你可以准备起来了。” “我可没有适合夜晚行动的衣服。”莎尔娜有些发愁。 “用不着穿什么特别的衣服,只要适合活动就行。”拉佩有着足够的自信,凭他和杰克以及安德雷的实力,还有那具铁甲傀儡,至少在加姆沙尔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听拉佩这么一说,莎尔娜回到自己的房间,过了一刻钟,她穿着一身猎装走出来。 “很漂亮。”拉佩赞赏道,穿上猎装的莎尔娜别有一番风味,少了几许温柔,却多了几分帅气。 “谢谢你的恭维。”莎尔娜笑了笑。 “这可不是恭维话,而是我的真心话。”拉佩试图活跃一下气氛,因为他和莎尔娜之间有些僵。 莎尔娜也感觉到了,笑着问道:“你确定这样真的不要紧?我可不会翻墙。” “咱们从正门进去。”从一开始拉佩就没打算偷偷摸摸地潜入。 拉佩弯起胳膊,莎尔娜则伸出手放在拉佩的臂弯上,她知道白天的事让拉佩有了想法,此刻两人看似亲密,实际上已比当初要疏远得多。 如果没有之后的那番话,莎尔娜会以为拉佩在借题发挥,但是此刻她却不这么想,就在刚才的几个小时,她已经证实拉佩说的一些事,包括他占领班克纳特群岛以及歼灭南方舰队。 想要证实这些事很容易,随便找一座神殿问一下就行,各座神殿都有自己的联络管道。 莎尔娜愿意相信人世间的美好,所以她崇尚艺术,喜欢绘画、诗歌、音乐和舞蹈,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天真。 马车早已等候在门口,坐在车夫座位上的是铁甲傀儡。 “你留在这里,别让任何人伤害我的父母。”拉佩朝着铁甲傀儡命令道,然后他搀扶着莎尔娜上马车。 车厢内已经有人,杰克很没形象地躺在座位上,安德雷闭目养神。 莎尔娜认得杰克和安德雷,也知道他们是大师级的人物,一向都不敢无礼,看着躺在座位上的杰克,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去赶马车。”杰克叹了一口气,他爬起来然后从窗口飞身蹰出去。 “谢夫特里尔家在半山区波登南路二十五号。”拉佩倒也不客气,随口说出要去的地方。 拉佩要找的那个人全名叫特罗德伊克尔谢夫特里尔,他们家位于半山区,那里和海滩边一样,也属于上等区,不同的是住在海边的大多是外地人,是来度假的,而住在半山区的则是本地人,是当地的名流。 “算我倒霉,原本以为今天可以休息一晚,没想到只要和你一起出来,总有事要做。”杰克坐在车夫座位上,低声嘟囔道。 “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也巴不得能够休息一下,但是有人不肯给我安宁。” 拉佩叹息一声,他也很无奈,除此之外心头还充斥着愤怒和杀意。 “等一会儿怎么动手?”杰克问道。 “咱们直接进去,然后问他几个问题,如果他配合的话,就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不配合,安德雷,就要请你帮忙了。”拉佩没有丝毫的掩饰。 拉佩也没兴趣搞得太复杂,之前在比格·威尔的案子上,他得到很多教训,如果一上来就把安东尼·普拉米奥抓起来严刑拷问,撬出主事者哈密尔·休夫,再抓住哈密尔·休夫,接着再逼出巴尔奥·安格洛纳,然后去马内一趟……这样会少很多事。 所以这一次拉佩打算直接一些,粗暴一些,也简单一些。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一幢豪宅的门口。 那是一幢颇为气派的豪宅,甚至有一股贵族的味道,不过拉佩可以肯定这家人从来不是贵族,甚至连亲戚里也没有贵族。 “怪不得我父亲让我小心,这果然是一个非常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拉佩充满嘲讽地说道。 莎尔娜瞪了拉佩一眼,她当然听得出话中嘲讽的意味。 如果是在前往马内之前,拉佩说这番话或许有几分真实的味道,但是从马内回来之后,他的身份就已经不是特罗德所能比得上,单单一个绘画大师、一个全新风格开创者的身份,就足以甩开特罗德几条街,更不用说现在。 莎尔娜想到这里,突然感觉茫然,心想:为什么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些? 莎尔娜再看谢夫特里尔家的豪宅一眼,愈发感到不可思议,明明不是贵族,却拼命追求贵族风格,以前她不是最讨厌这样的人吗? 最后,莎尔娜只能归咎于自己昏了头。 突然杰克勒住马,安德雷也变得沉默下来,拉佩微微一愣,紧接着他感觉到身上的汗毛全都立起来,一道凌厉的精神波动从他的身上扫过去。 “居然有大师。”拉佩一下子坐直身体。 “而且不只一人。”杰克补充道。 “我不相信这个连贵族也不是的家族,会有大师等级的人物坐鎭。”安德雷看着那幢豪宅,有些不屑地说道。 就像没人喜欢暴发户,也没人喜欢伪贵族,贵族对这种冒充者肯定看不上眼,而平民阶层则认为他们是背叛者。 “但愿不是冲着我的家人来的。”拉佩的语调愈发冷了。 莎尔娜顿时紧张起来,这已经出乎她的预料,她不认为这是误会。 “我现在后悔了,应该多带一些人来。”拉佩轻叹一声。 “应该说你的运气不错,如果你晚几天来,说不定后悔都来不及。”杰克朝着旁边一指,只见庄园的一角停着一辆马车,那辆马车上钉着车牌,是马内的车牌。 “是从马内过来的?”拉佩沉思起来。 过了片刻,拉佩自言自语道:“我答应国王不再卖枪给宾尼派,国王的特使是一个星期前走的,如果那位特使日夜兼程,四天前就可以到达马内,宾尼派得到消息后派人过来的话,时间上倒很吻合。” 这只是猜测,不过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是最贴近事实的猜测。 “只是为了几把枪就翻脸?”杰克感到奇怪。 “我不清楚,这里面应该另有蹊跷。宾尼派内派系林立,做事的人不多,拆台的人倒不少。”拉佩曾在总部干过,感受最深的就是这一点。 有时候最初的想法并非如此,但因为很多人试图插手,因为各个利益集团的博弈,最后一件事变得面目全非。 宾尼派两次组建军队失败,军械场也搞成现在这副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明。 “咱们怎么办?”杰克问道,现在情况变了,不知道计划需不需要有所改变。 “直接进去吧!我们没想到这里有大师,他们肯定也没想到我们会来拜访,等一会儿你和安德雷帮我保护一下莎尔娜。”拉佩将十字剑换到右侧,随时都可以摘下来。 “要不然我回去……”莎尔娜现在很后悔。 莎尔娜执意要跟过来,是因为担心拉佩吃醋,采取过分的手段,现在她发现是自己看走眼,特罗德并不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而是虚伪的小人。 拉佩犹豫一会儿,最后说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万一半路上出点事,我后悔都来不及。” “你父母和妹妹怎么办?特罗德在这里还是很有地位的。”莎尔娜为拉佩的家人担忧起来。 “放心,有铁甲傀儡守着,它就是我之前说过,被我干掉,最终被改造成肉身傀儡的大骑士,一般的大师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拉佩一边说道,一边朝大门走去。 谢夫特里尔家的大门开着,显然是为了迎接从远方而来的贵客,当然这个贵客并不是指拉佩一行。 谢夫特里尔家族处处都在模仿贵族,大门口不但站着仆人,居然还有两个侍卫,不过这些人全都傻愣愣地站着,因为他们全都被安德雷控制住,看不见也听不见,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一进门就是长长的走廊,地上铺着猩红色地毯,走廊两边每隔几步就站着一个仆人,同样是一副贵族模样。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客厅,里面有很多人,不过大多数人对于拉佩来说都仿佛不存在似的,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两个人身上。 其中一个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长得很英俊,很有男人味道,头上戴着一顶银色假发,一身笔挺的礼服上插着几枝红色的玫瑰花,另外一个人上了点年纪,看上去五十多岁,穿着倒是挺朴素的,头发花白,满脸皱纹。 那两个人也正看着门口,刚才杰克和安德雷感受到他们的存在,同样的他们也察觉到杰克和安德雷的到来。 整间大厅内静悄悄的,甚至整栋房子内都没什么声音,只有拉佩等人走路的脚步声。 杰克的一声冷哼打破沉默:“原来是你?” “看来确实有人没安好心。”安德雷冷冷地说道。 “杰克、安德雷,原来是你们。我就猜可能不是什么大剑客,而是杰克你这个小偷。”那个头戴银色假发的中年人朝着拉佩这边打招呼,宾尼派给他的情报是拉佩身边有个大剑客,特征是懒散,能趴着就绝对不坐着,当时他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看来你们认得,这个家伙是谁?”拉佩问道。 “他叫达科·琼斯,大刺客,和你一样擅长使用双剑,不过他用的是一对短剑。一般来说,大师等级的人的人品都还过得去,因为若人品太过糟糕,或性格方面有问题,大多走不到这一步,但是这个家伙绝对属于特例。”杰克介绍道,很显然这不能算好话。 “你是在说自己吗?你这个偷窃癖、受虐狂……我至少没有到处吃霸王餐,然后等着别人来揍我。”达科·琼斯揭着杰克的疮疤。 “这个家伙有什么问题?”拉佩问道。 “他是个色情狂。”安德雷代为回答:“他曾经有过对雇主下手的先例,甚至连小女孩和老太婆都不放过,派他过来的人不是丧心病狂,就是没安好心。” 拉佩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他明白安德雷的意思。 派达科·琼斯过来的人根本就不是想和拉佩谈判,或者想要威胁他,而是为了让他伤心欲绝,甚至彻底疯狂,要知道拉佩身边有三个女人,莎尔娜就不说,拉佩的母亲和妹妹也绝对称得上是美女。 “嘿,别把我说得像疯狗似的,我下手至少也要看人,不管怎么说我和比格·威尔也算有点交情。”达科·琼斯套着交情。 “你敢发誓管得住自己?”杰克指了指心口。 “好吧,我承认确实有那么点心动。”达科·琼斯看着莎尔娜,居然舔了舔嘴唇。 此刻的莎尔娜早已气得脸色发青,她无法想象,如果拉佩不是恰好这时候过来,她会落到何等凄惨的地步?政治是丑陋的,但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居然丑陋到这种地步,简直没有人性。 “是谁派你来的?”拉佩问道。 “你自己猜。”达科·琼斯扫了拉佩一眼,目光又盯在莎尔娜的身上。 拉佩沉思起来,他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三巨头中任何一个人的意思,那三人知道他的能力,也知道他的报复心有多重,更知道他其实也是没有底限的人。 拉佩甩了甩手,不再多想,反正从现在开始,宾尼派再一次成为他的敌人,既然是敌人,干脆连根铲除。 不过拉佩会选择暂时隐忍,现在的宾尼派正处于最风光的时刻,甚至连国王都不得不向其低头。 拉佩没想过采取暗杀的手段,他现在已经隐约知道一些事情,大师并不能为所欲为,甚至他们受到的约束比一般人更多。 “对了,我们可不是来叙旧的。”拉佩突然想起此行的来意,转头朝着莎尔娜问道:“哪一个人是特罗德?” 拉佩是故意这样问,他想看看莎尔娜的反应。 “就是那个穿绛红色丝绒外套的人。”此刻莎尔娜对这些人充满厌恶,只要想到自己有可能遭遇到的厄运,她就忍不住想杀人。 原本莎尔娜对拉佩的阴暗手段有些反感,但是和宾尼派的安排一比,拉佩就显得光明正大多了。 “嘿嘿,就算你那边有杰克和安德雷,但是别忘了我们这边也有两个人。”达科·琼斯笑道。 下一秒钟,达科·琼斯的脸色大变,因为拉佩一步跨过他们之间的距离,手中的剑已经直刺过来,速度快得让他差一点反应不及。 达科·琼斯是大刺客,速度和反应能力当然都是一流,他的手中瞬间多了一对短剑,左手短剑架住拉佩的刺剑,右手短剑打算反击。但是下一秒钟他飞身后撤,一下子退开十几步,因为拉佩的身上闪过几道碧绿光芒,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些绿光非常危险。 就在这时,一道圣光笼罩在达科·琼斯的身上,他顿时感觉热血沸腾,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不过达科·琼斯身为大刺客,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上当,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于是他急忙截断血脉的流转,强行把那道圣光逼在外面。 与此同时,旁边一道人影飞窜过来,把达科·琼斯挡在身后。 出手的是另外一位大师,这位老人显然是重装战士,不过此刻他既没有穿铠甲也没带盾,显然非常吃亏,他双手挡在胸前,掌心朝着拉佩,半空中居然出现一道半圆形的气罩。 达科·琼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只听到四周传来一阵嗤嗤的声响,大理石的地板冒起轻烟,有不少人直挺挺地倒下去,离他们最近的几个人甚至一边倒下,一边飞散。 “剑术、神术、黑魔法三门同修的大师,不……是准大师。”达科·琼斯只感觉头皮发麻,连忙再一次飞身后撤。 老人也不硬拼,救下同伴后,也连忙闪身后退,重装战士最需要装备,没有护甲,他的实力就损失一大半。 拉佩并没打算杀达科·琼斯两人,他也没实力这么做,别看达科·琼斯被他逼得如此狼狈,只不过是因为他打了达科·琼斯措手不及。 拉佩猛地一闪身,瞬间来到特罗德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脖颈拖着就走。 “放开我哥哥!”一个女孩尖叫着从人群中跑出来。 “放开我儿子!”另外一个五十多岁,戴着假发,穿着一身华服的老人也大声喊道。 拉佩理都没理老人,这老人肯定就是此地宾尼派分部的主席,此时他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道:“你就是那个一直欺负我妹妹的小妞?” 下一秒钟,女孩的身上冒起黑烟,她的脸在迅速腐蚀,不过被腐蚀的地方并没有溃烂,而是变成脓包和黑斑,被吓到尖叫着捂住脸。 “你应该庆幸我不杀女人,不过你替我妹妹带来不少伤害,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就让你的脸变得像心灵一样丑陋。”拉佩说话的语气异常冷酷。 “你不应该损坏这样一张漂亮的面孔,你知不知道没什么比这更让我痛恨的。”达科·琼斯随手舞了招剑花,他已经回过神来。 “你想怎么样?再打一架?”拉佩斜眼看着达科·琼斯。 “别摆出一副嚣张的样子,准大师和大师之间有着天大的差距,我刚才只是没有准备,所以吃了点亏,而且我们的实力并不差。你实在不应该带着你的女人一起过来,她是个累赘,杰克和安德雷想要保护她的安全,就必须全神贯注,这样一来就帮不上你的忙。”达科·琼斯原本就不是正人君子,也没有什么大师的尊严。 “你还想打?”拉佩看着达科·琼斯,把特罗德推到一旁,道:“我奉陪到底。” 第七十九章安排和部署 随着一声轻响,谢夫特里尔家的这幢豪宅的烟囱滑落下来,烟囱被斜着砍断,切口异常平整。 这样的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幢豪宅东侧的翼楼已经坍塌,是被腐蚀的,二楼的一排房子上全都是细密的窟窿,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这就是大师等级的战斗。 不管是拉佩,还是达科·琼斯,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拆掉这幢房子,他们以这里作为战场,结果自然是眼前这样的景象。 说实话,拉佩和达科·琼斯的打法其实很相似,两个人并不是一上来就开打。 拉佩首先发动的是隐身术,然后是加速、风行、无声移动,之后不知道躲在哪里帮自己施了一连串神术,然后放出所有幽灵,接下来剑交左手,退出准大师的状态,开始守株待兔。 达科·琼斯也差不多,同样也没有大师的风度,一上来也是隐形,然后就躲起来,是在等拉佩的准大师状态退去。 身为大刺客,达科·琼斯非常有耐心,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然后才出去拉佩麻烦。 可惜,达科·琼斯遇到的是拉佩,一个不在乎钱的人,他不知道触动什么机关,一下子就暴露出位置,原本还打算趁机把拉佩引出来,却没想到拉佩把他和整座翼楼一起腐蚀,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至于那些窟窿则是达科·琼斯的杰作,身为大刺客,肯定擅长暗器,他的暗器比拉佩用的钉子要厉害许多,一出手就是无数星光,每一点星光都可以洞穿墙壁,让人躲无可躲,防无可防。 达科·琼斯用暗器扳回一局,不过拉佩也没死,只是受了点伤。 之后拉佩和达科·琼斯就一边隐形,一边开打。 拉佩怕拉开距离后,达科·琼斯再发射暗器,而达科·琼斯也头痛拉佩的黑魔法,所以两人干脆拼起剑术。 只比剑法的话,拉佩有绝对的自信,幸运金币里面有一个人的剑法和达科·琼斯很像,偏偏在来这里的路上,他还硏究过这套剑法。 拉佩研究这套剑法是为了对老守护骑士的剑法加以印证,老骑士的剑法,核心就是“寓守于攻”,以攻对攻,不守自守,与之有关的法则可能是“预判”或者“轨迹”。 拉佩对法则不感兴趣,他已经选择“崩解”,感兴趣的是剑法本身,所以在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研究类似的剑法,其中也包括这一种。 又有一片房顶被切掉,拉佩的控制明显有问题。 达科·琼斯看出了问题,但是他找不到出手的机会,拉佩手里的那把十字剑威力实在太大,无坚不摧,他刚才格挡过一下,剑差一点被削断,然后就再也不敢格挡,更令他感到难受的是拉佩的剑越来越快。 此刻的拉佩已经将十字剑交到左手,右手食指弹出稍微短一些的刺剑,此刻他是靠自己的实力和达科·琼斯交手。 拉佩能够做到这一点,除了达科·琼斯忌惮他的剑,除了他对达科·琼斯剑法的熟悉,除了互相看不见导致的过分小心,最关键的还是他此刻施展的剑法。 这套剑法称为蜂鸟秘剑——拉佩从幸运金币里面找到的剑法中,就数这种最接近老守护骑士所展现出来的剑法,同样只攻不守,同样周而复始,循环不断。所不同的是老守护骑士的剑法重拙、粗犷,却又蕴含无穷变化,蜂鸟秘剑的特征却是快,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快剑。 拉佩以前一直没注意这种剑法,因为施展这套剑法的条件太苛刻,首先要两把很轻的剑,连秘银剑都嫌太重,最好是竹剑或者木剑,而且这套剑法一开始并不凌厉,也谈不上强悍,给人的感觉是被动、保守,出招只用三分力,收招却用七分力。 拉佩以往的风格是没有准备,绝不出手,一旦出手,就要见胜负,而这种剑法是用来缠斗的,显然不对他的胃口。 这一次却不同,对手是大刺客,不可能速战速决,所以拉佩选择这套剑法。 事实证明,拉佩的选择是正确的。 一侧的墙壁上又留下一排剑痕,然后整面墙滑落坍塌。 拉佩感觉到手中的两把剑越来越不受控制,此刻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尽可能不伤到自己。 到了这时候,蜂鸟秘剑的威力显现出来,拉佩手中的两把剑已经快得不可思议,速度绝对超过子弹,但是仍旧在加快。 连拉佩自己都有些害怕,可惜此刻他想停下来都做不到,如果强行停下来,他会气血逆流,会身体僵硬,以达科·琼斯的实力,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如果拉佩想要停下来,只有击败达科·琼斯。 所谓的击败,当然不可能是杀了达科·琼斯,拉佩还有自知之明,他现在的实力肯定做不到,他顶多逼对方退出战斗——这就是他的目的。 进攻、进攻、再进攻,没有防守,也用不着防守,拉佩看不到达科·琼斯,但是能够感觉到大致的方位,也知道达科·琼斯同样看不到他,此刻拉佩不但处于隐形状态,同时还用了幻影、朦胧、暗影遁形,外加幻听和幻视,他们等于是在盲斗。 突然,拉佩一阵心悸,他感觉到危机。 如果换成以前,拉佩首先想到的是闪避,但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将手中的双剑舞成一片。 一连串闪光凭空出现,拉佩对这些闪光实在太熟悉,这就是达科·琼斯的暗器,刚才他就挨了几下,要不是没被打中要害,他恐怕已经没命。 半空中爆起一片火花,大部分闪光没能穿透拉佩的剑幕,小部分被他身后的几十根触手挡下来,此刻每一根触手的前段都多了一面盾牌,这些盾牌几乎遮挡住他大半身体。 挡是挡住了,不过十字剑却飞出去,那些闪光速度极快,有时候速度也代表力量,这些闪光蕴含的力量绝对恐怖。 当初拉佩和贾克卜对拼一剑,连人带剑被打飞出去,但这一次只是剑飞出去。 拉佩右手的剑倒没飞出去,不过手指却脱臼,那道剑刃是从右手食指尖弹出来的,那根手指就相当于剑柄。 手指脱臼的剧痛,差一点让拉佩叫出声。 不过拉佩手中的剑势仍旧没断,一旦施展蜂鸟秘剑,就没那么容易停下来,下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划开。 还没等拉佩兴奋,他又感觉到一阵心悸。 又是一连串闪光,不过这一次闪光集中成一簇,朝着拉佩射来。 拉佩下意识将双手挡在前面,瞬间激发力场护盾。 下一瞬间,拉佩的手变得血肉横飞,不过那些闪光也同时消失。 死里逃生,拉佩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狂笑起来。 在生死关头,拉佩居然领悟了蛇形手镯上蕴含的法则,“崩解”的法则不但能够用于进攻,同样也可以用于防守,那些暗器全都被他崩解。 突然,拉佩看到地上掉落半枚硬币,他绝对没有看错,就是硬币,而且是最便宜的铜币。 “原来是这样。”拉佩恍然大悟地道:“你掌握的法则是‘速度’,或许和‘力量’也有些关系。” “了不起,怪不得有人千方百计想要对付你,你确实是一个必须郑重对付的对手。”对面传来达科·琼斯的声音。 “你应该也伤得不轻吧?”拉佩随手给自己施展一道治疗术。 如果换成以往,拉佩绝对不会用神术治疗,但是此刻却顾不得,保命要紧。 “你的战法可够阴毒的。”对面再一次传来达科·琼斯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发闷,似乎在忍耐什么。 “别再硬撑了,投降吧!”拉佩喊道。 “做梦!”达科·琼斯怒道。 “算平手怎么样?”拉佩降低要求,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对面沉默了半晌,最后达科·琼斯的身影显露出来,只见他的肩膀上有一个地方已经被腐蚀大半,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要不要我帮你?”拉佩问道。 拉佩其实是好奇,说实话,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一剑上居然带有“腐蚀”的效果。 一路上,拉佩一直在研究怎么将这两种法则融合为一,但是始终没有结果,没想到居然在无意间成功。 “你会这么好心?”达科·琼斯并不打算接受拉佩的好意。 白痴才会让敌对的魔法师帮忙治伤,更不用说还是黑魔法师,或许伤是被治好,但是人却变成傀儡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当然是有条件的,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拉佩提了一个达科·琼斯能够相信的条件。 达科·琼斯听到这番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拉佩想暗算他,现在倒不担心了,不过他犹豫一会儿,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有塞子的试管,用嘴拔掉塞子,把里面看上去像血浆的液体全都喝下去。 转眼的工夫,不停蔓延的腐蚀被遏制住,紧接着裸露的白骨上蒙上一层血膜,紧接着长筋腱和肌肉。 “你可真阔气,这一口十几万比绍就没了,其实你只要回答我一个小小的问题,完全可以省下这一笔钱,还可以省下一瓶保命的灵药。”拉佩装出一副很遗憾的模样,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十几万比绍?我花了三十七万比绍买的!”达科·琼斯啐了一口。 “你被骗了。”拉佩一脸幸灾乐祸。 达科·琼斯的脸色变得像便秘似的难看,因为他相信了拉佩的话。 达科·琼斯在来之前肯定要了解此行的目标,而拉佩身边有一个颇为高明的炼金术士并不是秘密。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幸运?”达科·琼斯不由得骂道。 “听杰克大叔说起你的人品,可不像是一个忠诚守信的人,你居然情愿喝掉价值三十几万比绍的保命秘药,却不肯吐露派你来的人。我能够想到的理由只有两种,一种是对方掌握着很恐怖的实力,你敢乱说,就会被灭口。”拉佩看着达科·琼斯的反应,达科·琼斯的眼神中满是不屑,这让他已经得到答案:“看来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你根本就回答不上来。” 果然拉佩这话一说出口,达科·琼斯顿时一脸尴尬。 拉佩退开几步,朝着杰克和安德雷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去查吧,把这件事查清楚,我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你能够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就行,你告诉我那个背后搞鬼的家伙,我就给你三十万比绍,如果你要药剂的话也行,不过我仍旧是敌对关系,我可不会做出资敌的傻事。” 紧接着拉佩又加了一句:“你觉得我很缺钱吗?” 达科·琼斯被此话说得挺郁闷,特别是后面那句话,他了解拉佩,当然知道拉佩最有名的不是别的,而是会赚钱和不在乎钱。 拉佩已经走到杰克和安德雷的身旁,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刚才他一直在虚张声势。 “现在该做正事了,我不是来打架的。”拉佩把特罗德从地上拎起来,提到安德雷面前,道:“帮忙读一下他的记忆,我想知道谁安排这一切,或许他能给我答案。” 原本安德雷不打算做这种事,但是此刻也没办法,他很不情愿地将手放在特罗德的头顶上,过了片刻,他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神情。 “怎么了?”拉佩问道。 “他也不知道,前前后后联络过他的人实在太多,给他的命令也前后矛盾。” 安德雷之所以满脸怪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想到宾尼派这么乱。 “让·保尔、乔治·雅克、马克西米·弗朗索瓦他们三人呢?”拉佩比较在意的是这个。 “没有,他们三人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安德雷摇了摇头。 拉佩点了点头,这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这家伙属于哪个派系的?”拉佩又问道。 安德雷再一次将手掌放在特罗德的头顶上,过了片刻,他长叹一声,道:“他不属于任何派系,这个人脑子有问题,他认为宾尼派应该由他来领导。” “这里的分部?”拉佩问道。 “是马内的总部。”安德雷笑了笑。 拉佩微微一愣,紧接着大笑起来,他居然把这样一个人当作情敌,特罗德根本就是个白痴,自大到令人感觉可悲的白痴。 拉佩转头看莎尔娜一眼,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莎尔娜的脸上流露出错愕的神情,紧接着变成失望,然后是厌恶,最后是尴尬,她突然感觉到自己也很傻,不但看错,还错得这么离谱。 “放了他吧。”拉佩说道,他并不是好心,被强行搜索记忆的人,智力方面肯定会出现一些障碍,更何况拉佩还会让汉德盯着特罗德一家人,不时替他们制造一些麻烦,如果他们有所动作就更好,就让汉德去解决他们——对于汉德的手段,拉佩绝对一清二楚。 “很抱歉,打断你们的聚会,请继续,我们走了。”拉佩转头朝着众人打招呼,然后带着莎尔娜朝向马车走去。 “那就是我们的新家。”拉佩指着远处的天堂岛。 拉佩乘坐的游艇正在渐渐靠岸,这艘游艇的样式和那些炮船差不多,只不过上面没有火炮,两侧的船体也更加纤细,流线型的线条更加优美,桅杆更粗也更高,风帆也更大,速度自然也更快,从加姆沙尔过来只花了一天。 此刻,一大群人等候在码头上,有汉德、保罗、西尔维娅这样的“旧人”,也有瓦蒙、弗雷多、柯林斯这样的“新人”。 船靠岸了,拉佩第一个从船上下来,他抢先问道:“马内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还在加姆沙尔的时候,拉佩就联络了天堂岛,让这边的人打听马内的情况。 宾尼派给拉佩来了这么一手,不可能没有原因。 “有一个消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被解职了,现在负责秘密警察的是一个叫……”汉德连忙说道。 拉佩摆了摆手,道:“管他叫什么,我现在对秘密警察不感兴趣。” 拉佩干掉南方舰队,他和国王已经撕破脸,不管谁接管秘密警察,对他的态度都不会好到哪里。 不过现在的秘密警察只剩下一层老虎皮,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来的时候,甚至带了一份名单给拉佩,名单上的人倒是不少,但是很多名字都有黑圈,表示调遣不动,剩下还有不少是红圏,表示可靠性不高,可能已经被其他势力收买,真正能够调遣的,全都是些喽啰。 “宾尼派那边有消息吗?”拉佩真正关心的是这件事。 “没有。”汉德摇了摇头。 “你帮我盯紧加姆沙尔的分部,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控制他们。”拉佩命令道拉佩确实和宾尼派再一次翻脸,不过他并不打算放弃宾尼派这面大旗,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总部高层中的一员,他的目标是牢牢控制住塔伦和沙利尔这两座城市的分部。 “西尔维娅,沙利尔那边就拜托你了。”拉佩并不担心莎尔娜会吃醋,遮遮掩掩反倒有麻烦。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整齐又密集的枪声,显然是有人在打靶,不过次数听起来有些夸张。 “你们把水警二队弄过来了?”拉佩连忙问道。 拉佩手底下只有三支直属武装,人数最多的就是水警二队,有三千人,其次是警察部队,有三百人,人数最少的就是西尔维娅的那些手下,才几十个人。刚才的枪声密如爆豆,像上千人在射击,只有水警二队有这样的规模。 “是护厂队。”回答的是弗雷多。 弗雷多连忙跑到拉佩近前,微微弯着腰回禀道:“现在外面的局势越来越糟糕,各种流言蜚语让人防不胜防再加上原本隶属于南方舰队的工人和技师已经到了,这帮人对我们颇有怨言。为了更好地控制他们,我把他们的家属全都接到岛上,加起来有两万多人,其中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就有将近一万人,让这帮人闲着实在太可惜,还会惹出麻烦,正好刚刚造好一批火枪,我就组建了这支护厂队。” 拉佩稍微想了想,立刻表示认可,道:“这个想法不错。” 事实上,拉佩从这番话中受到了启发,甚至想得更深。 现在局势越来越乱,稍微有点钱的人肯定会买一把枪防身,但是没钱的人毕竟占大多数,就像拉佩家以前那样,父子俩的工资只够一家人填饱肚子,偶尔吃顿好的,穿着方面勉强还过得去,但想要买枪就有些拮据。 如果以组建护卫队的名义,用提供枪支作为诱饵,吸引那些没钱的人,或许是一个迅速扩充实力的办法。 以前的拉佩绝对没有这样的打算,他原来的想法是稳扎稳打,不想一下子将势力变得很大,那样只是虚有其表,就如胖子看上去块头很大,实际上全都是赘肉,打起架来反倒不如汉德这样的瘦皮猴。 但是现在拉佩的想法变了,有时候块头大还是很唬人的,如果当初拉佩的手底下有几万人马,加斯帕尔侯爵就算想谋夺班克纳特群岛,也不至于那样直接,宾尼派恐怕也要考虑有没有必要招惹他。 “军械厂现在怎么样了?一个月能够打造多少把火枪?”拉佩连忙又问道,想扩军,首先武器得供应得上。 “接近一万五千把。”弗雷多连忙说道,神情看上去颇为得意。 “怎么可能?”拉佩有些难以置信。 弗雷多怕拉佩以为他撒谎,连忙解释道:“我暂时停掉炮厂,只有造船厂仍旧维持运转,不过十二座船台减少到三座,主要的工作也不是造船,而是按照您的要求试制新船。多余的工人全都送去军械厂那边,超时加班制造火枪。” 拉佩微微皱起眉头,他很怀疑这是弗格森战法太过成功导致的恶果,火枪的威力被过分夸大。 拉佩倒有心纠正过来,但是转念一想又放弃,现在火炮够用,短时间内没必要增加,而且在想出如何对付弗格森战法之前,应该没人会进攻天堂岛。 反倒是火枪的缺口很大。接下来还有一个月,国民会议就要召开,按照拉佩的估计,会议结束后两边就要开打,他手里至少要有三万把火枪才够用,这还只是底限,根本就没有上限,火枪的数量肯定越多越好。 “你很不错,我打算再组建一支军队,和水警二队一样,全都由你的同胞组成。”拉佩拍着弗雷多的肩膀。 拉佩既然决定扩充军队,干脆再卖个人情给尤特人,毕竟南方舰队来袭的时候,那些尤特人并不知道他手里有王牌,却仍旧站在他这边,这分忠诚应该得到回报,再说尤特人没有大师等级的强者,连高阶都没有很多,容易操纵。 “太感谢了。”弗雷多激动不已。 弗雷多组建护厂队其实就藏了不少私心,护厂队的领队几乎都是尤特人,他还往里面塞了不少尤特人。 “对了,维恩呢?”拉佩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他在忙您的事呢。”弗雷多连忙说道,回答得很隐晦。 拉佩确实给了维恩一项使命——囤积物资。 首先是粮食,现在拉佩手底下有好几万人,如果再加上塔伦就是几十万人,每天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如果不早做打算,将来会有大麻烦。 其次是铁和煤,制造枪、炮需要这两样东西,制造舰船同样离不开它们,还有盔甲、车辆、农具,机械……用到它们的地方很多,一且开战,铁和煤绝对会成为战略物资。 事实上,拉佩早就在为即将到来的乱局做准备,此刻岛上已经囤积大量粮食,足够六十万人吃半年,不过他仍旧觉得不够,才让维恩专门负责此事。 塔伦是港口,港口有港口的优势,需要的物资不只可以从国内购买,还可以从国外购买,反正拉佩不在乎钱,就算买多也没关系。 “老板,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您不是让我做好迁厂的准备吗?您让我往哪里迁啊?这里根本就没地方了。”弗雷多苦着脸问道。 天堂岛不算很大,长也就十几公里,一大半还被那座山占据,只有山脚到海边能够住人,中间还有一座湖泊,不仅作为最重要的淡水资源,还要防备有人下毒,因此湖泊周围几公里全都被围起来,那里戒备森严,什么人都不能靠近,剩下的空地就更少,其中大部分湿地被划为商业区,用来建造旅店、酒馆、赌场和妓院,原本北侧还有一块空地,现在被用来安置弗雷多弄上岛的那两万多名工人家属,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建造厂房。 “我没想过把工厂迁到这里。”拉佩摇了摇头,道:“有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离要塞岛六公里,整座岛由珊瑚礁构成,比这里要平坦得多,正好用来建造工厂。你可以先拉一批人上岛,让他们准备平整土地、打好地基,最好连厂房也造好,这样到时候只要把机械运过来就行。” 拉佩的心里早有规划,在他看来,塔伦并不安全,不只有可能遭遇进攻,还得小心有人蛊惑煽动。 对于宾尼派蛊惑人心的本事,拉佩比谁都清楚,那个粗枝大叶、什么事都做不好的约瑟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弗雷多微微一愣,他在来见拉佩之前曾经做过功课,知道这里所有适合居住的岛屿,但是在他的记忆中,要塞岛附近没有岛屿能够让人居住。 “那座岛上有淡水吗?”弗雷多忍不住问道。 “没有,不过没关系,从要塞岛运就行,不只是淡水,也包括食物。” 拉佩原本就打算利用水和食物来控制那些工人,如果有人受到蛊惑,想要造反的话,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封锁那座岛,停止食物和淡水的供应,用不了几天,岛上的工人们就得投降。 看到弗雷多又要开口,拉佩连忙阻止,道:“我得先安排家人住宿,你先回塔伦,明天我会过去视察。” 弗雷多吓了一跳,他得尽快赶回去做准备。 天堂岛的半山腰仍旧和以前一样,看上去非常破落,就只有一排矮平房。 “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苏珊傻傻地看着那些房子,她觉得还不如以前在塔伦的家。 “不能只看外表,重要的是内在。”拉佩一语双关。 一旁的莎尔娜怒瞪拉佩一眼,不过没有反驳。 拉佩不再开玩笑,他推开最左边那间房间的门,里面是一间很小的房间。 拉佩走进去推了一下最里面的墙壁,墙壁居然是活动的,相当于一扇隐蔽的门。 门后面是一座大厅,很大的大厅,开舞会都没问题,大厅的尽头放着一张长桌,可以当作餐桌使用,同样也可以当作会议室的长桌。 在大厅的一侧还有一扇门,拉佩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一侧是一扇扇小门。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拉佩说道:“爸爸、妈妈你们两人一间,我和莎尔娜一间,苏珊的房间在最里面,你有权独自占据一间,直到嫁出去为止。” “这太好了。”苏珊一下子拉开自己房间的门冲进去。 拉佩朝着父母打了声招呼,拉着莎尔娜走进他们的房间。 房间不大,甚至有些低矮,这是拉佩故意安排的,这里的一切很像他在马内时住的地方,就是那栋位于河面上,原本是仓库的房子。 莎尔娜走到窗口,透过窗口看到的是熟悉的河、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广场,所有这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你喜欢吗?”拉佩问道。 “不生气了?”莎尔娜坐在窗口看着拉佩。 “最初是我骗了你。”拉佩轻叹一声,他已经想明白,吃醋说明他在乎。 “这次的事是我错了,我看人一向有问题。”莎尔娜同样一语双关。 拉佩笑了笑,走过去搂住莎尔娜的腰,轻声说道:“没关系,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莎尔娜的身体轻轻颤动一下,她又找回以前的感觉。 不过,还没等莎尔娜品味那一丝温馨,拉佩已经放开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道:“这里很安全。” “看得出来。”莎尔娜点了点头。 “我为你的父母和多明尼哥先生也准备了房间。”拉佩又道。 莎尔娜一愣,紧接着她就明白过来,神色慌张地问道:“他们应该不会有事吧?” “很难说。”拉佩摇了摇头,道:“这次你也看到,那些人根本就没底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莎尔娜顿时说不出话,不久之前发生的那件事让她至今都难以平静。 “这还只是开始,乱世还没有真正到来,今后你还会看到更残忍、更丑陋的一幕。”拉佩叹息一声。 “我要你发誓,至少不要变成这样。”莎尔娜咬牙说道,她感到很害怕。 拉佩沉默不语,好半天他才摇头说道:“我没办法保证,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主动这么做,但是别人这样对我,我肯定会以牙还牙,这个世界上太善良也是一种罪恶,因为这会让你和你的家人受到伤害。” 拉佩有自己的原则,绝对不会被道德束缚住手脚。 “或许我们应该离开这个越来越疯狂、越来越黑暗的国家。”莎尔娜感到失望,在船上的时候她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什么地方都一样,看看那些尤特人,在世人的眼里,他们是贪婪的象征,是吝啬的代名词,是出了名的剥皮精和吸血鬼。可我和他们相处那么久,却发现他们只是一群失去自己国家的可怜虫。”拉佩越说越激动,突然他停顿下来,过了片刻,用异常低沉的语调说道:“我不想象他们那样。” 莎尔娜低下头,开始思索起来。 和玛格丽特、西尔维娅都不一样,莎尔娜有自己的想法,好半天她终于抬起头,显然已经想明白,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有。”拉佩点了点头,道:“写信给你叔叔,告诉他加姆沙尔发生的一切,让他千万小心,随时做好撤离的准备。还有让你的父母先一步来这里,实在不行,至少让你的母亲过来。” “我母亲不会离开父亲独行的。”莎尔娜对自己的父母非常了解。 “那你就想办法说服她。”拉佩用命令的口吻道:“你可以明确地告诉她,如果她选择留下,那就是自私,就是不顾你父亲和叔叔的死活。如果只有他们在的话,就算遇到什么事,我也有八成的把握救他们脱险,但如果再加上她,逃脱的几率不到一成。” “你在吓唬人?”莎尔娜觉得拉佩在夸大其词。 “我喜欢你有自己的想法。”拉佩捋了捋莎尔娜的鬓角温柔地说道,突然他的语气一转,变得生硬而冰冷:“但是你喜欢怀疑的性格让人讨厌,你忘了之前在特罗德家的事?” “对不起。”莎尔娜低下头,一起去特罗德家是她的要求,所持的理由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用不着对我说这样的话,如果你没办法说服你的母亲,最后感到后悔、感到痛苦的只会是你,我顶多表示一下遗憾。” 拉佩显得有些冷漠,不过这也是事实,他已经做出警告,对方执意不听,最后不管遭遇什么样的不幸,他都不会同情,表示一下遗憾已经是出于礼貌。 突然拉佩又想到一点,连忙道:“如果你的母亲决定过来,让她先向我打声招呼,我会派人过去接应,要不然我担心会有悲剧发生。” 这可不是吓唬,现在拉佩对宾尼派高层某些人的人品没有丝毫把握。 “你让我越来越感觉到这个世界是一片黑暗。”莎尔娜苦笑起来。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片黑暗,以前的你一直生活在充满光明的房间里面,看不到黑暗罢了,你的父母也一样。你的叔叔多明尼哥先生稍微好点,他知道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所以他拼命为你们构筑一座城堡,可惜他对黑暗的程度缺乏真正的了解,在我看来,他构筑的那座城堡根本就是用沙子堆的,稍微一推就会倒塌。”拉佩侃侃而谈。 莎尔娜歪着头盯着拉佩,过了片刻说道:“我现在才看出来,你很自负。” “这不是自负,而是实情。”拉佩立刻否认,说道:“因为我出身底层,和秘密警察、宗教裁判所都有瓜葛,这两个地方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所在。” “再加上你还是一个黑魔法师?”莎尔娜用调笑的口吻说道,显然她对拉佩的态度又有了转变,以前她最不愿意提到的就是拉佩的这些身份。 莎尔娜能够开玩笑,证明她已经信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在这片岛屿上自立为王?”莎尔娜问道。 “这里是一个不错的避风港,躲在这里,等待风暴的过去,然后再做其他选择。”拉佩只有一个大致的计划,并不打算多说。 “你也打算从政?又或是成为国王?”莎尔娜想知道拉佩的目标是什么。 “我没这个兴趣。”拉佩连连摇头,他并不是没兴趣,而是不敢这么做。 随着拉佩的实力越来越强,势力也越来越大,他手里的那枚幸运金币就成了随时有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最近这一个星期,拉佩先是从巨蛇的口中死里逃生,之后又差点被打成马蜂窝,以前虽然也经历不少危险,但是没有这样频繁和恐怖。 “我甚至打算把权力分散下去,汉德管一块,西尔维娅管一块,瓦蒙管一块,柯林斯管一块,工场今后全都要交给弗雷多。我之所以希望你叔叔过来,就是想把行政这一块交给他管。”拉佩正色道。 “你怎么会想到分权?”莎尔娜有些难以置信。 “你已经看到我的实力,我已经站在大师的边缘,我的剑术、神术、黑魔法都已经到了准大师的等级,但大师之上还有传奇,那才是我的目标。我还有绘画才能,而大师之上还有宗师,所有这一切都是相通的。和这些相比,身份、地位、权势又算得了什么?”此时的拉佩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狂热的情绪。 莎尔娜傻愣愣地看着拉佩,突然间感觉到自己又回到过去,回到第一次看到拉佩的时候。 突然,莎尔娜精神一振,眼神中多了一丝狐疑,被欺骗过一次,她已经变得非常多疑。 “这是真的?”莎尔娜冷冷地问道。 “当然是骗你的。”拉佩不再演戏,道:“我的目标暂时是大师,我已经领悟了法目,离大师只有咫尺的距离,一旦成为大师,我就多了几分自保的实力。” 第八十章如何运用法则 拉佩从床上起来,摊开手掌,幸运金币紧贴在掌心上。 对于现在的拉佩来说,幸运金币的用处已经不大,因为金币里面的东西只是借鉴,现在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套东西,不过每天晚上把幸运金币枕在后脑构睡觉,已经成了拉佩的习惯,阅读那些记忆也成了他少有的爱好之一。 此时,拉佩把幸运金币放进内衣口袋,倒不是怕幸运金币丢了,幸运金币想丢都丢不掉,因为离开一定的距离它就会自己回来,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 拉佩帮莎尔娜盖好被子,在她的脸颊上亲吻一下,就拿起衣服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片刻后,拉佩变成一只燕子,在夜空中绕着天堂岛盘旋,一个多月没管天堂岛,这里已经变得有些认不得。 又多了很多人,也多了很多房子。人多力量大,开发速度也一下子加快许多,富人区已经快要完工,原本连围墙都没有造好的贵族区,现在不但有围墙,还铺好街道,甚至连中心花园都有,第一间豪华旅店的底楼也已经完工,上层还在建造中,底楼却已经开始装修,一个月后应该可以迎接第一批客人的到来。 那时候国民会议也已经召开,拉佩期待着看到贵族大批出逃的景象。 拉佩转了几圈,对岛上的一切大致有些了解,他调转方向朝着塔伦飞去。 如果乘坐游艇,最快也要五个小时,换成那艘独一无二,依靠魔力驱动的扁舟也要一个半小时。变成燕子却只用半个小时就能到,果然在旅行方面,鸟类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眼看着塔伦就要到,拉佩立刻变回人的模样,身后的滑翔翼瞬间弹开,朝着塔伦飞去。 滑翔翼的速度其实挺快的,只不过飞行距离有所欠缺,而且飞得越远,高度越低,当拉佩飞到塔伦上方的时候,离地面只有十几尺。 拉佩一收滑翔翼,人瞬间落下来。 拉佩正落在工场区,此刻子夜刚过,塔伦夜色正浓,只有工场区仍旧灯火通明,到处可以看到人影晃动,那是夜班的工人。 拉佩刚一落到地上,就感觉到一股精神波动朝着这边扫来,是负责值班的魔法师。 拉佩并不在意,任由精神波动扫过,他相信那个魔法师能够认出他。 果然过了片刻,弗雷多睡眼朦眬地带着一群人迎出来,那群人也精神萎靡,全都是强打着精神来的,正常人此刻都在熟睡,他们是被强行叫起来的。 最痛苦的就是弗雷多,他昨天得知拉佩要回来,立刻坐了六个小时的快船去天堂岛,结果拉佩说今天要来塔伦视察,他连忙又坐快船回来,两个小时前刚上岸,半个小时前刚睡着,结果又被人叫醒。 “很不错。”拉佩掏出一块怀表看了一眼,他对于这个结果很满意。 接着拉佩随手释放一道“清醒术”,顿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头顶流淌到脚底,昏昏欲睡的感觉剎那间消失不见。 “舒服些了吗?”拉佩问道。 “好多了,好多了。” “谢谢老板。” 所有人都在点头哈腰。 拉佩看着众人的表演,心里颇为满足,当初他还是一个邮差的时候,每到新年就有一大堆贺卡要送,还必须在天亮之前送到,他总是凌晨时分才能回家睡觉,那时候他就发誓,有朝一日也要让自己的手下经常尝一下熬夜的滋味——这感觉果然不错。 “其他人去工作吧,弗雷多留下。”拉佩挥了挥手。 有了老板的命令,众人纷纷散去,只剩下弗雷多在旁边跟随。 “我想了整个晚上,结果睡不着就跑来,你做得不错,现在枪支确实比火炮重要得多。”拉佩先来一阵赞扬。 弗雷多脸上满是微笑,心里却充满郁闷,被认可是好事,但是为此深更半夜把他从床上拎起来,就有些让人受不了,更让人感到绝望的是他已经听人说过,拉佩每天只要睡三个小时就够,以前倒霉的是汉德的手下,专门有一群人轮流值夜班,现在恐怕要轮到他们这样做。 “还有一个月国民会议就要召开,在此之前我需要五万把火枪。”拉佩自顾自地说道,他之所以得出这样一个数字是因为他有两块地盘,一块是塔伦,另外一块是沙利尔。 事实上,拉佩对沙利尔的掌控甚至还在塔伦之上,塔伦这个地方势力庞杂,而且很多势力和他关系密切,就譬如警察、邮政系统和财政部门,他没办法太过强硬,除此之外护卫队的存在也让他不能够随心所欲。 沙利尔就不同,那里以前是军港,一切都是海军基地说了算,当地政府一点权力都没有,现在南方舰队被拉佩打趴,其他人更是不敢乱说、乱动,西尔维娅手底下的那些强盗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南方舰队虽然被打败,但毕竟还在,各个党派仍旧需要它的保护。 拉佩对于沙利尔也颇为看重,理由很简单,那是一座军港,住在那里的人有的和军队有关,有的是为那些附属工厂工作,当年沙利尔有着一套完整的工业体系,从造船到纺织应有尽有,有的是海军家属,这些人是潜在的兵源,早年沙利尔曾有对平民进行军事训练的传统,也就最近五、六年渐渐荒废,不过即便如此,那里的十岁小孩也都会射击,连卖菜的老太婆也都懂得操纵火炮,扫街的老头也都会驾船。 “五万把火枪?”弗雷多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这根本就是开玩笑,火枪可不是用泥巴捏的。 “我知道这不可能,也知道难度在哪里,不就是枪管吗?”拉佩轻描淡写地道。 “您能够解决枪管的问题?”弗雷多松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确实没什么问题。 不过暗地里弗雷多仍旧表示怀疑,他知道魔法神奇奥妙,可以做到很多事,但是魔法必须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并不能无中生有。 那个叫佛勒的炼金术士就试过好几种办法,他用一种药剂让熟铁变得如同泥巴般柔软,使得制造枪管确实容易,但那种药剂太过昂贵,每根枪管的制造成本太高。他还试过改良的镜像复制术,就是复制后再想办法强化枪管,让它不至于到时间就损毁,成本还能接受,是普通枪管的四倍左右,但是工序繁琐,效率也不见得高多少。 “你这里有够粗的熟铁条吗?要和枪管一样粗。”拉佩问道。 “我立刻去拿。”弗雷多转身就走,他当然不会亲自去拿,只是站在门口吩咐一声,很快就有一个工人拎着一根熟铁棒进来。 拉佩接过熟铁棒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然后伸出右手食指顶在熟铁棒的一段,嗤的一声轻响,熟铁棒的另一头铁屑飞溅,正中央多了一道很细的缝隙。 那枚十字戒指就戴在拉佩的这根手指上,刚才就是剑刃从指尖弹出,留下这道剑痕。十字戒指弹出的剑刃无坚不摧,而且很窄,比通常使用的铅弹半径要小。 拉佩转动着手指,无形的剑刃同样也在转动,越来越多铁屑落下,一个窟窿被硬生生地挖出来。 弗雷多和那个拿熟铁棒进来的工人见状,全都惊讶地合不拢嘴。 拉佩手托着枪管,掉过来转过去看了半天,因为是第一次动手,没有经验,所以另一头挖得歪了一些,居然不是同心圆。 这个问题倒容易解决,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拉佩看了手中的戒指一眼,不管是十字剑,还是十字戒指弹出的剑刃,都需要消耗魔力,如果只是维持剑刃的存在,消耗的魔力非常有限,但是用它们来切割东西,消耗就大了。 以前拉佩没有关注过魔力的消耗,只是和别人对砍,消耗也很有限,不值得在意。但是这一次硬生生挖出一根枪管,消耗的魔力就有些多。 不过这还不是最多的一次。拉佩想起不久前砍的那条蜘蛛腿,居然一剑没有砍断,连砍三次才砍下来,当时没注意魔力的消耗,现在他突然想起来,那三剑就耗去储存在十字剑上的大半魔力。 这很不正常,拉佩不由得思索起来。 拉佩有些怀疑那只蜘蛛也掌握了一部分崩解的法则,不是物质崩解,而是能量崩解,让能量无效化,不过这种崩解显然对圣光、精神冲击无效,对火好像也不怎么有效。 拉佩正在思索,却听到旁边的工人嘟囔道:“其实用不着把中间全都挖空,把中间保留下来多好?要不然那些铁屑还得回炉,挺麻烦的。” “别乱说话。”弗雷多瞪了工人一眼。 “他说得没错。”拉佩看了桌上那一堆铁屑一眼,这东西虽然能够回炉,不过重新炼成熟铁后,顶多剩下三分之二,如果他把铁棒剖成一根管子和一根稍微细一些的铁棒,后者用不着回炉,加热后敲打一下,就又可以派用场。 有了想法,一切就好办,想要剖出一根铁棒倒也不难,有一招低级魔法叫“力场塑形”,可以用力场构筑出任何形状。 “力场塑形”是很多魔法的基础,譬如“凌空踏步”和“踏波而行”就是用力场构筑出一条空中步道,“力场护盾”和“球形护罩”则是构筑出一道力场屛障。 “再去拿一根熟铁棒过来。”拉佩吩咐道。 用不着弗雷多下令,工人飞跑出去,过了片刻,他推了一辆小车进来,车上堆满一根根熟铁棒。 “你倒是会做事。”拉佩颇为满意,工人怕他不够,居然推了一车过来。 拉佩又拿起一根熟铁棒,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用手指顶住熟铁棒的一头,而是拇指和食指扣成一道圆环,套在熟铁棒上,顺着铁棒一抹。 随着一阵当啷的轻响,一根细一圏的熟铁棒滑出来掉落到地上,一起滑落出来的还有少许铁屑。 “您成功了。”弗雷多大喜,他这样说,一方面是为了拍马屁,另一方面是真的感到兴奋。 制造火枪最大的问题就是枪管,打造枪管是专业技术,一般的人做不了,以致无法量产。 打造熟铁条就不同,这是靠力气,先不说拉佩手底下有那么多铁匠,就算铁匠不够,还有水力锻床,随便找个人在旁边看着,半个小时就能打造出一根这样的熟铁条,如果采取三班制,人休息,火炉和锻床不休息,一天就是四十八根,一个月就是一千四百四十根,五万把枪管也只不过是三十五个锻造小组或者三十五座水力锻床,这根本不算什么。 拉佩却没在意这些,此刻他正闭着眼睛,回忆着刚才的感觉。 拉佩没想到居然成功了,蛇形手镯具有的“腐蚀”特性和十字剑具有的“无坚不摧”特性果然是一体两面,实质是一样的。 腐蚀是先渗透,然后破坏原子之间的束缚,让物质崩解,而十字剑是瞬间崩解,不过只局限于剑刃接触到的物质。 “腐蚀”和“无坚不摧”各有所长,前者威力更大,也更难以提防,不过消耗也大,以拉佩的魔力根本就用不了几下。 和拉佩相比,法老雷恩的魔力更少。 拉佩和法老雷恩交手的时候,法老雷恩从头到尾用的都是剑术,只不过剑刃上带一点腐蚀的效果,还很不明显,当时拉佩居然没有发现,只以为法老雷恩的剑上涂抹毒药。 巨蛇也一样,它肆无忌惮地运用腐蚀特性,是在它没有受伤、体型异常庞大的时候,当它的体型缩小后,特别是缩成十几尺长后,几乎没这么做过,反而更多的是用毒牙,以毒液注入的方式让腐蚀的特性发挥作用,这样做的效率明显高得多,虽然消耗小得多,但是威力有限。 想到此处,拉佩已经有了方向,他没必要像巨蛇一样乱喷黑烟,这根本是浪费,而且不容易控制,不过渗透性和蔓延特征仍旧要有,只需要像十字剑那样集中在一个方向上就行,而且要尽可能在威力和消耗方面达到一个平衡。 不过这一切还只是空想,拉佩需要一点点摸索,需要大量的练习,需要反复的调整,而这些熟铁棒无疑是最好的练手工具。 丁零当啷的一连串轻响,一根圆铁棒和四根三角形的铁条掉落到地上,哐当一声,一根铁管被扔进旁边的箩筐,里面已经装满管子。 一群工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他们推来一辆小车,车上放着一只箩筐,里面装满铁条。 确实是铁条,方形的铁条,不是圆形的铁棒,反正拉佩轻轻一抹就可以切出一根铁管,多切四个角也没什么差别,但是对那些工人来说差别就大了,方形的铁条打成圆形的铁棒要花不少工夫。 把铁条放下,将装满铁管的箩筐抬到车上,然后再把满地的铁棒和三角铁条捡走,那群工人又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拉佩并没有伸手去拿下一根熟铁棒,而是双目紧闭盘腿而坐。 这一个多月来,拉佩每天重复着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每十秒钟制造一根熟铁管,一个小时三百六十根,每天三千根,他就像机器一样精准。 当拉佩制造出最初的一万根铁管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铁管内部的纹理和结构,每一根铁管看上去一模一样,实际上完全不同,这些熟铁棒是用不同的熟铁条烧红后反复折打成为一根,整个过程就像揉面团一样,虽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过切开来看,绝对可以看到扭绞在一起如同大理石般的纹路,有时候还能看到缝隙和杂质。 当拉佩完成两万五千根铁管后,他看到的东西完全不同,看到的不再是纹路,而是细碎的像铁砂的东西,它们杂乱无章,却又有序地混合在一起,反倒是那些杂质的内部结构更有规则,有些像玻璃一样光滑平整,有些像珊瑚礁一样疏松多孔。 当五万根铁管从拉佩的手中完成,他看到的已经不是这些东西,看到的是一个像宇宙一样广阔无边的世界,而他却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可以毁掉任何一片星域。 拉佩很期待下一次的变化,可惜六万根、七万根,直到八万根铁管被制造出来,他仍旧一无所获,直到刚刚才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整个世界都在晃动,这一次不是熟铁棒里面的世界,而是外面这个世界,这个让拉佩感到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拉佩明明闭着眼睛,却能够感知到外面的一切,他能够感知到风,感知到水,感知到蚂蚁的爬行,感知到血液的流淌,感知到外面熊熊燃烧的炉火,感知到热气和冷气的交换。 突然拉佩转过头来,发现一件让人意外的东西。 在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堆戒指,操作的时候戴着戒指不方便,所以拉佩取下来放在旁边,其中一枚就是比格·威尔栖身的戒指,上面有一道丝线和他相连。 这倒不奇怪,拉佩和比格·威尔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连系,但是还有一条丝线连向很远的地方——那是马内的方向。 拉佩心头一动,他一直都感到奇怪,为什么传奇魔法师莫文会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事情,现在他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拉佩的身上早就被做了手脚,不过这个手脚做得非常隐蔽,居然是透过比格·威尔。 拉佩随手一指,指尖瞬间弹出一道剑刃,一下子斩在那条丝在线。 丝线断了,丝丝缕缕化散,但是很快又重新恢复原状。 当丝线断开的一剎那,在千里之外,在马内的一角,一个正在做实验的老人突然停手,他微微眯着眼睛,仿佛在眺望远方,好半天才自言自语道:“居然这么快,只用了一年时间就走到这一步。” 老人伸出手,轻轻捻着那实际上根本看不见的丝线,神情看上去有些凝重。 “能够切断因果的连系,哪怕只是暂时切断,也足以让人感到惊诧,是借助那把圣剑的力量?好像又有点不像,如果是那把圣剑,切断因果连系的同时,肯定会追溯到我的身上,对方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打发。”老者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候,旁边凭空浮现出一道虚影,那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老者。 “我警告你,你在玩火。”那道虚影摇头叹道。 “没办法,我已经没时间了。”老者仰头看天,一脸哀然地道:“造物主在创造出我们,赋予我们旺盛好奇心和绝顶创造力的同时,为什么只给我们这么短的寿命?为什么那些好逸恶劳的精灵、墨守成规的矮人和目光短浅的娜迦,却可以拥有几倍于我们的时光?” “你说反了。”虚影淡淡地说道:“正是因为你们的寿命短暂,才会那样富于变化,或者说那么渴望有所改变,这才导致你们拥有旺盛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同时也拥有无法想象的贪婪和欲望。” 老者冷笑一声,说道:“别把其他种族形容得好像很高尚似的,只要拥有生命,就有进食的需要,还有繁衍后代的想法,就免不了会有欲望,至于贪婪,那是一个形容词,表明欲望的程度,就算没有生命的你们,不也有着各自的执着?” “我很抱歉说错了话。”虚影并不打算争执,这对它没有任何意义,道:“不过我仍旧要警告你,那小子已经发现你动的手脚,他肯定对你起了疑心,他的成长速度太快,很可能就会脱离你的掌控,再说他的身边还有一头娜迦,虽然她同其他娜迦一样肤浅,但是不可否认,她们的实力确实很强,你绝对打不过她。” 老者哈哈大笑起来:“如果一个魔法师要正面和敌人交手,那就太失败,我不会让那头娜迦有机会出手!” “但愿你是对的,你如果成功的话,对我们也有着莫大的好处。”虚影顺势说道。 “如果他成功的话,对你们同样也有好处,不是吗?”老者有些不以为然。 “不,他进行了复数的缔约,把好好的交易变成一回买卖,他死了之后,灵魂会被分摊,各家得到的好处都一样。”虚影连连摇头。 “或许这是他最聪明的地方。”老者的脸上露出一丝羡慕,如果当初他知道有这样的好处,肯定也会疯狂一下。 不就是有可能神经分裂吗?老者不会在乎的,至少比现在要好得多。 “你来这里,不会只为了这件事吧?”老者不想继续多说什么。 虚影先是沉默一下,然后变得严肃而且冷漠,道:“时机已经成熟,收割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我想你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协议吧?” “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只要按照计划进行就行。”老者有些不耐烦。 “那好,我就耐心等待。”虚影渐渐淡去。 看到虚影消失,老者放下手中的试管,他知道这个实验已经进行不下去。 老者轻轻一摆手,所有东西连同实验桌全都消失,下一秒钟,老者也消失在原地,已经出现在一座阳台上,阳台的外面是一片广场,此刻广场上人山人海,还有更多人正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我们要团结起来,让国王和贵族听到我们的呼声,他们不能再这样为所欲为……” “民众应该站起来,我们应该拥有相应的权力,而不是成为贵族阶层的附庸……” “大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但国王和贵族却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仍旧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改变现有的权力架构,不能一切都由国王和贵族说了算……” 广场上到处是标语、口号和用竹竿挑着的横幅,还有很多人的胸前和背后挂着牌子,所有人都显得异常亢奋。 老者的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秒钟又出现在另外一座阳台上,外面也是一片广场,这里属于郊区,和刚才那片广场隔着大半个马内,但是这里的情况和那里一样,一眼望去也是亢奋的人群、铺天盖地的标语,还有站在高处慷慨激昂的演说者。 老者的身影不停闪现着,每一次都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仿佛整个马内全都有他布设魔法门似的。 “很好,非常好,好极了,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老者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紧接着他的身影再一次消失。 当老者重新出现的时候,身处于一间办公室内。 那是一间非常简朴的办公室,而且显得有些凌乱,两面墙壁被带锁的铁皮柜子占据,靠窗放着一张办公桌,桌上全都是文件和信函,桌子的正前方放着一块金属铭牌,上面刻着“马克西米·弗朗索瓦”——这是宾尼派总部,三巨头之一马克西米的办公室。 宾尼派总部二十四小时都有魔法师值班,甚至有大魔法师坐镇,但是这一切对于老者来说形同虚设。 门开了,马克西米夹着厚厚一叠文件走进来,他看到里面有人,顿时吓一跳,等到看清楚老者的身份,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您。” “你做得很好,民众的情绪已经被煽动起来。”老者淡淡地说道。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向被认为会选择中立,甚至略微倾向于王室的传奇魔法师莫文,居然从一开始就站在宾尼派这边,甚至还是幕后的操纵者。 “煽动起来容易,就怕将来难以收拾。”马克西米苦笑一声。 拉佩一直以为三巨头在一些事上认识有误,实际上并非如此,至少马克西米就很清楚飞涨的物价和失控的经济是关键,不管谁上台,首先要把这件事处理好,如果做不到,等待他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如果不借助民众的力量,你们凭什么和国王斗?”莫文微微一笑。 马克西米顿时说不出话。 莫文并不打算刺激马克西米太深,他们只是合作,并不是上下级关系,道:“不说这些了。我已经帮你联络好魔法协会和近卫魔法师团,他们会严守中立,三支近卫兵团有两支已经做出保证,绝对不会对你们动手,剩下的那支近卫兵团属于雇佣军性质,有些不太好说,他们拿钱办事,你们如果没办法收买他们,就要小心了。” “如果只有一支近卫兵团的话,我们倒也不怕。”马克西米在琢磨手里有多少力量能够调用,各大党派都有各自的武力,很多不得志的雇佣兵站在宾尼派这边,这也是他们敢和国王叫板的原因,以前他们还缺乏底层武力,也就是军队,现在他们连军队都有了。 “最好不要硬拼,你们可以在国王的身上打主意,国王性格软弱,没什么决断,这些全都是可以利用的地方,你可以先想办法说服他,让他待在王宫内,保留他名义上的国王身份,却剥夺他的权力。”莫文建议道,身为深受国王信任的王室顾问,他对国王的性格非常了解。 马克西米皱起眉头,就像《君王论》上写的那样,如果注定要流血,最好一次把血流完,如果不可避免需要采用恐怖手段,情愿让手段尽可能可怕一点,但是时间绝不能太长,最忌讳的是长期的恐怖和持续不断的流血。 在马克西米他们原来的计划中,一旦国民会议失败,就立刻武装夺权,然后杀掉国王,改变政体,建立共和,取消贵族阶层,查封贵族的财产,颁布限制物价的政策,从农民手中强行收购粮食,用最短的时间重建社会秩序。 但按照莫文的提议,马克西米他们就必须做出妥协,既然保留国王,接下来贵族阶层要不要取消?贵族的财产能不能查封?如何保证限制物价的政策得以施行?如果农民觉得价格太低,不愿意出售粮食,能不能强行收购? 届时所有这一切都成了未知数,如果这个时候宾尼派上台,肯定会非常难受,面临的困境和压力,恐怕要远远超过现在的国王和内阁。 正因为如此,马克西米一言不发。 莫文知道马克西米在想什么,身为传奇魔法师,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每一个人的心理活动,只有大师以上的人才能掩盖住自己的想法,让他无法读取。 当然也有一些例外,譬如幸运金币,莫文能够读取拉佩的想法,但是看不到和幸运金币有关的部分,后来又多一条,和娜迦有关的一切他同样也看不到,只是透过间接的途径知道娜迦的存在。 “我知道,中间这段时期会非常痛苦,所以我建议你不要急着篡夺政权,让别的党派去做,最好是一个温和点、对王室不那么苛刻的党派,他们会主动和王室妥协,这样一来,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莫文不是那种只知道修练和研究的魔法师,他走的是智者之路,辅佐过两代君王,对政治了如指掌,甚至驾轻就熟。 马克西米知道自己的想法在莫文的面前藏不住,并不奇怪莫文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于是他认真思考起来,觉得这个建议确实可行,先推一个比较温和的党派出来组建政府,让他们去和各方面妥协,一边稳住国王,一边稳住民众,顺便接下这个烂摊子。而马克西米和他的人则隐藏到幕后,趁机为下一步行动做准备。 马克西米确实有些心动,随着国民会议召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他确实感觉到之前的准备太不充分,这并不是因为考虑欠周,其中的原因有很多,譬如各方掣肘或意见不统一,就拿组建军队的事来说,八个月前马克西米他们就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第一次因为那些旧军官的缘故而失败,第二次眼看着要成功,结果约瑟夫把这件事搞得一团糟,导致前期的努力全都白费。类似的情况还有一大堆。 “你手头有多少军队?”莫文突然问道。 “两万名左右。”马克西米不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莫文想要知道的话,肯定就能知道。 拉佩离开的这几个月,马克西米也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至少军队的架构已经有了,唯一欠缺的就是武器差一些,火枪一大半是七拼八凑,连口径都不一样,只有从拉佩那里买的四千把霰弹枪和三千把南部式宾尼步枪还算不错。 “这可不够,军队的规模至少要扩大到六万人。”莫文连连摇头。 “那有什么用?和国王的军队打的话,别说六万人,就算有六十万人都不够。”马克西米这一次没办法认同,再说组建军队要钱,就算只是民兵,不需要支付军饷,连军服都用不着准备,但总要有军官,还要有训练的场地,集训的时候要提供午餐,最后还有火药,这些全都要钱,而且花费不少。 “他们要对付的不是国王的军队,而是其他党派的卫队。”莫文冷笑一声。 马克西米倒抽一口凉气,他已经明白莫文的意思,让别的党派顶上去,组建一个过渡政府,并不只是作为替罪羊,更是作为祭品。 这个过度政府注定不可能成功,物价仍旧会飞涨,经济依然会恶化,民众照样会感到愤怒,而马克西米则趁机弥补之前的缺失,时机一到,就再一次借助民众的力量推翻过度政府,把国王、贵族,连同过度政府的成员当作祭品一起干掉。 马克西米甚至已经想到最合适的人选——杜瓦利派就是最好的选择,那是仅次于宾尼派的第二大党,影响力同样不小,杜瓦利派主张的原本就是君主立宪,作为缓冲绝对合适,也顺理成章。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如果杜瓦利派成了祭品,没有这个第二大党,将来马克西米掌握政权之后,就少了一群捣乱的人。 马克西米正这么想着,突然莫文说道:“你错了,最有可能替你捣乱的不是杜瓦利派的那些人,而是那两个和你地位相同的人,你完全可以趁机把他们也干掉。”莫文的语气中充满诱惑的味道。 马克西米的心顿时乱了,他和让·保尔、乔治·雅克确实有很多纷争,在一些事上意见完全对立,但是他绝对没想过连这两个同伴也一起干掉,毕竟共事多年,这份情谊还是有的。 “怎么?下不了手?”莫文猜到马克西米的反应,道:“乔治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如果你选择和国王妥协,实现君主立宪,由杜瓦利派组建政府,你猜他会怎么做?” “退出宾尼派,带着他的那部分人马加入杜瓦利派。”马克西米想都没想,立刻说道,他对乔治实在太了解。 “那你怎么办?等到你做好一切准备,民众的愤怒也达到顶点,难道为了乔治和他那一系的人,你就放杜瓦利派一马?任由他们成为反对党,对你制定的政策指手画脚,多方掣肘?” 莫文这番话顿时触动马克西米的心弦。 马克西米和乔治一样都是现实主义者,将杜瓦利派当作祭品,既作为替罪羊,同时也减少一个反对派,这已经成了他既定的方针,任何人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除此之外,莫文的那句“多方掣肘”也是关键,马克西米一直觉得宾尼派很不“纯洁”,派系太多,想法太多,私欲也太多,明明是一件对大家都有利的好事,却因为多方掣肘而失败。 马克西米知道这种感觉不只他有,乔治和让也同样有,正因为如此,外界一直在风传宾尼派即将分裂,他们三人全都没有否认。 或许分开也是不错的选择,这样掣肘就少了,队伍相对“纯洁”,做事的效率也会更高。 如果乔治在分开后,加入杜瓦利派,在过渡政府中供职,就别怪马克西米不客气。 “很不错,就应该这样,一个政治人物最重要的就是有决断,看看当今国王,就是反面典型。”莫文的声音愈发充满诱惑力。 到了传奇的地步,根本就用不着刻意去施展魔法,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对周围产生影响,譬如莫文想诱惑什么人,他说出的话就会比催眠、洗脑、意识控制都管用,而且事后绝对查不出一丝痕迹。 此刻,马克西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中招。 “对了,你挑选的那个副手确实不错,很会做事,脑子也够灵活,不过年轻人免不了会有些急躁,还有目空一切的坏毛病,特别是当他发现有一个年纪比他小,能力却比他强的人存在,更免不了会生出一丝嫉妒心。”莫文突然转了一个话题,来的目的已经达到,此刻他只是顺带一提。 “莱昂?”马克西米吓了一跳。 莫文的话虽然没头没脑,但是马克西米一听就明白,所谓的年纪小、能力强的人,肯定是指化名佩拉德的那个秘密警察。 发生在加姆沙尔的那场战斗已经传回马内,不管是马克西米,还是让和乔治都吓一跳,大家都在百忙中抽出时间调查这件事,想查清楚是谁派那个人品有问题的大刺客过去,可惜没有结果。 现在马克西米知道,这件事是莱昂做的,理由居然是可笑的嫉妒心。 说实话,马克西米最不想招惹的就是拉佩,先不说拉佩手上的实力,包括其个人武力和所拥有的势力,也不说他手底下的大师级人物,只是那把能够射杀一公里外目标的火枪就让他异常忌惮。 “你的副手差一点把火药桶点着,还好我及时掐灭火头。”莫文直接讲明,同时他也要马克西米记住这个人情,他帮忙,可不是白帮的。 传奇魔法师莫文并没有撒谎,以他的实力,让拉佩生出一丝去看望父母和未婚妻的念头并不难,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拉佩异常凑巧地赶在达科·琼斯前面回到自己的家,避免一场惨祸的发生。 “我会警告莱昂。”马克西米感到余悸犹存。 在南方一片茫茫无际的大海,突出海面的一堆礁石上,六个人正混战在一起。 这六个人全都是拉佩,同样的眼睛、同样的眉毛、同样的头发、同样的脸庞,他们施展的剑法也都一模一样。 六人的战斗在四周的海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因为涟漪的中心有六个,所以互相交织,化作细碎的网格状波纹。 任凭四周的海浪汹涌澎湃,但只要一进入这片礁石群,所有海浪都会瞬间平静下来,浪花飞溅到半空中就会散开,化于无形,有些大点的海浪掠过这里,就会诡异地被“切”掉一段。 一个拉佩渐渐变淡,转眼间如同泡沫般消失,然后另外一个拉佩也开始变淡。 剩下的几个拉佩收起手中的长剑,一个接着一个拉佩消失,最终只剩下一人。 “十二分钟。”拉佩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这就是拉佩将所学的一切融会贯通后,得到的属于自己的战法。 另外五个“拉佩”是镜像分身,这是一道中级魔法,能够制造出完全一样的分身,这原本是一招逃命用的魔法,在逃跑的时候释放出几道分身,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让追击者不知道追哪个才好? 镜像分身没有攻击力,一旦被击中就会消失。拉佩的镜像分身却不同,他掌握的“崩解”法则让镜像分身手中的两把长剑不再是摆设,而是可怕的凶器。 当然,拉佩的镜像分身也不是完美无缺,它们不能施展魔法,也不能施展神术,更不能发射暗器,能够凭借的只有剑术,而且镜像分身是一道维持型魔法,也就是说这些镜像分身存在的时候,拉佩不能够施展别的神术或者魔法,如此一来,他就成了一个纯粹的剑客。 好在,拉佩的剑法已经很不错。他现在用的剑法脱胎于蜂鸟秘剑,不过蜂鸟秘剑中劈、砍、划、削之类的动作全都被他改成刺。 转了一圏,拉佩又回到原点。 拉佩不得不这样做,每一道镜像分身拥有的魔力有限,劈、砍、划、削须整道剑刃都起作用,而刺是集中于一点,后者当然更节省魔力。 除此之外,拉佩也是在向那位老守护骑士的剑法靠拢。 老守护骑士的剑法朴实无华,实际上奥妙无穷,看上去简简单单的一招,实际上蕴含无穷变化,这已经不是剑法那么简单,而是一种意境。 蜂鸟秘剑太复杂,完全不符合这种意境,所以拉佩只能简化。 拉佩这套剑法的核心是当其他变化全都消失,只剩下刺,循环往复就以最简单的方式表现出来,那就是震荡,所以他出剑的时候,周围的海面会激起阵阵涟漪,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种震荡本身也带有崩解特性。 “祝贺你,你已经踏出最关键的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瑟琳娜从海里冒出来,她已经变回娜迦的模样,每一只手上都握着一把长剑。 “还差得远。”拉佩并不是谦虚,镜像分身还不完美,他的剑法还要磨练,更不用说老守护骑士留下的意境仍等着他去感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拉佩的镜像分身只能维持十二分钟,比右手握着十字剑时的准大师状态还短。 身为一个男人,连一刻钟都坚持不到,绝对是一件很伤面子的事。 “接下来就是积累,可惜这没有快捷方式可走。”拉佩轻叹一声。 “你可没资格说这话,掌握了法则,冥想的效率绝对是以往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瑟琳娜虽然是娜迦,但是对人类魔法师的修练方法还是有些了解。 “我在魔法方面的天赋很差。”拉佩苦笑起来。 拉佩的魔法天赋完全是靠分裂意识,骗取诸神的祝福,然后再和六位魔王缔约,才强行提升上来,这原本就是走快捷方式,任何走快捷方式的行为都要付出代价。 拉佩这样做,初期确实不错,一路高歌猛进,但透支的是未来,修练到一定的程度就再难有寸进。 更何况拉佩的魔源也有问题,他的魔源来自狼人,在诸多魔性生物中,狼人属于最低的一级,魔性生物大多会一、两种天赋魔法,甚至连兔子和鸟也会,但是狼人不会,狼人的战斗方式就是撕咬,很简单也很暴力。 但办法倒不是没有,大部分狼人确实很差劲,但是有些分支却很厉害,其中有一支就和太阳帝国有关,就是阿努比斯,被认为是冥界和亡者的守护神,拥有强大又诡异的力量。 巨蛇传递给拉佩的记忆中有陵墓的位置,拉佩在想有机会的话恐怕要抽空去一趟。 不过在此之前拉佩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他不是特地来练武的,是专程来找瑟琳娜。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拉佩托着那看不见的丝线,问道。 拉佩已经询问过杰克和安德雷,可惜他们都看不到这丝线,更不用说给他一些建议。 拉佩最担心的是,连瑟琳娜也看不见他手中的丝线。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没有在开玩笑吧?”瑟琳娜眨了眨眼睛。 拉佩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你可以形容一下那东西的样子吗?我知道有几件东西只有本人才能看见。” 瑟琳娜感觉拉佩没有在开玩笑,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因为有这种特征的东西都不简单。 拉佩心头一动,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手中的丝线,而是当初的比格·威尔。 杰克就看不到当初的比格·威尔,甚至那位传奇骑士也没看到比格·威尔,只是感觉到他的存在。 “是一条丝线,你知道我有一个守护灵,丝线的一头系在他身上,另外一头系在我身上,然后还有一根丝线连接很远的地方,我怀疑另一头是当初施法的那个传奇魔法师。”拉佩并没有提比格·威尔原来的状态,涉及到幸运金币,他绝对不敢乱说、乱问。 “那十之八九是因果律法则。”瑟琳娜立刻说道,她刚才就在猜测有可能是这玩意。 “因果律?”拉佩问道,他从来没听说过。 “这是东方那些僧侣的说法,你们好像称作为命运锁链。”瑟琳娜解释道。 “命运?”拉佩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莫文做手脚的目的,而是幸运金币。 “怎样才能解除?”拉佩连忙问道。 “这东西太高深,复杂程度甚至超过时间法则和空间法则,我没有研究,也没想过要研究。”瑟琳娜连连摇头,境界越高,越知道自己渺小,她绝对不会打肿脸充胖子,更何况掌握这东西的人全都很难对付,她不想结下这样一个仇家。 拉佩异常失望,连瑟琳娜都做不到,他想不出还能找谁帮忙,难道去东方找那些神秘的僧侣? “对了,有一个办法!”瑟琳娜突然喊道,因为担心拉佩继续缠着她,干脆指出一个方向,至于能不能做到,就不是她的问题:“因果律有一个特性,弱的因果律会被强的因果律覆盖。” “怎么覆盖?”拉佩眼睛一亮,如果猜得没错,幸运金币应该也和因果律有关,那么多传奇强者被它克死,它所蕴含的因果律肯定很强。 “我不清楚。”瑟琳娜耸了耸肩膀,道:“我也是听来的。” 拉佩又是一阵失望,不过好在总算有了一个方向。 第十七集 内容简介: 万众瞩目的国民会议终于召开!但会议结果却让平民阶层群情激愤,情势顿时失控,拉佩为此前去马内一探究竟。 与此同时,比格·威尔怕刺杀他的凶手会趁马内混乱时逃走,要求拉佩立刻动手,但对方相当难缠,拉佩会怎么对付? 第八十一章会议——时代的帷幕 一进入六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好在岛上有海风吹着,倒是没那么让人受不了,晚上甚至还得穿得稍微厚一些,这里的夜晚还是挺凉的,唯一让人不喜欢的是这里的天气,不时会来一阵暴雨。 “还好当初我设计了那座巨型顶棚。”拉佩非常满意地抬头看着,一座巨大的顶棚将整座岛屿笼罩在地下。 “您一向都是正确的。”弗雷多在一旁恭维道,不过内心中却很不以为然,就是为了这座巨型顶棚,他和手下的那些技师伤透脑筋,累得差点吐血。 这么巨大的顶棚,用一般的方式根本就没办法建造,不得不采用全新的结构,最后弗雷多他们用几万个等边三角形组合在一起,拼成这座巨大的顶棚,而且不需要支架和横梁,完全靠本身的几何结构维持形状。 不过一旦确定方案,建造起来倒是轻而易举,比常规的建造方式轻松许多。 反正都是一样大小的等边三角形,用的材料是松木和粗铁丝,所有松木切割整齐,铁丝也裁剪成一样长短,把铁丝拗成边三角形,再用松木条撑住,然后用麻绳捆绑,最后再刷上一层沥青阻止锈蚀。 白痴都能做这工作,岛上有几万人,直接包给他们做就行。 连接这些等边三角形拼成巨大的顶棚是一个技术,不过固定三角形的方式仍旧是用麻绳绑扎,然后刷一层沥青,工作量也不大。 这座巨大的顶棚看上去是一整个,实际上分成十几个部分,每一部分都是一个圆弧形的突起,建造的时候是从中间开始,一圏圈往外扩大,每扩大一圈,就把顶棚往上抬升一格,完工后十几个部分互相连接,整个工程只用一个星期就搞定。 有了这么座顶棚倒也是好事,里面的房子就用不着房顶,再加上这里建造的全是厂房,大多只有一层,用不着考虑承重问题,所以既不用砖块,也不用木料,就只用一根根铁条铆成巨大的铁架,然后往上面挂一张铁丝网,再刷一层油漆——一切都是为了赶时间。 今天早上十点,国民会议正式召开,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拉开帷幕。 轰—— 远处传来一声炮响,声音又脆又亮,这不是打实弹发出的声音,而是空炮。 拉佩转头看了一眼,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马内的消息到了,要一起来吗?”拉佩向弗雷多问道。 弗雷多看了看远处的要塞岛,最后摇了摇头,要塞岛离这里有六、七公里,对拉佩这样的魔法师来说,不算太远,但是对他这种普通人来说,坐最快的船也要半个小时。 拉佩早猜到这个结果,他原本就没想带弗雷多,他拍了拍弗雷多的肩膀,说道:“这里就拜托你了。” 说完,拉佩飞身而起,身后弹出一对滑翔翼,他没有使用形态变换术,六、七公里的距离没必要变来变去,直接飞过去就行。 拉佩凌空虚踏,每一次蹬踏,身体就射出去二、三十尺远,速度越来越快,他就这样紧贴着海面急速飞掠。 六公里多的距离也就十几分钟,当拉佩飞上要塞岛高高的悬崖,他看到另外两个人从半空中落下,杰克和安德雷也来了,在远处,一艘扁舟正乘风破浪朝着这边而来。 拉佩和杰克两人打了声招呼,他没有急着进指挥部。 所谓的指挥部就是要塞岛正中央的那座巨型暖棚,也就是他当初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疯狂欢爱的地方。原本放大床的位置,现在换成一张会议桌。 早已有一群人等候在那里,国民会议的召开是头等大事,这几天他们一直都待在岛上。 拉佩在要塞岛上闲逛着,此刻的要塞岛和当初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来的时候完全不同,真正变成一座要塞,半天然、半人工的要塞。 在岛的边缘多了一圈很深的战壕,里面铺着铁轨,这可不是矿山用来运输矿石的轨道,矿车轨道是木头做的,只在表面包一层铁皮,而这圈轨道是真正的铁轨,很厚又很结实。 行驶在铁轨上的是一辆辆炮车,低矮且敦实,上面架着的火炮口径并不大,却有着超长的炮管——这是最新式的炮台,能够最大限度利用所有的火炮。 那艘扁舟已经靠岸,下来的是西尔维娅,她和别人不一样,得从沙利尔赶过来,偏偏沙利尔又太重要,必须有人坐镇。 要塞岛下面的码头上有一扇魔法门,所以下一秒钟西尔维娅就出现在拉佩的面前,她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还不进去?” “不是在等你吗?”拉佩轻佻地说道,他顺手揽住西尔维娅的腰,自从莎尔娜来了之后,只有在这里他才能肆无忌惮地和另外几个女人调情。 西尔维娅是最后一个到的,会议厅内已经坐满人。拉佩径直走到正中央的位置上坐下,这是属于他的。 其他人也都坐着,只有一个人站着,就是当初帮拉佩和瑟琳娜取得联络的女猎人,她叫夏丽,是拉佩回到塔伦后,最早投靠拉佩的高阶强者之一,资历仅次于瓦蒙。 “这是刚刚从马内传过来。”夏丽将一枚芯片小心翼翼地放在拉佩的面前。 国民会议是完全公开的大会,虽然有资格参与会议的代表人数有限,但是会场的大门始终敞开着,那些代表可以随意出入,为了方便他们咨询专家的意见,或者和其他人商量——这枚记录芯片就是这样传递出来。 现在是下午四点,马内离要塞岛将近一千公里,用来传递消息的魔鸽就算用最快的速度飞行,也要五个多小时,也就是说,这枚芯片记录的只是会议开始不久的内容,别指望有什么实质性的记录。 拉佩拿起芯片,在上面轻轻抹一下,一道光射出来,打在正前方的墙壁上,墙上早已挂好一块白色幕布,布上顿时映照出影像。 影像里是另外一间会议室,一间大又气派,也喧闹得多的会议室,整座大厅绝对能够容纳万余人,屋顶金碧辉煌,阳光从房顶的彩色玻璃窗透射进来,让里面看上去异常敞亮。 大厅内分成四区,是四个代表区,分别属于不同的阶层,正前方是王室的座席,当中那张高耸的宝座异常显眼,两边分别是贵族和神殿的席位,三面都有座位,红色小牛皮的椅面配上金色油漆的椅架,给人的感觉就是典雅中带着一丝奢华,剩下的一面是平民代表的席位,没有椅子,只能站着,而且正前方还竖着一排栏杆,给人的感觉就像牲口栏里面的牛、马,又像被告席上的罪犯。 拉佩看到这样的布置,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担心会出现变故,万一两边做出妥协,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和解,他的布局就全废了。 现在看来,拉佩是白担心,根本就没有和解的可能。 “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杰克也哈哈笑起来。 安德雷悠然地说道:“国王的身边或许不乏清醒又理智的人,可混蛋的数量更多,再说为了各自的私利,那些理智的人也未必会做出理性的选择。” 影像中,那些平民代表显然也很气愤,纷纷交头接耳,场面乱哄哄的。 而另外三方代表,王室只来了几个人,显然让别人等候被那些上位者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权力。贵族的席位上则几个人聚拢成堆,谈论的显然是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各个神殿的席位看上去最有秩序,来的人不是祭司就是主教,一个个正襟危坐,就算互相交谈也都低声细语。 “那个穿白袍的叫德罗·施威克,是风神殿的总祭司,这个人很有意思,不贪财,也不好色,但是好名,不过他好的不是仁慈的名声,而是能够帮底下的人谋福利,能够得到祭司们的爱戴。旁边那个穿红袍、肩上披着白色蕾丝披风的家伙叫尼尔·伯格,是光明神殿的枢机主教,他和德罗·施威克正好相反,贪财好色,不要脸,拿钱不办事,最令人不齿。那个穿湛蓝色长袍的人叫安哥·鲁卡斯,是知识和书籍之神的祭司,也是有名的大学者,擅长数学、天文、生物学、药剂学、炼金术,说起来他还是佛勒的老师,不过属于那种名义上的老师,我一直很想和他拉近关系,可惜他看不上我。” 拉佩侃侃而谈,反正现在会议还没正式开始,芯片上显出的全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拉佩说这些有两个目的,一方面是让大家不至于太过无聊,另一方面也是为显示他的见识和人脉。 突然拉佩停下来,瞪大眼睛,过了片刻,他在芯片上单击,映照出的影像顿时停下来。 “他们怎么站在一起?”拉佩满脸茫然地自言自语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影像上,他们不知道拉佩为什么惊讶。 突然,杰克看出一些名堂,在影像的一角,平民代表的席位上,一个矮胖子正在和一位老者谈笑风生。 “那个胖子是乔治·雅克,但老头是谁?”杰克连忙问道。 “列昂纳多·帕瓦蒂埃,杜瓦利派的主席。”拉佩说道。 “现在会还没开,两大党派的首脑交谈一番,这很正常。”安德雷觉得奇怪,拉佩的反应为什么这样大? “你不明白,乔治旁边的那些人全都是宾尼派中他那一系的骨干,这些人全都在和杜瓦利派的高层交谈甚欢,而宾尼派另外两系的骨干都不在乔治他们旁边,这不正常。”拉佩皱紧眉头,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的意思是宾尼派已经分裂了?”安德雷立刻明白拉佩的意思。 “奇怪了。”拉佩仍旧苦思不已,道:“就算闹分裂,也应该等会议结束之后啊?” 拉佩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拉佩突然听到耳边有人低声说道:“有一种可能——或许另外两个人里面有人不想执政,至少不想在这个时候执政。” 说话的人是比格·威尔,自从他在迪莫勒被蛇咬了一口,回来后就陷入沉睡,直到此刻才苏醒。 比格·威尔说的话,当然只有拉佩一个人能够听到。 “不想执政?这怎么可能?”拉佩很吃惊。 “这很正常,没准备好嘛!”比格·威尔淡淡地说道。 拉佩稍微一想,立刻明白,宾尼派的准备工作他曾亲身经历,如果没有约瑟夫横插一脚,准备工作尚勉强能够完成,但是现在就不可能。 拉佩大致估算一下,宾尼派的手里顶多有六万把火枪,其中一万把还是从他手里购买,当中四千把是霰弹枪,但他们还缺少火炮及手雷,人员也不齐备,缺乏士兵,更欠缺军官。 “不一定会打仗啊!从南方舰队就看得出来,国王的军队并不想打仗,甚至底层军官也普遍有厌战情绪,连国王也不想打仗,因为国库已经没钱,只有军队高层和一部分大贵族想以武力解决问题。”拉佩一直觉得宾尼派组建军队,演戏的成分更多一些,正因为如此,约瑟夫虽然把事情搞砸,也没人说他什么。 “未必是和国王的军队打仗。”比格·威尔冷哼一声。 拉佩先一愣,紧接着就醒悟,他不停扩充实力,难道只是为了应对国王的威胁? “接下来局面恐怕会非常混乱,谁的手头上拥有实力,谁就有可能笑到最后。”比格·威尔一针见血地点出其中的关键。 拉佩暗自点头,说实话,他手上的那点实力根本不足以和国王抗衡,甚至南方舰队一上来的时候如果认真点,绝对可以碾压拉佩,当时他都已经做好放弃一切的准备。 拉佩的军队,不管是警察部队还是水警二队,都只有几千人,规模很小,一开始的时候武器也不齐全,而且都以轻武器为主,火炮只有轻型霰弹炮,是按照巷战的标准配备。 拉佩的目标原本是地方武装和各个党派的武力,看来有人和他的想法一样。 夜渐渐深了,不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丝毫睡意,每隔两、三个小时就会有一枚新的记忆水晶传过来。 此刻在马内,第一天的会议已经结束,但是要塞岛上的人却还等待着马内的消息。 因为一整天都在要塞岛上坐着,所以拉佩等人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拘谨,全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甚至有人在旁边散步。 拉佩等人的心情都很不错,因为国民会议开得很不顺,一上来就是各种争吵,国王要求各个阶层通力合作,让经济尽快稳定下来,使物价回到三年前的水平,贵族阶层恶人先告状,把责任归咎于商人和工场主的贪婪,平民阶层当然不会任由贵族们肆意诽谤,纷纷拿出证据证明物价飞涨是贵族在幕后操纵。各种推诿和搪塞、各样狡辩和争吵,以至于下午的会议基本上是在争吵声中度过。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夏丽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怎么?又有一枚记忆水晶?”拉佩疑惑地问道。 “不是。”夏丽连忙摇头道:“是费德里克传来消息,三巨头全都找上他,想要透过他和您联络。” “我不是说过马内的一切都由他负责吗?他就是我的代理人,让他直接和他们三人谈。”拉佩冷冷地说道,因为他和三巨头不会再见面。 曾几何时,拉佩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政客,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现在他明白,这句话未必正确,每个人都有一道底线,一旦突破底线,关系就再也不可能弥合。 夏丽迟疑片刻,然后转身离开,她会把消息传回去,因为这件事是由她负责,所有魔鸽都由她饲养。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一趟马内,反正现在这个时候谁都不会轻举妄动,不管是这里,还是塔伦或者沙利尔都不可能遭到攻击。”比格·威尔说道。 “你等一下。”拉佩叫住夏丽,他思索起来,想了一会儿,觉得比格·威尔的话很有道理。 “没什么,你走吧,把消息发过去,告诉费德里克,不管他们有什么提议,一律拒绝。”拉佩已经决定采纳比格·威尔的建议,去马内一趟,但是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把夏丽打发离开,拉佩走到安德雷和杰克的旁边,低声说道:“我打算去一趟马内,你们帮我掩饰一下。” 杰克看着安德雷,这肯定没他的事。 所谓掩饰一下,就是制造一道幻象,让其他人以为拉佩始终都在这里。 “没问题。”安德雷回答得很轻松,不过他随即问道:“你打算一个人过去?” “现在我的实力提升不少,一个人足以保证安全。” 拉佩有这个自信,不管怎么说,拉佩也是接触到法则的人,如果连自保都做不到,实在太丢脸,更何况现在有资格充当拉佩保镖的人,只有安德雷、杰克和铁甲傀儡,那些投降的大师实力倒是有,但是不可靠,而其他人不但保护不了拉佩,反倒有可能需要他的保护。 有资格的三个人中,安德雷需要帮拉佩制造假象,让大家以为他仍旧在原地。铁甲傀儡是个小短腿,走不快。杰克会形态变换术,可以变成鸟,飞去马内,不过杰克只能变普通的鸟,每小时飞行一百多公里,去马内得十多个小时,拉佩的话,三个小时就足够。 拉佩打完招呼,立刻转动雔形戒指,他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过只是一闪的功夫,又出现在原来的地方,就算有人看到这一幕,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眼花。 此刻重新出现的拉佩,已经是安德雷制造的幻象,真正的拉佩正快步朝着要塞岛的边缘走去。 拉佩没办法现在就变鸟,隐形的时候只能施展一些低级魔法,形态变换术是中级魔法,所以变形的时候,隐形会失效。 拉佩走到岛屿的边缘,纵身跳下去,身后的滑翔翼瞬间弹开,他无声无息地朝着陆地的方向飞去。 在要塞岛的边缘有一道警报结界,是为了防止有人隐形闯入,同时也制止内部的探子放东西出去,不过拉佩并不担心值班的魔法师会看出破绽,安德雷肯定会帮他搞定这一切。 果然,拉佩一口气飞出五、六里,也没听到身后传来警报声。 拉佩确信此时的距离已经足够远,没人能够看到他,这才解除隐形,开始变成飞鸟。 拉佩变的不再是燕子,而是看上去像麻雀的小鸟,颜色也是棕褐色,不过身上的斑点不是黑的,而是灰白色,看上去很不起眼。这种鸟叫斑点魅影雀,别看不起眼,却是魔法生物,不过是最低级的魔法生物。 最近这段日子拉佩一直在“补课”,苦练魔法。提升魔法等级不只冥想就够,还要了解魔法的本质,这就需要解析魔法,而想要解析魔法,首先要熟悉魔法。 不过拉佩没在主修的诅咒魔法上下工夫,反倒在形态变幻术上花很多心思,他的要求倒也不高,只要能变成飞得更快的鸟就行。 斑点魅影雀虽然在魔性生物中等级垫底,但是说到速度,却能够算得上是最快的之一,平均时速接近三百公里,短时间内甚至能达到四百二十公里,更妙的是飞行的时候身体会变得朦胧一片,离稍微远一些就很难看清楚。 现在的拉佩就是朦胧一片,一只麻雀的体积才多大?变得朦胧后,就算眼神最好的人也很难看清楚,现在又是夜晚,更没人能够发现他的踪影。 拉佩随手给自己施展一道无声咒,这下子他彻底成了天空中的一个黑洞,无影无形,无声无息。 这还没完,拉佩又再给自己施了一道加速术。 除了形态变换术之外,拉佩在加速术上也花不少心思,这是他用得最多、对他帮助最大的几道魔法之一,现在他施展一次加速术,可以维持将近一个小时,不管是用来赶路还是用于战斗,都已经够用。 下一秒钟,拉佩的速度变得更快,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瞬间划过天际。 转眼的工夫,拉佩已经飞到塔伦上方,此刻已经是深夜,以往这时候塔伦早已灯光稀疏,但是今天晚上却并非如此,很多地方都灯火辉煌,特别是上等区的整片街区的灯都亮着,灯光最亮的地方莫过于市政厅和各座神殿,在这些地方的门口停着一辆辆马车,显然都是来打听消息。 拉佩没有停留,从塔伦的上空直接飞过去。 突然拉佩想起当初前往马内的情景,同样也是连夜赶路,不同的是那时候他被贾克卜追杀,不得不走偏僻小路,这一次他却沿着通郡大道而行。 走大道有一个好处,每隔几十公里就可以看到一座城市,绝对不会走错方向,特别是今天,沿路的城市不管大小全都灯火通明,灯光中影影绰绰可以看到焦虑不安的人们。 毫无疑问,这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拉佩刚走,一艘船就靠上要塞岛下方的码头,一个身穿警官制服的人从船上下来,不过这个人并不是警察,或者说得更确切点,他不是真正的警察。 这人是尤特人,原本是工程承包商,现在也是,天堂岛的那些赌场有一半是他的队伍施工建造的,不过他名义上隶属于水警二队。 就像贾克卜玩的把戏一样,拉佩现在也把手底下的人挂在水警一二队和警察部队的名下,七、八个人共享一个身份。名义上水警二队只有三千人,实际上差不多有两万五千人左右,超编不知道多少倍。 这位工程承包商现在叫鲁克·哈里斯,是水警二队的一位分队长——当然,另外还有六个鲁克·哈里斯和他共同拥有这个身份,此刻他来到岛上,是为了向拉佩报告,前警察厅厅长安博尔·诺德和现任警察厅厅长格拉罗斯前来拜访,不过那两个人去了天堂岛,结果在那里没有找到拉佩。 “请他们过来。”安德雷操纵着幻象说道。 从天堂岛到要塞岛,距离也不算太近,来一趟也需要两、三个小时,当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打着呵欠登上要塞岛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会议厅内空空荡荡,汉德、西尔维娅等人都去睡觉,不过桌子却没有收拾,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一进入会议室,立刻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 拉佩的幻象站起身,朝着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迎上去,和两人分别拥抱一下。 以安德雷大魔法师的实力,并不难做到这一点,反正互相拥抱也是一种感觉,主要是触觉,也有一部分听觉和嗅觉,只要制造出相应的感觉就行,再说就算有那么点怀疑,一道精神暗示,这点怀疑也会被立刻抹掉。 “你们也得到马内的消息?”拉佩的幻象一边问道,一边打了一个呵欠。 换成往日,这绝对很不礼貌,但是今天却很正常,不知道多少人在通宵熬夜,安博尔·诺德还好,上了年纪的人本来就睡得少,格拉罗斯这个胖子就惨了,两只眼睛通红,看上去像一只胖兔子似的,满脸疲惫不堪。 “情况不太妙,看来当初你说得没错,局势马上要乱了。”安博尔·诺德忧心忡忡地说道。 不只忧心忡忡,安博尔·诺德还非常心疼,好不容易跑一趟马内,钱花得如同流水,总算搞定上面,可以称心如愿地调回马内,并且提升一级,没想到转眼成泡影。 “放心,我们已经比别人早很多时间准备。”拉佩劝道,紧接着又说道:“现在马内已经变得很不安全,要不要把你的家人接过来?正好我打算让费德里克回来。” “太感谢了!”安博尔·诺德异常激动地说道,他刚才说那番话其实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就是试探拉佩的态度,看拉佩还认不认他这个朋友,有没有把他和其他贵族一起干掉的打算? 现在安博尔·诺德放心了,此刻唯一的遗憾就是天堂岛上的贵族区还没完工,只能暂时在富人区将就一下。 “我来这里其实还有一件事。”安博尔·诺德看了看左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市长的位置不是空出来吗?我们打算选你做新市长。” “别这样做,千万不要。”拉佩的幻象连连摆手。 这不是安德雷自作主张,而是拉佩的本意。安德雷并不知道拉佩的想法,也不知道拉佩其实是忌惮幸运金币,不过他和杰克也认可这样的选择。 现在拉佩已经是塔伦实际上的掌控者,没必要去抢这个虚名,坐在市长的位置上,反倒容易成为别人的靶子,这不符合原来的计划,他的计划是低调发展,再说,成为市长之后,拉佩在哪里办公?天堂岛还是塔伦? “咱们三个人是老朋友,我觉得市长的位置没意思,我不想做,我也劝你们别考虑这个位置,现在这个位置就是一个火山口。”拉佩的幻象善意地说道。 “有道理。”格拉罗斯抢先开口。 安博尔·诺德在来的时候其实有些心动,他劝拉佩担任市长,也是一种试探,他猜到拉佩不会坐这个位置,但他本人倒很有兴趣,可是现在他犹豫了。 “那么你说,咱们现在有什么可做的?不能就这样等着吧?”安博尔·诺德这次不再是试探,他确实想知道拉佩下一步的计划。 “你们要做的是救人,让亲戚、朋友来这里,人多势众,说话的声音也大,再说,你们在天堂岛上都有产业,来的人越多,对你们越有好处。”拉佩的幻象旧话重提。 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连连点头,他们确实在天堂岛上有不少产业。 原本在天堂岛拥有产业的人多得是,甚至包括已经死的市长,但是后来镇长出现后,很多人就退缩,只有少数几个人出于对拉佩的信任,没有撤回投资,其中就有他们。 安博尔·诺德还买下其他人抛出的一些产业,他完全是赌一把,结果这一把不但赌赢,还获利丰厚。 只不过安博尔·诺德得到的只是别人低价抛售的产业,还没有化作实际的好处,所以拉佩一说,他立刻就动心。 “这件事你们只要派几个仆人跑一趟,或者写几封信就行,倒是另外一件事你们可以争取一下。”拉佩的幻象继续说道。 “什么事?”安博尔·诺德连忙问道。 “想办法把农业这一块弄到手,不只塔伦,最好连周边那些土地的管理权也拿到手,你们和塔伦的各个家族打声招呼,从现在开始,尽可能讨好农民。”拉佩的幻象郑重其事地说道。 “为什么?”安博尔·诺德感到难以理解。 安博尔·诺德从来没想过需要去讨好那些农民,反倒向市民低头更容易,格拉罗斯虽然没开口,但是他的神情表明也有同样的疑问。 贵族高于城里的平民,城里的平民又高于乡下的农民,这是大家一向公认的事实。 “想结束这场动乱,唯有从农民着手,办法只有一个——讨好农民,让他们感到自己成了这个国家的主人,在这个基础上和他们达成妥协。”拉佩的幻象解释道。 这同样也是拉佩等人事先商量的结果,那还是在前往迪莫勒之前,提出这个观点的正是比格·威尔,当时连拉佩和杰克都大吃一惊,最后比格·威尔用严谨。的推演,让拉佩等人无话可说。 和农民达成妥协只是开始,接着要让比绍大幅度贬值,办法很简单,抬升黄金的价格,打压白银的价格就行。 比绍一旦贬值,就相当于把物价打回原状,不过这样也会有负面的影响,就是有钱人的财富大幅度缩水,除非他们事先囤积大量的黄金。 所以在这么做之前,首先要做好对有钱人的监视,还得准备一把锋利的屠刀,做好血流成河的准备。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钱人厌倦动荡和死亡,情愿财富缩水,只要能够换来安宁。 这一切,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并不知道。 安博尔·诺德连连摇头道:“恐怕没用,各个党派同样也会讨好他们,和我们相比,那些党派更受农民的青睐。” “相信我。”拉佩的幻象拍了拍安博尔·诺德的肩膀,这当然也是安德雷制造出来的假象,道:“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确实会像你说的那样,农民会选择那些党派,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后悔。所有党派代表的都是城里人的利益,或者说得更残酷点,他们代表的根本是马内各方势力的利益,有的代表大商人和大工场主,有的代表小商人、作坊主和手工业者,还有的代表工人、苦力这样的无产者。不管是哪一派上台,他们的做法肯定都一样,强行限制物价和征购粮食,施行临时配给制度,最后受到损失的除了贵族,就只有农民。” “怎么可能?”安博尔·诺德虽然相信拉佩在政治方面的智慧,但是他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安德雷制造的幻象就像真的拉佩一样,看着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摇了摇头,用教训的口吻说道:“说穿了,这就是一个屁股的问题,屁股坐在哪里,就决定如何思考。” “你能说得更清楚点吗?”格拉罗斯问道,他在拉佩面前一向虚心,从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显得很愚蠢。 “身为贵族,你们当然觉得平民阶层理所应当被压榨。”拉佩的幻象说道。 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顿时显露出尴尬的神情,安博尔·诺德更开口想要拉佩的幻象摆了摆手,道:“我不是针对你们,别忘了我现在也是贵族。” 紧接着拉佩的幻象道:“我想说的是,一旦那些党派上台,他们也会为自己所在的阶层考虑,而此刻聚集在马内的那群人里面没有一人是代表农民利益,所以最后他们的选择肯定是剥夺贵族的财产,压榨农民阶层,以换取城市居民的拥护。” “这不对吗?”安博尔·诺德问道。 “城里人多,还是农民的数量更多?”拉佩的幻象笑了笑,点出其中的关键。 “当然是农民的数量要多得多。”格拉罗斯已经明白,因为他想起拉佩之前说过的一个词——人多势众。 “现在农民没有感受到压力,也没有意识到无人代表他们的利益,此刻他们正跟在各个党派后面瞎起哄,而各个党派也乐得唬弄他们,拿他们当傻子,驱使他们摇旗吶喊,甚至拿他们当炮灰。”拉佩的幻象说得很不客气。 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连连点头,此时格拉罗斯已经彻底明白,道:“怪不得你让我们讨好农民,农民虽然笨,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是白痴,早晚会醒悟过来。” “没错。”拉佩的幻象笑道。 “问题是那些农民未必会理解咱们的善意。”格拉罗斯担忧起来。 “在别的地方或许不会,但是在塔伦问题不大,因为塔伦的贵族很少有恶待佃农的。” 当初比格·威尔提出这个方案,就是因为有成功的可能。 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顿时有些尴尬,这话确实没错,不过理由并不是塔伦的贵族特别善良,而是因为塔伦是港口,航运发达,商业气氛浓郁,与其在田里苦干,被人暗中骂作是乡巴佬或者土包子,还不如把钱投在商业上,既体面,赚钱又快。 “问题是有人未必会答应。”安博尔·诺德担忧起来,他最担心的是有人生出反叛心理,原本并不在意,现在让他们讨好农民,他们反倒恶意对待,在贵族圈子里面,这种白痴加疯子的数量绝对不少。 “有人不答应?”拉佩的幻象露出招牌式的冷笑,道:“那你们就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我会让宾尼派的人对付他们,你看着吧,接下来马内会血流成河,咱们这里如果不流一点血,不就显得太特殊了吗?” 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全都打了个哆嗦,如果换成一年前,拉佩绝对不敢说这话,但是现在,他说这话没人敢不相信,前任市长的宅邸现在仍旧是废墟,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进门的那片草坪此刻变成墓地,一排排的墓碑上刻着市长一家的名字——这绝对是最好的警告。 “这件事就交给我。”安博尔·诺德拍着胸膛,他已经不再多想,以往拉佩那么多凶险的时候,他都毫不犹豫地下注,更何况是现在。 “对了,一旦局势不妙,我建议你们做好主动放弃爵位的心理准备。”拉佩的幻象再一次给了个善意的劝告。 “放弃爵位?” 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先是一阵愕然,接着就一脸舍不得,因为一旦放弃爵位,可没那么容易拿回来。 安德雷知道安博尔和格拉罗斯的想法,操纵着拉佩的幻象说道:“我也准备放弃勋爵的爵位,要知道那是花了六十万比绍买来的。” “好吧。”安博尔·诺德咬了咬牙。 看到安博尔·诺德一脸痛苦的样子,拉佩的幻象哈哈大笑,紧接着又说道:“其实有一个变通的办法,你放弃爵位,但是你的儿子可以宣布和你脱离关系,然后诺德家族由他继承,并且向王室宣誓效忠,不过他做出这个宣告的时候最好是在国外,不能在塔伦,也不能在天堂岛。” “可以。”安博尔·诺德松了一口气,这倒完全可以接受,毕竟所有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 格拉罗斯啧了一声:“可惜,我儿子年纪太小了。” “没关系,让你的老婆带着孩子进修道院不就行了?我记得你老婆是光明之神的信徒,而光明神殿没有被剥夺的特权之中,有代为教导贵族继承人这一条。这原本是为了防止贵族在战场上为国捐躯,继承人却遭到亲戚的迫害,这类丑恶的行为而设置的特权。如果你老婆不认可你的行为,同样可以提请光明神殿代为教导你的儿子,等他长大之后,再让他继承爵位。”拉佩的幻象建议道。 这套办法同样来自比格·威尔,比格·威尔是钻法律漏洞的行家,正路走不通,总能找出一条迂回的路。 “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这样一来,我和我老婆就必须分开一段日子。”格拉罗斯轻叹一声,他还是很在乎妻子的。 “接下来局面会非常混乱,连你都得小心,更不用说顾及家人,所以让他们离开这个国家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拉佩的幻象劝道。 格拉罗斯倒也明白事理,于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拉佩的幻象将目光转向远处,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也注意到,他们看到夏丽正急急匆匆地往这边走。 “打起来了!国王和王后在傍晚时分突然前往郊外行宫,有人发现这件事,报告给平民代表,众位平民代表紧急开会,很快就做出决定,围困行宫,逼迫国王回城,同时他们还决定组建国民卫队,并且宣布马内进入戒严状态!”夏丽一边走,一边喊道。 “本来以为国民会议至少要开四、五天,没想到第一天谈判就破裂。”安博尔。诺德脸色苍白,他担心的是家人的安危。 “看来真的要打了。”格拉罗斯抹了一把脸。 躲在暗处的安德雷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剧本里面没这一章,他又不是比格·威尔或者像拉佩对政治敏感的人,之前他侃侃而谈,其实有的是拉佩的原话,有的是比格·威尔的想法。 好在旁边还有杰克这个贼头,杰克和比格·威尔合作很久,对这方面多多少少有点认知,连忙在安德雷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过了片刻,拉佩的幻象开口道:“两边应该打不起来,各大党派都没准备好,他们就算组织起民众,也缺乏武器。至于国王那边,所有军队都没什么士气,士兵们也不想打仗,而且拱卫国王的近卫军,他们的家属大多在马内,生活也很困苦,一旦有家属站出来,那些士兵说不定会临阵倒戈。” 这番话让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一听就没那么心慌。 “你们赶快回去吧。”拉佩的幻象开始催促,继续下去说不定要露馅:“我交代你们的事必须抓紧。” “我们的家人怎么办?信还要写吗?”安博尔·诺德连番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写,局势不可能一下子恶化,接下来肯定有一段对峙期,这是最后的机会。”拉佩的幻象连忙说道。 拉佩的幻象沉思片刻,紧接着又道:“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马内,这里离得太远,消息严重滞后。” 安博尔·诺德微微一愣,紧接着他大喜过望,道:“太感谢你!太感谢你了!” “没什么,顺手之劳而已。”拉佩的幻象摆了摆手。 这倒是安德雷自作主张,不过他这么做自然有道理,在拉佩的计划中,安博尔·诺德和格拉罗斯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是他和贵族之间联系的桥梁,今后也会成为他在贵族圈里的代理人。 第八十二章比格·威尔的要求 从天空中往下看,马内同样灯火通明,不过满大街通红的火把显得异样,给人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看到这一幕,拉佩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塔伦的消息太滞后,马内明显已经出问题。 拉佩有些纳闷,马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记得会议结束的时候,虽然两边仍旧在争吵和谩骂,但是气氛算不上紧张,绝对没有到动手的程度,是什么让局势发生变化? 从那些火把和火光中映照出的人影来看,应该是平民阶层暴起发难。如果那些平民代表全都像马克西米或者让这样的强硬派,倒很容易理解,但是其中还有像乔治、多明尼哥这样的温和派或者中间派,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拉佩并不急着落下,他趁着夜色在天空中盘旋着,想要知道哪里冲突得最厉害,只要看一眼哪里最亮就行。 此刻最亮的地方莫过于郊外的行宫,在行宫外面简直人山人海,围绕行宫一圈是荷枪实弹的士兵,行宫门口更是成排的士兵严阵以待,而他们的对面则是数量更多的平民。 “看来国王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有离开这个麻烦之地的想法,可惜现在才有这样的念头实在太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比格·威尔飘了出来。 “活该。”拉佩淡淡地说道,当初新镇长被派过来的时候,他和国王之间的关系就彻底变成敌对。 比格·威尔并不在意,他和国王虽然有点交情,但是他死了之后,国王的一连串举措,特别是当他知道真正的幕后元凶,国王却不允许他报仇,因此他和国王之间的那点交情也已经彻底完结。 “你有什么打算?”比格·威尔问道。 “先去费德里克那里,让他和塔伦联络,告诉他们这边的情况。”拉佩想都不想,立刻说道。 “不去管蜜丝瑞尔?”比格·威尔问道,他当然是开玩笑。 不过拉佩真的有些心动,也让他想起当初的承诺,他答应过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帮她挣脱身上的枷锁,或许可以趁这次的机会一起搞定,不过这样做的前提是得先找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才行。 拉佩拉低高度,在离地三十多尺的高度飞掠,飞行的方向当然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府邸。 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府邸在市中心,是贵族聚居区,而且住在这里的全都是大贵族,所以现在此处完全成了一片由火把汇聚而成的海洋。 每条街道都有举着火把的人,那些贵族、豪门的府邸门口更是人山人海,不过那些人倒也没做出太过激烈的举措,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克制力有多强,而是那些府邸的院子内总能看到有人走来走去,这些全都是贵族、豪门高价聘请的护卫,大部分是高阶,甚至还有一些是大师。 给外面的人带来压力的不是指这些强者,在宅邸里面的一扇扇窗户后面,隐约可以看到拿着枪的人,这些其实是仆佣或者帮工。 在贵族、豪门府邸工作的人,很多祖祖辈辈就为这个家族服务,他们和那些贵族已经紧紧地连系在一起,一旦外面的人敢冲进来,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拉佩很快就找到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府邸,他从府邸上空飞快掠过。 让拉佩感到惊讶的是,里面静悄悄的,大门敞开着,带着火把的平民随意在花园和草坪上走动,甚至有人还进入房子,晃动的火光从窗口透出来。每一间房间都是空的,里面好像根本没人。 “这个女人确实很聪明,她肯定预料到会出事,早早地就躲起来。”比格·威尔评论道。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对政治的敏感程度不在比格·威尔之下,她曾经掌管过秘密警察,手底下有一群人,她也不是什么弱女子。 不过这给拉佩带来很大的麻烦,现在马内一片混乱,想要找一个人可不容易,他只得调头朝着费德里克藏身的地方飞去。 费德里克藏身的地方是在闹市区,那是一个中等阶层住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知名学者、商行经理,要不然就是拥有自己店铺的小老板。 相对于别处的喧闹,这里要安静许多,住在这里的人虽然也属于平民阶层,但是和真正的平民又有区别,他们的生活相对优越,飞涨的物价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压力,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更没想过从动荡的局势中捞取什么好处,所以住在闹市区的人,对此刻的政局有的感觉恐惧和担忧,有的有点期待和向往,不过更多的人漠不关心。 费德里克住的这幢房子属于一个生物学家所有,整栋房子看上去就像苗圃,屋顶上还有一只很大的鸟笼,这只鸟笼是费德里克装的,不过周围的人家对此并不在意,全都觉得理所当然。 费德里克在这里的身份是那位老生物学家的侄子,那位老生物学家去博厄特格罗尼考察,家里没人,所以让他过来看房子,顺带照顾那些植物和动物。 拉佩在半空中改变形状,重新变回人的形态,然后直接落到院子里面,四周顿时响起一阵疯狂的狗叫声。 “别吵,是我!”拉佩轻喝一声。 狗叫声戛然而止,这些狗全都是拉佩养的,是他让妮娜找来的看门狗,当初红枫大道的那场大战,别墅被毁,几十条狗死得只剩下六条,这六条狗完全是运气好,别墅坍塌的时候它们全都躲在墙角之类的地方,所以没被压死。 狗不再叫了,楼上却传出费德里克的声音:“是谁?谁在那里?” 费德里克睡眼朦眬地拎着一把火枪,为了传递那些记录水晶,费德里克也一晚没睡,不久前刚刚躺下,听到狗叫声,立刻又爬起来。 “费德里克,是我!”拉佩再一次喊道。 “主人,您怎么来了?”费德里克连忙收起手中的火枪。 “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拉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今天的会议结束后,国王离开会场,并没有回王宫,而是在近卫军的保护下出了城,住进郊外的行宫。这件事被霍利昂派的一个成员知道,他认为国王是在为出逃做准备,立刻向平民代表们告发,结果平民代表们全都被激怒,各个党派联合行动,包围郊外的行宫,之后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有人把目标扩大到所有的贵族身上。”费德里克大致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塔伦知道这些吗?”拉佩问道。 “我已经把消息传过去了。”费德里克连忙说道。 拉佩明白,他错过了这个消息。 “你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有没有联络?”拉佩紧接着又问道,这是唯一的线索。 “没有,一向都是她联络我,您需要我去一趟她的府邸吗?”费德里克很清楚拉佩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关系。 “我已经去过,她不在那里。”拉佩叹了一口气,然后脱下外套。 费德里克连忙接过外套,吊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同时说道:“我让底下的人帮您注意着。” 费德里克在马内的地位就如同汉德在塔伦的地位,这里的探子全都归他管。 “不需要。”拉佩摆了摆手,他相信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不会有事,费德里克如果派人找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要么一无所获,要么导致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暴露,这都不是他希望的。 “要不然……我去一趟梅侬家?”费德里克又问道,在他看来拉佩在马内就只有两个人比较在意,一位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另外一位就是多明尼哥。 “用不着,多明尼哥先生是平民代表,至少眼前梅侬家不会有事。”拉佩并不担心。 在莎尔娜的坚持下,她的母亲终于被说动,此刻已经在岛上,只剩下两个男人,拉佩根本不担心他们会出事,就算出事,他也可以救他们出来,最多也就是不太完整,缺只胳膊、少条腿什么的,但是命绝对可以保住。 不过费德里克提到梅侬家,让拉佩想到诺德一家。 “你去一趟诺德家……”拉佩突然闭上嘴巴,过了片刻他改变主意,道:“还是我自己跑一趟吧。” 现在局势紧张,费德里克甚至没去过几次诺德家,现在突然间跑过去,弄得不好会对诺德一家造成恐慌。万一他们感觉情况不对,自己逃跑了,半路上再碰上什么事,那就麻烦。 不过现在已经是深夜,不是拜访别人的时候。 “我帮您把房间收拾出来。”费德里克转身就走。 “用不着,我还要出去一趟。”拉佩感觉时间紧迫,还是先去一趟行宫,帮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搞定那件事为好,于是转身又出了门。 “先生,现在这么乱……”费德里克在后面喊道。 “用不着担心,再乱也乱不到我的头上。”拉佩并不在意,不只因为身份的关系,同样也是因为实力。 拉佩是准大师,能够威胁到他的人不多,而且现在的他不是以前那个假货,他已经领悟了法则,而不是像昔日那样必须借助十字剑和十字戒指,才能有限度地调用法则。 更何况,拉佩在领悟法则的过程中,还得到自然的馈赠。 每一位大师都会得到自然的馈赠,这是掌握法则的福利,职业不同,偏重不同,得到的馈赠也不同。 大骑士一般得到的是力量、耐力或者速度方面的加强,剑客、盗贼一般得到的是速度、反应力方面的强化,而牧师和魔法师则偏向于感知和精神力。 但拉佩却很特别,他原本以为拥有的馈赠是超凡的感知力,后来才发现反应力也变得超乎寻常,而且两者的叠加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现在的拉佩完全可以像刺杀比格·威尔的刺客一样,在弹雨中跳舞,随手拨开飞来的子弹,甚至还可以把飞来的子弹从中间劈开——这还是不用十字剑的情况下。 一旦十字剑和十字戒指相合,成为最强的状态,那些大师级的人物别说杀拉佩,恐怕都得任他摆布。 离开费德里克的住所,拉佩就往郊外的行宫赶。 到达行宫后,拉佩并没有偷偷潜入的打算,因为根本做不到,现在国王虽然已经站在悬崖的边缘,随时有可能摔下去,但毕竟还是国王,身边有一大堆护卫,拉佩没信心避开那些护卫,再说,他和国王之间的关系很糟,已经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他不认为国王能够理解他的“好意”,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他,恐怕国王首先想到的是拉佩打算拿王储做人质,甚至就算他能说服国王,想要带走王储,也必须得到孩子母亲的同意,拉佩不认为自己能够说服王后,这个女人为了得到一串项链,不惜动用购买战列舰的经费,显然不是一个头脑清醒、理智聪慧的女人。 正因为如此,从一开始拉佩就没想过得到国王和王后的许可。 杰克曾经说过,他并不是喜欢偷东西,只是因为他喜欢的东西,别人大多不愿意给他,所以只能自己拿——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拉佩转动了一下变形戒指,转眼间他就变成一个五十多岁,身材矮胖,拥有着臃肿的脸庞和三层下巴,红头发的胖老头,那头红发还带着细碎的卷曲,看上去异常显眼。 拉佩变成的这个人叫丘勃·万图拉,也是一位平民代表,他和多明尼哥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党派,而且拥有的党派是属于自由类型,成员同时可以加入别的党派。 不过丘勃的党派成员都是大工场主、大地产商,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铜臭味,影响力远比多明尼哥那个以学者、知识分子为主的党派大得多。 假丘勃肥胖的身躯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此刻行宫外面的人群已经稀少很多,并不是说大家都已经回去,而是散落在旁边的树林和草坪里面。 树林和草坪里面到处都是帐篷和垫子,帐篷内是什么情景,假丘勃看不清楚,而垫子上则横七竖八地躺满人,这些人全都在呼呼大睡。 这样的场面给人的感觉非常怪异,好像这不是一场革命,这些人不是来围攻国王,而是在郊游或露营。 也幸亏现在是六月,睡在外面没什么关系,如果换成冬天,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丘勃先生,您好。” “您好,丘勃先生。” 周围的人纷纷朝着拉佩扮的丘勃打招呼,他则点头示意。 “您怎么过来了?”几个杜瓦利派的成员迎过来。 “睡不着啊!”拉佩装出丘勃的声音回答,他之所以选择装成丘勃,就是因为胖子一到晚上必然嗜睡,绝对不会和他撞上,另外一个原因是丘勃是出了名的迷糊,并不是说他笨,笨蛋怎么可能组建起一个颇有影响力的党派?说丘勃迷糊是因为他的记性太差,说过的话转眼就会忘记。 “列昂纳多和乔治在哪里?”假丘勃东张西望。 “我带您去。”一个杜瓦利派的成员连忙说道。 杜瓦利派的成员在前方带路,假丘勃紧跟在后,走两步,喘三喘。 在王宫前的一片草坪上,有一个地方铺着很多垫子,很多人坐在垫子上,这些全都是平民代表,宾尼派的三巨头都在,杜瓦利派的主席也在,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党派的首脑和大人物。 这些人看到拉佩装扮的丘勃走过来,全都纷纷站起来。 “没事,没事,我只是睡不着,跑过来看看。”假丘勃说道。 “能让你睡不着,可真不容易。”乔治·雅克开着玩笑,他和丘勃的关系非常好,两个人的主张差不多,代表的也都是大商人的利益,只不过丘勃偏向于矿产和制铁业。 “我不甘心看到他们逃走。”假丘勃朝着行宫一指。 “放心,他们走不了。”一个蓄着短胡须,看上去像军人的平民代表说道。 拉佩知道这个人叫卡托尔,是退役军官,也曾经参与过莫尼坎战争,同样为那场战争的失败而愤怒不已。 和弗格森小队一样,卡托尔所属的兵团其指挥官是贵族,不同的是弗格森少校是个不得志的天才,而兵团的指挥官是来军队镀金的纨绔子弟,所以他们的遭遇更有代表性,整支兵团被那个无能的指挥官害得很惨,最后只有六个人活下来,正因为如此卡托尔对贵族充满仇恨。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把两个小孩和他们的父母分开,他们难道会扔下小孩子独自逃跑?”假丘勃一脸阴狠地说道。 拉佩并不担心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真正的丘勃对贵族和王室的仇恨,绝对不比退役军官卡托尔差。 丘勃原本有一对子女,及一个和睦的家庭,没想到在一次聚会中,他的女儿被一个贵族子弟看中,女儿也以为找到爱情,对此他并不反对。 可惜,结果却是一场悲剧,丘勃的女儿死了,死的时候肚子里面已经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 这还只是悲剧的开始,丘勃的儿子去为妹妹报仇,结果反而被那个贵族子弟杀死,因为痛失子女,丘勃的妻子伤心欲绝,半年后也离开人世,丘勃也受到极大的刺激,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样不太好吧?”让·保尔皱起眉头,他是一个有底限的人,挟持无辜的孩子,显然有些超出他的限度。 “有什么不太好?”卡托尔一瞪眼睛。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绝对可以稳住那对夫妻,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马克西米在一旁点头,他是个现实主义者。 乔治和列昂纳多则有些犹豫,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前者加入杜瓦利派,赞成君主立宪,所以不想把国王得罪到不留余地。 “或许可以让两个孩子住在另外一座王宫,反正马内有那么多王宫,平时却都空着,完全是浪费。”马克西米看到乔治和列昂纳多在犹豫,连忙又出一个折衷的主意。 此时众人全都思索起来,虽然本质没变,仍旧是拿两个小孩作人质,但是感觉要容易接受许多。 此刻,其他人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拉佩却暗自疑惑。他感觉到马克西米的变化,以往的马克西米都有自己的坚持,很少会迎合别人的意思,但是现在的马克西米不但变得更现实,也变得更油滑。 拉佩突然间感觉到有些不认识马克西米,他下意识地感到马克西米非常危险,也非常可怕,与此同时,他想起发生在加姆沙尔的那件事。 “这家伙包藏祸心。”比格·威尔低声说道,他的声音当然只有拉佩能够听到。 “是想一网打尽?”拉佩明白比格·威尔的意思,他同样也想到。 “小心这个人。”比格·威尔提醒道。 “我会小心的,那两个大师很有可能就是他这一系的人派过来的。”拉佩说出自己的猜测,他没有证据,也用不着什么证据。 “对了,你既然没有忘记帮蜜丝瑞尔的忙,应该也不会忘记对我的承诺吧?” 比格·威尔这时候冒出来当然是有理由的,他不只为了提醒拉佩注意马克西米,同时也为催促拉佩尽快达成他的心愿。 拉佩当然知道比格·威尔指的是什么,刺杀事件的幕后主谋是莫纳雷斯,这个人没什么了不起,不过他是森克麦伦公爵的私生子,公爵不只拥有显赫的头衔,更是王室支系,还是温德尔省的大领主布朗日军区的总司令,这一连串头衔足够让拉佩感到忌惮,更何况国王也发话,不允许他对莫纳雷斯下手。 那个时候,拉佩只能选择退让,连比格·威尔也选择隐忍,但是现在国王自顾不暇,森克麦伦公爵更是躲在领地不敢出来,是让莫纳雷斯付出代价的时候。 不过拉佩也有顾虑,道:“莫纳雷斯不知道有没有离开马内?我如果是他,肯定会逃到森克麦伦,那里绝对安全。” “可能性不大,身为私生子,怎么会跑到父亲的家里?那里有一堆正牌的兄弟、姐妹,他在那里根本就抬不起头。”比格·威尔很清楚私生子的心理。 紧接着比格·威尔又道:“他同样也不会逃往国外,因为那样的话,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他连求救都做不到,所以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还是马内。” “你确定莫纳雷斯不在这里?”拉佩掐着一个侍卫的脖颈,问道。 此刻拉佩所在的地方离森克麦伦公爵府不远,这个侍卫就是从公爵府抓来的。 和其他大贵族的府邸一样,森克麦伦公爵府的正门前也围拢一大群人,这些人帮了拉佩大忙,把宅邸内护卫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大门前,使得后面的花园防守就成了空隙,他得以潜入进去,并且抓回这个俘虏。 “不在,绝对不在,只有公爵来马内的时候,他才会过来。平时这里没有什么强者坐镇,所以他觉得不安全,总是躲在外面。”侍卫慌慌张张地说道。 “知道他躲在哪里吗?”拉佩松了一下手。 “不清楚,那个私生子从来不相信我们,没人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侍卫连忙道。 “没人知道?”拉佩有些头痛,他在侍卫的脖颈后面切了一下,侍卫顿时昏过去。 “幸好莫纳雷斯只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实力。”比格·威尔淡淡地说道。 拉佩知道比格·威尔说这话的意思,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到莫纳雷斯,就是请一位预言师帮忙。请预言师确定一个人的方位,如果预言师和那个人之间的实力差得越远,成功的几率就越高,定位也越准确。 拉佩恰好认识一个预言师,当初还请那个人帮过忙。 拉佩看了天色一眼,然后打个呵欠,道:“明天我就跑一趟,帮你达成心愿。” “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比格·威尔有些焦虑,他担心的是莫纳雷斯会逃跑,或许此刻就在逃亡的路上。 “你不用这么……”拉佩大声抱怨起来,就在这时,他看到比格·威尔眼神中的怨愤,不由得改口道:“好吧,就满足你的心愿。” 其实拉佩也想到莫纳雷斯可能会逃跑,国民会议只开了一天就谈判破裂,绝对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不但他想不到,莫纳雷斯肯定也想不到。 但是现在民众已经包围行宫,动乱已经开始,如果莫纳雷斯是个聪明人,肯定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非常糟糕,他或许会逃跑。 拉佩又看漆黑的夜色一眼,他飞身上房顶,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人,还是走房顶更快。 一个小时后,在房顶乱撺的人变成两人,除了拉佩,还有一个光头、穿红袍的教士。 教士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看着手里的一卷羊皮纸,上面用线条画出街道和房屋,按照比例来看,差不多是马内的四分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一片黯淡的红光,这片红光有手掌大小。 此刻拉佩和教士前进的方向就是这片红光的中央,越靠近,红光的范围就越小,也变得越亮。 “我认识你,可真倒霉。”教士嘟囔道。 “我都答应给你三倍的补偿,你还不满意?”拉佩也在抱怨,知道莫纳雷斯没有逃跑,他就感到后悔。 “你还会在乎钱?谁不知道你现在是整个南方最有权势的人?”教士摇头叹道,再一次看到拉佩,他恍然间觉得仿佛过去很多年似的,因为拉佩的变化实在太大。 “你有没有兴趣去塔伦?这里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安全。”拉佩又开始拉人。 教士看了看手中的羊皮卷,顿时沉默不语,如果换成别的神职人员,未必会在意拉佩的话,虽然各座神殿都比以前要没落许多,却也不是别人能招惹的,但是教士却知道马内的局势会变得越来越糟糕,最终会彻底失去控制,即便是神职人员也未必安全。 不过教士也不打算去塔伦,虽然他和拉佩有点交情,但是拉佩身上有太多的东西他无法看清楚,万一这是个更大的麻烦就糟糕了。 教士不再说话,随手给自己施展一道风行术,前进的速度一下子加快许多,拉佩紧随其后。 差不多过了三刻钟,教士停下来,目光看着远处。 远处是一座农贸市场,羊皮纸上的那片红光已经聚集成一个红色圆点,就在这座市场内,不过这个圆点还不够小,按照位置来看,至少有三幢房子很可疑。 “真是一个躲藏的好地方。”拉佩停下来看着那座市场,没有什么地方比市场更乱,而越乱的地方,越适合藏身。 拉佩也喜欢在这类地方乱蹿,每当他想要改变身份,就会选择一座市场,从一头进去,再从另外一头出来,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另外一副模样。因为市场人很多,而且都是陌生人,大家又都忙着做生意,谁都不会去注意那些陌生面孔,再说市场总是堆满杂物,很容易遮挡住视线,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处,集市的出口很多,而且那些店铺往往还有后门,后面的小巷也总是四通八达,脱身很容易。 教士看着集市,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好半天转头说道:“接下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不能再靠近一些吗?至少告诉我,莫纳雷斯躲在哪幢房子里面?”拉佩不打算放教士离开。 可是教士连连摇头,道:“我不想找死,那个地方让我感觉到非常危险。” 突然,教士抹了一下羊皮卷,羊皮卷上的地图顿时消失,过了片刻,上面显露出一行拉佩看不懂的文字。 此时教士的神情愈发凝重,道:“看在比格·威尔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一个甜头,刚才我帮你占卜一下,结果是你想杀莫纳雷斯未必像想象中容易,弄得不好还会遭遇凶险,话就说到这里,听不听随你。”说到这里,教士转身就走。 拉佩微微皱起眉头,倒也没阻拦教室,因为他知道就算逼得再紧,教士也不会告诉他更多东西。预言师都是这样,说的话总是不明不白。 “遭遇凶险?”拉佩自言自语道。 拉佩虽然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但是还没到无所畏惧的程度,就算未来成为大师,甚至成为传奇,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幸运金币里面有太多传奇强者的记忆,但那些强者的结局一个比一个凄惨,足以让他明白传奇境界也不意味着安全。 “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比格·威尔突然冒出来。 比格·威尔一向都讲道理,另一方面,现在的他也没能力逼迫拉佩,拉佩已经不是那个随便他摆弄的小家伙。 反倒拉佩变得执拗起来,道:“最好趁这个机会把你的事了结,一旦这家伙离开马内,那就麻烦。” 拉佩可不是胡乱猜测,接下来局势会变得动荡,马内会成为一个危险之地,以莫纳雷斯的性格,绝对会逃跑。 森克麦伦和马内比起来,绝对是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靠近边境,而且拥有十几万军队。布朗日军区的存在,就是为了防备北方的邻国入侵,所以这十几万军队完全不是南方舰队所能比得上。 拉佩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跑到对方的地盘去刺杀莫纳雷斯。 拉佩更担心的是布朗日会成为贵族势力的大后方,成为贵族逃亡的聚集地,成为一个国中之国,就算最终贵族他们被打败,也可以逃往国外,然后顺理成章地组建起流亡政府,森克麦伦公爵肯定会成为流亡政府中数一数一而的人物,他的儿子,哪怕只是一个私生子,也完全有可能在流亡政府里面担任公职——到那个时候,想刺杀莫纳雷斯就更难。 “我现在后悔了,应该带杰克或者安德雷来的。”拉佩轻叹一声,紧接着向比格·威尔问道:“你还有什么能派得上用场的朋友?” 比格·威尔翻了翻白眼。拉佩了口气,他只能另想办法。 “要是能够联络上蜜丝瑞尔就好了……”拉佩又冒出来一道念头,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丢到脑后,现在连蜜丝瑞尔侯爵夫人自己都是一身麻烦,哪里还有精力帮他? “不一定要今天动手,你可以向杰克和安德雷发个消息,让他们过来一趟。” 比格·威尔提议道。 拉佩有些心动,不过想了一会儿后,他摇了摇头,道:“局势说不定会有什么变化,有他们在岛上坐镇,我要放心许多。” 如果为了替比格·威尔报仇,把杰克和安德雷调来马内,万一岛上出什么事,导致他的父母、妹妹、莎尔娜,还有其他亲近的人因此而,拉佩会悔恨终生。 “那么你只有花钱雇人。”比格·威尔抛出最后一招。 “可以考虑。”拉佩毫不在乎,他不怕花钱,也随时能够弄到钱,只要找马内的地下钱庄打声招呼就行。 随着第一支完全由尤特人组成的护卫队的建立,尤特人已经彻底被绑上拉佩的战车。 “你有雇人的管道吗?”拉佩在意的是这个。 比格·威尔笑了笑,看着拉佩说道:“我没有,但是你有。” 比格·威尔的这个回答实在有些意外,不过拉佩稍微一想就明白,虽然他在马内待了将近半年,但是对于他来说,这座城市仍旧很陌生,他去过的地方就这么几个,能够雇到帮手的地方更是只有一处。 “你的意思是黑魔法师的集市?”拉佩问道。 “我让你帮我报仇,却没逼你从正面杀进去,当初你选择修练诅咒魔法,不就是为了更容易地干掉那个家伙吗?而且你手上还有莫纳雷斯的头发和用过的衣服,不就是为此准备的吗?” 拉佩越想越有道理,他需要的不是冲锋陷阵的战士,而是能够悄无声息杀人的专家,或者是背后暗算别人的高手,所以找黑魔法师准没错。 紧接着拉佩又想起那两件被腐蚀掉的护甲,干脆再在黑魔法师的集市订制一件护甲,他甚至都想好,这一次干脆把三件护甲合而为一,整体外形就选择杰克给他的那件护甲,材料则使用秘银,反正他身上这件秘银炼甲除了材料不错,打造的手法只能算一般,熔掉重造也不可惜,最后就是那道多重叠加的反弹法阵,不过这一次他想把反弹换成滑移。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非常重要,这一次拉佩打造的将是全身甲,连脸都要遮盖起来,因为之前和那条巨蛇战斗的时候,他裸露在外的部位遭到严重腐蚀,这样的事有一次就够,绝对不能有第二次。 拉佩回到费德里克那里,天已经有些朦朦胧胧的亮光,快要到黎明时分。 大街上仍旧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人,不过大多已经熄了火把,更多人则躺在路边他们躺在不知道在哪里弄来的床垫上,很好的床垫就直接铺在了地上。 拉佩纵身一跃,翻墙而入,这一次那些狗没有狂吠乱叫。 拉佩刚一进门,就听到大厅内传来费德里克的声音:“主人,您回来了?” 费德里克一晚没睡,就等着拉佩回来,此刻他就坐在客厅,旁边放着一只水壶,里面是满满的浓茶。 “辛苦你了。”拉佩说道。 “要塞岛又传来消息,安博尔·诺德和肖克特·格拉罗斯去拜访过您。”费德里克托着蜡烛走过来,他的另外一只手拿着一张纸条。 拉佩接过纸条看一眼,立刻点了点头,对于安德雷的建议,他完全认可。 “你回信给要塞岛,告诉他们,我可能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拉佩将纸条交回费德里克的手里,然后径直朝着客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太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如果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吵醒我。” 虽然拉佩只需要睡三个小时,但是他仍旧需要睡眠。 “我已经为您准备好床铺。”费德里克说道。 “用不着,你也去睡吧,这一晚你肯定也累坏了。”拉佩对忠心的手下还是很体贴的。 “您先睡吧,反正也就三个小时,整个白天我有的是时间睡觉。”费德里克像一把标枪似的站在那里。 拉佩也不坚持,他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一躺,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拉佩重新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 拉佩从沙发上起来,他看到费德里克坐在楼梯口,靠着楼梯的扶手打瞌睡。 拉佩笑了笑,随手释放一道飘浮术,托着费德里克进卧室,把他扔在床上。 接着拉佩洗脸、刷牙,然后去厨房做了一顿早餐,感觉就像回到以前。他突然发现以前的生活也不是那么糟糕,可惜已经回不到过去。 拉佩算了一下时间,集市也该开了,然后他出了门。 费德里克居住的这片街区仍旧显得很冷清,马内越乱,像这样的地方就越安静。不过出了这片街区,外面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此刻街上没有一家店铺开着,就连餐厅都关门,也没人在逛街,但是街上却有很多人,特别是十字路口更是拥挤不堪。 或许是因为昨天闹得太晚,此刻有很多人躺在街边呼呼大睡,也有一些人已经醒来,他们正在往墙上刷标语。 突然一辆辆马车出现,马车走得很慢,为的是避免压到躺在大街上的那些人,车上装的是一只只箩筐和一口口大锅,箩筐里面放着黑硬的面包,锅子里面则是乳白色的汤。 看来那些平民代表里面有聪明人,知道想要让民众始终保持热情,就必须让他们塡饱肚子。 拉佩继续往前走,突然他听到有人朝着他喊道:“小子,过来一下。” 拉佩当作没听见,叫他的人肯定没安好心,不会是什么大事,十之八九是让他扛面旗帜,或者拉条横幅什么,但是接下来他就别想走了。 这招就称作“拉壮丁”,是各个党派扩充影响力的一种手段,汉德在塔伦,西尔维娅在沙利尔都做过同样的事。 “你这小子没听见?”那个人怒了,撩起袖管朝着拉佩就冲来。 拉佩皱起眉头,“拉壮丁”是大家默认的做法,但是有一条底限,就是不能强迫,没想到现在的马内已经乱到这种程度,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守,于是他想都没想就随手一挥。 那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过去,结果还没靠近就飞回去,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这下子摔得不轻,他半天也没爬起来。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有不同的反应,有的人看着拉佩的眼神中多了几丝畏惧,不过也有的人眼神中露出不善。 突然,拉佩的耳朵牵动两下,他听到一阵异常低沉的哨声,对于常人来说,应该是听不到那声音,因为频率太低,但拉佩的感应力远超过常人,所以能够听到。 拉佩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拉佩知道又有麻烦了,但他不想多事,于是摸了一下隐身戒指,整个人瞬间消失。 突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一落到地上,立刻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刚刚隐身的拉佩顿时被照出来。 拉佩惊诧地看着天空,天空中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知道那里有一面镜子。 拉佩曾从佛勒那里听说过这种装置,这是一种用于战争的巨型魔导器,专门用来破除隐形和一切幻象,防止敌人潜入。 可想要动用这种巨型魔导器可不容易,因为这东西不是一、两个魔法师能够开启的,至少要几十个魔法师。 马内就有这样一座巨型魔导器,它由一个核心部件和三万六千五百多个独立部件组成,那些独立部件悬浮在七百五十尺高的空中,是一面锅盖大小的镜盘,核心部件则在魔法协会总部大楼的顶上。 “我一直感到奇怪,各个党派为什么自信十足?就算得到一些佣兵的支持,也不可能这样,现在我明白了,原来背后是魔法协会在撑腰。”拉佩自言自语道,此刻他也不急着走了,再说他也走不了,这座巨型魔导器覆盖的范围是整个马内。 “一点都不奇怪,魔法师拥有强大的实力,却没有相应的地位,不像各座神殿,虽然早已没有一个世纪以前那样风光,但是神职人员仍旧被尊为第一阶层,名义上拥有崇高的地位。”比格·威尔抬头看着天空,此刻他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拉佩稍微一想,立刻发现事实确是如此,在南方舰队里,有大魔法师、大骑士、大剑客供职,却没有祭司或者主教,很明显那种等级的神职人员根本就不在乎军队的福利,但是论实力,同一等级的大魔法师绝对完胜祭司或者主教,再往上一个等级差别更大,不管是传奇魔法师、传奇骑士还是传奇剑客,都可以对付一群金袍祭司或者金衣主教,至于法圣、剑圣就更不得了,古往今来,达到这个境界的人也就只有十几人,而神殿的圣者数量要多得多,但是任何一个法圣或者剑圣都可以杀光同时代的所有圣者。 “传奇魔法师莫文?”拉佩喃喃自语道,他终于明白这场动乱的幕后操纵者是谁。 “很有可能。”比格·威尔也是这样认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尖啸声,声音一开始还很低沉,转眼间就变得尖锐刺耳,已经到了眼前。 拉佩的脸色瞬间变了,这是魔法飞弹,他原本以为对方会质问一番,没想到一上来就开打,而且直接就是这种要命的魔法,根本就不给他解释的余地。 既然这样,拉佩也不客气,他的身体瞬间化作一片残影,朦胧术,谍影术,幻影分身术同时运用,与此同时他的真身快速地掏出一把火枪,拿出来的正是那把特制的、能够在一公里外命中目标的火枪。 天空中再一次出现白色闪光,那面镜盘再一次翻转。 刚才拉佩没有准备,所以才会中招,这一次他不会那么狼狈,火枪早已对准天空,所以闪光一出现,他就完成瞄准——这就是超凡的感知力和反应力的效果,简直就是时间停止。 借由瞄准镜,拉佩可以清楚地看到有一面类似镜子的东西浮现出来,还有一道白光从远处射来,白光打在镜子上,随时会被折射下来。 此时拉佩扣动扳机,枪口的空气微微一阵波动,一发子弹飞出去。 几乎同时,一道白光从天空中落下。 子弹当然快不过光,白光落到地上,瞬间散开。 所有幻影瞬间消失,重叠的虚影也变得无影无踪,不过拉佩也不见了。 天空中传来一声脆响,镜盘碎了,化作无数银色碎肩从空中飘落,而且一边飘落,一边消散——这是崩解的力量,比破魔和穿透要厉害许多。 就在这时,尖啸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转瞬间从拉佩刚才站立的位置划过。 那是十几团似拳头大小的光团,它们的样子像蝌蚪,前面是球形,耀眼夺目,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巴。 魔法飞弹的威力并不强,但是数量多了也一样致命,这种魔法最大的特点就是速度快、射程远,一般射程都在两百尺左右,如果能够彻底解析这道魔法,对其进行强化,射程还可以提升一倍,是魔法师用来对付弓箭手和弩手的绝招。 十几颗魔法飞弹掠过街头,朝着空中飞去,最后消失在半空中。 过了片刻,一个身穿红色长袍的魔法师飞过来,满脸不忿地说道:“没打中,他肯定躲起来了!” 红袍魔法师并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身后还有两道人影,其中一人腰挎长剑,另外一人双手各拎着一把短刀。 “身手不错,反应也快,那个人不是盗贼就是刺客,你们最好小心!”腰挎长剑的人低声喝道。 “为什么不是剑客?”手持双刀的人问逍。 “他会隐形,还会一大堆幻术,你看过有哪个剑客学这些?”腰挎长剑的人问道,他自己就是剑客,最清楚剑客的情况。 “有一个人,还很有名。”拿双刀的人开始抬杠。 剑客不想多说,转头催促魔法师:“你快点把那家伙找出来。” 魔法师双手平举,仰头看着天空,他在召唤头顶上方的镜盘。 那面镜盘不但能破除隐形,同时也会记录下战场的情况,魔法师只要看一下刚才的影像,就能猜到对方躲在什么地方。 但是魔法师的姿势摆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这下子他的脸色变了。 下一秒钟,魔法师的身上冒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是他挂在身上的护符被激发。 鲜血在半空中绽放,魔法师的额头多了一个小小的圆孔,后脑勺却破开一个大洞,鲜血和脑浆喷涌而出,保命的护符根本没产生作用,子弹直接穿透过去,打穿他的脑袋。 剑客和双刀贼全都愣住,下一瞬间他们的脸色变得苍白,两人同时想起刚才那句抬杠的话。 精通魔法的剑客并不是没有,那个人还很有名,不过更有名的是他的枪法,能够在一公里外取人性命的枪法。 不需要打招呼,剑客和双刀贼非常有默契,全都转头就逃,而且一人往左,一人往右。 突然,剑客和双刀贼同时急闪,剑客举剑格挡,双刀贼则把两把短刀交叉而握,身体则顺着屋顶往下滑。不同的职业,对于危机有着不同的应对方法。 可惜,结果却是一样,剑客的长剑被无声无息地削成两截,胸口也多一道很细也很窄的缝隙,背后也一样,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长剑洞穿他的身体。这把无形的长剑去得快,收得也快,收回的时候还往旁边拖了一下。 剑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两截,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痛楚,当他的上半截身体从房顶上掉落的时候,他看到双刀贼也从房顶上掉落,身体也变成两半,不过和他不一样,是被从中间切开,那分开的两半张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第八十三章订单 拉佩从这条小巷出来,立刻钻进另外一条小巷,在巷子里穿行,他不想再惹什么麻烦,因为他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 拉佩不时地会看头顶一眼,天空中的那些镜盘实在太讨厌,他不敢肯定自己做的事是否都落在传奇魔法师莫文的眼里。 小巷内安静多了,没有随地乱躺的人,也没有找拉佩麻烦的人,更没有游行的队伍,很快他就从一条巷子口走出来。 仍旧是那条老街,依旧是那间店铺,让拉佩感到欣慰的是,这间开在巷子里面的成衣店倒没有受到什么波及,店铺照样开着。 拉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改变身形,片刻后他出现在那座集市中。 或许是受到外面的影响,集市冷清很多,拉佩下意识地扫了小丑的摊子一眼,小丑居然还在。 拉佩有些心动,不只比格·威尔有账要算,他也一样。 不过拉佩转念一想,他决定暂时不找霍特·波尔伯爵的麻烦,霍特·波尔伯爵是贵族,同时也是魔法师,还是一个在魔法协会注册的正式魔法师,更有一个大魔法师的老师,他要对付霍特·波尔伯爵,不但占不到便宜,还有可能会遭遇凶险。 拉佩想到这里,干脆对小丑视而不见,径直朝着角落里面披着斗篷的老人走去。 “我又来订制护甲了,这一次时间紧迫,最好明天就给我。”拉佩走到近前,开门见山地说道。 “是你?”老人看着拉佩沉思起来。 来这里的人大多并不清楚买、卖双方的身份,但是拉佩的身份却已经被很多人知道,毕竟那把十字剑太有名,在集市里挂了十几年无人问津,结果被他买走。一开始还有人笑拉佩是冤大头,但是不久后传来消息,拉佩凭借那把十字剑居然能够发挥出准大师的实力,而且看上去和光明神殿的守护骑士一样,这下子再也没人敢笑话他,相反的羡慕的人不在少数,毕竟十万比绍买一个准大师的身份,实在没什么比这更划算。 据说霍特·波尔伯爵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当场吐血,回去后迁怒于那个小丑,把他痛打一顿就像大家都已经知道拉佩的身份,现在众人也都知道小丑身后的那个人就是霍特·波尔伯爵,这当然是拉佩的功劳。 “如果你无法决定,就和你的主人商量一下。”拉佩拊胸说:“这一次由我提供材料,我的材料非常珍贵,所以我必须在旁边看着。” 老人沉默半晌,过了好半天,他站起身朝着入口走去。 拉佩没兴趣傻乎乎地在集市里等待,他溜达到另外一座摊子前,那座摊子做的生意就是帮人牵线搭桥当掮客。 “有什么需要吗?”守摊子的是一个小女孩。 拉佩不会认为摊主是小女孩,这里的每一个人用的都是假面目、假身份。 “我需要帮手,两人或者三人,其中一人必须精通诅咒魔法,实力越强越好。另外一人需要擅长破解和布设魔法阵,如果精通傀儡制造就更好。不管两人还是三人,我都只给五万比绍。”拉佩提着要求,这是在他来的路上计划好的。 “你打算杀人?这点钱可不够。”女孩连连摇头。 “别把我当冤大头,我知道这里的行情,这次的工作没有危险,时间也短,而且目标就在马内。”拉佩冷冷地说道。 “现在情况特殊,外面很乱……”女孩仍旧想喊价。 “这里不是只有你一个掮客,我还可以找别人。”拉佩用拇指朝着另外一个角落里面的人指了指。 “他只会比我更心黑。”女孩毫不在意。 “那算了。”拉佩转身就走,他径直走到刚才指着的那个人面前。 过了片刻拉佩又离开,果然和女孩说的一样,这人更加心黑,不过他并不在意,又走到当初买过幽灵的摊子前。 “我需要一个精通诅咒的人帮忙,还要一个对魔法阵有研究的人,你有什么建议?” 拉佩问道,当初他就注意到这个摊子上卖的东西大多和诅咒有关,能够弄来这些东西的人,水平绝对不低。 但摊主并不理睬拉佩。 “我可以签协议,被雇的人不需要冲锋陷阵,也不需要替我挡刀,甚至不需要露面,事后也不会有任何麻烦,我愿意出五万比绍,再加一本笔记。”说着拉佩弯下腰,在旁边画了一道符号。 这道符号是拉佩从幸运金币里面看到的,属于那个最强的黑魔法师,那位制造出恐怖瘟疫,造成三分之一人类死亡的黑魔法师。 摊主仍旧不理不睬,不过他的手里似乎捏了一道法印,然后有什么东西飞出去。 拉佩猜得出那肯定是某种联络方式,果然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有东西飞回来,然后摊主的身体似乎一震,从来没有生气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显然他已经知道那道符号代表着什么。 “我改变主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小女孩走过来。 “很抱歉,我已经雇到人了。”拉佩看着那个摊主。 摊主点了点头。 “我可以提供更好的人选,甚至有一个精通诅咒的大魔法师!”女孩叫起来,她一直看着拉佩,当她看到拉佩画出那道符号的时候,她也向背后的人发去消息,然后她就后悔了。 “我请不起。”拉佩冷冷地说道。 “不要钱,甚至倒贴钱也行。”女孩笑道。 “你看我是很缺钱的那种人吗?”拉佩愈发冷淡,对方提的条件越好,恐怕越没安好心,这里的人全都是黑魔法师,不管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让人惊讶。 “你这样做已经坏了规矩。”女孩冷笑一声。 “什么规矩?我记得这里只有一条规矩,买、卖双方只能遵循自愿的原则,不能强迫,更不能动武。我绝对没有破坏规矩,反倒是你破坏规矩。”拉佩提醒道。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更通用的规矩,谁的拳头更大,谁的说话声就更响亮。”女孩露出一丝狠辣的神情。 拉佩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心,好半天才说道:“传奇魔法师莫文都不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吹牛谁不会?”女孩冷笑一声。 “是不是吹牛很容易验证,找个预言师感应一下不就行了?”说完,拉佩不再搭理女孩,他用传心术直接把会合的时间、地点和方式传给那个摊主。 女孩在发愣,如果真是女孩,肯定会把这话也当作吹牛,可惜她不是,知道用预言术可以测出真假,理由很简单,这件事涉及到传奇魔法师莫文,他们一且动用预言术,以莫文的实力,立刻就会感应到,然后就知道他们预测的内容,如果这只是吹牛,莫文要么勃然大怒,把说大话的这人干掉,要么毫不在意,那么受到欺骗的他们就会干掉说大话的这人,可万一这是真的,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被抹杀,因为传奇魔法师莫文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女孩想到这里,额头顿时冒出汗珠。 拉佩对此却毫不在意,老人仍旧没有回来,所以他干脆在集市闲逛,既然莫纳雷斯的身边有足以威胁到他的存在,那么他就必须多做点准备。 这座集市有一点非常不错,就是货色很齐全,想要买什么东西都有,只要有钱就行。 拉佩首先要准备的是和隐身有关的东西,不过拉佩考虑到魔法协会可能会捣乱,此时在头顶上的镜盘能够破除大部分幻术,所以得想点别的办法,得准备一些烟雾弹和假人。 拉佩有点怀念佛勒,如果佛勒在这里,绝对可以帮他省很多钱,好在能用钱搞定的事,都算不上麻烦。 接下来的东西就更花钱,拉佩要买一座魔法阵,说得更确切点,他需要的是一座魔力池。 没人愿意攻击一个魔法师的住所,原因就是魔法师住的地方大多有魔力池,这玩意能够源源不断提供魔力,再配合大量的魔法陷阱和事先设定好的魔法阵,使得魔法师住的地方就成了一座堡垒。 集市里有魔力池,不过都很贵,拉佩正和一个摊主讨价还价时,穿着斗篷的老人回来了,他朝着拉佩招了招手。 拉佩停下和卖魔力池的摊主的谈话,朝着老人走去。 “你真心想买?价钱好商量!”卖魔力池的摊主叫了起来,他后悔了。 拉佩讪笑一声扭头就走,一边走,一边向老人问道:“这里的人怎么一下子变得非常贪心?不管什么东西,价钱至少是以前的五、六倍,好一些的东西更是翻了十几倍。” “还不是因为你,自从你买下那把十字剑得了大便宜,那些人就开始发疯,情愿东西卖不出去,也不想便宜别人。”老人轻嗤一声。 东西卖不出去,他们吃什么?拉佩感到非常奇怪,魔法师可不同于普通人,花销之大让人难以想象,当初佛勒轻而易举就能有十几万比绍进帐,还混得那样凄惨,除了他脑子有问题,也因为修练魔法、研究炼金术实在太花钱。 “所以我说他们全都发疯了,再说,那个家伙最后不是追着你,想要做成这笔生意吗?他其实也希望把东西卖出去,之前只是想宰你一刀。他看到我,知道我这里肯定有你要的东西,所以急了。”老人说出其中的关键。 拉佩转头看了一眼,果然刚才卖魔力池的摊主正一脸沮丧地往回走。 “我的主人已经答应你的条件,你跟我来。” 老人在前方带路,拉佩连忙跟上。 转眼的工夫,拉佩和老人就从集市里面出来,不过出来的地方不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带拉佩去的那家成衣店,而是一家餐馆。 这是一家豪华餐馆,不过前门关闭着,显然也不打算开门做生意。 此时,老人脱掉身上的斗篷。 拉佩终于看清楚老人的样子,少说也有八、九十岁,身体佝偻着,满脸老人斑,脸有些浮肿,一双眼睛更是浑浊不堪。 老人和拉佩穿过厨房,从后门出来,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老人先上马车,拉佩犹豫一会儿,最后还是跟上来。 车走得很平稳,甚至有些平稳过头,而且里面很暗,窗户是封死的,和外面完全隔绝,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去。 “你家主人倒是小心。”拉佩知道老人为什么这样做,这是为了防止拉佩记住走过的路线。 不过换成往日,这招或许有效,现在就没什么用处,此刻整个马内陷入一片动荡,市中心根本走不了,只有在郊区,马车还可以跑得起来——那位精通炼金术的黑魔法师显然住在郊区。 现在街上的马车肯定很少,拉佩如果真的想知道那个黑魔法师住在什么地方,只要沿路询问一下就行,甚至他还可以借用平民代表的名义询问,看到的人绝对不敢不说。 不过,没这个必要。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 和当初拉佩参加黑弥撒的情景差不多,马车直接停在一个异常幽暗的地方,像是院子又像夹弄,车门正对着一扇大门,在大门口站着一个同样身穿长袍的人。 “欢迎你,勋爵。”穿长袍的人朝着拉佩微微施了一个礼。 “你好,看来你也是一位贵族。”拉佩从马车上下来。 贵族气质确实存在,一般人很难模仿,就像加姆沙尔的特罗德一家,拼命想要模仿贵族,但是在拉佩眼里却破绽百出,给他的感觉只有庸俗和自卑。 而眼前这个人虽然穿着长袍,连脸都看不见,但是给拉佩的感觉却是一个贵族,一个标准的贵族。 “能让我看看你的材料吗?如果材料不能够让我满意,我可以选择拒绝。” 穿长袍的人说道。 正如拉佩可以提出要求,对方同样也有要求。 拉佩点了点头,他解开胸前的两颗纽扣,扒开衣服,露出里面的秘银软甲。 “你想把它熔了?”穿长袍的人微微有些惊讶。 “原来的制作者手艺只能称得上精湛,我相信在您的手里,它会变得完美。”拉佩顺势恭维道。 这并不完全是马屁,穿长袍的人叠加魔法阵的技术是一绝,没人比拉佩更清楚“多重叠加”的厉害。 拉佩的另一个信心来源是制造护甲的技术,魔法和炼金术因为有过一段低谷期,很多技术失传,不敢说比以前更好,但是护甲制造的技术却在不断发展,特别是最近几个世纪更发展极快,这都是拜弩箭的大量运用和火枪的出现所赐。 以前护甲主要就是整体式铠甲、铁甲衣、鳞甲、炼甲、皮甲这几种,至于那些苏丹骑兵穿着的镜甲、北方蛮族穿着的铆接铁环甲,只不过是这几种护甲的变种,现在就不同,只要想象像杰克那样的盗贼居然也穿护甲,甚至还发明一种全新的护甲,就可以想象护甲的发展已经到什么地步,要知道几个世纪以前的盗贼是不穿甲的,就算穿甲,也顶多是一件软皮甲或者炼甲,因为另外三种护甲都太重,而且妨碍活动。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穿长袍的人显然很高兴,谁都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更何况现在的拉佩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请跟我来。”穿长袍的人朝着一侧的墙壁走去,转眼间就穿过那堵墙。 拉佩犹豫一下,最后也跟进去,虽然黑魔法师都很危险,不能轻易相信,但是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心,就算对方想要害他,他也有自保的手段,一且让拉佩趁机逃脱,对方就等着他的疯狂报复吧! 转瞬间,拉佩也穿过那堵墙,穿过的一剎那他有一种进入水中的感觉,于是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脸,脸是干的。 难道是错觉?拉佩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墙的后面就是实验室,和佛勒的实验室完全不同,这里看上去非常整齐,另一个不同的是这里非常热闹,居然有不少人。 不过严格说来,那并不是人,而是异族——五个侏儒和三个矮人。 看到这一幕,拉佩有些明白,恐怕厉害的不是长袍黑魔法师,他之所以能够制造这么多高质量的魔法物品,靠的就是这些矮人和侏儒。 “我不知道你对他们持什么观点?”长袍黑魔法师试探道。 “放心,我不是那种狭隘主义者,我其实也有几个异族朋友,其中一位还是我的半个老师。”拉佩知道长袍黑魔法师担心什么,很多人对异族持有特别的看法,觉得所有的异族都应该被关起来。 一个戴着白色高帽子的侏儒朝着拉佩点了点头,道:“很高兴你这样想。” 拉佩也连忙回礼致敬,他可不敢小瞧这些智慧种族。 在人类还住在山洞里面的时候,这些智慧种族就已经拥有灿烂的文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人类的老师,譬如金属冶炼和锻造就是从矮人那里学来的,而机械制造则学自于侏儒。 更令人羡慕的是,出现在人类之前的智慧种族全都是长寿种,矮人的平均寿命超过五百年,侏儒的平均寿命则在三百年左右。 拉佩脱下外套扔在旁边的桌上,然后开始脱秘银软甲。 “哇喔,至少五公斤的秘银,我已经有两百年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秘银。” 一个矮人两眼放光,他看上去比较年轻。 “其实秘银的数量还是不少,只不过人类用白银作为货币,白银从地下挖掘出来后,就直接变成银币,没有想过精炼一下。”另外一个红胡子矮人嘟囔道,他看上去脾气有些差。 “精炼一次至少要损失三分之一的白银,这样的损失太大,再说,我们可不像你们用黄金和白银打造用具,奢侈地使用精金和秘银,我们最初用的是青铜,后来变成钢铁,白银成了货币,需要的是足够的数量。”拉佩侃侃而谈,他早就发现这是和异族拉近关系的好办法。 “青铜和钢铁,多么没有品味。”红胡子矮人摇头叹息。 拉佩笑而不答,这或许少了几分品味,可这是唯一的选择。 人类的数量远比矮人多得多,强大的繁殖力导致恐怖的数量,这就是人类成为陆地主宰的原因。 庞大的人口数量决定了需要的工具数量也很庞大,显然用黄金和白银制造是不可能的,只有廉价的青铜和更廉价的黑铁才能做到。 “不要再闲扯了,把你要的护甲画出来,让那三个家伙看看,他们能不能打造出来?”长袍黑魔法师说道。 拉佩笑了笑,直接将一张图纸放在桌上,这是他早上吃饭的时候随手画的。 拉佩画的只是一张简图,而且是穿在身上的样子,不过原理一看就明白。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件护甲应该算是铠甲和铁甲衣的变种。 就和铁甲衣一样,这件护甲由一块块甲片组成,然后用皮绳穿起来,再缝在一件棉布衣上,不同的是一块块甲片并不是单纯的铁片,而是像铠甲一样的“盒子”,因为不是平面,而是立体结构,所以强度高得多,能够承受更大的攻击,至于甲片和甲片之间的缝隙,则被一层“u”形铁条包裹着,那是整件护甲上最坚硬的部位。 更厉害的是,这种护甲的每个部件都能活动,被击中的时候会整体下陷,消去冲击力,那些缝隙的存在,又会使得攻击大部分落在这些缝隙上,偏偏缝隙底下是防御最强的部分——这是一个心理陷阱。 那些正大光明的骑士绝对设计不出这种护甲,只有身为盗贼的杰克才会琢磨出这样的东西。 三个矮人围拢过来,只看一眼,他们就明白这件护甲的奥妙。 “设计这护甲的人绝对像地精一样卑鄙无耻。”红胡子的矮人替杰克下了定义。 “嘿,不能这样说,这护甲结构还是很不错,配合咱们的反弹结界,绝对防御无敌。”一个侏儒凑过去道。 “这有什么用?对付刀、剑或许好使,对付战锤也马马虎虎,但是碰到斧头就麻烦,这些缝隙的存在只会让劈砍的力量更加集中。”红胡子矮人不屑一顾,他的话倒也没错,因为斧子正是矮人最喜欢使用的武器。 “你的说法可不公平,整体式的铠甲也挡不住斧头,这种护甲说不定还好点。”侏儒拿过一张纸开始计算起来。 红胡子矮人翻了翻白眼,不再搭理那些侏儒,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拉佩,转身就拎起锤子,显然要开始工作。 “你们不替我量尺寸吗?”拉佩疑惑地问道。 “用不着,我看一眼就已经知道。”红胡子矮人摆了摆手。 突然拉佩又想起一件事,在来这里之前,他并没有想过会遇到矮人。 “你们会不会打造兵刃?”拉佩连忙问道。 “你想侮辱我们?”红胡子矮人顿时火冒三丈,另外两个矮人也开始撩袖管,一副想狠狠教训拉佩的样子。 “你们会不会血炼?”拉佩并不在意。 “血炼?”三个矮人顿时停下脚步。 不只是那三个矮人,长袍黑魔法师和几个侏儒也都惊讶地看着拉佩。 血炼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打造方法,打造出来的兵刃上面往往有很多空隙和裂缝,不过并非是打造失败,而是故意留下,因为接下来需要将鲜血注入其中,这些空隙和裂缝就会吸收鲜血,最终形成类似毛细血管的东西。 用血炼法打造出来的武器未必最强,却有着无限的潜力,甚至有很多人认为它们已经拥有生命。 不过一般人根本不会考虑打造血炼法的兵刃,也用不了这种兵刃,因为用血炼法打造的武器有无数空隙和裂缝,比一般的武器要脆弱得多,就算强化到极致,也顶多和一般的武器相当,只有一种人对血炼法打造的兵刃感兴趣,那就是大师。 如杰克手里的飞刀、安德雷手里的法杖,都是用血炼法制造,拉佩手里的十字剑和十字戒指也是,只有幸运金币和蛇形手镯不太清楚,它们被制造出来的时代太过久远,已经无法考证。 拉佩从口袋内掏出八根又细又长且银光闪闪的节肢,和一个同样银光闪闪的硬壳,正是他在地下迷宫中的战利品。 那一窝蜘蛛里面有一只蜘蛛浑身如同金属铸造,硬如钢铁,八根细长的蜘蛛腿更是锋利如刀,尖锐似剑。 “这不像金属。”红胡子矮人皱起眉头,身为矮人,他们天生就对金属敏感,是不是金属一眼就能够看明白。 “像是深渊剑蜘蛛……不对啊,剑蜘蛛的腿可没这么轻。”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大的侏儒走过来,拿起一根蜘蛛腿仔细地研究着。 “用这东西打造兵刃绝对没问题,既然它们本身就是生物体构造,根本不需要特别的打造,只要帮你构成一个循环就行。”红胡子矮人信心十足。 “我身边也有一个炼金术士,如果只是这样,就用不着麻烦你们,但我需要把它们剖成两半,然后打薄。”拉佩说着他的想法。 “你要十六把剑做什么?玩杂耍吗?”红胡子矮人很不客气地问。 “我进门时不是说过了吗?我也认识几个异族,其中一个算是我的半个师父。她是六臂娜迦,这十六把剑中有四把是为她准备的,另外十二把我自己用。”拉佩从来没想过隐瞒瑟琳娜的存在,因为那些海盗都知道,想隐瞒也做不到。 为瑟琳娜准备的那四把长剑是用来换回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送拉佩的剑、以及西尔维娅的剑,还有他原本送给汉德的梭镖,至于另外几把反正用不着,他也就没兴趣收回。 这样也可以进一步提升瑟琳娜的实力,对于大师以上的人物来说,能用的只有血炼武器,百分之百契合。 “你又不是娜迦,居然同时运用十二把剑……真是个疯子。”红胡子矮人猛然间明白过来,他看着拉佩的眼神都变了,原本是带着几分不屑,现在则是像看着一个疯子。 红胡子矮人当然猜得出这是怎么回事,身为比人类更早出现的智慧种族,在很久之前他们和娜迦就有联系,很清楚四臂娜迦和六臂娜迦都有不只一个人格,特别是后者,三位一体,一体三面,同时兼顾进攻、防守和远程攻击,除了兽人之中少数几个种族,六臂娜迦就是最强的战士,不过强悍的同时也要付出代价,往往有精神分裂的症状。 人类并不存在天生的多重人格,不过意识分割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术。 “你没感觉到多重人格的干扰吗?”看上去年纪最大的侏儒好奇地问道。 “多重人格其实也不坏,只是对某些人不太适合,那些人空闲时间多得用不完,整天忙着思考活着的意义,不同的人格很容易做出不同的选择。”拉佩耸了耸肩膀,道:“我不一样,总是有忙不完的事,逼得我不得不全力以赴,每一个人格都必须通力合作,有的负责思考,有的负责决策,有的负责收集情报,有的负责执行。” “你活得够累的。”侏儒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他笑了笑,道:“人类之中很少有像你这样坦诚的,我喜欢你。” “坦诚?”这里的主人黑魔法师兼炼金术士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摆了摆手,喝道:“别再闲聊,大家都开始工作吧!” 耳边尽是叮叮当当的声响,巨大的铁锤一下一下地砸在细长的剑身上。 这些蜘蛛腿虽然是生物体结构,但是材质却和金属很像,一锤砸下去,上面立刻会留下一道凹陷。 在不停地敲打下,原本呈现不规则三角形的蜘蛛腿变成越来越薄,渐渐有长剑的模样,不过长度长达一尺七,相当于一个成年人的身高。 在另外一边,秘银软甲早已被拆开,不过矮人并没有将软甲融掉,而是烧红后反复锤打,直接把秘银丝打成薄片。 把一件软甲改成铠甲显然不可能,所以秘银只是薄薄一层,秘银下面则是蜘蛛的外壳,这件铠甲也将是血炼武器。 杰克设计的铠甲是由许多独立的部件组成,那些打造好的部件此刻正在侏儒们的手里,他们用一些非常奇特的工具在每一个部件的内侧刻印魔法阵,这是一项非常细致的工作。 拉佩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佛勒始终没办法破解魔法阵叠加的奥秘,这根本就是侏儒们的天赋,他们的手非常稳,且动作快得惊人,而且是两个人合作,一个人负责刻印魔法阵,另外一个人则负责调整两座魔法阵之间的能量平衡,他们的动作之精准、配合之熟练,简直就像一个人在工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一个部件被打造出来,几个矮人和侏儒把铠甲部件和堆长剑放在拉佩的面前。 “现在你可以注入鲜血了。”最为年长的侏儒说道,他随手递过去一把小刀。 拉佩并没有接过那把刀,而是伸出手指,在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 自从拉佩领悟了崩解的法则,现在他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可以变得如同刀般的锋利。 拉佩的手腕上顿时出现一道很长的划痕,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紧接着化作一片血雾喷洒在那些银光闪闪的剑上。 此时诡异的一幕出现,血雾一沾上剑身,立刻就消失不见,而剑身上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些变红,如果凑近后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无数细密的红色纹路,有点像毛细血管。 另外四个侏儒顿时忙碌起来,飞快地将一瓶瓶药剂倒进去,与此同时他们还指指点点,有时候还结成类似法印的东西,不知道在做什么。 虽然拉佩也算是半个炼金术士,但是他一点都看不懂,这些手法实在太高级,很多根本就是侏儒一族的秘法。 “现在轮到我了!”红胡子矮人大喝一声,抓起其中一把长剑。 下一瞬间,红胡子矮人的手中冒出赤红色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点燃整把长剑,仿佛是一把火把。 不过这一次拉佩倒看得很明白,那看似是火焰,实际上是类似于圣光的能量,圣光能够作用于肉体,而这种能量却非常奇特,作用于金属——这绝对是矮人的天赋。 在这团火焰的烧灼下,剑正在发生非常奇特的变化,原本密布在剑身上的那些血纹全都是细碎和断开的,可随着这团火焰的烧灼,它们正在渐渐融合,互相连接,相互渗透,成为一张细密的网。 这把剑的内部有无数空隙,而且交织成网,这肯定不是好事,用它和别人对砍,十之八九会被砍断,不过正是这些细密的网让这把剑变得不再平凡。 拉佩有一种感觉,这已经不是一把剑,似乎有那么一丝生命的气息,正在和他遥相呼应。 就在这时,当的一声,红胡子矮人把剑扔在桌上,他又去抓另外一把剑。 此时,拉佩急不可耐地抓起桌上的那把剑,他知道还有最后一步没有完成,血炼武器之所以厉害,并不是因为成长性,而是它能够融入法则。 拉佩闭上眼睛,将他掌握的崩解法则一点点地蔓延到那把剑上,突然叮的一声轻响,剑碎了,化作一地的金属碎末。 那些矮人和侏儒全都脸色大变,他们以为炼制失败,这种失败有可能是拉佩造成的,不过也有可能问题是出在他们的身上,不过矮人和侏儒们无法确定是哪一种原因。 下一秒钟,矮人和侏儒们看到惊人的一幕,那些金属碎末重新聚拢起来,它们先是变成液体,然后凝结成剑的模样。 至此,拉佩才松了一口气,之前他并不清楚能不能成功,只是觉得反正剑的数量够多,就算失败也没关系,没想到居然一次成功。 拉佩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法老雷恩和那条蛇都能够化作烟雾——崩解不只能够对别的东西使用,同样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对自己使用崩解后,身体同样会分解成极小的微粒,不过这些微粒之间仍旧存在着某种连系,它们会重新再组合成原来的样子。 拉佩欣赏着手中的长剑,这把剑原本只有剑刃,还没有配上剑柄,但此刻已经用不着剑柄,这把剑仿佛是手臂的延伸。 拉佩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重新组合后的剑根本感觉不到重量,就像雷恩和那条蛇一样,所以速度才会那么快。 拉佩随手一晃,那把剑瞬间又变成液体的形状,就像一团水银似的随意流淌,但是因为没有重量,所以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不过转眼间液体又化为剑的模样,这次变得更长。 这种随意变形的特性倒不是拉佩从法老雷恩和那条蛇身上得到的启迪,而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送给他的那把剑。 “能不能给我一样东西,让我试试这把剑的威力?”拉佩问道。 不管是长袍黑魔法师,还是矮人或者侏儒,他们全都瞪大眼睛,以他们的眼力当然看得出来,这是法则的力量,还不是简单地调用法则,而是能够任意运用法则。 红胡子矮人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飞快地跑到角落,翻出一根很粗的铁条。 那是锻造用的铁条,按照分量应该能够打造一把双手大剑,此刻还是一坨,所以很厚,很大,这样的铁条别说是剑,就算是斧头砍上去,也只会留下一道很浅的印痕。 随后,红胡子矮人把铁条夹在试剑台上。 所谓的试剑台就是两根很粗的铁柱子,中间有一道手掌宽的空隙,用来试剑的材料被放在两根铁柱子上,中间悬空。 把铁条放好后,红胡子矮人退到一旁。 拉佩走到试剑台前方两尺,侧身而立,高高举起长剑,那把剑已经变成他希望的模样,两尺长、一指宽,纤细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银光一闪,长剑瞬间斩落,剑尖停在离地一寸的高度,这绝对考验对力量的掌控能力,如果内行的人肯定会明白这一剑有多么可怕。 不过在场的这几个人全都是外行,甚至包括那几个矮人,矮人虽然是天生的战士,但是他们是天生的重装战士,擅长运用的是斧头和战锤,而不是刀、剑之类的东西。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根铁条上,从外表看,铁条没有丝毫变化,不过当红胡子矮人轻轻碰了一下,当啷一声,铁条落到地上变成两段,断口整齐如镜,居然能够映照出周围的人。 “这把剑就和你买的那把十字剑一样,无坚不摧……”长袍黑魔法师走过来,他从红胡子矮人的手里取过半截铁条,仔仔细细地检查着。 那把十字剑很有名,很多人都看过,试过的人也不少,身为炼金术士,长袍黑魔法师当然对那把十字剑充满渴望,只是价格让他无法接受,所以他只是心动,无坚不摧,正是那把十字剑的特征。 “如果霍特·波尔伯爵能够知道这件事就好,我多么期待能够看到他的反应。”拉佩悠然地说道。 拉佩没办法要求这名长袍黑魔法师帮他保密,那么干脆就借对方的口,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 “他会知道的,而且会在最适当的时候知道,譬如再过半个月就是他的生日。”长袍黑魔法师显然对霍特·波尔伯爵没什么好感,贵族圏里面的恩怨,谁都说不清楚。 “生日?现在外面乱成这样,他还有心思过生日?”拉佩颇为惊奇。 “这有什么?那些暴民闹得再厉害,也不可能闹到我们的头上,我们是魔法师,地位超然。”长袍黑魔法师显得很轻松。 “你是这样想的?难道是魔法协会散布出来的消息?”拉佩觉得只有这种可能。 让拉佩意外的是,长袍黑魔法师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和魔法协会有什么关系?这是规则,古往今来王权更替是很平常的事,我们这个国家就经历过三次王权更替,没什么了不起。” “你的贵族身份怎么办?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拉佩问道。 “贵族身份?”长袍黑魔法师哈哈大笑起来,道:“每一个魔法师都是贵族,而贵族身份原本就不应该以血脉来确定,应该凭实力。” “看来那些暴民背后站着的不只是魔法协会。”拉佩有点明白。 “那当然,不是这样的话,只凭一群没什么实力的暴民,怎么可能推翻一个王朝?”长袍黑魔法师显然有些狂热。 “居然从来没人来找过我。”拉佩摸了摸下巴,道:“我觉得自己好失败。” 长袍黑魔法师微微一愣,紧接着讪笑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人恐怕会非常后悔。” 长袍黑魔法师说这话有拍马屁的意思,不过这也是事实,听到拉佩的自嘲,他颇有些惊讶,以拉佩显露出的实力,绝对有资格得知内情才对。 长袍黑魔法师猛然间意识到,这里面恐怕有内幕。 就在这时,拉佩问道:“这样说来,霍特·波尔伯爵对这场动乱也不会太过在意?” “应该是这样,伯爵的身份在一个世纪以前或许还不错,掌控一个行省的人也只不过是伯爵,但是现在已经不值钱,稍微大一些的城市市长就是伯爵,马内随便哪个政府部门里面都有一大堆伯爵,还有很多伯爵连个科长的职务都捞不到。”长袍黑魔法师的语气酸溜溜的,显然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说得不错,我帮一个朋友为了调回马内的事奔走过,回来后他被提升一级,子爵变伯爵,然后在一个冷门的科室当科长。”拉佩说的当然是安博尔·诺德,这就是马内的行情。 “我们是不是要像那些暴民一样举杯庆贺,然后再来一句‘共和万岁’?” 长袍黑魔法师开起玩笑,不知不觉中他和拉佩已经拉近关系。 这也是一种投资,不管是拉佩的财力还是势力,或者此刻显露出的实力,都足以让长袍黑魔法师主动拉近关系。 第八十四章漏网之鱼 拉佩坐那辆马车离开,马车的窗户依旧紧紧地遮掩着,虽然两边的关系拉近很多,但是长袍黑魔法师还是没有显露身份。 不过载拉佩过来的那个老人,态度变得客气很多,甚至询问拉佩想要在哪里下车。 拉佩随口说了一个离费德里克住所不远的地方。 当拉佩从那辆马车上下来,外面天色微亮,黎明刚过,还没到清晨时分,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 让拉佩有些意外的是,游行的人不见了,铺在地上的床垫也消失了,反倒有些店铺已经开门,街道上也可以看到行人的踪影,气氛显然没有前天和昨天那样紧张。 拉佩不知道过去的那一天里发生什么事,而想要得到答案,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去问费德里克。 这里离费德里克住的地方不远,片刻的工夫,拉佩就进入那幢房子。 刚一进门,拉佩就听到里面人声嘈杂,似乎来了不少客人,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看到诺德一家从客厅内迎出来。 “你们已经来了?太好了,我原本还在为你们的安全担忧。”拉佩很会说话,他表现出浓浓的关切。 和当初第一次见面不同,此刻诺德一家对拉佩毕恭毕敬,不只因为现在局势变了,外面正在暴乱,同样也因为拉佩的势力。 拉佩对父母谎称自己是那片群岛的总督,实际上在很多人的眼里,他真的就是总督。 “费德里克,过来一下,外面是怎么回事?气氛怎么一下子又缓和了?”拉佩低声问道。 “国王回宫了。”费德里克的回答异常简单。 “回宫?他被押回来了?”拉佩很意外。 “不是押,而是请。”费德里克看了诺德一家一眼。 诺德一家倒也知趣,立刻在两个男人的带领下到楼上。 诺德一家一走,拉佩立刻施法将房间和外面隔绝,然后问道:“你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拉佩看了楼上一眼,再一次压低声音,说道:“先说他们的事。” 费德里克连忙道:“塔伦又来消息催促,您又不在,我来不及等您下令,只能先跑一趟安博尔·诺德的家,因为有联络暗号,所以一切都非常顺利,他们直接跟着我来这里。” “塔伦催得很紧?”拉佩皱起眉头。 “那里出了点问题,杰克大师和安德雷大师怕发生意外,让我赶快把诺德一家接过来。”费德里克了解拉佩想知道什么。 “他们没有催我回去?”拉佩问道。 “没有,反倒问您要不要帮手?”费德里克说道。 拉佩顿时放心,就算出问题,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十之八九是某些人在搞鬼,最有可能的就是杜瓦利派的高层,因为拉佩父亲的事,那群人和他结下深仇,拉佩回塔伦后,立刻和塔伦的宾尼派分部握手言和,但是对杜瓦利派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还杀掉老穆雷第。 杜瓦利派的人做事没有底限,这是有前科的,而诺德一家都在马内,确实很不安全。 知道塔伦暂时没什么大事,拉佩放心了,紧接着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国王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我只知道他被囚禁在原来的王宫内,身边只允许留两百个宫廷侍卫,这些人负责守卫王宫的内部,外面则换成公共安全委员会的成员负责。”费德里克说道。 “公共安全委员会?”拉佩可以肯定,以前绝对没有这样一个组织。 “这是刚刚组建的部门,权力大得离谱,相当于警察部门加上各级法庭。” 费德里克连忙解释,他的神情看上去很不满。 “怎么?惹到我们了?”拉佩问道。 “我的一些手下被带走了。”费德里克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很正常,脚踏两条船本身就是一件难度很高的事。”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不过他也很放心,当初招募那些探子的时候,都在他们的意识深处留下一道保险锁,就算对他们用催眠或者精神控制,也什么都得不到。 唯一证实那些探子身份的办法就是搜取记忆,不过这样做的话,不管得到的结果是什么,他们都会变成白痴,但其中大部分是小孩,这个影响可不小,数量稍微多一点,绝对会激起民愤,公共安全委员会应该不敢这么做。 “马内已经没有留下的价值,等到我这边的事了结后,你跟着我们一起走。”拉佩拍了拍费德里克的肩膀。 当初拉佩把费德里克留在马内,一方面是因为这边的情报网刚组建起来,如果丢弃的话实在太可惜,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乱局做准备。 现在国民会议已经召开,连结果都已经知道,何必再让费德里克留在这样危险的地方?一个绝对忠心的手下可不好找。 “对了,王储的情况怎么样?”拉佩想起这件事。 “我不清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费德里克茫然地说道,紧接着他问道:“需要我去打听一下吗?” 拉佩犹豫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件事不是很急。” 王储的价值很难下定论,至少眼前没人会在意这位王储,毕竟他的父亲国王还活着,当然,前提是传奇魔法师莫文没有在暗中搞鬼。 事实上,拉佩知道莫文一直在暗中窥视他的行动,因此他已经改变计划,不再把赌注压在这位王储身上,反正国王还有两个弟弟,王室的血脉并不会因此断绝,如果有机会,就把王储救出来,如果没机会,就当作是一次试探。 如果证实是传奇魔法师莫文在玩花样,那么拉佩接下来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干掉这位“可敬”的老人。 拉佩并不会因为实力上的差距而退缩,如果要问有谁最清楚如何干掉一个传奇强者,这个人非他莫属,因为幸运金币里面有许多传奇强者的记忆,这些人的实力大多在莫文之上,但是他们都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你派人盯着出城的那几条路,看看有多少人离开马内,再看看他们能不能逃脱?”拉佩最后吩咐道。 费德里克答应一声,他知道这是为离开做准备。 费德里克的办事效率不错,半个小时后,他就把情况搞清楚,此刻出城的道路全都已经被堵死。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中,不过他并不担心,这种封堵不会持续很久。 如果是马克西米或者让这两位巨头执政,情况会变得非常糟糕,但是从目前的情势看来,执政的一方很可能是乔治和杜瓦利派,乔治是温和派,而杜瓦利派的宗旨是君主立宪,这样一来就不可能逼得太紧。 拉佩甚至还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莫纳雷斯也别想走。 拉佩和诺德一家打了声招呼,让他们不要心慌,又叫他们别到处乱跑,甚至不要走到窗口,防止被周围的邻居看到,之后拉佩再一次离开费德里克的住所。 一个小时后,拉佩出现在一个简陋破落的棚屋区,这里就和杰克藏身的汀克堡差不多,都是下等区中的下等区。 拉佩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此处离莫纳雷斯藏身的集市大概有两公里。 早已有两个人等候在那里,其中一人是女的,是一个相貌异常丑陋的老太婆,满脸都是皱褶,一嘴的烂牙,额头、脸颊和脖颈等处还长满疙疙瘩瘩的脓肿,就像传说中的巫婆从书本里面跳出来,另外一个人要年轻一些,大概有四十五、六岁,长着一张大众脸,身体肥胖臃肿,身上披着一件苦修士的麻布衣服,但是衣服里面却鼓鼓的。 “你就是雇主?”满嘴烂牙的巫婆问道。 “你们已经把这里清理过了吗?”拉佩问道。 “放心,绝对没有任何人。”巫婆桀桀一笑。 拉佩点了点头,他对此很放心,凭巫婆恐怖的模样,根本用不着她驱赶,住在这里的人自己就逃跑了。 拉佩之所以选择棚屋区,就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全都一无所有,非常适合战斗,事后他会赔偿此地的住户,每户人家给个两、三百比绍就足够,那些住户不但不会抱怨,还会感恩不尽。 拉佩从口袋内取出两根试管,把试管递给那个巫婆,其中一根试管内塞着几根头发,另外一根试管内则全都是血。 巫婆咧嘴一笑,接过试管朝着一间棚屋走去,她早已准备好祭坛。 那间屋子狭小拥挤,屋顶还是破的,阳光直接照射进来,里面到处都点满蜡烛,微弱的烛光并不能给人丝毫暖意,反而还有一种骇人的感觉,在房子的中央放着一座祭坛,祭坛是用人的骸骨搭成,上面还涂满鲜血,让人看着就毛骨悚然。 巫婆拔掉试管的塞子,把那几根头发放在祭坛正中,然后将鲜血倒上去,那是莫纳雷斯的头发。 当初拉佩一查明凶手,知道莫纳雷斯有个公爵父亲,首先想到的就是不能直接下手,只能用诅咒的方式取莫纳雷斯的性命,所以他立刻去收集能够用来下诅咒的媒介,也就是那几根头发,而那些血则是比格·威尔的。 祭坛上顿时响起一阵怪异的声音,像是哀号,又像是尖叫。 在外面,拉佩正和那个胖子从一辆马车上卸东西,马车早就停在这里,那是拉佩订的货,里面最值钱的就是一座魔力池,除此之外,还有一堆“宝石”,及一根又粗又长的金属管子和一只不大的木头箱子。 拉佩拿出怪力手套戴在手上,扛起那根管子就走。 这片棚屋区原本是一座垃圾山,中间高、四周低,最高的地方离地面有十几尺,相当于五层楼那么高,上面还盖着一幢两层小楼,原本属于一个叫哈休的人,他是这片棚屋区的老大,不过现在他也被吓跑,所以楼是空的。 拉佩走走停停,总算把那根管子扛上去。 金属管子也是拉佩请那几个矮人帮忙打造的,用的是米尔特合金,重量非常轻,强度却比熟铁强一倍,不过毕竟是一根炮管,再轻也轻不到哪里。 当初拉佩在沙利尔演示的只是一门假炮,不过他并不全都吓唬人,他确实在研究精度很准的火炮,甚至还有一些成果,虽然做不到在六公里外打断栏杆,但是打进窗户绝对没问题。 拉佩把炮管放在阁楼的地板上,一拳把阁楼打了个窟窿,透过窟窿他恰好可以看到那座市场,然后从腰间的口袋里面取出一堆东西,开始组装起来。 高精度火炮的秘密不在炮管,而在于一些小玩意,譬如高精度的瞄准镜,这东西必须保证中心线和炮管重合,不能有丝毫误差,除此之外还有炮架,必须能够消除后坐力,还要让炮管自动回到原来的位置,最后就是转动炮管时,也要有足够的精度,拉佩用的螺纹定位法,在炮架旁边有一把摇柄,每转一圏,炮管移动的距离相当于一根头发丝的宽度。 拉佩非常小心地调整着,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他才把火炮调整到位,长长的炮管从房顶的破口穿出去,瞄准着那座集市。 做完这一切,拉佩从上面下来,朝着巫婆所在的棚屋跑去。 “进展顺利吗?”拉佩一进门就问道。 “有人在抵抗我的力量,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巫婆满脸阴沉地说道。 拉佩很平静,他已经猜到这个结果,道:“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拉佩自己就是诅咒法师,自然明白诅咒和其他魔法都不一样,有点慢工出细活的味道。 巫婆桀桀一阵怪笑,突然将手伸进旁边的一只袋子,从里面抓出一条活蛇,一刀斩断蛇头,然后连头带身体扔在祭坛上,此时蛇头和半截身体仍旧在扭动着。 人骨祭坛上,那几根头发无风自动,在半空中不停旋转,四周那诡异的声音也变得愈发刺耳起来。 在远处,一家肉铺的二楼,一间布置得颇为干净的房间内,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着,他的衣服被扒下来扔在一旁,手和脚全都被牢牢铐住。 一个满头疥疮的秃子正拿着沾满鲜血的笔,在青年的身上不停画着稀奇古怪的符文。 秃子和那巫婆一样丑陋,不只满头疥疮,左半边脸还严重萎缩,以至于眼睛、鼻子、嘴巴都是歪的,这些全都因为是诅咒带来的后果,有的是因为诅咒失败造成的反噬,有的则是诅咒本身的特性。 “忍住,你必须忍住!”秃子一边画,一边对青年大声喊道。 秃子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画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潦草,诡异的是那些符文全都在迅速变淡,就仿佛被皮肤吸收了似的。 “再替我倒点血来!”秃子朝着旁边一个人吼道。 被吼的人一身屠夫的打扮,听到命令,他立刻飞跑出去,下楼进了肉铺,从鸡笼内抓了几只活鸡,然后转身走到案板前,先取一只盆子,然后熟练地切开鸡的脖颈,鲜血从伤口流淌出来,注入盆子里面——这就是莫纳雷斯为什么选择一家肉铺作为藏身之地的原因。 “还没好吗?”楼上传来秃子吼叫的声音。 屠夫不管鸡还在流血,直接把那只半死不活的鸡扔给店铺的伙计,端着装满血的盆子就往楼上跑。 此时,楼上的秃子满脸是汗,他用的已经不再是笔,而是一根钢针,他用钢针蘸着鲜红的墨汁在莫纳雷斯的身上不停刺着,而墨汁已经所剩无几。 “你怎么这么慢?”看到屠夫过来,秃子立刻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掏出一包东西,倒进血里,血顿时像沸腾般,颜色也变得鲜红。 秃子赶紧用钢针蘸着新的墨汁,快速地刺起来。 莫纳雷斯的脸扭曲着,这简直就是酷刑,而且是内外夹攻,此刻他的体内就像被一根烧红的铁条穿过,身体外面又是钢针在钻刺,他多么渴望能够昏迷过去,可惜做不到。 秃子也不轻松,他的脑袋上满是汗珠,此刻的他等于是在和那个巫婆隔空过招,而且他是防御的一方。 和打仗不同,打仗是防御的一方更占便宜,但魔法师之间的对抗正好相反,进攻的一方更占便宜。防御的一方只能见招拆招,很被动,也很吃亏。 “不行,对面那个家伙非常厉害,如果一直这样,支撑不了多久。”秃子停下手,虽然直接把符文刺在皮肤上比画上去有效得多,不过副作用也大,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他却看到刺青的地方正在渐渐溃烂。 此刻的莫纳雷斯已经平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悠然醒转,喘着粗气说道:“必须把下诅咒的人找出来杀掉。” 莫纳雷斯知道拉佩会替比格·威尔报仇,他不但找了一群保镖,还特别找这个诅咒法师,同时也在学习和诅咒有关的知识。 想要破解诅咒有三种方法,一种是请同样精通诅咒的人帮忙,以毒攻毒,战胜对方,另外一种是请神殿帮忙,用神术袪除诅咒。最后一种就是杀掉下诅咒的人。 第一种方法莫纳雷斯已经用了,可惜对方太强,他也清楚诅咒对抗中,防御的一方会吃大亏,但秃子已经尽力。 至于第二种方法,不到万不得已,莫纳雷斯绝对不会用,神术对人体有伤害,而且用这种方法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下一次或许会让对手来势更猛。 所以,此刻莫纳雷斯唯一能够指望的就只有最后一招。 此时房间内并不是只有莫纳雷斯和秃子,旁边还坐着一群人,这些人全都长袍裹身、黑巾蒙面,看上去异常神秘。 “知道那家伙在哪里吗?”一个蒙面人问道,他的声音低沉且沙哑,就像两块石头在互相摩擦。 “应该就在附近。”秃子立刻说道,虽然诅咒类的魔法作用距离极远,但是距离远了,效果必然会差,以他刚才隔空过招的感觉,可以肯定下诅咒的人离这里绝对不会太远。 “开玩笑!你连具体的方位都不知道,让我们怎么找?”蒙面人怒道。 莫纳雷斯看着秃子,秃子满脸为难,他哪里有办法? “既然没办法找到他们,能不能让对方知道我的位置?”莫纳雷斯倒也不是无能之人,事到临头,还是有点担当。 或许也因为莫纳雷斯已经受够,这段日子整天担惊受怕,刚才又经历一场死去活来的折磨,如果再让他尝一遍这样的苦头,他情愿去死。 一听这话,众人立刻知道莫纳雷斯想做什么。 “很简单。”秃子说道。 “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莫纳雷斯挣扎着爬起来,一步步朝着楼下走去。 这里的地下有一个很深的藏身处,是为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准备,因为事急仓促,莫纳雷斯根本来不及挖掘逃生通道之类的东西,所以一旦躲进去,就意味着没有退路。 那几个人全都明白莫纳雷斯的选择,秃子紧跟在莫纳雷斯的后面,他现在是上了贼船,根本不可能下来,他很清楚自己的雇主不是随意能唬弄的人,旁边这些人也都是凶徒,现在想溜都做不到。 在远处,那间简陋的棚屋内,巫婆的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她笑起来比不笑还难看。 “你的计划成功了,他们主动暴露了位置。” “他躲在哪里?”拉佩问道。 “那间肉铺就是他们的藏身处,不过从他的气息中散发出浓重的泥土味道,此刻他肯定躲在地下室内,而且是很深的地下室。” “能够锁定他吗?”拉佩问道,他不知道那间地下室没有逃生通道,所以才问巫婆。 不过就算巫婆做不到也没关系,因为拉佩还请了另外一个人,他请的就是那个预言师,不过那预言师胆小,此刻正躲得远远的,既不想卷入战斗,也不想和两个黑魔法师打交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溜掉的。”巫婆咧嘴笑了起来。 拉佩连忙转过头,他可不想看那满嘴烂牙,此刻他有些庆幸自己更像是剑客,而不是魔法师,要不然恐怕也会渐渐变成这副模样。 拉佩突然想起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建议,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叫他专修毒咒的缘故。 当时看来这是个馊主意,会让他误入歧途,但现在他明白,蜜丝瑞尔侯爵夫人是为他好。 毒咒对自身的影响比较小,就算有点影响,也是变得阴沉狠辣,或者浑身是毒,不至于如此丑陋不堪。 “现在轮到你了。”巫婆不再继续催动诅咒,按照她和拉佩之间的协议,她的工作已经完成。 “不急,等外面布置完成。”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 说着,拉佩离开那间棚屋,朝最高处的那幢两层楼走去。 拉佩确实不急,上楼后,他开始对那门火炮做进一步的调整。 市场内每一幢房子的方位,拉佩都记得清清楚楚,透过炮管顶端特制的瞄准镜往远处看,那间肉铺的房顶清晰可见。 不过巫婆既然说莫纳雷斯躲在地下,射屋顶显然没用。 拉佩掏出地图,在上面写写画画,还不时凑到瞄准镜前,朝着那间肉铺张望半天。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升到头顶又渐渐落下,温度却变得越来越高,这里是垃圾场,渐渐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突然,底下传来一阵呼喊:“我好了!” 发出呼喊声的是另外一个黑魔法师,他总算布好魔法阵,现在诱饵有了,罗网也挂好,就等猎物上钩。 此时,拉佩打开那只箱子,箱子内放着十发炮弹。 这些炮弹是按照拉佩的要求打造,他有佛勒的发射药配方,那几个侏儒照着配方把发射药做出来,他试验过,爆炸的效果非常相似。 此刻拉佩唯一没有把握的就是风,虽然他已经把风的因素考虑进去,但是风很难预测,说不定会突然来一阵狂风。 拉佩静静地等待一刻钟,终于拿起一发炮弹,同样也是箭弹,不过材料完全不同,这发箭弹是用锋钢锻造,顶端还镶了一点精金。 如果不算十字剑,也不算那十二把刚刚打造出来的血炼之剑,这发箭弹就应该最接近于无坚不摧。 拉佩把装着发射药的药包塞进子筒,把子筒推进炮膛,锁上炮闩,再推到一旁,然后在炮尾的一个红点上轻轻一按。 咚—— 炮口发出一声轻响,甚至比当初在沙利尔演示时那类似敲鼓的声音还轻,不过炮口四周的空气却剧烈震动着,紧接着硝烟和火光喷薄而出,炮管也猛地往后一沉。 转瞬间,这座市场火光冲天,砖石、瓦砾满天乱飞,中间还夹杂着许多血肉碎块,大多是鸡、鸭、牛、羊的血肉,不过也有人的,是那几个肉铺伙计。 在旁边的屋顶上,几个蒙面人站在那里。 几个蒙面人没有被击中,开炮前的一瞬间他们全都感觉到死亡的征兆,连忙逃出去。 几个蒙面人也算见多识广,但是看着刚才停留的地方,他们仍旧感到阵阵心悸,这一炮绝对恐怖,不只威力惊人,更可怕的是准头。 “炮弹是从旁边那幢房子的窗口射进来的,穿透了二楼地板,从后面的窗户打出来,再打进我们底楼的窗户,接着再穿透底楼的地板射进地窖内。爆炸是在地窖内发生的,威力没有丝毫泄漏,全都迸发出来,把整幢房子掀飞,却没有波及到周围的房子。”为首的那个蒙面人看得非常清楚。 这是何等的精准? “当初我听说这家伙一炮打断六公里外的桅杆,总觉得这是吹牛,现在看来是真的……”一个身材肥胖的蒙面人叹道。 还没等这个蒙面人说完话,又是一发炮弹打过去,这发炮弹几乎沿着刚才的路线穿进来,一头落进废墟中。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火光飞窜,硝烟弥漫,更多的砖块和瓦砾被炸得四散乱飞。 “通往地下室的通道被炸塌,需要把他挖出来吗?”身材肥胖的蒙面人问道。 “为我们的雇主默哀吧,不过他既然付了钱,我们就应该替他把工作做完。”为首的蒙面人冷哼一声。 “是啊,顺便替算命、鬼龙、流星、水佬、阴钉他们报仇。”身材肥胖的蒙面人立刻响应。 肥胖的蒙面人甩掉身上的长袍,露出一副圆滚滚的身体,这个人正是当初被西弗雇来对付拉佩的寒冬佣兵团的成员。 “滚猪、豺狗,你们两人负责牵制。肉块主攻。”为首的蒙面人一口气下了一连串命令。 另外两个蒙面人也撕掉身上的长袍,被称作豺狗的家伙身材瘦长,而且两只手很大,掌心粗糙无比,明显是练手上功夫的。 外号“肉块”的人就是当初推着攻城锤撞击德瓦尔子爵府邸的大汉,此刻他没有运功,所以身体看上去还只是魁梧,远没有达到夸张的地步。 “滚猪,送我们过去!”豺狗大喝一声。 滚猪猛地一跺脚,地上顿时多了一个洞穴。 寒冬佣兵团的成员全都是能力者,滚猪的能力就是操纵土,在地上挖一个洞轻而易举。 滚猪和那些蜘蛛不同,他不只能够在土里行走,还可以带人,这种在土里行走的能力也不同于那些蜘蛛,并不是融入土中,而是开辟出一条通道,正因为如此,他用不着担心在土里的时候遭到攻击,也用不着担心被人用魔法或者神术禁锢。 “我自己走。”肉块没有想过钻地洞,他昂首阔步朝着炮弹射来的方向走去。 在肉块等人身后,一颗巨大的火球正缓缓升起,是火魔本人。 突然,天空中出现许多闪光。 火魔知道魔法协会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他举起双臂,然后双臂环抱于胸前——这是解决私人恩怨的意思。 果然,那些闪光很快就消失。 这就是响应,与此同时,火魔的耳边响起一阵苍老的声音:“你解决私人恩怨,我不会管你,但是你记住,别波及无辜。” “是的,我会非常小心。”火魔不屑地说道,从他那调侃般的语气听得出来,他并不是很在意传奇魔法师莫文。 “我给你一个忠告,别太大意,他的实力远远超乎你的想象。”莫文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借助外物强行提升到大师的等级,先不说其中有多少虚实,就算他真的拥有大师的实力,又能够维持多久?一刻钟?半个小时?”火魔对于自己很有自信。 在寒冬佣兵团中,火魔、滚猪、豺狗,还有已经死的流星和水佬都已经初步接触了法则,同样也是准大师,而火魔、滚猪、水佬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大师的实力,当初水佬要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被炸死在河里,以他的实力绝对可以铲平那幢别墅,也不至于让鬼龙和流星双双陨落在那里。 这一次火魔会全力以赴,其他人也一样。 此刻火魔只担心拉佩逃跑,他在琢磨怎么让对方无路可逃,突然耳边又响起一声轰鸣。 在火光和硝烟中,“肉块”真正地变成肉块,他被炸了个粉身碎骨。 下一瞬间,火魔感到心头乱跳,他大吼一声,身体瞬间膨胀。 几乎同时,一发炮弹穿透火魔的身体,不过这发炮弹和之前的那些炮弹不同,居然凌空炸开。 数十尺外,火光一闪,紧接着弥漫的火焰开始往中间汇聚,转眼间恢复原状,火魔浑身上下没有丝毫损伤,不过他的脸色却异常阴沉。 火魔并不是在为肌肉都长进脑子里面的肉块默哀,肉块在佣兵团中实力垫底,平时扮演的都是杂役和搬运工的角色,打仗的时候就是冲锋在前的炮灰。 因为肉块死了,火魔少了一个主攻手,也少了一个吸引对方目光的靶子。 火魔居然忘了那门火炮,这实在太不应该,不过也情有可原,以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从来没想到在一公里外会遭到火炮攻击。 “还好,至少已经产生吸引目标的效果。”火魔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远处,那片垃圾山上已经打了起来。 滚猪的地行术和那些蜘蛛不同,类似于传送,但不够灵活,只能到达想去的地方,没办法随意在土里乱跑,但是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速度极快,所以拉佩开炮的同时,滚猪和豺狗也到了。 在寒冬佣兵团,滚猪和豺狗这一胖、一瘦是固定的组合,滚猪擅长操纵土,又肥得像猪,防御力极强,而豺狗手上功夫了得,擅长近身肉搏,两个人一攻、一守,丧生在他们手底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有一件事倒很清楚——他们曾经杀掉过几个大师级的人物。 滚猪还没从土里出来,就已经准备好一份大礼。 大地剧烈震荡起来,那些棚屋东倒西歪,纷纷崩塌,紧接着整座山顶塌陷下来。 滚猪在那里施法,豺狗却已经冲过去,豺狗是被滚猪直接送过来,出来的时候就在那门火炮的旁边。 这招不但阴狠,而且隐蔽,有地震术的掩盖,谁都不会想到豺狗会从地底过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死在这招之下。 不过这一次,滚猪和豺狗的绝招失效了。 豺狗刚从地底冒出来,看到的却是如同旋风,又快如闪电的剑刃风暴。 豺狗擅长的也是速度,但是眼前的剑法远远超出他应付的能力,甚至连躲都躲不过,于是他只能格挡,他忘了已经多久没有被逼到这种境地。 最终,豺狗挡住了。 如果换成其他强者绝对挡不住,因为那把银色长剑无坚不摧,任何兵刃都会被削断,唯独豺狗例外,他玩的是徒手,但手再硬也不可能和锋利的兵刃比,所以他的格挡是避开对方的锋芒,然后锁住敌人的兵刃。 不过豺狗马上就松手,不是他要松手,而是不得不放开,因为另外三柄一模一样的剑朝着他刺来。 就算松手,豺狗仍旧不够快,因为他遇到的是最快的剑,至少他没看过比这更快的剑。 此时,豺狗不得不动用自己的绝招。 剎那间,所有剑都静止在半空中。 但也不是完全静止,而是变得慢下来,仿佛空中有一层胶水把这些剑全都凝住。 霎时豺狗趁机一闪,瞬间消失不见。 此时禁锢的力量消失,那四把剑又重新动起来。 在另外一边,有六把剑围着滚猪乱刺。 滚猪的实力绝对恐怖,在寒冬中,他的实力仅次于火魔,地位还在水佬之上,甚至传闻他的实力已经超越老大火魔,只是他一直不肯表现出来。 和豺狗一样,滚猪也有自己的底牌。 滚猪的身体四周笼罩着一道土黄色光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光环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这些光环算不上坚不可摧,但面对崩解的力量,简直就是一捅就穿,但是紧接着长剑竟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吸住,然后朝着地面拉扯。 这层层叠叠的光环居然有如此诡异的效果,简直和杰克传授的防御术一模一样,只不过滚猪只会把对方的攻击偏转向下,而杰克传授的那套东西,自由度要大得多,甚至可以把对方的攻击偏转回去。 “玩偏转?你还不够资格。”拉佩冷笑一声。 下一秒钟,拉佩的剑法变了,六把长剑不再疯狂钻刺,而是变成劈砍,从上往下,没有丝毫变化,就如同滚滚而来的车轮——这招就叫车轮斩。 剑砍上去,瞬间被滑开,朝着地面斩去,巨大的力量让剑的速度变得更快,六柄剑变得越来越快,“蜂鸟秘剑”原本就会越使越快,现在又多一股外力。就像车轮从山上滚下来,只要山坡够长,车轮的速度最后会变得非常恐怖。 随着几把长剑挥舞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四周的空气渐渐震颤起来,震顚的幅度越来越大,同时响起嗡嗡的声音,一开始还很轻,渐渐地变成轰鸣。 围攻滚猪的是拉佩的三个分身,此刻他们已经彻底驾驭不住手中的剑,好在车轮斩没有任何变化,就算驾驭不住都没关系。 滚猪被砍得脸色发白,他身体四周的光环闪烁不定,别人看不出来,他却很清楚,光环添补的速度已经赶不上消耗的速度,偏偏他有苦难言,别看这招防御无敌,但是开启光环的同时他也没办法出招,既不能反攻,也无法逃脱,完全是挨打不能还手。 突然,无数光线从四面八方射来。 是拉佩请来的另外一个魔法师出手,这就是事先布好的魔法阵。 光线来自一块块宝石,这都是拉佩在炼金工场买的,能够当作监视的“眼睛”,同时还具有攻击力,能够射出细如发丝的一道光束。 这是拉佩从佛勒那里得到的启示,当初佛勒在红枫大道的别墅内就布设许多射线武器,流星就是死在这招之下。 射线类的魔法速度最快,可惜威力最弱,一向被人无视,但是当射线的数量变得非常庞大,并且有魔力池源源不断地提供魔力,它们就会变得非常可怕。 一道道极细的射线不停射在黄色的光环上,光环被打得飘摇不定,还被激起一圏圈涟漪,场面就像下雨般。 “你去对付另外那个瘦子!”拉佩大声吼道。 拉佩的话音刚落,心头顿时升起一阵警兆。 下一瞬间,一道火光闪过,整座垃圾山轰然炸开。 火魔出手了,他刚才一直没有出招,并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在积蓄力量。 当初流星以生命作为代价,发出最强的一击,把红枫大道的别墅砸成一片废墟,要不是佛勒另外有一套布置,恐怕那些人全得死于非命,而火魔随手发出的一颗火球,就和流星舍命一击的威力相当。 这就是火魔能够成为寒冬老大的原因,和其他成员比起来,身为老大的他反倒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手段,他只会两招,一招就是刚才的化火瞬移,本质其实是短时间火元素化,另外一招就是火球术。 火球术是元素魔法中最基本的一种,任何一个元素魔法师都能够搓出一颗火球,哪怕一个专精于冰系魔法的魔法师也能做到。同样,拉佩、安德雷、佛勒也会,这简直就是基础中的基础。 但是很少有人对火球术的理解比火魔更深,他放弃其他魔法,专攻火球术,所以他的火球术与众不同。 刚才那一击是“聚炎爆裂火球”,需要事先准备,准备的时间越长,聚集的火元素越多,威力就越大。 聚炎爆裂火球是所有火球中威力最大的一种,核心温度超过两千度,钢铁都会被熔化,此刻那片棚屋区更是彻底化为飞灰。 “你真够狠的,也不怕伤及无辜。”底下传来拉佩的声音,不过声音虚无缥缈,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 火魔并不回答,他一向很少说话,他五指一弹,五道火光如闪电般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这是急速火球,但说是火球,其实应该算是火珠,每一颗只有龙眼大小,威力自然不会大到哪里去,但是速度实在太惊人,绝对不比闪电慢多少,甚至远在子弹之上。 下一秒钟,火魔眯起眼睛,因为他感受到火球全都被劈开。如果只是被挡开,他绝对不会意外,如果是被闪开,他也可以理解,但是被劈开就有些麻烦。 这要多快的剑法才能做到?至少要比火魔的火球快吧! 别说是火魔,连拉佩都没有想到,他只是看着那五颗火球,在脑中想着怎么击破它们,这五颗火球就自己破开。 突然,拉佩闪出一道念头:难道这就是剑意? 剑意玄之又玄,谁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有人说剑意是一种意境,一旦掌握这种意境,就能够看透世间万物的本源,也能够随意调用大自然的力量,明明是武者,却能够拥有类似魔法师的能力。 也有人说剑意是一种意念,没有什么东西比意念更快,眼睛看到,心头一动,立刻就能将对手斩杀。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剑意是意境和意念的融合,终极的状态就是心念一动,立刻就能够调用大自然的力量灭杀对手,或者干脆直接将对方杀掉,这几乎是神的力量。 拉佩不敢去想,也没空去想,这里是战场,他的面前是三个可怕的强敌。 拉佩立刻抽出两道分身,朝着火魔杀去,剩下一道分身仍旧和滚猪在周旋。 分身的本质上是镜像,类似于投影,可以在透明和不透明之间任意改变,战斗的时候当然选择透明,两道分身行动起来又异常迅速,所以几乎看不见,只能看到两片飞旋的银光。 火魔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以为是傀儡、魔偶之类的东西,不过他感觉到威胁,身体瞬间一抖,整个人顿时变得异常诡异。 此时火魔的头发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裸露的皮肤也变得如同岩石般,而且到处能够看到裂缝,不过这些裂缝亮得刺眼,仿佛他的身体内部全都是岩浆。 “怪不得你叫火魔。”拉佩以前看过一次火魔,那也是他第一次和寒冬佣兵团打交道。 那时拉佩刚刚离开王宫,在离王宫不远的地方遭遇寒冬的伏击,杰克一脚把拉佩踢出马车,让他独自先逃,当时他只看到天上有一道浑身是火的人影。 现在拉佩看明白了,火魔之所以拥有如此可怕的实力,是因为他选择了魔化。 能力者可以舍弃自己的人类身躯,遵循血脉的力量,把自己变成另外一种生物,这就是魔化,魔法师也能魔化,也就是无限接近于提供魔源的那种生物。 拉佩选择的是以狼人的爪子作为魔源,如果他愿意,可以渐渐向狼人靠拢,最终彻底变成一个狼人,这种变化不同于变形术,是不可逆的,一旦变化后就再也变不回来。 “原来你平时的样子全都是幻象。”拉佩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火魔能够化火瞬移。 拉佩刚才还在纳闷,人类应该不可能做到这样才对,让自己变成元素,然后再变回来,这是魔法界的几个终极目标之一,可惜到现在为止,还只能借助魔法阵来实现。 元素化的好处很多,譬如能够远距离传送,有些魔法门就是基于这个原理,而且从理论上来说,把自己元素化然后重组,就可以治好一切损伤,这也是元素生物很难杀死的缘故。 火魔并不回答,他双手一挥,无数火球从身体四周的虚空中浮现,朝着那盘旋飞舞的四把长剑砸过去。 四把剑速度快到极点,只见剑光不停闪动,所有火球瞬间被刺穿或者削成两半——这就是拉佩从斩杀巨蛇的老骑士那里得到的传承,以攻对攻,以攻为守,只攻不守,这其实是三个境界,此刻他还处于以攻对攻的境界。 事实上火魔的打法也是这样,同样以攻对攻,火球术本来就是攻击型魔法。 拉佩和火魔的出手都极快,拉佩快速挺进,一路上双剑闪动,半径两尺内完全成一片“真空”,没有一颗火球能够靠近,火魔也不差,他是魔法师,方圆百尺都是他力量覆盖的范围,只要他念头一动,就会有一颗火球凭空生成,有时候火球直接出现在拉佩的身旁。 当然,这些火球根本就不可能成形,拉佩甚至不需要动用手中的长剑,念头一动,刚刚凝聚且连雏形都没有的火球就会被击散。 不过拉佩想要干掉火魔也没那么容易,火魔的化火瞬移绝对是一种很麻烦的能力。 第八十五章了结恩怨 一股寒意从拉佩的心底涌起,浑身汗毛乍然而立,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惊悸,感觉到身后有人。 但拉佩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下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寒意直逼心口。 那是一把短剑,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剑,剑尖已经抵在拉佩的脖颈上。 这是一个真正的刺客、一个经验丰富的刺客,知道哪里才是一击致命的要害,他不但看破拉佩真身所在的位置,也看破拉佩身穿“重甲”。 对于身披重甲的铁乌龟来说,胸口、大脑这类要害肯定被重重保护,反倒变得不再致命,最致命的地方是脖颈,因为脖颈需要转动,必然有缝隙。 刺客确实找到缝隙,剑尖顺势滑进去,结果被挡住。 刺客被经验误导,中了杰克的心理陷阱,他绝对没想到这件铠甲防御最强的地方就是接缝处。 剑尖荡起一圏波纹,足以刺穿钢板的巨力被卸去一小半,接着被偏转一小半,然后被崩解一小半,最后的冲击被铠甲本身吸收,与此同时,和铠甲接触的那部分剑刃被腐蚀掉。 直到这时,拉佩才反应过来,他顺着剑势侧转身体,同时右手朝着背后一指,无形的剑刃疾射而出。 拉佩心头的惊悸并没有消失,反倒愈发清晰。 突然拉佩感到右眼狂跳,而且他看到一丝阴影。 那个刺客居然不在拉佩的背后,而是在他的面前,刚才那一下是虚招——这绝对是一个大刺客。 不过拉佩的脸上却没有露出绝望之色,反而还带着一丝笑意。 剎那间,无数纤细的光线从拉佩的身上射出来,他给魔法师用来布置陷阱的宝石并不是全部,另外一小半宝石被他镶嵌在身上。 那个预言师曾说过拉佩会遭遇凶险,他怎么可能不多加小心? 这就是拉佩最后的王牌,没有什么能比光更快,哪怕闪电的速度也比光慢一千多倍。 此时大刺客先出手,短剑刺下来,这次的目标是拉佩的右眼,这个更是要害。 拉佩的铠甲连着头盔,头盔是封闭式的,连眼眶上都镶嵌着两块很厚的玻璃,此刻玻璃已经崩碎。 剑被挡住,玻璃只有薄薄的一层,比纸还薄,底下是一块赫罗纳科尔合金,是用百分之五的精金和其他一些材料熔炼而成,硬度和钻石差不多,除了高纯度的精金,没有东西比它更硬。 这原本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拿拉佩自己当作诱饵的陷阱。 几乎同时,大刺客被射线命中,他闷哼一声,闪身就撤。 不过现在想要撤退都晚了,拉佩开始反攻,他双剑齐出,连环击刺。 此刻,拉佩的右手握着十字剑,左手拿着一把和十字剑同样大小和形状,重量相同,连中心位置也一模一样,前段也同样能够射出一道力场剑刃的长剑。 和火魔交手的时候,拉佩一直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只有当十字剑出现在右手的时候,他才是最强的状态。 出手的不只是拉佩的真身,旁边还有两把剑等候在那里。 寒冬的漏网之鱼以火魔最强,滚猪其次,豺狗是最弱的,因此拉佩怎么可能用两道分身去追杀?其中一道只是幻影,真正的分身早已潜伏在这里。 拉佩和分身都没留余力,四把剑交织成一片剑网。 拉佩的剑快,大刺客的剑更快,当初刺杀比格·威尔的时候,大刺客根本没有尽全力,甚至连十分之一的能力都没拿出来。 此时,拉佩的四把剑全都被挡下来。 拉佩的眼睛被两片赫罗纳科尔合金挡着,根本就看不见,但是他有超凡的感知力,甚至比眼睛更好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甚至连地下百尺的地方都清晰可“见”,除了没有眼睛看得那么远,简直是完美无缺,所以他知道自己的每一剑都被大刺客后发先至,在半路上拦截下来。 大刺客的剑明明没有拉佩快,但是总能够未卜先知般挡在拉佩进攻的路线上,哪怕他中途变招也没用——这绝对也是某种意境。 拉佩倒也没气馁,他有一种感觉,大刺客的意境和他的意境没有高下的区别,只是他领悟到的境界太低,更何况拉佩也没输,此刻是他在进攻,大刺客在防守,而且他的剑法还没施展开,剑还可以更快。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惨叫,豺狗已经变成一条半死不活的废狗,他的双手没了。 分身是本体的镜像,当拉佩的本体达到最强的一瞬间,他的分身也都变成最强的状态,不只是力量、速度和反应能力,还有经验。 一个刚刚触及法则的准大师,面对已经掌握了法则,甚至能够熟练运用法则的大师,结果不言而喻。 更何况,旁边还有无数光线不停攒射,原先潜伏在一旁的黑魔法师很听拉佩的命令,将目标转换成豺狗。 没人知道豺狗是先被光线射中,还是先被双剑削掉手臂,反正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下一瞬间,那些剑光在豺狗的身上划过,纵横交错,不知道划过多少剑。 豺狗静静地站在那里,当一阵风吹过,他一下子坍塌下来,变成无数细碎的肉块。 斩杀豺狗后,那道分身加入拉佩这边的战斗。 原本是四把剑,现在变成六把,又一个分身的加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大刺客再也抵挡不住。 砰的一声巨响,滚滚的浓烟笼罩住战场。 这可不是普通的浓烟,不但遮蔽视线,还屛蔽所有感知,不管是温度、湿度、血液、气味和声音全都被掩盖起来,哪怕拉佩拥有超凡的感知也没用。 拉佩很郁闷,事实上他也准备不少烟雾弹,没想到自己没用着,对方先用了。 “这家伙逃得倒快。”拉佩冷哼一声,他敢肯定这个刺客就是刺杀比格·威尔的凶手,但没有理由,完全是一种直觉。 “那不是普通的大刺客。”比格·威尔在戒指内轻叹一声。 “放心,我会帮你报仇,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 比格·威尔曾经的要求,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拉佩的执念。 不过,拉佩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到火魔和滚猪的身上,刚才为了钓鱼,他没有施展全力,现在应该结束这场战斗。 “投降吧,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反正你在寒冬里面也不算很得志,以你的实力绝对可以坐上老二的位置,但老二却是那个女预言师,甚至另外一个控水师的地位都比你高,而我的身边恰好缺少一个擅长防御的人。”拉佩最终决定劝降。 “你说的是真的?”滚猪将信将疑。 “我们可以签一份契约。”拉佩说道。 滚猪松了一口气,他身上的光环渐渐消失,可就在最后一道光环消失的瞬间,意外发生了,滚猪的脚下突然出现一座地洞,咻的一声,他的身体沉入洞里,不过也在同一瞬间,一根根极细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射来。 滚猪的防御力极强,但这指的是他被光环笼罩的时候,此刻他忙着开启逃生信道,身上只有一道自行发动的防御壁障。 壁障顿时被击碎,下一瞬间,滚猪露在地面上的半截身体就被打成马蜂窝。 拉佩也出手了,但他攻击的不是滚猪,而是那座突然出现的地洞,那座地洞并不是原本就有的洞穴,而是魔法的作用。 所谓魔法,就是将元素、力场或者能量糅合在一起,让它们产生作用,只要其中的一个环节崩解,魔法就会解除,这就是破魔的原理。 剑光一闪即逝,地洞也随之消失,滚猪的半个身体被埋在土里。 “很遗憾,你做出错误的选择。”拉佩冷冷地说道。 剑光再闪,和豺狗一样,滚猪也变成无数碎块。 拉佩可以放过当初的汉德,也可以和西尔维娅这样的人化敌为友,却不会相信寒冬的这些漏网之鱼。 虽然拉佩喜欢用利益打动别人,但是他同样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利益,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譬如亲情、爱情,还有友情。 滚猪和豺狗的搭档能够持续那么久,这两人的友情恐怕已经超越一般的程度,留着滚猪绝对是一个麻烦,所以滚猪就算真的投降,拉佩也不会相信。 滚猪也死了,曾经的寒冬只剩下火魔一人。 拉佩的五道分身和一个本体围拢上去,与此同时,一道道光线朝着四面八方射来,可惜的是这些光线对生命体非常有效,就连那个大刺客挨了一下也受重伤,滚猪更是瞬间被杀,但是对元素类生物的效果却并不怎么好,特别火魔每一次瞬移就会重组,所有的伤都会愈合。 “好,很好,是我小看了你!从现在开始,我将彻底放弃尊严,用一切手段来报复你,让你也品尝重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的悲哀!”火魔很不甘心地怒吼道,他打算逃了。 火魔不得不逃,他的不死之身是有代价的,就像那条巨蛇,每一次复原都会比原来小一圈,他消耗的则是魔力。 可惜,拉佩不会让火魔如愿以偿。 此时所有分身瞬间消失,十把长剑同时插在地上,拉佩的真身则打出一道金色光芒,这道光正打在火魔的身上。 下一瞬间,火魔的身上窜起数十尺高的火焰,他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异常强悍。 而拉佩释放的是热血沸腾,光明神术中最简单也最常用的一种。 越简单的神术越容易叠加,拉佩最多能够叠加三十二重,这足以让一个懦夫变成无所畏惧的勇者,让一个幼儿成为狂暴悍勇的战士,不过这样的效果只能持续两秒,因为两秒后他们就会生命枯竭,魂飞魄散。 火魔的反应绝对够快,火焰一窜起来,他立刻知道不妙,强行抑制住狂涌的生命能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桀桀怪笑,紧接着一道沙哑低沉的女人声音响起来:“你肯定压制得很辛苦吧?我来帮你。” “不!”火魔大叫一声。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原本飞腾的火焰瞬间收回来,只剩下紧贴身体的薄薄一层,看上去还飘摇不定,好像随时都会熄灭般,火魔看上去也变得苍老无力,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下一瞬间,火魔被飞旋的剑刃砍成无数碎片。 拉佩没有就此停手,他继续挥舞着长剑,不停切割着半空中的那团火焰。 火焰在迅速散开,越散越远,越来越稀薄,渐渐连轮廓都看不清楚,变成一片朦胧的火光。 突然,拉佩感觉到手腕一松,手臂上的蛇镯飞了出去。 四周的火光顿时重新聚拢起来,不过并没有聚拢成人形,而是投进蛇镯中。 蛇镯变得越来越亮,也变得越来越红。 越来越稀薄的火光隐约化作一张人脸,是一张满布惶恐的脸。 火魔没死,元素生物都不容易死亡,但是现在他要死了。 连拉佩都没想到,蛇镯居然是元素生物的克星,不过仔细一想,也能够理解,不管是那条巨蛇,还是法老雷恩,存在的形式就和元素生物差不多,两者肯定有某种渊源。 火光中那张惶恐的面孔渐渐消失,在蛇镯的中央,一个光点正变得越来越亮,也变得越来越长,渐渐化作蛇的模样。 拉佩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心底升起一股冲动,想要去砍一剑,因为那条巨蛇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 好在,拉佩最终按捺住这股冲动,因为直觉告诉他,那条蛇没有危险。 “为什么是蛇?难道一定要是蛇?”拉佩轻声低语道,并不是说他不喜欢蛇,而是当初那条巨蛇闹出太大的动静,已经在被光明神殿注意到,他不想因此惹上麻烦。 那条蛇似乎感觉到拉佩的想法,瞬间散开,变成一团如同软泥的东西,一会儿变成蟾蜍,一会儿变成蜥蜴。 与此同时,一些记忆凭空出现在拉佩的脑中,这是之前没有得到的记忆。 那条巨蛇并没有彻底死亡,事实上它根本就不会死亡,除非蛇镯被毁掉。 巨蛇被斩杀后,重新化作胚胎,之前它一直没有复活,是因为缺乏复活的条件,而复活的条件很简单,只要提供足够的生命力,这也是当年发生吸血事件的原因。 得到蛇镯后,拉佩一直没有杀过人,所以它一直处于沉睡的状态。这次的战斗让它苏醒过来,豺狗和滚猪死的时候,它已经偷偷吸取他们的生命力,现在又吞噬火魔,使它彻底苏醒过来。 巨蛇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打下印记,必须百分之百地服从主人的意愿,拉佩不希望它的模样是蛇,它就必须遵从。 “最好变成一把剑。”拉佩又自言自语起来。 光点不停变幻着,却始终没有变成剑的模样。 下一瞬间拉佩明白,又有一些记忆从他的脑中涌出来。 巨蛇只能变成动物,而且是最基本的生物,譬如蛇、鼠、犬、鸟,它会拥有和那种动物完全一样的身体构造,也会拥有其能力,譬如变成蛇,它就只会游走。变成狗,它就会奔跑,变成鸟,它就会飞翔。 之所以原本的形态是眼镜蛇,是因为眼镜蛇不但拥有毒牙,还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就是喷射毒雾。 毫无疑问,能够最有效地利用崩解法则的状态就是眼镜蛇。可惜,拉佩不敢用。 突然,拉佩的脑中闪出一种生物,或许这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他已经死了。”站在集市的外面,巫婆咧着嘴,露出满嘴烂牙,眉开眼笑地说道。 巫婆当然感到高兴,因为和目标人物一起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她认识的人,也是她的同行。 没有什么比杀掉同行更好的,一来可以减少竞争对手。二来那人留下的遗物全都是巫婆用得着的,甚至有不少是她找了大半辈子的东西。 拉佩抽出一叠金圆券递过去,这里是马内,金圆券正好用得上。 不过考虑到王室很快就要完蛋,政府也会发生巨大的改变,金圆券还能用多久已经成了一个众人都在猜测的谜题。 正因为如此,拉佩到马内后就大手大脚地花钱,为的是在这些金圆券变成一文不值之前,把它们全都变成真正有用的东西。 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拉佩需要背负更多的债务。 随着实力的提升和地位的巩固,拉佩越来越感到危机的临近,所以他得在另外一个方面负债得更厉害。 而拉佩也有条件这样做,随着局势变得越来越恶劣,尤特人的处境也越来越糟糕,而他在尤特人心目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重要——因此他可以欠更多债。 “还有一样报酬。”巫婆桀桀一笑。 拉佩随手抽出一叠东西,大概有十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很少有人能看懂的符号和公式。 但巫婆看得懂,另外一个黑魔法师也看得懂,两人只扫了一眼,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黑魔法师想伸手去抢,巫婆就牢牢护住那十几张纸,甚至张嘴就咬黑魔法师伸过来的手。 “你们自己分配。”拉佩乐得看热闹。 巫婆笑嘻嘻地把那十几张纸塞进口袋内,心满意足地说道:“很高兴和你合作,以后如果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直接找哑巴,他会通知我们。用不着找那帮吸血鬼,他们心可黑了,要抽走三分之一的雇佣费。” “没问题。”拉佩当然答应,想请人帮忙,最好的办法就是靠熟人介绍,这样更保险,花费也少得多。 “我也一样。”魔法师也连忙说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钟声,显然警察已经知道这边完事,所以跑过来收拾战场。 “再见。” “回头见。” 拉佩三人互相打了声招呼,然后分成三个方向迅速离开。 拉佩在巷子中穿来穿去,一边走,一边看着手指,他的左手微微抬起,食指伸着,指尖上隐约可见一点红光不停闪烁。 那并不是什么红光,而是拉佩刚刚得到的宠物——一只跳蚤,这就是拉佩的选择。 跳蚤有用来吸血的口器,和毒蛇的毒牙一样,能够让崩解的法则发挥作用,不过更关键的是跳蚤的速度最快。 当然这个最快并不是绝对数值,而是相对于体重、身高来说。 从传输过来的记忆中,拉佩知道一件事,巨蛇最初的速度也没这么恐怖,只是和一般的蛇差不多,但是随着它变得越来越大,力量和速度也在增强,只有一尺长的时候,爬行速度是每小时五公里左右,当长到一百尺长时,速度就提升一百倍,时速也到五百公里,比鹰隼俯冲的速度还快。 如果变成跳蚤也是这样,那就太恐怖了。 拥有蛇镯后,拉佩和这只跳蚤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连系,譬如共享一部分能力,像法老雷恩出手的速度快得惊人,就是从巨蛇那里共享来的能力。 拉佩很期待自己也能得到同样的馈赠,而想要让这只跳蚤快速成长,办法很简单——只要不停杀人。 原本拉佩没想过杀太多人,不过真这么做的话,他也不会有心理障碍,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坏人实在太多,根本就杀不完,仅仅是那些最坏的人就已经杀不尽了。 想想看,当初攻打塔伦的海盗有多少?那些海盗每一人都双手沾满血腥,血债累累,要是能杀光他们,恐怕就足够这只跳蚤恢复原来的实力。 拉佩正琢磨着怎么让那些罪有应得的人受到惩罚,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呼救声。 拉佩并不是圣人,他不打算出手,只当作没听见。 又是一阵呼救声,拉佩皱起眉头,那声音非常耳熟,应该是认识的人。 这下子不能袖手旁观,拉佩朝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呼救声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离拉佩所在的位置至少有三座街区,如果换成一般人根本就听不到。 对于以前的拉佩来说,三座街区的距离只是眨眼的工夫。对于现在的他更不在话下,转眼之间,他从一条小巷里面走出来。 在十尺外的街道上,有一辆马车正遭到围攻,显然是一辆贵族的马车,车夫已经被石块砸死。 此刻,几十个壮汉握着棍棒乱打一个像是管家的老人,老管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车门边上还站着一个护卫,但是他不敢乱动,因为不远处的半空中悬浮着一个魔法师。 拉佩看了那辆马车一眼,立刻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呼救声熟悉,因为呼救的人是娜达利雅,他刚刚来马内的时候,为了打入贵族圈子,千方百计接近的侯爵千金。 先不说娜达利雅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之间的亲戚关系,只凭当年领拉佩进贵族圈的人情,他就不能无动于衷。 拉佩在旁边的墙壁上抓了一把,捏下一块墙角,然后用力搓了搓,砖块就变成许多细小的颗粒。 拉佩扣紧食指,连连弹出,那些小石子如同子弹般飞出去,打在围攻者的腿上。 拉佩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毕竟他和这些平民没什么仇怨,没必要下狠手。 不过找死的人总是有的,突然拉佩看到有人举起枪瞄准他。 砰—— 枪响了,不过响的是拉佩的枪。 拉佩拨动转轮,他的枪重新变成待发状态,然后看了那个魔法师一眼。 魔法师犹豫一会儿,最后他退后几尺,虽然有意偏袒,因为看到马车上只有几个小孩,他也不打算做得太过分,再说拉佩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对付。 对于魔法师的识趣,拉佩很满意。 就在这时,拉佩又感觉到一丝淡淡的杀气。转头看去,看到百尺之外一幢房子的二楼露出一张脸。 这张脸让拉佩感觉有那么一丝熟悉,应该是在射击倶乐部见过,也算熟人,没想到现在变成仇敌。 下一瞬间枪声又响,又是拉佩抢先开枪。 不过这一次拉佩有意抬高枪口,子弹击碎玻璃,打掉在二楼那个人戴在头上的帽子,碎玻璃飞溅那人一脸,好像伤到眼睛,不过他的命至少保住。 拉佩不是冷酷无情的人,不过他也不是烂好人,这一枪没有致命已经是他最大的善意,不过这也提醒他一件事,现在不是慢慢叙旧情的时候,得快点离开,于是他快步走到马车前面。 站在车门口的护卫倒也明白拉佩是自己人,连忙让到一旁。 “娜达利雅小姐,很荣幸再一次和你见面,不过现在时机不对,我们最好在对方的大队人马到来之前离开这里。” 拉佩朝着车里看了一眼,除了娜达利雅之外,还有两个男孩,一大一小,大的十岁左右,小的只有五、六岁,面容和娜达利雅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她的两个弟弟。 紧接着,拉佩转身朝着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老管家释放一道治疗术。 这一次可不是叠加的治疗术,拉佩是在救人,而不是杀人。 随着一道白光落下,老管家身上的血迹渐渐消失,头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脸上的淤青逐渐淡去。 “是你?”娜达利雅终于认出拉佩。 想起当初和拉佩认识的情景,娜达利雅恍如梦中。 时隔半年,现在的拉佩早已不是那个刚刚来到马内,拼命想要挤进贵族圈的外乡人,早已把娜达利雅等贵族远远地甩在后面,就连当初为了她争风吃醋的小胖子保得利,现在也没有丝毫相比的念头。 “只剩下这辆马车,你们肯定走不了,干脆下车跟着我走怎么样?”拉佩问道。 拉车的马早已不知道被谁抢走,那些围攻者不全是为了正义和自由,更多的人纯粹就像强盗、小偷和暴徒。 娜达利雅犹豫一会儿,看了躺在地上抱着腿嗷嗷叫的那些平民一眼,再看着他们凶狠的眼神,于是她一把抱住最小的弟弟,再拉着另外一个弟弟下了马车。 与此同时,护卫走过去把老管家搀扶起来。 拉佩随手一挥,一道幻影术立刻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上,转瞬间他们的样子就变了,全变成老头和老太太。 这只是一道非常简单的幻术,只能大致改变外貌,就像套了一件宽大的衣服,又戴了一张面具,远看也许无法分辨真假,可一旦靠近,立刻就能看出破绽。 好在拉佩只需要娜达利雅等人走在大街上不让人发现,而不是让他们乔装潜入某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突然拉佩抬起手中的枪,根本不瞄准,朝着天空就扣动扳机。 天空中,有一面镜盘正渐渐偏转过来,不过没等它偏转到位,就被一颗子弹击中,应声而碎。 这已经是第三次,拉佩早已有经验,怎么可能让镜盘再来捣乱? 远处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个魔法师先是一愣,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紧接着他就明白,两眼顿时瞪得老大。 那个魔法师已经知道拉佩的身份,而拉佩手里的那把火枪让他感到头皮发麻,他早就听说南方舰队就是覆灭在这种火枪之下,一公里外可以要人性命,还是直接打爆脑袋,让人连施救都来不及。 原本那个魔法师还有些不太相信,现在他相信绝对比传说中还要夸张,要知道,天空中那面镜子直径才二十公分,比人的脑袋还小一圈,拉佩根本就不瞄准,甚至瞧都没瞧一眼,随手一枪就打碎镜盘,如果是打人的话,岂不是百发百中? 这绝对是魔法师的克星,这让那个魔法师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他如果表现出一丝敌意,恐怕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你能不能帮我藏一下西札尔的尸体?”娜达利雅为难地牵了牵拉佩的袖管,她说的显然是死了的车夫。 对于这种多余的事,拉佩一向没有好感,不过身为侯爵千金居然能够想到下人,这还是很不错的,恰好他的手里有收尸体的袋子。 拉佩之所以带着尸袋,是因为上一次去法老雷恩的故乡,结果弄了一堆战利品,却没办法携带。 那只大蜘蛛就算剖开,也要两辆大车才能装得下,最后还是杰克偷来一艘平底沙船,他们才得以运到下游,然后由西尔维娅的手下负责看着,拉佩他们联络岛上,派一艘大海船过来把那些战利品运走。 有过这样的经历,拉佩不希望再有第二次,所以他让佛勒制作一只大袋子,袋子的容积很大,相当于一间房间,只用来装一个死人绝对绰绰有余。 拉佩从背后取出那只袋子,袋子是卷起来的,像一只小包裹,抖开后长两尺、宽一尺半,和一辆大车差不多。 此时车夫的尸体被扔进去,尸体瞬间收缩起来,变成一尺多长,看上去就像是一具人偶。 拉佩拎起袋子转身就走,娜达利雅抱着弟弟紧跟在后。 那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看着娜达利雅,突然大叫起来:“我走不动!” 娜达利雅停下脚步,她为难地看了看弟弟,又转头看了拉佩一眼。 拉佩停下来,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娜达利雅非常为难,她又看了看护卫。 护卫暗自叹息,他放开老管家,弯下腰,半蹲着。 男孩一下子跳到护卫的背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走在最前面的拉佩皱了皱眉头,他用幻影术把这些人变成老头和老太太,现在一个老头被另外一个老头背着,给人的感觉显然不太对劲,而且那个男孩让他感觉有些讨厌。 不过这不是拉佩该管的,他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跑出来?还只带了这么点人?” “四月之后,父亲也发现局势不对,他让我带着两个弟弟躲在郊外的一座农场,那里名义上是老管家的产业,是父亲在两年前买下的,那时候物价已经开始飞涨……” 娜达利雅不停地说话,试图用这种办法摆脱心中的恐惧。 “我只想知道你们怎么会遭到攻击?”拉佩能够理解娜达利雅的心情,但是他没兴趣浪费时间。 “我弟弟想父母了,而且外面的风声已经没有原来那么紧张,我就带着他们回来看看,没想到半路上就被那群人拦下来,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娜达利雅捣住嘴巴,她在为死去的车夫感到哀伤。 “你还打算回家吗?”拉佩问道。 “如果方便的话。”娜达利雅知道凭那个护卫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让她进入市中心。 “先去我那里,把你的两个弟弟安顿下来后,我和那个护卫去你家一趟。”拉佩干脆好人做到底。 “我跟你去,让米奈留下。”娜达利雅毫不犹豫地说道。 拉佩上上下下打量着娜达利雅,最后很不客气地说道:“你的护卫虽然等级不高,毕竟是个骑士,就算帮不了我的忙,也不会成为拖累,你却不行。” “求你了。”娜达利雅带着哭音:“这段日子我老是做噩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的父母很可能出事了。” 拉佩想要拒绝,但是当他看到娜达利雅满含泪水的双眼,他心软了,道:“好吧,不过你得听我的命令。” 半个小时后,一群人从马车上下来,那是一辆私人马车,车主是一位有钱的商人,他和他的车夫并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允许这些人上车,事实上当拉佩等人下车后,车主他们已经忘记了这一切。 拉佩下车的地方并不是费德里克的藏身处,这是另外一个藏身处,是拉佩离开马内后,费德里克用化名秘密买下的。 “你们躲在里面。”拉佩随手扔了一件猎装给娜达利雅,道:“想要和我一起出去的话,就换上这个。” “这是哪来的?” 娜达利雅很吃惊,拉佩不可能随身带着一件女装,也没这个必要,身为魔法师,他可以变成任何模样。 “偷来的。”拉佩毫不在意地道,拥有五道分身,确实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他本人坐在马车上,分身却跑到旁边的店铺偷东西。 “我要出去一趟,马上就会回来,这幢房子和外面是隔绝的,不过为了避免被发现,我不敢完全打开这里的隔绝法阵,所以效果有限。你们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不要开灯,也不要拉开窗帘,甚至不要走到窗前。”拉佩发出一连串的警告。 拉佩的话音刚落,那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就叫嚷起来:“我的肚子饿了!” 回答男孩的是一记耳光,拉佩并没有用全力,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这耳光仍旧够狠,把男孩打得飞出去。 不等男孩哭喊,拉佩随手一指,一道光线从指尖射出来,打在男孩的身上。 男孩顿时浑身抽搐起来,嘴巴张得很大,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你怎么能这样?”娜达利雅怒道。 “你的声音要不要再大一点?”拉佩冷冷地瞪着娜达利雅。 娜达利雅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激动,居然忘记克制,声音大了一些。 “这里是我的藏身处,我借给你们是一片好心。”拉佩很冷淡地看了娜达利雅一眼,漠然地说道:“或许我根本就不应该救你们,这只会替我带来一大堆麻烦。” “我知道错了。”娜达利雅连忙低头,紧接着她又道:“求你放过我的弟弟吧,我保证他不会再惹麻烦。” “你的保证没用,很显然他被惯坏,自己都约束不了自己。”拉佩冷笑一声:“就让他这么躺着吧,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再惹麻烦。”说着,拉佩推门走出去。 拉佩翻过一堵墙,沿着小巷前进,从一条小巷躐到另外一条小巷,很快就冋到费德里克的住处,一进去他就喊道:“塔伦的包裹到了吗?” 听到开门声,费德里克匆匆忙忙地从楼上下来,因为诺德一家的到来,现在二楼的卧室给了安博尔·诺德的大儿子一家,夫妻俩加两个孩子住在同间房间,安博尔·诺德的老婆住在书房,小儿子和两个仆人则住在底楼大厅。 费德里克自己住三楼,那里也是整幢房子的中枢,再说他得看着鸽子,鸽子棚就在楼顶。 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费德里克一个人下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道高大且狰狞的身影,是铁甲傀儡。 看到铁甲傀儡过来,拉佩感到异常郁闷,早知道这样,之前的一战就用不着那样辛苦。 “老爷,您总算回来了。”费德里克一脸喜色,那场战斗虽然发生在市郊,但是爆炸声连这里都能听见,看到拉佩平安返回,他的心顿时放下。 “塔伦送来的东西呢?”拉佩再一次问道。 “我马上去拿。” 费德里克立刻跑上楼,很快的,他就拎着两只很大的箱子跑下来。 “还有两口箱子。”费德里克气喘吁吁地说道。 “先让我看看。”拉佩示意费德里克在一旁休息,他取过其中一只箱子,随手打开,然后往里面看了一眼。 箱子内装着一辆辆小车,这些车全都只有两个轮子,而且不是并排的,是一前一后。 这是一种小孩玩具,还需要装上把手、座椅和踏板,人可以坐在上面,双手抓住把手,用脚踩动踏板,这辆车就会飞驰起来。 这种车的速度很快,当初拉佩和其他小邮差换工作,他负责送信,其他人负责送包裹,其中有一个小子就弄了一辆这样的双轮车,速度甚至比大部分出租马车还快。 踩这种双轮车当然需要技术,要不然会摔得鼻青脸肿,不过这些双轮车比较特别,它们是炼金术的产物,相当于一种魔偶,本身就能保持平衡,坐在上面的人只要把握方向和踩踏板,简单到白痴都会做——这是拉佩让佛勒专门制造的,为的就是这一次南下。 不过,这并不是拉佩要找的东西。 拉佩打开另外一口箱子,里面放着一些像乱麻绳的东西,他取出一团,随手抖开,那团乱麻绳立刻变成一件衣服。不过和一般的衣服不同,这件衣服根本遮盖不住身体,它由粗粗细细的绳索组成,样子很难看。 “你过来,穿上试试看。”拉佩朝着站在大厅门口的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招了招手。 其实诺德一家早就被惊动,安博尔·诺德的老婆、大儿子、大儿子的媳妇和两个小孩此刻站在楼梯口往下张望着,二儿子和两个仆人则站在大厅门口,换成平时,他们早就跑过来献殷勤,但是今天铁甲傀儡站在那里,让他们不敢靠近。 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不明白拉佩为什么叫他,于是他东张西望,想找一个人代替。 “这东西是为你们准备的,是你们能不能逃脱的保障,每个人都要试过。” 听到这番话,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终于犹豫地走过来。 “穿起来。”拉佩将手中的那件麻绳衣扔过去。 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接住麻绳衣后,茫然地看了看,不太明白地问道:“怎么穿?” “你帮他。”拉佩对着费德里克说道。 费德里克走过来,他打开几颗活动纽扣,将麻绳衣往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身上一套,然后重新把一颗颗纽扣扣上。 当最后一颗纽扣被扣住,麻绳衣瞬间收紧,紧贴在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身上。这下子终于可以看明白,原来这些麻绳都是按照人体肌肉排列的。 麻绳是一种肌肉增强装置,不过它最大的用途不是增强肌肉的力量,而是让穿着者节省体力。 陆地动物的运动效率其实都很低,行进时大部分能量都用在支撑身体上。人类的运动效率就更低,先不说风的阻力,重量集中在两条腿上和分散到四条腿上,其中的效率就相差一倍。 一旦摆脱体重的束缚,所有力量都可以用在推动自身的前进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蹬踏双轮车,就可以和马一样快,可见效率相差多大。 麻绳衣这套装置的用途就和双轮车一样,可以支撑体重,使得效率达到极致。 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茫然地站在那里,突然他猛地一跳,整个人就像猴子般抓住楼梯扶手,然后一个后空翻,翻到了二楼。 这当然不是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本人的意愿,而是拉佩暗中在控制,其中拉佩一道分身就紧贴在他身后,如同操纵机器般操纵着他的身体,还在后翻的时候暗中推他一把,要不然以他原有的肌肉力量,就算得到增幅,也不足以完成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此刻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傻愣愣地站在二楼,他脸色发白,双手抓紧栏杆,滴答、滴答的一阵轻响,水从安德尔·诺德二儿子的裤子里流淌出来。 拉佩捣住眼睛,他不忍心看下去,道:“你的身体太差,胆子也小了些,还有一个星期才出发,在这之前,你们几个人必须熟悉这套衣服,为了让你们不至于出意外,我已经费尽了心思。” 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出了大丑,原本正羞恼难当,听到拉佩的这番话,顿时惭愧地低下头,这时候他才想起身上的这套魔法装置肯定价值不菲。 不只是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另外几个人也一样,特别是那两个仆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箱子内的麻绳衣数量足够,绝对少不了他们两个人的份,心里顿时充满感激。 “那我怎么办?”安博尔·诺德的妻子突然叫了起来,她今年五十二岁,因为长年缺乏运动,肌肉松弛无力,体重却超过一百公斤,别说像她儿子那样翻到二楼,就算从二楼跳下来都做不到。 “你们两位女士和两个孩子的衣服是特制的,并不注重力量的增强,更多的是耐力的提升,路上如果真的要爬山,我会放绳子拉你们上去。”拉佩从来没想过让一头猪爬树。 “太好了,那太好了。”安博尔·诺德的妻子松了一口气。 “我们要做到什么程度?”安博尔·诺德的二儿子问道,此刻他反倒有些期待。 “费德里克会告诉你们,你们至少要达到普通盗贼的程度,能够像壁虎一样随意地在墙壁上攀爬,要能够在二十秒内爬到楼顶,然后从楼顶直接跳下来。” 拉佩说的这套标准,原本是针对那些小扒手的。 拉佩每说一句,安博尔·诺德二儿子的脸就苍白一分,虽然心中充满期待,但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骇人,他的腿都有些发抖。 第十八集 内容简介: 马内的局势暗潮汹涌,拉佩终于等到机会逃走,但危机并没有远离,先是娜达利雅的弟弟出口成灾,接着又有杀手穷追猛打,路上还遇到许多不明底细的逃难队伍,以及一座罩着警报结界的古怪城市,拉佩一行人是否能平安逃回塔伦? 第八十六章两个选择 半扇铁门歪倒着,另外半扇铁门干脆被拆走,所有玻璃窗都破了,墙壁上到处都是红红绿绿的颜色,有些是烂西红柿汁,也有些是泼上去的油漆。 从大门到宅邸之间的通道两旁原本种着很多树,现在不知道被什么人砍倒,原本整整齐齐的白坪也有被烧遇的痕迹,似乎有人在这里野炊遇,曾经恢弘气派的宅邸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走吧。”拉佩轻轻捂住娜达利雅的嘴,紧搂着她。 娜达利雅浑身颤抖着,整个人都软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曾经的家居然变成这样。 不只是娜达利雅的家,整条街的情况都差不多,甚至还有更惨的,隔壁一条街的几幢房子全都被烧成废墟。 “走吧,你的父母可能根本就没事,别忘了,你家养着不少护卫,他们就算阻止不了暴民的进攻,至少可以保护你的父母逃跑。”拉佩只能尽可能劝说。 突然拉佩看到有人朝着这边走遇来,在这条街上到处可以看到有人四处溜达,其中一些人扛着锄头,拎着铁锹,跑进那些宅邸就是一阵乱砸,要不然就是在院子里乱挖,走过来的这个人手中就拿着一把锄头。 “坚强点,你这样让我非常难做。”拉佩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漠,他现在肩负着太多的责任,如果娜达利雅是个累赘,他就只能放弃。 “喂,你们两人怎么回事?”拿着锄头的人走过来,显然一早什么收获都没有,让他心中很不满,脾气有些暴躁。 “你很累了,找一个地方休息吧。”拉佩朝着拿锄头的人摆了摆手。 拉佩的催眠手法是跟安德雷学的,当然不会差。 拿锄头的人看署拉佩左右摇晃的手,只是一会儿工夫就感觉到头晕眼花,不由得一个转身,进了旁边的另一幢宅邸,找了一片干净的草地,倒下就呼呼大睡。 “你想把更多人引进来吗?想想你的两个弟弟,就算为了他们,你也应该坚强点。”拉佩做着最后的劝告。 如果娜达利雅实在不听劝,拉佩也没办法。等一会儿就送她和她两个弟弟出城,然后让他们转去赖恩或者布朗日,那两个地方离马内都不远,大部分贵族选择逃往那里,说不定她还能在那里找到认识的人。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半路被杀,被人骗得分文皆无,甚至连人都被骗走并卖掉。 好在,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娜达利雅感觉到拉佩有些不耐烦,强行收起悲伤,不过她的心里仍旧带着一丝期冀,低声恳求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找我的父母,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不只是秘密警察,同时你也和宾尼派关系很密切。” 拉佩把娜达利雅拉远了一些,异常冷漠地说道:“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我和宾尼派曾经关系不错,现在却是仇人,再说,就算找到你的父母,知道他们已经被抓又如何?你再请我把他们救出来?我可没这个本事。” “你能的。”此刻娜达利雅只能依靠拉佩。 “好吧。”拉佩又退开半步,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我帮你找人,如果他们真的被抓,我会通知你,你得自己想办法救人。如果没事的话,我会尽可能帮你打听他们的下落,你们自己去找他们。第二个选择是我带你和你的弟弟们出去,保证他们的安全。” 娜达利雅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不是她希望的,好在她还算聪明,知道拉佩说出这样的话,表示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其实娜达利雅很清楚自己的要求有些遇分,只不过她想试一试,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能够拒绝她的要求,更不用说恳求。 不过现在娜达利雅知道,自己的魅力并没有想象中大,以前之所以没人拒绝她,是因为那些要求很容易做到,同样也是因为答应她要求的那些人全都有所企图。 见娜达利雅默然不语,拉佩淡淡地说道:“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 娜达利雅如果选择前者,肯定会开口,只有选择后者,才会保持沉默。 拉佩并不想和娜达利雅把关系搞僵,有限度地表示了一下关切,道:“你有没有替将来的生活考虑遇?你怎么养活自己和两个弟弟?” “这没有什么同题,多亏你的提醒,这半年来,我陆陆续续转了不少钱出去,其中有一部分还是跟着你一起投资赚来的,只要过得不是很奢侈,养活我和两个弟弟应该没问题。” 拉佩暗自撇了撇嘴,娜达利雅如此有自信,他却不这样认为,她那个年幼的弟弟还好说,另外一人根本就是麻烦精,绝对受不了清贫的生活,不遇因为现在的年经还小,等到他再长大点,肯定会搞出一大堆事。 不过拉佩不打算提醒,因为他知道娜达利雅肯定听不进去。 当拉佩与娜达利雅回到费德里克住的地方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一进门,娜达利雅那个十岁左右的弟弟就跳出来,大声问道:“姐姐,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我在这个破地方已经住烦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还管得特别严,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真是讨厌死了!” 众人听到这番话,纷纷皱起眉头,拉佩倒没什么,他仍旧满脸微笑,不过笑容有些阴沉。 娜达利雅强忍心中的悲痛,低声说道:“我没找到父亲,他们不在府邸,我们或许和他们错遇了,现在我们先离开马内,然后再想办法和他们会合。” 娜达利雅当然不会说那些丧气的话,甚至没有露出悲伤的神情。 两个小孩并不清楚,那个十岁大的小孩还蹦蹦跳跳,一副很高兴的模样。其他人的心情却不怎么好,他们从娜达利雅的神情中猜到了什么,当然不是为侯爵一家感到悲哀,而是为此刻的局势担忧,为自己的命运发愁。 “主人,午餐帮您留着了。”费德里克说道,他不想让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 “你想来点吗?”拉佩封着娜达利雅问道。 “谢谢,我只想上楼休息一下,我走得太累了。”娜达利雅硬挤出一丝笑容,她确实很累,不过累的并不是身体,而是心灵。 看到娜达利雅上楼,拉佩轻叹一声,朝着众人说道:“大家快一点做准备,我给你们的那些东西尽快熟悉起来,接下来的几天我也要修练,等到外面平静下来,我们立刻就走,马内已经不能再待了。” 接下来的几天,拉佩都在阁楼上度过。 和所有的阁楼一样,这地方低矮、狭小且凌乱,最高的地方也没办法让人站直,一堆满是灰麈的柬西堆在这里,有家具、装饰品、旧衣服之类,不遇更多的是动、植物标本,它们本来是放在箱子里,此时被拉佩拿出来,随意地丢在地上,半空中还吊挂着许多铃铛,这铃铛只有拇指大小,用丝线褂着,高高低低,参差错落。 一囤暗影在这些铃铛间闪动,那些铃铛并没有被碰到,但是刮过的风却让它们摇晃不停,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这就是拉佩的修练方式,源自于扒手的训练方式。 漠德可以在这样的地方随意溜达,却不碰响任何一颗铃铛,拉佩的目标也一样,不遇两者的难度差得实在太多,他要一边施展蜂鸟秘剑,一边以最快的速度穿行,还有一点不要忘了,他手中的长剑长达两尺。 在幸运金币的诸多傅承中,蜂鸟秘剑在剑法中绝对榜上有名,这门剑法已经千锤百炼,没有继续提升的余地,但唯一的缺点就是起手太慢,因为它原本就是一种用于战场的剑法。 蜂鸟秘剑使用的明明是单手剑,但是想真正发挥它的力量,最好使用双手大剑,一旦完全施展,绝对是一部杀人机器,根本可以在战场上横衙直撞。严格说来,它并不适合剑客使用,也不适合和人决斗。 但这个缺点是可以弥补的,不是从剑法的层次去弥补,而是强化修练者本身,只要出手够快就行。这种强化是封基础的强化,不同于修练一门快剑。 起手快的剑法有很多,幸运金币里面至少有十几种,最快的一种称为“绝命”,全力一击,不留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以前拉佩就练过,当初杀死小穆雷第就是使用这种剑法。 这类快剑全都有着特殊的发力方式,没办法使用在蜂鸟秘剑上,当然拉佩也可以把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剑法融合在一起。 不遇这个难度可不是一星半点,毕竟连创出蜂鸟秘剑的傅奇强者都没有做到,幸运金币时里面也没有这样一种“完美无缺”的剑法。 拉佩并不是好高骛远的人,他最后选择的是夯实基础,越往上,他越感觉到基础的重要。 练,除了练,不是练,睡觉花掉三个小时,吃饭和饭后休息又花掉一个半小时,剩下的时间都被拉佩用在练剑上。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阁楼内的动静越来越小,铃声变得越来越轻,最后干脆没有铃声。 在阁楼的外面,其他人也没有闲着。一群人爬上爬下,虽然他们的动作很迟缓,样子也难看,但是速度却很不错,封于一般的盗贼来说,这已经是飞檐走壁的境界。 当初汉德的那些手下练了整整一年,也没几个人能够一口气不喘地从底楼爬到顶楼,这就是有装备和没装备的区别,一件肌肉增强服抵得上几年的苦练。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做得最好的人并不是安博尔的两个儿子,也不是费德里克和两个护卫,而是几个小家伙。 原本孩子用不着练这些,结果他们看着好玩,也跟着练起来,没想到因为人小身轻,骨头又软,反倒比几个大人都强。 成绩最差的当然是娜达利雅、安博尔的老婆和媳妇,还有老管家,好在对他们的要求原本就不高,只要能够爬绳梯,顺着绳子往下滑就行,如果连这些都不会,就用不着逃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八天遇去。 这天傍晚晴分,拉佩从阁楼内出来,准备下楼吃晚餐,突然看到费德里克急匆匆地跑上来,气喘吁吁地说道:“组阁了,终于组阁了,国王和贵族阶层向平民代表低头,愿意放弃一切特权,不再以血统来划分等级,也不再享有任何特权,从今以后贵族只是一个称号,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拉佩精神一振,他一直在等这个消息,不过随即又问道:“国家政体是什么?由谁组阁?” “君主立宪制度,由杜瓦利派组阁。”费德里克连忙说道。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拖到现在才组阁,已经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限制物价的法令有没有颁布?”拉佩继续问道。 “没有,听说还在讨论中。”费德里克知道拉佩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拉佩沉思起来,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连最重要的限制物价的法令都没颁布,那帮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连这个都不懂?这是妥协,向大商人、大工场主和大地主妥协……或许也有向农民妥协的意思,杜瓦利派和乔治·雅克的手下并不全都是白痴。”比格·威尔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你觉得他们能够成功吗?”拉佩有些烦乱,拉拢农民是他的既定政策,现在有人和他争夺同样的资源,他不能不多加注意。 “这根本就是在找死,他们确实看到农民的数量更多,但是他们忘了,把他们推上现在这个位置的是马内的市民,是那些店铺老板、码头苦力、工人、车夫以及店员,他们忘了什么才是根本。如果没有宾尼派和马克西米,他们或许有可能成功。过河拆桥,翻脸无情,这些原本就是政客们的拿手好戏,成功的先例绝对不少,可惜有马克西米这样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注定会以悲剧收场。”比格·威尔似乎已经看到结局。 这番对话是在暗中进行,一旁的费德里克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外面那些人。拉佩思索片刻,转头对着费德里克低声问道:“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他们平时都不出去的。”费德里克明白拉佩在意的是什么。 “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些消息。”拉佩命令道,紧接着又问道:“出城的路现在通了吗?” “通是通了,不过仍旧有人在盘查。”费德里克有些为难,他觉得现在离开有些太早,不过他也明白拉佩已经等不及,因为塔伦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果然,拉佩立刻问道:“盘查什么?” “不知道。”费德里克连忙摇了摇头,道:“每辆车都会被拦下来检查一番,不过最后总是会放行。” 就在这时,比格·威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这很正常,所谓的盘查只是为没事找事,顺便弄点好处。我甚至怀疑负责盘查的是马克西米的手下,他这样做始为了对新组建的内阁找碴,看着吧,这种混乱的状况还会继续下去,甚至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这下子拉佩完全能够理解,就是暗中拆台,那边想要妥协,这边就故意找碴。既然是这样,拉佩明白应该怎么做,于是他快步走下楼。 其他人全都已经在客厅等候,桌上已放好食物,这些全都是费德里克和老管家准备的,而侯爵家的护卫和安博尔家的两个仆人也帮了不少忙。 拉佩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拍了拍手,让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道:“这将是我们在马内的最后一顿晚餐,之后大家就开始收拾行李,然后早点睡,明天黎明时分出发。” 这个决定显然在众人的预料中,费德里克急匆匆地赶回来,他们已经猜到可能发生什么事,全都有了心理准备,只不过一想到马上要离开马内,很多人的心里充满浓浓的惆怅,这里毕竟是他们的故乡,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黎明时分,马内笼罩在一片薄雾中,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寂静无声,却被一阵马蹄声和车轮碾压的声音打破。 总共三辆马车,车子是费德里克连夜租的,连车夫都是借来的。 拉佩、费德里克、安博尔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上了第一辆马车,那些女人和侯爵家的两个小孩上了第二辆马车,铁甲傀儡、老管家、侯爵家的护卫和两个仆人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马车上了大道,一直往西北而去,一副要前往赖恩的模样,事实上马内的贵族如果打算出逃,大多会选择这条路,因为近,也因为安全。 这条路不但可以走车,也可以行船,清晨出发的话,中午就可以到而且马内通往赖恩的道路不只一条,不但有大路,还有很多小路,四通八达,密如蛛网,若这条路走不通,完全可以换另一条走。 一开始,路上根本没什么行人,也没什么车辆,直到快要出城的时候,却看到一辆辆马车汇聚而来。 “看来出城的人不少。”拉佩拉开窗帘,看了窗外一眼。 “就算君主立宪又怎么样?前几天的暴乱早已让大家明白,这座城市已经变得异常危险,现在有机会,当然要立刻跑到安全的地方。”安博尔的大儿子轻哼一声说道。 “恐怕这也是杜瓦利派希望的结果,城里如果有太多贵族,可不利于他们的行动,因为和贵族有关的事全都非常麻烦。”安博尔的二儿子看得更深。 拉佩听了这些话,不由得对安博尔的两个儿子刮目相看,以前他总觉得这两个人一点用都没有,也就比纨绔子弟稍微好点,现在看来他们倒也不是废物,毕竟身处高层,看得比别人远,见识也比别人高明。 “前面就是检查点。”费德里克在旁边插嘴道。 果然,马车慢了下来。 拉佩并不怎么在意,但安博尔的两个儿子却显得有些紧张,旁边的两个孩子更不行,脸上满是恐慌,因为这段日子以来,发生在马内的那些事把他们吓坏了。马车慢慢地往前磨蹭,拉佩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前面果然已经排起长龙。 “我们应该更早一点出发的。”拉佩叹了一口气。 安博尔的两个儿子急了,他们全都凑到窗口旁边往外张望着。 “他们在检查什么?要查那么久?”安博尔的大儿子不由得问道。 “很简单,没事找事,所有行李都要打开慢慢翻,每个人都要查问几句。”拉佩的耳朵异常灵敏,他坐在马车上,却可以听到外面的对话。 “主人,等一会儿我来应付他们。”费德里克连忙在一旁说道,他怕拉佩受不了这样的气。 “用不着,我的心还不至于那样脆弱。”拉佩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个多小时,总算轮到拉佩的这三辆马车。 检查站就是一间小棚子,站着十几个人,旁边停着几辆大车,上面乱七八糟地装满东西,负责检查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正人君子,更像地痞流氓,他胸前的衣襟敞开着,手里拎着一把霰弹枪。 看到那把枪,拉佩不由得苦笑起来,这枪还是他提供的。 这间检查站果然和宾尼派有关,是马克西米手下的那帮人安排的。 正如安博尔的两个儿子所猜测的,这既是为了向出城的那些贵族找碴,也是做给组阁的杜瓦利派看。 “下车,下车,全都下车!”一位挥舞棍棒的人大声喊道。 原本这人还想敲打马车,但车夫指了指牌子,证明这是租的,他才悻悻地停下手,因为这是租来的马车,就算被敲烂,车上的人也不会在乎,心疼的是租车行的老板,而租车行的背后全都有人撑腰,说不定会找肇事者的麻烦。 就在这时,车门开了,拉佩从车上下来,随手塞了一堆金币在挥舞棍棒的人的口袋内。 挥舞棍棒的人摸了摸口袋,掂了掂金币,脸上露出微笑。他感觉得出有十枚金币,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相当于八十比绍。 突然,挥舞棍棒的人脸一板,用枪管戳了戳拉佩,愈发阴狠地喊道:“下车,全部都下车。” 对于这样一个结果,拉佩早有预料,他是故意这样做。 给钱,反倒说明拉佩的贵族身份,也证明车上的人油水丰厚,同时也是心虚的表现。 地痞流氓一向都欺软怕硬,刚才有两辆马车停都没停,直接就过去,只因为马车的前后左右各站着一个护卫,他们就不敢阻拦,只是等马车过去之后,才破口大骂一顿。 原本拉佩就没打算靠钱搞定这帮人,他已经准备好催眠术。至于那十枚金币,他并不打算收回,因为上面早已下了诅咒,拿这钱的人恐怕都没命享受,这算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拉佩正打算动手,突然传来一道幼稚的声音:“你们这帮该死的贱民,全都应该被绞死。” 所有人全都一愣,连拉佩都呆住,他绝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那声音很清楚,是娜达利雅那十岁的弟弟发出的。 拉佩很后悔,出来之前应该给这个不安分的小孩一道昏睡术,或者喂他一勺安眠药,让他睡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惹麻烦。 “原来全都是贵族老爷啊!”负责检查的人狂笑起来,他举起手中的枪,枪口对着拉佩的脑袋,手指已经扣在扳机上。 几天来的暴乱,让很多人陷入疯狂的状态,只要有理由,他们就会杀人,那种生杀予夺的感觉实在好极了。 拉佩感觉到杀意,他轻叹一声。 下一秒钟,负责检查的人身体炸开,化作一片血雾。 拉佩看了满地的碎肉一眼,又看了看站在旁边负责检查的人的同伙,转身拉开车门,同时淡淡地说道:“走吧,我们该离开了。” 拉佩的声音不响亮,但是传得很远,方圆数百尺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般人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那些佣兵就不同,全都感觉到心口发闷,实力越强,这种感觉就越清晰——这是大师出手的证明。 检查站并不是没有人坐镇,拉佩动手杀人的时候,旁边的一幢房子内有几个人就忍不住要动手,但是当这股恐怖的气势散发出来后,他们全都不敢动了,毕竟对大师动手,无异于找死,上层也不会为了他们去得罪一位大师。 此时拉佩回到车上,赶车的车夫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驾着马车往前走,他们早就被拉佩催眠,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会有丝毫违抗。 马车停了下来,停在一条岔道旁边,这里离检查站绝对不超过五公里。拉佩确认过往的行人不会看到他们,才让所有人从车上下来。费德里克和一个护卫把一只箱子搬下来,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辆辆双轮车。 “用锁链把车串连在一起。”拉佩吩咐道。 毕竟这些人的体力各不相同,这么长的路,并不是谁都能够跟得上。 费德里克和护卫照着拉佩的吩咐做了。 “女士们和孩子们,你们可以坐上去了。”拉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他走到娜达利雅那十岁大的弟弟旁边,竖起大拇指,用异常赞赏的口吻说道:“刚才你干得不错。” “我就说嘛,姐姐还觉得我闯祸了。”小孩得意洋洋地笑起来,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居然都没听到他和拉佩的交谈,甚至也没留意到拉佩已经走到他的身旁。 “你这么聪明,应该得到奖励。”拉佩笑了笑,笑容显得异常阴冷。 随后,拉佩随手一指点昏这个小孩,然后拎着他的脖颈,把他扔在三辆马车中的最后一辆马车内。 “你们可以出发了,一路赶往赖恩,中途不要停下。”拉佩转头朝着三个车夫说道。 三个车夫应了一声,赶着马车离开。 没人能够想到马车里除了那个小孩,已经没有其他人。 拉佩一转身,他的身边跟着那个十岁大小的男孩,这只是一道幻影,他玩这一手已经熟练到极点。 那个“小孩”一副很踛的样子,大剌剌地躺在自己的座位上。 这些双轮车的后轮两侧都有挂斗,可以坐一个人,不过为了平衡必须要重量差不多的人坐在两侧,和这个小孩在一起的是安博尔的大孙子。 娜达利雅在另外一个挂斗内,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弟弟,不过她没看出任何异常。 “男士们,现在轮到你们上车了!”拉佩大声喊道。 所有人都上了车,最前面的是铁甲傀儡,他是车头,也是主力,事实上只需要它一个人,就足以让这支车队跑起来,不过拉佩并不打算这么做,他不想让其他人养成偷懒的习惯。 此时,长长的车队如同一条蛇般在狭窄的小路上行进着。 拉佩在最后一辆车上,他非常小心地抹去驶过的痕迹。 没有人说话,出发之前拉佩就警告过,这是逃亡,不是郊游,任何人都不允许随便说话,男人们专注地蹬踩着踏板,女人和孩子则躺在挂斗里面睡觉,因为昨天晚上准备行李到很晚,今天早上又是黎明时分就起来,他们确实又累又困。天亮了,太阳渐渐升起,升到了头顶。 男人们始终在蹬踩踏板,安博尔的两个儿子早已没力气,他们只是装一下样子,其他人却不敢偷懒。 车队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是出发之前就计划好的。 白天不许浪费一分一秒,如果饿了,就吃行军丸,两颗下去,绝对饱。水是配给的,每人一小壶,这是一天的量,如此一来既可以减少携带东西的数量,也可以避免老是要下来方便。 太阳渐渐西下,傍晚时分车队仍旧没有停下,现在是夏天,天黑得晚,在拉佩看来,与其早早地停下来休息,还不如趁着天色没暗,多赶一、两个小时的路,这样就可以早一些到塔伦。 当拉佩命令停下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拉佩从车上下来,抖开地图看了看,说道:“这一整天差不多走了三百二十公里,速度还算不错,按照这样的速度,后天中午就可以到塔伦。” 没有人开口,男人们踩了一整天的踏板,早已累得不行,女人和孩子们虽然躺了一天,不过也感觉到腰酸背痛。 只有娜达利雅一下子跳下来,她快步朝着她弟弟走去,这一路上她都感觉到情况不对。 “这……这是怎么回事?”娜达利雅大叫起来。 下一瞬间娜达利雅完全明,她发疯似的朝着拉佩冲去,飞扑上去就要撕咬。 拉佩早就知道娜达利雅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娜达利雅泪流满面。 “你说呢?”拉佩显然不疾不徐地问道。 “他还只是个孩子。”娜达利雅当然知道原因,她痛哭流涕。 娜达利雅很清楚她这个弟弟是个惹祸精,也知道刚才因为他的缘故,差一点出大事,她的心里颇为愧疚,但是却无法接受她弟弟就这样被丢弃。 “身为一个领队,我必须权衡一切,就如同一架天平,一边是十几个人的安危,其中也包括你和你的另外一个弟弟,另外一边是一个不知道好歹,总是会惹麻烦的家伙,你让我如何选择?”拉佩死死地盯着娜达利雅,异常严厉地质问道。 “你可以告诉我,至少让我陪着他,他一个人的话必死无疑!”娜达利雅大哭起来。 此时拉佩变得愈发冷漠,他冷哼一声,说道:“你还要我再重复一遍那天的话吗?就像那天我给你的选择一样,你现在仍旧有机会重新选择。” 拉佩指着旁边的那些双轮车,道:“我会给你三辆车,你可以带着你的人往回赶,现在或许还能追上,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少很多麻烦。” 对娜达利雅来说,拉佩的话并不新鲜,所以她并没有太大反应,但是老管家和护卫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娜达利雅嘤嘤哭泣着,她没有选择,如果她只有一个人,会毫不犹豫地往回赶,但是她还有一个弟弟,所以没办法任性。 看到娜达利雅沉默不语,拉佩放开了她。 责任是动力,也是枷锁,拉佩很清楚娜达利雅不会轻举妄动。 随后,拉佩从后面的拖车里取出一顶帐篷,往旁边的树林里一扔。 帐篷自动打开,转眼工夫就和树林融为一体,从外面绝对看不出一点破绽——这同样也是佛勒的杰作。 那些双轮车被推到后面,后面有一间车棚,同时也兼作仓库,其他人纷纷朝着帐篷走去,外面只剩下娜达利雅和她的弟弟、老管家和侯爵家的护卫拉佩最后一个进去,当他走过娜达利雅身边的时候,用非常低沉的声音说道:“选择吧,反正你迟早需要选择,两个弟弟必须放弃一个,你不愿意选择的话,那小子长大一些也会做出选择,我相信他不会像你这样优柔寡断。” 拉佩这番话说得异常狠毒,让娜达利雅浑身一阵颤抖,紧接着胸口发闷,心头堵得慌,同时又是那样的现实,至少老管家和护卫是绝对认可,后者居然还微微地点头。 老管家和护卫的社会阅历颇为丰富,看到也听到过不少类似的事,那个小孩现在只有十岁,却已经一身毛病,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完全可以想象他长大后会是什么德行,为了自己过得舒坦,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对亲人下手。 随后,拉佩进了帐篷。 “姐姐。”那个五岁多的小孩走过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气氛很糟糕,有些害怕。 娜达利雅终于受不了,她大哭起来,然后一把抱住唯一的弟弟,快步走进帐篷。 看到这一幕,老管家和护卫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甚至有些高兴,如果可以的话,还很想庆祝一下。 说实话,那个小孩在的时候,老管家和护卫一直在考虑,到达安全的地方后,要不要另外找一份差事。 现在用不着了,老管家和护卫一身轻松地进入帐篷。 这顶帐篷从外表看上去不大,进去一看,才知道并非如此,里面的面积相当于整片树林,因为地方足够大,里面隔开了很多小帐篷,安博尔的老婆独占一顶小帐篷,安博尔大儿子一家占据一顶稍微大点的帐篷,娜达利雅和她的弟弟也有一顶帐篷。 娜达利雅擦干眼泪,径直钻进自己的帐篷,进去后她吓了一跳,因为拉佩在里面。 “很不错,看来你想通了。”拉佩淡淡地说道。 “你还有什么事?”娜达利雅冷冰冰地问道,此刻她非常讨厌拉佩,甚至可以说痛恨。 拉佩感觉到娜达利雅的愤怒,他并不在意,绕着她转了半圈,悠悠地问道:“你想让弗朗西斯科家族的荣耀待续下去吗?” 拉佩很清楚对于出身高贵的侯爵千金来说,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贵族有时候非常可怜,他们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他们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 娜达利雅抿了抿嘴唇,她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听拉佩说任何话,到了塔伦之后就立刻离开,但是此刻她的心动摇了。 娜达利雅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顶多能够保证弟弟得到高等教育,保证能够过小康的生活,但想要保住贵族身份很难,更不用说延续家族的荣耀。 娜达利雅把弟弟放在地上,双眼紧盯着拉佩,低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你给不了我任何东西,反倒我可以给你很多。”拉佩轻轻地摸了摸那个小孩的头,道:“你的这个弟弟很乖、很听话,如果你的父母没有出事,那就算了,如果他们已经出事,我会帮你的弟弟继承侯爵的爵位,让他延续弗朗西斯科家族的血脉。” “你会得到什么?”娜达利雅并不认为拉佩是个好心人。 “你如果发誓不说出去,我才会告诉你。”拉佩看着娜达利雅,随手在那个小孩的身上一点,小孩顿时昏昏欲睡起来。 娜达利雅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她有些担忧,不过紧接着变得坚强起来,举起右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发誓,如果我将今天听到的一切泄漏出去,就让我浑身溃烂,全身脓肿,凄惨而死。” 听到娜达利雅发下这样的毒誓,拉佩的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嗽一声说道:“我须要为将来的国王准备一套班底。” “将来的国王?”娜达利雅吓了一跳。 “就是现在的王储殿下。”拉佩解释道。 娜遞利雅的脸色顿时变了,绝对没有想到拉佩的野心居然这么大。 “你认为自己已经有资格当棋手了?”娜达利雅有些不屑地问道。 “还算不上棋手,只是在一旁看着,顺便做些准备,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拉佩笑了起来,他看上去很轻松,仿佛谈论的不是国家的未来,也不是王储,而是一场比赛。 见娜达利雅一脸不信,拉佩紧接着道:“我现在有一片群岛,和陆地隔着一百多公里的海洋,这就是我有资格在一旁看别人下棋的理由。” 这下子娜达利雅的眼神变得凝重许多,因为和拉佩认识的缘故,她对拉佩的情况还是挺关心的,自然知道拉佩干掉南方的海盗,得到班克纳特群岛,也知道拉佩战胜南方舰队,在南部海域,没有第二股势力能够和他抗衡。 “你有几成把握?”娜达利雅彻底冷静下来,也变得现实起来。 娜达利雅知道现在再怨恨拉佩已经没有意义,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对她的弟弟更没好处,再说,拉佩刚才的话也没错,她也曾经做过类似的噩梦,她那幼小的弟弟倒在血泊中,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握在他的哥哥手里,她只是一直不敢正视罢了。 “不到四成。”拉佩实话实说。 “才这点机率你就敢赌?”娜达利雅冷笑一声。 “我说的四成是把王储殿下偷带出来的几率,这需要机会,好在暂时没有另一股势力盯上他。”拉佩说道:“就算不成功的话,我也没什么损失。” 紧接着拉佩摸了摸娜达利雅弟弟的头,轻声说道:“你和你弟弟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反正还有两位亲王,你的弟弟可以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位效忠,同样可以保留侯爵身份,我会帮你们出这笔钱,反正我从来都不在乎钱。”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说这话,娜达利雅未必会相信,但说话的人是拉佩,那就完全不同,他有的是钱,也不在乎钱。 “你需要什么回报?”娜达利雅已经有牺牲自己的念头,此刻她能够拿出来的就只有自己。 让娜达利雅意外的是,拉佩转身往外就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赶了一天路,你和你的弟弟肯定累了,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快点休息吧。” 看着拉佩的背影,娜达利雅第一次对自己的美貌没有信心。 第八十七章居然有追兵 夜已经深了,夏季的夜晚总是非常吵闹,周围尽是蛙鸣蝉叫。 拉佩躺在一根树杈上,他闭着眼睛,浑身上下没有散发出丝毫气息,此刻的他仿佛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风仿佛是拉佩的呼吸,大地如同他的躯体,而此刻他藏身的这片树林就如同毛发——这是拉佩最近改用的冥想法,完全不同于以前的冥想法,不需要寻找安静的地方,也不需要借助魔法阵聚集魔法元素和能量——这是最原始的冥想法,现在的魔法师早已不用,因为这种冥想法缺乏效率。 但坚持此法的人还是有的,不过并非魔法师,而是崇尚自然的德鲁伊。 在古帝国时代之前,德鲁伊和魔法师属于同一种职业。 古帝国中期,两者开始分歧,德鲁伊使用的魔法被专门分开,称为自然魔法。 德鲁伊和魔法师的根本区别,就是魔法师透过研究魔法的原理,追寻世界的本质,来掌握魔法、强化魔法,最终深入到法则的层次,所以魔法师都是某一方面的专家。德鲁伊就不同,他们对原理不感兴趣,在意的是如何去运用。 就拿最简单的火来说,魔法师会去研究火为什么会发热?火是怎么形成的? 如何让火的温度变得更高?然而德鲁伊就不同,他们关心的是为什么会有火?如何保存火种?怎么找到火源? 如果魔法师和魔法师对战,就如同摔跤,比拼的是谁的火更猛?温度更高? 威力更强?换成德鲁伊和德鲁伊对战,就像下棋,谁对火的掌控能力更强?变化更多拉佩以前选择的足魔法师的路,不过随着实力提升,他越来越觉得德鲁伊的那套东西更适合他。 就拿冥想来说,这种最原始、只有德鲁伊仍旧在采用的冥想法虽然效率差一些,但是不用着檐心被干扰,就算中途打断也没关系,还可以顺便监视四周的动静。至于效率,对拉佩那低下的资质、孱弱的魔力来说,已经够用。 突然,拉佩睁开眼睛,耳朵微微地抖动着。 远处有动静,至少在七、八公里之外,一大群飞鸟惊飞而起,草丛内的蟋蟀和青蛙也不再鸣叫。 有可能是狼或者野猪,也有可能是人。如果是后者,有可能是逃亡者,也有可能是追兵。 拉佩取出一个镜片夹在右眼上,手指在镜片一侧轻点着,每点一下,他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这面镜片连接着小精灵。 拉佩在周围这片区域,特别是经过的路上扔了不少小精灵,他一向不喜欢设置警报结界,因为虽然可以防止闯入,却也暴露了自己,而小精灵只要不动的话,就不太可能被发现。 很快,拉佩要找的东西出现了,那是一群人,人数倒不是很多,只有八人,其中有七人是骑士,全都骑着高头大马,但是一路行来居然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另外一人不知道是斥候还是盗贼,始终踩着树梢前进,这个人实力非凡,居然将树枝当作弹簧,每一次蹬踏都会飘飞出十几尺的距离,动作看上去异常飘逸潇洒,好像丝毫都不费力气,速度也很快,至少不比那几匹马跑得慢。 拉佩正在观察,突然他感觉到不妙。 这时,在树梢上跳跃而行的那人停下来,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低声喝道:“有人在注意我们!” 为首的骑士连忙勒住战马,后面的人也纷纷停下来。 “看来我们已经追上目标,除非我们的运气糟糕透顶,还有另外一群贵族也选择这条偏僻的小路。”树上的人跳下来说道。 这个人是个中年男子,身材又高又痩,满脸络腮胡,身上穿着一件皮甲,脚下足彩着一双薄底软鞋,身上背着一张长弓。 中年男子既不是斥候,也不是盗贼,而是越来越失去存在价值的弓箭手,不过他不是普通的弓箭手,而是弓箭大师。 这支小小的队伍居然有两位大师,另外一位就是为首的骑士。 “我们追了多远?”大骑士问道。 “我们追了将近九个小时,差不多两百七十公里吧?”一个骑士轻声说道。 “这帮家伙可真会跑,如果不是他们停下来休息,我们还真未必追得上呢!”另外一个骑士唏嘘不已。 “这群贵族中可能有一个高阶魔法师,另外还有一个骑士或许也很厉害,我们得小心点。”为首的大骑士低声警告道。 为首的大骑士不是胆子小,只要对方的队伍里面有魔法师存在,再小心都不会有错。 魔法师是一群非常可怕的家伙,如果有准备,灭杀大师也未必没有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大骑士才特意请一位弓箭大师过来,就算现在弓箭手被火枪手抢走饭碗,但他们仍旧是公认的法师克星。 “那群贵族既然已经发现我们,肯定会在前面布置陷阱,再来就全靠你了。”大骑士朝着弓箭大师打了一声招呼。 “包在我的身上。”弓箭大师颇为自信。 弓箭手虽然属于武者的行列,但是他们成为大师的时候,往往和牧师、魔法师一样,得到的是超凡的感知力,除此之外就是灵活性和速度方面的提升,而超凡的感知力和速度能够产生类似“时间停止”的效果,所以大师等级的弓箭手绝对可怕。 “全体下马!”大骑士轻喝一声。 虽然骑士一半的实力在马上,但此刻是黑夜,而且只有一条狭小的道路,两边是密林,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让马奔驰,还不如下马来得方便,也更安全。 下马后,大骑士打了一道手势。 看到这道手势,六个骑士立刻散开,他们在两边的树林里穿行,排成一道类似钳子的阵型。 此时弓箭大师已经回到树梢上,他取下背后的长弓,手中搭着一把箭,随时准备出手。突然,弓箭大师的心头微微一跳,没有心悸的感觉,但这也是一种警兆,可这种警兆并不是针对他,而是其他人有危险。不过能够让他产生警兆,本身就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弓箭大师的脑中立刻闪出一道念头,随即喊道:“小心,情报有误,对方也有大师。” 树底下的大骑士还好说,另外六个高阶骑士全都浑身一震,顿时停下脚步。原本拉佩在藏身的地方布置陷阱,此时弓箭大师的警告声透过小精灵传过来。 拉佩轻叹一声收起陷阱,既然无法取巧,就只能硬来。 下一秒钟,拉佩的五道分身同时出现,紧接着散开,反过来朝着那队人包抄过去,而他则向着一处山坡跑去,那里是附近最高的地方。 “来了。”弓箭大师只感到浑身汗毛直竖。 不只弓箭大师,大骑士也感觉不妙,无形的压迫感以扇形朝着他压过来,而且越来越强烈,更可怕的是正在将他们包围。 “对面除了大师,还有好几个高阶巅峰,已经触及法则的那种。”大骑士大喝一声,紧接着下令道:“收缩防御。” 六个高阶骑士闻言,全都吓一跳,连忙朝着大骑士跑去。 弓箭大师也开始后撤,这可不是胆小,也不是自私,弓箭手只有拉开距离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突然弓箭大师的心头又是一跳,紧接着就看到远处火光连闪,有人在用火枪射击。 弓箭大师想都没想,本能地拉开弓箭,瞬间把箭矢全都射出去。 下一瞬间,半空中爆射出一道道火花,弓箭大师的箭居然挡住拉佩射来的子弹。 “小心,是弗格森战法!”弓箭大师大声喊道。 六个高阶骑士全都吓一跳,那些火花就在他们的面前炸开,他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弗格森战法为什么会成为禁忌?因为人对危险的感知是有距离限制的,骑士的感知原本就差,高阶骑士对杀气的感知不超过四百尺,就算感知最敏锐的牧师或者魔法师,其高阶対杀气的感知也不会超过八百尺——而弗格森战法能够轻而易举地在这个距离之外将他们一一射杀。 “能不能干掉那个家伙?”大骑士吼道,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黑夜原本对远程攻击不利,但现在对方不怕黑夜,使得情况立刻逆转,变得对大骑士等人相当不利。 “你让我去送死吗?”弓箭大师愤怒地说道。 谁都知道精通弗格森战法的人是首先必须被清除的目标,但是弓箭大师的射程太近,想要干掉对方,就必须靠近,而对方的人正迎面而来,这时候他应该拉开距离,而不是凑上去找死。 “楔形防御。”大骑士只能转而靠自己,他和弓箭大师之间并没有统属关系,没办法强行命令对方做什么。 出乎大骑士预料之外的是,他的话音刚落,弓箭大师就惊恐地吼道:“散开!”那些骑士没有人做出反应,全都等待着大骑士的命令,然后一切都晚了。黑夜中闪过一道火光,紧接着火光化作滚滚的火球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一发炮弹在几个骑士中间炸开。 谁都未曾预料会发生这样的事,一支逃亡的队伍居然带着一门火炮? “他们来了。”弓箭大师抓起一把箭矢,瞬间射出去。 弓箭大师射箭居然没有弓弦弹响的声音,那些箭矢也无声无息,更恐怖的是当箭飞到目标前方,立刻自动散开,化作无数一寸多长的小箭——不知道有多少人惨死在这招之下,特别是在晚上,更让人防不胜防。 黑暗中响起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所有箭矢都被挡下来。 因为拉佩那些分身的剑太快,蜂鸟秘剑的特点就是越来越快,从拉佩藏身的地方到人骑士这里有七、八公里,这一路跑来,蜂鸟秘剑的速度早已被催动到极致,如同一面墙壁般挡在四周。 弓箭大师吓了一跳,再一次大声喊道:“小心,他们的剑很快!” 弓箭大师一边喊,一边又抽出一枝箭矢。只有一枝箭,不过和刚才射的箭不同,通体金光闪耀,箭头是用一块透明的宝石打造而成,晶莹剔透,锋利无比。 这一次弓箭大师没有立刻射出弓箭,而是不停积蓄力量。 此刻拉佩的五道分身已经冲到近前,和几个骑士打了起来。 六个高阶骑士虽然挨了一炮,却没有死,高阶骑士的防御力绝对超乎想象,只要不被火炮正面击中就没事,这种程度的爆炸只能让他们受点伤。 不过拉佩的分身一冲过来,情况立刻就变了,只听到一连串金属碰撞声,然后就是两声惨叫。 刚才那一炮打乱骑士们的阵型,结成战阵的骑士绝对恐怖,不管进攻还是防御,都让人头痛。可一旦阵型被打乱,就不是互相增强,而是互相妨碍,特别是面对拉佩那无坚不摧的银剑。 “小心,他们的兵刃非常锋利!”弓箭大师再一次喊道。 弓箭大师不只是发出警告,同时也松开手,那枝箭矢疾射而出。 弓箭大师的这一箭很快,不过更恐怖的是它凝聚的力量,射的是拉佩其中的一道分身。 叮叮的一连串轻响,拉佩的剑连续砍在箭上,爆射出的火花在夜色中显得异常耀眼,那枝箭矢被砍断,先是被砍掉箭尾,接着又被拦腰砍成两截,最后砍掉箭头,但是这枝箭仍旧异常顽固地朝着那道分身飞去。 噗—— 分身被射穿,瞬间飞散。 咻——咻——咻——咻—— 两把长剑打着旋飞出去,沿路的树木被纷纷砍倒,一把剑最后掉在草丛里,另外一把剑则深深地插进岩石中。 “我干掉了一人!”弓箭大师喊道。 几乎同时,地面上响起一声爆鸣,大骑士也出手了,他用的是双手大剑,长度和拉佩那些分身所用的剑差不多,但是厚度和重量却不能相比。 大骑士一个人就挡住拉佩的另外四道分身,剑和剑在半空中不停交击着,剑光乱闪,火星乱冒。 大骑士那把双手大剑厚重无比,本身的材质也不差,没有被砍断,只不过一侧的剑刃上被砍得伤痕累累,此时这把剑已经废了大半,不过它最终抵抗住崩解的力量。 此刻,拉佩的四道分身被硬生生逼退。 与此同时,弓箭大师再一次抽出一枝箭,又开始积蓄力量。 拉佩已经上过一次当,怎么会允许弓箭大师如愿? 拉佩的三道分身飘上树梢,朝着弓箭大师杀过去。剩下的一道分身不再和大骑士硬拼,飞快地游走着,每一剑都不离那些高阶骑士,原本高阶骑士绝对不是弱者,但是此刻却成了累赘。 看到这一幕,大骑士后悔极了,他不应该带着这些手下过来。 大骑士正打算再一次爆发,突然感觉到大地剧烈震颤,紧接着一股强横无比的气息朝着他逼过来。 大骑士不得不转过头,双手紧握大剑,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对面的气息也越来越强烈,此时一道高大魁梧的人影出现在大骑士的眼前。 大骑士怒吼一声,手中大剑全力劈砍下来。 半空中又爆发出一点火花,不过这一次的火花刺眼夺目,让人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狂飙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荡开,所到之处那些树木全都猛地一震,紧接着树叶纷纷落下,甚至有些树木的枝条都被折断。 大骑士连连后退,这一次轮到他被撞飞,两条手臂已经彻底麻痹,几乎拿不住大剑。 大骑士被惊呆了,就算他处于守势,可一上来就吃了大亏,且就算他站着不动,对方却用上了冲锋,根本原因还是力量。 在力量方面,大骑士遭到碾压,对面那家伙简直不是人。 这边刚刚分出胜负,那边十几道冰冷的光芒疾射而来,箭矢刚刚离弦的时候,如同扇子面般铺开,然后各自锁定一个目标。 这是散射箭,弓箭大师来不及继续蓄力,只能半途改变手法。 但箭矢被拦截,不过被拦截下来的同时,那些箭矢纷纷爆开,化作一片清冷的寒光。 此刻明明是盛夏季节,却突然间变得寒冷彻骨,连血液都快被冻结。 如果是活人,这一下就算没有冻僵,动作也会变得缓慢,更何况周围的树木也一起被冻结,树枝和树叶变得比玻璃还脆,一踩就碎。 可惜,弓箭大师注定要失算。 和弓箭大师交手的只是拉佩的三道分身,没有重量,虽然踩到的东西纷纷碎裂,但是那一瞬间的借力,足以让拉佩的三道分身逼近过来。 弓箭大师转身就逃,他已经顾不上同伴。 突然,弓箭大师浑身颤抖,汗毛根根直立,那慑人的危机感来自于旁边一闪而没的一点红光。 那是一点毫不起眼的红光,比萤火虫的光还要黯淡,却让弓箭大师感觉到发自心底的恐惧,好像那是一头恶龙似的。 如果换成一般人,此刻发现危险临近,肯定来不及反应,但是弓箭大师却毫不犹豫地松开长弓,手腕一翻,手中顿时多了两把短剑。 时间一下子变得非常缓慢,至少在弓箭大师的眼里是这样,周围的一切都在缓慢移动着,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弓箭大师慢慢地抬起手,慢慢地迎上去,如豆大的红光被他挡了下来。 不过还没等弓箭大师感到高兴,他手上锋利的剑刃被崩开,崩出一道雪亮的缺口,而且这道缺口正越裂越深。 弓箭大师没心思多想,甩手扔掉短剑,撒腿就跑,速度之快绝对令人惊诧,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弓箭大师逃了,拉佩的三道分身也不再追,转身朝着大骑士围拢过去,绝对不能再让大骑士逃了。 相对于手长、腿长,轻盈灵巧的弓箭手,这个像铁皮罐子的大骑士要容易对付得多,也更容易杀掉,这就是骑士和重装战士的悲哀,他们腿短,又跑得慢。 此刻大骑士正在苦苦支撑,铁甲傀儡抡圆了两把车轮大斧连续不断地劈砍着,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施展的正是简化的蜂鸟秘剑。 拉佩的三道分身包围上去,挺剑就刺。 拉佩不是骑士,也从来不讲骑士精神,利用一切手段是他的座右铭。 此时大骑士惨了,他是人类,不是娜迦,没有六条手臂,怎么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于是大骑士干脆放弃防守,怒吼一声朝着铁甲傀儡突刺。 铁甲傀儡不惧生死,同样一斧头劈下去。 眼看着大骑和铁甲傀儡就要同归于尽,突然旁边红光一闪,紧接着这点红光径直穿透大骑士的胸口。 为了方便追赶,这些骑士都没有穿着铠甲,红光直接穿透过去。 此时斧头落下,所到之处只有一片飞灰,飞灰在半空中分解,消散得一点都不剩。 地上一具尸体都没有,因为所有尸体都被化去,变成最基本的微粒。 吞噬一位大骑士和两个高阶骑士,拉佩的跳蚤已经从沙砾大小变成巴掌大小。 大师级人物的生命能量远比基他人庞大得多,这又是一个大骑士,生命能量异常强盛,远超别的大师。至于另外两个高阶骑士就相当于餐后甜点,味道也不错。 路边还躺着四个骑士,全都直挺挺地躺着,一动都不动,他们向拉佩投降,试图得到优待,结果被拉佩用魔法制住。 拉佩走到其中一个骑士的面前,掰开他的嘴巴,将一颗药丸扔进去,紧接着拔出一根纤细的长针,瞬间插在这个骑士的头颅中央。 “现在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追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走这条路?”拉佩问道。 这个骑士两眼无神,呆愣愣地说道:“十七号检查站的人报告,他们那边有人闯关,闯关的是一个年轻的魔法师,他们怀疑马车内有重要人物,所以我们就追下去,追上后发现车里只有一个小孩,小孩被人施了魔法而昏睡。我们弄醒那个小孩,这才知道他是某个侯爵的儿子,他说你们的目的地是塔伦,主要成员除了他的姐姐和弟弟,还有一个子爵的全家,他还说你们总共有三个保镖,一个是侯爵家的护卫,另外还有一个骑士和一个魔法师。最后又说你们离开检查站不远就拐上向南去的小路,因此我们就这样追下来。” “那个小孩呢?”拉佩轻轻按压着太阳穴,突然间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既然对那个小孩起了杀机,就应该直接下手,而不是玩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 “死了,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其他人,有两个人非常痛恨贵族,所以小孩当场就被摔死。”这个骑士茫然地说道。 拉佩松了一口气,还算好,小孩透露的事情不多,更值得庆幸的是他在那个小孩的心目中地位很低,居然只被看作是保镖。 可惜没有留下那个弓箭大师,拉佩的心里升起一丝紧迫感。 拉佩又掰开另外三个骑士的嘴巴,同样喂了他们一颗药丸,然后在他们的脑袋正中各插了一根针。 这是拉佩从安德雷那里学来的,可以短时间控制一个人,对普通人可以用催眠,但对佣兵不行,只能用这种办法。 接下来是收拾战场,拉佩先把飞出去的那两把银剑收回来,然后看了一下那位大骑士的遗物,因为每一位大师都是富豪。 拉佩没有失望,他找到一只可以缩小物品的小包,里面有大师的汇票,神殿开的那种。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单手剑、一把细剑、一张长弓、一面金色的盾牌和一杆可以折叠成九段的十字枪,这些全都是魔法物品,质量都不错,特别是那杆十字枪,拉佩第一眼看到它,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那位圣女用的十字枪吗? 虽然拉佩可以肯定不是圣女用的那把十字枪,因为幸运金币的记忆里面,那杆十字枪上有好几处伤痕,但这把十字枪没有,但是样式差不多,十之八九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或者是同一个地方打造的。 不过拉佩现在没时间研究,他把东西收了起来。 四个投降的高阶骑士和另外两个死的高阶骑士身上也有不少好东西,最多的还是钱,另外每人都有几件魔法装备,大多是弓和盾,显然是为了应付不同的情况而准备。 拉佩把这些东西收起来,走到前面的树林里,过了片刻,他牵着七匹马回来,然后带着战利品和四个骑士,回到宿营地。 帐篷内的人早就起来,虽然赶了一天的路,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不过外面实在太吵,先是炮声,之后的撞击声更加恐怖,死人都要被吵醒。 拉佩看到众人全都醒了,倒也免了一番手脚,命令道:“全都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这几个人是谁?”安博尔的二儿子问道,他看着那四个骑士。 “你把他们当作车夫好了,所以用不着辛辛苦苦地踩踏板,可以躺着不动,悠闲欣赏沿路的风景。”拉佩淡淡地说道。 众人顿时一愣,紧接着他们就发现这四个骑士看上去不对劲,走路的样子像木偶,又像在梦游。 “他们也是僵尸?”安博尔的二儿子低声问道。 众人和铁甲傀儡相处这么久,早就发现铁甲傀儡的异常,不过他们并不清楚铁甲傀儡的底细,只当作是僵尸。 “他们只是被我催眠了。”拉佩随口撒了一个谎。 在娜达利雅弟弟的事上,拉佩得到不小的教训,打定主意不再多说什么,也不再向别人解释他的想法,更不提无关紧要的事。 车子很快被推出来,重新用铁錬锁上,不过这一次拉佩拿出两个挂斗,原本作为苦力,必须蹬踩踏板的四个男士,现在可以优哉游哉地躺在挂斗里,因为四个骑士顶替他们原来的位置,而俘获的七匹马则被安排在队伍的最前面,由他们负责拉车。 顶着星辰,披着月光,车队重新上路。 和白天不同,这一次是真的在逃命,再加上现在踩踏板的是一群骑士,前面又有七匹骏马负责拉车,速度一下子快很多。 拉佩对那些马和四个骑士一点都不顾惜,每隔半个小时就放一道神术,帮他们恢复体力,顺便消除疲劳。神术对身体有伤害,连续使用的话,伤害更大,所以昨天他没有这么做,此刻就不在乎。 现在是深夜,原本并不适合赶路,更不用说以这么快的速度赶路,好在拉佩有办法,就和当初他、佛勒、安博尔前往马内时一样,他放了几十只小精灵到前面去探路,顺便当作指引的路灯。 车队后面也有小精灵,这些小精灵的任务是抹掉痕迹,有时还要做一些假的痕迹,用来误导后面的追赶者——这是对付追兵的最好办法。 一支马队在狭小的道路上飞驰着,比起昨天晚上的那支队伍,这次人数要多得多,在前面指引方向的正是那个弓箭大师。 前面是岔道,弓箭大师不由得拉住马,脸上露出苦恼的神情。 每一次看到岔路,弓箭大师就会感到非常苦恼,就像眼前总共三条岔路,其中一条路有刚刚被车轮碾压过的痕迹,看上去这就是那些贵族逃跑的方向。 可如果真这么想,那就错了,这些痕迹很可能是假的,追出几公里后就会发现车辙消失,然后还得回头顺着另外一条路追。然而把这些痕迹当成假的也不行,逃跑的那群人里面有一个非常狡猾的人,他常常故布疑阵,刻意留下一些痕迹。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一路上弓箭大师等人不知道已经上了几回当,弓箭大师都被搞得快经神错乱,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力是否有问题。 “这一次往哪边追?”一位大骑士问道,他同样被搞得没脾气了,要不是之前死的大骑士和六个骑士都是他们的人,他根本就想继续追下去。 “如果带一个预言师过来就好了。”弓箭大师不停地挠着头。 “说这种废话干什么?”大骑士怒道,虽然他也这样想,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 “我没办法确定,左边那条道路有痕迹,但另外两条路干净得过分。”弓箭大师干脆把难题扔给其他人,省得选错方向后,大家又怨他。 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两位大魔法师,说到智力,肯定是这两个人最高,而且想要寻找逃亡者的踪迹,让他们飞到天上看一眼就行。 问题是这两位大魔法师不肯,因为对方也有一位大魔法师,还有一个精通弗格森战法的人。 “仍旧像之前一样分头追吧,发现是正确的方向后打声招呼,另外两队人立刻赶过来。”其中一位大魔法师折衷说道。 这确实是一个办法,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这样做肯定不会错,但是效率很低,另外两队人赶过来要时间,一来一去会耽搁很久,不过这总比赌错要好得多。 “这些痕迹是多久以前留下的?”为首的大骑士问道。 弓箭大师叹了一口气,这正是他最不愿意提到的一件事,事实上他早就发现,只是一直不肯说,也不敢说。 “大概三个小时以前。” “三个小时?”为首的大骑士顿时火冒三丈,上一次他问同样问题的时候,答案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大骑士等人越追越近,反而被拉得越来越远。 “现在又已经过了五分钟。”旁边一个大骑士提醒道。 “每一道路口要做一次选择题,再加上之前连续跑错路,浪费大量的时间。”弓箭大师有些不堪回首,短短的一天里,他学到许多东西,完全可以编纂一部《欺诈大全》。 “他们的速度好像快得离谱。”一个魔法师道。 “肯定是用我们的马拉车,反正用不着顾惜马的体力。”弓箭大师早就猜到这种可能。 “干脆咱们别再追了,这样追下去肯定不行,既然知道这帮家伙的目的地是塔伦,干脆我们直接去那里。”另外一个大骑士提议道。 “你在开玩笑?”为首的大骑士看着自己的同伴,厉声斥问道:“万一他们在半路上改变身份怎么办?万一他们不直接前往塔伦,而是找一座港口出海,然后走海路前往塔伦怎么办?万一他们在别的城市躲上两个月,然后再去塔伦怎么办?” 众人顿时闭上嘴巴。 为首的大骑士发了一顿脾气,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此刻大骑士很后悔,应该带一个预言师过来,要不然把团里面的魔法师带来也行,至少他命令得动那些魔法师,可以让他们跑到前面侦察,而不是现在这两个像老油条的魔法师,什么事都往外推托。 万般无奈之下,大骑士掏出地图,抖开后看了起来。 大骑士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指着地图骂道:“这条路根本就不是往塔伦去的!” “或许他们打算在半路上改变方向。”弓箭大师只能这样猜测。 天越来越暗,又是整整一天,不过因为后面有追兵,没人喊累,眼看着就要到子夜时分,远处响起潺潺流水的声音。 “大家加快脚步,马上就可以休息了。”拉佩鼓舞着大家。 “前面那条河绝对是险峻激流,我们能休息吗?”安博尔的二儿子问道。 “放心,我说能,就保证能。”拉佩随口道。 拉佩当然有把握,等到上船后,他会给每个人来一道昏睡术,到时候船再颠簸,他们也不会醒来,反正昏睡术对健康没什么害处。 “那些追兵呢?”安博尔的大儿子低声问道。 “甩掉了。”拉佩确实有这个自信,他一直在关注后面的动静。 “他们会不会赶到前面堵我们?”安博尔的大儿子又问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这里已经是中部,顺流而下一百七十公里,然后再往南两百公里就是我的地盘。”拉佩真正的自信在这里。 半个小时后,拉佩等人就在一条激流中漂着,他们乘坐的正是那种扁舟的放大版,这种船原本就快,现在飞流直下,更是快到极点。负责操纵的只有拉佩一个人,其他人除了铁甲傀儡和四个骑士,此刻全都在沉睡中。 拉佩一边操纵着船在激流中航行,不时避开突立的岩石,一边在走神,他的左手轻轻地摩挲着跳蚤,这跳蚤已经把吸收的生命能量全都消化,此刻变成盘子般大小。 更让拉佩无语的是,跳蚤已经度过“幼年期”,接下来可以自己吸收周围游离的魔法元素和能量。也就是说,跳蚤会变得越来越大,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绝对可以恢复在地下迷宫时的那种体积,这可不是拉佩希望的。 “你啊你,真是一个大麻烦。”拉佩感到有些棘手。 “你能不能不再长大?能听懂我的意思吗?”拉佩打算试着交流一下,法老雷恩的智力可不低,显然灵“不死”的状态并不会影响到智力,而那条蛇原本应该是宠物,或者说得更确切点,是魔宠,而魔宠是有智力的,最起码也有三、四岁小孩的智力,有些甚至能够超过普通人。 下一瞬间,拉佩就感觉到一些非常怪异、不成条理的思绪,直接进入也脑中,很显然这只跳蚤可以沟通,不过智力没有达到三、四岁小孩的程度。 拉佩拍了一下额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傻事,当初不应该选择跳蚤。 生命形式越是原始,智力就越低下,想要交流也越困难,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没办法改变,反正勉强也能交流。 拉佩在脑子里模拟出一堆棉花,然后又模拟出一块钢铁,最后模拟出一座天平,蓬松柔软、体积巨大的一堆棉花和一小块钢铁的重量是相等的。 “你知道吗?成长并不是一定要变大,光有体积没意义。” 拉佩开始回想他和那条巨蛇对撞的场面,他被撞飞,那条蛇则被劈开,然后他的脑子里又开始回想昨天晚上那一幕,也就是铁甲傀儡和大骑士对撞的场面。 “你只要有足够的条件,就可以无限制地成长,这是你最大的优势,不过只有庞大的体积和恐怖的重量不行,还必须足够凝实才行。”下一秒钟,拉佩的脑子里出现一只巨大的跳蚤,猛地一蹦,直接打穿一座大山。 这当然是幻想,不过并非做不到。 果然,跳蚤变得骚动起来,跳蚤那孱弱的智力并不能完全理解拉佩的每一句话,但是变强的本能让跳蚤对最后一幕充满向往。 跳蚤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几乎同时,拉佩的脑中凭空冒出很多新的知识,那是以前没有的。 下一瞬间,拉佩发现自己的视角变了,他变成跳蚤,或者说他进入跳蚤的意识中。 紧接着拉佩就明白过来,在这种不死状态下,身体构造是可以任意调整,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让跳蚤长一颗狗脑袋。 “致密,致密,首先要致密。”拉佩在跳蚤的身体内部寻找着,他没想过直接用金属来取代那些生物体材料,因为有很大的可能不是强化,而是削弱,生物体结构实在太复杂,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奥秘。 不过有一种办法可以成功,那就是学死灵法师,把不同的组织结构拼合在一起,结果造就了憎恶和各种拼合怪,有些非常强悍。 拉佩不打算进行简单的拼合,因为他可以做到细胞层次的融合。 稍微一想,拉佩就有了目标,跳蚤的大腿内侧有两块东西,异常致密,在佛勒的生物解剖图册里面,这两块东西被称作弹性肌,不过原理和肌肉有很大的差别,反倒更像弹弓一类的东西。 有一点可以肯定,弹性肌绝对是生物体构造。 紧接着拉佩又想起手中的几把银剑,它们同样也是生物体材料。 拉佩并不知道能不能行,他小心地从其中一把银剑上剥离出一小块碎片,转瞬间碎片融入跳蚤体内,先崩解,然后复制,最后重组,一切都在瞬息间完成。 看到这一幕,拉佩彻底放心了。 整个外壳开始迅速缩水,与此同时,拉佩的脑子里传来一阵饥饿的感觉,当然不是他饿了,而是跳蚤饿了。 让拉佩感到郁闷的是跳蚤索要的居然是银色蜘蛛的尸体。 银色蚊蛛的八条腿已经变成长剑,两块甲壳则变成打造拉佩身上那件护甲的材料,不过仍旧还有一些边角料,其中最有价值的就是一对大牙,那绝对是最坚硬的部分,他原本打算用来打造两把匕首。 虽然舍不得,不过拉佩还是把边角材料全都拿出来。 崩解、复制、重组,所有这一切很快就成了跳蚤的一部分。 这下子拉佩总算明白,跳蚤为什么能够长得那么大,跳蚤不需要透过消化来进食,直接就可以把物质化为身体的一部分,消化率是百分之百,没有丝毫浪费。 “还有一件事。”拉佩又道,既然能够商量,那就再好不过:“你可以杀人,但是不能把人彻底化去,这会让你暴露,也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这一次,跳蚤答应得很爽快。 “你答应了?”拉佩很高兴,不过笑容马上就凝固在脸上,因为他的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些新的记忆。 抽取生命能量的方式有几种,最好的方式就是彻底分解,一点浪费都没有,不过也有其他方式,譬如只分解血液、脂肪和糖分,这些能量最高,占总体能量的五分之四,最终留下的是一具干尸。 这也是为什么十五年前会发生吸血鬼事件的原因,在留下一具干尸和将尸体彻底化去之间,拉佩情愿选择后者。 “那好吧,你至少在杀人的时候要掩饰一下,譬如……”拉佩苦苦思索着。 突然拉佩想起火魔,火魔杀人从来不会留下尸体,甚至连烧焦的尸体都不会留下,火魔的火焰实在太猛烈,温度恐怖至极,连钢铁都能熔化,人直接就被烧没了。 “用火焰来掩饰,你不是吞噬了火魔,然后以他为基础复活的吗?你有没有得到他驾驭火焰的能力?”拉佩连忙问道。 跳蚤沉默半晌,突然身上冒出一缕火苗,火苗很小,只有黄豆大小,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异常恐怖,至少拉佩不敢去碰。 火魔的火焰绝对没有这样可怕,是融合,还是变异? 突然拉佩的脸色变了,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十字剑所拥有的特性就是崩解,是崩解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或许并非如此,也许他此刻掌握的法则就是融合或者变异之后的结果。 拉佩心头一动,下一瞬间,他的指尖也跳出一缕火苗,同样热度惊人,同样也充满恐怖的感觉,即便他这个施法者也不敢随意乱碰。 原来,这才是崩解法则真正的运用方式。 第八十八章另一支队伍 天亮了,一艘样子非常古怪的船飘浮在河里。 这是一条不大的河流,河水显得有些湍急,但是和之前的激流不能比。 船靠岸了,一群人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心满意足地从船上下来。 拉佩又把那些双轮车拿出来,他不打算走水路,这条河的流向不对,接下来它会往北流淌,然后注入另外一条大河,最终在西面入海。 不过,就算方向正确,拉佩也不打算走水路。 走水路太慢,因为船的速度比车辆的速度要慢,而且没有一条河是笔直的,它们总是弯弯曲曲,相对而言,道路要直得多。 “偶尔这样旅行一次也不错。”安博尔的二儿子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说道。其他人听到这番话,全都翻着白眼。 “您原本就打算走这条路?”安博尔的大儿子问道。 “那倒不是。”拉佩摇了摇头道:“本来我的计划要简单得多,直接南下,今天晚上就可以到塔伦,没想到出了意外。好在我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准备好十几套方案,这只是其中的一套。” “怪不得您会成功。”安博尔的大儿子叹道。 “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还会碰到意外。”娜达利雅冷冰冰地说道,可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如果出意外,对她和她的弟弟也没好处。 “放心,我还有其他备用方案。”拉佩笑了笑,对于娜达利雅的小别扭,他并不在意,事实上他很乐意看到娜达利雅闹别扭,这说明她已经想通。 车队很快就出发,继续上路南行。 不过这一次拉佩等人没能走太远,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前面出现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有十几辆马车,还有差不多数量的大车,这些人车上堆了很多东西车边的扶栏上也坐满人,有些是仆纵,另外一些则是护卫。 这一次拉佩选择的是一条大道,但是那支车队实在太庞大,以至于把整条道路都占据。 不过就算有空隙,拉佩也不敢随便乱闯,因为那群人看到他们后,立刻显露出警戒的神情,甚至还带着一丝敌意。 拉佩不得不停下来,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支车队也停下来,从其中一辆马车上走下来几个人,这几个人拿着望远镜朝拉佩这边眺望。 就在这时,拉佩才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些人也人手一只望远镜,看上去是贵族,车上有纹章。 “那个纹章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安博尔的二儿子喃喃自语道。 “十之八九也是逃亡的队伍。”娜达利雅轻叹一声,她感觉到悲哀。 “大家可以从车上下来,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拉佩无可奈何地说道,他有种感觉自己的计划又得修改,这就是带着一大群人的麻烦之处。 就在这时,拉佩看到对面那几个人朝着这边走来,连忙又加了一句:“费德里克,你和老管家先下来,你们能走得动吗?我们有客人了。” “没问题。”费德里克立刻说道。 过了片刻,又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我试试。” 和贵族打交道,有时候带一个称头的仆人,比拿一大堆纹章、家谱、珠宝、车马出来都管用。 费德里克从车上下来,过了片刻老管家也下来,两个人都换上管家的衣服,老管家走在前面,费德里克靠后半步。 拉佩上下打量着费德里克和老管家,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带着这两个人朝着对方迎过去。 对面走过来的也是三个人,为首的那位看上去有三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头上戴着银色假发,胡须修剪得非常整齐,身上的衣服也笔挺,没有丝毫皱褶,很明显也是一个贵族。后面那两个人,其中一人同样戴着假发,神情显得有些拘谨,不是管家,就是侍从,另外一人身材魁梧、肌肉发达,背后插着两把长剑,显然是个护卫。 拉佩在打量那三个人,对面的人同样也在打量拉佩。 拉佩没戴假发,身上穿的是猎装,很皱,脚上还有泥点,但是看气质就知道是贵族,而且是很有身份的那种,再加上拉佩的那身衣服是专门订制的高仿品,猎装的袖管纽扣上有一个花体的“l”的字样,那是马内一位有名的裁缝的标记。那个贵族看到过类似的衣服,他只有羡慕的份,却没这个门路。 “很荣幸能够见到阁下。”那个贵族朝着拉佩和善地打了声招呼,这一大半是冲着拉佩身上的这件衣服。 拉佩当然也是笑脸相迎。 一番寒暄后,双方都知道对方的身份。 那个人叫贝内尔,是子爵,原本住在坦斯特,那是中部地区的一个小地方,人口和塔伦差不多,不过和塔伦根本不能比,那里以农业为主。 拉佩当然不会傻傻地表明自己的身份,他没提自己,也没提弗朗西斯科家族和诺德家族,而是编造一个来自马内的富顿家族,头衔也是侯爵。 “这一路不太好走,如果我邀请您同行,您不会反对吧?”贝内尔子爵倒挺殷勤,此刻他已经确认拉佩的身份,毕竟拉佩这边有女人还有小孩,怎么看都不像假的,特别是那几个孩子。大人可以伪装,下一番苦功的话,想要扮成贵族并不难,但是小孩不行,特别是五、六岁的小孩,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出身于什么样的家庭。 贝内尔子爵特别注意到娜达利雅的弟弟穿的衣服,从里到外全都出自名家之手,小孩被吓坏了,有点神魂不定的样子,不过气质绝对高贵。至于另外两个孩子,虽然也是贵族,但是穿着和气质都差了一截。 正因为如此,贝内尔子爵已经肯定,这是一个侯爵家族和一个附庸家族的组合。 “不太好走?”拉佩皱起眉头,问道:“您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这里很乱,马内一出事,这里的秩序就变得一塌糊涂,那些农民全都造反了,杀人放火,拦路抢劫,无恶不作。”贝内尔子爵握紧拳头,显然他的队伍也受到不小的冲击。 拉佩有些头痛起来,突然间感觉到自己失算,应该继续走那些偏僻的小路,他确实没想到,中部地区的情况会恶化到这样的程度。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中部地区离边境最远,不像南方,随时可以出海。也不像马内,一百公里之外就是安全的地方。如果拉佩住在这里,也肯定会很不放心,会选择离开这里。 马内被封锁了一个星期,但中部地区可没有被封锁,一个星期下来,肯定有很多贵族逃往别的地方,而他们逃亡的时候一定带着大量的现金和金银珠,毫无疑问这吸引了无数贪婪的目光。 就算以前没有那么多盗贼,现在也肯定有,正牌的盗贼应该不多,大部分一定是兼职的。 如此一想,拉佩倒也坦然,只要进入中部,就算走荒山野岭,恐怕也免不了撞上一堆麻烦。 “那实在太好,到这里的一路上,我们已经遭遇不少劫匪,简直是一路走,一路杀过来的,能够和你们一起同行,压力或许会小很多。”拉佩瞬间重新拟定一个计划,既然中部地区这么乱,那么就想办法混过去。 不过拉佩马上又想起一件事,道:“您能不能命令您的属下,让他们不要提我们的事,也不要提这些双轮车?” 拉佩担心的是后面的追兵找不到他们,就会下令沿路的各座城市,让各个党派的分部成员密切注意他们的行踪,如果真是这样,混在别人的车队里倒是极好的选择,只有一件事让拉佩担心,就是底下的人大嘴巴。 “您尽管放心,我的人嘴巴很严,再说,我也担心有人走漏消息,这一路上绝对不会在任何城镇停留,就算晚上住宿也是在野外……对这一点,您不会反对吧?”贝内尔子爵并不认为拉佩太过小心,反倒觉得这样的谨慎是应该的。 “明智的选择。”拉佩竖起了大拇指。 贝内尔子爵倒也慷慨,立刻下令让自己的人挤一下,凑出两辆马车给拉佩一行人。 回到马车上,贝内尔子爵朝着左右问道:“你们怎么看?” “应该是名门出身,那些双轮车全都是魔法装备,还有后面的箱子也是,单单这些东西恐怕就值十万比绍,这应该是专门为逃亡而制造的。”那个侍从说道,此刻他已经没之前的拘谨,甚至看上去也不是侍从,更像幕僚。 紧接着侍从又道:“我和那两个管家交谈过几句,他们可不简单,那个老管家简直就像一个贵族,对纹章学、贵族谱系,还有饮食起居、礼仪和服饰之类的东西全都了如指掌,这样的管家只有那些大家族才有。” “至于那个年轻的管家,他在这方面欠缺很多,不过这个人也不简单,他的知识面非常广,天文、地理、动物、植物、烹调、缝纫都懂一些,身手想必也不错,因为他的虎口和手指都有老茧,右手还有一股火药的气味,肯定经常练习剑术和射击,很像以前二舅老爷身边的那个管家。” 贝内尔子爵的二舅是一个非常喜欢旅行、热爱冒险的人,他身边的管家就是专门训练的,不但要学管家的东西,还要学佣兵和猎人的知识,这类管家同样非常难得。 “我比较在意的是那几个护卫,有几个人好像不太正常,看上去不像活人。”一旁的护卫低声说道。 “不是活人?”贝内尔子爵皱起眉头。 “可能是傀儡,也可能是僵尸,这说明那支队伍里面有一位魔法师。”护卫小心地提醒道。 贝内尔子爵犹豫一会儿,不过他很快就想通,道:“只要不是强盗派过来的眼线,就用不着在意。” “我担心他们的身份会带来麻烦。”护卫连忙提醒道:“他们用的肯定假名,或许根本没什么富顿侯爵,那位小姐和几个小孩给我的感觉是惊魂未定,另外几个人也差不多,只是掩饰得很好,他们似乎正被什么人追杀。” “这不关我们的事,也别去打听。”贝内尔子爵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贝内尔子爵几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而且马车里还有隔绝法阵,却逃不过拉佩的耳朵。 此刻拉佩有些明白,为什么隔绝法阵对杰克和安德雷这样的大师无效,因为法则不只可以用在战斗中,还可以用在别的地方。 知道对方没什么恶意,拉佩没兴趣偷听了,他坐在座位上打起瞌睡,昨天晚上他一夜没阖眼,现在必须补个觉。 在拉佩的脚边,一颗银色圆球不时动弹一下。 突然一阵丁零当啷的轻响,一堆东西被那颗银色圆球吐出来,紧接着圆球迅速缩小,转眼间变成像铜板大小。 圆球吐出来的东西是一堆银剑和那件护甲。 既然跳蚤有那么好的能力,不利用一下岂不是太可惜? 打造银剑用的材料原本就是生物体结构,说到坚硬和锋利,肯定不能和精金、秘银这类顶级金属材料打造的东西相媲美,所以拉佩打算在别的方面进行强化。 此刻这些剑看上去并不像剑,更像无数骨节拼合起来的模样,和拉佩最早那两把用蛇骨和金属丝制成的细剑倒有几分相似,在骨节和骨节之间还有许多鼓包,那是弹性肌。 这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节肢或者触须,反正是活的,而不是一件冷冰冰的兵刃。 护甲也一样,上面多了一大堆纵横交错的条纹,有点像肌肉增强服,不过更复杂,也更精密。 拉佩的实力已经达到瓶颈,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夯实基础,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大幅度提升,之前他一直在为此烦恼,现在他有办法了。 拉佩可以借助外部的力量,透过装备来强化自身。 想要强大的力量,并不需要让自己的肌肉变得强壮,怪力手套或肌肉增强服都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而想要出手变得更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剑自已动起来,毫无疑问,这又回到触手的阶段。 但这并不是走回头路,而是一种升华,是螺旋形的提高。 当然,拉佩还有一个目的,这样做也是为了抵抗蛇镯的诱惑。 蛇镯里的那道传承无时无刻不都在诱惑拉佩,想让他转化成那种不死的状态。不死状态确实有很多好处,除了自身能够崩解、重组,还可以任意改变身体的结构,融合别人的能力,代价就是失去自身的潜力,使得境界固化,无法再进。 拉佩不甘心这样,拥有幸运金币的他,目光早已停留在传奇的等级,传奇以下根本不予考虑。 拉佩睁开眼睛,随手放了一道昏睡术,让车上的其他人陷入沉睡,然后他开始脱衣服。 重新炼制过的护甲是贴身穿的,直接穿在最里面,它就相当于一副外部骨骼和强化的肌肉,除此之外还有一层像蜘蛛网一样细密,又像猪油一样滑腻的皮肤。穿好护甲后,拉佩的手朝着那堆银剑一伸。 那堆银剑就像活了一样,迅速盘绕在拉佩的身上,紧接着没入护甲中。拉佩重新穿上外套,正打算继续睡一会儿,突然耳朵动了一下,因为他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拉佩拉开马车的窗帘,朝着外面张望一眼,只见前面的路已经被堵塞,一眼望去是长长的车龙,很多人正慌慌张张地从车上下来,有的人拔出刀剑,还有的人在往枪里装填子弹。 拉佩摇醒车上的人,低声喝道:“把肌肉增强服穿上,然后去告诉其他人,让大家做好准备!” “外面出事了?”安博尔的大儿子面色如土,他最担心的是老婆和孩子,全都在另外一辆车上。 “放心,有我在,没问题的。”拉佩安慰道。 拉佩站在车顶往远处眺望,前面的那些马车明显乱了,很多人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此刻站在马车上往远处眺望的并不是只有拉佩一个人,几乎每辆马车的车顶上都站着一、两个人,贝内尔子爵也站在车顶上,拿着一副望远镜朝着远处眺望。 突然,前面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散开,紧接着响起一阵枪声。 车队开始乱了,有的车队试图调头,有的车队则把车辆全都靠拢在一起,很快的,马车和马车就挤成一团,一下子堵死道路。 又过了几分钟,拉佩终于看到造成这场骚乱的罪魁祸首。 只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他们有的骑着马,有的赶着车,不过更多的人是步行,他们手里拿着的武器也五花八门,有火枪、弓弩和刀剑,不过更多的人只是拿着草叉和木棍,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过只凭一群乌合之众绝对不可能制造出这样的骚乱,每一支车队都有不少护卫,仆役的手里也都有武器,这些逃亡队伍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 此时拉佩看到佣兵的身影,在那些强盗里有很多佣兵。 “把车赶过来,全都靠在一起,快!”贝内尔子爵身边的那个护卫大声呼喝道。 贝内尔子爵的车队有三十几辆车,随着这一声令下,赶车的车夫立刻把车赶过来,让拉车的马全都并排在一起,马车和马车紧挨着,连车门也打不开。 看到这样的应对,拉佩暗自点头,看来贝内尔子爵这群人经验挺丰富,那个护卫也有些本事。 “阁下不准备躲一下吗?接下来可能不怎么安全。”贝内尔子爵走过来,此刻他已经穿上一件胸甲,还戴着一顶头盔。 “您不也没躲起来吗?身为男人,怎么可以成为被保护的对象?”拉佩笑了笑,然后他拉开衣襟,露出底下的护甲。 拉佩这件护甲的样子非常怪异,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货色,肯定是价格不菲的魔法装备,让贝内尔子爵羡慕不已,但不是因为这件护甲的珍贵,贝内尔子爵羡慕的是拉佩能用,他却不行,他现在已经明白,拉佩是一个魔法师。 随后,贝内尔子爵转头看了看其他人。 拉佩一行人全都已经做好准备,铁甲傀备站在中间,四个被控制住的骑守住两头,诺德家的护卫和侯爵家的护卫站在两辆马车旁边,费德里克和安博尔家的仆人上了车顶,还用行李堆了个战壕,把两杆火枪架在那些行李上,枪口对着远处骚乱的方向。 对于那两杆火枪,贝内尔子爵非常感兴趣,他也有一把转轮枪,不过是短枪:“这好像是最新出来的塔伦长枪。您有这方面的门路?能不能帮我弄几把?” “没问题,您要几把?”拉佩乐得做成一笔生意。 如果换成两个月前,新式火枪的产量连装备自己人都不够,拉佩绝对不会这样大方,现在就不成问题,因为枪管制造已经不再是瓶颈。 当然,拉佩肯定不会大批地往外卖,那简直是找死,只能卖给关系不错的人,而且数量不能太多。 “我要……”贝内尔子爵在心里默算着,好半天说道:“先给我六十把。” “可以,到了德文尼,我就派管家跑一趟塔伦。”拉佩并没有说出他们真正的目的地,而是谎称前往德文尼,那是塔伦所在的省的省会城市。 “您去过那座刚刚被打下来的海盗岛吗?”贝内尔子爵随口问道。 “我的管家去过。”拉佩不知道贝内尔子爵是不是在试探,半真半假地说道:“据说那里还不错,您也动心了?” 威尔同样的看法。 “对了,我一直感到奇怪,您为什么不去赖恩和布朗日?那里离马内只有一百公里左右。”贝内尔子爵问道。 “那里离马内太近。”拉佩一脸不屑地说道。 “什么意思?”贝内尔子爵毕竟不是像比格·威尔那样的政治天才,一时没明白过来。 “马内的大部分贵族都会逃往那里,导致侯爵一大把,伯爵成跟班,子爵不值钱,男爵贱如狗,去那里会有意思吗?再说,那里注定会成为主战场。可以预见,那两个地方肯定会大肆扩充军队,而扩军需要大量金钱,从哪里来?逃到那里的人免不了要掏腰包吧?等到钱被榨干净,人还可以送上前线当炮灰。”拉佩耸了耸肩膀,这可不是他的胡乱猜测,而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高明,实在太高明了。”贝内尔子爵惊叹地说道,紧接着他又皱起眉头:“实际上你们先前往赖恩,然后走海路去南方也一样啊?” “恐怕进赖恩容易,想要出来就难。到了嘴边的肥肉,您会让他溜走吗?” 拉佩淡淡一笑,道:“恐怕我们刚透露出想要离开的意思,就会立刻失踪,或者出海不久就会遭遇海盗。” 贝内尔子爵沉默半晌,最后点了点头,身为贵族的一员,他对于某些贵族的狠毒和贪婪颇有了解。 就在这时,拉佩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他把贝内尔子爵往旁边一推,让贝内尔子爵躲在马车后面,他则抽出两把火枪。 拉佩拿出来的是短枪,不过枪管也不能算短,都超过一尺。同样是转轮火枪,却只有两个转轮,其中一个等待射击,另外一个用来替换子筒,那其实就是一扇小型翻转门,这是当初他制造那些触手用到的技术,现在有了分身,触手已经没用处,所以这些装置被拆下来,其中的两个用在这两把枪上。 突然拉佩举起枪,手指连连扣动扳机。 没有震耳欲聋的枪声,只有啵啵的轻响,枪管周围的空气剧烈波动着,化作一连串涟漪。 就算保留大部分实力,拉佩也是很恐怖的,特别是在乱战中,他绝对是毫无疑问的杀人王,每一次扣动扳机,远处必然有一个人脑袋爆开。 这就是近战和远攻的区别,说到杀人效率,近战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远程攻击相比,再加上拉佩从来没有身为强者的觉悟,哪怕他已经拥有大师的实力,对普通人仍旧下得了手。 突然,十几枝箭矢从不同的方向朝着拉佩射来。 “又是弓箭手。”拉佩乡囔一声,一边说着,一边把射来的箭矢拨开,同时也没忘回敬射箭的人。 射箭的是一个年轻的弓箭手,实力只不过马马虎虎,“离散箭”已经是他会的箭法中最高的一种,看到拉佩开枪,他连忙闪身躲避。 这下子火枪的缺点就显露出来,缺乏变化,用来偷袭还行,一旦对方有防备,想打中就难。 弓箭手躲过一枪,马上又朝着拉佩这边射了一箭,这一次箭是朝着费德里克射的。 费德里克一直在射击,根本没注意到箭矢飞来。 箭命中了,不过没有穿透进去,因为费德里克穿着重甲,还是带兜帽和面罩的那种,这一箭射在他右侧的脸颊上。 如果没有兜帽,费德里克的脑袋绝对会被射个对穿,但现在只是被戳了个窟窿。 “小心有毒。”拉佩随手扔了一瓶解毒剂过去,这解毒剂不但能够解毒,还能防止破伤风。 与此同时,拉佩愤怒了,他原本并不打算和那些强盗一般见识,但是现在他的人遭到攻击,这怎么能允许?拉佩和其他上位者不同,是一个非常护短的人。 此时,拉佩飞身朝着弓箭手冲去,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双枪丝毫没有停息,不停射击。 一个被激起杀性的强者绝对是恐怖的,特别是像拉佩这样的强者。 子弹如同雨点般乱飞,每一枪必然有一个人倒下,就算佣兵也挡不住拉佩的子弹。 拉佩并不是对付不了那些佣兵,他有两种子弹,之前他用的是普通的子弹、普通的装药量,发射普通的箭弹。另外一种就不同,三倍的装药量,射出的是一种赤红色箭弹,不管击中什么,都会瞬间爆开一团火焰,如果射中的是石头,就会炸出一个大洞。如果射中的是树木,那就恐怖,树会瞬间燃烧,然后化为飞灰。如果射中的是人,场面比射中树更令人震撼。 拉佩的动作快到极点,大多数人的眼睛都已经跟不上他的动作,只能够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除此之外就只有跳动的火光和空气的波动。 已经没人敢挡在拉佩的面前,就连那些佣兵看到他也连忙避开。 想要避开拉佩倒也不难,箭法里面有导引箭、回旋箭,而火枪可没那么多变化,子弹是不会拐弯,只会直来直去,所以他们看到拉佩,只要找个地方一躲就行。 拉佩只盯着一个人,他一定要干掉那个弓箭手。 让拉佩郁闷的是,那个弓箭手很滑溜,而且背后像长着眼睛似的,每一次他举枪射击,那弓箭手总能及时躲开。 子弹的速度确实很快,但是要飞过一段不短的距离才能击中目标,而且开枪的时候必然会有火光,就算拉佩的动作再隐蔽也没用,那些佣兵或许看不出子弹的轨迹,没本事拦截子弹,但是他们知道看到火光就立刻闪避。 “看来下一步是改造火枪,把枪口的火焰去掉。”拉佩自言自语道,事实上他还有一些别的想法,譬如有限度地改变子弹飞行的方向,哪怕改变几度也行,只要子弹能稍微偏转,拐一个小弯,想闪避就没那么容易。 突然,拉佩的心头微微一震,这是警兆,一个很小的警兆。 下一秒钟,拉佩看到脚边躺着的一个人朝着他刺来。 那人的动作极快,不过拉佩的动作更快,左手腕一转,随即扣动扳机。 火光一闪,子弹射出,那人的脑袋瞬间爆开,不过没有鲜血和脑浆,只有一团狂喷的火焰,紧接着他整个人都烧起来,火势异常猛烈,他身上穿着的胸甲、手里握着的短剑瞬间烧化,转眼工夫就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残渣都不剩。不过这一阻拦,也让拉佩失去目标,那个弓箭手已经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强盗退走了,各支车队都忙着检查损失,救治伤员,掩埋尸体。 贝内尔子爵的车队因为比较靠后,再加上有拉佩这个煞星,一点损失都没有。其他队伍就没这样幸运,有的车队不只东西被抢,那些强盗看到有很多东西抢不走,干脆就一把火烧了,所以前面传出一片哭嚎声。 拉佩并不在意,他不感到悲伤,也没丝毫触动,类似的惨剧他看得多了,只不过以前的主角大多是平民,现在换成贵族,也算一报还一报。 拉佩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出发,他正打算询问贝内尔子爵,却看到一群人走过来。 “在下是梅斯特侯爵身边的侍卫长,侯爵大人请您过去,他有事要和您谈。”侍卫长冲着贝内尔子爵说道,很显然他把拉佩当作是护卫。 拉佩刚才的举动非常抢眼,不过侍卫长并不在意,甚至有些不屑一顾,理由很简单,拉佩用的是火枪,而火枪一向不被认可。 贝内尔子爵正打算答应,没想到拉佩冷冷地问道:“我们的时间紧迫,现在已经耽误好几个小时,你的主人想谈的是什么事?” 听到这番话,侍卫长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强忍着怒火说道:“侯爵大人不希望再看到刚才的悲剧再一次发生,他打算集中各家的队伍,组建一支护卫队……” 不等侍卫长说完,拉佩挥手打断,道:“好了,我明白了,这支队伍由谁来统帅?” “当然是侯爵大人……”侍卫长想都没想立刻说道。 拉佩再一次挥手打断侍卫长的话,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算了,你回去告诉你们侯爵,我对此不感兴趣。” “你……”侍卫长顿时大怒,他很想给拉佩一点颜色看看,但是又有些忌掸拉佩的实力。 贝内尔子爵在一旁有些尴尬,他正打算说两句好话,然后再跑一趟,没想到侍卫长转身就走。 “其实,侯爵的提议也没错,大家团结的话,这一路上会更安全一些。”等到侍卫长走远后,贝内尔子爵轻声叹道。 “您还记得我刚才说为什么不去赖恩的原因吗?现在也一样,您认为侯爵真的是出于善意,所以才有这个想法?”拉佩轻蔑地问道。 “您的猜疑心太重。”贝内尔子爵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可不是猜疑心的问题,而是经验。如果那位侯爵真的公正、仁慈,他首先应该站出来安慰那些被抢劫的队伍,给予他们保护,让他们得到食物和温暖,然后号召大家团结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那些遭到抢劫的人不管不问,眼睛里只有那些没什么损失的队伍,他甚至懒得屈尊降贵来和我们说话,只是派一个傲慢无礼的随从把我们像下人一样召唤过去,所以您仍旧坚持那位侯爵心怀善意?”拉佩用嘲讽的口吻问道。 贝内尔子爵说不出话来,他原本对拉佩有些不满,可听了这番话,再仔细一想,立刻感觉到梅斯特侯爵的动机有些问题。 如果只是贪婪也就算了,贝内尔子爵担心的是梅斯特侯爵既贪婪又愚蠢,还有强烈的私心,要是换成平日,他也就忍了,毕竟对方是侯爵,地位比他高得多,但现在是在逃亡,他不敢拿全家的性命开玩笑。 想明白利害关系,贝内尔子爵连忙下令启程。 贝内尔子爵不想多事,拉佩同样也不想多事,可惜有人想多事,走没多久,车队就被拦下来。 拉佩轻叹一声从马车上下来,此刻他的心情很不好。 拦路的是一大群人,大部分是骑士,也有一些别的职业的人,甚至还有一部分魔法师,加起来有两、三百人。 在稍微远一些的路边停着几辆装饰奢华的马车,马车旁边反搭了一座凉棚,有一群人正挤在凉棚底下,一个华贵的胖子被让在中间,那个傲慢的侍卫长就站在胖子身后的不远处。 “干什么拦住我们的去路?”拉佩看着拦路的人,那是一队骑士,铠甲上印着相同的纹章,就和路边那几辆那几装饰奢华的马车一样。 “侯爵大人请您过去一趟。”为首的骑士冷冷地说道,拉佩的火很大,他也一样,这一路上,谁对他们不是毕恭毕敬的? “我说过,对你们的那个提议不感兴趣。”拉佩的语气愈发冷了,他缓缓地举起右手,一颗火球瞬间从掌心里跳出来。 拉佩已经厌恶一次次被别人找麻烦,原本还打算低调,现在看来不可能。 “原来你是一个魔法师。”骑士稍微收敛一下傲慢的神情,拔出腰际的长剑,舞了式剑花,傲然说道:“看来你需要一点教训,年轻人最好不要太狂妄。” 骑士的话音刚落,远处的一位老者厉声喝道:“白痴,你自己找死就算了,别连累大家和你一起死!” 说话的老人身材异常高大,看上去有七、八十岁,却丝毫没有苍老的感觉,反倒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印象。 拉佩微微吃了一惊,他刚才并没有注意到这位老人。 老人朝着拉佩走来,众人纷纷避开。 走到近前,老人满脸堆笑地朝着拉佩说道:“如此年轻的大魔法师,实在让我有些惊叹。” “大魔法师。” “我的天哪!” “这怎么可能?” 拦住拉佩等人车队去路的那些人顿时变了脸色,刚才说话的那个骑士更是狂吞口水,不过不只是他们,躲在凉棚底下看热闹的那些贵族也都有些不自在。 大魔法师可不同于普通的大师,发起狂来,周围的人很容易被误伤。 此刻已经骑虎难下,很快又有两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一个是中年人,褐色头发、灰眼睛,脸看上去很古板,同样身材高大,不过没有老者魁梧,而是偏纤瘦,双手骨节宽大,显然是个用剑好手。另外一个人年纪介乎于两者之间,大概五十岁左右,勉强算是老人,身上披着一件灰色棉布斗篷,底下是一件老旧的皮甲,看上去颇为朴素。 “三位大师。”拉佩轻哼一声,知道这是在逼他低头。 拉佩身后的车门再一次被打开,匡当一声轻响,铁甲傀儡从车上下来,面罩已经放下,遮挡住那张非人的面孔。 这下子那三位大师也有些不自在,到了大师等级,全都会有一种自然的感应,就算不动手也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实力如何,铁甲傀儡就站在那里,但是他们却感觉不到铁甲傀儡的存在,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道无底深渊。 “三对二,我们这边仍旧占点便宜。”为首的老人硬着头皮说道。 “三对三,你们已经没有出手的机会。”拉佩冷冷地说道。下一瞬间凉棚里散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如果说铁甲傀儡如同无底深渊,幽深、阴沉,让人不寒而栗,而这股气息给人的感觉就如同身处于炼狱中,血腥、暴戾,让人心胆俱裂。 这下子别说那三位大师,凉棚里的那些人和凉棚外面各家的护卫也全都惊恐不已,但是谁都不敢动,唯恐造成误会导致对方动手。 “千万不要误会,侯爵大人也是一番好意,他只是想尽可能集中力量,应付眼前的难关。”老人硬着头皮说道。 “集中起来怎么做?采用什么样的编制?”拉佩没提统帅的事,现在那帮人肯定不敢提让梅斯特侯爵担任统帅,一定会把这个身份让给他,问题是他根本就看不上。 “当然是采用军队的编制。”老人连忙说道。 “军队?”拉佩哈哈大笑起来,道:“现在的军队要多烂就有多烂,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别人回答,拉佩异常阴沉地说道:“因为上层军官总想着捞好处,而底层军官和士兵都心怀怨愤。” “我……我没那么多东西,谁会带那么多东西上路?”梅斯特侯爵连忙说道。 “有道理。”拉佩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道:“那么这样,你拿钱出来,大家帮个忙,凑一点物资出来救济那些可怜人。” 这一次,梅斯特侯爵不说话了。 “哈!”拉佩笑了起来,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原来你只想骑在别人的头上发号施令,想必你第一步是集中各家的护卫。第二步就是命令各家把物资集中起来,交给你调派。第三步肯定是把钱交到你的手里,由你集中一起花。第四步恐怕就是女人,那些美貌的夫人和小姐就应该服侍像你这样的蠢猪。” 拉佩越说越不客气,虽然他说得很夸张,但是那些被逼迫过来的贵族却不这么想,万一梅斯特侯爵无下限,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现在到处都是盗贼,联合起来还是有必要的,不过我提议由您来领导我们!”凉棚底下一个贵族大声喊道,说完立刻从凉棚里跑出来。 其他人微微一愣,紧接着全都从凉棚底下跑出来,眨眼的工夫凉棚里就变得冷冷清清。那些搁在前面的护卫看到这一幕,全都闪开,剩下的全都是梅斯特侯爵的手下,最有意思的是连那三位大师里也有一人站在拉佩旁边。 “大家信任我,我很感激,我把话先说在前面,你们的护卫和行李我不会碰,但是你们的车辆必须听从我的调派。” “所有人全都给我挤一下,女人和孩子才有资格坐在马车上,十个人一辆,地板上也能坐人。男人则给我上大车,全副武装,随时戒备。” “敲掉所有马车的车窗玻璃,窗户用木条封死,前、后两辆车用绳索或者锁链拉在一起,每天固定时间休息,平时不会停下来,所以少喝点水,少吃点东西,马车里再准备一个马桶。”拉佩冷冷地说道。 拉佩越显得冷漠,那些贵族就越感到放心,比起梅斯特侯爵只知道拿身份压人,一味谈论什么团结,拉佩说的这些明显要可靠得多。 拉佩看了那些遭到抢劫的车队一眼,叹息一声,说道:“去把那些遭遇抢劫的人聚集起来,问一问他们愿不愿意跟我们走。愿意的话,女人和孩子上马车,每家分担几人,男人暂时充当护卫。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没必要强求。” 此时那些贵族愈发放心,他们全都觉得拉佩是真正的贵族,确实适合充当领袖。 拉佩当然没有良心发作,对于那些遭难的贵族,他并不觉得可怜,把那些遭难的人分散到各家,其实是树立一个榜样,让他们看到苦难就在身边,一不小心或许下一个遭难的就是他们——这是一种隐藏在仁慈和善良底下的警告。 那些贵族兴高采烈地跑了,他们去召集自己的人,此时拉佩也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仁慈起来?”当拉佩走过娜达利雅所在的马车时,车窗一下子打开,她冷冷地问道。 “我从来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拉佩耸了耸肩膀。 “我觉得你是想拉拢那些人,让他们为你所用。”娜达利雅看穿拉佩的意图,一夜的工夫她变得成熟很多。 “你认为这个时代还属于贵族吗?”拉佩轻笑着问道:“我承认贵族里确实有不少人才,像威尔勋爵、蜜丝瑞尔侯爵夫人和弗格森少校,这些全都是难得的人才。可惜贵族中有才能的人毕竟是少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更多,而且还眼高于顶。现在因为危机临头,他们不得不顺从我,等到危机过去,等到他们认为自己安全,你觉得他们还会听我的吗?” 娜达利雅茫然地看着拉佩,她以为自己已经看透拉佩的目的,但听到这番话,她又有些信心不足。 拉佩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不过内心中却并非如此。 娜达利雅确实猜对,拉佩的目的就是拉拢这些贵族。 贵族并不可信,一旦到了安全的地方,这些贵族肯定会改变态度。 但是危机并没有过去,按照拉佩和比格·威尔的猜测,接下来还会变得更乱。当危机再一次来临的时候,这些贵族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拉佩,他们会跑到他的面前,亲吻他的脚,对他摇尾乞怜。 第八十九章整合 车队再一次上路,不过这一次和之前不同,虽然车子没少,人也没少,但是感觉完全不同。 那些马车不管原来有多么漂亮,现在看上去都像大篷车,窗户上被一根根木条封着,车顶上也多了一个木框,行李被绑在木框上,中间成了一个凹坑,里面蹲着几个人,完全就是一个简易的战壕。 马车里也没有以往的欢声笑语,女人和孩子在里面互相紧挨着,全都昏昏欲睡,身上都穿着猎装,这是拉佩的命令,为的是行动方便。 窗口放着一只大木桶,虽然盖着盖子,但是仍旧散发着阵阵臭味。 身为贵族,这些人哪里忍受过这样的煎熬?但是没人敢抱怨,一方面是因为每辆车上都有遇难者,他们的经历就是最好的警告。另外一方面是因为贵族早已习惯服从命令,小的时候服从父母的命令,长大后,男的服从上位者的命令,女的服从丈夫的命令。 女人和孩子在受罪,男人们也好不到哪里,他们穿着铠甲,坐在大车上,每个人的手中还都拿着一面盾牌。 贝内尔子爵也和其他人一样,此刻他坐在一辆大车上,身穿铠甲、手持盾牌,眼里一片茫然。 此刻贝内尔子爵恍如梦中,一支算不上庞大的队伍里居然有三位大师,这实在太恐怖。 震惊的同时,贝内尔子爵的内心中又充满疑惑,他很清楚那支队伍里身份最高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和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就算他们的父亲是某位侯爵,有什么资格让三位大师来保护? 要知道,大部分正牌侯爵的身边都没有三位大师等级的护卫,所以贝内尔子爵不认为那支队伍里还藏着身份更高的人,他观察过每一个人,因为他们的气质摆在那里。 突然,贝内尔子爵的脑子里闪过一道想法,一个让人震惊,看上去非常荒诞的想法。 当今国王正好有两个孩子,也是一男一女,那个女孩的年纪稍微大一些,和传闻中的公主不是很像,但男孩的年纪倒是差不多。 难道那个男孩是王储殿下?备内尔子爵一下了坐直身体,他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会惊慌失措?怎么可能被追杀?谁吃饭了没事干,追杀有三位大师保护的队伍? 想要追杀三位大师,至少得出动五、六位大师吧?而除了王储,谁有这么大的价值? 想到这些,贝内尔子爵的心顿时怦怦直跳,觉得这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贝内尔子爵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旁边的树林一阵乱抖,有人飞快地跑出树林。贝内尔子爵下意识地做出防御的动作,好在他很快就看清楚,跑出来的是一个斥候,这边的斥候。 每一支队伍都有各自的护卫,护卫又分两种,一种是仆役,分发给他们武器后,让他们临时充当护卫。另外一种是花钱雇的佣兵,其中以骑士和剑客最多,不过也有其他职业。 拉佩没动那些骑士和剑客,但是把斥候、盗贼、刺客、猎人、弓箭手之类的佣兵全都召集起来。 这严格说起来是不允许的,拉佩没有信守承诺,不过那些贵族都不在意,因为他们一向看不起斥候和猎人,对盗贼和刺客更是敬而远之。至于弓箭手,很多人都认为这个职业已经快要没落。 用几个并不在意的手下,换取一位神秘大魔法师的好感,这绝对值得,特别是现在这种动荡不安的时候。 那个斥候是冲着拉佩去的,他跳上拉佩乘坐的那辆大车,低头弯腰,异常恭敬地说道:“大人,前面有一支队伍遭遇袭击,袭击他们的强盗有一两千人。” “那支队伍规模多大?”拉佩问道。 “比我们小一些,不过也小不到哪里,但是他们绝对没有我们这样团结,每一支车队都各自为战。反倒那些盗贼配合得不错,一部分人盯住其他车队,不让其余车队派人增援。另外一部分人盯住一支车队猛攻,各个击破。”那个斥候气中颇有些不屑,却没想过之前他们也是这样。 “那边离这里多远?”拉佩问道。 “大概有十几公里。”斥候说道。 十几公里不算太远,不过也不算太近,此刻这支车队的前进速度并不慢,一个小时差不多可以跑二十几公里,半个小时就能赶到,拉佩如果带着人赶过去,召集人需要时间,也快不了多少。 “让大家做好战斗准备。”拉佩转头命令道。 费德里克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剑,同时举起盾牌,用剑敲打起来,发出叮当的声音。 第二辆大车立刻有人也这么做,然后是第三辆、第四辆……警报声迅速传遍整支队伍,原本因为一路上都没有遭遇强盗的袭击,大家都感到昏昏欲睡,这下子全都被惊醒过来。 那些骑士和剑客全都飞身上马,朝着前面而去,其他人则拿起武器,刀剑出鞘,子弹上膛。 队伍继续前进,不过速度却渐渐慢下来,一刻钟后,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滚滚的浓烟。 用不着多说,众人都已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留下一部分大车和一半的护卫,拉佩带着其他人加快速度往前赶。 那边的强盗也注意到这支车队,他们显然还没抢够,随着一声呼哨,强盗们如同潮水般朝着这边涌来。 和之前遭遇的那伙强盗一样,这些强盗的装备同样非常寒酸,大多数人拿着镰刀、钉耙和草叉,只有少数人拿着正式的武器,拿枪的人更少,不过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明显要有秩序得多。 不过这种秩序是相对的,毕竟强盗们不是什么正规军,没有排什么阵型,也是一拥而上。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发起攻击。”拉佩并不急着出手,他看了左右一眼。 眼前这个路段两边是低缓的斜坡,斜坡上长着很多树木,拉佩的人正在以这些树木作为掩护,从两边包抄过去。 在拉佩的身后,一群魔法师正在低声念咒,他们准备的全都是大范围的魔法,譬如藤蔓缠绕、昏睡术、窒息迷雾之类。 虽然拉佩经历过塔伦防御战,和南方舰队也打过一仗,两场都是规模不小的战争,可那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战争,前者是登陆战,主角是火炮,而后者更加特殊。 所以这是拉佩第一次经历传统意义上的战争,感觉完全不同,唯一让人遗憾的是,这一次的对手不太给力。 对面的强盗并没有意识到死亡已经临头,他们被刚才的收获冲昏头,全都显得异常亢奋。 突然,两边的树木剧烈震颠,紧接着树林里传出一阵喊杀声。 那些强盗全都愣住了。 拉佩也愣住了,这绝对是意外,他没想到那些强盗也会派人从两侧包抄。 计划失败,拉佩干脆强攻,他猛地一挥手,大喝一声:“攻击!” 下一瞬间,五颜六色的魔法从拉佩的身后飞出来,落在对面的那些强盗中。那些魔法师根本就不瞄准,魔法有多远扔多远,转瞬间,前方两百到四百尺之间就被各种怪异的藤蔓、黄褐色的烟雾和五颜六色的光团覆盖。拉佩这边只有二十几个魔法师,不过已经够了,那些全都是大范围魔法,每一道魔法的覆盖范围都是二三十尺,重重叠叠,把这条不算太宽的道路盖得严严实实。 至少有一半强盗被罩在底下,普通人立刻就动弹不得,不是被藤蔓绑牢,就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要不然就是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这伙强盗里也有佣兵,大部分等级都很低,虽然魔法师们施展的也都是最低等的魔法,不过数量一多也很难对付。 当然也有实力强大的人,居然从藤蔓、烟雾和光团中冲出来,不过等待着他们的是一道豆大的火苗,看上去很不起眼,不过被沾上的人绝对不会这么想,他们中的大多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为一团狂喷的火焰,顷刻间被烧得干干净净,连灰烬都不留下一点。 看到这一幕,最感到震撼的不是强盗那边的佣兵,而是拉佩身边的那些人,特别是魔法师,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发起抖。 两边山坡的树林仍旧在不停震颤着,突然一大片树木倒塌下来。拉佩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让一道分身赶过去。 在树林里,有两队人正在对峙,这边是十几个人,有骑士、剑客,还有一个斥候和一个弓箭手,那边只有三个人,一人是魔法师,另外两人是剑客,全都是高阶,魔法师手持魔法杖,法杖的顶端闪烁着非常危险的红色光芒,显然他已经完成准备工作。 一个高阶魔法师需要准备的魔法绝对不会简单,可惜,下一秒钟他变成一堆散开的碎块,不只是他,那两个剑客也一样。 那两个剑客并不是没有反应,当拉佩的分身杀过来时,他们及时做出了反应,不过却做出错误的选择——举剑格挡。 剑客们的剑断了,和身体一起被切成碎块。 下一瞬间,火光一闪,除了满地的鲜血,那些碎块全都消失。 出手的不是拉佩,放出分身的同时,他就失去施法的能力。出手的是那只跳蚤,跳蚤绝对是一个节省的家伙,一点东西都不愿意浪费。 “你们没人受伤吧?”那道分身从隐形的状态显露出来。 “没……没有。”为首的一个骑士呆愣愣地说道,此刻他的心里充满震撼。为首的骑士也是高阶,以前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有点自信,特别是他见过一位大师,并且得到大师的指点后,他的自信就更多一些,但是此刻他的想法变了,原来大师和大师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你们去收拾一下战场。”拉佩命令道。 战斗结束了,但是拉佩却很头痛,因为他遇到一个麻烦,此刻,他手上多了一千多名俘虏,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他们。绞死?似乎不太好,释放?根本不可能。更麻烦的是,这涉及到阵营的选择。 拉佩一直以来都在贵族和平民之间摇摆不定,按照他原来的计划,只要守住自己的地盘就行,绝对不参与两边的冲突,但是现在出了这么个意外。 严格说起来,这是拉佩自找的。 此刻所有俘虏全都被绳子捆绑着,能够找到的绳索几乎都已用上,现在这些俘虏被扔在路边。 除了这个大麻烦之外,还有一个小麻烦。 抓住这些俘虏的同时,拉佩等人也搜出很多财宝,这些肯定是刚刚抢来的,负责抓捕俘虏的人心痒难熬,可惜周围有一大群人盯着,让他们没办法动手脚。 本来这算不上麻烦,拉佩都已经想好了,他只打算拿几件有用的魔法物品,其他的全都分给参与这场战斗的那些护卫,但是现在有几个脑子出问题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们是来讨要那些财宝。 “这些财宝全都是我们的,应该还给我们!”为首的一个人理直气壮地喊道。 拉佩眨着眼睛看着这个人,特别是这人的脖颈,他有一种想把那颗脑袋砍下来的冲动,他很想看看这人的脑袋里有没有脑浆? 过了好半天,拉佩无精打采地问道:“你有能够让我信服的证明吗?” “这还要什么证明?我们遭到抢劫了,这些都是我们的东西!”为首的人跳着脚吼道。 拉佩看了看身后,拉佩的那些临时手下同样也在看着他,显然都想看他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那好吧。”拉佩已经有了主意,反正他没打算拿那些东西,现在乐得做好人,他朝着身后喊道:“谁去把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叫到这里来?我相信这里大部分东西是他们的,就算不是,出于怜悯之心,也应该为他们考虑一下,我提议把这些赃物作为补偿,让他们能够有一个新的生活,不至于流离失所!” “这怎么可以?这是我们的东西!”为首的人大声吼道。 下一秒钟,为首的人变成一堆碎块。 “贪婪是魔鬼。”拉佩在胸前画了一道十字。 这一下子没人敢再闹,那些人跑来索要财宝,原本就打着不要白不要的念头,现在发现这是会死人的,谁都不敢再啰嗦什么。 至于拉佩的那些手下,他们同样没话说,这个提议让拉佩站在道德的高度上。 “我去把那些被抢得一无所有的可怜人叫过来,告诉他们这一切。”贝内尔子爵抢过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咱们或许可以留下一部分,大家都是出了力的。”一个护卫说道。 拉佩朝着那个护卫勾了勾手,冷冷地问道:“你出了多少力?和几个强盗战斗过?” 那个护卫顿时哑然,这场战斗太轻松,他们只是结成战阵,根本没有接战,因为十几个魔法师每个人扔了一道魔法,所有强盗就被搞定。 突然剑光一闪,紧接着那个护卫的头盔掉下来。 那只是半顶头盔,底下一半仍旧套在护卫的脑袋上,那一剑是紧贴着他的头皮削过去,不但头发被剃掉,还削掉薄薄一层肉皮。 “记住,贪婪是魔鬼。”拉佩看着那个护卫,然后看了看其他人。 这下子没人敢反对。 “让女人和孩子们从车上下来,告诉他们,现在可以放松一下,顺便准备晚餐。车夫再把马喂一下,等到新的成员加入后,我们就继续赶路。”拉佩收回长剑,说道。 “连夜赶路?” “再有十几公里就是泽克亚,为什么不到城里休息?” “连夜赶路的话,就算人受得了,马匹恐怕也受不了吧?” 其他人纷纷问道。 说话的人都非常小心,唯恐触怒拉佩。 这一次,拉佩并没有动手,毕竟不可能什么事都用暴力的方法镇压下去。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里离泽克亚那么近,居然会遭遇抢劫,泽克亚的护卫队是干什么吃的?再说,这么多的强盗是从哪里来的?光俘虏就抓了一千多人,这还只是一半,另外一半逃跑了,我发现他们就是顺着这条大道跑下去的,那边好像就是泽克亚。” 拉佩看着那些手下,眼神就像在看一群白痴。 那群人顿时低下头,他们当中有些人确实没有想到,不过也有些人另有图谋。 “您的意思是……这些人全都是泽克亚的居民?”一个人问道,这是一个真正的蠢货。 拉佩根本没兴趣回答,愚蠢是会传染的,他转身就走。 费德里克走上前,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低声说道:“我家主人抓住那些俘虏后,既没有杀,也没有放,甚至都没有审问,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很麻烦,或许只是平民,这倒也好办,往旁边的树上一挂就行,万一是警察或者护卫队呢?说得再难听点,万一其中还有某位贵族或者某个官员的手下呢?” 那个蠢货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 其他人听到这番话,也都恍然大悟,怪不得没有审问那些强盗。 众人纷纷散去,今天坐了一天车,身体都坐麻了,正好趁机放松一下。 女人和孩子们已经从车上下来,那只大木桶也被拎下来,提到远处倒掉。拉车的马被解下来,车夫们从大车上搬下一袋袋黄豆,还要赶夜路,不能吝啬,不但要让马吃饱,还得吃好。 厨子们则忙着准备晚餐,因为有拉佩的命令,那些需要费时间的食物一概不许出现,所以就连那些贵族的晚餐,也只不过是剪条腊肠加煮鸡蛋之类的东西。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贝内尔子爵领着一大群人走过来,后面还跟着许多车队。不只被抢光东西的人想要加入拉佩的队伍,那些实力不够、对安全没有信心的车队同样打算加入,拉佩当然不会反对。 “你有没有把我们的规矩告诉他们?”拉佩向贝内尔子爵问道。 “说了,正因为知道我们的规矩,他们才愿意加入。”贝内尔子爵满脸堆笑地说道,他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和拉佩平起平坐,完全是一副下属的姿态。 “那好,这些人就由你负责。”拉佩对贝内尔子爵还是挺照顾的。 突然,拉佩猛地一转头。 贝内尔子爵并不知道拉佩在看什么,连忙顺着拉佩的目光看过去,可惜他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支骑兵队朝着这边过来。 “停下,全都停下。” 负责放哨的护卫试图阻止,可惜那支骑兵队根本就不理睬。 砰——砰——砰—— 枪声响了,开枪的是拉佩,他没有启动枪口的魔法阵,也没有消去声音,因为弹药量是普通火枪的三倍,发射弹药的成分也不同,比火药猛烈得多,枪声也不同于普通的火枪,绝对称得上震耳欲聋。 拉佩打的是马,因为他没有太多信心能够命中佣兵,不过射马还是很有把握,人能躲开,马绝对不行。 下一瞬间,三匹狂奔而来的战马全都化作狂喷的火焰,有一个骑兵的反应稍微慢一些,立刻被火焰吞没,另外两个人猛地一按马鞍,飞身而起,躲开狂卷的火舌。 等到两个骑兵落到地上时,他们全都面色如土。 “敌袭!”拉佩大声喝道,他很清楚那队骑兵肯定是从泽克亚来的,但是他根本不在乎,就是当敌人来对待。 对于拉佩的命令,那些护卫全都不折不扣地执行。 一路上的凶险也让拉佩车队的人变得神经过敏起来,佣兵还好一些,那些刚刚拿起武器,临时充当护卫的仆役听到枪响,紧接着又听到拉佩喊“敌袭”,纷纷拿起武器,用弓箭的人毫不犹豫地开弓放箭,拿火枪的人则开始往火枪里填火药。 对面的骑兵顿时被打傻,其中有两个骑兵显然不是佣兵,当场被迎面而来的箭矢射成马蜂窝。 看到同伴被射杀,那些骑兵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立刻有人掏出火枪,不过他没能举起枪,因为脑袋被爆开,紧接着整个人化作乱卷的火舌。 “别打,别打,我们是泽克亚护卫队,是自己人,听说这里有人遭到强盗的抢夺,所以我们过来帮忙!”一个军官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拉佩冷笑一声摆了摆手,朝着身后喊道:“别打了!” 那些射箭的护卫立刻停下动作,而拿枪的护卫仍旧在装填子弹,反正子弹装好也可以不打,再说,他们对那些骑兵不太放心。 拉佩转身朝着后面的一个身穿铠甲的人打了一声招呼:“乔姆伯爵,您过去检查他们的身份。” 乔姆伯爵微微一愣,他是一个文职官员,让他做这样危险的事,他有些害怕。 “咱们这里以您的身份最高,我需要您用身份压他们一下,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不敢对您怎么样。”拉佩连忙解释道。 但是,乔姆伯爵仍旧有些犹豫。 拉佩随即点了十几个人,让他们保护乔姆伯爵过去,与此同时,他让一队骑士从山坡上包抄过去,摆出一副包围的模样。 此时乔姆伯爵终于有了信心,他上了马,带着十几个护卫朝着对面而去。 “对他们凶狠一些。”当乔姆伯爵经过拉佩身旁的时候,拉佩低声说道。 乔姆伯爵心领神会,身为贵族,最熟悉的就是以身份压人,然后便骑着马过去。 对面的骑兵原本还有些想法,确实想过抓人质,但是乔姆伯爵身边的十几个护卫让他们感到犹豫,等到拉佩的人从两边包抄过来,他们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我是乔姆伯爵,说出你们的等级。” 乔姆伯爵靠近后的第一句话就让那些骑兵傻眼,别看贵族已经不值钱,但伯爵还是有点份量,像塔伦这样的城市,市长只不过是子爵,只有到了省里,担任主要部门的首席官员,或者省会城市的市长,才会是伯爵。 一位伯爵,不管是什么职务,肯定能妥妥地压骑兵们一顿。 那群骑兵灰头土脸地走了。 乔姆伯爵骑马回来,到拉佩的面前连忙下马,低声说道:“那个军官一个劲劝我们进城,说什么在外面非常危险,可能还会遭遇强盗的袭击,还说如果明天我们要上路,他们可以安排骑兵保护。” “这里面有鬼。”一旁的贝内尔子爵插嘴道:“刚才他们那么不客气,直闯警戒线,现在却如此殷勤,其中绝对有问题。” 乔姆伯爵对于贝内尔子爵的插嘴很不满,这不是抢他的风头吗?他也连忙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我一口回绝。” 拉佩皱起眉头,他知道自己又有麻烦了,前面那座城市可能不只有一群贪心的家伙,恐怕还出了更大的问题。 不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拉佩绝对不敢乱闯,但现在又不可能绕路。 “让大家就地休息,暂时不出发,休息的时候把人和车辆全都集中在一起,小心防火,放一公里的警戒线……不,让魔法师布设结界,猎人和盗贼布设陷阱,我带几个斥候去前面看看。” “这是大路,万一有人赶路怎么办?”贝内尔子爵提醒道。 拉佩思索片刻,突然想到刚刚经过的地方有一条岔道,那是一条小路,旁边还有一片空地,正好当作宿营地。 “退回去几公里就有一个很不错的地方,让大家在那里休息,把路让出来。” 贝内尔子爵没什么印象,不过这并非什么难题,他担忧的是安全问题,问道:“您不在,这里怎么办?” 拉佩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主意道:“让费德里克负责指挥,我的人都会听从他的命令,而且他有办法和隐藏在暗处的那个大刺客联络,再加上霍克先生,有三位大师坐镇,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拉佩说的霍克正是那位身穿皮甲、披着灰袍的老者,他是一位暗器大师,这是一个比较特别的职业,既能算盗贼,也能算弓箭手。 霍克是真正靠暗器吃饭,和杰克那个半吊子不能比,杰克毕竟还是盗贼,只不过精通的武器是飞刀罢了。 贝内尔子爵没有反对,也没有质疑费德里克的身份太低,只凭费德里克能够指挥得动铁甲人和另外一个始终藏在暗处的大师,就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拉佩把这边安排妥当,立刻带几个斥候顺着大道跑下去。 拉佩没有骑马,因为这样太显眼,他和几个斥候小心翼翼地跟着那队骑兵,不敢跟得太紧,在一公里外的地方远远地尾随着,反正天空中有几个小精灵,绝对用不着担心跟丢。 那队骑兵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他们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却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每一个骑兵都无精打采,没有放开速度。 泽克亚离出事的地方也就十几公里,这距离真的很近,简直就是在家门口,就算走得再慢,半个小时也到了。 泽克亚是一座很小的城市,比加姆沙尔还小,也就五、六万人,作为中部城市,主要的收入也是农业,不过因为紧挨着这条主干道,所以和别的中部城市相比,稍微繁华一些。 泽克亚最大的特色就是中间有一条大道,这条大道和主干道连着,两边是泽克亚最繁荣的商业区。 那队骑兵在路口停下来,为首的军官朝着旁边没有人的地方挥了挥手。 “这家伙在做什么?”跟在拉佩身边的一个斥候低声问道。 此刻拉佩和几个斥候正躲在城外的山岗,人手一个望远镜,正朝着远处眺望着。 “好像没暗哨啊?”另外一个斥候也疑惑不解地问道。 “是警报结界和窥视之眼,泽克亚果然出了问题。” 拉佩看到的和那些斥候不同,在他眼里,整座城市被一个黯淡的红圈围拢着,那是一道超大规模的警报结界。 当然,这样大范围的警报结界就别指望有多高级,破除隐形、温度感知、血液透视、重力感应之类高级功能肯定不可能有,一般来说,这种结界对小型生物也不设防,只对中、大型生物有效,用来对付普通人还行,对拉佩这样的魔法师,这就像个筛子,到处是窟窿。 “跟我来。”拉佩招了招手。 几分钟后,拉佩和几个斥候就在泽克亚的巷子里乱窜了。 一进城,拉佩等人就感觉不对劲,泽克亚的郊区如同一座死亡之城,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房子全都是空的。 一个比较有经验的斥候闯入一户人家,他稍微搜索一下后就发现更诡异的地方道:“连一点吃的东西也没有,水缸里也没水,好像人全都搬走了。” 拉佩眺望着远方,他已经知道其中的原因,因为他听到市中心的方向传来吵闹的声音,感觉就和马内最乱的那几天差不多。 “他们肯定是搬到市中心了。那里有漂亮的房子、精美的家具和柔软丝滑的被褥。”拉佩想起那些铺在大街上的床垫,还有化为灰烬的豪宅。 拉佩的猜测一点都没错,泽克亚的市中心非常热闹,就如同节日,无数人聚拢在那里,他们在吹牛、喝酒,每一座广场上全都堆起篝火,做工精致的家具和装饰奢华的马车全被斧头劈开,当作劈柴扔进篝火里。 和马内的那些平民一样,泽克亚的人似乎不破坏些什么,就难以发泄他们那亢奋的心情。 不过当那队骑兵过来后,这种歇斯底里的兴奋一下子就没了。 那几个斥候看不到,拉佩却能够透过小精灵看到远处的一切,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小精灵可以靠得很近。 那个骑兵队队长似乎在控诉些什么,拉佩听不清楚,只有当队长高声疾呼的时候,才能够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东西。 “那些可恶的贵族我们的人捆绑会被绞死要去拯救他们团结起来杀光贵族大量的金银珠宝女人我们曾受过的痛苦他们也品尝一下……愤怒……复仇……” 看着骑兵队队长夸张的动作,看着周围那些人亢奋的表情,拉佩的内心深处并没有愤怒,更多的反倒是悲哀。 如果拉佩没有得到幸运金币,没有卷入比格·威尔的案子,恐怕他也会在人群中,用羡慕的眼神望着那些即将出征的“战士”,甚至也混在人群中,拿根铁条或者一把菜刀跟着一起杀人。 就在这时,比格·威尔的声音冒出来:“你又不是哲学家,想那么多做什么?” “我只是有些感叹。”拉佩解释道。 比格·威尔呵呵一笑,说道:“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一般来说,会想这么说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够聪明,也有些本事,觉得可以做些什么。这种想法继续发展下去,要么成为悲天悯人的圣贤,要么变成别人眼里的疯子。” “你呢?”拉佩问道。 “我退回来了,回到现实,不敢踏出那一步,因为我既不想成为圣贤,圣贤都是为别人而活,实在太累。也不想成为疯子,因为疯子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我不想承受这种孤独。”比格·威尔毫不在意地说道,紧接着又加了一句:“最关键的是那枚幸运金币,你不觉得它对圣贤和疯子特别宠爱吗?” 拉佩猛然一惊,脸色立刻变了,稍微回忆幸运金币里的那些人,死得最惨的好像就是一些悲天悯人的圣贤和一群无法无天的疯子,前者以那位圣女为代表,后者数量就多了,其中疯得最厉害的就是到处散播瘟疫,造成几千万人死亡的黑魔法师。 看来拉佩只能做一个现实的人,一个斤斤计较、唯利是图的小人。 拉佩正打算结束这次搜索行动,因为他已经知道泽克亚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一个小精灵传回的影像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一栋大楼,所有窗户都被木板封死,门口堆着沙袋,房顶上打了木架,上面也用沙袋构筑起工事,工事后面是一个个神情绝望的人,他们全都拿着武器。 很显然,那幢楼里的人和外面那些如同在过节的平民不是同伙的。 “看来这座城并没有完全被攻破。”拉佩喃喃自语道。 就在这时,有一个斥候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我发现一些东西,你们跟我来!” 其实拉佩已经知道这个斥候发现了什么,不过他仍旧跟过去。 转过两条大街,前面的房子变得好一些,这已经算是中等区域,住在这里的一般来说是店铺老板、商行经理,或是小工场主之类的人。 只见一户人家的门口吊着一排尸体,从老人到小孩,最小的那个只有两、三岁,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佣人。 在每一具尸体上还挂着牌子,上面分别写着“贵族家的走狗”、“平民阶层的背叛者”和“走狗家的畜生”,而那个佣人身上挂的牌子是“走狗的走狗”。 “疯了,真是疯了。”那个发现尸体的斥候难以理解地摇着头。 这些斥候和拉佩一样,他们看到贵族被杀,被抢劫,贵族的女人被强奸,其实一点都没有反应,因为这和他们无关,他们只需要尽到护卫的职责,对得起那份佣金就行,但是此刻他们都感觉到震惊、恐慌和愤怒。 斥候们和这些人一样,都是替贵族做事。 如果说这户人家替贵族办事的时候太卖力,以至于结了很多仇家,所以被杀,这还能理解,但无辜的孩子被杀,就已经是灭绝人性的表现,现在连佣人都不放过,这是何等的疯狂? 拉佩也看在眼里,刚才他就看到这些尸体,像这样凄惨的景象还有很多,但是小精灵传回的影像并不清楚,所以他并没有仔细看,也没注意其中还有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更没注意到这些文字。 此刻拉佩的心中也充满愤怒,他喜欢谋定而后动,但是严格说起来,他是一个冲动型的人,所以打算再一次改变计划。 “我有一件事要你们去做。”拉佩从口袋里掏出一堆灰布袋子,每一只仅有核桃大小,道:“我要你们混进人群里,把这些东西挂在别人的身上。” “这是什么?”一个斥候小心地问道。 “毒药,慢性毒药,它们会迅速扩散到空气里。”拉佩并没有隐瞒。 几个斥候闻言,谁都不敢去接。 “放心,我有解药。”拉佩又掏出一把药丸,这些药丸只有黄豆大小,散发着一股辛辣的气味。 “您呢?”一个斥候问道,这有些冒犯,但是事关性命,他们必须问清楚。 “你不觉得这些房子空着太可惜吗?”拉佩笑了笑。 “还可以啊!”那个斥候傻愣愣地说道,他显然没什么幽默感,同样脑子也不够聪明。 拉佩翻了翻白眼,干脆不和这些斥候打哑谜,道:“我打算放一把火,你们看到这边冒烟就立刻离开人群。” “这么大一片城区,您一个人忙得过来吗?”那个斥候想耍滑头。 “你想留下帮我也行,不过丑话说在前面,等一会儿整座城市会瞬间燃烧起来……你看到过我放火吗?就是‘呼’的一声,转眼间什么都烧光,连灰烬都不留下的那种,到时候你会发现前后左右全都是火,你只有十几秒钟可以逃出来。”拉佩冷冷地说道。 几个斥候听到全都有些腿软,他们都见识过拉佩的火焰,场面绝对震撼,他们还没活够,绝对没兴趣亲自领教这种火焰的恐怖。 “我……我还是放毒算了。”那个斥候连忙改口道。 那些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人被煽动起来,他们坐着大车,浩浩荡荡地朝着城外而去,他们要去讨伐贵族,砍下那一颗颗高贵的脑袋。 几个斥候互相看了一眼。 “这怎么办?”一个斥候问道。 “我有办法,看我的。”另一个年纪比较轻的斥候说道。 年轻的斥候朝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去,他跑到一辆大车旁边,装作找人的样子,嘴里喊着:“商丘·古莫得!你在这里吗?” 车上当然没人叫这个名字,因为根本就没这个人。 过了片刻,那个年轻的斥候装作沮丧地又朝着另一辆大车跑去。 没人注意到一只像核桃大小的袋子已经被挂在车底,里面的毒药正慢慢地释放出来。 另外几个斥候互相望了一眼,最后也走出去,嘴里同样喊着:“商丘·古莫得!商丘·古莫得!你们知道商丘·古莫得在哪里吗?有谁看到过他吗?” “谁是商丘·古莫得?”一个骑兵疑惑不解地问道。 “天知道。”另外一个骑兵耸了耸肩膀,道:“或许是个农夫或者贩子吧,可能他家出了什么事。” 没人在意这种小事,也没人会去注意几个大喊大叫的人,人们下意识地认为间谍、探子之类的人物只可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可能这样吵吵闹闹?再说,这支队伍只是一群临时凑起来的平民,对其要求不能太高。 如果换成正式的军队,哪怕再腐败,再没有战斗力,至少各个部门职责明确,肯定有专门的魔法师或者牧师负责监视四周,随时警戒饮水或者空气里有些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里虽然也有魔法师,不过没人能够指挥他们,也没人能够命令他们随时检测周围的空气。 而且队伍里缺乏牧师,虽然有一部分神职人员偏向于这些造反者,但是身为神职人员肯定不会跟随他们去抢劫杀人,哪怕杀的是贵族。 除了光明神殿,任何教派对于杀戮手无寸铁的人都严令禁止,特别是屠杀女人和孩子,而这些造反者恰恰踩过了线,并且光明神殿恰好也是造反者针对的目标。 那些斥候在忙碌着,拉佩也在忙,他把所有小精灵全都放出去,它们负责安放火种。 所谓的火种就是一团黄褐色的“泥巴”,主要成分是油,不管是植物油脂或者动物油脂,任何油都行,辅料则有两种——松香和火药。 泽克亚毕竟是一座城市,肯定有榨油作坊,拉佩又有那么多小精灵,很容易就找到,松香也很容易得到,家具作坊里都有,火药是他自己的,反正用量不大。 拉佩并没打算把整座泽克亚全都放上火种,只要每隔一、两座街区放一排就行,风会让火势蔓延。 之前拉佩对几个斥候说的话,全都是吹牛,没人能够一下子把整座城市化为火海,或许专精火焰魔法的传奇魔法师能。 把三种材料混合在一起,搓成像核桃大小的丸子,让那些小精灵如同辛勤的蜜蜂般到处“播种”,拉佩则朝着那幢戒备森严的房子摸过去。 那幢大楼被重重包围着,周围的房子全都被造反者占据,每一扇窗户后全都有人架着枪瞄准那幢大楼,房顶和阳台上还有火炮,通往那里的街道已被沙包封死,那高高堆起的街垒如同一座座简易要塞。 拉佩花了一点心思,总算突破这道防线,接下来他还得进入那幢房子,有可能的话,他不想惊动两边的人。 那幢大楼的警戒更严,和对面一样,这里也武装到滴水不漏,每一扇窗户后都架着火枪,甚至还有火炮,房顶上也有,院子里一群佣兵在来回巡逻,不过最麻烦的还是外面那道警报结界。 这是一道高级的警报结界,反隐形、反变形术、血液监视、重力感应……反正一切应该有的手段,这道警报结界都有。 破除警报结界的办法有很多,如果杰克和安德雷在这里,他们肯定会直接对负责监视的魔法师下手,前者一刀过去,直接出现在对方面前。后者一个精神震爆,效果也差不多。 拉佩不想做得那么野蛮,他在半路上抓了一只鸟,用隐身术让那只鸟隐形后,再把那只鸟扔出去。 那只鸟瞬间撞在警报结界上,隐身术消失,那只鸟显形,然后他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负责监视的魔法师被惊动,他们全都盯着那只鸟,却没注意到警报结界的一角被破开一道缝隙。 那是拉佩做的,他直接在警报结界上崩解出一个窟窿,然后溜进去。 拉佩大摇大摆地进楼,或许是因为大楼里的人对警报结界太有信心,就算看到拉佩,也没意识到他不是这里的人。 一进入大楼,拉佩微微一惊。 大楼内全都是人,走道上盖着一顶顶帐篷,每一顶帐篷里都住着人,看上去还是贵族。楼梯上也坐满人,他们披着斗篷,互相依偎着——这个地方比贫民窟还像贫民窟。 大人物住的地方总是在最上面,拉佩朝着楼上走去,因为楼梯上坐满人,所以这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他尽可能不踩到别人的衣服。 每一层楼的情况都差不多,只是帐篷变得大一些,住在里面的人看上去也更高贵一些。 看到这一切,拉佩暗自点头,看来这里有一个聪明人。 这里的布置和拉佩在车队的布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核心就两个字——公正,让所有人都感到公正,同时也为了让大家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每个人都过得很艰难。 人是最贱的生物,只要让人感觉到能够活着已经不错,就会发现大部分人的忍受能力还是很强,一旦放松就不行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都会冒出来,更讨厌的是就算满足他们,也会有新的要求出现,人的贪婪是无穷尽的。 拉佩的脸上多了一丝微笑,他感觉到自己来对了,这将是一个不错的盟友,同时他也在琢磨,怎么把这些人拉着一起走? 不过,在此之前拉佩必须摸清楚这里的情况。 很快拉佩就选好目标,他走到一群小孩身边,那群小孩大的有八、九岁,小的五、六岁,正在堆积木。 拉佩拿出一把糖果,低声问道:“最聪明的小孩可以得到礼物,你们知道这幢楼里谁说的话最算数?” 那群小孩看了看拉佩,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糖果。 这些全都是贵族的孩子,对糖果绝对不陌生,而拉佩掏出来的东西当然不一般,这是娜达利雅弟弟的零食,据说是一家经营了几个世纪的老店的招牌货色。 “这里说话算数的是席尔瓦子爵,他是代市长。”一个识货的小孩一把抢过拉佩手里的糖果。 “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拉佩又问道。 那个小孩看了看拉佩,又看了看他那空空如也的手。 “很聪明,有前途。”拉佩摸了摸小孩的头,又掏出一把糖果。 “他在走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小孩朝着远处一指,又伸手想抢糖果。不过这一次拉佩的动作更快,他一下子握紧拳头,笑了笑,说道:“想要这些糖果,你得带我过去。” “你不是这里的人?”那个小孩相当机灵。 “怕吗?”拉佩问道。 “不怕,我吃过你拿出来的糖果,是一个连我爸爸都得低头的人给我吃的,你的身份一定很高,和外面的那些人绝对不是同伙的。”那个小孩忽闪着眼睛说道。 “你只要不出意外,长大之后肯定会很有前途。”拉佩又摸了摸小孩的头。就在这时,拉佩背后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很高兴阁下对我的儿子如此赏识,不过,我能不能问一下您是谁?” “我?”拉佩站了起来,说道:“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一个从马内来的逃难者。” “您太谦虚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外面的结界,阁下的实力绝对不一般。”那个中年人和他的儿子一样,并没有表现出敌意。 第九十章聪明人 和其他地方一样,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也异常拥挤,办公桌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小小的办公室放着一圈沙发,十几个人围坐在那里,所有人都在看着拉佩。 “这糖不错。”一个褐色头发的青年说道,他的个子很高,身材偏于纤瘦,和大多数贵族一样,他的脸色苍白,手上的老茧证明他曾经练过剑术,不过他的气息很微弱,绝对不是剑客。 “你不怕里面有毒?”拉佩笑道。 “小哈雷都知道这种糖果不是一般人能够买到,我怎么可能不清楚?再说,以阁下能够偷偷溜进来的实力,想杀我们根本就用不着下毒吧?就算下毒,也不可能采用这样的手法。”青年耸了耸肩膀,他就是那个小孩所说的席尔瓦子爵,也是泽克亚的代理市长。 突然席尔瓦子爵变得严肃起来,双眼盯着拉佩问道:“您应该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吧?我在半个小时之前发现围拢在外面的人变少了,想必有什么东西吸引他们,应该是您的车队吧?您难道一点都不担心?难道您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事先都准备好了?” “您猜得实在太准了。”拉佩拍手鼓掌。 “你们车队有多少人?一千人还是两千人,那些暴民有好几万人,您一点都不担心?”席尔瓦子爵看着拉佩。 “好几万乌合之众。”拉佩补充道。 “就算乌合之众也有好几万人,还有不少佣兵。”席尔瓦子爵不为所动。 拉佩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安排,他换了个话题,道:“先别管我的车队,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还有一个小时可以撤离这座城市。” “撤离?为什么?” 席尔瓦子爵满脸疑惑,旁边的人也如此,当然也有人认为拉佩在危言耸听。 “我的人在城里到处布设火种,一个小时后这座城市就会化为一片火海,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掉。”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 听到这番话,大部分人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不能这样!” “赶快停下!” “这是我们的城市!” 这些人纷纷叫嚷起来。 席尔瓦子爵倒没有叫嚷,他想了想,问道:“您能下令停下吗?” “没办法,我们是分头行动,一部分人负责放置火种,另一部分人负责点燃火种,还有一部分人混进那些暴民中下毒。” 拉佩当然不会说真话,不过这也不算假话,放置火种的是那些小精灵,点燃火种的是他,下毒的则是几个斥候。 “您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这是我们的城市。”席尔瓦子爵板起脸。 “这是一座已经被暴民占领,彻底失去控制的城市,更麻烦的是这座城市堵住我们逃亡的通道。”拉佩很平静地回答,接着他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然后笑了笑,说道:“现在又少了三分钟。” 拉佩根本不担心这些人不合作,因为火是不会讲理的。 席尔瓦子爵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然后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摇头说道:“外面至少还有四、五千人,我们根本出不去。” “我说过,那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拉佩仍旧是那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里面至少有二十几个魔法师,骑士、战士和剑客加起来有四、五百人,其他的佣兵加起来也有三百多名。我手里有三十几个魔法师,比那边稍微多一些,实力也更强一些,还有六十几个骑士、三十几个剑客和十几位牧师,大部分是光明神殿的,也有几个是知识和智能之神的。就凭这些人,我们守了一个星期,我也曾经想过突围,但是做不到。”席尔瓦子爵干脆坦白,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兜圈子。 “这些佣兵交给我解决,你们的人只要做好准备就行。”拉佩回答得非常干脆。 “您在开玩笑,就算是一位大师也不可能和那么多佣兵抗衡,您是大师吗?”席尔瓦子爵问道,之前他确实有这样的猜测,不过拉佩看上去太年轻。 席尔瓦子爵当然不知道拉佩用变形戒指把自己伪装成二十几岁的模样,拉佩真实的年龄还要小得多。 拉佩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没必要解释。 席尔瓦子爵满脸狐疑地看着拉佩,现在他反倒不相信——这就是人性。 不过席尔瓦子爵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出来,而是摆了摆手,说道:“他们单打独斗或许都不是您的对手,可一旦配合起来,就是两码子事。” 这是常识,如果一、两个强者就可以横行无阻,这个世界早就崩溃。但面对一群有准备,而且配合有默契的佣兵,大师也只能远远避开。 “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不过我需要你们做一件事,你们必须发誓绝对不把看到的一切说出去。”拉佩早有准备。 房间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席尔瓦子爵笑着举起手道:“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泄漏秘密。” 既然领头的人已经做出决定,其他人也纷纷照着做。 拉佩看到每一个人都已经发过誓,他站起身走到窗口边,看了窗外一眼,说道:“让你的人做好准备,做出试图突围的举动,把对面的魔法师吸引出来。” “没用的,那些魔法师全都躲在离这里三百尺外的地方,他们的魔法恰好能够覆盖周围的那几条街。” 席尔瓦子爵摇了摇头,脸上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 拉佩没有回答,而是从胸口下取出一只长盒子,盒子只有半尺长,不过打开后,里面放着的却是一把枪,那把专门制造的长枪。 拉佩把枪架在窗口,装上瞄准镜,一边调整,一边说道:“这把枪最远可以射到两公里以外,不过我没射过那么远,我选择的目标一般都在一公里以内,偶尔会超出一些,不过最远也就一点二公里左右。” 房间里的人全都呆住,他们想起一个传闻。 “哪种情况算是‘偶尔’?海战的时候?”席尔瓦子爵看着那把枪问道,显然已经猜到拉佩的来历。 “没错。”拉佩一口承认。 突然拉佩的一只眼睛眯起来,枪口瞬间指向远处的一幢房子。 砰的一声,枪口周围的空气剧烈震颤,震得旁边的窗户玻璃嗡嗡作响,甚至墙上、天花板上的石灰都有一些掉落下来。 远处,一个头戴传统尖顶高帽的魔法师正站在一幢房子顶楼的窗口伸懒腰,突然他的胸口炸开,鲜血夹杂着火焰从背后狂喷而出,紧接着他整个人爆炸,化作一颗巨大的火球。 从瞄准镜里看到这一幕,拉佩大吃一惊,他之前没用这种变异的火焰杀过魔法师,不知道这种火焰碰到魔力会发生反应,威力会变得如此惊人。 魔法师藏身的房子已经整栋被炸飞,火球翻滚着朝向天空中飞去,并且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颜色也越来越红。 现在已经过了傍晚,不过天边仍旧残留着一丝微红,在一抹夕阳的映衬下,红亮的火球显得格外妖艳。 那些贵族傻愣愣地看着窗外,他们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象,不由得呆住。 “果然还是击杀魔法师的场面最为壮观。”拉佩装模作样地说道,突然他挤开旁边的两个人,枪口倾斜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那边有一个魔法师正朝着出事地点飞去。 一切都和刚才一样,那个好奇心太强的魔法师也化作翻滚的火球。 看到这一幕,席尔瓦子爵猛然间醒悟过来,大声叫喊道:“快,所有的人都做好准备!罗登队长,立刻把你的手下全都召集起来!” 其他人也如梦方醒,全都动起来,有司职的人立刻去找自己的手下,没司职的人则去找自己的家人和亲友,整幢大楼顿时乱成一团。 密集的枪声响彻泽克亚,此刻这座不算太大的城市成了残酷的战场。 凭几百个护卫能够守住这座大楼,挡住外面几万名平民,原因就是装备。 席尔瓦子爵给每一个成年男子都配备一件铠甲、一把长枪和两把短枪,女人和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则跟在后面装填子弹,而且这些人全都经过训练,所有人都整齐地站着,井然有序地放着排枪。 子弹一排接着一排射出去,如同雨点般,不过这绝对是致命的雨点,对面的那些人成排地倒下,很多人并没有死去,他们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号。 没有宽恕,也没有怜悯,就像不久之前那些平民绞死所有的贵族和一切与贵族有关的人一样,从大楼里冲出来的这些贵族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哪怕那个人已经受伤倒在地上,哪怕那是一个女人或者孩子。 平民大军崩溃了,所有人都在逃命,甚至包括那些佣兵也是,天空中徐徐上升的那六颗火球就是他们不得不逃跑的原因。 佣兵的组合全都以魔法师为核心,现在魔法师被废掉,其他人也只能跟着逃。突然,泽克亚的外围腾起一片红光,那是火,整座西城区全都着火了。 这火是同时点燃的,而且是分成许多着火点,面积非常大,范围也非常广。 火势一开始并不大,如果有人组织一下,很容易就能扑灭,可惜所有人都忙着逃命。 一刻钟后,大火连成一片。 谁都知道一件事,火灾并不可怕,只要压制在一个区域就行,顶多着火区域的房子全都不要,把周围一圈的房子全都推倒,制造出一个隔离带,再大的火也能够控制,怕只怕火势连成一片。拉佩选择的火点是在西面,因为风是从西往东吹,熊熊的烈火趁着风势迅速蔓延。 任何一座城市的外围都是平民区都差不多,为了节省土地,这里的房子都紧挨着,互相之间几乎没有空隙,而且多以砖、木结构为主,一旦着火,就很容易蔓延。 没人救火,那些平民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家园,他们纷纷往城外逃。 从大楼里冲出来的那些贵族也一样,他们的情况要好得多,因为事先知道会起火,冲出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然后是板车,连成一条长龙,六十四匹最好的马在前面拖拽,其他的马则被拴在车队的两旁帮着拉。 这个办法是席尔瓦子爵想出来的,让拉佩眼睛一亮。 这办法绝对不错,车队变得异乎寻常的紧凑,还可以拉更多的人,此刻女人、孩子和老人们全都已经上车,男人们一部分在前面开道,他们不但要扫清阻挡的敌人,还要搬开路障,推平那些街垒,另外一部分人守卫在车队两侧,只要有人敢靠近,他们就毫不犹豫地开枪。 枪声仍旧接连不断,不过现在两边的人都在拼命逃跑,战斗已经不再是主旋律,此刻最大的敌人变成身后迅速蔓延的大火。 拉佩并没有和车队同行,他飘浮在半空中,双手托着那把枪,枪口不停闪着火光,只要有人敢跳上屋顶,或者敢飞到半空中,就等着挨子弹。 如果拉佩一开始杀人还有一些目的性,那么现在纯粹就是为了杀人。 因为拉佩被比格·威尔点醒,不再有那些纠结,打定主意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凡人,于是他变得愈发现实起来。 拉佩杀人就是为了提升实力,因为他每杀一个人,他的宠物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就在刚才,拉佩突然间想明白一件事,其实他根本用不着限制跳蚤的成长,只要别长大就可以,完全可以让跳蚤分裂,一只变两只,两只变四只,需要的时候再融合成一个整体。 拉佩不可能把意识切割成那么多份,现在他就已经感觉到自己有些精神分裂的征兆,譬如原本制定好的计划,从来都没办法彻底执行,中途总是会出意外,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造成的,因为他分裂后性格变得善变、多疑,有时候会突然间非常暴躁。 拉佩现在后悔都已经晚了,绝对不敢再进行意识切割,不过“人多力量大”这句话肯定没错,所以他打算让自己的宠物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就在这时,拉佩突然感觉到有东西朝着他飞来。 拉佩连忙举起枪,不过随即又放下来,飞过来的是一个小精灵,它显然是来送消息的。 拉佩一把抓住那个小精灵,取下它带来的纸条,只看了一眼,他立刻化作斑点魅影雀,朝着自己车队所在的方向飞去。 十几公里的路程对于斑点魅影雀来说,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那边已经打起来,两边的魔法师互相对攻。因为费德里克早有准备,又是防守的一方,所以占不少便宜,不过最猛的还是铁甲傀儡,铁甲傀儡手里绑着两面特大号的加厚盾牌,上面还刻印着荆棘法阵,手里还拎着两把银剑。 这两把银剑是拉佩暂时借出去的,它们还没办法和杰克的飞刀、安德雷的法杖相比,但毕竟是血炼武器,已经带有一丝法则的力量,只不过这种力量无法持续太久,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洗炼一遍,不过这并不影响它们的使用。 此刻,铁甲傀儡手持着两把长剑横冲直撞,如同一股龙卷风似的,所到之处横扫一片。 如果对面的那些魔法师能够形成合力,或许还能遏制住铁甲傀儡的攻势,可惜他们做不到,因为根本就忙不过来,不但要应付同行的攻击,还得当心来自暗处的偷袭,已经有好几个魔法师化作狂喷的火焰,被烧得干干净净,还有几个魔法师被突然间出现的暗器干掉,这些暗器异常诡异,明明已经挡住,却被它莫名其妙地滑过去。 “不行,对面至少有三个大师,我们人再多也没用!”一个魔法师大声喊道,一边说着,一边双手绕过头顶划了一道圈。 那道圈瞬间变得银光闪亮,表面则如同水波荡漾。 这是一扇翻转门,这个魔法师显然打算撤退,其他魔法师看到后也往这边跑,他们全都打算搭吊车。 突然这个法师浑身一震,紧接着朝着某个方向看去,身上同时展开五颜六色的光罩,他感觉到警兆。 不个过魔法师毕竟是魔法师,反应的速度比不上武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慢了半拍,虽然身上的防护魔法随着念头一转就立刻发动,但是仍旧晚了。 所有的光罩都来不及完全展开,就爆发出一连串火花,紧接着这个魔法师的额头多了一个窟窿,下一瞬间他整个人轰然炸开,化作翻滚的火球。 这个魔法师死了不要紧,旁边跑过来的那些魔法师也全都倒了楣。 高阶强者对危险都会有反应,心中会升起警兆,有一种情况是不会产生警兆的,那就是“意外波及”。 拉佩根本没有针对其他魔法师的意思,也没有杀意,那些魔法师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等他们看到同伴炸开,一切都已经晚了。 离得最近的三个魔法师当场被炸成重伤,其他人也都各个带伤,只是轻重不等。没有被波及的几个魔法师还来不及庆幸,其中一人也化作狂喷的烈焰。此刻大局已定,和城里的战斗一样,当魔法师倒下后,其他佣兵全都失去战斗的欲望,有人转身就逃。 就在这时,那些普通平民一人接着一人倒在地上,他们浑身抽搐,看上去非常痛苦,之前散播的那些毒药终于发生效果。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没有倒下的人开始慌乱起来,特别是那些拿着草叉、钉耙的人,他们连一把枪都没有,显然是收获最少的一群人,正因为如此,当风向不对的时候,他们首先就动摇,更有一些人还生出别的心思,与其拼死拼活去抢那群贵族的东西,还不如回去抢战死同伴的东西,反正他们的东西也是抢来的。 “不能退,现在不能退!”一个骑兵大声喊道。 下一秒钟,骑兵的脑袋被爆开,紧接着整个人化作一团火焰,转瞬间烧得连残渣都没剩下。 这一幕让所有人感到震惊,那些逃跑的人跑得更快,原本没打算逃跑的人现在也加入逃跑的行列,想要劝阻别人不要逃跑的人全都不敢说话,然后他们也开始逃。 这些拼命逃跑的人并不知道泽克亚已经化为一片火海,更不知道被他们围困一个星期的那些贵族已经突围出来,此刻正往这边赶。 不过想要逃跑也不是那么容易,停在后面的那些大车成了障碍物,更是死亡陷阱,那些毒药囊大多挂在车旁不起眼的地方,此刻毒气已经弥漫那片区域。 那些逃跑的人大口喘息着,身上的血液快速流淌,毒素随着血液流转,进入心脏和大脑,所以一路上不时可以看到一个人突然倒下。 倒下的人绝对不可能再站起来,因为后面的人会直接从他们的身上踩踏而过,这无疑也掩盖了他们倒下的原因。 突然,尖叫声响成一片,只见一点异常黯淡的红光在人群中闪来闪去,所到之处立刻化为一片狂喷的火海,转瞬间尸体连同身上的东西全都被烧得一点不剩。 看到这一幕,所有的人都明白,对方的大师开始反击了。 大师一般不会对普通人下手,可一旦有某个大师不顾脸面这样做,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大师的实力,高阶就已经很恐怖,特别是高阶魔法师,十几道大范围的魔法一放,杀人简直就像收割庄稼。 红光越闪越快,而且数量好像也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地面上就如同星辰闪烁般,暴射的火光此起彼伏。 “好了,别再杀了!”拉佩大声喝道,他的声音用魔法放大,如同雷霆般响彻云霄,紧接着又喝道:“想活命的人全都跪地投降!” 听到这声呼喊,正在奔跑的人一个个停下脚步。 “不要听他的,佣兵不能随便杀戮普通人!” 人群中传来一阵大喊,喊话的人倒也机灵,话音落下立刻躲入人群中。 不过喊话的人想错了,下一瞬间一道红光闪过,将他藏身的那片区域笼罩起来,紧接着呼的一声,十几个人全都化为火焰。 这很残忍,但是没办法,如果不残忍,会死更多人,就算不管这些人,他门体内的毒药也会要了其性命。 “谁如果想死,我绝对不会反对,反正这只是举手之劳。”拉佩冷冷地说道,他并不是在恫吓。 喊话的人说得没错,佣兵确实不能随便杀戮普通人,除非在受到攻击的情况下,这是一条禁令。 不过,拉佩不打算遵守这条禁令。 当战斗开始,当这些人疯狂地进攻逃亡的队伍,当他们对女人、孩子、老人和一切无辜者举起屠刀,禁令就已经失效。 事实上,当马内的街头上到处都是火把,愤怒的人群围拢郊外的行宫,已经无所谓禁令,因为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一个负责仲裁的机构,政府垮台了,新的内阁刚刚组建,影响力甚至无法覆盖整个马内,各座神殿都靠边站,神权跌落谷底。 这是一个纷乱的时代,一切都是以拳头说话。 那些拼命逃跑的人里,此时有人跪下来,并且扔掉武器。顿时一道金光落下来,把他笼罩住。 “投降的人将得到我的庇护,逃跑的人将得到我的诅咒,就算逃出去也必死无疑。” 拉佩装得很像是一个神棍,不过此时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神棍。 又有人跪下来,然后跪下的人越来越多。 突然一片火光瞬间闪亮,一群仍旧在奔跑的人同时化作火焰,他们甚至来不及在地上打滚,就已经被烧成一堆飞灰。 看到这一幕,那些平民全都害怕了,他们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然后慢慢地跪下来,他们很害怕,浑身颤抖,因为担心遭到惩罚,但是他们更害怕死亡。 “这位是贝内尔子爵,我的副手。这位是席尔瓦子爵,泽克亚的代理市长。你们两位都能力过人,我就不多废话,时间紧迫,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席尔瓦子爵,请您帮一下忙,车队需要重新编组。贝内尔子爵,您告诉席尔瓦子爵需要注意的事项,说到长途旅行的经验,还是您更丰富一些。”拉佩快速地分配一下任务。 “您做什么?”席尔瓦子爵问道,他不像贝内尔子爵,对拉佩还没有到那种毕恭毕敬的程度。 “我得去处理那些俘虏,加上昨天抓的人,我的手上已经有七千多名俘虏,人数差不多是我们的两倍,又不能把他们全都杀掉,也不能任由他们留在这里。”拉佩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席尔瓦子爵不说话了,这件事确实很棘手,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说实话,席尔瓦子爵也不想惹上这个麻烦,在他看来,把这些俘虏扔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让他们自生自灭,不过这样一来,后面的逃亡队伍就倒霉了。如果把这些俘虏带着一起上路,安全上倒是没问题,但是要养活这么多人可不容易,更何况怎么带他们离开?让他们步行?他们的体力行吗?用大车拉?就算一辆车塞二十个人,也要一千辆大车,到哪里弄这么多大车? “您确实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很大的难题,不过这也让我愈发钦佩您,如果换成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席尔瓦子爵实话实说。 “我倒是对此挺感兴趣。” 一个中年人走过来,他正是那个聪明小孩的父亲,拉佩能够见到席尔瓦子爵,也是靠他引荐。 中年人叫海恩斯,也是一位子爵,他并不是一个人过来,旁边还跟着他的儿子。“我也是,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俘虏?我能看看吗?”那个小孩问道。 “没问题。” 拉佩笑了笑,同样是小孩,这小孩比娜达利雅的那个惹祸精弟弟可爱多了。那些俘虏全都关押在一片空地上,他们被双手反剪着用一条绳索串在一起,负责看守他们的是一群魔法师,看到拉佩过来,这些魔法师全都非常恭敬地鞠躬行礼。 “给他们注射过那种药了吗?”拉佩直接问道,他并不忌讳旁边有个小孩,因为他觉得这个小孩肯定可以理解。 囚犯没有权力,或者说,囚犯唯一的权力就是服从。 “全都注射了,一人不漏。”为首的魔法师连忙说道。 注射的药剂名义上是解毒药,实际上还有一些别的成分。 “还需要多少时间可以开始集体催眠?”拉佩问道。 “大概还要半个小时。”为首的魔法师说道。 “催眠,这就是您的办法?”小孩问道。 “这只是让他们听话的办法,至于让他们能够跟得上我们,还需要借助另外一件东西。”说着,拉佩带着小孩走到旁边的山坡上。 山坡上有一群人正在忙碌着,他们忙着把一堆木棍绑扎在一起,绑扎的方式就是最简单的横竖交错,横着六排,竖着十二排。 “这是什么?”小孩很好奇。 “这东西叫囚笼架,囚犯就站在每个格子里,他们的手会被绑在木架上,一群人一起走,想掉队都做不到,支架两边有轮子,所以走的时候,他们可以把一部分体重转移到支架上,不会太累。”拉佩耐心地解释道。 小孩想了想,立刻说道:“如果我是囚犯,我肯定会吊在上面,让旁边的人抬着我走。” “这可不是好主意,旁边的人就受累了,一旦被旁边的人发现,你会被狠狠地揍一顿,不过我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所以我会先催眠他们。”拉佩反过来解释催眠的必要性。 “这办法是你想出来的?”小孩又问道,他的问题很多。 “不是,几千年前就有人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拉佩当然不会居功,不过这也不是幸运金币里的记忆,而是来自蛇镯。 在太阳帝国时代,经常有灭族战争发生,失败的一方,整个族群都会变成奴隶,他们就是被绑在这样的木架上走过沙漠和草地,那时候的征服者可不会好心替木架装上轮子。 “原来是这样。” 小孩恍然大悟,然后两眼放光地看着拉佩道:“怪不得爸爸说你是一个很博学、很有智慧的人,和席尔瓦子爵一样。” “他让你暗中考核我?”拉佩早就感觉到小孩有古怪。 “有那么点意思,您的目的地是塔伦,而席尔瓦子爵打算前往密斯露,爸爸他有些犹豫。”小孩没有隐瞒。 “可以理解。”拉佩笑了笑,当初他也曾经把父母送往密斯露。 密斯露是个小地方,比加姆沙尔还小,那里的人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环境相对封闭,加姆沙尔有党派,而且党派的势力不小,密斯露却没有。不过作为靠海的地方,密斯露出海却不方便,因为那里的水太浅,稍微大一些的船没有办法靠岸,必须用舢板摆渡,这就意味着逃起来不太方便。 “爸爸让我跟着您。”小孩说出自己跟过来的目的。 “很有意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能放心吗?”拉佩问道。 “他认为您是一个能够信赖的人,再说我可以照顾自己。”小孩挺起胸膛,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模样。 拉佩摸了摸小孩的头,他完全可以猜到,这恐怕不只是小孩父亲的想法,十之八九也是席尔瓦子爵的意思。 让这孩子跟着拉佩是为了抢先占位置,如果局势恶化,他们至少还有一条退路。如果局势渐渐好转,那么他们就进一步观望。 车队继续上路,路过泽克亚的时候,就看到整座城市在熊熊燃烧。 不管是俘虏还是贵族,看到这一幕都感到异常揪心,他们绝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前者想后悔都晚了,后者除了惋惜,就是无奈,不过也有些人暗自庆幸,这样也好,至少不会便宜其他人。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车队闯过泽克亚,朝着南方而去。 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点,整个晚上车队都在前进,一路上居然没有看到其他车队,显然泽克亚这个强盗窝发挥很大的作用,南下的车队恐怕全都被这里的人洗劫。 想明白这一点,拉佩异常郁闷,他这一把火烧掉的不是一座偏僻的小城市,而是许多家族聚敛几个世纪的财富。 拉佩恨不得立刻潜回泽克亚,在火堆里寻找一番,虽然珠宝、现金、汇票、债券之类的东西肯定已经被火烧毁,但黄金、白银是不会被烧坏,就算丢进熔化炉里也仍旧能用,还有那些魔法装备,这类东西更不容易被损毁。 想是这样想,不过拉佩明白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他需要一个完美的形象。 天亮了,拉佩仍旧没让车队停下来,现在是夏天,清晨是最适合赶路的时候,再说中部实在太混乱,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一直到中午,车队才停下来,经过半个夜晚加半个白天,拉佩等人差不多走了两百公里,这样的速度不算慢。 另一个让拉佩停下的原因是前面有一座城市——安图雷特。 安图雷特可不是像泽克亚那样的小城,而是中部和南部的交界处,是一座近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和赖恩、德文尼属于同一等级。 “马内尔子爵,您带人进城一趟,买十几头猪和几车面粉回来,接下来还有一天的路程,但是我们的食物已经不够。”拉佩说道,然后从钱袋里抽出几张汇票。 这些食物当然是为那些俘虏准备的,带上那些俘虏是拉佩的决定,所以别指望其他人肯掏腰包。 拉佩也知道,如果强行摊牌,那些贵族暂时需要他保护,肯定会答应出钱,但是这样做的话,结果会让那些人怀恨在心。 如果此刻是在岛上,那些贵族别无选择,拉佩倒不介意这样做,但是现在选择还有很多,他不能做得太过分,反正十几头猪、几车面粉花不了多少钱,他干脆就自己掏钱。 马内尔子爵带着人走了,因为有泽克亚这个前车之鉴,他不但带了二十几个保镖,还带上暗器大师。 此刻,女人和孩子全都从马车上下来,男人们仍旧全副武装,时刻警戒着,和昨天一样,拉佩把斥候们远远地散布出去。 让拉佩意想不到的是,刚刚派出去的斥候们,立刻就有人跑回来报告,情况有些不对。 “前面有一支大军?”拉佩皱起眉头。 “我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马,所有路全都被封死,也没办法绕过去,树林里全都有人,不知道底细,我们不敢乱闯。”斥候报告道。 拉佩心里顿时一沉,这一次恐怕不是平民暴动,绝对是正式的军队,至少也是护卫队的等级。 不知道又出什么事?拉佩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这一次总是意外不断,而且随着队伍变得越来越庞大,他的麻烦也越来越大。 这让拉佩有些警醒,这一切恐怕都和幸运金币有关,但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走回头路,目前他的实力、势力、名望都在迅速提升,单单靠大笔举债好像已经有点压制不住。 拉佩正为此烦恼时,马内尔子爵匆匆忙忙地回来,他满脸慌张,一回来就喊:“有麻烦了,我们有麻烦了!” 马内尔子爵惊慌失措的模样惊动所有人,那些贵族全都围拢过来,都想听一听发生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拉佩问道。 “马内以屠杀平民、烧毁泽克亚等罪名,宣布我们是暴乱分子,要求沿路各座城市派兵堵截,务必要把我们彻底消灭。”马内尔子爵喘着粗气说道。“怎么会这样?” “你没有对他们解释吗?” “我们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反倒成暴徒?” 周围顿时一片喧哗,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同时也变得惶恐不安。 “泽克亚被烧毁到现在连二十四个小时都没到,大部分还都是夜晚,马内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又是什么时候召开会议做出这个决定?”拉佩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答不上来,之前他们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些事。 仔细一想,众人也感觉到情况不对,没有哪个政府部门的效率会这么高,以前不可能,现在马内乱成一团,就更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搞鬼?”席尔瓦子爵第一个反应过来。 拉佩有一种预感,玩这一手的就是那个曾派两个大师去加姆沙尔的人,与此同时,他怀疑马克西米恐怕也插一手,看来曾经的同事注定要成为仇敌。 “马内尔子爵,你再帮我做一件事,你带着这些俘虏过去,告诉他们,这些都是泽克亚的居民,想要知道真相就问他们,然后你把这些俘虏放走,给他们自由。”拉佩说道。 “没用的,把这些俘虏放了,反倒会给他们颠倒黑白的机会。”马内尔子爵连连摇头。 其他人的反应也差不多,都觉得拉佩的脑子坏了,只有席尔瓦子爵和少数几个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放了他们,难道把他们全都杀掉?”拉佩看着马内尔子爵道:“这不坐实屠杀平民的罪名吗?” 这下子没人说话,不放人,就只能杀掉,反正不可能继续带着俘虏们前进,虽然很多人更愿意选择杀掉,但是没人肯说这句话。 如果在以前,背上一个屠夫的称号算不了什么,现在可不行。 见没人开口,拉佩继续说道:“这些俘虏加起来有七千多人,他们要吃东西吧?要替他们找地方住吧?这绝对是一大笔开销,谁会愿意接手?把他们扔在一旁不管,他们会答应吗?别忘了,这些人全都是沾过血腥的暴徒,他们会安分吗?” “可以分发武器给他们,让他们充当炮灰啊。”立刻有人说道。 拉佩正打算开口,却没想到席尔瓦子爵抢先回答:“那些俘虏很清楚我们的实力,他们绝对不敢动手,相反的,谁如果敢这样逼他们,他们说不定会再一次暴动,就像他们在泽克亚做过的那样。” 席尔瓦子爵已经明白拉佩的意思,那群俘虏都不是温顺善良的平民,他们是暴徒,而且现在他们一无所有,除了一条命,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因此这种人最危险,谁接手,谁就等于抱着一只火药桶。 看到席尔瓦子爵也赞成拉佩的做法,从泽克亚逃出来的那些贵族全都不说话了,一个星期的坚守帮席尔瓦子爵树立起威信。 “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有人问道。 所有人都看着拉佩,其中也包括席尔瓦子爵。 拉佩在思索,对策有很多,只是看哪种对他更有利。 就在这时,拉佩的耳边响起比格·威尔的声音:“你不是要把这些人弄到岛上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听到这番话,拉佩心头一动:是啊!最有价值的就是这群贵族。 想明白这一点,拉佩顿时有了主意。 “谁知道安图雷特有几位大师?”拉佩问道,在做出决定之前,他必须先了解一下情况。 安图雷特和德文尼、赖恩是同一等级的城市,却不意味着重要性也一样,更不意味着拥有同样数量的大师。 如果是在赖恩,拉佩绝对不敢放肆,那是第二大城市,仅次于马内,城里少说有二十位大师。而德文尼就差得远了,他知道那里只有三位大师。 “好像有两人,一人听命于市政厅,另外一人听命于议会。”立刻有人说道。 “既然上面下令各座城市派兵堵截,肯定会派人过来,可能现在安图雷特已经不只两位大师。”席尔瓦子爵提醒道。 对于席尔瓦子爵的提议,拉佩听进去,不过这并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我打算进攻安图雷特,让那里的人尝点苦头,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顺便也震慑一下沿路的各座城市。”拉佩道。 这样做有三个好处,除了拉佩说的这两个好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那些贵族和沿路各座城市结仇。 事实上,拉佩还打算暗中散布消息,说他们在泽克亚还得到一大批财宝,反正就算他不这么说,那个幕后黑手也会这么做——利用人性的贪婪借刀杀人,这是屡试不爽的一招。 没人能想到拉佩会往自己的头上栽赃,当谣言散布后,他身边的这些贵族肯定会感到恐慌,他们虽然是配角,但是也肯定会受到猜疑,带着大量钱财的这些贵族原本就是别人觊觎的目标,现在盯着他们的人会更多。 此刻别的地方都会变得不安全,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塔伦。 第十九集 内容简介: 拉佩带领车队逃往塔伦,但在安图雷特城外,却惊讶地发现伏兵的领队所使用的武器,上面刻的十字造型竟和他的十字剑完全相同,难道这是巧合? 逃难的经历并非让拉佩一无所获,除了实力又再次提升,还替天堂岛带回大量资源,并冷眼旁观着动荡的时局…… 第九十一章图雷特之战 现在是七月,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此刻又是正午,太阳高高地挂在头顶上,暴烈的阳光无情地直射下来,这时如果还要穿着铠甲、手持盾牌,排成数组,绝对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士兵们早已苦不堪言,他们很羡慕那些藏在暗处,负责伏击的队伍。 负责伏击的大多是斥候、盗贼、弓箭手之类,他们躲在树林里、草丛边,倒用不着担心烈日当空。不过他们也不好受,夏天是虫子最多的季节,虽然身上已涂抹防虫的药膏,但是对付蚊子、苍蝇还行,想要驱赶蜈蚣、蝎子之类的就不可能,更不用说草丛里还有蛇、蜥蜴等等的爬虫。 所有人都在暗中咒骂,他们咒骂的是那支该死的车队,因为车队居然停下来不走。 车队停在路边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大车挡在外面,马车被围拢在中间,所有车辆都围拢成圈,就如同一座城堡似的,中间还撑起一顶很大的帐篷,这是特制的牛皮帐篷,既能遮挡阳光,也能抵挡箭矢。 俘虏们当然在外面,他们被绑着的双手已经解开。 “走吧,你们已经自由了!”解开俘虏们绳索的那些护卫高声喊道。 “你们等着,老子会报仇的。” “总有一天会宰了你们。” 被释放的俘虏们并不领情,刚得到自由,就有不少人在那里骂个不停。 在远处,安图雷特市政厅大楼的顶层平台上,一个胖子正拿着望远镜朝这边眺望,一边看,一边低声嘀咕道:“这帮家伙在搞什么鬼?以为这样就能洗脱他们的罪行吗?” 胖子的穿着倒挺朴素,上身是没有任何花边的丝绸衬衫,下身是棕色的紧身裤,标准的平民代表的打扮。 和胖子站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魔法师,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胡子很长,一直拖到胸前,头上戴着标志性的尖顶帽,绝对是老派人物,另外一个人是骑士,四十多岁,身材魁梧,右手边放着一把体积惊人的大剑,剑竖起来绝对比人还高,宽度也差不多有一尺,说它是门板,或许有点夸张,不过至少也是三分之一扇的门板。 “罪名?这罪名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我心里清楚,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就别在我们面前说。”年迈的魔法师轻叹一声,身为一个老派人物,对现在的局势肯定有些看不过去。 中年骑士讪笑起来:“您老就算同情他们,也没必要说出来,这也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要对付他们是上面的意思。” 胖子不想在这个敏感的话题上多啰嗉,装作好奇地问道:“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等待下去,对他们只会越来越不利吗?” “或许他们想固守待援,其中有一个人可不简单。” 老魔法师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如果让他选择,绝对不会和那个人为敌。 可惜,胖子和新的市政当局全都被冲昏脑子,脑袋里只有财宝,却没想到其中的风险。 老魔法师忧心忡忡,胖子却毫不在意,道:“我们这边很快也会有人前来,到时候这里就会有十几位大师,他们难道也能凑得出这么多大师?” 和胖子的想法正好相反,老魔法师叹息着摇了摇头,道:“如果真是那个人,他们绝对凑得出十几个大师,到时候就有意思了,你最好祈祷不会发生战斗,要不然安图雷特会变成一片废墟。” 老魔法师看了这座住了大半辈子的城市一眼,对于安图雷特他绝对有感情,当然不希望它遭受损失。 “不会吧?”胖子的脸色顿时变了。 一旁的大骑士也露出凝重的神情,他看着老魔法师。胖子不是圈子里的人,知道的不多,他却很清楚这个国家有多少大师,也很清楚哪些地方有大师聚集。 大骑士稍微思索一会儿,轻声问道:“是那个人?”说着,他朝南面偏西的方向指了指,那正是塔伦的方向。 老魔法师点了点头。 大骑士顿时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又变得平静下来,道:“这里是中部,不是南方沿海,他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来。” 老魔法师稍微一想,立刻觉得这话有道理,不过他的头还没点下来,脸色就猛地一变,整个人瞬间消失。 大骑士也一样,刚才还满嘴豪言壮语,紧接着脸色就变了,闪电般抄起身边的那把巨剑。 老魔法师和大骑士刚做出反应,一道光柱就笔直落下,光柱中隐约传来美妙的旋律和动听的歌喉,绝对是天籁之音,不属于人间所有。 这是祝福的光芒,不过老魔法师和大骑士两位大师绝对不会认为这是祝福,甚至在他们眼里,这是夺命的利器。 那道光柱半径有十尺左右,落到地上后,立刻笼罩住整幢市政厅大楼,被光照到的人全都变成异常振奋,一个个红光满面,生机勃发,他们的皮肤在发光,不过几秒钟后一切就没有那么美好,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飞散,化作无数光屑和周围的圣光融合在一起。 转眼的工夫,所有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散落一地的衣服和各种首饰。 大骑士将手中的巨剑高举过头,光柱落下的时候,在剑尖的地方被分开,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不过眼前这一幕同样也吓了他一跳。 这是宗教裁判所的秘法,最恶毒,也最让人难以防范的杀人手法,好在大骑士刚才听老魔法师提到那个人的身份,心里有了防备,要不然恐怕也得中招。 虽然以大骑士的实力肯定不会死,但是挨上一下也会有麻烦,不过他马上就顾不得落下的圣光,此时一股凌厉的杀意迎面而来。 大骑士只能强行顶住落下的圣光,一剑朝着前方砍去,巨剑砍在一把车轮大小的双刃大斧上。 巨剑和大斧都是重型兵刃,互相撞击发生的巨响让大地都震颤,地面、天花板、周围的墙壁因为剧烈的震动裂开一道道缝隙,转眼间整幢市政厅大楼坍塌,大楼里的人就算没有死在刚才落下的圣光中,也被掉落的砖头和石块砸死。 恐怖的撞击声还传到大楼外面,附近百尺之内,除了佣兵,其他人全都被活生生震死,但就算是佣兵也不好受,实力稍微低点的也全都被震破耳膜。 手持巨斧的正是铁甲傀儡。拉佩、跳蚤和暗器大师霍克去追另外一个人,不管是哪种情况,魔法师肯定是第一目标。 原本拉佩最担心的就是市政厅大楼里有事先布置好的防御法阵,由老魔法师亲自负责操纵,所以拉佩一上来就动用那样的大招,因为任何防御法阵都不会阻挡祝福术。 拉佩的做法绝对有滥杀无辜的嫌疑,但是他只能这么做,因为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此时拉佩猛地一抬左手,天空中又有一道光柱落下,这一次他是为了把老魔法师逼出来。 拉佩早就打听清楚,他要对付的目标最擅长的是幻术,所以老魔法师施展隐身术的速度才会这么快,而且那不是普通的隐身术,不只看不见,也听不到,同样也感觉不到空气流动的异常和血液的流淌,导致拉佩的超凡感知在老魔法师的身上彻底失去作用。 不过当圣光落下,老魔法师立刻被逼出来,更糟糕的是他身上还沾染到一丝圣光。 如果老魔法师年轻十岁,绝对不会出这样的问题,可惜他已经老了,反应变得迟钝,而且十几年没有和别人动过手,身手早已变得生疏。 不过老魔法师身手再生疏,也是大魔法师,只见他随手一挥,拉佩顿时失去目标,因为他的四面八方全都出现神圣气息。 这就是老魔法师的对策,他既然无法消除身上沾染的那丝圣光,就干脆制造一堆假目标,借以混淆视听。这原本是拉佩最擅长的手段,老魔法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下一瞬间,几乎所有的神圣气息同时消失,击破它们的是一柄柄如枣核大小的飞镖,只有一道最为暗弱的神圣气息没有消失,顿时飞镖被弹开。 出手的是暗器大师霍克,拉佩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还有两个帮手。 无数的暗器从四面八方朝着老魔法师射去,霍克的暗器玩得神乎其神,一个人玩出弓箭手齐射的感觉。 不过老魔法师也非常厉害,身体四周顿时多了一堆盾牌,重重叠叠,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 这些盾牌全都是幻化出来的,却和真的盾牌没什么两样,给人一种厚重沉稳的感觉,暗器打在上面也叮当作响,火星四射。 老魔法师已经将幻术修练到变假为真的地步,再往上一步就是幻化真实,或者说虚假的真实。 老魔法师绝对是巅峰等级的大师,和重创巨蛇的老骑士属于同一等级,都是半只脚已经踩在传奇的门坎上。 “这是块硬骨头!”霍克一边发着暗器,一边喊道。 “硬骨头也得啃。” 拉佩抬手就是一道神圣干涉,换成以往,拉佩绝对不会与这样的人物为敌,但是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神圣干涉又称作解除魔法,当初光明神殿把魔法师杀得到处躲藏,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拥有这道神术。 此时,那一堆盾牌瞬间被剥掉大半。 拉佩正打算进攻,突然他感觉到一阵警兆,紧接着就看到一把长剑顶着他的胸口。 这把长剑是直接出现的,比杰克的飞刀更加难以提防,而且一出现和拉佩就是零距离。 拉佩绝对没有兴趣测试这把长剑是否锋利,更不想知道它能不能破开他的铠甲,此刻拉佩的超凡感应、超凡反应同时发动,瞬间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凝滞,仿佛时间停止转动。 拉佩闪身避开,让剑刃擦身而过,不过他现在无论如何也算是高手,闪避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反击,微微抬起右手,嘴里蠕动了两下。 又是一道圣光,不过这一次圣光从老魔法师的脚底升起。 让拉佩意想不到的是,老魔法师的反应也极快,完全不同于刚才的迟钝。 只见老魔法师的身上就像刷了一层水银般,圣光居然被直接反射出去。 与此同时,一把绷刀出现在拉佩的头顶上方,更恐怖的是四面八方全都是尖利的长刺,让他无法躲闪——这些全都是幻化出来的。 拉佩明白了,老魔法师用的是正宗的时间停止,刚才只是一瞬间,但是对老魔法师来说却是五、六秒钟,足够他完成好几道魔法。 此时拉佩也处在类似时间停止的状态,他瞬间抽出长剑,手腕一转,所有长刺全都被削断,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一扭,纲刀贴着他的后背削下去,拉佩的护甲承受住这一击。 老魔法师也不好受,他忙着对付拉佩,结果被霍克偷袭一下。 那是一柄飞镖,非常诡异的飞镖,有着类似翻转门的效果,飞镖被老魔法师的护盾挡在外面,但后面的飞镖全都打在这柄飞镖上,然后以它为通道穿透进来。 此时,老魔法师的胸口满是血迹。 趁他病要他命,这是拉佩一向的原则,他双手一挥,半空中顿时浮现出无数火珠,这些火珠全都只有珍珠大小,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异常灼热。 这是火魔的绝招,虽然跳蚤并不能复制别人的能力,但是可以模拟出同样的效果,拉佩则是透过共享,也能够施展出同样的招式。 下一瞬间,这些火珠如同冰雹般朝着老魔法师砸去。 火珠在半空中爆炸,化作赤红色火焰,老魔法师瞬间被炸得粉碎,不过拉佩没有感觉到丝毫欣喜,这实在太容易,容易得很不真实。 就在这时,拉佩听到霍克喊了一声。 “那家伙逃了,不知道他逃到什么地方?” 霍克的话音刚落,底下传来一声怒吼,吼声充满愤怒、惊恐和不甘,紧接着一道火柱冲天而起。 吼声是老魔法师发出的,这是他最后的声音,杀死他的是拉佩的跳蚤,小东西一直潜伏在旁边,之前一直没有出手,为的就是等最合适的时机——跳蚤等到了。 老魔法师为了逃脱拉佩和霍克的夹击,用掉保命的绝招,而且他选择从地底逃跑,既要隐身,又要在泥土里穿行,已经没办法做别的事,既没有护盾,也没有精力扫瞄四周,所以他死了。 干掉一个强敌,不过拉佩和霍克都没空休息,他们还得对付另外一个人,现在轮到大骑士。 大骑士正和铁甲傀儡捉对厮杀,他们的战斗要惨烈得多。 市政厅大楼早已不存在,只剩下一片废墟,一道银白色人影和一道铁锈红身影在废墟上往来纵横,不时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没人敢靠近他们百尺之内。 远处有一群魔法师犹豫地试图插手,他们当然不敢朝着铁甲傀儡下手,只是想替大骑士添加几道增益魔法,让他能够更猛一些。 突然,一道圣光在人群中落下,有几个魔法师反应挺快,他们早就防备着这招,一看到圣光落下,头顶上瞬间多了一道类似镜子的护罩,把落下的圣光反射回去,紧接着转身就逃,而剩下的魔法师全都慢了半拍,打开护罩的时候已经浑身发光,白色火焰从他们的嘴巴、鼻孔、眼睛往外冒,转眼间也飞散开,融入圣光中。 对于那几个漏网之鱼,拉佩没兴趣追杀,他转头朝着霍克说道:“你去对付其他人,这里交给我。” 暗器并不适合正面对战,境界越高,越是如此,除非霍克和杰克一样,领悟的也是空间类的法则,要不然同境界的大师里,绝对以暗器大师的实力最差。 不过某个方面很弱,往往在另一个方面很强,暗器大师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专欺负那些不是大师的人,在这方面暗器大师绝对是一把好手。 霍克的飞镖射程超过一百尺,右手一秒能发射二十二次,左手稍微少点,不过也有十五、六次,一只手同时可以射出九件暗器,也就意味着他一秒钟可以发射三百多件暗器。 霍克随便往哪里一站,半径百尺内绝对不会有一个活人,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甚至可以干翻一支军队。 虽然搭配合理和配合有默契的队伍可以逼退大师级的强者,但是对暗器大师却不管用,他们是乱战的王者。 拉佩朝着大骑士杀过去,不过他没有立刻加入战场,而是抬手替铁甲傀儡加了一连串增益魔法,又加了几道非常有用的神术,才紧接着向大骑士扔了一连串的诅咒。 这一次拉佩没有用多重叠加的祝福术,因为他怕大骑士中了神术后潜力爆发,瞬间实力提升几倍,会把铁甲傀儡切成碎片,因为这样的傻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想要让一位大骑士中诅咒可不容易,不过拉佩也没打算凭诅咒取胜,只是为了让他分心。 加速、轻灵、巨力、战斗意志、血液沸腾……拉佩施出一连串魔法和神术在自己的身上,紧接着五道分身瞬间浮现,十二把长剑舞动如飞地朝着大骑士杀去。 大骑士早已注意到拉佩的举动,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绝望。 魔法师能以一人打几人,但骑士不行,此时大骑士手中的长剑瞬间加快速度,开始拼命了。 大骑士的剑法和拉佩的蜂鸟剑法有着很多类似之处,同样会越舞越快,而他的剑法里还多了一个“重”的特点。 金属交击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密集,拉佩和铁甲傀儡出手也变得越来越快,狂乱的剑光和斧影交织在一起,把周围的空气绞得猎猎作响,渐渐地变成一股旋风。 天空中响起一声雷鸣,旋风变得更大,隐约间好像要和天空中的云层连成一体。 又是一声雷鸣,旋风猛地窜高几十尺,一股烟尘盘旋而上,和天空中的乌云连成一片,一道漏斗状的龙卷风成形,周围的砖石和瓦砾腾空而起,被强行吸起来。 不过在龙卷风的中央,正在战斗的几个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铁甲傀儡和大骑士是龙卷风的中心,巨剑和大斧不停飞舞着,正是他们引发这场龙卷风,而拉佩和他的五道分身在外围,他们在龙卷风里游走着,超凡的感应和反应速度让其用不着担心被东西砸到。 突然,龙卷风被撕裂成两道,紧接着变成三道、四道、五道……最早出现的那道龙卷风朝着远处游走,所过之处,房屋被吹飞,马车也被抛到空中,一切都化为废墟。 到这个时候,拉佩已经不想太早结束战斗。 拉佩需要破坏,需要毁灭,需要让沿途的那些城市感到恐惧,但是大师有太多的限制,不能随便对普通人下手,更不能随意毁灭一座城市,只有现在这种情况不在限制之列。 大师之间的战斗,不可避免地会造成破坏,偏偏这个战场不是拉佩选择的,而是对方的决定,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能够制造出龙卷风,多少有些出乎拉佩的预料。 只有传奇魔法师才能调动大自然的力量,看来大师和传奇之间的差别是在质上,而不是在量上,大师也能发挥出近乎传奇的实力。 “投降吧,你的同伴已经死了,他是魔法师都没逃掉,更不用说你。” 拉佩怕夜长梦多,万一对方的援军到来,他可就危险。 “做梦!别把我和南方舰队的那几个孬种相提并论,他们是大师中的败类,当初我成为这里的守护者就曾经发誓,将尽自己的所能保护这座城市,保护这里的人,就算做不到这一点,我至少会死战到底!”大骑士厉声喝道。 拉佩撇了撇嘴,他最讨厌这种死硬的人。 一点微弱的火光突然从大骑士的脚底窜起,此时跳蚤早已从地底钻过去,与此同时,十二把长剑瞬间插入飞旋的巨剑中,顺着巨剑的走势刺过去。 大骑士的反应极快,飞身而起,手中巨剑猛地一绞,他避开跳蚤的绝杀,也档开大部分长剑,但是有两把长剑从他的身上划过去,一把长剑从他的右侧肋下划过,另外一把长剑则划开他的背脊。 大骑士根本不顾自己的伤势,巨剑朝着拉佩的本体抡过去。 剑光再闪,拉佩的五道分身同时出手,与此同时,跳蚤在半空中一个折转,居然无须借力就调转方向,拉佩的本体则稍微偏了一下,让开那飞快旋转着的巨剑。 十把长剑横七竖八地划过,还没等大骑士被碎开,跳蚤已经穿身而过,大骑士在怒吼声中化作一道光芒耀眼的火团。 战斗已经结束,但是破坏仍旧继续,一道道龙卷风呼啸着穿过这座中部最大的城市,所过之处只剩下一片残骸。 如果那些魔法师还在,他们连手或许能够让龙卷风平息,但是现在魔法师死的死,逃的逃,没人能够阻止它继续破坏安图雷特。 突然,不知道是火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被打翻,一幢被龙卷风刮过的房子瞬间起大火,那些着火的木头、被褥之类被狂风卷起,紧接着朝着四面八方落下,很快其他地方也着火。 人们愈发慌乱,很多人跑来救火,不过他们随即放弃,因为看到有人在趁火打劫。 有样学样的力量非常巨大,特别是坏榜样,更何况不久之前安图雷特也乱过,虽然这里的人不像泽克亚的居民那样疯狂和野蛮,但是他们的心中也充满躁动,特别是那些受了灾、房子被刮掉或者着了火的屋主,他们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他们要弥补损失。 越来越多人开始抢劫,很快的所有人都抢红眼,特别是那些从附近城市赶过来的“军队”。 所谓的军队也只是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平民,他们拦截拉佩的车队原本就是为了财富,再加上他们不是本地人,抢劫起来根本不留情面,若不让他们抢,他们就干脆杀人。 一阵急促的警钟声远远传来,警察到了。 “退回去,全都不许动手,谁再敢动手,我们就开枪!”一个警官跳下马车大声吼道。 其他警察也纷纷下车,他们拎着警棍四散,正要驱散那些抢劫者。 抢劫者全都犹豫起来,警察代表秩序和强权,他们对警察还是有点畏惧。 突然一道暗影出现在警官的身后,紧接着一道银光闪过,警官被从中间分成两半,一阵稀里哗啦乱响,许多珠宝从他的身上掉落。 看到警官被杀,所有人全都心头一震,这可不是普通的杀人,这是对秩序的挑战。 在那一瞬间,所有抢劫者全都意识到他们人多,根本用不着害怕警察,而那些掉落的珠宝则让他们的眼睛顿时红起来。 “不让我们抢,他自己却抢,这帮家伙全都不是东西,杀了他们!”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场面顿时乱了,那些抢劫者疯狂地扑上去,他们拿着棍棒、铁锹、菜刀之类的就是一阵乱砍,有的警察逃跑了,不过也有的警察掏出枪扣动扳机。 很多人倒下去,不过死亡并不能够阻止贪婪,反而还助长疯狂。那些活着的人在尸体上翻找着,不管是抢劫者的尸体还是警察的尸体,在他们的眼里都是一座座宝库。 当一个人狂笑着从一个死警察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项链,所有抢劫者都将目光盯在其他警察的身上。 此刻,警察成了猎物,成了杀戮的目标。 如果说安图雷特之前还勉强有一些秩序,那么现在最后的一丝秩序也彻底消失。 没人注意到,一群人在纷乱的人群中穿梭,他们装作抢劫的样子,实际上在到处散发“财宝”,他们的手里拿着亮晶晶的珠宝及项链,还把五颜六色的“宝石”随地乱扔。 这群人有的是斥候,有的是盗贼,还有一些是猎人或者弓箭手,此刻他们全都换上便装,任务就是制造混乱。 这群人全都严格地执行着拉佩的命令,没有人试图私藏珠宝,因为这全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只是一堆颜色漂亮的玻璃,是女孩子们的玩具,而且拉佩还在这些玩具上下了诅咒,是会让人失去理智,变得疯狂的诅咒。 而此刻的拉佩早已出城,城外的车队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女人、老人和孩子们都已经上车,车夫已经套上马,护卫们已经进入各自的岗位。 “不要管我,你们出发。”拉佩命令道。 “您不跟我们一起走?”贝内尔子爵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去解决藏在树林里的那些家伙。”拉佩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挡住去路的军队大多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安图雷特乱成一团,又是龙卷风,又是大火,这帮人早就没心思阻挡车队的去路,等到城里的人开始趁乱抢劫,那支军队立刻就散了,但是躲在树林里的伏兵就不同,虽然人数要少得多,但他们都是佣兵。 对那群乌合之众,拉佩并不怎么在意,但是对这支伏兵他不打算放过,必须彻底消灭。是消灭,而不是击溃,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对于战争的理解,拉佩和其他人有所不同,或许是因为他最初扮演的是秘密警察,对情报远比其他人更加在意,在他看来,和那些骑士、剑客、魔法师相比,此刻藏身在树林里敌方的斥候、猎人、盗贼、弓箭手们要更加麻烦,也更加重要,属于必须消灭的对象。 拉佩曾经想过招揽,不过他马上放弃这个念头,和情报有关的人员必须值得信任,就算要招揽,他也只会招揽车队里的那些斥候,虽然他们也是拿钱卖命,但是在局势最糟糕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背弃雇主,至少证明他们的职业道德还不错,可以信任。 车队上路了,那支伏兵并没有动。 拉佩早已隐身钻进树林,他只有一个人,却相当于一支小队,前面有跳蚤探路,中间是他的五道分身,最后面是他本人,他的分身用的是长剑,而他本人则拿着两把短火枪。 有远程,有近战,这才是最佳的组合,可惜在放出分身的同时,拉佩不能施法,要不然在后面释放神术和魔法,绝对是更合理的搭配。 好在这已经足够,那支伏兵的战力并不强,也没有强力的组合,斥候、盗贼、刺客一般都是独行客,只有弓箭手可以提供远程支持,拉佩用火枪就是为了压制弓箭手。 此刻树林里静悄悄的,毕竟是佣兵,没有人随便走动,也没有人发出声音。 拉佩小心翼翼地捜索着,眼睛扫视着四周,耳朵也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不过他最大的倚仗是跳蚤。 跳蚤对生命活力非常敏感,偏偏那些隐身魔法或者伪装术,针对的都只是视觉、听觉、嗔觉、温度感应、血液感应,很少有屛蔽生命活力的。 突然,拉佩看到有一群人聚集在树荫底下,那群人似乎在聊天,用传音的方式聊天。 此时拉佩的分身快速又无声地摸过去,剎那间剑光乱闪,那群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甚至都没感觉到痛苦,就被切成碎块散落在地上。 那群人死得不明不白,不知道有人已经潜行过来,同样他们也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树木的地方,居然有人能够挥舞起两尺长的长剑,却又不碰到任何树木就把他们全都切成碎块。 此时跳蚤跳上去,这一次它没有放火,而是像以前那样变成一团黑烟笼罩在尸体的碎块上,那些碎块迅速被分解,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地上的血迹和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被分解得干干净净。 在前方十几尺的地方还有一支伏击小队,那些人一点都没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人被杀。 对于这样的结果,拉佩颇为满意,在马内最后一个星期的特训确实没有白费,和阁楼上挂着的那些铃铛相比,树林里的树木要稀疏的多,也显眼得多。 正当拉佩打算继续前进,跳蚤突然浑身颤抖,过了片刻跳蚤一分为二,变成两只,不过其中一只显得笨拙又呆滞。 拉佩多少有点失望,这是分身之法的局限性,主意识永远只有一个,分身就如同提线木偶般,看上去一副呆呆的模样。但如果主导权移动到其中的一道分身的身上,分身就会变得灵活起来,不过主意识却会变得呆滞。 跳蚤继续分裂,一只变两只,两只变四只,然后变成八只、十六只、三十二只……一直到分裂成五百多只的时候才停下来。 拉佩朝着前方一指,他和跳蚤心灵相通,用不着开口就能够下达命令。 下一瞬间,这支新生的跳蚤大军就朝着树林的深处飞掠而去。 接下来是狩猎时间,一支支队伍被无声无息地干掉,有人发现异常,响起一片惊叫声,还有几个人及时反应过来,树林里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不过这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的工夫树林里又恢复平静。 这就是等级压制,跳蚤至少是大师等级,一般的佣兵想要抗衡这个等级的对手,首先需要一个强力的组合,必须有魔法师和牧师,还需要骑士负责防御,除此之外还必须是光明正大的战斗。 当大师等级的强者在乎面子,为了胜利什么手段都施展出来的时候,就只可能是一场屠杀。 过了片刻,那些跳蚤全都回来,它们的数量又增加了。 拉佩转身正打算离开,突然他的耳朵捩动两下,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会听的人可以从声音中听出很多东西,那种马蹄声非常特别,声音异常沉重,显然几匹马全都强健有力,但是间隔的时间很长。 如果马蹄声不是如此沉重,拉佩肯定会以为这些马在慢跑,现在就只有一种解释——这些马的跨步很大。 拉佩听过类似的马蹄声,就是离开马内的第一天,被他干掉的那支追兵所骑的马,他还俘虏了那些马,用它们来拉车,所以对这种马蹄声非常熟悉,搞不好这是同一伙人。 拉佩的心顿时沉下来,瞬间他的心头就闪出一道念头——绝对不能让这群家伙进城。 马蹄声还在五、六公里之外,拉佩从树林里飞掠而出,在必经的路上布置起来。 时间太紧迫,拉佩来不及做太精细的布置,只能将那种宝石随意地挂在道路旁,正面朝着道路尽头。 拉佩没有设置绊索,一方面时间来不及,另一方面绊索对真正的强者根本没用,反倒不如他亲手驱动宝石。 那群跳蚤全都躲在暗处,有的潜伏在树上,有的钻进土里,有的则藏在草丛中。 马蹄声越来越近,道路的尽头已经可以看到人影,这是一支完全由骑士组成的队伍,没有其他佣兵。 看到这番景象,拉佩暗自高兴,他喜欢这样的对手。 眼看着这支队伍就要踏入陷阱,突然为首的骑士勒住战马,整支马队一下子停下来,就停在那些宝石的攻击距离之外。 拉佩感到很郁闷,郁闷得想吐血,刚才白忙了,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充满警戒,为首的绝对是大骑士。 “前面是什么人?出来!”为首的骑士大喝一声,声音如同雷鸣般。 拉佩承受得住,不过耳朵仍旧被震得发痛,听觉太灵敏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拉佩轻叹一声走出去,既然伏击已经失败,就只能硬上。 “是你!”那名大骑士微微吃了一惊,并不知道他和拉佩是偶然遇上,以为拉佩早就得到消息,所以在这里等他。 “是我。”拉佩也不掩饰,随手给自己加了全套的魔法和神术,紧接着抬手就是一道祝福术。 在城里的时候看不出这些祝福术的厉害,在这里就看得非常清楚,随着那道圣光落下,被笼罩的树木和花草全都瞬间绽放,不过下一瞬间它们就凋谢,连同枝干、叶子、根系一起枯萎,死得不能再死——这招让人防不胜防。 可惜,这一次拉佩失手了。 那名大骑士举起手中的盾牌,顿时所有的人头顶上都多了一面由光组成的盾牌,一道道圣光落在上间,激得盾牌光芒四射,却没有一丝落到那些骑士身上。 “虔诚之盾。”拉佩认出这招,这同样也是神术,光明教会的神术。 虔诚之盾的效果就是隔绝能量攻击,和神圣干涉一样,被称作魔法师的克星。 当初光明神殿势力最为强盛的时候,魔法师被压制得喘不过气,这道神术同样功不可没。 突然拉佩瞪大眼睛,因为他看到为首的大骑士腰间挂着一把十字剑,和他的十字剑简直一模一样,这才注意到大骑士手中的盾牌上同样也有一道十字。 这绝对不是巧合,拉佩想起之前那场战斗的战利品——一杆十字枪。 拉佩有些后悔,这几天一直忙着逃跑,没机会把十字枪拿出来研究,他早就应该这么做。 神术无效,魔法看上去也不会有用,拉佩放出所有分身,自己也手持两把剑冲上去。 拉佩的分身用的是银剑,而他本人用的是十字剑和另外一把仿造的十字剑。 那名大骑士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显然他已经知道拉佩的身份,也知道拉佩有这件武器。 大骑士飞身下马,一手盾牌,一手长剑挡住了拉佩。 和其他的骑士不同,大骑士看上去更像牧师,身体四周浮现出十几面虔诚之盾,这些盾牌和他手中的盾牌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半透明的,就如同玻璃做成的。 别的虔诚之盾只能抵挡住能量攻击,这些虔诚之盾却不一样,居然挡下拉佩的攻击,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也意味着这些虔诚之盾全都具有法则的力量。 突然,拉佩感到头皮发麻,一把幻化的长剑凭空出现,闪电般朝着他的头顶落下。 这把剑只有上半截,也就一尺多长,同样是半透明,似虚似实,但是锋利无比。 虽然和之前那个老魔法师的出手很像,拉佩却不敢像刚才那样闪避,他认得这招,这是“正义之剑”,和虔诚之盾一样都是神术,这招的特征就是无法闪避,拉佩往哪里闪,这把剑就会往哪里刺,他只能举剑格挡。 长剑居然不受阻挡地穿透而过,仿佛那只是一道影子。 拉佩吓了一跳,眼看着那把长剑就要落到脑袋上,他下意识地一剑刺出去,他的剑穿透正义之剑,剑身和剑身完全重叠。 此刻正义之剑消失了,化作一道纯净的圣光。 看着消散的圣光,拉佩已经明白,“正义之剑”说穿了就是一种神术,是法则的运用,他需要的不是闪避,而是相信自己的剑,相信自己的法则,强行击破对方的法则——这是那位老骑士的馈赠。 拉佩刚松了一口气,神情马上又变得凝重,因为又有一把正义之剑凭空凝聚出来。 不过这一次拉佩已经知道破解之法,他一剑直剌,强行击散“正义之剑”,然后竖起长剑,朝着大骑士行了一个礼,说道:“谢谢你,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用不着感谢我,因为我很快就会给你一个更大的教训,一个让你终身难忘的教训。”大骑士冷笑一声,说道。 下一瞬间,拉佩和大骑士同时出手,不过最快的既不是拉佩的本体,也不是大骑士,而是拉佩的五道分身,那五道分身手中的银剑是活的,有着和人类不同的“肌肉”,速度极快,比拉佩和大骑士都快。 虔诚之盾碎了,另外的十几面虔诚之盾也同时崩碎。 大骑士的脸色顿时变了,刚才拉佩还无法击破他的虔诚之盾,现在居然被破掉,他不相信拉佩是在战斗中突破的,却以为拉佩一直隐藏实力。 相比之下,拉佩却显得很平静,此刻他真正领悟那位老骑士的馈赠,不管是神术还是魔法,说穿了都是间接运用法则,而他的剑上凝聚着法则的力量,是对法则的直接运用——一个是直接,一个是间接,肯定是直接更强。 当然,技巧也很重要,只有方法正确,才能破解。 破解正义之剑的关键是正面应对,强行击散,而破解虔诚之盾则是连续和重复攻击一点。 十把银剑再一次疾刺而出,这一次拉佩的剑也到了,但他的剑法和以前有一些不同,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一直以来,拉佩都在剑法、魔法、神术三者之间徘徊,三者也都有涉猎,这给他带来诸多好处,面对强敌时总能够找到一种应对的方法。 但是此刻拉佩却做出决定,他选择剑法。 刺,刺,再刺。 进攻,进攻,再进攻。 拉佩的本体和五道分身轮番进攻,十把银剑和两把无形剑刃化作剑刃风暴。 那名大骑士也拿出全部的实力,周围的虔诚之盾不停被崩碎,又不停生出新盾。正义之剑也一样,成排地出现,然后朝着拉佩杀去。 此刻正在战斗的明明只有两个人,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两支军队在混战,而在旁边,微亮的火光一闪一闪,时而也会化作狂喷的火柱,那群跳蚤出击了,面对的是一群弱得多的对手。 大骑士手底下有三个高阶骑士,其余全都是中、低阶骑士,他们匆匆忙忙赶来安图雷特,并不是为了战斗,而是担任指挥,所以这队人马与其说是骑士,不如说是军官,他们的能力并不在个人实力,而是指挥能力。 也就十几分钟,那群跳蚤就结束战斗,除了一地的铠甲和兵刃,就再也没有别的,也没有尸体,不管是人的尸体还是马的尸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鲜血都不剩一滴。 此刻跳蚤转过头,它盯上大骑士,从一开始,跳蚤的目标就不是那些弱小的对手,它的眼睛里只有大师等级的人物,因为这些人最“肥”,能够让它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原来的实力,不只这样,跳蚤吞噬这些强者,还能够得到他们的感悟,明白他们如何运用法则。 跳蚤动了,它迅速沉入地底,就和当初还是蛇的时候一样,它拥有在泥土和石块中行走的能力。 不久之前,跳蚤吞噬了那些银色碎片。再之前,它刚刚苏醒不久,就吞噬了外号叫“滚猪”的胖子。银色碎片来自银色的蜘蛛,这些蜘蛛都是地行的好手,“滚猪”就更不用说,所以跳蚤在这方面也比以前强得多。 接下来,需要的只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第九十二章十字 同样的手感,有点像金属,又有着皮革的触感,同样的外观,同样的十字造型,除之外没有丝毫装饰。 除了这把剑显得有些陈旧,握把的地方可以看到非常明显的磨损痕迹,中间一段更油光理亮,显然被很多人握在手里过,其他地方则和拉佩的那把十字剑完全一模一样。 这把十字剑肯定一直被使用,被一代代地传承下来,十之八九还是某种身份的象征,不像拉佩手里的这把十字剑,大多数的时间恐怕是被当作藏品放在某个架子上当摆设。 拉佩用右手拿起那把十字剑,嗡的一声轻响,十字剑同样也和十字戒指产生共鸣,果然完全一样。 拉佩随手将自己仿制的十字剑扔进包里,这东西已经完成使命。 拉佩的仿制剑只能够弹出一道力场剑刃,只有在他的手里才能够无坚不摧,到了别人手里,用来砍人都嫌太钝,更不用说它也没办法和十字戒指产生共鸣。 拉佩把新得的十字剑挂在左侧的腰间,又把注意力转到十字盾上,他用右手抓着盾牌。 十字盾发出呜呜的轻响,它同样也能够和十字戒指产生共鸣,拉佩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面盾牌拥有什么特性,他没练过盾牌,根本不知道怎么用这玩意。 拉佩倒也不觉得失落,用不了就用不了,反正他没打算成为重盾战士或者防御骑士。 随手耍了一会儿,拉佩把盾牌也扔进小包里,然后从包里取出之前得到的十字枪。 和盾牌相比,拉佩对十字枪要重视得多,因为他学过运用十字枪的技巧,当初他学十字枪完全是因为幸运金币里有那位圣女的记忆,而圣女是他的偶像。 十字枪是分段折叠,每一段都有螺纹,连接起来,稍微转紧,就成了一把七尺多长的骑士用的长枪,不过和一般的骑士用长枪不同,这杆枪的枪头是十字形,也可以把它看作是一把戟。 刚得到这杆十字枪的时候,拉佩曾经试过,但是和十字戒指没有任何反应,所以他以为十字枪和十字剑无关,现在想起来当时他并没有把十字枪接起来,只拿了一根枪头。 拉佩顺着螺纹扭紧,当最后一节也连接上的瞬间,十字枪发出一阵尖锐的轻鸣声,它和十字戒指产生了共鸣,下一瞬间拉佩化作了一道流光。 这是突刺,长枪的突刺,又叫做冲锋突刺。剑的突刺要求能发能收,而长枪不同,注重的是一往无前。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差别,所以剑更多用在混战或者小规模的战斗中,长枪才是用于战场的武器。 拉佩手持十字枪,看了身后一眼,他离刚才站立的地方至少有百尺之遥。 拉佩回忆着刚才那一刺的感觉,不是他在控制十字枪,而是十字枪控制他,刚才那一瞬间他和枪融为一体,整个人被枪势带动,瞬间划出去一百多尺,这速度绝对恐怖,差不多快赶上那条巨蛇和法老雷恩的速度,这应该就是十字枪上凝聚的法则——人枪合一。 拉佩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的感觉,想用崩解法则模拟出这种能力。 拉佩的剑法很快,出剑、收剑快如闪电,可更快的是他的连环击刺,在大师等级的强者里都能榜上有名,但是他的身法并不算快,用了加速术,再加上脚下那双靴子的帮忙,速度勉强可以和杰克相比。 杰克的特点可不是快,而是“滑溜”,滑溜的身法配上超强的闪避,导致杰克是一个很奇葩的防御贼,但他的速度只能说很一般。 突然拉佩朝着一棵大树刺去,这一次是直刺。 那棵树一下子被刺穿,不过这一枪刺得并不深,因为枪头两侧有两根横枝,会阻挡枪头继续刺入。 随着一阵嘎吱的轻响,那棵树缓缓地倒下来,虽然它只被刺了一下,破口很小,但是破口处沾染了崩解之力。 十字枪被舞动如飞,化作一道道金色闪电在树林里肆虐,所到之处树木纷纷被折断,不管是被刺上一枪,还是被枪尖划过,哪怕只是擦破一点树皮,残留的崩解之力也会导致树木折断。 拉佩才不会管这些,此刻他正沉浸于人枪合一之中——这是他接触到的第二种法则。 没人说过只能掌握一种法则,但是几乎所有的大师都不会去领悟第二种法则,因为没这个精力,人毕竟是短寿种,专注于一种法则都嫌时间不够。 拉佩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可以走快捷方式,他有那位圣女的传承,从初阶到高阶全有,还包括所有的感悟,这就帮他扎实了基础,然后他又有十字戒指和十字枪,这套十字系列的装备显然是为了让人更容易地掌握法则而打造的,是量产大师级强者的工具,此刻他已经有了一丝感悟,掌握这种法则只是时间问题,再来,他有那位老骑士的馈赠,老骑士的剑法同样走的是一往无前、绝不退缩的练法——这是一条通往传奇的路。 突然十字枪又发出一声轻鸣,中间被拆开了,不过这一次共鸣并没有被打断。 拉佩的双手舞动如飞,不过此刻他用的不是枪法,而是剑法,所用的是蜂鸟秘剑。 刚才拉佩使用枪法的时候感觉不是很清晰,现在就不同,拉佩瞬间就明白人枪合一或者人剑合一的本质——那就是“无我”。 拉佩练的是剑法,已经练得很不错,手中的剑就如同身体的一部分,可以做到如臂使指,随心所欲,“无我”则是比这更高的层次。不过现在他还做不到“无我”,顶多也就“忘我”。 这种感觉不错,唯一让拉佩有点不满意的是兵刃不顺手,突然他的脑子里鬼使神差般冒出一道念头——能不能把十字剑和十字枪融合在一起? 其实十字剑很短,不弹出无形之刃的话,连一尺都不到,十字枪分成五节,每节一尺多,之前没有被触发,必须连成一体才能和十字戒指产生共鸣,现在随便哪一节都行。 下一秒钟,两把银剑瞬间跳出来,紧接着就像一条麻绳被拆散似的变成无数条线头,这些线头迅速地缠绕在十字枪的中间两节上,然后又缠绕住十字剑。 乱线头迅速收拢,把十字枪和十字剑紧紧地包裹起来,连接成一体。 之前银剑就已经历过一次改造,变成类似尾骨和节肢的模样,现在愈发奇怪,握柄变得很长,占据一半的长度,中间多了一个突起部位,愈发像是节肢。 拉佩的手并不是握在银剑上,而是和剑直接相连,银剑就好像直接长在他手臂上,甚至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下一瞬间,拉佩化作一道流光,这是突刺,枪法的突刺,不过这一次他走的是一道弧线,而且来回闪动,在树林中穿梭跳跃。 这速度绝对快,快得让拉佩心驰神往,快得让他忘乎所以,也快得让他无法控制,一棵棵树倒下来,转眼间方圆百尺的树林变成伐木场,树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拉佩则踉踉跄跄地喘着粗气。 消耗有点大,拉佩稍微估算一下,他大概能够维持十五、六秒,时间再长的话,体力和魔力都会枯竭,更何况以这样的速度奔行,他必须开启超凡感应和超凡反应速度,进入到类似时间静止的状态,要不然还没有打到对手,自己就已经被撞死。 “没想到又变成短时间爆发的模式。”拉佩苦笑起来。 好在虽然回到老问题上,起步却完全不同,以前的一刻钟爆发让拉佩拥有和大师抗衡的实力,现在只要运用得恰当,他可以在几秒钟里杀掉一个大师。 “你现在还有心思琢磨这些?你惹上大麻烦了。”比格·威尔的声音从藏身的戒指里传出来。 拉佩知道比格·威尔指的是什么,这套十字系列不只是武器,更是量产的大师工具,制造出它们的组织绝对不简单,这表示他得罪了一个庞然大物。 “是光明神殿,还是光明神殿的下属机构?”拉佩连忙问道。 “都不是。”比格·威尔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不过他随即又加一句:“他们曾经是,但现在已经不是。” “曾经是?”拉佩喃喃自语,突然他恍然大悟地道:“圣殿十字军?” 圣殿十字军绝对是庞然大物,他们曾经是征讨异教徒的急先锋,是东方的守护者,和宗教裁判所一样赫赫有名,不过他们的名声要好得多。 圣殿十字军不只是强大,还非常富有,同样也是财富的守护者,汇票最初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圣殿十字军拥有强大的实力、庞大的影响力和惊人的财富,拥有无与伦比的辉煌,使得他们成为某些人觊觎的目标,结果就是一场灾难。 拉佩对圣殿十字军的结局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幸运金币里就有圣殿十字军最后一任团长的记忆,他也曾经是幸运金币的拥有者。 “那位团长的记忆里没有这套十字系列啊!”拉佩感到奇怪。 “应该是出事之后打造的,如果我猜得没错,它们之所以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报仇。”比格·威尔说道。 “有这个可能。”拉佩点了点头。 那些迫害过圣殿十字军的人最终都没有得到好下场,两个罪魁祸首在那位团长被害后不久相继死去,其中一个人的妻子和儿子也死了,接下来是他的两个兄弟,最终整个王朝都彻底灭亡。 “据我所知,圣殿十字军的幸存者最终走向分裂,变成大大小小几十个组织,有的叫兄弟会,有的叫隐修会,有的叫圣堂,不知道你得罪的是哪个组织?”比格·威尔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不管是哪个组织,身为圣殿十字军的后人,他们都继承先辈的传统,对于复仇异常执着,得罪了他们,绝对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只要一想到这里,拉佩就感到头痛。 “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吗?”拉佩问道:“我装成和他们是自己人行不行?” 拉佩要装成是圣殿十字军的后人并不困难,那位圣女十之八九也是圣殿十字军幸存者的后裔,还有那位被迫害惨死的团长,幸运金币里有他们的传承。 “你只能试试看再说。”比格·威尔这一次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道:“不过在开口求饶之前,你最好先把他们打到服贴再说。” 拉佩点了点头,经历那么多事,他已经意识到一点,有足够的实力,才有说话的自信。 “这些东西要还给他们吗?”拉佩又问道。 “没必要,你杀了他们两个大骑士,七、八位高阶骑士,还有一大群中、低阶骑士,我不相信一面盾牌、一杆长枪和一把长剑就能够让他们消除仇恨,与其还给他们,还不如送给圣殿十字军的其他分支,卖个人情,我不相信几百年过去,圣殿十字军的后人仍旧像当初那样亲密无间。”比格·威尔建议道。 “这倒也是。”拉佩的心情好了很多。 拉佩已经明白比格·威尔的意思,想要彻底化解仇恨,恐怕不太可能,不过他可以把自己包装成圣殿十字军的后人,和圣殿十字军其他的分支结交,这样一来对方就算要报仇,也只能以私人的名义。 如果只是报私仇,拉佩根本就不怕,因为报私仇是有规矩的,不能涉及无辜者。他怕的是那种无限制的复仇方式,他有父母和妹妹,还有未婚妻莎尔娜,他不希望他们也被牵连进来。 半个小时后,拉佩回到自己的那辆大车上。 一回到车上,拉佩就双腿盘坐,把气息完全收敛,仿佛和四周融为一体,但是在他的周围,十二把长剑悬浮在半空中。 另外十把长剑此刻也变成同样诡异的模样,它们微微震颤着,发出极其轻细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全都远远地避开,那些佣兵就算以前没见过,但是至少听说过“顿悟”这回事,他们怕靠得太近会干扰到拉佩的顿悟,同样也怕拉佩会下意识地出手,顿悟的时候经常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霍克大师,这样下去行吗?现在可不是顿悟的时候,前面就是恰克西,说不定那里又会有一支军队等着我们。”说这话的正是乔姆伯爵。 在这支车队里,乔姆伯爵不是唯一的伯爵,之所以大家公认他的身份最高,就因为暗器大师霍克是他的人。 “应该不会,沿路的城市肯定都已经知道安图雷特现在的惨状,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什么人敢再找我们的麻烦。”霍克呵呵一笑。 “我觉得还是保险些好,您能不能上去打断一下?他就算发脾气,也不会发到您的头上。”乔姆伯爵提议道。 霍克看了乔姆伯爵一眼,板着脸说道:“要去你去,我不想找死。” “这怎么可能?”乔姆伯爵一脸惊诧。 霍克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这是我的直觉,而我的直觉很少出差错,之前我还有信心和那小子较量一下,现在就不行了,我有一种感觉,和他交手的话,几招内就会被杀掉。” 说完这番话,霍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有一种白活大半辈子的感觉,别人不知道拉佩的身份,他却已经猜到,所以知道拉佩的真实年龄是十五岁。 “这怎么可能?”乔姆伯爵愈发难以置信,他最清楚霍克的实力,特别是霍克的遁逃技巧,在他想来,霍克就算打不过,至少能逃。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霍克看了乔姆伯爵一眼,耐心解释道:“大师间的战斗要么旷日持久,要么瞬间决出胜负。” 乔姆伯爵倒抽一口凉气,他很清楚霍克不会骗他,其实他是霍克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一阵慌乱后,乔姆伯爵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悄悄地塞过去。 霍克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顿时眼中流露出惶恐的神色。 霍克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的人全都没有注意到他,这才遏制住心中的惶恐,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低声说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到你手里的?” “就在刚才,你们进城刺杀那两个大师的时候,有人将纸条扔到车上。”乔姆伯爵连忙回答,紧接着又加一句:“很多人都有。” “真……” 霍克很想骂娘,他们在前面拼死拼活,背后却有人在算计他们,怪不得这个国家没落到现在这样的程度,紧接着他心里一惊,立刻问道:“你没有傻乎乎地答应什么吧?” “没有询问过您,我怎么敢随便同意加入?”乔姆伯爵连忙说道。 霍克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道:这就好,这就好。 “不过他们那边的准备确实非常充分,听说来了十几位大师。”乔姆伯爵仍旧满心担忧。 “没用的,数量再多也没用,到了危急关头,他完全可以扔下其他人逃跑,以他的速度,没人能够阻止得了他,一旦让他逃出去……哼,这些得罪过他的人,好日子就到头了。” 霍克和拉佩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摸透拉佩的性格,他是恩怨分明、睚皆必报的人。 “不是有规矩,除非是被迫还手,大师以上的强者绝对不允许对普通人下手吗?他如果逃出去,事后报复,应该不算是被迫还手吧?”乔姆伯爵对大师的世界多少有点了解,不过他的了解显然有些肤浅。 霍克轻哼一声,不过他还是耐心解释道:“你有两点搞错,第一,他不是大师,虽然他很强,比绝大部分大师都要强,对法则的领悟也比绝大部分的大师都要深,但他毕竟不是大师,所以那个规矩约束不了他。第二,制定那个规矩的是一群传奇强者,保证规矩能够执行的也是他们,他们肯定更倾向于自己的同类。普通人敢打大师的脸,大师当场逃了,事后找他们报仇,这只是要回自己的尊严,没人会跑出来干涉。” 乔姆伯爵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看了看那张纸条,顿时意识到可能是一个骗局,上面的承诺根本不可信。 看到乔姆伯爵的反应,霍克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固执己见或者首鼠两端。 “那边肯定不知道这位的实力变化,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所以他们不可能成功,弄得不好还会留下几条人命。”为了保险,霍克又施加一些压力。 “他这么强?”乔姆伯爵又被吓一跳。 霍克摇了摇头,这一次他不打算多做解释,道:“有些事你不懂,也没必要懂,反正记住一件事,千万别插手这件事。” “如果不得不做些选择呢?若两边一旦打起来,必然非敌即友,根本不存在中立的选择,您让我怎么做?”乔姆伯爵满脸苦涩。 “那就站在他这边。”霍克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什么?”乔姆伯爵感到奇怪,在他看来,站在两边都是死路一条,区别就是当场死和事后死。 “就算站在他们那边,他们也不会相信你、我,事后仍旧会找我们算账。别忘了,在安图雷特的时候,我和那小子干掉两个大师,这可不是什么小仇。” 霍克的头脑很清醒,他已经上了拉佩的战车,中途就不可能下来。 “如果站在他这一边,我们一家就必死无疑。”乔姆伯爵急了。 “让埃尔文悄悄地离开队伍,至少留住一条血脉,我逃出去后和埃尔文会合,然后带他去塔伦,索德·拉佩的名声还是不错,他肯定会照顾埃尔文。” 霍克也只能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不过他随即又道:“未必有这么糟糕,我会当众发下血誓,谁敢杀你们一家,我就以牙还牙,杀光他们全家。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一位大师,我相信没什么人愿意成为我的复仇目标。” “血誓?”乔姆伯爵显然没听说过。 “圣殿十字军。”霍克没有多说。 乔姆伯爵恍然大悟,圣殿十字军的复仇实在太有名,短短几年间,诬陷过他们的人全都惨死,包括一位教皇、五位国王、三位王后和一位太子,至于公爵、侯爵、伯爵、总督之类的人物更是难以数清,还有两个王朝被彻底覆灭,直接死在圣殿十字军手里的人有五、六千名,其中真正有罪的人恐怕也就两、三百人,其他人都是无辜者,是那些有罪者的家属、亲戚和朋友,所谓血誓原来是无底线复仇的意思。 “我明白了。” 乔姆伯爵心中充满忐忑,他只能暗自祈祷那帮人会被吓住。 拉佩还不知道他的身后已经暗流涌动,此刻他的心思全都在剑法上,他要把身法和剑法融合起来,要能够驾驭这样的速度。 蜂鸟秘剑不得不再一次做出修改,而且是大改。原来的蜂鸟秘剑以突刺和直刺为主,现在突刺肯定不能用。直刺是手臂发力,一剑刺出去,可能来不及收回。 最合适的反倒是已经被拉佩舍弃的点刺,点刺是手腕发力,速度绝对快,而且不会刺得太深,虽然这样一来杀伤力小一些,但是用不着担心来不及收回。 再说,自从领悟了崩解的法则,拉佩根本就用不着考虑杀伤力的问题。 事实上,这就是大师等级的战斗的凶险之处,到了这个层次,不可能再有什么轻伤,一旦中招,十之八九会致命,所以大师等级的战斗要么谁都不敢冒险,陷入旷日持久的对峙,要么在顷刻间决出胜负,一方败亡,或者两败俱伤。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套全新的剑法在拉佩的脑子里渐渐成形——速度,追求怖致的速度,不但出剑的速度快到极点,身法也快到极点,当然,体力的消耗也快到极点。 解决的办法倒有,拉佩已经想到,就是把分身炼制成不死侍僧。 蛇镯里就有不死侍僧的炼制方法,其实法老雷恩的状态和不死侍僧非常类似,蛇镯里的那种永生之法就是从不死侍僧演变而来。 正宗的不死侍僧用的是钩刀,是一种类似镰刀的武器,虽然也快,但是绝对比不过细剑,除此之外还擅长隐形,战斗的方式接近于偷袭,这也非常对拉佩的胃口,另外还带有诅咒光环,恰好解决放出分身后无法施法的问题——简直是绝配。 不过不死侍僧也并非完美无缺,它们毕竟是亡灵,虽然不像其他亡灵那样畏惧圣光,但是神圣力量对它们有很强的克制效果,一旦被圣光笼罩,它们的速度、隐形能力和瞬间恢复的能力都会被大幅度削弱。 那条巨蛇就是最好的证明,被一次次击散,虽然总能瞬间恢复,但是每一次恢复,它的身躯都会比以前小得多。 当初干掉巨蛇的只是光明神殿在南方的一个分部,而且事出仓促,来的人并不是很多。 只要一想到这点,拉佩就感觉浑身不自在,所以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么做? 用一个致命的弱点换取平时的优势? “你在犹豫什么?”比格·威尔看到拉佩如此纠结,忍不住问道。 “你有什么建议?”拉佩问道。 “用狼人的材料作为魔源,有很大的缺陷,那时候你为什么丝毫没有犹豫?诅咒法师前景黯淡,那时候你为什么立刻就做出选择?”比格·威尔提起往事。 “那还不是被你逼的?”拉佩没好气地说道,不过他已经明白比格·威尔的意思。 拉佩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以前的他可没有这样畏首畏尾,就算不死侍僧有致命弱点又如何?大不了放弃那几道分身,再说这只是过渡,他的实力也会渐渐提升,成为真正的大师后,不死侍僧的意义就不大,就算有致命弱点也不怕。 “其实你用不着那么担心,今后光明神殿的日子恐怕会越来越不好过。”比格·威尔安慰道。 “我知道,那些平民代表的口号就是取消特权,消除等级。神职人员座位第一等级,拥有绝对的特权,当然不会感到高兴,别的神殿也就罢了,反正已被压制一千多年,早就习惯夹着尾巴过日子,但光明神殿却不会甘心,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和他们是盟友。”拉佩完全能够理解。 “那帮家伙出卖盟友的次数可不少。”比格·威尔笑了起来。 “我知道,我不会真正相信他们的。” 拉佩可不是傻瓜,前有圣殿十字军,后有那位圣女,被光明神殿出卖的自己人实在数不胜数,这座奇葩神殿绝对是天底下最没有节操的组织。 正说话间,拉佩突然感觉到车队停下来,立刻睁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前面又有军队档路?” “是的。”贝内尔子爵早已赶过来,他的神色显得有些慌乱,道:“这一次他们学聪明了,在野外拦截我们。” 听到这番话,拉佩顿时感到郁闷,没有城市,也就没有可以威胁对方的东西,同时他也没办法利用人性的贪婪来制造混乱。 “那支军队规模怎么样?”拉佩问道。 “不太清楚,斥候没办法靠近。”贝内尔子爵一脸无奈。 拉佩只得从车上下来,道:“算了,我自己看吧。” 拉佩快步往前而去,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嗡嗡的轻响,像是有蚊子飞过,他下意识地抓了一把,不过马上就发现那不是蚊子,而是卷成一团的纸条,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霍克。 霍克不和拉佩传声,却用这种方式把纸条送到他手里,实在太不正常,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一只手却悄悄地摊开纸条。 现在已经是夜晚,不过对拉佩来说,有没有光都差不多,反倒不容易被人看破。 拉佩扫了纸上的内容一眼,脸顿时阴沉下来,不过很快嘴角就露出一丝冷笑,轻轻搓了搓手指,纸条就被崩解成无数微粒。 拉佩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看到拉佩过来,一群斥候从树上跳下来,为首的斥候点头哈腰地朝着拉佩说道:“您总算来了,我们又碰到大麻烦。” 拉佩朝着众人点了点头,这才朝着前方望去。 前面是一道山岗,山岗上早已构筑起工事,两边的山岭长满树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藏着人。 “知道有多少人吗?”拉佩问道。 “不清楚,我们过不去。”为首的斥候连忙摇头。 “少说有五、六千人,而且佣兵的比例占很大。”另外一个斥候说道。 “最麻烦的是他们建造了一些简易工事,很多人躲在工事里,根本看不出具体的人数,但是可以肯定有不少魔法师。” “还有十几门火炮。” 那些斥候争先恐后地说着自己的发现。 拉佩耐心地听着,等到听完后,他飞身跳上树梢,从腰间的小包里取出一副特制的望远镜,可以用来观察星空的那种。 拉佩拥有超凡感知,视力远比常人强得多,就算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一公里之外的人脸,现在有这副望远镜的帮助,他甚至可以看清十公里外的一个人嘴巴的蠕动,并且借此读出他在说些什么。 拉佩先看了看前面的路,果然路已被封锁,但封路的人还算有道德,没有挖壕沟,只是堆一些沙包,还有就是横七竖八的一些木头。这些木头是刚刚砍伐下来,大部分连叶子都没去掉,上面被洒上很多泥土,还浇了水,显然是防备火攻,后面还有一些幔帐,全都是皮质的,上面打着泡钉,那是用来抵御弓箭和枪弹,同时也是为了避开这边的侦察。 拉佩同样也看到那些斥候提到的火炮,看过后,他松了一口气,因为虽然有十几门火炮,不过都是小口径霰弹炮,对于这种射程只有五百尺的小炮,拉佩一向不怎么在乎,大不了他用枪和那边对射,他的枪可以射一公里,绝对可以轻松惬意地把对方一个个撂倒。 拉佩再转头看两边的树林,初一看,两边的树林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仔细看,却会发现树林里的树木像静止的毫无生气,不用说,肯定有伪装网。 拉佩不知道对方有没有五、六千人,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想要闯过去,他这边会死很多人。 拉佩抬头看了天空一眼,转头说道:“让后面的人停下来,结成防御阵型,女人和孩子们可以下来休息一下,不过别到处走动。” 为首的斥候稍微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飞也似的跑到后面传令。 拉佩仍旧举着望远镜在那里观察,他不急,一点都不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月亮慢慢地升到天顶,天变得越来越阴沉,周围也开始起雾。 旁边的那些斥候都有些不耐烦起来,有些人开始打起呵欠。 拉佩朝着天空看一眼,收起望远镜往回就走。 车队早已按照拉佩的命令结成战阵,护卫们也早已刀剑出鞘、子弹上膛,所有人看上去都非常紧张,看到拉佩过来,那些护卫顿时一阵喧哗,纷纷让出一条路。 “情况怎么样?过得去吗?”贝内尔子爵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拉佩回来,立刻问道。 拉佩脸色阴沉地说道:“有点麻烦,这次他们吸取了教训,似乎不打算进攻,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这实在太糟糕了……能够绕过去吗?”一个贵族问道。 拉佩看了他们经过的那条路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恐怕后路也已经被堵死。” “不要在这里说话了,我们先进去吧,大家一起动脑筋,总能够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另外一个贵族说道。 没人反对,众人回到车队里,围拢成圈后,这个地方就像一座堡垒,中间有一块不算太大的空地,地上铺满毡毯,女人和孩子们就坐在毡毯上,脸上满是惶恐和无奈,在一侧的角落里搭着一顶帐篷,那里就是议事的地方。 帐篷里并没有太多的空间,也没有凳子之类的东西,只能就地坐下。 一个侍者托着酒杯走进来,就算在旅途中,贵族也有贵族的作风。 拉佩拿过一只酒杯,微微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不过他很快又恢复平常的模样。 所有人都坐下来,一个贵族急不可耐地问道:“现在怎么办?咱们被困住,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发起进攻。” “他们不敢随意进攻,我们这边毕竟有四位大师,如果强攻的话,他们的损失也不会小到哪里。”席尔瓦子爵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们不需要进攻,只要困住我们就行,我们的食物非常有限……”刚才那个贵族又开口。 “冈特男爵,你没必要夸大其词,各家的食物虽然有限,但是吃个十天、半个月绝对没问题,我不清楚您到底是什么意思?您打算投降?为什么不直接说?”席尔瓦子爵干脆把话挑明。 “我……我可没这么说。”冈特男爵立刻退缩。 不过,旁边一个又瘦又高的贵族接过话题,道:“投降也是一条路,也不能说是投降,我们可以试着和对面的人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的?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真的是因为上面颁布的讨伐令?”席尔瓦子爵冷哼一声。 众人顿时哑口无言,没有一个人会那样幼稚,此刻各地仍旧处于混乱中,秩序并没有重新建立,所谓的内阁恐怕连马内都控制不了,所谓的讨伐令根本一钱不值。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跑过来挡住他们的去路,为的是他们手里的财富,那根本就是一群暴徒、一群披着合法外衣的强盗。 “如果能够保全生命,我愿意付出大部分的财富。”另外一位贵族叹道。 很多人发出同样的叹息,在逃亡开始之前,他们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经历那么多事,看到那么多死亡和苦难,他们怕了。 这其实是拉佩的失误,他把那些遭遇抢劫的可怜人打散后塞进每一支车队,固然达到警醒的作用,让那些贵族全都学会克制,不敢要这要那,但也让他们感到恐惧,怕自己也会遭到不幸,怕家人也落到无依无靠的境地,所以他们想到投降。 “没必要这样悲观,这里已经是南部,德文尼离这里只有一百多公里,塔伦稍微远一些,不过也不到两百公里,他们围困不了太久,我们的援兵说不定已经在路上。” 席尔瓦子爵看了拉佩一眼,他和那群看到过拉佩开枪的人,其实早已猜到拉佩的身份,不过一路上他什么都没说,现在迫不得已透露一些口风。 在场的这些贵族对拉佩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猜测,席尔瓦子爵已经点出塔伦,他们大多明白这番话背后的涵义,可惜,大多数人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 “那边也会有援兵到来,而且比这边更多,你们真的以为讨伐令是针对我们的吗?” 那个身材瘦长的贵族干脆豁出去,他恶狠狠地盯着拉佩,大声说道:“根本不是!我们只是被无辜波及的倒霉蛋,上面真正想对付的是一个割据南方,不听号令,而且有秘密警察背景的人!” “原来如此。”拉佩终于开口:“这就是他们给你的承诺?让我猜猜看,他们答应你什么?饶你一命,并且让你保留一部分财产?” “会相信这话的都是蠢货。”席尔瓦子爵冷冷地说道:“当初我们被困在那幢大楼里的时候,那帮造反者也做出过类似的承诺,只要我们将财产交出来,就允许我们离开泽克亚,还可以带走一辆马车。还真有人信了,结果那群人出去后就被杀,是当着我们的面被杀的,而且死得很惨。” 众人又是一片沉默,没人质疑席尔瓦子爵在撒谎,路上闲着无聊,大家免不了会说起各自的经历,在场的很多人都已经听过这件事。 过了好半天,那个瘦高的贵族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们已经无路可走,只能赌这一把,万一他们的承诺是真的呢?毕竟做出这样的承诺的不是卑劣的暴民,而是几位大骑士,他们没必要欺骗我们!” “说得真好听,可惜你不是拿自己在赌,而是拿别人当赌注,只为了很少的可能性,你就出卖这里所有的人,在酒里下毒的应该是你吧?”拉佩一下子把酒杯扔在地上,杯里的酒洒得满地都是。 “酒里有毒?” “我中毒了?” “怎么办?我不想死!” “马尔科,快给我解药,我们是同伙的,你怎么可以连我一起下毒?” 众人顿时慌乱起来,喊什么的都有。 “给我安静!”拉佩大吼一声。 拉佩到底还是有点威望,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拉佩说道:“大家放心,这点毒根本算不上什么,我早就帮你们解掉了。” 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旧有很多人感觉浑身不舒服,此时他们对拉佩已经没有之前那样信任。 拉佩凌空虚抓,那个叫马尔科的贵族被他一下子抓过来,道:“你那么怕他们,为什么就不怕我?我同样可以杀了你,甚至用非常残忍的方式杀了你,你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不会认为我是在夸口吧?” 马尔科浑身颤抖,他确实怕极了,不过目光却频频朝着帐篷口扫去。 “原来如此。”拉佩明白了,道:“看来你仰仗的那些人早已潜入进来。” 拉佩的话音刚落,门帘一下子被掀开,从外面走进来几个人,全都是大师,为首的是大骑士,腰间同样挂着一把十字剑,在他身后站着一位弓箭大师,对于此人,拉佩印象深刻。 “原来是你们。”拉佩冷冷地说道。 为首的大骑士朝着拉佩点头示意,紧接着说道:“原本我无意与你为敌,可惜你杀了我不少兄弟,特别是其中两个兄弟,他们的死,对于我们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他们想杀我,就必须做好被杀的准备。”拉佩不疾不徐地说道。 “没错,不过杀人的人同样也要有被杀的觉悟。”为首的大骑士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你们是圣殿十字军的后裔?”拉佩问道,完全是出于好奇。 “现在叫兄弟会,不过兄弟会有很多,我们这一支称为赤铁兄弟会。”为首的大骑士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居然满足了拉佩的好奇心。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呼喝声,为首的大骑士立刻转过头,朝着外面喝道:“不得无礼!” 在帐篷外面,娜达利雅姐弟还有安博尔一家全都聚拢在一个角落,两个护卫守在两边,铁甲傀儡站在正中央,和他们对峙的是三位大师。 赤铁兄弟会有备而来,总共过来十五位大师,数量最多的就是大骑士,一共来了九位,全都是赤铁兄弟会成员,他们是来报仇的。 “现在你们可以做出选择!是投降,还是顽抗到底?”为首的大骑士朝着众人说道。 拉佩缓缓地站起来,随手撕开帐篷,从里面走出来,同样也大声喝道:“刚才的话,大家都已经听到,你们自己选择,是站在我这边,还是向他们投降?打算投降的人就留在原地,愿意跟着我的人就到外面去!”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护卫们一脸茫然,他们并不知情,也不知道如何选择。 女人和孩子们则充满恐惧,眼睛全都盯着他们的丈夫或者父亲,仆人们更犹豫不决,他们不只为了选择而彷徨,还在考虑是否要离开主人? 第九十三章选择和算计 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最先出来的当然是拉佩和他的那群人,到了这个时候,娜达利雅也不再闹什么别扭,抱着弟弟紧跟在拉佩的身后,安博尔一家虽然满脸恐慌,但是他们也没有太多迟疑,安博尔家的护卫和仆人们犹豫一下,最后也跟出来,侯爵家的护卫没有动,他不认为拉佩有胜算,但老管家则毫不犹豫地走出去。 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暗器大师霍克居然也走出去,紧接着身为雇主的乔姆伯爵也在一阵发愣后跟过去,他的家人自然也跟出去,不过那些护卫和仆人却没有动。 “你们最好考虑清楚,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为首的大骑士脸色阴沉地喝道,说实话,他绝对没有想到另外一位大师会站在敌对的一方,更没想到其他人也会跟着走。 大骑士等人之前做出的承诺确实是放屁,根本就没想过兑现,但是没有谁愿意招惹暗器大师霍克,甚至连霍克要保护的人,他们也打算放过。 没想到结果会这样,这让为首的大骑士在意外的同时,也多了一丝警戒,绝对有把握的事突然出了意外,本身就是一种警兆。 乔姆伯爵身体一颤,不由得停下脚步。 看到乔姆伯爵不走,霍克心中焦急,他思索一会儿,转过身朝着为首的大骑士说道:“你放心,出去后我就会立刻逃跑,虽然有点对不起我的雇主,但是没办法,凭我们四个人肯定没办法保住他们的性命。不过我在这里发誓,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参与这件事的人,而且我的复仇不只涉及凶手他们本身,还会延续到他们的子嗣,乔姆家的血脉不会白白断绝,导致这支血脉断绝的人,他们的家族也会被彻底抹去。” 霍克说完话,翻手掏出一枚飞镖,瞬间划破手腕,紧接着把手往地上一甩,无数血珠飞溅而出,很多人的身上都被沾到。 “复仇血誓。” 人群中传来低语声,不只一个人发出声音,至少有五、六个人开口,还有不少人动了动嘴唇,他们之中的大部分是骑士,是赤铁兄弟会的成员。 此刻,这些骑士的心里满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复仇血誓最早就是出自兄弟会之手,是他们的先辈为了替同伴报仇而发下的誓言,这是弱者对强者发出的警告,是愤怒的悲鸣。 还没等这些骑士回过神来,又有一大群人朝着外面走,为首的正是席尔瓦子爵。 “难道你们也有大师等级的强者替你们报仇?”为首的大骑士语气有些变了,他越来越感觉到事态失去控制。 “没有。”席尔瓦子爵笑了笑,紧接着道:“不过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白死,因为霍克先生报仇的时候也相当于替我报仇了,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相反的,我如果站在你们这边,事后恐怕也免不了一死,说不定还会死得很凄惨,泽克亚发生的那一幕幕惨剧至今在我的记忆中。” 说到这里,席尔瓦子爵看了那些同样从泽克亚逃出来,但是此刻却选择留下的人一眼,他摇了摇头,紧接着加快脚步走出去。 那些从泽克亚逃出来的人动摇了,犹豫一番后,又有人陆陆续续地走出去。 当初泽克亚的那些暴民就在大楼底下处死那些受骗上当的贵族,所用的手段实在太血腥和残忍,因此在这些人的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烙印,以至于他们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落到同样的下场,其中又以女人居多。 不过留下的人也不少,这些都是不愿意接受教训,带着一丝侥幸心,情愿再被骗一次的人。 往外走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再也没人出去。 让拉佩感到失望的是,贝内尔子爵居然也留下。 贝内尔子爵犹豫不决,想走,但是最终也没有迈出那一步。 “还有人吗?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如果你们死在这里,我会替你们报仇,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将活在死亡的阴影中。而且不只他们,这股仇恨将延伸到他们的家人身上,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说完这番话,拉佩挺起食指,划破手腕,学着霍克的样子把手用力一甩,将无数血珠洒到很远的地方,同时洒在很多人的身上和脸上。 这番话果然产生作用,又有一群人走出来,这一次出来的大多是护卫,还有一些仆人,他们曾经听那些从泽克亚逃出来的人说过,暴民连护卫和仆人都不放过。 看到这一幕,贝内尔子爵不由得动了动脚,但是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没有走出去。 “看来只有这么点人了。”拉佩轻叹一声。 真要说起来,选择拉佩这边的人其实也不少,差不多有两、三百人,大多是从泽克亚逃出来的逃亡者,还有一部分是他半路上救的人,这些人被抢了个精光,身无分文,也没办法证实自己的身份,就算活着,结局也会非常凄惨。 让拉佩感到失望的是,当初选择跟着他的那些贵族,除了乔姆伯爵,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其中也包括贝内尔子爵。 不过拉佩很快就释然,这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没必要强求。 此时拉佩抬起头,朝着上面招了招手。 “不好。” 为首的大骑士脸色剧变,不过此刻他才反应过来已经太晚。 一道光束从天而降,落在外面那群人的身上,紧接着他们的身影迅速变淡,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首的大骑士想要阻止,但是当他跳过重重叠叠的马车和大车,一股森冷的杀意锁定他。 这股杀意来自拉佩,他没走,只有他一个人留下来。 “那是飞天船?”为首的大骑士仰头看着天空。 “我把它们称为飞艇。”拉佩说道。 “你早有准备?”为首的大骑士问道。 “我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在泽克亚差一点过不去,那时候我就知道原来的计划泡汤,所以立刻放了一只鸽子出去,让他们把飞艇全都派过来。在安图雷特的时候,这些飞艇就已经和我会合。” 拉佩不但满足了为首大骑士的好奇心,还解答得非常详细。 拉佩是故意的,他说话的声音很响亮,足以让所有的人都听到。 而听到这番话的人,全都后悔得要死。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为首的大骑士问道,他同样也是故意的,为的是让身后的那些人感到愤怒。 拉佩猜到为首大骑士的用心,他当然不会上当,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我没办法带走所有的人,飞艇的装载量有限,顶多只能装七、八十人,如果我让女人和孩子们先走,肯定有人会怀疑我想拿他们当人质。但如果我让贵族先走,肯定又有人会怀疑我想把他们和护卫分开。反正不管怎么做,都会遭到怀疑,所以我干脆就不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根本不打算动用这最后的一招。” 为首的大骑士面沉似水,感觉到无比羞辱,甚至比面对那些像谜题般的岔道更加憋屈。他原本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认为对手已经无路可逃,正在志得意满的时候,却被狠狠地来这么一下,简直就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至今他做的一切都仿佛在衬托对手的睿智。 “你为什么不走?”为首的大骑士缓缓抽出长剑,他现在唯一能够找回面子的办法就是把拉佩留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舍不得离开吗?” 拉佩哈哈大笑起来,他并不指望为首的大骑士会回答,立刻又道:“这一路上我和不少大师交手,每一场战斗都让我得到不少感悟。在安图雷特的时候,我接连打了两场,其中一场就是跟你们的人交手,那一战让我收获匪浅,一路上我都在整理之前的收获,现在正好需要一个印证的机会。” 话音落下,拉佩整个人瞬间消失,与此同时,原地刮起一阵狂风,地上更是多了一连串深深的脚印。 为首大骑士的反应极快,手中长剑一立,身体四周顿时多了一道无形的屛障,不过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攻击。 从一开始,拉佩就没有打算和为首的大骑士交手,大师和大师也是有差别的,当初他在地下迷宫看到的老骑士,毫无疑问比绝大多数大师要强,一般的大师在老骑士手底下顶多支撑三、四十招,眼前的大骑士虽然没到那种地步,却也是大师中的顶尖人物。 拉佩笔直朝着一辆大车冲去,那是他坐的大车,他早就在这辆大车上做了手脚。 大车的一侧瞬间出现一扇门,拉佩直直地撞进去,转瞬间就从另外一侧穿出来。这扇门的另外一头就在车阵里,他刚刚离开,现在又闯进来。 一穿过大门,拉佩手中的长剑疾刺而出,和以往不同,剑光一闪即逝,看上去黯淡很多,要不是现在是深夜,四周又没什么火把,说不定连剑光都看不见。 这一次对方来了十五位大师,为首的大骑士被拉佩骗到外面,和他一起来的八位大骑士也都在外圈,一方面是为了以防万一,另外一方面是提防拉佩逃走,此刻他们全都来不及回援。 里面只剩下两个大魔法师、一个弓箭大师、一个大德鲁伊、一个大刺客和一个追踪者。这原本是一个追杀组合,大德鲁伊能够操纵一大堆动物,擅长丛林追踪。追踪者就更不用说,他们是从斥候晋升而来,战力不行,但是最擅长侦察和追踪,大刺客擅长匿踪潜行,同样也精于破除隐形和伪装,弓箭大师同样擅长侦察和追踪,只是不如追踪者专业,不过他能提供远程支持,这是追踪者没有的本事。魔法师则无所不能,既能破除隐形,又能远程支持,杀伤力也最强。 拉佩这一剑,就是冲着这些人而去的。 身为大师,反应当然不慢,但是拉佩的这一剑实在太快,更重要的是他们事先没有丝毫警兆,因为拉佩从传送门冲出来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站立的位置,也没选定要击杀他们,当然不可能有警兆。 弓箭大师和大刺客躲开了,前者拥有超凡感应和速度,后者精于刺杀,经验丰富。另外四个人就没那么幸运,全都没有躲过拉佩的剑。追踪者本来就不擅长战斗,德鲁伊更多是靠控制的魔兽战斗,要不然就是用变形术变成某种魔兽,在平常的状态下很脆弱,两个魔法师纯粹是倒霉,他们虽反应过来,但是身上的护盾没有被启动,事先准备的魔法也没有奏效,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拉佩的剑绞成碎肉。 这就是拉佩布置的另外一个后手——禁魔法阵。 之前拉佩到前面侦察,原本用不着那么多时间,他是在故意拖延,暗中和天空中的飞艇联络。 安德雷在飞艇上按照拉佩的意思布置法阵,第一座法阵就是把那两、三百人救走的传送阵,第二座法阵就是这座禁魔法阵,法阵和外面的那扇传送门是连动的,传送门一旦被触发,禁魔法阵就开始生效,中间有一个不到一秒的时间差,足够让他进入这里,同时又把为首的大骑士挡在外面。 当然,禁魔法阵对两边都有效,现在拉佩身上的加速、隐形之类的魔法也都消除了,不过此刻的他已经用不着这些。 两个大魔法师一死,禁魔法阵立刻停止。下一瞬间,拉佩放出分身。 拉佩的两道分身朝着弓箭大师杀去,另外三道分身和本体各自对上一个赤铁兄弟会的大骑士。 拉佩没管大刺客,只要那大刺客不傻,应该知道他们已经失败,肯定会逃跑。 几乎同时,天空中传来三声大喝:“迷乱,混淆,幻听!” 安德雷下来了,他直接从飞艇上跳下来,不过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快,一把把飞刀同时出现在敌方几个大师级人物的面前。 杰克的这招比以前又厉害许多,显然他从那只移相蜘蛛的尸体上得到不少好处。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声巨响,铁甲傀儡落到地上,硬生生把地上砸出个半尺深的大坑。 拉佩这边的大师全都来了,甚至包括霍克也跳下来。 与之相对应的是,敌方的人全都面色如土。 “让开!”弓箭大师暴喝一声,瞬间拉满弓,下一瞬间,一片白光在人群中散开。 白光有数千道之多,布满四面八方,穿透力异常恐怖,马车厚厚的车壁就像纸糊似的,轻而易举就被穿透,人的身体也一样,一道道白光往往从一个人的前面穿透而过,再穿过第二个、第三个人——不过这也是弓箭大师的最后挣扎。 拉佩的两道分身瞬间重叠在一起,一道挡在前面,另一道躲在后面,前面的分身挡住十几道白光,然后被剩下的三道白光穿透,另外一道分身闪身避开那三道白光,然后一剑刺出。 弓箭大师死了,眉心中剑,死得不能再死。 现在只剩下九个赤铁兄弟会的大骑士和一个大刺客,但大刺客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躲起来,还是逃走了。 那群赤铁兄弟会的成员此刻全都背靠背站着,他们结成战阵,神情显得异常凝重。 拉佩开出一个非常宽松的条件,他不想和赤铁兄弟会结下不可化解的血仇。 就算拉佩把这九个大骑士,甚至找到赤铁兄弟会的藏身处,把他们连根拔起,又能如何? 既然有赤铁兄弟会,说不定还有青铜兄弟会、白银兄弟会和黄金兄弟会……拉佩如果做得太过分,说不定就会招来其他兄弟会的连手攻击。 相反的,如果拉佩放过这群骑士,按照规矩,赤铁兄弟会就不能再找他报仇,又因为有帮他做三件事的约束,等于变相成为他的下属组织。至于已经死掉的那几个人,因为是对方先追杀拉佩,被他反击杀掉,死了也是白死。 赤铁兄弟会的那群骑士走了,也带走挡在前面的那支军队。 车阵被解开,但是留下的那些人却丝毫没有喜色,甚至心中更多的是悔恨和忧愁。 别看这里离德文尼只有一百多公里,照理说,就算走得再慢,一天也能到,但是失去拉佩的保护,他们恐怕永远都走不完这最后的一百公里。 特别是当那些被传送到飞艇上的人重新回到地面,满脸欢喜地取回自己的行李和贵重物品,让那些没站在拉佩这边的人更郁闷得吐血。拉佩之前说过,飞艇的载重有限,却还允许这些人拿走行李,说明飞艇上有多余的荷载,也就是仍有活命的机会,但是不肯给他们。 很多人想要找拉佩求情,可惜他们根本找不到拉佩,甚至连费德里克和老管家都没看到,下来的只有安博尔家的仆人和护卫。 安博尔家的仆人和护卫现在也抖起来了,在飞艇上的时候,安博尔一家许诺,到了塔伦后,他们一人会成为安博尔诺德家的总管,另外一人会得到重用,成为某个警察署的副署长,此刻他们下来是为了搬东西,双轮车、肌肉增强服之类的全都要搬走。 此刻在飞艇上,拉佩和众人相见。 “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霍克大声说道,他显得很兴奋,是在为自己下对赌注而高兴,因为他绝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 “欢迎你们上船,你们打算去哪里?” 拉佩显得颇为热情,以前他指挥车队的时候,虽然也彬彬有礼,但是始终和其他人保持着某种距离,现在就不同,对于这批人,他是真心在拉拢,此刻这些人全都通过考验,完全可以信赖。 “本来的目的地是德文尼,不过现在看来那不是什么好选择,反倒是你们的那座岛看上去不错,至少很安全。”霍克代替乔姆伯爵回答道。 “欢迎,我非常欢迎。”拉佩当然高兴,谁都不会嫌大师太多,就算霍克和其他人不同,并不会听命于他,那也是一件好事。 拉佩打铁趁热,转身对其他人说道:“我同样也欢迎各位前往我的岛,要不然去塔伦也行,那里也算安全。” “还是去岛上吧,我现在只想快一点安定下来,离这个疯狂的地方越远越好。”一个五十多岁的贵族抢先说道。 “我们的汇票怎么办?我的汇票必须在鲁特兑换。”旁边一位贵族问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拉佩迟疑半晌,最后说道:“这要看是哪家的汇票,如果是神殿开出的汇票,我只能保证风神殿的汇票在塔伦肯定能兑换,其他神殿就很难说,如果是地下钱庄的汇票,基本上都可以兑换,那些地下钱庄多少会给我一点面子,如果是金圆券的话,我建议各位最好尽快花掉,这东西迟早会变得一文不值,还有各种债券也一样。” 听到这番话,底下一阵哄然。不过也有些人并不在意,譬如席尔瓦子爵等人,他们显然早有预料。 “那么什么东西能保值,同时携带起来也方便?”一个贵族问道。 众人顿时竖起耳朵,这关系到他们的未来。 “您的要求很难达到,最保值的肯定是黄金,不过携带和保存一定都不方便,除此之外就是国外的债券,特别是马提兰、赫尔美、隆哥、瓦尔纳斯这四个国家的债券,它们含金量还是很高。当然,你们也可以购买黄金,换成这些国家的金圆券,这四个国家短期内不太可能出什么问题。” 拉佩没说让贵族们把钱交给他保管,也没有任何暗示,所提的建议绝对是最安全的。 果然,听到这番话,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让您选择,您会选择哪个国家?”又有一个贵族问道。 “首选肯定是马提兰,不过那里离我们的岛比较远,从地理位置上来说,瓦尔纳斯是最好的选择。”拉佩这一次给了点暗示。 拉佩当然是有私心,瓦尔纳斯的所有钱庄,不管是地下还是台面上的,全都掌握在尤特人的手里,甚至可以说瓦尔纳斯是尤特人的圣地,让大家把钱存在瓦尔纳斯,就和放在天堂岛没有两样,还更安全。 这一次,就连席尔瓦子爵都没有看破拉佩的心思。 拉佩和众人说了一会儿话,让大家安心待在飞艇上,接着和杰克、安德雷转身就走。 “这一次你差点玩不下去。”杰克嘿嘿一笑。 “计划赶不上变化。”拉佩很无奈。 “我觉得全都是你自找的,如果你不管那些人,或者干脆选择水路,根本就不会有后续那些事。”杰克一脸鄙视。 “你说得没错,不过这样一来,收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大,你同样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拉佩拼命给自己开脱。 突然,比格·威尔的声音冒出来:“这家伙就和你刚刚成为大师的时候一样,自信心膨胀,一股找死的味道。” 没等杰克反驳,拉佩抢先问道:“还有这样的事?他那时候是怎么找死的?” “我算什么找死?只是偷了几样不该偷的东西罢了。”杰克不等比格·威尔开口,自己揭了老底,紧接着他看了比格·威尔藏身的戒指一眼,问道:“这家伙还没恢复过来?” “恐怕还得有一段时间,看来变成守护灵也有不少缺点。”拉佩叹道。 “是啊,令人郁闷。”比格·威尔叹了一口气。 “反正你就算跑出来,也没什么事可做,还不如躺在那枚戒指里呢!”安德雷打趣道。 “就算什么事都不做,至少可以活动一下,现在多没意思啊,感觉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比格·威尔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当初他那样努力工作,除了一心往上爬,另一个原因就是他闲不住,总喜欢惹是生非。 在这一点上,比格·威尔和拉佩倒是很有共鸣。当然,也可能和幸运金币有关,拥有幸运金币的人很多都是这副德行,也包括那位圣女。 拉佩等人一边说话,一边穿过一扇门。 这是一扇魔法门,门的另外一边在另一艘飞艇上。这艘飞艇上什么人都没有,里面堆满金银珠宝,在灯光的映照下,一片珠光宝气,不过仔细看,却会发现这些金银珠宝都带有一些瑕疵,那些黄金和白银大多已被烧熔,珠宝是散开的,精美的瓷器被熏得发黑,看上去比较完好的大多是魔法物品。 魔法物品被堆在一个角落里,数量最多的是戒指,因为一个人可以带七、八枚魔法戒指而互不干扰,再加上节省材料,仅次于戒指的是项链,同样也是因为节省材料,然后是短剑和匕首、刀剑,剩下的则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譬如斧头、战锤、盾牌、铠甲之类,除此之外还有十几根魔杖和几根法杖。 “哇!”拉佩怪叫一声:“收获不小。” “让你看一些东西。” 杰克走到一个角落里,扒开一堆散碎的金、银,露出底下整整齐齐叠放的箱子。 这些箱子可不一般,和拉佩的那几口箱子一样,都是魔法物品,放进里面的东西会被缩小,容量远比看上去大得多,这些箱子上还刻有避火的法阵,本身也非常结实,绝对是专门用来存放贵重物品。 箱子锁着,不过对拉佩来说,这些锁就像不存在一样,以前他还需要用一根铁丝开锁,现在连铁丝都用不着,随手一拍,箱子就应声而开。 拉佩被箱子里的东西晃花了眼,里面全都是钱,可惜都是银币。 “总共三十五口箱子,三十一箱是银币、四箱是金币,没有细数,大致估计一下,差不多值七百多万比绍。” 杰克随手抓起一把银币,然后又扔回去,银币和银币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这声音美妙极了。”杰克异常陶醉地说道。 拉佩明白杰克的意思,道:“看来泽克亚的暴乱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突然拉佩想到一个问题,道:“这样一座小城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如果换成是塔伦、德文尼、赖恩、安图雷特,有那么多钱并不奇怪,但要是泽克亚就不对了,因为它是一座以农业为主的二流城市。 “你救出来的人里不是有一位代理市长吗?他或许知道些内幕。”安德雷说道。 “他未必清楚。”比格·威尔开口,紧接着又道:“这其实没什么可奇怪的,肯定是省里的高官觉得事态不妙,早早地把政府金库里的钱全都秘密押运到泽克亚,可惜他们走漏消息,结果就有这场暴乱。” 听到比格·威尔这么解释,拉佩顿时有了点想法,道:“这样说来,给我们扣上那顶帽子的人并不是故意冤枉我们,他很可能是知情者,以为是我拿走这些箱子。” “有这个可能。”比格·威尔不敢打包票。 拉佩很郁闷,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就和加姆沙尔发生的事扯不上一点关系,也就是说幕后黑手未必是同一个人。 其他飞艇在塔伦停了一下,因为有些人打算住在塔伦,不过大部人还是选择前往天堂岛。 拉佩乘坐的飞艇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飞要塞岛。 一个多月没回来,要塞岛又变了模样,愈发戒备森严,也多了几分紧张的感觉,毕竟外面乱成一团,这里也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 早有一群人等候在要塞岛上,拉佩干脆不等飞艇落下,便直接跳下来。 和众人打声招呼后,拉佩把夏洛克叫过来,道:“之前我总共欠你们多少钱?” 夏洛克微微一愣,没想到拉佩一回来就问这件事,不过他稍微想了想,立刻道:“差不多五百四十七万比绍,可能还有一些零头,我就帮您去掉了。” “我打算一次还清,不过接下来我还要借一笔钱,这次的数目可能会更大。”拉佩说道。 “和您做生意绝对是最愉快的事,没问题,您想借多少都行。” 夏洛克眉开眼笑,这是尤特人的特征,一说到钱,他们的心情就会变得特别愉快。 事实上,尤特人也最喜欢像拉佩这样的客户,花钱大方,借钱的数目庞大,但是绝对还得清,还不是拆东墙补西墙的那种,而是拿钱投资,用钱赚钱,然后快速还清,如此一来,大家都有得赚。 拉佩转身朝着另外一个尤特人打了一道响指,这一次他叫的是维恩,不过他犹豫一下,又朝着弗雷多也招了招手,随后两个尤特人一起走过来。 “马上会有一笔钱到帐,大概有两、三百万比绍,用这笔钱尽可能造一些住宅区,很快就会有一大批人过来。”拉佩吩咐道。 弗雷多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他习惯了听从命令,上面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维恩就不一样,他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连忙提议道:“最近这段日子,各种物资的价格都在上涨,我们完全可以用这笔钱囤积物资,用不了半年就可以赚百分之五十。” “没必要。”拉佩摆了摆手,直接让维恩打消念头,道:“物价再这么涨下去,国家财政迟早会崩溃,或许货币的价值都会归零,赚再多的钱也没用,各种物资可以囤积一些,但是没必要太多,够半年的用度就行。” 这一次的马内之行,拉佩收获最大的既不是那些钱和财宝,也不是那五、六百人,而是眼界变了,他不再只看眼前的利益,甚至他已经不在乎利益,更在意的是实力。 “弗雷多,工厂的搬迁做得怎么样了?”拉佩紧接着问道,他原本是随口问一下,并没太在意。 让拉佩意想不到的是,弗雷多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异常紧张,不停看向汉德,好半天才说道:“有……有点小麻烦。” 拉佩顿时感觉到情况不对,他干脆不问弗雷多,转身朝着汉德问道:“是什么麻烦?” “您不在的时候,杜瓦利派的那帮人一直在暗中搞连手,他们已经拉拢几个小党派,还收买一些宾尼派的人,甚至把手伸进我们这里。那些工人、警察部队和外围成员里有些人被他们拉拢,所以让这些人搬来岛上时,他们就开始闹事,拒绝执行,有了这帮人做榜样,其他人也开始摇摆不定。”汉德连忙说道。 拉佩顿时皱起眉头,语气异常冷淡的道:“之前不是有预案吗?一旦发生这样的事,谁先跳出来,就先把谁弄到岛上,连同他们的家属一起弄过来,看他们还能搞什么鬼?” 虽然拉佩知道得到别人的心,比得到人更重要,但是还有一样东西比这更重要,那就是秩序,现在外面乱成一团,就是因为没有秩序。 其实拉佩还没说完,真正的预案比这更严苛,那些人和他们的家属一旦被带到岛上,等待他们的是严格的审问,确认他们是否被别人拉拢?是否故意制造混乱?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条绞索。 拉佩曾经以秘密警察自称,他手下全都是探子,那些探子手里还掌握着一大群眼线,但是他最恨的恰恰是探子和眼线,不过是别人的探子和眼线,只要被他发现,绝对不会有活路。 “这是我的意思,我觉得这件事应该先告诉您,由您来定夺。”吉雅一下子跳出来,诚惶诚恐地说道。 “不错,你的想法确实不错。”拉佩一边点头,一边走过来。 吉雅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多了几许血色,但下一瞬间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双腿已被拉佩踢断,紧接着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因为下巴也被拉佩卸掉。 轻轻地拍掉手里的灰尘,拉佩冷冷地说道:“当初我制定那个预案,就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类似的事,你们可以执行,这是我的意思,你居然用你的意思来否定我的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这番话像是绕口令,但是没有一人笑得出来,所有人都感到心惊胆颤。 拉佩转过头扫了其他的手下一眼,慢吞吞地说道:“我之前说过,要把权力一点点放下去,我知道你们想要拥有比其他人更高的地位,拥有更大的权力。” 拉佩停顿了一下,看着众人的反应。 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有些人并不在意,譬如伯纳和保罗,他们真的不在乎,但是另外一些人就显得很紧张,譬如汉德和维恩。 “我很乐意看到良性竞争,但是我不希望看到有人为了私欲,故意拖后腿。我在马内看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一向都是我痛恨的对象。” 拉佩的目光转回到吉雅身上,过了片刻,转头对汉德说道:“他就交给你了,我要知道他有没有被什么人拉拢,或者是谁故意挑唆他这么做?” “遵命。”汉德立刻说道,嘴角多了一丝微笑。 汉德的那丝微笑是如此冷酷,以至于躺在地上的吉雅浑身抽搐起来,紧接着裤裆湿了一大片。 “你可不要犯错。”拉佩突然警告道:“我不管你动用什么样的手段,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记住,我要听的是真话,千万别让你的私心蒙蔽理智,当然,他或许会狗急跳墙,到处攀咬一番,这些我也不想听到。” “我不会像他那样做傻事。”汉德连忙道。 汉德这番话绝对是真话,他一直跟在拉佩身边,最清楚拉佩的为人,再说,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瞒过拉佩,有像安德雷这样的大魔法师在,就算吉雅死在审讯室里,安德雷也能召唤出吉雅的亡魂,寻找出真相。 “那就好。”拉佩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道:“迁厂的事你也别忘了,反正用不着你亲自去做,下道命令就行。” “我这边没问题,那些工人也容易解决,就怕贾克卜有所行动,您不在的时候,这家伙可不怎么安分。”汉德连忙说道。 “这不是很好吗?我巴不得他跳出来。”拉佩轻笑起来,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除掉贾克卜,就如同捏死一只臭虫,除非贾克卜的背后也有类似赤铁兄弟会的势力帮他撑腰。 “为什么要我们搬迁?工厂设在塔伦不是挺好的吗?” “我们不想失去自由,不想被变相地囚禁在一座岛上,那只不过是一座监狱。” “我们要自由,还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几百个工人占据厂房,他们关闭大门,不让那些负责拆卸和搬运设备的工人进入。 在外面的码头上,一艘艘大船停靠在那里,它们原本是用来载运设备的,此刻只能挤在工厂区狭小的码头上。 工厂区的混乱吸引大群路人,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瞎起哄的人,围观的人里渐渐传出各式各样的怪话,场面顿时变得乱起来。 在离工厂区五、六百尺的地方,在一幢房子的顶楼,一群人正拿着望远镜眺望,脸上满是笑容。 “看那小子怎么办?他如果采用强硬的手段,就是背叛自己的阶层。” “他现在可不是平民,别忘了他在马内的时候,用六十几万比绍买了一个贵族的头衔。”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贵族?人人平等,真是可惜了那六十几万比绍。” “他是在拿我们的钱乱花,拿塔伦人的钱乱花,应该有人站出来揭露这件事。” “那不是出售跑狗场的钱吗?” “谁会在乎?他只有一张嘴,而我们这里有那么多张嘴,你说最后大家会听谁的?” 这群人同样怪话连篇。 “好了,不要再啰嗦,想要靠这种小打小闹把他弄倒,根本不可能,最后还是得靠实力说话。”一个满脸老人斑的老者一边抽着烟斗,一边说道——这个人正是杜瓦利派的主席米哈诺·古拉斯。 “那我们赶快行动啊!”一个中年人顿时兴奋起来,道:“现在时机正合适。虽然不太可能干掉他,替穆雷第一家报仇,但是把他的势力从这里赶出去还是没问题,谁教他贪心不足,既想占据班克纳特群岛,又不想放弃这边。” “别太得意,现在还没成功呢,等到成功后再说这话也不迟!”另外一个人喝道,此人有四十多岁,因为年纪较长,颇为谨慎,紧接着他轻叹一声:“可惜,我们都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小子的手下居然全都出动,岛上一个能够坐镇的人也没有,白白浪费这样的好机会。”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纷纷点头。 “这种后悔的话没必要多讲。”米哈诺很不高兴地说道:“现在那小子回来了,我们做任何事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所以我这一次把你们召集起来,就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您担心他来硬的?”中年人问道。 “他很有可能这么做,当初他被加斯帕尔侯爵逼上绝路的时候,就是直接撕破脸,以暴力的方式破局,我们也得当心这一手。”米哈诺说到这番话,语气明显软下来,他没了自信。 “您召集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有人问道。 “不是商量,而是立刻行动。”米哈诺说道:“等一会儿我们就出城,我请的护卫已经等在楼下,那边很给我面子,派过来六位大师。” “出城?” “现在就走?” “您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们一声,我手里还有一大堆事没办呢!” 众人议论纷纷。 “给我安静!”米哈诺怒吼一声,他看了周围的这些人一眼,说实话他非常失望。 “还有什么事比活命还重要?”米哈诺瞪了众人一眼。 “您说得没错。” “命比什么都重要,有那小子为敌,最让人担心的就是遭到刺杀。” “市长一家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警示。” 旁边的人连忙顺着米哈诺的意思说道。 突然,有人发出别样的声音:“六位大师仍旧少了一些吧?听说这一次上面派了十五位大师截杀他,结果被他杀掉五位,剩下的几位隶属于一个背景深厚的组织,那小子不想与之为敌,所以才放了他们。” 众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僵硬,他们也都得到消息。 消息是今天早晨到的,得知这件事,很多人当场就腿软,这也是米哈诺一召唤,他们立刻跑过来的原因,大家都想让米哈诺拿个主意。 事实上,米哈诺之所以急匆匆想要离开,也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的缘故,他怕了,怕拉佩找他算账,不过表面上他得装作不在乎。 米哈诺呵呵一笑,说道:“所以我让你们出来的时候小心点,事先也没告诉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我甚至连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没说,底下的人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已经尽可能小心,如果这样仍旧走漏消息,那我也只能认为这是神的意志,是命运让我们失败。” 在场这些人心里原本有点疙瘩,在来之前他们并不知道米哈诺的打算,这让很多人觉得不舒服,感觉自己不受重视,但是此刻听米哈诺一解释,他们没话说了,一切都是为了安全。 “我们的家人怎么办?”自己安全了,免不了会考虑到家人,在场的一个人忍不住问道。 “我无能为力,大家只能祈祷那小子不会大开杀戒。” 米哈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伤,他并不只犠牲了别人,为了不走漏风声,他连自己的家人也隐瞒,好在他有两个孙子在外地,至少不会被全杀死。 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米哈诺招了招手,立刻有一个仆人把拐杖递过去。 “我们该出发了,趁着现在还没有戒严,也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被那群工人吸引,我们赶快出城,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或许还有时间把我们的家人接出来。” 米哈诺拄着拐杖往外就走。 其他人面面相觑,可惜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到了最后只能跟在米哈诺的身。 不过还没等这些人走到楼下,就看到米哈诺呆愣愣地站在楼梯拐弯的地方。 楼下的大厅中央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拉佩,他的身后是杰克、铁甲傀儡、暗器大师霍克和原南方舰队的几位大师。米哈诺请来护送他们出城的六位大师则站在楼梯口,两边互相对峙着。 “看来我还是不够小心,有人走漏了消息。” 米哈诺显得很淡然,他既然决定和拉佩为敌,自然考虑过失败的后果。 “你多心了,没有人走漏消息,你安排得很周密,他们也都非常小心。” 拉佩微微一笑,此刻的他看上去很轻松,就像来探望朋友,而不是来杀人。 “能告诉我,你怎么会识破我的计策?”米哈诺仍旧有闲暇之心。 拉佩没打算隐瞒,他指了指对面的房子,道:“那边有我的眼线。” “你早就知道这幢房子是我的?” 米哈诺非常惊讶,他是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买下这幢房子,以前从来没有用过,怎么可能暴露? 拉佩呵呵一笑,说道:“你知道我以前是个邮差,因此在邮政署有点门路,透过他们,我可以知道整个塔伦有哪些房子从来没有人寄信过去,也就是说这些房子根本没人住,像每一幢这样的房子我都派了一组人盯着。但今天早上有人跑到这里来打扫,于是负责监视的人发出警报。另外一件事你们肯定清楚,我们在各位的身边都放了一组盯梢,今天早上,负责盯梢的人纷纷报告,你们全都外出了,而且行踪诡秘。负责盯梢的人有三分之二跟丢了,另外三分之一要么被假目标欺骗,要么仍旧傻乎乎地在大街上跟着马车绕圈子。七点的时候,负责监视这里的人报告,这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人数也正好吻合,七点半,我安插在红松鼠车行的眼线也报告,有人租了六辆马车,让他们中午的时候来这里接人,把所有这一切全都凑在一起,如果我还无法猜到阁下的意图,那我就太蠢了。”拉佩解释得很详细。 米哈诺顿时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他想起一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谋略都派不上用场。 能够在每一个角落都安插眼线,而且效率还这么高,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有人一级级地报告上去,然后从中分析出有用的结果——这就是实力。 “你打算把我们怎么样?” 其实米哈诺早已料到结局,因此他没有任何奢望。 “我本来想请你们走一趟,也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替你们撑腰,但现在用不着了。”说着,拉佩看了站在楼梯口的六位大师一眼。 拉佩已经知道这六位大师的来历,自然也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这六位大师全都隶属于南方舰队。 第九十四章我要更强 车床、镗车、坩祸、铁砧……一件件东西被装进箱子,装满的箱子被抬上推车,这些推车行驶在固定的轨道上,车轮和轨道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轨道的尽头就是那座简易码头,此时一艘大船正停在码头上。 在码头区,同样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很多船停靠在岸边,码头上排着长长的队伍,全都是携家带眷,他们在等候登船。 在码头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一排竹竿,竹竿并不是很高,也就三尺左右,每根竹竿顶上都吊着一具尸体,这些尸体有的衣着华贵,有的则穿得很破旧。 “活着的时候不管身份有多显赫,地位有多高,死了之后也和咱们这些穷鬼没什么两样嘛!” “不过这些人也挺可怜的,全家都死了,那位的心肠真是狠辣,杀起人来眉头一点都不皱。” “死了才好呢!这帮大老爷享受了一辈子,就算死了也值得,可怜的倒是洛克他们,什么都没捞着,却送了性命。” “谁教他们鬼迷心窍,插手到这件事里。” “话也不能这么讲,他们说的那些话也没错,咱们一旦上了岛,可就失去自由了。” “你可以不去啊!反正你不是什么技师,也不是关键岗位的工人,你完全可以不上船,只要能另外找到一份工作就行。” 排队等着登船的那些人低声说着闲话,有人同情那些死者,不过大部分人完全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塔伦和马内不同,这里的各个党派全都是由有钱人组成,绝对没有像约瑟夫·罗德巴那样工人出身的成员。 在马内,有像约瑟夫这样的人在底层奔走,所以民众才会被发动,但是在塔伦,发动民众只是一句空话,顶多就是收买几个工人闹事,根本成不了气候。 反倒是拉佩出身底层,在马内的时候,他也看过约瑟夫是怎么发动民众,所以回到塔伦后,他让汉德和弗雷多学约瑟夫的那套做法,也就是提供午餐和晚餐,星期天和假日给有孩子的工人发点小钱,还有就是弄一间学校和一家医院,只要是为他工作的人,他们的孩子可以免费上学,要是工人们和他们的家人生病,可以免费看病。 反正对拉佩来说,这些花不了多少钱,虽然那些工人未必会感恩戴德,但是他们和周围的人一比,绝对可以看出差距,因此别人想要拉拢他们,难度会大得多。 在码头的外围,一大群警察全副武装站着,现在塔伦的警察都很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老板,这一次是替老板工作,所有警察都非常卖力。 安博尔也在,他和拉佩在马车里。 安博尔已经和家人团聚,他从老婆和儿子嘴里知道一路上的经历,也知道拉佩亲自保护他们一家南下,这让他异常感动,所以这一次拉佩需要帮忙,他立刻拉着一大群警察过来。 “两个孩子还好吗?这一路颠簸,再加上担惊受怕,真够他们受的。”拉佩当然要客气两句,提别的不够亲切,拿孩子作话题最为合适。 “他们好得很。”安博尔连忙道,紧接着神情变得异常恳切:“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们,听说马内死了很多贵族。”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拉佩不想听什么感激的话,那没有营养,干脆问道:“我走的时候曾经提过要讨好农民,这件事做得怎么样了?” 安博尔没想到拉佩会问起这件事,好在他对拉佩的要求一向都很重视,道:“这里的贵族都挺给我面子,没人反对。” 安博尔这番话是真的,不过一开始大家很有些不以为然,直到其他城市纷纷乱起来,塔伦的贵族终于知道害怕,开始照着他的话做。 安博尔随即开始倒起苦水:“不过那些农夫并不领情啊。” 安博尔欲言又止,显然还有话没说。 “是不是那些农民对你们还怀有一丝恶意?”拉佩问道。 现在是农闲时间,那些兼职强盗里绝对有不少农民,现在去讨好他们,显然不会有什么用。 不过拉佩随即道:“放心吧,农民的快活日子不会太久,你没发现最近这段日子价格上涨愈发疯狂吗?内阁却迟迟没有颁出限价法令,各地议会很快就会承受不住压力。临时宪法赋予各地政府自决权,很快各地就会自行颁布限价法令。” “我们怎么办?维持原来的物价?” 安博尔感到头痛,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没必要这样。”拉佩摇了摇头,道:“到时候看省议会的,他们如果下令限制物价,我们也跟着做,不过我已经准备了一笔钱,作为给农民的补贴。” 安博尔微微一愣,随即竖起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 如果硬顶着不降价,城里的居民会非常愤怒,但那些农民却会高兴,不过他们未必领情,改为补贴的话,城里的人高兴了,那些农民也同样高兴,而且补贴肯定不是按人头发,而是那些农民卖多少农产品,才能得到多少补贴,这等于把他们拴在塔伦。 不过安博尔转念一想,又感到犹豫,道:“这得花一大笔钱吧?而且这是个无底洞,短时间或许还行,时间长了,以你的财富恐怕也会吃不消吧?” 拉佩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一年,地方财政就会纷纷崩溃,国家财政也会维持不下去,货币的价值有可能被归零,到时候手里的钱越多,损失会越大。” “怎么可能会这样?这么做的话,政府信用岂不是也完了?” 安博尔不敢相信,但是一想到拉佩毎一次都说中,他的心里一片茫然。 “这有什么难以想象的?大不了内阁集体下台,重新组建新的内阁,否定之前的一切做法,制定一套新的游戏规则,如果再不成功,内阁再次换人……反正就这样一直玩下去,玩到大家精疲力竭。” 拉佩已经看到未来,这是他和比格·威尔共同分析出来的结果。 “这样的话,整个国家岂不是要彻底崩溃?”安博尔勉强也算是个爱国者。 拉佩摆了摆手,用轻松且漠不关心的口吻说道:“不至于彻底崩溃,顶多这个国家变成一个个小圈子,马内人管马内,德文尼人管德文尼,塔伦人管塔伦,每个地方有自己的法令,有自己的价格体系,或许还会出现一些票证,譬如粮票、油票、布票,反正只要饿不死人就行。民众的要求会越来越低,一开始的要求可能很高,渐渐的他们会发现维持以前的生活就不错,再往后他们会只求一个温饱,到了最后……或许他们拥有的就只有自由和平等,贫穷的自由、挨饿的平等。” “你描述的未来充满黑暗。” 安博尔捏了捏额头,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问道:“难道没办法改变这一切?” “有办法。”拉佩笑了笑,可见安博尔一脸期盼,他紧接着口气一变,道:“但是改变这一切的绝对不会是我。” 安博尔一脸失望,因为他知道拉佩的意思。 “难道你没有想过成就一番伟业?” 安博尔感到很奇怪,如果拉佩的岁数和他一样大,那倒可以理解,但是一个十五岁就拥有眼前这一切的人,很难想象会一点雄心壮志都没有。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一点诱惑力都没有。” 拉佩随口开了一个玩笑,他当然不会说出真正的原因,别人期望能够得到的东西,他躲都来不及。 安博尔看着拉佩,好半天终于确定拉佩说的是真话,叹息道:“真是太可惜了。” 见安博尔一脸失望,拉佩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说道:“我尽可能让这里的人过得舒服一些,毕竟这里是我的故乡。” 正说话间,一艘扁舟由远而近,靠岸后,莎尔娜从上面跳下来,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说明出了大事。 拉佩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迎上去,问道:“怎么回事?让你连淑女的形象都顾不上。” 莎尔娜显然没心情开玩笑,阴沉着脸说道:“我叔叔刚刚发消息给我,昨天内阁召开紧急会议,正式宣布泽克亚遭遇的大火和安图雷特遭到袭击是恶意事件,导致这次事件发生的主谋是你,他们已经颁布了讨伐令。” 听到这番话,拉佩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挂在竹竿上的那些尸体一眼,他暗自庆幸自己动手比对方早,要不然就轮到他被动。 原本拉佩还在奇怪,米哈诺的政治智慧据说不低,为什么明知道他已经回来,居然还敢捣乱?原来米哈诺有自信,早已和上面达成默契。 煽动工人暴乱恐怕是第一步,第二步想必就是组建国民自卫军,第三步应该是抢占码头和要塞,有贾克卜暗中配合,这三步做起来肯定不难,然后就是等待周围城市的军队到来。 如果真是这样,拉佩想翻盘就有些难度,最起码塔伦会被打个稀巴烂,他想收买人心也不可能。 一旦拉佩失去塔伦,也就等于失去那些工人,失去庞大的人口资源,班克纳特群岛就算再易守难攻,也成了无源之水。 “这可怎么办?”安博尔大惊失色地道。 “我早就猜到有人会用这招来对付我。”拉佩仍旧一脸轻松,他确实没有撒谎,因为这套手法并不陌生。 过去的一千年来,光明神殿一直用类似的手法对付敌人,先判定某个人有罪,再判定他是邪恶之徒,最后判定他所在的城市是邪恶之地,然后宣布讨伐。 光明神殿自己肯定不会出兵,只会派出一群军官和几个顶级强者,军官负责制定计划和战场指挥,顶级强者负责攻坚,作战的主力则是周边的那些领主。 如果打赢的话,那就大家分赃,大头肯定归属光明神殿,而土地和人口则归属出兵的那些领主,如果打输的话,光明神殿损失的只是一些军官和顶级强者,但是对光明神殿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可对于别的势力来说,这是不小的损失。 就是因为那些出兵的领主损失肯定会很大,他们还将面临反扑,这逼得他们不得不仰仗光明神殿的保护,然后两边就成了长久的对峙,你打过来,我打过去,仇恨会越结越深,导致周边的那些领主对光明神殿的依赖也会越来越深。 拉佩研究过历史,对光明神殿的这套手法非常清楚,他已经想好破解之道,但那不是他想出来的,几百年前就有人这么做过。 “多明尼哥先生没事吧?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父亲和叔叔的安危,他们最好离开马内。”拉佩搂着莎尔娜的腰说道。 莎尔娜并不知道拉佩早有对策,她急了,道:“你先别管他们,他们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叔叔的党派全都是名流,而且这些人大多还加入其他党派,盘根错节,影响力不小,没人敢轻易动他。” 可是拉佩却不这么认为,道:“这并不保险,别忘了我是怎么下手对付这些人的。” 说着,拉佩指了指吊挂在竹竿上的那些尸体,道:“他们其实没什么罪名,顶多就是拉拢一群工人,给我制造一些麻烦,如果公开抓捕,然后开庭审判,这里大部分人会被无罪释放,少部分人则会被罚款。所以我暗着来,先把人杀了,然后再制造罪名和证据,反正死人没办法为自己辩护。” 拉佩说得很直白,甚至他的话充满邪恶、血腥和暴戾。 如果换成以前的莎尔娜,肯定会感到难以接受,可她现在看到各地的暴行,知道拉佩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她明白了很多事。 因此莎尔娜很平静地说道:“我的叔叔已有所防范,他也猜到你会这样说,所以他让我转告你,他留在马内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可以和我们遥相呼应,不过他倒打算让我的父亲离开。” 拉佩想了想,最后也不再劝,多明尼哥可不是小孩子,在他结识的人里,多明尼哥的政治智慧仅次于比格·威尔。 “你的父亲什么时候离开马内?我派一个人过去保护他。” 拉佩当然要尽一分心意,他可不想岳父大人在半路上被人剁了。 “用不着,鉴于旅途的艰难,父亲他会先前往赖恩,然后坐船过来。”莎尔娜说道。 拉佩摇了摇头,道:“这条路也不太安全吧?听说这一路上有不少海盗。” 拉佩多少有些惭愧,海盗猖獗有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他。 天堂岛以前是海盗岛,现在仍旧是,只是披了一层合法的外衣,对于那些海盗来说,这里变得更隐蔽、更容易销赃。 天堂岛其实是海盗的天堂,有了这样一座天堂,海盗过得很富裕,人数也就猛地增加,不过他们不敢在南方海域作案,只能跑到别的地方打劫。 莎尔娜冷着脸看向拉佩,拉佩老是打岔,让她很烦,好半天才说道:“先别管我父亲的事,他会照顾好自己。叔叔要我问你,需不需要帮助?他可以拉一批人把泽克亚的案子彻底翻案……” “不要,千万不要。”不等莎尔娜说完,拉佩立刻阻止,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已经留了后手,很快他们不想翻案都做不到,你的叔叔用不着为此欠人情,还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那你告诉我,打算怎么做?”莎尔娜立刻追问道,不问个明白,她心里不就在这时,拉佩身后传来杰克和安德雷的声音:“我们也想知道。” “你们也来了?也是为了这件事?”拉佩连忙转身。 “汉德也接到这个消息,他让我通知你。”杰克说道。 虽然费德里克已经撤回来,不过马内仍旧有他们的人,不过那几个人并不需要冒险打探情报,只要留意一下公开的消息,然后把消息传回来就行。 “那些泽克亚人的血液里全都是疯狂和暴虐,而那些利用他们、拿他们作借口的人对他们不管不顾,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再一次爆发,到时候咱们就在旁边看好戏。”拉佩说出自己的理由。 如果莎尔娜不在这里,拉佩还会说得更具体,譬如他替那些泽克亚人注射过一种药剂,那是一种抑制剂,强迫他们变得温顺和听话。但是人心就像弹簧,压得越厉害,反弹的力量就会越大,现在抑制剂仍旧奏效,等到药效一过,那群人就会变成魔鬼,会更加疯狂、暴虐、毫无人性。 拉佩玩的这一手是阳谋,就算有人检查出来那些泽克亚人血液中有抑制剂,也没办法攻击他,因为这很正常,为的是让俘虏听话。 “那么我们该做些什么?”杰克问道。 “什么都不必做,对我们来说,什么都不会发生,这里没有泽克亚暴民,所以很安全,其他地方一旦乱起来,就顾不上我们,所谓的讨伐令根本就是一张废纸。”拉佩非常笃定地道。 这就是拉佩的对策,当年尼梅尔人就是用这种办法对付光明神殿,结果三次讨伐,三次惨败,最后更导致光明神殿分裂。 比格·威尔曾经告诉过拉佩,什么阴谋诡计或高超谋略,其实都不稀奇,或许几千年前就有人用过,而且一直有人在用。 不过只有脑子管用是不够的,拉佩紧接着又道:“最近这段日子,我打算提升一下实力。” 杰克和安德雷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透露出一丝惊诧。 “怎么?有方向了?”杰克问得不明不白。 拉佩却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说道:“已经有了方向,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你这小子。” 杰克已经无话可说,他第一次看到拉佩的时候,拉佩的实力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现在就不行了,他有种感觉,自己未必打得过拉佩,却没想到拉佩又要再上一层,这让他感到很郁闷,同时还有种紧迫感。 “看来我也得认真一些。” 安德雷也有着同样的感叹,他认识拉佩的时间比杰克更晚,所以拉佩的进步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所有人都在修练,被拉佩刺激到的不只是杰克和安德雷,那些投降的大师知道拉佩很快又要提升一个等级,也都纷纷坐不住。大师都有自己的骄傲,一群大师全都在刻苦修练,周围的人免不了也会被刺激到。 班克纳特群岛有一个好处,这里岛屿众多,岛和岛之间至少相隔两、三公里,绝对不会被干扰到,所以想要修练,有的是地方。 拉佩的修练场地离要塞岛不远,陪练是六臂娜迦瑟琳娜。 此刻拉佩被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抽飞二十多尺远,重重地落在海里。 “你的速度还行,但光有速度不够,我就算没有你的速度,也可以用技巧来弥补。” 瑟琳娜扭动着腰肢,手里不停舞着长剑,她刚才从头到尾都没有用剑,舞剑只是耍着玩,她对拉佩弄来的这四把银剑非常满意。 到了瑟琳娜这个境界,一般的剑真没什么用,不过血炼之剑却不一样,她把掌握到的法则融入其中,和别人战斗时就可以超越极限,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 别看只是多了百分之二十,对于瑟琳娜这个等级的战斗来说,多百分之一就意味着胜负。 和拉佩手里的银剑完全不同,瑟琳娜的银剑根本就是光剑,特别是剑刃的部位更亮得刺眼。 海里咕嘟嘟地冒着水泡,好半天,拉佩才摇摇晃晃地浮上来,他被抽得晕头转向,喝了好几口水。 “没想到你的速度也那么快。”拉佩郁闷地说道。 不过仔细一想,拉佩也就释然,瑟琳娜掌控的是风的法则,而风对应的正是速度。 “那是你没用。” 瑟琳娜身体一动,瞬间就出现在拉佩的身后,根本看不出她是怎么过来的。 更诡异的是,瑟琳娜就站立在水面上,好像底下不是水,而是玻璃或者冰块。 “你一直认为自己掌握的法则是‘崩解’,所以把它当作是破坏的力量来运用,但是在我看来,这种法则应该称为‘原子掌控’,因为其中不但有崩解,还有重组和移动。” “原子掌控?”拉佩一阵愕然。 并不是拉佩替这种法则取的名字,他戴上蛇镯的时候,蛇镯里的记忆就是这样,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太阳帝国灭亡的时候,原子这个概念还没出现,这个概念要等到一千多年之后亚德里文明兴起后才有。 “把名字改掉的话,我的实力能提升多少?”拉佩说着俏皮话。 瑟琳娜并不在意,她绕着拉佩转了几圈,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先从基础开始,先学着像我这样飘浮在空中,学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瑟琳娜不说,拉佩还没注意到她并不是在水面上游动,而是飘浮在半空中,下半身离水面还有一根手指的距离,之前他没有注意到,是因为她的身上没有散发出一丝魔力波动。 这相当于给自己固化一道飘浮术,不过效果绝对不是飘浮术能比拟,先不说没有魔力波动就不容易被发现,用飘浮术的话,只是身体失去大部分重量,就像身上绑着一颗氢气球,绝对不可能像瑟琳娜一样任意游走。 原来法则还可以这样用,这应该是把魔法彻底解析后,直接用法则来实现。 突然,拉佩想到加速术,这道法术他用得最多,也是风系法术。 一般的加速术是加速两倍,但随着对这道法术的深入解析,效果会变得越来越强,如果直接用法则实现,说不定能够达到十几倍,怪不得瑟琳娜比拉佩还快。 大骑士跑完一百尺大概在七秒左右,大剑客是六秒以内,大盗贼、大刺客之类靠速度吃饭的人物可以逼近五秒。五秒跑完百尺就是时速七十二公里,施展一般的加速术就是一百四十公里,已经和箭矢的速度差不多,如果达到十几倍,就是上千公里的时速,绝对比拉佩快。 稍微回忆一下刚才那一尾巴,拉佩已经可以确定这一点。 拉佩从水里跳起来,转眼间就回到岸上,双手一展手中的长剑,喊道:“再来!” 瑟琳娜不疾不徐地游回岛上,她负着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拉佩瞬间化作一串残影朝着瑟琳娜杀去。 这次瑟琳娜没有反击,她只是轻轻一闪,速度同样快到极点,却不是一连串残影,而是一片黯淡的青光。这是因为每个人的发力方式不同,拉佩靠双腿发力,每一次蹬踩就是一次加速,才会留下一连串残影,但娜迦没脚,下半身是蛇,行动的方式是游走,再加上瑟琳娜手中的长剑散发青光,于是就成了这副模样。 以瑟琳娜的实力,原本用不着动弹,完全可以像刚才那样一尾巴抽过去,她这样做,完全是在指点拉佩。 转瞬间,残影和青光遍布这座小岛的每一个角落。 不只是身法快,拉佩的剑更快,他只有两只手,但是他出招的速度居然不比瑟琳娜的六只手差,因为他的剑法只有点刺,而瑟琳娜虽然用的是剑,但招式更像刀法,多以劈砍为主,两个人转眼间就交换了上百招。 不过这种疯狂的速度只持续十几秒,拉佩就喘着粗气停下来,他的魔力已经耗尽,体力也快到极限。 “你这样可不行。”瑟琳娜摇了摇头。 “我很快就会恢复的。”拉佩对于自己的恢复力还是挺有自信。 “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半个小时?”瑟琳娜用揶揄的口吻问道:“每隔半个小时和我交手十几秒钟?这样的效率……”说着,她朝着拉佩直摇头。 拉佩很郁闷,好在他早就有办法,过两天就让佛勒帮他制造不死侍僧。 一想到不死侍僧,拉佩忍不住问道:“你了解我们人族的历史吗?” “知道一些,不过我不是先知,也不是智者,我的职责是战斗,而不是传承知识,所以知道的东西很有限。” 原本拉佩就没抱太大希望,随口问道:“我想知道太阳帝国的历史,你们有没有关于那个时代的记载?太阳帝国是怎么灭亡的?” 让拉佩意外的是,瑟琳娜居然知道,立刻说道:“当然是因为战争。”接着又加一句:“不只是你们人类,大部分有智慧的生命建立的国度,最后都是毁于战争。” “是什么样的战争?”拉佩感到好奇。 瑟琳娜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好像一开始是内战……我忘了是谁和谁开战,只知道最后是两败倶伤,然后北方的兽人部落看到有便宜可占,就大举入侵,因为你们人类在内战中拼光实力,一开始根本抵挡不住兽人的攻击,眼看着人类就要灭亡,当时你们人类的王做出一个不顾一切的决定,他把所有的臣民都变成亡灵,组建一支规模非常恐怖的亡灵大军,之后又打了好几十年,最后有些兽人部落打不下去,也不想再打,于是有的返回北方,有的则躲进群山,剩下的兽人部落根本不是对手,被杀了个干干净净。那支亡灵大军乘势反击,进入北方冰原,之后的一个世纪,整个北方几乎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 拉佩静静地听着,他没想到太阳帝国的结局居然是这样,这想必就是人类历史空窗期的真相,肯定不只他一个人知道真相,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有智慧的种族,比娜迦一族寿命更长的不在少数,他们肯定也知道这段历史,而和其他智能种族有接触的人也绝对不只他一人,一定有其他人亦问过类似的问题。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都隐瞒了那段历史。 “那些亡灵最后怎么了?”拉佩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尸体总是会腐烂,骨头也终究有一天会腐朽,经过几个世纪后,大部分亡灵都已经朽烂不堪,极少数的一部分成为不朽者,进入长久的沉睡,它们每隔几个世纪偶尔会苏醒一次。” 瑟琳娜说到不朽者的时候,口气似乎有些不屑。 “你遇到过?”拉佩问道。 “没有。”瑟琳娜摇了摇头,紧接着说道:“不过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僧侣,曾经遇过一个不朽者,那是他的朋友最先发现的,于是他的那个朋友召集了十几个人,把那个不朽者干掉。” 拉佩大吃一惊,瑟琳娜的实力他很清楚,那个武僧可以和瑟琳娜打成平手,实力可见一斑,而那个武僧的朋友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十几个这样的人才能干掉一个不朽者,不朽者的强大已经超乎他的想象。 这一刹那,拉佩感到灰心丧气,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实力的提升似乎根本没有尽头,强者之上还有强者。 好半天,拉佩问道:“为什么要干掉那个不朽者?只因为它是亡灵?” “因为利益。”瑟琳娜的回答非常简单,紧接着她一脸鄙视地说道:“你们人类就像蝗虫,生育能力极强,数量众多,还特别贪婪,时时刻刻都在吞噬各种资源。自从你们成为陆地上的主宰,各种资源就渐渐枯竭,以前算不上稀奇的东西,现在变成稀有之物。那些不朽者所在的年代,人类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所以手里的好东西不少。” 拉佩明白了,原来是冲着“财宝”去的,不过对瑟琳娜的嘲讽,他不以为然。 人类之所以能够主宰这个世界,靠的并不是自身的力量,而是借助外物,因为没有坚硬的甲壳和厚实的毛皮,所以人类不停改良护甲。因为没有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牙齿,所以人类发明越来越有威力的武器。 其他的智能种族也有发明创造,不过他们把发明创造交给那些顶尖人物去做,因为那些顶尖人物对法则,对这个世界的本源有着深刻的理解,他们很少失败,对材料的利用率很高。 人类就不同,每个人都可以发明创造,而发明创造总是伴随着大量的失败,用其他智能种族的目光来看,就是浪费材料。但这恰恰是人类进步的根源,人类就是在这种浪费中迅速成长。 到处是试管、烧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原本应该是崭新的桌子已经被腐蚀得坑坑洼洼,还有一些地方被熏黑。 佛勒的实验室给人的感觉永远是混乱、肮脏、破旧,不过拉佩却很喜欢这里,因为在此他可以感受到人类强大的根源。 优雅的精灵不会去研究亡灵,暴躁的矮人不会去研究魔法,娜迦一族倒是没有任何禁忌,但是娜迦不会去研究冶炼和锻造,只有人类对各个领域都感兴趣。 “你怎么有空过来?”佛勒看到拉佩进来,不由得问道,不过他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试管。 “我让你研究的东西,搞得怎么样了?”拉佩直接问道,他和佛勒没必要兜圈子。 “你让我研究的东西?” 佛勒放下试管,仰头看着天花板,过一会儿又挠了挠头。 拉佩翻着白眼,没好气地提醒道:“就是炼制不死侍僧的方法。” “原来你指的是这个!”佛勒一拍脑袋,紧接着他朝向旁边一个助手喊道:“你帮我把这个实验继续做下去!”说完,佛勒拉着拉佩出了实验室。 实验室旁边就是佛勒的书房兼卧室,以前因为是一幢楼,本身就有书房和卧室,但现在是在船上,所有空间全都由佛勒分配,他当然不会把宝贵的空间浪费在“没用”的地方,所以实验室占据八成的空间,住的地方就变得很小——这就是佛勒的风格。 佛勒在书架上翻找起来,很快他就找到需要的东西,那是厚厚的一叠实验报告。 “我看不懂,你只要告诉我能不能成功就行。”拉佩根本没接过报告,直接问道。 “当然能够成功,我已经解析了那套炼制方法,然后用现在的炼金术重新构建炼制过程。”佛勒非常得意地道。 “难度大吗?成功率又是多少?” 拉佩对于炼金术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虽然他早已放弃。 “难度不大,那毕竟是远古时的技术,虽然中间有过断层,不过人类发展了三千年,这么漫长的时光不是白过的。” 佛勒只有在谈到技术的时候,看上去会显得比较正常,他挥了挥手中的报告,说道:“炼制不死侍僧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其中的关键就是一种称为源血的东西。” “源血?很珍贵吗?”拉佩问道,他不由得担忧起来。 “就是你那只跳蚤散开后类似黑烟的物质,不知道远古时代的人最初是怎么得到的?” 原本佛勒想过要深入研究源血的本质,但是很快就放弃,因为他发现源血是某种法则的产物。 源血肯定出自传奇强者之手,是他们在探索世界的本源、研究法则的本质时的副产品。 事实上,最初的炼金术士就是那些传奇强者,炼金体系的完善同样也是探索世界的本源、研究法则的本质的副产品。 “那就没问题了。”拉佩松了一口气。 “另外还有一些材料,在远古时代或许很容易弄到,现在就难了。”佛勒抽出一张清单。 拉佩看了清单一眼,顿时脸色有些变,他狐疑地看着佛勒,好半天问道:“你不会把不相干的材料塞进去吧?” 对于佛勒的人品,拉佩并不是很放心,佛勒当初坑过乌迪内斯,拿了那位走私商人的材料用来进行自己的实验,肯定也会这样对他。 “我怎么可能……”佛勒怒瞪着拉佩。 拉佩淡淡地说道:“安德雷。” 佛勒顿时感到泄气,有安德雷在,想耍滑头都不可能,他只得拿起一枝铅笔,在清单上随手划起来。 拉佩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佛勒居然一口气划掉三分之一,而且全都是最昂贵的材料。 佛勒的脑子果然有问题,连拉佩也敢坑,而且坑得这么狠。 另一个让拉佩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不死侍僧的造价太昂贵,就算划掉这么多东西,大致估算一下,炼制一个不死侍僧也要十几万比绍。 而拉佩要炼制五个不死侍僧,那就是接近七十万比绍,怪不得太阳帝国最强盛的时期,不死侍僧的数量也没超过一百名,这玩意简直就是用黄金堆成的。 “有没有办法把成本降下来?”拉佩皱着眉头问道。 “可以。”佛勒没有丝毫犹豫,道:“只要降低要求,放弃崩解重组的能力,再放弃超快的速度,还有放弃……” 佛勒的话还没说完,拉佩就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因为如果放弃这些,还是不死侍僧吗?不就成了普通的亡灵? “只放弃诅咒能力呢?” 拉佩有些不甘心,诅咒光环虽然有用,但是和其他能力相比就差得多。 佛勒想了想,随手又划掉几种材料。 “算了,还是保留吧。”拉佩轻叹一声,这几种材料加起来也就两三万比绍,为此放弃一种非常有用的能力,显然不太值得。 “如果给你材料,什么时候可以把这东西造出来?”拉佩问道。 拉佩并不为材料担心,时代在进步,以前想要找某种珍稀材料,绝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天知道他要的材料会躺在哪个魔法师的地窖里? 现在就不同,需要什么材料的话可以从魔法协会购买,如果魔法协会也没有,还可以发出悬赏,看看其他魔法师有没有这种材料,一般来说,总能够得到满足,区别就在花费的代价有多大? 佛勒想了想,说道:“半个月。” 突然佛勒像想起什么似的,紧接着道:“不过有件事你得先解决,不死侍僧是一种灵体,除了源血,还需要灵魂,最好是烈度很强的灵魂。” “你直接说,想要凶灵、恶灵或者怨灵不就行了?”拉佩翻了翻白眼。 魔法协会是光明正大的地方,当然不会允许交易怨灵,事实上大部分怨灵都是人为制造的。 想要制造凶灵非常简单,抓一批人让他们互相厮杀,最后总能够留下几道凶灵,制造怨灵也容易,抓一个可怜人,不停地折磨他,把他折磨至死,痛苦和憎恨会让他死后变成怨灵。 因为过程太过残忍,所以制造凶灵或怨灵等,一向在禁止之列。 不过拉佩的手里恰好有几道怨灵,那是他在马内的时候,从黑魔法师的市场里买的,但他手上的怨灵没有五道这么多,好在他知道到哪里去找要的东西。 第九十五章收割 四周的墙壁长满青苔,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铁锈味和腐臭味,耳边隐约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吱吱的老鼠声。 这是一座监狱,一座阴暗的水牢。 此刻水牢里没水,还没到涨潮的时候。 这座牢房建造在海边,涨潮的时候,水位就会上涨,整间牢房就会泡在水里。 不过水位并不高,只到膝盖的部位。涨潮时的水冰冷刺骨,等到水退下去后,被风一吹,身体又会冷得发抖。 虽然说是牢房,实际上这个地方和绞索架、断头台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它们更加可怕,更加恶毒。 只听一阵锁链的碰撞声响,水牢的大门打开,一个人走进来。 那是拉佩,此刻他又恢复回塔伦路上的模样,脸型轮廓没变,但是看上去有二十几岁。 水牢里静悄悄的,里面的人全都在等死,对外界的一切早已没了反应。 拉佩在那些茫然无神的囚徒间走着,他的目标是最里面角落的人。 在水牢的最里面躺着一个满头白发,脸上满是胡渣,身上穿着单薄的衬衫,骨瘦如柴,已经出气多过进气的人。 “贝内尔子爵。”拉佩轻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贝内尔子爵睁开眼睛,他看着拉佩,好像完全不认识拉佩似的。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贝内尔子爵因为悲伤过度,脑子有些不灵光。他们分开不过一个星期,却像经历了几个月之久,一切都变了。 正如拉佩预料的那样,这些人大多没能走过最后的一百公里,在这段不算太长的路途中,他们遭遇了十几波强盗,大部分人惨死在路上。 贝内尔子爵的车队倒是逃过抢劫,可惜当他们好不容易到达德文尼,等候着他们的却是无尽的苦难。他的妻子死了,临死前还遭到奸污,他亲耳听到妻子的哭喊,孩子也被带走,虽然生死不明,但是他知道凶多吉少。 此刻,贝内尔子爵的心早已充满痛苦、悔恨和绝望。 “你想出去吗?”拉佩问道。 贝内尔子爵仍旧是一副茫然的眼神,好半天他微微抬了抬手,有气无力地问道:“我家还有什么人活着吗?” 拉佩迟疑片刻,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想撒谎,没人活着,不只你们一家,其他几家也一样。” “那我还有什么必要继续活在人世间?忍受孤独和痛苦吗?还是永远活在悲伤和自责中?” 贝内尔子爵突然间有了一些活力,很显然这是回光返照。 之前贝内尔子爵心丧若死,但是始终吊着一口气,不愿意死去,就是因为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幻想,但现在最后一点希望也已经破灭。 “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当时那样绝情,恨我不讲情面?”拉佩问道。 “不,我一点都不恨你,如果要恨,我只会恨我自己,那是我的选择,而且我不只错了一次,还错了第二次,我不该去德文尼,那是我最大的错误。如果我们再往前走几十公里,前往塔伦的话,就不会发生后续的那些事!”贝内尔子爵大哭起来。 贝内尔子爵真的很后悔,当初他犹豫过,但是最后他选择德文尼,因为他赌气,不愿意看到拉佩,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所以他觉得是自己葬送了全家。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我尽可能帮你办到。”拉佩问道。 听到这番话,贝内尔子爵狂笑起来,渐渐的笑声变成哭嚎,不知不觉中神情变得异常狰狞。 “我要报仇,你能帮我这个忙吗?”贝内尔子爵用尽力气问道。 “怎么报仇?把德文尼的居民全都杀光?把曾经抢劫过你们的那些强盗全部杀死?”拉佩不会轻易做出承诺。 “你不是一个黑魔法师吗?你可以把我变成像无头骑士或者骸骨兵之类的东西,就像那个整天穿着铁甲,脸从来都不肯露出来的家伙……听说他活着的时候是大骑士。我没这个本事,不过杀一般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贝内尔子爵已经不只是狰狞,他的神情看上去充满疯狂,他要报仇,还要亲自报仇。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我可以满足你。” 拉佩来的目的就是想把贝内尔子爵转化成亡灵,不管是凶灵还是怨灵都可以,一道充满憎恶、愤怒和悔恨,同时又自愿为拉佩所用的亡灵。 事实上,为了达到目的,拉佩动用了一些手段,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就给这座水牢释放一道迷乱术,让他说话的声音里还带有催眠的效果。 “太感谢你了。” 贝内尔子爵一脸满足地躺下来,然后他的脸变得僵硬,双眼也失去神采。 此时,一道朦胧又黯淡的虚影从贝内尔子爵的身上飘起来,虚影的轮廓隐约可以看出和贝内尔子爵很像,但是五官却模模糊糊。 这是一道怨灵,贝内尔子爵最后化为怨灵,这说明他心中更多的是悔恨,而不是仇恨。 拉佩取出一只玻璃瓶子,贝内尔子爵化成的怨灵一下子飞进去,瓶子里有一团五颜六色的光雾,这团光雾时而会浮现出一张扭曲的面孔,当这道怨灵飞进去后,里面就多了一张面孔,一张满是痛苦和自责的脸。 就在拉佩到处收割冤魂时,在离塔伦不远的地方,一群人正吵得面红耳赤。 “你根本没有按照计划进行,你应该夺取炮台,占领市政厅,但是你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单单指责我?按照计划,要等到那个老家伙发表声明后,才轮到我动手,你们派了六个手下过去,结果呢?那六个人只是装模作样挡了那小子一下,随即就溜了,你居然还敢指责我?” “你们两个人不要再争吵了,在这件事上谁都没错,我们低估那小子对塔伦的掌控能力,没想到他的情报网如此严密,更没想到他的那些探子工作效率会这么高,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重新制定一个新的方案。” “再好的方案也要能够执行才行,现在的塔伦到处都是那小子的眼线,想要让我先动手,那是绝对不可能,只有你们从外面施压,把他的注意力调到外面,我才能找机会里应外合。” “开什么玩笑?塔伦是一个突出的海角,北部是群山,只有东、西两条路可走,易守难攻,如果里面不乱,就算调十万名军队也别想把这座城市打下来。” 争吵的人中有一人就是贾克卜。 身为拉佩的老对手,贾克卜做事非常谨慎,虽然他和杜瓦利派的人商量里应外合,却始终没有动手,甚至还把所有手下召回来,关在营地里,不像杜瓦利派的人到处串联,还收买了几百个工人,给拉佩制造一大堆麻烦。 正因为如此,杜瓦利派被一网打尽,贾克卜却一点事都没有,就算拉佩知道他不安分,也找不出借口收拾他。 “别再讨价还价了!”贾克卜突然大喝一声:“我现在很怀疑这次行动是否能够成功?我们这边早就做好准备,但是你们呢?你们承诺的军队呢?所谓的国民自卫军只是一群临时召集的市民,连武器都没有,所谓的训练就是让他们扮成强盗去抢劫,效果倒是不错,但是我没有看到战斗力方面的提升。” “军队会有的,南方舰队正在重建。”一个胖子硬着头皮争辩道。 “重建?据我所知,沙利尔的市民全被那小子手下的一个女人控制,你们的招募公告贴出去一个星期,居然只有几百个人报名,这也叫重建?”贾克卜喷了胖子一脸口水。 胖子满脸惭色,不知道如何辩解,幸好旁边有一个中年人站出来打圆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卡利昂上台后,立刻把造船厂、造炮厂之类的一大堆工厂送给那小子,一起送出去的还有上千名技师和一万五千个工人,这帮人的家属还有他们的亲戚加起来就占据沙利尔大部分的人口。那小子又不在乎钱,沙利尔的市民早已被他收买。”中年人说道。 看到有人帮自己说话,胖子来了劲,道:“我们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正在周边几座城市招募人员,效果还不错,已经招募了两千多名水手。” 贾克卜转过头,他已经没兴趣多说,他又不是不内行的文官,胖子只说水手,却没提士兵,显然没人愿意当兵,这还打个屁仗? 再说,重建南方舰队是为了攻打塔伦,之前的计划也清清楚楚,这一次是从陆上进攻,需要的恰恰是士兵。 贾克卜有些后悔,当初没有仔细打听就上了这艘贼船,如果早知道周围都是一群猪队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插手,甚至更有些懊悔来这里,因为这群人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就在这时,贾克卜看到一个副官模样的人匆匆忙忙地走过来,径直走到胖子身边,在胖子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顿时胖子的脸色变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刚才替胖子开脱的中年人问道。 如果开口的是贾克卜,胖子绝对不会回答,但是他没办法不给中年人面子,犹豫了半天,只得说道:“泽克亚人暴动了,他们在安图雷特、班伯顿两个地方先后暴动,不但杀人抢劫,奸淫妇女,还满城放火,安图雷特被烧掉大半,班伯顿则被烧掉四分之一,这帮泽克亚人还朝着周边的城市进发,似乎还嫌抢得不够。” “那不是很好吗?我们愈发师出有名了。”某座城的代表兴高采烈地说道。 胖子气得鼻子都歪,骂道:“好个屁!暴动的不是从泽克亚逃出来的那些贵族,而是那小子交出来的俘虏,他们之所以暴动,是因为安图雷特和班伯顿两地的市政当局不给他们住的地方,食物供应也不够,他们想回去,因为泽克亚那边还有他们的老婆、孩子,也想要点干粮,结果那两个地方的人仍旧不同意,他们就暴动了。” 胖子异常愤怒,他怒的是安图雷特和班伯顿的官员,给点干粮是会死啊?连这都要枢门,结果逼得那些泽克亚人狗急跳墙,把两座城毁了。 此刻胖子也有贾克卜刚才的感觉,他觉得身边都是一群猪队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好,这件事一旦闹起来,肯定有人会借机翻案。” 中年人的脑筋动得很快,立刻就猜到接下来会有什么麻烦。 那群逃亡的贵族若被定性为暴徒,上面才能顺理成章地下令讨伐,但是现在暴徒的角色换成那些平民,那么逃亡的贵族就成了受害者,讨伐令就必须撤销。 中年人还想到一件事,不由得嘟囔道:“最先的那份讨伐令……” 胖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他朝着中年人不停使眼色。 中年人当作没看见,他只求自己能够从其中脱身。 中年人的表演显然非常成功,贾克卜立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都紧盯着中年人,这里有三十几个人,都是塔伦周边城市派出的代表,他们原本对这次讨伐行动很感兴趣,但是现在局势变得越来越不明朗,众人全都有退出的念头,现在看到胖子这副模样,显然另有隐情,大家当然要抓住不放,把隐情逼出来。 胖子当然不会开口,中年人迟疑半晌,咳嗽一声,说道:“上面总共发过两张讨伐令,第一张讨伐令是在泽克亚大火烧起来后几个小时签署的,时间是在深夜……” 中年人故意停顿一下,看了胖子一眼,这才继续说道:“我当时觉得有些奇怪,事后向几个认识的国民代表发了消息,询问这件事,他们说那天晚上并没有召开紧急会议,也没有查到签发那份讨伐令的记录。” “你……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样的话?”胖子急了。 那些代表全都傻了,他们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按照中年人的说法,这份讨伐令居然是假的,这样一来问题就大了,正是第一道讨伐令给那些泽克亚事件定了调,如果第一道讨伐令是假的,那么这起事件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此刻最感到震惊的就是贾克卜,愈发庆幸自己没有乱动。 “我还有点事,如果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我就告辞了。”一位代表站起来,也不等其他人响应,转身就走有第一个人,就会第二个、第三个人,转眼的工夫开会的人就走了不少。 “混蛋!”看着一辆辆离去的马车,胖子不由得破口大骂,心里充满愤怒。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胖子也只得坐上自己的马车悻悻地离开。 胖子走了,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些前来开会的人都没有走远,那些人的马车绕了个圈子,在几公里外的一座山洼处重新聚集起来。 一下马车,其中一位代表立刻冲着中年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党派斗争嘛。”中年人讪笑道:“听说这一次是宾尼派在暗中捣鬼,一方面他们和那小子有仇,另外一方面他们也是为了替内阁制造麻烦。” “那么我们算什么?”那位代表怒道。 中年人苦笑一声,反问道:“马内的人什么时候在乎过我们的想法?” “怪不得你一上来那么起劲,后来却推三阻四,原来早就知道其中有问题。”另外一位代表恍然大悟。 其他人还好,贾克卜的脑门上却已经暴起青筋,他替那些被绞死的人感到不值得,原来这帮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猪队友,大家都有各自的心思。 不过转念间,贾克卜又变得心平气和,因为他也有事瞒着其他人,现在那件事倒是可以透露出来。 贾克卜也是一个不错的演员,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猛地一拍大腿,叫道:“怪不得那小子一点都不在意!据我所知,这段日子他和那些大师都忙着修练,我本来以为这是假象,为的是麻痹我们,现在看来他暗中早有布置。” “你怎么不早说?”一个代表埋怨道。 贾克卜并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中年人,显然对方同样有很多事没说。 中年人在沉思,过了片刻才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泽克亚人的暴动肯定和他有关,怪不得当初他那么爽快地把俘虏放了。” 旁边的人也恍然大悟,道:“肯定是这样,那小子手底下有一个专攻精神魔法的大魔法师,他又是一个精通药剂、下毒和诅咒的黑魔法师,此外他的手底下又有一群神出鬼没的探子,而安图雷特和班伯顿的市政当局又是一堆白痴,再加上那些泽克亚人残忍暴虐的天性,这些条件凑在一起,不出事才有鬼呢!我甚至怀疑放火的并不是泽克亚人,而是他的手下。” “这可怎么办?”有人慌了。 “还能怎么办?回去后管好自己吧。” 中年人捏了捏太阳穴,他现在头很痛。 “什么意思?” 其他人可没有中年人这样的智商,包括贾克卜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就是南部也要乱了,泽克亚人的暴动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会波及到别的城市,中部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会在咱们这里重现……不过,塔伦应该不会乱,那小子肯定早已做好准备。”中年人叹道。 众人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他们明白了,一旦乱起来,大家肯定只图自保,谁还会想到连手讨伐他?就算那道讨伐令不撤销,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紧接着众人感到一阵心悸,安图雷特和班伯顿的惨况众人全都亲眼所见,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城市也变成那样,但是此刻谁都不敢说自己能够阻止惨剧发生。 “或许替他找个目标?”中年人提议道。 周围的人有明白的,也有脑子比较迟钝、没有猜出意思的。 “你是指那位?”贾克卜朝着胖子离开的方向指了指。 众人顿时连连点头。 拉佩有不少优点,但是绝对没有宽宏大量这一条,此刻他绝对是要报复了,最好让他把南方舰队订为第一目标,那么他们就能暂时松口气。 时间一天天流逝,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沙利尔和南方舰队,甚至包括胖子也觉得拉佩会来报复,所以一回到南方舰队就立刻加强戒备。 为了防止之前沙利尔市民暴动的事再一次发生,胖子下令在营房的外围建造一圈工事,几十门火炮对着门口,同样他也担心拉佩会从海上发起进攻,港口外面的炮台也时刻做好准备。 可是班克纳特群岛始终没有动静,反倒是南方的局势变得越来越恶劣,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推倒一张,其他骨牌也会跟着倒下来。 一开始暴动的确只有那些活不下去的泽克亚人,不过很快范围就扩大,被烧掉房子却得不到救济的人也加入暴动的行列,然后就是地痞、无赖、流氓、小偷,一个星期后暴动的队伍进一步扩大,那些原本抢劫过往车队的强盗也加入暴民的行列。 抢劫的对象一开始是贵族,反正大家对贵族都不待见,没人会替他们说话,也没人愿意保护他们。不过随着暴动变得越来越频繁,那些有钱人也成了抢劫的目标,甚至有些地方连抢劫他们的口号都有了——打击奸商,平抑物价。 各地物价飞涨,所有人都深受其影响,生活越来越艰苦,大家的心中都充满愤怒,正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而那些官员也在为此烦恼,现在看到有人帮他们背这口黑锅,干脆袖手旁观,任凭暴动愈演愈烈。 那些真正的聪明人当然知道这样下去非常危险,可惜他们无能为力。 所有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双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拨弄。 此刻的要塞岛上显得异常热闹,在那座巨大的苗圃中,正中央的会议室里,拉佩正在听取众人的汇报。 汇报的人是汉德,他说:“我的人发现,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六批人马在暗中活动,其中最活跃的就是各地的宾尼派成员,他们的目的很明显——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替现任内阁制造麻烦。第二批人马非常神秘,也非常专业,我怀疑他们是原秘密警察的成员,不过都是底层分子,不知道他们是接受谁的命令,也可能是自己在做。第三批是神殿的人,各座神殿都有,其中又以光明神殿最起劲,他们一边制造混乱,一边开放神殿,让那些被抢劫的人居住,并且给他们工作,顺便拉拢他们成为信徒。第四批是一群泽克亚人,是那群俘虏,他们当中也有聪明人,知道只凭自己肯定不可能成气候,必须让更多人乱起来。第五批同样也是泽克亚人,不过是席尔瓦子爵的手下,他显然也有些不甘寂寞,偷偷组建一个政党,主要以泽克亚逃出来的那些贵族为主。第六批最有意思,一开始我以为是些散户,是有不同想法的野心家,但是后来发现他们的背后都隐然有国外的背景……” 汉德念着报告,他并不是完全按照上面的内容朗读,而是不时看拉佩一眼,如果拉佩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他就会说得仔细一些,要不然就一语带过。 “各国的探子就别去管他们了,既不要和他们接触,也不要得罪他们。”拉佩暂时打断汉德的发言。 “我明白了。”汉德连忙答应,继续说道:“有这么多势力暗中帮忙,这段日子的效果很不错,现在至少中、南部的贵族们全都感觉到很不安全,都成群结队地往这边逃……” 拉佩挥了挥手,再一次打断汉德的话,转头朝着费德里克问道:“岛上还有足够的地方给他们吗?” 天堂岛原本是汉德、弗雷多、维恩共同管理,但是重新划分权力后,就归费德里克管辖。 “我已经在开发二号岛屿和三号岛屿。”费德里克连忙说道。 二号、三号全都是天堂岛周边的岛屿,今后天堂岛会成为主岛,包括行政区、商业区和贵族区,居住区会渐渐挪到周围的那些岛上。 这样的安排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避免底下的人互相串联,就算有人暴动,他们也只能在一座岛上闹,转眼就会被扑灭。 拉佩朝着汉德点了点头,汉德继续他的汇报。 今天是星期一。每个星期一,拉佩他们都会碰一次面,汇报上个星期的工作,顺便安排这个星期的任务,早在去马内之前,拉佩就已经这样尝试,现在被固定下来。 汉德的汇报持续半个小时,接下来轮到西尔维娅,就在这时,女猎人夏丽走进来,走到拉佩耳边低语一阵子。 拉佩瞬间眼睛一亮,他一下子坐直身子,朝着夏丽说道:“让你的人盯紧鸽子棚,一旦有消息,第一时间和我联络,就算我睡着也要把我叫醒。” “我明白。”夏丽点头说道,吉雅的死让所有的人都明白一点,有些事耽误不得。 拉佩挥手让夏丽退下,转头说道:“有一个好消息,德文尼议会刚刚宣布,从即日起,十六种商品的价格由政府确定。” 底下一阵哄然。 “限制物价的法令终于出来了。” “等了这么长时间,总算可以动手。” “其中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呢!” 底下的人吵吵闹闹,不过有一点相同,每个人都是一脸喜色。 一旦有了榜样,别的城市就会跟风,而地方颁出限价法令,就等于把内阁架到火堆上烤,如果内阁也跟着颁布限价法令,那就意味着内阁输了,内阁会名誉扫地、失去威望,但如果内阁态度强硬,宣布德文尼议会的决定无效,就会和地方势力对立,也会失去城市居民的拥护,其中也包括马内的市民,可是如果内阁选择无视,同样也是一个糟糕的抉择,意味着他们将失去对地方上的控制。 “圈地计划终于可以启动了!”汉德急不可耐地喊道。 所有人都看着拉佩,拉佩看上去在沉思,实际上他正在和比格·威尔商量这件事,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说道:“不急,等更多城市颁布限价法令,同时也等内阁做出反应。” 众人全都感到有些泄气,气氛顿时变得低落起来。 “那么我们现在做什么?” 保罗和瓦蒙是仅有的两个还算平静的人,保罗不懂政治,也不想插手这些事,所以一直以来他只是管好自己的摊子,瓦蒙则只对军事感兴趣。 “启动圈地计划还太早,但是另外一个计划却可以开始。”拉佩说道。 “什么计划?”众人来了精神。 “暮色计划。”拉佩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众人顿时眼睛一亮。 所谓的暮色计划就是黑吃黑,暴乱者也分等级,弱者永远处于底层,他们得到的最少,抢来的东西要么上贡,自己只留下很少一部分,要么被别人抢劫,所以抢来的东西最后都集中在一小部分人手里。此时猪养肥了,可以杀了。 “汉德,给你三天的时间,列一份清单出来。”拉佩命令道,紧接着他转过头,道:“西尔维娅,这次的行动由你负责,尽可能做得漂亮一些,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目标被遗漏,也不想看到你弄出太大的动静。” “我已经做好准备。”西尔维娅挺胸说道,她要证明自己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差。 拉佩对西尔维娅的表现非常满意,要知道,他让自己的女人负责这次行动肯定会让一些人不满,因为这次行动的油水太足。 汉德在一旁提醒道:“其中有几个势力不容易对付。” “有大师级人物?”拉佩并不感到意外。 大师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塔伦是一线城市,都有像贾克卜这样的大师坐镇,比塔伦大的城市还多着呢。 大师也不是各个都无欲无求,这样的大师确实有,像杰克、安德雷都是,但是奸诈、贪婪的大师同样不少,譬如贾克卜,又或是在加姆沙尔的时候,拉佩遇到的那个大师。 “暴乱者里至少有五个大师,还有不少高阶魔法师,至于高阶骑士、高阶刺客之类的人物就更不用说。”汉德说道。 “专门列一份清单出来,这些人由我亲自对付。”拉佩看上去很平静,内心中却有些跃跃欲试。 这段日子,拉佩整天都在挨揍,不是脸上被剑身狠狠地抽一下,就是整个人被打飞出去,虽然实力提升得很快,但是总感觉很窝囊,他需要发泄。 同时,拉佩也需要实战,需要验证一下自己的实力。 除此之外,拉佩还要试验新的分身。三天前,佛勒成功地炼制出第一具不死侍僧。 在塔伦北面一百二十公里的地方有一片山岭,这里离德文尼不远,离安图雷特和班伯顿也很近,前者是很多贵族逃亡的终点,而后两者是泽克亚人暴乱的发源地。 此刻这片山岭自然而然地成为强盗和暴徒聚集的地方,方圆五十多公里的群山中藏着一百七十几股盗匪。 整个南方也就只有三百多股盗匪,而这片山岭就占据了三分之二。 和往常一样,傍晚时分山岭间升起一缕缕炊烟,隔着几座山头就有一缕炊烟。 在一座山头上,几双眼睛正盯着对面山头上的一片炊烟。 “那就是最大的强盗团,首领叫查理·贝尔蒙,他很少出手,不过一旦出手就要人命,有好几个高阶魔法师死在他的手里,所以我猜测他可能是大师。”汉德低声说道。 拉佩一边听,一边仔细地观察那座营地。 那是一座临时搭建的营地,只有一道壕沟和一片木质围墙,不但简陋,而且松散。 这一切实在太反常,居然连警报结界都没有,一个有大师级人物坐镇的营地,不可能连魔法师都没有。 “要么这个叫查理·贝尔蒙的人从来都不在这里,只有抢劫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个强盗团只是一个幌子,要么这座营地另有蹊跷。”拉佩低声说道。 紧接着,拉佩转头向旁边一个人问道:“你感觉到财宝的踪迹吗?” 拉佩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着教士服饰的光头胖子,正是帮过拉佩两次忙的预言师,为了这次行动,拉佩把他请了过来。 预言师轻轻地展开手里的书卷,书卷上原本一片空白,转眼间浮现出一幅图,是一幅线描画,从上往下的俯视图,在中间稍微偏左的地方有一颗黯淡的红点。 预言师朝着红点戳了一下,书卷上的影像开始放大,转眼间放大十几倍,连灌木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家伙真的很会藏东西,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那些财宝藏在这座山的中央。”预言师笑道。 “把财宝藏在山体里的办法实在太多。”拉佩毫不在意地说道:“地底行走、岩石穿行或翻转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钻个小孔,把财宝一件件扔进去。” “别一本正经的,有点幽默感。”预言师嘻嘻哈哈地说道。 拉佩看了预言师一眼,神情木然地问道:“你能帮我找到那个叫查理的人吗?” 预言师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在书卷上划了两下,但书卷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预言师啧了一声,叹道:“这家伙用的肯定是假名字。” “也许是你的境界太低。”拉佩讽刺预言师一句,这就是他的幽默感。 拉佩和预言师已经打过不少交道,因此摸透预言师的脾气,所谓心宽体胖指的就是这种人,偶尔和预言师开个玩笑没关系,反倒能增进感情。 “怎么可能?就算他的境界超过我太多,至少也该有点反应,顶多很模糊。”预言师嚷嚷道。 “他或许不在这里。”汉德插嘴道。 “如果不在的话也会有反应,边缘会有红光,你的老板很清楚这一点。” 预言师的脾气确实不错,换一个人肯定不会搭理像汉德这样的小人物。 “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方圆一公里内有没有大师级人物?”拉佩问道。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次预言机会,你可得想好了。”预言师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提醒道。 “我知道。”拉佩淡淡地说道。 预言师不再说什么,低头在书卷上划起来,几秒钟后,书卷上亮起一片红光,红光朦胧又黯淡,范围也很广,而且呈不规则形状,显然对方有办法屛蔽预言术的力量,但是有红光就已经足够。 “有。”预言师的脸上多了一丝微笑。 这边只有预言师、汉德和拉佩三个人,拉佩虽然有大师的实力,却不是大师,出发之前预言师已经确认过。 “帮个忙,带他离开。”拉佩朝着汉德努嘴。 “这要额外付费。”和所有的神职人员一样,预言师是个财迷。 “他自己会支付的。”拉佩翻了翻白眼。 预言师呵呵一笑,一把抓起汉德朝着山下跑去。 拉佩耐心地等待着,他在等预言师离开。 其实预言师会飞,但是为了避免惊动那位大师,他不敢这么做,只能从地面离开。 半个小时过去,拉佩放出分身——只有一道分身,因为佛勒只炼成一具不死侍僧。 不过这具不死侍僧和太阳帝国的不死侍僧并不完全一样,它的身上穿着铠甲,和拉佩身上的那套铠甲一样,当然肯定比不上拉佩自己穿的,那只是仿制品,无论材料还是做工都差得远,它的身体结构也不一样,有两种肌肉,其中一种赋予它恐怖的爆发力,不过很难控制,另外一种则让它可以正常活动——这是一具杀戮机器,操纵这具分身的是暴怒的人格。 拉佩刚放出分身,分身就消失不见,这是不死侍僧原本就有的能力,平常它就处于隐形的状态。 当然,这只是一种低级的隐形,只是让光线透射过去,就像一块透明的玻璃,在边缘的部位甚至还有一些扭曲,仔细看还是可以察觉出来,不过这已经足够。 拉佩隔绝四周,然后给自己和分身加持一整套的增益魔法,又再给自己加持一整套的增益神术,做完这一切,拉佩和他的分身就朝着对面的山头摸过去。 对面山头上有两百多名强盗,这帮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猎物,还在吆三喝四地打打闹闹,也只有两个人站岗放哨,这两个人显然也有些心不在焉,不时转头看做饭的人一眼,脑子里只想着晚上吃什么,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拉佩却不敢轻敌,那里面或许藏着一位大师,想要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藏在人群中。 好在拉佩也有他的对策,树丛中、草地里,一只只看上去像兔子的东西潜伏在那里,不过仔细看会发现,这东西应该是某种昆虫,身上有环节状的甲壳,两条粗壮的长腿是节肢,背后拖着的也不是长长的耳朵,而是两根细长的触须——现在已经没人看得出它们是跳蚤。 下一瞬间,这些“兔子”化作一道道银光,如同箭矢般射出来,又如同闪电般转折来回。 所有人都死了,转瞬间死了个干干净净,连呼喊声都来不及发出。 拉佩非常意外,他绝对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但越是这样,他的心里越感觉到不安。 突然,拉佩浑身汗毛直立,完全是下意识的,顿时化作一连串残影逃出数百尺外,逃到比刚才的藏身处更远的地方。 同一瞬间,一片皎洁的圣光笼罩住那座山头。 和拉佩喜欢用的祝福术落下的圣光完全不同,这片圣光给人的感觉充满温暖,仿佛母亲的抚慰。 一道道半透明虚影从那些尸体身上冒出来,那是死者的灵魂。 无穷无尽的圣光朝着这些灵魂涌去,原本半透明的灵魂渐渐开始发亮,变成一道道光芒耀眼的人形,特别是这些人形的头顶上全都多了一道亮得刺眼的光环。 拉佩探出头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道:“天使降临!” 这就是天使,真正的天使也是一种灵体,和怨灵、凶灵、不死侍僧是同样的东西,而不是光明神殿的壁画上那些长着翅膀的人,传统的天使形象是为了让人们更容易接受而创造的。 “原来是这样。”拉佩喃喃自语道,他现在明白,这个强盗团的成员恐怕都是狂信徒,是那种为了光明神殿可以牺牲一切的疯子。 能够施展“天使降临”,能有这么多狂信徒,还能让这些狂信徒去杀人放火,在暗中操纵这个强盗团的人至少是一位红衣主教。 拉佩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一番,紧接着又回头看了看暴怒分身,果然,这些灵体的身上都有一道特殊的印记,这是一种用光明神力凝结成的印记,拉佩有办法把这道印记“洗”掉,但是要一个多月。 “看来逃不了了。” 拉佩抽出双剑,暴怒分身也是同样的动作。 与此同时,那些仍旧被笼罩在圣光中的“兔子”迅速地沉入地下,因为有“滚猪”的地行秘法,它再也不担心潜入地下的时候会被困死。 “你不该来的。” 半空中响起一声叹息,声音听起来应该属于一位老人。 “没想到光明神殿的人居然也会兼职做强盗,你和你的手下杀了多少无辜的人?”拉佩调侃道。 和以往一样,拉佩问出这番话的同时,也没忘记把眼前这一切录下来。 “世人皆有罪,这个世界充满罪恶,需要彻底被清洗。”天空中又传来那苍老的声音。 拉佩轻啐了一口。 比格·威尔在戒指里呵呵一笑:“想要抓这种老神棍的把柄,可没那么容易,你还是想想怎么逃出去吧!” “为什么要逃?” 拉佩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害怕。 光明神殿很强,有很多强行提升等级的办法,在别的地方,大师的地位很高,但是在光明神殿,大师根本不稀奇。 不过强行提升等级和完全靠自己苦修,两者有着绝对的区别。光明神殿的主教和大师属于同一等级,红衣主教和传奇也属于同一等级,但是很明显,红衣主教的实力和传奇强者根本不是同个境界的。 光明神殿还有枢机主教和教皇,按照等级划分,前者相当于传奇巅峰,后者相当于圣阶,不过谁都不会当真。 以圣殿十字军为例,当初那位教皇就是被圣殿十字军的幸存者暗杀,同时被杀死的还有十几位枢机主教,而圣殿十字军从来没出过圣级强者,连传奇巅峰也很少,那一代更是一人都没出过,而逃过暗杀的人里顶多只有一、两个传奇,圣殿十字军却成功地完成刺杀行动。 由此可见,光明神殿越往高等,等级里的夸大成分就越多。 拉佩唯一要小心的就是神术,神术同样也分等级,有些是大师等级能够动用的神术,有些则需要传奇等级,而这些神术绝对没有一点作假。 “给我去死!”拉佩大吼一声。 下一秒钟,那座山头剧烈震颤,震动的中心正是山体中央,那个储藏财宝的地方。 山体裂开了,刺眼的光芒从裂缝中射出,场面令人震撼。 在地底,数十头身长数尺的怪物正在围观一个身穿红袍,领口、袖管上点缀着金色绸带,头顶的一圈头发被剃个精光的老者。 藏宝的地方是一座半径十几尺的山洞,明显是一座人工挖掘出来的山洞,四壁光滑平整,山洞的中央堆满金银珠宝,比当初拉佩在飞艇上看到的那一幕或许有所不如,但是也不会差到哪里。 此刻山洞里充满圣光,这些圣光凝如实质,数十头怪物被圣光凝固住,它们拼命挣扎着,四处冲撞,每一次冲撞,包裹住它们的圣光就会被荡开一些。 “居然是这种东西。” 年老的红衣主教显然认出这些怪物的来历,虽然它们的模样改变,不再是蛇的外形,但是本质没变。 “主说,亡者应该回到亡者的世界!”老红衣主教举起双手,大声喊道。 下一瞬间,那些怪物的身上全都冒出黑烟,它们的身体在迅速崩解。 就在这时,一把银色长剑穿透重重的圣光,与此同时,对面传来拉佩的声音:“主说,你根本没资格成为祂的手下。” 第二十集 内容简介: 拉佩在塔伦北部山岭遭遇红衣主教,敌人的强大让他不禁心惊是否将会丧命? 西尔维娅在德文尼被偷袭者一剑刺穿,同行的拉佩竟没有及时发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拉佩成功让农民与城里人引起对立,并拉拢农民,组建一支以农民为主的民兵武装,接着派人攻打南方舰队,让对塔伦心存歹念的南方城市认定下个目标就是他们,决定先发制人,开始行动起来,双方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第九十六章不明来历的红衣主教 大地在剧烈地震颤着,山体开始崩塌,大块岩石从山头上塌落,砸在地上粉身碎骨,山体上一道道发光的裂缝也变得越来越宽。 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在战斗,这两个人一动一静,其中一个人化作无数道残影,绕着另外一个人不停进攻,另外一个人悬空不动,一群天使围拢在他的四周,分散得到处都是。 这些天使的手中都拿着光芒四射的武器,有的是光剑,有的是光矛,也有手持盾牌,显然和他们活着的时候擅长的能力有关,不过最显眼的是四个身高两尺的天使,全都一手一把光剑,身体四周还悬浮着六面光盾——这就是天使的战斗方式,兄弟会的十字系列明显就是从此借鉴而来。 不过最让拉佩感到压力巨大的还不是这些天使,而是被重重保护着的那位红衣主教。 这名红衣教主右手持着十字架,左手捣住心口,大声念道:“主说,与之为敌者必将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腿不能走,手不能抬!” “主说,你在放屁!”拉佩大骂一声,身体一个转折,瞬间退到数百尺之外。 拉佩对“圣言”是越来越讨厌,很明显这种神术和各种法则都有关,练成这种神术的人根本不需要理解其他法则,却可以借用法则的力量,更讨厌的是,“圣言”根本没办法阻挡,无视防御,简直是作弊一样的力量。 幸好“圣言”还有几个缺点,第一个缺点就是施展起来太慢,施法者必须站着不动,而且那句“主说”既不能省略,也不能默念,第二个缺点就是作用距离和实力有关,红衣主教虽然会“圣言”,但是显然不算精通,作用距离只有两百尺左右,拉佩只要逃出这个距离就不受影响。 拉佩见识过“圣言”的真正用法,是在幸运金币的记忆里看到的,“圣言”必须和时间停止一起用,先用时间停止加速,然后再用“圣言”。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里,至少有五个人是被这么干掉的。 拉佩瞬间逃到一块石头后面,施展一道隐形,紧接着放出暴怒分身,分身化作一连串残影朝着红衣主教杀去。 和本体相比,暴怒分身的速度更快,拉佩手中的长剑拖在身后,看似不动,实际上是以极快的速度震颤着,所过之处,离得比较近的天使全都被瞬间斩碎。 不过天使和不死侍僧差不多,同样由灵体转化而来,同样不死不灭,就算被绞碎,也可以瞬间恢复。 当然,天使和不死侍僧也有不同的地方,不死侍僧是实体,是在实体和原子状态间来回改变,而天使却是虚体,由大量的光明元素和光明能量组成。 看到“拉佩”如此凶猛,红衣主教来不及施展圣言,只得将十字剑对准“拉佩”,十字架的中央瞬间一闪,一道光线朝着“拉佩”射去。 暴怒分身被击中,没人能够躲得过光,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光。 这一击很猛,暴怒分身一下子被打飞,胸口左侧一下子瘪进去,不过那道光线也被反弹回去一部分,暴怒分身同样穿着铠甲,那件铠甲和拉佩身上的铠甲差不多,表面光洁如镜,最能够反光。 红衣主教闷哼一声,反弹回去的光线穿透他左侧的肩膀,他强忍着没有倒下,朝着旁边的一个两尺高的天使一指。 原本红衣主教身边的四个天使是保护他安全的,被指着的天使脱群而出,化作一道白光朝着暴怒分身杀去。 说到速度,拉佩和那四个天使差不多,似乎大天使还要更快一些,但剑法绝对是拉佩高明,大天使活着的时候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接受过剑术训练,如果单打独斗,拉佩有八成的把握能够在十招之内解决大天使,可惜对方不可能给他单打独斗的机会。 有大天使缠住暴怒分身,此时其他天使纷纷围拢过来。 “你完了!”红衣主教大喝一声,他高高地举起双手,显然又打算施展圣言。 红衣主教的话音刚落,意外发生了,大天使莫名其妙地炸开,飞散的光焰瞬间吞没周围的一圈天使。 此时一道暗红色身影冒出来,那是头怪物,大小和外表都和灵缇犬差不多,但是身上环状的甲壳和节肢,还有头上的复眼、怪异的口器和脑后拖着的触须,无不证明这是一只虫子。 “又是这东西。” 红衣主教满脸愤恨,他从这只怪物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完全看得出来,这一次是本体,而且是最凝练的状态。 这种怪物体积越庞大,力量越可怕,但是动作笨拙,防御力也差,并不难对付,反倒是变小后,虽然力量减弱,但是身体凝练,而且异常灵活,要难对付得多。 不过红衣主教有对付的办法,他伸出一根手指,四周的光明顿时朝着他的手指聚拢过来。 拉佩的本体一直躲在远处那块大石头的后面,他在观察,红衣主教的动作让他感到威胁,知道绝对不能让红衣主教完成这道神术。 拉佩掏出一张卷轴撕开,同时喊道:“这不是属于你们的世界,滚回天堂去吧!” 卷轴化作一道震波朝着四面八方荡开,所到之处,那些天使纷纷飞散,重新化作一团团圣光,然后一道道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隐约可以看到朦胧的人形。 这张卷轴叫“次元放逐”,专门用来对付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譬如那些天使。 “混蛋!”红衣主教一口老血差一点喷出来。 红衣主教培养这些狂信徒可不容易,原本打算结束战斗后,就把那些天使封印起来。 为此红衣主教花了一大笔钱,准备了三块光之石,只要把天使封印进去,然后放在教堂内孕养,至少还可以用十几次,却没想到对方的手里有“次元放逐”卷轴,让他的心血全都白费。 “你……你怎么可能有这张卷轴?你……你是专门来对付我的?”红衣主教语无伦次地念叨道。 听到这番话,拉佩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在担心这是针对他的一场阴谋,看来只是运气不好,凑巧碰上一件倒霉事。 “这张卷轴花了我十万比绍,不过并非为你准备的。”拉佩轻叹一声,他不得不感谢赤铁兄弟会,要不是和那帮人结仇,要不是为了防备他们,他怎么可能买这样冷门,而且用途异常有限,还贵得要死的卷轴? 后面那番话拉佩当然不会说出口,他随手一抖,两把长剑抖得笔直,顿时化作一连串残影朝着红衣主教杀去。 拉佩没让暴怒分身和跳蚤过来,“次元放逐”理论上对这两种东西应该也有效,而且这是道持续性的魔法,作用时间长达半个小时。 “守护!”红衣主教大喝一声,四周的圣光瞬间变得厚重起来,把他紧紧地包裹住,而且他的背后浮现出一道虔诚祈祷的人像。 拉佩被弹回来,他根本就冲不进去,下一瞬间,他飞出到数百尺外。 看到红衣主教的身后突然出现了神圣投影,拉佩就知道红衣主教要出大招,白痴才会硬档。 神圣投影是光明神殿的招牌,拉佩也会这招,不过他的神圣投影是假的,是他和比格·威尔联手制造的幻象,只能用来唬人,眼前的这道却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是你逼我的。”红衣主教缓缓地睁开眼睛。 拉佩浑身一震,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无法动弹,仿佛是被毒蛇盯住的小白鼠。 “主说,与之为敌者必将被光明之火吞噬。”说着,红衣主教朝着拉佩一指。 拉佩的身体着火了,那是一种纯白的火焰,从身体内部冒出来,不过火势不算大,而且烧灼的地方还只是四肢,但却是无法抵挡、无视防御的赖皮招数,比杰克的飞刀更加恐怖,他只能咬牙硬挺。 突然拉佩的瞳孔一阵紧缩,因为他看到红衣主教的手指变得越来越亮,是红衣教主刚才用来对付跳蚤的那招。 四周巨量的圣力源源不断汇聚到红衣主教的指尖上,然后被反复压缩,已经凝练到极点,一旦释放出来,威力可想而知。 拉佩浑身颤抖,他感觉到死亡的威胁,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 “来吧,你这个老王八蛋!”拉佩双手重叠对准红衣主教,好像要发射什么东西。 “你可以死了。” 红衣主教抢先一步出手,一道如筷子粗细的光线从指尖射出去,笔直地打在拉佩的手掌上。 拉佩的手一下子就被穿透,双手连同整条左臂都被打穿,几乎同时,一部分光线被反弹回去。 红衣主教四周厚密的圣光被打穿,笼罩在他身体外面的光罩也被打穿,悬浮在他胸前的光盾亦同样被打穿,最后光线从他的胸口射进去,从背后穿出来。 “你这个白痴,怎么就不长记性?”拉佩冷笑一声,说道。 虽然拉佩看上去轻松,实际上他绝对不好受,说完这番话,拉佩哇的一声吐了口血,那口血居然是金色的,一落到地上瞬间化为青烟。 残留在拉佩体内的光明之力随着这口血被逼出来,他总算扑灭了身体里的那股圣火,用不着担心被烧成灰烬。 “这不可能,审判之矛怎么可能被反弹?你怎么可能没死?”红衣主教瞪大眼睛。 “这是一个小把戏罢了。”拉佩将手掌翻转过来。 只听到稀里哗啦一阵乱响,一堆被打穿,并且碎了的镜子掉落下来,然后拉佩又撕开胸口的衣服,底下的护甲上有一大片被烧熔的痕迹。 “我装出要攻击你的样子,实际上只是一种心理暗示,我赌你会朝着我的手掌射出光线。”拉佩解释道。 拉佩笑了笑,看了脚下的那些镜子碎片一眼,道:“没想到,十二块镜子都没能挡住这一击……下一次我多准备一些镜子。” 红衣主教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此时,拉佩再一次感觉到身体动弹不得。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拉佩暗自咒骂,同时感到无力,传奇神术——圣言已经霸道得无话可说,而此刻红衣主教禁锢住他的这种能力更是不讲道理。 这招肯定有破解的办法,要不然光明神殿也不会从巅峰滑落下来。 那个把毕生的感悟传给拉佩的老骑士如果身处此境,他会怎么做?难道也凭手中的剑,强行斩开束缚?但是怎么斩? 拉佩有一点可以肯定,束缚住他的既不是力场,也不是能量,同样也不属于精神威压,正因为如此,他才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能动了? 突然,老骑士传给拉佩的那一丝剑意动了起来,下一瞬间,那一丝剑意化作一把无形的长剑,而且和拉佩融为一体。 这是真正的人剑合一,此时拉佩整个人都变成一把剑,他的手、他的脚和他的身躯都仿佛是剑的一部分,一股锋芒之气从体内透出来。 此刻拉佩就是一把剑,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切断,他再也感觉不到束缚。 拉佩动了起来,他没有逃开,而是下意识地平举双剑,剑柄对着剑柄,剑尖冲着两端,整个人和两把剑形成一道十字,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 突然,一道刺眼的剑光从两把剑对接的地方飞出来。 “主说,与之为敌者必将……” 红衣主教刚念到一半,那道剑光就已经到了。 拉佩这一剑和红衣主教刚才的那一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那一指是将光线反复压缩后射出,而这一剑却是纯粹的意念,意念实质化。 红衣主教同样没能闪开,意念的速度甚至比光都快,这一剑从他的身体中央划过,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但是过了大概两、三秒钟,才感觉到额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 红衣主教用手指摸了摸,黏黏的,然后把手举到眼前,那是血,下一瞬间,他的身体中央出现一条红线,紧接着身体变成两半互相错开,直直地倒下去。 拉佩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进入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无人、无我、无形、无质、无所不至、无所不在,原来剑意还能这样用,原来不需要任何东西凭依,意念就可以直接驾驭法则。 拉佩想再发一剑,可惜任凭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做到,刚才还清晰可见的法则,此刻变得模糊起来,好像隔着什么东西似的。 “是……圣言。”拉佩的脑子里瞬间闪过这道念头。 圣言的用处不只用于进攻,这道传奇神术不仅是武器,还可以作用在自己人身上,就像祝福、祈祷、战意沸腾那样。 拉佩在幸运金币的记忆里看过这一幕,随着一句圣言落下,一群大师被强行提升一个层次,顿时他们对法则的理解和掌握都到了超乎寻常的地步,而接下来的场面非常恐怖,那群大师开始冲锋,他们的对面是一支非常庞大的军队,由两位传奇强者率领,其中大师的数量超过一百人。这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战斗,被圣言加持的大师最终全都战死,而他们的敌人也只活下来十几个人——这才是圣言真正的用法。 突然,拉佩心头一动:这道传奇神术可不是每一个红衣主教都能够掌握的,那个红衣主教是什么来历? 拉佩的心头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觉得被他杀掉的红衣主教肯定不简单。 此时拉佩再也没心情寻求剑意的真谛,正打算退出人剑合一的状态,准备来检查红衣主教的尸体,却在无意中看了周围浓郁的圣光一眼。 “不对。”拉佩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心想:为什么圣光不散去? 紧接着拉佩大喝一声:“原来你没死!” 一团圣光扭曲起来,渐渐变成人形,紧接着四周的圣光迅速朝着人形靠拢,人形变得越来越凝练。 红衣主教活了过来,不过他没有变回原来的模样,而是化为天使,同样是两尺多高、同样身体四周悬浮着一圈光盾,不同的是这个大天使的背后多了一团不停蒸腾的金色光焰,而且双手空着,并没有拿武器。 “不把你送下地狱,我怎么可能安心去死?” 一阵狂暴的意念直接传入拉佩的意识中,天使是灵体,不存在声带,自然不能发出声音,不过红衣主教的意念非常强大,可以直接用心灵说话。 拉佩看着四周,他可以肯定次元放逐的效果仍旧存在,而红衣主教居然能够把自己强行转化成天使,却又没被放逐,实力确实让人感到恐怖。 “主说,与之为敌者必将被粉碎。” 一道洪亮的声音在半空中回响,这一次红衣主教不是用心灵说话,而是圣言和这个世界的共鸣。 下一瞬间,拉佩感觉到一股强大到无以匹敌的力量朝着他挤压过来。 “人剑合一!我就是剑,剑就是我,剑不碎,我不亡!”拉佩大声吼道,他不想死,在幸运金币的记忆里看到过太多的死亡,所以他对生的执着比任何人都强烈。 此时,拉佩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变得愈发锋利,手中的两把长剑也发出嗡嗡的共鸣声,他求生的欲望是如此巨大,虽然比不上老骑士执着的意念,却也相当可观,足以驾驭老骑士赋予的那一丝剑意。 恐怖的挤压被瞬间切碎,大天使满脸狰狞,没想到拉佩能够抵挡住圣言的力量。 “主说,与之为敌者必将被焚为灰烬。” “主说,与之为敌者必将被化为尘埃。” “主说,与之为敌者必将在炼狱中哀号。” 圣言一道接着一道降下,大天使同样也在苦苦支撑,一边要抵抗次元放逐的力量,一边要干掉拉佩。 天空中响起一声雷鸣,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座山头的上空乌云密布,云层以这里为中心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 喀嚓! 大地裂开,裂缝如同御蛛网般朝着四面八方延伸,最宽的地方有五、六尺,深度则达到几十尺。 一道刺眼的光线射出来,眼看着就要射到拉佩的身上,突然光线一分为二,刚才十二块镜子都没有挡住的这一击,此刻被拉佩凝聚出来的无形之刃劈开。 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就如同一把巨大的锤子不停猛砸下来,拉佩这把剑没有在剧烈的捶打中折断,相反的却被捶打得越来越凝练,气息也变得越来越锋利。 突然,大天使浑身一震,一把长剑从胸口穿出来。 长剑是暴怒分身投掷的,他没有办法进入次元放逐的范围,但是剑可以。 大天使转过身怒目而视,下一秒钟,大天使又猛然间转头,一道看上去孱弱无比、身体黯淡无光的守护灵和大天使面对面紧贴着,守护灵的右手伸进大天使的胸膛,正抓在大天使的心口上。 天使没有身体,自然也不会有心脏,但是每一个天使都有一颗光明晶核,这是天使的力量之源。 出手的是比格·威尔,活着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和人争斗过,他一向标榜自己斗智不斗力,没想到,死了之后却跑出来和人拼命。 比格·威尔没什么战斗力,但是当天平已经摇摆不定的时候,一根羽毛都足以让天平歪斜,更不用说大天使的胸口还插着一把剑。 此时晶核碎了,大天使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再也无法抵挡住次元放逐的力量,下一秒钟,大天使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瞬间没入云层中。 圣言的力量顿时消失,拉佩长出一口气,然后直挺挺地倒下去,本来打算黑吃黑,没想到遇上这么根硬骨头,这运气……拉佩已经无语。 毫无疑问,这又是幸运金币的缘故。随着实力的提升,拉佩遭遇的敌人变得越来越强,结下的仇怨也越来越大,这让拉佩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之前因为实力提升而产生的那一丝骄傲已经荡然无存。 “刚才的场面实在令人震撼,不过损失也太大了吧?”光头预言师已经拎着汉德跑回来,他看着这片战场,嘴里啧啧连声。 说实话,光头预言师被吓坏了,这里已经没有山头,只有一片坑坑洼洼的山谷,到处是碎石和裂缝,那些藏在山腹中的财宝同样也没了,不是被恐怖的压力碾成粉,就是在炽热的火焰中被彻底烧熔,就连魔法物品都难以幸免。 “帮个忙,我的体内残留着一股光明之力,我自己逼不出来。” 拉佩不是一个很在意面子的人,他毫不犹豫地向光头预言师求助。 光头预言师是神职人员,虽然不属于光明神殿,但是圣力的特性相同,他同样也可以把残留的那些圣力引出来。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如果此时光头预言师有一丝歹念,逼出光明之力时稍微动点手脚,拉佩就非死即残。不过拉佩相信光头预言师不会这么做,他们算是老相识,再加上杰克的关系,这点信任总是有的。 “和你打的是什么人?”光头预言师一边帮拉佩逼出光明之力,一边问道,刚才的场面把他吓傻了,那根本就不像大师之间的战斗,都快进入传奇层次。 “一个红衣主教,而且是会圣言的红衣主教,看上去六十多岁,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左右,很瘦,脸色苍白,小眼睛,鼻梁比较低矮。”拉佩一边想,一边形容道。 光头预言师沉思半晌,最后摇了摇头,道:“没这个人,至少本国的光明神殿绝对没这样一个人。”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强盗可不分国界,再说,那个红衣主教完全有可能改变了外形。拉佩自己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时,也总是会事先改变外形。 拉佩费力地转头看了看,根本没看到尸体,肯定是在刚才的战斗中毁掉了。 “堂堂的红衣主教需要做这种事?”拉佩有些难以理解。 “这很正常。”光头预言师幸灾乐祸地说道:“几年前约瑟夫二世颁布了《平等法令》,宣布所有神殿拥有同样的权力,神学院归国家管理,剥夺各座修道院拥有的地产,进一步削弱光明神殿的实力,这几年来光明神殿的财力大不如前,但是他们用钱的地方可没减少。” 拉佩点了点头,他明白了,他相信光明神殿肯定很缺钱。 一千多年来,光明神殿已经养成奢侈的习惯,除了少数的苦修士,大多数神职人员都讲排场,重享受,更何况光明神殿还有一套特殊的人才培养体系,能够很容易地把一个牧师培养成主教,但是这套体系需要花钱,而且是很多钱,但光明神殿不得不投钱进去,不然就会后继乏力,会加速没落,最终和其他神殿没什么两样。 在不知不觉中,拉佩体内的圣光已经被逼出来,这些圣光盘踞在四周,始终不肯散去。 看着那些圣光,光头预言师异常佩服地叹道:“这样你都没死,真不简单。” 拉佩也挺佩服自己的,他有些庆幸,当初选择魔源的时候选了狼人。虽然狼人被定性为黑暗生物,却和吸血鬼、礓尸之类真正的黑暗生物不同,狼人并不害怕圣光、圣水、光明神术,又有着超强的体力和恢复力,再加上拉佩精通光明神术,对圣光的抵抗力比一般人要高得多。 就在这时,拉佩看到暴怒分身拖着一条半死不活的“狗”走过来。 这只跳蚤实在可怜,没想到圣言居然是它的克星,更郁闷的是红衣主教对付它的时候,用了也是类似崩解的法则。 拉佩挠了挠头,看来是他考虑不周,让跳蚤往数量方面发展看来不是什么好主意,他没考虑像圣言这类诡异的东西,而无视防御,还是大范围攻击,除了圣言,还有另外几种神术,魔法也有类似的东西,它们的难度都很高,所以之前拉佩才没想到,现在不得不考虑进去。 既然知道了这个弱点,拉佩肯定不会无视,不过此刻不是解决这些的时候,他还有好几个敌人必须对付。 “刚才的动静大吗?有没有惊动其他人?”拉佩问道。 “你说呢?”光头预言师指了指头顶上空。 此时已没有法则的对战,大自然重新找回平衡,乌云正在渐渐散去,但是景象仍旧非常骇人,螺旋状的乌云足以证明这边发生过什么。 “这片山区还有两个大师,他们还在不在?”拉佩仍旧不死心,此刻他的情况很糟糕,但是暴怒分身却没什么问题,而且他不认为自己的运气会那么差,还会再遇到另外一个红衣主教。 “你真是要钱不要命。”光头预言师已经说不出话。 “我想试试暴怒分身的实力,刚才根本试不出来,红衣主教实在太猛。”拉佩轻叹一声。 “这倒也是,不过你确定不需要几个帮手?万一再碰上一个像这样的人怎么办?”光头预言师提醒道。 拉佩翻了翻白眼。 事实证明,大师绝对不会是白痴,藏在那片山区的另外两个大师早已逃得没影,好在还有别的目标可以代替,这片山区的南面就是德文尼。 德文尼是首府,是南方最大的城市之一,又是港口,人口差不多有七十五万。 人,市区面积比塔伦大四倍,繁荣程度也远远超过塔伦,但没人会相信,有一伙强盗的老巢就在像这样的一座城里。 “倒是和咱们以前的老巢很像。” 拉佩看着远处的那幢楼房,不由得生出一丝感慨,同样也在一条小巷的深处,亦同样幽深僻静,也是单独一幢,里面也有一口笔直的天井。 “他在里面吗?”拉佩转头问道。 光头预言师展开书卷看了一眼,这一次的目标只是普通的大师,所以书卷上清清楚楚地有一片红斑,从中心位置来看,大致就是那幢楼房。 光头预言师也不回答,只是扬了扬手中的书卷,他已经用不着多说什么。 “没跑就好。”拉佩点了点头。 “你难道不打算退开一些?”光头预言师善意地问道。 “用不着,我有这个自信。” 拉佩并不打算躲到安全的地方,换成以前他绝对会这样做,但是现在领悟了真正的剑意,他已经明白一件事——想要走得更远,就必须无所畏惧。 “那么我带着他退后一些。” 光头预言师拎着汉德就走,他做这件事已经很熟,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走远,只跑到街区拐角就停下来。 这里不是荒山野岭,跑个五、六百尺仍旧感觉很近,在城市里,特别是在平民区,一百尺有可能已经是两个街区。 拉佩看到光头预言师和汉德已躲好,他抬起右手,下一瞬间,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光柱恰好笼罩住那幢房子,绝对没有波及到旁边的人家。 拉佩现在越来越喜欢用神术杀人,一方面可以败坏光明神殿的名声,另一方面,一般人都不会对神术多加提防,等于变相地无视防御,而且神术覆盖的范围一般都很广,一道神术下去,往往喽啰就全灭。 突然,一道人影从窗口射出来,朝着远处飞窜而去。 这个人绝对是高手,不只实力强,逃跑的经验也绝对丰富,他既不走地面,也不走房顶,而是在墙壁上奔跑,或者在两面墙壁间窜来窜去,不但速度快,而且隐蔽。 可惜这个人碰到行家,拉佩跟杰克学过这种逃命的办法,知道如何破解,他事先也有所布置。 果然,这个人跑出去才两个街区,就猛然一个转折。 能够做出这样的反应,说明这个人经验丰富,而且感知绝对超凡,就在前方一尺的地方横着一条无形的细丝。 那是真正的无形,而且不是伪装,这条丝本身就很细,很难察觉,还是隐形的,天生隐形、不带魔力波动的那种,没想到还是被这个人发现。 这就是拉佩的布置,周围的街道全都拉了像这样的绊索,居然都没派上用场,这多少有些出乎拉佩的预料,好在他还准备了后招。 旁边的墙壁上白光一闪,这道白光是专门用来破除隐形,下一瞬间,一道人影显现出来。 显形的这个人看上去四十多岁,尖嘴猴腮,样子长得颇为猥琐,身高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空着一双手,好像没带武器。 这个人发现自己暴露,正打算往回跑,突然砰的一声,在五尺之外爆开一团黑烟,紧接着黑烟瞬间收拢,变成人的模样——那是暴怒分身,他是被传送过来的,因为分身可以在虚体和实质间转化,而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被传送。 这个人看出不妙,猛然往旁边的墙壁一撞,墙壁顿时被撞了个窟窿,他闪身就进了房子,一路穿墙而走。 剑光一闪,暴怒分身也从那个窟窿里钻进去,速度明显比这个人快,转眼间就追上。 逃跑的这个人心头升起警兆,知道自己逃不了,转身就朝着拉佩撞去,想和拉佩贴身肉搏。 这个人并不是没有兵刃,他的兵刃非常隐蔽,是一对爪子,直接戴在手上。 别看这件武器体积很小,实际上非常厉害,攻守兼备,手背和手臂可以当盾牌使用,变成拳头的时候是重兵刃,变成掌的时候可以当作刀、剑来使,五根手指锋利如刀,而且手指一弹就是一道刀风,让人防不胜防,手腕的部位还藏着一条炼子鞭,中、远距离的战斗也不吃亏。 说到移动速度,这个人显然比不上拉佩的暴怒分身,但是出手速度却差不多,两个人都是以快对快,眨眼的工夫就交换了百余招,使得狭小的房间里顿时全都是重重叠叠的人影。 “没想到能碰上一个可以和我比拼速度的对手。”拉佩一边战斗,一边还有空闲说话。 拉佩有信心能赢,虽然那个人出手的速度和他一样快,但是移动速度慢一些,更何况他有铠甲,那个人没有。 毫无疑问,这个人对那对爪子太有自信,爪子确实很厉害,如同一面盾牌,防得滴水不漏。 防御有两种,一种是纯粹的防御,靠厚重的盾牌和坚固的铠甲取胜,走的是乌龟的套路,另一种是技巧型防御,以格挡和闪避为主,走的是螳螂的路数。 杰克以前走的就是技巧型防御的路子,不过他最终放弃,用他的话来说,这种方式守得再严,也总会有出现漏洞的时候。 如果技巧型防御真的能够代替铠甲和盾牌,恐怕骑士和重装战士早就退出战争的舞台,但是事实正好相反,说到防御,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骑士和重装战士。 而技巧性防御始终都没能成为主流,战后连像杰克这样的人都放弃此种方法,转而发明了这件铠甲。 知道自己的优势,拉佩干脆不招不架,也不用那两把长剑,这里地方太小,那两把剑太长,根本施展不开,此刻他用的是十字戒指弹出的无形剑刃。 又是数百招过去,那个人已经知道不妙,他早已挨了一剑,同样也在拉佩的暴怒分身上划了几刀,结果是他挨了一剑后,整条右臂几乎不能动,但是他划的那几刀,根本没能在敌人铠甲上留下印痕。 这人脑筋不慢,立刻脚下使劲,喀嚓一声,地板整片塌下去。 不过让这个人意想不到的是,房子猛地一抖,紧接着整个房顶坍塌下来,四周的墙壁也同时往中间倒。 这本来就是一幢普通的民房,而且是平民区的民宿,哪里承受得住两位大师的力量? 拉佩的反应显然比这个人更快,趁着砖石、瓦砾纷纷落下,阻挡住视线,他的剑如同暴雨般刺出去,不过他的剑不带一点风声,快到极点,却无声无息。 此时那个人两脚踏空,根本就没防备到这招,更何况他的注意力被头顶上落下的东西分去一部分,那些普通的砖块、瓦砾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整片坍塌的墙壁和粗大的房梁还是有点威胁。 所以这个人中剑了,剑尖穿透一块砖头刺中他的左腿,还划出一道一尺多长的伤口。 拉佩的剑一向阴毒,更何况此刻他用的是暴怒分身,暴怒分身本质上是不死侍僧,自带诅咒光环,所以刚才那一剑让对手废掉一条胳膊,现在又废掉对手一条大腿,而且这一剑更狠,直接切断大腿的动脉,伤口血流不止。 这个人中剑的瞬间就感觉到不妙,一落到底楼,立刻穿街走巷,拼命逃跑,同时还掏出一张神圣治愈的卷轴。 神圣治愈可不同于治疗术,这道神术能够让人瞬间恢复健康的状态,不但能够治伤,还能解毒和驱除诅咒,可以说是保命的神术。 此时这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腿部的伤上,根本没发现前方的拐角有剑光闪现,等到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出手的是拉佩,这一次是本体。 拉佩赌这个人会选择这个方向,因为笔直往前就是市中心。 本体的速度比不上分身,但是有一点比分身强,那就是剑意。 这一剑看似不快,但是当这个人想要闪身躲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管朝着哪边闪避,剑都笔直朝着他剌来。 剑光一闪即逝,这个人还在继续逃跑,在跑出十几步后,他缓缓地倒下去,一颗脑袋骨碌碌地滚到很远的地方。 拉佩走过去,在那具尸体上摸了摸,很快就发现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只小包,就挂在这个人的背后,拉佩打开看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笑容,里面全都是金圆券、债券、汇票之类的东西,和金银珠宝比起来,这些东西要容易携带得多。 拉佩把小包挂在腰带上,然后蹲在尸体旁,小心翼翼地解开这个人戴在手上的爪套。 拉佩对爪套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戒指,这人明显是大盗贼,大师里除了魔法师,就以盗贼的身家最为丰厚,杰克就是最好的证明。 果然,当两只爪套全都取下后,拉佩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人戴着一排戒指,十根手指全都戴满,都是顶级的货色,不过拉佩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能够让他眼睛一亮的是其中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加速戒指,但绝对不是普通的加速术戒指,因为这人明明死了,戒指竟仍旧在发挥作用,代表这枚戒指上的加速术持续有效,被固化在戒指上,只要戴着这枚戒指,就始终处于加速的状态。 虽然这只是一件魔法物品,照理来说比法则装备的等级低,但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少,比法则装备少得多,再加上没有任何使用限制,甚至普通人戴上都能发挥作用,所以这类东西又被称为小神器。 拉佩二话不说,把手上原来那枚加速戒指拔下来,立刻换上这枚戒指,他反反复复地看着新戴的这枚戒指,眉开眼笑地自言自语道:“值得,太值得了。” 不过拉佩脸上的欣喜之色很快就收起来,因为他看到几个人正朝着这边而来,为首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大魔法师,另外一个是大剑客,大剑客站在房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拉佩,而大魔法师手举着法杖,已经瞄准拉佩。 “你在塔伦做什么事,我们都不会管,但是你来这里杀人,太过分了吧?” 大剑客朝着拉佩怒喝道。 “是啊,我确实太过分,破坏你们狼狈为奸、监守自盗的好事。”拉佩随手掏出一条挂炼,道:“这是希尔第家族的传世之宝,居然被我在这里找到,被我杀掉的这个人实力不错,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他在暗中抢劫,你们在明处替他掩护,最后你们怎么分赃?” “你胡说八道!”大剑客怒发冲冠。 大剑客真的很愤怒,虽然他知道城里有一个不干净的人,但是他绝对没有和这人狼狈为奸。 “我胡说八道?刚才我打得这么辛苦,这总不是假的吧?这家伙是个大师,这也会是假的吗?他抢了那么多东西,带在身上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大部分肯定还在老巢里,稍微一搜就能搜出来,别告诉我,你们对这个人一无所知,我肯定不会相信,其他人恐怕也不会相信。” 拉佩一口咬定大剑客和大魔法师有问题,因为他必须占住理,为此他甚至不在意采用什么手段,就譬如他手里的那条项链,根本不是什么赃物,而是他带来的,反正没人能说得清楚。 “混蛋。” 大剑客一剑劈下来,虽然隔着数十尺,但是一道锐利无比的剑气瞬间就到拉佩面前。 大剑客修练的居然是剑气,这多少有些出乎预料。 拉佩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德文尼有两位大师,分别是剑客和魔法师,却不清楚他们擅长什么,不过拉佩并不在意,长剑一拨,瞬间击散剑气,不过马上又飞身急退,一边退,一边一剑刺出。 一颗紫色雷球炸开,化作乱窜的电弧,旁边看热闹的路人全都倒了大楣,很多人被电弧刮过,浑身麻痹地倒在地上,运气好的人或许能保住一条性命,运气不好的人当场就死了。 拉佩没事,他身上的销甲挡住那些乱窜的裙弧,只要不被正面击中,他就不怕。 不过拉佩还得继续往后退,因为大剑客出手了,大剑客的剑法和蜂鸟秘剑有些相似,不过却不是用剑刃砍人,而是以剑气伤人。 突然,拉佩收起那两把长剑,翻手取出两把短枪,拼着硬挨了几道剑气,他开始反击,与此同时暴怒分身也出手了。 第九十七章栽赃 枪口不停闪烁着火光,空气的震爆化作一圈圈涟漪,两把火枪的转轮转得飞快,子弹如同雨点般朝着对面飞去。 虽然枪法远比不上剑法,但拉佩的枪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当他的对手有一个是魔法师的时候——他的枪绝对是魔法师的克星。 大剑客不停挥舞着长剑,纵横交错的剑气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罗网,让那些子弹一颗都没办法漏过来。 不只是大剑客,大魔法师也一样,他展开一张大网,一张由无数纤细的电弧交织成的大网。 大剑客和大魔法师显然都听说过拉佩的枪的恐怖,知道他的子弹全都有破魔和穿透的特性,不敢用一般的护盾,两张大网都是以攻为守,子弹就算穿网而过,也会被切碎,或者被电弧熔化。 突然,旁边一道剑光飞起,暴怒分身从坍塌的房子里闯出来,朝着大魔法师杀去。 之前的大盗贼是被拉佩偷袭而死,这一次换成暴怒分身出手偷袭。 大魔法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放出一片电网挡住暴怒分身,紧接着脚踩两道电芒,瞬间飞出百尺之外。 剑光一闪,电网被撕开一道裂缝,顿时暴怒分身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大魔法师杀去。 “我来挡住他!”大剑客大喝一声。 不过大剑客马上就闭嘴,因为暴怒分身瞬间到他的身后,双剑如同闪电般朝着他笼罩下来,与此同时,拉佩本人也朝着他猛攻。 拉佩的手指紧紧地扣住扳机,转轮飞也似的旋转着,枪口闪烁不停,空气接连震动,枪声变得尖锐又急促,就如同丝绸被撕裂时的声音。 在不知不觉中,枪声似乎带有某种奇特的韵律感,枪口跳动的火光也给人一种某种特殊的节奏感。 此时拉佩用的其实是剑法,他的剑法一向都只有刺,子弹从枪管里发射出来,也可以看作是刺,只不过省略收剑的动作。 还在岛上的时候,拉佩就已经这么做,融合枪法和剑法并不算难,难的是人枪合一。 枪毕竟不是剑,枪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部分是枪本身,另外一部分是射出的子弹,前者容易控制,后者就难了。 但是此刻拉佩终于有了突破,他好像可以控制子弹飞行的方向,不过这种控制非常有限,只能让弹道发生小幅度扭曲,或者控制子弹的反弹。 可这已经够了,至少子弹飞出后不再是死板的直线,可以按照拉佩的心意改变方向,哪怕只有一点改变,效果也大不相同。 拉佩越打越顺,雨点般的子弹在空中飞舞,它们越来越没有规则,像喝醉酒一样,有的朝着旁边飞,有的则朝着墙壁和地面飞。 大剑客和大魔法师感到越来越糟糕,心头频频生出警兆,不过他们都以为暴怒分身要出绝招。 这实在怪不得大剑客和大魔法师,毕竟在此之前还没人能够把火枪玩出花样,顶多就是开枪的手法多一些,隐蔽一些,但是子弹一旦出膛,轨迹就是固定的,而且拉佩的枪法越来越没准头,也让他们渐渐失去警戒。 但大剑客和大魔法师失算了,经验误导了他们,当原本应该擦身而过的子弹突然改变轨迹,当子弹在空中碰撞,同时改变方向,当子弹在墙壁上、地板上反弹而起,朝着他们射来,他们已经来不及反应。 大剑客挨了一枪,他避开要害,这一枪打在右肋上,问题是拉佩的子弹异常歹毒,子弹瞬间烧起来,化作狂喷的火球。 大剑客确实比一般人要强得多,他硬是挺过去,强行逼住火势,然后转身就逃。 大魔法师见势不妙,脚下电光四射,瞬间逃得无影无踪,速度绝对不比拉佩全速冲刺慢,不但逃跑,同时还放出几百道幻影,朝着不同方向飞窜,所有幻影都和本体一模一样,甚至包括血液、体温和气味——这是保命的绝招,是专门用来逃跑的秘法。 就连拉佩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哪个是本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魔法师远遁,不过他不打算放过另外一个人,这一次拉佩不只为了黑吃黑,原本就打算干掉德文尼的这两个守护者。 塔伦想要发展,首先必须面对的就是德文尼这个首府,同样德文尼人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城市被底下的城市超越,因为这会威胁到德文尼的首府地位,所以每一次有人要对付塔伦,德文尼人总是积极充当先锋,而德文尼也理所当然地成为前线指挥部。 这让拉佩很不高兴,更何况他绝对没有忘记贝内尔子爵一家,也没忘记那些以为到了德文尼就安全,却被抓捕,然后宣判有罪,惨死在水牢的可怜人。 此刻拉佩做的一切,就是替他们报仇,而这仅仅是开始。 市中心人山人海,所有人全都聚集在市政厅大楼前,旁边的那几幢大楼上也满是人,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是攒动的人头,甚至还有人爬到房顶上。 哐当的一声巨响,市政厅底楼一扇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一大堆珠宝从里面滚落出来。 每一座城市的市政厅都有一座金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金库里绝对不会堆放珠宝之类的东西,里面应该只有成箱的金币或者银币,整整齐齐堆在一起,用蜡纸卷好的那种。 就算这些珠宝是代为保管的物品,也应该分门别类地放好,像这样散乱地堆着,只可能是赃物。 撞开金库大门的是拉佩,他转过头朝着那些被他看押的官员扫了一眼,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由民选代表组成的政府?好一个公正廉明的政府,原来全都是一群强盗和小偷!” “不,这不是抢来的,这是……这是没收的财产,是那些贵族的东西。”一个脑满肠肥的官员矢口否认。 “没收的财产?” 拉佩满脸轻蔑,他走到墙角边搬出一幅画,而墙角堆着很多这样的画。 “那么这个呢?”拉佩指着这幅画,质问道。 脑满肠肥的官员一脸茫然,他不清楚这幅画有什么不对。 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这不是我家被抢的时候,丢失的那幅哈尔曼松·凡·莱因画的《木匠一家》吗?我家的画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青年,他拼命挤开旁边的人,从人群里冲出来,凑到那幅画细细地辨认起来,然后转身冲到脑满肠肥的官员面前,揪住官员的脖颈,厉声质问道:“这幅画怎么会在这里?” “这……这是……”官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那些官员也缩头缩脑,唯恐被青年注意到。 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哄然声,德文尼人原本对拉佩的斥责半信半疑,现在大家都已经有点相信。 拉佩举起那幅画,大声说道:“大家或许听说过,我在绘画方面有些成就。身为一个画家,我对一些名画最后的归属还是有点印象,这幅《木匠一家》是梅雷迪家族的收藏,梅雷迪家族既不是贵族,也没替贵族做过事,还是杜瓦利派最大的资助者之一。没想到……” 拉佩摇了摇头,满脸嘲讽地继续说道:“看来这是杜瓦利派的惯例,类似的事在塔伦也发生过,杜瓦利派似乎很喜欢对自己的资助者下手。”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青年怒极发狂,他在身上摸着,想要摸一件可以使用的武器。 拉佩阻止青年乱来,问道:“你想必是梅雷迪家的幸存者吧?你知道还有哪些家族被抢?他们还有没有幸存者?如果有的话,去把他们叫来,或许这里面有他们的东西。” 青年顿时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拉佩的手,痛哭流涕地说道:“谢谢,太谢谢了,您才是真正的公正无私。” 拉佩满脸尴尬地看着这个激动不已的青年,好不容易才抽回自己的手,说实话,对这个娘娘腔的青年,他很想一拳把青年打倒在地,再狠狠踩上两脚。 拉佩转身揪起刚才那个官员,把这官员一直揪到人群前面,大声说道:“你们看看这群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烧杀抢掠的家伙,他们是如此的丑陋和恶心!你们说,应该把他们怎么办?” 底下的人早已被宝库里的那堆财宝迷花了眼,谁还管得了那些官员是否真的有罪,此刻巴不得把他们全都杀了,然后大家分钱。 “绞死他们。” “把他们全都砍头。” “应该绑在火刑柱上烧死。” 答案一个比一个狠毒。 忽然拉佩闻到一股臭味,他低头看了一眼,果然那个官员的裤裆里湿漉漉的。 拉佩厌恶地把那个官员扔出去,一旁站着的士兵们立刻一拥而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铐,非常快速地把那群官员铐起来,然后押下去。 “我是冤枉的,我没参与抢劫!” “我冤枉,我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管的是航运,从来不插手财物的事!” “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那群官员拼命喊叫着,他们试图赖在地上不走,但是这一点用都没有,那些士兵身高马大,两个人对付一个官员,强行把这些官员拖下去。 拉佩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很清楚,这些官员中大部分人确实是冤枉的,但是这又怎么样?当初那些逃到德文尼的人难道就该死?他们死的时候难道不冤,谁又在意过他们? 当然拉佩本人也谈不上正义,当那些人最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同样也无动于衷,而此刻他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为了替那些人报仇,他有他的目的。 那群官员被拖走,喊叫声渐渐远去,等到再也听不到那些凄厉的声音,拉佩这才继续说道:“现在不同以往,不再是国王或者贵族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生死的时候,一切都应该按照法律来进行,所以我们必须对他们进行审讯,然后按照他们的罪行做出处罚,真正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处以死刑。” “那么由谁来审判呢?谁能保证法庭就是公正的?”顿时有人提出质疑。 问这话的人原本想说得更严厉,在他看来,拉佩就不是一个讲法律的人,塔伦一下子绞死五、六百人,一半是杜瓦利派的人,另外一半却是工人,后者只是被煽动起来闹事,是被当作炮灰的可怜人,最后也被绞死,那时候也没见塔伦进行审判,更不用讲拉佩还喜欢用暗杀来除掉对手。一个秘密警察出身的人居然会讲法律,这绝对是非常可笑的事。 让那个人意想不到的是,拉佩居然朝着他笑了笑,并且善意地点了点头,才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位先生说得没错,现在你们要做的是推选出最值得信任的人,由他们担任民意代表,然后由他们重新组建议会、政府和法庭。” 那个人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拉佩会让自己人担任审判官和官员,彻底把德文尼控制在手里,让德文尼成为塔伦的附庸,没想到拉佩似乎没这个意思。 不过那个人仍旧不怎么信任拉佩,随即又问道:“怎么推选?已经被关起来的那些官员就自称是民众推选的。但是上帝作证,我绝对没有选过他们,我也没机会做出选择。” “这很简单。”拉佩早就料到有人会这样说,他也猜出那个人的心思,原本他就没打算控制德文尼,所以异常轻松地说道:“大家肯定都听说过我的经历,我曾经是邮差,最底层的那种。” 底下顿时一片哄笑。 但拉佩只用一句话就拉近和众人的距离:“现在是庶民的时代。” 拉佩继续说道:“塔伦的邮政署是按照街区分发邮件,我送信的街区,情况全都差不多,要嘛都是有钱人,要嘛都是穷人。而同一个街区的人大多知根知底,所以我建议按照街区推选民意代表,每个街区一位代表,每户人家拥有一票。” 那个人愣住了,他没想到拉佩会来这么一手,顿时说不出话。 那个人不开口了,另外有人开口。 只见一个年轻人高声喊道:“这不公平!肯定是穷人多,富人少,这样选出来的代表肯定大部分都是穷人。” 拉佩冷冷地看着年轻人,前一个人他还能容忍,之前的那些质疑完全理所当然,但是现在这个质疑就有挑拨的味道,这年轻人不是哗众取宠,就是另有图谋。 拉佩朝着汉德悄悄地打了一道手势,让汉德派人盯着这个年轻人。 当然问题还是要回答,拉佩冷哼一声,说道:“真是贪心不足,上等街区一般只有六、七户人家,就能够出一个代表,中等街区上百户人家,也只出一个代表,下等街区人口密度更大,一个街区甚至有几千人,同样也只出一个代表,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公平?” 提出质疑的年轻人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感觉到周围人愤怒的目光。 此时再也没有人表示反对,虽然拉佩的提议仍旧有不公平的地方,但是想要比这更加公平,恐怕也很难,而从技术层面上来说,这套方案绝对可行,甚至最容易做到。 “那些财宝怎么办?”立刻有人问道。 拉佩抽出长剑,随手几剑,然后朝着铁甲傀儡点了点头,铁甲傀儡走上前猛地一推,轰的一声巨响,金库沿街的整面墙壁一下子倒下来。 “拉一条警戒线,除了负责清理的人员,任何人不得跨过这条警戒线,不过在外面看着没关系。”拉佩指了指金库。 这下子没人说什么,财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想偷拿也做不到。 “不是还要归还各家被抢去的财宝吗?怎么解决?”好半天,终于有一个人憋出一个问题。 “先列清单出来,写明失物的特征,交给负责清理的人员,由他们代为寻找。”拉佩早有准备。 “如果记不得特征呢?”那个人又问道。 拉佩看了这人一眼,心里暗想:还真有不怕死的人,真以为我把法律看得那么重?不会下狠手? 问题拉佩当然要回答,不过事后免不了要算一下账。 拉佩冷冷地说道:“如果记不得特征,或者写得非常笼统,譬如只写祖母绿戒指、钻石项链什么的,却无法提供更多的细节,那就不好意思,只能算各位倒霉。要不然有人随手乱写,然后冒领一大堆东西,这怎么可以?” 看到那个人还想开口,拉佩用愈发冰冷的声音说道:“这位先生恐怕会说,有些人可能连自己丢了什么都记不得。如果真有这样的人,这些人想必非常富有,而此刻德文尼还有很多人生活在穷困中,因为不久之前的混乱,也因为高涨的物价,使得很多人的生活愈发艰难,所以我认为那些有争议的财宝应该公开变卖,得到的钱用来救济穷人。” “这怎么可以?这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那个人急了。 拉佩朝着左右招了招手,然后朝着那个人一指,旁边顿时闯过几个卫兵,把那个人按在地上。 “把他和那些官员关押在一起,等到选出新的民意代表后,让他们负责审讯,如果他们认为这个人无罪,就让他们宣布无罪释放。”拉佩冷冷地说道。 “不,我没罪,你不能抓我!”那个人声嘶力竭地吼叫道。 可惜那个人叫得再响也没用,旁边的人全都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人愿意替他说话。 聚集在广场上的人大部分只是来看热闹的,听到有钱拿,全都欣喜不已,怎么可能会表示反对?至于带着目的而来的人,他们全都非常聪明,一开始根本就没指望拉佩会讲理,拉佩的表现已经远远地超出他们的预期,也没人认为拉佩软弱可欺,有这种想法的白痴此刻已经被押下去,等待他的只可能是绞刑,其他人自然不会再做蠢事。 见没人开口,拉佩又说道:“我知道有人担心我中饱私囊,所以负责清理财物的人由你们推选,不过有两点必须记住,这些人需要有一定的资产,而且必须有妻子和孩子,这样他想要犯错的话,付出的代价相应要大一些。” 拉佩说得很晦涩,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很多人都在点头。 看到众人已经跟上自己的思路,拉佩松了一口气,这就是他的目的,说穿了就是洗脑,首先是得到认同,然后大家就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不知不觉中就养成了习惯。 拉佩又道:“第二点就是清理财物期间,这些人必须和外界隔绝,这是为了避免传递消息出去,让外面的人领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其他人再一次点头,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上了拉佩的当。 那些被挑选出来的人肯定名声不错,是最有可能成为官员和法官的人选,归还赃物这件事如果做得好,他们的资历和名望也就有了,很容易就能够控制住德文尼,而这群人有妻子、儿女,就意味着有人质可抓,他们在归还赃物期间将会与世隔绝,说得更确切一些就是半软禁的状态,所以拉佩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对他们洗脑,实在不行就深度催眠或者直接精神控制。 “真正值钱的东西,我早就拿走,剩下的这些都难以变卖。”拉佩道,这绝对是真话。 “你手底下不是有一群专门处理赃物的人吗?让他们处理一下不就行了?”光头预言师仍旧觉得奇怪。 “如果重新加工的话,有可能会损坏珠宝上的宝石,损坏率一般是三成,这太可惜。反正这些财宝最后是要拍卖,到时候找一群人扮演买家,把这些珠宝买回来就行。现在珠宝根本不值钱,大批珠宝同时拍卖,价格还会被压得更低。” 拉佩早就想好,他肯定不会吃亏。 光头预言师有些明白,这虽然会损失一些钱,但是珠宝就被彻底洗白,将来出售也容易。 在这个国家,珠宝卖不出价钱,运到国外就不同,它们原来是什么价钱,仍旧会是什么价钱,特别是那些有来历的珠宝,价格肯定会卖得很贵。 “你替德文尼人考虑得这么多,你想收服这里的人?”光头预言师又问道。 拉佩摇了摇头,道:“我的手底下就只有这么点人,同时兼顾班克纳特群岛和塔伦都有些吃力,连沙利尔这样重要的战略目标都只能暂时放手,怎么可能顾得上这里?” 这绝对是真话,拉佩确实没想过收服德文尼人,他只是先把这块地圈起来,打上自己的标记罢了。 “那么你这样做……”光头预言师有些疑惑,他不是智者,对政治并不了解。 拉佩呵呵一笑,说道:“今天发生的事肯定很快就会传开,德文尼的这些民选官员显然不是真正由民众选举出来,他们怎么得到这些位置,你、我都很清楚。” 光头预言师点了点头。 所谓的民选官员只不过是各个党派的高层,六月份的国民会议就像一场赌博,国王输了,贵族输了,民众也没赢,只有那些党派赢了。 拉佩淡淡地说道:“我相信别的城市肯定也一样。现在德文尼出了这么个大丑闻,其他城市的居民一定也会怀疑那些民选官员,怀疑市政大楼金库里堆满偷来的金银珠宝,呵呵,这肯定会很有意思。” 拉佩笑得非常奸诈,这就是他的反击,暮色就是黑色,暮色行动的目的不只是黑吃黑,而是抹黑。 那些党派占据舆论的优势,之前一直在抹黑拉佩,对他的讨伐令一道接着一道,但他只能忍着,根本没办法还手,就连多明尼哥想帮他出头,他都不得不阻止,因为知道没用。 现在拉佩开始反击了,暮色行动一旦成功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杜瓦利和宾尼派里或许有正人君子,有真正的爱国者、政治家,但是为了利益混进来的人肯定更多,他做的一切就是让民众提前对这些人产生怀疑。 正说话间,汉德和西尔维娅走了过来。 “老板,已经查清楚了,那两个一直针对您的家伙都是宾尼派的成员。”汉德走到拉佩近前,凑在拉佩耳边低声说道。 拉佩早有预料,并不感到吃惊。 “要不要我派人杀了他们?”汉德用手指在脖颈上划了一下。 拉佩抬起手,他并不在意什么法律,不过这么做很容易造成别人的反感。 拉佩稍微思索一下,立刻有了主意,笑道:“再拿一部分珠宝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明白。”汉德连忙说道,不就是栽赃吗?他已经做得很熟练,那幅画就是他偷偷放进仓库的,身为一个小偷,以前他都是把东西从别人那里拿来,放到自己口袋里,没想到现在完全反过来,把自己的东西往外送。 对汉德,拉佩还是挺满意的,汉德是个天生的小偷,这方面的天赋无与伦比,现在跟着杰克学,迟早也会是个大盗贼。 “你这边的情况怎么样?”拉佩转头向西尔维娅道。 汉德负责情报和暗地里的勾当,西尔维娅则负责维持秩序,至少在最近的几个月里,她会是德文尼台面上的掌控者。 西尔维娅走上前正打算汇报,突然旁边的预言师惊叫一声,他一下子钻到桌子底下,紧接着身上放出一片青光,如同一个龟壳般把他罩起来。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拉佩的反应最快,现在只要一发生意外,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超凡感应和超凡反应同时发动。 顿时,拉佩施出“时间凝滞”,周围的一切立即都变得异常缓慢。 双剑从拉佩的手中滑出来,他凝神静气地观察着四周,可是没发现任何异常但是他绝对不认为预言师神经过敏,只有一种可能——有一个他看不见的敌人。 拉佩抬起右手,下一瞬间一道圣光徐徐落下。 这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完成,但是因为时间凝滞的缘故,好像已经过了半分钟。 圣光落在有生命的东西上就会有反应,角落里的一盆花、房顶上的两只燕子,还有这里所有的人身上都闪了一下。 但在西尔维娅身后五尺的地方,同样有光闪了一下。 拉佩左手的剑瞬间刺过去,右手则在西尔维娅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一下可不简单,他的掌心里扣着一张卷轴,把西尔维娅推开的同时,也驱动了卷轴,西尔维娅的身体被石化了——这原本是一张杀人的卷轴,但是此刻却被用来救人。 西尔维娅飞了出去,不过她仍旧没有闪开,一把剑刺在她的身上。 那绝对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西尔维娅已经被石化的身体居然被刺了个对穿,如果此刻她仍旧是血肉之躯,这一剑绝对会要了她的命。 出手的那个人居然还能够回手挡住拉佩的剑。 旁边的汉德一把抱住西尔维娅,闪身躲到桌子对面,他的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见机行事的本事倒是不错。 此时拉佩右手的长剑也刺出去,他被激怒了,这一剑快到极点,绝对超出平时的水准。 出手的那个人身形一挫,打算再拿西尔维娅当目标,让拉佩不得不救,这样他就能占据主动,突然他心头乱跳,似乎大祸即将临头。 下一瞬间,一把飞刀出现在那个人的后脑勺。 那个人反应同样极快,居然硬生生地挪开,不过飞刀并非只有一把,前后左右有十几把飞刀等候在那里,与此同时他的脑子一阵晕眩。 霎时所有飞刀都扎进那个人的身体里,紧随其后的是闪烁的剑光,他被砍成碎块,与此同时,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喷涌而出,显然都是那个人的收藏。 拉佩顾不上检查收获,他飞快地跑到西尔维娅的身边,先解除石化,紧接着施展一道治疗术,虽然用神术对身体没好处,但是现在保住性命才是关键。 “原来你早就有准备,我就说,你的身边怎么会一个保镖都没有?”光头预言师从桌子底下探出头。 拉佩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等到西尔维娅脱离危险后,他转身捡起那颗脑袋,虽然把这人切成碎块,但是他特意避开脑袋,所以脑袋上一点伤都没有。 拉佩随手一扔,那颗脑袋朝着空中飞去,仰头喊道:“帮我捜索一下这家伙的记忆,拜托了!” 半空中人影一闪,安德雷显露身形,他一把接住那颗脑袋,将手掌贴在上面,过了片刻,他把头颅像丢垃圾一样扔掉,掏出手绢擦了擦手,这才说道:“南方舰队。” “又是他们,本来我还打算让他们多活一段日子。”拉佩的脸上露出暴戾的神情。 “你应该意识到他们肯定会不停找你麻烦,要不然南方舰队的存在不就没意义了吗?”杰克也显露出身形,讪笑道。 杰克缓缓地落到地上,用脚拨了拨满地散落的东西和那些血肉碎块,最后捡起一条沾血的项链。 “这东西不错。”杰克能够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件,因为其他东西都只是普通的魔法装备。 拉佩立刻就明白,那个刺客能够瞒过他的感知,恐怕就是因为这条项链的缘故,不过他并不在乎。 “你要吗?不要的话,就归我了。”杰克问道。 “没问题,这人本来就是你杀的。”拉佩根本不在乎这些。 拉佩现在已经很少玩隐身偷袭,他的暴怒分身是以不死侍僧为基础,天生就能隐形,但他本身却一次都没这么做过。 拉佩是剑客,而不是刺客或者盗贼,想要在剑客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就不能借助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对于这次刺杀,你打算怎么回应?”安德雷落到地上,走过来问道。 拉佩一阵心动,他对南方舰队早有不满,但是之前南方舰队没有替他造成太大的损失,所以他不急着拔掉这根刺,但这一次南方舰队居然对他出手,那么他也就没必要再客气。 拉佩正打算做出决定,突然比格·威尔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来:“你又忘了从马内回来的路上的教训?既然制定了计划,就不要轻易去改变,除非你突然发现一个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 “你说得对。”拉佩立刻放弃报复的念头。 之前拉佩和比格·威尔研究了很久,还把身边那些高智商的人全都请过来,最终制定了一个计划。暮色行动只是开始,是其他行动的前奏,接下来每一步都环环相扣,如果随便打乱,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暂时放他们一马。”拉佩摇头叹道:“咱们该回去了,暮色行动非常成功,剩下的强盗团数量已经不多,也该给别人留点,咱们吃肉,至少要让别人能够喝汤。” “看来你被吓坏了。” 杰克扫了躺在地上的西尔维娅一眼,拉佩自己已经不怕被刺杀,但是他身边的人却做不到。 “如果你对这次的刺杀没有一点反应,恐怕他们会愈发猖狂。”安德雷也有点看法。 “我明白,我不会让那帮人太轻松,总要给他们一点事情做,省得他们太空闲。”拉佩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马内的权力既不掌握在内阁手里,也不掌握在议会手里,而是掌握在一个叫临时管理委员会的机构手里。 说起这个临时管理委员会,绝对属于怪胎。一开始叫临时立法委员会,是负责起草宪法的机构,也就是类似议会的职能。偏偏马内还有一个国民议会,由各个党派组成,为了有所区别,内阁就把一部分权力下放,结果这个委员会就成了什么都管的机构,或者说是一个规模扩大了许多倍的内阁。 此刻所有委员正聚集在一起,他们全都愁眉苦脸。 一个书记官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他跑到为首的老者耳边轻声说着几句,紧接着又将一份文件放在老者面前。 老者是杜瓦利派主席列昂纳多·帕瓦蒂埃,才上台三个月,看上去就比以前苍老许多。 列昂纳多打开文件看了一眼,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点小事没必要管。” “是什么事?反正我们现在也商量不出一个结果,不如说来听听,换一下脑筋也好。”旁边的一个人提议道。 “是啊,这话没错。”乔治·雅克也同意。 此刻大厅里泾渭分明,坐在列昂纳多·帕瓦蒂埃那边的全都是原杜瓦利派的成员,而坐在乔治·雅克底下的全都是从宾尼派过来的人——派系这东西到了哪里都不会消失。 这帮人已经是第五次聚集在一起,但是始终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其中的关键就是两个派系之间有分歧,而且分歧很大。 “德文尼那边刚刚传来消息,两个守护者一死一逃,所有官员全都被抓起来,罪名是暗中参与抢劫行动。”列昂纳多叹道,他捏了捏鼻梁,长时间动脑子,让他头昏脑胀。 “是索德·拉佩干的好事?”顿时有人问道。 “除了他,还会有第二个人胆子这么大吗?”列昂纳多苦笑道。 要说胆子大的人,绝对不少,自从政局大乱后,各地都涌现出一批胆子大、手段也厉害的人物,单单一个泽克亚就出了三个像这样的人,不过其中能够让在场的这些人感受到威胁的并不多,整个南方只有三个人,和德文尼有关的只可能是拉佩。 “他想控制德文尼?”乔治·雅克问道,众人里以他对拉佩最熟,他总觉得拉佩做这些事的背后另有目的。 列昂纳多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干脆把那份文件推到乔治·雅克面前。 乔治·雅克立刻翻了起来,翻着翻着,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内容记录的正是拉佩在德文尼说的话,记录者一点都没有遗漏,不但把拉佩的回答全都写上去,连那些提问也一个不漏。 “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列昂纳多问道。 “他是冲着我们来的。”乔治·雅克脸色阴沉地说道,一边说着,他一边把那份文件推到中间。 一个中年人抢先一步,拿起文件大声朗读起来,众人静静地听着。 听着听着,这些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同,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则茫然不解,前者大多是从宾尼派过来的人,他们和拉佩认识,对拉佩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你们发现些什么?”列昂纳多再一次问道。 乔治·雅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德文尼是第一座颁布限价法令的城市,拉佩对德文尼下手,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他也不赞成颁布限价法令?” 列昂纳多差一点跳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可就乐坏了,这段日子他就是为此而发愁,今天的主要议题也正是要不要颁布限价法令。 “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这段日子塔伦的前警察厅厅长安博尔·诺德一直在贵族中串联,让他们拉拢农民。”一个原本就属于杜瓦利派的人报告道。 杜瓦利派也有自己的情报网,而安博尔·诺德做的那些事并不是秘密,也就没在意保密的问题。 在场的人都知道安博尔·诺德和拉佩的关系,也知道安博尔·诺德没什么政治智慧,他这样做,肯定是拉佩授意。 很显然,拉佩和临时管理委员会一样,已经意识到农民的重要性。 “太好了,看来他是站在我们这边!”有人拍着手说道。 “别想得那么好,他意识到农民的重要性,却不意味着反对限制物价,这家伙肯定有后招,而且我有一种预感,一旦他出手,我们就会变得非常被动。”乔治·雅克不愧是了解拉佩的人。 “难道他已经知道我们派使者去过德文尼?”列昂纳多顿时紧张起来。 当初德文尼颁布限制物价的法令,马内这边连夜派出特使,两位特使只用两天时间就到达目的地,为的就是劝说德文尼的官员,让他们收回成命。他们好话说尽,还承诺一大堆好处,可惜最终也没成功。 “应该不可能。” 乔治·雅克摇了摇头,两个特使非常小心,德文尼那边显然也不想让别人知道马内和他们有接触。 不过乔治·雅克并不是很有自信,毕竟拉佩出身秘密警察,而秘密警察的神通广大众所周知。 “那你担心什么?”列昂纳多问道。 乔治·雅克不答反问:“他为什么要留那么多钱给德文尼人?他真的那么大公无私吗?” 不等其他人回答,乔治·雅克接着说道:“肯定不是这样,他这样做……恐怕是为了让德文尼拥有足够的资金……如果我猜得没错,接下来他肯定会有大动作。” 乔治·雅克沉思起来,过了好半天,他猛地一拍桌子,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不过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转头问道:“有谁知道塔伦最近在做什么吗?我需要确切的情报,特别是和物价有关的那些。”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有几个人却将目光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中年人,斯斯文文,看上去像一个学者,他咳嗽一声,说道:“我刚刚写了一份报告,是有关物价控制,其中就借鉴了塔伦的做法。” “塔伦的做法?”乔治·雅克盯着中年人,问道。 “只是一些传闻,那边还没有正式施行。”中年人被乔治·雅克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说话变得异常小心。 “说一下大致内容。”列昂纳多用手一指。 “好吧。” 中年人看到自家老大列昂纳多替他打气,胆子大了许多,道:“塔伦那边同样沿用了德文尼颁布的限价法令,不过他们还有一些辅助措施。这一个星期他们正忙着人口登记,据说登记结束后,会对塔伦的居民发放居民证,有居民证的人每个月可以领到相应的票证,以后塔伦人买东西,不但要支付钱币,同时还要搭配相应数量的票证,而那些农夫拿到票证后,可以去市政厅领取补贴。” “我明白了。”乔治·雅克猛地一拍桌子。 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 “这招阴毒,他两面做好人,还可以借这个机会把一群农民绑在他的旗下。” “他替德文尼留下那么多钱,看来就是想让德文尼也这么做。” “这样不是便宜了德文尼人吗?他会那么好心?”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那只是些死钱,迟早会用完,只有把死钱变成活钱,这套体系才能一直维持下去。” “高明,用票证代替货币,等于用废纸代替真金、白银。” “最后那些农夫不是仍旧会把票证兑换成钱币?我没看到有什么好处。” “白痴,那些农夫肯定是要买东西,想买东西就必须用到票证,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控制票证的种类和数量,就可以控制商品流通。” “他为什么拉上德文尼人一起做?他完全可以只在塔伦施行这道政策。” “当然是因为德文尼的知名度高,而且又是第一座颁布限价法令的城市,已经成为一个标杆,现在德文尼人的一举一动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塔伦就没有这样的优势。”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能够坐在这里的绝对是社会精英,看待问题绝对深入,片刻工夫就把拉佩的意图摸了个透彻。 可惜弄明白是一回事,想要学着做,就是另外一回事。 没有人敢提议向拉佩学习,因为塔伦可以做到,德文尼勉强也可以做到,马内就绝对做不到,理由很简单,马内的人口远比塔伦多,需要的补贴绝对会是天文数字。 不只马内做不到,其他城市也一样做不到,因为建立这套体系需要花钱,要花一大笔钱,根本没人肯这么做。那些所谓的民选官员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很多人都在千方百计把钱污进自己的腰包,就算最大公无私的人,首先想到的也是自己的党派。 “塔伦有这么多钱吗?看来这一次他们黑吃黑,吃得满嘴流油啊!”有人开始动歪脑筋。 “别瞎琢磨,那小子心黑手狠,和他为敌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而且他为人阴毒,如果你不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就收起你的心思。”乔治·雅克冷冷地说道,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像拉佩这样一个强敌。 列昂纳多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来,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本来议题只有一个,就是要不要颁布限价法令,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 众人全都挠头,乔治·雅克也说不出话,这根本就无解。 德文尼颁布限价法令,乔治·雅克还没有这样担心,毕竟限价法令一出,首先会跳起来的是那些农民,马上就要秋收,德文尼人恐怕会碰个头破血流。 临时管理委员会之所以派出特使,是因为德文尼人的做法形同打脸,让他们面子上很过不去,而且有了这个榜样,马内人也开始喧闹,再加上有人暗中煽动,所以他们的日子很不好过。 塔伦的做法就不同,那不是打脸,而是朝着临时管理委员会的胸口插一刀,可这套做法是能够成功,但是其他城市根本没办法跟风。 结果就是其他地方的人拿塔伦作为标杆,然后觉得自己城市的官员全都是自私、贪婪、愚蠢和吝啬,其中当然也包括马内人。 这让乔治·雅克感到头痛,很头痛,非常头痛。 第九十八章城里人和乡下人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路边的麦田已经渐渐变成金黄色,收割的季节就要到了。不过和往年不同,临近收割,农民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喜悦,反倒满是忧愁和愤怒。 在农田的一角,几个农夫聚拢在一起闲聊着。 “各地的收购价全都差不多,最高的也只不过是去年的三分之二,最低的只有一半。” “大不了我们不卖,留着自己吃,这总行吧?” “开什么玩笑,这么多粮食怎么吃得完?就算酿酒或者喂猪也不可能啊!” “难道就这样便宜那些城里人?他们的日子艰难,我们难道就好过?为什么就单单农产品降价,耕地用的马,还有锄头、犁耙之类的却一点都没降?说什么铁涨价,为什么他们不限制铁的价格?” 几个农夫越说越激动。 正说话间,一辆轻便马车由远而近,驾车的是一个农夫,这个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皮肤黝黑,满脸风霜,他丝毫没有停下马车的意思,远远地喊道:“快点收割,大家趁早收割,然后送到德文尼和塔伦去卖!” 几个闲聊的农夫感到奇怪,其中一个人连忙喊道:“德文尼离这里可不近,塔伦就更远,这一路上的运费就不得了,能赚多少?” 驾车的人稍微放慢一点速度,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道:“那两个地方有补贴,出售的价格加上补贴,和年初时的物价差不多,比就近贱卖要占便宜得多,而且在塔伦还可以用各种票证换取廉价的商品。” 说完这些话,马车上的农夫驾着车往前赶,显然急着回家收割粮食。 几个闲聊的农夫听到这番话,立刻坐不住,纷纷往家里跑,他们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 确实要趁早收割,这样才能最先赶到那两座城市,先到的人肯定占便宜,去得太晚,说不定人家就不收,没有哪座城市会无限制地收购粮食。 “那个赶车的人是谁?好像不是我们村的,我肯定没见过他。”一个比较细心的农夫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道。 同样的一幕也在其他地方上演,不只南方,连中部的一些地方都得到消息,传递消息的全都是一个赶着马车的农夫,不过样子各不相同,年纪也不一样——这些人当然都是汉德手底下的探子,他们的使命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收割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从收割到脱粒,前前后后需要半个月左右。 半个月后,通往德文尼和塔伦的大道上再一次被长长的车龙堵塞,场面和当初各地贵族南下几乎没什么两样,不过这一次没什么人抢劫,虽然粮食是好东西,但是抢了也没用,一车粮食值不了几个钱,还得找地方堆放,最后还要找下家出手,花的精力不小,收获却远不如随便闯进一户人家大抢一番——不得不承认,汉德的能力不错。 方圆三百公里内,所有粮食都在运往德文尼和塔伦,其他地方根本没人卖粮。 这毫无疑问引起轩然大波,一开始,各座城市的人并不在意,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没人卖粮,所谓的限价法令根本就是一纸废文,到时候倒霉的绝对是他们这些官员。 如果换成以前,所谓倒霉顶多就是丢掉屁股底下的官位,现在就不同,经历之前的暴乱,所有的人都如同一捧干柴,只要有一个火源,立刻就会变成熊熊燃烧的大火。 只要一想到之前那些贵族的遭遇,想到那些被绞死后挂在门口的可怜家伙,想到连佣人和护卫都被杀得一人不留的情景,那些官员感到害怕了,于是一座座城市紧急颁布强行征购粮食的法令。 为了不让粮食南下,官员们在大道上设置路障,不但拦截本地车队,同时也拦截过路的车队,然后强行用非常低廉的价格收购那些粮食。 这下子各座城市的居民高兴了,却惹怒了农民,之前的限价法令就已经让农民们怒不可遏,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抱着一丝幻想——或许有些城市不限制价格,这才没闹起来。 现在农民们终于忍不住,愤怒达到极点,最终爆发出来,整个南方再一次乱了。 这一次不再是针对贵族和有钱人的迫害,而是城里人和农民之间的纷争,告警的消息如同雪片般,纷纷地飞往马内。 仍旧是那座大厅里,仍旧是那群人,此刻他们的脸上又增添几分焦虑和忧愁。 “不得不承认,是我低估那个小子。”乔治·雅克有气无力地说道。 乔治·雅克已经预见到会有麻烦,却没有想到麻烦会这么大,之前他只想到各座城市的官员们会急得跳脚,却没想到他们会狗急跳墙,强行征购粮食,这根本就是想要引发内战的节奏。 “是啊,这小子不只为了收买那些农民,他真正的目的是让其他地方的农民们和城里人对立起来,他要成为农民的代言者。”一个杜瓦利派的成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有这么夸张吗?我觉得他顶多就是想制造混乱,那些农夫能做什么?他们有枪吗?”另外一个杜瓦利派的成员争辩道。 此人不说这话还好,说了之后,乔治·雅克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喃喃地念叨道:“枪,是枪,原来是枪。” “你怎么了?没事吧?”列昂纳多连忙问道。 乔治·雅克的额头上全都是汗,神色慌张地说道:“我不只低估了索德·拉佩,还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索德·拉佩早在去年这个时候就开始筹建兵工厂,宾尼步枪其实就是他提出的,之后他又改进完善,才有了南方式宾尼步枪。回到塔伦后,他一直在扩建工厂,击败南方舰队后他什么都没要,只要了南方舰队附属的工厂里的工人和技师。他的兵工厂规模之大,在全世界恐怕都数一数二。” “他手底下有多少工人?产量有多大?”列昂纳多连忙问道。 “工人的数量不少于三万人,技师有六千多名,不过这只是没搬迁前的消息,搬迁后情报来源就断了。不过据我所知,他一直在招收工人,而且大量南下的人也替他带去不少技师和设计师,现在肯定只多不少。” 乔治·雅克对于第二个问题有些不太好开口,不过犹豫片刻,他还是说道:“他的兵工厂曾经有过月产三万把火枪、两千门火炮的纪录,就是国民会议召开前的那个月,之后产量虽然没有这么大,但是月产一万把火枪应该没问题……搬迁之后恐怕更多。” 在场的人全都面色如土。 “这怎么可能?” “太恐怖了,难道他安排几千人同时打造枪管?” “国民会议结束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那么他的手里岂不是有近六万把步枪?” “他至少能够拿出两万把步枪给那些农夫。” “像这种类型的争斗,大师以上的人物一般不会介入,如此一来,人多势众又有足够武器的一方肯定能获胜。” “用补贴来制造混乱,顺便拉拢那些农民,用武器来绑住农民们,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家稍微一分析,立刻明白拉佩的意图。 很多人顿时慌了,特别是坐在上首位置的主席列昂纳多,他满脸焦虑地问道:“我们能够凑出多少枪支?” 没人回答,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半天后,还是乔治·雅克第一个开口,他一脸颓废地摇头叹道:“来不及了,现在这个时候谁肯把枪支交出来?” 此刻,连军队的士兵都把配发给他们的火枪看作是自己的财产,想要从他们手里收缴枪支根本不可能。 军需仓库里也已经没有闲置的火枪,国民会议召开的时候,整个马内一片混乱,各个党派首先攻击的就是军需仓库,里面的火枪和弹药全都被搬空,反倒是火炮留了不少,现在这些火枪全都流散在民间。而民间的枪支想要收缴就更难,谁都知道枪支是保命的本钱,再加上之前已经历过换枪事件,约瑟夫这个白痴不但把宾尼派的信用彻底丢尽,也让民众对这类事异常警戒。 “如果我们花钱买呢?”列昂纳多问道。 “谁肯卖?少量或许还行,量大就绝对不可能。”乔治·雅克仍旧摇头。 “从国外购买。”列昂纳多快要跳脚。 乔治·雅克沉默不语,他很清楚,周边各国对他们始终都是敌视的态度,没有出兵干涉,是因为各国还没协调完毕,想从国外那里买枪,根本就是做梦。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看再说,我会尽快拨一笔款项下来购买枪支。”列昂纳多现在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但愿能行。”乔治·雅克嘟囔一声,反正他绝对不看好。 在要塞岛上,拉佩和他的手下同样也在开会,这边的气氛就要轻松多了。 “现在总算可以动手!”拉佩站在最前面满心欣喜地喊道。 从马内回来,一路上拉佩都遭遇沿途各座城市的围追堵截,这几个月来,周边的这些城市更对塔伦隐隐约约形成合围,他一直在忍耐,忍耐到现在始终没有反击,为的就是积累力量,现在力量已经足够。 “我们早就应该动手,这段日子可把我憋坏了。” 西尔维娅第一个抱怨,她身上仍旧绑着绷带,那一剑把她刺了个对穿,虽然在石化状态下总算保住一条命,但是治疗起来却要花更多时间。 在西尔维娅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沙利尔那边蠢蠢欲动,但她只能干看着,这让她郁闷无比。 “伯纳,组建军队的事由你负责,你必须让那些农夫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家人和财产而战斗,是为了捍卫自己的权利而战斗。”拉佩转头说道。 一直以来,拉佩都不想养军队,因为养一支军队很费钱。军服、被褥、武器、装备还只是小花费,一把枪的成本是十五枚比绍,卖出去也只不过二十几枚比绍,每年两套制服同样只有十几枚比绍,头盔两枚比绍,水壶、毯子、被褥加起来要两枚比绍,这些合计起来似乎没几个钱,但是乘以一万,感觉就不一样。 而这些花费都是死的,是一次性投资,最花钱的还是士兵的工资。 士兵的工资不高,一个普通士兵一个月才二十比绍,和拉佩当邮差时的工资差不多,一年下来就是两百四十比绍,像南方舰队最辉煌的时候有两万个士兵、两万五千名水手,每年花费在他们身上的工资高达一千多万比绍。更不用说当年的莫尼坎战争,那场战争前前后后打了三年,动用十五万名军人,士兵的工资就一亿多比绍,再加上军粮和火药的消耗,还有军官的工资,除此之外还有贪污之类的情况,前前后后花掉将近七亿比绍,硬生生地把国家财政拖垮,最后连抚恤金都拿不出来,才有了之后的财政危机。 这样一个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所以拉佩对于扩充武力一向都有些抗拒,他完全有能力组建一支几万人的军队,但是始终没这么做,而是弄了两支四不像的水警队,再加上一支民兵性质的国民自卫军,不过正是那支国民自卫军让他想到一个主意。 “你不想发工资?”伯纳猜到拉佩的想法。 在远古时代,士兵不但没有工资,还要自备武器、自带干粮,当然也有拿钱卖命的雇佣军,不过数量很少。到了古帝国时代中期,士兵开始有工资,不过工资很少,当兵仍旧是一种义务。古帝国崩溃后,进入封建领主时代,一开始士兵仍旧没有工资,到了列国战争时期,南方各国大量采用雇佣军,士兵成了一种职业。两个世纪以前,塔里古王进行军事改革,从此之后士兵就全都拿工资了。 “可以这样说。”拉佩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你在开玩笑。”伯纳翻了翻白眼。 “先别急着否定,你先试试看再说,最好多找几个能说会道的人帮你制定一套方案,你可以找宾尼派的人,他们很擅长替别人洗脑。”拉佩说道。 说实话,拉佩一开始接触宾尼派的理念,也曾经被其折服,甚至有股冲动,真的想加入他们的行列,好在他身边有比格·威尔,帮他剖析了这套理念,结果发现其核心仍旧是利益,之后海森和约瑟夫又先后替他上了一课,让他看到光明背后的黑暗——所以这套理念很具有诱惑力,用来替人洗脑非常合适。 “好吧,我试试看,但愿那些农夫像你说的那样好骗。”伯纳仍旧不太相信。 “这一次我们要招募多少军队?”维恩问道,他是管财务的,自然要知道这一点。 “弗雷多,现在我们有多少枪支?”拉佩问道。 “总共十二万把。”弗雷多连忙说道。 这个回答让在场的很多人倒抽一口凉气,自从分权后,每个人都只管自己分内的事,而且工厂搬迁到班克纳特群岛后,和外界彻底隔绝,就连汉德手下的那些探子都不知道工厂里的情况,所以这里的大部分人和乔治·雅克猜得差不多,都以为拉佩手里的枪支在六万把左右。 众人当然不可能知道,拉佩回来之后,除了修练,其他时间都在制造枪管,事实上这也是一种修练的方式,而且这一次他有了五道分身,效率一下子提升了几倍。 “这就是我们的实力?”伯纳顿时来了精神。 “迓还只是一部分。”弗雷多洋洋得意地回答,他难得有机会炫挪一番:“现在炮船有三百二十五艘,全都是中型的那种,以前建造的炮艇和小型炮船全都已经被淘汰了……” 还没等弗雷多说完,拉佩摆了摆手,道:“我一直忘了船的事,从现在开始中型炮船也别再造了,以后只造排水五百吨以上的大型炮船,三磅炮的威力也太小了,全都改成六磅火炮。” “原来的船要淘汰吗?”弗雷多一脸惋惜地问道。 “没必要。”拉佩可不是败家子,他不在乎钱,但是也不会浪费钱。中、小型炮船用于进攻的话,威力小了些,但是用于防御和巡逻还是不错,而且将来彻底完成换装后,这些船还可以卖掉,绝对可以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拉佩甚至连买主都已经想好。 首先是那些海盗,说起来很有意思,海盗也是有国籍的,别看班克纳特群岛的这些海盗穷凶极恶,好像很不得了,实际上这里的海盗只能算二流货色。 在南面那片大陆上有世界上最大的弗里敦市——特雷斯,也是最大的海盗聚集地,在那里最强的强盗叫黑胡子,他是个传奇强者,无人敢惹,而且他还有十六个大师等级的手下。 在东方,那里是异教徒的地盘,海盗的数量更多,虽然没有像黑胡子这样恐怖的大海盗,但是整体实力却比特雷斯的海盗更强,这些东方海盗和瓦尔纳斯的海军是死对头,常年在海上交手,互有胜负,可见有多厉害。 不过最厉害的一股海盗还是西海的海盗,其实他们不能算是海盗,因为他们有着官方背景,无论是人员还是武器装备都比另外几股海盗强得多。 拉佩出生于像塔伦这样一座港口城市,从小听惯海盗的残暴,对海盗原本没有一点好感,但是自从得到幸运金币,认识了比格·威尔,他明白很多事。 很多海盗的背后都有官方的支持,相当于民兵的角色,五十年前和马提兰王国开战的时候,两边的海盗都接受了各自国王的雇佣。 海盗是一个国家海上力量的补充,用得好的话,甚至可以比正规舰队的用处更大。 正因为如此,当初拉佩打下班克纳特群岛的时候,并没有乘胜追杀,而是采用安抚和拉拢的手法。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或许也是潜在的买家,那个人比海盗有钱多了。 一辆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马车停在餐馆的门口,这是一家非常普通的餐馆。现在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艰难,很少有人会到外面吃饭,所以大部分时间这家餐馆都闲置着。 一个老人从马车上下来,推开餐馆的门走进去,一进门就呵呵笑道:“您好像很喜欢在餐馆里和别人见面。” “那是当然,餐馆一般都开在人潮密集的地方,这种地方出入方便,而且每座城市都有很多餐馆,选择的余地很大,就算全盛时期的秘密警察也做不到在每一家餐馆都布一个眼线。”回答的是拉佩,他就坐在左侧的角落里。 “这家餐馆也是你们的据点?”老人看了看四周,随口问道,紧接着又加一句:“如果不方便的话,您可以不说,我只是好奇。” 卡利昂侯爵想了想,最后说道:“士兵和水手没办法保证,他们可能已经被洗脑,我能够保证的只有那些佣兵,上面派下来的特使对这些人也不足很放心,整天防着他们,很多人的心里都藏着一把火。” 拉佩闻言更加有把握,现在的南方舰队能够让他忌惮的只有佣兵,只要佣兵们袖手旁观,只凭那些士兵和水手,根本就翻不了天。 “你是否还打算担任南方舰队的总司令?”拉佩问道,他想知道卡利昂侯爵的意思。 “没这个兴趣,时代不同了,上面再派一个特使来,我还不是要挪位置?”卡利昂侯爵苦笑道,经历这次的大起大落,他已经看透。 “你知道的,我的岛上有一大群贵族,现在天堂岛算是几个贵族聚居区之一,和赖恩、布朗日、贝尔特这几个贵族聚居区相比,我们有一个弱势,缺乏一个有身份、地位的领袖人物。”拉佩说道。 “您不怕我抢你的位置?”卡利昂侯爵半真半假地问道。 “您和我之间怎么可能有纷争?您管那些逃难的贵族和解散之后的南方舰队,我管底下的那些人。” “不是,最近不景气,很多餐馆根本不招人,往往老板就是跑堂,也是厨子。我昨天刚到这里,就是在这里吃的晚饭。看到此地环境不错,我就把老板催眠了,临时借用一下这个地方,就算别人查到我在这里和你见面,最后也不会查出什么名堂。” 拉佩倒也坦白,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高明的布置。”老人随口恭维道。 这位老人正是曾经的南方舰队总司令卡利昂侯爵,他也实在可怜,总司令的位置前前后后只坐两个月就丢掉了。 国民会议结束后,国王被押回王宫,国家政体改为君主立宪,由杜瓦利派组建临时内阁,南方同样也发生改变,马内派了一个国民代表过来,拿着国王和内阁签署的委任状,轻而易举就把卡利昂侯爵赶下台。 “南方舰队的人现在还有多少是听你的?”拉佩不是来听卡利昂侯爵的恭维在来这里之前,拉佩就和比格·威尔分析过,如果把卡利昂侯爵绑上战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贵族全都是等级动物,如果上面没有一个等级很高的存在压着,他们迟早会翻天,可一旦有了这么一个人,情况就完全不同,他们会自动对号入座,形成一套自上而下的体系。 如果娜达利雅的父亲还活着,肯定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那位侯爵生死不明,卡利昂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卡利昂是一等侯爵,地位不低,还做过南方舰队总司令,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这个身份同样不低,在此之前他做了七年的副司令,从他那七年的表现来看,他肯定有野心,但是也很识时务。 最主要的是,卡利昂侯爵已经上了年纪,早已没精力上蹿下跳,而且他经历过太多的波折,做决定的时候肯定会非常谨愼。 “你说南方舰队会解散?”卡利昂侯爵从拉佩刚才的话里听出一些东西。 “没错,南方舰队会和沙利尔市政当局发生剧烈的摩擦,造成恶劣的后果,沙利尔人会要求我出兵对付南方舰队,事后会收回南方舰队驻地。”拉佩说着自己准备好的“剧本”。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强攻。”卡利昂侯爵有些意外。 “我当然会强攻。”拉佩笑了,现在是乱世,乱世的规矩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话的声音响亮。 之前拉佩没有彻底干掉南方舰队,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失误。原本他以为国民会议召开后,国王会垮台,南方舰队也会随之消失,没想到上面居然派了一个特使下来,接管这支舰队,继续找他的麻烦。 已经失误过一次,拉佩绝对不会再一次失误,这一次他要把南方舰队彻底铲平。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会让世人看到他血腥暴力的一面。 “那好吧,我回去后立刻准备。”卡利昂侯爵同意了,他也没别的选择。 这段日子卡利昂侯爵的处境非常不妙,被夺取总司令的职权后,那个国民代表根本不让他离开,对方似乎想学马内的做法,对贵族来一场大清算,要不是后来那个国民代表在拉佩的手底下受挫,而且塔伦的杜瓦利派成员和闹事的工人被杀了个干干净净,那个国民代表被吓坏,一时之间顾不上他,或许他早就死了。 卡利昂侯爵说走就走,他急着想看到那位特使倒霉,除此之外他对这家肮脏破旧的餐馆也不感兴趣。 “我还约了另外两个人,您不打算留下来见个面吗?”拉佩问道。 卡利昂侯爵微微一愣,他犹豫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拒绝,然后转身上了马车,接着马车走了。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有两个人溜达着走过来,推门进了餐馆,这两个人四十五、六岁,一个人脑袋有点秃,长着两撇八字胡,身上穿着棕灰色的呢质大衣,另一个人身材瘦小,脸颊枯瘦,戴着金丝边眼镜。 “鲁道夫先生、米勒先生,很高兴见到你们。”拉佩站起身和这两个人打招呼,他对这两个人就要客气多了,因为他和这两个人远不如卡利昂侯爵那样熟。 鲁道夫是沙利尔的杜瓦利派主席,也是沙利尔的市长,米勒则是沙利尔的宾尼派主席,现在担任议会议长,而这两个人当选主席是最近几个月的事。 不得不承认,西尔维娅的手要比拉佩黑得多,拉佩是若对方惹到自己人绝对不会放过,西尔维娅则喜欢防患于未然。南方舰队惨败,前司令加斯帕尔侯爵被杀后,沙利尔的几个党派就有些不听话,于是西尔维娅干脆把各党派高层的人全都清理了,重新换一批。 鲁道夫和米勒原本都只是小角色,一个人是书记员,另外一人是干事。 “您没必要这么客气,有什么尽管吩咐。”鲁道夫的态度非常端正。 “你们已经看过计划了吗?”拉佩问道。 “看过了。”鲁道夫连忙说道,米勒也点了点头。 “你们对这个计划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拉佩这一次过来,除了和卡利昂会面,另一个目的就是细化行动计划。 原来的计划里有几大步骤,譬如第一步是制造摩擦,但是如何制造?以什么为借口?这些都没有确定下来,必须问过这里的人才行。 “想要施行这个计划,实在太容易,南方舰队的水手里有我们的人,沙利尔又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到时候让我们的人演一场戏,保证两边打起来。”鲁道夫很有信心地道。 “用不着演戏,那太假了。”米勒在一旁插嘴道:“这段日子南方舰队和我们已经闹了好几回。” “为什么闹起来?”拉佩顿时来了精神。 “因为赊账的问题。”鲁道夫耐心地替拉佩解释道:“以前南方舰队需要什么都是赊账,每个季度结算一次。但是去年就不行,拨款时停时续,士兵的工资都欠了好几个月,我们这里的帐更是越欠越多,很多商家因此倒闭。去年六月份,两边就闹过一次,最终南方舰队不得不退让,不再赊欠,而是当场结算,今年也一样。但是自从那个国民代表来了之后,又开始要求赊账,还说沙利尔是为南方舰队而存在,一切都必须服从南方舰队,甚至扬言要接管市政府。” “他难道是白痴?”拉佩感到很意外,这根本就和如今的政治基调相抵触,一且传扬出去,不但那个特使有麻烦,连杜瓦利派都会为此而受到指责。 “他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鲁道夫又抢过话头,笑着解释道:“卡利昂上台之后,把能卖的东西全都卖掉,一部分作为抚恤金,另一部分用来补发工资。那个特使把卡利昂赶下台后,这才发现自己得到的只是一个空壳,还有一大堆亏空,他上台的时候许诺一大堆好处,结果没办法兑现,甚至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但维持舰队的运作又要钱,上面却不肯拨款,因此他只能耍赖。” “上面不肯拨款?”拉佩顿时眼睛一亮。 原本拉佩以为马内那边帕特使过来,肯定是要接管南方舰队,然后以此为根基,加强对南方的控制,没想到居然不给钱,这说明上面根本不重视,也可能原本重视,但是那次失败让上面失去信心,导致南方舰队连同那个特使全都被放弃。 “那个特使刚来的时候,曾经带过来三十五万比绍,被他用来发工资,之后上面再也没有拨过款,据说这家伙催过好几次,结果一点用都没有,因此私底下很多士兵都觉得自己被骗。”鲁道夫解释道。 “这可太好了。”听到鲁道夫的话,拉佩对计划愈发有信心,他的脑子一转,一个完整的计划渐渐成形,随即问道:“我想他们的粮食应该不够吧?” “您说得没错,在来之前,我就让我们的人查过,他们的粮食只够半个月。” 米勒抢着说道,明显是在邀功。 拉佩赞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沙利尔的粮食够吗?” “还行,吃到明年夏天应该没问题。”这一次回答的是鲁道夫。 别的城市都因为粮食而产生恐慌,沙利尔却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因为它实在太小,人口不到十万人,而且周边的土地全都属于国有,由沙利尔市政府掌控,虽然这并不足以养活全城的人和一支舰队,仍旧需要从外面购买粮食,但是采购的数量非常有限。 拉佩眼珠一转,紧接着问道:“你们的粮食是集中在一座粮仓吧?” “是的。”鲁道夫和米勒同时点头。 “有没有另外一座粮仓?”拉佩问道。 “有。”鲁道夫立刻回答,这件事只有他清楚:“有几座秘密粮仓,是建造沙利尔之初就有的,属于城防工事的一部分。” “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吗?”拉佩低声问道。 “原则上只有历任市长和相关的几个人知道。”鲁道夫连忙说道。 拉佩指了指南方舰队驻地,问道:“那些人呢?” “大概不清楚吧?”鲁道夫不太肯定地回答,紧接着又加一句:“就算以前有人知道,恐怕也来不及交接。” 拉佩明白鲁道夫话中的意思,当初他不只杀掉前舰队司令加斯帕尔侯爵,还杀掉一大批军官。卡利昂上台后又清理了一遍,那位特使夺权后,同样也来了一次大清理,让舰队从高层到军官全都换了一批,就算还有知情者,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能不能秘密地把粮食转移到那几座粮仓?”拉佩再一次问道。 “这是必要的功能。”这一次鲁道夫回答得非常肯定。 拉佩的心定了下来,他已经有八成的把握,道:“你回去之后,立刻把粮食挪走,只留下很少一部分,然后你们召开全民会议,宣布粮食不够,而且到处都买不到粮食,在民众中制造恐慌。” “这会不会出事?”米勒有些担忧。 “不会。”拉佩摇了摇头,道:“一旦有出事的迹象,你们立刻告诉大家,已经从塔伦借来一批粮食,不过数量有限,不得不施行配给制,然后学塔伦的做法,进行人口登记,发放居民证,反正气氛怎么紧张就怎么来。” 鲁道夫和米勒对视一眼,他们已经明白拉佩的想法。 一个星期后,沙利尔市中心广场上排起长队,全都是来登记申领居民证的。 队伍中最有意思的就是那些小孩,平常这时候小孩总是闲不住,会在四周跑来跑去,今天却不一样,很多小孩站得笔直地排在队伍中,他们全都穿着很宽松的衣服,个头明显比平日高了许多,他们的鞋子或者裤腿里明显垫了东西。 “我家小孩已经超过一百三十公分,他应该算成年人。” “什么?脱掉鞋子量身高?这怎么可以?” “这不是一百三十公分吗?你故意量少了。” 负责登记的地方不时传来这类争吵声。 按照身高,而不是年龄来判断是否属于成年人,这是某个人刻意的安排。 当然,这也因为没办法,平民没有出生记录,只有贵族才有。以前还有受洗记录,但是自从光明神殿遭到打压后,洗礼也变得不正规,有些小孩五、六岁了才受洗,还有一些没钱的人家干脆就不替孩子受洗。 在德文尼和塔伦,为了判定成年和未成年,曾经发生过很多次争论,最后拉佩被弄烦,干脆决定按照身高来确定。 这当然不可靠,先不说有些人发育比较迟,侏儒也是一个大问题。不过拉佩有他的理由——个子越矮,饭量越小。 突然,前面又传来一阵争吵声。 “走开,走开,你没资格领身份证。” “我怎么没资格?我不是沙利尔人吗?我的家人都在这里,他们都可以替我作证。” “按照规定,参军入伍的人已经不算是沙利尔居民,你已经有一份军饷,何必再占其他人的便宜?” “这是什么破规定?我是沙利尔人,就应该享受这份权利,你有什么资格剥夺?” “你别冲着我不讲理,规矩不是我订的,而是几天前全民会议上投票通过的,是大家的决定。” “狗屁大家的决定,根本就是你们在操纵投票。” “来人,这里有一个捣乱分子,把他抓起来。” 随着这一声呼喝,原本还只是争吵,突然间就升级成争斗。 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一拥而上,跑过来抓人,排队的人群里立刻冲出来十几个人,他们显然都隶属于舰队,两边打了起来。 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传来,越来越多警察涌过来,那些水兵见势不妙,转身就跑,不过也有被抓住的,警察围拢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所有这一切,全都落在几公里外一幢大楼里一群人的眼睛里,为首的正是那个胖子。 这位从马内来的特使名叫蒂亚戈·马努埃尔,原本只是小小的书记官,被委以重任的时候曾经意气飞扬,想要做出一番成就,但是现在他只觉得很累。 “你说他们是不是故意弄得人心惶惶?”蒂亚戈恶意地问道,却不知道他无意间说对了。 旁边的那些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好半天,一个中年军官叹道:“听说别的城市也差不多,全都因为粮食的问题感到恐慌。” 蒂亚戈摆了摆手,道:“我不关心别的城市,外面吵吵嚷嚷弄得我们的人也惶恐起来,军需官刚刚告诉我,已经有不少人向他打听咱们的军粮还能供应多久。” 又是一片死寂,没有一个军官愿意开口。 蒂亚戈感到很无趣,居然没有人接话,他只得把话挑明:“咱们的粮食还够吃几天?”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一个矮个子军官身上,这个人是管后勤的,别人可以不回答,他却不行。 “顶多一个星期。”矮个子军官硬着头皮说道。 其实蒂亚戈早就知道这件事,他愈发感到屁股底下的这个位子不好坐,根本就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怪不得卡利昂那么容易就被他掀翻,一点抵抗都没有,恐怕卡利昂早就打算溜了。 “我已经请上面帮忙,从周边城市调了一批粮食过来,不过数量并不是很多,恐怕只能支撑到明年春天,而且这批粮食什么时候过来还不知道。”蒂亚戈闭着眼睛说瞎话。 现在各地都缺粮,这时候谁会牺牲自己帮助别人?蒂亚戈曾经寄望于马内的总部,可惜他再一次失望,总部除了敷衍,还是敷衍,这让他有种已经成为弃子的感觉。 拿底下的人做弃子,这是杜瓦利派的光荣传统。 “城里还有多少粮食?”蒂亚戈问道。 仍旧没人说话,这些军官不是白痴,完全能够猜到蒂亚戈的意思。现在城里的粮食已经不够吃,如果再让南方舰队抢了,岂不是要逼得民众和他们拼命? “只是借点粮食,没关系的。”蒂亚戈干脆破釜沉舟,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他都不在乎,道:“等到调拨的粮食到了之后,我们就还给民众。” “恐怕那些市民会发狂。”一个比较年长的军官警告道,将心比心,谁如果敢动自己的救命粮食,他也会发狂的。 “我担心那个人会借机生事。”另外一个军官说道,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也许可行。”一个年轻军官突然开口道。 这个年轻军官是蒂亚戈掌权之后提拔上来的,属于绝对的心腹,自然要替长官说话。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蒂亚戈喜形于色。 “我们抢占粮仓之后,免费发放粮食。”年轻军官立刻说道:“或许我们还可以借这个机会控制整座城市。” 这毫无疑问是强盗逻辑,抢了东西之后,自己拿大部分,然后给其他人一些小甜头,那一支支暴乱的队伍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别开玩笑!短时间内或许还行,时间长了怎么办?”年长的军官怒道。 “不是马上就有粮食到了吗?”年轻军官硬着头皮说道,他很清楚这十之八九是谎言,但是此刻他也只能跟着撒谎。 年长的军官不说话了,他的心里充满失望。 “艾伦的提议很不错。”蒂亚戈抢过话题,道:“一旦我们重新掌控这座城市,肯定要来一场大清理,那些趴在民众身上吸血的寄生虫必须被除掉,没收的财产用来购买粮食,应该足以支撑到明年秋天。” “您说得太对了。”年轻军官连忙拍马屁。 “万一失控呢?万一被某个人趁虚而入,这把火说不定会烧到我们身上,别忘了安图雷特现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年长的军官再一次发出警告。 可惜,蒂亚戈根本不在乎这番警告,他早已有成为弃子的觉悟,打算干一票之后离开。 其他军官也各有打算,现在局面很乱,他们打算趁乱组建自己的势力。 军官们有他们的优势,每一个军官手底下都有士兵,而且有足够的枪支、弹药,一旦夺取沙利尔的控制权,他们就会占领城外的农田,反正那些农田原本就是国有,顶多一年就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第九十九章设局和收网 一艘到处可见的两桅商船靠上码头,搬运工上上下下地很忙碌,一只只沉甸甸的袋子从船上被搬下来,就堆在码头边上。 码头上竖着五只倒立的大漏斗,漏斗用厚重的橡木打造而成,漏斗的底部有出口,只要打开阀门,粮食就会出来,那些买粮食的人用袋子接住流出来的粮食,然后到旁边的磅秤上称重量,顺便付钱。 码头前面的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很多家庭全家出动,一家之主们全都一只手攥着钱袋,另一只手拿着装粮食的布袋,排队等候购粮。 可以购买的粮食只有五种,分别是白面粉、粗面粉、大米、玉米和马铃薯。 卖得最好的是玉米和马铃薯,因为便宜,现在连黑面包都成了奢侈品,不是每一户人家都能吃得起,白面粉几乎没人买,因为真正的有钱人是不会来这里排队抢购粮食。 看到这一幕,拉佩趴在船舷边摇头叹息道:“可惜了,白面粉和大米弄来太多,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弄三船豆粉过来。” 拉佩说的豆粉是大豆榨油后磨成粉,味道不怎么样,一般当作饲料用来喂马,不过也有人拿来当食物。 拉佩以前吃过豆粉,有一段日子他的父亲生病,当然也就没有工资,但病人又必须保证营养,所以那段日子他们家不得不非常节省,吃饭的时候,总是等父亲先吃完,然后他、妹妹和母亲偷偷躲在厨房里吃豆粉糊,那是拉佩最不想拥有的回忆。 “接下去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能够填饱肚子就不错。”说话的人是西尔维娅,她的眼神有些散乱。 “你在想什么呢?”拉佩问道。 “想以前的事,小时候哥哥带我一起逃难,我们经常没吃的,然后哥哥就去偷喂马的饲料。” 西尔维娅的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的神情,只有深深的怀念。 “看来你的童年比我更苦。”拉佩叹息一声,然后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哥哥被抓住,抓住他的人就是我们的师父,他是个心肠不错的骑士,收留了我们,还教我们修练。” 西尔维娅也趴在船栏杆上,和拉佩并排趴在一起。 “你哥哥怎么会成为强盗的?”拉佩又问道。 “好人没好报。”西尔维娅显然不想说太多,含糊地跳过去:“当初得到过师父帮助的人,很多人都远远地躲开,最后是哥哥和我把他从牢里救出来,不过他已经残废了,而且时日无多,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他把所会的一切都传授给我们。” “他没有让你们替他报仇?”拉佩问道。 西尔维娅摇了摇头。 拉佩不再说什么,连当事人都不愿意报仇,说明那起冤案要么和个人感情有关,要么幕后主使者的来头太大,如果是后者,凭西尔维娅现在的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再想查当年的案子,难度绝对不是一般的大。既然西尔维娅没有开口,拉佩也就没兴趣多管闲事。 “他们怎么还没来?” 西尔维娅摸了摸嘴唇边上贴的小胡子,她和拉佩此刻都不是原来的模样,拉佩装成这艘船的船长,而她则是二副。 “舰队的人已经来了,只是你没注意到罢了。”拉佩朝着一个搬运工努嘴,道:“他们肯定也担心上当,所以要确认船上真的有粮食。”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动手?”西尔维娅有些不耐烦起来。 “可能要等到船上的粮食大部分运到码头上之后吧?”拉佩叹道,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拉佩可没那么小气,一船粮食而已,根本就没什么可在意的。 拉佩和西尔维娅无聊地看着搬运工上上下下,看着一袋袋粮食被堆在码头上,看着码头前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队伍越排越长。 太阳渐渐西下,已经快到傍晚时分,突然一群士兵冲过来,强行挤开人群,冲到那五只大漏斗的前面。 “停下,全都给我停下,这些粮食已经被舰队征购!”一个军官威风凛凛地喊道。 听到这番话,其他人顿时一片哄然。 “你们凭什么征购这些粮食?” “这不是要我们大家的命吗?” “绝对不允许,咱们把这帮家伙赶走。” 关系到全家人能不能填饱肚子,关系到自己会不会饿死,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忘记了畏惧。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暗桩”,他们是汉德的手下,最先发出声音的就是这帮人,等到气氛被煽动起来后,他们就藏起来。 砰—— 军官掏出枪朝天开了一枪,恶狠狠地骂道:“想造反吗?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军官环视四周一圈,眼神异常凶狠。 不只是军官,那群士兵也差不多,他们也举起火枪,枪口对准密密麻麻的人群。 平民毕竟是平民,一下子被吓住,再也没有人敢大喊大叫。 见已经镇住场面,军官得意地说道:“原本沙利尔只是一座军港,之所以会成为一座城市,就是为了更好地为舰队服务,但是现在看来,这样做的效果并不好。从现在开始,所有的权力收回舰队,其中也包括粮食的分配权。不过大家用不着担心,我们是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从今往后食物供应采取配给制,每户人家都可以得到一定数量的粮食,免费供应。” 广场上再一次变得吵吵嚷嚷,不过这一次大家不再是怒不可遏,很多人动心了。没办法,“免费”这个词实在太强大,特别是对挤在码头上的这些人来说更是如此,在这里的大多是穷人,他们手里的钱全都是辛辛苦苦存起来的。 “是啊,免费供应!”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大喊:“恐怕是等到你们的人吃饱喝足,再卖够钱之后,拿点残羹剩饭分给我们吧?”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在人群里喊起来:“各位老爷、少爷们,咱们和舰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这帮大老爷做过一件对得起我们的事吗?平时白吃饷,要打仗就强行抓人当兵,还强迫赊账,更可恶的是赖账不还,你们难道忘了,去年有多少商铺因此而破产?” “这帮兵狗子的话根本不能相信,一旦粮食到他们手里就完了!” 汉德安插的那些“暗桩”再一次活跃起来,效果确实不错,底下的人又开始喧闹,众人看着军官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漠,而且充满怀疑。 “住嘴,全都给我住嘴,中士,你和你的人去把那几个煽动暴乱的家伙抓起来,这些人肯定是贵族的走狗。”军官面露狰狞地说道。 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军官的话音刚落,身上立刻冒出火焰,火焰看上去异常猛烈,却不是瞬间把人烧得连灰烬都不剩,而是渐渐蔓延,最终他整个人化作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柱。 此时军官不停发出凄惨的叫声,身上的皮肤开始起泡,然后渐渐烧焦,但是人却没死,而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士兵们看到这一幕,顿时慌了神,其中一个士兵不知道是因为慌张,还是想要发泄,居然扣动了扳机。 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顿时倒下去,鲜血从胸口冒出来,不过下一瞬间,一道圣光从空中落下,照在中年妇人的身上,她的伤口一阵蠕动,许多金属碎屑被硬挤出来,然后血不流了,被打出来的枪眼也开始收口。 与此同时,开枪的士兵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然后变成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柱。 “谁在那里?”半空中响起雷鸣般的暴喝道。 “是你家老爸。”拉佩冷笑一声,他的手腕一翻,手里立刻多了一把长枪,紧接着就扣动扳机。 子弹飞出去,不过在半路上就炸开,显然隐身在半空中的那个人早就料到拉佩会用这招。 “贝尔·克洛德,玩这种花样有意思吗?”空中又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这一次说话的是安德雷。 “看来你们早有准备。” 码头上人影一闪,一个颧骨高耸,一头又黑又短的乱卷发,嘴唇很厚,看上去三十几岁的高瘦男子站在那里,这个人和贾克卜一样,显然是个混血儿,不过他是黑人混血。 高瘦男子腰际插着两把剑,显然是大剑客,身上披着一件亮闪闪的鱼鳞软甲,看材质显然不是金属打造而成,很轻薄,被风一吹,软甲的下摆居然会飘起来。 高痩男子看了两个浑身着火的人一眼,然后伸手点了两下。 没有看到剑气发出,甚至都没什么动静,但是两个着火的人却倒了下来,倒在地上后一动也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好狠的心,这两个人明明有救,只是救起来稍微麻烦一些,你居然直接杀了他们。”拉佩啧啧两声。 “那是当然,这帮家伙根本没什么人性,手下的人一旦失去利用价值,立刻会被当作垃圾处理掉。” 四面八方响起杰克的声音,下一瞬间,他从虚空中走出来。 能够把自己相移过来,杰克比起当初显然又前进一大步。 果然,杰克这么一亮相,敌方也打算站出来的几个大师全都缩了回去。 六臂娜迦瑟琳娜曾经说过,空间、时间这类法则确实非常强大,但是领悟起来异常困难,反倒不如选择那些简单的法则,不过反过来说,掌握这类法则的大师一旦有所突破,实力的提升绝对超乎想象。 “有你们这帮王八蛋在,我不得不非常小心。”拉佩冷嘲热讽道。 黑人混血的大剑客叫萨哥·拉蒙特,他看了看左右,发现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其他人似乎都变卦了,他有些慌了。 但是萨哥·拉蒙特已经跳出来,不可能再退回去,不得不硬着头皮喊道:“你们来了几个人?” “你自己猜。”拉佩在逗萨哥·拉蒙特。 对别的大师,拉佩绝对不敢这么做,大师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唯独对萨哥·拉蒙特,他一点都不在乎。 “我们这里有二十个人,至少有三成的把握留下你,就算你最后逃了,你的女人可逃不了。”萨哥·拉蒙特威胁道,他确实没有大师的觉悟,别的大师就算有这样的想法,也绝对不会说出来,只有他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拉佩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现在发现血统不纯的人,大多脑子也不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萨哥·拉蒙特怒道。 “你的主子没下令,你敢乱动吗?”拉佩不疾不徐地问道。 萨哥·拉蒙特大怒,伸手就想拔剑,但是手碰到剑柄后,立刻变得犹豫起来,最终也没把剑拔出来。 拉佩得理不饶人,继续骂道:“你的主子绝对是个白痴,明知道惹不起我,还要玩这一手!现在的南方舰队还有多少实力?士兵也就两、三千人,佣兵虽然还有好几百名,但是有几人听他的?至于你们这些大师就更不用说,你说你们有二十个人,我怎么没看到?” “什么二十个人,我看就只有他们两个傻蛋。”杰克冷笑一声,说道。 “真正的傻蛋只有他一人,贝尔·克洛德至少还知道隐身装神秘,只有他傻乎乎地跳出来。”安德雷的那张嘴也很厉害。 就在这个时候,市中心那边响起一阵枪声,紧接着又传来一声炮响。 “哈哈,我们的人动手了,粮仓已经控制在我们的手里,看你们还有什么办法?”萨哥·拉蒙特突然变得洋洋得意起来。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拉佩看了看杰克。 杰克指了指脑子,道:“这家伙是白痴,他说的话没必要认真。” 拉佩不再搭理萨哥·拉蒙特,转头朝着船上的水手喊道:“这是沙利尔人的事,咱们管不了那么多,解开缆绳,咱们该离开了!” 那些水手全都动了起来,拔锚的拔锚,升帆的升帆,但是码头上的那些沙利尔人全都无法冷静了。 “不能啊,你们不能走。” “我们不需要什么军管,只要给我们粮食,我们绝对愿意听您的。” “请您救救我们吧。” “您不能走啊,您一走,我们都会饿死的。” 转眼间,码头上乱成一片。 拉佩无动于衷,如果换成以前,他或许会趁机表演一番,但是现在他已经懒得演戏,他不是政客,也没打算往这个方向发展。 粮库的大门,这扇门就如同城门般又高又大,是用一尺厚的木板拼成,外面还包裹一层厚厚的铁皮。 此刻,这扇大门敞开着,透过大门,可以看到粮仓的底部快要空了。 看到这一幕的不只是南方舰队的士兵,还有被他们骗来免费领取粮食的平民,此时所有人都傻了,之前市政厅的那些官员虽然说粮食快被吃光,但是给人的感觉好像还能支撑一、两个月,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粮仓已经空了。 蒂亚戈也傻了,他所有的计划都建立在能够抢到粮食的基础上,现在计划破产了。 过了好半天,蒂亚戈歇斯底里地叫起来:“肯定还有粮食,粮食肯定被藏起来,把市政厅的那帮官员抓起严刑拷问,一定要让他们开口!” “快去抓人!你们没听见吗?”旁边的副官也跟着吼道。 一帮亲信顿时四散,带着手下抓人去了。 沙利尔不大,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有人跑回来报信,他们已经抓到一部分官员,还随手抓来一些在沙利尔有影响力的人,从他们的家里搜出不少粮食。 “我不是说过了吗?把这些家伙押下去严刑拷问,一定要问出粮食都藏到什么地方,是不是被他们偷卖?或许外面那艘船上的粮食,根本就是从粮仓里拿的。”蒂亚戈气急败坏地说道,他干脆直接栽赃。 突然,人群分开,一群祭司走进来,为首的是沙利尔光明神殿的主教,主教一边走,一边平静地问道:“阁下这样说有证据吗?” “洛伦兹主教,请您记住,现在已经不是神权高高在上,王权决定一切的时代,现在权力属于人民。”蒂亚戈根本不回答,而是理直气壮地喊着口号,紧接着他朝左右使了一道眼色。 可惜旁边的那些军官根本没有反应,甚至服从蒂亚戈的佣兵也一动也不动。 蒂亚戈终于注意到异常,愕然发现自己的手下全都已经被制住。 “你们想做什么?”蒂亚戈虽然心虚,但是嘴里仍旧很硬。 洛伦兹主教看了看蒂亚戈,轻叹一声,问道:“你难道从来都不和上面联络吗?” “联络?有什么事要联络?”蒂亚戈一时摸不着头脑。 洛伦兹主教沉默片刻,确定蒂亚戈没有在装傻,这才说道:“鉴于前一段时间发生的那些悲剧,内阁已经宣布,任何形式的暴乱行动都是非法的,不管是什么理由,妄图挑起城市暴乱者必将遭到严惩。就在刚才,本市的官员和议会成员向各座神殿寻求庇护,同时请求我们阻止暴乱的发生。我们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事向马内做了汇报,同时向各座城市转述这里发生的一切,我想……马内那边很快就会有命令下来。” 蒂亚戈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而是根本没当一回事。 在他看来,这项法令是针对别人,现在是杜瓦利派掌权,内阁肯定会罩着他,却没想到因为这条法令,各神殿又开始活跃起来。 “对沙利尔施行军事管制,对食物供应施行配给制度,这应该不算是城市暴乱吧?沙利尔最早就是一座军事管制的城市。”蒂亚戈毕竟是搞政治的,钻漏洞的本事一流,立刻想出一套说辞。 “这个只能由上面决定,不过随便抓人,不经过法庭审判就判定别人有罪,这绝对属于城市暴乱的范畴,所以……请阁下放了这些可怜的人。” 洛伦兹主教没兴趣和蒂亚戈多啰嗦,他来这里是为了救人。 “你要法庭的判决?可以,我马上就可以让人组建临时法庭。” 蒂亚戈豁出去了,他不打算退让,要不然就轮到他被压制。 可惜蒂亚戈的想法又落空了,洛伦兹主教摇了摇头,说道:“你应该仔细看看条例,上面清楚地写着,任何势力组建的法庭都是不合法的,法官、检察官都必须通过所在区域半数以上居民的审核才行。而且沙利尔已经有一个民选法庭,这些法官和检察官此刻正受到阁下的迫害,我相信最高法院不会对此不闻不问。” 蒂亚戈的脸色顿时又苍白几分,他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糟糕的事,现在是君主立宪制,实行的是三权分立制度,权力分别在内阁、议会和最高法院手里。杜瓦利派控制了内阁,又搞出一个四不像的临时管理委员会,暂时架空议会,但是最高法院却不在他们手里,为了安抚另外几个党派,最高法院几乎没有杜瓦利派的人,如果最高法院插手,他绝对死定了。 “放人。”蒂亚戈咬牙下令道。 “谢谢阁下的配合。”洛伦兹主教皮笑肉不笑地赞了一句,紧接着又说道:“还有他们的财产,包括家里的粮食。” “这可能是民众的财产,也可能是他们利用权力侵吞来的。”蒂亚戈不肯再退让,因为他已经决定逃跑,临走之前肯定要狠狠的捞一把。 “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您难道忘记了这句话?我记得这是仅次于‘人生而平等’的政治格言,阁下连这都打算违背?再说,阁下有证据证明那些东西是赃物吗?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是诬陷,是栽赃,我相信最高法院会对此做出判断。”洛伦兹主教不疾不徐地说道。 蒂亚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南方舰队的士兵气势汹汹而来,最后灰头土脸地走了。 蒂亚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感觉到两腿没力,他知道自己完了,计划失败,没能控制住沙利尔,目的也没有达到,还和沙利尔人彻底撕破脸。 不过更糟糕的是,蒂亚戈没想过最近颁布的条例引起的变化,他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最高法院肯定会拿他当目标。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蒂亚戈没有得到多少粮食,反倒引爆一颗地雷——沙利尔已经没粮食了。 沙利尔的市民不会去找那些官员的麻烦,因为那些官员已经搞来粮食,卸在码头上的那些粮食是最好的证据,他们会来找蒂亚戈的麻烦。 蒂亚戈正在为此烦恼,突然仓库那边响起一阵枪声,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喧闹声。 “怎么了?”蒂亚戈冷着脸问道。 谁都不说话,旁边的那些军官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最会拍马屁的那几个人都闭上嘴巴。 “到底出了什么事?”蒂亚戈怒吼道。 “我去看看。”旁边的副官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副官神情茫然地走回来,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士兵和水手。 “特使先生,您能否告诉我们,为什么仓库里一点粮食都没有?您之前说过,至少吃到明年春天没问题!”一个被推选出来,年纪很轻的士兵大声质问道。 “你是谁的手下?你的军衔是什么?你有资格这样和我说话吗?”蒂亚戈怒吼道。 “我是一个公民,你也是一个公民,现在人人平等,你不要对我们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臭架子。”士兵毫不客气地举起枪,枪口指着蒂亚戈。 好几个士兵也举起枪,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表态。 “你们想要造反?”蒂亚戈吼道。 “造反又怎么样?”年轻士兵理直气壮地问道,他的样子就和刚才蒂亚戈的神情一模一样。 蒂亚戈气得发抖,但是他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像之前洛伦兹主教一样,眼前的年轻士兵显然也很熟悉最近流行的那种政治套路,反正一上来先占住理,然后把平等、自由之类口号挂在嘴边,每说一句话,都要塞两句口号进去,与此同时,不管用不用得上,先朝着对方扣一大堆帽子下去再说,必要的时候干脆把对方干掉。 死人是不会为自己辩解的,活着的人就成为最后的赢家,想明白这一点,蒂亚戈大喝一声:“把他们抓起来!” 下命令的同时,蒂亚戈闪身躲到大剑客萨哥·拉蒙特的身后。 年轻士兵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杀人的准备,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这比任何命令都有效,其他士兵也跟着开枪。 枪声如同爆豆般,火光和硝烟顿时充斥整间房间,但是效果却不怎么样。 这时,萨哥·拉蒙特拔出两把长剑挥舞起来。 叮当声不绝于耳,半空中爆起一道道火花,所有子弹都被挡下来——这就是大剑客的实力。 萨哥·拉蒙特挡住进攻,接着就打算反击,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一道无形的墙壁突然间竖立在他的面前,把他和那些士兵彻底隔开。 “波图,你也打算造反?”蒂亚戈怒道。 “造反?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无辜者被杀,今天死的人实在太多。”一个中年魔法师走了出来。 蒂亚戈又浑身发抖起来,这一次不是被气的,而是被吓的,大魔法师波图可不同于那些士兵,在那二十位大师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萨哥·拉蒙特绝对不是对手。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蒂亚戈问道,很明显他有些心虚,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只要明明白白地回答我们,我们就立刻离开。”波图说道。 “什么事?”蒂亚戈提心吊胆地问道。 “你是不是也被上面抛弃了?上面是不是根本没想把南方舰队继续维持下去?是不是打算让我们自生自灭?”波图冷着脸问道。 原本外面还在吵吵嚷嚷,听到这番话,所有士兵都安静下来。 蒂亚戈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的内心非常犹豫,很清楚一旦说实话,这支舰队就完了,但是不说实话,他怎么继续隐瞒下去?底下的人会相信吗? 想了好半天,蒂亚戈最终决定把自己撇清,他不能背这个黑锅。 蒂亚戈咬牙说道:“没错,上面早就放弃我们了,我前前后后催过好几次,希望他们把拖欠的工资发过来,就算没钱,弄点粮食过来也好,但是上面连个回应都没有。” “大家听到了吗?这就是真相,我们已经被抛弃了,不只是你们,也包括我们这些人!”波图高声喊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也带着一丝无奈。 那些原本满腔怒火的士兵们此刻全都变得茫然无措,虽然他们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得到答案,他们仍旧心头一震。 “我看大家都散了吧,这里没什么可待的,你们看看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就全都拿走,权当是给你们的补偿。”波图摆了摆手。 听到这番话,那些士兵如梦方醒,所有人一下子散开,忙着去抢东西。 虽然现在的南方舰队只剩下一个空壳,但是对士兵来说,有些东西还是挺值钱的,譬如火枪、子弹和火药,这些都可以卖钱,要不是搬不动,他们甚至打算把炮台上的火炮也全部拆走,火炮一门就是十几吨,当作废铁卖,都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 突然,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有人喊道:“杀掉这些走狗,他们刚才跟着那头猪祸害我们的城市,不能饶了他们!” 喊出这番话的肯定是沙利尔本地出生的士兵,现在的南方舰队只有两千多名士兵,本地人占绝大多数,偏偏他们全都不被蒂亚戈看好,因为他觉得本地人不可靠,所以千方百计压制着他们,而他挑选的护卫全都是其他地方招募的士兵,晋升的军官也一样。 正因为如此,身为本地人的士兵早就心怀不满,他们压抑了许久,现在终于找到宣泄的机会。 营地里响起密集的枪声,非本地的士兵接二连三地倒下,幸存者根本没想过还击,他们只知道逃,但是又不知道往哪里逃?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不只本地士兵在朝着以前的战友开枪,那些佣兵也没闲着,他们同样抄起屠刀,事实上大部分非本地士兵是死在他们手里。 蒂亚戈躲在窗户后面,他看着窗外,心里害怕极了。 “您不会离开我吧?”蒂亚戈神色慌乱地看着萨哥·拉蒙特,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另外一个投靠他的大师已经不见踪影。 萨哥·拉蒙特犹豫片刻,最后耸了耸肩膀,说道:“很抱歉,我不可能和这么多人为敌。” 萨哥·拉蒙特一边说着,一边退出蒂亚戈的办公室。 “你这个贱人。”站在门口的波图轻笑着骂道。 萨哥·拉蒙特不在乎,因为血统的关系,他前半辈子没少受嘲讽和辱骂,就算成了大师,也经常被别人奚落。 萨哥·拉蒙特和贾克卜还不一样,贾克卜也是混血,但是他的血统来自东方的异教徒,所以大家瞧不起他的同时,还带着一丝畏惧,但萨哥·拉蒙特却从来没有被人畏惧过,因为他的血统来自黑人,那是愚蠢和下贱的代名词。 萨哥·拉蒙特走了,波图也走了,蒂亚戈茫然地看着四周,最后他转头向那几个军官问道:“你们呢?” 一向跟蒂亚戈最亲近的年轻军官低下头,第一个走出去,有了他做榜样,其他军官也离开,转眼间办公室就变成冷冷清清。 “走吧,你们全都走吧,一群叛徒!”蒂亚戈歇斯底里地喊道。 在马内,通往议会的大道上全都是一辆辆马车,议会门口更停满马车,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看上去全都一脸振奋,似乎有什么好事。 “凭手上掌握了几千支旧式军队,就妄图推翻民选政府,他们想干什么?复辟王权吗?” “这些旧式军队早就该解散了。” “内阁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军队的问题已经提了好几次,他们一直拖着不解决,连陆军部和海军部都没有撤销,仍旧有一大堆旧军官盘踞在那里,每个月拿着丰厚的军饷。” “杜瓦利派是不是已经变质了,想要成为新的贵族阶层?” 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些议员一路上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议会大厅里更是乱成一片。 从国民会议召开到现在,局势一直很乱,但是大家都抓不住执政党的错,毕竟此刻的乱局是各大党派联手推动的,为的是打破原有的格局,重新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再说,最混乱的地方是中部和南部,遭受损失最大的是贵族、豪商和底层平民,和各党派利益相关的阶层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所以没人愿意站出来多说什么。 但是这一次就不同,杜瓦利派出了大纰漏,而且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纰漏。 突然,人群分开,乔治·雅克从外面走进来,吵闹声顿时小了许多。 对于乔治·雅克,大家还是很给面子,原本乔治·雅克是宾尼派的巨头之一,现在又成为杜瓦利派的副主席,不管在内阁还是在议会里都说得上话,杜瓦利派之所以派他过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乔治,你这个大忙人,难得来这里。”马克西米用调侃的口气和老朋友打了声招呼。 乔治·雅克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和其他人打招呼。 议员里当然少不了多明尼哥,他的党派虽小,影响力却不小,他同样也和乔治打了声招呼。 寒暄过后,乔治·雅克走到大厅的前面,他清了清喉咙,说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对沙利尔发生的一切表示遗憾。很显然蒂亚戈·马努埃尔必须对此负责,他没能承受住权力和利益的诱惑,变得自大、狂妄、目中无人。我们已经撤销他的一切职务,很快就会把他押回马内受审。当然,任命他为特使的我们,同样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初提名他的人已经引咎辞职……” 乔治的态度非常诚恳,不过能够成为议员,在场这些人的政治智慧都不低,众人从字里行间读出很多意思。 显然蒂亚戈·马努埃尔成为替罪羊,所谓的提名人无疑也是代罪羔羊,这是杜瓦利派的一贯作风。换成是宾尼派,就算所有人的脸都被抽肿,他们也会硬撑下去,比格·威尔遇刺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为了包庇和刺杀有关的人员,宾尼派的损失可不小。 很多人暗自摇头,觉得乔治·雅克加入杜瓦利派之后,同样也受到影响,变得软弱了。 这种场面话没人喜欢听,所以有人打断乔治·雅克的话。 打断的人正是马克西米,曾经的同伴,现在成了对手,他毫不犹豫地开始发难:“现在问题不是这件事的对错,而是那些旧式军队要如何处置?在我看来,就算不是完全解散,也应该打散之后重新整编,旧军官们应该全部退役。” “不、不、不。”乔治连连摆手道:“亲爱的马克西米,我知道那些旧军官有问题,也知道现在的军队没什么战斗力,军费开支却非常巨大。” 这就是乔治·雅克高明的地方,他绝对不去掩饰那些缺点,因为掩饰不住,不过他的语调随即一转,道:“但是现在局势不稳,先不说前一段时间各地发生的暴乱,这几个月来,边境上发生几十起摩擦,这时候撤销军队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马克西米肯定不会承认这一点,立刻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恰当的时机?如果周边各国一直在边境驻军,我们的军队就一直这样下去,任凭这颗毒瘤继续滋生?” 马克西米很清楚这不可能,军队就是一个大坑,想要整编的话,第一件事就是把拖欠的军饷结清,要不然那些士兵肯定不干,这就需要一大笔钱,但现在国库没钱。 原本内阁以为把马内的贵族洗劫一遍,那些贵族积聚了几个世纪的财富,足以用来填补国库的空虚。可惜计划不如变化,真正执行的时候却出了问题,洗劫的财富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人性的贪婪超越政治理念,国库仍旧空着。没钱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导致所有后面的计划全都被打乱。 “那么好吧,对于这次的事件,你们总应该有所表示吧?你们动不动就发讨伐令,这一次对南方舰队也发一份讨伐令吧。”一位议员抢过话题,道。 “是啊,必须对南方舰队发讨伐令。”旁边立刻有人帮腔,这纯粹是在打脸。 乔治·雅克看了那两个人一眼,淡淡地道:“我们会处理的,在这起事件中蒂亚戈·马努埃尔是罪魁祸首,他必然会受到严惩。” “不行,我知道你们想避重就轻,想保留住南方舰队这股势力,把它变成杜瓦利派的直属武装,这可不行。”又有一个议员跳出来。 “这支舰队早就该裁撤,短时间内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舰队。”另外一个议员说道。 这个提议显然得到大家的认可,附和的人不在少数。 乔治·雅克并不打算放弃,他们不在乎那些士兵,也不在乎港口和军营,在乎的只是这个编制。 “南方舰队还是有必要存在,现在海盗猖獗……”乔治只能拿这个当理由。 但是还没等乔治说完话,有一个议员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道:“南方的局势确实很糟糕,但是海上却非常安全,连一个海盗都没有,我这里有确切的报告。” “是啊,南方的海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全过,海盗全都没了,连班克纳特群岛都被我们打下来。” “对于这一点,国王可不承认,所以内阁也不会承认。” “国王怎么会不承认呢?他不是任命了一个镇长吗?对了,内阁有没有考虑过另外任命一个镇长?” “现在是民选政府,怎么能由内阁任命呢?” “让南方舰队代为管理,不就行了?怪不得要保留南方舰队,原来是这么回事。” 质疑变成调侃,不过气氛并没有显得轻松,反而火药味更浓。 看到火候差不多,马克西米终于图穷匕见,道:“乔治,你们的做法,让我们非常怀疑现任内阁是否合格?内阁可以犯错,就譬如前一段时间的暴乱,内阁反应迟钝,而且做出一连串错误的决定,我们都没说什么。但是内阁如果不能做到公正的话,我们就要考虑重新推选内阁。” 这才是马克西米真正的目的,也是议会大多数人的目的,更是紧急召集大家开会的目的。 乔治·雅克很头痛,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同样他也知道重新推选内阁只是恐吓,至少马克西米绝对不想在这时候上台,其他人或许有这个想法,但是没这个资格,所以真正的目标恐怕是临时管理委员会。 此时乔治恨死蒂亚戈这头猪了,为了弥补这头猪犯下的错误,他们不得不做出适当的妥协,不过讨伐令肯定不能发布。 乔治又清了清喉咙,这才说道:“讨伐令的发布实在太混乱,我们前前后后发布过好几道讨伐令,但是始终没有得到过什么响应,甚至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还避开内阁,发布假的讨伐令,我想这件事大家都已经听说过,所以我们决定对此进行改革,这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第一百章战争开始 “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在一千公里之外,一艘大船上,拉佩满脸微笑地说道,不过他的笑意是那样的阴冷。 “接下来怎么办?放弃原来的计划?”西尔维娅问道。 拉佩看了西尔维娅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在意过马内的想法?” 说完这番话,拉佩朝着旁边的人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全都开始干活,咱们出发!” 随着这声令下,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有的去解缆绳,有的转动绞盘,升起风帆。 这里离沙利尔只有三十几公里,是一片荒无人烟的礁石区,藏在这里的只有五艘炮船,船上的人加起来也只有一千多人。 此刻南方舰队早已名存实亡,与其说拉佩是进攻南方舰队,还不如说是遥向马内示威,顺便把南方舰队的驻地拆了。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是一只信鸽。 拉佩抬手,让信鸽停在他的手臂上,信鸽的右腿上绑着一根管子,里面塞着一张纸条。 拉佩取出纸条看了一眼,低声骂道:“这个没担当的家伙!” “怎么了?”西尔维娅问道。 “这支船队由你负责,炮轰南方舰队驻地,把那里彻底拆了,我要去追蒂亚戈,他的脑袋必须留在这里。” “那家伙逃了?南方舰队驻地不是被彻底封锁了吗?”西尔维娅有些想不明白。 拉佩耸了耸肩膀,他也回答不上来,只能说负责监视的人都是蠢货,好在他原本就有所防范,特意请光头预言师守在沙利尔,正是他发现蒂亚戈逃了。 拉佩不敢浪费时间,他飞身而起,瞬间变成一只鸟,朝着沙利尔的方向飞去。 此时另外一只鸟飞过来,那是杰克。 这一次拉佩不敢再大意,天知道半路上会碰到什么对手,万一再来一个狠角色,那就不是他取别人脑袋,而是别人要他的脑袋。 杰克既然来了,安德雷肯定不会离这里太远,他在高空负责监视,过了片刻,拉佩的耳边就响起安德雷的说话声:“我可能找到目标了,有一辆马车正往西北方向逃窜。” “会不会是假目标,为了引开我们?”拉佩用传心术问道。 “我没看到有别的马车从沙利尔出来。”安德雷立刻说道。 “把那辆马车炸掉。”拉佩说道。 并不是拉佩冷血,他有七成的把握蒂亚戈就在那辆马车里,要不然就是诱饵,想要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帮蒂亚戈逃脱,无辜者的可能性只有半成。 在一万多尺的高空中有一颗气球飘浮着,气球底下吊挂着六枚大号箭弹,长将近一尺,粗细和甘鹿差不多。随着拉佩的命令,其中两枚箭弹被松开,它们先是笔直地朝地面坠落,很快就转为滑翔,箭尖直指那辆马车。 两枚箭弹越飞越快,高度亦越来越低,离目标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轰——轰—— 随着两声巨响,箭弹几乎同时落地,其中一枚箭弹打偏,落在路旁,另外一枚箭弹正中目标,从马车顶部斜着穿透进去。 那不是实心的箭矢,箭里塞满火药,爆炸的威力虽然不大,但是炸掉一辆马车却已经足够,两团翻滚的火球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异常耀眼。 马车被炸飞,因为是从内部炸开,场面颇令人震撼,那些碎片至少飞出去二、三十尺,特别是四个车轮,落到地上还在往前滚。 不过就在箭弹命中的一瞬间,一团黑影从马车里臆出来,正是萨哥·拉蒙特,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漆黑斗篷,手里夹着蒂亚戈,他在危急关头居然没把雇主扔下,至少诚信方面不错。 “我真蠢,怎么会接下你这笔生意?”萨哥·拉蒙特一边抱怨,一边抓着蒂亚戈就跑。 此时萨哥·拉蒙特已经不敢走大道,他直接穿越农田,不过他的脑子显然有问题,似乎忘记拉佩是魔法师,所以几分钟后,就看到三道人影落在他前面百尺的地方。 这时,萨哥·拉蒙特把蒂亚戈放了下来。 蒂亚戈浑身颤抖,苦苦哀求道:“何必赶尽杀绝?拉佩勋爵,我和您无冤无仇,我只是奉命行事。” 拉佩当然不会被这样的话打动,他走上前几步,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和乔治·雅克也算是老相识,我刚刚联络过他,问他为什么和我过不去?他说他没打算和我过不去,派你过来,只是让你控制住南方舰队,他还特意警告过,让你不要和我为敌。你的背后肯定有另外一个指使者,我想知道他的名字。” 拉佩原本以为蒂亚戈会矢口否认,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蒂亚戈立刻说道:“是西瑞安·塞洛斯让我这么做的,这家伙原来是个掮客,现在加入宾尼派,他跟的是约瑟夫·罗德巴,和莱昂·弗罗莱也走得很近,想要对付您的十之八九是这两个人。” 拉佩看了旁边的安德雷一眼。 “他没有撒谎。”安德雷点了点头。 拉佩沉思起来,约瑟夫是幕后主使者的可能性确实有,他眼高手低,表面粗豪,心眼却小,容不得别人比他强。 “莱昂·弗罗莱是谁?他是什么人?”拉佩问道。 “我只知道他来自于赖恩,是赖恩派过来的国民代表,虽然年轻,但是资历却不浅,而且很多人把他和你的另外一个身份相比较,他今年二十岁,和你的另外一个身份的年纪差不多,擅长诗歌、戏剧和绘画,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高阶剑客。”蒂亚戈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拉佩郁闷了,他突然发现这个叫莱昂·弗罗莱的人同样有对付他的动机。 “我已经都招了,能放我一条生路吗?”蒂亚戈一下子跪在地上。 “你打算去哪里?”拉佩笑着问道。 “我打算离开这个国家,回马内肯定是死路一条。”蒂亚戈连忙说道。 拉佩没有搭理蒂亚戈,人肯定不能放,他要用蒂亚戈的脑袋震慑一些人,更何况蒂亚戈曾经派出刺客,西尔维娅差一点因此丧命——拉佩从来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以血还血才是他的风格。 此时,拉佩的目光转向萨哥·拉蒙特。 “我投降。”萨哥·拉蒙特丝毫没有大师的自尊,立刻就举起手。 “替我干活怎么样?”拉佩提议道。 “没问题,只要你每年给我五十万比绍,有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必须另外加钱。”萨哥·拉蒙特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过他的条件显然有些离谱。 拉佩翻了翻白眼,说实话他遇到过的大师已经不少,甚至有像杰克这样喜欢吃白食,然后被人痛揍的大师,但是像这样没品的人还是第一次碰到。 “每年二十万比绍,要不然就死。”拉佩毫不客气地说道,不过他也没欺负萨哥·拉蒙特,这个价钱已经不低。 “好吧,好吧,不过我要预支一年的薪水。”萨哥·拉蒙特腆着脸说道,他怕拉佩翻脸,连忙解释道:“我有一家老小需要安排,现在局势太乱。” “没问题。”拉佩并不担心萨哥·拉蒙特拿了钱跑路,再没品,他毕竟也是大师。 突然,拉佩心头升起警兆,等到他反应过来,一把长剑已经刺到他面前——出手的是萨哥·拉蒙特。 这一剑实在太让人意外,之前没有丝毫出手的征兆,也没有一丝杀气、杀机或者杀意,拉佩的心头刚升起警兆,剑已经到他的面前。 拉佩没能躲过,剑是冲着他眉心来的,瞬间就穿透,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一缕缕黑烟从伤口飘散。 “假的?”萨哥·拉蒙特满脸惊讶,不过他的动作比说话快,剑尖一转就朝着安德雷刺去。 萨哥·拉蒙特的剑很快,不是像蜂鸟秘剑那种快,而是出手非常突然,让人防不胜防。 萨哥·拉蒙特用的是两把软剑,完全伸直的时候长达一尺五,比一般的剑长得多,但是大多数时间是收缩着,只有一尺长。 这两把软剑像毒蛇般,会突然间蹰出来,还会改变方向,而且出剑无声,也看不到剑光和剑影。 可惜萨哥·拉蒙特遇到安德雷,安德雷专精的是精神魔法,他从空中落下的时候,就偷偷地在蒂亚戈和萨哥·拉蒙特的脚下打了道震慑印记,所以萨哥·拉蒙特一动,震慑印记瞬间激发。 “投降,我投降。”萨哥·拉蒙特立刻扔掉长剑,高高地举起双手。 弥散的黑烟迅速收拢,拉佩恢复了人形,不过这一次他换成战斗状态,也就是身穿铠甲时的模样——那根本不是拉佩本人,而是暴怒分身。 上一次遇到红衣主教,差一点要了拉佩的性命,从那之后他就变得异常小心,这分小心没有白费。 拉佩手持双剑,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杀我?” “当然是为钱。”萨哥·拉蒙特理所当然地道:“你的脑袋在马内的黑市上有标价,值五十万比绍。” “五十万比绍?” 拉佩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萨哥·拉蒙特刚才开口就要五十万比绍的年薪,虽然后来让他砍到二十万比绍,但是五十万比绍也只不过是两年半的工资。 拉佩很清楚,这类悬赏对大师根本就没有吸引力,莫纳雷斯为了杀掉比格·威尔,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几万比绍,其中十八万比绍是给那个大刺客,比格·威尔只是一个普通人,身边也没有大师等级的保镖,这十八万比绍赚起来轻轻松松。 而萨哥·拉蒙特居然为了五十万比绍,想要刺杀拉佩,而拉佩的实力比一般大师还要厉害,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两位大师,难道他的脑子坏掉了? “现在你给我一个不杀掉你的理由。”拉佩逼近了一步。 “每年二十万比绍,我替你干活!”萨哥·拉蒙特连声叫道。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拉佩冷笑一声,紧接着恶狠狠地说道:“与其花钱雇你,还要担心被你在背后捅一刀,不如干脆把你做成傀儡,你应该听说过,我身边已经有一个这样的傀儡。” “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帮你杀人,帮你训练手下,还有……还有我这手剑法怎么样?其他人肯定不会教自己的绝招,我没问题。”萨哥·拉蒙特一点都没有大剑客的觉悟。 不过萨哥·拉蒙特说的这些,确实让拉佩心动。 幸运金币里虽然有很多剑法,但是全都只到高阶,大师以上的部分根本就没有,拉佩一直用的蜂鸟秘剑也只是高阶剑法,他可以肯定蜂鸟秘剑肯定有大师以上的部分,蜂鸟秘剑的特性是“加速”,应该可以无限加速下去,最终会变得极端恐怖。 拉佩有大师等级的武技,十字枪里的“人枪合一”就是,后来被他演化成“人剑合一”,不过其中有很多问题。 拉佩曾经想过从瑟琳娜那里搞一套剑法,但是没有成功,瑟琳娜总说娜迦的剑法人类无法学习,但是在他看来,瑟琳娜根本就是小气。杰克倒是大方,可惜他不通剑法,而且“相移”又太高等,拉佩未必能够领悟。 萨哥·拉蒙特的武技倒是挺合适,他的剑法特征应该是“变化”,长短、方向、速度全都能够瞬间改变,拉佩学会后,应该可以和“人剑合一”融合。 “好吧。”拉佩一口答应下来,并不担心萨哥·拉蒙特敢背叛,只要找个机会把他带去见瑟琳娜,让瑟琳娜直接在他的意识中打下印记,保证他连一点背叛的念头都不敢有。 曾经的南方舰队已经不存在,营地里到处冒着浓烟,几幢大楼被轰平,变成一堆瓦砾,营房和仓库也被烧成焦土,整座码头都被炸得坑坑洼洼,栈桥更是被彻底炸飞,被破坏最严重的还是港口外的炮台,炮台被钻了炮眼,塞进去火药,然后点燃爆炸,连炮台和山崖都被炸塌。 和破坏同样惊人的还有死亡,营地里横七竖八地倒一地的尸体,全都是非本地的士兵和刚刚提拔上来的军官。 西尔维娅绝对是一个狠女人,她根本就不接受投降,这些人已经升起白旗,她却当作没看见。 天亮了,沙利尔人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昨天晚上的枪声和炮声把他们全都吓坏,好在天亮后市长鲁道夫跑过来,让大家去舰队驻地清理尸体和废墟,一具具尸体被搬出去,扔到城外的公共墓地,砖块、瓦砾、碎石头则直接抛进大海。 “真可惜,这里原本可以利用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非常遗憾地看着这片废墟。 市长鲁道夫走过来,拍了拍商人的肩膀,摇头说道:“没什么可惜的,你可以利用这里,上面同样也可以利用,而且他们的理由更加充分。还是这样更好,这里已经彻底被毁,上面想要重建的话就得花钱,他们肯定没钱,反过来说,咱们把这里重建起来的话,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码头。” 西尔维娅就在不远的地方溜达,听到这番话,她也走过来,说道:“为了保险起见,你们最好不要全部重建,先重建三分之一,和你们原来的那片码头连起来,在别的地方造仓库。如果全部重建的话,上面万一不要脸,直接征用你们重建的码头,到时候你们哭都来不及。” 这一年来西尔维娅也见了不少世面,不但实力提升很多,脑子也变得聪明起来,居然也可以替别人出谋划策。 “没错,您说得一点没错,对马内不能不多加提防。”鲁道夫连忙说道。 沙利尔人被南方舰队祸害了几十年,早已被搞怕,周围的人全都表示赞同。 “我们得赶快开始重建。”有人急不可耐地说道。 “重建需要资金,我们没钱啊。”一位官员苦恼地说道。 鲁道夫同样皱紧眉头,不过他很快又不担心,走到西尔维娅身边低声问道:“不知道勋爵有没有空?我想向他请教下一步怎么走?” 西尔维娅当然明白鲁道夫言下之意,所谓的请教其实就是求援。 “老板说了,这里的一切由我全权负责。”西尔维娅傲然地说道,紧接着她神色一正,轻声说道:“钱的问题用不着担心,不只是重建码头,趁着现在世面不景气,很多人没工作,你可以制定一个计划,对这座城进行彻底的改造,那些丁字路实在太讨厌,这样的城市怎么可能发展起来?” “那太好了。”鲁道夫满脸欢喜,他是由衷的高兴。 和其他城市那些慢慢爬上来的政客不同,鲁道夫和米勒是一步登天,还没有被阴谋诡计和权力野心腐蚀心灵,这两个人真的想为自己的家乡做点实事。 “您觉得沙利尔应该如何发展?” 鲁道夫的姿态放得很低,他一方面是在讨好,另一方面也真的是在求教,不过他在意的并不是西尔维娅,而是她背后的拉佩,至少在南方,没人敢说自己比拉佩更擅长经营。 “这不太好说。”西尔维娅思索起来,道:“塔伦是靠商业发展起来的,加姆沙尔靠风景和宁静吸引别人,玛多门靠渔业和干货,你们有什么?” 鲁道夫感到郁闷的正是这一点,如果说沙利尔有什么优势,以前还有一支南方舰队,现在连这都没有,好半天才硬着头皮说道:“我们能造船啊。” “现在这个时候,你们造的船卖给谁?”西尔维娅不以为意地问道。 鲁道夫说不出话来,现在世面不景气,连首都马内都每天有人破产,其他地方就更不行,而造船只有在经济繁荣的时候才生意兴隆。 鲁道夫原本想说可以把船卖给拉佩,但是转念一想,又开不了口,因为拉佩自己就有船厂,而且他的船和一般的船还不一样,建造起来非常简单,但是载重和适航能力都很差,明显就是为了近海防御而准备,但他也只需要像这样的船。 鲁道夫清楚地记得,当初卡利昂侯爵想把南方舰队剩下的那些排桨船送给拉佩作为补偿,但是他根本没要。 见鲁道夫满脸忧愁,西尔维娅心里不忍,摆了摆手,说道:“看你也挺可怜的,我回去之后问一下老板,或许他会帮你指一条路。” “太谢谢了。”鲁道夫点头哈腰,一点市长的气派都没有。 “对了,有一件事你倒是可以先做。”西尔维娅突然一拍脑袋。 “什么事?”鲁道夫连忙问道。 “我们老板说了,他既然把南方舰队干掉,干脆就一次把仇报完,之前上面发布讨伐令,周围的那些城市不都跃跃欲试吗?是时候算一下这笔账了。”西尔维娅的语气显得异常阴冷。 鲁道夫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要和整个南方为敌,他无论如何都不看好,但是又不敢反对。 西尔维娅注意到鲁道夫的神情,连忙安慰道:“放心,不是真打,只是让他们服软罢了,而且也不是整个南方,只是沙利尔到塔伦之间的那些港口,再说,主力也不是你、我,而是伯纳少校。” “勋爵有什么打算?需要我们怎么配合?”鲁道夫干脆不伤这个脑筋。 “之前各座城市不是颁布限价法令和强行征购粮食吗?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农民的利益。农民也是这个国家的公民,既然没人帮农民出头,那么就由我们来。这一次老板拿出十万把火枪,准备组建一支由农民为主的民兵武装。”西尔维娅把拉佩的计划说出来。 西尔维娅并不担心鲁道夫把消息出卖给别人,就算出卖也没关系,反正伯纳已经在招募军队,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鲁道夫吓了一跳,如果真的组建起十万大军,整个南方除了贝尔特军区,根本没人会是对手。 原本鲁道夫还在忐忑不安,现在他彻底放心,同时也来了精神,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我们能做些什么?” “当初我不是给你们不少枪支吗?你也去招募士兵,组建一支民兵武装啊!”西尔维娅说道。 “我马上去,我马上去。”鲁道夫连声说道。 一只只木头箱子被打开,里面全都是用油纸包着的火枪,枪管上还涂抹着厚厚一层油脂,枪托是新漆的,看上去非常理亮。 此刻一大群农夫正排着长队等候领取枪支,他们全都是同一座村,负责发枪的人也是这座村的,这是为了避免被别人冒领。 这些负责发枪的人全都不是民兵,他们是正式的士兵,连家人也一起被送到岛上。 “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必须让他们学会站队列和射击,我对精准度没什么要求,但是射击动作必须准确。”伯纳此刻揪着一个军曹训话。 这个军曹是塔伦人,是第一批警察部队的成员,一年前他们还只是新兵,现在他们要负责训练新兵了。 “明白了,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军曹一个敬礼,胸有成竹地喊道。 能够被挑选出来负责这项任务,这个军曹兴奋不已,因为这是一个直上青云的机会,身为拉佩最早的一批手下,他亲眼看着一个个同袍飞黄腾达,混得比那些社会精英还好,而这些人原本只是巡警、更夫或看门人,甚至还有流氓和小偷——只要跟对人和抓住机会,一切都有可能。 正说话间,远处一匹快马朝着这边狂奔而来,到了近前,骑马的人并不下马,只是朝着伯纳敬了个礼,然后打开腰际的挂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 伯纳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顿时变得兴奋起来,道:“他们果然上当了。” 纸条是汉德送过来的,汉德刚得到消息,当初响应征召令,对塔伦心存恶念的那些城市全都行动起来,他们知道南方舰队被干掉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也已经知道伯纳的招募计划,准备先发制人。 这个想法原本没错,各座城市都组建了国民自卫军,少则一、两千,多库五、六千人,一旦联手的话,短时间内就可以组建起一支几万人的军队。 不同于国民会议召开之前,现在国民自卫军的成员手里全都有枪,这些枪有的是买的,有的是抢来的,枪种五花八门,口径也不一致,但那毕竟是枪。 而伯纳这边刚开始招募士兵,接下来还要训练,根本没有丝毫的战力,从表面上看,对方这时候主动出击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伯纳的手里并不是没有军队。 那些人都忘了,几个月前塔伦曾经遭到海盗的侵袭,当时所有的塔伦人都被发动起来,每一个成年男子都接受了射击训练——这些就是士兵,而且是经历过实战的士兵,比那些连枪都没打过几次的民兵要强多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军队,拉佩和那些海盗是签了秘密协议,现在就是海盗履行协议的时候。 不过考虑到这次对付的只是一群民兵,根本不需要真正的海盗出手,只需要那些海盗派一批外围成员过来就行。每一支海盗团都有一批外围成员,大多是海盗的家属或者亲友,平时他们都有各自的职业,偶尔也会出海捞点外快。 拉佩之所以雇佣这些海盗的外围成员是因为安全,这些人虽然和海盗有关系,但是身份却是干净的,没有案底,更没有背着悬赏,这就避免有人拿这做文章。 “这里就交给你了。”伯纳对军曹说道。 “您尽管放心!”军曹大声说道。 伯纳点了点头,此刻他的副官早已将马牵过来,他上了战马,头也不回地往塔伦赶。 一个小时之后,伯纳出现在塔伦北郊的采石场。 这里仍旧是靶场,不过不再是警察部队专用的靶场,而是对所有人开放。但是今天靶场却关闭,因为国民自卫军在这里集合。 塔伦也有国民自卫军,是以当初那支警察部队为骨干建立起来的,总共两千人,规模算是比较小,不过塔伦的国民自卫军和其他城市的不同,根本就不是民兵,甚至不是普通士兵,而是按照军官的要求训练。 伯纳是最后一个到来,其他人早已到了,此刻除了西尔维娅在沙利尔,肯定回不来,拉佩的手下全都在这里。 “老板,你也来了?”伯纳和拉佩打了声招呼,他有些为难,不知道以谁为主。 “放心,这里以你为首。”拉佩知道伯纳的烦恼,直接给伯纳一个足以让他放心的回答。 听到这番话,伯纳满脸欣喜,他立刻扔下拉佩,转身朝着汉德招了招手。 汉德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他和伯纳是平级的,现在却要矮一截,不过拉佩都发话了,他当然不敢对着干。 汉德掏出一只皮包,从里面翻出一叠厚厚的文件,递到伯纳的面前说道:“所有的情报都在这里。” “我没时间一点点看,你挑最要紧的说一下。”伯纳对汉德的反应很不满意,汉德在拉佩面前可不是这样。 “好吧。”汉德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道:“总共有五十二座城市联手和我们为敌,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在搞鬼……” 伯纳立刻打断汉德的话,道:“这和我无关,挑有用的说。” 汉德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他们打算各自出兵,分别朝塔伦进军,然后在海红沟和詹尼角这两个地方会合。我不清楚他们的总兵力是多少,很多城市现在还在犹豫不决,不知道派多少兵才好,但是我知道他们的佣兵加起来可能有五、六百人,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最后那句问话显然带有挑衅,汉德毕竟年轻,很难做到心平气和。 “这是我的事。”伯纳根本不为所动,转头向一个大块头问道:“军队什么时候能够集结完成?” 大块头是伯纳招募的骑士,和伯纳是同一个骑士学院出来的,现在担任伯纳的副手。不只是他,伯纳还从以前的同学和朋友里拉了一群人过来。 这是在拉佩分权之后发生的,对于这种情况,拉佩毫不在意,既然决定分权,他就不在乎底下的人拉帮结派。 “两天内能够集结完成。”大块头很无奈地叹道:“毕竟都是一些民兵。” “不行,那太久了,明天中午之前我必须看到我的军队。”伯纳直接下了一道死命令。 大块头闻言,转身看了看拉佩。 拉佩耸了耸肩膀,他根本不在意,他知道这会让很多塔伦人愤恨不已,但是他不在乎,他要的人全都已经被搬到岛上,留下的这些居民对他来说只是人口资源。 不是拉佩离不开塔伦人,而是塔伦人离不开他,没有塔伦人,拉佩还可以招沙利尔人、德文尼人,而塔伦人没有了拉佩,那些补贴也就没有了,塔伦的物价会上涨到和其他城市一样的程度,穷人没办法填饱肚子,富人则要担心发生暴乱,每个人都会生活在惶恐中。 “我保证,明天中午之前所有人都会在这里报到。”大块头接受了命令。 “武器装备还有食物供应,这些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伯纳转过头,冲着玛格丽特问道。 军需供应一向都是肥差,钱是拉佩弄来的,他当然不愿意看到别人乱花,更不愿意被某些人贪污掉,所以唯独这一块他绝对不会分出去。 拉佩完全能够信任的人,除了费德里克,就只有几个女人,西尔维娅负责沙利尔那边的事,而莎尔娜对这些不感兴趣,唯一选择就只有玛格丽特。 “枪支、弹药要多少有多少,火炮有一百七十门……火炮其实还有更多,拉火炮的马匹也足够,但是饲料不够,另外有手持式小炮六百门、挽马一千两百四十五匹、骡子两千一百二十五头、爬犁两千张。” 玛格丽特说的爬犁是一种橇车,底下有橇板,还有两排很小的滚轮。 爬犁非常轻便,一个人就可以背着走,其次是简单、可靠,而且结实。不过也有缺点,它们的载重比不上大车,而且拉起来费劲。 “数量还是少了点。”伯纳皱起眉头,不过他也只是稍微抱怨一下,毕竟他也知道打仗很费钱,以塔伦这样的二线城市,能够拿出来这些东西已经很难得。 南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马内也好不到哪里,临时管理委员会的大厅里到处是争吵声。 主席列昂纳多和乔治却不在大厅内,他们在走廊上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放松一下头脑。 乔治靠在窗台边,他抽着雪茄,一脸郁闷,列昂纳多则趴在扶栏上,不停叹着气。 “现在怎么办?我的人刚刚得到消息,今天晚上塔伦已经总动员,我们都忘了前一段时间海盗攻打过塔伦,忘了塔伦人全都接受过训练,至少射击是没问题的,一下子就可以拉出几万人马,我们又失算了。”列昂纳多满嘴苦涩。 “短时间内不可能发布讨伐令,要不然针对的味道就太明显。”乔治感到自己的脑袋都快炸开,发布讨伐令是打自己的脸,不发布讨伐令会被认为是一种默许,突然他怒哼一声,道:“当初我就说干脆召回特使,不要再插手南方的事,拉佩和我们没有根本冲突,真正想要对付他的人在那边!”说着,他朝着宾尼派总部的方向看了一眼。 对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乔治已经查得清清楚楚,那个幕后黑手能够瞒过拉佩,却瞒不过他。虽然他已经离开宾尼派,但是在宾尼派里还有很多老朋友,替他通风报信的人不在少数。 列昂纳多悻悻地说不出话,蒂亚戈是他的人,而蒂亚戈的很多行为是他默许的。 列昂纳多现在后悔了,当初完全是脑子发热,想要拿拉佩立威,又觉得机会难得,以为能够干掉拉佩,结果越陷越深,最后想收手都做不到。 话一说出口,乔治就意识到他的话说重了,连忙改口道:“不过这一次可怪不得我们,是那小子主动挑衅,看来他已经没兴趣继续忍耐下去。” 列昂纳多点了点头,他同样也清楚其中的原因,归根究底是因为限价法令和强行征购粮食的行动,让城里人和农民对立。拉佩用补贴的方式,既不得罪城里人,又讨好了农民,无形中代表了农民阶层的利益,而农民阶层占总人口的七成,谁敢轻视? 别看拉佩远在南方,在马内没有一点势力。玩政治的全都是聪明人,肯定有人会意识到这一点,会主动贴上去替拉佩做代理人,充当他的喉舌和耳目,更何况拉佩也不是一个同盟者都没有,多明尼哥就是,而多明尼哥和各方面都有些关系,一旦这些人全都动起来,很快就会成为一股难以撼动的势力——这就是拉佩敢强硬起来的原因。 “如果派一个特使过去调停,你觉得他会不会收手?”列昂纳多不太肯定地问道。 列昂纳多已经不去想什么讨伐令,不是怕自己打自己的脸,他怕的是冲突升级,甚至无限制扩大,最终演化成城里人和农民之间的战争,更怕其他地方的农民站起来声援拉佩,这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道补贴政策对农民的诱惑力不可小瞧,这段日子连马内周围的农民都整天在议论这个话题。 乔治沉思起来,过了好半天他摇了摇头,道:“恐怕很难。” “为什么?”列昂纳多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是他仍旧想问个明白。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一次肯定会把事情做绝。”乔治一脸苦恼,他重重地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他和你、我不同,没人知道他在意什么,反正不是利益。” 列昂纳多苦徽地点了点头。 拉佩不在乎名声,更不在乎利益,他喜欢借钱,却不是为了自己,说他大公无私,好像又不怎么像,他不是虔诚的信徒,也不是高尙的思想家。 “说实话,我其实有些怕他,这小子做事没有底线,和另外一个年轻人差不多。”乔治语气低沉地说道。 “没有底线?”列昂纳多感觉到乔治话里有话,突然他想起泽克亚的那把大火,又想起之后的一连串暴乱,这一切的背后都有拉佩的影子,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神情凝重地问道:“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乔治的脸颊肌肉颤抖两下,眼神中带着一丝畏惧地吐出几个字:“大开杀戒。”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列昂纳多难以理解。 “你别忘了这个国家是怎么衰败的,莫尼坎的惨败导致了什么后果?”乔治叹道。 列昂纳多想了想,脸色顿时变了,道:“抚恤金!” 乔治点了点头,紧接着道:“我最担心的是那些政府官员会赖账。” “这怎么可能?”列昂纳多嘴里虽然这么说,脸色却已经变得苍白,他其实很清楚各地的官员都是什么德行,完全有可能做出赖账的蠢事。 “政府没钱。”乔治苦笑一声,他其实更想说,就算有钱,那些官员也不会拿出来,不过这话很难出口。 乔治咳嗽一声,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大问题,我们一直没有替国民自卫军定调,国民自卫军是军队,还是民间武装?是地方所有,还是国家供养?阵亡之后有没有抚恤金?有的话,又应该由谁来付?是地方,还是中央?” 乔治问了一连串问题,而每问一个,列昂纳多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绝对是一个死结,让列昂纳多感到恐惧的是这个死结还不能碰触,一旦碰触,后果难以想象,绝对不次于城里人和农民之间的对立。 “必须阻止。”列昂纳多咬牙说道。 “阻止不了。”乔治摇了摇头,道:“我们不可能让那些城市放弃抵抗,他们不会听,也不可能让拉佩放弃进攻,他更不会听。派兵过去也来不及,派大师过去也不行,那不合规矩。而且别忘了,他打沙利尔的时候,各神殿全都出来帮忙,显然神殿都站在他那边,甚至包括光明神殿。” “让魔法协会出面怎么样?”列昂纳多问道,这是最后的希望。 乔治笑了,笑得很苦,道:“这招对别人都有用,唯独对他没用。” “为什么?”列昂纳多差一点跳起来,他怀疑乔治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你难道忘了,当初南方舰队是怎么全军覆没的?”乔治低声问道。 列昂纳多一拍脑袋,他把这件事忘了。拉佩的手里有超远距离的火枪,能够射杀一公里以外的目标,绝对是魔法师的克星。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列昂纳多用力捶了一下栏杆。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火炮一门接着一门轰响,这些火炮全都在半山腰上,有上百门之多,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炮口朝着对面的山头。 对面的山头上有一道低矮的土墙,很多士兵躲在土墙后面,朝着这边射击。 炮弹大多砸在土墙的前面,随着一声轰鸣,浓烟滚滚,泥块乱飞,不过效果却很有限,偶尔也会有一发炮弹砸在土墙上,感觉就不一样,被击中的这段土墙在轰鸣声中被炸开一道裂缝,躲在后面的士兵血肉横飞。 对面也有火炮,不过只有十几门能够打响,其他火炮要嘛射程不够,要嘛在土墙的前面,很多已经被打得支离破碎。 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蹂躏,对面山头上的正是十六座城市的联军,他们的士兵人数绝对比伯纳这边多,十六支军队加起来总人数超过七万名,而伯纳这边的军队全部只有一万五千人。 不过武器装备正好相反,联军的火枪五花八门,什么口径都有,火炮居然也是如此,数量倒是不少,十六座城市东拼西凑,总共凑出来一百五十几门火炮,不过大部分是霰弹炮,射程只有五百尺的那种,然后就是六磅的短加农炮,被打成废铁的基本上都是这种,仅有的十几门正在反击的火炮是三磅的鹰炮,发射的是实心炮弹,威力可想而知,伯纳这边却是清一色的六磅鹰炮,全都是刚刚铸造好的。 “不要吝啬炮弹,给我狠狠地打!”伯纳站在一座土丘上,一边举着望远镜眺望着战场,一边大声下令。 “咱们的炮弹已经打掉三分之一,我担心后继乏力。”身为副手的大块头不得不提醒伯纳。 “用不着担心,对面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是一群民兵,他们的承受力非常有限,在密集的炮火下绝对会崩溃,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伯纳摆了摆手,突然他看了看左右,然后压低声音对大块头说道:“我们这边也是一群民兵,我不敢肯定他们有多少勇气和毅力,只能用密集的火炮激励他们。” “我明白了,长官。”大块头立刻去下令。 拉佩走了过来,看着远处的战场,低声问道:“指挥大军的感觉怎么样?” “感觉一点都不好,两边都是菜鸟,火炮全都是往空地上放,根本就是在浪费火药,射击也根本就没准头,平时他们可以打得很准,上了战场却只会放空枪。”伯纳不停抱怨道。 突然伯纳想起一件事,扭头问道:“当初他们守卫塔伦的时候也打得这么糟糕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怎么守住塔伦的?” 拉佩想了想,有些不太肯定地说道:“大概是因为那时候背后就是家园,他们不得不拼命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地形有利,码头上一点障碍物都没有,海盗想要登岸必须从船上跳下来,绝对是最好的靶子。不像现在,对面的士兵全都躲在矮墙后面开枪,只露出一颗脑袋。”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伯纳点了点头。 并不是说这场战斗一点成果都没有,战斗刚开始的时候,战果还是不错的,联军显然没有意识到伯纳这边的火力有多么可怕,居然仍旧按照以前的方式,敲着鼓点,排着队伍,如同逛街般朝着伯纳这边进攻。 结果伯纳这边枪声、炮声同时轰响,成排的子弹和炮弹打过去,联军的士兵成片地倒下,然后队伍崩溃了,士兵们撒腿就逃,一下子缩到那片矮墙后面,再也不肯出来。 同样,伯纳这边也暴露出很多问题,刚才的机会非常好,如果士兵趁机冲锋,战斗早就可以结束,可惜士兵们蹲在沙包后面射击还行,让他们持着枪冲锋,问题立刻就出来,白白浪费一个大好的机会。 然后仗就打成这样,这场看似激烈,实际上异常沉闷的战斗让拉佩有些傻眼。 以前他看小说的时候,写到战争全都少不了“惨烈”两个字,之前海盗冲港也证明这一点,没想到第一次真正意义地上战场,结果却变成这样。 “有空的话,改进一下火炮。”伯纳提议道。 拉佩也有同样的想法,以前一直打海战,火炮的威力差一些,问题不算很大,毕竟是用来打船,那些木板一打就是一个窟窿,多挨几炮,船就沉了,但是换成陆地战,问题就出来了,打霰弹的话,威力倒是不错,但是距离太近,打开花弹的话,威力太小,至于实心弹,根本就是笑话。 不过想改进火炮可不容易,拉佩苦笑道:“你以为我没琢磨过?问题在炸药上,威力强大的炸药不是没有,但是价格太贵。除非有廉价的大威力炸药,要不然再怎么改进火炮,意义也不大。” 正说话间,侧翼突然有两支队伍摸了上来。 “我要出击了,这边交给你。”拉佩拍了拍伯纳的肩膀,手里瞬间出现两把火枪。 拉佩不只是狙击手,他对付的目标不只是那些军官,同时他也是侧翼的护卫,负责对付那些佣兵。 拉佩没用长剑,他用剑的时候,实力和大师相当,他不想多事,用枪就没关系,火枪手甚至没有被划进佣兵的行列,他用火枪的时候,没人认为他是大师等级的强者——这是钻漏洞,不过也只有拉佩能够这样做。 拉佩朝着左翼狂奔而去,很明显进攻左翼的这支队伍要更强一些。 左翼并不是只有拉佩一个人,那里早已结成战阵,挡在前面的是一群骑士,都是伯纳请来的,骑士的后面是一群重装战士,再往后是十几个弓箭手,为首的是一个高阶弓箭手。 虽然在正面战场上,弓箭手已经没有表演的余地,早已退出战列,但是在两翼的攻防战中,弓箭手还是有用处。 拉佩没有进入战阵,他跑进去只会碍手碍脚,他绕开人群,双手平举,枪口朝着前方,然后扣动扳机。 枪管在不停跳跃着,闪烁着阵阵火光,枪口的冲击波让前方的空气变得如同满是涟漪的水面,子弹像雨点般飞了出去。 不久之前,拉佩又把枪改进一下,从一秒三发改成一秒十发,子弹变得更细,更小,也更轻,用的发射火药也少许多,射程仍旧是一百尺,不过以前子弹最远可以飞到三、四百尺之外,只是打不准,现在过了一百五十尺就没力道了。 这两把枪是为了战场而准备的,在战场上,拉佩需要对付的不是大师等级的强者,甚至不是高阶的强者,而是那些中阶和低阶的佣兵,他们根本没什么强力的护盾,也没能力拦截他的子弹,所以他的子弹用不着太强力,能杀掉这些人就行,而子弹的威力降低后,就可以提升连发的速度。 拉佩的手指紧紧地扣住扳机,手轻轻拨动着,趁着子弹射出的间隙调转方向,对准下一个目标。 拉佩的两把枪拉出一连串的残影,射出的子弹瞬间笼罩住对面冲上的每一个佣兵,每个人至少被五发子弹同时“照料”。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佣兵倒下去,紧接着他后面的人也倒下,一个接着一个,如同割麦子般,冲上来的佣兵全都倒在地上,倒下的同时身体瞬间燃烧起来,然后在半空中化为灰烬。 刹那间战场上一片寂静,不管是拉佩这边的佣兵,还是敌方那边的佣兵,全都像见了鬼般,眼神里只有恐惧。 下一瞬间,敌方的佣兵逃了,或者说得更确切点,他们崩溃了,很多人根本没有朝着本队逃,而是向着荒野逃去,只想逃离这片战场。 第二十一集 内容简介: 南方各城的联军分成三路攻打塔伦,拉佩派安博尔和西尔维娅迎战其中两股敌军,但这两人从无作战经历,是否能抵挡得住联军的猛攻? 内战未歇,外侮又起,海上霸主瓦尔纳斯共和国竟趁混乱时突袭天堂岛,拉佩将会如何应对? 第一百零一章剑客的分支 什么是剑客?并不是说用剑的职业者就叫剑客。 现在的职业者体系是在太阳帝国没落之后,古帝国诞生之前出现的,最初只有三种职业——武者、祭司、魔法师。 在列国战争时期,武者这个职业发生分裂,变成三个分支:骑士、战士和游侠。 效忠于某位君王的武者就成为骑士,不愿意效忠于某位君王,但是愿意为君王们服务,帮他们打仗的武者成为战士,而那些不愿意听命于任何君王的武者就成了游侠。 不愿意为君王效命,也就没有丰厚的收入,游侠最大的特点就是穷,往往连一件锁链甲都买不起,更买不起好的兵刃,只能有什么用什么。反过来,这也让他们在武器的选择上非常自由,像十字弓这类当时被禁止的武器,他们也照样在用。 最初,骑士、战士、游侠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时间长了,因为选择的不同,三者的区别变得越来越明显。 骑士主要的使命是骑马冲锋,修练的武技也全都往此方向靠拢。 战士负责推进、固守和混战,主要以步战和战阵为主,重视配合胜过个人武力。 游侠则干脆退出正面战场,专门做些扶危济贫、行侠仗义的事,主要的对手是强盗,所以他们一般都选择轻骑、快马。武器则准备三种,近身用刀剑,中距离用长矛,远距离用弓或者弩。而剑客就是从游侠分裂出来的。 古帝国崩溃,其核心地带分裂成许多小国,又兼是光明神殿的圣城所在地,神殿的影响达到无与伦比的程度,世俗王权完全受到压制,几乎不可能发生大规模的战争,那些君王和领主干脆就不养军队,也不需要骑士,这样能够尽可能节省金钱,一旦需要打仗的时候,就出钱找一支雇佣兵。 不过身为君王和领主,身边总是充满危险,可以不养骑士,但总是需要护卫,盗贼和刺客肯定不合适,简直就像把老鼠养在粮仓里,而战士可以为任何君王卖命,但谁知道会不会为了钱而背叛?所以游侠就成为不错的选择,游侠的名声好,而且反应快,近战、远攻都擅长,很适合充当护卫。 大部分游侠当然不会理睬,但是有一部分游侠却动心了,他们虽然不愿意向那些领主效忠,但是接受了雇佣,又因为担任护卫的时候使用长矛不方便,所以他们放弃长矛,只用刀、剑和弓弩——这就是最初的剑客。 为领主效力,钱自然不会少,地位也有了,这两样一旦齐全,好装备、好功法也就不难得到,再加上剑客是领主们的贴身护卫,而战士是冲锋陷阵的“炮灰”,哪个更安全、哪个更得到领主的器重就可想而知。因此,短短两个世纪,剑客这个职业就彻底发展起来,变成仅次于骑士的职业,把战士挤到老三的位置。 然后,航海时代到了。 狭小的船舱里没有骑士和战士的位置,拥挤的甲板上也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所以盗贼一系的职业者也不适合,只有剑客最适合海战,因此剑客这个职业得到爆发式的发展。 另一件东西的出现,也让剑客成为主流——那就是火枪。 骑士和弓箭手厌恶火枪,战士对火枪也不感兴趣,盗贼和刺客倒是感兴趣,但是枪声实在太响亮,不适合作为主要武器。只有剑客对火枪最感兴趣,他们是职业者中最早接受火枪的人。 不过直到今天,火枪才真正成为实力的一部分。 枪有着超高的速度,大部分职业者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速度,火枪轻而易举就能够做到,枪还有着距离上的优势,从零距离到一公里都没问题。 以前枪有很多缺陷,最大的缺陷就是发射的频率,一分钟一枪已经算是快的,还有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弥漫的硝烟,现在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拉佩更让子弹能够改变轨迹。 从这一刻开始,枪正式成为剑客使用的一种武器,而不再是辅助型道具。 拉佩松开扳机,他的面前早已没有敌人,敌方的佣兵不是被击中,化为灰烬,就是转身逃得没影,而自己阵营的人则像见了鬼似的,很显然他们都被吓到。 “你们守住这边,我去增援其他人。”拉佩悻悻地打了声招呼,如果换成以前,别人全都是这样的反应,他应该很高兴才对,他非常享受别人惊诧的目光,但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些。 看着拉佩走远,那些人这才回过神来。 “或许我也应该弄把枪耍一耍。”一个弓箭手喃喃自语道。 旁边的人全都有着各自的想法,有些人的想法和弓箭手差不多,有一部分人也是弓箭手,毕竟射箭和射击很像,以前他们拒绝火枪是因为这种武器威力太差,现在就不同了,不过更多的是盗贼、斥候、猎人之类的职业者,他们对武器不是很挑剔,火枪用起来方便,威力也大,他们以前就用,但只是作为辅助性的装备,此刻他们很想也弄一对像拉佩手里那样的短枪,用来弥补不擅长正面战斗的问题。 不过也有些人心灰意冷,大多是骑士和战士,特别是骑士,因为地上的尸体里最多的就是骑士,他们冲得最快,死得也最快。 “没有哪种职业是无所不能的,肯定会找出应对的办法。”一个年轻骑士酸溜溜地说道。 “是啊,应对的办法肯定有,但是要求不会低,像我们这样等级低的骑士肯定用不了。”另外一个骑士的心情却不怎么样。 硝烟渐渐散去,士兵们收起武器,战斗结束了。 敌方试图从两翼打开突破口的意图失败后,再也没有其他办法,还得时刻提防伯纳这边的反击,在这种情况下想不退都不行。 原本伯纳想反击,但是重新整队都花了半个小时,他只能放弃,也曾想过让佣兵们冲锋,不过最后也还是放弃。 伯纳这边的佣兵数量远比敌方少得多,能够战胜对方靠的是拉佩,偏偏拉佩的等级很有争议,虽然不是大师,却比一般大师更加恐怖,用在防御上,别人倒也没办法说什么,若用他进攻,说不定敌方就把大师放出来,一旦大师等级的人物参战,战争的规模可就难以控制。 伯纳命令军队收拾战场,然后扎营休息,接着就朝向拉佩住的地方而去,他已经听说拉佩在战斗中的表现。 远远地看到拉佩,伯纳就大声喊道:“听说你把手下的人吓得不轻!” 拉佩没注意到伯纳过来,他正坐在一张毯子上,面前放着一堆拆散的零件,似乎在沉思。 “你把枪拆了?怎么?难道坏了?”伯纳有些担忧起来,这可没办法修理,得回去让佛勒弄。 “不,没什么。”拉佩总算回过神来,道:“我在考虑进一步改进这把枪。” “还要改进?你已经这么厉害了。” 伯纳捂住脸,他已经询问过当时的情况,那些受到打击最严重的骑士全都是他招募来的,和他出身于同一座骑士学院,这些人绝对不会对他撒谎,同样他们的失落和感叹也影响到他。 “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能用。”拉佩摇了摇头。 “不是已经做到了吗?”伯纳感到奇怪,他指的是狙击队专用的那种枪。 狙击队的成员全都是普通人,柯林斯少尉是,保罗亦是,原来的另外两个成员也是。只有普通人才会在火枪上花大量的时间,才会苦练枪法,职业者以前对火枪根本就不屑一顾。 职业者们用的枪全都是特别打造,发射药是炼金术炼制而成,以电气结晶作为触发装置,只要一扣扳机,子弹就会被瞬间激发。 “那东西太贵。”拉佩轻叹一声:“发射药也就算了,虽然昂贵一些,但是贵得有限,问题在电气结晶上,不但昂贵,还不容易得到,更麻烦的是需要充能,也就是说离不开魔法师。” 伯纳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他一屁股坐下来,随手拨弄着那些零件,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记得有一些不太稳定的炼金产物,有的只要稍微撞击就会爆炸,有的一旦和另外一种东西接触就会爆炸,我想试试用它们来制造一种触发药,然后用触发药点燃发射药。”拉佩托着下巴,说出自己的想法。 很显然拉佩已经有眉目,只等打败联军就立刻着手进行。 “你的枪已经够厉害了,与其在这上面下工夫,不如帮我想想如何增加火炮的威力。”伯纳抱怨道,他说这话绝对有私心,毕竟他也是骑士,只要一想到拉佩所说的火枪一旦出现,骑士很可能就会彻底退出战争舞台,心里就不好受。 拉佩并没有意识到伯纳的想法,很无奈地说道:“我说过,火炮本身已经没什么可以改进的,只有在发射药和爆炸药上想办法。但是火炮不同于火枪,火枪的发射药只有几克,火炮却是以公斤作为计算单位,爆炸药也差不多,如果换成炼金药剂,没人能够承受得了。” “难道像现在这样浪费火药和炮弹就不花钱?”伯纳反问道。 拉佩沉默下来,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解决的办法是组建正规的军队,但是那更花钱,代价恐怕比用火炮乱砸更大。 “或许可以配备一些臼炮。”拉佩看了那道土墙一眼。 拉佩的军队配备的是六磅蛇炮,这种火炮弹道低平,原本就不是给陆军用的,而是配备给炮船,正因为弹道低平,炮弹全都被那道矮墙挡住。 “用臼炮攻城还行,打人的话根本就没什么准头,你又不是没看到,对面的那些士兵全都散开躲在土墙后面,就算一发炮弹非常凑巧地砸在土墙后面,又能够炸死几个人?”伯纳根本不看好拉佩的建议。 不过臼炮肯定是要,因为六磅蛇炮威力太小,以同样的钢铁量铸造臼炮的话,绝对可以达到二十四磅,差距实在太大。 “增加炮击的密度怎么样?”拉佩又想出一个主意,既然打不准,那么就多打几发,总会有一发朦对。 “你打算增加火炮的数量?别忘了玛格丽特已经在抱怨。”伯纳笑看着拉佩。 火炮数量如果增加,火药、炮弹的数量就必须翻倍增加,拖拽这些物资需要的骡马也要翻倍,喂养骡马的饲料同样亦得翻倍,为了拖运这些饲料,还得增加骡马的数量,如此一来饲料又得翻倍,这根本就是恶性循环。 “用所有的火炮集中轰击一点,不就行了?”拉佩不以为然地说道。 “集中?”这次轮到伯纳沉默不语。 拉佩继续说道:“骑士冲锋也有集中于一点的战法,攻城战就更不用说,集中一点,打开缺口,从来都是攻城战不二的法门。” “现在是阵地战。”伯纳提醒道。 “阵地战又怎么样?”拉佩毫不在意地反问道。 “打开缺口之后怎么突破?别告诉我用职业者。”伯纳盯着拉佩,道。 “用骑兵。”拉佩想都不想,立刻说道。 这个答案是在拉佩看到敌方的士兵溃败时想到的,他有种预感,骑士会退出战争的舞台,取而代之的将是轻骑兵,不穿甲,或者只穿一件胸甲,以火枪和刀、剑作为武器。 伯纳沉思片刻,在脑中推演起来,好半天,他承认这招战法可行,但是仍旧有一个问题:“现在哪来的骑兵?” 拉佩朝着那些骑士努嘴。 伯纳瞪大眼睛,道:“你不会是想……” “没错。”拉佩点头承认。 “这不可能。”伯纳连连摇头道。 “是因为面子的问题?”拉佩讥讽道。 “不是。”伯纳肯定不会承认,道:“骑士的战马都很昂贵,平时还得非常小心地伺候着,所以马也有铠甲,而你的要求肯定没有任何护甲,轻装冲锋,没人会答应。” 拉佩早就料到这种可能,立刻说道:“换马,让他们换一般的马,再保留胸甲和头盔,这样够安全了吧?而且他们凿穿对方的阵型后无须缠斗,省得遭到对方佣兵的围攻。” 伯纳犹豫起来,他已经明白拉佩的意思,如果敌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单单只是阵型被凿穿,未必会惊慌失措,但是一支全都由民兵组成的军队就不行了。 这就像生死搏杀,如果是久经战场的老手,不太重要的地方被刺了一剑,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但换成第一次上战场的菜鸟,那可不得了,或许会立刻躺在地上装死,要不然就是转身逃跑。 “我试试。”伯纳不敢说得太肯定。 就在这时,旁边人影一闪,一个看上去三十几岁的人走过来,说道:“需不需要我帮忙?我最擅长说服。” 伯纳不认识这个人,眼中满是警戒之色。 “这是威尔,我的……老朋友和曾经的上司。”拉佩随口解释道。 突然跑出来的这个人正是比格·威尔,自从他冒险干掉那个红衣主教,捏碎了那颗光明晶核,他就多了一种能力——可以附身在一个人身上。 比格·威尔附身的这个人曾经是个贵族,不过半路上遭到抢劫,财产全都被抢光,妻子和孩子也死了,仆人亦全都散去,这个人生无可恋,一心求死,被比格·威尔捡了个便宜。 “你怎么说服的?”伯纳不认识比格·威尔,自然没有像拉佩那样信服。 比格·威尔双手插在衣袋里,慢悠悠地说道:“你应该看出来,骑士没有前途,很快就会和弓箭手一样,被这个时代淘汰掉。” 这番话说得实在太不客气,伯纳眼角直跳,带着一丝怒意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难道没有想过像当年的游侠一样吗?”比格·威尔仍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道:“游侠早就没落,现在几乎都找不到纯粹的游侠,但是作为游侠的分支,剑客却异常兴旺,甚至还会继续兴盛下去。” “好像有点道理,不过游侠是游侠,骑士是骑士。”伯纳不想再和比格·威尔多话,转身就往外走。 眼看着伯纳就要走到门口,比格·威尔淡淡地说道:“骑士不是唯一的选择。” 伯纳浑身一震,顿时停下脚步。 轰——轰——轰—— 密集的炮火再一次轰响,和上一次不同,所有炮火都集中在长仅百尺的一段矮墙上。 不时就有一发炮弹击中矮墙,被击中的地方瞬间崩塌,炸飞的土块被远远地抛出数十尺。 矮墙后面的士兵有的被当场炸死,更多的士兵则连滚带爬地朝着后面逃,他们已经被打傻,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时候只有往两边逃才安全,所以他们不是死在督战队的手里,就是被飞过矮墙的炮弹炸死。 和之前的长时间对射不同,这一次密集的火炮只打了十几分钟就停下来。 突然一支马队从伯纳这边的阵地冲出来,他们跃过矮墙,顶着弥漫的硝烟朝着敌方冲锋,目标是那道裂口,率领这支队伍的人正是伯纳身边的大块头。 伯纳最终还是说服他的师兄弟们,但只有说服还是不够,他必须证明自己没有拿同伴当炮灰的意思。 原本伯纳打算亲自率领这支队伍,但是没人敢让他这么做,身为统帅的他万一在战场上有个好歹,影响实在太恶劣,正因为如此,大块头自告奋勇地接受这项任务。 此刻两支军队之间相隔只不过三百尺左右,这样的距离眨眼就到了,枪声瞬间响成一片。 冲上去的这些骑士手里都拿着两把枪,这些枪是在过去的三天里紧急改出来的,原本是普通的燧发转轮枪,临时改成电晶触发,子弹倒是现成的,原本是专门供应拉佩一个人用,他是消耗子弹的大户,出发的时候专程准备两张爬犁为他装运子弹。 转眼间的工夫,那支马队就突破那道裂口,按照原计划,他们根本用不着恋战,但大块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马队一分为二,朝两边杀去,枪声和战马的嘶鸣顿时响成一片。 那些骑士以前都没接触过火枪,只是在这三天里练了一下枪法,各打了几百发子弹,不过凭着他们的素质,很快就掌握这种简单的武器,再说,骑士们的敌人并不是在两百尺之外,距离不会超过三十尺,基本上一枪一个,打着打着,很多骑士都迷失了自我。 不得不承认,用火枪杀人确实比用刀、剑容易得多,特别在眼前这种敌人分得很散的情况下,如果用刀、剑杀人,还得驾马跑过去,然后一剑杀死,现在却只要抬一下手,扣一下扳机。 和之前预料的不同,敌方的佣兵根本没上来阻挡。 大块头稍微一想,就立刻明白,敌方的佣兵肯定没想到这不是一群普通的骑兵,而是骑士。 这绝对是误会,非常可爱的误会,因为大块头等人没有用骑士常用的兵刃,而是使用火枪,但这也是一个足以致命的误会。 防线崩溃了,原本躲在矮墙后面的那些士兵开始逃跑,他们拼命地逃,好像深恨自己少长了两只脚似的。不过越是这样,死的人就越多,很多人根本就不是被枪打死,而是被互相践踏而死。 士兵的溃逃也影响到佣兵,那些佣兵本来就对这场战争没兴趣,再加上不久之前拉佩大展神威,一下子杀掉他们很多人,让他们早就有撤退的打算,只是顾及名声才没有跑路,现在军队溃败,事后也没人会说他们什么。 此刻伯纳这边的军队进攻了,因为有之前的经验,这一次他根本就没有调整队形,而是让那些军曹带着他们的手下往前冲,没有阵型,没有战术,没有限制,就是一窝蜂地涌上去,开枪也行,拿刺刀捅也行,唯一用到的手段就是悬赏,十比绍一具尸体,二十比绍一个俘虏。 因为有重赏,那些士兵如同疯了似的往前冲,然后拼命争抢起尸体。最倒霉的则是那些倒地不起的敌方伤员,冲着二十比绍的悬赏,这些伤兵被塔伦的士兵倒拖着往回走,根本不管他们伤得是否重,要不要急救。 谁都没有注意到,战场的一角传来几声轻响,声音就像气球被吹爆,在纷乱的战场上,一片喊杀声中,这几声轻响根本不算什么,完全被掩盖下去。 但是这几枪彻底决定了战场的胜负,甚至也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胜负。 随着枪声响起,五个人先后倒在地上,这五个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联军的指挥官。 塔伦有一支神射手队伍,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联军当然会有所防范,所以平时每一个指挥官的身边总有重盾战士守着。但是此刻军队溃败,五位指挥官犹豫了半天,最后也跟着逃,虽然负责保护的重盾战士也跟着撤退,但是行进中肯定没办法保持距离。 拉佩的狙击手已经增加到六十人,不过此刻只来了二十个人,所以五位指挥官都被四把枪瞄准着,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连指挥官都死了,联军彻底溃败,很多士兵为了逃命,一头钻进树林里。 在这些士兵的身后,塔伦的军队如同潮水般涌来,不时还伴随着一、两声枪响。 枪声传到五、六里外的希伯特城。 希伯特是离塔伦很近的一座城市,两边相距二十五公里,原本是一座颇为平静的山城,但是此刻的气氛却异常紧张。 希伯特是进攻塔伦的前哨,此刻早已戒备森严,通往城里的几条大道被彻底封锁,路口不但设置路障,还挖出一条条壕沟,壕沟的后面也筑起用沙包堆成的矮墙。 希伯特的城里也差不多,外圈的房子很多都被扒倒,那里原本就是贫民窟,没人在意,甚至原来住在这里的人拿了一些补偿费后也闭上嘴巴,沿街的房子全都用沙包堵住门口,阳台上也同样堆起沙包,所有市民全都被发动起来。 市民只知道要为保卫故乡而战,但是他们没有武器,别说火枪,甚至连刀、枪都没有,他们等待着上面分发武器下来,可惜三天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很多人感到失望,同时也感到忧虑。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过了片刻,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骑着马往希伯特赶,从他穿着的军服来看,是联军的士兵。 “不许靠近!”一个民兵大声喝道。 败逃的士兵显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停下来,高声喊道:“你们这里由谁负责?赶快报告他,前面已经败了!” “败了。” “果然还是败了。” “整整七万名的军队都失败了?” 那些民兵全都慌了神。 负责守卫希伯特的民兵队长同样慌了神,好在他还知道应该怎么做,他拉过一个人,让这个人去报信。 城里的人还没出来,前面的溃兵却已经逃过来,最早逃走的全都是骑兵,大概有两、三百人,看上去都满脸土色,很多人的身上全沾满血,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苦战似的,然后又过来十几辆马车,车上满是溃兵,这些溃兵看上去反倒要比骑兵干净得多,除了裤腿上有一些泥点,身上却看不出有什么血迹。 半个小时后,一群官员从城里出来,他们是从旁边的小路绕过来的,从城里到外面只有一条专用通道。 来的这些官员全都是各座城市的代表,为首的是一个胖老头,叫朱尔诺,是希伯特的市长。 “格兰治国民自卫军中尉,西莫斯安东尼向各位报告。”那个最早逃回来的骑兵从马上下来,一边敬礼,一边报告。 “怎么会败得这么快?我们刚刚听到炮声,到现在……到现在只过去一个小时左右。”一个代表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地问道。 “对方采用从来没有过的战术,集中所有火炮轰击同一点,我们的军队被打出一道裂口,然后对方的骑兵就冲上来,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裂口就被撕开,再来我们的军队就溃散了。”骑兵连忙报告道,他没有丝毫掩饰,也没有必要掩盖,这并不是他的责任。 “利拉德、卡罗索、赫尔曼他们呢?”另外一位代表问道,他很清楚这个骑兵只是小角色,而他说的这一串名字正是那几个指挥官,他打算狠狠地质问这几个混蛋。 可惜这位代表注定要失望,骑兵低下头,不只是他,其他逃出来的人也都差不多。 “怎么了?”朱尔诺感到事情不妙。 “他们死了,在撤退的时候被打死,五个人同时被打死。”骑兵只得回答。 “死了?” “同时死的?” 那些代表全都叫起来,不过他们的侧重点显然不同。 “是那群传闻中的神射手干的。”一个坐在马车上的士兵插嘴道。 “你看到了?”朱尔诺脸色发白地问道。 “咱们都看到了。”另外一个士兵抢着回答。 听到这些话,那群大人物的脸上全都露出骇然的神色。 “现在怎么办?”朱尔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里不安全,先进城再说。”一位代表提议。 对于这个提议,其他人当然不会有意见,希伯特很快就会变成前线,留在外围岂不是等死? 不过很多人同时也想到,就算进了城里也未必安全,七万名大军都在半个小时里溃败,希伯特能够抵挡多久?是一个小时,还是一天? 希伯特不是一座大城,如果塔伦算是二线城市,希伯特就是三线城市,和沙利尔一样,这座城的人口不到十万人,比之前溃败的大军稍微多一些,不过多的有限,市民里有一半是女人,还得不算老人和孩子,能够发动起来的成年男子只有三万多人,还都没有武器,这仗怎么打? “但愿塔伦人不敢攻城。”朱尔诺喃喃自语道。 “应该不敢,如果攻城的话,这里的居民难免会出现伤亡,那小子就算背后有神殿撑腰,也免不了要落得个屠夫的恶名。”旁边的一位代表毫不忌讳地说道。 这代表的这番话当然很有道理,但是听到的人却不这么认为,特别是那些希伯特人,全都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攻城?”拉佩摇了摇头,道:“我没打算攻打这些城市。” “那你打算怎么办?”伯纳问道,他只管打仗,对于接下来的事,他并不关心。 “你把尸体全都装殓好,交给我就行。”比格·威尔在一旁说道。 伯纳没有多想,他从拉佩的态度看出来,拉佩信任这个人远超过信任他,再回想起拉佩之前介绍对方时说的话,他顿时有一些猜测,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人肯定是前秘密警察的高层,也就是传闻中躲在幕后的那群人之一,对于秘密警察,伯纳从来不敢小瞧。 “俘虏呢?一起送回去?”伯纳又问道。 “怎么可能?”拉佩笑了起来:“俘虏就交给玛格丽特,我等着他们的家人缴纳赎金呢!如果缴不出赎金也没关系,还可以替我工作,我会发工资的。” 比格·威尔在旁边插嘴道:“如果付不起赎金,又担心失去丈夫或者儿子,会没了支柱,一家都活不下去,他们可以选择移居塔伦。” “没问题。”伯纳乐得做好人。 “这边就拜托你,我得快点走,赶去另外一边,不知道西尔维娅那边怎么样了。”拉佩叹道。 这一次南方各城市的联军是兵分三路进军,其中两路直奔塔伦而来,现在被伯纳击破的是第一路军,这支军队最为精锐,人数也最多。 第二路军是从东面过来,因为德文尼现在等于站在塔伦这边,作为首府,德文尼的影响力还是很大,所以那边虽然也是十几座城市联合出兵,却只有四万人,而且武器、装备比这边差得多。 塔伦这边负责对付第二路军的是安博尔·诺德,他虽然没有加入过军队,手底下也没几个军事人才,不过他当初打过海盗,再加上他的任务要简单得多,只需要守住关隘,因此完全可以胜任。 安博尔扼守的地方叫詹尼角,是塔伦东北部一个非常险要的地带,一边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另一边是大海。他手底下有两万人马,再加上半数以上的炮船全都拉了过去,只要不犯致命的错误,联军根本就别想打开那条通道。 真正让拉佩感到不放心的是西尔维娅那边,沙利尔的地形不好,周围是大片农田,而且道路四通八达,还有密密麻麻的水网,当初选择沙利尔作为南方舰队驻地就是看中这些,交通方便,补给容易,还有大量农田,可以自给自足。不过这也导致沙利尔很难防守,不得不建造成那种鬼样子,为的就是增加那么一点点的防御力。 不只地形糟糕,沙利尔人口本来就少,拉佩又把舰队附属工厂的工人和技师要走,同时离开的还有他们的家属,这又去掉好几万人,不久之前沙利尔还乱了一次,又跑了不少人,现在西尔维娅手底下的人只有一万五千名左右。 好在拉佩手底下还有一批可以动用的武装力量,就是当初和他签订契约的海盗。不过这也有问题,海盗的战斗力绝对超过那些民兵,但纪律性就差得多了。 拉佩想要赶去沙利尔,同样也有帮西尔维娅坐鎭的意思。 “放心吧,这里没事,既然你不打算攻城,接下来我就留一部分人马盯住联军的动向,其他人跟着我前往詹尼角,那边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吧?” 伯纳难得拥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把握住时机,打出名声来,更何况今天的战斗给了伯纳极大的启迪,他突然间闪出很多想法,正打算找机会印证。 拉佩放下心来,他出了营账,朝着沙利尔的方向狂奔而去,离开营地五、六公里后,他瞬间变成一只鸟,但他并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杰克。 “怎么?放心不下你的小情人?”杰克也变成一只鸟,一边飞,一边问道。 “西尔维娅实在太好强,她一直都没有给我消息,我根本不知道她那边的情况。”拉佩轻叹一声。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杰克说这番话,不知道是安慰,还是真话。 但拉佩没心思分辨,他只想早一些到沙利尔。 从这片战场到沙利尔也就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让人意外的是沙利尔非常安静。 看到这一幕,拉佩不急着落下,而是在沙利尔的上空兜起圏子。 沙利尔没有被围,联军在很远的地方就驻扎下来,离城至少有十五公里。 很快的拉佩就知道原因,因为他看到一座桥。 那是一座简易的桥梁,底下有一排桥墩,上面铺着石板的那种,但现在桥塌了,连桥墩都塌了,想重建都不容易。这样的桥不只一座,几乎所有桥都是这样。 沙利尔四周水网密布,所以这里的桥很多,基本上每隔一、两公里就可以看到一座桥,大多是这种简易桥梁,现在所有的桥都被拆毁。 “很聪明的做法。”杰克赞叹道。 “应该不是西尔维娅想出来的。”拉佩对自己的女人非常了解,西尔维娅做事很直接,根本不懂得迂回。 “看来她手底下也有能人。”杰克呵呵一笑。 拉佩听出杰克话里的意思,他并不在意,伯纳能够招募骑士学院的旧识,西尔维娅当然也能找一批人来帮忙。 “如果我猜得没错,她肯定还派很多手下出去,让他们四处骚扰,破坏道路。”杰克虽然没有学过军事,但是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拉佩也想到这一点,西尔维娅手底下的人不乏偷鸡摸狗之辈,这帮人在城里的话,说不定是一群祸害,不如把他们放出去,让他们去祸害对方。 “这边恐怕打不起来。”杰克突然嘟囔道。 “为什么这么说?”拉佩有些不太明白。 “沙利尔不是一座很有钱的城市,打下来也得不到什么东西,而且这里是港口,一旦守不住,西尔维娅完全可以从海上逃走,换成我是指挥官,对这样一根没肉的骨头,肯定也没什么兴趣。”杰克将心比心。 “有道理。”拉佩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既然我来了,就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 “怎么?你还打算把他们留下?”杰克有些意外。 如果说伯纳手底下的士兵都是一群菜鸟,那么沙利尔这边连菜鸟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乌合之众,而且伯纳手里至少还有相当数量的火炮,沙利尔这边连火炮都没几门,甚至火枪种类也都是五花八门,和联军的那支军队差不多,怎么可能打得赢?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当两边的军队都没什么战斗力的时候,武器的好坏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拉佩说出自己的心得,他打算借这个机会印证。 “你们那边打赢了?”西尔维娅惊讶地看着突然到来的拉佩。 拉佩没有回答,而是摸了摸西尔维娅的脸颊,轻声说道:“你干得不错。” 紧接着他转过头,对西尔维娅手底下的传令官说道:“传我的命令,让各位管事立刻过来。” 和伯纳那边不同,沙利尔这边没有军曹,也没有统一的指挥官,而西尔维娅更像是一个大家推选出来的盟主,底下是一群首领,而所谓的管事就是负责联络的人。 说完这番话,拉佩掏出一块怀表,道:“我只给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没有到场的人就直接杀掉,而那个管事所属的队伍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会负责攻坚,如果敢反抗,这支队伍的人也全部杀掉。” 每个人的出身不同,行事风格也不同。对付沙利尔人的时候,西尔维娅绝对心狠手辣,而拉佩就没有这么狠的心肠,因为他出身底层,西尔维娅却有一个做强盗的哥哥,当时对付那些海盗,两个人的情况正好相反,拉佩对海盗没有任何好感,再加上他的实力摆在那里,根本不用客气,反倒西尔维娅就狠不起来。 拉佩的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一刻钟后,那些管事陆陆续续都来了。 拉佩坐在上首的位置,他一言不发,那块怀表就摊开在左手边上。 一小时很快就到,啪的一声,拉佩阖上怀表,高声说道:“现在开会!”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管事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各位给我面子,我很高兴。”拉佩清了清喉咙,他很清楚和这些管事应该怎么说话,若是文绉绉的只会让他们看轻,口气必须尽可能重,必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只见两个人走进来,其中一个人朝着拉佩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来得有点晚。” 拉佩没有回答,只是打了个响指,下一瞬间,来晚的两个管事突然跪倒在地,浑身抽搐,一脸痛苦不堪的样子,但是他们偏偏发不出一点声音。 “把他们押到外面,弄只笼子把两人装起来。”拉佩淡淡地说道,紧接着他转头问道:“还有人没来吗?” “还有一人。”西尔维娅举手回答。 “把那个家伙抓起来……算了,不要抓了,发现那个人的话,立刻杀掉,尸体挂在城门口的栏杆上,顺便通知他所属的团队,让他们立刻到我这里报到!” 拉佩拍着桌子说道,这就叫立威。 “如果他们不来报到呢?”西尔维娅问道。 “他们背后所属的是哪帮海盗?”拉佩才不会和一帮小角色怄气,干脆直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小弟出了问题,大哥必须为此负责任。 底下的人全都鸦雀无声,他们暗自庆幸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不是像这几个倒霉蛋一样故意挑衅,结果把命都赔上。 见效果不错,拉佩转入正题,道:“我让各位过来,是要告诉你们,在希伯特五公里外的地方,我们击溃了对方的第一路人马,为了扩大战果,这边也要展开反击。” 底下的人仍旧沉默不语,他们心里不希望主动出击,毕竟两边的力量相差悬殊,敌方也是十几座城市的联军,人数虽然没有七万名,却也有五、六万人,他们能够拖住敌方已经很不容易,但是没人敢开这个口。 拉佩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可他不打算蛮干,有些事必须解释清楚:“放心,我不会把你们当作炮灰来用,除了没有到场的那个管事所在的队伍,还有刚才被拖出去的那两个人所在的队伍是例外,他们将负责攻坚。” 听到这番话,底下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还是相信拉佩的话,至少在此之前拉佩还没有食言过。 “我的计划是这样。” 拉佩又打了个响指,转瞬间半空中出现一片投影,是一幅地图,上面有两块光斑,一块是在沙利尔城,显然是这边的军队,另外一块在十几公里外的一片平地上。 “如果他们没有进到这片水网地带,我拿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如果他们撤退,我只能看着他们走,但是现在……”拉佩发出一阵骇人的笑声:“他们想离开的话,必须问过我答不答应。” “您打算用船?”一个管事似乎明白了。 “不是船,而是我们以前建造的那些炮艇。”拉佩纠正道。 当初那些炮艇就是为了对付海盗而准备的,那时候造了一大批,但是现在已经被彻底淘汰,甚至用来淘汰它们的中型炮船也很快会被淘汰。 中型炮船还可以卖出去,炮艇却一点用处都没有,那种船根本出不了海,而且船上的空间很小,人只能趴着或者躺着,简直是活受罪。 原本拉佩打算换装完毕后,就把这些炮艇全都拆了,没想到此刻居然派上用场,不只用来对付敌人,这场战役结束后,短时间内沙利尔人肯定不可能重建那些桥梁,所以这些炮艇连在一起还能当成浮桥使用。 第一百零二章第二步 此刻的沙利尔变得异常忙碌,所有人都动起来,都在为最后的战斗做准备。 联军第一路人马溃败的消息已经在这座城市传开,原本忧心忡忡、担心失败的沙利尔人全都变得兴奋起来,他们不再有畏惧,对反攻更是充满热忱。 快要到中午,码头上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船来了,我们的船到了!” “这么多船,真是壮观啊!” “我们赢定了!” 到处都是兴高采烈大喊大叫的人。 港口外的景象确实非常壮观,海面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炮艇,至少有一千五百艘,这些炮艇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自己造的,大部分是从别的港口城市购买。 炮艇并不是拉佩的发明,也不是塔伦独有,南方的每一座港口基本上都有炮艇。 一艘像这样的炮艇配上十几门小炮,可以当作浮动炮台使用,平时被拆开封存起来,一旦海盗来袭,很快就可以组装完成,绝对是方便实用的好东西。 前市长贝尔福特子爵和拉佩关系不错的时候,曾经自告奋勇到别的港口购买老旧火炮,顺便也把那些封存的炮艇买回来,反正对他来说,经一次手总能赚点。 对此,拉佩也不在乎,那时候他刚刚打下班克纳特群岛,手底下没多少船,也没多少火炮,军械厂的规模又不大,甚至还不能自己铸炮,船厂只能修船,不能造船,所以那些炮艇确实对他有用,结果买来后,一直到今天才派上用场。 “准备上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凶汉大声喊道。 码头边早已聚集起一支支队伍,大部分是海盗,他们争先恐后地跳上炮艇。 远处,西尔维娅站在一座楼的楼顶,她看着这一幕,脸上不由得露出嘲讽的神情,自言自语道:“现在突然间变得这样卖力。” “用不着在意,反正你已经知道哪些人靠得住,哪些人靠不住,这就行了。”拉佩在一旁安慰道。 有两种人可以称得上是靠得住的人,一种就是从一开始就听命于西尔维娅,另一种就是骚扰后方最卖力的那帮人,虽然他们并不怎么听命令,但是确实帮了大忙。 至于那些当初不在意,现在却表现得非常积极的人,譬如那个刀疤脸,就是靠不住的人,不管他做得多起劲,也不管他立下多大的功劳,拉佩和西尔维娅都不会放在心上。 炮艇迅速靠岸,然后迅速离开,后面的炮艇则立刻接上来。 在每艘船上都有一个魔法师,那是拉佩的人,他们的工作是负责各艘船的联络,同时也是监视者。拉佩不可能指望那些海盗的外围成员乖乖听令,必须有人监督。 一支支队伍登上炮艇,上去的人无一例外对船里狭小低矮的空间抱怨不已,不过抱怨归抱怨,没人愿意下船,特别是那些海盗,他们早就知道这些船的厉害,现在能亲自操纵这种曾让他们大吃苦头的船,绝对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炮艇的操纵方式与众不同,不过这玩意实在太简单,再加上此刻操纵这些船的全都是一群老“海狗”,根本用不着留守在船上的魔法师教,稍微摸索一下,炮艇就在港口里到处溜达,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船一开起来,就没人再抱怨,大家都是海上漂泊的人,对船都有深刻的认识,现在都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这船将来就当作浮桥来用?”问这话的正是刀疤脸。 “没错。”负责联络的魔法师原本不想多搭理,但是最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给。 “能不能给我们……我的意思是花钱买。”刀疤脸连忙问道。 魔法师想了想,然后搓了搓手指。 刀疤脸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立刻掏出钱袋,从里面掏了一把金币塞过去,毕竟眼前这位是魔法师,他当然不能小气。 魔法师看了一眼,既没兴奋的意思,也没显得不满,而且毫不在意地把金币塞进口袋里,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老板已经发话,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建造中、小型的炮船,很快我们就要全部换成大型炮船。” 刀疤脸先是一愣,他一开始没明白过来,好半天才喜形于色,道:“你的意思是,那些淘汰掉的船可以卖给咱们?” 旁边一个蹬踩轮桨的海盗嘟囔道:“才短短半年,建造出来的船就这么不要了,你们老板真是财大气粗。”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老板是谁!”魔法师轻叹一声,不过他的目光恰好扫过头顶上方一个很小的标记,立刻像被戳一针似的大叫起来:“快、快、快,马上要集合了,往左,往左!” “怎么这么急着集合?还有很多人没有上船呢!”刀疤脸疑惑不解地问道。 “对面那帮人可能得到了消息,正打算撤退!”魔法师大声喊道。 听到这番话,刀疤脸顿时叫起来:“不能让他们逃了,老子还等着靠他们大发一笔呢!” 不只是刀疤脸,此刻已经上船的海盗全都发出类似的呼喊声,一艘艘炮艇排着长队朝着旁边的河口而去。 拉佩和海盗们之间有协议,并不是让他们白干活,杀多少人、抓多少俘虏,就能够得到多少好处。如果不愿意拿钱,还可以折算成产业。 别看这帮人都是海盗,现在南部海域的海盗们全都兼职当商人,有些人的生意越做越大,都快变成主要职业。 联军确实打算撤退,并不是沙利尔的异常引起他们的警觉,而是第一路军惨败的消息终于传到这里。 联军上层整整拖了二十四个小时,原本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可惜第一路军败逃回来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没办法完全封锁消息。 第一路军的惨败对于士气的打击绝对不小,再加上沙利尔的联军早已被敌方偷鸡摸狗的打法弄得不厌其烦,根本不想继续这种看不到前景的战争。 不过联军毕竟有好几万人,并不是说走就能走,单单拆掉营账,把各种物资装车,然后整理队伍,就得大半天,而且撤退不是逃跑,首先得保证后路的畅通,必须派出队伍守住后面的每一座桥梁和比较险要的通道,这同样需要时间。 “但愿这边不要出什么事。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总觉得会有什么糟糕的事发生。”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他叫贝尔,是这支联军的总指挥。 和第一路军的几个指挥官一样,贝尔以前只是低级军官,退役的时候是上尉军衔,不过他这个上尉功勋卓著,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北方低地征服战,拿过两枚勋章,莫尼坎战争时期他也曾经参战,结果又得到一枚勋章,那时候他四十五岁,原本有望突破平民的极限晋升为少校,但是战争的失败让他的希望彻底破灭。 “您多虑了。”旁边一个中年军官摇头说道,他也是指挥官。 因为是各座城市的联军互相不怎么信任,怕别人拿他们的军队当炮灰,才搞出来这种同时拥有几位指挥官的奇葩制度。 “撤退的时候最危险,万一他们半路拦截我们怎么办?”贝尔问道。 “他们怎么拦截我们?这里水网密布,敌方拆掉大部分的桥梁,不但让我们无法前进,他们也出不来。”另外一个大胡子军官走过来,他也是指挥官,亦参加过莫尼坎战争。 “万一他们走水路怎么办?”贝尔问道。 “我们不是有防备吗?”大胡子感到奇怪。 这群指挥官以前的等级确实不高,但是他们毕竟待过军队,有的人还亲身经历过战争,一些常识还是有的。在这种水网密布的地方,最需要小心的就是对方用船只突袭。 军队里有现成的应对之法,联军这边也有船,专门负责拦截对方的船只,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用锁链编织成的网,只要两边一拉,任何船都过不来,还会成为联军的靶子,最后他们还布置很多火炮,一般来说能够进入这类水网的全都是小船,基本上一炮就沉了,正因为如此,大胡子才毫不在乎。 贝尔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反正他感觉很糟糕。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密集又低沉的轰鸣声,声音不像枪,同样也不像炮,但是紧随其后的却是一连串爆炸。 “这怎么可能?咱们的船呢?就算船没用,难道连锁链网都没起作用?”大胡子茫然地自言自语道。 没人能够回答大胡子这些问题,或者此刻已经没人有兴趣回答他的问题,所有人全都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沙利尔周围水网密布,土地被分割成很小的小块,联军占据的这块算是大的,不过宽度也不超过三公里,也就是说对方的火炮只要射程超过一点五公里,就可以覆盖他们的营地。 仿佛是为了证明贝尔等人的猜测,众人的头顶上响起一阵尖锐的啸声,几个指挥官全都脸色大变,知道这是炮弹朝着这边飞来的声音。 一般来说,能够听到这种声音的机会很小,因为炮弹的射程并不算远,一般也就一、两公里,炮声足以掩盖炮弹的呼啸声,只有射程超过三公里的火炮发射的炮弹才有这样的效果。 “是臼炮。”贝尔第一个反应过来。 下一瞬间,离贝尔等人三十几尺外的地方,一颗炮弹砸落,不过落地后并没有显现出多么恐怖的威力,而且瞬间化作无数火星朝着四面八方飞去,沾上东西就立刻燃烧起来。 “救火,赶快救火。”贝尔脱下身上的衣服,朝着一个被点燃的火势冲去,只是猛力扑打几下,火就熄灭,他又朝着另外一堆火冲去。 大胡子节飞身上马,朝着炮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又是一声轰鸣,一颗炮弹落在五、六尺外的地方。这一次的炮弹就不一样,不是像刚才那样的大火,而是实实在在的爆炸,飞溅的弹片一下子把大胡子从马上掀下去。 尖啸声一阵接着一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和浓烟瞬间呑没指挥部。 而此刻,河边也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驻守在河边的炮兵拼命地调整炮口,试图将炮口指向那些炮艇。 联军的指挥官还是有点水平,这些火炮全都被沙包围拢着,头顶上还拉了阻拦网。 “自由射击,把那些船打沉!”炮兵指挥用指挥刀指着远处的那些炮艇,大声吼道。 轰——轰——轰—— 那些火炮开火了,转瞬间河边被硝烟笼罩,一发发炮弹呼啸着朝向那些炮艇砸去,大部分落在河里,激起数尺高的水柱。不过也有一些击中目标,有些炮弹打在炮艇顶上,圆弧顶的弧度本来就很小,又镶嵌着铁皮,炮弹打在上面就被弹开,也有几发炮弹打在船身,不过船上挂着铁板,炮弹被硬生生地挡下来。 那些海盗顿时注意到河岸边的火炮阵地,火炮阵地连同周围的沙包原本全都被树枝挡着,所以他们并没有发现,现在一开炮,又是炮火,又是硝烟,那些海盗全都被惊动,因此立刻调转炮口。 炮艇上装备的并不是贝尔认为的臼炮,而是一种特制的轻炮,这玩意是为了弥补手持式快炮和六磅火炮的缺点而制造的。 特制轻炮的炮管很轻、很薄,发射的炮弹同样又细又长,长度在一尺左右,直径和核桃差不多,整体看来像一根红萝卜,发射药只有二十五克,仰角四十五度的时候,炮弹可以打到三公里的距离,弹道倒和臼炮非常相似,也就怪不得贝尔会搞错。 特制轻炮的好处是不但能够像臼炮一样曲线射击,还可以直接瞄准,曲射的时候和臼炮一样没什么准头,靠的是密集的炮火覆盖区域,若直接瞄准就不同了。 此刻所有炮艇都瞄准岸边的火炮阵地,下一瞬间,火炮阵地被爆炸的闪光和翻卷的浓烟笼罩住,爆炸声此起彼伏。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响起,堆放在火炮阵地上的火药桶被击中,猛烈的爆炸摧毁联军仅有的抵抗意识。 数不清的士兵朝着唯一的一座桥梁冲去,但狭窄的桥梁根本不可能让那么多人通过,很多人被挤下去,他们在水里挣扎着游往对岸。 在炮艇上,海盗们满脸奸笑,残忍地将炮口转向那座桥。 突然,负责联络的魔法师大声喊道:“不要打桥,绝对不能击中那座桥!” 听到这番话,那些海盗稍微一愣,不过最后还是照着做,接着他们将炮口转向人群。 炮弹在人群中炸开,每一发炮弹都带走好几条性命,不过最惨烈的景象还不是这边,而是那座桥上。 桥并不宽,根本无法容纳那么多人通过,所以桥上人挤人,很多人因此掉进河里,更有一些人倒在桥上,不等他们爬起来,后面的人就已经踩着他们跑过去,很多人就这样被活活踩死。 硝烟散去,也不再有炮声,一艘艘炮艇停在岸边,那些海盗四处寻找着战利品,同时也在收集尸体,不过尸体最多的还是在河里,那座桥的旁边满是浮尸。 这条河并不宽,也就二十几尺,但是很多人就是没能上岸,他们要嘛是被掉下来的人砸晕,在昏迷中活活淹死,要嘛是掉下来的时候受了伤,血流不止最终丧命,不过更多的人是因为没办法爬上岸,因为河岸已经被之前上岸的人弄得湿滑泥泞,后面的人根本爬不上去。 一具具尸体被捞上来,这些尸体被打上标记后,整整齐齐地放在河岸边,几个士兵推着装满石灰的小车,不停往尸体上泼洒石灰,这是为了防止腐烂,同时隔绝瘟疫。 并不是只有死人,见势不妙只得投降的人也不少,此刻他们全都被关进俘虏营里。 一个星期后,联军那边派人过来,那个人是来宣布停战,同时他也负责认领尸体,顺便还打算把俘虏要回去。 那些城市已经打不下去,第一路军溃败,沙利尔方面的联军也败了,甚至败得更惨。 和安博尔对峙的第二路军在得到沙利尔联军惨败的消息,立刻就撤退,也亏得他们撤得快,因为伯纳已经和安博尔会合,两边的兵力加起来有三万五千人,一旦开战,他们想逃都逃不了。 一起过来的还有比格·威尔。 “他们不肯支付赎金。”比格·威尔说道,脸上一点都不显得失落,反而还挺高兴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拉佩开的价码并不高,一个俘虏一千比绍,理由是他需要为阵亡的士兵支付抚恤金,如果对方真的肯拿出钱,他的这笔生意反而亏了,因为这些俘虏绝对会替他带来更多。 现在这样正好,这些俘虏将是最好的苦力,现在塔伦缺房子,正好让他们去造房子,沙利尔这边也需要改建,同样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在拉佩的计划中,塔伦人和沙利尔人应该从事等级比较高的职业,譬如工人甚至技师,那些又苦又累的工作可以扔给外来者去做,再说,他下一步打算降低物价,更需要大量廉价的劳动力。 “塔伦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拉佩问道。 “还不错,就是缴还枪支的时候碰到一些麻烦,很多人想把枪藏起来。”比格·威尔耸了耸肩膀。 “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拉佩问道。 “当然是让他们花钱买下来,反正你也不在乎那些枪。”比格·威尔笑道。 拉佩确实不在乎,造枪最难的就是枪管的制造,但是有他在,制造枪管变得非常容易。 “那边的情况呢?”拉佩又问道。 比格·威尔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浓,道:“乱……乱成一团,每天有人在市政厅的门口哭闹,都是为了抚恤金。有几座城市本来想给抚恤金,但是我们抢在他们的前头,以我们当标准,他们要么和我们一样,要么干脆不认账。” 拉佩给的抚恤金并不丰厚,每个人也就两千比绍,不过还有另外的补偿,死者的妻子能够得到一份工作,孩子则能够得到免费的教育,还有免费的住宿和每个月的食物补贴——这招把和塔伦为敌的那些城市坑得很苦。 特别是当那些尸体被送回去后,很多城市陷入悲伤中,死者的家属全都涌到市政府大楼前嚎啕大哭,有些人是真的悲伤,另外一些人则是冲着钱来的。 当初乔治·雅克曾经想到的麻烦终于出现了——国民自卫军算不算军队?阵亡之后有没有抚恤金?抚恤金应该订多少?由谁来发放?一个个问题困扰着那些参战城市的官员们。 “马内那边是什么想法?” “是啊,马内那边难道不打算管我们了?” “我们之所以和塔伦人闹到这个地步,完全是因为当初的那道讨伐令,现在变成这样,上面打算撒手不管?” 在联合会议上,一个个代表愤怒地喊着,大家的目光全都盯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是负责和马内联络的人。 中年人被逼急了,只得站起来,一脸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已经联络过马内那边,内阁已经做出解释,国民自卫军属于地方自发的民兵武装,组建的目的是为了维持地方上的治安。” “怎么可以这样?当初是他们号召各座城市组建国民自卫军,让我们和贵族斗争,现在怎么不认账?” “当时他们还说过,将会统一发放武器,武器在什么地方?” “马内的那帮人根本就不可靠!” “我们被无情出卖了!” “或许我们应该重新组建一支队伍,不过不是去和塔伦人拼命,而是前往马内讨个说法!” 底下群情激昂。 中年人咳嗽一声,喊道:“听我说下去!”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 中年人有些颓唐地说道:“马内那边认为我们这一次是擅自出兵。” 和刚才不同,这一次众位代表全都说不出话,这番话没错。 他们为什么出兵?理由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塔伦人的农产品补贴政策,这威胁到各座城市的限制物价法令,另一个是塔伦人在招募农民,扩充军队。因此其他座城市不得不先发制人,他们担心塔伦人组建起十万大军,会轻而易举地横扫,整个南方。 “不是上面让我们出兵的吗?”一位代表茫然无措地问道,他确实得到过这样的暗示。 而且不只一个人得到这样的暗示,事实上这些城市之所以联合出兵,都是因为同一只手在幕后操纵。 “你有证据吗?”中年人问道。 那个代表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那个代表,其他人全都哑口无言,挑唆他们这样做的人,一直都只是嘴上说说,从来没有文字记录。 “难道要等对方招募好人马,组建起一支庞大的军队,然后等着他们打上门来?”另外一位代表愤怒地质问道。 “你不要对我发火,我也曾经问过同样的问题,马内的回答是,我们主动出兵就是我们的错。如果塔伦主动出兵,他们会处罚塔伦人。”中年人道。 “狗屁!” “现在说这样的话,根本是在推卸责任!” “干脆解散国民自卫军算了!” 底下尽是喝骂的声音,有不少人都喊出解散国民自卫军之类的话,这不是愤怒时的口不择言,很多代表真是这样想,一个抚恤金已经让他们愁白了头,如果直接解散国民自卫军,能够让他们避开这个大麻烦,他们绝对会这样做。 不过嘴上说说没问题,却没人正式提议,代表们很清楚,这样做的话,他们会得罪很多人,不只是那些死者家属,还有因为国民自卫军而得利的那帮人。别看国民自卫军只是民兵性质的武装,战斗力也不怎么样,但是对很多人来说,却是难得的晋升管道。 没有办法,又不想放弃,最终的结果就只有拖,那些官员开始互相推卸,全都许诺抚恤金问题肯定会解决,转身就把责任推给别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南方的那些官员一天天在拖延、在推卸,抚恤金肯定没有,但是不给抚恤金这样的话没人肯说。 此刻各座城市的官员都自顾不暇,自然也就顾不上拦截那些南下的农民,一车车的粮食冲过关卡,运到德文尼和塔伦。 因为之前没有参加联军,此刻的德文尼倒没有一点麻烦,德文尼那些新当选的官员此刻袖手旁观,看其他城市的笑话,而德文尼人则对他们选出来的这些官员感到满意,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民选政府。 不过德文尼也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也遇到一些麻烦。 在郊外的一座广场上,临时搭了一排长桌,这是专门用来收粮食的地方,此刻一群远道而来的农夫正在抱怨。 “这是怎么了?上好的小麦居然不要,反倒大量收购各种粗粮,你们为什么不早说?” “天啊,难道拉过来的小麦只能卖到别的城市?别的城市的收购价这么低,算下来小麦的价钱和那些粗粮没什么两样。” “这会不会又是一种压价的手段?” “我已经问过,他们并不是打算压价,就算你愿意降价出售,也得等到收足那些廉价粗粮再说。” “那些都只是办事人员,和他们说不通。” 到处都是抱怨声,好在没人做出过激的举动,毕竟农民们并不是只有上好的小麦可以卖,每家都有不少杂粮,这些全都已经卖掉,钱就紧抓在手里。 当然也有一些倒霉蛋,以为小麦可以卖出好价钱,带来的大部分都是小麦,这帮人确实怒火冲天,但是他们只能怪自己判断错误,更关键的是旁边的那些农夫并不会同情他们,反倒冷嘲热讽的声音不少。 没办法团结一致,自然也就闹不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农夫鬼鬼祟祟地跑回来,这个人看上去四十几岁,几天前他还怨气冲天,因为他就是打错主意的倒霉蛋。 这个农夫拖了六车粮食过来,四车是小麦,只有两车是杂粮,结果小麦全都卖不出去。这几天来他到处乱转,想要替这些小麦找出路,却只卖出一车小麦,另外三车仍旧停在广场的一隅。 在这三辆装满小麦的大车旁边搭着一顶草棚,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一个年轻人躺在上面,另外四个年轻人围成一圈打着扑克。 “快、快、快,全都给我起来!”那个农夫大声喝道:“咱们走!” “老爸,我们去哪里?” 躺着的年轻人坐了起来,另外四个人也放下扑克牌,他们全是农夫的儿子和侄子,这些粮食是他们几家人共有的。 “别多问。”农夫使了一个眼色。 “为什么?”农夫的儿子傻头傻脑地问道。 “叫你别多嘴!”农夫怒道,他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旁边的人早已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农夫只是职业,并不代表他们很愚蠢,没有见识,看到这个农夫鬼鬼祟祟的模样,旁边的人立刻围拢过来。 “嗨,你叫马努是吧?怎么?有什么好事?是不是你的小麦找到买家了?”一个瘦高个农夫走过来。 “没有,我们只是打算回家,因为已经出来快一个月了。”马努连忙说道。 可惜马努不是演员,演得不是很像,闪烁的眼神足以让周围的那些人知道他有秘密。 “别走,如果你有门路,就帮大家一个忙,我们可以保证让你第一个卖麦子。”一个中年农夫说道。 “我真的没有找到买家。” 马努差点想胡闹耍赖,他是不会相信这类鬼话。 “你这小子等着,我看你的大车能走多远?”瘦高个的农夫冷冷地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明显带着一股杀气。 “你想干什么?”马努的儿子怒道,随手抄起一把镰刀,那绝对不是普通的镰刀,镰刀头和木把相连的地方有些暗红色的铁锈,绝对是沾过血的。 “你算什么东西?”瘦高个农夫身上散发出一股戾气,他撩开衣服,露出别在腰际的两把杀猪刀,很明显杀猪刀比镰刀更危险,更适合当兵器。 旁边的几个农夫也围拢过来,他们看上去面目不善,甚至包括刚才打圆场的中年农夫,拉下脸的他同样散发着一股杀气。 马努只看了一眼,立刻明白这些人都和他的儿子一样,前一段时间做过强盗,十之八九手上沾过人命。 “用不着紧张,或许我们的东西都能卖出去,不过消息最好只限于我们这些人知道。”马努连连摆手,他确实不甘心,但是没办法。 “可以。” 瘦高个农夫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他朝着旁边的一个人努嘴,那个人立刻离开队伍,站在外圏,显然是阻止别人过来。 “我们打算去塔伦。”马努说道。 “那里贵族多,或许会收小麦,不过现在去应该晚了吧?我有一个同乡,他就是去塔伦,前天他底下一个跟车的伙计从那边过来,我问过他,塔伦那边一开始确实收小麦,不过现在已经不收。”一个小个子农夫冷笑一声。 马努并不在意,因为他没有撒谎,不疾不徐地说道:“确实没人收麦子,不过我找到门路,之前我不是卖了一车小麦出去吗?我已经打听到,买下那车小麦的商人正雇船前往塔伦,不过他不是往那边卖,而是想跟着船队出海。” “你骗人,别以为我们没见识,哪个国家的粮食能比这边贵?别说现在,两年前这里的粮食就已经是最贵的,我认识一个以前专门做粮食出口的商人都快破产了。”瘦高个农夫根本不相信。 “不是卖,而是换,你难道没发现吗?现在杂粮的价格越来越高,小麦的价格却越来越低,这根本不正常。别的国家可没有像这样的情况,小麦的价格远比杂粮高,一车小麦能换三车大麦、六车玉米及八车马铃薯。”马努揭破其中的关键。 那些农夫微微一愣,紧接着他们就明白过来。 “可惜了,咱们没本钱收小麦,要不然稍微给一个高一些的价格,那帮人肯定愿意卖,咱们再搭船出海,一来一去绝对赚翻了。”瘦高个农夫喃喃自语道。 中年农夫也动了心思,向马努问道:“搭船出海的代价是什么?” “利润的两成。”马努连忙说道。 “这么贵?”中年农夫脸色微变。 “是太贵,不过没办法。”马努一脸无奈。 “只要保证安全,两成就两成吧。”中年农夫一咬牙,紧接着他安慰自己:“咱这一趟走下来,以后就不是农民了,好歹也算是个商人。” 中年农夫是在自我安慰,旁边的人却动了心思,不管在什么时候,农民的地位都是最低,哪怕现在自由、平等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城里人仍旧看不起他们。 “咱们手里有多少钱?”瘦高个农夫向中年农夫问道。 “卖粮的钱?”中年农夫回问道。 “所有的钱。”瘦高个农夫使了个眼色。 中年农夫明白了,他比了一个手势。 “咱们就赌一把,留下路上的花费,其他钱全都拿出来购买小麦,癞子,你去找船。”瘦高个农夫很有几分首领的风范,立刻下令道。 “有必要搞得这么麻烦吗?”玛格丽特轻声嘟囔道。 “当然有必要。”拉佩笑道:“我们能够用这种方法获取惊人的利益,是因为其他城市拼命打压粮价。他们费尽力气,还弄得天怒人怨,结果让我们得到好处,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先不说有没有麻烦,对我们的名声肯定有影响。” “名声?”玛格丽特有些意外,说实话,她根本不觉得名声有什么用处。 拉佩并不打算多做解释,用补贴的方式变相抬升粮价,借这个机会收买农民,让自己成为农民的代言人,他成功了。 但是其中仍旧有一个问题——拉佩不可能无限制地收粮,就算借再多的钱也不够。 因此拉佩必须想出一个办法来平衡收支,不能只亏本不赚钱,研究了半天,他最终锁定住诡异的粮食价格,只要运作得当,从中可以套取超额的利润,不但能够收支平衡,还可以大赚一笔。 当然,拉佩赚的不是钱,而是粮食,数量庞大的杂粮。他原本就打算囤积物资,用来避免因货币贬值造成的损失,如此一来,正好一石二鸟。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紧接着传来比格·威尔的声音:“我方便进来吗?” 拉佩在玛格丽特赤裸的娇臀上轻拍一下,站起身,拿起衣服穿上,玛格丽特则快速地躲进里面的房间。 过了片刻,拉佩打开门让比格·威尔进来,问道:“收获怎么样?” “成功收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都很有野心,其中一个人还算有原则,另外一个人简直没有底限。”比格·威尔摇了摇头,他见过的人也不算少,但是像这样的极品仍旧不多。 “反正能够为我们服务就行了。”拉佩并不在意,他一向对背叛者不感兴趣,这种人用过之后就会被他抛弃。 “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我发现一些不太妙的征兆,那两位亲王好像已经达成协议,各国似乎也有意插手。”比格·威尔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拉佩大吃一惊。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外交官,多多少少有些门路。”比格·威尔淡淡一笑。 拉佩也没多问,只是有些意外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一个爱国者。” “我不是。”比格·威尔立刻说道。 过了片刻,比格·威尔苦笑道:“我只是不喜欢周边的那些国家,马提兰和我们是世仇,而且当初我担任外交官的时候,着实让几个人吃了不少苦头,他们肯定很想找我算旧账。北方的低地各国就更不用说,他们正巴不得从咱们身上撕下一块肉呢,西南边的西撒也是老仇人,当年我坑最多的就是他们,东南面的索罗拉特、托特莱、普特朗三国没什么实力,还特别恶心,你想必也不喜欢他们,要不然你明明可以和他们做生意,根本不需要绕远路前往瓦尔纳斯。” “你用不着解释什么,我相信你。”拉佩有些无语,他不明白比格·威尔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怪,不喜欢别人说他是爱国者,还要编出一大堆理由,好在拉佩没兴趣打探别人的隐私。 “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担心的事真的发生,我和我的人会立刻赶赴战场。” 拉佩非常认真地说道。 当拉佩说完这番话,心头也生出一丝怪怪的感觉。 平心而论,拉佩自己就不是爱国者,他甚至从来没想过国家的利益。以前他只是小邮差还情有可原,可现在他拥有不小的实力,想到的顶多就是自己的故乡塔伦。而且他一直在捣乱,在破坏,泽克亚是他烧的,安图雷特也被他弄成一片废墟,南方也因为他变得异常混乱,他还一手制造了城里人和农民的矛盾。 但是此刻,拉佩的心里却沉甸甸的,说不出是责任感,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看到拉佩的神情,比格·威尔笑了笑,问道:“现在轮到我问你,你是不是一个爱国者?” 拉佩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比格·威尔拍了拍拉佩的肩膀,转身走出去。 勒特诺是南方的另外一座重要城市,和德文尼属于同一等级,同样也是一个省的首府。 此刻勒特诺也很乱,市政府大楼被很多人围起来,这些人全都住在帐篷里,帐篷就搭在市政府门前的广场上,把大门堵了个不留空隙。 这些人全都穿着黑色衣服,女人还头戴黑纱,没有争吵声,也没有哭泣声,聚拢在这里的人早已没有力气哭喊和争吵,所有人都静静地坐在那里,只要市政厅的官员一天不拿出个主意,他们就不会离开。 市政厅的那扇大门已经快半个月没开启过,那些官员被逼得没办法上班,就算要上班也只能去别的地方,而底下的办事人员就倒霉,他们只能爬梯子翻墙进出。 不过今天,那扇一直关着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一个二十五、六十岁的年轻人从里面走出来,这个人打扮得像个绅士。 没有预料中的争吵,也没有急不可耐的询问,等候在外面的那些人早已麻木,很多人甚至没有抬头看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咳嗽一声,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悲伤,然后说道:“各位女士、先生,我知道你们此刻的心里非常悲痛……” 还没等年轻人说完,一个老头挥舞着拐杖骂道:“你不要演戏了!说实话吧,你们有没有想好如何解决问题?我的儿子因为你们的缘故战死,只剩下我这个孤苦老头和我年轻的儿媳妇,还有三岁大的小孩,你让咱们怎么活?” 年轻人满脸尴尬,连忙说道:“我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不过这需要各位的配合。” “你想要什么?”老头吼道。 “我有一个想法,但是市长和大部分议员并不认可,不过我觉得你们有必要知道。”年轻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有屁快放!” 人群中传来一阵愤怒的呼喊,发出声音的是一个老女人,她的脸上满是凄苦和哀伤,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年轻人犹豫一会儿,然后尽可能地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你们在这里坐再久也没用,因为我们根本没钱。” “又是这句话!” “我们的耳朵都听出茧来!” “谁相信你们没钱!” 底下一片怒骂声,说话的这些人全都并不是真的悲伤,而那些真正感到悲伤的人反倒沉默不语。 年轻人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并不在意,继续说道:“我们没钱,但是马内有钱,你们为什么不去马内静坐?那边的影响力更大。而且作为首都,马内的官员不可能像我们的市长和各位议员一样躲着不见人,他们必须得想出办法,就算不能解决所有人的抚恤金问题,至少去静坐的人肯定会得到解决。” “你开什么玩笑?从这里到马内有九百多公里,让我们一路乞讨过去吗?”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大声骂道。 “所以我才说需要你们去施压,市里拿不出抚恤金,但是给几辆马车,提供一些路费总可以吧?作为首府,咱们在马内是有办事处的,到了马内后,你们去临时管理委员会和议会门口静坐,让办事处的人提供食宿,这总可以做到吧?” 底下一片沉默,这么长时间下来,死者家属已经明白一件事,继续静坐下去恐怕没用,市政厅的这些官员摆明了想要赖账,都不敢来这里上班。他们和别的城市的死者家属也有联络,知道各地的情况都差不多。 这个年轻人同样是在推托,想把死者家属们弄到马内,目的还是赖账,但是他的话多少有点道理。 “我们走了之后,万一你们撒手不管,既不安排马车,也不安排食宿怎么办?我们在半路上岂不是要活活饿死?”老头又问道。 “你们用不着全都去啊,留一部分人在这里不就行了,如果市长和各位议员真的不管那些去马内的人,你们难道不会找他们算账吗?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年轻人一时激动,居然毫不遮掩地说出心里话。 话一说出口,年轻人顿时后悔,不过后悔的念头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他马上就想到背后有人撑腰,而且是整个南方最强而有力的人物。 “好,就这么做。”老头拄着拐杖站起来。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他们在这里静坐了半个月,早已坐腻。 同样的一幕也在另外一座城市发生,说出这个想法的换成一个三十多岁的军官,此刻这个军官正被市长和一群议员指着鼻子臭骂。 “谁让你出这么一个馊主意的?那帮人想闹,就让他们去闹,我看他们还能闹几天?”破口大骂的正是市长。 这座城市不同于勒特诺,没有那么繁华,也没那么多钱,这里官员的脸皮也更厚,心也更黑。勒特诺出于道义的考虑,给静坐的人每天提供一顿吃的,这里可没有那么好的条件,那些静坐者全都是自己掏腰包——这就是那位市长的倚仗,也是他敢继纳耗下去的原因。 “是啊,你就是太过冲动。”一个老议员也用怨愤的神情看着那个军官。 “他的目的还是好的,问题是他没有想过,送这么多人去马内,这同样要花钱,更何况到了马内,还要帮他们解决食宿,再说这件事捅到马内,马内那边怎么看我们?会不会认为我们故意这么做?认为我们不负责任,把难题踢给他们?甚至认为我们无能,连这点小事都压制不住?”另外一个议员也开口道。 “原来这才是你们的顾虑。”军官冷笑一声。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你去把那些人劝回去,他们愿意静坐,就让他们去静坐,要是不愿意,就干脆回家。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撤你的职!”市长继续怒骂道。 “我其实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军官说道。 “你有办法就去做,不要在我面前废话,我不想听。”市长转过身,可下一瞬间,他浑身一震,然后低头看胸前一眼,竟见胸前冒出一截剑尖。 “你说得没错,既然我有办法就应该去做,而不是和你废话。”军官猛地拔出剑。 “护卫,护卫,快来。” “杀人了。” “赶快来人,把他抓起来。” 大厅内顿时乱成一团。 这幢被当作临时市政厅的大楼里当然有护卫,数量还不少,更有魔法师坐鎭,但是任凭那些官员和议会成员喊破嗓子,也没有一个护卫进来。 过了一会儿,看到仍旧没有动静,这些人已经明白,那个军官早已有所准备。 剑光又是一闪,老议员也倒在地上。 “别杀我,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我支持你。” “市长一点本事都没有,偏偏还那么嚣张,咱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杀得好!” 那些仍旧活着的议员全都掉转枪口。 “我问你们,市政厅没钱,这么多人去马内,路费根本就不够,怎么办?”军官冷冷地问道。 “有钱,有钱。发抚恤金或许不够,但是让他们去马内绝对足够。”一个官员立刻说道,显然这个人是管财务的。 这个官员的话刚说完,一把长剑就刺中他的喉咙。 这个人瞪着眼睛看着军官,临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在场的人全都倒抽一口凉气,很多人的腿突突地颤抖着,想跑又不敢跑。 最后还是那个说破大家心思的议员硬着头皮道:“市长和那个死胖子都不是好人,该杀,不过这还不够,应该像对付那些贵族一样,把他们的家抄了,得到的钱绝对可以让那些人前往马内。” “这才对嘛!”军官的脸上露出笑容。 议员心中大喜,连忙又道:“现在市长已经死了,咱们这里不能没有市长,不如就由您领导我们。” “是啊,是啊!” “我坚决拥护。” “就应该像阁下这样的人担任市长的职务,原来的市长根本不配坐这个位子。” 其他议员争相拍军官的马屁。 “不需要,我是个军人,不应该参与政治,我只管国民自卫军。”军官义正辞严地说道,在国民自卫军里他只是中尉,上面还有好几个长官,但是从他说话的口气来看,显然已经把国民自卫军看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那么市长怎么办?”议员问道。 军官拍了拍议员的肩膀,说道:“你就很不错,就由你来做这个市长吧。” 第一百零三章上层博弈 “对于南方的混乱,内阁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吗?” “抚恤金的事已经拖了快一个半月,始终都没有解决,现在死者家属都闹到马内,内阁打算如何解决?” “内阁是否想把这个难题重新踢回地方?” “说什么擅自出兵,难道那两份讨伐令是假的?那些城市响应讨伐令,这难道有错?” 议会大厅里再一次变得喧闹又嘈杂,和上一次相比,国会议员们的口气愈发重,因为他们的手里已经有够分量的武器。 那些死者家属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再一次被人当枪使,不过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在乎,因为和在自己老家静坐相比,在马内静坐的感觉要好得多,先不说议会大楼远比自己家乡的市政厅气派恢宏得多,议会门前还有一大片草坪,坐在上面也舒服得多,而且那些议员也好说话,早晨准备了热粥,中午和晚上也管饭,吃得还不错,静坐的人有时候还会出去逛街,平时他们可没机会来马内。 离议会大楼二座街区就是临时管理委员会所在地,此刻有一辆马车停下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从马车上下来,急匆匆地走进去。 临时管理委员会的会议厅内烟雾缭绕,很多人不停抽着烟,此刻只有烟丝能够让他们的大脑保持清醒。 看到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进来,所有人全都坐直身子,杜瓦利派的主席帕瓦蒂埃干脆站起来,看着那个人急切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非常糟糕。”那个人随手一拉,脸上的胡子立刻脱落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道:“情况非常糟糕,各个党派已经联手,要不是顾及到我们这边的票数肯定会超过三分之一,他们恐怕已经提出弹劾。” 和帕瓦蒂埃的急不可耐相反,乔治·雅克仍旧显得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问道:“马克西米有什么反应?” “他看上去并不积极,不过很难说这是不是假象,或许他表面显得很平静,背后却在积极推动这一切。”那个人道。 乔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以我对马克西米的了解,他十之八九是真的不感兴趣,现在情况一团糟,这时候上台,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乔治说这番话,更多是在自言自语,他现在有些后悔,后悔脱离宾尼派,加入杜瓦利派,更后悔进入内阁。 其实乔治也知道局势的艰难,意识到上台之后面对的将是一个烂摊子,但是他总认为自己能够解决问题。 现在看来,乔治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更高估自己的能力,而马克西米比他冷静,也比他更谨愼,干脆放弃机会,把胜利拱手相让,现在看来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反正我们的人在议会里占据三分之一以上,根本用不着担心。”有人在自我安慰。 “最好别这么乐观,这种漏洞不可能一直存在,万一他们先对议会进行重选呢?”乔治不以为然地道。 “我们未必会输。”又有人在自我安慰。 乔治已经懒得响应,他很清楚这种人从来不会消失,同样他也很清楚,这种人根本没有大用,他更清楚,以现在这样的局势,如果议会改选,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大部分杜瓦利派的成员踢出去。 乔治在沉思着,但大厅里早已乱成一团,那些委员你一言我一语激烈争论着,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提议被抛出来,其中甚至包括派刺客干掉拉佩。 “暂时休息一下吧。”帕瓦蒂埃摆了摆手,他也看出来这些人或许政治智慧都不低,让他们分析什么东西绝对没问题,但是让他们解决问题,那就不可能,这些人提出的建议没有一个可行。 帕瓦蒂埃偷偷看了看乔治,从刚才开始乔治就沉默不语,眉头虽然皱着,却并不显得紧张或者失落,以他对乔治的了解,他敢肯定乔治已经有想法。 众人站起身,有的人朝着外面走去,有的人则聚集在一个角落里,所谓的休息其实就是小范围的交流。 “乔治,你有什么想法?”帕瓦蒂埃凑到乔治的身边坐下来。 此刻原本聚拢在乔治身边的那些人全都走开,他们知道帕瓦蒂埃和乔治有话要谈。 “我没什么想法。”乔治随口说道。 “你骗不了我。”帕瓦蒂埃不以为然地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乔治看了看左右,身体探过去,用异常低沉的声音说道:“现在马内很乱,不过乱也有乱的好处,有些人蠢蠢欲动。” 说着,乔治朝着王宫的方向努嘴。 “这算什么好事?”帕瓦蒂埃皱起眉头。 “以我对马克西米和让的了解,一旦有外部敌人出现,他们都会放弃成见,暂时和我们合作。”乔治低声解释道。 帕瓦蒂埃想了想,认可乔治的话,他对马克西米和让同样很了解,这两人确实如同乔治所说的那样,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来不含糊。 “那个人呢?”帕瓦蒂埃看了南面一眼,他的意思很明显,指的正是拉佩。 “不清楚。”乔治苦笑一声:“我们接触的时间毕竟太短,还不太清楚他真正的为人。” “要不要派人和他接触一下,摸一下他的底?”帕瓦蒂埃问道。 乔治沉思起来,好半天他似乎下定决心,这才说道:“我还是亲自跑一趟吧,不管怎么说我和他还有一些交情,其他人恐怕……” 帕瓦蒂埃明白乔治的意思,因为当初的那件事,拉佩对杜瓦利派绝对没有一丝好感,而乔治虽然是杜瓦利派的副主席,感觉却像一个独立党派,和杜瓦利派的关系并不密切。 “你以什么名义去那里?”帕瓦蒂埃问道。 “这段日子西南面的那位亲王非常活跃,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我好意提醒他一下,这没什么问题吧?再说,我也不是专程去塔伦,抚恤金的事不是闹得沸沸扬扬吗?这件事总要解决,我就以这个名义南下。”乔治早就想好理由。 听到这番话,帕瓦蒂埃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拉佩是否会妥协,而是对这位副主席的消息来源感到吃惊,身为杜瓦利派主席,而且是临时首相的他对这些事根本一无所知,乔治是怎么知道的? 这让帕瓦蒂埃有一种危机感,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反而有些忧心地问道:“万一他选择投靠那边呢?” “应该不会。”乔治摇了摇头,紧接着苦笑道:“就算他站在国王那边,反正西南面已经有一位公爵在那里,顶多就是他们两家连成一片,大不了我们放弃整个南方,如果他站在我们这边,那就把南方交给他,让他去和那位公爵硬损。” 乔治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同时也做好最好的打算。 “万一他选择中立怎么办?”帕瓦蒂埃又问道。 “不可能中立,西南面的那位公爵想要攻打马内,首先必须确保右翼的安全,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能够威胁到他右翼的中立势力存在。”乔治很有把握地道。 帕瓦蒂埃稍微一想顿时感觉有道理,将心比心,如果换成他在那位公爵的位置上,在解决掉右翼的威胁之前,也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帕瓦蒂埃和乔治·雅克在讨论未来走向的时候,在王宫里一间非常隐蔽的房间内,年轻的国王也在谈论同样的话题。 密室里只有两个人,国王坐着,旁边站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人。 如果拉佩在这里,肯定能认出国王身边的人,那个人正是克鲁索子爵,警察总监勒芒的心腹。 “陛下,这里不安全,我已经为您准备好逃亡的路线,如果下午出发的话,晚上您就可以在赖恩的行宫里发表讨伐宣言。”克鲁索子爵劝道。 “不,我不走,绝对不走,我不会逃跑的。”国王固执地说道。 克鲁索子爵一脸鄙夷,他很清楚国王不是什么勇敢的人,之所以不愿意逃跑,恐怕是因为被吓破胆子。 在国民会议召开的第一天晚上,国王就感觉情况不妙,打算逃跑,结果刚逃到郊外的行宫,还没有决定去赖恩还是布朗日,就被那些暴民包围,然后局势就急转直下。 不过这话没办法说破,要不然大家都难看,再说克鲁索子爵也没把握百分之百让国王逃脱,现在已经不是国民会议刚召开的时候,经过将近半年的时间,国家的局势虽然越来越乱,也越来越糟糕,但是平民阶层却已经彻底站稳脚跟。 这和海峡对面的马提兰当年的情况完全不同,马提兰发生革命的时候,有两个对立的党派,一个拥护王权,另一个反对王权,再加上领导革命的人很多是贵族,所以贵族阶层并没有被削弱。 但国内的党派全都反对王权,只是程度不同,杜瓦利派比较温和,赞成限制王权。另外一些党派就严厉多了,宾尼派就认为应该消除王权,实行共和。各个党派里几乎没有贵族,所以前一段时间的动乱看上去无序,实际上都是针对贵族阶层。 贵族在马内和中部已经被彻底瓦解,北方还有贵族残余,南方只有西南两个省和塔伦有贵族。 失去整整一个阶层,周围全都是满怀恶意的敌对势力,想要逃离这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陛下,没有您的号召,只怕……”克鲁索子爵仍旧想要把国王弄出去,要不然半路上让他死掉也是好事,另外确立一位国王也总比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的要好得多。 可惜国王打定主意不再乱动,道:“你去告诉他们,他们如果真的在意我,就一口气打到马内,反正这里离赖恩和布朗日都不远,努力一下应该不会太难,我就在马内等待他们的到来。” “这……”克鲁索子爵苦笑一声,道:“现在的问题是人心不齐,逃往赖恩和布朗日的那些贵族倒是想打回来,但赖恩和布朗日当地的贵族却另有想法,特别是您的弟弟欧拉亲王和森克麦伦公爵更是巴不得……” “我知道。”国王虽然年轻,却不意味着他傻。 国民会议召开的时候,如果那几个贵族想平定内乱,完全可以派兵进入马内,那时候平民还没有彻底掌权,贵族也没有被大肆杀戮,两边连手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场暴乱镇压下去,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绝对是别有用心。 国王并不打算指望自己的两个弟弟,他探出身子,低声问道:“特蕾西亚女王是什么想法?” 特蕾西亚女王正是国王的岳母罗格纳尔王国的女王,现任神圣同盟的主席。 “女王陛下很关心您和王后,可惜她想插手也做不到。”克鲁索子爵一脸无奈的样子。 国王沉默半晌,最终说不出一句话来,特蕾西亚女王这番话可能是真的,他的国家和罗格纳尔王国并不接壤。但也可能是假的,西南面的西撒,东南面的索罗拉特、托特莱、普特朗、瓦尔纳斯,北面的隆哥全都属于神圣同盟,特蕾西亚女王身为主席,如果真的想要插手,完全可以说服周边各国出兵干涉。 “你下去吧。”国王摆了摆手。 克鲁索子爵微微鞠了个躬,一步步地退出去。 克鲁索子爵一离开,旁边的一扇小门就无声无息地打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很年轻,身上珠光宝气,容貌可以称得上美貌,不过和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相比就差得多,甚至比不上娜达利雅、西尔维娅等人,但是她的气质却远远超过她们,就算不刻意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会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 “你都听到了。”国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刚才他的鎭定完全是装的。 “为什么不答应他离开这里?马内实在太危险,那么多贵族都死于非命,这里的人全都疯了。”王后一脸忧愁,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我担心咱们根本到不了目的地,对于克鲁索,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人根本不可信。”国王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胆子小,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他绝对不会乱动。 “我觉得应该赌一把,一直待在这里,我都快要发疯了,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到一张张充满恐怖的脸。”王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她捂住脸,嘤嘤哭泣起来。 “放心,莫文保证过会保护我们的安全。”国王说道。 “莫文?”王后的脸色瞬间变了,道:“他根本就不可信,这一次魔法协会在暗地里可没少做手脚。” 国王沉默了,他当然知道王后的话没错。 在这次暴乱中,魔法协会一直在替那些暴乱者撑腰,基本上哪里有战斗,魔法协会的人就会出现在哪里,名义上是阻止双方的战斗波及到无辜者,实际上根本就是偏袒暴乱者,很多贵族家的护卫一旦出手太狠,就会遭到他们的连手压制,相反的,那些暴乱者不管犯下什么样的恶行,他们全都视而不见。 国王也能猜出其中的原因,魔法协会想取代光明神殿曾经拥有的地位。 不过国王有一件事没办法说出口,他之所以仍旧信任传奇魔法师莫文,是因为莫文曾经发誓,只要国王不离开马内,就会保证他和全家的安全。这是在国王被押回王宫之后发生的,除了他和莫文两个人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国王很清楚莫文花这么大的代价,为的就是把他留在马内,他也清楚莫文肯定没安好心,但是他同样可以肯定誓言是真的,只要他留在马内,他和全家的安全就绝对没问题。 王后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国王不走,她也只能留下,好在身为王族,从小她就被灌输一些特殊的思想,王族表面上非常风光,拥有别人永远都得不到的尊敬和荣耀,但是坐在这个位子上,必须随时面对毒药、刺杀和绞架。 “我的兄长来信给我,他正想办法把我们救出去,他已经和周边那些国家的国王约好,很快就会派兵过来,不过他必须得到你的认可,还要你答应几个条件才行。”此刻的王后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妻子,更像是一个外交官。 “什么条件?”国王问道。 “首先是军费问题,他们出兵所花的军费全都得落在我们的身上。”王后叹道,脸上露出一丝肉痛的神情,觉得这个国家的钱是她丈夫的钱,也是她的钱。 “没问题。” 国王倒是看得开,他一直在为钱而头痛,时间长了反倒不在乎。 “其余国家还有一些条件,隆哥希望得到苏哥斯和鲁林两省,西撒希望能够得到西大陆上的那块殖民地,索罗拉特看中托比西尼亚,普特朗则看上莫林克和班克纳特群岛。”王后一口气说出来,这一次她的语气非常平淡,除了苏哥斯和鲁林,其他的不是海外废地就是殖民地,根本用不着在乎,而苏哥斯和鲁林这两个省,一直以来争议就很大。 “班克纳特群岛。”国王苦笑一声,他听到一个最不愿意听的名字,道:“我可以授权,不过普特朗人得自己去拿。” “我就这样回复。”王后明白这就是丈夫的回答,丈夫身为国王,想要让他说出割让土地的话实在太困难,国王有国王的尊严,哪怕已经成了阶下囚也一样。 “号外,号外,贵族最后的疯狂。” “王室妄图复辟,两位亲王南、北夹攻。” “赖恩方面的军队离马内只有四十公里,布朗日的军队离马内只有五十公里,马内是否能够守住?” “光荣的公民们全都联合起来,拿起武器和贵族的军队抗争。” “为了自由,为了平等,战斗!”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前天人们还在为抚恤金的事情争论不休,转眼间马内居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不能再犹豫下去,抚恤金的问题必须立刻解决,要不然对国民自卫军的打击太大!除此之外,那两份讨伐令必须撤销,南方的乱局都是那两份讨伐令搞出来的,特别是第一份讨伐令,我建议组建一支联合调查队彻查这件事……” 临时管理委员会的大厅里,杜瓦利派主席、现任首相帕瓦蒂埃大声地宣布着他的决定。 底下的人全都一脸古怪,他们很清楚帕瓦蒂埃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呑。 “钱从哪里来?”一个显然不属于杜瓦利派的成员问道。 临时管理委员会是一个妥协的产物,杜瓦利派需要这个机构,为的是行事方便,其他党派当然不会答应,因为这个机构有架空议会的嫌疑,最终的结果是各个党派在临时管理委员会里都安插了人。 在一般情况下,这些人用不着来临时管理委员会上班,但是需要全体投票表决的时候,他们必须到场。 听到这声诘问,帕瓦蒂埃非常不爽,不过他也没办法,只能加以解释:“钱不难解决,之前我们没收很多贵族的财产,很可惜因为种种原因,特别是当时局势非常混乱,金银珠宝、债券、汇票、雕塑和绘画之类的大多散失了。不过没收的财产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地产和房产,这些不可能丢失,我们会组建几支审核团前往各座城市,接管这些地产和房产,然后公开拍卖,得到的收入一部分用来支付抚恤金,另外一部分作为当地的市政经费。” 突然,帕瓦蒂埃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和审核团一起下去的还有一支调查团,据我所知,很多地方在没收贵族产业的时候有中饱私囊的情况发生,派调查团下去,就是为了查清楚此事。” 这段日子帕瓦蒂埃非常气愤,南部的那些城市把死者家属踢到马内,让他很下不了台,同时也导致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所以他用这种方式来反击那些城市的高层,羊毛出在羊身上,抚恤金仍旧是那些城市要掏出来。 帕瓦蒂埃派去的调查团更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底下的人如果听话,妥善了解这件事,调查团就会轻拿轻放,毕竟现在团结最重要,但是如果有人还想玩花样,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这话一说出口,底下顿时没有声音,在场的人大多能够猜到帕瓦蒂埃的意图,对于这个解决方案也感到满意,毕竟没有损害到在场任何人的利益。 接下来就是一番动员令,帕瓦蒂埃说得情绪激昂,底下的人则热血沸腾,好像为了保卫马内,维护宪法,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当然,这大多是表演,政客是最好的演员。 中午的时候停了一个半小时,吃完午餐后继续开会,下午的会议是分配任务。 当初组建临时管理委员会并非没有道理,以前内阁的下面就是各个部,缺乏一个协调机构,如果有重大事件发生,需要几个部协调的话,就会非常麻烦,必须透过部长进行。临时管理委员会最初是作为一个协调机构出现的,不但各个部在这里都有负责人,底下各个省的首府城市也派联络人过来,除此之外就是各个党派的代表。 不得不承认,临时管理委员会的效率比议会高得多,议会大多数时间是在卸责,在这里更多的是妥协和交易。这次的任务分配就是一场大范围的妥协和交易,被分配到任务的同时会得到相应的好处,而没有被分配到任务的势力必须拿出点东西。 会议开了一整天,傍晚时分终于结束,该宣布的内容全都已经宣布,该分配的任务亦全都已经分配,该任命的人员也全都已经任命。 不过散会之后,帕瓦蒂埃却没离开,他和乔治留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南下?”帕瓦蒂埃急切地问道。 乔治更急,道:“今天晚上,我已经和沿途的分部打好招呼,让他们准备好替换的马匹,如果一切顺利,后天这个时候我就可以赶到塔伦。” “辛苦你了。”帕瓦蒂埃轻叹一声,他很清楚乔治此刻要做的事非常危险,万一拉佩是国王的人,那么乔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应该不会那么糟糕,以我对佩拉德的了解,他对被我们扣押的那位绝对没什么好感。”乔治反过来安慰帕瓦蒂埃。 “如果他对我们没有恶意,你试试能不能从他那里购买一些火枪。”帕瓦蒂埃说道,这才是他让乔治留下的原因。 马内并不缺火枪,问题是帕瓦蒂埃他们手里的火枪型号都不一样,口径也不相同,而且都是老式的火枪,百尺之外就没有准头,而且装塡起来非常麻烦。 之前南方发生的那场战争,是一场低水平的战争,唯一的亮点就是新式火枪的威力。塔伦人的火枪有效射程超过四百尺,一分钟少则五发,多则十发,各座城市的联军被打得不敢吭声,只能躲在土墙后面放空枪。 别的势力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帕瓦蒂埃却注意到,因为杜瓦利派有精通军事的人,也因为他们的手里也有类似的火枪,所以非常清楚这种火枪的厉害。 所谓类似的火枪,就是重枪管火枪,当初乔治脱离宾尼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马萨德把军械厂的那些工人和技师挖过来,日夜赶工制造重枪管火枪,半年下来差不多制造了一万两千多把,可惜数量仍旧不多。 “我只能试试看。”乔治点头说道。 砰——砰——砰—— 岛上不停响着枪声,拉佩一手拿着一把短枪,不疾不徐地射着远处的靶子。 在拉佩的旁边围拢着一圈人,其中有女猎人夏丽,还有和她一起投靠过来的女弓箭手,甚至连暗器大师霍克也来了,所有人都两眼紧盯着远处的靶子。 靶子放得并不远,只有百尺的距离,是一只只瓦罐,里面装满白灰,不过在这些瓦罐的前面扔了一地的垃圾,子弹如果走直线,绝对会打在那些障碍物上。 每一声枪响,就有一只瓦罐被击碎,里面的白灰飞得四处都是。 射出去的子弹走的是一条曲线,它们会拐弯,绕过障碍物,精准地命中目标。 拉佩不停扣动着扳机,他的手臂完全不动,只是手腕微微转动,就能够调整角度,瞄准另一个目标——这就是火枪的好处。 砰——砰——砰—— 拉佩一口气射了两百多发子弹,枪管开始变得发烫,终于有子弹脱靶。 拉佩放下枪,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道:“很不错,拐弯射击算是搞定,对于这种枪来说,连环射击本来就不是什么问题,至于发散射击……” “发散射击应该没什么必要,弓箭手的散射箭只有在被人逼近的时候才用,或者在混战的时候用。”一个弓箭手说道。 “也不能说没用,散射箭在中距离还是威力不小。”另一个弓箭手不敢苟同,说道。 “散射箭消耗太大,消耗和威力根本不成比例。”那些女弓箭手插嘴道。 其他弓箭手顿时说不出话,对于他们这些高阶弓箭手来说,散射箭一出手就是十几枝,一只大号箭囊一般是六十八枝箭,几轮就用光,除非拥有能够自动飞回的箭矢,不然弓箭手一般很少用这招。 “好吧,好吧,不要再吵了,有兴趣的人可以自己研究,如果有成果,我同样会给予奖赏。”拉佩摆了摆手,紧接着对女弓箭手说道:“玛尼娜,拐弯射击的简化工作就由你负责。” 女弓箭手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这一个星期来,集中这么多弓箭手、弩手、猎人还有斥候,甚至连暗器大师霍克都被请来,为的就是整理出一套能够用在火枪上的技巧,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一个新的职业将会出现。 这个新的职业会以剑客为主,同时融入其他职业的技巧,名字十之八九是“枪手”或者“火枪手”。 作为一个职业的创造者,在场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将出现在历史书里。 突然拉佩抬起头,他看着远处,有一艘船朝着这边驶来,船头站着一个人,这个人穿着呢质大衣,头上戴着宽边软帽,身形看上去有些眼熟。 “你们先休息一下。”拉佩朝着众人摆了摆手,然后往海边走去。 船越来越近,拉佩终于看清楚站在船头的那个人,来的人正是乔治·雅克。 船一停下来,拉佩就迎上去,道:“很高兴能够再一次看到您。” “你、我之间还需要这样客套吗?”乔治从船上跳下来,笑着问道。 乔治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充满感叹。一年之前,他是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拉佩,当时只觉得拉佩很有前途,没想到一年之后,他必须非常小心地应对。 “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作品?”乔治并不急着说出来意,而是先和拉佩拉近关系。 “这段日子太忙,再说创作需要激情。” 拉佩不打算多提这方面的事,说实话,这半年来他的绘画作品还是不少,不过画全都被莎尔娜拿去,要看的话,还得找莎尔娜,而他偏偏不想让莎尔娜和自己的家人暴露。 乔治并不在意,他赶了一千多公里的路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欣赏绘画,而且他听懂拉佩的意思,显然拉佩不想兜圈子,他迟疑片刻,话锋一转,说道:“你应该能够猜到我来这里的目的。” 拉佩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打算?”乔治问道。 拉佩想了想,非常严肃地说道:“我是塔伦人,也是弗伦希尔人,如果爆发的是内战,我会选择自保。不过现在是别的国家入侵,我会为祖国而战,如果需要的话,我和我的人会出现在最前线。” 乔治看着拉佩,他必须确定这话是不是真的,而他从拉佩的眼中看到一丝真诚。 突然间乔治想起一件事,当初拉佩以佩拉德的身份加入宾尼派的时候,很少和别人对视——这绝对是一个破绽,但是当初他们全都没有在意,只以为这只是害羞。 “好吧,我总算没有白跑一趟。”乔治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道:“我们打算把南方交给你。” 拉佩摇了摇头,道:“我说过,我会抵抗侵略,但是没兴趣和自己人开战,我只管东南一线。” 听到这番话,乔治顿时明白,心中暗骂拉佩滑头,他仍旧脚踏两条船,并没有在贵族和平民之间做出选择。 虽然有些不满,乔治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他也没打算说服拉佩,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拉佩的选择一向都是中立,不只在贵族和平民之间选择中立,当初在他、马克西米和让之间同样也选择中立。 “对了,还有一件事。”乔治连忙道:“我想购买一批枪支。” “购买枪支?”拉佩笑了笑,如果换成两个月前,他绝对不会答应,就算出售枪支,也只会像上一次和马克西米交易的时候一样,只出售射程很近的霰弹枪,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不过有些话必须说在前面:“你怎么保证这些武器不会回过头来对付我们?” 乔治沉默下来,如果换成别人,他肯定会随口敷衍一番,身为政客,撒谎绝对是必备的能力,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 “我没办法保证。”乔治重重地叹息一声。 拉佩也沉默下来,这不是他要的答案,不过他事先也没想好需要什么样的答案,因为乔治不管做出什么样的承诺,他都不会相信,反倒这样的回答更触动他。 “好吧,我会让人准备一批火枪给你。”拉佩道。 “我要南方式宾尼步枪。”乔治怕拉佩敷衍他,拿那些缴获来的火枪搪塞。 “你就是想要别的枪也没有。”拉佩笑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枪都被我回炉了。” “没办法和你比财力,我们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把枪凑齐,结果你们这边开打,我们立刻发现手里的火枪已经过时,如果这样上战场的话,根本就是找死。”乔治有意无意地捧了拉佩一下。 “你们不是已经恢复重枪管火枪的生产吗?” 拉佩有一些情报来源,他不清楚具体已经制造多少把重枪管火枪,不过他知道那边早已恢复生产。 “只有一万两千把。”乔治摇了摇头,他不怕泄底。 “怎么可能?那套工艺早已摸熟了吧?”拉佩感到奇怪,这一次他绝对不是在假装。 “约瑟夫不会做事,但是拉拢人的本事不错,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把技师全都挖过来,工人也挖了一批,但是负责打造枪管的工人却都不肯过来,我们只能重新培养。”乔治一脸无奈地道。 “这样说来,马克西米那边也能制造重枪管火枪?”拉佩问道。 “他那边的效率还不如我们呢。”乔治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曾经想过两派联合,把约瑟夫一脚踢开,由马萨德负责军械厂,可惜马克西米不同意。说实话,这件事让他对马克西米非常失望。 “每把火枪五十比绍。”拉佩毫不客气地开价。 拉佩很清楚马内那边虽然没多少钱,但是凑个几百万比绍还是没什么问题,按照一把火枪五十比绍来算,一万把只不过五十万比绍,四万把也才两百万比绍。 “这个价格太贵。”乔治连连摇头。 “不算贵,普通的火枪都要二十五比绍。”拉佩不肯退让,当然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钱,他有另外的目的。 “这不可能。”其实乔治已经猜到拉佩的想法,不过他并不打算随便松口。 “算了,讨价还价并不是我的专长。”拉佩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不过他没等乔治松口气,立刻又道:“就让擅长这方面的人和你谈吧。” 乔治的脸顿时垮下来,他确实很擅长讨价还价,但是要看和谁比,他可没忘记拉佩的手底下有一批尤特人,而尤特人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就是奸商,和他们讨价还价,绝对不可能获胜。 “说实话吧,你想要什么?”乔治干脆摊牌。 “我想知道几个人的消息。”拉佩说道。 “哪几个人?”乔治皱起眉头,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第一个是娜达利雅的父亲弗朗西斯科侯爵,第二个是蜜丝瑞尔侯爵夫人。” 拉佩本来只想问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情况,但是转念一想,这样的意图实在太明显,所以临时顺带上弗朗西斯科侯爵。 乔治皱了皱眉头,说实话这个要求并不是很过分,但是他情愿换一个要求,因为他未必能够打听到消息。 “我问一下,不过我没办法保证能够问到什么。” 乔治只能实话实说,他没想过随便瞎编一个消息蒙骗拉佩,拉佩是秘密警察出身,肯定有办法核实消息的真假。 “可以,如果没有答案的话,那就换一个条件,不过后面那个条件的代价要昂贵得多。”拉佩说道。 “如果我给了你答案呢?”乔治问道。 “二十五比绍。”拉佩直接把枪的价格减少一半。 “十五比绍,我知道你仍旧有赚,更何况你根本不在乎钱。”乔治之所以冒着巨大的风险跑来拉佩这里,除了只有此处能够买到他需要的武器,另一个原因就是可以把价钱砍得很低。 拉佩并不退让,不过他也给乔治一个选择:“二十五比绍,不过你可以用生铁、硝石之类的东西来换。” 乔治犹豫一会儿,倒也没反对,虽然硝石有些麻烦,接下来要打仗,硝石是制造火药的原料,他用都不够,但是生铁就不在乎。 马内从来不缺铁,甚至多得用不完,当今世界最大的几座铁矿之一就在马内的东北部,不过矿石的质量比较差,杂质太多,炼出来的铁发脆,再加上马内离赖恩只有几十公里,而赖恩的对面就是马提兰王国,马提兰的铁质量非常好,每年都大量进口,而马内东北部的铁一般只被用来铸造栏杆、下水管和船锚之类的粗笨之物,或者干脆当作船的压舱。 突然,乔治又想起一样东西,问道:“我用旧枪换新枪可以吗?” “我情愿要铁。”拉佩没兴趣做这种生意,就算三把旧枪换一把新枪,对他来说也不划算。 “那么火炮呢?老式火炮。”乔治又问道,他想到的是各座城市的国民自卫军手里的火炮,特别是南方的那些城市,既然他们已经打算把南方交给拉佩,南方的安全自然由他负责,因此那些火炮根本没必要留着。 不只是火炮,首先收缴的应该是火枪,顶多换成一部分南方式宾尼步枪给那些国民自卫军,让他们用来练习射击。 “可以。”拉佩一口答应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分分合合 天堂岛现在变得越来越繁华,连赌场区都已经完工,很多逃难到这里的贵族整天在赌场里醉生梦死。 不过今天赌场冷冷清清,偌大一座赌场只有十几个人在闲逛,大部分还都是靠赌博混饭吃的职业赌徒,真正来这里赌钱的只有几个商人,但是他们看到这幅景象,也没了赌博的兴致。 “怎么回事?今天是怎么了?那些整天把脸涂得像死人一样白的家伙怎么都不见了?” “是啊,少了这帮人,玩什么都没意思。” “是因为没人输钱给你吧?” 那群职业赌徒晃到吧台前,每个人要了一杯酒,一边喝着,一边问道。他们问的当然是酒保,酒保一般都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你们难道没听说吗?两位亲王和几位公爵终于达成协议,北面十几万军队正朝着马内进发,已经把马内包围,西南面的那位公爵也正打算北上。”酒保一边擦着杯子,一边说道。 “这和那帮贵族有怎么关系?”一个赌徒问道。 “他们当然心动了,这或许是他们的机会。”酒保一脸不屑地说道。 “咱们的那位邮差大人会允许他们这么做?”另一个赌徒轻笑起来。 “那可难说得很,人家也是有贵族头衔的。”角落里一个看上去像商人的人插嘴道。 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像仆人的人走进来,这人其貌不扬,秃头、小眼睛,还长着一颗不太明显的酒糟鼻。 “哈默,你怎么来了?不去伺候那位大小姐?”一个赌徒开玩笑地问道。 “别提了,一大清早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拜访,烦都烦死了,我干脆找个借口溜出来。”哈默走到柜台前,朝着酒保打了个响指。 “仍旧是老样子?”酒保一边问道,一边放下酒杯。 “老样子。”哈默点了点头,他没有别的爱好,不喜欢赌博,对女色也马马虎虎,唯一的喜好就是喝两杯。 在这座岛上,来赌场喝酒最划算,因为开赌场的人根本没打算赚酒钱,为了吸引赌客,赌场的酒和食物都是赔本供应,不过一般人想要占这个便宜也不容易,不是谁都能进赌场区的。 哈默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他的主人是娜达利雅,同样也是因为他跟着拉佩从马内逃到这里,这是一分殊荣。 “你们家小姐是什么想法?有没有想过要恢复以往的荣耀?”一个赌徒试探着问道。 “我只是一个下人,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事?”哈默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随口敷衍过去。 “别整天说自己是下人,咱们现在都是国家的公民。”那个赌徒戏谑地道。 “对,是公民,公民万岁。”哈默喊了一声口号,不过他显然没把这当真。 突然旁边有人怒骂起来:“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混进来的?” 说话的人站在门口,这个人看上去像一个贵族,年纪在二十岁左右,显然是刚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假贵族。 岛上有很多假贵族,有些人是为了虚荣,不过更多人是想冒名顶替,希望能够弄假成真。 开口的这个人肯定是刚来的,要不然不可能不认识哈默,他并不是一个人,在他的身后还有五个人,年纪都差不多,明显是一起的。 哈默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仍旧坐在那里喝酒。 “我杀了你。”年轻人瞬间抽出长剑,朝着哈默刺去。 哈默吓了一跳,不过他的反应不慢,伸出右臂挡开那一剑,紧接着侧身跨步,用左手胳膊肘就是一顶。 年轻人仰面朝天倒下去,这一胳膊肘正砸在他的脸上,鼻子被撞到都歪了,鼻梁塌陷,满脸是血。 “好大的胆子!”另一个年轻人怒喝一声,也不去救同伴,瞬间抽出佩剑。 另外四个人也一样,长剑纷纷出鞘,不过这一次没人抢先出手,都等着别人第一个进攻。 少来这里,今天因为气氛不对,所以跑来看看,没想到居然碰上这件事。 美艳妇人当然认识哈默,也清楚娜达利雅和拉佩的关系,所以她朝着负责维护秩序的几个护卫怒声喝道:“你们刚才是怎么做事的?在我的场子里,任何人都不得行凶,刚才这家伙拔剑想要杀人,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快,把这个白痴拖出去!” 原本那些护卫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哈默是来讨酒喝的,而贵族(不管真贵族,还是假贵族)都是赌场真正的顾客,再说贵族拥有特权这类的想法仍旧存在于他们的心里。不过现在老板发话,护卫们哪里敢怠慢,顿时一拥而上,把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架起来,拖着就走。 美艳妇人一扭一扭地走过来,走到五个年轻人的身旁,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这里论繁华,肯定比不上马内,甚至都比不上德文尼,唯一比别的地方好的就是安全,我想,各位也不希望失去这分安全感吧?” 美艳妇人这番话说得软绵绵的,不过话里有话,同样也可以当作是一种威胁。 五个年轻人中有聪明人,立刻明白这番话的意思,冷着脸把剑插回剑鞘,另外四个人犹豫一下,最后也收起长剑,不过他们面子上过不去,怒气冲冲地转身出了赌场。 美艳妇人看了哈默一眼,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间。 看到一场纷争就这样被平息,那些赌徒围着哈默纷纷叫嚷起来。 “本事不错!”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你这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哈默还有些惊魂未定,不过被周围人一吹捧,顿时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起来,道:“这有什么?当初离开马内的时候才叫凶险呢!一路上都有人在后面追杀,咱们是一路杀过来的,我都记不得干掉过多少人。” “你有这个本事?” “你就吹吧。” “打赢一个菜鸟,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那些赌徒全都不信,都在一旁嘲笑不已。 此时哈默忍不住跳起来,大声吼道:“你知道什么叫肌肉增强服吗?知道什么叫活动式铠甲吗?别说我,老管家六十多岁的人穿上这套装备,照样翻山越岭如走平地。除此之外,咱们每个人还有三把枪,两短、一长,长的能打一公里,我的枪法不好,六百尺以上就没准头,但是三百尺内绝对百发百中,短枪打五十尺,一轮六发,两把就是十二发,子弹可以轻而易举地穿透重甲。至少有两个佣兵死在我的手里,费德里克就更不用说。” 那些赌徒听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有一个赌徒说道:“这好像是秘密警察的装备。” 那个赌徒说的秘密警察就是汉德那群人。 “不是,一般的秘密警察根本没这玩意,肌肉增强服、活动式铠甲、那三把枪都是魔法装备。”哈默摇了摇头。 “你吹吧。” “反正没人见过,随便你吹。” 那群赌徒仍旧不信。 “我让你们开一下眼界。”哈默一把拉开衣领,只见衣服底下是一件铠甲,样子非常古怪的铠甲,胸骨的部位有一颗红色的按钮。 哈默轻轻按了一下那颗按钮,顿时无数类似鳞片的东西从脖颈里冒出来,迅速遮盖住整颗头,甚至连眼睛的部位都被两块透明镜片挡着。 哈默又按了一下,鳞片全都缩回去,恢复原来的模样。 那些赌徒眼睛都直了,酒保也一样,他回过神后,立刻问道:“这东西居然没被收回去!” 哈默异常得意,指了指上面,说道:“那位说了,这是给予我的奖赏。” 那些赌徒全都说不出话来,眼中只有嫉妒。 酒保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位既然这样欣赏你,为什么不替你找一个好差事?” 哈默摇了摇头,一脸淡然地说道:“他提过,我拒绝了。在马内、在南下的路上,我看到太多的东西,权势、财富、身份、地位……这些都毫无意义,我现在甚至连讨个老婆、生个孩子都不愿意,只求平平安安地活着,顶多就是从周围的人那里学点东西,这也是为了能让自己更容易地活下去。” 众人顿时默然无语,这是彻底看透了啊! 在贵族区一角一栋不大的房子里。 “我没兴趣,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应该男人去做。”娜达利雅冷着脸说道,和哈默一样,她也看透了,什么名誉、地位、财富都是过眼烟云,她现在只想把弟弟抚养长大。 正因为这样,那一波又一波前来拜访的人让娜达利雅感到厌烦,她并不笨,很清楚自己根本没这个面子,那些人全都是冲着拉佩来的,他们想透过她说服拉佩。 “你必须承认你有这个影响力,而拉佩勋爵也有这个能力改变一切。”一个五十多岁,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贵族试图说服娜达利雅。 “我没有你认为的有那么大的能力。”突然,门外传来拉佩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看到拉佩,娜达利雅一点都不显得热情,自从来到这座岛上后,她甚至很少走出院子,拉佩也从来没有来过一次。 “不来不行,这里快要闹翻天,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搞事。就在刚才,哈默遭到袭击,只是因为他随口开了个玩笑,就有人想要杀了他。” 拉佩故意提到哈默,好像专门为此而来,他很清楚娜达利雅失去父母,还失去一个弟弟,所以她对身边的人非常在意,哪怕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仆人。 “他没事吧?”果然,娜达利雅异常焦虑地问道。 “为了南下,他练了那么久,如果还这么容易被杀,那我岂不是太失败?” 拉佩微笑道,他这样说,显然是为了和娜达利雅拉近距离,与此同时,也无形中和周围的这些人拉近距离。 “勋爵,我们正有事找您。”老贵族插嘴道。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事实上,我刚刚和卡利昂侯爵、诺德伯爵以及席尔瓦子爵见过面,我们商量了很久!”拉佩转过身,朝着那群贵族大声说道。 众人顿时竖起耳朵,如果拉佩只提自己,那些贵族根本就不会有兴趣听下去,他们会试图说服拉佩站在他们这边,但是现在他们必须好好听一下。 等众人安静下来,拉佩淡淡地说道:“首先说一点,我本人对国王没什么好感,我曾经效忠于他,可惜他太让我失望。不只是我,卡利昂侯爵也一样,那位国民代表接管南方舰队的时候,居然带着一份国王的旨意。” 底下一片哄然,但是没人敢指责什么,对于那位国王,在场没有一个人感到满意,这个国家变成这副鬼样子,就是国王的功劳。 等众人再一次平静下来,拉佩笑了笑,继续说道:“肯定担心我出身底层,会站在平民阶层这边。” “我们绝对不会这样认为,如果是那样,就不会存在这座天堂岛,您也不会带着那么多人南下。”老贵族连忙说道,他当然拼命说好听的。 有人不愿意听这种闲扯,人群中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您和那几位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拉佩点了点头,道:“我们达成了共识。” “能告诉我们吗?” “我们想听一下。” “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那些贵族立刻吵嚷起来。 拉佩抬手压了压,等到众人安静下来后,这才说道:“这里如果有谁对国王陛下忠心耿耿的……请退出,因为接下来的内容你们肯定不会满意,而我又不想多费口舌解释。” 拉佩这番话说得很损,那些贵族顿时头大起来,这等于强迫他们选边站。 如果这些贵族选择退出,就意味着他们是保王党,但现在这个时候保王党并不吃香,那两位亲王和几位公爵并不是为了国王才出兵攻打马内,他们另有图谋,所以对于保王党绝对不会有一丝好感,至于拉佩会做什么,就更不好说,他都公然说出对国王的不满。 如果这些贵族不退出也有麻烦,他们会被认为同样对国王有所不满,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没人愿意表露出来。 犹豫不决一会儿,最终也没人退出,毕竟国王的愤怒离他们很远,相反的若得罪拉佩,眼前就有麻烦,再说,他们确实对国王没多少忠诚。 拉佩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是比格·威尔教他的,用这招就可以堵住那些贵族的嘴巴,省得他们拿大义来讲道理。 “很好,看来这里没有那种愚忠的人。”拉佩朝着众人点了点头,道:“我和那三位商量下来的结果就是……”他故意吊众人胃口,停顿了片刻,这才说道:“我们忠于国家,而不是某个人。” 那些贵族全都面面相觑,不明白拉佩在说什么。 拉佩猜到这些贵族不明白,开始解释道:“两位亲王和几位公爵向马内进发,这是内战,争夺的是国家的控制权,我们不打算参与。各国调集大军驻扎在边境,显然不怀好意,面对入侵,身为一个弗伦希尔人,我会为保卫国家而战,我已经在集结军队,完成集结需要半个月,然后我和我的军队会开赴东南边境。” 那些贵族不知所措,谁都没有预料到这样一个结果。 对于众人的反应,拉佩非常满意,不过他还得再加一把力,继续说道:“当然,我不会要求你们也这样做。” 这也是拉佩和比格·威尔商量的结果,与其让这些贵族另有想法,甚至在关键时候从内部搞破坏,不如一开始就给他们另外一种选择。 “您是什么意思?”老贵族感到大事不妙。 “我崇尙自由。”拉佩笑了笑,他的笑容要多假,就有多假,道:“每个人都应该有自由选择的机会。” 停顿片刻,拉佩见没人提出疑义,继续说道:“譬如卡利昂侯爵就做出另外的选择,他打算重新组建一支舰队,仍旧叫南方舰队,我已经把西边的一座大岛给他,作为新的南方舰队的驻地。” 席尔瓦子爵也有自己的计划,我把詹尼角划给他,那里将会建起一片城区,名字就叫泽克亚区,虽然是塔伦的延伸,但是那里将拥有独立的行政和税收体系。 诺德伯爵没有什么打算,他仍旧做他的市长。 “所以各位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你们可以加入南方舰队,或者搬去泽克亚区,也可以另外选择,譬如加入某位亲王或者公爵的军队。如果你们想招募一支军队,同样没有问题,我甚至可以划一座岛屿给你们。” “如果我们想带着财产离开呢?”人群中传来一声喝问。 “可以,我从来没有试图限制各位的自由,也没想过谋夺各位的财产。不过有一点请注意,如果你们决定离开,必须出售岛上的产业,我可不希望将来某位公爵或者亲王拿着一大堆地契试图接管我的岛。”拉佩很坦然地说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拉佩的这番话让贵族们很难受。 这帮贵族没安好心,他们对国王谈不上忠诚,只是想趁机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偏偏他们还不想自己动手,只想说服拉佩出兵,他们在后面摇旗吶喊,万一成功的话,他们再跑出来抢功劳。玩这一手,他们绝对很熟。 却没想到拉佩只是用了一个自由选择,就让贵族们无从选择。 这群贵族都很有钱,但是他们的钱绝对不够招募军队,只要想一下,连拉佩这样的人都不敢招募正规的军队,一直玩的是民兵,招募军队的花费可想而知。 话说回来,就算这群贵族有这个财力,也没人愿意把财产押上去赌这一把,更何况这群贵族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招募不到士兵。 这场革命至少在一个方面还是成功的,那就是把自由、平等的思想传开,之前的那场混乱,虽然让很多无辜者死于非命,但是伴随着暴虐和残忍,贵族高高在上的形象已经轰然崩塌。 现在就连哈默这样的人也不是为了忠诚才跟着娜达利雅,更多是一种寄托、一分情义和些许迷茫。 看到那些贵族全都哑了,拉佩愈发表现得大方起来,大声说道:“大家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已经关照过费德里克,如果你们想要招募军队或者购买武器,可以直接找他,招募军队我帮不上忙,武器方面我会给予优惠!” 紧接着拉佩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们必须先招募士兵,然后再购买武器,我可不想看到有人借此转售赚钱。” 拉佩这样说,并不是担心那些贵族转售军火,而是想让他们知道,他的方案没有任何漏洞可钻。 那些贵族沉默良久,最终也想不出破解的办法,只得散去。 拉佩却没有走,看着娜达利雅问道:“不请我坐一会儿吗?” “这是你的地方,你随便。”娜达利雅仍旧冷冰冰的。 拉佩确认所有人都已经出去后,他对老管家使了一个眼色,又看了娜达利雅的弟弟一眼。 老管家很会看眼色,立刻就明白,哄着娜达利雅的弟弟往外就走。 等到老管家和娜达利雅的弟弟出去后,拉佩低声说道:“我已经知道你父母的下落。” 原本还冷冰冰的娜达利雅顿时变得焦虑起来,问道:“他们在哪里?他们还好吗?” 问到第二句的时候,娜达利雅已经带着一丝哭音。 “很抱歉。”拉佩轻叹一声。 “他们死了?”娜达利雅呜呜地哭起来,她的哭泣声很轻,因为她的手一直捣着嘴巴。 拉佩没有回答,不过这同样也是一种回答,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娜达利雅居然没有问父母的死因。 “你不想报仇?”拉佩问道。 “我不想一辈子活在憎恶和仇恨中,他们的死是这个时代造成的,就算不死在这个人的手里,也会死在那个人的手里。”娜达利雅的心里只有悲伤,只有对父母的怀念,她不希望掺杂别的东西进去。 拉佩看着娜达利雅,他没有去安慰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心。 突然,拉佩想起一件事,如果娜达利雅要报仇,首先应该找他报仇,因为她的弟弟就是因为他才死的。 “我走了。”拉佩重重地叹息一声,转身出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看到拉佩出来,那个人笑道:“听说你在这里,我就直接赶过来了。” “有什么事吗?”拉佩问道。 站在门口的人正是比格·威尔,这段日子他身为特使,整天四处奔走。 “乔治·雅克配合得不错,那些城市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比格·威尔低声说道。 马内的调查团已经派下来,一边彻查没收的贵族地产和房产,一边对当地的官员和议会成员进行梳理。 事实证明,不是依靠自己的实力得到的地位很容易崩塌,那些官员以往对马内的命令毫不在意,在自己的城市好像土皇帝般,但是调查团一来,他们全都乖乖地站在一旁,连捣乱的念头都不敢有。他们同样也想不到,马内和塔伦会突然间连手。 “马内那边的态度看来开始改变了,他们已经意识到无法控制下面的每一座城市,所以干脆像以前那样,只控制几座城市,然后让它们去控制其他城市。”比格·威尔说道。 “平等。”拉佩苦笑一声,到最后还是得分等级。 拉佩感叹完,开始问起正事:“各座城市的职业者有什么想法?愿不愿意过来?” 拉佩说的职业者并不是大师或者高阶职业者,那种人太贵,一个不懂变通的黑人混血大剑客一年都要二十万比绍,说实话他已经养不起更多的大师,他要的是普通的职业者,特别是那些低阶职业者,这些人很便宜,一年也就两、三千比绍,而且这个等级的职业者很听话,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服他们很轻松。”比格·威尔很随意地摆了摆手,这件事对他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当然比格·威尔也碰到过难说话的人,这种人放弃就是,反正这个等级的职业者多得是,根本不稀罕。 “一旦那些城市的职业者被大量抽走,他们就再也翻不起什么浪。”拉佩彻底松了一口气。 做事的都是中、低阶职业者,少了这群人,总不可能让高阶职业者站岗、放哨、巡逻和值夜吧?更不可能一开战,先把大师放出去。 “那些大师和高阶职业者呢?一旦战争爆发,他们愿不愿意听我们的调派?”拉佩问道。 “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有上面压着呢,不过我觉得最好别指望他们,这帮人很可能不会尽全力。”比格·威尔对此深有体会。 “他们能帮什么忙?不捣乱已经不错。”拉佩呵呵一笑,他本来就没指望过那些大师。 对于越底层的人来说,战场确实如同地狱般可怕,随时都有可能死,但是对上层等级来说,其实还是很安全,特别是大师,基本上很少有出手的机会,就算逼他们出手,两边的大师也会非常默契地来一场表演。 因此大师级的人物只是摆设,只要两边的数量相当,大师等级的人物就打不起来。 如果是一场高烈度的战争,那么高阶职业者将会是主力,好在这场战争注定是低烈度的,而低烈度的战争,中、低阶的职业者才是主力,所以高阶职业者同样也是摆设——这就是拉佩和比格·威尔想出来的办法。 塔伦的气氛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又要打仗了,这一次面对的不再是周边城市的联军,也不再是一群民兵,而是外国的军队,是正规军,战斗力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和之前的气氛相比,这一次的气氛要热烈得多,不管是什么党派,此刻全都在大街上宣传,告诉大家这是为捍卫自由和平等而战,而且不只是在城里,乡间也都是像这样的宣传队。 自由和平等确实令人心动,没有哪个平民再愿意向贵族鞠躬行礼,没有哪个人再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的收获拿出来供养这些蛀虫。 城里人的感受还不深,以前怎么生活,现在仍旧一样,农村的人就不同,他们的感受最深,以前种的地大部分属于贵族所有,现在一部分土地收归国有,另外一部分属于他们自己。 只是为了保住自家的土地,很多农民踊跃报名参军,甚至有不少农民等不及招募,自己拿起武器凑了几个人就组建一支队伍。 之前拉佩费尽心机,勉强凑出十万民兵,但现在别说十万名,要一百万人都有,只是他没那么多枪,也养不起那么多人。 不过拉佩这边算是很不错,不管是和马内比,还是和那几位亲王、公爵相比,至少他不缺人,也不缺粮食,他用精面粉换杂粮的生意已经越做越大,加上之前囤积的粮食,足够支撑十几万人打上大半年。 现在缺的反倒是枪支,不只马内的订单还没完成,各座城市收缴上来的一大批枪支,按照五把换一把的比例,拉佩还需要三万多把火枪。 缺的不只是火枪,拉佩很远就听到伯纳在大吼大叫:“马!我要马!承诺过的战马在哪里?” 伯纳吼的是玛格丽特,此刻她的眼睛泪汪汪的,只是强忍着没哭出来。 “军需官可不负责这种事。”拉佩看不过去,连忙走过来。 “好吧,我承认不应该凶你的女人。”伯纳很无奈地摆了摆手。 “我可没说什么。”拉佩才不会承认呢! “你知道的,骑兵的作用有多么重要。”伯纳现在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组建骑兵看成是头等大事。 “有些事你太急,这一次咱们根本没机会进攻,能够守住阵地已经不错。” 拉佩和伯纳不同,他可没有那种建功立业的想法。 事实上,在拉佩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和那四个国家的军队长期对峙——这很有可能做到。 索罗拉特以海运着称,托特莱以纺织业闻名,普特朗则以造船和机械制造见长,瓦尔纳斯就更不用说,以商业、海运、制造业、纺织业、造船业出名。这四个国家最有名的就是有钱,不只上流阶层有钱,连社会底层的那些人也普遍比其他地方的人有钱得多,而有钱就意味着怕死,这四个国家都没有常备军,打仗全都靠佣兵,而佣兵打仗一向都以减少伤亡作为首要目标,因此拉佩就算和四个国家的高层谈不妥,也可以试着说服那些佣兵,两边来一场相对和平的战争。 “你说过不插手军务的。”伯纳冷着脸提醒道。 “我只说过不插手具体的指挥和训练,但是组建军队这件事必须经过我的同意。”拉佩反过来提醒道,他是大老板,就算答应过不参与具体的经营,但是他有决策权。 伯纳沉默半晌,最后无奈地放弃,道:“可能是我太急了。” 拉佩也不想逼得太紧,随即问道:“之前不是已经调拨给你五百匹马吗?” 拉佩不提还好,一提,伯纳差一点跳起来,道:“我要的是战马,那些全都是拉车的马。” “凑合着用吧,先让它们习惯枪炮声,然后能够骑着跑起来就行,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马,总比两条腿强得多。”拉佩显然不怎么在乎。 “你说得轻松。”伯纳怒道:“骑这种马根本就是在玩命!” 拉佩当然不会承认,道:“我是一个外行,但是我不傻。不需要穿重甲,所以对马匹的负重没要求,以远距离射击为主,所以对马的操控也没什么要求——这就是最早的龙骑兵,两个世纪以前就有,而龙骑兵的马很多就是拖车的马。” 拉佩在军事方面确实是个外行,但是他读了不少历史书,人类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几千年打下来,已经很难有什么新花样。 “你说的那些龙骑兵完全是骑马的步兵。”伯纳不屑地回敬道:“从古斯塔大帝之后,龙骑兵开始在马上作战,对马匹的要求越来越高。” 拉佩才不会和伯纳纠缠这些事,他双手一摊,说道:“我不是没那么多战马吗?” “你总不可能永远这样凑合下去吧?骑兵肯定要组建的!”伯纳怒道。 “你骂她,其实就是想让她向我求援是吗?”拉佩看穿伯纳的心思。 伯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放心,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拉佩拍了拍伯纳的肩膀。 “你没必要敷衍我。”伯纳叹道。 拉佩看了看左右,让玛格丽特和其他人出去,他随手关上门,这才低声说道:“我可没敷衍你。” 看到拉佩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伯纳顿时提起精神,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这一次你的责任主要是磨合,顺便试验新的战法,尽可能减少损失,后面有大仗要打。”拉佩说道。 “大仗?”伯纳很意外。 “托比西尼亚。”拉佩指了指南方。 伯纳顿时恍然大悟。 托比西尼亚在更南面的那块大陆上,是王国最大的殖民地,国内陷入乱局,一时半刻顾不上那里,结果旁边的几个国家就毫不犹豫地下手。如果只是入侵也就算了,偏偏那几个都是异教徒的国家,和王国是死敌,入侵最终变成屠杀。消息传到马内后,立刻引发轰动,但是国内乱成这样,根本顾不上殖民地,乔治曾经提过一句,他希望塔伦这边出兵,拉佩当时并没有答应。 拉佩很清楚,乔治的提议包藏祸心,万一打输的话,先不说人员上的损失,单单抚恤金就会是一笔天文数字,他还会遭受国人的唾骂。 不过拉佩又有些心动,如果打赢的话,今后就不会有人公然找他的麻烦,顶多暗着来,这对于拥有幸运金币、头顶上总是悬着一把利剑的他来说,绝对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真的?”伯纳两眼放光,他是一个骑士,而且刚刚得到展露才华的机会,还没有被名誉、地位、财富等腐蚀,心里充满远大的抱负,对于远征托比西尼亚有着极大的热情,他甚至都没去想会不会输,会不会死在那里。 “我骗过你吗?”拉佩问道。 “骗过,你一上来的时候骗了所有人,甚至包括莎尔娜。”伯纳毫不犹豫地说道。 拉佩翻了翻白眼。 “不和你开玩笑了。”伯纳说道,突然他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这一次主要为了测试新战术和新武器?” “没错。”拉佩点了点头,紧接着道:“你最好能够做到每天在打仗,每天有新花样,每一仗都小有斩获,一个星期有一份捷报,同时再强调对方兵力和士兵素质方面的优势,强调你手底下全都是一群民兵,让马内那边知道,你为了这场战争费尽全力。” 这些是比格·威尔、杰克、安德雷和拉佩一起研究出来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我明白。”伯纳不傻。 或许认识拉佩之前的伯纳非常单纯,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高阶骑士,实力和指挥能力都不差,却混得不怎么样,最后只能接受多明尼哥的雇佣,替拉佩当保镖,但是跟着拉佩一路走过来,伯纳听得多又看得多,有时候拉佩还会分析给他听,现在他的脑袋也渐渐开窍。 伯纳现在越来越明白,光会打仗可不行,还得学会很多打仗以外的东西。 “对了,火枪战法已经整理出来了吗?” 伯纳突然想起这件事,想要用最小的代价打赢一场战争,最好的办法就是采用全新的战术。 “这就是我今天过来的目的,让你的人把手边的事放下。”说着,拉佩把一本并不厚的小册子放在桌子上,那是“枪手”的训练手册,三天前才搞定。 枪手的基础只有两种——拐弯射击和连续射击,但内容只占三页纸,剩下的都是一些技巧的堆砌。 “这么简单?”伯纳随手翻了翻小册子。 “这很正常,弓箭手的训练手册只比这厚一些,基础有三种——导引箭、连珠箭和散射箭,只比这多一种。” “骑士的训练手册比这可厚多了。”伯纳故意说道,不过他的话确实没错,单单一本《马术训练》就比这要厚得多。 “所以骑士才会被淘汰。”拉佩讽刺了伯纳一句。 伯纳愤怒地瞪着拉佩,不过很快就泄气,他确实有种预感,骑士的时代即将过去。 “练这个要不要修改功法?”伯纳问道。 “不需要。”拉佩道。 伯纳顿时松了一口气,不需要修改功法,就能够当辅助技能使用,就像当年光明神殿的骑士同时修练光明神术一样,光明神术就是辅助技能。 当然,作为辅助技能来修练,进展速度和能够达到的高度肯定不如主修这一门的人,所以修练光明神术的骑士在施展神术方面,永远都没办法和正牌的牧师相比,好处就是多会一门本事,适应能力更强。 “你特意跑来这里,就是为了送这东西?”伯纳感到非常奇怪,随便派一个人不就行了? “听说每一座骑士学院都有大批的低阶学员,而且每年会淘汰一批不合格的人……”拉佩说出真正的来意。 “你别琢磨这个,像这类资源,任何一间骑士学院都不会放手。”伯纳连忙阻止拉佩继续说下去。 “我只要那些淘汰的人。”拉佩并不放弃。 “那也不行。”伯纳差一点跳起来,道:“每一个学员进入学院都必须签署一份协议,就算被淘汰,他们也是学院的一分子,即使成不了骑士,也不能转到别的职业。” “这就麻烦了。”拉佩喃喃自语道。 “别打我们学院的主意。”伯纳低声警告,不过他紧接着又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其实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拉佩连忙问。 “咱们自己组建一座学院不就行了?” 其实伯纳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别看他和自己的学院走得那么近,学院毕竟是学院,不可能无限制支持他,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需要更多的部下,而且是完全听命于他的属下,再说,他已经意识到骑士的时代即将终结,接下来将会是火器的时代。 “这恐怕不容易吧?”拉佩有些犹豫。 “这没什么了不起,反正你的手上有很多功法,组建学院的基础已经有了,只要再招募一批教官就行,教官传授的只是技巧的运用。”伯纳简单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拉佩明白了,这样说来确实挺容易,学校提供功法,教官传授技巧,能否领悟全靠个人的努力和天赋,怪不得学院出身的骑士大多比不上流派传承的骑士。 突然,拉佩有了一些想法。 一个星期后,塔伦、沙利尔、德文尼三座城市变得异常热闹起来,在市政厅门口放着长长的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几十个人,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些小纸片和专门用来抽血的针——这是天赋检测,当初拉佩对那些小偷就做过类似的测试。 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的孩子早早地跑到市政厅门口排队,成为职业者对于平民来说,是仅次于成为贵族的好事,还在成为有钱人之上,毕竟在以前的社会中,就算再有钱,面对贵族和官员也得低声下气,但职业者却用不着。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以前根本就没这个机会,就拿伯纳来说,他的家庭算颇为富裕,他父亲为了让他成为骑士,买通神职人员帮他修改身份,连名字都改成瓦蒙,才得以进入学院。 “这是要做什么?” “听说塔伦那边刚建成一座骑士学院,这是在挑人呢!” “不是吧?那些有魔法天赋的孩子呢?好像还有其他天赋的孩子也被挑出来了?” “他刚才说错了,不是骑士学院,而是一座综合性的学院,骑士分院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其他分院。” “你怎么知道?” “我的一个朋友就是替他们工作的。” “你知道哪间分院最有前途?” “当然是魔法学院,将来不管是成为魔法师,还是成为炼金术士,全都前途无量,不过魔法天赋不是人人都有,在各种天赋中数量最少。” “你这就说错了,不管选什么都行,就是别选魔法师。以前魔法师确实高高在上,现在就不行,你们难道没听说过有一种能射出一公里的火枪吗?在这种枪的面前,魔法师纯粹就是靶子。” 排队的人叽叽喳喳地闲聊着,旁边的那些孩子则在紧张地等候。 在广场的一角,乔治·雅克坐在台阶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那些人排队。 这段日子乔治一直在南方奔走,加强各方面的联络,虽然在他的配合之下,各座城市的官员都已经被拉佩控制,但政客是没有节操的,脚踩两条船一点都不稀奇,明着为拉佩效劳,暗中替杜瓦利派工作,这种事很正常。 一个中年人走过来,到乔治的身边后,也坐了下来。 “打听得怎么样了,真是一所综合性的学院?”乔治问道。 “不是一所,而是五所。”中年人啧啧连声:“除了职业者学院,还有魔法学院、神学院、工学院和艺术学院。” 乔治轻吸一口气,惊诧地说道:“这家伙的心好大啊!” 整个世界范围内,拥有像这样五所学院的城市绝对不超过十座,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各国的首都,建造这类学院,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培养精英人才。 乔治就是从这类学院出来的,马克西米和让也一样,他们能够受这样的教育,是因为出生的家庭都很富裕,而眼前的场面显然是打算不分家境,所有人全都拥有相同的机会——这恐怕才是真正的平等。 “难道他想重现古帝国时代的辉煌?”乔治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公民”这个词最早出现在亚德里亚文明时代,不过发展到鼎盛却是古帝国时代,那时候每一个公民出生时就会被检测天赋,懂事之后开始定向培养,有天赋的人变成职业者,没有天赋的人则成为工匠或者农民,要不然就去侍奉神灵,因为有庞大的基数,所以古帝国时代被认为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巅峰。 不过随着古帝国的衰亡,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做过,因为需要花费的代价实在太大。 让乔治意想不到的是,中年人轻叹一声,说道:“他的心恐怕比你想象的更大。” “怎么说?”乔治愈发吃惊起来。 “传闻是假的,根本没有骑士分院、战士分院的分别,一开始只有公共课程,按照每个人的天赋挑选核心功法,也可以自己选择,不过后果自负。学习的技能是各种步法、身法、兵刃和徒手格斗、暗器使用,还有射击。等到修练到一定的程度,才会选择各自的方向,可以成为骑士、战士、弓箭手,也可以按照喜欢的方式搭配。”中年人把自己打听到的说出来。 “这是要创造历史,开创先河。”乔治明白了,这确实比重现古帝国辉煌更了不起。 “我还听说他搞出一个新的职业叫‘枪手’,是从剑客分化出来,如果能弄到他们提供的核心功法就好了。”中年人一脸期待,他可不是普通人,是乔治的首席保镖,大剑客中的佼佼者。 “厉害吗?”乔治关心的是这件事。 “不清楚。”中年人摇了摇头,道:“一般来说初创的职业缺乏底蕴,需要几代人的完善,才会渐渐成熟起来,不过火枪天生就有优势,像弗格森战法就是非常讨厌的战术,连普通人都能够杀掉准大师等级的人物,所以这不太好说。” “这家伙的实力越来越强了。”乔治叹息一声。 第一百零五章家门口的海战 战争再一次打响,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首先开战的居然是南方,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挑起战争的居然是瓦尔纳斯共和国。 一直以来,瓦尔纳斯和塔伦之间的联系就异常紧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贸易额度越来越大。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话真是一点没错。”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舰队,拉佩的心里只有这样的感叹。 眼前的景象和当初海盗来袭时完全不同,倒是有几分南方舰队逼近时的感觉,不过规模要大得多。 瓦尔纳斯共和国的舰队以十二艘战列舰为首,全都是二级战列舰,每艘船上有七十几门火炮,这还不算船头的轻型霰弹炮和船尾的两门臼炮,舰队的主力是两百多艘大型排桨船,另外还有三百多艘中型排桨船。 拉佩看了看身后,相对而言,他这边就寒酸许多,总共一百五十艘大型炮船、三百余艘中型炮船,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在自家门口作战。 “还好前一段时间为了完成订单,我整天在做苦力,顺便也帮铸炮厂一些忙,所以现在我们用的是六磅火炮,如果仍旧用原来的三磅火炮,恐怕连替这些船搔痒都做不到。”拉佩一边拿着望远镜眺望远处的战舰,一边自嘲道。 “你觉得我们能打赢吗?”一个坐着有八条蜘蛛腿的古怪椅子的怪老头在旁边问道。 怪老头正是南方三大海盗之一的老虫子。不只是他,另外一位海盗头目——海军上将也在旁边。 为了应对这场危机,拉佩再一次动用当初的契约,此刻他的炮船很多都是海盗在操纵,他还让那些海盗召集一大批外围成员帮忙。 那些外围成员大多是海盗们的亲戚和朋友,平时做些收集情报、牵线搭桥和出售赃物之类的事,有些人根本就是走私贩子,虽然没什么案底,却也不是好货色。 别看只是外围成员,实力却也不差,最主要的是他们大多见过血,比拉佩手底下的那群民兵要强得多。 “这要看瓦尔纳斯人的战斗意志如何,如果不惜代价,我们肯定挡不住。” 拉佩轻叹一声,他不想承认也不行。 实力是需要时间积累,拉佩上位的时间毕竟太短,如果给他两年时间准备,瓦尔纳斯人恐怕未必敢撕毁协议,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来不及了。 拉佩抬高望远镜,望向对面的天空,他看到一些飘来飘去的东西,好像是体积比较小的气球,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飞行物,这玩意十之八九是用来对付飞艇的。 南方舰队的覆灭离现在才八个月,对于一般人来说,他们首先注意到的肯定是射程超过一公里的火枪,最在意的无疑也是这个,但是对像瓦尔纳斯共和国这样的海权国家来说,最在意的肯定是飞艇。 突然,拉佩看到云层里还有一团巨大的阴影,喃喃自语道:“看来瓦尔纳斯人也制造出了飞艇。” 这倒也不奇怪,几年前就有人搞过热气球,氢气的制取方法也差不多是那时候出现,只要把热空气改成氢气,要制造出飞艇并不难。 “放心,我一直盯着呢。”拉佩的身后传来安德雷的声音。 拉佩用不着抬头看天空,也知道头顶早已布满小精灵,除此之外还有十几艘飞艇,上面全都有魔法师坐镇——拉佩是最早玩飞艇的人,当然也会防备别人玩这一手。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敌方的那支舰队始终没有靠近的意思,拉佩有点不耐烦起来。 “他们在做什么?”拉佩转头问道。 “不要心急,要有耐心。”老虫子呵呵一笑。 “可惜我没时间。”拉佩转头朝着旁边的副官命令道:“让保罗和柯林斯朝着对面开两炮。” 老虫子摇了摇头,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命令很快就被传达下去,几分钟后,两侧各传来一声炮响,紧接着敌方的两艘战列舰中炮,两团火球炸开。 此刻两支舰队之间的距离至少在八公里以上,这样的距离对大多数火炮来说根本就打不到,更别说命中。 不过这两炮的效果却不怎么样,当硝烟散去后,只看到被击中的船身有些破损,钉在那里的几块铁甲被炸飞,有一些木板被折断,周围焦黑一片。 “真够结实的。”拉佩咬牙说道。 这才是战列舰应有的防御力,战列舰造价昂贵,一般都附着金属甲片,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铁皮,但是在魔法的强化下,防御力还是很恐怖。 海战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两艘战舰贴近到五、六百尺,互相倾泻一排排的火炮,火光四射,硝烟弥漫,木板乱飞,桅杆纷纷倒塌,但是船却仍旧平稳地漂在海面上。 上一次南方舰队的覆灭,不只是因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更主要的原因是船只年久失修,那几艘战列舰连帆缆都不全,不得不临时拼凑,说是战列舰,其实只是一个摆饰。 “每艘船的一号火炮全都开火,自由射击。”拉佩再一次命令道。 一号火炮就是保罗和柯林斯刚才操纵的那种,仍旧是三磅火炮,但是特别细长,比原来还长,倍径比达到史无前例的六十倍,最远射程达到十一点五公里,负责操纵这些火炮的正是保罗、柯林斯那帮人。 几分钟后,六十多艘大型炮船相继开炮,炮口喷发出的浓烟瞬间笼罩住前方的海面,炮口的冲击波更让海面变成一片细碎的涟漪。 瓦尔纳斯共和国的舰队同样被浓烟笼罩住,那是炮弹爆炸的硝烟。 至少有三分之二的火炮打偏,激起十几尺高的水柱,不过三分之一的命中率已经不错,一发发炮弹砸在敌方的船上,爆炸产生的浓烟很快连成一片。 拉佩一直拿着望远镜紧盯着对面,刚才没有看清楚,现在他看清楚了,每当炮弹爆炸的时候,敌方战列舰上的那些防护甲全都释放出朦朦胧胧的光芒——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坚固术”,应该是某种力场护盾。 拉佩的那些炮弹是特制的,全都刻有穿透法阵,如果遇到的是坚固术,两边应该抵消,也就是说,等于普通炮弹砸在没有强化的船体上,船体仍旧会被穿透。力场护盾就不同,炮弹上的穿透特性先要和力场护盾较量,穿透这层护盾后才轮到船壳,一般来说这时候炮弹已经没有速度,炮弹里装填的爆炸药也不足以破开船壳。 “真是浪费啊。”拉佩轻叹一声。 从效果来看,那绝对是一种很高级的力场护盾,范围又这么大,每艘战列舰至少需要十二位高阶魔法师压阵。排桨船体积小得多,不过也要三位高阶魔法师才行——这就是一个国家的底蕴。 “好像产生一些作用了。”海军上将在一旁说道。 在场的这些人中,说到对海战的了解,没人能够比得上海军上将。 果然,海军上将说完这番话不久,敌方的船队就动起来,它们在后退。 敌方一群指挥官同样也拿着望远镜朝着拉佩这边眺望,和以往的海战不同,这些指挥官不敢站在甲板上,全都缩在船舱里,透过一道很窄的缝隙往外眺望。 自从南方舰队惨败后,现在每一支舰队都对指挥官的安全非常在意,很多战舰还在船舱里多装一副舵轮,避免操舵的人被打死。 “他们的火炮打得可够远,为什么我们的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搞出同样的火炮?难道把炮弹制造成箭矢形状就那么难吗?”一位四十多岁的军官抱怨道,从军衔来看,这是一位中将,军衔比周围的人都高。 “您又不是不知道,历任造船总监全都是花岗岩脑袋,当年为了一个战斗甲板的事,他们前前后后拖延了五十年,最后还是海盗比我们先一步用上。” “是啊,那个老家伙坚持认为这么远的距离必须曲线射击才能做到,而曲线射击根本谈不上命中率,与其制造这样的火炮,还不如装几门臼炮。” “真应该把那个家伙弄过来,让他亲眼瞧瞧曲线射击的威力。” “应该把他挂在船舷上,亲自感受这种曲线射击的滋味。” 周围的那群军官毫不留情地拿那位造船总监开玩笑,趁机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中将紧紧盯着远处的一门火炮,他看得非常仔细,轻声念叨道:“炮口的仰角绝对不超过三十度。” “还好口径不怎么样。”另外一个军官说道。 “别高兴得太早,口径太小恐怕是因为他没有这么大的船,将来会有的,到那时候才是麻烦。”中将叹道。 “上面的意思是不是趁他还没成长起来,先把他干掉?”那个军官问道。 中将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上面什么都没说,只让我见机行事,还告诉我必须保证损失尽可能小,最好没有任何损失。” “什么意思?”另外一位军官问道。 中将没有回答,旁边的那些军官顿时明白,这个话题恐怕比较敏感。 海面上,两支舰队开始改变阵型,瓦尔纳斯的舰队分出六十几艘船,在三艘战列舰的率领下朝着拉佩的舰队冲过来。 这支突击舰队排成三道直列,如同三把利刃直插过来。 “缓慢退后,保持距离,自由炮击。”拉佩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拉佩没当过海军,并不熟悉海战,但是他手底下根本没有熟悉海战的人,伯纳打陆地战还行,对于海战同样是外行,他又不可能把舰队交给那些海盗指挥,只能硬着头皮上。 命令很快就下达到每一艘船上,又要后退,又要保持距离,还要自由炮击,操船的人以前也没有配合过,换成别的船在这种情况下,恐怕连保持队形都做不到,这需要长时间的演练才行,唯独这些炮船没有问题,它们实在太灵活,甚至可以原地打转。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拉佩知道自己外行,他干脆搞了一套很特别的指挥体系,在他脚下的船舱里,一群人正围拢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堆方块,每一个方块代表一艘船。 这是一群真正熟悉海战的人,拉佩的命令透过他们细化后才被传达下去,而且专门有人盯着每一艘船,如果哪艘船出错,会被立刻纠正过来。 轰——轰——轰—— 耳边尽是震耳欲聋的炮声,拉佩的炮船不停喷吐着火舌。 但敌方的那些船却一炮不发,并不是瓦尔纳斯共和国的战舰不想还击,而是他们没有能力反击。 拉佩的炮船上所有火炮是按照菱形排列,不管哪个方向都有一半火炮能够发射,而瓦尔纳斯的战舰,不管是战列舰还是排桨船,大部分火炮都在两侧,前面只有三门火炮。 瓦尔纳斯共和国的战舰拼命想要拉近距离,然后来一个“l”形大转弯,用一侧的火炮轰击,可惜他们始终都难以缩短两方的距离,结果只能挨打。 不过这一次拉佩这边的炮就打得没有刚才那么准,大多数炮弹落进海里,所以四周的海面就如同树林般,冲天的水柱一根接着一根,不过这一次所有的火炮都在开火,炮弹如同冰雹般落下,命中率再差,打中的炮弹仍旧比刚才多。 瓦尔纳斯那三艘战列舰如同三面巨大的盾牌挡在最前面,不停有炮弹落在上面,每一发炮弹爆炸,都会让表面的那层力场护盾荡起一阵波纹。 “不要攻击那三艘战列舰,打后面的船。”拉佩迅速下令道,他不想再浪费炮弹。 随着这声令下,一门门炮管抬高角度,一发发炮弹越过敌方那三艘战列舰,朝着后面的排桨船飞去。 有一艘排桨船运气不好,瞬间被五、六发炮弹命中,力场护盾剧烈抖动一下,勉强支撑下来。不过下一瞬间,那些炮弹同时爆炸,它再也承受不住,剧烈的爆炸把那艘船上部的甲板掀掉三分之一,底下的人非死即伤。 又是一艘排桨船被击中,这一次是船身的一侧被炸开,炸开的部位是划桨手所在的船舱,里面挤满人,场面显得格外血腥。 在远处的旗舰上,敌方的中将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轻叹一声,紧接着命令道:“让他们停止进攻,脱离战场。” 下完命令,中将转头对副官说道:“帮我记下来,塔伦人的怪异炮船有着恐怖的灵活性,特殊的火炮布局也让它们占尽优势,我们的海军需要类似的船。” 副官掏出小本子快速地记录着。 一个军官苦笑一声,道:“造船总监还说那只是筏子。” “这一次应该把他绑在船头,让他代替船首像,去迎接对方炮弹的洗礼。” 另一个军官冷哼一声,说道。 中将没心思听底下的人说俏皮话,他皱紧眉头,虽然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却已经让他明白双方的差距,这是一场狗熊和猴子的战争,猴子轻便灵活,爬在树上不停拿东西砸狗熊,狗熊虽然皮糙肉厚根本不在乎,但是身体笨重,同样拿猴子没办法,不过旁边的小熊受不了。 “准备执行第二套方案。”中将轻叹一声。 “采用第二套方案的话,我们和塔伦人之间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那个比较年长的军官提醒道。 “我是军人,只需要考虑打仗的事,其他事情让政客们去琢磨。”中将不再犹豫,道。 中将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出于一种担忧,因为塔伦的炮船是一种变革性武器。 熟悉战争史的人都知道,每一次出现变革性的武器,拥有这种武器的一方总会占据优势,没有经过长期的摸索,找出针对性的对策,根本就别想打赢他们,贸然行事的话,很容易成为对方的垫脚石。 毎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特性,瓦尔纳斯人不但以对财富的贪婪闻名,他们对技术也一样执着,为了垄断技术,居然把工匠像犯人一样关起来,还严禁技师和学者外出,任何技术文件都必须归档并且锁在保险箱里。瓦尔纳斯人对技术的偏执是其他地方的人无法想象,所以当他们面对技术方面的劣势,心理上的阴影可想而知。 在对面,拉佩身旁的海军上将已经搞懂瓦尔纳斯人的意图,道:“他们恐怕要分兵,绕道去攻打我们的老家。” “他们好像没动啊?”拉佩感到奇怪,不过他没有怀疑海军上将的判断能力,在海战方面,海军上将才是行家。 拉佩把老虫子和海军上将这两个大海盗带在身边,除了防止他们和底下的海盗串联,紧要关头会在背后捅刀子,也是想请他们帮忙出谋划策。 “他们肯定是想晚上动手。”老虫子呵呵一笑,他对海战虽然没海军上将精通,却也差不到哪里。 “那就太好了,正好拿他们来试验我的新武器。”拉佩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之色,反而还显得颇为高兴。 “那玩意能行吗?”海军上将看上去不太乐观。 “我不清楚。”拉佩实话实说,虽然做过实验,实验的时候很成功,但是真正用在战场上,需要考虑到很多因素。 “没关系的,反正家里还有那么多炮船。”老虫子倒是满不在乎。 老虫子说的炮船,就是那些被淘汰的小型炮船,比这更小的炮艇现在已经成为沙利尔外围的临时浮桥,这些小型炮船做浮桥有些可惜,所以被保留下来,一直当作巡逻船和通勤船使用,没想到这一次又派上用场。 那些小型炮船上用的仍旧是以前的三磅小炮,不过用来守岛已经足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在夜色下,瓦尔纳斯人的舰队一分为三,其中两支舰队分别往南、北而去,它们将绕开拉佩的舰队,然后直插天堂岛。 这就是第二套方案,毫无疑问地如果计划成功,瓦尔纳斯人将会取得重大胜利,但是也会和拉佩结下无可化解的仇恨,以拉佩的性格,绝对会不死不休。 剩下的那支瓦尔纳斯舰队则开始后撤。 拉佩的舰队同样也在后撤,一直后撤十几海里,完全看不到敌方的舰队后才停下来。 “让大家抛锚休息,不过别忘了派出巡逻船。”拉佩命令道。 拉佩选择在这里停船,是因为旁边有一座小岛,这是一座很小的岛,长不过几百尺,宽只有几十尺,严格说起来只能算一块大一点的礁石。 “要上岛吗?”老虫子问道。 “不用了,天这么冷。”拉佩可没兴趣站在石头上吹海风。 不只是拉佩,那些士兵和水手也没有人从船上下来,甚至没几个人愿意跑到甲板上,外面实在太冷,虽然这里是南方,但是海上的风很大,船舱里别看狭小拥挤,却要暖和得多。 “对方已经分兵了。”安德雷低声说道,他是负责监视的,天空中有他的“眼睛”。 “等着看戏吧!”拉佩毫不在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亮越升越高,外面的天气也越来越冷,海面上渐渐起了雾气。 在其中的一支舰队上,一个年老的指挥官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 这位指挥官也是中将,头发和胡须全都已经花白,不过两只眼睛却仍旧炯炯有神,此刻他正透过那狭窄的缝隙注视着外面的动静,想要把让他心神不定的东西揪出来似的。 老指挥官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一切都太顺利,敌方既没有派船追赶,也没有拦截,甚至连巡逻船都没有看到一艘。 老指挥官不认为拉佩会想不到他们会突袭天堂岛,就算拉佩想不到,他身边的人也会想到。 “把巡逻船全都放出去,最大范围捜索。”老指挥官低声命令道。 过了片刻,老指挥官又觉得不保险,连忙加了一句:“把海豚也都放出去。” “你担心他们从水底下发起攻击?”旁边的一个军官问道。 “既然能够从天空发起攻击,为什么就不能从水下发起攻击?”老指挥官问道。 在海战中,潜入水下打穿船底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战术,有的是用人,也有的是训练海豚之类的生物,另外也有用魔法傀儡。 海战和陆地战不同,更注重技术,所以花样也多,需要防备的东西更多。 命令很快就传达下去。 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弥漫在海面上的大雾仿佛能够呑没一切,眼看着就要到凌晨时分。 “您去休息吧,今天晚上我来值班。”旁边一个军官说道。 老指挥官摇了摇头,他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总是有一种非常糟糕的感觉。 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老指挥官一下子站起来,他凑到那道缝隙前拼命往前张望,可惜什么都看不见。 “公爵号船底爆炸,爆炸点在船身中部,船被炸成两截,正在迅速下沉!” 旁边一个中年魔法师大声说道。 还没等中年魔法师说完,前面又传来一声爆炸,这一次距离要近得多。 中年魔法师连忙拨动右手边的转盘,眨眼间,一幅立体地图从头顶上投影下来,只见他不停划来划去,似乎在检索什么。 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这一次的爆炸声非常近,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 “是总督号。”刚才说要替老指挥官值班的军官说道,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总督号是三艘战列舰中的一艘,如果它沉了,麻烦可就大了。 老指挥官透过缝隙往前面张望着,虽然海面上大雾弥漫,但是他仍旧能够看到总督号船尾晃动的灯光,灯光映照出一道道人影,看上去很慌乱,不过没有争相跳海的景象,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盯着中年魔法师。 中年魔法师仍旧在拼命地搜索着,好半天,突然惊叫道:“我发现了……” 中年魔法师的话音未落,就听到舷窗边上的一个军官大声喊道:“水底下有东西……它们的速度太快了!” 顿时船舱里所有的军官都涌到舷窗边上,老指挥官也凑到那道狭窄的缝隙前往海里眺望。 海里隐约可以看到一道道白线笔直划过,这些白线和舰队前进的方向恰好垂直。 “难道是旗鱼或者剑鱼?” “也有可能是海里的魔兽。” 那些军官纷纷猜测。 “根本不是生物。”中年魔法师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地图放大很多倍,只见舰队前进的方向上横着一道道细线。 “这是什么?”老指挥官怒声问道,他可没时间猜哑谜。 “拖拽雷。”中年魔法师脸色苍白地说道,没有发现这东西是他的失职。 被称作拖拽雷的东西看上去像是拉长的橄榄核,又像一枚梭子,两头尖锐,中间粗胖,长度差不多有两尺,外面是铁,里面装满炸药,分量绝对不轻,前面还系着一条很长的绳索。 那条绳索很长,长达十几公里,绳索的尽头是一艘艘样子怪异的船,这些船一大半浸没在海里,只有一根像碗口粗的管子伸出水面,船尾有一只巨大的绞盘,绳索就缠绕在绞盘上,此刻绞盘正迅速转动着。 绞盘带动绳索,绳索推拽那颗炸雷,这玩意根本谈不上命中率,好在瓦尔纳斯人的战舰吃水很深,驶过的时候很容易钩住拖绳,特别是船舵。 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原本寂静的海面顿时变得喧闹起来,漆黑一片的海面上亮起许多火把。 每一根火把就代表一艘船,全都是小型炮船,它们早已埋伏在那里,此刻正从四面八方围拢。 操纵炮船的正是那些海盗外围成员,这些人根本没有纪律性,拉佩也不可能让每一条船上都有一个魔法师,所以这些炮船蜂拥而至,从四面八方围拢,根本谈不上什么队形。 原本这样很容易被瓦尔纳斯的舰队强行冲开一道缺口,但此刻瓦尔纳斯的舰队也好不到哪里,所有战舰都试图摆脱那些拖拽雷,阵型早就乱了,现在又是晚上,信号旗根本就不好使,只能靠魔法师联络,但是瓦尔纳斯的舰队没有那种傻瓜型的指挥方式,更关键的是他们的船没有拉佩的炮船灵活。 一边是灵活乱蹰的老鼠,一边是蹒跚而行的大笨象,一场特殊的海战开始了。 双方一上来就是混战,海盗外围成员操纵的炮船能够随意地前进、后退、原地转弯,而且不管他们如何机动,总有一半的火炮在射击,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瓦尔纳斯人的战舰就不行,他们根本就没有开火的机会,偶尔有机会开一炮,只有天晓得打到什么。 不过相对于白天的那一仗,此刻就显得平衡许多,那些小型炮船用的全都是老式的三磅火炮,威力不怎么样,瓦尔纳斯人的战舰上往往被打得火光乱窜,浓烟翻滚,但是当硝烟散去,却发现战舰上到处是伤痕,但是致命的重伤一处都没有。 “脱离,全都脱离!”老指挥官脸色铁青地大声命令道。 “庄严号桅杆被打断,元老号在着火,船帆大部分被烧毁,它们怎么办?” 旁边的副官提醒道。 老指挥官轻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让那两艘船的船长自己决定,实在不行……”说到最后,老指挥官已经说不下去。 副官点头退下,他很清楚老指挥官的意思,实在不行只能投降。 “其实我们的损失并不是很大,如果不管周围的那些小船,直接强攻天堂岛,或许能够成功。”另外一位军官提议道。 “你说错了,现在的损失已经够大,这一路就沉了三艘船,还有两艘船有可能回不去,本森率领的舰队会有多大的损失就更不清楚,还没到天堂岛就遭遇这么大的损失,还谈什么强攻?”老指挥官看着四周那些灵活异常的炮船,很无奈地说道。 说实话,原本老指挥官对强攻天堂岛就没有信心,天堂岛只有东南面可以靠岸,其他地方不是浅滩,就是悬崖,想要登陆必须放救生艇下去,但是敌方有这么多炮船,救生艇根本就是靶子。 “我们可以直接炮击天堂岛。”军官并不放弃。 “你认为无谓地结仇很有意思吗?把他惹急了,说不定就派一艘飞艇过来,直接在我们的城市上空扔炸弹,你想给他这样做的理由?”老指挥官瞪了这军官一眼。 军官顿时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炮声,这次的炮击根本就没有任何目标,不管是瓦尔纳斯人的战舰,还是塔伦的炮船,全都中炮。 “怎么回事?”老指挥官看着旁边的中年魔法师,怒问道。 “又多出来一支舰队,规模非常庞大,不过阵型非常凌乱,好像也是海盗。” 中年魔法师连忙说道,他眼前立体投影的地图上早已密密麻麻的一片纷乱。 “另外一支舰队?还是海盗舰队?”老指挥官眼睛一亮,立刻提高嗓门道:“肯定是特雷斯的海盗联盟,这帮家伙也来趁火打劫。” “我们用不着撤退了!” “和特雷斯的海盗连手,绝对可以把天堂岛打下来。” 旁边的人顿时兴奋起来。 “不!”老指挥官大吼一声:“我们趁机撤退!” “为什么?”旁边的军官立刻问道。 “打下天堂岛对我们没有任何意义,那座岛只有在弗伦希尔人手里才有价值,而且必须大量投入资金。”老指挥官说道。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出兵?” “天堂岛和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上面的某些人想从中得到更大的利益,甚至希望能够占据主导权,他们还想用天堂岛作为跳板,直接插手弗伦希尔的政局。”老指挥官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反正在他看来,上面的那帮人根本就是一厢情愿。 其他人全都哑口无言,好半天不知道谁嘀咕一声:“丑陋的政治。” “我们是军人,只管打仗。”老指挥官淡然地说道:“这一次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至少让我们知道塔伦人的实力,也知道他们那种炮船的性能,还有其海战方式,趁着仇还没结深,咱们该撤了。” “什么?特雷斯的海盗也来凑热闹?” 拉佩一得到这个消息,差一点跳起来。 “咱们的损失大吗?” 老虫子更关心这件事情,他把大半辈子的积蓄都投在天堂岛上,他不但有一座赌场,还有酒吧、旅店和餐馆,如果损失巨大,他可就要心疼死了。 “有点损失,你可能要修缮产业了。”拉佩说道,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岛上的损失并不大。 当然,所谓的损失不大,指的是人员方面的损失,房屋方面,特别是屋内的装饰,肯定被打坏不少。 天堂岛有四座区,平民区和富商区的损失最大,因为这两座区全都在海边,炮弹大部分都打在那里。老虫子在这两座区都有产业,不过投资并不大,损失有限。 赌场区比较靠里面,又有前两座区挡着,挨的炮弹要少很多,不过损失肯定比其他区大,随便砸烂一个酒架,损失或许就已经上万比绍。 最安全的是贵族区,当初修建那道围墙只是为了好看,顺便也让贵族和外面的世界隔离,没想到这一次产生大用,朝着贵族区打的炮弹,全都被那道厚厚的围墙阻挡住,只有少数几颗炮弹飞进去。 另外损失比较大的就是周围那些岛上的住宅区,那些楼房都很拥挤、简陋,一颗炮弹往往可以打穿五、六间房间,不过从重建的花费来看,这方面的损失反而最小。 原本那些海盗还打算进攻工厂岛,不过工厂岛有重兵把守,四周一圈都是水雷,而且几公里外就是要塞岛,所以折损十几艘船后,那帮海盗知道这是一块硬骨头,干脆就放弃。 此刻天堂岛上的人早已躲起来,岛的半山腰有很多洞穴,洞里四通八达,出入口有几十个之多,洞壁厚达十几尺,根本不怕炮击,甚至很少有火炮能够打到这里。 早在开战之初,拉佩就让岛上的居民、工人、逃亡到这里的贵族和有钱人,还有来这里做生意的商人全都撤入洞内,所以人员方面损失不大,顶多就是死了一些海盗,还有炮台被击毁十几座,牺牲了上百名炮兵。 “特雷斯的海盗。”拉佩捏紧拳头,他原本没想过和这帮海盗为敌,结果对方先跑过来找他的麻烦。 “这帮王八蛋,你不会打算忍了吧?”老虫子气得差一点从那张怪椅子上跳起来。 “忍?”拉佩冷笑一声。 “你打算什么时候报复他们,直接捎个口信给我就行。”老虫子咬牙说道,不只为了那些受损的产业,他和特雷斯的海盗早就有仇。 “等到这场大仗打完,我就去和那帮家伙算账,整个南方不需要两股海盗势力,有你们就足够。”拉佩毫不犹豫地道。 此刻,拉佩已经打定主意远征南方的那片大陆,借口当然是讨伐异教徒,收回被抢去的殖民地——托比西尼亚。 拉佩不指望上层会给钱、给东西,但是人肯定要给,特别是高阶职业者和大师,除此之外,他还需要传奇魔法师莫文出手。 特雷斯之所以屹立不倒,成为最大的海盗老巢,就是因为那里一直都有传奇强者坐镇。 拉佩并不指望传奇魔法师莫文和六臂娜迦瑟琳娜连手,就能够杀掉特雷斯的传奇强者,也是最强的海盗——黑胡子,只要让黑胡子不敢轻举妄动就行。 海上的恩怨就应该以海战的方式来了结,拉佩要用自己的舰队,让那帮海盗知道南边的大海是属于他的。 “你想怎么对付瓦尔纳斯人?”老虫子显然不想放过拉佩,他又对拉佩出了拉佩有些头痛,对付瓦尔纳斯共和国可不像对付特雷斯那么容易,后者是臭名昭著的混乱之地,也是海盗之城,但瓦尔纳斯共和国的名声却很好,有着商业之城和艺术之都的美名,还是神圣联盟的成员。 更让拉佩头痛的是,他也离不开瓦尔纳斯人,塔伦可以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至少有两成是因为他们和瓦尔纳斯之间的贸易,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瓦尔纳斯人才敢挑起这场海战。 好半天,拉佩终于下定决心,道:“我不是那种左脸挨打后,再把右脸凑上去的人,谁敢打我,就得做好挨揍的准备。” 说到底,拉佩不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 “要我们帮忙吗?”老虫子问道,他是故意示好。 老虫子年纪大了,而且随着岛上越来越繁荣,他做生意赚的钱也越来越多,已经不太想干海盗这一行。既然不想再做海盗,当然要巴结拉佩,他还想捞个官做一做。 拉佩并没有回答,他在沉思,他肯定是要报复的,但是和瓦尔纳斯共和令面开战显然不太可能。 拉佩正在冥思苦想,突然一道光束从天而降,紧接着一个人被传送过来,传送过来的是海因。 “你怎么过来了?” 拉佩觉得很奇怪,平时海因一直在塔伦,就算有话要说,一向都是透过夏洛克或者弗雷多传达。 “我刚刚得知天堂岛遭到特雷斯的海盗袭击,那边有人希望我向您解释一下,这绝对不是他们的意思,他们绝对没有和特雷斯的海盗连手,所以那帮海盗一出现,他们立刻放弃进攻天堂岛的计划。”海因硬着头皮说道,他是被逼着过来的。 瓦尔纳斯高层原本的计划是“伤骨不伤肉”,最好能歼灭拉佩的舰队,却没想过破坏岛上的产业。对于这一点,底下的军官并不清楚,但是几位指挥官都知道,所以那位中将才会如此无奈。 但是现在特雷斯的海盗插手,情况一下子就变了,天堂岛的不少产业有瓦尔纳斯人的股份,那些商人里也有很多瓦尔纳斯人,他们发回去的消息是天堂岛遭到炮击,损失惨重。 说起来好笑,当初建设天堂岛的时候,对拉佩最有信心的就是尤特人,贵族和海盗大多在观望,等到天堂岛发展起来后,岛上最好的产业都在尤特人的手里。 尤特人很会做生意,他们把一部分股份转出去,一来能够降低风险,二来能够交好更多的势力,而这些股份大多被瓦尔纳斯共和国的高层吃掉,这也是瓦尔纳斯人攻打拉佩的原因之一,他们想得到更多的东西。 现在岛上损失惨重,瓦尔纳斯人的利益同样受损,不只心疼,他们还担心拉佩会报复。正如老指挥官所说的那样,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拉佩弄一艘飞艇过去,往他们的头顶上扔炸弹。 “我想知道进攻天堂岛是谁的意思?”拉佩冷哼一声,问道。 原本拉佩还在为如何应对而发愁,海因的到来给他一个不错的机会,让他可以避免和瓦尔纳斯共和国全面开战,但是又能够有所回应。 “弗雷克里奇·兰顿,瓦尔纳斯共和国的第三号人物,专管财政和贸易。” 海因连忙说道。 拉佩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是很在意,他很清楚这个人只是替罪羊,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反正他要的只是一个目标,一个显示实力的目标。 不过拉佩不会忘记这一次的背叛,如果有机会,他会报复的,他会让瓦尔纳斯人知道,背信弃义必将付出代价。 第二十二集 内容简介: 拉佩狠狠地袭击兰顿家族,但这起祸事的背后是尤特人在搞鬼,尤特人的大祭司求见拉佩欲提出解释,拉佩会听信对方的说辞吗? 新式炼钢法被拉佩研究出来,此项新技术使得武器有了革命性的改变,不但引起马内各势力的觊觎,连菲戈特亲王也出兵夺取,偏偏此时伯纳的驻军回援不及,拉佩的手上又只剩老弱妇孺,他将用什么奇招打赢这场争夺战? 第一百零六章行动 一辆马车在彭巴克大街缓缓而行,大街很堵,路上全都是马车,只能慢慢行驶。 彭巴克大街位于瓦尔纳斯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是上等区里的上等区,相当于马内的国王大道,从马车左侧的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圣母大教堂红色的圆形大屋顶。 “停车我自己走过去。”坐车的年轻人踩了踩地板说道。 马车立刻停下,年轻人从马车上下来,他信步而行,路边全都是马车,这些马车慢慢往前行驶着,车龙至少有一公里长,这时候走路反倒比坐车要快得多,也舒服得多,这些马车全都在一幢有着铸铁栏杆的四层楼房前停下。 这幢房子很大,最底下一层全都是古帝国风格的廊柱,说到精致和气派,这里绝对比不上马内,而且给人的整体感觉有些阴沉,栏杆也锈得厉害,而且这幢宅邸的门前有两座青铜狮子雕像,做工绝对精美,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出自名家之手,但却铜锈斑斑——这就是瓦尔纳斯共和国的特点,这里的人会故意保持这种古旧沧桑的感觉,因为这种味道越浓,就意味着这个家族的历史越悠久。 彭巴克大街七十九号是兰顿家族的宅邸,马车里的人全都是来参加兰顿家族举办的舞会。 兰顿,是一个显赫的名字,在瓦尔纳斯绝对能够排进前二十名,门前的狮子雕像上斑驳的铜锈也证明这个家族的历史。 到了这一代,兰顿家族可以说达到巅峰,因为家主弗雷克里奇·兰顿是瓦尔纳斯共和国的十二执政官之一,而且排名第三。 对于这样一个豪门的邀请,当然没有人会拒绝,也没有人敢拒绝。 此时年轻人径直走过去,站在门口迎接贵宾的管家认识年轻人,连忙打了声招呼,也没索要请柬。 “伯爵在哪里?”年轻人低声问道。 “大人正在后花园,他和几位先生有事要谈,您有什么事想见伯爵大人?”管家连忙道。 年轻人看了看左右,用愈发低沉的声音说道:“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年轻人停顿一下,看了看管家的脸色,轻声问道:“我可以去小客厅等着吗?你帮我通报一声。” “您为什么不去大厅?”管家提议道。 “得到这个坏消息后我根本没有跳舞的心思,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安静一下。”年轻人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 “那您去小客厅吧,伯爵大人过来的时候我会转告他。”管家说道。 年轻人点了点头,径直往里面走去,他走的并不是其他客人经过的那条路,而是穿过草坪,绕到旁边的一扇侧门,进去后有一道楼梯,小客厅就在二楼。 在后面的花园里,一片矮树丛中,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被一群人簇拥着。 中年人戴着银色假发,一张大饼脸上长着一对小眼睛,还满脸麻子,要多丑就有多丑。 虽然中年人其貌不扬,但是旁边的人却没有一个敢露出鄙视的目光,而且脸上全都是谄媚之色,因为这个矮胖中年人正是兰顿家当代的家主——弗雷克里奇·兰顿。 “实在太失败了!战舰的总吨位几乎是敌方的五倍,人员也是敌方的两倍,居然还打输,废物,实在是一群废物!”弗雷克里奇·兰顿愤怒地咒骂道。 “罗斯塔明显是在敷衍您,舰队的损失其实并不大,虽然沉了五艘船,还有两艘船受损严重,但都是排桨船,对于整支舰队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人煽风点火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弗雷克里奇·兰顿猛地一瞪眼,不过随即又变得黯然起来,道:“可惜我拿他没办法,谁让他是皮科托的侄子呢?再说,皮科托本来就不赞成这次行动,要不是前五位里有三位认可这次行动,他说不定都有胆子拖延着舰队不出海。” 旁边的人顿时一片应和声,全都说皮科托该死。 弗雷克里奇·兰顿对于这种马屁并不在意,咬牙说道:“没拿下天堂岛,确实有些可惜,不过我也不是很在乎,可恨的是那些尤特佬逃过一劫,我本来想借这个机会狠狠打击他们一下。” “您根本用不着担心这件事。”旁边一个看上去像学者的人劝道:“那帮尤特佬不可能嚣张太久,不只我们对尤特佬感到讨厌,连佐尔、波特曼,甚至包括皮科托对那帮奸商及吝啬鬼也没什么好感。皮科托之所以不愿意出兵,并不是因为他讨厌我们的计划而是不想做这个恶人。” 在二楼的小客厅内,年轻人靠窗坐着,他一直在注意底下的动静,虽然整座花园都被魔法隔开,里面的声音根本传不出来,但是对于像他这样的强者来说,那层隔绝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严密,因此他能够听到一些片言只语。 此刻年轻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帮尤特人急急匆匆地跑来见他,尤特人根本就没说实话,他们不是瓦尔纳斯高层派出的特使,而瓦尔纳斯人也没打算将兰顿家族作为替罪羊抛出来。 现在年轻人才恍然大悟,他被那些尤特人当枪使了。 这个年轻人正是拉佩,他现在这张脸是变形戒指的功劳,此刻他顶替的是兰顿家分支的一个小辈,正是因为有这重身份,他才能随意进出兰顿家的府邸,能够进入这间小客厅,要知道像这种地方一向都是谈机密的所在。 不过换句话说,拉佩能够大摇大摆地混进来,同样要归功于那些尤特人。 瓦尔纳斯人绝对不会想到拉佩的报复会来得这么快,更不会想到他报复的目标会是兰顿家族。跟兰顿家族相比,掌控海军的皮科托,以及负责对外贸易的拉萨鲁才是更适合的目标。 在花园内,弗雷克里奇·兰顿并不知道有人在暗中偷听,更不知道他和他的家族已经被盯上,他只是在为那场失败而烦恼,道:“这场海战失败必须有一个交代。” “海战失败是因为罗斯塔指挥不力,这不是很好交代吗?”有人感到奇怪地问道。 “白痴,罗斯塔的叔叔皮科托一直都反对出兵,而且舰队也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失利的原因也说得过去——塔伦那边出现一大堆新武器,十二人里大部分对这个论调认可,在不熟悉敌方的新武器、没有找出对策之前,贸然行动只会增加损失。”弗雷克里奇·兰顿越说越生气。 弗雷克里奇·兰顿尽管气得发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就算打了败仗,只要能够保住军队,就不需要负战败的责任,这不只是瓦尔纳斯的传统,南方诸国都是如此,所以罗斯塔的决定在瓦尔纳斯人的眼里是完全正确,相反的为了赢得一场没有足够好处的战争,冒着损失惨重的风险,那才是错误的选择。 “就算不能让罗斯塔背这口黑锅,也算不到您的头上啊!” 其他人都不明白弗雷克里奇·兰顿为何而烦恼。 “因为造船总监霍布斯是我推荐上去的。”弗雷克里奇·兰顿郁闷地说道,他现在很后悔,觉得由初就不该支持霍布斯这头蠢猪。 瓦尔纳斯以商业立国,但是让其强盛的并不是商业,而是技术。在瓦尔纳斯,就算不赞成技术改进,也绝不能反对。 其他人顿时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确实不清楚兰顿家族和造船总监霍布斯之间的关系,所以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好半天,那个尖嘴猴腮的人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把海战失利的责任推到那些尤特人的头上,就说是他们泄漏情报,还可以说是他们买通那些佣兵,所以那些佣兵只敷衍了事。” 这提议虽然无法减轻霍布斯的罪责,但是可以分散注意力,让兰顿家族不受牵连。 “买通佣兵这条就别说了。”弗雷克里奇·兰顿认可前面那个提议,但是对后面一半并不认同,因为他手里有这场海战的详细报告,那些佣兵甚至都没有机会出手,而他也不想得罪太多人。 “还是您想得周到。”那个尖嘴猴腮的人连忙拍马屁,刚才他故意留下这个破绽,紧接着又道:“海军不是想仿照塔伦人的船吗?他们肯定需要钱,再说军队马上就要北上,同样需要大笔军费,正好让那些尤特佬做出点贡献,那帮家伙之前不是赚了很多钱吗?让他们全都吐出来。当然,我们这边肯定也要有所表示,不如由您主动提议,把霍布斯这头猪抓起来。” 弗雷克里奇·兰顿思索了片刻,脸上多了一丝笑容,这套方案倒是可以试一下,他甚至能够预见到最后的结果,十二执政官里绝对没人喜欢尤特人。 虽然尤特人有钱,但是他们在高层中没有影响力,而且这段日子那帮尤特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很多人都在眼红,尤特人显然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把一部分产业出让给各大家族,但是他们肯定想不到,这不但没有赢得感激,反而还让各大家族产生忌惮之心——怀疑他们在收买人心。 这种忌惮是有理由的,谁教尤特人和塔伦人勾勾搭搭,谁教他们组建自己的军队。尤特人只能做奸商,只能放高利贷,只能听任压榨和成为大家的钱包,绝对不允许拥有实力和地位。 弗雷克里奇·兰顿从花园里出来时,管家迎了上来,低声说道:“您的侄子格伦正在小客厅,他似乎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想要向您汇报。” “我知道了。”弗雷克里奇·兰顿毫不掩饰他的轻蔑,管家都已经说是风言风语,他当然不会在意。 如果一个家族小辈在街上随意闲逛,就能够得到有用的情报,弗雷克里奇·兰顿何必每年花几十万比绍养一群探子? 弗雷克里奇·兰顿走到大厅门口,朝着厅内扫了一眼,突然他皱起眉头,发现今天来的宾客全都是无足轻重的人,他特意邀请的几个重要人物全都没有看到。 “伯尔纳、密特朗、吉斯海尔克这几个人都没来吗?”弗雷克里奇·兰顿想要确认一下,他不敢肯定这几个人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闲聊。 “大人,他们不会来了。”管家低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把请柬退回来,都说有事无法过来,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谅解。” 听到这番话,弗雷克里奇·兰顿首先感到的并不是愤怒,而是一阵心悸,他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让所有护卫严加戒备,把防御护罩也调整到开启状态,大家都提高警戒,不过也别轻举妄动,最好不要惊动那些客人。”弗雷克里奇·兰顿轻声警告道。 紧接着弗雷克里奇·兰顿想起管家刚才提到的事情,问道:“你说格伦在小客厅?” “是的,二楼的小客厅。”管家连忙道。 “我还是去听一下他说些什么。”弗雷克里奇·兰顿转身就走。 兰顿家是一幢普通的长条形大楼,东面相当于公共场所,譬如大厅、餐厅以及游艺室全都在那里。西侧是私密空间,小客厅、中客厅、会议室和书房都在这边,甚至包括主要成员的卧室也都靠近西侧。 弗雷克里奇·兰顿上了楼,走到小客厅门口,随手推开门。 此时弗雷克里奇·兰顿没看到自己的侄子,甚至没看到人,他看到的是一个半人多高、纺锤形、外表像金属的东西。 还没等弗雷克里奇·兰顿醒悟过来,那东西发出刺眼的闪光,然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可是弗雷克里奇·兰顿没有听到轰鸣声,因为他已经死了,在轰鸣声传到他耳朵之前就已经死了。 弗雷克里奇·兰顿被炸得粉身碎骨,剧烈的爆炸把半边大楼全都炸飞上天。 开舞会的大厅在东侧,被炸上天的是西侧,不过那些宾客全都被剧烈的爆炸声震傻,很多人被震破耳膜,被当场吓死的人也有不少,不过更多的人清醒过来后,立刻惊慌失措地往外跑。 不只是宾客大乱,兰顿家的人也乱成一团。 西侧是兰顿家族主要成员居住的地方,家族的年轻人在大厅招待宾客,上了年纪的人则没这个兴趣,他们全都被炸死,其中包括弗雷克里奇·兰顿的妻子,还有上一代的几位老人。 同时被炸死的还有一大批护卫和仆人,其中就包括兰顿家族聘请的魔法师,他们全都在顶楼的一间房间里,这间房间同样靠近于西侧。 当然,也有人逃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魔法师飘浮在半空中,身体四周包裹着一层淡淡光芒。 在距离老魔法师十米之外的地方,一个身材瘦高,手臂显得格外修长,身上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面罩的刺客半跪在那里,他显然受伤不轻。 过了片刻,一大堆塌落的石头被崩飞,一个浑身肌肉块垒的老头爬起来,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震成破布,但是身上却看不到丝毫伤痕。 这个人都是大师,也只有大师才能硬挡下那样猛烈的爆炸。 一个家族居然聘请了三位大师,可见兰顿家族的实力有多强。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时老魔法师突然浑身一震,额头正中央多了一个血窟窿。 另外两个大师同样也遭到攻击,不过这时候就显示出武者的好处,他们的反应都比老魔法师快,刺客身体一闪,子弹直接打在地上。而浑身肌肉的老头抬脚一踢,一块石板被踢飞,替他挡住子弹。 “斯达克!看到敌人的踪影了吗?”肌肉老头吼道。 “看到了,不过什么用都没有,开枪的人至少在八百米之外,而且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刺客斯达克飘到肌肉老头的背后,他在拿肌肉老头当挡箭牌。 “八百米外?”肌肉老头握紧拳头,他很愤怒,可惜没地方发泄。 如果是在城外,肌肉老头还有可能试着抓捕凶手。但是在城里,这就意味着八座街区,同样也表示中间至少隔着两、三万人,他就算追到那里,对方也肯定逃了。 “什么?我的家被炸,弗雷克里奇死了?怎么可能?”一个和弗雷克里奇·兰顿差不多年纪,同样长着一张大饼脸,只是没有一脸麻子,所以看上去还算舒服一些的老人满脸怒容地瞪着联络官。 老人叫米哈恩·兰顿,身份是陆军中将,是兰顿家族在军方的代表。虽然不是十二执政官之一,但是他的身份绝对不低,算是除了十二执政官之外少有的实权派。 “幸好您的侄子阿尔佩特罗很幸运地活下来。”联络官连忙说道,他以为这样能够让米哈恩·兰顿不那么悲伤。 “他活着又有什么用?”米哈恩·兰顿愈发愤怒,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话很容易造成误解,连忙又加了一句:“我情愿用他的死来换取他父亲的生。” 联络官什么话都没说,显然心里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米哈恩·兰顿肯定巴不得阿尔佩特罗死掉,这样米哈恩·兰顿就可以继承兰顿家的家主位置。 当然这番话联络官绝对不敢说出口,只能憋在心里。 “替我备马,我要回瓦尔纳斯。”米哈恩·兰顿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 “现在正是最紧张的时候,您离开的话……”联络官不知道如何劝解。 “我会去向尼尔斯上将请假的。”米哈恩·兰顿转身就走,他必须立刻赶回瓦尔纳斯。 家族才是根本,与之相比,前线的战事根本没什么要紧,就算打输,只要损失不大,没人会说米哈恩·兰顿什么。 米哈恩·兰顿刚出营地,正巧看到一个传令官朝着这边走来。 这名传令官走到米哈恩·兰顿近前,先是一个敬礼,紧接着说道:“上将听说您家族遭遇的惨祸,他猜您会请假,已经召集大家开会商议此事。” “我立刻就到。”米哈恩·兰顿连忙说道,他不去尼尔斯上将的营帐,转身朝着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在联军大营的中央,是一顶很大的帐篷,正中央放着一张长桌,两边放着椅子,一端挂着一幅很大的地图,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简单朴素。 米哈恩·兰顿径直走进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也没多想,以为其他人还没到。 和往常一样,米哈恩·兰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然后就是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在他的屁股底下爆开。 和弗雷克里奇·兰顿一样,米哈恩·兰顿也被炸了个粉身碎骨。 把时间推回到兰顿家族爆炸案发生之前。 在瓦尔纳斯最繁华的大街上,一个三十多岁穿着呢质大衣、戴着一顶风帽、手里夹着公文包的人在大街上快步走着,沿街的那些店铺老板显然都认得这个人,全都朝着他点头致意,而他则爱理不理,偶尔才会点一下头作为回应——这个人也姓兰顿,瓦德尔·兰顿。 对于所有姓兰顿的人来说,瓦德尔·兰顿只是无名小辈,是一个关系很远的穷亲戚,但是对周围的这些民众来说,他是赫赫有名的兰顿家族的成员。 瓦德尔·兰顿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是兰顿家族大教堂区钱庄的部门经理。兰顿家族有两座钱庄,一座在大教堂区,另外一座在码头区。 大教堂区是瓦尔纳斯最繁华的所在,不但兰顿家族的宅邸在那里,总督府、议会也都在,所以那里的钱庄都是为豪门世家服务。码头区同样很繁华,不过那是另外一种繁华,是为商人们服务。 瓦德尔·兰顿在大教堂区的钱庄做事,说明他混得不错,不过他并不是很满足,很羡慕那些兰顿家的嫡系。 同样姓兰顿,那些家族的嫡系就算躺着不动也能够拥有一切,但瓦德尔·兰顿再怎么努力,那帮嫡系的眼中也没有他的位置,他知道兰顿家正在举办舞会,但是身为兰顿家族一员的他居然连请柬都没有。 瓦德尔·兰顿一边走,一边为此而郁闷,突然旁边有一辆马车驶过。 瓦尔纳斯的道路非常狭窄,这辆马车走得比较靠边,一下子把瓦德尔·兰顿挤到墙角边。 瓦德尔·兰顿大怒,正打算咒骂几句,突然看到车门开了,紧接着一双手伸过来,拎住他的领子,一下子把他拽进马车里。 瓦德尔·兰顿惊慌失措,正打算大声呼救,但是怎么也张不开口,更让他感到恐慌的是,把他拽上来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不只是脸,连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也完全相同。 “今天我帮你代班。”那个人朝着瓦德尔·兰顿笑了笑,一把取过他手里的公文包。 马车很快就驶开,此时瓦德尔·兰顿头发凌乱地站在那里,朝着马车咒骂不已——当然这人已经不是真正的瓦德尔·兰顿,而是掉包之后的冒牌货。 装扮成瓦德尔·兰顿的是杰克,他是个大盗,改头换面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玩这一手比拉佩还擅长。 杰克装模作样地拍掉身上的灰尘,朝着钱庄走去。 一进入钱庄,杰克按照瓦德尔·兰顿的习惯,先把评估报告归档、锁好,然后跑去总经理办公室。 钱庄的总经理并不姓兰顿,不过他的妻子是兰顿家的女儿,他是兰顿家族的姻亲。 “那幢房子看上去不错,不过我在地下室发现一些渗水的痕迹,恐怕地基已经有些不牢靠……”杰克一进去就信口胡说,瓦德尔·兰顿负责的是资产评估,刚才他出去就是替一处房产估价。 杰克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杰克装模作样地转头朝着窗外看去,远处冒起一股浓烟。 “那边……好像是家族的府邸。”总经理一下子站起来,身为兰顿家的女婿,也经常出入兰顿家的祖宅,绝对不会弄错。 “不好,可能要出事,但愿我们这边不会受到牵连。说实话,前几天舰队失利的消息传回来,我就一直心惊肉跳,怕天堂岛那边的人会过来报复。”杰克碎嘴地说了一大串话。 总经理闻言,就像被烙铁烫了一下似的跳起来,同时大声喊道:“快、快,关门!” 杰克装作恍然大悟,立刻跟着大叫起来:“对,关门!” 此时总经理早已经冲出办公室,朝着底下大喊道:“所有的人停止手中的业务,把无关的人员请出去,所有护卫全都到达警戒位置,开启防护屏蔽!” 这时杰克也冲出来,拉住总经理往下跑,一边跑,一边低声说道:“金库,金库最重要,必须有人守护。” 总经理微微一愣,不过他马上就明白杰克的意思,还有什么地方比金库更加安全? 金库在五米深的地下,四周用两层青条石和一层铁板围绕而成,最薄的地方也有两米厚,铁质的大门厚达一米、重达二十吨,而且外面还有一道铁栅,是城防工事等级。 “不错,你想得确实周到。”总经理拍了拍杰克的肩膀。 金库在地下,通往金库只有一道螺旋状的楼梯,楼梯口有两个人守着。 “这怎么够?再加一个班!”杰克装得像真的一样,冲着两个守卫吼道。 让杰克意想不到的是,总经理也大叫起来:“一个班不够,加两个班,再把萨尔大师请来!” 说完这番话,总经理快步走到金库大门前,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喀嚓一声轻响,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 总经理闪身钻进金库,杰克紧随其后。 “瓦德尔,你在外面守着,按照规矩,你不能进来。”总经理板着脸训斥道,他很会过河拆桥。 可惜总经理打错算盘,此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掐住他的脖子,紧接着一扭,脖子便像麦秆般被折断。 “你已经没用了。”杰克轻笑道,紧接着他在左侧的墙壁上按了一下。 身为大盗,杰克对金库之类的全都了如指掌,只看一眼就明白其中的机关。 随着杰克这轻轻的一拍,铁门又响起一声喀嚓轻响,门锁上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匡的一声巨响,地面都颤了三下,然后外面那道铁栅落下。 杰克翻开袖管,他的袖子内侧有一只暗藏的袋子,他从袋子里取出一只圆盘。 那是一只用秘银铸造的圆盘,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繁复的符文,圆盘取出来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转眼间就变成一米见方。 杰克把圆盘往地上一放,然后开始打量四周。 能够在瓦尔纳斯共和国排名前二十位,兰顿家族绝对不比任何一个公爵家族差,这样一个家族开设的钱庄所拥有的财富可想而知。 金库很大,长、宽都有十几米,里面放着一只只铁笼子,每一只铁笼子都堆得满满的,笼里有排放得整整齐齐的金砖,还有一只只很大的铁皮箱,箱里装的全都是各国的货币,大多是银币,不过也有不少金币。 杰克并没有在意这些东西,目光紧盯着最后面那几只笼子。 那几只笼子里放的是散件,有铠甲、兵刃、盾牌、弓弩,还有一串串项链和一枚枚戒指,项链和戒指全都放在有红色天鹅绒衬垫的盒子里,盒盖是玻璃的,可以防止灰尘落下,同时又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哇!”杰克发出怪声,此刻的他一脸傻笑。 突然杰克的眼睛定住,呆愣愣地站在一只铁笼子前,笼里放着一套铠甲,五、六把剑和七、八面盾牌,以及十几条项链和二十几枚戒指。 “发了,这下子真是发了。”杰克兴奋得搓着双手,连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神色大变,可见这些东西的珍贵。 铁笼子里一大半是法则兵刃,另外一小半有小神器、圣器,还有神器。 虽然杰克两眼发直,但是他并没有冲动,快速地在四周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出一大堆警报结界。 这次行动之所以用到杰克,就是因为其他人都做不到,就算同样是大盗贼也不行。 当初杰克之所以放弃原来的修炼方向,选择空间法则,不只因为他恰好得到那套飞刀,真正的原因是空间法则更适合盗贼。 杰克一直认为大部分盗贼走的路是错误的,他们应该被称为盗贼型轻战士。真正的盗贼追求的不应该是强大的武力,而应该是连神的东西都能够偷走的能力。 杰克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在其中一只铁笼子里,随着一阵空间波动,一座法阵浮现出来,是一座警戒法阵。 这座警戒法阵刚出现就瞬间隐没,它已经被关闭——这就是杰克对空间法则的运用。 警戒法阵不只一座,有些甚至藏在金砖底下和财宝堆里,只要稍一碰触就会立刻发出警报,不过这一切对杰克没用,他可以避开外围,直接触及法阵的中央,强行将其停止。 一座又一座警戒法阵被解除,同时被卸除的还有一些陷阱,譬如其中一个陷阱对重量非常敏感,只要整只笼子的重量稍微有点改变,不管是增加还是减少,陷阱都会发动。不过这对杰克来说,同样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直接破除底下的机关,让这个陷阱没办法发挥作用。 当最后一座警戒法阵被拆除,杰克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他把一只只傀儡扔在地上。 这些傀儡看上去像蜈蚣,身体修长,还长着许多细长的脚,动作异常灵活,而且像贼似的,居然还会开锁,打开一只只铁笼子的锁。 这些诡异的傀儡开始搬东西,那细长的身躯居然是传送带,一块块金砖、一只只大铁箱子源源不断地被秘银圆盘吞进去。 圆盘就像一个无底洞,不管扔多少东西进去都会被瞬间吞没,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样一幕也在码头区发生,不过码头区并不是一个人行动,而是一群人涌进去。 码头区的钱庄是针对商人们,储存在里面的大部分是钱币,因此还是以银币为主,只有小部分金币,除此之外还有大量铜币。 从价值上来说,码头区的钱庄和大教堂区的钱庄根本没办法比,所以防御等级也相差很多,金库离地面只有五、六米,墙壁里镶嵌的铁板也只有一寸厚,各方面的规格都差得很远。 码头区的钱庄也不像大教堂区的钱庄戒备森严,拉佩的人是装成办理业务的商人进来,身边还都带着“保镖”,而钱庄的人对于那些粗壮的“保镖”竟然没什么反应。 拉佩的人进来之前,钱庄大厅内已经有好几十人,也都是来自各地的商人,在柜台后方有十几个职员正在忙碌着。 与此同时,有一个魔法师沿着楼梯往上走——这个人同样也是假扮的,真的魔法师已经和瓦德尔·兰顿在一起。 冒牌魔法师大摇大摆地上楼,毫不在意地和走过来的护卫打招呼,最后还懒洋洋地进入控制防御法阵的密室。 密室内早就有人,总共五个人,全都是魔法师,其中一个魔法师抬头看了冒牌魔法师一眼,不耐烦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有点事耽误了。”冒牌魔法师含糊地说道。 “以后注意点。”那个魔法师嘟囔一声,闭上眼睛。 另外四个魔法师从头到尾都没动过,全都闭着眼睛坐在位置上,他们并不是在监视,没有哪个魔法师会这样尽忠职守,此刻他们都在冥想。 冒牌魔法师也坐在座位上,偷偷将一只瓶子放在地上。 瓶子内盛着一种液体,这种液体显然很容易挥发,此时瓶口飘出缕缕气雾,不过一点味道都没有。 为了这次行动,拉佩等人整整筹备一个星期,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突然,外面传来一道沉闷的巨响——那是兰顿家族祖宅爆炸的声音,同时也是行动的信号。 冒牌魔法师猛然间睁开眼睛,另外五个魔法师仍旧没有反应,如果钱庄遭到攻击,肯定会响起警报声,但是爆炸声来自外面,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可下一瞬间,五个魔法师再也不会有反应了。 随着一阵啵啵的轻响,五个魔法师的额头上都多了一个窟窿,他们戴在身上的护符已经被激发,身上全都笼罩着五颜六色的光华,但是仍旧无法挡住那突如其来的子弹。 冒牌魔法师把枪插回枪套,飞快地跑到正中央的魔法阵前,轻手轻脚地在上面点了几下,顿时四周的墙壁亮起一层光芒。 这时在密室的外面,匡当一声,钱庄的大门关闭,紧接着一道栅栏落下,不只是大门,所有窗户也关上,每一扇窗户同样也有栅栏放下。 与此同时,一层流光从钱庄的顶部慢慢罩下,将整幢大楼都笼罩在里面,此时钱庄的防护体系全部发动。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关门?” “防护装置怎么都启动了?” 大厅内那些来存钱的商人全都面面相觑,钱庄的职员同样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大厅里响起一连串啵啵的轻响,拉佩的手下全都撕掉伪装,从衣服底下掏出火枪,不停开枪射击。 每一枪都必然有一个人倒在地上,首先被射杀的是钱庄的护卫,其次是柜台后方的职员。 拉佩的这些手下不但心狠,实力也非常恐怖,他们的速度很快,一动起来全都带着残影,身体也非常灵活。 突然楼上传来一道大喝:“什么人?居然敢打劫兰顿家族的金库!”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从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跳出来,踩着墙壁往下跑。 回答中年人的,却是如同雨点般的子弹。 “这家伙是个大师,分散射击!”底下一个人大声喊道,这个人打扮得像是商人,手里握着两把枪,枪口不停喷吐着火舌。 从三楼跳出来的中年人确实是大师,他是驻守钱庄的大剑客,他猛地拔出双剑,两把剑舞动如飞,把迎面射来的子弹全都扫飞。 不过还没等大剑客落地,在他的身后响起一连串啵啵的轻响,一个打扮得像职员的人从走廊上冲出来,朝着他不停开枪。 大剑客冷哼一声,双脚在墙壁上一点,整个人瞬间平移半米。 此时大剑客不敢再硬接子弹,毕竟他只有两只手、两只眼睛,如果子弹只从一个方向过来,他还可以抵挡,现在连背后都有子弹,他就吃不消了。 让大剑客绝对想不到的是,此时突袭者们全都飞身跃起,和他一样灵活地踩着墙壁奔跑,同时朝着他不停射击,更可怕的是射来的子弹轨迹不是直的,有些竟会拐弯,还有一些会在半空中互相碰撞,随时在改变方向。 大剑客拼了老命,才把射来的子弹全都挡下来,但他不敢再硬拼,背后一用力,猛地撞破墙壁冲进房间,紧接着又撞破房里的墙壁,一路冲过去。 “加快速度!”装扮成职员的人大声喊道,他一边喊,一边朝着金库跑,手里还拎着一串钥匙。 “很抱歉各位,我为把你们无辜卷入而道歉,不过现在请各位配合一下,全都趴在地上,这样对双方都好。”拉佩的一个手下不疾不徐地对那些真正的商人说道。 那些商人很听话,他们非常清楚,趴下的话,虽然也有可能被杀,但是至少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如果不趴下,现在就得死。 但是有几个保镖并不愿意,又是一连串啵啵的轻响,几个拒绝合作的保镖被打死,这下子再也没人敢不听话。 “很好,大家往中间挤一下。”拉佩的手下又命令道。 这一次,那些商人和他们的保镖都变乖了,立刻爬着聚拢在一起。 旁边早有人取过两张大网,把趴在地上的那些商人和保镖全都罩起来,紧接着一阵叮叮的轻响,网的边缘被钉在地上,这下子他们想起来都做不到。 做完这一切,拉佩的手下迅速朝着金库撤去。 金库的门早就被打开,一只同样的秘银圆盘被放在正中央,最先进入金库的人正把箱子往圆盘里扔。 当最后一个人进入金库,沉重的大门被轰然关上,紧接着匡当一声巨响,外面的铁栅轰然落下。 “如果没有人攻击防护屏障,我们有一刻钟的时间,大家加快速度!”冒牌魔法师大声喊道,他是这里的指挥官。 “已经够快了,你不看看这里有多少钱!”一个搬箱子的人大声抱怨道。 “我以前一直做梦,梦见自己搬钱搬到累死,没想到现在真的做到。”另外一个人苦笑道。 “可惜这些都不是我们的。”有人酸溜溜地说道。 “别抱怨了,老板说过,他会拿出收获的十分之一让我们平分,别不知足。”冒牌魔法师拍了拍说话的人肩膀,他的话既是安慰,同样也是警告。 此刻,在离金库两百多米外的相邻街区,其中一幢房子的底楼,另外一群人正神情紧张地盯着天花板。 这里也有一只秘银圆盘,圆盘被贴在一侧的墙壁上,底下有一个很大的漏斗,漏斗连着一根管子,这根管子就和当初拉佩在马内时出入别墅的通道一样。 码头区钱庄里的东西被扔进圆盘,然后传送到相邻街区房子的圆盘里,接着掉进漏斗,顺着管子被送往很远的地方。 “有人来了,好像是港口护卫队的人!”突然有人喊道。 “不是兰顿家的援兵?”一个队长模样的人问道。 “不是,现在兰顿家恐怕自顾不暇。”发出警告的那个人连忙说道。 “别掉以轻心!”队长训斥道。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呼唤:“有人踩着房顶往钱庄去,里面好像有两个大师。” 楼上的人全都是负责放风,听到他们的警告,队长连忙喝道:“向行动组发信号!” 还没等队长说完,远处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出了什么事?”队长脸色大变。 “有一个看上去应该是大师的家伙,正拿着一把战锤猛砸钱庄外面的防护屏障。”楼上负责放风的人立刻说道。 “可恶。”队长脸色微变,道:“没想到瓦尔纳斯人的反应速度这么快。” 队长的话音刚落,外面又起了变化,一道像手臂粗细的光柱从钱庄顶楼的一扇窗户里射出来。 没人能够躲过光,就算是大师也不行,光柱瞬间打穿那个大师的脑袋。 下一瞬间,一道道极细的光线从钱庄的窗户里射出来,那些光线并没有杀伤力,但是外面的人全都如同惊弓之鸟,呼的一声就远远地逃开,其中甚至包括另外一位大师和一群高阶职业者。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布置。”楼上的瞭望哨惊讶地自言自语道,他看的行动计划里可没这一条。 “咱们只是干活的,怎么可能知道所有的计划?”队长苦笑起来。 “不知道另外一座钱庄进展得怎么样?”旁边一个人轻声叹道。 “这不是我们要管的。”队长瞪了那人一眼。 在大主教区的钱庄里,杰克听到外面有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他看了身后空空荡荡的金库一眼,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杰克从容地收起秘银圆盘,然后取出一只青铜圆盘,它同样也是传送阵,不过等级要低得许多。 杰克闪身钻进青铜圆盘里,下一瞬间,他出现在另一头,这是一座院子,离钱庄并不远,只隔着一条河。 杰克摘下墙上的青铜圆盘,用力一摔,把圆盘彻底破坏,接着抹了一下脸,模样顿时变了,变成一个五十多岁、一脸花白胡子的老头,紧接着他原地一转,连身上的衣服都变了。 做完这一切,杰克收起那只被损坏的青铜圆盘,推开门就往外走。 此时外面已经被封锁,一队队士兵正在检查路过的行人。 杰克就像散步般慢慢走着,眼看就要走到街口,突然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对面的小巷里——他是直接用相移的方式过去。 就这样,杰克不走大道,只是在小巷里转来转去,转眼的工夫已经离开大教堂区,然后走到河岸边。 瓦尔纳斯是一座水城,到处是河流,河面上一艘艘小艇来回穿梭,就如同其他城市的马车。 此刻杰克走下去的这片河岸非常隐蔽,根本没人来。 突然,杰克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已经在一艘船上。 这是一艘完全密封的船,船的体积不算小,至少有三十米长,不过非常狭窄,最宽的地方不过三米,最高的地方也是三米,船舱内乱七八糟地堆满东西,全都是从金库里搬过来的。 一个光头、身穿教士服饰的人正拿着一副书卷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他在检查那些东西是否被打了印记,特别是和预言术有关的印记。 “谢天谢地,一切顺利。”拉佩迎了上来。 “所有的人都撤回来了吗?”杰克问道。 “这一组的人都在。”拉佩指了指旁边那些人。 这样大的行动不可能让一个人完成,这边同样有人负责接应,他们比杰克早一步撤回来。 “那么就走吧,天知道那些瓦尔纳斯人什么时候醒悟过来?”杰克催促道,身为一个贼,干完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有多远跑多远。 “没问题。”拉佩说道。 拉佩的话音刚落,码头旁边又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就是一片喧闹声,巨响来自于码头区的钱庄。 为了撤退的时候更加安全,金库里同样准备两座传送魔法阵,青铜传送阵的出口是一座仓库,里面藏着两吨炸药,金库里的人在往外搬运装满金币和银币箱子的时候,仓库里的人却在往金库里运炸药,这些炸药被塞在装了铜币和银币的箱子底下,就像一颗巨型的开花弹。 一刻钟的时间不可能把码头区的金库全都搬光,所以首先搬的是装金币的箱子,然后再搬银币。 一刻钟后,所有人全都透过青铜传送阵离开后,当最后一个人走的时候,此刻炸药的引线被点燃。 两吨炸药一下子炸开整座金库,连同房子一起炸飞,与此同时,那些银币和铜币像霰弹般被射出去。 在钱庄的外面,早已经聚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当无数钱币飞出来时,场面可想而知。 码头上到处是疯抢钱币的人群,有本地人,也有别的地方过来的水手,最后连维持秩序的警察和护卫队成员都加入狂抢的行列。 没有人能够阻止这疯狂的场面,不管是护卫队的职业者,还是兰顿家赶来的援兵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那是我们的钱,是兰顿家族的钱!”一个胖子撕心裂肺地喊叫道,他显然也是兰顿家族的成员。 可惜没人动手,那些疯狂争抢钱币的全都是普通人,就算兰顿家的家主在这里也没办法命令那些职业者对普通人出手,谁都不想背上屠夫的骂名。 第一百零七章量产 离大教堂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幢四四方方的房子。 瓦尔纳斯是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所以这里的房子大多造得很高,一般都有四、五层。可是这幢房子有些低矮,只有三层,外形也显得很简单,但这里却是瓦尔纳斯权力的中心——总督府。 在总督府顶楼的一扇窗户前,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站立在那里。 这位老人身材矮小,还显得有些削瘦,头上戴着一顶假发,隐约可见已经秃了的发鬓,胡子也稀稀疏疏,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却有着令人震慑的气势,明显是一位在高位上坐了很久的大人物——他就是这一任的瓦尔纳斯总督路德维克·曼尼。 此刻路德维克·曼尼看着远处滚滚的浓烟,对于兰顿家族,他并没有好感,甚至对于任何一个大家族都不喜欢,不只是他,历任总督也都不喜欢那些大家族。 大家族为了私利,往往会不顾一切。就像这一次几个家族联手,千方百计地挑起和塔伦之间的战争,兰顿家族只是比较倒霉,表现得太过积极,心也太大,不只想一口吞了塔伦,还想顺手弄垮那些尤特人,却没想过那些尤特人经历无数次屠杀,仍旧能够幸存至今,还散布得到处都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弄垮? 路德维克·曼尼并不是出身大家族,事实上,从第十二任总督开始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总督不能从大家族的成员中推选,甚至和大家族有点牵连都不行——这是为了保证各方势力的均衡,不至于一家独大。 “大人,已经准备好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管家走进来说道。 路德维克·曼尼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旁边的座位上,下一瞬间他的意识出现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里。 这里一片洁白,正中央是一张白色长桌,长桌两旁是一张张椅子,总共十二张,再往旁边还有一排椅子,总共四十五张——这就是瓦尔纳斯的权力架构。 每一张椅子代表一个坐席,也代表话语权,中间十二张椅子的话语权自然最大,也就是所谓的十二执政官。周围的四十五张椅子话语权小一些,他们被称作为长老——这套体系在八个世纪以前已经存在,是瓦尔纳斯繁荣至今的保证。 此刻大多数椅子上都坐着人,或者说是人影,从头到脚完全漆黑的人影——这是瓦尔纳斯与众不同的地方,除了十二执政官的身份众所周知,另外四十五位长老的身份全都是秘密,这是为了避免有人以权谋私——像这种会议正是瓦尔纳斯最高的决策方式,俗称影子议会。 “人都到齐了吗?”路德维克·曼尼问道。 “有三位缺席。”旁边的一个人低声说道。 其中一个空的座位就在路德维克·曼尼的左手边,那是兰顿家的家主弗雷克里奇·兰顿的位置。 长老的坐席上也缺了两个人,毫无疑问其中一个人肯定是陆军统帅米哈恩·兰顿,另一个人不知道是谁,想必也是兰顿家族的成员,要不然就是和兰顿家走得比较近的某个人。 只要一想到兰顿家族不但在十二执政官里有一个席位,长老团里居然也有两个席位,很多人就暗自心惊,与此同时还有些庆幸,还好这个家族几乎被连根拔起,再想要恢复元气,恐怕没有两、三代人想都别想。 很多人暗自决定,绝对不能给兰顿家族死灰复燃的机会,虽然明着不能打压,暗中使坏还是可以。 “让我们为死难者默哀。”路德维克·曼尼不提兰顿家族,而是笼统地说死难者,显然是给这次的刺杀行动定下基调。 路德维克·曼尼等人就算决定对天堂岛发起报复,也只能说为无辜者复仇,不能提兰顿家族。 “兰顿家族是否说过他们的损失是多少?”路德维克·曼尼朝着底下的一道黑影恶意满满地问道。 这道黑影排在第六位,负责的是瓦尔纳斯治安的执政官,相当于马内的警察总监勒芒的位置。 “他们借口需要核查,什么都不肯说。”黑影冷笑一声。 听到这番话,底下的人全都窃窃私语起来。 “我看他们根本不敢公开自己的损失。”外圈那四十五位长老中的一人嘲讽道。 很多人都在点头,当然不能公开损失,因为不公开,兰顿家族还可以慢慢拖着,依靠以往积攒起来的信用,一点点填补损失。若是一旦公开,必然会引发挤兑风潮,那才危险。 虽然众人心知肚明,却没人愿意说破,毕竟兰顿家族打死不说的话,他们也没办法逼迫。 每家钱庄里有多少钱?有多少抵押品?全都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不管用什么借口都不能强行逼迫对方公开,这是瓦尔纳斯的立身之本。 “兰顿家族不肯说出损失,那么我们只能从伤亡的无辜者身上找借口,总共死了多少人?”路德维克·曼尼又问道。 “总共死了两百三十二个人,主要是码头区那座钱庄里的人全都死了,其中包括兰顿家族的护卫和职员一百一十七个人,存取钱币的顾客四十五个人,前去援救的护卫队员二十二人,里面有一位大师。剩下的人大多死于兰顿家族的那场爆炸,其中四十一个人是兰顿家的成员,包括护卫和仆人,另外七位是宾客。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生死不明,一个是大主教区那座钱庄的总经理格罗夫·哈休,另一人是资产核查部经理瓦德尔·兰顿。”排名第六的黑影回答得很详细。 “才两百多人。”底下传来一阵啧啧轻响。 码头区的爆炸,场面非常宏大,整幢楼都被炸飞,被炸飞出来的银币和铜币甚至在一公里外都能捡到,没想到才死了这点人,还不如之前那场海战沉掉的几艘船上的人多——用这作为报复的借口,似乎有些缺乏力道。 正当众人皱眉沉思的时候,外圈的一道黑影冷笑一声,说道:“还是别琢磨报复,多想想怎么加强戒备吧!” 众人转过头来盯着刚才发话的那道黑影。 “看来你知道一些内幕,公开吧!”路德维克·曼尼朝着挪道黑影说道。 “我原本就没打算保密。”黑影耸了耸肩膀,说道:“码头区的钱庄爆炸后,谁都以为其中不可能有幸存者,但是偏偏却有一个人活下来,他是负责保卫钱庄的大师,和袭击者交过手。” “那位大师怎么说?”路德维克·曼尼一下子坐直身子,问道。 其他人也一样,所有人都预感到其中恐怕有着不得了的内情。 “他说总共有五十几个人进入钱庄,有的装扮成商人,有的佯装成保镖,还有一个人扮成职员,他们用的全都是枪。短枪、两把,很像传闻中塔伦刚刚开创的新职业——枪手,问题是这些袭击者的实力非常诡异。”黑影停顿一下,似乎在思索如何才说得清楚。 “怎么诡异?”路德维克·曼尼催促道。 “按照他的说法,他和那些枪手前后只交手几秒钟,就不得不逃跑。那些枪手非常古怪,他们的速度、反应和灵活性都不错,差不多有高阶巅峰的水准,可怕的是他们的战斗意识,绝对是大师等级,三个这样的枪手就能够逼得他没办法还手,六个这样的枪手就让他不得不逃跑。”黑影说道。 听到这番话,众人全都显得异常震惊。 “这不可能吧?会不会只有几个人动手,那位大师匆忙间搞错了?”一道黑影干笑一声,问道。 “那个大师说得很清楚,他有一种直觉,所有袭击者都有这样的实力。”透露秘密的那道黑影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下子没人再辩驳,大师等级的人物直觉全都很准,而且到这个等级,完全不需要掩饰什么,面对强大的对手,就算因为害怕而退缩又如何? “会不会是傀儡?”有人低声问道:“那小子现在有了依仗,马内那边不得不靠他防御东南边境,南方各座城市的那些大师也全都由他调派,这家伙又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完全有可能把南方各座城市派过去的大师全都暗算了,然后将他们炼成傀儡。” 那人的话刚说完,立刻有人反对:“可能性不大,大师级的傀儡非常珍贵,原因不只必须用大师制造,还得是活的,想要活捉大师可没那么容易。” “他身边就有一具。”刚才的那个人坚持自己的观点。 “那是因为没有防备,现在哪个大师敢毫无防备地站在那小子面前?”另外一个人也表示反对。 “我不认为钱庄的护卫会看不出异常,如果是傀儡的话,肯定会引起怀疑。”又有人提出质疑。 没人说话了,显然傀儡的可能性不大。 好半夭,路德维克·曼尼才用低沉的语气说道:“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塔伦人已经找到一种办法,能够量产大师。” “应该是准大师。”旁边有人纠正道。 “好吧,就算是准大师。”路德维克·曼尼不想争辩什么,反正结果都一样。 此刻要不是大家都只能看到一道黑影,看不出脸上的神情,对方肯定都是惊惧的神情。 光明神殿为什么让人忌惮?为什么能够强盛数百年,逼得其他神殿几乎彻底没落?归根究底不就是光明神殿能够量产强者。 从低阶一直到圣徒,光明神殿都有捷径可循,能够量产大师以上的强者,其实力都会让人忌惮,让人害怕,让人不敢与之为敌。 莫尼坎战争后期弗伦希尔王国之所以撤兵,除了已经没钱,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发现对方有一群圣地使徒,那些圣地使徒就是量产的准大师。 当年圣殿十字军的残余成员杀掉教皇,事后光明神殿不但没有全力抓捕那些漏网之鱼,不久之后还替圣殿十字军平反,不就是因为圣殿十字军也拥有量产强者的能力。 能够量产大师以上强者的地方还有不少,譬如异教徒的新月神殿能够量产新月刀手,比光明神殿差一些,只能到传奇等级,再往上想要进入圣域就没有捷径可循。 在异教诸国里还有一个国中之国,由一位名为山中老人的圣者创造出一种阴影刺客,也是可以量产的准大师。 再往东边,那里有很多寺庙,同样也拥有直到圣级的修炼法门,此外还有一些门派能够培养出东方剑客,也是从低阶到圣者全都不缺。 类似这样的势力,都没人愿意与之为敌,现在恐怕又多了一个。 路德维克·曼尼异常郁闷,他没想到会开到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如果这个情报是真的,就像那道黑影所说,他们还是别琢磨报复,多想想怎么加强戒备才是真的。 路德维克·曼尼不由得捏了捏鼻梁,他很头痛,干脆转移话题,说道:“先不说这件事,外敌固然可恶,不过我觉得内部的背叛者更加让人厌恶。” 没办法对付塔伦人,难道也没办法对付尤特人吗?瓦尔纳斯有七、八万名尤特人,他们手里的资产更是数不胜数,更何况对付尤特人也相当于砍掉塔伦人的一条手臂。 路德维克·曼尼不像兰顿家族那样对尤特人有所图谋,不过作为本土派系,他对尤特人绝对没有好感,而且这一次事件背后,尤特人插手的痕迹实在太明显。 “我赞成,现在是非常时期,既然那些尤特人已经做出选择,站在敌对者的一方,那就没办法了。”底下立刻有人响应。 兰顿家族的毁灭让很多人感到警戒,就算是那些从尤特人手里得到过好处的长老,此刻也不会为尤特人说话——这已经不是利益之争,而是种族和种族之间的矛盾。 狭窄的船舱内,一群水手拼命蹬踩着踏板,船舱里的空气很污浊,而且很热,明明外面的海水冷得都快结冰,但是舱内却又闷又热,还特别潮湿。 “我看到接应的船了,还有两公里。”光头预言师此刻也汗流浃背,他的手里展开着那册书卷,上面有三颗红色的亮点。 为了这一次行动,拉佩总共派出三艘船,一艘负责接应,所以假装成马提兰王国的商船,瓦尔纳斯人可以拦截其他国家的船只,但是绝对不敢拦截马提兰的船只。另外是两艘潜水船,负责接送人员,同时把抢劫来的货物运回去。 “总算到了。”拉佩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发誓再也不坐潜水船了。 那些蹬踩踏板的水手全都喜出望外,没人愿意待在这只闷罐子里,都想快一点回到水面上,愈发卖力地蹬踏起来。 三艘船渐渐靠近,突然嗖、嗖两声轻响,两根鱼叉从水里射出去,鱼叉钉在负责接应的那艘船的船尾。 船上早有人等候在那里,他们抓住鱼叉,拽着后面的绳索,把两艘潜水船拉过来。 随着一阵空间波动,潜水船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传送过来。 “欢迎你们。”安德雷迎了过来,冲着拉佩和杰克问:“玩得怎么样?” “美妙极了,这是最合我胃口的一次行动。”杰克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更多的是成功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却是一种满足感。 拉佩则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兰顿家族的收藏怎么样?”安德雷又问道,他能够和杰克成为好朋友,显然也不是安分守己的人物,对这次行动同样充满期待。 “绝对没话说,恐怕下一次只有抢劫王宫才能让我感到兴奋。”杰克实话实说,此刻他真的在琢磨把王宫洗劫一遍。 安德雷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光头预言师突然说道:“会的,你有这个机,我有一种预感,你的愿望会实现。” 杰克耸了耸肩膀,说实话他非常意外,不过他相信光头预言师的话。 光头预言师是个不错的预言师,而这道预言十之八九就是所谓的“心生感应”,这种不是主动,出自意外的预言往往非常准确。 “对了,另外一组有人出事吗?”拉佩转头问道。 “我的胳膊受伤了。” “我是背部受伤了。” “我的大腿抽筋。” 有三个人举起手。 “还不错,我们这里也有两个人受伤,都是肌肉撕裂。”拉佩轻叹一声:“增强铠甲还是有点问题。” 拉佩在船上的时候已经帮那两个人检查过,所以很清楚这一点。 突然拉佩又变得轻松起来,笑着宣布道:“没人死亡,没人重伤,这次行动非常完美。现在把增强铠甲脱了,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回到塔伦,大后天就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船上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闹够后,众人开始脱卸增强铠甲。 增强铠甲就是肌肉增强服加上活动式的整体铠甲,以前是分开,现在被整合在一起,不过后部多了一个很怪异的东西,从形状看来是活体,像某种昆虫,类似甲虫和蝎子的融合。 那像虫子般的东西正是拉佩的宠物,曾经是蛇,后来变成跳蚤,现在又变成这副怪异的模样。 这些古怪的虫子纷纷从强化铠甲上剥落下来,然后凑在一起,渐渐融合成一体。 “需要现在解读吗?”安德雷问道。 “越快越好,还等着看结果呢!”拉佩点了点头,说道。 “你们忙,我先去洗澡,这身臭汗……潜水船内实在太热,有必要改进一下。”杰克一边抱怨,一边往船长室走,其他人则跑去水手舱。 拉佩把扔在地上的增强铠甲全都传送回潜水船里,那两艘船此刻正拖挂在这艘船的后面,所有财宝仍旧在潜水船上,这是为了防止半路遭到拦截,虽然拉佩有八成的把握瓦尔纳斯人不敢拦截马提兰王国的船,不过还是要以防万一。 做完这一切,拉佩蹲在安德雷的旁边,安德雷正在读取那只大虫子的记亿。 这只大虫子现在不叫跳蚤,拉佩替它重新取了一个名字——脑虫。 拉佩已经弄明白太阳帝国留下的这个终极杰作的特性,这东西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崩解能力,也不是速度和力量,而是它没有特定的形状,也没有特定的能力,有着近乎于无限的可塑性。 “大脑和铠甲的同步仍旧有些问题,所以速度和反应都差一些,特别是反应,始终有半秒的延迟。”安德雷一脸无奈,他一直在尝试解决这个问题,可惜始终没有眉目。 正如钱庄那个侥幸活下来的大剑客所说,这些袭击者的速度、反应都只是高阶巅峰,灵活性也差一些,毕竟这群人全都穿着铠甲,而大师等级的意识则是因为脑虫的缘故。 “别再为那半秒的延迟烦恼,还是在别的地方强化一下吧,你觉得强化感知怎么样?或者让它们拥有某种精神上的联系?又或者让它们拥有精神扫描的功能,最好能够操纵小精灵?”拉佩问道,脑中冒出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念头。 “恐怕有点困难,这东西虽然有着极强的可塑性,但是它的能力却比较单一,就拿现在的状态来说,融合了你的超凡感知,它就失去从火魔那里复制的能力。”安德雷提醒道。 拉佩有些郁闷,这样说来,除了崩解这个基本特性,它只能模拟一种能力。 不过拉佩并不打算放弃,道:“或许可以制造出两种脑虫,一种拥有战斗力,另一种作为辅助,拥有精神联系、精神扫描和操纵小精灵的能力。” “不知道行不行?不过可以试一下。”安德雷有些心动地说道。 以前安德雷替拉佩工作,多少有些看在朋友面子上的意思,现在他却做得越来越起劲。 说实话,当初搞出这件增强铠甲的时候,安特雷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安德雷和那些瓦尔纳斯的高层一样清楚,量产大师意味着什么,更何况他们的这种量产和光明神殿、兄弟会的量产方式完全不同,他们是借助外物,那些实验者的等级顶多中阶,可一旦穿上铠甲,他们就是准大师。 “老板,有一艘船靠过来了。”一个水手跑过来报告道。 “是瓦尔纳斯人的巡逻船?”拉佩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一旁的安德雷在脑虫的身上轻轻一拍,顿时一阵空间波动,脑虫被传回潜水船内。 那个水手摇了摇头,说道:“是一艘普通的商船。” “商船?”拉佩思索片刻,然后走出船舱,登上甲板。 果然有一艘船正往这边驶来,是一艘两桅的快帆船,船上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很忙碌,一只手操纵风帆,另一只手掌舵,另外两个人站在船头朝着这边眺望。 拉佩掏出望远镜朝着那艘船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 “是尤特人。”拉佩淡淡地说道,口气略微有些不满。 在兰顿家族的府邸,拉佩已经知道这帮尤特人拿他当枪使,兰顿家族对天堂岛或许有所图谋,不过他们的首要目标是尤特人。尤特人显然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借刀杀人。 站在船头的两个尤特人一个是海因,另外一人是不认识的老头,老头看上左比海因还老,地位似乎也更高一些。 “放慢速度。”拉佩吩咐道。 两艘船越来越近,最终对接在一起,拉佩命令放下舷梯让两个尤特人上来。 “我是坎培尔·罗斯德,是尤特人的大祭司,我为之前的事表示道歉。”坎培尔·罗斯德一上来就立刻表明身份,然后朝着拉佩弯腰鞠躬。 拉佩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远远没有像以前那样热情。 这次行动很成功,收获非常巨大,但是拉佩等人冒的风险可不小,要是稍微出点意外,就可能全军覆没,要知道瓦尔纳斯是有传奇强者坐镇,而且不只一人。 “我知道此刻的您非常不满,我能够给您一个解释。”坎培尔·罗斯德异常恳切地说道。 “你解释吧,但愿你的解释能够让我满意。”拉佩仍旧是那种淡漠的口气说道。 “这次行动是对您实力的考验,我和我的族人打了个赌,如果您成功了,我和我的族人将会全力支持您,我们已经做好准备,要把大部分人员和财产撤离瓦尔纳斯。”坎培尔·罗斯德立刻说道。 这个解释让拉佩悚然动容,他甚至有点难以置信,要知道,一直以来瓦尔纳斯都被认为是尤特人的天堂。 “为什么?你们在瓦尔纳斯不是过得好好的?”拉佩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信任。 “以前确实是这样,但是最近几十年我们的日子越来越艰难。”坎培尔·罗斯德轻叹一声,道:“您想必听说过,自从航海时代开始以来,瓦尔纳斯的贸易额度一直在萎缩,已经不再是贸易的中心。同时随着光明神殿的没落,曾经的教皇国也失去昔日的辉煌,包括周边的这些国家也风光不再。” 对于这番话,拉佩倒是挺认可,要不是航海时代的到来,要不是贸易中心的东移,塔伦也不可能繁荣,一百年前塔伦还只是一座小渔村呢! 坎培尔·罗斯德看到自己的话已打动拉佩,连忙继续说道:“我们经历过无数次灭族和屠杀,所以对周围的环境非常敏感,瓦尔纳斯人对我们的敌意越来越浓,继续待下去只会迎来又一场灾难。” “弗伦希尔现在那么乱,可不是定居的好地方,你们之前不是还急着离开吗?”拉佩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特别是以奸诈、不可信任著称的尤特人,更何况他刚上过一次当。 “是的,但是我们同样也看到希望。”坎培尔·罗斯德笑道。 “希望?我怎么没看到?”拉佩疑惑地问道。 “勃勃的野心,充满野心的人,现在的弗伦希尔王国到处都是这样的野心家。”坎培尔·罗斯德说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希望?”拉佩愈发难以理解。 “野心是一种动力,它会推动一个人拼命去争取。”坎培尔·罗斯德满怀憧憬地说道。 拉佩却不敢苟同,道:“野心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缺乏,以前也多的是拼命往上爬的人。” 坎培尔·罗斯德连连摇头,道:“以前野心被血统、身份束缚着,每个人能够爬到的位置是一生下来就已经确定的,现在这个束缚被打破,这会爆发出惊人的活力。” “这半年来已经死了好多人,无数财富化为灰烟,这就是你所说的活力?”拉佩冷笑一声。 “您为什么不提好的方面?譬如您手底下的那些枪手。”坎培尔·罗斯德笑了,他笑得很开心,连漏风的牙齿都露出来。 拉佩创造出枪手这个职业,之后又建立那么多学院,更在暗中制造这么多增强铠甲,这一切全都需要钱,而他的钱都是从尤特人那里借的,尤特人理所当然地知道这些秘密——正是因为知道拉佩能够量产准大师,他们才决定赌一把。 “我可没那样的野心。”拉佩摇了摇头,说道。 拉佩确实没有撒谎,因为他对地位和权势不感兴趣。 幸运金币的拥有者想要得到名利这些东西实在太容易,反倒平平安安度过一生没有那么容易做到。 “您会有的,就算您没有,您的那些手下也会逼着您有,更何况您还有那么多敌人,他们同样也是您的动力。”坎培尔·罗斯德笑道。 拉佩默然无语,前半句话他已经深有体会,自从他放权后,伯纳、西尔维娅都在迅速扩张,汉德也一样。至于后面半句话,以前确实如此,不过现在他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实力,想要对付他的人在出手之前,恐怕得好好掂量一下。 不过拉佩也不敢保证他已经安全,说不定现在的处境比以前更加危脸,只是他不知道罢了。这是有先例的,而且有很多先例,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有很多就是在人生的巅峰时刻骤然陨落,在这之前他们肯定想不到有人敢对其下手。 虽然拉佩心里已经认可坎培尔·罗斯德的话,但是嘴里却不肯承认,反倒不疾不徐地说道:“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我当初和宾尼派就是仇敌,但是现在我们合作得很不错,相信我,我很擅长妥协和交易。” “但是有些人不会妥协。”坎培尔·罗斯德要了摇头,说道。 “你说的是哪些人?”拉佩问道。 “譬如那些瓦尔纳斯人,就算您重新表现出友善,就算您极力证明需要他们,就算您告诉他们,您仍旧想和他们做交易,他们也不会和你妥协。他们会满脸热忱地面对您,显得和您非常亲密,甚至给您一大堆好处,生意也做得越来越大,但是他们会在暗中做好准备,一旦出手就是绝杀。”坎培尔·罗斯德说道。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防备的。”拉佩没有否认,因为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我知道您不会完全相信,不过我说的是真的,塔伦和瓦尔纳斯共和国之间只有一方能够继续存在下去。”坎培尔·罗斯德的神情异常严肃地说道。 可惜拉佩却严肃不起来,他微微一愣,紧接着大笑,这是他听过最有趣的笑话,道:“怎么可能?瓦尔纳斯存在至今已经一千年,你说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一种诅咒,对我的诅咒,也是对塔伦的诅咒。” “您不相信我?”坎培尔·罗斯德脸色不变地说道:“但这是真的。我们尤特人受到诅咒,想要成为职业者比其他人困难许多,不过有一种能力却是例外,就是预言术。每当有大事发生,我们就会集中所有力量进行预言,而这一次我们就是按照预言的指示在做。” 拉佩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慢,立刻问道:“预言?什么样的预言?” “刺眼的光明将变得黯淡,神圣之国将遭到侵犯,皇冠被强行夺走,总督只有最后一任,旧有的秩序被打破……”坎培尔·罗斯德低声吟道。 拉佩听得毛骨悚然,坎培尔·罗斯德念诵的预言让他的内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绝对不是假的。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拉佩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说道。 “我也不知道,但预言就是如此,要不然我们也不敢这么豪赌。”坎培尔·罗斯德连忙说道。 “你说‘皇冠被强势夺走’?”拉佩突然间捕捉到一个很敏感的词。 “我敢发誓,一个字都没错,如果其中有假,让我和我的民族永陷沉沦。”坎培尔·罗斯德指天发誓。 拉佩迟疑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坎培尔·罗斯德竟用自己的民族发誓,这不可能有假。 “皇冠……”拉佩喃喃自语道,心想:难道革命会失败?那个白痴国王会重新掌握权力?这不可能啊!再说皇冠是怎么回事?弗伦希尔很强大,也很有影响力,不过君主从来都只是“王”,而不是“皇”。 “您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吗?野心……”坎培尔·罗斯德在一旁点醒。 拉佩倒抽一口凉气,心想:这个野心实在太恐怖了。 什么是“皇”?“皇”的意思是诸王之王,想要拥有这个称号,不但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君王,还必须东征西讨,至少要征服周边的那些国家,其中绝对包括教皇国,而预言里也预示了这一点。 拉佩只感觉到脑袋涨大一圈,这其中有太多不合理和不可能,光明神殿就算被削弱得再厉害,也不是任何国家能够抗衡,更不用说彻底击败光明神殿,侵入教皇国。 “您可以先不要考虑这些,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反正预言迟早会实现。”坎培尔·罗斯德并不打算逼迫拉佩,也不会强求拉佩立刻相信他的话,反正事实会证明他没有撒谎。 “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倒是要立刻完成。”坎培尔·罗斯德。 “什么事?”拉佩甩了甩头,把预言有关的一切都丢在一旁,问道。 “我们必须趁机给瓦尔纳斯人狠狠的一击,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没办法反击,没机会对付咱们。”坎培尔·罗斯德说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呼—— 码头边的一座仓库内突然冒出熊熊的烈焰,工人们立刻上去救火,不过很快就放弃,因为里面存放的是羊毛和棉花,这玩意一旦着火根本无法扑灭。 在另外一个地方,一幢豪华公寓的后门,一个穿着很得体,看上去有点地位,至少是经理的人招手叫住一艘小艇(在瓦尔纳斯,小艇就相当于出租马车)。 突然旁边一艘小艇冲过来,船上的人掏出一把枪,朝着那个人的额头开出一枪。 在城外,一辆马车正缓缓而行,马车看上去颇为奢华,绝对属于贵族所有,车厢内不时传来一阵轻笑声,突然一声巨响,整座车厢瞬间被炸开,木头碎片和铸铁框架炸得四处乱飞。 兰顿家族遭到袭击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之后的几天,几乎每天都有袭击事件发生,不过这一次倒霉的不再是兰顿家族,很多不相干的家族都遭到袭击,搞得瓦尔纳斯的警察和护卫队疲于奔命。 袭击发生的时间也不凑巧,现在是新年,频繁的警钟声让瓦尔纳斯人丝毫没有过节的心情。 在总督府,路德维克·曼尼皱着眉头翻着一份报告,好半天他把报告摔在桌子上,脸色难看地骂道:“实在是太过分,现在都什么时候还在内斗!” “总共有六十五起袭击事件,其中十二起纵火、五起爆炸,其他全都是杀人和抢劫,其中真正和天堂岛有过节的只有十几家……当然,不排除我们没有核查到的。”递交报告的是一个中年人,他就是排名第六的那道黑影,十二执政官中负责警务的那位,叫菲利普斯·诺格鲁。 “大部分应该是趁机了结旧怨,反正有塔伦人背黑锅。”路德维克·曼尼一脸怒意地说道。 “也有可能真的是塔伦人做的,他们故意在挑拨离间。”菲利普斯·诺格鲁提醒道。 “那么这些呢?”路德维克·曼尼指着其中的一排报告内容。 那是遭到抢劫的产业的清单,其中有一些非常显眼,因为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些产业都属于尤特人所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被烧掉的仓库也属于尤特人,被暗杀的人里也有几个尤特人。 菲利普斯·诺格鲁苦笑一声。 “必须赶快把这些案子了结掉,还得保证不会再有事发生。”路德维克·曼尼板着脸说道,这可不是官样文章。 兰顿家族发生的那些事已经造成恶劣的后果,挤兑的征兆已经出现,一旦爆发挤兑风潮,必然会影响到其他方面,到时候贸易萎缩、工厂停产,最终会导致民众的恐慌。弗伦希尔的乱局近在眼前,路德维克·曼尼无论如何都必须警戒。 正因为如此,路德维克·曼尼绝对不敢拖,同样他也不允许底下的人推拖。 菲利普斯·诺格鲁显然知道这一点,也没找什么托辞。 不得不承认瓦尔纳斯的统治结构非常高效能,完全没有马内的那股陈腐之气。 “如果魔法协会肯帮忙就好了。”菲利普斯·诺格鲁轻叹一声,他其实是在提要求。 之前兰顿家族遭到攻击,警察和护卫队全都动起来,虽然没什么结果,但是他们至少尽力,可是魔法协会却一点动作都没有,这让很多人感到恼怒。 “想要盯住每一个角落,再多的魔法师也不够用。”路德维克·曼尼不得不维护魔法协会,说道。 不过路德维克·曼尼说得也没错,瓦尔纳斯很大,面积和马内差不多,像这样的超大规模城市,长、宽都超过二十公里,按照百米一座街区来算,也就是两百乘两百,总共四万座街区,就算一座街区放一个魔法师,也要四万个魔法师,这怎么可能? 马内有覆盖整座城市的巨型魔法阵,瓦尔纳斯也有类似的东西,不过只针对某种特定的魔法波动,譬如侦测隐形或者感应能量的聚集。 也有人提出让魔法师只盯着那些繁华地段,问题是这也没用,码头区、大教堂区早已经被严格监控,可惜照样发生爆炸和纵火。因为作案者用了延时装置,放这些东西的人又很小心,一般都装作工人或者职员不动声色地放下东西,所以很难察觉。 也不要指望负责监视的魔法师有什么责任心,事实证明,那些魔法师眼睛一直盯着,但是心思根本不在上面。 菲利普斯·诺格鲁也知道这些情况,他原本就不指望那些魔法师能够派上用场,这只是他抛出来探路用的。 “我想把各个家族的主事人请来,确定他们是否做过这些事。”菲利普斯·诺格鲁又提了一个建议,但这样做显然会得罪很多人。 “可以。”路德维克·曼尼阴沉着脸说道。 路德维克·曼尼很清楚菲利普斯·诺格鲁的目的,菲利普斯·诺格鲁不想做恶人,所以让他担下这个责任。 “问题是查出来后怎么办?”菲利普斯·诺格鲁又问道。 路德维克·曼尼的脸色有些变了,他沉思良久,最后无可奈何地说道:“警告他们一下,如果他们敢为了私利在这种时候制造内乱,就对他们不客气。” “我明白了。”菲利普斯·诺格鲁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没完,随即又问道:“之前的那些案件怎么办?总要有个交代吧!” 菲利普斯·诺格鲁和路德维克·曼尼一样,看到整理好的报告,第一个反应就是各个家族趁机内讧。案子很好破,但如何交代却是一个难题,说实话肯定不行。 “你有什么想法?”路德维克·曼尼先不表态,反问道。 “干脆也推到那些尤特佬的头上。”菲利普斯·诺格鲁早有打算,说道。 “受害者里也有尤特人,你怎么解释?”路德维克·曼尼问道。 “很简单,这是故意的,故意做给大家看,我们还可以说尤特佬打算撤走资本,但是他们内部意见不统一,这次被干掉的全都是不愿意撤走资本的人,杀掉他们一方面可以减少阻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制造局势恶化的假象。”菲利普斯·诺格鲁身为警察系统的头,最擅长的绝对不是破案,而是栽赃。 “这个建议不错。”路德维克·曼尼认可了,能够坐到总督的位置,他绝对不可能是有政治洁癖的正直者。 “既然这样,我就去安排。”菲利普斯·诺格鲁说道。 路德维克·曼尼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路德维克·曼尼正打算休息,突然菲利普斯·诺格鲁急匆匆地跑来求见。 路德维克·曼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出了什么问题?”一见面,路德维克·曼尼就问道。 “我把所有大家族和中等家族的主事人全都请来,对他们问案,结果发规只有六起案件和他们有关,其他案子都不是他们做的。”菲利普斯·诺格鲁脸色非常难看,说道。 “看来是塔伦人的阴谋,他们想要让瓦尔纳斯乱起来。”路德维克·曼尼猛地一拍桌子,他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因为这是拉佩一向的策略,在内部搞破坏,制造混乱。 突然路德维克·曼尼想起一件事,道:“那些和尤特人有关的案子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们真的打算撤走资金,死掉的那几个人真的是反对者?” “比这更糟糕。”菲利普斯·诺格鲁的神情愈发阴沉地道:“我发现很多异常的地方。” 说到这里,菲利普斯·诺格鲁毫不客气地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说道:“这些案子非常蹊跷,人不但死了,连尸体都烧成焦炭,根本没办法核实身份,而且因为这几起抢劫案,尤特佬开的钱庄都出现挤兑风潮。他们以此为借口,向其他钱庄借了很多钱,全都是用不动产作抵押,因为有抵押,又是短期拆借,再加上现在是新年,所以都没来得及备案……” 还没等菲利普斯·诺格鲁说完,路德维克·曼尼一下子站起来,怒声问道:“那些尤特佬是不是将一处不动产同时抵押给好几家?” “没错,少则四、五家,多则七、八家。”菲利普斯·诺格鲁点了点头,说道。 短期拆借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再加上折扣很低,价值十万比绍的房产会被折价成五、六万比绍,所以各间钱庄核查的时候往往不怎么仔细,反正亏不了。 一般的商家也不会钻这个漏洞,毕竟信用更值钱。反过来说,有人这么做的话,就意味着他们已经不打算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把那些尤特佬的钱庄和店铺全都封掉,再把他们当中比较有名望的人全都抓起来……不,把所有尤特佬全都抓起来。”路德维克·曼尼气得浑身发抖,说道。 “我已经这么做了。”菲利普斯·诺格鲁不想打击路德维克·曼尼,可惜他做不到,道:“那些尤特佬早有准备,我刚刚派人召集各个家族的主事人,他们就得到消息,所有钱庄和店铺同时关门,然后所有尤特佬全都消失。” “全都消失了?这不可能!瓦尔纳斯至少有七、八万名尤特人,你是晌午离开,到现在只过六个小时,他们怎么可能全都离开?就算是军队调动也不可能这么快,更何况这么多人携家带眷地离开这座城市,码头和各个路口会一点异常都没有?”路德维克·曼尼根本就不相信,说道。 “我派人查过了,那些尤特佬早就开始撤离,最先离开的是女人、老人和孩子,然后是工人、匠师、技师和商人。过年后,留在这里的就只有店铺老板、钱庄职员这类人,总数还不到两千人。他们晚上并不回家,直接住在钱庄,白天也不外出,得到消息后就立刻关门离开,然后在不同地点集合,我猜他们是从密道离开,所以码头和各个路口都没发现异常。”菲利普斯·诺格鲁说出自己的调查结果。 “你有没有采取相应措施?”路德维克·曼尼急道。 “我已经请预言师确认过对方的位置,还派魔法师出海搜索,同时派骑警沿着各条大道搜查,周围的山岭也派了搜索队,可以想到的办法我都已经做了。”菲利普斯·诺格鲁连忙道。 “预言师怎么说?”路德维克·曼尼异常紧张地问道。 “对方早有准备,也请了预言师帮忙掩盖踪迹,我们的预言师得到的结果是,那些尤特佬在方圆两百公里之内。”菲利普斯·诺格鲁满脸羞惭地说道。 路德维克·曼尼闭上眼睛,这个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现在才过了六个小时,就算那些尤特人一点都没有耽误时间,只用半个小时完成集合,然后乘坐最快的船,一个小时航行七海里,也不会超过四十海里,也就是七十几公里,这两百公里怎么来的?简直是扯淡。 “负责搜索的魔法师怎么说?”路德维克·曼尼问道,突然他摆了摆手,道:“直接告诉我结果。” “全都一无所获,魔法师把两百公里内的船只全都拦截下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目标,骑兵队也一样,他们拦截沿途所有的马车,同样一无所获,山岭搜索队也没发现有人经过的痕迹,魔法协会也保证没有飞艇之类的东西经过。”菲利普斯·诺格鲁报告道。 路德维克·曼尼无力地坐回椅子,他已经明白,那些尤特人不是走地下,就是走海底,走海底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声音来自总督府门前的广场。 路德维克·曼尼转身看了窗外一眼,只见窗外有很多花花绿绿的纸片四处飘飞,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菲利普斯·诺格鲁也差不多,他也猜到那是什么。 “我去看一下。”菲利普斯·诺格鲁飞快地跑到窗口,甚至没得到路德维克·曼尼的同意,就打开窗,随手一抓,顿时捞到一张纸片。 此时,路德维克·曼尼快步走过来,一把抢过纸片,只看了一眼就身体一晃,紧接着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 这张纸片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是经过精心排版的印刷品,纸上的内容让人触目惊心,大多是数字,不过麻烦就出在这些数字上。 传单开头是当初尤特人在天堂岛的投资,接着是他们分给各个家族的股份,以及这些股份预期能够得到的收益,还有和天堂岛有贸易来往的家族,以及贸易金额和利润,然后上面列出赞成对天堂岛出兵的家族名单,那些得到股份的家族和有贸易来往的家族全都在名单上。只要不是白痴,就能看出这内容的涵义。 再往下更加触目惊心,首先是从兰顿家族的两座钱庄抢劫到的物品的大致清单,还有估算的价格,还附带有大致估计出来的兰顿家族的财产损失数字,这些数据足够让兰顿家族彻底破产。 不过更让人惊心的还在下面,那是尤特人对瓦尔纳斯未来十年的大致估计,还有他们撤离资本的理由,不过并没有提他们遭到迫害什么的,只说对瓦尔纳斯的经济情况不看好。 然后尤特人提到撤走资金的数额和可能影响到的范围,同时也提到他们将所有不动产都抵押出去,还列出得到资金的总额。当然这帮尤特人奸商没提多重抵押的事,毕竟这不光彩。 在最后,这帮尤特人还向那些借钱给他们的钱庄表示抱歉,因为这可能会引发挤兑风潮。 此时,路德维克·曼尼颤颤巍巍地走到窗口,他看到广场上很多人拿着传单在看,而且不只窗前的这片广场上有传单,看得到的几条街都差不多同样情况。 “你有没有抓到散发传单的人?”路德维克·曼尼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怒声问道。 “没人散发传单,我的人在楼顶上找到一种自动装置,这些传单早就被放在那里,可以透过精神意念触发。” 在短短几分钟内,菲利普斯·诺格鲁就查清楚这些事,能力绝对不错。 可惜路德维克·曼尼没兴趣想这些事,他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然后脚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 第一百零八章欢迎 一艘艘商船等候在港口外面,它们正等着靠岸,仓库区现在变得异常繁忙,码头工人们推着小车进进出出,一车车的物资被送进仓库,其中数量最多的是生铁、铜、铅、锡之类的金属——这就是尤特人转移出来的财产。 眼前这些还不是全部,还有一些东西被送往班克纳特群岛,毕竟塔伦并不安全,拉佩等人可以烧掉瓦尔纳斯人的仓库,瓦尔纳斯人同样也可以来烧塔伦的仓库。 最近这段日子,塔伦、沙利尔、德文尼这三座港口城市对仓库区都重新进行规划,不允许存放棉花、布匹、丝绸、香料、木料和粮食之类容易着火的东西。这类东西全都被搬到岛上,有几座孤岛专门存放它们,这些岛和工业岛一样,就在要塞岛的旁边,周围海域也都布设水雷,戒备森严,没人能够轻易进入。 早在瓦尔纳斯人为了利益,派出舰队想要攻占天堂岛的时候,尤特人就开始转移财产,他们很清楚瓦尔纳斯人对于资金流动非常敏感,如果大量资金在短时间内流出的话,瓦尔纳斯人绝对会发现,更何况货币的流动也不是那么容易,必须兑换之后才能使用,瓦尔纳斯人完全可以要求各国停止兑换瓦尔纳斯的货币,然后发行新的货币,虽然这会造成不小的损失,但是比大笔资金流出要好得多。 正因为如此,尤特人并没有把钱运出瓦尔纳斯,他们事先找到很多商行,大多是国外的商行,订购大批物资,付款地是在瓦尔纳斯,而交货地则是塔伦,所以钱并没有流失,仍旧在瓦尔纳斯,但是财富却已经流失,流进一大批外国商人的口袋里。 当然,尤特人也把一部分钱换成金砖、宝石和教会的汇票,这些东西价值很高,运输也方便,其中的一部分运来天堂岛,另一部分被运往马提兰王国。 虽然尤特人决定赌一把,但是他们不会把所有鸡蛋全放在一只篮子里,分散投资才更安全。 此刻在码头上,一群人正等候在那里,为首的是拉佩,旁边居然站着乔治·雅克,他是专门从马内过来,为了迎接尤特人大祭司坎培尔·罗斯德的到来。 远处一艘船缓缓驶进码头,是一艘大型排桨船,一群人站在船头,最前面的正是坎培尔·罗斯德,他的脸被冻得通红,却显得异常兴奋。 随后,船停在码头上。 “欢迎阁下的到来,您的族人将会往这里得到和其他人平等的身份和地位。”乔治·雅克有些喧宾夺主地说道。 拉佩倒是没怎么在意,事实上这番话正是尤特人最希望听到的,而由乔治·雅克来说,显然比他说这话的分量重得多。 “能够来到这个新兴的、充满活力的国度,是我们的荣幸。”坎培尔·罗斯德同样说着客套话。 接下来是客套时间,全都是没有营养的场面话。 过了一会儿,乔治·雅克突然说道:“我真诚地邀请您和您的族人前往马内,我们打算学瓦尔纳斯的做法,把货币存取借贷的业务向公众开放,不再成为政府和各座神殿的特权。” “实在太好了,我会立刻派人前往马内,和马内的族人沟通,让他们搞一个可行的方案出来。”坎培尔·罗斯德连忙接口道。 坎培尔·罗斯德很清楚,乔治·雅克并不是真的想让钱庄公开化,他只不过想把尤特人当作钱包,让他们去填补财政方面的亏空。 同样坎培尔·罗斯德也很清楚,这个国家的经济已经到崩溃的边缘,手里的钱越多,到时候损失越大。 坎培尔·罗斯德明知道这些事情,还答应得如此爽快,是因为在来这里之前他们就已经预料到这一点。 这两千多年来尤特人颠沛流离,受尽磨难,辛辛苦苦积攒财富,却总免不了遭到压榨,他们已经总结出一条生存之道。 “你有没有想过在南方开办一些钱庄?”乔治·雅克转头向拉佩问道。 “想过,不过不是现在。”拉佩淡淡地说道:“现在需要的不是货币,而是重新建立秩序。” 对于这个回答,乔治·雅克非常失望,他很清楚拉佩在经营方面很有一套,他怂恿拉佩在南方开钱庄,其实就是希望拉佩能够出手稳定经济。但是拉佩此刻的回答,清楚表明他不想这么做。 事实上,乔治·雅克很清楚拉佩的想法,拉佩是想透过票证和补贴的方式,构建起一个小范围的经济圈。 而拉佩的打算和上面的想法完全抵触,杜瓦利派也有这方面的专家,那些专家建议把损失分摊到地方,让每个国民都分担一些,如果地方上全都和拉佩一样搞一套独立的经济体系,那么上面的想法绝对会泡汤。 看到乔治·雅克和拉佩突然间僵住,海因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道:“我们这一次准备了一批物资正打算运往马内,问题是这一路上不太好走……” “什么物资?”乔治·雅克顿时来了精神,也趁机转移话题。 “五万把仿制的南方式步枪、五十门六磅火炮、五十门二十四磅臼炮和一百门小口径霰弹炮。”海因连忙说道,这些全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礼物。 “这还只是第一批物资,今后还会有很多,我们有自己的军械厂。”坎培尔·罗斯德在旁边补充道。 “实在太好了。”乔治·雅克顿时眉开眼笑,马内确实需要钱,不过和钱比起来,枪支、火炮、弹药、粮食……这些东西更加重要。 拉佩则感到很好奇,他不知道尤特人是怎么解决枪管制造这个难题,心想:难道有其他人能够像我一样制造枪管? 不过拉佩马上又想到另一个可能,这些枪管或许是从他的军械库里流出去的。他的工厂是弗雷多在管,而弗雷多是尤特人,再说工厂里从管理者到技师,尤特人占的比例非常大。 有鉴于此,拉佩不能不多加提防。 一排排的枪管堆放在仓库里,拉佩一边检查着,一边翻阅手里的清单,他必须知道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少。 弗雷多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好半天,拉佩放下手里的清单,拍了拍弗雷多的肩磅,道:“很抱歉,我不应怀疑你。” “这没什么,我自己也有错,这段日子我为自己的同胞考虑得太多,使得各座工厂的高层全都是尤特人,却忘了制衡,更忘了严格的监督。您的检查对我来说,并不是一种限制,同样也是一种保护。”弗雷多的姿态摆得很低,说道。 “你知道那边的枪管是怎么打造出来的吗?我不认为你的族人也能请到大师级的人物帮忙打造枪管。”拉佩直言不讳地问道。 原本拉佩没指望能够得到答案,没想到弗雷多立刻说道:“没有您想象的那么麻烦,直接下订单就是,只要规定好枪管的尺寸,然后到处下订单,不管是国营兵工厂还是手工小作坊都不放过。” 拉佩微微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弗雷多说得没错,全世界有那么多枪械厂,每家凑个四、五百根,只要二十几家工厂,一个月就能够保证一万根枪管,半年下来绝对有五万根。 如果尤特人订的只是半成品,只要一根管子,连镗孔的工序都自己完成,数量绝对可以更多,别说是五万根枪管,恐怕十几万根都拿得出来。 拉佩顿时一阵紧张,这段日子他似乎有些懈怠,光顾着对付瓦尔纳斯人,却忘了夯实根基,别看他已经有十几万把火枪,其实缺口还很大。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补救,拉佩立刻问道:“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我正有一件事想要向您报告。”弗雷多颇有些得意地说道:“马提兰人的坩埚炼钢法被我们搞出来了。” “噢,你们居然成功了,走,咱们去看看。”拉佩立刻兴奋起来。 坩埚炼钢法可是不得了的东西,用这种方法炼出来的钢或许不是最好的,却绝对是最便宜的。 其实这种炼钢法说穿了并不困难,不过其他地方的人尝试后大多以失败告终,归根究底是因为矿石的问题。 马提兰人因为拥有最好的铁矿和煤矿,所以能够炼出好钢。 如果说矿石储量的话,弗伦希尔东北部的大铁矿是马提兰人的十几倍,可惜杂质太多,其中还有一些难以去除的成分。 当然,这些矿石并不是不能用,以前有人用炼金法去除杂质,结果炼出品质绝佳的钢,不过这种做法的代价太大,很不划算。 拉佩让弗雷多研究的是廉价的炼钢法,投入的材料不能太昂贵,整个过程不需要魔法介入,就算不得不借助魔法的力量,也必须是比较简单的法术,反正一句话——控制成本。 炼钢炉在工业岛的另一端,现在是一月中旬,最寒冷的时候,但是在这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还热得要命。 不只是热,这里还很吵,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噪音,周围都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还有金属撞击的声音。 最前方是一排炼炉,其中一口炼炉正缓缓地倾斜着,通红的钢水被倒出来,倒进一个个专门用来盛放钢水的容器里,然后装满钢水的容器被迅速拖走,用来浇铸炮管,或者冷却凝固后变成钢板和钢条。 拉佩远远地看到两个矮人在忙碌着,这两个矮人一个叫格鲁希·铁锤,另一人叫默达尔·铜锁,是拉佩透过他认识的黑魔法师,从特殊管道买来的奴隶。 拉佩并没有让这两个矮人担任工匠,也没有命令他们打造魔法兵刃和铠甲,而是让他们担任技师。 “你不会告诉我,坩埚炼钢法是他们搞出来的吧?”拉佩低声向弗雷多问道。 “当然不是,不过他们的功劳不小。”弗雷多连忙说道:“矮人有一种特别的能力,他们能够感应到钢水里的杂质,而我手下的技师则按照您说的那样,在钢水里加入各种材料,寻找能够和那些杂质产生反应的物质,最终获得成功。” “这可太好了。”拉佩满脸笑容地说道。 就在这时,拉佩看到其中一个矮人拿着白金打造的勺子搅拌钢水。 拉佩径直走过去,问道:“这一炉钢的品质怎样?” “你怎么来了?”两个矮人没好气地看着拉佩,说道。 “礼貌一些,我毕竟是你们的主人。”拉佩一本正经地警告道。 “万恶的奴隶主。”格鲁希·铁锤嘟囔道。 “不尊重主人,罚你一个星期没酒喝。”拉佩不和两个矮子计较,他很清楚应该怎么对付他们。 “你不能这样,太残忍了!”格鲁希·铁锤嚷嚷起来。 “那么回答我的问题。”拉佩并不会当真。 “马马虎虎,只能用来打造农具,根本不够资格打造刀剑,不过用这么烂的原料能够炼出这样的钢,已经足够了。”格鲁希·铁锤叽哩咕噜说了一大串。 “是啊,那些生铁真烂,里面的杂质多得一塌糊涂,简直是毒铁,不过归根究底还是你们的矿石太烂,在我们那里,这种矿石送给别人都没人会要。”默达尔·铜锁抱怨道。 “我真想念家乡的铁矿,铁质至少达到百分之八十。”格鲁希·铁锤又接过话题,说道。 “你们的家乡有白兰地吗?有威士忌吗?有朗姆酒吗?我们这里有两千多种酒,你们那里有吗?”拉佩反问道。 两个矮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拉佩暗自得意,他和异族打过不少交道,很清楚应该如何对付他们。 相对于人类的复杂多变,异族要单纯得多,欲望往往很简单,譬如六臂娜迦瑟琳娜,那个女人喜欢兵刃,一把好剑绝对可以收买她。而这两个矮人嗜酒如命,除此之外他们对打造兵刃感兴趣,不过只愿意打造自己喜欢的兵刃。 当初拉佩买下这两个矮人的时候,曾经许诺过只要他们好好工作,酒绝对供应够,每个月他们还能申请一次材料,让他们打造自己喜欢的东西,打造出来的东西也属于他们所有,当然也可以出售,换来的钱给他们买酒喝。 “输给你了,你这个狡猜的家伙。”格鲁希·铁锤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当初刚被抓的时候,这两个矮人确实非常愤怒,但是这一段日子待下来,他们发现这里的生活倒也不错。 “带我去看成品。”拉佩说道。 格鲁希·铁锤放下手中的白金勺子,朝着拉佩招了招手,然后沿着专门为装钢水的容器所准备的铁轨走下去。 整座工业岛上到处都是这样的铁轨,这座岛就像是用铁轨、铁架、铁链和铁质滑轮组合而成,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一辆平板车就停在前面的铁轨上,车上装满闪亮的钢条。 格鲁希·铁锤抽了一根钢条,随手扔向拉佩。 拉佩连忙接住钢条,先掂了掂分量,然后用力一拗。 原本拉佩并不以力量见长,但是不久之前洗劫兰顿家族的钱庄,从大教堂区的钱庄里偷出来很多好东西,其中有一件小神器,是一条腰带,名为“巨人之力”,只要戴着它就可以拥有恐怖的力量。 只听到叮的一声轻响,钢条断了,就好像那只是一根稻草似的。 不过拉佩并没有因为钢条被拗断而不满,反而还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比熟铁要强得多。” “那当然,也只有你们人类把熟铁当作宝,那么柔软的东西怎么能用?”格鲁希·铁锤不屑地摇头说道。 “我倒是要问你,你们矮人也曾经辉煌过,在你们最强盛的时候,一年出产的钢铁有多少公斤?”拉佩反问道。 “当年我们的山洞里满是黄金和白银,白银汇成海,黄金集成河,谁还在乎铜、铁之类的东西?”格鲁希·铁锤避而不答,因为他没办法回答。 拉佩轻嗤一声,他才不相信矮人的描述,什么黄金河、白银海都只是传说,根本就没有证据。 太阳帝国的时代也有类似的描述,古帝国也差不多,不过严格考证下来,那时黄金和白银的开采量远没现在这么大,所谓的白银海、黄金河,大概和兰顿家族在码头区的金库差不多规模。 至于钢铁的产量就更不用说,人类就是从矮人那里学会冶炼技术,矮人的钢铁全都是一锤一锤敲打出来得,在坩埚炼钢法发明之前,人类的钢铁产量比不上矮人,毕竟矮人全民都是铁匠,连女人和孩子都会打铁。但是有坩埚炼钢法后,一炉钢抵得上一个矮人全年的产量。 拉佩随手扔掉两截被折断的钢条,这东西只能回炉,然后走到平板车的旁边,又拿起一根钢条轻轻一捋。 只听到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一根圆形的钢芯和四根三角形的边角料就掉落下来,只剩下一根圆管。 拉佩转身把圆管递给弗雷多,道:“立刻处理一下,然后组装起来,我想试试效果如何?” 弗雷多立刻打了一个响指,旁边的技师连忙跑过来。 这帮技师早就来了,只是远远地站着,不敢靠得太近,现在有老大的召唤,立刻围拢过来。 “赶快动手。” 弗雷多将圆管递到其中一个技师的手里,顿时那帮技师飞也似的跑了。 弗雷多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点头哈腰地朝拉佩说道:“老板,您是要先看别的地方,还是先……” 拉佩直接打断弗雷多的话,摆手说道:“反正处理枪管并且组装成火枪肯定需要时间,我们先看看别的地方。” 在工业岛的另一侧有一片空地,那是实验室和靶场。 那群技师捧着钢管跑来这里,立刻就行动起来。 制造一把火枪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所有零件都是现成的,甚至装配好的火枪也有不少,这群技师要做的只是替换枪管。 当然,替换之前得把枪管内壁镗一遍,不过这没什么难的,全靠机器完成,只要把钢管固定在镗床上就行。 一个小时过去,当拉佩带着人过来的时候,一把火枪已经组装完毕。 迎接拉佩的是另外一个技师,这里的首席技师肖恩,他也是拉佩的老部下。 那时候拉佩化名佩拉德,负责组建军械所,搞出重枪管步枪,肖恩提出几项改进意见,包括安装撑脚、替枪配上瞄准镜,效果都很不错。当拉佩离开马内的时候,就把肖恩挖角了。 整座工业岛其实是由弗雷多和肖恩共同负责,弗雷多负责管理,而肖恩负责技术。 肖恩确实是个天才,短短的半年内,他又做出几项改进,其中一项就是用黄铜代替熟铁制造子筒,而且子筒采用薄壁结构。 原本肖恩只想减轻重量,没想到效果出乎预料,因为黄铜很软,又因为是薄壁,发射药爆炸的时候子筒会膨胀变形,恰好产生密封的效果。 “最近过得还好吗?”拉佩从肖恩手里接过火枪,随口慰问道。 “很好,好极了,我还买了房子。” 肖因不怎么会说话,也正因为如此,工业岛成了弗雷多的地盘。 “好好干。”拉佩拍了拍肖恩的肩磅,说道。 拎着火枪,拉佩走到靶场前。 工业岛的靶场和其他地方的靶场完全不同,由近到远竖着好几块靶子,最远的靶子在一公里的地方。 砰——砰——砰——砰——砰——砰—— 拉佩举起枪迅速扣动扳机,现在都不需要拨动转轮,每一次扣动扳机,转轮就会转动。 远处的靶子一块接着一块炸开,工业岛靶场的靶子也是放在木桩上的陶罐,里面装满白粉。 拉佩甚至没有瞄准,因为他可以控制子弹飞行的轨迹,虽然只能调整几度,但是已经足够。 “这把枪很不错。”拉佩把六发子弹全都射光后,随口赞道。 那些技师自然眉开眼笑。 不过两个矮人却不以为然,格鲁希·铁锤摇头说道:“其实枪管的管壁用不着这么厚,火炮也一样,毕竟钢要比熟铁硬得多。”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我们现在已经有十几万把南方式步枪,所有子筒也是为其配套,如果要改的话,很多东西都要改。”弗雷多立刻反对道。 “内径不变,缩小外径就行了。”肖恩说道。 “没必要这样,你们不觉得当中那么粗的一根钢芯实在太浪费吗?但是想要利用却又很鸡肋,而管壁变薄后就变得不那么可有可无,还可以再来一刀,制造一根细一些的枪管。”默达尔·铜锁提出另外一个建议。 “负责军需的人肯定会把我骂死,一下子多出来三种枪管,配套的子筒也要三种。”弗雷多绝对不会认可,抱怨道。 但拉佩却不这样想,他可不在乎军需后勤方面的困难,大不了原来的枪全都卖掉,毕竟现在有钢制枪管,为什么还用熟铁枪管? 更何况一个月之前的那场战争暴露很多问题,首先是火枪的射程超过需要,以普通人的视力,三百米外的目标就已经很小,装上瞄准镜当然能够打得很准,但是瞄准镜需要紧密的调整,一般人根本没这能力,所以那场战争中,两边的士兵大多在放空枪。 因为如此,默达尔·铜锁的建议让拉佩心头一动。 实验室内就有钢条,拉佩随手拿起一根钢铁用手比划两下,然后轻轻一捋。 又是一连串丁零当啷的轻响,不过这一次不但钢芯滑出来,还滑出一根细得多的钢管。 “帮我组装一下。”拉佩朝着肖恩说道。 肖恩当然不会反对,他捡起那两根钢管,转身工作起来。 这一次的工作量就比较大,因为内径不对,镗刀必须更换,子筒得重新做,子弹当然也一样,好在这里的技师数量够多,大家一起动手,只花一个多小时,两把火枪就出来了。 靶场上再一次响起枪声,不过这一次拉佩各射了二十四发子弹,靶场上白粉乱飞,落下的白粉把地面染成一片白色。 此次的区别非常明显,那根粗的枪管比原来的枪管口径还大,子弹也更重,发射药更多,射程自然更远,如果经过精心的调整,再配上瞄准镜,射程或许可以达到一点五公里,甚至可能更远——不过,这玩意绝对不是普通人能用,因为后坐力太大。 拉佩并不打算舍弃这种火枪,现在他的手底下不只有普通士兵,还有一群职业枪手,这种枪后坐力再大,对于那帮职业枪手来说却不算什么。 另外一根细的枪管则让拉佩感到非常满意,枪管细,子弹轻、发射药少,射程同样能够达到六百多米,后坐力却小得多,反正他几乎没有感觉——这玩意恐怕连女人和孩子都能够用。 拉佩又看了剩下的钢芯一眼,脸上露出微笑。 钢芯也用不着回炉,干脆直接拿来制造箭弹,这玩意的尺寸对外面那层枪管来说正合适。 塔伦再一次变得喧闹起来,老人、女人和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全都聚集在一起,在市政厅前的广场上等着领取枪支。 不只塔伦,沙利尔和德文尼也一样,不同的是塔伦是按户领取,每一户都能拥有一把枪,总共被领走的火枪达到一万三千把。沙利尔也一样,总共被领走七千多把。德文尼则是按照编队领取枪支,一支小队一把枪,总共五千五百多把。 这些枪比原来的枪明显要小得多,枪管更细,重量更轻,被召集起来的人打过靶后全都赞不绝口,因为女人和孩子也能用。 原本已经变得寂静的靶场再一次喧闹起来,每天有人在那里打靶。 砰——砰——砰—— 一个秃顶中年人正不停扣动着扳机,这个人是从马内下来的调查团中的一员,他是跟着乔治·雅克过来,乔治·雅克带着尤特人捐助的物资走了,他留在这里等待后续物资的到来,没想到物资没到,却等来这个消息。 秃顶中年人的枪法并不好,他用过重枪管步枪,也只能击中一百米内的目标,远了就不行,但是这一次靶子在两百米的距离,他居然三发里就有一发命中。 秃顶中年人看着远处被打得摇摇晃晃的靶子,脸上却没有丝毫高兴的神情,相反的却一脸阴沉。 秃顶中年人拎着那把枪走出靶场,外面有一辆马车等候在那里,是一辆轻便旅行马车,车夫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二十岁出头。 “送我到路口就把我放下来,然后你带着这把枪前往马内。”说着,秃顶中年人把枪扔在马车后面的挂斗里。 “情况很糟糕?”青年问道。 “是很糟糕,让人无法想象的糟糕,这下子南方的兵源又扩大了,除了十二岁以下的儿童和视力有问题的人,其他人都可以拿起武器战斗。”秃顶中年人轻叹一声,说道。 “这不是很好吗?这不正是咱们的追求?”青年觉得奇怪,这有什么想不开的? 秃顶中年人没有回答,他没办法告诉青年,虽然喊着同样的口号,虽然大家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但是两边的利益从根本上就是对立。 塔伦,甚至整个南方已经成为独立王国,这里的公民拿起武器,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不但会和外国势力战斗,如果马内颁布的政策不合他们口味,他们同样也会用武器说话,偏偏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大。 三天后,这辆轻便旅行马车进入了马内。 此刻的马内已经变成另外一副模样,西面和北面成了战场,大街上全都是街垒,桌、椅、板凳、推车、拖车、拆下来的栅栏之类的东西把路全都堵死,很多房子也被彻底推倒。 所有这一切都是当初拉佩还在的时候研究的结果,不按照正规军的打法,不敲着鼓,不打排枪,而是依托工事进行防御战。 在非常靠近前线的地方,一幢五层的大楼顶部,杜瓦利派主席列昂纳多·帕瓦蒂埃和乔治·雅克站在那里,他们全都拿着望远镜眺望远方,这里是附近最高的一幢房子,有可能妨碍到视线的建筑物全都被推倒,站在楼顶上的他们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前线的战斗。 像列昂纳多·帕瓦蒂埃和乔治·雅克这样的人都不得不跑到第一线,可见局势有多么糟糕。 “不知道马克西米那边怎么样?听说森克麦伦公爵的军队打得很凶猛,光是昨天一天,马克西米就丢了五座街区。”列昂纳多·帕瓦蒂埃摇头叹息,他和马克西米之前很不和睦,彼此做了不少拆台的事,但是此刻他却希望马克西米能够挺住。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年轻车夫在几个人的陪同下朝着这边走来,那把新式火枪被一个军官拿在手里。 对于塔伦发生的一切,列昂纳多·帕瓦蒂埃和乔治·雅克都一清二楚,这三天里不停有消息过来。 “你们测试过了吗?性能怎么样?”乔治·雅克接过枪,抢先问道。 “测试过了,和报告里说的一样,射程比南方式步枪要近,不过也能达到四百米,后坐力很小,女人和孩子都能用。”军官连忙说道。 乔治·雅克和列昂纳多·帕瓦蒂埃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忧愁。 “既然他们有那么多枪,不如让他们支持一些过来,我们这边战事吃紧,多一把枪都是好的。”旁边一个杜瓦利派的成员不负责任地提议道。 乔治·雅克冷眼看了看说话的人,他很清楚这个人是针对他来的,根本就是替他找麻烦。 此时乔治·雅克当然不适合开口,不过他也有一群手下,其中一个人立刻插嘴道:“没错,不过嘴巴说一般都很容易,实际去做却难得多,所以我认为谁提出建议,就应该由谁负责。罗尔巴特先生,既然这个建议是您提的,您走一趟塔伦怎么样?” “我和那个人不熟,不像雅克先生是他的旧友。”刚才提议的罗尔巴特当然不会同意,他很清楚拉佩不是慈善家,何况没有好处的事,没人愿意做。 “短短一个月,副主席已经两次南下,我想重担不能总是落在同一个人身上吧?更何况这种突然间冒出来的事。”乔治·雅克的手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罗尔巴特。 “能者多劳嘛!”罗尔巴特不负责任地说道。 “好了,罗尔巴特,你住嘴吧!以后这种没脑子的话不要再说。”列昂纳多·帕瓦蒂埃板着脸训斥道,但他忌讳的是能者多劳这句话,如果把这话放在乔治·雅克的头上,岂不是意味着其他人都很无能? 当初把那些贵族赶下台的时候,其中一条口号就是“地位必须和能力相符”,这句话可以用在贵族身上,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很多是没什么能力,但同样也可以用在自己人的身上。 “这也不能说是没脑子的话。”乔治·雅克的另外一个手下接过刚才的话题,说道。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搞政治的,最擅长的就是抓住话里的漏洞。 这段日子以来,从宾尼派过来的人全都很郁闷,合并之前说好的,原杜瓦利派的成员和他们共同执掌权力,以后大家都是同个党派的成员,不分彼此。但是合并之后,特别是组建内阁后,情况立刻就变了,好位置全都被原来的成员占据,之前是宾尼派的人只能吃一些残羹剩饭。 “好了……”乔治·雅克连忙阻止道,现在可不是争吵的时候。 乔治·雅克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耳边响起一声爆炸,一颗炮弹就落在离他们百米的地方。 “看来这里已经不安全,咱们往后撤一些吧?”一个军官低声问道。 不管是乔治·雅克,还是列昂纳多·帕瓦蒂埃全都没有拒绝,他们并不是没有直接面对死亡的勇气,但是这要看值不值得? 一边往后撤,乔治·雅克一边走到列昂纳多·帕瓦蒂埃身边,低声说道:“刚才那个提议也不是完全不可行,以我对拉佩的了解,他是不会真的让女人和孩子上战场,而且他对新技术特别感兴趣,有了新的,他会舍弃旧的东西。” “不至于吧?那是十几万把枪。” 列昂纳多·帕瓦蒂埃嘴里这样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他想到的是那些炮艇和小型炮船,后者还好说,只是卖给别人,前者干脆成了浮桥,而那些东西到拉佩手里连一年都不到。 乔治拿起那把枪,从腰际拔出一把小刀,猛地在枪管上砍了一下。 “看到了吗?”乔治指着被砍出来的印痕说道,那印痕非常浅。 “有什么不同?”列昂纳多·帕瓦蒂埃显然没什么经验,他不是律师,如果是律师,需要了解很多有关武器方面的知识。 “这不是熟铁,如果是熟铁的话,砍出来的印痕要比这深得多。” 乔治·雅克一看到那把枪就感觉不对,当初宾尼派研制火枪的时候,曾经试过马提兰进口的坩埚钢,性能当然没话说,不过价格太贵,而且马提兰限制坩埚钢的出口,他们只能放弃,不过乔治·雅克对这种钢打造的枪支记忆犹新,因此一拿到手就发现问题。 “难道……这是钢?”列昂纳多·帕瓦蒂埃眼睛一亮,虽然没有乔治·雅克那样的见识,但是基础知识他绝对不缺,重新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道:“这是马提兰的坩埚钢,他们连这东西也能仿造出来?” 钢分成好几种,譬如异教徒的花纹钢、北方蛮族的麻钢、矮人出品的精钢,这些钢全都有各自的特征。花纹钢拥有绚丽的花纹,麻钢有星星点点的杂质,精钢色泽深黑,带有云母般的纹路,而且比重也稍微大一些。 唯独坩埚钢没有特征,或者说特征是均匀,没有任何花纹或者其他东西。 “他在这方面花了不少精力。”乔治·雅克叹息一声,说道:“听说他为此特意买了两个矮人奴隶。” “我也听说过。”列昂纳多·帕瓦蒂埃点了点头,突然他问道:“能不能试探他的口风?如果他肯出售这方面技术,花再大的代价都没问题。” “恐怕很难,不过我们没必要买,既然他能够摸索出坩埚钢的炼制方法,我们也一样能够做到。”乔治·雅克看上去非常自信地说道。 列昂纳多·帕瓦蒂埃犹豫一会儿,不过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乔治·雅克,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突然列昂纳多·帕瓦蒂埃轻叹一声,说道:“那小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在乎钱,也肯花钱,也只有他能够承受一次次失败,最终仿造出马提兰坩埚钢。” “我马上召集一批人,专门负责这件事。”乔治·雅克说道。 “这件事我会派人去做,你还是跑一趟南方吧!你刚才说得没错,他手里的那些枪很可能会出售。”列昂纳多·帕瓦蒂埃没安好心,他想把这件事抓在自己的手里。 “那也好。”乔治·雅克也没争辩什么。 乔治·雅克说出这番话,并不意味着他为人高尚,而是他太清楚列昂纳多·帕瓦蒂埃的想法,他和当初的约瑟夫一样,根本没想着怎么做成这件事,而是想着趁机抓权,这么想的人十之八九会失败。 再说,乔治·雅克根本就不看好杜瓦利派原来的那些人,杜瓦利派耍嘴皮子的人一大堆,真正能做事的却没几人。 最后,也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没钱。现在的马内,处处都需要花钱,战后的抚恤金都没有着落,更不用说搞坩埚炼钢。 因此乔治·雅克打算偷偷做,虽然他也没钱,但是有门路。 坩埚炼钢是一门非常赚钱的技术,愿意投资的人绝对数不胜数,别看国库空荡荡,但马内有钱的人很多,乔治·雅克随随便便就可以拉来几百万比绍的投资。 除此之外,乔治·雅克还藏着一颗祸心,他相信杜瓦利的人不会成功,如果他成功了,那么对比就出来,足以证明杜瓦利派的人根本不能成事。 乔治·雅克并不担心杜瓦利派那帮人逼他把技术交出来,他还巴不得对方这么做,因为他找来的那些投资者绝对不会答应,而且这有悖于“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原则,如此一来反倒给他公开翻脸的机会。 在马内的另外一个地方,在另一侧的前线,马克西米正在和一群人议事,他们讨论的同样也是拉佩和他的新枪。 “看来得让西文思再跑一趟塔伦。”马克西米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当初乔治·雅克前往南方的时候,马克西米并没有动心,因为想得到枪支要付出代价,而且得到枪支后却又不能独吞,必须拿出来大家分,要不然没人愿意上战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马克西米当然不愿意做。不过现在就不同,战区已经划分,谁能够得到更多枪支,肯定让自己人用,用不着拿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当初马克西米手里什么都没有,现在的他宽裕许多。并不是说他有钱,他有的是物资,而乔治·雅克与拉佩的交易也已经传开,现在谁都知道拉佩的枪支可以用生铁或者其他物资来换。 “不知道坩埚炼钢法能不能交易?”一个异常俊美的年轻人低声说道,这个人正是现在宾尼派的二当家——莱昂·弗罗莱。 “别琢磨这个了,他不会出售技术的,不过我们可以自己搞。”马克西米的想法和乔治·雅克一样。 “自己搞?凭某个人的能力真的能够搞出来?”莱昂轻笑起来,他指的当然是约瑟夫。 “那么我把这件事交给你。”马克西米顺势说道。 莱昂思索起来,好半天他摇了摇头,他虽然喜欢揽权,但是也知道取舍,这种事吃力不讨好,得到后还会占用大量时间,他绝对没兴趣。 “不如交给西文思,他其实挺有用,又领导过军械所,至少比某个人强。”莱昂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人选。 马克西米微微一愣,紧接着就醒悟过来。 西文思确实是最合适的人,身为历史学家,西文思认识很多学者,其中肯定有专门研究金属冶炼技术的人,而且西文思不是好大喜功的人,做事扎实,还有一股深入钻研的劲头,恰好是马克西米身边的人所没有的品质。 现在马克西米也已经意识到,他身边有太多政治投机者,有太多只会喊口号和出主意,却不会做实事的人。 见马克西米采纳自己的意见,莱昂打铁趁热地说道:“您不觉得南边那位有些失去控制了吗?” “我们从来就没能够控过他。”马克西米苦笑道。 “不过以前至少还能限制他的发展,现在就不同了,乔治·雅克两次南下,等于彻底松开笼头,您看着吧,他们迟早会后悔的。”莱昂冷笑一声,说道。 马克西米笑而不答,他很清楚乔治·雅克已经后悔,因为拉佩的想法和马内普遍的想法背道而驰,拉佩更在意地方上的利益,摆明想搞地方自治,弱化中央,建立一个由下而上的架构,而乔治·雅克他们则希望把资源往马内集中,由上而下进行改革。 “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些消息透露给西南面的那几个人,那几个人肯定也不希望看到塔伦变得越来越强。”莱昂趁机诱惑道。 莱昂所说的那几个人,当然指的菲戈特亲王和另外两位公爵。 谁都知道拉佩和菲戈特亲王、两位公爵之间有某种默契,那三个人挥军北上攻打马内。拉佩则移师东南,和南方诸国对峙,摆明了互不相干。 不过这只是一种脆弱的平衡,一旦拉佩真的把女人、老人和孩子全都发动起来,这种平衡就有点歪斜,只是这点歪斜还不足以让菲戈特亲王和两位公爵撕破协议,但是加上坩埚炼钢法就足够。 坩埚炼钢法不仅代表着惊人的财富,同时也意味着品质优异,而且成本低廉的武器。 对于莱昂的提议,马克西米发自内心不怎么喜欢,但是也没有开口反对,因为他也希望菲戈特亲王和两位公爵去找拉佩的麻烦。 不过马克西米的心思和莱昂不一样,他想的不是怎么削弱拉佩的实力,而是如何减轻马内这边的压力。 之前南方的那场战争让马内的高层产生错误的印象,以为只要有地利和武器上的优势,再加上是为了保卫家园而战,就可以弥补民兵在素质上的劣势,可是一打起来,他们才知道这个错误有多大。 现在两路大军就让马内的高层感到承受不住,如果再来一路大军,而且是从背后攻上来,他们肯定会立刻崩溃。 还有一点马内的高层事先也没想到,菲戈特亲王统率的这支军队一路北上,沿途的城市和省份纷纷被攻破,这对于士气的打击绝对太大。 随着菲戈特亲王那支军队的进逼,现在马内人心惶惶,士气已经低落到极点,最近这段日子前线频频吿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很多人不想打了。 为了保住马内,就算得罪拉佩也管不了。 第一百零九章撕毁协议 “菲戈特亲王分兵两路,其中一路军队朝着这边过来?”拉佩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额头暴起一条条青筋。 “我刚刚得到的消息。”汉德很肯定地说道。 “朝着我们这边过来的军队,规模怎么样?”拉佩停下手里的工作,随手扳动旁边的一根拉杆。 此刻拉佩坐在一台滑槽前,一根根排得整整齐齐的钢条正顺着滑槽滑落下来,而他的手就贴在滑槽的末端。 那些钢条滑过后,就被切割成内外嵌套的两根圆管、一根钢芯和四条三角形的边角料。 拉佩停下手里的工作,但是他的五道分身却没停下来。 “召集大家开会。”拉佩脱掉围裙站起身往外就走,走到门口,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紧接着又道:“你和伯纳联络一下,告诉他这边的情况,问一下他有什么对策?” “您的意思是让他撤兵?”汉德问道。 “不。”拉佩摇了摇头,说道:“就算让他撤兵也晚了,再说,他也未必赶得回来。菲戈特亲王既然敢分兵,肯定会防备我们把伯纳和他的军队撤回来,他们肯定会要求南方诸国帮忙,把伯纳的军队拖在边境上。” 汉德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好在他很快又恢复正常,道:“幸好那边没派多少军队过来,他们的主力仍旧往马内进发,进攻这边的只有三万人马。” “就算只有三万人马,那也是正规军,我们手里有什么?你觉得我真的会让女人和孩子上战场?”拉佩问道。 汉德看了看拉佩,又看了看自己,拉佩这么一说,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在旁边听着,却感到话意很怪,因为他们不也才十五岁? “去召集大家开会。”拉佩一把将汉德推出去,说道。 召集人要时间,特别是有几个人离得还很远,譬如西尔维娅,她在沙利尔。费德里克也不近,他在天堂岛。还有一些人在塔伦。 弗雷多也在工业岛上,就先来找拉佩。 “老板,如果你需要的话,岛上的这些工人全都会为您而战。”弗雷多一来就立刻表态。 拉佩皱了皱眉头,这些工人是他的宝贝,他可舍不得让这些人去拼命,不过转念一想,难道他能让女人和孩子去打仗?当然不能。 权衡利弊后,拉佩终于下定决心,转头对弗雷多说道:“你先核实一下,看看有多少工作是女人、孩子或者老人也能做的?” “没问题。”弗雷多答应得很快。 弗雷多敢说这话,是因为当初建厂的时候就缺工人,特别是熟练工人,不得不把每一道工序都分得很细,能够采用机械的地方就全都采用机械,当时这样做确实麻烦一些,但是现在好处就看出来了,岛上八成以上的岗位都可以用女人和孩子来代替。 “对了,炼钢和弹药制造这两个部门的人就别动了。”拉佩突然补充一句,这是关键部门,而且有太多的秘密。 “我明白。”弗雷多知道轻重。 “你从仓库里调一批枪支出来,让停工的工人练习射击,没必要节省子弹。”拉佩又道。 “他们都会射击。”弗雷多连忙提醒道。 “多练一练没什么坏处。”拉佩知道这些工人会射击,但是他不在乎,他可不想为了节省几发子弹,让自己的宝贝工人受到损失。 正说话间,一艘船驶过来,是专门来接拉佩和弗雷多的,会议肯定是在要塞岛上举行。 也就一刻钟,拉佩就登上要塞岛。 一到岛上,夏丽立刻跑过来说道:“我已经通知各座城市,德文尼、摩德纳、嘎隆等十二座城市表示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这是一件好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用不着害怕,我已经完成动员,准备迎击亲王的军队。”拉佩点了点头,他会记住这十二座城市。至于那些没有回应的城市,他同样也会记住,等到打败亲王的军队,就轮到那些城市的官员倒霉。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空间波动,杰克从虚空中走出来,一出来,他首先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当初比格·威尔和亲王说得好好的,你也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对方怎么会一下子变卦?” 拉佩微微一愣,他确实没有多想,他和亲王之间是由比格·威尔牵线搭桥,而亲王是少有几个知道比格·威尔还“活”着的人。 比格·威尔的能力和人脉,亲王全都一清二楚,而且他也知道比格·威尔对王室的“忠诚”,没理由中途变卦。 “难道是因为坩埚炼钢法?”拉佩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个。 “只有这种可能。”杰克叹道:“比格也这样认为,我刚刚和他联络过,他也得到亲王想对你下手的消息,本来他想打探清楚后再告诉你,没想到你手底下的那个小子效率挺高,居然已经得到消息。”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发那批枪支。”拉佩有些后悔。 “他猜到你会这样说,不过没必要后悔,这个秘密迟早保不住。”杰克安慰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清楚,如果晚半个月,情况就完全不同,那时候亲王的军队恐怕已经到达马内外围,根本没时间管我这边的事。”拉佩轻叹一声,他有些后悔自己做事太急。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杰克却不这样认为,道:“想得到坩埚炼钢法的人恐怕不只亲王。” “还有谁?”拉佩感到警戒,问道。 “西撒肯定插了一手。”杰克竖起一根手指头,说道:“当年他们惨败于马提兰人之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武器装备不行,他们的船不如马提兰人的船,这是设计理念的问题,很容易解决。但是火炮不行的问题就大了,西撒的铁矿和我们这边一样,杂质太多。” 紧接着杰克竖起第二根手指头,说道:“北面的隆哥也出产铁矿,他们的矿区和我们的矿区相连,矿石的品质完全一样。” 杰克又竖起第三根手指头,说道:“除此之外,国王陛下的岳母——罗格纳尔的女王陛下,她恐怕也和这件事有关。罗格纳尔有高品质的铁矿,但是比马提兰差一些,以前必须经过精选才能采用坩埚炼钢法,成本也不低,如果得到我们的技术,利用率就大得多。” 拉佩顿时皱起眉头,不过随即又展开,因为他很快就想明白一件事,道:“比格既然已经知道原因,还提醒我这些,说明他已经有应对的办法,他怎么说?” “他让我问你一件事。”杰克颇为神秘地说道。 “问我?”拉佩感到疑惑不解。 “应对的办法有,而且有好几种,就看你如何选择?”杰克双手抱肩看着拉佩,问道。 “有好几种?”拉佩感到意外。 “这就要看你是不是打算保住坩埚炼钢法的秘密,如果你愿意把这项技术拿出来,他可以走一趟罗格纳尔,帮你和各国谈判。”杰克说道:“当然,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就是和马提兰人合作。” “和马提兰人合作?”拉佩脸色微变,稍微一想,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马提兰人有坩埚炼钢技术,所以和他们合作不是推广技术,而是限制技术的外流。 “他不可能一点建议都没有吧?” 拉佩早已经习惯比格·威尔的思维,他从来不会做什么二选一,如果有两个选择,他肯定会权衡利弊,最终只选择一种。 杰克笑了笑,说道:“他的意思是趁着这种技术值钱,干脆卖个好价钱。” 拉佩点了点头,他已经猜到比格·威尔的想法,坩埚炼钢法说难,其实也不难,就是一次次尝试,失败得多,总会有一次成功,归根究底就是钱和时间的问题。 “告诉比格,这件事就交给他。”拉佩对比格·威尔一向都绝对信任。 “这就好,不过他说了,你这边还是得打,而且得狠狠地打,不让那帮家伙吃点苦头,他们是不会乖乖坐下来谈判。”杰克说道。 拉佩点了点头,对此他深有体会。 不久之前瓦尔纳斯人就替拉佩好好上了一课,原本他以为用利益可以把瓦尔纳斯人拉拢到他这一边,没想到对方干脆打起把他一口吞下的主意。 不过也正是这场危机,让拉佩有巨大的转变。 兰顿家族是瓦尔纳斯排名前十的家族,地位不比这边的公爵差,以前拉佩面对这个等级的人物,内心中总是有些恐慌,甚至还带着几分畏惧,现在他不在乎了。 另外,坎培尔·罗斯德的预言同样让拉佩有所动摇,以前他首先想到的是保命,保住自己的命,然后再保住身边人的命,最后就是活得比以前稍微好点,要求并不高。但是现在拉佩的想法变了,为什么不搏一把?他可以让这个世界有所改变,按照他的想法改变。 杰克离开了,他去联络比格·威尔。 拉佩一边沉思,一边进入会议室,既然做出决定,那么他就得为下一步好好打算。 原本拉佩的想法是确保南方的平安,但是现在他打算更加主动,不只对付撕毁协议的菲戈特亲王,也包括那些对他有敌意的人。 突然拉佩想到一件事,他已经在大师的边缘卡了半年,却一直在自我安慰,这是为了夯实基础,实际上多多少少有些自我逃避的意思。其实踏出这一步非常简单,只要强化魔源即可,看来前往南方大陆的计划必须提前…… 拉佩正在想着这些事,突然夏丽走过来,把一张纸条悄悄塞到他的手里。 拉佩看了纸条一眼,那是伯纳的回信。 “亲王的军队半路分兵,其实是非常不理智的举动,三万人马根本就不可能威胁到我们,如果我没猜错,他肯定会抽调驻守后方的军队。如果老板您愿意冒一下险,就带一支精锐部队从海上进攻德勒莫,然后快速直插对方的中心:当然正面也不能放松,必须死死拖住亲王的军队……” 就像信任比格·威尔一样,拉佩也同样信任伯纳,特别是伯纳在军事方面的见解,他已经打定主意照着做,不过他指挥哪一路军队才好?是那支少而精锐的突袭部队,还是和敌人对峙的主力?又或是干脆坐镇后方,让别人去打? 整个南方突然变得异常紧张,随着动员令的下达,所有二十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男子都被召集起来。 没有人敢违抗命令,抗令的人全都被挂在市中心的广场上。 这一次拉佩可没兴趣讲什么平等、自由,更不会在意各个党派的想法,事实上也没人敢反对。 动员令下达的第二天,各座城市就枪声不断,甚至稍微大一些的小镇也响起枪声,所有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又或是小孩都被强迫学习射击。 枪支是免费发的,不过数量有限,大城市得到两、三百把,小城市得到一百把,小镇只有十把,这些枪不再像以前那样分发到个人手里,而是统一用来训练。 当然,那些被征召的士兵都有枪,在入伍的当天,这些士兵就被送往前线。 最前线是一座名为雷朗的山城,这座城市已经成为预定的战场,因为这里是菲戈特亲王的军队必然要经过的地方。 仍旧是老套的战术,所有道路都被挖断,一排排壕沟阻挡住敌人的去路,还有矮墙和乱七八糟的障碍物,外围的房子也全都被推倒,成为临时的城墙——所有这一切都已经被证明非常有效,是民兵武装和正规军对抗的依仗。 统率这支军队的是西尔维娅——拉佩手底下有军事方面的人才,不过大多是伯纳的手下,此刻全都被调往东线,剩下的就是贵族,这些人不能用,至少在这场战役不能用——能够信得过,同时有一定军事才能的就只有西尔维娅。 拉佩并不担心西尔维娅镇不住场子,这一次她率领的不是一群海盗,而是从各座城市抽调出来的青年,全都只有二十多岁,是最不缺乏勇气,但阅历却很有限,容易被口号煽动的一群人。 指挥部在城中央,那里也是山城雷朗最高的地方,能够俯视整个战场。 西尔维娅和一群女人在营帐内,以前她用的是强盗团的老兄弟,但是沙利尔一仗,她发现那些老兄弟并不是很听话,毕竟以前在强盗团的时候,她只是晚辈,没有什么影响力。 西尔维娅吸取教训,也开始学着伯纳的方式组建班底,而她的选择就是女性,大部分是职业者。 一直以来女性职业者的地位都很尴尬,她们拥有超出常人的实力,但是和男性职业者相比就差得多,一般来说,她们的身份就是血脉传承者,说得难听点就是生育机器。 只要看一下拉佩接触到的女性职业者就知道,除了西尔维娅之外,就只有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地位不算低,但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的情况比较特殊,她领导的是情报部门,这方面女性有优势,除了心思细密,还有就是女性的身份容易被人忽略。其他的女性职业者,譬如女猎人夏丽、女弓箭手玛尼娜全都属于只能混口饭吃的那种,可要知道她们可都是高阶的职业者。 正因为这样,西尔维娅登高一呼,立刻跑来一大群职业者,她们都想证明自己不比男人差。 “菲戈特亲王的军队怎么样了?”西尔维娅低声问道,她问的是女弓箭手玛尼娜,现在成为她的副官。 “他们似乎想绕过这座城,我派出去的斥候全都回报,在很多偏僻的小路上发现对方斥候的踪影。”玛尼娜连忙说道。 西尔维娅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不是对方绕道,事实上她巴望着对方的指挥官这样做,她担心的是敌方全力猛攻。 西尔维娅很清楚这支军队的水准,军队的规模倒是不小,算上城里的居民,军队人数达到七万余众,但是这支军队仅仅只会开枪,连号令都听不懂。 为此,西尔维娅不得不拆散原来的军队,把以前的士兵提升为军曹,让他们负责解释她下达的号令。 这其实是无奈的选择,别看原来那支军队经历过战场的洗礼,实际上那些士兵也只经过几个星期的训练,马马虎虎能够站个队列,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对号令就不了解,把他们提升为军曹,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 因此西尔维娅只能一边修建防御工事,一边进行训练,她最需要时间。 “让保罗盯紧一些。”西尔维娅命令道。 西尔维娅的手底下实在没人,实力强悍的职业者并不一定是优秀的军官,所以她不得不从拉佩的手里要来保罗。 而西尔维娅也放心保罗,知道保罗很老实,不过也正因为太老实,没什么脾气,不可能让保罗管普通的士兵,他统领的是斥候和狙击队。 前线气氛紧张,后方也一片繁忙,不过感觉却有些轻松,原本只能看到男人们的工业岛,现在成为女人的天下。女人的天性就喜欢叽叽喳喳,一边工作,一边还在聊天。 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拉佩皱了皱眉头,不过他最后只能无可奈何。 和以前一样,拉佩仍旧在工作。 之前几个月已经累积一大堆钢条,而且最近这段日子,那几座钢炉产出的钢水也全都用来打造铁条,为的就是制造尽可能多的枪管。 为了完成这些工作,拉佩不得不日夜赶工。 突然有一个人走进来,走到拉佩面前,低声说道:“那边有消息传过来。” 拉佩扳了一下拉杆,钢条顿时停止滑落,他站起身,低声说道:“让大家做好准备。” “都准备好了。”那个人连忙说道。 拉佩点了点头,下一秒钟,那五道分身也停下手中的工作,纷纷站起来。 “出发。”说完,拉佩往外就走。 一刻钟后,一群人站在塔伦的码头上。 为首的正是拉佩,旁边是他的五道分身,再往后一些是铁甲傀儡,除此之外还有暗器大师霍克、大剑客孔塔,最后一人是攻打沙利尔的时候投降的二百五大剑客萨哥·拉蒙特。 杰克和安德雷没来,是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安德雷必须在要塞岛坐镇,要不然后方空虚,而杰克统率着突袭部队,此刻正潜伏在德勒莫外海。 拉佩手底下还有四位大师,也就是当初被瑟琳娜制服,不得不和他签署契约的前南方舰队的四个大师。不过对他们,拉佩一直都不怎么信任,这一次就让他们留守天堂岛,名义上也算重任在身,但实际上,现在的天堂岛只是拉佩赚钱的地方,或者说是对外的招牌,真正的重心早已经移到要塞岛。 此刻拉佩等人所在的地方虽然是码头,却比较偏僻,所以除了他们,一道人影都看不到。 这里原本是工厂区的码头,自从工厂区搬迁后,就一直没什么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跑过来。 “大人,让您久等了。”那个人朝着拉佩单膝跪下,说道。 “不需要客套,告诉我,贾克卜去哪里?”拉佩冷冷地问道,这一次他带着那么多人过来,为的就是彻底解决这个不稳定的因素。 拉佩和贾克卜之间的仇不可能化解,贾克卜曾经想杀他,他也曾重创贾克卜,更何况贾克卜手里的那支护卫队对拉佩来说意义重大。 贾克卜把护卫队经营成私兵,不过护卫队毕竟是护卫队,队员们拿的是政府的工资,贾克卜在的时候,他们或许会听命于贾克卜,若贾克卜离开之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是不会跟着贾克卜走。 只要换一个队长,护卫队的忠诚是可以保证,因为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原本就是塔伦人,就算不是,也已经在塔伦成家立业,他们在护卫队做了一辈子,保卫塔伦的安全已经成为他们的使命。 “他刚刚离开,往北面去。”那个人低声说道。 “我让你打的印记,你打了没有?”拉佩又问道。 “打了。”那个人连忙说道。 “没被发现?”拉佩必须问清楚,万一贾克卜早有警觉,将计就计,他可就惨了。 此刻拉佩带这么多人过来,为的正是以防万一。 “我把印记打在靴子的内侧。”那个人得意地说道。 “你做得不错。”拉佩随口赞扬道,然后朝着旁边看了一眼,他看的是光头预言师。 光头预言师明白拉佩的意思,他立刻展开书卷。 书卷里映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红斑,就算下了印记,贾克卜毕竟是大师,想要定位他可不容易,而这块红斑的大小相当于六座街区。 “他在这座城的边缘,在北郊。”光头预言师把书卷朝着拉佩面前一送,说道。 “是采石场。”拉佩一看就明白贾克卜所在的位置。 那个红点所在的位置远远超出采石场的范围,但是别的地方都不可能,北郊既没有餐厅也没有旅店,除了采石场之外,比较特别的地方就只有那个黑魔法师的老巢,拉佩可以肯定那个黑魔法师和贾克卜绝对没有一点关系。 “他居然跑到你的地盘去?”光头预言师感到颇为奇怪。 “应该是去和某个人接头。”拉佩淡淡一笑,他也经常做类似的事,和别人接头,要么找偏僻的角落,要么就找人多的地方,而现在整个塔伦最热闹的地方绝对是采石场,晚上也有人打靶。 “我们过去找他?”光头预言师问道。 “没必要,既然贾克卜不在,我们干脆去护卫队营地,把那些人控制起来。”拉佩早就有了计划。 贾克卜并不知道自己的老窝已经被人铲除,此刻他确实在采石场,和一个矮胖老头在一起。 采石场很热闹,虽然现在是晚上,天气还那么冷,排队打靶的人仍旧很多。 晚上也能打靶,甚至看得更清楚,因为靶子是一根根火把,非常显眼。 因为人多,也因为现在塔伦人的口袋里都有几个钱,周围全是做生意的摊子,卖各种吃食,感觉有点类似马内的跑马场和跑狗场。 此时,贾克卜和矮胖老头就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你仍旧没有打定主意吗?要知道机会难得。”矮胖老头低声说道。 “我听过不少类似的话,南方舰队的人说过,海盗亦说过,杜瓦利派的人也说过,在你之前说这话的是瓦尔纳斯人,可惜这些人没有一人有好下场,我能不能把这当作是一种诅咒?”贾克卜冷冷地问道。 矮胖老头讪笑一声,他感觉很没面子,早知道这样,就不说那些话。 想了想,矮胖老头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这一次可不同,你知道并不只亲王大人想要对付他,还有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打算。” 贾克卜呵呵一笑,根本没把这番话当真,当初他和拉佩刚为敌的时候,他是护卫队队长,拉佩只是秘密警察的外围成员。实力更不能比,他是大剑客,而拉佩还不入流,那时候的差距更大——结果贾克卜拿拉佩一点办法都没有。 南方舰队来袭的时候,瓦尔纳斯人动手的时候也差不多,拉佩都处于绝对弱势,好像肯定会输,但结果却是他赢。 现在拉佩掌控着整个南方,甚至还有传闻,他已经可以量产准大师,死在他手里的大师更是一只手掌都数不过来,所以矮胖老头的话,贾克卜只当作放屁。 “你不要自误,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矮胖老头板起脸说道。 “机会永远都有。”贾克卜一点都不在乎地说道。 “你的胆子倒不小。”矮胖老头拿出亲王特使的架子,说道。 “你再敢这样,信不信我立刻宰了你。”贾克卜也跟着翻脸,甚至他的脸色比矮胖老头更难看,说的话也更难听:“你算什么东西?菲戈特亲王的一条狗罢了!我相信为了收买我,他绝对不介意拿你和你的全家当礼物。” 贾克卜这一翻脸,矮胖老头确实不敢再说什么。 见矮胖老头服软,贾克卜顿时冷哼一声,说道:“你回去告诉亲王,我会在适当的时候给那小子致命一击。不过我出手有一个前提,就是一击必中,一击必死,让他不要指望我会先动手,给他制造机会。” “什么一击必中?根本就是捡现成,或者说落井下石。”矮胖老头很不以为然地说道,他改变策略了,不再唱高调,干脆全说“实话”。 “那又如何?我是大剑客,我手底下有几千人马,这就是我的本钱。除了你的主人之外,这个国家还有一位亲王,而在亲王之上还有一位王储,亲王之下也有十几位公爵,其中三位同样也是王室成员,我投靠谁不行?”贾克卜干脆撕破脸,他不在乎被别人利用,反正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互相利用的世界,但是他绝对不会做傻瓜。 “别那么紧张,我之前只是开一下玩笑。”矮胖老头连忙改变口气,说道:“你不愿意先动手,这我可以理解,不过你在暗中搞点破坏总可以吧?” “就像当初杜瓦利派那样煽动工人闹事?”贾克卜又是一阵讪笑,说道,对于这些人的伎俩,他早就有防备。 表面上看来,这些人已经放弃原来的想法,不需要贾克卜先动手,可是实际上仍旧在做这样的打算。 而贾克卜绝对不会忘记杜瓦利派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那些杜瓦利派的人肯定也认为这不算什么,还自以为高明,认为够隐蔽,而且连退路都准备好,结果被抓了个正着,全都被吊死在码头上。 “算了,我不认识你,你也没见过我,咱们再见。”贾克卜转身就走,他现在很后悔来见矮胖老头。 “喂、喂、喂,你怎么这样?还可以谈的嘛!”矮胖老头急了,他同样很后悔,早知道这样,刚才应该慢慢来。 贾克卜根本不听,他不愿意再和矮胖老头打交道,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一出树林,贾克卜就立刻转动手中的戒指,他的身上同样也有魔法物品,这枚戒指就是隐身用的。 一般是一刻钟,不过对贾克卜这样的大剑客来说,一刻钟足够赶回营地。 眼看着营地近在眼前,突然贾克卜停下脚步,紧接着拔出腰际的长剑。 “出来!”贾克卜大喝一声,气聚手心,再传到手中的长剑上,长剑发出微亮的光芒。 “你的反应够快。” 虚空中传来拉佩的声音,紧接着四周人影闪烁,一圈人凭空出现,隐约间把贾克卜包围起来。 “是你!”贾克卜的脸色愈发难看,他一直以为拉佩已经忘记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保持低调就没事,现在看来他想得太简单。 “我应该离开这里的。”贾克卜仰头看着天空说,道。 “因为你太贪心,因为你难以舍弃野心。”拉佩冷冷地说道。 “如果我离开这里,如果我发誓再也不与你为敌,如果我把护卫队整个交给你,你会放过我吗?”贾克卜问道,紧接着他又加一句:“护卫队可不只表面上这么点人。” “这么长时间下来,我会不知道护卫队另外一些人藏在哪里?”拉佩笑了起来,他能够在贾克卜身边的亲信安插间谍,这点秘密当然一清二楚。 说穿了也就不稀奇,那些队员就藏在离塔伦十几公里外的一座小镇。 整座小镇有将近七千人,其中三千人是护卫队的成员,其他人是家属,平时他们都装成普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每半年和塔伦的护卫队调换身份。 至于放过贾克卜,更是连想都不会去想,就算不在乎以前的仇怨,拉佩也不放心他。 贾克卜在塔伦经营二十多年,护卫队的成员全都是他一手训练,那些小队长、中队长更是他一手提拔,贾克卜不死,护卫队就是一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拉佩顺手拔出长剑,他的五道分身也一样,其他人则闪身退后,隐约间挡住所有逃脱的通道。 拉佩带那几个大师过来,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帮忙,只是以防万一和不让贾克卜逃脱。 “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拉佩说这话的时候,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 “好像就是去年的事。”贾克卜有些茫然若失,一年前他只是散发出气势,拉佩就连站都站不住,但是此刻拉佩却已经能够反过来压制他。 这一年的变化实在太大,大得让贾克卜难以想象。 下一瞬间,几把长剑绞在一起,拉佩明明占据优势,却仍旧选择突然出手,近乎于偷袭。 贾克卜也一样,刚才明明在感叹世事无常,转眼间就是杀招。 这不是决斗,而是杀人,没有规矩,也没有任何限制。 拉佩的出手很快,他的五道分身更快,刹那间周围全是一片残影。这是他炼制出分身后第一次全力出手,以前他只动用过一道分身。 刹那间,贾克卜就被刺穿——大师等级的战斗就是这样,要嘛僵持不下,要嘛瞬间决出胜负。 贾克卜的实力并不比拉佩差,可惜他没有分身,而且也不是六臂娜迦,不可能顾及到前后左右,所以他挡不住。 不过诡异的是,贾克卜身上瞬间爆闪出一片血光,同时每一道伤口都喷吐出锐利的剑芒。 这些剑芒很快,速度就像光一样快,而且非常锋利,无可阻挡。 拉佩和他的分身全被剑芒刺穿,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中剑的部位和贾克卜身上被刺穿的地方一模一样。 那些分身当然没事,不死侍僧的名号可不是假的,它们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身体,就算被刺成马蜂窝也没事。 有事的是拉佩本人,他的胸口一片通红,背后更是鲜血狂飙不止。 “你肯定以为我会躲开吧?”贾克卜同样浑身是血,他身上已经变得像筛子一样全是血窟窿,但他的脸上却洋溢着笑容,看上去很满足的样子。 拉佩却没在意贾克卜的笑容,而是紧盯着贾克卜的手。 贾克卜的右手尾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那是一枚看上去并不起眼的戒指,就像是普通的铜环,表面浮刻着一些简单的花纹,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荆棘纹。 拉佩的瞳孔瞬间收紧,这枚戒指叫“荆棘之伤”,没有任何防御力,也没有进攻能力,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进攻者受到同样的伤害。 别看“荆棘之伤”只有这一种功能,其中涉及到因果律。 因果律是和时间、空间同层次的深奥法则,掌握这种法则的人很少,比掌握时间、空间法则的人更少,大部分还是预言师。正因为如此,大部分带有因果法则的物品也和预言有关,像这种用来杀人的东西少之又少。 物以稀为贵,再加上“荆棘之伤”有着诡异的能力,被归于小神器之列,不过这件小神器太过鸡肋,用途只是和人同归于尽。 “你背后的那个人下的代价不小。”拉佩轻叹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很清楚以贾克卜的身家,绝对不可能拥有这枚“荆棘之伤”。 “可惜我们还是算漏一步。”贾克卜的眼中一片茫然。 “荆棘之伤”想要发挥作用只有一次机会,一旦暴露,就不可能再让敌人上当,偏偏对方怎么也没想到拉佩居然没打算杀贾克卜。 贾克卜很清楚,自己身上的伤势看上去很恐怖,实际上并不致命。拉佩故意避开最重要的器官,譬如心脏、脾脏、肝脏、肾脏之类的部位,更没伤及大脑和脊髓。 “你还算漏一点。”拉佩突然笑了起来,下一瞬间,原本看上去伤得不轻的他又变得灵活起来,手中长剑一挥,瞬间砍掉贾克卜的手,就是戴着“莉棘之伤”的那只手。 同样拉佩的手也血光一闪,连同握在手中的剑一起飞出去。 不过拉佩还有另外一只手,只见剑光一闪,长剑洞穿贾克卜的咽喉。 这一次拉佩的身上再也没有冒出血光,显然“荆棘之伤”只有一枚。 “你……也是分身。”贾克卜指着拉佩,异常艰难地说道,因为喉咙里卡着一把长剑,声音十分嘶哑。 就在这时,数米之外波光闪动,骤然出现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人是拉佩,另外一人居然是西尔维娅。 没人能够想到,在前线坐镇的西尔维娅是假的,是一道替身,真正的西尔维娅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塔伦。 从一开始拉佩就决定杀掉贾克卜,而他承诺过,会让西尔维娅亲自报仇。 刚才拉佩之所以不下杀手,就是为了把报仇的机会留给西尔维娅,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破掉贾克卜的绝杀。 地上的断手瞬间飞回来,接在断臂上,那个身受重伤的拉佩迅速变形,转眼间变成虫子的模样。与此同时,那只断手也带回贾克卜的断手。 从断手上取下“荆棘之伤”,拉佩朝着贾克卜笑了笑,说道:“谢谢,让我又得到一件好东西。” 拉佩说这番话的同时,旁边的西尔维娅举起手中的火枪。 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响划破夜晚的寂静,西尔维娅一口气把转轮里的子弹全都射出去。 贾克卜的额头上多了两个血窟窿,其他子弹全都打在脸上,他的脸变得异常恐怖,甚至给人恶心的感觉,就像一颗烂瓜似的,过了片刻,他缓缓地倒下去。 “舒服一些了?”拉佩轻声问道。 西尔维娅没有反应,大仇得报,但是她却没有丝毫兴奋的感觉,甚至心里空荡荡的。她哥哥活着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目的,整天就是混日子。她哥哥死了之后,她一心想要报仇,现在仇已经报了,她却突然间失去目标。 第一百一十章深入敌后 德勒莫是一座小城,离塔伦大概有两百四十几公里,离沙利尔也有一百十几公里,这座城的规模和沙利尔差不多,人口也就五、六万,可重要性却比沙利尔差远了。 这和西南诸省的地理位置有关,西南的两侧都是海,西面的海域连通马提兰和赖恩,可以说是黄金航线。相对而言东面就差多了,前往南方诸国没有塔伦、德文尼那样方便,前往西撒根本不需要走海路,陆路更方便,所以东面这一侧的港口都不繁华。 德勒莫的情况更严重,因为这里的水很浅,根本没办法停靠大船。 事实上,德勒莫和加姆沙尔一样,是度假城市,夏天来这里吹海风,冬天来这里享受温暖的阳光。 德勒莫这样的城市当然不会有太多驻军,伯纳建议在这里登陆,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此。 另外一个原因是德勒莫交通方便。加姆沙尔是平民的度假地,而德勒莫则是贵族的度假地,因为这里的道路通往西南的各座城市,而且全都是很宽敞的大道。 此刻在德勒莫的外海,一片礁石区里,五艘炮船停泊在那里。 塔伦的炮船是全封闭的,但是此刻这些炮船的甲板上却坐满人,现在是冬天,甲板上很冷,这些人全都盖着毯子互相挤在一起。 夜色越来越深,天气也越来越冷,而且海上的湿气很重,后半夜还会起雾,所以待在甲板上绝对是受罪。 “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有人开始抱怨起来。 “别说话,万一暴露行踪怎么办?”旁边的人立刻警告道。 “暴露什么行踪?四周有魔法阵屏蔽着。”说话的那个人毫不在意地说道。 “那也不能大意,说话声会透过海水传出去。”另外一个人提醒道。 就在这时,天空中有东西落下。 落下的是人,他们并没有落在甲板上,而是站立在海面上。 甲板上的人顿时精神一振,他们知道行动即将开始。 过来的正是拉佩一行人,其中并不包括西尔维娅,大仇得报的她已经连夜赶往前线。 杰克从其中一艘船的船舱里走出来,他一直在这里坐镇,看到拉佩等人到来立刻问道:“那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轻松搞定。”拉佩笑道。 “便宜他活了这么久。” 杰克对贾克卜没什么好感,紧接着他转过头,朝着身边的那些人喊道:“大家起来,轮到我们动手!” 随着这声令下,甲板上的人全都站起来,他们已经穿上铠甲,只不过还没有戴上头盗,那些脑虫也没爬到他们的背脊上。不开战的时候,没人愿意让脑虫爬到自己身上,这玩意太恶心,感觉也很邪恶。 一块块金属片从脖颈处延伸出来,转眼间变成头盔和面罩,此时那些脑虫也爬到这些人的背上,脑虫的腹部长着无数触手,这些触手和铠甲后面的一些突起连成一体。 下一瞬间,这些人全都站得笔直,此刻的他们已经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或者说得更确切点,此刻他们的状态更像是在驾驭自己的身体。 这些人仍旧拥有自我意识,他们能看到、听到外面的一切,也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想走就走,想跳就跳,不过具体的动作却不由他们控制,而是发出命令后,身体在脑虫的控制下完成。 战斗的时候也一样,这些人可以做出决定,譬如朝着某个方向闪避,或者对准某个目标开枪,大多数时候身体都会执行,不过有时候身体会失去控制,譬如对方发起攻击,身体不会等他们做出反应,而是自动格挡或者闪避。 “咱们走。”拉佩下令道。 五艘炮船同时动了起来,朝着海岸驶去。 拉佩没有选择码头,因为没这个必要,这些炮船的吃水很浅,德勒莫虽然不能停靠商船,但是游艇之类却没问题,此刻这些炮船上的火炮全都被卸下,吃水比游艇还浅。 “杰克大叔,上岸后你和霍克大师负责干掉守军。萨哥·拉蒙特,你负责魔法协会……”拉佩开始分派任务。 “为什么分最硬的一根骨头给我?”萨哥·拉蒙特顿时叫道。 拉佩故作惊讶地说道:“听说德勒莫魔法协会的仓库里,至少有价值两千万比绍的贵重物品。” “好吧,你赢了,当我没说过刚才的话。” 萨哥·拉蒙特不但是个二百五,还是一个贪财的二百五,理所当然逃不出拉佩的手掌心。 “其他人自己决定目标,首先是政府部门,其次是贵族的度假别墅,动手的时候小心点,虽然情报上说现在没什么贵族有心思度假,大部分的别墅里都只有一、两个看门人,但是不排除有强者的可能。”拉佩警告道。 该说的已经都说了,拉佩不再啰唆什么,随即抽出两把火枪。 不只是拉佩,除了几个大师级的人物之外,其他人也都抽枪在手,他们的枪和拉佩一样,可以不停射击,而且这些枪全都经过再一次改进,枪管长度达到一米五,口径也比原来更大,装的发射药也比原来多,子弹更是加长、加粗,分量也重一倍,威力自然不用说,虽然是短枪,射程却比那种新式长枪更远,只不过在那种距离根本谈不上精准度。 和威力成正比的当然是后坐力,一般的人根本无法使用这种枪,别说手腕会骨折,恐怕连手臂关节都会脱臼。只有职业者才能使用,甚至想要连射的话,更是要高阶实力,要不然就得穿上这身铠甲——这种枪是为了对付大师而制造的。 这时,船已经靠近海岸,拉佩纵身而起,跳到水里,水面就仿佛冻结般,他就这样在水面上奔跑。 “全都跟上!”杰克轻喝一声,也跟着跳下去。 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往下跳,所有人都能够在水面上奔跑,这原本就是那件铠甲的用途之一。 没有人发出声音,这些突袭者如同幽灵般上岸,然后分散开来。 杰克和霍克的目标最近,他们上岸的地方不远处就是一片断崖,顶上有一座要塞,就是守军的兵营。 杰克和霍克突然同时停下来,因为前面有警报结界。 霍克没有逞强,他等着杰克先出手。 杰克甩手就是五把飞刀,飞刀一离开他的手,立刻消失不见。 这座兵营当然有负责警戒的魔法师,五把飞刀透空而出,同时出现在这些魔法师的面前,无声无息地插人他们的心脏和咽喉。 每一个魔法师都没能够躲过,虽然他们身上的护符全都瞬间被启动,可惜一点用都没有,杰克的“相移”和拉佩的“崩解”一样,是大部分护盾的克星。 这些魔法师死的时候发出一些动静,有两个人发出惨叫声,还有一个人的护符动静很大,又是闪光又是轰鸣,除此之外他们倒地的声音也很响亮。 不过魔法师们所在的地方,隔绝做得太好,声音根本透不出去,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杰克又是一甩手,这一次他的目标是警报结界的枢纽,眨眼间的工夫,结界就被破掉。 霍克虽然年纪大了,不过身为大师,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攀比之心,看到结界被破掉,立刻双手一撩,施展出星星点点的暗器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这些暗器非常诡异,居然自己能飞,而且飞行的时候无声无息。 转瞬间,要塞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士兵全都被霍克所杀。 霍克是出了名的遇弱则强,杀起实力差的人,简直就像割麦子一样,一扫就是一大片。 当然也有漏网之鱼,现在是晚上,又是冬天,房间都关着,刚才被霍克射杀的这些士兵是因为房间里有烟囱,而暗器从烟囱里射进去,还有没烟囱的营房,不过里面的士兵同样也没机会活下来,因为还有杰克在。 基本上杰克没怎么动手,也就用了几把飞刀,整座要塞就再也没有活口。 另一边同样打得很热闹,那是一座十几米高的塔楼,负责进攻这里的是萨哥·拉蒙特。 萨哥·拉蒙特虽然是个二百五,但是实力绝对不差,在拉佩麾下的那些大师里,他绝对能够排进前三名,因为他掌握的法则是“速度”。 速度可不是普通的法则,它和时间、空间都有关,是两者的分支。 拉佩也是速度型的剑客,但是他移动的时候还能看到一连串残影,有一个加速和减速的过程。不过萨哥·拉蒙特移动时没有残影,根本就看不见身影,只有一股风骤然飙过。 和杰克先用飞刀干掉值班的魔法师不同,萨哥·拉蒙特是直接杀进去。 任何魔法塔都有多重结界和许多陷阱,最外面的一重结界肯定是警报结界,而里面的结界和陷阱平时是不开启,只有当外面的警报结界被触发的时候,它们才会被启动。不过这些结界和陷阱一般都只布置在一楼和二楼,三楼以上是魔法师活动的地方,没人会在这里设置陷阱。 因此理论上说,只要在警报结界触发后立刻冲到三楼,就可以轻易突破魔法塔的防御。 拉佩让萨哥·拉蒙特进攻塔楼,就是因为他的速度。 此时萨哥·拉蒙特没让拉佩失望,他没走楼梯,而是沿着外墙跑上去——这又是速度法则的另一种用法,当速度快到一定程度,会出现无视重力的效果。 萨哥·拉蒙特并不是个傻子,他为了保险直接上四楼,撞破窗户冲进去后,开始如同一道旋风般朝着楼顶刮去,沿路见人杀人,见至好东西就随手顺走。 此时拉佩的五道分身也跟着冲进去,不死侍僧根本就不在乎魔法陷阱,它们的速度也很快,大部分魔法陷阱甚至来不及爆发,它们就已经冲过去。就算陷阱爆发,威力也不足以破开它们身上的铠甲,更何况它们本身是不死之身。 和萨哥·拉蒙特不同,拉佩的分身一进入高塔,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破坏,它们用两米长的长剑强行刺入墙壁,然后沿着顺时针方向切割,墙上顿时被切开一道裂缝。 如果换成其他地方,这样的攻击根本没用,一幢房子是由众多立柱和承重墙所组成,而且为了分隔房间,还有很多墙壁,而且越高的房子占地还越大,十几米高的房子,占地至少有半座街区。 唯独魔法协会的高塔不是这样,这里的外墙就是承重墙,里面除了楼梯之外,没什么间隔,最关键的是占地不大,最底下的那层长、宽不过三十几米。 随着一声巨响,整座塔基被折断。 高塔内的那些魔法师还没反应过来,很多人甚至还在睡梦中,就算被外面动静吵醒的人,也大多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等他们过来时,塔已经开始歪斜。 “你这小子不是好东西,事先居然不警告我一声。” 萨哥·拉蒙特突然从一扇窗口跳出来,他仍旧踩着墙壁跑,不过这一次是往下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道:“你说过这里有价值两千万比绍的好东西!你是不是在骗我?” 拉佩翻了翻白眼,根本就不搭理萨哥·拉蒙特,转身朝着下一个目标而去。 熊熊的烈焰冲天而起,一座宁静祥和的海边度假城市转眼间化作火海,每一座别墅、每一幢豪宅都在燃烧。 这次拉佩带过来的人不多,五艘船,每艘船上三十个人,加上他们几人,总共一百五十几个人,根本不可能一幢幢房子搜索,因此他们出发之前准备一大堆燃烧瓶,每幢房子扔一只进去,然后转身就走。 城里的居民全都被吓坏,虽然明知道这时候跑出去非常危险,但仍旧携家带眷地往诚外逃,害怕待在城里会被活活烧死。 突然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响起,一大群马被驱赶着沿着大街往城外狂奔——这些马全都是抢来的。 德勒莫是贵族度假的地方,马车的数量当然很多,再加上西南诸省邻近西撒,西撒的好马是出了名的,所以这里的马数量众多。 眼前这些马是挑了又挑,最终选择三百多匹最好的马出来。 所有马全都被赶到海滩边,此刻那五艘船已经靠岸,船上的人正往下卸东西,有十几张爬犁,还有弹药、食物和喂马的饲料。 “快,大家一起动手!”拉佩大声命令道。 根本不需要拉佩说什么,那些人已经在工作,有的人跑过去套马,有的人忙着把东西装上爬犁,有的人在喂马,因为今天晚上肯定要赶夜路,还有一批人抓着马蹄,在蹄子上套软垫。 现在拉佩等人身处敌人的后方,动静当然越小越好,软垫能减小踩踏声,而且这些软垫上还有魔法效果,能够做到彻底无声。不只马蹄上被装了软垫,爬犁底下的两排小轮子上也有类似的东西。 “开头很顺利,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杰克问道。 “这就要看有多少大师等级的强者愿意替他卖命?” 拉佩并不在乎一般的职业者,更不在乎军队,这样一支全部由职业者组成的队伍根本就不在乎人海战术,想要对付拉佩等人,只有派出同样的精锐,而且大师的数量不能太少,最低限度是五比一,也就是三十几位大师。 菲戈特亲王和两位公爵当然拿得出这么多大师,但是有几人真的愿意拼命,那就很难说——这就是伯纳敢出主意,拉佩敢接受建议的原因。 一只魔鸽从天空中落下,落进鸽笼里,鸽笼的旁边有专门值班的人,那个人原本在打瞌睡,听到咕咕的叫声顿时清醒过来。 值班的人把魔鸽抓出来,取下鸽脚上的套环,从里面抠出一张纸条,只看了一眼就神色大变,慌慌张张地跑出去,跑去报告亲王身边的侍从官。 菲戈特亲王的身边有六位侍从官,晚上至少会有一个人负责值班。 “大人,赶快把亲王叫醒,后方传来紧急消息,德勒莫遭到突袭,整座城都毁了!”管鸽子的人手里抓着纸条,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德勒莫遭到突袭?”值班的侍从官立刻跳起来叫道。 管鸽子的人将手中的纸条往前一递,侍从官看了纸条一眼,脸色也变了,转身就朝着菲戈特亲王的营帐走去。 一刻钟后,菲戈特亲王睡眼蒙眬地走出来,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满脸阴沉地走到地图前。 菲戈特亲王在地图上找到德勒莫,那不是他管辖的城市,所以并不熟悉。 菲戈特亲王看了看纸条,纸条的底下写着时间,德勒莫遭到攻击是在晚上十点左右,放出那只鸽子的时候是晚上十二点二十分,现在是凌晨两点,已经整整过去四个小时。 “需要我把两位公爵大人请来吗?”侍从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侍从官的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门帘一撩,一群人走进来,这些人全都一脸倦容,显然也是在睡梦中被吵醒,为首的正是两位公爵。 “你们也接到消息了?”菲戈特亲王并不感到惊讶地问道。 “情况很糟糕,我担心他们的目标是拉都尔。”一位公爵说道。 菲戈特亲王脸色阴沉地看了地图上拉都尔所在的位置一眼,又看了看德勒莫,不得不承认这种猜测的可能性很大。 拉都尔是一座小镇,以前并不重要,但是现在却成为后勤中枢,那里不但存放着粮食和草料,还有一大批火药。 “如果我现在命令皮特尽快赶往拉都尔,你说还来得及吗?”菲戈特亲王问道。 “恕我直言,恐怕时间不够。”公爵轻叹一声,紧接着又加一句:“如果消息没有被耽误,或许还有可能。” 听到这番话,菲戈特亲王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头,此刻他在北上的途中,和后方相隔六百多公里,消息的延迟难以避免,一来一回就是八个小时。 见菲戈特亲王愁眉不展,公爵紧接着又道:“我还担心另外一件事,从德勒莫到拉都尔,再往西的话就是波尔多。” “进攻波尔多?不可能吧?” 菲戈特亲王并不怎么相信,毕竟波尔多是他的主城,也是他领地的中心,不只人口众多,还有大量军队。 “您难道忘了瓦尔纳斯人的遭遇?之前谁能想到他会攻击瓦尔纳斯,谁敢想象他会直接对兰顿家族动手?瓦尔纳斯有着数量众多的大师级强者,更有传奇强存坐镇,实力比……”说到这里,公爵停了下来不再说。 菲戈特亲王明白公爵想说什么,不就是瓦尔纳斯的实力比他们都要强吗? 此时菲戈特亲王绕着地图转起圈来,他并不知道拉佩可以量产准大师,瓦尔纳斯人隐瞒了这个秘密,但是他知道枪手这个职业的可怕。 成为枪手的要求很低,但是一开始的战斗力却很强。 同样是远程攻击,枪手的出手速度和射程都远远超过弓箭手,更可怕的是他们能轻易做到骑射。 要对付骑士、战士和剑客的话,枪手们远远地开枪就行,就如同弓箭手采用的套路。至于魔法师和神职人员就更不用说,被枪手克得死死的。 想要对付这样一支军队,菲戈特亲王派的人只能是高阶以上,要不然就是送死,甚至高阶都不保险,万一那支军队装备射程超过一公里的火枪,高阶也是去送死。 难道组建一支全都是大师的队伍?菲戈特亲王不敢再往下想,那些大师是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就是撑场面用的,想让他们干活,根本就不可能。 思索了半天,菲戈特亲王低声问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请何塞帮个小忙?如果能够请动他,对付几个大师肯定没什么问题。” “恐怕很难吧?先不说传奇强者有多么高傲,西撒那边也未必肯放人。”公爵不太肯定地说道。 “说穿了只不过是钱的问题,让米盖尔尽可能说服西撒王室,同时也说服何塞大师。”菲戈特亲王打定主意就这么做。 “与其这样,还不如说服黑胡子,那个海盗见钱眼开,而且他攻打过天堂岛,听说吃了不大不小的躬,我们只要承诺天堂岛归他,应该可以引他出手。”另外一位公爵在旁边提议道。 “黑胡子?”菲戈特亲王顿时犹豫起来。 这办法确实不错,问题是菲戈特亲王驾驭不住黑胡子那个海盗头目,万一黑胡子跑到波尔多胡闹一番,他岂不是要哭死? 时间又往后转了几个小时,天亮了。 在那座名为雷朗的山城外面,轰隆隆的炮声和密集的枪声响成一片。 菲戈特亲王在这边的统帅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将,相对于军衔,他显得年轻了一些,此刻他一脸淡然地将一张纸条渐成碎片。 “长官,这是亲王殿下的命令,这……不太好吧?”旁边的副官低声问道。 “现在撤回去也晚了,如果我没有猜错,晌午之前就会传来消息,拉都尔丢了,所有物资全都被毁,如果我现在撤兵,在这件事上多少要负点责任,你觉得我是那样的傻瓜吗?”少将冷哼一声,说道。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少将抢先一步发起进攻,既然雷朗这边的战斗已经打响,就算想撤兵也得等到打完后再说,而那时候拉都尔已经丢了,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让底下的军官打得狠一些,告诉他们,敌方的那些大师此刻全都聚集在我们的后方,前面的那支军队没有大师坐镇,我们赢定了。”少将想出各种办法来激励士气。 “长官,您要三思啊,现在整个中南和东南部的大师全都听拉佩的调派,就算他带走一批人,留下的大师也不在少数。”训官连忙劝阻道。 “你放心,就算有,也不会很多,因为他有太多地方需要防守,不只那两座岛,他还有塔伦、德文尼和沙利尔,而他得罪的人却很多,不只我们,还有瓦尔纳斯人和特雷斯的海盗。”少将显得非常自信地说道。 一声巨响,山摇地动。浪滚的浓烟直冲云霄,那不只是硝烟,更多的是炸飞起来的尘土。 拉都尔是后勤枢纽,大量物资聚集在这里,那些粮食也就算了,偏偏这里还有巨量的火药。 “我真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走海路?”拉佩喃喃自语道。 “这不难猜,肯定是忌惮马提兰人。马提兰人巴不得这边越乱越好,如果马内的战况对我们有利,他们说不定会放菲戈特亲王的物资过去。但是现在马内情况紧急,那几个党派内斗的本事一流,打仗却不行,保王党的军队都已经打进城里,这时候再把菲戈特的军队放过去,马内就被那两位亲王打下来了。”杰克在一旁分析道。 拉佩也想过这个可能,不过最后被他否定掉,说道:“如果我是马提兰人,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就算两位亲王占领马内,就算国王重新掌权,这个国家也不会安定下来,接下来国王和两位亲王之间免不了会来一场内斗,而贵族则会来一场大清洗,这个国家会变得更乱。” 杰克连连摇头道:“你别忘了马提兰人也发生过类似的革命,先是议会派占据上风,然后国王的人马重新掌握主动,几乎把议会派压到崩溃的边缘,结果怎么样?”说到这里,杰克不再多说什么。 拉佩一愣,紧接着默然无语,他很清楚那段历史。 严酷的局势迫使议会派不得不倚重一个人——奥利弗·克莱伦,这个人没上过军事学院,也没参过军,却是军事天才,他拉起一群农民组建铁骑军,依靠灵活多变的骑兵战术接连击败国王的军队。 最终,奥利弗·克莱伦在彻底击败国王的军队后,反过来清洗议会派,掌握至高的权力,让国王成为有名无实的虚君,而他自己则成为马提兰真正的统治者,成为了不是国王的国王。 拉佩很清楚杰克为什么说这话,现在的弗伦希尔和那时候的马提兰看上去很像,而拉佩和奥利弗·克莱伦同样看上去很像,马提兰人肯定是害怕历史重演。 说实话,连拉佩自己都不敢肯定,如果议会做出类似的选择,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奥利弗·克莱伦? 或许拉佩会躲在幕后,把伯纳推到前面,成为这个国家的奥利弗·克莱伦。 拉佩正感到茫然,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顿时心头一震。 此刻拉佩等人孤军深入,最重要的就是保密,只有一个人能够和他联络,那就是安德雷,而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安德雷绝对不会和拉佩联络,因为这有可能暴露他们的行踪。一只魔鸽飞了下来,径直停在拉佩右侧的肩膀上。 拉佩抓住鸽子,从脚环里抽出一张纸条,只看了纸条一眼,他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回事?”杰克低声问道。 “比格·威尔传来的消息,他已经和西撒人达成协议,西撒人作为见面礼给他一个情报,菲戈特亲王的人刚刚联络过西撒的传奇剑客巴斯特·冈萨雷斯,何塞,请他出手对付我们,同时他们还提到黑胡子。”拉佩同样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这帮王八蛋!”杰克怒骂道。 “看来菲戈特亲王挺重视你的,认为你非常重要,不惜代价也要把你留在这里。”霍克在旁边插嘴道。 拉佩一想到马上就会有一位传奇强者来找他的麻烦,心情就变得非常糟糕,不过他倒也没惊慌失措,立刻转身逃跑。 拉佩一咬牙,从口袋里摸出一件东西,恶狠狠地说道:“本来我不想用掉它的。” “好钢就该用在刀刃上。”杰克说道。 “你说得没错。”拉佩握紧拳头,他已经下定决心。 太阳升到树梢,远处的战场硝烟弥漫,曾经的山城到处都是残破的建筑物,特别是外围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敌人仍旧在进攻,他们的攻势非常猛烈,东面的防线快要守不住了。”一个女军官哭丧着脸报告道。 “守不住也得守,哪怕是用人命去填。”西尔维娅冷冷地说道,此刻的她是真货,她连夜赶了回来。 “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另外一个女军官问道。 “背后就是他们的故乡,那里有他们的父母、妻子或者未婚妻,如果他们守不住,所有人都会遭到清算。”西尔维娅的语气愈发冷漠地说道。 “我已经告诉他们这些,一开始还有点效果,现在……”那个女军官摇了摇头,说道。 “那你再告诉他们,我们的一支军队已经攻入敌方的腹地,正朝着波尔多进发,敌方的那支军队很快就会撤兵,只要我们能够支撑两天。”西尔维娅另外想了一套说辞。 “这些话我也已经说过。”女军官仍旧摇头道。 “那么你告诉他们,我们的援军很快就要到了。”西尔维娅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撒谎。 “真的?”女军官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问道。 “我有必要骗你吗?”西尔维娅冷冷地看了女军官一眼。 “我立刻宣布下去。”女军官飞快地跑了。 “莎莉没有经验……”见女军官离开,玛尼娜连忙说道。 “看来我错了,有时候用人不能太任性。” 西尔维娅轻叹一声,以前她用的全是她哥哥的手下,结果那帮人倚老卖老,不听使唤,现在她提拔一群女职业者,平时倒是挺听话,没想到一旦面临压力就无法承受。 西尔维娅不想再多说,就算要调整,也必须等这一仗打完。 “敌人的伤亡是多少?”西尔维籍道。 “臭体情况不清楚,不过死的人肯定不少,三比一的伤亡率应该有吧?”玛尼娜说道。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怎么回事?”西尔维娅一下子站起来,问道。 立刻有人飞跑进来,回报道:“敌人背着火药桶,想要用火药桶强行炸毁我们的工事,好在被我们的神射手干掉。” “这么不要命,现在就派敢死队?”西尔维娅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敢死队可不是那么容易招募,一般都是两边僵持不下,为了打开局面,才不得不用这招。 “看来敌方的指挥官已经急了。”西尔维娅喃喃自语着,她愈发感到莫名其妙:“才刚开战,他就这么着急,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这是菲戈特亲王的命令,亲王想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我们。”玛尼娜一拍脑袋,想出这么一个解释。 “更大的可能是菲戈特亲王命令他回援,他不想这个时候撤回去,干脆全力推进,期望能够在短时间内击败我们,这样,来通往塔伦的门户就被打开,而他就有理由乘胜追击。”另外一个女军官说道。 “都有道理。”西尔维娅说道,她第一次领兵,以前也没正式学过打仗,所以觉得两种可能都说得过去:“问题是怎么应对?” 马尼娜和女军官对视一眼,最后女军官说道:“不如趁着对方退却时组织一次反攻,稍微占点便宜之后立刻撤退。” “撤退?”西尔维娅顿时皱起眉头,问道。 “我们撤往比利莫斯,那里同样易守难攻,而且临近大海,补给也没问题,又不挡住敌人的去路,他没理由硬攻。但是我们在他的侧翼,他又不能无视我们。这样一来他只有两种选择,要嘛全力攻打我们,先把我们拿下,然后继续进军。要嘛不管不顾直奔塔伦。如果他选择第一种,我们就再打一场阻击战,然后再撤退,南方有很多类似的城市,他会被我们彻底拖住。如果他选择第二种,这里距塔伦一百七十多公里,沿途有二十几座城市,现在已经全部动员起来,他们可不是吃素的,而他手下只有三万名军队,要保住侧翼,又要维持退路的安全,没一万名军队根本做不到,凭剩下的军队根本无法击穿这么多城市。”女军官分析道。 西尔维娅看着地图沉默不语。 “您如果无法做出决定,可以联络后方,现在不是在乎面子的时候。”女军官急道。 但西尔维娅仍旧在犹豫。 “这个蠢女人,连一天都没有坚持到,居然就守不住!”黑暗中,汉德满脸怒气地骂道。 此刻汉德并不在塔伦,而是在一片群山中,这里是中部,应该算是敌人的后方,因为此处已经被菲戈特亲王的军队控制。 当然,这里控制非常薄弱,要不然汉德也不敢过来。 发泄过后,一转脸汉德已经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看不到丝毫怒意,还显得很兴奋,他快步走到外面,兴高采烈地冲着外面的一群人喊道:“好消息,好消息。我们的军队在雷朗大败亲王的军队,亲王的军队死亡人数超过两千名,不得不撤往比利莫斯,我们的军队已乘胜追击!” 汉德去了一趟马内,不但学会马内人的浮华和虚伪,还学会政客颠倒黑白的手段。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我们有希望了,现在他们后方大乱,南下的军队又损失惨重,亲王肯定得退兵!” “咱们也得加把劲!” 那些人顿时喜出望外,甚至有人开始欢呼。 “别光顾着说话,把篝火点起来。” 汉德不得不阻止这群人发疯。 “对、对、对,干活,大家干活!”一个胖子大声喊道。 一人立刻醒悟过来,全都散开去点燃篝火。 篝火有三堆,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此刻是夜晚,这三堆篝火显得异常晃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中传来一阵呼呼的声响,过了片刻,一条绳索从上面垂下来。 “快,拉住那条绳子!”汉德大声喊道。 一个离绳子最近的人一把抓住绳子,拎着绳子的末端往篝火中央的位置跑,那里放着一只绞盘。 绳子的末端被固定在绞盘上,几个大块头走过去,抓住摇柄开始转动绞盘,绳子被渐渐收紧。 天空中一道黑影变得越来越大,等到靠近地面的时候,大家终于看清楚,那是一艘非常巨大的飞艇。 “快,别愣着,大家都来搬东西!”汉德大喝一声,第一个爬上飞艇。 过了片刻,汉德扛着一包东西走出来往地上一扔,就听到包裹里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其他人纷纷登上飞艇,飞艇的甲板上全都是像这样的包裹。 “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那些人眉开眼笑,非常起劲地扛起包裹,就连那个胖子也抢着干活。 “快,再快一点,飞艇停在地面上是有时间限制的!”汉德大声嚷嚷道,他故意这样说,一方面是恶作剧,他喜欢看别人屁滚尿流的样子,另一方面是为了制造紧张感。 人是一种很贱的生物,如果很容易得到,就不会重视,只有费尽千辛万苦弄到手,才会珍惜,因此汉德故意把时间定在凌晨一点,把地点定在离最近的一座城市也有二十公里的深山里。 没有人知道汉德的用心,所以大家都在拼命地搬东西。 半个小时后,所有包裹都从飞艇上被搬下来,那群人气喘吁吁,但是精神却特别好。 此时胖子急不可耐地扯开一只包裹,包裹里全都是火枪,长、短、粗、细,什么的火枪都有。 这些一是乔治·雅克运过来的,用来换南方式步枪,本来这些枪打算回炉,不过拉佩手里的生铁还有一大堆,根本轮不到它们回炉,所以这些枪一直被扔在仓库里。 如果菲戈特亲王按照协议北上,这些枪仍旧会在仓库里生锈,但是他撕毁协议,这些枪终于有再一次派上用场的机会。 此刻在这里的人是被占领的四十八座城市、一百二十五座村庄的代表。 “你们自己挑,里面还有一些铅块,因为这些枪口径都不一样,必须自己铸造子弹,火药也有,全都装在条状的袋子里,挑的时候别压破了。”汉德大方地说道。 汉德确实很大方,现在连塔伦人都看不上这些杂七杂八的火枪,因为他们有更好的武器。 但是对那些代表来说,这些枪却是好武器,代表们顿时争抢起来,全都找理由想要多拿一些。这年头有枪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有枪才有其他东西。 “枪已经给你们了,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拿了枪,你们就得按照约定的去做,我们的人会在暗中盯着。” 汉德很明白只给好处不行,还是得勒紧缰绳,要不然这帮代表绝对会耍滑头。 “没问题,反正不需要我进攻敌方的大队人马,有机会就敲闷棍,这还不容易吗?”胖子呵呵笑道。 “是啊,就算我们没能力杀人,在大道上挖个坑,布个雷,或是烧座仓库,炸几辆车子,这不是什么难事。”另一个代表说道。 “我知道您怕我们拿了东西不干活,其实您用不着担心,我们都不希望国王重新掌权。让我们和国王的军队正面交锋,我们肯定不行,但是让我们暗中搞破坏,绝对一点问题都没有。”又有一个代表说道。 “万一亲王的人拿你们的家人作为人质怎么办?”汉德问道,因为他就做过样的事,用对方的家人来威胁,这是非常好用的手段。 “说一句老实话,我们的家人全都已经藏在安全的地方,要不然大家也不敢跟着您做。至于其他人,亲王要抓就抓,要杀就杀,反正我不在乎。”说话的是胖子,他说这话并不是表示他很坦诚,而是表明立场。 “对。” “没错。” 其他人也齐声应和。 第二十三集 内容简介: 菲戈特亲王的军队被拉佩的部署牵制住,为了挽救战争劣势,亲王请出传奇强者黑胡子欲灭拉佩,而拉佩为了活命,不得不拿出他最不欲人知的秘密来对抗…… 拉佩使计让波尔多大乱,又提供武器给中部地区的暴民攻入西南三省,接着再鼓动中、南部的志愿军北上解马内之围,以此与乔治·雅克达成协议,之后他回到腹地塔伦,开始蓄积战力,准备出海征讨心腹大患! 第一百一十一章黑胡子 “赶快跟上,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赶到目的地!”一个军官转头喊道。 后方的士兵不得不加快脚步。 这支队伍的规模并不大,也就一百来人,他们刚接到命令,要紧急增援安博特。 安博特也是后勤枢纽,比拉都尔稍微小一点,现在拉都尔遭到攻击,所有物资都被毁,如果安博特再出事,菲戈特亲王的军队别说北上,能不能回家恐怕都是问题。 这支小队原本驻扎在波法,离安博特有三十五公里,算是最近的人马,才得到这份差事,这一路马不停蹄,够他们受的。 此刻小队所在的地方位于两座山崖之间,两侧就是壁立的悬崖,中间仅有一条小道,只能允许一辆马车通行,如果有两辆马车相对而行,其中一辆马车必须往后退才能通行。 这绝对是一个险地,怪不得那个军官催促手下快走,而且他也很聪明,没有明说,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眼看着小队就要这片峡谷中出来,只要翻过一道山岗,前面就是一片平地,突然头顶上一声巨响,紧接着无数石块崩落下来。 那些士兵大多没有反应过来,就算来得及反应,这里也没地方躲。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所有士兵都倒在地上,大部分士兵已经死了,只有几人还在喘气,不过他们也活不了多久。 几乎同时,在两百公里之外的一座小镇,几个士兵摇摇晃晃地从酒馆里出来,他们随手叫住一辆出租马车,其中一个士兵满是醉意地朝着车夫喊道:“送我们去郊外的军营!” 另外几个士兵早已经上了马车,他们在马车里吵吵嚷嚷,闹个不停。 马车动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快,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夫喊道:“几位大人,到了!” “下车,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士兵大剌剌地喊道,然后推开车门,踉踉跄跄地下了车,根本没有付车钱的打算。 那个士兵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脸茫然地说道:“不对啊!这里不是兵营,这是什么地方?” 下一秒钟那个士兵再也说不出话,因为一把锋利的短剑穿透他的胸膛。 杀人的这个人并不是职业者,但是身手不错,绝对是杀惯人的人,只见他转身上了马车,每刺一剑,一个士兵就被干掉。 “你不能等他们下车之后再杀吗?弄得马车上全都是血。”车夫抱怨道。 杀手根本不回答,自顾自地把一具具尸体扔下马车,然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掏出一条毛巾小心地擦拭着短剑上的鲜血。 “你最好再补一剑,有的人心脏会稍微偏一些。”车夫提醒道。 “用不着,我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杀手不以为然地道。 “稳妥点好。”车夫摇了摇头,正打算从马车上下来。 “我的剑上涂抹了毒药。”杀手轻叹一声,道。 听到这番话,车夫翻了翻白眼。 在更北面的地方,一队骑兵正快马加鞭,他们同样是奉命调往一座后方重镇,这条路倒是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险隘。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几匹马全都一跟头倒在地上,马背上的骑兵被扔下来,其中一个人爬起来,可是马上又倒下去,因为他的背后满是铁蒺藜,甚至有一枚正钉在后脑勺上。另外两个人倒下就起不来了,身子不停抽搐着。 后面的骑兵连忙勒住战马,他们骇然地看着前方的地面,那里撒了一大片铁蒺藜。 类似的事到处都在发生,袭击无处不在。 两天后,袭击事件达到高峰,很多值班的哨兵在兵营门口被人打黑枪,最倒霉的是传令兵,因为他们大多孤身而行,而且都是骑着快马赶路,等待他们的除了暗中的黑枪,还有闷棍、毒药、陷阱、绊马索、铁蒺藜。 这种零敲碎打的袭击只持续一个皇期,亲王的军队就彻底停止前进。 “告急,告急,告急,全都是告急!难道没有一点好消息吗?”营帐中,菲戈特亲王歇斯底里地喊道。 后方传来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一夜之间数不清的抵抗军突然冒出来,这让菲戈特亲王头痛欲裂。 “我不是命令让职业者装扮成传令官吗?难道一个敌人都没有碰到?”菲戈特亲王愤怒地咆哮道。 没有人回答,事实就是这样,敌人直接在地上挖个坑,或者拉上一条绊马索,又或是撒上一堆铁蒺藜,然后就闪人,根本不和菲戈特亲王的士兵照面。 拉佩给的不只是枪支、弹药,同时还有一大批帮手。 帮手分两种,一种是汉德的手下,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打探情报,那些抵抗者之所以能够屡屡得手,一方面因为他们是当地人,熟悉那里的情况,另一方面就是汉德提供的情报非常够力。另一种帮手是拉佩手下的职业者,而且是嫡系中的嫡系,拥有强化铠甲,虽然只有二十几人,但是每一人都经验丰富,也都经历过对兰顿家族的洗劫,不但是打闷棍的好手,实力更是不用说,有他们压阵,菲戈特亲王派来的那些职业者如果什么都没发现,至少还能活命,但如果真的发现线索,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后方有什么消息?那支突袭部队找到了吗?”菲戈特亲王转移话题问道,他不再去想那些抵抗者。 “没有任何消息,那群人非常油滑,而且机动性太强,一夜间可以从东面跑到西面,甚至还经常进入西撒的土地,实力也很强,一般的军队根本就拦不住。”一位公爵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养了那么多预言师,他们是干什么吃的?难道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菲戈特亲王冷着脸问道。 “对方也有预言师,虽然我们几次发现他们的踪迹,但是追到那里的时候,他们已经逃跑了。”公爵不得不替预言师们解释一番,他很会说话,轻而易举地就把责任推到另外一群人的头上。 “逃跑……”菲戈特亲王知道公爵的意思,暗指魔法师不肯出力。 如果那些魔法师愿意出力,怎么可能被对方逃掉?魔法师是会飞的,他们还会隐形,说穿了他们就是怕死。 “为什么不派出斥候队?”菲戈特亲王怒声问道。 “派了,不过第一次就损失一半的斥候。” 原本公爵不想说,他们一向不重视斥候,但塔伦人却非常重视,那支队伍里差不多有一半原本是斥候。 “赫尔曼那边怎么样了?我让他回撤,他居然不听命令强行进攻,还说我的命令晚到一步,他已经和敌人交手……哼。”菲戈特亲王显然不是那么好被唬弄,就算他看不出来,手底下有那么多幕僚,其中肯定有明白人。 这一次公爵不开口了。 沉默好半天,一旁的副官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赫尔曼将军现在正沿着海岸追击,他连着三天都有捷报传来,现在已经追到韦恩湾。” “哈,真是了不起,先是打下雷朗,可惜我没看到一个俘虏。然后又打到比利莫斯,号称杀敌一万名,现在又追到韦恩湾,如果地图没有标记错误,韦恩湾应该在比利莫斯的东面,那不应该是我们的后方吗?你告诉他,别把我当傻瓜。”菲戈特亲王的额头暴起一根根青筋,说道。 “殿下,您再生气也没用,他现在撤不回来。”公爵很无奈地说道,他原本不想劝,但是仗已经打成这样,现在就算强迫赫尔曼撤回也已经晚了,只能期望赫尔曼尽快解决当前之敌,然后挥军南下。 菲戈特亲王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他突然发现也不能再提南下的军队,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问道:“西撒那边有消息吗?” 营帐中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位公爵闭口不言,最后还是那位副官硬着头皮说道:“他们拒绝帮忙。” “我就猜到他们会这样回答,当初他们的承诺根本就不可信,巴不得我和那些造反者斗个两败俱伤!”菲戈特亲王怒发冲冠,不由得破口大骂道。 狠狠地发泄一通后,菲戈特亲王板着脸,冲着副官喝道:“替我联络黑胡子!” 此时,菲戈特亲王已经顾不上后果。 “黑胡子说,他已经派出一支舰队去攻打天堂岛,叫我们稍微忍耐一下。”副官连忙道。 “只有鬼才会相信这种话,那个王八蛋根本就是趁机勒索。”菲戈特亲王恨得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对军事不是很精通,但是对这类勾心斗角就很擅长。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如果真的能够打下天堂岛倒也是一件好事。”公爵在一旁安慰道。 轰——轰——轰—— 轰隆隆的炮声响彻云霄,海面上到处是弥漫的硝烟、冲天的水柱和不时暴起的闪光,两支舰队此刻正绞杀在一起。 此刻拉佩的军队全都在外面,防御空虚,就算菲戈特亲王不联络黑胡子,黑胡子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过黑胡子显然没想到塔伦人全部动员起来后,实力会变得如此恐怖,同时在两边开打,后方居然还有这么多人马。 “一个半月之前塔伦人的战舰数量可没这么多,他们怎么造的?这不可能啊!”一个身高接近两米,身体异常壮实的老头疑惑不解地问道,他整个人看上去是方的,满脸络腮胡,光秃秃的脑袋上横七竖八全都是刀疤。 这就是纵横四海,让人闻风丧胆的海盗之王黑胡子。 黑胡子是最大的海盗团的头目,也是众所公认最强的海盗。 不过最近二十年,黑胡子已经不怎么出海抢劫,他已经老了,别看外表只有五十岁出头,实际上他已经活了近一个世纪。 黑胡子精通魔法,但他最初是武者,一旦超过五十岁,人的身体就开始走下坡,尽管武技会变得越来越精湛,出手也变得越来越老辣,但是整体实力会渐渐滑落。 这二十年来,黑胡子一直守在特雷斯。 黑胡子是特雷斯实际上的王,也是海盗们的守护神,这一次他之所以会跑出来,一方面是因为天堂岛积聚的财富太有诱惑力,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感觉到威胁。 以前黑胡子对班克纳特群岛的海盗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那些海盗根本不成气候。当初拉佩刚占领这片群岛的时候,黑胡子也没在乎,甚至拉佩战胜南方舰队后,他仍旧不觉得这是威胁。直到最近拉佩和乔治·雅克达成协议,开始整合南方的各个势力,黑胡子终于感觉到不妙。 之前黑胡子趁拉佩和瓦尔纳斯舰队交战的时候偷袭班克纳特群岛,那只是一次试探,结果拉佩的实力让他大吃一惊,所以这一次可不再是试探。 “那些船全都是尤特人送的,在过去的一年里,尤特人向很多造船厂下订单,所有订单全是在过年之前完成,所以上一次没有这些船。”旁边一个小老头连忙解释道。 这个小老头瘦得只剩皮包骨,他的外号叫米狗,是黑胡子的老部下,也是仅有的几个还没死的老家伙,他做的正是汉德的工作,专门负责打探情报。 “那些尤特佬。”黑胡子冷哼一声,脸色有些阴沉,突然他又问道:“船的数量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这还可以理解,但是那上面的防护法阵是怎么回事?上次可没有。” “菲戈特亲王一路北上,占领了很多城市,使得那些城市的官员全都倒了霉。现在亲王分兵南下,南方各座城市的官员都怕极了,因此那小子要什么就给什么,恐怕现在整个南方的魔法师都在他的麾下。”小老头苦笑道。 黑胡子郁闷地摸了摸下巴,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如果换成以前,他早就亲自出手,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住,因为感觉到海底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他可不想招惹那东西。 炮声变得越来越密集,海面上完全被硝烟笼罩住,使得两边的船仿佛在迷雾中行驶。 和当初面对瓦尔纳斯舰队时的“温情脉脉”,如同舞会般的海战相比,眼前这场海战要残酷得多。 那些海盗不怕死,他们虽然没有战列舰,甚至连大型排桨船的数量也不是很多,但是他们有很多小船,这些小船就是送上来堵炮眼的。 如果换成别的舰队,面对如此疯狂的海战方式,肯定早就崩溃,只有塔伦的舰队仍旧能坚持下去,因为炮船实在太灵活,根本不需要掉头,随时可以撤退。 此刻那些炮船正一边撤一边打,始终和海盗保持着距离,而且那些火炮的发射速度甚至快过排枪。 疯狂的炮击速度和船上的火炮有关,现在用的火炮不是原来的那种。 拉佩要同时应付两场战争,火炮根本不够用,所以原本装在船上的六磅火炮全被卸下来,而新造的火炮都是偷工减料的东西,管壁非常薄,所以这种火炮很轻,装药也少,相应的发射速度就快。 虽然炮的威力小、射程近,但是对付海盗船已经足够,不时能够看到一艘海盗船被击中,然后整个船头就被炸毁,船上的海盗拼命地往海里跳。 不过和之前的几场海战不同,拉佩这边的损失也不小,经常可以看到炮船被击中,随着一声巨响,木片四处纷飞。 海盗船的正面火力很强,那帮海盗很聪明,他们吸取瓦尔纳斯人的教训,拼命把火炮往前堆,堆不下也硬堆,再用木板钉一座平台,把火炮架在上面,变成前、后两排,而且为了尽可能多塞火炮,他们改造炮架,让炮架变得又细又长,所以并排可以放五门火炮,前、后两排就是十门,火力一点不比塔伦的炮船差。同样也对炮弹做改进,亦采用箭形弹。 相比起固执又呆板的瓦尔纳斯共和国海军,这些海盗要务实得多,能够接受任何东西,只要这些东西对其有利。 又细又长的箭形弹可不同于圆溜溜的球形弹,球形弹打在炮船那倾角很大的顶壳上直接就被弹飞,但箭形弹却像凿子似的深深扎进去,细长的箭杆上也更容易刻印魔法阵,上面全都有破魔和穿刺的效果,使得炮船的外壳再也无法阻挡攻击,要不是海盗们的炮不行,恐怕这场海战已经结束。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海面上炮声依旧,场面异常惨烈,到处是残破的木板,不知道有多少船被打沉。 除了木板之外,海面上还漂浮着许多尸体,大部分是海盗的尸体。塔伦的炮船防护能力实在太好,像防护能力这样好的船一旦被击毁,里面的人基本上不会留下尸体,大多被炸碎。 “还要继续打下去吗?”那个小老头试图规劝黑胡子罢手。 “你的心变软了?”黑胡子根本无动于衷地说道,死再多的人也不会让他皱一下眉头。 “船的性能相差太多,五、六艘我们的船才能炸掉塔伦人的一艘船,实在太吃亏。”小老头连连摇头道。 “有什么吃亏的?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缺海盗。船就更简单,没船就去抢。”黑胡子毫不在意地说道,做海盗的成本很低,这就是他不在乎的原因。 “老大,现在时局不太平,我觉得……”小老头还想再劝。 “就是因为时局不太平。”黑胡子看上去很阴沉,甚至有种心事重重的感觉,突然低声问道:“你觉得北面的那场内战会打成什么样子?” “打成什么样子?”小老头想了想,好半天才说道:“会不会变成马提兰人当年的模样?” “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弗伦希尔人的国王根本就是白痴,还不如当年马提兰人的国王呢!至于那两个亲王,暂时看上去占据上风,不过等到那小子空出手来,就轮到他们倒霉。” 黑胡子身为传奇,自然有他的一套本事,能够到达这个境界,全都是智慧超绝的人物,绝对没有单纯的武夫。 “还有更可怕的。”黑胡子目光深远地看着前方,好半天才低声说道:“那些人一直在进步,几个月前他们和瓦尔纳斯海军打的时候,绝对没有这样的战斗力。他们一直在打仗,一开始或许不行,现在却已经变成见过血、敢玩命的士兵,现在整个南方都动员起来,像这样的士兵会越来越多,如果再有一个像奥利弗·克莱伦那样的统帅,就该轮到周围的那些势力倒霉了。” 小老头浑身一颤,立刻明白黑胡子的意思。他们也算是周围的势力之一,而且和旁边那些国家相比,他们还有着先天的弱势。 “你是担心……所以才……”小老头很含糊地说道。 “没错,不管怎么说咱们毕竟是海盗,不像南方诸国有光明神殿这座靠山,也不像西撒和隆哥那样,是神圣联盟的一员。”黑胡子语气异常低沉地说道。 原本小老头想说用不着担心,毕竟中间隔着一道海,但是转念一想,这段日子塔伦人在全力扩充海军,意图已经非常明显,这要么是冲着瓦尔纳斯人去的,要么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而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 黑胡子一抬手,鸽子立刻飞到他的手背上。 黑胡子从鸽子的脚环里掏出信,他看了一眼,那张满是刀疤的丑脸就露出笑容,道:“那位亲王答应我的要求。” “你去追杀那小子的话,这边怎么办?谁来指挥?”小老头问道。 “放心,我会留一个替身在这里。”黑胡子早就想好办法。 “真的要一直打下去?” 虽然小老头明白黑胡子的想法,但是他仍旧有些不太愿意。 “我们和塔伦人已经结下仇,不趁现在尽可能削弱他们,将来肯定会后悔。”黑胡子并不是一味鲁莽。 在另外一边,也有一个人正冷漠地看着那惨烈的战斗,这个人就是安德雷。 安德雷的面前悬浮着一幅地图,那是立体地图,是战场的投影,方圆百里之内的一切都在他的俯视之下。 “我们的人快要承受不住了。”夏丽快步走过来,忧心忡忡地说道。 “没关系,别去理躲他们。”安德雷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至少在藐视人命这一方面,他和黑胡子是一样。 黑胡子不拿那些海盗当手下,安德雷干脆就不拿那些士兵当人看待。 事实上,安德雷对职业者都不怎么在意,唯一的例外是魔法师。 每一艘炮船上全都有魔法师压阵,这些人除了联络之外,还负责维持船上的防御法阵。对于这些人,安德雷绝对爱护备至,每艘船上都有传送阵,当船被击毁的时候,往往其人都死了,唯独魔法师还活着。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安德雷一点都不在乎伤亡?只要魔法师能够活下来就行,其他人死得再多也没关系。 至于损失,安德雷就更不在乎,因为所有损失全都是那些尤特人买单,那些尤特人承诺过,如果有一艘船被击毁,他们就再造两艘船。如果有一门炮被炸掉,他们就再造五门炮。 “我担心再打下去,士气会崩溃。”夏丽可不像安德雷这样冷血。 安德雷看了夏丽一眼,最后决定坦白道:“你尽管放心,士气绝对不会崩溃,在必要的时候,船上的魔法师让每个士兵都无毫畏惧。” 不只神术能够提振士气,魔法也一样可以,当然两者都有问题,等到效力过去后,就会出现一大堆副作用。 不过对安德雷来说,那些副作用根本不算什么,他给每一个魔法师的命令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用这类魔法。他们的战术本来就是边打边退,因此士兵的压力不会太大,如果压力大到崩溃的地步,那时候肯定已经身处绝境,提振士气是为了让那些士兵和敌人同归于尽,而魔法师则会启动自爆装置,然后传送离开。 “有必要这样吗?”夏丽问道。 “你不愿意执行命令?”安德雷的声音变得冷漠起来。 “您可以杀了我,对您来说,这只是弹指间的事,但是您别忘了,虽然您是指挥官,但是执行者却是我的人。”夏丽之所以敢违抗命令,原因就是当初的分权,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一块,谁都不能越权。这同样也是一种制衡。 安德雷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拉佩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接下来恐怕有更多、更大的仗要打,一旦内战平息,他就会请求南下,远征南方大陆,为那些被屠杀的人报仇。想要保证后勤补给畅通无阻,保证后路不被切断,特雷斯的海盗必须处理干净。” “您的意思是……我们要趁这个机会尽可能削弱特雷斯海盗的实力?”夏丽有些犹豫地问道。 “不只削弱对方的实力,也是为了练兵,只要多打几场仗,新兵就会成为老兵,届时实力提升可不是一星半点。”安德雷说道。 “人都战死了,还练什么兵?”夏丽脸上露出一丝怒意,问道。 安德雷看了夏丽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会全死?就算损失一半,仍旧还有一半人,重建舰队后,这些人会成为舰长和火炮指挥。至于那些开炮的、递炮弹的和踩踏板的人都很好找,他们不需要什么勇气,也不需要什么经验,只要能干活就行。” 夏丽想了想,最终放弃和安德雷对干的想法,道:“好吧,您是指挥官,就听您的。” 安德雷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面前的地图一眼。 刚才安德雷没有撒谎,却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这场仗从早晨一直打到现在,被击毁和无法使用的炮船已经快要达到半数,按照安德雷德猜测,最终就算战胜对方,他们的损失也会在六成左右。 这将是一场惨胜,任何一个明智的指挥官都不会喜欢这样的胜利。 安德雷无视如此巨大的损失,理由就是夏丽一开始说的——尽最大可能消耗海盗的实力,因为海盗那边的损失会比他们更大。 再说,拉佩这边重建舰队的速度更快。 和黑胡子一样,安德雷也意识到胜负的关键在于重建的速度。 海盗招募起来容易,需要船的话,直接去抢就行,重建的速度确实很快,不过拉佩这边更快。 此刻他们已经控制大半个南方,可以调用的资源数不胜数,特别是人口。整个南方总人口大概有一千两百万人,其中控制在他们手里的中南和东南两个地区,总人口有七百多万名,这些尽是兵源。 至于战舰,有尤特人的资金作后盾,船坞要多少有多少,造船工人可以随意招募,钢铁根本不缺,木料到处有卖,所以损失再多战舰也没关系,轻而易举就能补足。 熊熊的烈火在四处蔓延,不知道有多少财富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几十个骑兵从大火里冲出来,他们快马扬鞭顺着大道远去,最前面那匹马上的人正是拉佩。 攻占拉都尔后,拉佩他们就一直分散行动,三十人一组,每组一位大师、一个预言师,还有三个高阶魔法师,其他的全是枪手。 这些枪手中有一半原本是斥候,他们没有忘记老本行,侦察、搜索、瞭望、放哨都是他们在负责,也正是因为有他们,拉佩才敢在敌人的地盘随意乱窜。 这几天的时间,单单拉佩率领的这支小队就焚烧二十几座城镇,平均每五小时就有一座城镇在他们的手里化为灰烬。 不过拉佩他们没有杀人,至少没有杀平民,除非那些平民拿起武器想要对付他们——这并不是善良老百姓的证明。 拉佩之所以不杀人,只烧房子,为的是制造大批难民,而大批难民的出现,就意味着混乱。难民需要食物,需要住的地方,现在是冬天,还要大衣、棉被之类御寒的东西,如果得不到,难民已经一无所获,他们会铤而走险,最终会导致暴乱。 比起滥杀无辜,留下一地的尸体,拉佩的这招要恶毒得多,也管用得多。 拉佩并不担心菲戈特亲王和两位公爵会发放武器给难民,把他们武装起来,这绝对不可能。 只要想一下此刻马内的乱局和前一段时间的恐怖和混乱,那些贵族绝对不敢让平民拥有武器,而他们又尽不到保护平民的义务,这糟糕的情况愈发会引起愤怒和不满——这就是拉佩的计划。 袭击后方的策略是伯纳提出的,而制造大批难民,造成西南三省的暴乱,这是拉佩自己想到的。 伯纳在军事方面很擅长,但是在政治方面就差得多。拉佩正好相反,他对军事了解得不多,但是对政治却有着天生的敏感性,特别是对于制造混乱,并且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没人比拉佩更精通,连比格·威尔都做不到。 突然拉佩停下马,然后抬起手臂。 一只鸽子从天空中落下,停在拉佩的手背上,他取出信看了一眼,随即轻叹一声,说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拉佩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拇指大小的碧绿水晶,用力一捏,随着叮得一声轻响,水晶被捏断。 就在水晶被折断的瞬间,水晶里碧光一闪。 几乎同时,在相隔几十里甚至上百里的地方,杰克、霍克、孔塔、萨哥·拉蒙特的身上都一起发出嗡嗡的轻响,一点碧光从他们的衣服里、脖颈上和口袋中透出来。 “终于来了。”杰克的水晶放在胸前的插袋里,此刻他掏出水晶看了看,那枚水晶仍旧一闪一闪的。 “全都跟我来,这一次咱们得赶很远的路。”杰克调转马头,说道。 “没问题,反正这一仗打过后,这些马恐怕也没什么用,不需要节省马力。”一旁一个魔法师说道。 杰克没有回答,他默认了。 紧接着杰克挥起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下,那匹马嘶鸣一声,沿着大道跑下去。 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快马加鞭,朝着约定的会合地点狂奔而去。 波尔多是西南三省最大的城市,在纽斯特王朝时代,这里就是王室在南方的行宫,后来变成亲王的领地。论繁荣,波尔多当然比不上首都马内,也比不上赖恩,不过那两座城市给人的感觉是繁忙和奢华,波尔多则多了一丝优雅和恬淡。 在波尔多的北面有一座占地很大的园林,那里有山有水,一座优雅的宫殿建造在山岭上,虽然比不上马内的宫殿气势恢宏,却别有一番韵味。 不过此刻这种仙灵般的韵味被彻底破坏,在底楼的大厅里,一团漆黑的烟雾笼罩大半个大厅,只留下边缘的一些空地,而那一点点空地上却站满人。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光滑平整的大理石地面上隐约可以看见一些血迹,聚在被黑烟笼罩的地方。 黑烟里面有人,那个人正是黑胡子。 没人知道黑胡子的本名,甚至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那弥漫的黑烟就是他的招牌。 黑胡子和拉佩一样,走的都是魔武双修的路,不同的是,拉佩一开始就走这条路。而黑胡子一开始没那样的条件,年轻的时候他很穷,所以成了海盗,他没有老师,甚至没人给予他指点,硬是凭自身的天赋成为大师,之后他感觉到前面没路,所以开始研究魔法,试图另外开辟出一条路。 如今黑胡子成功了,成为了传奇。 在现今为人所知的传奇强者中,黑胡子是唯一没有传承,完全靠自己摸索走到这一步。 “还没有查到那群人的具体位置吗?”弥漫的黑烟中传来不耐烦的声音,黑胡子从来都不是好脾气。 “对方非常狡猾,他们分成几队,每一队都有预言师帮他们掩盖踪迹,我们的语言师根本没办法确定他们的位置。”一个军官很为难地道。 “废物,你们根本就是一群废物!”黑胡子骂道,不过骂声并不激烈,似乎在说一件很平淡的事。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身穿长袍,胸口别着一枚羽毛笔和书籍的徽章的老头叫起来:“有变化了,有变化了,范围在缩小!” 老头的手里捧着一面圆盘,圆盘上映照出山川河流的景象,中间是一片白色光斑。 圆盘的原理显然和拉佩身边光头预言师手中的书卷一样,都是地图形的预言魔导器。 此刻大厅里除了军官之外,剩下的全都是预言师,听到老头的声音,其他人也纷纷关注起手中的东西。 “没错,他们确实在聚拢,好像是要会合。”另外一个预言师得出相同的结论,甚至还猜出原因。 这并不是智慧的结晶,更不是预言师判断的结果,而是直接靠预言得出的结论。 预言和破案很像,如果没有线索,那就头痛了,可一旦有了线索,迷雾就会被一层接着一层破开。 “告诉我具体的会合点,就算不太准确也没关系!”黑胡子喝道。 此刻所有预言师都不说话了,他们有的在推算,有的在预测。 预言术有很多种,有些是靠计算得出结果,有些则和时间法则有关,还有一些涉及因果律,原理不一样,擅长的范围也不一样。 过了好半天,一个身体四周漂浮着许多细小珠子的老女人兴奋地说道:“我知道在哪里了!他们的会合点是……” 老女人突然停下来,既然知道对方也有预言师,她自然不敢随随便便地把会合地点说出来,那样会产生一种共鸣,很容易被对方得知。 只见老女人朝着那团黑烟动了动嘴巴,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我知道了,你最好没骗我,要不然……”黑胡子冷哼一声,说道。 下一瞬间,那团黑烟钻进壁炉里,然后顺着烟囱飞出去,速度奇快无比。 这就是黑胡子的能力,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诡异,黑胡子的块头很大,很难想象他怎么从狭小的烟囱里钻出去。 没人知道黑胡子的底细,踏足传奇后他就很少出手,而他一旦出手,不但会把敌人杀掉,连自己人也一起杀,绝不会留下一个目击者。 眨眼间的工夫,黑胡子就从烟囱里飞出来,那团漆黑的烟雾凝聚成一道巨大的人形,就如同传说中的巨灵,又像异教徒的灯神。 现在是白天,外面有很多人看到这一幕,这些人全都被吓得浑身颤抖,其中有一些人是虔诚信徒,他们纷纷掏出十字架或者类似的东西,嘴里不停念叨着自己信仰的神的尊号。 “哈哈……我不是什么魔神,我是海盗之王,我和你们的领主做了一笔交易,将替他杀掉最讨厌的人,而他则满足我一个要求,让我想想,我要求些什么才好?或许血洗这座城市会很有意思,哈哈……” 黑胡子如同一片乌云般飘浮在城市上空,那放肆的笑声让底下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同时也对他们的亲王感到异常愤怒。 在大厅里,那群人看着天花板,上方传来的笑声让他们心情烦躁。 “怕什么来什么。” “已经很好了,本来我还担心这里会死很多人呢!” “是啊,只是造两句谣,既没抢东西,也没大肆屠杀,对于这家伙来说,已经算很客气了。” 突然,众人转过头朝着那个老女人问道:“会合点在什么地方?” 其中一个预言师甚至急不可耐地掏出一面镜盘。 老女人冷冷地说道:“有本事自己找答案,我可不想惹什么麻烦。” 老女人当然不敢说,预言术是最神秘也是最繁复的一种能力,原理各有不同,天知道对方会不会感应到什么?反正知道的人越多,出问题的可能性就越大,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她绝对不会开口。 那些军官非常失望,而预言师们则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魔导器上,他们打算依靠自己的力量得到答案。 第一百一十二章对战传奇 地上到处是血,鲜血渗透进土里。 很多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死了的人全是士兵,菲戈特亲王手底下的士兵,他们的死状很惨,像是被大锤砸过,浑身骨骼全都粉碎,鲜血喷洒一地,尸体则像一摊烂泥。 漆黑的烟雾剧烈地翻卷着,就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黑烟的状态标示黑胡子的心情,笼罩在黑烟中的黑胡子正异常愤怒地把一只瓶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瓶子碎开,玻璃碴飞得到处都是,那些玻璃碴有的是黑的,有的是红的。 原本瓶内装满了血,有拉佩的血,也有其他人的血,这是一种特殊的魔法,专门用来干扰预言术。 不过,瓶子里的血已经蒸发了。 血这东西很有用,很多魔法都可以透过血,寻找到拥有者的位置。 对方显然有所防备,瓶子里放了一个自毁装置,黑胡子赶到这里的一瞬间,自毁装置就被启动,瞬间炸开,所有血都被爆炸的高温蒸发得干干净净。 “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我会找到你的!”黑胡子怒吼道,下一瞬间那团黑烟裹着他飞上天空,朝着波尔多的方向飞去。 黑胡子仍旧得回去找那些预言师,就算是传奇强者也不可能样样都懂,他和拉佩一样,对预言术也一无所知。 黑胡子并不知道,在旁边的一座山上,在山背后的一座石洞里,一群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那只血瓶确实是用来误导黑胡子的道具,不过最高明的欺骗就是把真实隐在谎言的背后,把真相隐藏在假象中。 拉佩就在这里,离血瓶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这里也确实是会合地点,另外几队人很快就会到达。 “我们至少多了十几个小时,甚至可能更多,这取决于对方的智商。”拉佩轻笑道。 “足够我们好好布置一番了。”光头预言师一脸轻松,不过刚才他也非常紧张。 “快,换衣服。”拉佩命令道,一边说话,他一边取出一件灰色军服,这是亲王的军队制服,看上去皱巴巴的,很不起眼。 不只是拉佩,旁边的人也开始换衣服。 穿好军服后,拉佩等人从地上拿起扫帚和簸箕。 “现在开始干活。”拉佩举起扫帚,然后第一个走出山洞。 所谓的干活就是收尸,然后运到别的地方埋葬。 一具具尸体被拖到路边,有人去牵马,拉佩等人的马全都藏在十几公里外的山坳里,毕竟马不是人,它们不知道要隐蔽,万一弄出点动静,引起黑胡子的注意,那可就太不幸了。 此时拉佩仔细地检查每一具尸体,死因是重压,凶器看来就是那团漆黑的烟雾,那绝对不是普通的烟雾,可能是一种魔法,也可能是某种魔导器,作用应该有很多种。第一种用途肯定是隐藏自身,屏蔽视线、体温、血液之类的感知,让人无法确定具体的位置,除此之外,烟雾也是一种武器,或许还能当盾牌使用。 想要对付黑胡子,首先得破掉这团黑烟。 拉佩正在思索,光头预言师走了过来,他蹲在一具尸体旁边,拨弄了两下,摇头叹道:“这家伙真够火爆的。” “海盗之王这个外号可不是假的,不但要有实力,还得心狠手辣。”拉佩冷冷地说道,不过他绝口不提黑胡子的名号,他怕对方会有感应。 “开始干活。”拉佩站起身说道。 拉佩想要布设一座魔法阵,让传奇强者不能力敌,他曾经和一位红衣主教交过手,那人是冒牌货,而且没什么战斗经验,最后被拉佩弄死,那一战让他明白传奇等级的恐怖。 当时那个红衣主教用的“圣言”根本就没办法阻挡,还有凝聚圣光的一击也难以对抗,好在后者被拉佩用镜子反弹回去,杀死了对方。 说实话,那个红衣主教死得很冤,相当于是“自杀”,如果他运气稍微好点,那么死的就是拉佩。 想要对付传奇强者,首先得限制往他们,让他们没有机会出手,此刻拉佩的脑子里有一些想法。 黑烟落在亲王府的屋顶上,这一次黑胡子没有走烟囱,而是直接穿透房顶,然后穿过一层层地板,最终落到大厅里。 随着一声咆哮,那个老女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举到半空中,紧接着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耳光。 换成往日,那个老女人早已经变成尸体,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黑胡子需要这些预言师。 “我在你告诉我的地方只找到一只血瓶,而且里面的血已经干透,你被误导了!你上当不要紧,却害得我跟着你丢脸,实在不可饶恕!”黑胡子非常愤怒地说道,这一次他真的怒不可遏,因为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耍弄。 黑胡子把老女人扔在地上,朝着其他人吼道:“快给我找,我要知道那家伙的确切行踪!” 下一瞬间,黑胡子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息。 大厅里的人被这股气息笼罩住,全都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不只是大厅里,这股气息也狂飙到外面,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大师都感觉到呼吸困难,这就是传奇强者的恐怖。 当然也有不受影响的地,波尔多有十几座神殿、两座修道院和一座图书馆,那股气息席卷到这些地方,立刻就被反弹开,有几个神职人员甚至朝着亲王府的方向投去不屑的目光——这就是神殿超然的地方。 波尔多是大城市,论繁荣程度,仅次于马内和赖恩,同另外几座城市并列第三名。这里有二十几位祭司等级的神职人员,其中十一位是光明神殿的主教,更高等级的大主教也有两位,而大主教和枢机主教是同一个层次,都属于传奇等级,虽然有冒牌货的嫌疑,但是他们人多。 一直以来黑胡子都只敢在海上称王,却不敢公然进攻陆地,除了他不想惹急转,还到各国围剿,另一个原因就是畏惧各大神殿的力量,特别是光明神殿。 这一次要不是菲戈特亲王的邀请,黑胡子绝对不敢来波尔多。同样,尽管他嚣张跋扈,却没有打开杀戒,也正是因为有所顾忌。 亲王府的那些人也都清楚这一点,不过尽管明白,却没人敢挑衅这位海盗之王,特别是那些预言师,全都按照黑胡子的命令拼命搜索着拉佩等人的行踪。 此时,一滴滴汗珠出现在那些预言师的额头上。 预言术一旦拨开迷雾就可以看到真相,想要掩饰都掩饰不住,所以这些预言师全都已经知道会合的地点。但是这个地点已经被证明是假的,是误导,因此所谓的真相被认定是更深的迷雾。 当然,也有预言师看出这可能是隐藏在假象后面的真相,但是没人敢肯定这一点,谁敢说这不是另一次误导? 如果预言师们预言的是另外一个地点,就算错了,不过是另外一个假目标,只能怪他们实力不够,被对方误导,顶多挨一顿耳光,但是若仍旧把再次预言的地方指给黑胡子,情况就完全不同,第一次叫误导,第二次就是戏弄,这位海盗之王是会杀人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所有预言师都宁可无视这种可能,也绝对不敢开口。 太阳渐渐西下,所有尸体全都清理完毕,拉佩也已经布好魔法阵,甚至还布置一大堆魔法陷阱。他手下的那些人也没闲着,清理完尸体后,他们开始重建兵营。不过重建兵营只是幌子,他们其实是在进行战斗前的准备。 地上被挖了一个又一个坑洞,这些坑洞是斜的,洞口还有翻转的挡板,这原本是防炮用的,也可以用来防御魔法攻击,不过此刻是为了对付黑胡子。 突然,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 拉佩的手下全都停下来,其中一部分人缩到不容易察觉的角落,原本已经收起的头盔重新被伸展开,覆盖住脑袋,另外一部分人则将手放在腰际,那里是放枪的地方,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拔枪射击。 好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就消失,率领那支马队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家伙,远远地就喊道:“我没来晚吧?我没……咦……我居然是第一人。” “住口,你这个混蛋!你想把那个老家伙招来吗?”拉佩毫不留情地骂道,他对萨哥·拉蒙特一向不给面子。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萨哥·拉蒙特连忙道。 “下马干活。”拉佩随手将一把扫帚扔过去。 萨哥·拉蒙特飞身从马上跳下来,半空中接住扫帚,非常听话地干起活,当然他只是装一下样子,为的是不让人发现异常。 一刻钟后又有马蹄声传来,这一次来的是霍克。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孔塔和杰克同时到了,两支队伍是在半路上遇到。 霍克和孔塔没什么可准备的,但杰克就有些忙碌,他漫无目的地乱走,不时会在地上放一块石头。 拉佩知道,杰克是在布置空间节点。 这可以说是一种秘术,也可以说是魔法阵,而那些石子是专门炼制的符石,作用就是制造一个空间脆弱点,在这个位置比较容易打破空间,这可以让杰克在相移的时候轻松很多。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突然天空中一道黑影落下。 很多人又感到紧张起来,好在拉佩及时喊道:“自己人!” 来的人安德雷。 “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拉佩问道。 安德雷摇了摇头,说道:“你可别怪我,最后是我们胜了,不过损失很大。” 安德雷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拉佩一块水晶。 拉佩接过水晶看了起来。 水晶里记录的影像是从空中拍摄的,在战场上有很多飘浮在空中的小精灵,它们是安德雷的眼睛。 居高临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感觉不到战争的惨烈,也没有那么热血沸腾,同样也不觉得悲伤或者不忍,就像是在下棋。 一开始两边的舰队浩浩荡荡,海面上全都是船,接着两边开始交火,队形彻底乱了,不过安德雷这边稍微好一些,海盗那边乱得更厉害,所以损失也更大。 “打得不错。”拉佩看完影像后说道,他不像夏丽那样心软,很清楚这一仗迟早要打,更何况这一次他们占据主场优势,而他们损失越大,就意味着海盗的损失更大。 “我们在技术方面的优势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明显。”安德雷警告道。 拉佩点了点头,他也看出来了。 船的优势还是有,拉佩他们的船更快也更灵活,海盗的船仍旧是老样子,五花八门,什么船都有,速度也不一样。 不过火炮方面的优势已经没有,海盗也用上箭形弹,不会被弹飞,而且穿透。性非常可怕。 “没办法,只能加强防护。”拉佩轻叹一声。 加强防护也就是增加船壳的厚度,钉在顶壳上面的铁皮也得换成钢板,这没什么创意,全都是老套。 拉佩完全能够预见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就像兵刃和铠甲的竞争,兵刃变强了,就得增加铠甲的厚度,而铠甲变强了,又得增加兵刃的威力,然后又是一个循环,结果就是铠甲变得越来重,兵刃变得越来越强,然后得配上更好的战马,当然花费也更加可观。 “还有他们的火炮布置方式,我觉得这些海盗还是挺有创意的。”安德雷提醒道。 听到安德雷这样说,拉佩立刻将水晶里记录的影像又看一遍,这一次他看得很快,马上点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阶梯形布置确实比咱们现在的菱形布置要好得多,火炮的密度更大,也更节省空间,我们得学习。” “不过他们的火炮只能向前发射,角度很小,舷侧的火力就差得多,也不是很完美。”安德雷叹道。 “这没关系,可以把几门火炮凑在一起,放在一座可以转动的炮塔里,就像我们在岛上的布置那样。”拉佩立刻想到一个现成的主意。 不管是天堂岛,还是要塞岛,又或是工业岛,上面都有一圈轨道,火炮可以沿着轨道移动,而且炮管指着的方向也可以转动,能够保证最大可能地运用火力。 这种布置在上一次黑胡子和瓦尔纳斯人联手突袭班克纳特群岛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效果。 “不过这样一来船的结构也要改。”安德雷有些犹豫地说道。 “改就改吧,炮船不适合远航,我早就想改了。”拉佩根本不在意地道。 炮船是在炮艇的基础上放大而来,而炮艇原本只是用于近海防御,根本不适合远航。 以前拉佩考虑的是防御,但是接二连三被人欺上门,这让他意识到一点,只有防御是不够的。就像牛,别看块头那么大,还有尖锐的犄角,身上的皮也很厚,但它们永远是猎物,是那些猎食者的目标。 想要不再成为别人的目标,就必须变成猎食者。 “先不说这些,轮到你布置。”拉佩回到现实中,今后的计划以后再说,先得过眼前这一关。 安德雷也知道现在时间紧迫,他一撩袖管,立刻开始干起活。 整个晚上所有人都感到忐忑不安,好在黑胡子始终没有出现。 太阳再一次升起,阳光投射在大地上,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军营又恢复原来的模样——至少外表上看上去如此。 “不知道那个老家伙什么时候才来?”萨哥·拉蒙特打了一个呵欠,整个晚上没人敢睡着。 “要来点吗?”拉佩递过去一只瓶子,里面是提神的药剂。 “算了。”萨哥·拉蒙特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吃药,任何药都不喜欢。 拉佩也没休息,大师级的强者可以连着几个月不睡觉,因为他们可以控制大脑,让大脑的各个部分轮换休息。 “会不会是我们藏得太好,他发现不了我们?”杰克问道,如果真是那样,就太让人头痛,难道他们还得主动暴露自己? “应该不会,对方有那么多预言师,最后总会发现我们。”拉佩只能这么说道。 拉佩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光头预言师大喊一声:“来了!” 此刻,在离军营十几公里的地方,一片黑烟翻滚着在天空中掠过,速度比大多数飞鸟还快,到了拉佩等人的头顶上方后,黑烟猛然间朝着地面压下来。 烟是轻若无物的东西,但是这一压下居然如同铁锤砸地,随着一声轰响,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那些刚刚搭好的营房瞬间被压成粉末,如果有人的话,恐怕也已经被压成肉酱。 就在黑烟砸落的瞬间,一片圣洁又凝练的光芒从地底冒上来,径直刺入黑烟中。 这片圣光凝如实质,靠近地面的黑烟一下子就被撕碎,露出黑胡子的下半身,是一个老头穿着一条宽松的裤子,脚下踩着旧靴子,还拖着一件很长的披风,披风一直垂落到地上。 “可恶!”黑胡子怒吼一声,他为自己的大意感到愤怒,更为自己两次上当而愤恨,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好像他的智商很低的样子。 不过黑胡子甚至来不及反应,又有一道更亮、更刺眼的光束直射过来。 这道光束有手臂那么粗,阻挡在前方的黑烟本没有抵挡之力,轻易就被撕开。 不可能比光更快,传奇强者也做不到,黑胡子再一次被击中,光束从他的前胸射入,从背后穿透过去。 不过光束穿透过去的瞬间,黑胡子身影一阵扭曲,原来的他消失不见,在身后十几米的地方,另外一个他骤然冒了出来。 “空间折叠!”杰克大叫一声,瞪大了眼睛。 同样是空间类的秘法,空间折叠比相移要高级许多,空间折叠可以让人同时身处于几个地方,有点像分身,又有点像投影,每一个都是本人,每一个亦都是分身,每一个也都是投影,只要不是同时被击杀,就一点事都没有。 杰克心里震惊,反应却不慢,他的飞刀已经出手,直取另外一个黑胡子的咽喉。 杰克的飞刀一离开手就消失不见,转瞬间在黑胡子的脖颈前方冒出来。 令人震惊的是,那把飞刀凝住在那里,居然动都不动。 不只是杰克的飞刀停止在半空中,霍克的暗器,还有拉佩的那些手下射出的子弹,全都凝住不动。 “时间停止。”每一个人的脑子里都闪过同样的念头。 这似乎就是传说中,真正的“时间停止”。 还没等杰克等人明白过来,黑胡子动了,他整个人瞬间弥散开,化作一道道残影,同时朝着每一个人杀去。 拉佩的人和黑胡子之间有一段距离,最近的在十几米之外,最远的甚至超过百米,但是黑胡子转瞬就到每个人的面前,中间的距离对他来说好像不存在似的——这是空间折叠的另一种运用方式。 眼看着所有人就要被黑胡子一击毙杀,突然每一个人的胸前都射出一道白光,这道光只有筷子粗细,比刚才那道手臂粗细的光束差远了,威力也差得多,不过速度却一样。 黑胡子的残影一下子消失大半,拉佩这边的人大多躲过一劫,只有几个人运气不好,因为黑胡子是从正面或者侧面攻过来,所以没受影响。 那几个倒霉蛋当场被击毙,死状惨不忍睹,全都被切成碎块。 黑胡子用的是快剑,比萨哥·拉蒙特的剑更快,也比拉佩的剑更迅速。 “很好,自从我达到传奇境界,还没人能够接我一招,这一次你们居然连挡了两下。就算被我所杀,也足以为傲。”黑胡子狂放地笑道。 “这家伙的法则到底是什么?”拉佩大声喊道。 “不清楚,如果是空间折叠,那么黑烟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的时间停止?”杰克的脸色变了。 “或许他掌握了几种法则。”安德雷说道。 “你们说完了吗?”黑胡子冷笑一声,说道:“如果你们说完了,就轮到我动手了。” 黑胡子的话音落下,那片黑烟化作无数道鞭影抽下来。 “闪!”拉佩大喝一声,往旁边一跳,旁边就是事先挖好的坑。 其他人的反应也不慢,全都躲进洞里,与此同时,又有一片圣光从地底冒出来,和黑烟绞在一起。 “这对我没用,就算你们事先有准备,对我也一点用都没有,大师和传奇的差别就如同天与地之间的距离。”黑胡子狂笑起来,然后猛地一拳打在地上。 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地面突然变得像水面般,可以清楚看到一圈涟漪朝着四面八方荡开。 噗的一声,拉佩的一口血狂喷而出,能感觉到身体被重锤砸了一下,脑子发昏,五脏六腑全都移位。 “哈哈,你们都给我……”黑胡子再一次举起拳头,说道。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将黑胡子再一次击碎,瞬间另一个他在十几米外显现出来。 不过,这一次黑胡子并不是毫发无损。 闪电的速度比光要慢得多,但是比其他东西都要快,即便在时间停止的状态下也是如此,而且闪电有其特点,除了主干之外,还有无数分叉,此时方圆数百米全都被笼罩在其中,别说相隔只有十几米,就算离得更远,也仍旧躲不开这一击。 听到雷声,拉佩强忍着晕眩和剧痛,从坑洞里探出身子,不停开枪射击,其他人也一样,只要还有口气,全都趁机反击。他们射出的子弹带着绚丽的光华,全都施了魔法。 此时杰克、安德雷及霍克全都出手,哪怕明知道没用,仍旧不停攻击。 没有出手的只有孔塔和萨哥·拉蒙特,他们擅长近战,但是此刻都不敢靠近黑胡子。 黑胡子身体一晃,再一次拉出一连串的残影,不过这一次残影要少得多,他没管其他人,而是朝着拉佩杀去。 “杀!”拉佩大吼一声,刹那间他的五道分身同时冒出来,和他背靠背站着,同时一剑刺出。 拉佩的剑同样快到极点,上下左右全都是剑刃。 “没用的。” 黑胡子的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大片残影围绕着拉佩。 黑胡子的每一道残影同样握着剑,他们的剑灵活而快疾地从拉佩的剑影中插进去,相比之下,拉佩的剑则要呆滞得多。 眼看着拉佩就要被切成碎块,就像刚才那些人一样,突然黑胡子的残影全都消失,只剩下一道。 就在十米之外,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站立在那里。 那个人是一个老头,非常老,看上去至少有八、九十岁,身上穿着一件下摆拖地的魔法师袍。 “莫文,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黑胡子的脸庞微微扭曲着,说实话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传奇魔法师莫文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不好意思,我只是受人所托罢了。”莫文呵呵笑道,好像此刻不是生死搏杀,而是在和老朋友聊天。 看到莫文终于出手,拉佩松了一口气,他轻轻拨开黑胡子的剑,用很遗憾的语气说道:“为了对付你,我不得不动用一次宝贵的机会。” “别再浪费时间!”杰克异常不满地喊道。 拉佩笑了笑,紧接着大喝一声,右手长剑一个直刺。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一起出手,最快的仍旧是杰克,他的飞刀从四面八方朝着黑胡子飞去。第二快的是萨哥·拉蒙特,刚才他还在百米之外,眨眼间他的剑已经到黑胡子的面前。 黑胡子闪身后退,手中的长剑一摆,居然幻化出一连串残影,挡住所有进攻。 “他不是被你封住了吗?”拉佩一边加紧进攻,一边朝着莫文吼道。 “你就知足吧,我能够把他的实力限制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莫文不以为然地道,不过他也知道必须速战速决,紧接着又道:“这家伙掌握的法则是叠加,不只空间叠加,还有时间叠加、力量叠加和速度叠加。” “真是狡猾。”拉佩无语,他此刻终于知道什么时间停止、空间折叠居然都是假的,是模拟出来的效果。 不过现在没空想这些,拉佩加快了速度。 不只是拉佩,其他人也在拼命。 此时萨哥·拉蒙特整个人化作一片黯淡的影子,瞬间就刺出数百剑,连绵不绝的击刺就如同一阵剑刃风暴,夹杂在剑刃风暴中的是冰雹般的子弹,还有诡异的飞刀和难以计数的暗器。 速度最慢的是孔塔,他原本就不以速度见长,但是气势却比其他人强得多,冲到黑胡子面前,一剑劈落下来。 孔塔这一剑毫无花哨,却给人一种挡无可挡、避无可避的感觉。 同样挡无可挡、避无可避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攻击,又是一道光束从天而降,操纵这道光束的人是安德雷,他没有用精神魔法攻击黑胡子,因为黑胡子不会在乎,所以他专心致志地操纵魔法阵。 黑胡子被光柱命中,这一次他没能模拟出空间折叠的效果,不过他身上的那件铠甲也不是凡品,而且肯定将防御力也进行重叠,他硬生生地挡住这一击,只是被击中的地方多了块烧焦的印痕。 重叠的法则居然如此强悍,让拉佩打开眼界,因为那可不是什么高级的法则。 突然,拉佩感到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他想起当初和红衣主教的战斗,红衣主教拥有的法则是圣言,那是一种诡异又强大的法则,同样也能衍化出各式各样的能力,心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瑟琳娜说过——“大师做的是减法,传奇做的是加法。” 大师阶段需要挖掘法则的本质,到了传奇阶段,需要做的就是衍化,这就像坩埚炼钢,第一步是尽可能减少杂质,留下最纯净的铁水。第二步则是掺入各种成分,改变铁的性能,让铁变成钢。 “你可以去死了。”拉佩突然扔掉左手的剑,一把枪出现在掌心。 那把枪和别的枪完全不同,枪管很粗,末端居然固定在拉佩的手臂上,此刻枪响了,比普通的枪声还响亮得多,枪口的火焰直接喷到黑胡子的胸口上,这一枪是冲着黑胡子射的。 当拉佩掏出枪的时候,黑胡子一脸淡然,他不怕这个,但是紧接着他的眼睛就凸出来,脸上满是惶恐之色。 此刻再想闪避已经晚了,黑胡子只能看着子弹从枪口飞出来。 飞出来的一枚黄澄澄的金币,它划出一道淡金色轨迹,打在黑胡子的铠甲上,下一瞬间,金币从他的背后穿透出来,带着鲜血,夹杂着碎肉。 此时黑胡子的眼中显露出绝望之色,就算他被莫文阴了一下,就算大部分能力被封,他也没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死,甚至都没想过自己会败,他始终认为,就算打不过,逃总是可以。 黑胡子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死亡临近的感觉,久得快要忘记,但是此刻曾经的记忆瞬间涌了出来。 黑胡子一剑逼开萨哥·拉蒙特,紧接着又挡住孔塔的一剑,闪身就逃。 黑胡子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没有一个人能够追得上,连速度最快的萨哥·拉蒙特都傻眼。 “真可惜,没能把这家伙留下。”拉佩握紧拳头,说道。 “别贪心不足,只凭我的这具分身,再加上你们那微薄的力量,想要把他留下?”传奇魔法师莫文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让我布置一座更强的魔法阵就好了。”安德雷并不这么认为,说道。 “没用的,就算是你们那两座岛上的魔法阵也阻挡不住他,他之所以不敢乱来,是因为他有所忌惮。”传奇魔法师莫文仍旧在摇头,过了片刻说道:“既然帮你们打退强敌,我的任务也就完成,我要走了。” “万一他回来怎么办?”拉佩连忙问道。 “他不会回来了,挨了你那一下,没个三五年,他根本就别想恢复。”莫文呵呵笑道:“我如果没有看错,他的背椎已被打断,如果换成是你,肯定已经死了。” 拉佩并没有感到满意,他轻叹一声,张开右手的掌心,一枚沾满鲜血的金币就躺在那里——这就是那枚幸运金币。 幸运金币不会离拉佩太远,相距三十米之外就会自动返回。 “既然这边没我什么事,我要走了,下次再见。”说完,莫文的身影渐渐变得黯淡,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一千公里之外的地方,马内的魔法协会总部,在那座高耸的魔法塔的顶端,莫文盘膝而坐,他微微闭着眼睛,正想着那枚金币。 “有意思,居然是那东西,怪不得他的实力提升得这么快。”莫文自言自语道,突然他抬起右手,随手一抓,转瞬间他的手里就多了一本很厚的书。 那本书不但厚,而且很古老,封面是皮革做的,看上去破破烂烂,里面的纸也发黄、发暗,边缘残缺不全,不知道是来自什么年代。 莫文随手翻起书,那本书的纸很薄,真正的薄如蝉翼,上面的字也很小,眼力不好的话,根本就看不清。 莫文翻了半天,终于停在其中一页上,那上面有一幅图,图上画的是一枚金币,和拉佩的那枚金币一模一样。 “正面代表着幸运,背面代表着厄运,得到一分幸运的同时也得到两分厄运……怪不得我看不透他的命运,原来他的命运早就被这东西控制……这么说,前一个拥有者就是比格·威尔喽?”此时莫文已经知道了一切。 “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探路人,不过……他必须能够活到那一天。”莫文变得有些犹豫不决,他不想插手,因为和幸运金币有关的一切都很麻烦。 “算了,还是不要直接插手为好,他的提升速度已经够快,不过实力提升得越快,死得也越快。”莫文轻叹一声,将那本书收了起来。 “死了三十几个兄弟,有三人是黑胡子一落下的时候死的,另外五个人被切成碎块,其他人则是死在那一拳之下。”杰克说了一下损失的情况。 “烧掉吧,带点骨灰回去。” 拉佩只能这么做,带尸体回去的话,先不说有多麻烦,另外那几个被切碎的人怎么带回去? 没人反对,也没人感到悲伤,想要对付一位传奇强者,怎么可能不死人?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顺便清理一下战场。”拉佩挥了挥手,说道。 这一次同样没人反对,当然有人猜到拉佩另有目的,比如杰克和安德雷,他们对拉佩实在太了解,不过也并不打算说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片刻的工夫,所有人都走个精光。 “你可以出来了。”拉佩低声说道。 拉佩的话音落下,虚空中人影一闪,六臂娜迦瑟琳娜缓缓地游过来。 “你真是够小心的,明明有那个老头帮忙,居然还让我跑一趟。”瑟琳娜双手环抱胸前,悠然地说道。 “那个老头不可信,我担心他会和黑胡子联手,从背后捅我一刀。”拉佩实话实说,他对莫文一直抱有戒心。 “他如果想杀你,恐怕早就动手了。”瑟琳娜轻笑道。 拉佩顿时沉默,瑟琳娜这话一点都没错,莫文的战力或者不如黑胡子,但是要杀拉佩却轻而易举。 “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好像有什么图谋。”拉佩弱弱地说道。 “还能有什么图谋?到了他这个地步,能够追求的就只有活得更长久。”瑟琳娜很不屑地说道:“我见过太多像他那样的人,你们人类是短寿种,对死亡总是充满恐惧,相对而言武者和东方的僧侣还好一些,前者经常直面死亡,后者需要看破死亡,而魔法师则是最怕死的一群人。” 拉佩感到很滑稽,拥有幸运金币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活到六十岁,莫文如果真是为了这个目的打他的主意,那可就太不幸。 “为什么不是晋升圣阶?”拉佩随即问道。 “都一样,对于你们来说,挑战圣阶也是为了逃避死亡……至少大多数人是这样。”瑟琳娜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们不是?”拉佩立刻反问道。 瑟琳娜耸了耸肩膀,很无所谓地道:“我们活得够久,活到最后甚至感到很无聊,挑战圣阶只是为了证明自己。” 此时拉佩说不出话,这就是长寿种的优越感。 不过对于这个话题,拉佩不是很感兴趣,从得到幸运金币的那天开始,寿命这个词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突然,拉佩想起一件事,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可以杀死黑胡子?”说着,拉佩掏出幸运金币。 让拉佩感到意外的是,瑟琳娜一见幸运金币,居然下意识地退开一些。 “这上面有无数冤魂,我可以感觉到它们和我一样强大,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知道它很可怕。”瑟琳娜异常低沉地说道。 拉佩却不在乎,他颠过来倒过去看着幸运金币,啧啧连声地说道:“没想到这东西能当武器使用。” 突然拉佩眼睛一亮,此时金币上沾满血迹,那是黑胡子的血。 “快点吸收。”拉佩对脑虫下达命令。 顿时两根触须从拉佩的脖颈后面伸过去,卷起幸运金币,金币上的血迹迅速被吸干。 “地上应该还有。”拉佩催促道。 脑虫一下子滑落下来,在地上快速游走着。 确实还有血迹,幸运金币从黑胡子的前胸打进去,从背后穿出来,不但有鲜血飞溅出来,好像还有碎肉。 “你想偷取那个人的能力?”瑟琳娜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拉佩这样做。 “或许能行。”拉佩一边说道,一边低头寻找,一边拼命回忆刚才开枪的时候站立的位置。 血迹被找到了,还有一些碎肉,看上去像是肺部的组织碎片,这些东西都被迅速崩解,然后被脑虫吸进去。 刹那间,拉佩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多了一些东西。 此刻拉佩的身体下意识地动起来,瞬间化作一道残影。 以前拉佩奔跑的时候,同样可以拉出残影,但是感觉完全不同,以前是一道影子连着一道影子。现在就不同,两道影子之间相距至少有五、六米。 不过这种疯狂的速度没有持续多久,拉佩很快就跑不动,他大口喘着粗气,无可奈何地说道:“还是没他快,那种类似空间折叠还有类似时间停止的能力都没办法模拟出来。” 拉佩确实感到非常遗憾,黑胡子最强大,也最让人难以对付的就是这两种能力。 瑟琳娜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紧接着瑟琳娜又颇为羡慕地说道:“你掌握的这种法则还真方便。” 别人都要到传奇境界才能利用法则衍化出各式各样的能力,拉佩却可以透过崩解——吞噬——重组的方式,模拟出各种能力——这对他将来冲击传奇境界会有很大的帮助。 “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拉佩朝着四周看了看,说道。 窃取了黑胡子的能力,拉佩就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拉佩正思索着,突然发现有一团黑烟在脚边徘徊,而且这团黑烟越来越大。 “原来是这东西。”拉佩恍然大悟地说道。 这种漆黑的烟雾是黑胡子的招牌,黑胡子已经九十几岁,胡子早就白了,之所以叫他黑胡子,原因就是这股黑烟。 “这东西好。”拉佩挺喜欢地说道。 拉佩以前就喜欢用烟雾,烟雾不但能够遮蔽视线,还可以携带诅咒和剧毒。这团黑烟是黑胡子的东西,更不简单,不但有上述所有的功能,还能形成一种力场,在黑胡子的重叠法则的作用下,这团轻若无物的烟雾可以当作盾牌使用,也可以变成一柄重锤,还可以变成鞭子,同时也是黑胡子的坐骑。 此刻弄明白黑烟的功能,拉佩暗自庆幸他们准备得够充分,一上来就废掉黑胡子最厉害的武器,要不然他那形如鬼魅的战法配上这种黑烟,可怕的程度绝对要提升好几倍。 “那个老海盗送了你一件好礼物。”瑟琳娜轻笑道。 “可惜我没有配方,不知道这种黑烟是怎么制造的?”拉佩仍旧不满足,这些黑烟是战利品,黑胡子忙着逃跑,没来得及收走,这才便宜了他,但是黑烟明显是消耗品,一开始的时候有五、六亩那么大,现在只剩下一半。 “这些都是外物,自己的实力才是根本。”瑟琳娜有些看不下去地说道:“我建议你把所有能力重新整合一下。” “怎么整合?”拉佩并不是没有想过,问题是他的能力不是自己领悟的,大师级的剑技是从十字剑上得来的,而“崩解”法则是从手镯上得到的,之后又窃取了一大堆能力,除此之外还有老骑士赠与的剑意。 瑟琳娜想了想,最后觉得这确实不容易,她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我帮你一下吧。” 瑟琳娜难得这样主动,理由很简单,她觉得不好意思,她是拉佩准备的底牌,不但是为了对付黑胡子,同时也是为了防备莫文,但是到了最后她都没有出手。 “站着别动。”瑟琳娜吩咐道,然后她走到拉佩面前,将右手搭在拉佩的额头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决战西南 拉佩正在做梦,和幸运金币制造的梦一样,感觉很清晰,不过这场梦很漫长。 在梦中,拉佩一直在战斗,对手全都是他曾经交过手的人,一开始是走私贩子乌迪内斯的那些手下,然后是小穆雷第,再来是贾克卜的手下…… 在梦中,拉佩不再拥有现在的实力,一切从头开始,他会的只有剑法和最基本的黑魔法,但他的会的黑魔法也不再是下毒和组咒,而是变成酸液、腐蚀、负能量伤害这一类。 漫长的梦,没有休止的战斗,一开始拉佩总是赢,但是随着对手变得越来越强,他开始输了,有时候连输几场。 没有人告诉拉佩为什么输,他只能在战斗中寻找答案。好在他有一个好老师,老骑士不只传给他一缕剑意,还有毕生的感悟和对剑的体悟。 以前拉佩从来没仔细研究这些东西,现在他不得不去理解,去思考,去感悟,然后在实战中加以印证。 和往常一样,拉佩又迎来新的敌人。 百米之外站着一道如同由岩浆组成的人形,这家伙的存在让空气变得灼热无比,让四周如同炼炉般,那个人是火魔。 火魔很强,在拉佩遇到过的对手中,火魔是大师之下第一人,他的战斗力甚至在一些大师之上。 这收不奇怪,火魔是准大师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所谓的准大师是有一项能力已经达到大师的水准,但是其他方面还不行,火魔在各方面都已经达到大师的水准,差的只是没有领悟法则。 拉佩展开双臂,两把长剑交叉于胸前,此刻的他不但大部分能力被封印,连手中的剑也不再是无坚不摧的十字剑。 拉佩的剑有些特别,不只是剑,同样也是枪,握柄有些弯曲(比剑柄弯,却比枪的握把要直),和十字剑一样,剑刃也是由力场组成,长达两米,枪管就是剑脊,有一米多长。 下一瞬间,拉佩的双手舞动如飞,枪口火光闪耀,一发发子弹疾射而出。 几乎同时,火魔的手猛地一挥,无数如龙眼大小的火珠朝着拉佩飞来。 子弹和火珠在半空中碰撞,引发一连串爆炸,爆炸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此刻拉佩用抢的方式已经完全不同,不再瞄准,而是信手挥洒,感觉不像是射击,更像是剑舞。 以前拉佩就有这样的设想,把剑法和枪法融为一体,射击可以看作是突刺,连续射击可以看作是连刺,可惜一直没有实现,毕竟射击离不开瞄准,之后他完善枪手这个职业,能够有限地控制子弹的轨迹,实现这个设想的基础算是有了。 此刻在这片梦境中,一切都从头开始,经历了无数次搏杀,拉佩终于完成了融合。 突然,一颗如拳头大小,四周电芒闪烁的火球飞过来,拉佩连射几枪都没能打爆火球。 那不再是连珠火弹,而是变成霹雳爆炎,火魔显然意识到连珠火弹对付不了拉佩,所以换成了火球。 如果换成以前,拉佩只能想办法闪避,但是此刻他运力虚砍,刹那间一道剑气划出去。 原来的拉佩只知道刺,也只练过刺,在梦境中一切从头开始,他最注重的仍旧是刺,但是除了刺,他也学其东西。 那颗如拳头大小的火球被切开,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拉佩却趁着炸开时激起的气浪,朝着火魔冲去。 因为能力被封印的缘故,此刻的拉佩远没有原来那么快,也没有一连串残影那样的效果,但是火魔却没能拉开距离,因为拉佩逼近的同时,手里的枪始终没有停过,飞射的子弹逼得火魔不得不闪避。 眨眼的工夫,拉佩和火魔已经近在咫尺。 刹那间,拉佩一剑刺出。 这一剑很简单,只是平淡无奇的直刺,速度看上去也不快。 但是在火魔的眼中,这一剑有着说不出来的玄妙,反正他知道自己躲不开,不管往那边闪避,最终都会被刺中。 此刻火魔只有一种应对的办法,他张开双手,一只手化作盾牌朝着剑刃挡去,另外一只手化作一把长刀同样直刺过来。 最后,拉佩的剑被挡住了。 一面盾牌胜过任何一种格挡或者闪避的技巧,而攻敌必救永远是最好的防御手段。 拉佩拨开长刀,他用的是双剑,另一把剑轻轻地抵在盾牌的边缘,顺势一挑,盾牌被挑开了几寸。 如果换成以前,拉佩绝对没有这样的本事,就算剑法达到要求,力量也不行,但是现在他身上系着“巨人之力”的腰带,虽然能力被封印,法则也不能用,五道分身同样召唤不出来,连十字剑、十字戒指都失去作用,但是那些小神器却都能用。 拉佩抢劫了兰顿家族的钱庄,得到一大批好东西,现在用的全都是小神器,有增加力量的“巨人之力”腰带,有固化加速术的戒指,有一对让出手速度倍增的护腕,还拥有一条能够让人变得轻灵无比的“天使之羽”项链。 此刻,拉佩另外一把长剑斜着刺出去,这一次火魔再也没能躲过。 火魔的身手本就没有拉佩好,擅长的是中距离攻击,本质上更接近于魔法师,一旦被人近身,尽管不像魔法师那样会被彻底废掉,可是实力也得打个折扣。 随着剑光一闪,火魔的左侧破下多了一道伤口,剑尖从另一侧脖颈的部位穿出来。 这绝对是致命伤,不过对此刻化身为岩浆状态的火魔来说,这一剑还不够致命,顿时双手一合,随着一声巨响,一颗火球骤然炸开。 这一招简直就是同归于尽,不过火魔是不在乎火焰攻击,所以他不会有事,这是他败中求胜的绝招。 如果换成以前,拉佩只能闪身躲避,甚至还未必来得及。但是此刻他却一剑斩出,一道弧形剑气挡在前面,爆炸的冲击波和紧随其后的气浪被硬生生切开,从两侧划过去。 与此同时,拉佩的另外一把剑已经刺了出去。 拉佩这一剑和刚才那剑一样,看上去平淡无奇,速度也不快,却让人无法闪避,也难以格挡。不过这一次,他刺出的剑又多了几许别样的味道,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死神的召唤,剑还没到,生机却已经被断绝。 火魔没有挡住,甚至没有看到那一剑,刚才的爆炸虽然没有伤到他,却遮蔽住视线,甚至当剑刃穿过眉心,他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透明的剑刃已经从他脑后穿出来。 火魔死了。 下一瞬间,火魔发出一声轰鸣,然后变成一颗翻浪的火团,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以生命作为代价的大爆炸。 拉佩没事,他早有准备,再说他的防御并不弱,身上穿的铠甲虽然不是小神器,却也是顶级的魔法物品,而且他一剑斩开爆炸波,并没有受到正面的冲击。 突然,拉佩感到一阵晕眩。 等到拉佩从晕眩中恢复过来,他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一切又恢复原样,不过有些东西却完全不同,老骑士传绘拉佩的剑意早已经消失,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化为拉佩自己的东西。 拉佩领悟的剑意和原版不同,更注重于进攻,或者说得更确切点,他的剑意只有一招,就是那平平淡淡的一剑,无法闪避,无法格挡,切断生机,这一剑已经无跟接近于法则,可惜在梦境中没有办法运用法则,此刻拉佩从梦境中醒过来,这一丝感悟顿时得到升华。 拉佩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在适应这种新生的法则,这是他自己领悟的法则,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要做的事还下只这些,拉佩还要把那些窃取来的能力融合在一起,融入他的剑意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拉佩猛然间睁开眼睛,紧接着他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化作一片残影、景象就和刚才的黑胡子一模一样。 拉佩并没有得到类似空间折叠的能力,这是因为他融合太多的能力。 拉佩的速度本来就快,身为一个剑客,而且是用双手轻剑的剑客,原本就注重速度,再加上从宠物身上得到“超快速度”,又从那柄十字枪得到“冲锋突刺”,再从大剑客萨哥·拉蒙特那里窃取来的“瞬间高速”,最后再加上加速术,所以现在他的速度非常快。 比拉佩更快的只有萨哥·拉蒙特,他掌握的是速度的法则。 现在拉佩又多了从黑胡子那里窃取来的重叠能力,虽然只有三倍重叠,却已经足够。 以前拉佩没有融合的时候,这些能力只是简单地相加,现在融合在一起,就变成乘法。 拉佩停下脚步,他大致估算一下,他的速度和短枪射出的子弹差不多。 下一瞬间,拉佩拔出长剑,只见一片剑光闪烁,等到他收回长剑,旁边的悬崖轰然崩塌,但是崩落的石子却只有核桃那么大,散落一地,数都数不清——很显然他的出手更快。 拉佩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放弃火枪,重新改用暗器,他扔出的暗器不比子弹慢,而且暗器的发射手法更多,也更巧妙,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位暗器大师可以随时请教。 不过转念一想,拉佩又放弃了。 刚才拉佩只是动了一下,就感觉体力消耗极大,气都有点喘不过来,显然又是老问题,这样的速度只能用来短时间爆发,没办法持久。 更何况“超快速度”、“瞬间高速”和“加速术”对于枪械也是有效,重叠法则也一样,只有“冲锋突刺”和那对护腕没用。 所以火枪上有不少潜力可以挖掘,比如用魔法阵强化重叠的效果,拉佩现在能够做到三倍重叠,就算魔法阵只能达到两倍的提升,那么最后的效果就是六倍,绝对要比改用暗器好得多。 “行动失败!”营帐里传来阵愤怒的咆哮。 看着发疯般的菲戈特亲王,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 “这怎么可能?黑胡子在传奇强者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怎么可能败给几个大师?就算对方早有准备也不可能啊!”菲戈特亲王在营帐里来回走动着,怒道。 “有莫文插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一位公爵劝道。 “那只是一道分身。顶多拥有三成的实力,黑胡子就算被封住大部分的能力,也绝对可以干掉那帮家伙。”菲戈特亲王很清楚传奇强者的恐怖,而黑胡子即便在传奇强者里也是很可怕的人物。 “黑胡子不肯解释,我们也没办法多问,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其他传奇强者一旦知道这个消息,我们就算愿意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别想请动他们。”另外一位公爵满脸苦涩地说道。 传奇强者比大师更加惜命,而且身为一国守护者的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需要,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被诱惑。 一位年迈的贵族连忙补充道:“还有一点别忘了,黑胡子是出了名的悍勇,而且他也是出了名的不肯吃亏,再加上他根本不在乎面子,如果那帮人只是击退他,甚至让他受了点伤,他也会躲在暗处伺机偷袭,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立刻放弃任务,直接逃回特雷斯,这说明了什么?” 听到这番话,众人的脸色顿时剧变。 “听说班克纳特群岛一直藏着一头传奇等级的六臂娜迦,会不会就是那个东西躲在暗处?”公爵想到一种可能,问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老贵族点了点头,道。 “那他们为什么还找莫文老头帮忙?”公爵觉得奇怪地问道,这根本就是多些举,还要欠下人情,传奇强者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 菲戈特亲王却不怎么在意,他很清楚其中的规矩,说道:“换成我也会这么做,我可以请黑胡子帮忙,帮我防守领地,但是绝对不会请他出手毁灭塔伦,那样做的话,别人就有了讨伐我的理由。那个小子可以让六臂娜迦帮忙守卫群岛,但是带着六臂娜迦上岸就不行。” 公爵想起之前的事,立刻问道:“当初他带着六臂娜迦干掉南方舰队的大部分高层,为什么没人找那小子的麻烦?” “因为没有证据。”菲戈特亲王很遗憾地道,他也想过拿这个做突破口,只要有了证据,他完全可以找各大神殿申诉。 可惜当初瑟琳娜是以人类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她杀人是在地下室,整座地下室里只有五个大师活下来,其他人全都被杀个干净。而那五个大师,一人被拉佩炼成傀儡,另外四人投降,变成拉佩的手下,不可能指证拉佩。 “只能搏一把了,我亲自回去组织一次围剿,只要没有传奇强者,莫文就不会出手,同样那个六臂娜迦也不敢出手,我们还有几分胜算。”菲戈持亲王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反正此刻军队也没办法北上,待在这里也无计可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那么这边怎么办?”最先开口的那位公爵问道。 此刻,菲戈特亲王等人是进退两难,想要撤退,不但前功尽弃,而且离老家实在太远。想要继续前进,但后面情况不断,补给线几乎全被切断。 菲戈特亲王沉思片刻,最后做出决定,说道:“继续前进,尽快赶到马内,我会让我弟弟帮个忙,提供一部分军需物资,而他也需要我帮他减轻压力。” 这也是菲戈特亲王想要赶回波尔多的原因之一,这样他至少还能保留几分脸面,要不然会被弟弟欧仁亲王笑话。 众人又是一阵沉思,过了片刻,那位公爵点头说道:“也只有这样。”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菲戈特亲王等人立刻行动起来,一艘飞艇在外面已经准备好。 飞艇或许是拉佩对贵族阶层最大的贡献,如果换成以前,想要长途旅行只有骑马、乘坐马车和坐船三种方式,需要花的时间都很长,而且一路颠簸,非常劳累。现在就不同,别看飞艇的时速也就四十几公里,却像坐船一样,可以日夜兼程,而且飞艇走的是直线,不需要绕来绕去,也没有颠簸的问题,绝对是最舒适、方便和快捷的旅行方式。 菲戈特亲王刚登上飞艇,正打算和底下的人道别,突然一个联络官跑过来。 “出了什么事?”菲戈特亲王皱着眉头问道,他有种感觉,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路军在韦恩湾被困,赫尔曼将军请求援救。”联络官脸色苍白地道。 “这怎么可能?” “之前不是一直声称打得很好吗?怎么会突然间被困?” “赫尔曼是怎么指挥的?”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菲戈特亲王立刻从飞艇上下来,现在他已经没心情赶回波尔多,必须弄清楚这场战争失败的原因。 “告诉我具体情况!”菲戈特亲王怒声问道。 联络官一边喘气,一边道:“赫尔曼将军率领的军队是被对方强行击溃,塔伦人布置了一个陷阱,他们先在雷朗阻击,然后退到比利莫斯,再打了一仗之后又退到韦恩角,给人以节节败退,但是始终威胁着我们的右翼的感觉。雷朗和比利莫斯之间全都是山路,赫尔曼将军不得不让炮队在后面慢慢前进,他则率领主力和敌人对峙,没想到敌人的援军突然到来,而且规模非常庞大,后卫兵团根本抵挡不住,因此火炮、弹药和其他物资全都落到敌人手里。今天下午一点,比利莫斯失守,下午三点两万敌军在韦恩湾西南面的海滩上登陆,另外还有一支军队出现在北面。” 听完联络官的回报,菲戈特亲王快要昏过去,赫尔曼手里的三万人马是他仅有的机动力量,如果被歼灭,他就彻底变成被动。 “占领比利莫斯的军队规模多大?”菲戈特亲王一边往营帐走,一边焦急地问道。 “大概有五、六万人。”联络官连忙道。 菲戈特亲王用手捂住额头,这个消息不比黑胡子被击败好多少。 菲戈持亲王知道西尔维娅率领的军队有七万人,虽然在雷朗和比利莫斯损失不小,但是至少还有五、六万人。 西尔维娅的五、六万人,加上占领比利莫斯的五、六万人,再加上登陆海滩的两万人,敌方的军队已经有十二万到十四万名,这还没算北面的军队。而赫尔曼手下原本有三万人,两仗打下来伤亡不小,现在又损失后卫兵团和驻守比利莫斯的人马,这少说也有五、六千人,现在他手底下恐怕只有不到两万名士兵,还没有火炮。 菲戈特亲王快步走进营帐,冲到地图前看了起来,过了片刻,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韦恩湾是片死地,往北是一座座山岭,连小路都没有,而两头则都被堵死。 “赫尔曼这头猪,他怎么会进入这样的死地?他没脑子吗?”菲戈特亲王破口大骂道。 “殿下,这下子可麻烦,为了防备拉佩和他的人突袭我们的主城,驻守的军队全都被调过去,还有一部分人马被调往拉都尔、海尼亚一线,以保障补给线的安全,如此一来东面沿海一带防御空虚,从韦恩湾到那里走海路只有六十几公里。”老贵族显然精于军务,一眼就看出更大危机,说道。 “那么就把军队调往沿海。”菲戈特亲王双手撑着桌子,只有这样他才能站直而不至于倒下。 “那样的话,那小子和他的人就会直插各座主城。”老贵族仍旧摇头说道。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说怎么办?”菲戈特亲王怒吼道。 老贵族不说话了。 没人敢开口,此刻所有人都感到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拉佩? 夜色深沉,已然是子夜时分,群山中雾气弥漫,现在是冬天,在寒冷的雾气中行走让人格外难受。 这里是靠近大路的一片空地,不过和大路之间有树林隔开,此刻所有人都默默地等待着。 在远处,十几个人正负责看管马匹。 马的数量明显比当初少很多,这段日子每天都有战斗,马匹的损失不小,虽然每攻下一座城镇都会得到一部分补充,但是折损的数量仍旧超过补充的数目。 不只是马,爬犁也损失不少,这个问题更严重。 拉佩等人深入敌后,又没时间停下来收集物资,所以食物、饲料和弹药全都得自己带着,如果用马驮着,载重毕竟有限,而马车虽然载重足够,却不能离开大道,得全靠这些爬犁,现在损失这么多,已经影响到他们的机动能力。 如果只有拉佩和杰克他们,倒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其他人不行,职业者虽然有着超越常人的耐力,但是毕竟不适合长时间奔跑,而一匹好点的马却能够轻松地跑个一、两百公里。 “怎么还没到?”拉佩皱了皱眉头,问道。 杰克掏出怀表看了看,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低声说道:“会不会出事了?或许遭到拦截也说不定。” 杰克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安德雷嘘了一声,过了片刻低声喊道:“快,准备接应!” 对于安德雷的话,不管拉佩还是杰克全都没有任何怀疑。 拉佩抬手掏出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朝着空中照了照。 片刻的工夫,天空中也出现一闪一闪的光芒。 发光的地方看上去离这里至少有十几公里,离地的高度也有一千米以上——是一艘飞艇。 一刻钟后,飞艇缓缓降落到地面上,和普通的飞艇不同,这艘飞艇很小,而且又细又长,长度只有十几米,宽度和高度也只有一米多,就像一根大号的擀面杖,艇底也没有明显的吊舱,外表看上去很平整。 “快,把东西全都搬下来。”拉佩迅速下达命令。 杰克、安德雷、霍克以及孔塔和萨哥·拉蒙特当然用不着动手,干活的是那些手下。为了今天,那帮职业者训练了很久。 这艘小号飞艇的底部有一只很长的皮囊,那也是一件魔法物品,放在里面的东西全都被缩小很多。 首先被卸下来的是十几张爬犁,这下子总算能够补上损失的数量。其次是弹药,这段日子消耗最大的是弹药。反倒食物并不紧缺,实在没食物了,找座城镇洗劫一番,马上就有。至于饲料更简单,人吃什么,马就吃什么。 “小心,轻拿轻放!”杰克低声喝道。 此刻正在往外搬的是一种很小的瓦罐,体积比甜瓜大一些。 这样的“甜瓜”有好几百个,像卖鸡蛋一样,全都用稻草扎起来,四周还垫上棉花。 瓦罐里装的是火油,正中央还塞着一根雷管,只要点燃雷管,就会化作一颗巨大的火球,爆炸的同时,中心温度会达到两千多度,钢铁都会被熔化,绝对是纵火的利器。 “东西送到,我得走了。”安德雷低声说道。 安德雷来这里就是为了和拉佩等人联手对付黑胡子,现在黑胡子退走,安德雷还得回去坐镇,之所以拖到这么晚,就是为了这批物资。 这些物资当然不是从塔伦运过来的,也不是来自班克纳特群岛,而是来自离这里六十公里外的地方,在外海上方的云层中飘着一艘大型飞艇,上面装满各式各样的物资。 而眼前这种小型飞艇则类似于用来摆渡的舢板,因为体积小,非常隐蔽,速度也要快得多。 但是速度再快,也只不过是六十几公里,想要拦截的话并不难,只能趁着夜晚突入进来,而夜晚根本没办法辨认方向,如此一来就只能求助于安德雷。 “你命令西尔维娅摆出一副准备要跨海登陆的架势,从韦恩湾到东面沿海地带不是只有六十几公里吗?我相信菲戈特亲王和两位公爵此刻已经急了。”拉佩对于战局的把握还是不错的。 “摆出一副架势?你不打算真的发起进攻?”安德雷问道。 “没必要,现在我们占据优势,我情愿采用保守的打法,跨海登陆的话,万一被堵在海滩上,结果肯定很糟糕。”拉佩在需要冒险的时候,胆子确实很大,但是平时却很谨慎。 说实话,拉佩等人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整个南方全都被动员起来,随时可以抽调出几十万人马,平推就能战胜西南三省,根本没必要冒险。 就在拉佩接应物资的同时,此刻已经是各方瞩目焦点的韦恩湾,到处都是火把,甚至连海面上都已灯火辉煌,那是南方的军队,包括一百二十艘中型炮船。 原本拉佩的舰队已经开始淘汰中型炮船,但是之前和特雷斯海盗的那场海战实在太惨烈,一场惨胜之下,舰队折损六成,剩下的船多有损伤,即便修补好,也要拱卫塔伦和班克纳特群岛,所以只能重新启用中型炮船。 不过中型炮船也已经足够,这一次可不是为了海战,而是炮击岸上的敌营。 赫尔曼的军营离海岸有五公里,已经超出船上火炮的攻击范围,所以炮击的目的更多是骚扰,因此炮声很稀疏,隔五、六分钟才打一发。 军营内,一顶顶营帐中,菲戈特亲王麾下的士兵全都脸色苍白,隐约流露出惊恐和绝望的神情,事到如今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完了。 在正中央的营帐里,年轻的赫尔曼少将两眼无神地看着远处的火光,他很清楚局势已经不可挽回。 “长官,咱们突围吧。”旁边的参谋低声建议道。 所谓的突围只不过是逃跑的代名词,至少说起来好听点,也容易接受。 虽然此刻赫尔曼等人已经被四面包围,但是像这样的高阶将领想要逃跑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真正陷入绝境的是底下的士兵。 “突围?突围之后到哪里去?”赫尔曼两眼无神地问道。 “我们可以逃往拉都尔,要不然去盖尔比也行,再不行就去波尔多。”另外一个参谋提议道。 “没用的,我们已经彻底输了,不只是我,就连亲王也输了。”赫尔曼摇了摇头,说道。 “这只是暂时的挫析。”那帮参谋仍旧想劝。 “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这根本不是什么暂时的挫折。”赫尔曼颓然地坐在行军床上,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外面,说道:“看看对面的敌人,他们连统一的军服都没有,军队里有农民、工人、店员、苦力,还有文员,你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副官不屑一顾地道。 “没错,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我们却被乌合之众打败。”赫尔曼笑了起来,笑容显得异常凄惨。 “那是因为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副官争辩道。 “你说得没错,这就是关键,他们的人数太多,这恐怕还只是其中一部分。”赫尔曼越说越激动:“你们还没明白吗?那是全民动员,只要能够拿起武器的人全都会起来战斗,他们或许没有接受过多少训练,或许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凭借数量就能碾碎我们。” “全民动员!”一个参谋嘶了一声,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是游牧民族还好说,游牧民族本就是全民皆兵,有多少人口就有多少士兵,不过游牧民族一般都没多少人口。弗伦希尔是农耕国家,人口有四千多万,平民和士兵的比例差不多是一百比一,全国的军队加起来也就四十万名左右,如果全民动员的话就可怕了,比例至少上升到十分之一,也就是四百万人。 不过想要做到全民动员并不容易,如果是用强迫的方式,先不说动员起来的这些士兵有多少战斗力,逼急了,被强迫动员起来的那些人或许会造反。 在弗伦希尔,只有三百年前马提兰人入侵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全民动员。当时弗伦希尔岌岌可危,眼看着就要被灭亡,在最危急的时刻,一个牧羊女站出来,号召大家拿起武器抵抗侵略者,最初只有两个省响应,结果就凭着这两个省的兵力迅速横扫整个国家,把马提兰人大得节节败退。 那是唯一一次全民动员,也正是那一次,让世人意识到全民动员的恐怖。 突然,海面上传来一阵炮声,这一次的炮声完全不同,不再是不时来一炮,而是所有火炮同时轰响,紧接着海滩边上就被爆炸的火光笼罩住。 “他们开始进攻了。”赫尔曼看着帐篷外面说道。 转瞬间,营地中到处都是爆炸的闪光。 在一般的情况下,船上的那些火炮打不到这么远,但是用一些极端的方式就没问题,比如火药多装三分之一,同时使用轻弹。 整座营地顿时被炸得人仰马翻,这就是在沙滩上扎营的缺点,沙地上根本就没有办法构筑工事,既不能挖壕沟,也无法堆矮墙。 “长官,咱们撤吧。”副官最后一次劝道。 赫尔曼摆了摆手。 营帐中再也没人开口,几个参谋看着外面不停闪烁的炮火,犹豫了片刻,最终全部走出营帐,统帅不走,他们却不想跟着陪葬。 “里尔,你也走吧,帮我向西丽亚小姐道个歉,我只能爽约了。”赫尔曼苦笑一声,说道。 里尔哽咽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步步地退出营帐。 这个夜晚对某些人来说非常漫长,但是对另一些人来说却太过短暂。 天亮时分,一艘飞艇缓缓落下,是菲戈特亲王的飞艇。 整个晚上菲戈特亲王都在赶路,从前线到波尔多距离六百多公里,如果坐马车的话,至少要来两天,但是坐飞艇却只花了十几个小时。 菲戈特亲王并没有从飞艇上下来,他凑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 在外面的广场上,六十几位大师恭候在那里。 西南三省当然不只这么点大师,问题是地盘大也意味着需要防守的地方多,更何况此刻正北上的那支军队才是主力,几座主城也需要有人防守。 最让菲戈特亲王郁闷的是,赫尔曼的那支军队同样有不少大师,天知道这些大师在做什么?或许他们还在山沟里打转,也可能已经逃回来,却不肯归队。 此刻菲戈特亲王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六十几位大师。 “那群人最后一次出现的位置是什么地方?”菲戈特亲王懒洋洋地问道,他不是真的懒,而是心里烦躁。 “就在离这里三十五公里的白桦镇。”亲王府的一位管家站在窗前道。 “他们没有派人跟踪?”菲戈特亲王很不高兴地问道。 “派了,但是负责跟踪的人全都死了,其中包括一位大师。”老管家实话实说,既不隐瞒,也不解释。 如果是在以前,菲戈特亲王肯定会抱怨一番,但是现在连黑胡子都被打得抱头鼠窜,他也就没什么话可说。 “让他们上飞艇……快一点!”菲戈特亲王不耐烦地喝道,说完这话,他猛地拉上窗帘。 没人敢多啰唆什么,那些大师陆陆续续地上飞艇,同时上去的还有一群高阶魔法师,大概有五十几个人,原本空荡荡的飞艇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那些大师默不作声,他们有的闭目养神,有的看着窗外。魔法师们则有事要做,他们有的控制着类似小精灵的东西侦察四周,有的不停地来回扫瞄,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一幅幅立体地图出现在拥挤的船舱里。 “亲王殿下,您打算前往什么地方?”负责驾驶飞艇的船长小心地问道。 “你们有什么建议?”菲戈特亲王转头向身后的人问道。 “殿下,塔伦的大军很可能会在东部沿岸登陆,那群人说不定会去接应,咱们就往那边飞怎么样?”一个五十多岁,满脸皱纹的大魔法师问道。 “那就这么做吧!”菲戈特亲王随口说道,他懒得多想。 飞艇缓缓升起,升到两千多米的高空后转而向东。 就在离那座广场两公里的地方,一幢高级公寓中,在顶楼的一扇窗户后面,拉佩看着飞艇升起。 拉佩和他的人早就混进来,他们在波尔多郊外的小镇故意暴露行踪,然后转身就逃,为的是让守卫放松警戒,因为他们一直都给人留下某种印象——曾经攻击的地方不会再一次遭到袭击。 想要混进来,其实非常简单,西南三省仍旧是贵族的地盘,只要装扮成贵族就可以横着走,守城的卫兵不会阻拦,也没人会来核查身份——这就是贵族制度的弊端。 “咱们要在这里待多久?”萨哥·拉蒙特题跷着脚问道,此刻他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不会太久,只要我们的人一到,就可以动手。”说完,拉佩转身打算离开窗口。 让拉佩意想不到的是,一只信鸽突然落在窗台上,信鸽咕咕地叫着,还用嘴巴啄了啄窗户。 拉佩连忙打开窗户,把鸽子抓进来,很快他手上就多了一张纸条。 “是什么消息?”杰克问道。 “西尔维娅全歼南下兵团,我们赢了。”拉佩笑道。 说实话,拉佩绝对没想到这一仗会打得如此轻松,同样也没想到原本一直和他对干的那些城市,这一次居然如此配合,此刻聚集在韦恩湾的十几万人马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更多的军队还在集结中。 只要想一下当初每座城市只出几千人,围攻塔伦的军队就达到十六万人,这一次为了保住财产和自由,南方人全都疯了般纷纷报名参军,总人数可想而知。 现在缺的反倒是武器,让拉佩感到痛苦,他回去后又得做一段日子的苦力。想要把所有人都武装起来,至少要有六十万把枪,以现在的速度最快也得赶工一季。 “这里还有一封信,是伯纳发过来的,他建议我全面反攻。现在菲戈特亲王的大军被分割成三块,主力被困在前往北方的路上,内部又被我们搞得天翻地覆,再加上之前被我们搞掉很多补给物资,想要紧急扩充军队都做不到,他认为现在是反击的大好时机。”拉佩一边看纸条,一边说道。 “你的想法呢?”杰克问道。 拉佩想了想,说道:“是该和那位亲王算一下账了。但是我不打算彻底消灭这股势力,我不想直接和西撒人打交道。” “这是为什么?”杰克有些搞不明白地问道。 “下一步的目标是南方大陆,在这个时候我不打算招惹西撒人,西撒人和南方诸国不同,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很强,两个世纪以前还曾称霸一时,现在就算没落,实力也非同小可。” “你不打他们,就能保证他们不来打你?”杰克很不以为然地问道。 “我毕竟是去和异教徒作战,那家伙说了,他可以帮我搞定。”拉佩所说的那家伙,指的当然是比格·威尔,现在旁边有别人,没办法明说,不过杰克肯定能明白。 说完这番话,拉佩放走信鸽,然后随手关上窗户。 时间一天天过去,对于拉佩来说,这是难得的悠闲生活,除了一大清早起来出门一趟,散步,顺便买一堆报纸回来,其他时候他都待在房间里。 拉佩需要从报纸中了解外面的情况,虽然安德雷一直有最新消息传来,但是一张纸条里的消息量毕竟有限,他需要更多的情报。 不得不承认,波尔多对新闻的管制绝对称得上开明,报纸上不但登载当地的新闻,还有马内和其他地方的新闻摘要,很多都是从敌方报纸上转载的。 站在不同的立场上,看到的东西就会完全不同,从那么多新闻里,拉佩大致已经搞清楚此刻的局势,对于他们来说,情势非常好。 不过拉佩对一件事很不满,西尔维娅到最后没听他的劝告,她还是选择登陆东部海岸,好在选择的登陆点是一片封闭的海滩,那里和外界没有道路连通,也没有城镇,也就是说西南三省的军队想阻击都做不到。 这显然是一块跳板,西尔维娅的人马随时可以再一次坐上船,然后在另外一片海滩登陆,左右两侧十几公里的海岸都是不错的登陆地点。 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能够想出这招的人绝对是天才,看来西尔维娅手底下也有人帮她谋划了。 这让拉佩很高兴,他的女人不比其他人差,不过他又有点失落。 一个星期过去,这一天清晨,拉佩早早起床,然后到外面散步,他在路边的一间小餐馆享受完早餐后,带着一大堆报纸回家——这段日子他每天如此。 但是今天,拉佩感觉到公寓里多了许多人。 “大家都来了?速度倒是不慢。”拉佩一边关门,一边说道。 公寓里的人早已经听到动静,大家纷纷从房间和客厅里出来。 人很多,这一次又过来三百多人,为首的是一个大块头。 “伯纳那边怎么样?”拉佩朝着大块头问道。 大块头正是伯纳的亲信,也是伯纳的师兄。 “你知道的,和南方诸国打仗最没意思了。”大块头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道。 拉佩可以想象,事实上报纸上对南方诸国的进攻有些不以为然,称那边是静坐式的战斗,甚至还说交际舞都比那边的战斗更激烈些,毕竟交际舞还有肢体的碰撞,而那边只是远远地开枪。 “不过有一点必须承认,那几个国家在构筑棱堡方面还是有点本事,他们在边境修了一连串的堡垒,而且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挑衅,大部分堡垒都越过边境。”大块头说着那边的战况,这些都是报纸上没有的。 “伯纳不是说要验证新战法吗?验证得怎么样了?”拉佩更关心这件事。 “还不错,他们自顾自地当缩头乌龟,我们就突袭后方,今天干掉一支小队,明天摸掉一座哨所,唯一遗憾的是那帮家伙根本不禁打,一旦他们感觉到没有胜算就立刻投降。”大块头要多无奈就有多无奈,说道。 “放心,你们很快就可以尽情战斗了。”拉佩说道。 “什么时候动手?”大块头问道。 “今天晚上。”拉佩毫不犹豫地道:“我不想再等了,免得夜长梦多。” “白天大家好好休息。”杰克说道。 “行动计划呢?”大块头问道。 “你们睡醒之后再看,晚餐后再讨论一下具体的细节,子夜时分动手,谁有不同的意见?”拉佩问道。 没人说话,也没人表示反对。 “大家回房间休息吧。”拉佩摆了摆手,说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各自散开,不过并不是都回房间睡觉。 这幢公寓不是很大,上上下下十几间房间,根本塞不下那么多人,所以有些人跑去客厅,另一些人干脆躺在走廊上,反正房间里烧着壁炉,再加上现在已经快到二月底,天气已渐渐转暖。 拉佩随手把报纸往旁边一扔,此刻他已经没兴趣看报纸。 时间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过去,到了下午,渐渐有人醒过来,他们刷牙、洗脸,然后自顾自地拿东西吃。 在大厅的桌上放着一堆小册子,里面有行动计划,还有波尔多的地图,需要攻击的地方全都用红墨水标记出来,已经睡醒并且填饱肚子的人就围着桌子看行动计划,然后三五成群在一旁分析起来。 醒来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房子里始终静悄悄的,大家都是职业者,说话都可以用传音的方式,不会干扰到别人,更不会让声音传到外面。 那份行动计划只是大致的草案,很多地方需要细化,此刻聚集在这里的人全都是这方面的行家。 太阳升起又落下,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一间间房间里点起灯,每一间房间里都有一群人,他们已经编好小组,全都有着各自的任务。 其实任务并不多,波尔多很大,仅次于马内和赖恩,以拉佩他们不到五百人的队伍,想要把整个波尔多都扫荡,根本不可能,因此拉佩只能选一些重点目标,比如亲王府、警察署、军火库…… 拉佩甚至没打金库的主意,就算他能够打开金库的大门,也没办法把里面的东西搬出去。 之前拉佩之所以能够成功打劫兰顿家族的钱庄,完全是因为瓦尔纳斯是一座水城,如果换成另外一座城市,他就不敢制定类似的计划。 夜渐渐深了,房间里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所有人都在黑暗中准备,他们已经穿起铠甲,还检查了自己的武器。 拉佩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子夜的到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大局已定 夜色中,一道道漆黑的人影在大街小巷中窜来窜去,这些人行动起来悄无声息,就如同幽灵。 现在是子夜时分,波尔多的居民全都在睡觉,甚至连站岗放哨的人也免不了打起瞌睡。 突然,到处都响起爆炸声,一颗颗巨大的火球翻滚着飘向空中。 最壮观的爆炸场面在北方,那是一颗大得令人难以想象的火球,直径差不多有三百米,一公里外都能感觉到这火球的灼热。 爆炸的是军需仓库,这座军需库比拉都尔的军需库更大,里面不只存放着数十吨火药,还有六百多吨面粉、五百多吨豆油,这些全都为增强爆炸力做出贡献。 恐怖的大爆炸波及到周围的地方,旁边就是一支小队的驻军,负责放哨的人已经被干掉,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士兵很不幸地成为牺牲品。 除此之外,离军需仓库两百多米的地方有一片街区,住在那里的人同样没能幸免。 这一连串的爆炸仿佛是一个信号,随着爆炸声平息,密集的枪声响彻波尔多城。 到处是乱飞的子弹,每一颗子弹就带走一条人命,并不全都是军人和职业者的性命,很多无辜者也被误杀。 这就是战争,没有怜悯,也没有宽容,只要不是自己人就得死。 “快,逃出去,只有逃出去才能活命!” 到处都有人大声喊着,那充满蛊惑的声音让波尔多的居民丧失理智,很多人穿着睡衣就往外逃。 呼喊声是拉佩的人叫出的——这是拉佩等人的经验,从德勒莫开始,就一直用这种办法制造混乱。 混乱能够掩盖拉佩等人的踪迹,也能够让行动更加方便。 其他人在战斗,拉佩却没有参战,他站在一座消防塔上,从上面可以居高临下看到整个波尔多。 拉佩这一组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人就是光头预言师,他穿着一件重甲,双手各拎着一面盾牌,另外一个人同样穿着强化铠甲,不过这件铠甲有些特别,脑袋后面拖着几十根如同发辫的东西,头顶上还有一根又细又长的角。 “我想知道大家的情况,让他们回报一下。”拉佩朝着旁边一个人吩咐道。 那个人是魔法师,安德雷不在,负责掌控全局的人就换成他。 这个魔法师专精的也是精神类魔法,他身上的强化铠甲是特制的,几乎没什么战斗力,却可以对精神波进行增幅,而且铠甲上的脑虫可以和其他强化铠甲上的脑虫联络。 魔法师沉默片刻,显然是在和其他人联络,过了五、六分钟,低声说道:“其他方向都很顺利,只有四个地方出了点问题,一号目标、六号目标……” “六号?”拉佩皱起眉头,六号目标就是魔法协会,而一号理所当然是亲王府,好半天他无奈地说道:“算了,别管他们,这帮家伙也不是真心替菲戈特亲王效劳,谁控制了这座城市,他们就听谁的。” “那么一号呢?”魔法师问道。 “同样别管,再过一段日子,整个西南三省都会是我们的,到时候菲戈特亲王难道还会固守着自己的府邸不走?”拉佩更不在意。 “另外两个目标是什么?”拉佩继续问道。 “十七号和二十二号。”魔法师连忙道。 拉佩稍微想了想,脑子里很快就有印象。 十七号是一座骑士学院,它和魔法协会这种无节操的组织不同,骑士学院要忠诚得多,一旦波尔多陷落,魔法协会十之八九会留在这里,但骑士学院就难说,很可能会随着菲戈特亲王一起搬迁。 当然也有比较中立的骑士学院,比如伯纳出身的那座学院就是如此。 拉佩不打算赌,所以这座骑士学院必须毁掉。 至于二十二号,那只是一位侯爵的宅邸,相对而言,重要性显然比不上骑士学院。 “我们过去。”拉佩飞身从塔上跳下去,说道。 魔法师有些犹豫,说实话他不想上战场,不过拉佩都动了,他肯定不能退缩,还是硬着头皮跟上去。 光头预言师叹息一声,他也只能跟着走。 骑士学院有点远,在东郊,一到那里就看到两边正打得异常热闹,对面是一群骑士,其中有六个大骑士、三十几个高阶骑士,中、低阶和学徒等级的骑士加起来共有五、六百人,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职业者,其中肯定有魔法师,而且很可能是大魔法师,另外还有牧师,不知道是哪座神殿在背后搞鬼。 拉佩并不感到奇怪,他和风神殿关系密切,当初在马内的时候,曾经请风神殿帮忙救人,光头预言师也是风神殿的人,敌方自然也可以和别的神殿勾勾搭搭。 各大神殿一般都不会直接出手,不过可以给予一些辅助性的帮忙——这就是一种投机。 风神殿给了拉佩那么多好处,他当然也要给予相同的回报,天堂岛寸土寸金,大多用来建造旅店、餐馆和赌场,唯一的神殿就是风神殿,而且风神殿的人在岛上还有投资,同样在塔伦、沙利尔和德文尼,风神殿也得到诸多照顾。 拉佩静静地看着,丝毫没有介入的意思。 负责攻打骑士学院的是孔塔,不过此刻又多了萨哥·拉蒙特,不知道他是怎么被说动,居然肯帮忙。 说到大师的数量,敌方绝对占上风,但是孔塔这边有二十几个准大师,所以实力方面两边差不多。 那些骑士有主场优势,而且整座骑士学院被一座巨大的魔法阵笼罩着,这有点麻烦,值得庆幸的是这座魔法阵不算高级,毕竟这里是骑士学院,而不是魔法学院,所以孔塔和萨哥·拉蒙特勉强还能支撑得住。 拉佩躲在暗处看了两、三分钟,大数已经明白骑士学院这边的情况,他瞬间召唤出五道分身,紧接着拔出长剑。 此刻,拉佩用的长剑就是梦境中的那种长剑。 这两把剑是临时用短枪改的,因为剑身是由力场构成,改造所费的工作量不大,主要是握柄和扳机,握柄必须更直一些,扳机则要小很多。 拉佩的手艺不怎么样,两把长剑看上去很粗糙,但用起来的感觉不错。 拉佩随即又放出黑烟,而且不只是拉佩本人放出黑烟,五道分身也一样,因为是平均分配的缘故,每一团黑烟都比原来要小很多,不过互相连接在一起后,却反而显得更大。 下一瞬间,拉佩和他的分身全都冲了过去。 笼罩住骑士学院的魔法阵是一座复合型魔法阵,同时具有滞涩、混乱、幻觉的效果,而且能够分辨敌我,自己人不会受到干扰。 另一个麻烦是骑士学院的顶部有两门聚光炮,之前拉佩对付黑胡子也用过类似的武器。 聚光炮的特点就是快,一束光射出,绝对没人能够躲过,缺点除了威力太小,而且镜子之类可以反光的东西也是聚光炮的克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缺点,它们的射程实在太近,虽然名字叫炮,射程却只有两、三百米,超过这个距离,光线就会分散。 换成别的进攻者,就算知道这点也没用,但是拉佩的手下全都是枪手,只需远远开枪就行。 至于孔塔和萨哥·拉蒙特,他们就更不在乎。 萨哥·拉蒙特的速度太快,操纵聚光炮的人肯定是魔法师,以魔法师的反应神经,别说锁定萨哥·拉蒙特,恐怕连他的身影都找不到,只能看到一片黯淡的影子。 但孔塔能够克制聚光炮就有些不可思议,他掌握的法则和气有关,这原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能力,但是他居然利用空气折射的原理制造出一道折射层。 再厉害的光,也仍旧是光,光会折射,每一次那两门聚光炮朝着孔塔轰击,总会被折射到别的方向,不但没能击中他,还伤了骑士学院的人。 拉佩同样不在乎那两门聚光炮,他身体四周的黑烟就是最好的防护,想打中,首先得能够瞄准他。 转瞬间,拉佩就冲到一个大骑士的面前。 如果是在以前,拉佩绝对不会选择近战,他更愿意拿着火枪远远射击,要不然就是施展蜂鸟秘剑,组成一道剑墙,把敌人挡在一米之外,但是此刻他却瞬间冲到离大骑士一米左右的地方。 那个大骑士感觉到危机,但是他并不知道对手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对手在哪里,他看到的只有一片黑烟。 对付看不见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防守,而且那个大骑士也擅长防守。 大骑士双手一振,身体四周顿时冒出一片金光,如同一个防护罩似的把自己全身笼罩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双臂更弹出两面盾牌。 这个选择一点都没错,可惜大骑士刚完成这一切,那凛冽的杀机就消失,紧接着他感觉到脚底一空,整个人横飞起来——他是被那团黑烟卷飞的。 其实黑烟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魔导器,有着各式各样的功能,黑胡子经常把这些黑烟当兵刃使用。但拉佩却不是这样,在他看来,这种黑烟更适合成为工具,比如现在,他就把黑烟当作铁揪使用,此时那个大骑士连同脚底的泥土全都被铲了起来。 擅长防御的大师级强者都很难杀,拉佩干脆把那个大骑士当作盾牌使用。 拉佩用黑烟卷着那个大骑士,朝向另外一个大骑士撞去。 被撞的那个大骑士擅长的是进攻,两只手居然各拎着一把双手大剑,大剑在他手里就如同细剑般灵活。 被撞的大骑士是敌方的主力,也是拉佩第一个要杀掉的目标。 感觉到有东西撞过来,这个大骑士反手一剑撩了过去。 “是我!”被卷飞的大骑士连忙喊道,不只这样,他身在半空中,居然能够强行转身,朝着拉佩一脚踹过去。 不过被卷飞的大骑士踹空了,拉佩弯身从他的大腿下方闪过去,然后一剑刺出,他刺的是另外一个大骑士,那个擅长进攻的大骑士。 拉佩的剑快,而且他一出手就是杀招,那招自创的剑法。 瞬间出剑,瞬间收剑……拉佩转向下一个目标。 两秒钟后,只听到当啷当啷两声响,那两柄双手大剑掉落到地上,它们的主人已经死了,伤口在右侧的脸颊下方,然后从左侧耳根的后面穿出,鲜血狂喷不止,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死掉的不只是一个大骑士,几乎同时,周围的一圈骑士全都倒在地上。 拉佩并不是一个人,他有五道分身,其中三道分身缠住另外三个大骑士,剩下的两道分身开始大屠杀。 对于稍微近一些的人,分身们直接一剑过去,而远一些的目标则用枪对付。 那两把剑刃原本应该是半透明的,但是因为枪口始终有火光闪耀,以至于半透明的剑刃被映照得通明透亮,就仿佛是两把光剑。 不过杀人效率最高的并不是枪,而是那漆黑的烟雾,很多低级骑士和学徒被黑烟卷到,顷刻间黑烟就侵蚀进他们的身体,然后一边渗透,一边崩解,眨眼的工夫一条生命就被收割完毕。 大火在四处蔓延,原本应该是漆黑的夜晚,此刻被火光照耀得如同白天。 到处是慌乱逃亡的人群,此刻拉佩和他的人想混出城的话,绝对轻而易举,但是他们偏偏没有这样做,众人分散在一些没有着火的房子顶楼,眼睛全都盯着天空。 这就是拉佩选择的决战之地——波尔多是菲戈特亲王的主城,没人会想到拉佩会选择这里和菲戈特亲王决战。 拉佩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心——没人会对自己的家不珍惜,比如他一定不会希望天堂岛成为战场,特别是一群大师战斗的战场,因为不管输赢如何,天堂岛都毁定了。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战斗的时候免不了会束手束脚——这就是拉佩选择波尔多的根本原因,没有第二个地方能够拥有同样的效果。 当然坏处也很明显,波尔多是菲戈特亲王的主场,如果他想要调人,绝对要容易许多。 所以拉佩才尽可能制造混乱,尽可能在菲戈特亲王回来前削弱对方的实力,特别是杀掉那个大师。 制造混乱还有一个好处,万一情况危急,拉佩和他的人只要往人群里一钻,想要逃脱并不困难。 拉佩是一个谨慎的人,战斗还没开始,他已经在考虑撤退的问题。 天渐渐亮了起来,城里不时还会响起爆炸声,那是事先设定好的延时爆炸装置,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持续性制造恐慌。 突然,微亮的天空中多了一点黑影,菲戈特亲王回来了。 “大家注意,不要抬头看着天空。”拉佩透过身边的魔法师向众人下令道。 拉佩下这样的命令,是为了避免飞艇上的人察觉,那上面有很多大师,而大师的感知异常敏锐,特别是对危险和敌意。 黑影变得越来越大,飞艇的高度也越来越低。 拉佩尽可能让自己放松,脑中没有一丝敌意,他的眼睛盯着黑影,在他的脚边横着一门又细又长的火炮。 这东西说是炮,实在有些勉强,更确切地说,应该算是大号的火枪,口径很小,也就两指并拢那么粗,长度却有五米。 这门炮的底部被固定在一块钢板上,中间有一只拉环。 天空中的黑影越来越大,拉佩猜测飞艇的高度已经降到七百米左右,他猛地抓住拉环,把细长的炮管拉起来,直指着天空中的黑影,紧接着用脚踩了一下开炮装置。 轰的一声巨响,炮口喷射出三米多长的火舌,紧接着头顶上就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飞艇瞬间化作翻滚的火球。不过在火球的下方,一颗颗小小的黑点正分散落下——那些落下的黑点全都是大师。 拉佩的动作确实很快,但是开炮的瞬间,那些大师仍旧感觉到了,他们反应极快,立刻从飞艇上跳下来,其中一个人甚至还把菲戈特亲王带下来。 “找到亲王落地的位置!”拉佩大声喝道。 拉佩这番话,是对光头预言师说的。 光头预言师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他手里的书卷铺开在地上,一只手压着书卷,不让风吹走,另外一只手结成法印随时能够打下去。 随着拉佩这一声大喝,光头预言师的法印打在书卷上,上面顿时映出一颗很小的红点。 因为锁定的是菲戈特亲王,而亲王根本就是普通人,很容易就可以预测出他落地的位置。 “萨哥·拉蒙特,在你那边!”拉佩立刻喊道。 此刻,杰克、霍克、孔塔、萨哥·拉蒙特、拉佩和他的五道分身全都散开在波尔多的各个角落,每个人管着几座街区,为的就是尽一切可能干掉菲戈特亲王。 而光头预言师预测出的位置,就在萨哥·拉蒙特管的那片区域。 与此同时,拉佩也是在告诉其他人。让他们尽快过去会合。 这就是拉佩的计划,他真正的计划。 拉佩不是战略家,也不是战术家,他对军事一窍不通,不过他有自己擅长的地方,他擅长布局,伏击和刺杀。 “你们自己小心。”拉佩转头对光头预言师和那个魔法师说道,紧接着他飞身而下,朝着萨哥·拉蒙特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只是拉佩,另外几个人,包括拉佩的分身也都朝着萨哥·拉蒙特那边赶,不过他们并没有走屋顶,而是隐匿身形,走街串巷,在地面狂奔。 最先到那里的是拉佩的分身,他的分身原本就速度惊人,现在更是提升好几倍,快到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和黑胡子的速度都有得拼。 拉佩的那道分身到的时候,萨哥·拉蒙特正在和菲戈特亲王的保镖交手。 菲戈特亲王的保镖是一个大骑士,刚才拉佩瞄准飞艇的瞬间,他和飞艇上所有的大师都有一种危机临头的感觉。身为骑士,反应绝对不是他的所长,不过他比其他人多知道一些东西,比如他知道飞艇虽然舒适而且快捷,但是危险性也很大,乘客头顶上的那颗巨大气囊根本就是一只火药桶,所以大骑士保镖立刻做出决断,他一把抓起菲戈特亲王,直接撞破旁边的艇壁跳出去。 身为骑士肯定不会练轻身术,他在半空中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任由自己笔直地往下落,但他绝对忠诚,在离地几米的时候,猛地把菲戈特亲王往上一抛。 这一抛对于菲戈特亲王绝对是好事,下落的势头一下子被减缓,但是大骑士自己却被砸得很狠。 虽然大骑士保镖小腿骨折,脏腑移位,但最终还是撑住,此刻他最需要的是治疗,要不然找个地方休息下也好,但是他做不到,因为萨哥·拉蒙特到了。 萨哥·拉蒙特很油滑,从来不讲什么骑士精神,甚至不要脸,所以他是从大骑士保镖的背后出手。 让萨哥·拉蒙特意想不到的是,大骑士保镖居然不格不挡,只是右手一抖,一把巨斧瞬间出现在手中,回身就是一斧。 萨哥·拉蒙特是一个剑客,而且是速度型的剑客,而速度型剑客最讨厌的就是两种人,一种是铁乌龟,另外一种就是门板,所谓的门板就是超重型双手大剑和超宽、超重的巨斧。 面对这大骑士保镖的攻击,萨哥·拉蒙特只能选择闪避。 第一次交手,大骑士保镖和萨哥·拉蒙特都没占到便宜,各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拉佩的分身赶到。 拉佩的分身没有去干扰大骑土保镖和萨哥·拉蒙特的战斗,只是瞬间拉出一道残影,从街角沿着墙壁狂奔上去,然后飞身一纵,凌空而起朝着菲戈特亲王杀去。 大骑士保镖确实忠心耿耿,居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怒吼一声将手中的巨斧扔出去。 萨哥·拉蒙特看出有机可乘,瞬间一个突刺,一剑刺穿大骑士保镖的脖颈,紧接着闪身就退。 大骑士保镖愤怒地瞪着萨哥·拉蒙特,他从来没有遇过这样不要脸的大师,不过等他看清楚萨哥·拉蒙特的模样,他松了一口气。 没人会指责一个黑人混血儿不要脸,因为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此时,大骑士保镖倒了下去。 半空中一片烟雾徐徐散开,那是拉佩的分身,被巨斧砸了个正着。 拉佩的分身不是闪不开,虽然身处于半空中,仍旧可以躲闪,就算不躲开,也可以格挡住,毕竟拉佩分身身上的铠甲可不是便宜货,但是却没有这样做,而是朝着菲戈特亲王一剑刺出。 就算是大师都躲不过的一剑,普通人更躲不过,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菲戈特亲王的身上爆开一面又一面光罩,层层叠叠地把他包裹起来,彩光四射就像是节日的彩蛋。 长剑居然被凝住在半空中,无论如何都刺不进去。 这时巨斧重重地砸上来,分身穿的铠甲虽然很强悍,却也承受不住这样的一击,铠甲被破开,紧接着这具分身被彻底击散,化为弥漫的烟尘。 同样在那一瞬间,一道白光出现在菲戈特亲王的身边,那道白光化作人形,从轮廓看是位神职人员,而且是光明神殿的人。 一直置身事外,似乎保持中立的神殿终于出手了。 这个人一把抓往菲戈特亲王,他的手居然能够穿透那重重护罩,紧接着菲戈特亲王的身体也变得又白又亮,而且开始变得透明——这是传送的征兆。 光明神殿有自己的一套传送术,核心不是空间法则,而是把物质转化成光的状态,这种传送术的好处是不受限制,不需要两边都有传送门。坏处是发动起来很慢,有一个转化的过程。 菲戈特亲王的身体变得越来越亮,眼看着就要被传送走,突然半空中一道白光落下,那白光同样不受阻挡地穿透重重护罩,直落在菲戈特亲王的身上。 “可恶!”那位光明神殿的人怒吼一声,他看得清清楚楚,落下的白光是多重叠加的祝福术,可怕的是至少重叠三十几倍,别说菲戈特亲王只是普通人,就算是大师也受不了。 在恼怒的同时,那位光明神殿的人更感到一丝恐惧,宗教裁判所独有的多重叠加一般都只有五、六倍,能够叠加到十倍以上就很可怕,而三十几倍只有传奇境界的裁决者才能做到。 那位光明神殿的人不得不强行终止传送,同时放出一道防护屏障,这招防护屏障连祝福术之类的神术也会被挡在外面。与此同时,他将体内的生命能量灌入菲戈特亲王的体内,拼命抑制住祝福术的爆发。 就在这时,两把飞刀骤然出现,其中一把朝着那个光明神殿的人眼睛扎去,另外一把出现在菲戈特亲王的太阳穴上,那道防护屏障虽然能够抵挡住祝福术,却挡不住相移飞刀。 任何人受到攻击都会下意识做出反应,那位光明神殿的人也一样,他猛地一闪,同时身上爆发出一片金光,这是他用来救命的绝招。 紧接着那位光明神殿的人醒悟过来,大叫一声:“不好!” 可惜一切都晚了,一把飞刀正插在菲戈特亲王的太阳穴上,这也导致被强行抑制住的祝福术再次爆发。 菲戈特亲王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疼痛,好像插在太阳穴上的不是一把刀,他感到很兴奋、很舒服,浑身上下充满力量,不过这种美妙的感觉只持续几秒钟,然后他的眼神瞬间失去神采,皮肤变得干燥,头发也变得枯黄,满脸皱纹,一下子变成行将就木的老人。 菲戈特亲王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看了看他的领地,然后脖颈无力地垂落下来,他死了。 “菲戈特亲王死了!” “亲王已经死!” “亲王已死,你们完了!” “战争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类似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拉佩这边是靠脑虫互相连接,所以菲戈特亲王被杀的消息瞬间传遍每一个手下,所有人都按照原定的计划大声叫喊着。 和呼喊声同时响起的是枪声,密集的枪声。 之前拉佩的手下全都保留一部分实力,现在他们用不着再保留什么,可以尽情施展。刚才保留实力的时候,他们的表现相当于高阶,现在彻底放开后,他们就是准大师,六个人就能够让一个真正的大师手忙脚乱。 “住手!”那个光明神殿的人愤怒地吼道,他原本不想站出来,但是此刻忍不住了,他是波尔多的大主教,他们这一系和王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多或义有一些王室血统,菲戈特亲王的死对他是一个巨大的刺激。 不过大主教马上就说不出话,因为几把长剑同时朝着他刺过来。 就算只有一把长剑,大主教都觉得不容易对付,那平平淡淡的一剑却让他生出无可抵挡的感觉。 大主教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教会里就有很多像这样的强者。 大主教不敢硬接,更不想因此介入这场战争,所以他的身体瞬间虚化,再一次变成白光。 拉佩不再出手,也没想过留下这位大主教,能够赶走是最好的结果。 虽然拉佩有种预感,迟早会和光明神殿对上,但是这一天越往后越好,现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拉佩看了天空一眼,此刻仍旧有人正在徐徐落下——这些人就是他的目标。 飞艇上的人们从空中落下的时间有先有后,而且落点也不在同个地方,这就给了拉佩等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是杀人,菲戈特亲王是第一目标,第二目标是那些大师。 拉佩要用大师们的生命作为开场,让世人认识到枪手的可怕。 没有限制,任何职业都能够转型,更重要的是配上强化铠甲就是准大师,这足以让世人感到恐惧,同样也会让无数职业者向往。 拉佩暗自庆幸现在是乱世,如果不是在乱世,这样一种破坏平衡的职业一旦出现,肯定会遭到各方面的围剿,而拉佩绝对会被追杀到底。只有在乱世,原有的秩序被打破,各方因为利益而互相对立,各国则需要更强的武力,枪手这个职业恰逢其会,才得以幸存并且发展。 没人能够想到,战局会突然间发生转变。 当内阁和议会的大佬们正恐惧地看着那北上的军队,当他们计算着战败的时间,估算着防线什么时候崩溃,一切突然间全都变了。 北上的那支军队莫名其妙地崩溃,而且是彻底的崩溃,一部分士兵逃往赖恩,另外一部分士兵自行解散返回西南三省,还有一部分士兵干脆向马内的守军投降。 崩溃的不只是那支军队,还有整个西南三省。 波尔多的硝烟还未散尽,塔伦的联军就在数不清的渔船、商船、排桨船,甚至舢板和摆渡船的帮助下,在东部海岸的六个点同时登陆。 此刻的西南三省根本就没有力量阻挡塔伦的联军,也没人有这个心思和塔伦的联军开战,大家都在逃。 而原本承诺过,会给予西南三省强力支援的西撒王国,此刻却变卦了。 理由很简单,塔伦能够量产准大师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惧。 因为当时的情况大乱,波尔多人事后统计出来的数字把所有人都吓个半死,他们确定拉佩带来的人马至少有一千五百人。与此同时,赫尔曼的兵团逃回来的人证实他们那边也遭遇同样的情况,只不过他们遇到的准大师要少得多,只有两百人左右。然后在东面,南方诸国也宣称他们发现类似的准大师级枪手,人数也在两百人左右。 一千五百人加四百人就是一千九百人,塔伦的准大师级枪手数量在两千人上下,这个猜测足以让大部分势力感到畏惧,就连光明神殿都觉得压力不小,更不用说西撒。 此刻的西南三省更是干脆弃守,塔伦的军队打到哪里,他们立刻闻风而逃,基本没人抵抗。 塔伦的联军平均一天差不多可以收复五、六座城市,不过这还只是开始,半个月后,曾经被菲戈特亲王的军队攻陷的中部地区也组建联军,他们拿着拉佩送的杂牌火枪朝着西南三省进军。 这支军队缺少武器,基本上十几个人才有一把枪,大部分人和当初中部大乱的时候一样,手里只有镰刀、锄头、草叉甚至木棒,而且也没什么军官统领,但是人数很多,加起来有四十几万人。 这帮人一来是为了报仇,当初菲戈特亲王的军队路过的时候没少干坏事,抢劫、强奸、杀人、放火,导致中部地区的这些人和军队有着无法化解的仇恨。二来也是为了抢东西,之前军队抢光他们所有的东西,不只是钱,也包括牛、羊、马匹和所有粮食,现在他们要抢回来。 没人能够想到,中部联军的出现成为局势逆转的关键。 中部联军疯狂的抢劫,对于西南三省得平民来说,绝对是一场意想不到的苦难,从中部来的抢劫者就如同恶狼般,看到什么都会抢走,哪怕是一件打满补丁的衣服也要,很多原本就一贫如洗的人家也遭到抢劫。 被抢的人怎么办?很显然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也加入抢劫的行列。 不过现在不同于当初,塔伦的联军二十几万人进入西南三省,他们对前线的抢劫行为视而不见,但是在占领区如果敢抢劫,绝对是有一个抓一个,而且抓起来就绞死,连审批的过程都省了,所以想要合法地抢劫,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入军除,而且加入军队还可以得到食物。 这并不是拉佩原来的计划,不过当他看到中部的人开始抢劫,想要约束他们却又做不到,他就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整个南部能够过来的人有多少?二十几万人已经是极限,不可能更多。 整个西南三省有多少人口?最起码有五百万人。 这五百万人可以成为敌人,同样也可以成为拉佩麾下的士兵。 毫无疑问这些人全都是乌合之众,没有经过训练,不懂得号令,不会开枪,也没有武器,但是他们的人数太多,只凭庞大的人数就足以摧毁敌人的斗志——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拉佩并没有留下来欣赏他的杰作,他早已经回到岛上,西南的战役已经没有任何悬念,根本用不着他多管,现在最大的问题反倒是枪支短缺。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足够数量的火枪,现在已经停止火炮的铸造,所有的坩埚钢全都用来打造铁条,工业岛上无时无刻不都能够听至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岛上的工人三班轮换,日夜不停工作着,所有机器都二十四小时运转。 在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里,仍旧和原来一样,一根根管子从滑槽落下,然后变成大、小两根管子和一根细长的钢芯,不同的是铁条比原来短很多,变成半米多些,差不多是原来的一半。 这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制造出尽可能多的枪支,只能想方设法地偷工减料,缩短枪管是最简单的办法,长度缩短一半,等于一根枪管变成两根,如此一来火药也可以少很多,射程却没有多少影响,命中三百米外的目标绝对没有问题,反正打得更远也没用。 天色已经有些暗,拉佩停了下来,他扳动旁边的杠杆,让铁条不再从滑槽中落下。 每天拉佩和那些分身会在工业岛上工作三个小时,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把前一段时间积压的钢条全都处理完毕,接下来就没他的事了。 等到这批钢管变成火枪,伯纳那边差不多可以完成换枪,换下来的枪拆开,取下枪管,然后一锯为二,等到重新装起来之后就成了两把枪。 拉佩有点犹豫,是先武装南方的各座城市,还是拿去和马内做交易? 如果换成以前,拉佩肯定倾向于后者,但是现在马内那边已经没什么油水,反倒是南方的各座城市越来越听话,已经可以为他所用。 拉佩正在犹豫不决,突然他感觉到有人正朝着这边过来,转头一看,立刻看到安德雷。 “比格·威尔回来了。”安德雷是来传消息的。 “太好了。”拉佩一下子站起来,反正他这边的工作也已经完成。 拉佩立刻招出那团黑烟,瞬间飞到半空中,转眼的工夫就回到要塞岛。 “这玩意真是方便。”杰克正和比格·威尔闲聊,看到拉佩从空中落下,不由得羡慕地看了那团黑烟一眼,以前拉佩和他一样,想要飞,首先得变成鸟才行,现在拉佩用不着这么麻烦。 “我还没羡慕你的相移呢!”拉佩说道,他可以透过崩解、吞噬和重组得到别人的能力,但是不能太高等,而杰克的相移属于空间类的法则,超出这个范围。 “看到你回来,实在让人高兴。”拉佩和比格·威尔拥抱了一下,说道。 “你们做得不错。”比格·威尔同样显得很高兴地说道:“前一段日子,我到哪里都像个孙子,没人拿我当回事,连一个看门的都敢瞧不起我,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拿我当祖宗来看待,唯恐我不满意。” “他们是自己吓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强化铠甲只有四百六十二副,哪来两千名准大师?”拉佩苦笑道。 “又不是做不到。”比格·威尔神秘地笑了笑,说道。 “没那么多材料。”拉佩摇了摇头,说道。 “这很简单,反正你手头上有的是钱,花钱买嘛!”比格·威尔毫不在意地说道。 “有钱也没地方买。”拉佩很无奈地说道:“至少在这个国家是没希望了,之前我已经掏空马内魔法协会所有的库存。我还让那些尤特佬帮忙,不过希望不大,他们没有这方面的门路。” “给我一份清单,我试试看。”比格·威尔说道。 “等一下给你。”拉佩巴不得比格·威尔能够帮忙。 “西撒催着要坩埚炼钢法的资料,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们?”比格·威尔这一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把资料交给你,由你全权负责,尽可能多榨点油水出来。”拉佩不打算管这些事。 “西撒人还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他们希望你能高抬贵手,别把那些贵族赶尽杀绝。”比格·威尔低声说道。 “你怎么认为?”拉佩没急着答应,而是先问比格·威尔的看法。 “你不是早就有决定了吗?”比格·威尔比拉佩更精明,他很清楚拉佩的想法。 “瞒不过你。”拉佩苦笑一声,说道:“我确实没兴趣赶尽杀绝,问题是我想不出说服别人的理由,你帮我出个主意。” 比格·威尔沉思片刻,突然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就说马内局势严峻,鼓动大家保卫马内怎么样?” “好办法!”拉佩一拍手掌,不过紧接着又皱起眉头说道:“不过就这样白便宜马内的那些人……说实话,我有些不太甘心。” “没问题,这很容易解决。”比格·威尔说道:“你想让大家记住是你拯救了这个国家?” 比格·威尔说这番话,明显带着调侃的味道。 “不、不、不,我不需要那种吹捧。”拉佩连连摇头说道,他只是不想便宜马内的那帮人,并不意味着他想出风头。 名望这东西,拉佩躲避都还来不及呢。 “换成塔伦拯救这个国家怎么样?”比格·威尔问道。 “我觉得不错。”拉佩连连点头说道,他需要的是让大家知道,马内得以幸存并不是因为内阁和议会的缘故,他不想便宜内阁和议会的那帮人。 “只需要一首歌,一首激励人心的歌,就叫《塔伦之歌》。让你的人一边唱着歌,一边北上,让他们唱着歌前进,唱着歌迎击敌人,让所有人都牢牢记住这首歌,让这首歌成为一种标志。”比格·威尔说出他的主意。 “妙,实在太妙,就这么办。”拉佩兴奋地说道。 “你去哪里找音乐家?南方有音乐家吗?”安德雷问道。 “不需要什么音乐家。”拉佩摇了摇头说道,但他没有继续解释。 在场的人里只有比格·威尔清楚其中的原因,幸运金币里不只有强者,还有些其他领域的顶尖人物,有画家、诗人、建筑师,同样也有音乐家。 “神圣的祖国在号召我们,指引我们战斗!我们渴望自由,决心要为它而战!让我们高举自由的旗织,迈着胜利的大步前进!把敌人踩在脚下,我们高唱凯旋之歌!武装起来吧,人民!组成属于你们的军队!前进!前进!让肮脏的血,浸满我们的战壕……”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北方前进,嘹亮的歌声伴随着队伍前进,这首歌非常鼓舞士气,歌词让人热血沸腾。 整条大道都被这支队伍塞得满满的,中间是车辆,两边是步行前进的人,而车辆的样式五花八门,有箱式马车、敞篷马车,也有装货的大车,还有不少爬犁,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载满人。别的车还算好,但那些箱式马车就有些恐怖,不但车厢里满是人,连车顶上也坐满人,车厢两旁和后面亦同样都挂着人。 “好手段。”乔治·雅克在其中的一辆马车上,看着窗外说道。 拉佩明白,乔治·雅克指的是《塔伦之歌》,显然这位宾尼派曾经的三巨头之一已经看透他的意图。 “你应该感谢我,帮马内解围。”拉佩笑道。 “其实用不着这么多人。”乔治·雅克苦笑着叹道。 “你难道没想过趁机反攻?”拉佩问道,他特意跑这一趟,可不只是为解除马内之围。 不到一个月,西南三省就被拉佩彻底占领,这让他发现一件事,时代变了,打仗的方式也变了。 在以前,战场的主力是职业者。 一支军队如果有三万人,其中职业者的数量大概在一千名左右,大部分是中、低阶职业者,决定胜负的正是这些人。而高阶职业者和大师级的强者更多是用来压阵。至于普通士兵则是炮灰兼搬运工的角色。 现在就不同,新式火枪的出现使得普通人可以杀死职业者,特别是中、低阶的职业者几乎没什么优势,而普通士兵的数量远不是职业者能够比拟。 从今以后,恐怕普通人才是战场的主力,而战争的规模则会变得越来越大。 “你怎么突然间这么关心起局势,这可不像原来的你。”乔治·雅克三分调侃,七分警戒地问道。 “放心,我对主政马内不感兴趣。”拉佩知道乔治·雅克在担心什么,此刻马内多方制衡,如果这个时候他再插一脚,天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我不是在怀疑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乔治·雅克干笑道。 “我要生铁,大量的生铁。”拉佩直接丢出去一个理由,这绝对是说得过去的理由。 弗伦希尔有铁,而且铁矿资源非常丰富,不只是铁,还有大量的煤,两边的距离还很近。以前因为铁矿里杂质太多,虽然产铁,但是品质不佳,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所以那些原本被看作是鸡肋的铁矿和煤矿现在一下子变成宝贝,可惜大部分铁矿和煤矿都在布朗日军区的管辖范围。 “不错的理由。” 乔治·雅克相信拉佩没有撒谎,不过他也相信这绝对不是全部的理由,甚至不是主要的理由。 “你尽管放心,一旦北面事了,我会立刻南下,等到东南边境的战役结束,南方诸国的大军退却,我就率军远征托比西尼亚。”拉佩给乔治·雅克一颗定心丸,说道。 “远征托比西尼亚?”乔治·雅克大吃一惊,问道,他绝对没想到拉佩会这么做。 不过乔治·雅克很快就明白过来,道:“你真正的目标是特雷斯?” “你猜对了,对我来说,特雷斯的海盗和瓦尔纳斯人是最大的威胁,后者还好说,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瓦尔纳斯人恐怕会忙于技术改进,没空来找我的麻烦。前者就难说了,所以我打算抢先出击。” 拉佩实话实说,不过有一点他没提,他如此匆匆忙忙,是为了赶在黑胡子伤势痊愈之前动手。 另外还有一点拉佩同样也没提到,他去南方大陆是为了晋升大师做准备,他的魔源必须更换。 “黑胡子不好对付,那些异教徒更不好对付,我需要你们的全力支持。”拉佩说出他的条件。 拉佩办马内人解决西南三省,现在又帮忙解围,又送枪支,事后还承诺把马内还给他们,绝对不插手这边的事,他可不是冤大头,付出这么多,当然要有所补偿。 “你太高估我们了。”乔治·雅克苦笑一声,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国家有很多传承千年的隐藏势力,你们和他们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们也应该出点力。”拉佩轻哼一声,说道。 “你指的是赤铁兄弟会?”乔治·雅克问道。 “没必要装傻吧?我指的是整个兄弟会,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拉佩翻了翻白眼,说道。 “我真不清楚。”乔治·雅克耸了耸肩膀,道。 “那好吧,我会让人进攻赖恩。赖恩虽然是亲王领地,但是实力根本不够,和布朗日军区完全不能比,一个月应该足够被打下来,然后我的人会离开,那些从中部和南部过来的人就由你们照管,还有抚恤金的问题,你们总不会让底下的人白白牺牲吧?”拉佩板着脸说道,既然乔治·雅克和他装傻,那么他也不客气。 听到这些话,乔治·雅克顿时感到头大无比,他没办法无视拉佩的威胁,也不知道此刻有多少人正前往北方,但是可以肯定不会少于三十万人。 到了马内后,这些人都会领到枪。 三十万把抢,别说横扫赖恩,攻破马内也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如果拉佩真的撒手不管,一个食物问题加上抚恤金的问题,足以让这三十万人化身为三十万暴民。在中部、南方曾经出现过的现一幕,绝对会在马内重演。 “好吧,我输给你了,我尽可能想办法,但是没办法保证绝对成功,那些隐藏势力可不听我们的。” 乔治·雅克无奈地投降,他深知拉佩的为人,知道拉佩不喜欢讨价还价,开出条件之后绝对不会退缩,也就不再浪费时间。 “我还需要莫文老头再一次帮忙,除此之外,我有一份清单,我需要上面的东西。”拉佩继续开价道。 “又是上次那些材料?这不可能,魔法协会的仓库里早已经空了,就算还有这类材料,也都在私人手里。”乔治·雅克急道。 “不是那些,是另外的材料。”拉佩心中暗叹,说道。 到了最后,拉佩不得不再一次偷工减料,想要按照原来的做法凑出两千副强化铠甲,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不得不降低要求。 原来的铠甲为了兼顾灵活性和防御力,主要材料采用的是轻金,顾名思义这种金属很轻,而且非常坚固,虽然比不上秘银,却也非常难得,数量自然也不会太多。 现在拉佩只能退而求其次,直接用矮人一族出品的精钢,防御力没变,甚至更好一些,可是重量就不对,如此一来灵活性会差得多,速度也会受到影响。 而且轻金不只物理防护性能不错,魔法防护性能也很好。精钢就差远了,只有物理防护,没有魔法防护。 好在枪手这个职业原本就是魔法师的克星,可以在魔法师的攻击范围之外开火,所以材料这方面削减一些也没关系。 被削减得最厉害的是魔法肌腱,原来强化铠甲上的魔法肌腱完全是按照人体排布,现在大部分被取消,只保留腿部的六组肌肉和手臂上的两组肌肉,前者用来奔跑和跳跃,后者用于瞄准和射击,其他部位靠的是职业者自身的力量。 事实上拉佩还有一种更简化的方案,直接用坩埚钢制造铠甲,连腿部的六组肌肉也取消,只保留手臂上的两组。 拉佩为乔治·雅克准备的清单是前一种方案,他打算凑足三千副铠甲。至于后一种方案就简单,根本没必要麻烦乔治·雅克,而且他可以打造几万副这样的铠甲。 第一百一十五章远征 冬天过去,春天已经到来。 变化的不只是季节,弗伦希尔的政局也差不多,就像春天一到,冰雪迅速融化一样,当中部和南部的几十万援军一到,对马内的进攻立刻就停止。 一个星期后,反攻开始。 和西南三省的战斗一样,对赖恩地区的反攻同样没有丝毫悬念。 从中部和南部过来的志愿者有三十几万名,马内则动员二十几万人,其中六万军队负责阻拦布朗日方面,剩下的四十几万人扑向赖恩。 欧仁亲王的军队只有五万人,只能紧缩在赖恩城里,其他地方全都被放弃,所以一个星期后,除了赖恩城之外,周围的城镇及乡村全都被攻陷,至此亲王领地陷落。 得知这个消息,布朗日方面也没有斗志,森克麦伦公爵率领他的人马后撤,而马内和北上的联军则全线压上。 拉佩没去管这些事,他早早地回到塔伦,对于北方正在进行的这场战争,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心只想管好自己的地盘。 此刻,南方的情况很有些特别。 别的地方都显得萧条,去年的疯狂和混乱,再加上今年连续不断的战争,导致经济的进一步崩溃,工厂全都停工,商店没有生意可做。但是塔伦和沙利尔却显得欣欣向荣,这一点就连首府德文尼都不能比。 塔伦和沙利尔繁荣的不是商业,而是工业。 之前塔伦不安全,工厂全都被搬迁到岛上,现在没这个问题,反倒是岛上空间狭小,缺乏拓展余地,再加上材料和成品都需要透过船运,多少有些麻烦,不如塔伦和沙利尔方便。 塔伦和沙利尔也有条件发展工业,塔伦本就有一片工厂区,当初规划得很不错,之前废弃半年,现在又派上用场。同样沙利尔也有很多任务厂,原本是作为南方舰队的配套,已经废弃了四、五年,机器也已经卖掉,只有厂房还留着——这就是基础。 现在所有厂房都在重新修整,而且更多厂房正在建造中,特别是沙利尔,那里水网密布,很适合安装水力锻锤,再加上有一座现成的船坞,原本是为了修理战列舰而建造,船坞很大,各方面都是一流。塔伦也有船坞,但是没有这么大,也没这么好。 负责重建这两片工业区的是尤特人,离开瓦尔纳斯的尤特人有十几万名,离开南方诸国的尤特人更多,别的地方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也没这瑞安全。 这也是拉佩敢放手大干的原因之一,他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再说,这些工厂也不全是拉佩的,很多是别人投资的,特别是尤特人,现在局势太乱,经营钱庄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反倒投资工厂有利可图。 此刻拉佩信步走在沙利尔的岸堤上,远处就是造船码头,正中央就是原来的那座船坞,也是最大的座边,旁边的船坞都比这小得多。 没有一座船坞是空着的,全都有船在建造中,那是一种很长的船。 拉佩不打算再建造炮船,炮船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要,他要造的是能够远航的战舰,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会建造战列舰。 在拉佩看来,战列舰太巨大也太笨重,虽然拥有八、九十门火炮,但是前后及两侧完全是死角,航行速度慢,掉转方向更慢。根本就是活靶子。 之前,瓦尔纳斯的舰队突袭天堂岛,拉佩拿那几艘战列舰没办法,是因为火炮的威力不足,现在他为敌方的那些战列舰准备二十四磅的火炮,不相信它们还能够承受得住。 一群人远远地跑过来,为首的正是西尔维娅,此刻在北方打仗的是其他城市的人,拉佩的嫡系早就撤回来。 “老板,你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是来视察吗?”西尔维娅在外人面前也称呼拉佩为老板。 拉佩仍旧看着船坞,看着里面那些还没完工的战舰,这些战舰秉承他最近的风格——偷工减料。 和其他船完全不同,这些战舰没有任何弧形的地方,全都是直的,棱角分明,看上去非常抢眼。 这是为了容易建造,建造普通的船需要专业的船工,而这种直型战舰谁都能造,此刻正在船坞中忙碌的人,有的是箍桶匠,有的是建筑工,还有一些甚至是苦力,技师也不过是普通的木匠。 船体上方是学特雷斯海盗的阶梯形布置,中间最高,前后依次降低,阶梯有三级,每一级阶梯上都有两座炮塔,总共六座,而每座炮塔都有两门火炮,二十四磅的重炮。 这么大的一艘船,桅杆却只有一根,这也是迫不得已,那些炮塔是能转动的,障碍物当然越少越好。 “进度怎么样?”拉佩问道。 “我让他们全力赶工,二十天就能够造好一艘船,半年后至少会有一百二十艘船。”西尔维娅洋洋得意地说道。 可是拉佩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说道:“还是太慢。” “怎么可能再快?木板干燥都要不少时间。”西尔维娅抱怨道。 “那就强制烘干,多造几座烘干炉,弗雷多就是这么做的。”拉佩不以为然地道,紧接着他又加了一句:“别在乎钱。” “你一来就批评我。”西尔维娅撅起嘴巴道。 “好吧,除了进度慢一些,其他的都还不错。”拉佩敷衍道。 “弗雷多那边的进度怎么样?”西尔维娅的攀比之心非常强烈,问道。 “塔伦那边的船坞没有这里多,但是效率却比这边高,他承诺半年后会有一百七十艘船下水。岛上的造船厂则稍微少点,不过也有一百艘左右。”拉佩说出那边的数字。 西尔维娅想了想,最后咬牙说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别一个劲贪图速度,这是战舰,品质不好的话会要人命的。”拉佩不得不警告道。 “放心,我是那种人吗?”西尔维娅翻了翻白眼,道。 拉佩笑了笑,没说什么,突然他看了看左右,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你们去干活吧。”西尔维娅也说道。 众人连忙离开。 看到其他人全都走远,拉佩低声问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怎么,你立刻要用?”西尔维娅问道。 沙利尔周围水网密布,这里的土地被水网分隔成一个个小块,现在是春天,正式开垦农田的时节,到处都有人忙碌着,不过被开垦出来的土地连这片冲积平原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更多的地方仍旧是沼泽。 没人能够想到,在这片沼泽的中央有一块刚刚平整出来的土地。 这片土地很大,占地两千多亩,是把三块互不相连的土地拼在一起,原本中间有河相隔,现在河被填平。 除了把河填平,西尔维娅做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弄了一条煤渣路,不过路面实在不怎么样,坑坑洼洼,而且到处是水塘,其他地方完全是原生态,这里有山坡和灌木丛,还有几片树林。 “还满意吗?”西尔维娅问道。 拉佩点了点头,他本来就不需要特别好的地方。 在拉佩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这些人全都穿着铠甲。 现不是原版强化铠甲,而是缩水又缩水的终极简化版,也就是用坩埚钢打造,只保留手臂部位两条肌肉的那种铠甲。 有意思的是,这些人的手里都拎着一辆两轮车,和拉佩带着安博尔·诺德一家从马内回来的时候所乘坐的车一模一样,前后两个轮子,依靠人力蹬踏前进,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这些车更结实。 拉佩在西南三省和菲戈特亲王的军队捉迷藏的时候发现很多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马。 先不说战马的耐力,单单喂马的饲料就是个麻烦,它太占地方,而且马会留下痕迹,不只是马蹄印,还有马尿和马粪,它们还会啃食路边的青草。最大的问题就是伏击,每一次打伏击战,拉佩等人都必须把马藏得远远的,要不然这些马踢几下石头,打两个响鼻,都足以导致伏击失败。 那时候,拉佩就想到这种两轮车。 从马内回来的时候,拉佩的手下中有职业者,也有大师级强者,不过更多的是普通人,一天下来也能跑两百多公里,而每天两百公里对于马来说,已经很拼命。 当然,马也有马的好处,双轮车只能在有路的地方前进,而马就不同,地面不平也没问题,甚至稍微低一些障碍物都可以一跃而过。 用双轮车能不能代替战马?说实话,连拉佩都不清楚,所以他才想测试。 在岛上肯定没办法测试,大一些的岛全都被占用,剩下的都是些小岛。塔伦周围也不适合,现在的塔伦一下子涌入很多人,大有取代德文尼,成为南部最大城市的架势,人多口杂,很难保守秘密。只有沙利尔最合适,特别是沙利尔旁边有像这样一片沼泽。 拉佩正在思索着怎么测试才更全面,一旁的西尔维娅突然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就是新的强化铠甲?我也要一套。” “你不是原来就有一套?这比那套差得多。”拉佩并不是舍不得,而是觉得没必要。 “我喜欢,这些铠甲看上去要漂亮得多。”西尔维娅两眼冒光,说道。 原本拉佩没注意到这一点,他转头一看,不得不承认西尔维娅说得没错。 以前的强化铠甲因为有魔法肌腱,整体大了好几圈,显得很壮实。缩水版只剩下两组魔法肌腱,而且被外置,铠甲紧贴着身体,线条明显要纤细得多。换成一个男人或许不会在乎,甚至还希望看上去粗犷一些,但是对女人来说,感觉就完全不同,她们肯定会选择这种铠甲。 对于这种缩水版铠甲,拉佩根本不在乎,反正多的是,在来之前他还考虑到测试过程中有可能会损坏,所以多带了一些,随时可以替换。 片刻后,西尔维娅如愿以偿地换上新的铠甲,她转了个圈,异常欣喜地说道:“感觉很不错。” “上了战场之后,感觉就不一样了。”拉佩摇了摇头,说道。 “不能对付大师?”西尔维娅问道。 “肯定不行。” 拉佩觉得西尔维娅有点异想天开,这副铠甲缩水这么多,和原版铠甲根本不能比,只比普通的铠甲多了一个辅脑和两条魔法筋键。 “那么对付高阶强者怎么样?”西尔维娅问道。 “这没问题。”拉佩道,就算再缩水,铠甲上面的辅脑等于一个随时在旁边指点的大师,还能帮助瞄准和射击。 辅脑并不是拉佩搞出来的东西,原型是十字系列。 十字系列的核心是十字戒指,只要戴着那枚戒指,然后握着十字系列的武器就能够拥有大师等级的战斗意识,还能施展光明神术。 拉佩研发成功了,辅脑同样能够让人拥有大师等级的战斗意识,再加上辅脑附带崩解法则,可以让他的那些手下射出的子弹上都附有崩解之力。 原版的强化铠甲,速度、反应、灵活性都相当于高阶巅峰的剑客,防御力则相当于高阶骑士,再加上大师等级的战斗意识和崩解之力,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准大师。 而终极弱化版的强化铠甲,速度和灵活性都不行,因为辅脑的关系,反应勉强有高阶水准,防御则和原来的铠甲不能比,唯独进攻的时候还有几分准大师的味道。整体而言,属于严重的跛脚,攻强守弱,对付大师肯定不行,但是对付高阶应该没问题。 不过拉佩手上还有介乎两者之间的铠甲,速度、反应都是高阶水准,灵活性差了些,防御力一般,勉强称得上是准大师,那种铠甲总共有两千三百八十几件。 “那不就行了。”西尔维娅兴高采烈地说道,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大师?再说九成九的大师不会拼命。 突然西尔维娅抱住拉佩的胳膊,问道:“这东西能分给我一些吗?” “你拿了又没用,你以为接下来还有打仗的机会吗?”拉佩说道。 “为什么?”西尔维娅很不高兴地问道。 “以后西撒那边由西南三省盯着,南方诸国由东南几省盯着,我们只需要对付海盗和南方大陆的异教徒。”拉佩说道。 “你打算收走我的兵权?”西尔维娅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可没这样说过,我打算把军队一分为三,伯纳领其中的一支。另外一支是海军,海军又分内、外两支舰队,内舰队负责守卫,配备大型炮艇,由卡利昂侯爵率领。外舰队负责进攻,现在正在建造的战舰今后全都会配属给外舰队,我打算交给海军上将和老虫子去管。最后一支是国民自卫军,塔伦那边交给安博尔·诺德,天堂岛交给费德里克,这边交给你。”拉佩轻声解释道。 西尔维娅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感到黯然,国民自卫军顶多一万名人马,她想再过一下统率大军的瘾是不可能了。 西尔维娅暗自叹息,拉佩则在看他的人进行测试。 不过拉佩有一件事没说,他替自己留了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只有六千人,其中四百人用的是原版强化铠甲,两千人用的是弱化版的强化铠甲,另外有三千六百人用的是终极弱化版的强化铠甲——这才是拉佩手里最强的武力。 拉佩正在想着心事,前面传来匡当一声响,一辆车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拉佩喊道。 “轮子打滑,而且我刚才在尝试一边骑行,一边射击,手放开了握把,所以摔倒了。”倒在地上的枪手连忙道。 “看来还得改进。”拉佩自言自语道。 一边蹬踩踏板,一边控制方向,一边还要战斗,确实很不协调。这和骑马射击不同,骑马射击的时候,只要大致方向没错就行,马自己会看路。 这显然得改,改起来倒也简单,方向控制就交给辅脑,如此一来或许还能达到人车合一的效果。 此时,拉佩的脑子里冒出越来越多的想法。 北面仍旧在打仗,欧仁亲王和赖恩的贵族们最终放弃赖恩,逃往布朗日,两边的军队联合在一起有十几万人,而且三月中旬,欧仁亲王和森克麦伦公爵向隆哥王国求援,以苏哥斯和鲁林两省换取隆哥王国出兵。 得知这个消息,马内沸腾了,所有党派都在大骂欧仁亲王和森克麦伦公爵卖国,甚至连国王都站出来声讨这两个人的“不义”,马内的最高法庭更是以缺席审判的方式,判决欧仁亲王和森克麦伦公爵死刑。 数十万大军集结在马内北面的小镇伯松,一场规模空前的战斗打响。 此刻马内的军队前所未有强大,除了之前的五十几万人,占领赖恩地区后,一下子又多了一百多万人口,组建了一支六万五千人的军队,此外中部各座城市的国民自卫军也正开赴马内。 不只是人多,现在每个人手里都有枪,特别是那种短步枪制造出来后,大家都开始改装,原本就已经有很多南方式步枪,现在这么一改,一把就变成两把,凭空增加一倍。 而面对除了欧仁亲王和森克麦伦公爵的十几万军队,现在还多了隆哥王国的七万大军,除此之外还有两万五千名佣兵。 一边有人数优势,一边是职业军人,两边都打得非常谨慎,挖壕沟、堆土墙、修建临时堡垒,枪炮声乱响,却没有以往那样排着队,敲着鼓往上冲的场面。 但是在另外一个地方,两边却异常有默契,那就是协议中被割让的苏哥斯和鲁林两省,这边同样大军对峙,但是谁都没有开打,隆哥王国占领苏哥斯的大部分。鲁林则被一分为二,北面一半掌握在欧仁亲王和森克麦伦公爵手里,南面一半则被马内人占领。三家都一言不发地在那里挖矿。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北面在打仗,马内人却渐渐恢复往日的生活,甚至开始重建的工作。 没人提抚恤金,更没人拿这做文章,毕竟北面的威胁仍在,再加上攻破赖恩的时候,内阁和议会着实大发一笔,暂时缓解经济上的压力。 攻破赖恩的时候,各大党派高层学聪明了,一上来就禁止抢劫,禁止随意杀人,还组建督察队,所以收缴贵族财产的过程非常顺利,收缴的财产归入国库,让国库不再空空如也。 想要靠这笔财产限制物价是不可能的,但是重建马内却没问题,而重建的过程中,发工资和调派物资都有一套专门的流程,马内人也开始学塔伦的做法,搞起小规模的经济圈。 马内人开始这么做,其他地方的人终于醒悟过来,想要靠上面解决财政问题恐怕不太现实。 有了这样的认知,各座城市都开始自救,大家都开始搞自己的一套体系,反正现在已经没什么贵族,原本属于贵族的土地变成国家所有,土地有的是,自己去开荒种地,总不至于饿死,也有些地方搞起联合农场。 和去年这时候的纷乱相比,今年的夏天显得平静很多。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秋天到了。 去年秋天,因为卖粮食的原因,各地都曾经乱过一段时间,这一次却显得很平静。 原因很简单,经历去年的混乱,农民全都有了经验,他们不再单独行动,而是凑在一起,组成一支车队同时出发。 现在农民手里都有枪,很多人还曾参加西南三省的战斗,很有几分战斗力。 最后一个原因是,现在没人敢惹怒拉佩,那些粮食不是运往塔伦,就是运往德文尼和沙利尔,谁敢拦截就是和拉佩为敌,那绝对是找死。 正因为如此,九月之后,通往塔伦、德文尼和沙利尔的大道上全都是运粮的车队。 在塔伦的东郊,一座新开辟的码头前,到处是忙碌的人群,大道两旁停着一辆辆满载粮食的大车,码头旁边就是收粮点,偌大一座广场全都被前来卖粮食的农民堵得水泄不通。 今年比去年的人还要多,人多,自然就显得吵闹,到处都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今年的粮价好像跌了不少啊!” “已经够好了,你难道没有看过其他地方的粮价?如果卖到别的地方,不但不赚钱,恐怕还得赔不少。” “粮价是跌了不少,但是物价也在跌,去年的棉布卖什么价,今年又是什么价?” “布可以不买,顶多不做新衣服,但是饭不能不吃,所以还是我们吃亏。” “那么耕田的马呢?还有仔猪、鸡雏、鸭雏,这些都在降价,特别是镰刀、犁头和车轴之类用铁打造的东西,以前多贵?现在只有以前的一半价格。” “那是当然,现在铁多了嘛。” 在路旁的一片树林里,有一群人说着话,他们坐在稻草编成的席子上,倒也悠哉。 突然一个中年农夫急匆匆地跑过来,一屁股坐下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还好今年没种麦子,和去年一样,今年小麦的价格也很便宜,而且去年的门路也没了,现在咱们和瓦尔纳斯人在打仗,他们不要我们的面粉。” “还好,还好,我本来就没多种。” “我也是。” “老里奥倒霉了,老家伙去年跑了一趟瓦尔纳斯,又赚了钱又开了眼界,今年还打算这么做,这下子该他倒霉了。” 那几个农夫一边庆幸,一边幸灾乐祸地说道。 “你跑得这么急,不会只为了一个坏消息吧?”旁边一个农夫问道。 “当然有好消息,城里在招募水兵,报酬有几种,可以领工资,也可以领田地,一个人十亩地。”中年农夫眉开眼笑地说道。 “这又算不上什么好事。” “打仗是会死人的,听说上一次海战死很多人,所以他们才会招募水手。” “我也看不出有什么好的。” 其他农夫全都摇头说道。 “我已经决定了,回去之后就分家。”中年农夫不以为然地说道:“原来的土地给大儿子,老二、老三跟我来塔伦,我们三个人就是三十亩地,比老家分的地还多。” “你不怕死?”有人看不明白地问道。 “怕,但是我想搏一把。”中年农夫笑了笑,说道:“在这里当兵,提升很快,打一仗就升军曹。你们看到上一次海战死的人多,却没看到活下来的人全成了军官,每家还能多得二十亩地。而且在这里种田,好处太多。” “有些什么好处?说来听听。”一个年轻的农夫问道。 “听说过这里的学院吗?毕业就是人上人,不过只收塔伦、沙利尔两个地方的人,德文尼也有机会,不过要经过考核。”中年农夫一脸憧憬地说道,虽然现在讲人人平等,但是他很清楚那只是说说,农夫永远是社会底层。 中年农夫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已经打听过了,在这里种田绝对幸福,农闲的时候可以去城里打工,城里到处招工人,有的是活干。不只是男人,女人也有工作,我和两个儿子,再加上三个婆娘,这可是要花不少的钱。而且这里鼓励养马,要是养马的话有补贴,平时马匹还能帮着做农活,打仗的时候虽然会被征用,但是按市场价给钱。” 中年农夫不停说着,旁边那些人也渐渐心动起来,不只是他们,甚至周围的人都围拢过来。 在远处,收粮点旁边的一幢房子里,拉佩证看着窗外攒动的人头,旁边是夏洛克和维恩这两个尤特人。他们现在都负责理财,不过夏洛克负责的是拉佩的私人产业,维恩管的是塔伦的财政。 “各座城市的代表都来了吗?”拉佩低声问道。 维恩连忙道:“都到了,您要不要见一见他们?” “不需要,就由你和他们谈。”拉佩很清楚自己不是生意人,对讨价还价并不擅长,他干脆交给专家去做。 这一次各座城市之所以没拦截运粮的车队,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拉佩和他们私下有交易,拉佩会给各座城市一些粮食,足够让每座城市的居民填饱肚子,对方付出的代价就是提供各种物资。在这笔交易中,两边都不觉得自己吃亏。 现在粮食的价格飙高,各座城市别说没钱,就算有钱,也没人卖。而当地的特产虽然价格也高,却是自己乱订,根本没人当真,更没人买。现在拉佩和各座城市达成协议,等于是替各种东西重新定价,基本上是按照周边各国的物价标准,然后取一个平均值。 作为主导的一方,拉佩当然会占些便宜,毕竟很少有什么资源是某个地方独有的,这家不肯卖,完全可以找别家。 “您实在太好说话,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压低他们的价格……”维恩不愧是以奸商著称的尤特人,首先想到的就是低买高卖。 不过维恩话还没说完就被拉佩打断,道:“你觉得我很在乎钱吗?” 维恩顿时说不出话来。 拉佩很有钱,特别是洗劫兰顿家族的金库后,他的财富甚至能够和一国的国君相匹敌,但是他却把这些钱一部分用来还债,另外一部分用来投资。至于那些金砖、宝石和债券则被拿去抵押,然后借了一大笔钱,这一次借的钱绝对是天文数字,足够买下一个三流国家,自己加冕成为国王,但是拉佩全都拿去投资,而且是投在一些根本不可能得到回报的地方。 “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在做什么吗?”拉佩问道。 维恩沉默片刻,他在犹豫是装傻还是说实话,最终他选择后者。 “我如果没有猜错,您想学马提兰,搞大工业。” “你看得很准。”拉佩轻叹一声,说道:“在几十年前马提兰人就已经这么做,坩埚炼钢法让他们的枪炮远胜于别的国家,新式纺纱机让他们的棉布产量占据全世界棉布产量的七成。反过来看看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国家的人第一个发现水是由氢气和氧气组成,我们国家的人首先制造出气球,让普通人能够飞上天,但是这些除了博取国王一句廉价的赞赏,还有别的用处吗?” “您的胸怀令人钦佩。”维恩微微躬了躬身,说道。 拉佩摆了摆手,他并不是谦虚,说实话他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随着实力的提升,势力的扩张,拉佩的眼界也越来越高,想得也越来越多。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拉佩想留下些什么,他很怀疑这或许是幸运金币的缘故,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很多都有类似的经历,如果换成以前,他可能会犹豫,会退缩,但是现在他却不在乎。 一笔又一笔交易很快就谈成,一辆又一辆装满粮食的大车朝着各座城市而去,那些城市同样也有大车过来,上面装满各式各样的物资。 所有物资中数量最多的是木材,各式各样的木材,甚至包括以前从来没人要,既不能用来造房子,又不能用来做家具的桐木。 数量排在第二位的就是石头,从大理石、花岗岩到普通的青条石,维恩罗列的清单上石头的种类很多,而且需要的量也大,不过他要的石头必须是已经切割好的。 木头用来造船,石头则用来扩建城市,这两项都是急需的物资。 其他所需的物资就没那么多,不过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比如煤炭、硝石、各种金属锭,还有鞣制好的皮革、熬炼好的焦油和萃取过的香精,反正都是一些原始材料和半成品。 这就是拉佩的大工业计划,在他的计划中,南方和中部的城市可以作为原料产地和初级加工地,加工好的半成品运到塔伦,在这边进行最终的加工,这样就以保证效率最高。 赚钱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就可以形成一个独立的经济圈,从粮食到各式各样的商品全都掌握在拉佩的手中。 不过此刻的拉佩却没心思管这些,他把这一切都交给其他人负责,和各座城市谈交易的是维恩,工业方面有弗雷多在管,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群人在旁边盯着,其中不但有市议会的成员,还有各个行会的代表和很多“前贵族”。 拉佩本人并不在塔伦,也不在岛上,他出海了,随同他一起出海的还有一支浩浩荡荡的舰队。 在往南的航线上,数百艘船排成整齐的队列,每一艘船的船帆都鼓得满满的,船头劈开海水,翻起一道道白浪。 在这支船队的外围是清一色的战舰,这些战舰从上方往下看,很像是三叉戟,有三个船体,中间的船体最大也最长,两侧的船体则要小得多,船体中间的空当里藏着四座巨大的轮桨,船尾还有一座,不过要小得多,作用也不同,是当作方向舵使用。 战舰上有帆,高耸的桅杆上挂着一面很大的船帆,用帆推进的时候,这些战舰的航行速度并不快,真正战斗的时候还是得靠轮桨。 和炮船相比,这些战舰的块头要大得多,排水量达到一千多吨,阶梯形的三层甲板看上去很别致,除了六座炮塔、十二门主炮,上面还有一大堆小炮,全都是两磅,和二十四磅的主炮相比,这些小炮简直就像牙签,不过这是拉佩从之前的一连串海战中得到的教训。 战舰上的火炮必须走极端,要嘛追求口径,要嘛追求射速,前者针对战列舰厚重的外壳,后者针对海盗那蚂蚁般的数量。那些不上不下的火炮全都被拉佩放弃,当初铸造的六磅火炮现在全都卸下来给陆军。 在船队的中央,还有一些体积巨大的船。 这些船明显也是粗制滥造的杰作,从上往下看,它们就是一个个等腰三角形,通体没有一点曲线,全都是直的,巨大的体积让战列舰都显得相形见绌,船尾一排轮桨清晰可见,船身上五根桅杆高高耸立。 这些体积巨大的船是用来运人和装货,但是别以为它们好欺负,船舷两侧和船尾的三排火炮证明其武力同样不弱。 在船队的上方,云层中还隐藏着一艘艘飞艇,这些飞艇有大有小,四周还有许多小精灵来回巡视,此刻拉佩就在正中央的一艘飞艇上。 飞艇的船舱一向不大,为了节省地方,这里只有紧靠着两侧的两排长椅,中间是狭长的通道。 拉佩正趴在窗边往外看,突然听到安德雷喊道:“有一支船队正朝着这边过来,好像有些麻烦,并不清楚他们的意图!” 拉佩转身看了一眼。 安德雷负责监视和联络,方圆数十公里都有他释放出去的“眼睛”,发现船队的是其中一只“眼睛”,那边的影像已经传了过来。 影像很模糊,不过大致可以看得出是一支由商船组成的船队,问题是商船的数量实在太多。 “上面和下面有东西吗?”拉佩问道。 “距离实在太远,暂时看不清楚。”安德雷的精神波确实比其他人强得多,可也有距离限制。 “告诉海军上将,让他去处理,我们盯着天上和水下就行……对了,还得防备对方隐形。” 拉佩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打仗的时候一旦做出错误的决定,后果会非常严重,他可不希望那样。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安德雷问道。 拉佩想了想,感觉有道理,以前他想要飞的话非常麻烦,先要变成鸟,现在就用不着,因为黑胡子送了他一件好礼物。 拉佩站起身,朝着船舱的一角走去,那里有一扇翻转门。 下一瞬间,一团黑烟出现在飞艇顶部,这里是翻转门的出口,也是飞行平台,放飞和收回小精灵,或者小型飞艇想要停靠,全都在这里进行。 黑烟冲天而起,越飞越高,直到无法再高的时候,又猛然间调头俯冲,眼看着要穿入云层中,瞬间又从垂直落下变成水平飞掠,速度快到极点。 这段日子拉佩用各种方式熟悉自己拥有的能力,拼命挖掘潜力,这种奇特的飞行方式就是成果之一。 用这种方式飞行,速度快到极点,甚至比黑胡子的速度快,也比这个世界上所有鸟都快,拉佩喜欢这种感觉。 那支船队离拉佩等人的距离有六十几公里,对于此刻的拉佩来说,赶到那里只需要四分钟。 大致估算一下距离,拉佩放下眼罩,眼罩是一件魔法物品,能够看破隐形,还能看透温度、液体之类的东西,紧接着他又拿出一枚如拳头大小的梭子。 做好一切准备后,拉佩开始俯冲而下,瞬间穿入云层。 拉佩没有急着穿过去,而是在云层中盘旋一圈,两只眼睛不停四下打量,他必须确定有没有类似小精灵的东西。 如果对方有敌意,想要偷偷接近拉佩等人,肯定会释放类似小精灵的东西,一方面用来侦察,另一方面对付飞艇,最后还可以用来攻击船只,至少可以烧掉风帆。 飞艇出现的时间只有一年多,但是连海盗都已经把飞艇的用法摸透,连固定的套路都有了。 一圈飞下来,拉佩没看到任何东西,于是他穿过云层,朝着海面倾斜着俯冲而下,然后他看到那支船队。 那支船队的规模不小,大部分是圆腹商船,不过也有排桨船。船队航行的方向斜对着拉佩等人的舰队前进的方向,按照现在的速度,当两支船队相遇的时候,这支船队会在他们的舰队右后方——那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位置。 拉佩在离海面一百多米的高度飞掠而过,他从那支船队的中间直穿过去,穿过的那一瞬间,他看清楚船上的人。 船上的人特征很明显,全身都包裹在宽大的袍子里,那标志性的头巾证实他们的身份——这是异教徒的船队。 拉佩并没有感到奇怪,南方大陆除了一些殖民地,剩下的全都是异教徒国家,而异教徒也用圆腹船,毕竟这种船的体积大,装载量也大,用的帆也大,速度并不比传统的三角帆船慢多少,最后也最关键的一点是,圆腹船便宜,那些异教徒的国家大多在沙漠里,树木稀少,而弗伦希尔这边树多。 虽然大致已经确认这支船队没什么威胁,但是拉佩仍旧没敢轻易确定,他随手把那枚梭子扔到海里。 梭子也是一种小精灵,能够在海里穿行,如果水里有什么东西,它肯定会发现。 水里确实有东西,有一群鱼,还有几只海豚跟着船队前进。 拉佩对那几只海豚有些警戒,因为海豚可以被训练来攻击船只,不过考虑到只有这几只海豚,想要对付拉佩等人的舰队显然不太可能。 不过拉佩也没有轻易下结论,他操纵着那枚梭子,让它紧贴在其中一艘船的船底。 做完这一切后,拉佩调转方向,朝着自己的舰队而去。 这时,那支船队的人早已经乱成一团,这里已经很靠近南方大陆,在这片海域讨生活,特别是靠海上贸易吃饭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团黑烟的来历?甚至都没人怀疑这是不是黑胡子。 “是那位恐怖的王,怎么办?” “他是从那边过来的,又是朝那边走的,那边会不会是他的船队?现在怎么办?我们被发现了。” “咱们是逃还是投降?逃的话,一旦被追上就必死无疑。投降的话,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船上的货是麻里总督的,如果失去的话,我们都会被砍头,逃和投降有区别吗?” 船上的人全都异常慌乱,拼命想着对策。 “全都给我闭嘴!”一个皮肤皱纹堆叠,而且黑里透红的老人喝道。 这个老人很有威望,他一开口,其他人就安静下来。 “黑胡子如果想要抢我们的东西,刚才他就直接下来,谁会是他的对手?”老人问道。 “对啊,黑胡子如果想抢劫,还要什么帮手?” “最近几年他一直都在特雷斯,没听到有谁被他和他的手下打劫,他总不可能特意为我们跑一趟吧?我们也没这个面子啊!” “不过最近确实不太平,年初的时候,黑胡子去打天堂岛,结果死了很多人。最近这段日子特雷斯的海盗大肆招兵买马,还抢了很多船,想必是要报复吧?会不会他们又去打天堂岛?” 整天在海上跑的人多少有些消息来源,大家凑在一起分析,居然猜到重点,只不过其中的细节搞错。 “别说了,咱们改变航向,先找一片海滩停靠,然后派几艘船到前面去打探情况,同时还要有人去向总督大人报信,一方面解释我们耽搁的原因,另一方面让总督有所准备。”老人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第二十四集 内容简介: 根据法老雷恩留下的笔记线索,拉佩来到南方大陆的沙漠,想要找到晋升大师的秘密,他能顺利如愿吗? 为了对付传奇人物黑胡子,拉佩请来传奇魔法师莫文,为求必胜,更和传奇魔法师莫文互相立誓…… 第一百一十六章隐藏的陵墓 锚链互相碰撞着,发出哗啷啷的金属碰撞声,然后噗通一声落入海中,连接船帆的绞盘也在慢慢松开,一张张船帆缓缓落下,数不清的战舰都在做着同样的事。 站在船头,拉佩朝着远处眺望。 远处有一座海岛,这座岛的南端有一片悬崖,其中一段悬崖的底部是中空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正在吸水的大象。 拉佩的手一翻,掌心里顿时多了一本厚厚的笔记,笔记的中间夹着一张书签,他随手一翻就翻到那一页。 “该死的风暴折断了船的桅杆,我们只能在海上漫无目的地漂着,但愿哪位神灵能够拯救我们,只要能活着回到老家,我发誓会成为虔诚的信徒……船终于停了下来,船底埋在沙子里,老爹从船上下来四处转了一圈后,告诉我们现在是在南方的那片大陆上。现在麻烦来了,除了该死的天气、损坏的船只,现在还多了一个威胁,那就是异教徒……我们没有这里的海图,根本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我和老爹分析了半天,最终只能猜测我们在古力迪孟到比尔坎之间的某一片海滩,这里是一片海湾,西北面五、六里外的地方有一座小岛,那座岛的南面有一片悬崖,样子看上去就像一头大象……今天检查了船只的破损情况,非常糟糕,特别是那根桅杆,天知道应该怎么修这东西?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解决喝水的问题……” 拉佩的目光从笔记上移开,他再次看了看远处的小岛,紧接着又转头看了看岸上。 这是法老雷恩的笔记,其中整整六十页记载的是海上遇难之后,直到回到老家的这段日子的情况。 拉佩来南方大陆的首要目的,就是要寻找当年雷恩发现的那座陵墓,其中肯定有他要的东西。 正因为这样,舰队到达南方大陆后就一直紧贴着海岸航行,既不急着登陆,也不急着去找黑胡子的麻烦。 “好像有人在窥探我们。”安德雷走过来,低声说道。 拉佩朝着左右张望一番,并没有看到窥探者的踪迹,立刻明白对方肯定在视线之外。 “是海盗,还是异教徒?”拉佩连忙问道。 “不清楚。”安德雷摇了摇头,说道:“要把他们抓起来审问一下吗?” 拉佩想了想,最后觉得没必要这么紧张,说道:“把人挡回去就行了。” 命令立刻传达下去,有安德雷在,根本用不着传令兵,命令直接就传到负责巡逻队的人那里。 一支小队的职业者上了岸,他们负责岸上的巡逻。另外还有几艘扁舟被派出去,他们负责海面上的巡逻,驱赶那些靠近的船只。 其他人则纷纷下船,在岸上搭建帐篷,毫无疑问拉佩等人要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 没人喜欢住在船上,虽然现在的这些船比以前那些炮船的体积大得多,住的地方也宽敞得多,但是很闷热,也非常潮湿,待在船舱里很不舒服。 突然底下有人叫起来,一个士兵在平整沙地的时候挖到一只木桶,他以为木桶内有好东西,没想到打开木桶后发现里面装着一具尸骸。 值班的军曹立刻把这件事报告上去,很快拉佩就跑了过来。 那具尸骸早已经变成白骨,从骨质灰化的程度来看,差不多有十几年,再看骨质的密度,显然是一位老人。 拉佩明白,这十之八九就是莫菲家的家主,也就是雷恩的父亲。 笔记上确实提到过,雷恩的父亲登岸后不久就死了,当时几个人为要不要把他的尸体带回去而大吵一顿,最终因为担心尸体发臭,又担心会招来厄运,于是把尸体放在木桶里埋在当地。 不只这只木桶,周围还挖出很多木头碎片和铁钉之类的东西,因为时间久远,木头都已经腐烂,铁钉也锈蚀成一堆黄褐色渣子,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当初莫菲一家停留的地方。 “可以确定是这里?”杰克问道。 拉佩点了点头,紧接着又看了远处一眼,低声说道:“他们搁浅的地点已经找到,接下来就是那片山谷,问题是笔记上写得太模糊,甚至都没有一个参照物。” “应该不会太远,莫菲一家全都是普通人,为了回家,他们不可能放弃那艘船,就算外出找水,又能跑多远?”安德雷分析道。 “也对。”拉佩说道,再一次掏出笔记看了起来。 “他们只可能往南去,东面和西面也是海岸,就算找到水也是咸的,只有南面,进入内陆才有可能找到淡水。”安德雷说道。 “附近有河流吗?”拉佩问道。 “没有,至少方圆一百公里内绝对没有河流。”安德雷非常肯定地说道,登岸之前他就搜索过。 “不需要河流。”杰克插了一句,然后说道:“你们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经常跑船或者出入沙漠的人都知道,在沙漠地带,靠近海岸线的地方往往都能找到淡水,因为海水会渗透到沙漠的下方,然后慢慢往上蒸发,一旦水气饱和就会重新凝结成水,然后往中间汇聚。” “也就是说,水源离海岸不会太远?”拉佩问道。 “没错,一般不会超过一百公里。”杰克道。 “今天先扎营,明天我们就出发。”拉佩做出决定,说道。 “为什么不白天休息,晚上出发呢?你们不觉得这个鬼地方太热吗?”杰克问道。 “我不想带太多人,就我们几个人,白天和晚上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差别,白天的视线更好一些,再说,我还得带上骆驼和鹞鹰,它们晚上都是要睡觉的。”拉佩道。 “这么麻烦?”杰克皱起眉头,听拉佩这么说他就明白,这是要一寸寸地走过这片沙漠,而不是他原来想象的那样放出一群小精灵,找到陵墓的位置,然后带着人往那边去。 拉佩知道杰克的想法,低声说道:“刚才安德雷已经确认过,方圆一百公里内绝对没有任何山谷,我怀疑那座陵寝被隐藏起来。” 杰克重重地叹息一声,没办法,接下来只能在沙漠里当烤肉了。 ※※※ 天空只是微微发亮,拉佩等人就离开兵营。 这是一支很小的队伍,除了拉佩和杰克之外,还有光头预言师,以及霍克、孔塔、萨哥·拉蒙特、铁甲傀儡和另外两位大魔法师。 两个大魔法师中有一位是原南方舰队的人,另外一位是其他城市的守护者。这一次拉佩来南方大陆,名义上是为了收复托比西尼亚,为了遭到屠杀的同胞报仇,他的理由是如此崇高和伟大,因此南方其他城市的大师们不得不响应他的征召,要不然就是不爱国。 除此之外,这支小队还有六个人,六个实力只是中阶偏上的职业者,不过他们都穿有强化铠甲,而且是原版的,全力发动的时候有着准大师的战力。 这支小队总共才十五个人,却带着六辆沙橇。 所谓的沙橇就是爬犁,为了在沙漠中行进,底下的滑板变得更宽,还刻印魔法阵,使得滑行阻力比原来小得多。 这些沙橇全都由骆驼拉着,那不是普通的骆驼,颜色是白色,身材没有其他骆驼那样魁梧,反倒显得有些苗条。 这些骆驼全都是魔兽,正式的名称很长,不过大多数人叫它们为飞驼,因为跑得很快。 野生的飞驼差不多已经绝种,剩下的几乎全都是人工饲养。 马内的魔法协会养着一群飞驼,总共一百二十几头,为了表示重视,他们送了十二头过来,这六头已经是其中的一半。 这次远行比较特别,从距离上来说,离营地也就一、两百公里,相当于在家门口闲晃,不过需要搜索的范围却不小,才有这样一番布置。 三辆沙橇用来载人,另外三辆沙橇用来装东西,拉佩、杰克、光头预言师、铁甲傀儡坐在最前面的沙橇上。 说到铁甲傀儡,上一次波尔多之战原本要带上铁甲傀儡,后来发现铁甲傀儡不适合那类行动,一身厚重的铁甲,用的又是车轮大斧,实在太不方便,再说用得着的机会也很少,所以最后把铁甲傀儡扔在家里。 这一次就不同,天知道在沙漠里会遭遇到什么,带着铁甲傀儡至少可以当一块盾牌使用。 拉佩没带安德雷,因为营地必须有人坐镇,除了安德雷,没有第二个人适合这个位置。 拉佩一行人出了营地后立刻朝着南方而去,六头飞驼撒开腿轻快地跑起来,它们没有别的能力,就只是跑得快,比大部分马都快,六辆沙橇被拖拽着飞奔。 在天空中,十几只鹞鹰正绕着沙橇盘旋,还有不少小精灵随着沙橇一起前进,前者相当于猎犬,能够自行搜索目标,后者相当于拉佩的眼睛。 在沙橇上,拉佩背靠着座椅,手里拿着那本笔记看着。 “我们走了整整三天,老爹会不时停下来用铲子挖几下,下面的沙子全都是湿的,证明这片区域有水,但是天晓得水在什么地方?我们用从萨维尔人那里学来的办法,用两只铜盘勉强接了一些水,不过这点水只够我们润一润喉咙……法尼死了,他被沙漠里的蝎子蜇了一下,这绝对是一个鬼地方,更见鬼的是突然刮起沙尘暴,天哪,我会不会死在沙尘暴之下……沙尘暴总算过去,我被埋在沙子底下,压在头顶上的沙子至少有一米深,还好我年轻,总算爬了出来。我还得把另外几个人挖出来,先挖老爹吧,谁让他是我的父亲。不过先把他挖出来的话,他肯定会逼着我把那两个冷漠无情的兄弟也挖出来,我真希望他们去死……老爹看来不行了,我服从了他的意愿,把另外几个人也挖了出来,他们都没事……天啊,我看到了什么?沙漠里居然有一片山谷,山谷四周的沙丘堆得这么高,这片山谷怎么没有被埋掉?这太不可思议……” 笔记在这里中断,原本应该还用其他内容,但是那几张纸被撕掉。 拉佩郁闷地翻了翻后面,后面的内容是雷恩等人修好船只回家的经历。 从那几页纸被撕掉后留下的痕迹来看,已经有些年头,很可能从这里回去后不久就被撕掉,雷恩肯定是想隐瞒什么,那时候他还没当海盗,恐怕连这道念头都没有,所以他想隐瞒的很可能就是他的家人。 拉佩轻叹一声,把笔记收起来。 搜索工作非常枯燥,此时太阳出来了,沙漠一下子变得很热,迎面而来的是阵阵热浪,这个鬼地方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烤箱。 “大家靠过来一些!”拉佩喊了一声,紧接着放出那团黑烟,让它们尽可能展开,悬浮在众人头顶上方,此时直晒下来的阳光被挡住,而且黑烟中还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气。 这种寒气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普通人在寒气中待的时间稍微长一些,就会浑身麻木,血液冻结。好在这些人都不一般,这点寒气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小意思。 “你那里有什么发现吗?”拉佩转头向光头预言师问道。 光头预言师也不说什么,拿起书卷摊开在拉佩面前,让拉佩自己看。 书卷上一片洁白,除了代表他们的一块黑斑,另外还有一些芝麻大小的黑点,显然就是那些鹞鹰和小精灵。 “可能不在这片范围。”拉佩很无奈地说道。 “要不要调转方向?”光头预言师问道。 拉佩预估了一下距离,按照他们的速度,现在差不多已经跑离一百三十公里,如果莫菲一家走的是这个方向,他们应该已经追上。 “往哪个方向?”拉佩问道。 光头预言师在书卷上用力拍了一下,上面顿时浮现出一团模糊不清的光,隐约像是一道箭头,不过方向在不停改变着。 “我没办法确定。”光头预言师很无奈地道。 “那么往东吧。”拉佩随意做了一个选择,说道,反正是来回拉网,先往南,后往东,来回把方圆一百公里的地方扫一遍——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拉佩无可奈何地宣布扎营。 “要不要回去?营地离这里并不算远。”杰克问道。 “是啊,你们几位完全可以回去,这里由我们留守,我们会照顾好那几头骆驼。”六个跟班中的一人说道。 “没必要,就当作是一次旅行好了,我其实挺喜欢旅行的。” 拉佩说的是真话,当初他还是小邮差的时候就很羡慕威尔森一家,每到假期,威尔森一家就会出去旅行,回来后小威尔森总会大吹特吹一番。 “旅行?”杰克似乎想到以前的日子,有一段时间他也整天到处乱跑。 “谁帮我制造一块冰?晚上太热,我肯定睡不着。”光头预言师抱怨道。 “放心好了,这里离海岸一百多公里,已经算是内陆,现在又是秋季,晚上很冷。”杰克笑道。 “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光头预言师嘟囔道。 见拉佩心意已定,六个跟班从沙橇上取下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有的人负责晚餐,有的人负责扎营。 ※※※ 一天又一天过去,搜索工作始终没有一点进展。 拉佩渐渐有些烦躁起来,他在琢磨要不要把整支军队招来,每个士兵负责一块地方,像拉网一样把这里梳理一遍。 就在拉佩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一旁的光头预言师叫了起来:“好像有客人来了。” 拉佩低头看了看光头预言师手里的书卷,果然,书卷的边缘多了一片淡淡的红色。 “好大一片范围,来的人实力不简单。”拉佩的神情有些凝重,如果来的人只是大师,那还没什么问题,他担心来的是传奇强者。 南方大陆虽然远离异教诸国的核心区域,不过这里毕竟是他们的传统势力范围,特别此处是原太阳帝国的所在地,现在仍旧是一个人口千万的大国,这个国家叫沙伊,在异教诸国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国,而这个国家就有一位传奇强者。 “要退回去吗?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光头预言师提议道。 拉佩低头又看了书卷一眼,此刻,地图边缘的红光变得更大,很显然对方也已经发现拉佩等人,此时正朝着这边过来。 拉佩立刻控制着一只小精灵朝着前方迎去,其他小精灵则分散开来,同时迅速上升。 这就是小精灵的优势,在必要得时候可以迅速升高,可以到达的高度远远超过那些鹞鹰。光头预言师的书卷只能映照出二十公里范围内的情况,而那些小精灵升高后,可以看到很远的距笔。 很快的,拉佩就看到一队人马。 那队人马的数量比拉佩这边多得多,至少有五、六百人,全都是骑兵,骑的也是骆驼,不过是普通的骆驼。 拉佩并没有自己一个人看,他和以前的安德雷一样,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投影出来。 “不是传奇强者。”杰克松了一口气,说道。 “他们的大师也比我们少。”萨哥·拉蒙特在一旁插嘴道。 “你怎么知道?”杰克有些奇怪地问道,他想不出萨哥·拉蒙特怎么也有这样的阅历,要知道拉佩放出的投影异常模糊,连对方骑的是马还是骆驼都是透过体型猜的。 “这还不好猜吗?那队里有六头路驼最好,其他的骆驼都要差一等。”萨哥·拉蒙特不愧是黑人混血,居然注意到这点不同。 “看来真的有麻烦,大家做好准备。”拉佩很无奈地说道,他不认为对方是抱有善意而来。 当然,拉佩也不想一上来就动手,能够不打,还是不打为好,现在他的首要目标是晋升大师。其次是搞定特雷斯的海盗,特别是黑胡子。最后才是和异教徒开战,而且他不想和所有异教徒开战,那没意义,他只要把现在占领托比西尼亚的那些异教徒赶出去,顺便把参与入侵的那几个国家揍一顿就行。 此时众人全都动了起来,所谓的准备只不过是把三头骆驼赶得远远的,在场的这些人不是大师就是准大师,他们随时都可以开打。不过拉佩打算先和对方谈一谈,他带着铁甲傀儡、杰克和霍克朝着那支队伍迎过去。 那群意外的“来访者”在三十多公里外的地方,对于拉佩等人来说,三十几公里就和几步路差不多,片刻的工夫就到了那支队伍的前方。 “远道而来的旅者向各位问好……”拉佩高举双手,向着对面那群人问候道,他说的是拉贝语,这是异教诸国的通用语言。 拉佩是从幸运金币里学会拉贝语,这段日子他越来越感觉到幸运金币的正确用法并不是造就一个强者,毕竟幸运金币到了高阶后就没什么用,真正用法是当作一身份图书馆使用,幸运金币里最宝贵的是一些技巧性的东西,还有各式各样的功法,最后就是那些传奇强者的经验和感悟。 还没等拉佩说完,对面一个人如同风般掠过来,一刀朝着拉佩的脑袋砍下来。 这一刀很快,速度和萨哥·拉蒙特有得一拼。 不过此人和萨哥·拉蒙特的风格完全不同,萨哥·拉蒙特的“快”充满一种爆发的感觉,就像射出的箭矢。而这个人则像一股风或者一抹流光,给人的感觉是轻若无物。 这一刀快而且致命,更可怕的是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出手也无声无息。 幸好拉佩的速度更快,如果说萨哥·拉蒙特是箭矢,那么拉佩就是子弹。 再说,拉佩虽然不想开战,但是他始终都保持着警戒,他的手上没拿着剑,可是却戴着十字戒指。 只见拉佩朝着那个人一指,透明的剑刃顿时从十字戒指上弹出来,叮的一声,架住那把弯刀。 那个人用的是双刀,此时另外一把刀从斜下方砍过来,他不但速度快,招式也异常诡异,出手更是灵动到极点。 拉佩没兴趣和对手拼招式,他只会一招——刺,拼招式没有任何优势,他擅长的是速度,之前从黑胡子那里窃取叠加的能力,又在瑟琳娜的帮助下把所有能力都融会贯通后,他的速度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和黑胡子都能一较高下。 拉佩的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瞬间退后十几米。 那个人并不放弃,紧逼过来,与此同时,另外五个大师也飞身而至。 信奉安拉的异教诸国大多是在炎热的沙漠地带,根本穿不了重甲,都以轻骑快马为主,用的武器也多是单手兵刃,特别是刀,弧度很大的弯刀,这是他们最常用也最有特色的武器。 对方的六个大师里有四人用的是这样的弯刀,另外两人拿的是剑,他们出手的风格也差不多,出刀轻灵飘忽,灵动而且诡异。 拉佩已经明白对方的身份,这群人是安拉神殿的特产——新月刀手。 新月刀手和光明神殿的守护骑士是同一类人,都是神的战士,也都是虔诚的信徒,性格固执,不会和你说道理。 “给后面的人发信号!”拉佩怒吼一声,道。 拉佩的话是冲着杰克和霍克说的,虽然他一开始打着先礼后兵的想法,但是也考虑到对方未必会接受他的好意,所以同样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其实用不着拉佩多嘴,杰克和霍克已经把信号发出去。 与此同时,霍克双手一展,无数暗器如同雨点般朝着对方六个大师飞去。 暗器对大师的威胁有限,所以到了大师以上,玩暗器的人会很失落,以前霍克也是如此,但是现在就不同,他的身上也穿着铠甲,后面也有一只脑虫,不过他需要的不是大师等级的战斗意识,而是脑虫携带的崩解之力。 一开始对面那几个大师毫不在意,但是很快的心头就警兆骤起,慌乱中拔刀格挡。其中有两个新月大师更是狼狈,因为杰克也出手了,几十把飞刀同时出现在那两人的要害附近。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拉佩,在他的脚下突然窜出五道黑影,他的分身可以在地底自由来去,这是他的王睥。 “不,住手!”对面的一个大师匆忙喊道,他用的是迪尔顿语,那是古帝国时代传承下来的语言,也是神圣联盟的官方语言。 拉佩懂迪尔顿语,他以前就会。塔伦是港口城市,来来往往的人里最多的就是西撒和南方诸国的商人,而这两个地方的官方语言都是迪尔顿语,虽然他们也有自己的语言,所以会一口流利的迪尔频语,对于找一份好的工作非常有用。 不只拉佩懂,杰克和霍克同样也懂,这两个人都是阅历丰富,以前曾经到处游荡,免不了会跑到神圣联盟的地盘,而迪尔顿语显然是必学,毕竟学一大堆语言,还不如专心学这一种语言,或许老百姓不懂,但是稍微上点层次,也不需要太高,只要是商人这个阶级的就肯定懂。 不过此刻,拉佩、杰克和霍克全都装作听不懂,有句话说得好:“谁都可以挑起战争,但是什么时候结束战争,就只有胜利者有权力决定。” 拉佩、杰克和霍克都已经杀红眼,拉佩让其中的四道分身配合霍克和杰克绊住对方的大师,他和另外一道分身先干掉其他人。 这一队人马半数以上是新月骑士,特征就是链甲快马,还有标志性的新月弯刀,他们是轻骑兵,和轻骑兵同行的当然也是轻骑兵。 与之相反,别看拉佩速度极快,而且身手灵活,他穿的却是全身铠甲,如果他用的不是秘银之类最顶级的材料,这件铠甲的重量至少是二十五公斤,是标准的重甲。 重甲和轻甲根本不能比,防御力不知道强多少倍,所以拉佩根本不需要格挡,而且他杀人可不是一个个来,他早已经拔出两把长剑,对付靠近的敌人就一剑刺死,离稍微远一些的人则一枪搞定,特别是对方有几个包头布上镶着宝石、手里拿着书本或者泥板的人,这种人不是神职人员就是魔法师,全都是他首先干掉的目标。 对方的人成片地倒下,如果他们有机会结成战阵,或许还有机会和拉佩一拼,可惜他们出手得太快,自己人根本就没有准备好,一下子就陷入混战。 不过能够在混战中幸存下来的人全都不简单,这些人全都是高阶,大部分是新月刀手,他们舞动双刀形成一片刀幕,而且他们的刀很特别,因为是弯的,一旦刀气凝聚于刀身上,刀背的部位就会被鼓荡的刀气连成一体,就如同一面半圆形的盾牌。 两把刀快速飞舞,居然硬生生地把拉佩的子弹挡下来。 拉佩立刻变招,也舞动起双剑,同时运用自创的那套枪法,只见一颗颗子弹飞出后不再走直线,而是微微带着一些弧度。 转瞬间,对方又是十几个人倒在地上。 这就是轻战士的悲哀,挡得再快,也总是会有空隙,更悲哀的是对方还看不清楚拉佩的子弹。 高阶武者能够看清楚子弹,不过这是指以前的火枪射出的子弹,那种子弹的速度很慢,塔伦的枪用的全都是箭弹,速度比普通火枪的子弹快一倍,高阶武者虽然也能看见,却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拉佩手里的枪又不一样,他的枪也就是他的剑,这件武器是专门打造的,上面密布着繁复的魔纹,这是为了强化重叠的能力,射出的子弹比一般的箭弹又快一倍,因此这些高阶武者连子弹的轨迹都看不清楚。 拉佩手中的两把长剑再一次变成光芒耀眼的光剑,枪口跳动的火光把透明的剑刃映照得通明,飞舞的子弹密如骤雨。 对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有人转身逃跑,可惜死得更快,也有人想要冲到近前,不过他们全都倒在半路上,只有几个人因为配备了盾牌,拼命把身体缩在盾牌后面,所以暂时没事。 拉佩并不是杀不了这几个拿盾牌的人,他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和子弹,反正干掉其他人后,这几个人同样逃不了,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用不着自己动手,他的人已经从后面包围过来。 拉佩的人总共只有四人,左、右各两人,但是气势却很足,完全是一网打尽的意味,两侧全都是一位大师带着一个准大师,左边是萨哥·拉蒙特,右边是孔塔。 “走。”对方的一个新月大师感觉不妙,转身想撤。 拉佩怎么可能让对方溜走,他猛地一跺脚。 瞬间,那个新月大师的脚底塌陷下去,一张由沙子组成的怪脸就出现在他的脚下。 下一秒钟,一个由流沙构成的怪物从沙地里爬起来,不过这个沙人随即又塌,它被砍了一刀,那个新月大师踩着沙人的肩膀就逃。 又有一个沙人冒出来,挡在那个新月大师的面前。 这足拉佩专门搞出来的魔法,融合了傀儡术、元素魔法和崩解、重组的法则。 那些沙人和拉佩的宠物(以前的跳蚤,现在的脑虫)是一样的东西,只不过一个是由流沙组成,另一个是由更细的微粒所组成。 越来越多沙人从地上爬起来,它们没什么威力,就算被击中也不痛不痒,但是已经拖住那个新月大师的脚步。 此时,有一个大师自作聪明,居然飞身而起,想要踩着这些沙人的脑袋过去,下一瞬间他就不得不疯狂地舞动双刀,拼命抵挡住拉佩射来的弹雨——这个白痴充分诠释什么叫活靶子。 这个大师没能完全挡住弹雨,因为杰克的飞刀突然出现在眼前,他不得不回刀格挡,然后一发子弹射入他左侧的小腿,另外一发子弹打穿他的腹部,子弹穿入肉里,不过没进入太深。 这个大师身上的锁链甲也不是普通货色,稍微替他挡了一下,再加上他练过类似钢筋铁骨、石头皮肤和金刚护体这样的秘术,那两发子弹携带的崩解之力全都消耗在锁链甲上,没能穿透进去。 不过这两枪却给其他人制造了机会,一道剑光骤然而至,孔塔的剑到了,他用的是阔剑,单手剑中最重的一种。他的阔剑还是专门打造的,比一般的阔剑要更长,也要更宽。 孔塔的剑并不快,慢剑有慢剑的运用之法,他的剑慢,但是力大势沉。 这个大师身在半空中,一条腿又受了伤,根本没办法闪避,只能硬拼一下。 阔剑和轻刀相拼,结果可想而知。 此时,这个大师被劈飞出去,要不是他手中的弯刀品质绝佳,恐怕已经刀折人亡。 在另外一边,萨哥·拉蒙特也和一个新月大师交手,这两个人的特征一样,出手都快,如果是正常交手,想要分出胜负,至少要在几百招外。不过此刻,那个新月大师一心想逃,萨哥·拉蒙特却没有这个心理压力,他只需要拖住对手就行。 来帮拉佩的人还有两个,这两个人相对于拉佩、杰克、孔塔、萨哥·拉蒙特和霍克来说,根本就是打杂的,但是他们毕竟也有准大师的实力,对付大师以下的职业者绝对轻松自如。 这两个人一加入拉佩的行列,立即双手双枪,弹如雨点,而且故意和拉佩站在不同的位置,从那些新月骑士的背后和侧面发起攻击。 “逃,散开逃!”那个摔倒在地上的新月大师吼道,他显然是为首的人。 不过此刻才下达这样的命令,实在太晚,只见四周重重叠叠全都是由沙子组成的怪物,而且那些新月骑士的身上也不知不觉沾上很多沙子,这些沙子有着烂泥般的特性,沾上就甩不掉,而且越聚越多,还紧紧地吸住他们的双腿。 突然,一阵密集的枪声从远处传来。 拉佩最后的一批援军也已经赶到,领队的是两位大魔法师,紧随其后的是铁甲傀儡。 这帮援军都是小短腿,跑不快,两个大魔法师又不敢飞。自从有了枪手这个职业,魔法师变得非常憋屈,再也下敢像以往那样高高地飞在空中。 不过魔法师的作用还是有的,两个大魔法师一到,瞬间就是一堆魔法扔过来,全都是麻痹云团、滞涩之雾和昏迷粉尘之类的大范围魔法。 至此,对方的士气彻底崩溃。 ※※※ 那些异教战士一个接着一个铲下去,没有人投降,这是一支精锐,也因为这些人全都有着虔诚的信仰。 信仰这东西一向很疯狂,历次光明神殿和异教徒之间的战争都异常惨烈,两边从来没人投降,也不留俘虏。 突然一个头戴淡紫色水晶的人跪在地上大声祈祷着,嘴里叽哩咕噜不知道在念什么,紧接着他猛地拔出匕首,一下子插入自己的心脏。 这绝对不是异教徒的仪式,异教徒信仰的真神安拉同样不主张自杀,更不用说血祭。 鲜血飚射而出,天空中顿时响起一声雷鸣,雷声来得毫无征兆,更诡异的是天空晴空万里,根本就看不到一丝云彩。 刚才还烈日炎炎,转眼间就变得阴沉起来,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但是天空明明没有一片云。紧随其后的是狂风大作,那风同样很诡异,是从四面八方乱飞而来,卷起一道又一道漩涡,转眼间这片沙漠就变得沙尘飞扬。 拉佩等人已经停下动作,对方也停下动作,此刻对面只剩下两个大师还活着,另外四人全都已经战死,那两个人也茫然地看着天空。 下一瞬间,更诡异的一幕出现。 这里原本是茫茫无际的沙漠,却诡异地浮现出崇山峻岭,而拉佩等人此刻所在的地方正是两片山岭中间的地带,在一座峡谷的中央。 看到这一幕,拉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或许拉佩应该高兴,毕竟他终于找到笔记上说的地方,这肯定就是雷恩所说的那片山谷,不过他的内心中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忐忑。 这地方实在太诡异,拉佩已经可以肯定这既不是幻觉,也不是伪装,而是某种空间夹缝。 拉佩能够想到这种可能,杰克肯定也能,他掌握的就是空间类的法则。 杰克猛然间一个相移,立刻感觉到似乎触动了什么,下一瞬间就看到炎炎的烈日挂在天空中,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一切又恢复成刚才的模样。 杰克同样也看到地上到处是脚印,还有折断的刀、剑,但是没有一点血肉的痕迹,也没有尸体。 杰克连忙感应一下,他过来之前留下一个空间坐标。 杰克感觉到那个空间坐标,很不可思议,坐标和他现在的位置完全重叠,却又有着某种隔阂,似乎距离非常远。 于是杰克再一次相移,转瞬间,他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突然杰克感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心头更是警兆连连。 杰克的反应绝对不慢,手里立刻多了两把飞刀,不过这一次是拿飞刀当匕首用,左手一格挡,右手反握飞刀轻轻一划。 飞刀像是切开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颗脑袋掉落下来。 那是一颗干枯的脑袋,因为漫长的岁月,上面的骨头都已经变形,头颅外面好像包着什么东西,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丝丝缕缕的烂布。 这是一具木乃伊,而且四周到处都是木乃伊,它们正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杰克看到了拉佩,也看到了那些异教徒。此刻,两边已经不再互相残杀,全都转而对付那些木乃伊。 此刻,杀得最狠的不是拉佩,而是铁甲傀儡和孔塔。 铁甲傀儡用的是巨斧,也不知道是谁命令的,铁甲傀儡居然将斧头平着挥舞,就像拎着一把扇子,只要被横拍到,那些木乃伊就会立刻变成乱飞的碎屑。 孔塔也差不多,不过他不是横拍,而是直劈,每一剑都会将一具木乃伊斩为两截,而且剑势很猛,劈开的地方全都像炸开般,两旁的骨头组织全都被崩碎,造成的破坏不比平拍差多少。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去了那么久?”萨哥·拉蒙特突然跑过来,一边干掉两具木乃伊,一边问道。 “久?我离开多久了?”杰克皱了皱眉头。 “有半个小时吧,你没看到我们打得多辛苦吗?这些家伙全都是从那些洞里跑出来的。”萨哥·拉蒙特朝着山壁上一指,说道。 山壁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洞口,山壁到这里少说有两、三百米,而这些木乃伊的动作全都迟缓,走到这里至少要五、六分钟。 “里面的时间和外面的时间不一样。”杰克恍然大悟地说道,他说这话当然不是给萨哥·拉蒙特听的,而是说给其他人听,特别是拉佩。 不过此刻,拉佩根本没心思想这些,他一心一意对付那些木乃伊。 拉佩打得有些吃力,他用的是细剑,擅长的是击刺,对付活人很好用,对付这些木乃伊就不好使,因此他不得不改成划和削。 拉佩的两把剑锋利无比,一剑过去,那些木乃伊必然会被削成两半,但是这招没用,那些木乃伊会捡起另外一部分,然后相互一拼,转眼间就恢复原状。 拉佩只能把这些被削断的部分击碎,但是这样做很费事。 此时拉佩干脆收起长剑,放出黑烟,黑烟如同巨锤般打出去,所到之处,木乃伊纷纷被震碎。 不过这招消耗太大,连着打了几下,拉佩感觉到魔力有些不够用——魔力一向都是他的短处。 不能再用黑烟这招,拉佩双手一抖,黑烟被迅速拉长,化成两条长鞭,当初黑胡子也曾经用过这招,他看过一次就学会。 拉佩对鞭法同样熟悉,他一开始的时候练过飞钩,还发明一套甩手布置绊索的技巧,这两种东西的用法和鞭法相通。 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的鞭打声响起,虽然没有像刚才施放黑烟那样爽,不过每一击都有一具木乃伊被打飞,然后凌空散开。 和刚才把黑烟当作锤子来用相比,现在的消耗要小得多。 下一瞬间,拉佩的那些分身各自召唤出两条黑色长鞭,一道道鞭影纵横交错,眨眼的工夫就把木乃伊清空一大片。 拉佩越打越感到心惊。他以前看不起鞭子的状态,觉得没用,此刻他突然发现,黑胡子会选择这种运用方式,绝对是有道理。 刺剑、长枪这种穿刺类的武器并不适合重叠的法则,刀和重剑这样劈砍类的武器稍微好点,真正效果明显的是锤、棍之类的重武器,速度叠加会导致这类武器的威力倍增,然后威力还会再被叠加一次,但是效果最明显的却是鞭。 用鞭的时候,发力是从根部往上传递,整个传递过程中这股力量在变化,变得充满爆发性,所以击打的瞬间会发出爆鸣。 一般的人用鞭子,挥舞的力量有多大,爆发的力量也一样。但是黑胡子不同,他能让力量叠加,就算每一次叠加十分之一,到达鞭子末梢的时候,那股力量也已经变得非常恐怖,速度更是快到极点,远远超出黑胡子本身的速度——这绝对是最适合黑胡子的武器。 如果拉佩猜得没错,黑胡子真正的武器应该是鞭,而不是剑,当初和黑胡子打的时候,直到最后他都藏了一手,想想就让人感到心有余悸,所以拉佩那次的胜利实在有些侥幸。 拉佩有些分神,就在这时他听到杰克喊道:“别管这些东西,咱们得占据一座洞口,免得四面都是敌人!” 杰克刚加入战斗,脑子还算清醒,一下子就找到关键。 被杰克一提醒,拉佩顿时醒悟过来,如果把木乃伊换成军队,当敌人数量庞大,远远超过他们,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一个有利的地势打防御战,而不是和对方野战。 “扎克在前面开路,我负责断后!”拉佩大喝道,他喊的自然是铁甲傀儡。 铁甲傀儡没有智力,对拉佩的每一道命令都绝对执行,让铁甲傀儡开路,铁甲傀儡就立刻冲在前面,也不管远近,直接找了一座最大的洞口。 其他人紧跟在铁甲傀儡的后面,跑得最快的是两个大魔法师。 拉佩说是自己断后,其实是把这项工作交给分身去做,他的五道分身如同扇子般散开,黑烟缠绕在一起,前端如同触手,飞快地甩来甩去,只要被抽到,那些木乃伊立刻粉身碎骨,连拼都拼凑不起来。 杰克和拉佩走在一起,他的手里握着两把飞刀却没有甩出去,面对木乃伊,他和霍克彻底被废掉,连拉佩都不如。 走在一起的还有光头预言师,他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说,当初进来的那几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活下来?” “我猜那时候肯定没这么多木乃伊。”拉佩只能这样解释道,因为笔记上的那几页被撕掉,他没办法比较。 不过拉佩的内心中,却觉得这可能和进来的方式有关。 拉佩现在已经明白,并不是莫菲一家无意间找到陵墓,而是老莫菲死了,死在这个区域,所以陵墓被打开。 太阳帝国很盛行死亡之地和死亡接应之类的说法,想要进入死亡之地,肯定要有人死去,死亡就是进入的钥匙。 莫菲一家只死了一个人,所以大门只开启一道缝隙,根本就没惊动那些木乃伊。但拉佩等人就不一样,进来之前死了那么多人,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这对那些木乃伊来说,绝对充满诱惑。 拉佩也没忘记那个自杀的人,那个人很可能知道些什么,临死时的血祭或许是这些木乃伊苏醒的原因。 “怎么会有这么多木乃伊?难道埋在这里的法老王将一座城市的人殉葬?”杰克问道。 在太阳帝国的时代,确实有可能发生这样残酷的事。 “我觉得这些人不像是殉葬。”一个大魔法师随手一招,一块骨头就飞过来,那是一块下颚骨,上面还连着牙齿,道:“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些牙齿磨损得都很严重,很多人的牙齿甚至掉光,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 “全都是老人?”杰克立刻明白大魔法师的意思。 “没错,所以不是这么多人被殉葬,而是比这更糟糕,我们闯入一座公共墓地。”大魔法师叹息一声,说道。 杰克明白大魔法师为什么叹息,如果只是殉葬还好说,太阳帝国时代的城市最多也就十几万人,就算全部用来殉葬,这里的木乃伊也就十几万具。 但是作为墓地就不只十几万人,那个时候的人平均寿命只有四十岁,也就是说每四十年,所有人都会换一批,太阳帝国的历史很漫长,分成前、中、后三个阶段,一共十二个王朝,长达六千年之久,天知道这座墓地用了多少年? “别管这些了,就算天塌下来也和我们无关,我们只要找到一些东西就行。”杰克尽可能不去多想,说道。 大魔法师立刻闭上嘴巴,这和他无关,甚至和拉佩都没关系,就算这里有几千万具木乃伊又如何?就算这些木乃伊全都跑出来又如何?木乃伊既不会飞,也不会游泳,就算造成危害,首先头痛的应该是这片大陆的人,然后是异教诸国,再接下来还有南方诸国、神圣联盟挡着,根本轮不到他们去头痛。 第一百一十七章阿努比斯 随着嘎吱的轻响,洞壁四周蔓生出无数石笋,这些石笋交错堵住后面的通道,把成千上万具木乃伊堵在外面。 虽然前方不时也有木乃伊晃晃悠悠地跑出来,但是数量毕竟有限,有铁甲傀儡这个开路机在,那些零星的木乃伊全都变成一地碎渣。 “外面那些家伙怎么办?”萨哥·拉蒙特低声问道,他问的是那些异教徒。 那些异教徒原本也想跟进来,但是被拉佩的人赶出去。 拉佩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向杰克问道:“对方还有两个大师活着,他们有没有可能逃出去?” 杰克迟疑半晌,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我没看出那两个人领悟了空间法则,理论上说,他们应该出不去,但是我不敢肯定有没有另一种出去的方法?” 拉佩随即想到莫菲一家,很明显莫菲一家最后逃了出去,至少有三个人回到故乡,其中两个人有可能死在诅咒之下,也有可能是被雷恩所杀,所以肯定有出去的办法,但这已经不是拉佩能够控制,他干脆不再多想。 就在这时,拉佩发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拉佩问道。 “有岔路。”孔塔道,他就跟在铁甲傀儡的后面,充当第二道防线。 “让我来看看。”说完,杰完立刻赶到前面。 身为盗贼,杰克对于墓穴的布置就算没有研究,也不会一无所知,更何况他年轻的时候曾当过一段日子的盗墓贼。 前面确实有两条岔道,从外表看上去一模一样,杰克蹲在地上用手扫了扫地面的灰尘,仔细观察片刻,立刻朝着其中一条岔道指了指,说道:“这是通往主墓穴的方向,另外一条通往其他墓室,也可能通往地面。” “去主墓穴。”拉佩一点犹豫都没有,那只蛇镯明显不是一般的东西,看那些木乃伊寒碜的模样,怎么可能有资格拥有这样的宝物,所以蛇镯只可能是从主墓穴里拿出来的。 仍旧是铁甲傀儡在前面开路,这一次没走多远又碰到一条岔道,杰克不得不再一次停下来辨别方向。 继续往前走,岔道越来越多,杰克辨认方向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不对,这么多岔道,莫菲一家是怎么找到主墓室的?”拉佩传音问道。 一开始杰克没想这么多,注意力全都放在辨认方向上,听到拉佩一提,猛然间醒悟过来,稍微一想,立刻道:“应该有某种力量在暗中指引才对。” 拉佩眼睛一亮,立刻拉开袖管,露出戴在左臂上的蛇镯,果然蛇镯看上去和往常不同,那条蛇似乎活了般,正在微微扭动着,蛇头朝着其中一座洞口。 拉佩可以肯定这是幻觉,因为他的手臂并没有蛇镯扭动的感觉,要不然他早就发现,根本用不着杰克提醒。 “跟着我。”拉佩一边说道,一边走到队伍的前面。 墓道很长,感觉有点像街道,不过这是一条立体的街道,此刻拉佩走在主干道上,主干道通往市中心,也就是主墓的方向,那些岔道则通往一座街区,也就是那些木乃伊所在的墓室。 旁边的一个大魔法师伸出右手,一道投影出现在掌心里,投影显现的是他们曾走过的路。 很清楚,这条通道整体来看是螺旋形的,一圈圈往下走。 事实上有了这道投影,已经用不着拉佩的蛇镯做出感应,同样也用不着杰克来分辨方向,因为这个螺旋看上去很规整。 越往下走,就越寂静,在场的人全都是大师,都能够做到走路的时候无声无息,即便这样,仍旧会有衣服摩擦的声音和卷起的风声,这些声音平时根本就不可能听到,但是现在却变得异常刺耳。 “还有多远?”萨哥·拉蒙特忍不住问道。 众人全都投去愤怒的目光,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萨哥·拉蒙特的声音就如同雷鸣般,天知道能够传出多远? “快,加快脚步。”拉佩传音说道。 没人反对,所有人全都快跑起来,此时衣服摩擦的声音和卷起的风声愈发显得嘈杂。 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拉佩感觉到手臂上的蛇镯开始微微发烫,紧接着眼前就是一亮。 前面不再是狭窄的通道,而是一座明亮的大厅。 那亮光并非来自阳光,而是四周墙壁上散发出的萤光,没有阳光那样刺眼,又不像月光那样清冷。 “法老金棺!”杰克突然叫了起来,好在他没忘记保持传音的方式,要不然这一喊绝对会把棺材里的东西全都唤醒。 “你说那些都是黄金?”萨哥·拉蒙特的两只眼睛顿时亮起来,问道。 只见偌大一座大厅里,密密麻麻摆满雕像般的东西,表面满是灰尘,看上去就像石头。 “也不是真正的黄金,那其实是木头,不过外面贴了一层金箔。”杰克连忙解释道,他还真怕萨哥·拉蒙特见钱眼开,没事偷一副棺材,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弄醒。 同样是木乃伊,但这些金棺里的木乃伊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现在怎么办?把这些棺材一具具打开吗?”萨哥·拉蒙特问道,这一次他没忘记用传音的方式。 “你什么都不要动,让我来!”杰克很严厉地警告着,一边说道,一边从袖管里拿一只铜盘,盘里还装着一些粉末。 粉末被点燃,顿时一股怪异的香味在大厅里弥散开来。 “这是什么?”萨哥·拉蒙特问道。 “安魂香,能够安抚亡灵,让亡灵保持沉睡的状态。”站在旁边的一位大魔法师代为答道。 “不打开棺材,它们能闻得到?”萨哥·拉蒙特感到奇怪地问道。 “和你这个白痴说不清楚。”大魔法师摇了摇头,说道,不再解释。 “这种香并不是用来闻的,而是弥漫开来后形成一种结界,让负能量快速流失,对于金棺里的那些木乃伊来说,这能让它们始终保持沉睡的状态。”拉佩没有那么高傲,他也是从无知的阶段一步步走过来的。 杰克站起身,低声说道:“现在好了,只要别去碰那些棺材,里面的东西就不会苏醒。” “我们可以四下看看吗?”萨哥·拉蒙特问道。 “你最好别动。”杰克冷冷地道。 “好奇心害死猫。”霍克说道。 正说话间,拉佩却已经走动起来,朝着正中央而去。 这座大厅中间高,四周低,犹如一座小型金字塔,那些金棺全都依次而放,不过最高的地方并不是一口金棺,而是一座祭坛。 从底下往上看,根本就看不清祭坛上有什么。 拉佩有种感觉,那上面放着的就是答案。 拉佩非常小心,绝对没有碰到一口金棺,他可不想惊动里面的东西。 拉佩一步步走到最顶上,走到祭坛前,终于看清楚祭坛上的东西。 祭坛上有三只托盘,其中两只托盘上放着东西,一件是头冠,或者说得更确切点,是一顶法老头冠,样式是早期的高顶冠。另外一件是权杖,样式也是早期的钩形曲杖,不算很长,也就两米左右,看上去像金环蛇,一节蓝色,一节金色,然后再一节蓝色,又再一节金色。 让拉佩最在意的反倒是那只空的托盘,上面落满灰尘,不过灰尘曾经被人碰过,后来又开始积灰,拉佩手臂上的那只蛇镯想必就曾经放在这里。 拉佩鬼使神差般走过去,不知不觉中拿起权杖,紧接着又取下头冠,下一瞬间他清醒过来,猛地一甩手,把头冠和权杖扔在地上,紧接着摘下手镯也扔在地上。 “怎么了?”杰克几步就窜过来,问道。 “我中招了,当初戴上蛇镯的时候就中招了。”拉佩的身体有些摇晃,脸上看上去也有些发灰,说道:“蛇镯根本就是诱饵,像雷恩这样的普通人根本抵挡不住诱惑,直接被它变成傀儡。如果有人能抵挡住诱惑,蛇镯会强行将这人杀死,然后把其变成傀儡。我们干掉了那条蛇,这只蛇镯变得看上去无害,让我失去戒心,实际上它一直在潜移默化地改变我,最终的目的就是把我引来这里。” 此刻的拉佩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什么改变魔源,什么阿努比赛尔一族,全都是潜移默化的影响,他其实还有别的选择,譬如黑暗狼人,又譬如北方的芬里厄狼族。 “到底是怎么回事?”杰克喝道。 “太阳帝国的人差不多成功了,他们触摸到永生的边缘。至少有一个人成功地把灵魂一分为三,头冠里保存的是自我,权杖里保存的是意志,蛇镯里保存的则是本能。”拉佩中招的同时,也知道了一切。 此刻的拉佩已经支撑不住,只能半跪在地上。 “你被它附身了?”杰克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它正在侵蚀我的意识。”拉佩咬紧牙关,拼命抵抗。 “该死的,要是安德雷在这里就好,那家伙是专家。”杰克后侮不已地说道,突然他醒悟过来,现在叫人也不晚,说道:“你等一下,我马上去把那家伙带过来。” 一边说着,杰克一边在地上打了一道空间印记,紧接着身形一闪,整个人瞬间不见。 下一瞬间,杰克出现在洞外,仍旧是刚才那片沙漠,连脚都没动过一下,显然两个空间是互相错开,在那个空间,杰克身处于很深的地下,离地面至少有三百多米。但是在洞外,他仍旧在原来的地方。 杰克没心思研究这些,他飞身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一只鸟朝着海边飞去。 这其实很危险,如果旁边有敌人,在杰克变成飞鸟的时候,给他狠狠地来上一下,他绝对有死无生。 ※※※ “给我一条毯子,让我躺下。”拉佩朝着众人招了招手,说道,他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沉,整个人迷迷糊糊。 一个人连忙拿一条毯子过来铺在地上,然后扶着拉佩躺下。 拉佩的手心里早已经握着幸运金币,躺下的同时,他的手就枕在脑后,幸运金币紧贴在后脑勺上——此刻,他能想到的自救办法就只有这种。 幸运金币的来历神秘,更恐怖的是它造就很多传奇强者,同样也导致这些传奇强者的死亡,幸运金币强悍又诡异,说不定能够对付此刻侵入拉佩意识的东西。 下一瞬间,拉佩出现在自己的意识中。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拉佩的意识空间里多了一片暗沉的阴影,仿佛一半的天空被乌云笼罩住,在这片阴影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形状,下半身已经和这片意识空间融合在一起,上半身正转身看着拉佩。 “这是我的地盘,别想抢走!”拉佩怒吼一声,道。 下一瞬间,拉佩这半边的意识空间变得像地狱般,到处是熊熊烈火,在烈火的中央声立着一根巨大的柱子,柱子像金属所铸,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女被紧紧地绑在那里,柱子已经被烧得通红,女孩的脸上满是痛苦,但是眼睛里却满是坚毅。 此时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充斥着整个意识空间,拉佩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些,当初比格·威尔和他翻脸的时候,就曾经拿这段记忆折磨他。此刻,拉佩反倒庆幸有过那段经历,因为曾经有过这样的经验,所以他的感觉多少有些麻木。 但那道阴影中的人形就没有这样幸运,它是第一次感受这种痛苦,这对它绝对是巨大的伤害,那些已经被侵蚀、明显阴影化的意识空间纷纷崩碎,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突然,阴影中传来一声怒吼,那团阴影再一次暴涨,与此同时一番叽哩咕噜的声音传来,那是太阳帝国时代的语言。 拉佩懂这种语言,几千年对于人类来说很漫长,但是对那些长寿种族来说却很短暂,瑟琳娜就会这种语言,为了看懂雷恩抄录的一些东西,他曾经向瑟琳娜请教过。 “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够抵挡,我会让你明白不朽者的强大。”这就是那道意识刚才说的话。 不朽者这个字眼让拉佩心头一动,他曾经从瑟琳娜那里听过太阳帝国毁灭的真相,当时瑟琳娜就提到不朽者这个词,那是指太阳帝国毁灭后仍旧幸存下来的强者。 很显然,早在太阳帝国毁灭之前,就已经有不朽者这个称号。 按照现在的定义,这些不朽者应该算是“圣”。 所谓的圣就是超脱了自然死亡,不会衰老,但是还做不到真正的不死不灭,可以被杀死。只有成为神,才能真正永恒不灭,不过神不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会被这个世界驱逐出去。 好在这位不朽者此刻只剩下残缺的灵魂,还虚弱了几千年,正处于最低迷的状态,或许还能一拼。 想到这里,拉佩干脆把幸运金币里其他人的记忆全都释放出来,他也拼了,实在不行,干脆同归于尽,也好过意识被侵占。 作外面的大厅中,两个人突然间从虚空中冒出来,杰克回来了,安德雷也跟着他过来。 “他怎么样?”杰克看到拉佩躺在地上,顿时眉头一皱,以为自己来迟一步。 “放心,他还活着。”光头预言师连忙解释道,然后把手中的书卷一摊,上面有一团光和一团阴影,两边正在对峙。 “我去帮一把,不过别指望我一个人就能够干掉那个东西,它在这里恐怕已经有四、五千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安德雷实话实说,他的感觉非常糟糕。 杰克当然明白安德雷的意思,那东西至少是圣级,如果说传奇和大师是大人和小孩的区别,那么现在就是大人和婴儿的差距,拉佩能够支撑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你先帮他穏住情况,我出去转一圈,或许能够找到让他晋升大师的东西,现在只能拼一把。”杰克并没有忘记他们来这里的初衷。 拉佩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种名为阿努比赛尔的狼人。 在当时的语言中,阿努比赛尔是阿努比斯后裔的意思,而阿努比斯则是胡狼神,是死亡世界的看守者。 这里既然是一座陵寝,肯定也有守卫者,此刻在外面乱跑的木乃伊可算不上是守卫者,只是奴隶和仆役,陵寝的守卫只可能是阿努比赛尔。 “小心些。”安德雷没有阻止,现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只是提醒一句。 杰克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杰克身为曾经的盗墓贼,刚才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沿路走过的岔道全都记在脑子里,陵寝的守卫者绝对不会离主墓室太远。 走到最近的那条岔道前,杰克轻轻拂去门口的灰尘,立刻看到门口的墙壁上刻着一行古老的文字。 只看了一眼,杰克转身就走,这条岔道通往殉葬室,里面全都是那些法老的妻妾和近侍。 杰克继续往前走,就算再看到岔道也不停下来,因为他已经想明白,陵寝内的金棺有两千多具,很明显这座陵墓存在的历史非常久远,殉葬的规模肯定很大。 沿着通道绕了七、八圈,杰克预估着差不多了,他走到其中一条岔道前,拂去灰尘,墙上的文字让他眼睛一亮。 果然没错,这里就是守卫的墓室,不过有些失望的是这里埋葬的只是普通的守卫,也相当于殉葬的一种,于是杰克继续寻找。 盗墓需要技术,不过更需要耐心,不知道搜索了多少条岔道,杰克终于找到要找的东西。 杰克找到的这条岔道两侧,刻着一排顶着胡狼脑袋的人,正是传说中阿努比赛尔的形象。 杰克没有急着进去,身为陵寝守卫者,那些阿努比赛尔可不同于木乃伊,感知很敏锐,非常容易被惊醒,而且速度很快,非常难对付。 杰克轻轻转动手中的戒指,替自己加持一连串魔法,这才小心翼翼地摸进去。 杰克走路很轻,甚至用不着担心踩到陷阱,因为此刻的他不比一根羽毛重多少,感知也异常敏锐,哪里有陷阱都能感觉得出来,然后小心地避开。 身为一个成功的盗贼,并不需要强焊的武力,需要的是提前发现危机,并且绕开——杰克在这方面做得显然很不错。 眼看着快要走到尽头,杰克突然停下来,下一瞬间,他整个人消失不见,然后直接穿过五、六米长的通道,出现在墓室的内部。 这最后一段通道是一道神力结界,尽管已经过去好几千年,神力仍旧没有散去,杰克不知道触动这道结界会是什么结果,反正他不想尝试。 一进入到墓室,杰克立刻隐身,同时屏住呼吸,甚至连皮肤的温度也强行降下来,这是他多年当贼的经验。 这间墓室很长,建造得也非常巧妙,中间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开凿着一条条小甬道,里面全都是杰克要找的东西——陵墓的守卫者阿努比赛尔。 这些阿努比赛尔全都已经成了干尸,一具具都瘦如枯骨,肌肉也全都萎缩,完全干瘪下去,皮肤也满是皱纹,紧贴在表面。 就和门口的图画一样,这些阿努比赛尔长着狼的脑袋,底下却是人的身体,从骨架来看,这些阿努比赛尔活着的时候并不算强壮,绝对比不上北方的那些同类。 杰克当然不会相信那些传说,不信这些阿努比赛尔是神的后裔,而更愿意相信魔法师们的解释,阿努比赛尔只是狼人的分支。 当时人类的地盘并不大,只有南方大陆的上部和阿德利亚海周边,除此之外还有现在异教徒占领区的南部,最后就是东面还有一块地,那是在东部的沿海地带。当时地盘最大的是兽人,占据其他地区,从北方到南方大陆的南端,很多现在人类的足迹未曾到达的地方,也曾经是兽人的领地。 不过兽人是一个笼统的说法,其中还有很多不同的族群,而狼人就是其中的一支。 在兽人中,狼人是比较特别的一个族群,和人类有过纷争,也有过联盟,甚至还长期相处在一起,阿努比赛尔一族或许就是被征服的奴隶后裔,也可能是长期相处后被同化的种族。 杰克不是历史学家,也没兴趣研究这段历史,他来这里是为了偷东西。 杰克的掌心里握住一枚护符,闪电般朝着最近的一具阿努比赛尔的干尸拍下去。 刹那间,一道屏障把杰克和那具干尸罩在一起,紧接着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刀,那不是杰克常用的相移飞刀,而是手术刀,刀刃上闪烁着一层流光,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有资格被称作为神的后裔,阿努比赛尔一族的身躯非常强悍,骨骼如同铁铸,肌肉就像钢丝,皮肤也不比锁链甲差多少,刀砍、斧剁都不能伤及半毫。 不过杰克手里的这把手术刀,却轻易地切开干尸坚韧的外皮,也切开干枯的肌肉。 手术刀是用坩埚钢打造而成,但是刀刃却是精金,连拉佩身上的那件铠甲都可以切开,更不用说血肉之躯。 此时那具干尸猛然间睁开眼睛,它醒了。 杰克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他被捅了一刀,睡得再熟也会被惊醒。 身为盗贼,杰克经历过的惊险比这多得多,只见他把手中的刀转到干尸的脑后轻轻一挑,瞬间就从脑后颅骨下方的空隙插进去,切开了脑干,那具干尸的眼神顿时变得散乱起来。 不过干尸毕竟不是活物,它现在是死灵,脑干被切,并不能阻止它苏醒,只是让它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 不过对杰克来说,这已经足够。 手术刀沿着干尸肌肉的缝隙划下去,在脖颈上绕一圈,然后顶住脖颈后侧第三和第四根骨头的空隙插进去,那颗干瘪的狼头一下子就被摘了下来。 这需要极为高明的解剖学知识,还得是一个玩刀的好手,杰克显然具备这两个条件。 那把手术刀转移到干尸胸口的部位,快速地剥离皮肤和肌肉,然后插入左侧锁骨和第五根肋骨的缝隙中,轻轻一划,手术刀就抽了出来,只见刀尖上挑着一颗通红的宝石一这就是杰克要找的东西。 狼人最强的就是气血,而这颗宝石则是气血凝聚的结晶,是替换魔源最好的材料。 并不是所有狼人死后都会凝结这种结晶,原本杰克以为至少要拆五、六具干尸,才能找到结晶,之前还有些犹豫,要不要退而求其次,直接取一截神经或者拔两颗尖牙算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 突然杰克心头一动,他想再试一下自己的运气。 杰克捡起那干瘪的狼头,持着手术刀快速地切开颅骨,果然里面还有一块结晶,不过这块结晶颜色墨绿,而且形状很不规则。 果然有脑核,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脑核是脑部松果体的变异,也是极好的魔源,甚至比那块气血凝聚的结晶更好。 使命完成,杰克转身就要离开,可刚一抬头就感觉到不妙,此时周围那些干尸全都睁开眼睛。 杰克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释放出或漏出一丝气息,而且刚才他拆那具琅尸的时候,周围的那些干尸都没有反应,直到取出这颗脑核才惊动它们,很显然这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精神连系。 没有丝毫犹豫,杰克一个相移,直接逃到神力结界的外面,然后撒腿就跑,同时还放出一个小精灵,把那颗脑核挂在小精灵的脚上,让小精灵带着脑核往另外一个方向飞,那边通往地面。 放弃脑核确实可惜,但是和脑核相比,显然命更宝贵,对于这一点杰克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杰克也没急着往回跑,万一那些阿努比赛尔没有被引走,跟着他进入主墓室可就不好,所以他隐身藏在暗处,还用掉一张卷轴,将大半个身体没入岩石里。 身为盗贼,最重要的是随机应变,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准备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工具,天知道什么时候用得上。 杰克藏在岩石里,摆出和壁画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的姿势,用露出的那只眼睛看着岔道口。 这时一大群阿努比赛尔冲出来,让人惊诧的是它们的身体已经不再干瘪,完全恢复原来的状态。 这些阿努比赛尔并不魁梧,也没有块垒的肌肉,线条比较纤细,不过速度绝对恐怖,至少也是萨哥·拉蒙特那个等级的。 杰克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条巨蛇,紧接着又想到拉佩的那几道分身,看来这些阿努比赛尔也是同样的东西,介乎于傀儡和干尸之间,已经不再是活物。 “快,这东西应该可以用。” 杰克直接出现在陵墓中,为了避开那些阿努比赛尔的搜索,他先是在岩石中潜行,然后一路相移过来,反正这条墓道是螺旋向下,直接用相移过来,距离反倒近得多。 “又出了什么事?”安德雷最清楚老朋友杰克的脾气,在一般情况下他总是不疾不徐的样子,能够让他这样气急败坏,绝对有大事发生。 “我捅了狼窝。”杰克叹道。 安德雷看了扔过来的那块红色宝石状的晶体一眼,顿时眉头微皱,问道:“这样的东西有多少?” “我只进入一间墓室,那里面就有五、六百头。”杰克想了想,就感到心有余悸。 “它们什么时候会杀到这里来?”安德雷不由得担忧地问道。 “我已经想办法把它们引到地面上,不过仍旧不怎么保险,得赶快帮他动手术。”杰克半跪在地上,那把手术刀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手里。 那把手术刀刚剖完干尸,立刻又来剖人,也算是拉佩倒霉,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不可能讲究那么多。 拉佩的魔核种在胸口正中,也就是太阳神经节的位置,他的铠甲早已经被解开,露出当初做手术的那条疤。 时间只过去两年,因此这条疤看上去还很新。 杰克毫不犹豫地一刀切下去,不过他切开的裂口很小。 这就是技术的差别,杰克和佛勒相比,就是专家和业余的区别,他切开的刀口只有拇指大小,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刀口的内侧露出一坨扭曲缠绕的血块,这就是魔源。正中央是当初埋进去的那头狼人的爪子,它已经和神经、血管长在一起,变成身体的一部分。 杰克手中的刀沿着那些血管和神经快速游走着,把神经和血管一点点剥离,至于结缔组织则直接切除,那只狼爪终于露了出来。 “差不多够了!”安德雷在一旁叫道。 “我来帮忙。”另外一个大魔法师凑过来,他拿起那枚红色晶体轻吹两下,吹掉上面的灰尘,紧接着一股火焰冒出,烧掉晶体上不干净的东西,然后把晶体放进去。 晶体和那只狼爪轻轻一碰,诡异的一幕出现。 狼爪立刻碎裂开,变成丝丝缕缕缠绕在红色晶体上面,就仿佛无数触须把红色晶体包裹起来。 下一瞬间,那些触须全都变成结晶,不过和那块红色晶体相比,不管是通透程度还是颜色都差得多。 原本被手术刀剥离的神经和血管立刻缠绕上来,而且开始迅速分叉,一层层地包裹在外面,远远看上去就像一颗小得多的心脏。 突然,类似心脏的东西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明显地跳动一下,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又跳动一下。 这颗新生的魔核开始脉动起来,节奏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咚咚作响的声音连成一片,与此同时那切开的伤口也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旁边的人甚至能看到伤口两侧伸出丝丝缕缕的肉芽,这些肉芽互相缠绕,然后收紧,表面迅速收口,转眼的工夫就已经结疤。 “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最后能不能挺过去,全都要靠他自己。”杰克收起手术刀,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 现在还不能动拉佩,必须等到他完成魔核的转化。 安德雷却没办法放松,他还得帮拉佩抵御那道意识的侵蚀,不过他至少可以分出一点心思,现在的局势比刚才好得多,那道意识已被抑制住。 “怎么还没动静?难道那些狼人这么蠢,还没发现它们是被故意引开?”安德雷问道。 “它们已经不是狼人,早变成干尸,脑子都已经成了硬块。”杰克开玩笑地道,不过他也确实有些奇怪,就算再没有智力,只凭本能行动,那些阿努比赛尔也应该下来看看才对。 杰克低声说道:“外面还有没有小精灵?能不能看一下?” “你不担心会被它们发现?”安德雷问道,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发现又如何?我相信它们绝对没这个脑子猜到我们藏在哪里。”杰克并不在乎地说道。 安德雷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点道理。不过他没有立刻照着杰克的意思去做,而是转头看了看光头预言师。 光头预言师知道安德雷的想法,他闭上眼睛,嘴中念叨着,但是听不清楚他念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说道:“没问题,我没感觉到危险。” 得到这样一个承诺,安德雷总算放心。 就算实力相差很多,没办法进行准确的预知,但是事情不妙的话,光头预言师至少会有一丝危机感。 安德雷也没拿镜盘,只是凝神望去,下一瞬间他就匆忙收回视线,甚至脸色都有些不对。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杰克连忙问道。 “那个老海盗就在上面,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一大批人,那些干尸正在和他们干架。”安德雷急道,他不敢提黑胡子这个名字。 虽然黑胡子只是一个外号,但是他用了一辈子,差不多已经和自己的名字一样,只要有人提起,黑胡子或多或少会有些感应。 说完这番话,安德雷朝着前面一指,顿时他看到的一切全都投影出来。 在投影中,外面早已经乱成一团,最显眼的就是那片黑烟,安德雷其实没有看到黑胡子本人,只看到黑烟,不过已经够了,黑烟除了黑胡子在使用之外,就只有拉佩手里有一些。 最让人震惊的是,黑胡子居然没有占据上风,一个外表看上去非常苍老、骨瘦如柴,背脊甚至有些佝偻的阿努比赛尔正和黑胡子打得难解难分,甚至还隐约有些压着黑胡子打的味道。 如果没有和黑胡子交过手,他们或许还不知道他的恐怖,正因为吃过苦头,所以才感到震惊。 “老家伙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杰克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问道:“难道我们被跟踪了?” “或许是别的原因,譬如有预言师帮忙。”安德雷看了光头预言师一眼,说道。 光头预言师再一次闭上眼睛,然后一只手在书卷上划来划去,过了片刻,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老家伙的身边真的有预言师?”杰克头痛了,好半天咬牙说道:“必须把那个家伙干掉。” “你想找死?”安德雷没好气地问道。 杰克指了指和黑胡子打得起劲的那个老阿努比赛尔,笑了笑,说道:“说不定我们有这个机会。” 安德雷是魔法师,魔法师一般都比较谨慎,但杰克是盗贼,一般来说盗贼在职业者里是最富有冒险精神的一类人,性格就决定他们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安德雷翻了翻白眼,然后又指了指拉佩,他的意思很明显,就算要这么做,也得等到拉佩醒来后,因为只有拉佩才可以召唤传奇魔法师莫文帮忙。 ※※※ 地面上的战斗已经达到白热化的程度,原本那些木乃伊需要从四周的洞穴爬出来,现在就没这个必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头戴金冠的木乃伊,它们会法术,手一挥,大地就变成一片流沙,无数木乃伊从流沙中爬出夹。 不需要蹒跚而行,一上来就出现在敌人的身边,木乃伊的可怕在此刻终于显现出来。 想要干掉一具木乃伊可不容易,连拉佩一开始也拿它们没办法,必须把它们切碎才行。而黑胡子手底下的人大多是剑客,更拿这些木乃伊没辙。 此刻,这些木乃伊更难对付,它们会不停复活,哪怕被打成碎屑,也能拼凑回来,继续冲上去战斗。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些头戴金冠的木乃伊,那些金冠木乃伊全都躲得远远的,不时扔一道魔法,有的魔法落到地上,满地的碎片就开始自行组合,重新变成一具具木乃伊。另外一些魔法落在地上,则会让那些木乃伊变得更加可怕。 被强化的木乃伊全都力大无穷,速度也快很多,更恐怖的是它们的身上带有恶臭,本身就是一种复合型的魔法,其中有诅咒还有尸毒,能够透过空气传染,如果被它们伤到就更可怕,立刻就会尸毒攻心,顶多半分钟就会死亡,而且死后立刻就会变成丧尸,朝着自己人扑咬。 那些金冠木乃伊不只能够辅助攻击,还能释放诅咒,要不然就是召唤蝎子、蜈蚣、毒蜂、圣甲虫之类的东西,被这些虫子咬到,结果和被木乃伊抓到是一样的。 不过最可怕的还是那些阿努比赛尔,不但速度快得惊人,而且钢筋铁骨,力量也很恐怖,用的武器是一把长柄钩刀,属于挥砍类的长兵刃。 如果说不死侍僧相当于剑客,那么阿努比费尔就是重甲战士,单打独斗或许前者更强一些,但是到了战场上,绝对是后者的天下。 眼前就是一片战场,黑胡子带来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剩下的人全都退到黑烟中,才勉强支撑住。 “快给我找!那小子在什么地方?”黑胡子大声吼道。 黑胡子这番话是对身后的一个人说的,那个人头戴白色头巾,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是一个异教徒,看上去还是阿訇(回教里执掌教务、讲授经典的人),他的年纪至少有五十岁,满脸皱纹,下巴上蓄着一撮山羊胡子。 特雷斯的海盗并不是全都是西方各国的人,也有异教徒,而且数量不少,这个阿訇就是。 此刻,阿訇的胸前一片通红,那是血渍,他刚刚吐过血,如果能够选择,他很希望根本没有来过这里,但是此刻不得不硬着头皮按照黑胡子的命令去做。 阿訇尽可能小心地施展着能力,刚才就是因为探查拉佩的藏身之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冲,胸口的血迹就是因此吐的。 可惜阿訇再一次失败,他的意识刚一接触那个名字,脑子就像被烧红的烙铁贯穿了一下,剧烈的刺痛让他浑身发抖,紧接着又是一口血狂喷而出。 “仍旧不行?”黑胡子脸色异常阴沉地问道。 “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笼罩着。”阿訇战战兢兢地道。 “强大?比我更强?”黑胡子很不满意地问道。 阿訇不敢回答,虽然只是瞬间的感觉,但是他可以肯定笼罩在拉佩身上的那个东西比海盗之王黑胡子强多了。 “他们肯定在下面,我敢发誓,他们绝对在下面,而且在主墓室里!”黑胡子咬牙切齿地喊道,他并没有预言的能力,这完全是他的判断。 塔伦的舰队行踪诡异,既没有直驶特雷斯,也没有在托比西尼亚登陆,而是沿着海岸航行,最终停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诡异。之前黑胡子还在胡乱猜测,现在他可以肯定拉佩是为了这座陵墓而来。 任何一座陵墓,最宝贵的东西肯定在主墓室里,拉佩的目标毫无疑问也只会是主墓室。 同样,也只有主墓室被盗,才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导致这些陵墓的守卫者全都跑出来。 黑胡子不甘心这样撤退,因为他知道这次是唯一的机会,那条六臂娜迦肯定不在这里。 娜迦是海族,这里是沙漠,对于海族来说,沙漠是禁地,此刻拉佩身边顶多只有莫文的分身,当初在西南三省的时候黑胡子是不小心中了暗算,这一次不会了。 黑胡子怒吼一声,手中顿时多了一条长鞭。 拉佩猜得果然没错,黑胡子的底牌就是鞭。 那可不是普通的长鞭,是一件法则兵刃,是黑胡子亲手炼制,陪伴他大半辈子,但是却很少在别人面前显露,除了仅有的几个亲信,所有看过这条长鞭的人全都死了。 这条鞭很长,完全展开的话有十二米长,比拉佩手里的十字枪还长,更恐怖的是它们同样拥有类似空间重叠的能力,明明只有一条鞭子,却相当于十几条长鞭,稍一舞动,立刻就是漫天鞭影,而且绝对不是虚影,每一条都是真的,拥有着破山裂石的威力。 刹那间,四周的木乃伊全都被打碎,那些阿努比赛尔有的被打飞出去,有的倒在地上,身体内部被震得稀巴烂,只有那个老阿努比赛尔一刀直劈,挡住黑胡子的长鞭。 一击得手,黑胡子用烟雾卷住身后的几个亲信,将他们保护在中间,他则化作一连串残影朝着那些头戴金冠的木乃伊杀去。 那些金冠木乃伊可不是普通的木乃伊,仍旧保有智力,知道不妙,纷纷遁入地下,可惜动作还是慢了半拍,一道道鞭影狠狠地扫过它们的身体,转瞬间它们全都被震成粉屑。 干掉这些最讨厌的金冠木乃伊,黑胡子没有管剩下的木乃伊和阿努比赛尔,前者不值一提,后者对付起来太麻烦。 黑胡子卷起那几个亲信,闪身逃进一条墓道。 “带我去主墓室!”黑胡子朝着阿訇大声吼道,一边吼,一边拼命挡住冲过来的那个老阿努比赛尔。 对付那个老阿努比赛尔,黑胡子不敢掉以轻心,甚至不敢硬挡。 老阿努比赛尔的力量非常恐怖,更恐怖的是它的刀带有死亡的气息,随随便便地挥砍不只会把人砍成两半,还会斩断生命线。 生命线属于因果律的一种,人的寿命就和它有关,而且生命线非常诡异,只有少数预言师能够看到,其他人,即便是传奇强者也察觉不到生命线的存在。 以前黑胡子也看不到生命线,但是上一次他被拉佩用幸运金币击中,冥冥之中对生命线有了一丝感应,刚才老阿努比赛尔给了他一下,再一次让他有那种感觉。那一刀虽然并没有击中他,当时他却感到失去了什么,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同样还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更令黑胡子恐惧的是,老阿努比赛尔的这招根本无法格挡,也无法闪避,空间重叠和时间停止都不好使。 老阿努比赛尔每一次挥刀,黑胡子都能够感到失去了点什么,还有一种隐约的感觉——死亡离他越来越近,顶多再挨五、六刀,他就必死无疑。 “这是你逼我的。”黑胡子两眼赤红,手里突然间多了一面镜子,这是一面异常诡异的镜子,通体漆黑,背面隐约浮现出一颗微笑的骷髅。 “你去死吧。”黑胡子将镜子的正面对准老阿努比赛尔,说道。 镜子原本是用来对付传奇魔法师莫文,只要击中莫文的分身,不但能够毁掉那道分身,还能够透过分身和本体之间的联系,让莫文的灵魂遭到重创。 可惜,黑胡子等不到和莫文交手了。 此时,镜子里映照出老阿努比赛尔的身影。 老阿努比赛尔感觉到不妙,它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却知道必须躲开,与此同时,手中的钩刀从下往上猛地一撩,完全是直觉的一击。 半空中没有任何东西,但是随着这一刀,那片空间突然扭曲起来,紧接着一道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荡开。 没人能够抵挡住这道冲击波,不管是几个仅有的幸存者,也不管是从墓穴中爬出来的木乃伊,或者是那些横冲直撞的阿努比赛尔,只要被冲击波刮到,全都立刻爆开,或是化作一蓬细碎的血雾,或者变成漫天飞舞的尘埃。 老阿努比赛尔同样没能幸免,它离得最近,承受的冲击也最狠,瞬间就被震碎,大半个身体和三分之一颗头颅全都被震成粉末,只有胸口、下颚骨到左面半边脑袋还保留着。 “嗷!”老阿努比赛尔仰天悲嚎。 随着那刺耳的嚎叫声,老阿努比赛尔被震散的身体开始迅速恢复,它居然有着和不死侍僧同样的能力。 不过老阿努比赛尔毕竟不是不死侍僧,重新恢复的部分显然比不上原来,连肤色都完全不同,新长出来的躯体有些发灰。 转眼的工夫,老阿努比赛尔就恢复得差不多,它朝着远处凌空虚抓,刚才被震飞的长柄钩刀立刻飞回手里。 这把钩刀绝对不简单,刚才的冲击波几乎无坚不摧,不管是人还是死灵,又或是他们身上带的物品、手里拿的兵刃,全被冲击波震成粉末,偶尔有两件东西品质绝佳,没有被震成粉屑,但也碎成了几块,变成废品,只有这把刀完好无损。 毫无疑问,这把钩刀是一件神器,和拉佩手里的幸运金币和那只蛇镯是同样的神器。 黑胡子没事,他早就躲开,和杰克刚才做的一样,他直接一个空间重叠,逃到十几米深的墓道中。 “居然没死。”黑胡子抬头看着天花板,神情非常难看,虽然没有留什么小精灵察看,他仍旧能够感觉到老阿努比赛尔还“活”着。 黑胡子卷着几个亲信,又是一连串的空间重叠,往更深的地下而去。 黑胡子并不知道主墓室在哪里,不过他不在乎,反正墓道里的陷阱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他干脆硬闯。 转眼的工夫,黑胡子已经进入那座大厅。 此时黑胡子一阵狂喜,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等待他的不是惊慌失措的拉佩,而是一群愤怒的木乃伊。 这些木乃伊和刚才看到的木乃伊可不一样,全都戴着王冠,手里握着权杖,更恐怖的是,这些木乃伊禁锢住空间。 这可比当初莫文的偷袭要可怕许多,莫文只是限制住黑胡子的一部分实力,黑胡子至少还能逃跑,但是此刻黑胡子却感觉到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黑胡子毕竟是黑胡子,在危急关头,他彻底爆发。 “开!”黑胡子怒吼一声,强行挣脱出来。 黑胡子不敢停留,甩手扔出镜盘,此刻他也顾不上那些亲信,连着施出几个空间重叠,独自一个人逃了。 当啷一声,那面镜盘落在地上,紧接着一颗如烟似雾的骷髅脑袋从镜面中冒出来,它似乎在大笑,又仿佛在注视周围的那些死灵。 那些刚从金棺里爬出来的木乃伊顿时慌乱起来,它们感觉到致命的危险,可惜它们睡了太久,早已经忘了应该如何应变。 下一刻,木乃伊们已经不需要考虑应变,大地猛地一震,整座主墓室瞬间就没了。 猛烈的爆炸迅速波及到别的地方,那些墓道还有一座座墓室都开始震动起来,感觉就像是要地震般,地板、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也出现一条条裂缝。 ※※※ 在离地面很近的一座墓室之中,杰克等人全都脸色大变。 “不好,这里要塌了。” “快走。” “黑胡子是怎么做到的?” 黑胡子能够猜到拉佩等人在主墓室,他们当然也会有所防范,所以拉佩的情况刚稳定,就被抬着来到这里。 杰克一行人根本不担心会碰上木乃伊,刚才那么多木乃伊跑出来攻击他们,靠近地面的墓室肯定全都空了,正好用来躲藏。 这种类似公共墓地的墓室数量众多,想要一座座搜的话,花上几年都不够。 至于主墓室里的那些法老木乃伊,则是杰克等人为黑胡子准备的礼物。 杰克等人原本以为黑胡子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黑胡子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快,带我们离开!”一个大魔法师朝着杰克吼道。 “不能逃,天知道黑胡子现在是不是在外面?”杰克头痛无比地道。 “那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等死?”大魔法师急道。 杰克看了看四周,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 第一百一十八章大师?传奇?幸运?危机? 大地在剧烈震动着,墓室一座接着一座坍塌,两边的山头也在往下崩塌。 这个地方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被挖空,现在最底下的主墓室被炸塌,顿时引发连锁反应,其他墓室连同那四通八达的墓道也一起被崩塌,场面异常壮观。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一切才平息下来。 没有山岭,也没有山谷,只剩下一个圆形大坑,这个坑并不是很深,最深的地方也就十几米,但是范围很大,直径差不多有五、六公里,坑底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头。 在离地面不深的地下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杰克等人就躲在里面,此刻谁都不敢开口,怕的就是一开口会惊动那些可怕的怪物。 别看刚才的景象就像天崩地裂,既然杰克等人能够活下来,那些东西肯定也有活下来的。 这就像遭遇到地震、雪崩、泥石流之类的天灾,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坚固的地方躲起来,保证不被石头或者积雪直接砸到,就不会有事。 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的只是一个坚固的庇护所。 这个庇护所是光头预言师找的,他按照杰克的要求,立刻找到这么一块岩石,这是一块花岗岩,有开凿过的痕迹。 如果没有猜错,当初开凿到这里的时候,因为石头太硬,所以只开凿一部分就放弃。 太阳帝国时代对魔法的解析还不够深,那时候还没有“化石为泥”和“化泥为石”这两道魔法,就算有,高贵的魔法师也不会跑来帮忙建造墓室。 此刻杰克身边有三位大魔法师,为了保命,他们可不在意干泥瓦匠的活,用化石为泥把花岗岩中间掏空,然后再用化泥为石,把缺口堵上,这就成了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感觉到外面没动静了,安德雷忍不住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换成别人问这番话,杰克根本不会回答,但是对安德雷,他不得不给面子,于是指了指拉佩,道:“等他醒来再说。” “我先看看外面的情况。”说完,安德雷闭上眼睛,下一瞬间他又倒抽一口凉气。 “外面有东西?”杰克连忙问道。 “那个压着黑胡子打的怪物居然没死,旁边还有十几个金冠木乃伊。”安德雷轻声说道。 “没有法老木乃伊?”杰克连忙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肯定是被黑胡子干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安德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佩服。 安德雷不能不佩服,法老木乃伊可不同于那些金冠木乃伊,金冠木乃伊只是普通的祭司或者魔法师,实力有限,而法老木乃伊就不同,在远古时代,王者就代表着强者。 那些王者首先有着强悍血统,这就是强大的源泉,其次是必须接受严格的训练,最后就是想要登上王位,必须战胜自己的兄弟,特别是在早期,这种争斗格外惨烈,胜利者登上王位,失败者连同男性子孙全都会被处死,女孩会被留下,作为血脉的传承者,所以能够登上王位的全都是强者,基本上都是传奇境界,而且绝对不是冒牌货。 杰克和安德雷正在谈论外面的情况,一旁的拉佩突然抽搐起来,身上的肌肉完全不受控制地震颤着,皮肤更是变成红色,就像煮熟的龙虾。 杰克摸了一下,立刻叫道:“好烫!” “开始了,能不能成功就看他的运气。”安德雷喃喃自语道。 光头预言师也凑过来,手里摊开着那幅书卷,只见上面仍旧是一半光明,一半阴影,不过情况比刚才好,光明的那一半占据三分之二,阴影只剩下三分之一,而属于光明的这一半忽明忽暗,很不稳定。 就在这时,众人的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尖笑声,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不好,它发现我们了。”安德雷睁眼一看,顿时面如土色。 杰克看了拉佩一眼,对拉佩来说,现在是关键时刻,照理说不应该动。 “所有人都抓住我。”杰克做出抉择,说道。 旁边的人反应都很快,几只手立刻贴在杰克的身上。 “慢,等我布置一下!”安德雷喝道,然后双手如飞,朝着四面八方打了一连串法印。 杰克和其他人也顿时明白过来,开始往外扔东西。 “扎克,你留下断后,一定要拖住那东西。”杰克命令道,他不得不牺牲掉铁甲傀儡。 安德雷等人刚完成准备,头顶上方的岩石已经开始松动,一只手缓缓地探出来。 阿努比赛尔是冥府的守卫者,住太阳帝国时代,冥府和大地是同一个意思,身为冥府守卫者,当然可以在地底移动,对它来说,岩石根本就不是什么障碍。 “走!”杰克喊了一声。 不过临走时,杰克也没忘记给老阿努比赛尔一记狠招。 杰克无比肉痛地取出一条项链,甩手套在那只从墙壁里伸出来的狼爪上。 这条项链可不是普通的东西,一挂上去,那干枯的狼爪就开始冒烟,仿佛那是烧红的烙铁似的,项链也发出刺眼的光芒。 项链是一件圣物,真正的圣物,是当年第六代教宗佩戴之物,那位教宗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用圣化之法将意识融入这条项链里——这件圣物属于波尔多大教堂。 当初波尔多大主教曾经阻拦过拉佩,想要把菲戈特亲王救走,这件事情后来不了了之,但是杰克对此很不满意,所以大主教南下的时候专程跑了一趟,趁乱把项链偷了过来。 这条项链是难得的收藏,现在却不得不用来保命。 那只狼爪猛地一缩,可惜项链已经缠在它的手腕上,手腕以上居然退不回去。 杰克甩出项链后,立刻带着众人破开空间,移动到外面。 外面晴空万里,酷烈的阳光直射下来,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 此时在那座石洞里,老阿努比赛尔的身体从岩石里穿出来,它愤怒地甩脱缠在手腕上的项链,看了看变得空荡荡的石室,最终目光盯在铁甲傀儡身上。 铁甲傀儡同样盯着老阿努比赛尔,下一瞬间就挥舞起两把巨斧,朝着对方砍过去。 当—— 老阿努比赛尔用手臂挡住那两把巨斧,它的手臂比铁还硬,猛地一抬胳膊,硬生生把铁甲傀儡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对面的墙壁上。 老阿努比赛尔的手插入岩石中,那把长柄钩刀被缓缓地抽出来。 突然,整座石洞内大放光明,杰克等人逃跑之前扔了一大堆圣水、圣油、圣符、神圣法器,此刻全都被激发,特别是被老阿努比赛尔摔在地上的那条项链,更是亮得让它睁不开眼睛,浓郁的圣光直接渗透进老阿努比赛尔干枯的身体里。 再强的死灵也是死灵,老阿努比赛尔的身体如同干涸的大地般裂开,皮肤一块块剥落下来。 就在这时,一把斧头狠狠地砍在老阿努比赛尔的胸口上,深深地砍进去,只剩下斧柄留在外面。 如果老阿努比赛尔没有被黑胡子重创,如果它的身体不是刚恢复,如果没有被圣光伤到,以至于身体从里到外全都已经裂开,那把斧头原本是砍不进去,甚至连表皮都不会被破开,但是现在斧头却深深地砍进去。 不过这点伤对老阿努比赛尔来说并不严重,真正可怕的是顺着伤口灌进去的圣光,而且不只圣光,那些圣油也已经被点燃,化作淡金色圣炎,这东西能够焚尽一切,甚至包括灵魂。 ※※※ 那几头骆驼已经找回来了,之前为了方便战斗,骆驼被远远地赶开。 既然已经找到要的东西,另外三辆沙橇上的东西就没必要了,其中一辆沙橇被清空出来,让拉佩躺在上面。 “可以回去了,能够离开那座山谷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杰克轻叹一声,说道。 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多。 突然众人身后传来一道破裂声,有点像玻璃破裂,又有点像某种金属裂开,那声音并不响但是很脆,紧接着一道白光爆闪而出,白光中半副骷髅架子跌跌撞撞地爬出来。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同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招。 最狠的还得数杰克,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堆东西,数量最多的就是项链和戒指,除此之外就是经书,其他的都是杂七杂八的玩意,有圣餐杯、念珠、头冠,甚茔还有一条披肩。 这些全都是圣物,不过和刚才那件项链圣物不同,这些都是假货,里面根本没有圣级强者的意识,顶多只有一丝神念。 这是光明神殿的秘法,光明神殿能够发展得那么迅速,变得如此庞大,这套秘法功不可没。 尽管只是假货,有能力制造这类冒牌货的也至少是传奇强者,而且还需要放在教堂里常年供奉,里面蕴含着惊人的光明神力,还凝聚大量的虔诚信仰。 杰克一个相移,瞬间出现在骷髅架子的背后,他轻轻一拍,那些圣物直接被拍进骷髅架子的体内,紧接着他又是一个相移,飞逃到十几米外的地方。 那具骷髅架子原本就浑身发光,到处冒火,这下子更变成一根光柱,光柱中一团洁白的圣炎冲天而起。 “嗷!”骷髅架子发出痛苦又愤怒的嚎叫声。 在那刺耳的嚎叫声中,那些骨头纷纷崩碎,在圣光和圣炎中彻底消散,最终只剩下零星的几片骨骼。 剩下的这些骨骼是半张残缺的面颊,还有一只手,左手只有拇指、食指和中指,右手更只剩下中指和小指。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人并没有感到高兴,他们对这副模样实在太熟悉,不就是不死侍僧吗? 区别当然是有的,拉佩的不死侍僧分身散开的时候是一团烟雾,而这副骷髅明显介于真实和虚无之间,等级要高得多。 “这才是真正的不死侍僧。”杰克自言自语道,此刻的他心情低落到极点。 拉佩的不死侍僧分身,实力相当于大师,但这副骷髅绝对是个传奇。 “你们这些蝼蚁,居然把我逼迫到这个地步,你们足以感到自豪了,不过你们也可以去死了!”化身为不死侍僧,那副骷髅彻底失去发出声音的能力,但是它能够用意念发出怒吼。 下一瞬间,长柄钩刀出现在那副骷髅的手中,刀被高高举起。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觉不妙,非常不妙,死亡的气息萦绕在心头,大家想逃跑,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当初面对黑胡子时的那一幕,再一次重现。 钩刀缓缓地落下,带着一股令人颤栗的死亡味道。 突然,一只手从虚空中冒出来,一把抓住钩刀,接着又有另一只手从虚空中冒出来,直接出现在骷髅的脑后,手缓缓地插了进去。 这一切给人的感觉是如此缓慢,似乎一个残疾人都能轻而易举地避开,但是骷髅却动都动不了。 不只是骷髅,旁边所有的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那只手慢慢地抽回来,掌心中多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晶体,没有丝毫颜色,但是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五彩光芒,就像是一颗出自名家之手,切割得完美无缺的钻石。 这是脑核,和之前杰克剖出来的脑核差不多,但是更大,也更璀璨夺目。 那只手又探出去,这一次插入的是骷髅的胸膛,场面根本就不像是在战斗,更像是拉开抽屉拿一件东西。 一切就这样简单,但那只手再一次抽回来的时候,手上又多了一块红色结晶,就和之前植入拉佩胸口的魔核差不多,不过火光四射,让人无法逼视,显然品质要高得多。 此时那双手消失了,或者说已经收了回去。 那是拉佩的手,此刻他正抓着那两颗宝石,似乎有些犹豫。 此刻的拉佩说不出来的诡异,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来看,和以前完全不同,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根本无视周围的人,偶尔抬头扫上一眼,眼神也异常冷漠。 虽然逃过一劫,但是众人并没有因此松口气,就算和拉佩再不熟,也能感觉到他不正常。 更令人恐惧的是拉佩的实力,一出手就干掉那副骷髅,而且看上去很轻松,要知道连黑胡子都被它压着打。 “你还好吗?”杰克低声问道,他只是试探着问一下,原本没指望会得到回应。 让杰克意想不到的是,拉佩突然回过神来,神情完全变了,变成了原来那个他。 “很不错,感觉非常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拉佩笑道。 杰克注意着拉佩的神情,他必须搞明白,此刻占据这副身体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人,还是一道来自远古的灵魂? 不只杰克这么想,光头预言师也偷偷展开书卷,书卷上仍旧是一半光明,一半阴影。 杰克偷偷瞧了瞧书卷,不由得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以后再说,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办。”拉佩阻止其他人的询问。 拉佩似乎已经想明白,将那颗红色宝石往身上一拍,动作就和刚才杰克把一堆圣物拍进骷髅的体内一模一样,紧接着他又将另外一颗像钻石的结晶拍进额头中。 很显然,拉佩用这两块新的魔核替换掉之前的魔核。 之前拉佩是担心实力提升太快,一旦到了传奇境界,必然会遭遇死劫,他还不想死。但是仔细再一想,此刻,他的意识中又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位可不像比格·威尔那样无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可能突然发难,侵蚀掉他的意识,顶替他的身份。 拉佩已经没有选择,只能拼命提升实力。 拉佩身上的气势再次暴增,不过下一瞬间,气势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好像回到当初还是小邮差的时候。 “那顶高冠呢?你应该带出来了吧?”拉佩转头向杰克问道。 “你想要?”杰克不敢拒绝,他怕的不是拉佩,而是拉佩意识中的那个东西,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高冠、权杖和那只蛇镯,之前撤离大厅的时候,他并没有忘记把这三样东西带出来。 拉佩一招手,那三件神器就朝着他飘过来,他取过高冠轻轻地戴在头上,然后拿起蛇镯,仍旧戴在原来的那条手臂上,同时抄起权杖。 稍微犹豫一下,拉佩又招了招手,那把长柄钩刀也飘了过来。 “你觉得这东西配得上另外三件宝物吗?”在拉佩的意识中,一道尖锐的声音冷笑着问道。 “我已经说过无数遍,现在已经不是你们那个时代,这件武器制造得非常粗糙,不过材料实在太好,而且上面凝聚的死亡之力强大得不可思议,只差一点就能够达到法则固化的地步,一旦法则固化,那就是神器。”拉佩看上去很轻松地说道。 事实上拉佩不得不轻松,因为紧张也没用,他根本没办法把那道远古的灵魂赶出去,与其整天忧心忡忡,还不如让自己好受一些。 意识深处传来一声轻哼,很显然那道远古的灵魂对所谓的神器根本不屑一顾。 “能告诉我这两件神器怎么用吗?”拉佩没兴趣自己摸索王冠和权杖的用法。 “对你而言,这顶王冠一点用都没有,它的作用是让我能够一直在里面,相当于我的躯体。”那道远古的灵魂不疾不徐地道。 “就相当于圣器?”拉佩问道。 “不要用那种低劣的东西和我的宝物相比,如果你那浅薄的知识没有错误,你们所谓的圣器根本只能进不能出,说是永恒,只不过是另外一种死亡罢了……或许比死亡更糟糕。”那道远古的灵魂冷笑一声,说道。 “我们看你们的复活也差不多,那种重生根本就是假的,顶多就是记忆复制罢了。” 拉佩针锋相对一番,他有过和比格·威尔相处的经验,很清楚应该如何把握其中的尺度,这也正是拉佩能够和那道远古的灵魂谈判,最终说服那道远古的灵魂的原因。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关键的因素。 拉佩手里的幸运金币太诡异,诡异得连那道远古的灵魂都大吃一惊,同时幸运金币上附带的诅咒也让远古的灵魂感到忌惮,如果强行夺取这副躯体,说不定就要代替拉佩承受那可怕的诅咒——即便强大如远古的灵魂,也不敢说自己能赢。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前提,以及这番顾忌,一切就变得容易多了。 拉佩从比格·威尔身上已经有了经验,当初比格·威尔一心报仇,那分执着差点把他逼疯,后来他才发现比格·威尔最希望的其实是复活,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是希望重获自由。 太阳帝国时代的复活是假的,比格·威尔的复活同样也不是真的,别看比格·威尔现在能到处乱跑,顶多十年,比格·威尔的灵魂就会迅速衰竭,然后就只能偶尔出来看看,再往后就只能长时间沉睡在那枚戒指里。 这道远古的灵魂要强得多,比格·威尔是只消耗,没有补充,远古的灵魂就不一样,苏醒的时候灵魂会消耗,但是只要进入沉睡,灵魂就会渐渐恢复,过上几个世纪,灵魂就会彻底复原,就可以再一次苏醒过来。 拉佩还知道远古的灵魂有另外一种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办法,就是夺取别人的身体。 夺取身体后,灵魂和身体就会不匹配,那具身体原本可以活五十年的话,被夺取后就只能活五年,不过对这些远古时代的老怪物来说,五年也不错,反正是白捡的。 再说,也未必只有五年,随着实力的提升,人的寿命就会延长,成为大师就至少可以多两年。成为传奇,寿命又可以延长一倍。 要不是有圣阶这道关卡,灵魂和肉体不契合就绝对无法跨过,恐怕这些不朽者全都可以用这种办法成神。 “好吧,咱们先不谈这些。回到刚才的问题上,这顶王冠肯定有别的用途吧?”拉佩不死心地问道。 那道远古的灵魂思索片刻后,终于道:“你可以用它来冥想,效率会很不错。” “这太好了。”拉佩很高兴,魔力一向都是他的瓶颈,就算改换了魔核,他在这方面也不是很有自信。 “权杖呢?”拉佩继续问道。 “那是我意志的延伸。”那道远古的灵魂颇为自傲地道。 “听不懂,你能不能用我可以明白的话来解释?”拉佩开始装傻地问道,在上位者面前要么表现出自己的才能,得到器重的同时,也会被忌惮。要么表现得傻一些,被轻视的同时,还能让上位者有一种优越感。 果然那道远古的灵魂很吃这套,不屑地说道:“真是一个无知的时代。” 这样说着,远古灵魂的语气明显温和许多。 “你说错了,我所掌握的知识绝对比你们那个时代的智者更多。”拉佩立刻辩解道,这同样也是一种策略。 “知识并不代表智慧。”那道远古的灵魂冷冷地道。 “你还没说那根权杖的作用呢?”拉佩问道,重新回到原来的话题。 拉佩刚才的那番闲扯起作用了,那道远古的灵魂说道:“权杖可以增强精神力量,镯子的功能你已经知道,用它可以制造出一只宠物,如果离得不是太远,这只宠物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都会传回来。可惜当年进入陵墓的那几个人带着镯子去了对面的大陆,离陵墓的距离实在太远。” “原来是这样。”拉佩暗自庆幸,与此同时他也明白,最适合用这根权杖的人是安德雷。 “你倒是大方。”远古的灵魂轻叹一声,他不由得再一次感慨时代的不同。 换成远古的灵魂所在的那个时代,好东西都属于至高无上的王,王偶尔也会赏赐底下的人,但是赏赐的东西全都是用不着的。 “那么这把长刀呢?”拉佩打铁趁热地问道:“我能够感觉到上面凝聚的死亡之力,但是怎么用?” “那只是一把武器,再说,死亡之力怎么比得上你已经拥有的毁灭之力?”远古的灵魂再一次表现出不屑。 “毁灭之力?”拉佩总算明白那种法则的真面目,原来不是崩解,而是毁灭。 此时拉佩一下子就明白,在太阳帝国时代,一切都被认为是循环,生和死是一种循环,毁灭也一样。 在那个时候的人眼里,毁灭并不代表终结,而是代表另一个循环的开始,怪不得这个法则有“崩解”→“吞噬”→“重组”三种模式。 不过拉佩并不认为毁灭就一定高于死亡,至少这把够刀能够斩断生命线的能力就非常诡异,这招根本就没办法抵挡。 拉佩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尽可能地利用这件武器。 “对了,你制造的那条蛇引起一连串的麻烦,最后被我和光明神殿的人干掉。奇怪的是光明神殿似乎对此早有了解,看来他们遇到过类似的事,那不是你干的吧?”拉佩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不朽者,获得不朽的方式大同小异,后面的安排也肯定差不多,所以没什么可奇怪的。”远古的灵魂淡淡地道。 “原来是这样。”拉佩明白了,之前他就听瑟琳娜提到过其他不朽者,还知道有人打这些不朽者的主意,至少有一个不朽者已经陨落。 ※※※ 船头的绞盘转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船锚被慢慢拉上来,一面面船帆也已经展开,到处是嘈杂的吆喝声,船队即将启航。 拉佩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就没必要继续停留在这片海岸,舰队将继续沿海岸线前进,这一次的目标是特雷斯。 在船上,安德雷颠过来倒过去地看着那根权杖,好半天才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这样一件神器,你就直接送给我了?” “那当然,还有人比你更适合用它吗?”拉佩毫不在乎地道,对别人,他或许不会这样慷慨,但是对帮了他那么多忙的安德雷,他绝对不会吝啬。 “你拿着吧。”杰克拍了拍安德雷的肩膀,说道。 “可惜扎克不在了。”拉佩神情有些失落地说道,铁甲傀儡跟着他出生入死,帮他抵挡过不少致命的攻击。 “面对那样的强敌,难免会有牺牲。”杰克安慰道。 “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怎么和那位做成交易的?据我所知,像这类来头极大的老前辈,一般都不怎么好说话。”安德雷低声问道,虽然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且整间舱室已经封闭,他仍旧非常小心,唯恐外面的人听到。 “我告诉他,我不是一个好的夺魂目标,理由我不能说,不过杰克应该知道一些。”拉佩看了杰克一眼,说道。 杰克微微一愣,紧接着苦笑一声,不过他没有否认。 虽然比格·威尔从来没有提起过幸运金币的事,但是偶尔会露出点口风,拉佩有时候也会透露点东西,所以杰克知道比格·威尔和拉佩都有过同样的奇遇,不过得到好处的同时,也惹来一大堆麻烦,似乎和某种诅咒有关。 “那位见多识广……立刻放弃侵占我的意识,与此同时我也答应帮那位物色一具更好的躯体。”拉佩解释道。 杰克相信拉佩不会害他和安德雷,所以更好的躯体绝对不会是他们,他稍微想了想,低声问道:“他不会是看上那条六臂娜迦吧?” 拉佩摇了摇头,说道:“瑟琳娜不是人类,甚至连灵魂的本质都不一样,那位未必能够侵占,就算成功也没用,灵魂和肉体的契合度不会超过百分之十。” “谁是目标?”杰克问道。 “白胡子老头。”拉佩压低声音说道,他没敢说莫文这个名字,传奇强者对于自己的名字都会产生感应,更不用说莫文对预言术颇有研究。 “这怎么可能?他已经多大了?还有几年好活?”杰克感到不可思议地问道。 反倒是安德雷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你好像提到过白胡子老头曾经打你的主意,他似乎打算晋升圣级。” “没错。”拉佩以前就知道莫文不怀好意,但是并不清楚莫文具体的打算,这一次不朽者告诉他不少事情。 晋升圣级有两道难关,一道难关是法则具现化,这看的是各人实力。另一道难关是世界的排斥,这就要看准备是否充分。 想过第二道难关是可以让别人帮忙,光明神殿之所以有那么多圣徒,就是因为人多势众,到时候大家一起帮忙。 瑟琳娜那么厉害,最后却失败,就是因为她没人帮忙。 而莫文身为一国的守护者,愿意为他效力的人肯定不少,但是能帮得上忙的人却不多,不过这个帮手首先得实力够强,至少要达到大师巅峰,如果是传奇强者就更好,而且必须有必死的勇气,能够承受世界的排斥,和整个世界为敌,那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毕竟到了大师以上,谁愿意平白无故地送死? 反过来说,如果有人想帮忙,莫文也未必答应,晋升圣阶的时候肯定要拼尽全力,这时候毫无疑问是最脆弱,如果帮忙的人有一点歹心,莫文别说晋升圣阶,恐怕连性命都别想保全,毫无疑问拉佩是最好的选择。 传奇大多是老人,至少是五十岁以上,肯定势力不小,而且能够走到这一步,心智都已经变得异常坚韧,很难控制。只有拉佩是例外,拥有幸运金币的他成为传奇只是时间问题,甚至都用不着等到二十岁。 除此之外,想要控制拉佩也要容易得多,他有太多软肋,譬如他的父母和妹妹,又譬如他的那些女人。 拉佩早就怀疑蜜丝瑞尔侯爵夫人之所以失踪,就是落在莫文的手里。 既然莫文在算计拉佩,就别怪拉佩算计回来,有不朽者帮忙,应该可以承受住世界的排斥,莫文一旦准备晋升圣级,就是不朽者出手的时候。 可是这样做,并没有先例,不朽者也不敢说必然会成功,但是只要有一线机率,不朽者就愿意一搏。 任何人在长眠几千年后都会感到厌倦,所谓的不朽并不是真正的永恒,不朽者早就想摆脱现在的状态。 一旦不朽者成功地占据莫文的身躯,以不朽者原本就超越圣阶的实力,很可能会瞬间成为超凡者。 超凡者,就是不朽者那个时代对神的称谓。 “杰克大叔,这东西给你。”拉佩随手把旁边的钩刀递给杰克,说道:“你攻击的手段太单一,而且对真正的强者用处不大。” 杰克没有拒绝,他以前当然不在乎,因为他只想当为成功的盗贼,对战斗并不感兴趣,可惜现在不想战斗都做不到。 那把钩刀也确实是最适合杰克的武器,拥有相移能力的他可以隔空一击,越过对方的防御,直接攻击到对方。而这把刀可以斩断生命线,也就是说只要被它击中,就必死无疑,甚至没有被击中,只是被刀影划过,也有很大机率被杀死。 “我正想和黑胡子好好算一下旧账,不过我担心打不过他,现在我有自信了。”杰克掂了掂那把刀,说道。 安德雷翻了翻白眼,他可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就算手上多了一件神器,传奇和大师之间的实力差距也不是这么容易弥补的。 ※※※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一支浩浩荡荡的舰队正在缓缓而行,甲板上全都是人,此刻是白天,船舱里又闷又热,根本就待不下去,只能跑到甲板上。 就算有海风吹着,大部分人也感到昏昏欲睡,大家都懒洋洋地或坐或躺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最开始是前面第一艘船在敲钟,很快一艘接着一艘敲响钟声。 那是遇敌的警报,所有的人一下子都清醒过来。 命令敲钟的是安德雷,此刻他正盘坐在最前面那艘船的操舵室里,他的面前投影出一幅立体的地图,上面星星点点全都是红色的标记。 一阵狂风卷来,萨哥·拉蒙特第一个跑进来,紧接着人影一闪,杰克也到了,第三个到的是霍克,其他人紧随其后。 “有敌人?”杰克看了那些红色标记一眼,不只海面上有,陆地上同样也有。 杰克随手一抹,他虽然不是魔法师,却也会玩这东西,地图瞬间消失,变成小精灵传来的影像。 红点全都在七、八十公里之外,如果换成以前,这已经远远超出安德雷的能力之外,但是现在有了那根权杖,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 影像清清楚楚,只见远处的海面上风帆飘扬,一艘艘船只停在那里,船只数量之多,远超出拉佩这边。 那些船分成两支,其中一支船队看上去松松垮垮,根本没有队形,所用的船只也五花八门,不过这些船全都经过改造,阶梯形的炮座显得异常分明,毫无疑问这些是特雷斯的海盗。 另外一支船队规模同样庞大,而且队形整整齐齐,船的样式也差不多,大三角帆、尖翘的船头,这是萨维尔人的海军。 “看来我们的敌人已经联合起来了。”杰克自言自语道。 “他们恐怕早就联手了。”安德雷不以为然地说道,如此庞大的船队绝对不是一、两天能够凑起来的。 就在这时,拉佩走了进来,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不是挺好吗?” 和拉佩一起进来的,还有伯纳和两个大海盗。 这次远征南方大陆,总指挥是拉佩,陆军指挥是伯纳,海军指挥则是“海军上将”和“老虫子”。之前探索陵墓是私人活动,所以伯纳和两个大海盗都没参与,这一次就不同,打仗靠的还是他们三个人。 “给我看一下陆地上的敌人。”伯纳朝着安德雷说道。 安德雷随手一抹,很快就转到陆地上的那些兵营。 那绝对是一片很大的兵营,营帐连着营帐,旁边是一排排马厩,不过养的并不是马,而是骆驼。 “能不能把这里拉近一些?”伯纳朝着其中一片营帐指了指。 安德雷随手一点,那片营帐顿时变得愈发清晰,甚至连走来走去的人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拉佩知道伯纳在看什么,那片营帐外面挂着很多甲胄,这些甲胄外表看上去像棉布,不过内里明显衬着铁片。 这类护甲,西方各国在七个世纪以前曾经流行过,因为它们制造方便,价格便宜,防护能力也不错,特别是对付弓箭的时候。不过缺点也不少,譬如容易生锈,因为棉布会吸潮,不用的时候必须放在太阳底下曝晒,以保证干燥。 问题是它们属于重甲,整个南方大陆只有一个国家拥有重甲骑兵,就是沙伊王国。 但,在拉佩原来的计划里绝对没有沙伊王国。 侵入托比西尼亚,制造那场大屠杀的是一个名为拉巴拿的小国,人口才七十五万,那才是拉佩的目标。 当然,谁都知道侵入托比西尼亚的背后肯定有沙伊王国的影子,而沙伊王国的背后则是整个异教诸国,但是两边至少没有撕破脸。 原本拉佩不打算替自己找麻烦,现在看来很难办到,因为麻烦找上了他。 “那家伙如果在这里就好了。”拉佩很想念比格·威尔,如果他在这里,肯定能够猜到背后藏着什么奥妙。 “我们带的军队好像不够。”海军上将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海军上将指的当然是陆军,而不是他的海军。 异教徒和海盗的联军少说有十几万名,其中还有重骑兵,当然也少不了轻骑兵,伯纳的陆军只有不到四万人马,其中五千人还是拉佩的直属军团。 “先打赢海战再说吧。”伯纳瞪了海军上将一眼,说道。 在拉佩的麾下,伯纳和两个海盗的关系最差,这不只是陆军和海军的争端,更是本土派和外来派之争。不过真正属于本土派的汉德一系因为管的是情报,所以他的人反倒散布在全国各地,甚至还有很多人被派往国外,没有机会参与这种争端。 “想要打赢?可以,先把你们放到陆地上再说,带着你们实在太累赘,那些运兵船绝对是最好的靶子。”海军上将毫不相让地说道。 “好了,别吵。”拉佩感到头痛,他知道那番话或许有道理,但是从海军上将的嘴里说出来,肯定带着私心。 拉佩看了地图一眼,稍微想了想,立刻做出一个简单的决定:“让炮船保护运兵船后撤,其他战舰准备战斗。” “也好。”海军上将回答得很爽快。 伯纳也没意见,海上的战斗,他根本就帮不上忙。 随着这声令下,船队一分为二,那些体积庞大的运兵船缓慢调转船头,与此同时,一艘艘炮艇从船后部的滑轨滑落下来。 这些炮船全都是已经淘汰的小型炮船,它们虽然不适合远航,但是因为体积小巧,反倒能够用运兵船来携带,一艘运兵船可以携带五十余艘小型炮船,每艘小型炮船上装备了二十四门火炮,威力绝对不小。 不过有一艘大船没有撤退,拉佩和他的人已经转移到这艘大船上,船上不只拥有众多火炮,还有一座很大的魔法阵,复杂程度可以和天堂岛上的那座魔法阵相比,更关键的是直属于拉佩的军队有一半在这艘船上。 此刻舰队的阵型变了,所有的船排成一个直角三角形,直角的这一面紧贴着海岸,那艘巨船就在直角的顶端,这是最安全的位置。 “让水鬼加紧搜索,必须保证水底下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头顶上也得加强戒备。”老虫子发号施令道。 “把负责骚扰的船只也放下去吧。”海军上将加了一句。 上一次的海战打得那样惨烈,除了安德雷把这些人当炮灰,随意消耗。另一个原因就是海盗那边的船太多,特别是小船,简直是多如牛毛,这些小船速度快而且灵活,很不容易被打中,再加上船上的海盗人数少而且悍不畏死,横冲直撞,轻而易举地就把安德雷这边的阵型打乱。 吃一堑长一智,塔伦人现在也开始拼船的数量,大量建造小船。 塔伦人并不缺少小船。那些炮船全都是多体船,一艘炮船由五艘小船拼成,只要把它们重新拆开就行,而且负责建造炮船的造船厂也在全力赶工,之前的半年里,一大批这样的小船下水。 这种船长度不过五米,船上只有一门火炮,由两个人驾驶,一个人掌舵,同时负责开炮,另一个人负责控制船帆和装填炮弹。 不过真正厉害的不是那门火炮,而是装在船头的撞角,那可不是一般的撞角,顶端是一只密封的铸铁罐,里面塞了二十公斤的炸药。被这撞角撞到,大型排桨船也受不了,会被直接炸断龙骨,从中间一折为二。 “要不要把水底船也放出去?”老虫子问道。 海军上将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不行,对面肯定也防着这一手,不如等到打起来之后再说,那时候已经开始混战,海面上都顾不上,谁还会在乎水底下?” 海军上将这番话其实颇为无奈,因为到那个时候,对方顾不上,他们也一样,当初在班克纳特群岛,他们占据主场优势,但是在这里,主场优势属于对方。 “用不着担心,海底是我们的天下。”拉佩走了过来,他没有加以解释,只是让海军上将和老虫子放心。 拉佩的自信来自于瑟琳娜,此刻瑟琳娜也来了。 拉佩并不需要六臂娜迦瑟琳娜参战,只要她释放出气息,驱散对方控制的海兽,让对方没办法在水底搞鬼。 听到拉佩说的话,海军上将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是海盗,但本质上仍旧是军人,军人最担心的就是那些意想不到的手段。 第一百一十九章大海战 轰隆隆的炮声接连不断响着,海面上满是硝烟和火光,炮口的气浪使得海水变成无数细碎的波纹,落下的炮弹更是激起冲天水柱。 拉佩的舰队不停在开火,对面的海盗船也一样,炮声一阵接着一阵,反倒是数量最多的三角帆船没机会开炮,它们只能拼命往前冲,试图冲到近前之后让舷侧的火炮开火——毫无疑问,这意味着送死。 从三百年前的阿姆希尔海战之后,异教诸国已经有三百年没有进行过大规模海战,甚至连清剿海盗的次数都很少,他们用的船就是三百年前那种挂着三角帆的尖头船,两舷各有二十五门火炮,船尾还有三门火炮,船头却只有一门火炮,用的仍旧是球形炮弹。 没有任何悬念,这些敌船根本就别想靠近,塔伦舰队前方五百米就是一条死亡线,根本就没有一艘船能够冲过去。 塔伦舰队最恐怖的就是那些二十四磅火炮,三角帆船基本上是一炮一艘,只要被击中,基本上没有幸存的可能,被二十四磅火炮击毁的船大多在两公里之外,而冲近到两公里之内的三角帆船是被塔伦舰队的辅炮击沉。 拉佩的战舰上,二十四磅的主炮只有十二门,其中只有六门是朝着前方,辅炮的数量就要多得多,一根根细小的炮管不停喷吐着火舌,一颗颗数尺长的炮弹被射出去,这些炮弹的威力不大,但是数量惊人,打得那些三角帆船木片横飞,桅杆折断,到处是浓烟和烈火。 对面大部分敌船就是这样被击毁,偶尔有一些漏网之鱼,不过还没等它们靠近,拉佩这边负责骚扰的小船也迎上来。 驾船的人一个趴着,一个躺着,尽可能减小中弹的概率,同时把船头对准那些侥幸脱逃的三角帆船,一边开炮,一边迎头撞上去。那些三角帆船就算躲过炮击,也躲不过被撞。 轰的一声巨响,有艘三角帆船被撞上,随着船底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整艘船微微一震,紧接着喀嚓一声,大半个船头被折断。 “第一舰队楔形冲锋,第二舰队从右侧迂回包抄,第三舰队负责接应……”海军上将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一旁的老虫子同样也没闲着,他负责的是一些恃殊的部队,譬如水下的那些东西。 此刻,在异教徒舰队的后方,很多船莫名其妙地爆炸,而且爆炸的部位在船底,很快就沉没。 不只是异教徒的舰队遭遇这样的攻击,海盗也一样,不过海盗那边早有准备,他们不停把装满火药的陶罐扔进海里,四周的海面就像沸腾的锅般,不时可以看到一连串巨大的气泡从海底泛上来,有时候还有鲜血、机油、木片之类的东西浮到水面上。 此时,有些海盗开始脱离战斗,以前绝对没有海盗敢这样做,黑胡子的惩罚很恐怖,但是现在黑胡子的威望大减,见势不妙,很多海盗已经在做别的打算。 海盗是最现实的一群人,而且这些海盗里有很多人是刚加入,对黑胡子的敬畏远比不上以前的那些海盗,毕竟西南三省之战,黑胡子重伤而回,这对他的声望绝对是沉重的打击。之前黑胡子又带着一群人去找拉佩麻烦,结果只身逃离,带去的亲信都没回来,这是第二重打击,而且是更致命的打击。 海盗的队伍开始散开,打算溜走的全都是两桅轻帆船,也就是原本应该冲在最前面,冲击塔伦舰队阵型的那些船,现在它们逃了,剩下的是火力强劲、船体厚实,但是速度极慢的圆腹船,它们成了最好的靶子。 这一切都被远处的众人看在眼里。 “我以为又会是一场苦战,没想到对面的联军这么不给力。”安德雷有些感叹地说道,他的感叹还隐约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因为上一次海战的缘故,很多人对安德雷极为不满,这也是海军上将和老虫子得以上位的原因,那两个大海盗是被海军推选出来的。 本来安德雷还憋着一丝坏心眼,想要看海军上将和老虫子的笑话,最好也来一场惨胜,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毫无疑问,这会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胜利。 “以后的战争都会是这样,技术和数量决定胜负。”拉佩总结道。 “按照你的说法,职业者以后就没用了。”杰克多少有些不舒服地说道。 “我可没说这话,我觉得职业者今后的路会更宽、更广。”拉佩连忙否认道。 “我听不明白。”杰克好奇地问道。 “你知道我有很多功法,在我看来,这些功法都有问题,要么威力强大,但是修炼起来非常困难,要么修炼起来很容易,但是没什么威力……” 还没等拉佩说完,杰克插嘴问道:“既有威力,修炼又容易的功法也不少。” “大部分是各座神殿的东西,需要信仰的力量作为辅助,而且越往上,路越窄,最后的方向还被限制死。”拉佩笑了笑,说道。 杰克说不出话来,情况确实如此。 众人全都沉思起来,虽然拉佩没往下说,但是他们已经明白拉佩的意思。 有了强化铠甲,不管修炼的是什么功法,最终的威力都差不多,这样一来谁会去选择那些威力大,但是修炼困难的功法?肯定是选择威力小,却容易修炼的功法。 所以,从今往后职业者的目标只有一个——提升境界。 就在船上的人闲聊着职业者的未来,仗打到这个地步已经变得很轻松,突然远处飞来一片黑烟,黑胡子终于忍不住了。 拉佩想都没想,立刻打了一个响指,就看到半空中一道半透明的人影挡住黑烟的去路。 “你又想来妨碍我!”黑胡子愤怒的吼声从那团烟雾中传出来。 “不是我妨碍你,是你自己违反游戏规则。”莫文一脸无奈,他也不想出来,可是没办法。 “去他妈的规矩,老子最烦的就是这一套!”黑胡子怒吼一声,紧接着一道黑色闪电从烟雾中射出来。 莫文只是抬了抬手,一片青光闪过,那道黑色闪电凝固在半空中。 那并不是闪电,而是黑胡子的长鞭,不过此刻长鞭包裹着黑烟,长度增加好几倍,还有许多分叉,猛一看上去和闪电没有两样。 莫文又一抬手,一道乳白色光环朝着四面八方荡开,这就是当初封锁住黑胡子行动的那道魔法。 不过这一次黑胡子早有防备,在黑烟笼罩下,他的身体四周悬浮着一道由烟雾组成的人形,那道人形和他的轮廓简直一模一样,就像他的影子似的,当光环掠过的一瞬间,人形飞散开来。 这是凝形替代之法,是黑巫术的一种,一般来说,是用来代替自身承受施法失败之后的反噬,没想到黑胡子用在这里。 “没用的,同样一招不可能两次都生效,我事先已经有准备。”黑胡子哈哈大笑道,紧接着他催动黑烟,一下子把莫文笼罩进去。 “你给我让开,我没兴趣和你为敌。”在烟雾笼罩下,黑胡子耐心地说道。 “这可不行,我受人所托……”莫文立刻拒绝道。 还没等莫文说完,黑胡子就不耐烦地打断,道:“说这种话有意思吗?什么受人所托?这种东西有约束力吗?就算你刚才提到的规矩,那也要看人,很多人对这小子有看法,我已经试探过他们的态度,他们默认了我的行动。” 莫文轻叹一声,说道:“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制订那些规矩,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应该破坏,他们这样做,迟早会为此付出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黑胡子不屑地问道。 “我不清楚,只是在听到你说的那番话之后,我心里突然间生出那么一丝感应,我只知道那些默认你行动的家伙都会倒霉,但是不清楚具体会怎么样?”莫文实话实说道。 黑胡子顿时皱起眉头,他可不认为莫文在故弄玄虚,他知道莫文为了寻找出一条往上的路,最近二十几年一直在研究因果律和预言术。 犹豫了片刻,黑胡子最终还是选择干掉拉佩,道:“我可不管,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还不能动手,这还算什么传奇强者?干脆改名叫缩头乌龟算了!” 莫文轻叹一声,知道自己没办法劝服黑胡子。 下一瞬间,无穷鞭影将莫文的分身笼罩成团,分身一下子就被打得烟消云散。 “真是一个老滑头。”黑胡子冷笑一声,说道,他知道莫文不想和他为敌,所以啰唆一番之后,用这种方式让他通融过。 接下来唯一有可能成为阻碍的,只剩下六臂娜迦。 黑胡子并不在乎,因为他还请了别的帮手。 莫文说得没错,传奇强者也不能随意妄为,同样有规矩在紧紧约束他们,不过这中间总有一些漏洞可钻,譬如现在,黑胡子可以出手杀掉拉佩,而他请来的那位传奇强者则会视而不见。反过来,那条六臂娜迦动手的话,黑胡子找来的帮手可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两个人联手,就算不能杀掉六臂娜迦,也至少可以趁机把塔伦的舰队弄个稀巴烂,事后还会在拉佩的头上扣上一个勾结异族的罪名。 黑胡子想得很美,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施展出一道空间折叠。 黑胡子刚施展完,一把长剑就冒出来,剑刃是透明的,末端是一根管子,那根管子被一只手握着,是一只全是白骨的手,没有手臂,也没有手腕,只有手掌。 透明的剑刃瞬间抹过黑胡子的喉咙,黑胡子的身影顿时消失,另外一个他在十几米外的地方出现,不过他刚一冒出来,又有一把剑刺过来。 黑胡子大吃一惊,他和拉佩交过手,知道拉佩出剑很快,但是速度绝对没有这么快,他也见过拉佩的分身,绝对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拉佩的分身由一团烟雾组成,黑胡子问过别人,知道那种不死侍僧是低级货,或者说是简化版,真正的不死侍僧和天使差不多,属于灵体的一种,介乎于真实和虚无之间,就像眼前这些。 黑胡子的身影再一次被击散,不过这一次几十个他同时出现,而且一出现就立刻化作一连串虚影。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反击,每一道虚影都舞动起长鞭,长鞭更是化作数不清的鞭影。 出手的同时,黑胡子还将时间强行停止,顺便封锁周围的空间——这才是黑胡子真正的本事,刚才对付莫文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全力以赴。 不过黑胡子并没有感到轻松,相反的心里更多了几分震惊,因为他封锁周围空间的时候,发现另外一股力量也封锁住这片空间,而且他的时间停止也没产生作用,那些不死侍僧仍旧剑如电闪。 在黑烟中,诡异的一幕出现。 黑胡子的身影不停被击散,但是很快又会冒出来,而且数量比之前更多,重重的鞭影也罩住拉佩的分身,但是什么用都没有,鞭影一掠而过,好像抽到虚空中。 黑胡子的鞭法可不简单,每一击不但能够开山裂石,还附带烧灼、腐蚀、衰弱、迷乱的效果,还有一种死亡诅咒,鞭子更是带有剧毒,这种剧毒不但作用于肉体,对灵魂也有伤害,就算是完全版的不死侍僧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攻击。 黑胡子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拉佩的分身同样拥有空间能力,这种能力称为“次元藏匿”,也就是将自己躲藏在次元的缝隙中。 对付次元藏匿并下难,一道空间禁锢就行,不过黑胡子不敢用,因为空间禁锢是一种敌我不分的魔法,而且他也没办法再用空间重叠,对方是分身,他是本体,对方有五个,他只有一个,禁锢空间后吃亏的是他。 到了这时候,黑胡子有些后悔当初看不起分身之法,总觉得折叠空间也可以达到类似分身的效果,还更实用。 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黑胡子只能和那五道分身拖时间,看谁的魔力先耗光。 ※※※ 在外面,无数碎裂的木板漂浮在海上,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尸体,偶尔也可以看到一、两个活人在海面挣扎着。 炮声仍旧响个不停,不过此刻的炮声全都是拉佩这边的,异教徒和海盗的联军已经溃败,特别是那些海盗,因为船有各式各样,快船早已经逃到几公里外的后方,缓慢又笨拙的圆腹船干脆就孤零零地停在海上当靶子,船上的海盗早已经海逃生,全都往海岸游。 这片交战的海域离海岸很近,异教徒和海盗之选择这里作为战场,原本是为了防止塔伦的舰队逃跑,那样他们只要堵两面就行,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活路。 眼看着大局已定,突然天空中显露出一片异样的红色,云朵被映得通红,看上去就像傍晚时分的云霞,景色实在太美。 不过明白这是什么的人,全都脸色大变。 “居然来了两位传奇,真够看得起我。”拉佩的脸色阴沉似水,不过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慌乱。 “把那根权杖借我用一下。”拉佩朝着安德雷伸出手,说道,与此同时,那顶王冠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另外一只手上。 安德雷什么都没问,直接把权杖递过去。 在拉佩的意识中,不朽者感应着那片越来越大的火云,一向眼高于顶的不朽者都不由得发出惊叹,说道:“看不出来你们这个时代还是有点出人预料的东西嘛!这种程度的毁灭法术,就算在我活着的时候也不多见。” “那是当然,这一千多年来,我们进步最大的就是魔法阵,有魔法阵的辅助,大师能够干掉传奇。”拉佩暗自着急,但是他没办法催。 “有意思,看来我得花点时间研究这几千年来的变化。”不朽者对这个时代多少有些认可,说道。 这也和不朽者从拉佩的记忆中得到的历史知识有关,古帝国的辉煌和光明神殿的强盛都令不朽者感到震惊。 不朽者活着的时候,正是太阳帝国的巅峰,不朽者更是把太阳帝国推向极致,不过说到强大,不朽者的帝国肯定比不上古帝国。再说到强者数量,太阳帝国前前后后延续了六千年,却比不上只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光明神殿。 还有一点不朽者绝对不想承认,那就是拉佩的成就也让不朽者有那么一丝惊叹。 现在不朽者已经知道脑虫的事,也知道枪手这个全新的职业。 火枪是一种新武器,不过在不朽者看来,和弓箭没什么两样,顶多就是射程更远一些,用起来更方便一些。脑虫更是蛇镯的副产品,原本就是不朽者的东西,却没想到两者融合之后,居然达到这样的效果。 如果当初的不朽者拥有这样的技术,不朽者的帝国完全可以横扫整个世界,把异族斩尽杀绝。 “拜托,帮个忙吧。”拉佩恳求道。 不朽者这才把心思收回来,瞬间控制拉佩的意识,紧接着身体渐渐消失。 等到不朽者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身处于沙漠的中央,站立在一座巨大的魔法阵的边缘。 这座魔法阵在营地的正中央,四周重兵把守,那些士兵背对着魔法阵,他们的手里紧握着刀、剑,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而魔法阵的外围站着一群异教徒魔法师,除了头顶上围的包头巾,他们的其他装束和西方的同行没什么两样,同样是一身长袍,上面的点缀也差不多。 在这座魔法阵的中央,一个看上去七、八十岁的黑瘦老头悬空飘浮着,他双腿盘坐,面前摊开着一本很大、很厚的魔法书。 黑痩老头原本双眼紧闭,不朽者的闯入让他睁开眼睛。 “怎么会是你?”黑瘦老头很惊诧地问道。 黑瘦老头正是沙伊王国唯一的传奇人物——末日法师阿卜杜勒·哈克。 阿卜杜勒当然认得拉佩,虽然没见过面,但是他听人描述过拉佩的模样,也看过拉佩的影像。 同样,拉佩也认得阿卜杜勒。 “我们谈一谈怎么样?”此刻说话的是拉佩本人。 拉佩嘴里说得很客气,脚却在地上蹭了蹭。 那座魔法阵是用星辰沙画的,被拉佩这一蹭,魔发阵立刻被擦掉一条边,整座魔法阵顿时失去作用。 像这类超大范围的攻击魔法,施展起来非常困难,想要破掉却极为容易,而且一旦被破,施法者会遭受严重反噬。 阿卜杜勒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他相信黑胡子的实力,相信敌人就算没死,也肯定空不出手来,没办法阻止他施法。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不得不出手,要不然他们的舰队就要全军覆没。 没想到还没开始,拉佩就已经打上门来。 阿卜杜勒的实力确实强悍,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进行到一半的仪式被强行阻止,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但阿卜杜勒却不在乎,此时,他缓缓地合上书,放下悬空的双腿,重新地站在地上。 阿卜杜勒看了左右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此刻周围的一切仿佛被凝固住般,站在魔法阵边缘的那些魔法师和外圈负责守卫的士兵全都一动也不动,似乎时间停止下来。 其实阿卜杜勒的内心中很震惊,这是大范围的时间停止,他也能做到,但是做不到这样随意。 阿卜杜勒听说过拉佩,传闻中的拉佩虽然很强,但这只是对大师而言,对他这样的传奇强者根本没有意义,可是此刻他却感到一阵心悸,直觉告诉他,最好立刻逃跑,而且跑得越远越好。 “你好像和传闻中的不一样?”阿卜杜勒强行遏制住逃跑的念头,问道。 “你难道没发现吗?我已经晋升大师了,当初我还是准大师的时候,就可以干掉大师级,现在真正达到这个境界,自然可以对付更高一个等级的人物,这不是很正常吗?”拉佩看上去毫不在意地道。 阿卜杜勒听到这番话,却要吐血了,这如果是正常的话,他就不知道什么是不正常。 “你说有事想和我谈,你想谈些什么?”阿卜杜勒换了一个态度,虽然谈不上诚恳,但是比刚才要客气很多。 这是因为实力,拉佩的实力足以让阿卜杜勒保持尊重。 “我不知道黑胡子许诺过什么,不过我想阁下能够成为传奇强者,智慧肯定不一般,此刻想必很清楚黑胡子情况不妙。”拉佩先表现一下自己这边的优势,说道。这是比格·威尔告诉他的窍门。 “我知道你有所依仗,也知道你凭的是什么,不过我得警告你,让那条六臂娜迦帮你看家没问题,但是带着她打仗就不行,你如果不想遭到别的传奇强者围攻,最好放了黑胡子。”阿卜杜勒威胁道。 “我猜你们玩的就是这一手。”拉佩冷笑一声,说道,他随手打了一个响指,前方顿时显露出一幅投影。 投影中,黑胡子正和拉佩的五道分身苦战。 看到这一幕,阿卜杜勒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阿卜杜勒同样也听说过拉佩的这五道不死侍僧分身,也知道它们的厉害,他本来是不在乎,但是现在他感觉到威胁,非常致命的威胁。 同样是传奇,阿卜杜勒和黑胡子选择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如果单打独斗,他绝对不是黑胡子的对手,此刻黑胡子在那五道分身的围攻下显得异常吃力,换成是他的话,恐怕已经完蛋。 “你有什么话想说?”阿卜杜勒至此终于正视拉佩,开始和拉佩谈判。 传奇的世界同样很现实,拥有足够的实力就必然会得到足够的重视。而且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都是真正的智者,傲慢、自大、倚老卖老这类想法绝对不会在传奇等级中出现,所以阿卜杜勒根本没想玩什么试探,或者兜什么圈子,干脆和拉佩开门见山地说话。 “我这一次过来,名义上是为了收回殖民地,顺便为当初的大屠杀讨个说法。实际上,我是为了晋升大师而来。大家都知道我是黑魔法师,却不知道我得到的是远古的传承,想要成为大师,我必须来这里。除此之外,我也是来和黑胡子算账,他两次攻击我的地盘,还袭击过我,我不可能忍气吞声。”拉佩没有试图撒谎,对传奇强者撒谎是最愚蠢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在多管闲事?”阿卜杜勒笑着问道。 “不是吗?”拉佩反问道。 阿卜杜勒根本不信,说道:“等到你干掉黑胡子,收回殖民地,把参与过大屠杀的那些国家全都扫平,接下来恐怕就轮到我们倒霉。” “我们可以签署一份条约,你们苏丹如果答应的话,我立刻向马内发消息,让他们正式授权给我。”拉佩连忙说道。 拉佩说这番话很有技巧,没有正面回答,因为他没办法撒谎,而是采用侧面迂回的方式。 “任何条约都可以被撕毁。”阿卜杜勒一下子就点出其中的关键,说道。 “那就开战吧!我正想试试我的军团,由五千名枪手组成的军团。”诱骗不成,拉佩只能来硬的,说道:“对了,外面的传闻有误,波尔多一战的时候,我没有出动两千人,其实才六百多人,那是我的军团第一次出动,当时我和我的手下都没把握。现在我有自信了,我的手下也一样,我相信这次他们会表现得非常出色。” 拉佩的这番话让阿卜杜勒的黑脸变得更黑,他现在硬也不是,软也不是,不知道怎么选择。 阿卜杜勒倒不是怕了拉佩的直属兵团,传奇强者的心智全都被磨练得坚韧无比,不会有什么畏惧,但是他也不想和这支兵团交手,想要干掉这支兵团,他们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根本得不偿失,那些枪手出了名的廉价,谁都知道他们只是一群中、低阶的职业者,就算全军覆没,回去后可以再招募一批,这很容易。 更何况沙伊王国的预言师已经做出预言,这支新生的强大力量对他们并不是威胁,真正感到有威胁的是光明神殿和南方诸国,而这两者同样也是他们敌人,他们如果和拉佩死战,光明神殿和南方诸国的人肯定会高兴得笑掉大牙。 此刻,阿卜杜勒非常纠结。 拉佩却不在乎,扔完一连串狠话,他转身就走,和刚才一样,仍旧是破开空间直接传送回船上。 “你真的打算签署那个条约?”不朽者问道。 刚才不朽者一直在注意拉佩和阿卜杜勒的交谈,能够感觉到拉佩的想法都是真的,这就让不朽者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是真的,如果有可能,我确实想签署条约,这片殖民地其实没什么价值,我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上面。”拉佩道。 “后面那个威胁呢?”不朽者又问道。 “当然也是真的,我想试试军团的战斗力,还想实验各种战术。”拉佩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说道。 不朽者彻底无语,突然发现这个时代比自己所在的时代复杂得多,那个时候打仗是非常慎重的事,一旦出兵就必须有所收获,两个国家一旦结仇就不死不休。可现在打仗变成一件很轻率的事,甚至只是为了打仗而打仗,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变得非常古怪,随时都会发生改变,前一刻是敌人,下一刻却可能是朋友。 黑胡子跑了,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杀的,能够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最终走到这一步,至少在保命上,他比别的传奇强者都要厉害得多。 那些海盗也纷纷逃跑,不只海上的那些海盗,同样也包括停留在陆地上的海盗,他们像疯了般逃回特雷斯。 在特雷斯,当战败的消息传来,当地的居民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住在这座海盗之城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大多是海盗,也是通缉犯和走私贩子,另外还有一些佣兵,他们虽然把特雷斯看作是巢穴,却从来不认为这里是他们的家,因此没有人会为了特雷斯死战,特别是当居民们发现黑胡子也走了之后,更没人愿意留下。 黑胡子走了,他的速度最快,甚至比报信的魔鸽都快得多,他也根本不在乎脸面,一回到特雷斯就叫家人收拾东西,把所有值钱的物品都搬上一艘飞艇后,完全不等其他人回来,直接就开溜。 三天后,那些海盗逃回来,这时候的特雷斯已经空荡荡,海盗们甚至等不及靠岸,职业者直接就从船上跳下去,狂奔到藏财宝的地方,拿了东西立刻就跑,大多数人选择从陆路逃跑,因为海上更危险。不过也有人选择走海路,因为他们不打算继续待在南方大陆。 第三天的傍晚,拉佩的舰队出现在特雷斯外围的海面上。 和塔伦、沙列尔、德文尼这样的港口城市都不一样,特雷斯周围没有炮台,海盗崇尚进攻,不会在防守上多花心思,再说建造炮台、招募炮兵都要花钱,海盗可没有纳税的概念,他们或许会向黑胡子进贡,可那是对强者的臣服,并不是交税,同样黑胡子也不会掏腰包为炮台买单。 特雷斯也没有很高的建筑物,三层的楼房就已经很高,这里也没什么街道,一大堆房子散落在城里,给人的感觉就像大号的贫民窟。不过这可以理解,所有的海盗巢穴都是这样,当初的天堂岛比这还不如。 “要不要进港?或者在旁边的海滩登陆?”海军上将问道。 拉佩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直接炮击,用燃烧弹。” “那里应该有很多海盗的藏宝,你忘了当初占领天堂岛时的收获?特雷斯可比天堂岛富裕多了。” 海军上将毫不在意当初的糗事,拉佩的收获其实就是他的损失,他大半辈子的积蓄都没了。 “我相信已经没什么东西。”拉佩对海盗搬东西的效率非常清楚,之前安德雷弄了几支小精灵在这里,看着那些海盗如同蚂蚁搬仓般把东西搬上船,然后迅速离开。 这一次可不同于当初攻打天堂岛,天堂岛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因为岛上的海盗全都去进攻塔伦,根本没想到老巢会遭到攻击,所以收获才那么大。 “好吧,你说了算。”海军上将不再坚持什么,说道。 命令很快就传达下去,一艘艘战舰横在港口外面,所有炮管全都指向那座海盗老巢。 下一瞬间万炮齐鸣,滚滚的硝烟随着海风刮进港口,紧接着港口里到处可以看到翻滚的火球。 不只是炮击,天空中还徐徐落下无数火星,这些是事先准备的纵火器,原本打算在海战时用的,却根本没派上用场。纵火器保管起来很费事,特别是在南方大陆这样炎热的地方,所以海军上将和老虫子商量了一下,干脆趁机全都处理掉。 半个小时后,这座赫赫有名的海盗之城被熊熊燃烧的烈火吞没。 “这只是开始。”拉佩站在船舷边上,看着冲天而起的浓烟,脸上只有冷漠地说道:“传我的命令,接下来沿着海岸航行,将每一座港口都付之一炬。” “有必要这样做吗?”海军上将问道,他是海盗,一向心狠手辣,不过海盗一般不会做没必要的事。 其他人也感到难以理解,拉佩以前不是这种嗜杀成性的人。 “每到一座港口,你们就给那里的居民一个警告,让他们离开,但是港口必须烧毁。”拉佩也不想做毫无意义的事,特别是杀人。 “你打算制造混乱?”安德雷有些明白拉佩的意思,问道。 “我们是来为遭遇屠杀的死难者报仇的,必须得有所行动,不是杀人就是放火,我选择后者。”拉佩笑道。 “烧掉港口,失去了家,也失去了维持生计的工作,他们仍旧得死。”杰克点破拉佩虚伪的用心,说道。 不过杰克说这番话,并没有谴责的意思,人属于大大小小的圈子,当初整个中部和大半个南方乱成一团,每天你杀我,我杀你,其中也有拉佩的功劳,当时他可没说什么,现在倒霉的是异教徒,他就更不会在意。 “万一有人组织那些异教徒,用他们当炮灰对付我们怎么办?”伯纳问道,见识过西南三省之战,看到过几十万人横扫而过的场面,他现在不敢说什么乌合之众,人多到一定的程度,破坏力就会非常恐怖。 “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够快,快攻快退,你的人上岸后保持快速机动,打一下就换个地方,绝对不允许逗留。一旦情况不妙,立刻往海边逃,同时向舰队发消息,舰队随时接应。”拉佩说出自己的计划。 “没问题。” 换成以前的伯纳或许会反对,昔日的他对骑士守则之类的东西还是有几分在意,但是现在经历了一连串战争,他的想法已经变了,已慢慢接受一个事实——骑士的时代已经过去。 战争的意义已经改变,以前战争的目的是征服,现在就不同,更多是因为害怕,怕对方进攻自己,所以抢先动手。 还有一点也让伯纳的观念彻底改变,以前职业者通常不会对普通人出手,一方面是因为有这样的规矩,虽然没人会刻意去遵守,另外一方面普通人对职业者构不成威胁。但现在情况改变了。因为有了火枪,特别是后装的转轮火枪,导致职业者如果不注意的话,同样会被一个普通人杀死。 现在到了战场上,伯纳和他的师兄弟们对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只要是拿着武器,不管对方是职业者还是普通人,他们都会立刻射杀。 这不能说是冷酷,而是自我保护,但是这绝对违背骑士守则。 在度过一段迷茫期后,伯纳和他的师兄弟们终于想明白——骑士守则已经不合时宜,没必要在意。 “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拉佩说道。 “怎么?你有事?”杰克感到意外地问道,这是拉佩又要放权的意思。 “我得想办法搞定黑胡子,老家伙不死的话,我怎么也没办法放心。”拉佩轻叹一声,说道。 这个理由非常强大,以至于众人都没话说,特别是和拉佩关系最密切的杰克和安特雷,此时,他们别提有多郁闷,一年前他们完全是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拉佩,跟着拉佩是在提携后辈,可现在拉佩却已经在追杀老牌传奇。 “我他妈的要修炼。”杰克发狠地说道。 虽然安德雷嘴里没说什么,但是看他的眼神,很显然也是这样想。 “我靠的又不是自己的实力。”拉佩现在变得越来越谦虚,说道。 不过拉佩越谦虚,其他人越是不好受,就算不是自己的实力,那也差不多,反正这种能力可以为他所用。 看到众人全都是这样的眼神,拉佩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我一直在琢磨,能不能在大师的境界就开始衍化法则?” 这并不是异想天开,拉佩一直就是这么做的,而且那时候他还不是大师。 以前没遇上不朽者,所以拉佩并不清楚这是不是他独有的能力。现在他知道,太阳帝国的力量体系就是如此。 太阳帝国时代根本就没有大师、传奇这样的分类,甚至也没有法则的概念,他们把法则称作为本源,对本源的掌握是一边往深邃发展,一边往广度发展,也有人先深后广,同样亦有人先广后深,全看各人喜好。 按照不朽者的说法,把现在和不朽者那个时代来比较,大师境界之前是这个时代的人更强,特别是魔法师和神职人员。但是到了大师之后,就是不朽者那个时代的人强,而且强得多,特别是神职人员,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的冒牌货,那时候的祭司甚至比魔法师还强那么一点。 “就像光明神殿那样?”杰克显然误会,他并不知道拉佩借鉴的是太阳帝国时代的方式。 不过这也提醒拉佩,其实也可以借鉴光明神殿的办法,还有从光明神殿衍生出来的兄弟会,他们的手里也会不少培养大师的方法,譬如十字系列。 “我想说服一些大师,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炼制一件法则物品,不需要有实用价值,只要能够帮人领悟法则就行。”原本拉佩的脑子里并没有成熟的想法,现在他有了。 拉佩打算结合十字戒指和脑虫的方式,开创出一条新路。 作为传承之物,十字戒指显然更高明,它可以和其他十字系列的兵刃配合,每一件兵刃里都有不同的传承,可以互相组合,灵活搭配,不过打造十字系列可不便宜,不可能大规模普及。至于脑虫就没这个问题,不过局限性太大,拥有的法则也只有一种。 拉佩想要将十字戒指和脑虫融合,用脑虫取代十字戒指,用容易炼制、没有太多实用价值的法则物品代替十字系列的兵刃,从成本上来说,肯定会大大降低。从数量上来说,就算达不到大规模普及,小规模应该可以,这个想法让拉佩兴奋不已。 第一百二十章最后的疯狂 哐当—— 一艘运兵船放下船尾的栈桥,栈桥长十六米、宽五米,从船上一直搭到岸上,根本用不着停靠在岸边,直接就可以让人上岸。 一队队士兵踩着栈桥登上岸,队伍迅速展开。 这支队伍大部分是步兵,不过这些步兵绝对不同于其他步兵,他们并不是步行前进,一张张爬犁已经卸到码头上,此刻正在把拉索套在骆驼上。 在城外的一个地方,一队队士兵正登上爬犁,每张爬犁载十五个人。 这就是拉佩和伯纳研究的快速机动的战法,这样的战法也只有在沙漠中能够用得上,伯纳手下的陆军总共三万五千人,需要两千多张爬犁,换成别的地方必须沿路而行,那得拖长到十几公里,而沙漠里别的不多,到处是路,完全可以排成方阵,这让队形紧凑很多,也不怕遭遇突袭,传递命令也很容易。 海面上,一艘艘战舰正在做着出航的准备,他们要按照拉佩的命令毁掉沿海的所有港口,这将是一场轻松的战斗,因为整个南方大陆已经没有能够和拉佩他们相抗衡的舰队。 此刻,拉佩离开了,他已经不在舰队中,不过也没急着去找黑胡子,因为他根本找不到黑胡子。黑胡子身为传奇强者,光头预言师无能为力。 借着夜色的掩护,拉佩回到班克纳特群岛,落在一座小岛上,这是一座偏离主航道的小岛,平时根本没有人来。 岛上早已经有人等候在那里,那是莫文,而且这一次来的不是分身,而是本人。 “你老人家可不太老实。”拉佩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说道。 莫文毫不在乎,就算不老实又如何?到了他们这个等级,根本就没必要打死打活。 “你让我跑这么远,不会是为了让我解释这件事吧?”莫文笑着问道。 拉佩看了看莫文,最后也不兜什么圈子,直接问道:“你应该很清楚老海盗躲在什么地方吧?” 莫文没有说话,他默认了。 “他不死,我永远都得不到安宁,这家伙和其他的传奇强者不一样,根本就不在乎脸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拉佩的意思很明显,他和黑胡子不死不休。 “我能够得到什么好处?”莫文可不管这些,问道。 “我如果没有猜错,当初你对我可没安好心。”拉佩呵呵一笑,说道。 现在拉佩有自信了,因此可没当初那么好说话,再说因为幸运金币的缘故,他越来越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时间对他来说已经不多,既然横竖是个死,他不介意临死之前疯狂一下。 或许这就是幸运金币拥有者的悲哀,拉佩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拥有者没有一人能够躲过悲惨的结局,因为这种危机感让他们没办法轻松,做事会变得越来越急切,行为会变得越来越偏激。 拉佩明知道这一点,却无法改变,他只能搏一把。 莫文显然猜到拉佩会这样问,毫不在意地道:“谈不上有什么恶意,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你的实力提升得太快,快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即便是过往的历史上也只有很少的几个人能够和你相比。” 拉佩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敷衍过去,淡淡地说道:“所以你认为我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为传奇,而且我和别的传奇不同,我有家人、朋友和一大群手下,我对他们非常在意,所以我比较容易控制。” 莫文沉默了,如果换成以前,他或许会辩解两句,但是此刻却知道辩解也没用,反倒会有麻烦。他也不打算撒谎,他不得不将拉佩当作传奇强者看待,在传奇强者面前,谎言根本没用。 “你有什么打算?”莫文干脆问道。 “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拉佩也不再追究刚才那些事。 “交易?”莫文变得谨慎起来。 “我知道你最希望的是什么,也能猜到你原来的计划,你的计划可以继续下去,不过这一次不需要你动什么歪脑筋,我会主动配合,但是我有我的条件。” 说到这里,拉佩停顿下来,他要等莫文的回应。 “什么条件?”莫文立刻问道。 拉佩掏出幸运金币,说道:“你想必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也知道我的实力为什么提升得这么快。” “是的。”莫文没有隐瞒,因为他知道拉佩既然这样问,肯定是感应到什么。 “这东西是我的力量之源,不过也是我最大的梦魇。”拉佩轻叹一声,道。 “我听说过它。”莫文用不着拉佩解释。 “我很幸运,我遇到一位并没有什么实力,但是非常有头脑的前任。”拉佩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他确实是天才。”莫文很清楚拉佩指的是谁,说实话他也确实有些佩服,说道:“不是职业者,却比那些传奇强者厉害得多,居然让他找到一个漏洞,不简单,实在是不简单。” “他找到的漏洞不太容易利用,有很大的风险,成功率也不高。”拉佩叹道。 莫文完全理解,他曾经为此花了不少精力去研究比格·威尔。 “我明白了,他让你明白这东西有漏洞,所以你在他的基础上进一步寻找破绽,现在你已经发现破解之法。”莫文大致已经猜到拉佩的意图。 莫文思索着拉佩的经历,很快就发现一些疑点,道:“你喜欢大举借债,你现在拥有的财富是一笔天文数字,但是你债务比财富更加巨大,这很不正常。”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莫文的智慧在传奇强者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随即点头说道:“没错,身份、地位、名誉、财富和实力是运气的直接表现,我大举借债,可以拉低总体的运气。” “这应该还不够。”莫文的直觉异常敏锐,说道。 “是的。”拉佩承认道:“我原本已经绝望,打算替身边的人安排一个稳定的生活,没想到西南三省之战让我有一个意外发现。” 莫文心中一动,问道:“是和黑胡子的战斗?” “没错。”拉佩这一次有些意外,继续说道:“当这枚金币穿透黑胡子的身体,打断他的脊柱,我感觉到他身上的一部分运气转移到我的身上。” “原来如此。”莫文瞪大眼睛,说道。 这确实让人意想不到,幸运金币在大家的印象中是贵重之物,绝对不会和武器扯上连系,怪不得金币的历任拥有者都没发现这一点。 “你怎么会想到用幸运金币当作武器?”莫文不由得问道。 “早些时候我的实力还不强,只能一手用剑,一手用枪,凭这种办法,我干掉过不少强敌。后来我的实力变强,才渐渐不用这种方法。那一次黑胡子来袭,我没有任何把握对付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以前的战法,适合当子弹的只有这枚金币。”拉佩解释道。 “所以你才急着杀掉黑胡子?”此时莫文有些明白,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戒,问道:“我也是传奇,你没有想过杀掉我?” “我不是疯狗,再说,我有更好的选择。”拉佩笑道,他回答得很有技巧,这并不是谎言,所以莫文不会有感应,但是他也没说不打算干掉莫文。 “更好的选择?”莫文问道,不过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就在白天,你的分身走了之后,我和法伊王国的传奇强者谈了谈,我和他同样谈妥一笔交易,同时他还给我一份情报……”拉佩看着莫文说道。 莫文知道拉佩在考验他,他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很爽快地说道:“我清楚,这次事件的背后是光明神殿在搞鬼,他们默认黑胡子的行动。” “阿卜杜勒果然没骗我。”拉佩笑了笑,说道。 “你打算对付光明神殿的传奇?你活得不耐烦了?”莫文愈发难以置信地问道。 “光明神殿的那些大主教、红衣主教名义上是传奇,实际上都只是冒牌货,真正的传奇数量并不是很多,其中大部分还是守护骑士,相对要正直一些,我并不打算和他们为敌,我要对付的只是剩下的一小部分。”拉佩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说道。 “没那么简单。”莫文想劝拉佩打消念头。 “这次的事件我占理,我还知道有很多势力早就看光明神殿不顺眼,只是没人敢跳出来找光明神殿的麻烦。” 拉佩已经豁出去,随着实力的提升,随着幸运金币给他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反倒毫无畏惧。 幸运金币并不能直接杀死拥有者,借用的也不是天灾,而是借别人之手,最经常被借用的就是光明神殿的力量,所以拉佩决定干脆来硬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莫文沉思起来,说实话,他对拉佩的想法感到震惊。 “你有几分把握?”莫文问道。 “不知道,因为我不清楚当初制订的规矩是不是已经彻底崩溃?就拿这一次来说,黑胡子显然认为规矩掌握在他的手里,他可以过界,我却不行。”拉佩说出他最大的疑问,这也是他来找莫文的原因。 “你放心,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我可以保证适当的公正。” 莫文笑了起来,说道:“如果你真的确定要对付光明神殿,很多人都会非常乐意看到光明神殿倒霉,他们会联手压制光明神殿,让他们明白规矩的重要性。” 拉佩非常满意这个回答,这正是他需要的。 虽然目的已经达到,不过拉佩仍旧没有急着提黑胡子的事,而是说道:“对了,我还有一个计划,我想请那些传奇强者打造一些法则物品。” “这恐怕很难办到。”莫文立刻摇头说道。 “请听我说完。” 拉佩不得不解释一番,他知道莫文为什么要拒绝,打造法则物品费时费力,这可不同于之前的那个要求,道:“我不需要实用,只要其中有法则就行,也不需要全都由他们完成,他们只要开个头,注入法则,接下来的事,我会交给大师们去做。” 莫文沉默半晌,突然凝神看着拉佩,说道:“你是想批量制造大师?” “不只批量制造大师,如果有可能,我也想大量制造传奇。我虽然不喜欢光明神殿,但是有一点必须承认,光明神殿确实开辟出一条可行的路。”拉佩说道。 “你的野心出人预料。” 莫文正色地看着拉佩,突然他想到什么,脸上露出微笑,说道:“我相信很多传奇都会对你的提议感兴趣,如果真的成功,对光明神殿将是最致命的打击。” “我也这么认为。”拉佩笑道。 莫文想了想,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说道:“我对这几笔交易有点兴趣,但是你怎么保证帮我的时候不起歹意?” “你不是已经有所准备了吗?”拉佩不答反问。 莫文沉默了,他确实做了些手脚,正如拉佩刚才所说的那样,拉佩有太多弱点,比其他人都容易控制。 “我需要你发个誓。” 莫文希望能够更保险一些,他的那些布置都是间接控制,万一拉佩不在乎,他就没办法。 “好吧,我发誓绝对不会对你不利。”拉佩举起右手说道。 莫文并不满意,立刻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誓言里有太多的漏洞,你完全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给我来点增益,这是对我有利的事,所以不在禁止之列,或者有别人前来袭击,只要袖手旁观,一样也不违背誓言。” “那么你说要怎么做?”原本拉佩就没打算在莫文晋升圣级的过程中动手。 莫文思索片刻,手一划,虚空中顿时出现一段文字,道:“就按照这个念。” 拉佩仔细地看着,这段文字很长,显然莫文早有准备,其中的约束非常紧密,基本上封死任何企图。 “可以,不过你也得发誓。” 拉佩同样用手一划,和莫文一样,他也在虚空中留下一连串文字。 拉佩必须保证莫文不会过河拆桥,同时这也是为了让莫文确信他的诚意,如果答应得太爽侠,莫文反而会起疑心。 拉佩并不担心发誓之后就不能再对付莫文,他已经仔细看过那段很长的誓言,莫文确实很小心,堵死所有的可能,不过他忘了一件事,任何誓言都有时效性,一旦莫文成功晋升圣级,誓言就失效。 “没问题。” 莫文看过誓言后,正如拉佩预料的那样,心里松了一口气。 互相发誓后,莫文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好,主动问道:“现在走吗?我带你去黑胡子藏身的地方,那家伙非常小心,很久之前已经就布置下这个藏身处,这个世界上能够把他找出来的只有三个人。” “不急。”拉佩还要做些准备,说道:“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忙?”莫文不介意给拉佩一些好处。 “我有足以对付黑胡子的子弹,但是我还缺一把枪,一把配得上子弹的枪。”。拉佩说道。 这也是拉佩把莫文叫过来的原因,莫文不只是最强的魔法师之一,为了跨出最后那一步,还研究了很多别的东西,不只是预言术,还有炼金术。 莫文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预言师,也是最强的炼金术士,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有大量的珍稀材料。 ※※※ 刺眼的弧光不停跳动着,一根细长的管子在弧光中不断伸长,这正是拉佩现在用的那把剑的样式,不过仔细看就会发现,除了这根管子,其余部分很多和他手里的十字剑一模一样。 拉佩把十字剑拆了,不过事到如今,对他来说,十字剑确实没什么用处。 原本拉佩打算将十字剑送人,但是现在他有了更好的让别人晋升大师的方案,以前的办法就显得多余,他干脆来了个“废物利用”。 在弧光的四周,无数符文密密麻麻地浮现在半空中,这绝对是拉佩看过最复杂的魔法阵,也只有莫文能够做到这一点,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就算对炼金术的研究达到这样的水准,也没有如此强悍的精神力。 “现在轮到你了。”莫文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起来,说道。 拉佩知道应该怎么做,他瞬间召唤出一具分身,随手打了进去。 制造法则兵刃有两种办法,一种办法就是血炼,这需要日积月累,慢慢让法则融入其中。另外一种办法就是分裂灵魂,将一部分灵魂碎片融入要炼制的兵刃中。 拉佩的五道分身全都有一部分灵魂碎片,为了这件武器,他不但废掉一把十字剑,还赔上一具分身,等于实力一下子去掉六分之一。 不过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好处当然也不小,因为蕴含灵魂碎片,时间长了之后,灵魂碎片会渐渐修补完好,到那时候这法则兵刃就是圣器。 这就是光明神殿制造圣器的办法,那些冒牌圣器就是这么来的。 而真正的圣器是踏足圣阶后,将灵魂抽离出来融入一件东西中,之前杰克偷到的那条六代教宗的项链就是。 话说回来,冒牌圣器也是圣器,是意志的传承,是精神的凝练,是一个人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明。 面对越来越临近的危机感,拉佩也不是很有把握,所以他和很多临死之人一样,想要留下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浮现的那些符文渐渐变得黯淡,但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枪管上似乎多了些什么,甚至不只是枪管,握把和其他地方也多了一些细密的花纹,而且表面显现出一层不可思议的光泽,很深沉,看上去一点都不夺目,更谈不上炫丽,但是看得时间长了,却会发现这层光泽不停变幻着,很复杂,而且充满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律。 “替这把剑起个名字吧!”莫文停下手,说道。 “那把十字剑有名字吗?”拉佩问道。 “有。”莫文点头道:“那样的剑总共有二十四把,每一把都用一个人的名字来命名,你手上的两把分别是‘伊佐拉的悔恨’和‘米奈儿的愤怒’。” “他们是冤死的那些圣殿十字军?”拉佩问道。 莫文又点了点头。 拉佩低头想了想,说道:“就叫死神镰刀怎么样?” “想要听实话?”莫文一脸古怪地问道。 “算了。” 拉佩摆了摆手,他知道这个名字肯定很普通,过去的历史中恐怕有无数把叫这名字的兵刃。 想了半天,拉佩说道:“就叫‘死亡旋律’吧!” “有点意思,至少没有另外一件兵刃叫这个名字。”莫文笑了起来,下一瞬间握把的底部刻上这个名称。 弧光消失,那把剑自动飘浮起来,飘到拉佩的面前。 拉佩一握住剑,就有一种似乎是身体延伸的感觉,毫无疑问这就是融入灵魂碎片的缘故。 拉佩的手微微一振,前方的空气一阵微微波动,很快又恢复原状。 此时这把剑的剑刃已经弹出来,原来的剑刃只不过是透明的,仔细看仍旧能够察觉,现在则彻底隐形,这是融入不死侍僧分身的缘故,不死侍僧的特点就是隐形,而且是天生隐形,并非是魔法或者神术。 看不见的签刃对拉佩意义不大,他现在要对付的全都是传奇强者,没有任何隐形之法能够瞒过传奇,但是别人得到这把剑,情况就完全不同,传奇以下都别想看见那隐形的剑刃——这绝对是一把凶兵。 “你用的是双剑,另外一把剑不改造一下吗?”莫文问道。 “没必要,金币只有一枚。”拉佩道。 “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出发吧!” 莫文想早点干完活,再说他也想看看拉佩的能力。 “也好。”这一次拉佩没有再拒绝,问道:“黑胡子躲在什么地方?” “西撒。”莫文道。 拉佩并不感到奇怪,黑胡子原本就是西撒人,不过他是摩尔人,摩尔人都是混血儿,这一点和贾克卜一样,所以童年时代的他饱受欺凌,后来当了海盗,他对西撒也没特别照顾,没想到他居然把藏身的地方放在故国。 从拉佩和莫文所在的地方到西撒,少说有一千三百公里,但是对他们来说,这段距离不算什么,半个小时后,他们就站在一座山头上。 山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一条大道穿过农地,大道的旁边有一座庄园,这座庄园看上去很普通,而且有些年头,旁边有牛栏,后面有一排笼子,笼里养着鸡和兔子,景象有种说不出来的祥和、宁静。 “黑胡子一家就住在那座庄园里。”莫文说道。 “真是一个非常绝妙的隐身处。” 拉佩不由得啧啧连声,他绝对想不到这里会藏着一个海盗,还是海盗之中的王者。 这座庄园的地理位置也很巧妙,远离人烟,周围虽然也有别的庄园,但是都相隔很远。可是这里又不是偏远的地方,离西撒王国的首都马特拉德只有十几公里,属于马特拉德的远郊。 很显然,黑胡子非常明白最容易藏人的所在是人多的地方,同样也知道人多眼杂的道理,很巧妙地平衡两者的关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黑胡子选择这里,再马特拉德还有一位传奇强者——传奇游侠何塞。 “你打算怎么对付黑胡子?”莫文问道。 “等。”拉佩的回答非常简单。 “等?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莫文不太明白地问道。 “不管怎么说黑胡子也是魔法师,我可不敢在一个魔法师德地盘找对方的麻烦。” 拉佩一向谨慎,就算有不朽者的帮忙,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说完这番话,拉佩干脆坐下来。 事到如今,莫文完全可以回去,但是他并不急着离开,因为他想看看拉佩的实力,不过他也没兴趣在山顶吹风,只见他往后退了半步,整个人一下子消失。 拉佩异常羡慕地看着莫文消失的身影,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成为传奇后就可以利用法则衍化出各种能力,特别是时间和空间类的能力,时间类的能力一般都是时间停止,空间类的能力就各有不同,黑胡子是空间重叠,莫文显然更厉害,他居然开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拉佩很怀疑,莫文这是为了晋升圣阶做准备。 不过羡慕归羡慕,如果真让拉佩换,他绝对不肯,从实战的角度来说,他的次元藏匿绝对更加实用,甚至黑胡子的空间重叠也比这要强得多。 ※※※ 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出现又消失,整整一个星期过去,黑胡子始终没有出现,更不用说看到他外出。 这一个星期中,拉佩始终静静地坐在那里。 不需要伪装,也不需要隐形,此刻的拉佩就和瑟琳娜、莫文一样,身上的气息完全消失,整个人似乎融入大地中,就算站在别人面前,也很容易被对方忽略掉,这里离那座庄园有七、八公里,想要注意到他都难。 同样的,拉佩也感觉不到黑胡子的存在。 原本黑胡子不是这种风格,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势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得人透不过气,但是现在却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拉佩看了天空一眼,此刻月亮已经升到头顶,庄园内一片寂静,大部分人已经睡着,只有几个人心神不宁,不过这几个人里绝对没有黑胡子。 拉佩甚至能够感觉到庄园后面鸡笼里的那些鸡,也能够感觉到农田里有几条蛇在爬行,还有一窝老鼠正四处乱窜,但是唯独感觉不到黑胡子的气息。 此时,拉佩有点怀疑莫文是不是搞错了? 可惜拉佩没有别的选择,他不认得另外两个能够找到黑胡子行踪的预言师,他甚至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因此拉佩只能等。 突然,一团黑烟从那座庄园的烟由里飞出来。 从飞行的方向来看,黑胡子是去城里,以他的傲慢性格,能够让他亲自跑一趟,恐怕只有西撒的守护者——传奇游侠何塞。 拉佩精神一振,不过他没有急着追赶。 此刻拉佩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立刻冲进庄园,毁掉有可能存在的魔法阵,不过这有可能打草惊蛇。另外一种选择就是在半路上设埋伏,等黑胡子回来的时候动手。 想了好半天,拉佩最终选择后者,万一打草惊蛇,黑胡子知道藏身处已经暴露,他的家人可能受到伤害,天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 “快出来,我要你帮忙。”拉佩想了半天,终于想到第三种选择。 “怎么?那家伙出现了?”莫文一下子冒出来,问道。 “他去城里了。”拉佩指了指马特拉德的方向,说道。 “叫我出来做什么?”莫文问道。 “等一会儿我负责伏击他,你帮我一个忙,把庄园里扫一遍,如果有魔法阵的话旧摧毁,如果有好东西就拿走,回头咱们对分。”拉佩德选择就是同时进行。 莫文沉思起来,他不想插手,但是他知道黑胡子是个麻烦,所有的人类传奇强者中,就数黑胡子最难以捉摸。 莫文心想:将来我冲击圣阶的时候,不只是我自己非常危险,帮我抵御世界排斥的拉佩同样处于危险中,如果黑胡子还活着,绝对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起攻击。 “好吧。”莫文权衡利弊,最终觉得有必要防患于未然。 见莫文答应,拉佩飞身而起,朝着马特拉德而去,想阻击黑胡子,当然离庄园越远越好,不过他同样也考虑到黑胡子生性狡猾,回来的时候十之八九会兜一个大圈子,所以他干脆把四道分身全都散开,东西南北各守一边,他本人则躲在暗处接应。 ※※※ 马特拉德的夜非常寂静,和马内不同,这里的人崇尚的是安逸的生活,不是马内人喜欢繁华和喧闹,迷恋于灯红酒绿中,所以同样是一座人口百万的大城市,这里却很宁静,几乎看不到什么灯光。 拉佩和他的分身躲藏在云层中,紧盯着下面的动静,脑子里则一直在分析黑胡子会怎么回去?最坏的可能就是黑胡子走地面,跟着巡逻队出城。或者用变形术,把自己变成兔子、老鼠之类的东西跑回去,如果黑胡子真用这招,拉佩确实没办法,他可不像莫文那样对预言术有研究,也不可能注意每一只从城里溜出去的老鼠、兔子,更不可能无缘无故拦截巡逻队。 拉佩正这样想着,突然一幢房子的阴影中飞起一团黑烟,也不知道黑胡子和何塞商量了些什么,居然这么快就有结果。 更让拉佩感到无语的是,黑胡子根本没兜圈子,什么防御也没有,直接沿着原路返回。 那团黑烟的速度极快,不过拉佩的分身同样不慢,一团样子差不多的黑烟疾飞而至——拉佩只动用了一道分身。 拉佩是一个谨慎的人,免不了会多想,他担心那是假目标,只是试探。 不过拉佩很快就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后悔,因为他的那道分身瞬间被黑烟罩住,而且差一点被打爆,黑胡子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居然破掉他的次元藏匿。 毫无疑问这是黑胡子本人,他可真够有自信。 拉佩转念一想就明白,黑胡子可不是他,黑胡子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前前后后花了好几十年,成为传奇也已经近三十年,就算早年危机重重,不得不小心翼翼,成为传奇强者后,就再也用不着担惊受怕,几十年自信下来,恐怕想改都不容易。 拉佩的动作可不慢,此时本体连同两道分身朝着那团黑烟冲去。 不过拉佩的小心谨慎已经深入骨髓,就算确定那就是黑胡子,仍旧放了一具分身在外面。 让拉佩郁闷的是,那团黑烟笼罩的地方已经被封锁,黑胡子显然想各个击破。 “空间禁锢。”拉佩朝着黑烟一指,他不会让黑胡子好受。 刹那间黑烟被定住,不只是黑烟,里面漫天飞舞的两团残影也同时消失,此时黑胡子和拉佩的分身清清楚楚地显现出来。 什么空间重叠或次元藏匿,只要是空间类的法则,在空间禁锢之下都不好施展。 “王八蛋!”黑胡子仰天怒吼,此刻,他的左手托着一颗光芒四射的珠子,就是它破掉次元藏匿。 回答黑胡子的,是迎面一剑。 剑仍旧是原来的那把剑,出剑的手法也依旧像原来一样,但是感觉却完全不一样,黑胡子下意识感到恐惧。 拉佩的剑法得自一位老守护骑士的传承,在瑟琳娜的帮助下化为他的东西。 拉佩的剑法在大师层次无人可挡,但是到了传奇等级,只能算是马马虎虎。 传奇的特征就是衍化,哪怕专修剑法也一样,剑法也能衍化为各式各样的能力,一剑破开空间,一剑让时间停止,一剑斩断因果,剑法能够做到一切。 但拉佩的剑法根本就没到那个层次,他的剑法仍旧只是剑法,但是此刻拉佩的剑法却发生变化,看似随心所欲划出的一剑,却似乎有着层次的内涵。 黑胡子连忙闪避,就在闪开的同时,他刚才所在的地方出现一道划痕。 那是一道剑痕,同时也是一道空间裂痕,平淡无奇的一剑居然同时拥有空间重叠、空间撕裂双重特性——这就是传奇等级剑法的恐怖。 此刻四周的空间仍旧被禁锢着,黑胡子没办法破开禁锢,但是这一剑做到了。 拉佩又是一剑,他的剑比黑胡子的闪避要快得多,毕竟他只要转一下手腕,黑胡子却要移动整个人。 不过这一次黑胡子没躲,刚才他不知道拉佩的底细,不敢挨那一剑,现在他知道,自然有了对策。 黑胡子曾经说过,对他用过的招数不会再发生作用,这话并不是吹牛,黑胡子是实战型,一身本事全都来自于一次次的生死搏杀,战力比其他传奇要强得多,经验更是丰富到极点。 拉佩的剑偏了,直接划在虚空中。 黑胡子的对策很简单,他在体内进行空间重叠,把那一剑引偏了。 空间禁锢只能禁锢四周,没办法禁锢黑胡子体内的空间,这就像相移飞刀可以移动到任何地方,却无法直接移动到别人的体内一样。 拉佩和黑胡子再一次出手,剑影和鞭影交织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在黑云的外面,拉佩两眼无神地站立在空中,就像当初他可以在不同的人格间切换一样,此刻他已经切换到分身那边,本体处于无意识的状态。 突然,底下传来拍打翅膀的声音,过了片刻,一个背上长着翅膀的人飞过来。这个人看上去只有四十几岁,手中握着一把七米长的金色刺枪,身后背着一张绿光闪耀的长弓,腰际挂着一柄长剑。 拉佩感受到威胁,不过此刻他的本体没办法动弹,因为大部分意识在分身那边,他只得让另外三道分身围拢过来,挡在那个人前面。 来的人正是西撒的守护神——传奇游侠何塞。 “是你!”何塞一眼就认出拉佩,说道。 “很高兴见到阁下。” 拉佩的本体分出一丝神智,为的就是能够和何塞说话。 “我刚刚从黑胡子和阿卜杜勒那里听说你的事,也听说了你的强大,没想到你比我知道的更强大。”何塞突然有种自己白活大半辈子的感觉,说道。 “阁下不会是来阻止我的吧?我真实的境界只是大师,您如果对我出手,这可就坏了规矩。” 拉佩已经从莫文那里知道传奇之间的规则,而说到玩规则,拉佩绝对比黑胡子这样的大老粗要高明得多,毕竟他得到过比格·威尔的指点,比格·威尔才是玩规则的专家。 “如果我一定要管呢?”何塞冷着脸问道,虽然他承认拉佩的强大,但是他不认为拉佩能够同时面对两位传奇的联手。 “我以为传奇强者中只有黑胡子一个人不在乎脸面,没想到还有一位。”拉佩冷笑一声,紧接着朝着旁边喊道:“莫文大师,您不说几句吗?” 拉佩的话音刚落,旁边的虚空中显现出莫文的身影,他已经把庄园那边搞定,里面确实有一座魔法阵和其他布置,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是小意思,挥手间就办妥。 原本莫文不想多管拉佩的闲事,但是现在不管也不行。 “大师也来了。”看到莫文,何塞也不得不客气两句,毕竟莫文的资格摆在那里。 刚说完话,何塞突然感到心惊肉跳,他往后就闪。 拉佩居然出手了,毫无顾忌地出手。 何塞的反应不慢,他是游侠,同样属于轻战士,手中的刺枪微微一晃,顿时架住拉佩的长剑,与此同时拔出腰际的长剑。 不过何塞的身体突然一震,瞬间双眼失去神采,因为一枚金币穿透他的额头。 何塞死了,死得很冤屈,死在毫无防备之下。 何塞绝对没想到拉佩会动手,也绝对没想到拉佩敢动手,亦绝对没想到拉佩出手如此狠辣,更没想到拉佩有杀他的能力。 为黑胡子准备的武器,却让何塞先享受了。 “能把他的尸体先扔在你那里吗?”拉佩朝着莫文问道。 莫文轻叹一声,伸手在何塞的尸体上拍了一下,这位曾经的传奇游侠、西撒的守护者就凭空消失。 “你得帮我作证,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破坏规矩,反倒是他想和黑胡子联手杀死我。”拉佩装作很委屈地说道。 “现在还有谁能杀得了你?”莫文悻悻地问道,他跟拉佩一起来,就是为了看拉佩的实力,现在看到了,虽然只是偷袭,但是从那一下足以看出很多东西。 此刻,莫文的内心深处很不安,拉佩的实力很强,可是那把枪更强,但最令他担忧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拉佩的心机。 第二十五集 内容简介: 拉佩现在的实力堪比传奇强者,但拥有强撼实力的同时若又握有权力,会引来外界的猜忌和挞伐,于是比格·威尔提出找“代理人”的对策,拉佩会选择谁当他的幕前分身? 国王和王后出逃被逮,公主和太子半路被劫,这不但引起弗伦希尔国内骚动,连周边各国也想趁乱攻入瓜分利益。此时,拉佩受马克西米之邀前去马内,但他一到马内就被莫文要求履行誓约,拉佩将遭遇到什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震动 “我会在地狱里面等着你!” 黑胡子愤怒又绝望的诅咒声在马特拉德上空回荡着,不过他本人已经不存在,他比何塞要狠,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临死之前居然还想拉着拉佩同归于尽。 随着一声巨响,整整四座街区变成一片平地,相邻的几座街区也全都是残垣断壁,甚至整个南郊都受到波及,很多房子被震塌,更多的房屋遭到结构性的损坏,墙壁出现裂缝,房顶坍塌,门框移位无法开启,至于窗户玻璃全都被震碎就不值一提。 就在爆炸的中心,在百米之上的空中漂浮着两道光团,那是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传奇魔法师莫文。 莫文的身体四周笼罩着一道透明的光罩,这道光罩看似薄薄一层,却坚不可摧,如此猛烈的爆炸,居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另外一人是拉佩,他和莫文完全不同,身影看上去有些半透明的感觉,而且仿佛黄金所铸,金色的光芒从里面透到外面。 莫文和拉佩一比,高下立判,拉佩不但动用次元藏匿,还将身体变成金属状态,再加上他的身上还有一件铠甲,这才勉强承受住刚才的爆炸,可是莫文却只需要放出一道防护罩就没事。 “总算死了。”拉佩轻轻地捻转着手里的金币,清楚感觉到金币里多了两道愤怒又不甘的灵魂。 和幸运金币里的其他传奇强者的灵魂都不一样,黑胡子和何塞的灵魂没有留下任何传承,也没有一点记忆,只有临死时的恐惧和愤怒。 不过拉佩也不是一无所获,一直以来那种让他心惊肉跳的感觉、那种危机随时会降临的心悸一下子变淡很多。 “两个传奇,现在够了吗?”莫文问道。 拉佩稍微想了想,无奈地说道:“如果我的感觉没出差错,未来三年里我是安全的,当然这有一个前提,我的实力得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不变。” 莫文闻言,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手头上有没有什么资料?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吗?”拉佩问道,他以前曾经寻找过,可惜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都没人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难道这里面没有……”莫文有些意外地看着拉佩手里的那枚金币,问道。 “没有,里面的记忆并不是永远都存在,越往前就越模糊,早期那些拥有者的记忆全都已经混杂在一起,而且有很多缺失。”拉佩道。 莫文明白了,看来储存在金币里的记忆是会渐渐淡去的。 “最早的一个人是谁?”莫文问道。 “好像是克里特文明时代的某个人,很可能是克里特国王索帕·彭尼斯洛手下的一位将军。”拉佩也不是很肯定地道,早期的记忆全都混杂在一起,这是他唯一能够分辨出的一人。 莫文摇头叹道:“没人知道它的来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比克里特文明要早得多。” 说着,莫文朝着金币看了一眼,所有的记载都语焉不详,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它。 莫文一边看着幸运金币,一边说道:“有人说它和尤特人有关,我原本以为你那么照顾尤特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怎么可能?”拉佩立刻摇头说道,不过他完全能够猜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因为幸运金币是一枚金币,而尤特人是出了名的喜欢和钱打交道,如果有谁会把一件神器做成钱币的模样,必然是尤特人无疑。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莫文笑了笑,指了指钱币上面的那朵玫瑰花说道:“这应该是一个线索,古往今来,所有国家都会找一种东西作为自己的象征,太阳帝国的象征是太阳和眼镜蛇,克里特文明的象征是橄榄枝头冠,古帝国的象征是老鹰,而在太阳帝国和古帝国之间确实曾经有一个文明是用玫瑰花作为象征。” “巴比伦?”拉佩问道,他也看过不少历史书。 巴比伦同样属于远古文明,严格说起来和太阳帝国是同一时代,不过它的历史比太阳帝国短一些,差不多在太阳帝国中期才出现,最终也在兽人和人类的战争中灭亡。 和太阳帝国一样,巴比伦也曾经辉煌过,创造出巴比伦通天塔、空中花园等一连串奇迹——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这里好像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还想待多久?”莫文提醒道。 “没想到他们的胆子如此之小,我原本还打算解释两句。”拉佩看了市中心的那座大教堂一眼,说道。 西撒是光明神殿的传统势力范围,甚至宗教裁判所最初就是在西撒成立,之后才推广开,由此可见光明神殿在西撒的地位。 当初拉佩刺杀菲戈特亲王,波尔多大教堂的大主教曾经跑出来阻止,他原本以为这次也会跑出来一大堆大主教或者红衣主教,又或者是宗教裁判所的执法者、审判者和处刑者。 没想到黑胡子临死爆发,造成这样的惨祸,也仍旧没人跑过来。 “那是当然。”莫文翻了翻白眼,道:“你杀的可不是一位亲王,而是黑胡子这个老牌传奇强者,如果有人想阻止你,首先得掂量一下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紧接着莫文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觉得你也没必要这样公然挑衅,既然攒足面子,就该走了。” 拉佩倒也不坚持,他原本就只是想嘲弄光明神殿的那帮人。 拉佩将散开的黑烟重新聚拢起来,收起分身,瞬间朝着黑胡子藏身的庄园而去。 拉佩倒不是去斩草除根,他不希望别人拿其父母和亲友威胁自己,同样他也得遵守相应的规则,既然黑胡子已经死了,他就不能去找黑胡子家人的麻烦,哪怕知道黑胡子的孙子或者曾孙里有天才,成长起来之后有可能会找他报仇,他也不能抢先动手。 拉佩过去,是为了收取战利品。 ※※※ “太过分了,这根本就是挑衅!” “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居然导致这么多无辜者死亡,实在不可饶恕!” 拉佩一走,一群神职人员就立刻赶到,那些愤愤不平的大部分是光明神殿的人。 来的人中还有其他神殿的,他们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他们也是西撒人,不过愤怒归愤怒,还不至于跟着发疯,特别是跟在光明神殿后面发狂。 现在光明神殿没落了,其他神殿重新崛起,但是其中不包括南方诸国和西撒。 西撒仍旧是以光明神殿为主,其他神殿虽然没有被压制得喘不过气,但是想要找信徒仍旧非常困难,这也导致他们对光明神殿没什么好感。 “这样的恶徒绝对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必须讨伐,各位怎么说?”一位身披红色坎肩,年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主教问道。 老主教叫里瓦尔,是红衣主教,也是西撒王国的总主教,对于别人来说,拉佩的挑衅可以无视,但是他不行,他是光明神殿在马特拉德的负责人,如果他没有什么表示,会被认为是渎职。 “造成这场悲剧的毕竟是黑胡子。”旁边一个明显不属于光明神殿的人不冷不热地说道。 “虽然造成危害的确实是黑胡子,但是他们不应该把战场放在这里,这里是城市!”里瓦尔红衣主教怒声喝道。 “职业者之间的战斗不应该波及到无辜者。”一位主教也在旁边帮忙说道。 在场不属于光明神殿的神职人员全都默然无语,这话确实没错,不过从来没人当真。 事实上,职业者之间的战斗大部分发生在城里,别说一般的职业者,拉佩以前和不少大师等级的人物战斗,也都是在城里,无辜者被波及也不是一、两次,却从来没人拿这当回事。 “我们没办法决定,只能报上去再说。”开口拒绝的是风神殿的祭司,众所周知风神殿和拉佩的关系异常密切——这当然是托辞。 光明神殿有一套很严密的体系,最顶上是教皇,底下有一群枢机主教,其他神殿可没有这样的体系,虽然各座神殿也有一个最高的教宗,不过教宗只是名义上的宗教领袖,实际上并不管事,所以开口的这位祭司完全可以自己做出决定——不过没人愿意说破。 “最好快一点。”里瓦尔红衣主教冷笑一声,他原本就没指望其他神殿会参与进来。 “我们也得报告上去。”另外一位神殿的祭司也开口说道。 其他不属于光明神殿的人也纷纷作出同样的表示,然后这些人转身就走。 “这帮滑头!”一位胖乎乎的大主教啐了一口,道。 “并不算滑头,他们只是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罢了。”里瓦尔红衣主教异常阴冷地说道。 “我们现在怎么办?”另外一位大主教眉头紧皱,问道。 “多召集一些人。”里瓦尔红衣主教淡淡地吩咐道,现在他琢磨的是怎么把拉佩永远留在马特拉德。 里瓦尔敢这么琢磨,当然是有所依仗。 马特拉德是西撒王国的首都,而西撒王国又是光明神殿最重要的地盘之一,这里的大教堂数不胜数,整个马特拉德有六座大教堂,还有两座大修道院,除此之外还得加上宗教裁判所总部。 最大的马特拉德大教堂就是里瓦尔红衣主教负责管理,另外五座教堂属于五位大主教,两座大修道院的实力更强,里面有七位大主教等级的修士,不过更恐怖的还得数宗教裁判所总部。 现在宗教裁判所在其他地方都吃不开,各级执法者、审判者和处刑者要么返回教皇国,要么来到马特拉德,所以这里强者如云,大主教等级的人物少说有五、六十位。 “那小子会不会跑了?”一位大主教问道。 “他没跑。”里瓦尔红衣主教立刻道:“冈萨雷斯已经跟下去了,不过莫文老头还在,我们最好忍一下,那老头是传奇里资格最老的几个人之一,很难对付,如果他和那小子联手,就算我们一起出手,胜败也很难预料。” “万一老头一直跟在那小子身边呢?”另外一位大主教问道。 “那小子为人贪婪,黑胡子一生积蓄都在这里,好东西肯定不少,他怎么会放过?莫文老头就不同,身为一国的守护者,又掌控着魔法协会,怎么可能看得上黑胡子的那点收藏?”里瓦尔红衣主教说道。 ※※※ 就在光明神殿的人商量要如何拿下拉佩的时候,拉佩正在黑胡子的庄园里。 此刻,黑胡子的家人全都战战兢兢地躲在一间房间中,这原本是仆人的房间,现在二十几个人挤在密不透风的房间,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反抗,只求能活下来。 拉佩已经把庄园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东西倒是不少,但是和黑胡子几十年海盗王的身份实在不相称。 “别找了,身为一个海盗,黑胡子肯定把大部分东西埋在某个地方。”莫文早有预料地提醒道。 拉佩轻叹一声,这就是他不喜欢海盗的原因。 海盗是一个高危险的职业,不但要对付各国海军的围剿,抢劫的时候也有可能遇到意外,还得防备黑吃黑和底下人的背叛,所以上了年纪的海盗都会把财宝埋在某个地方,这就是海盗宝藏的来历。 据拉佩所知,老虫子就有一个藏财宝的地方,所以天堂岛被打下来后,老虫子很快就恢复财力,投靠他之后居然还有钱投资。 “你在这里等你的飞艇,我要走了。”莫文说道。 “光明神殿的事,你帮我留心一些。”拉佩低声说道,很显然意有所指,虽然里瓦尔红衣主教和几个大主教商量着要对付他的时候,始终没有提过他的名字,但是他知道对方肯定会有所行动。 “你以为之前的几天我在做什么?”莫文轻笑着问道。 拉佩在等黑胡子出现的时候,莫文早已联络几个说得上话的传奇强者,再让他们通知其他的传奇强者。 拉佩没问结果,传奇强者是最没有时间观念的一群人,再说只要莫文和那群人联络过就行,原本也没指望那些传奇强者能够帮他什么忙,那些传奇强者的作用只是威慑,让光明神殿不敢乱来。 “你忙吧!”说完,莫文立刻就走,临走之前他朝着庄园外面某个方向扫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对于莫文来说,这一次西撒之行颇为圆满,既看到拉佩的实力,又卖了个人情,现在要走了,居然还能看一场好戏。 ※※※ 拉佩已经收起战利品,虽然有点失望,但是总体来说还算不错,能够被黑胡子带在身边的全都是他能用的东西,其中有三件小神器、两件法则武器。 除此之外,黑胡子的家人也有各自的收藏,那就要丰富多了,法则武器加起来有三、四十件,小神器也有五件。 从楼上下来,拉佩打开那间仆人房,看着挤得满满的一屋子人,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可以走了,从密道走。” “你想赶我们走?这里是我们的家。”一个女孩壮着胆子说道。 其他人却拼命地朝着女孩使眼色,显然都怕惹怒拉佩。 “不走也可以,等一会儿这里就会成为战场,我已经感觉到宗教裁判所的人正往这边来。”拉佩看了窗外一眼,说道。 黑胡子的家人顿时脸色大变,要不是拉佩堵在门口,他们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冲出去。 拉佩对于这帮胆小鬼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冲着那个女孩点了点头,然后扔了一只袋子过去,说道:“你很不错,至少不像其他人那样窝囊,不愧是黑胡子的种。好好修炼吧,什么时候修炼到传奇境界,你就可以来找我报仇,我会给你一个公正决斗的机会。” 女孩接住袋子,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袋里盘着一条长鞭,那是黑胡子的长鞭,还有他的修炼笔记,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宝石,如果卖掉它们,足够这里所有的人衣食无忧。 “我不会感激你的。”女孩咬牙说道。 “我没说过需要你的感激。”拉佩毫不在意地说道,接着他离开门口。 此时,黑胡子的家人呼的一声冲出来,朝着门廊一侧挂着的一幅油画冲去。像黑胡子这样厉害的传奇人物,又是魔法师,留下的逃生通道肯定不会是普通货色,那幅画其实是一扇传送门。 女孩走在最后,她显然比其他人要镇定得多。 “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报仇。”女孩咬牙说道。 说完这番话,女孩一步跨进传送门。 此时黑胡子的家人全都离开,那幅画恢复了原状,庄园里顿时变得静悄悄。 拉佩放出神念朝着四面八方扫了一下,确认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后,接着沉入地下。 在庄园的地底有一间很大的密室,这间密室完全封闭,没有任何通往地面的通道,因为黑胡子根本不需要什么通道。 密室四周布满繁复的魔纹,随着拉佩的进入,这些魔纹一道接着一道浮现出来,构成一座立体的魔法阵。 刚才拉佩一直在拖延时间,装得像是一个财迷,花了大量时间用于鉴别那些战利品,其实他在研究黑胡子的笔记。 别看拉佩前前后后只花了半个小时,其实他已经用上时间停滞(那种由超高感知和超强反应能力衍化而来的时间停滞),一秒钟如同一分钟般漫长,一分钟犹如一个小时,所以他虽然只花了半个小时,却相当于三十个小时,再配合超强的记忆力和理解力,足够让他掌握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这座魔法阵的运用。 拉佩随手划了几下,浮现出来的魔法阵迅速转动起来,而且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与此同时,庄园外面也起了变化,一切都仿佛静止下来,一片树叶正从树上飘落下来,此刻树叶停在半空中,原本院子里的落叶被风吹得不停打旋,此刻,这些落叶也被凝固在那里,一切都停了下来。 拉佩轻轻朝着旁边一点,随着一阵空间波动,那幅油画出现在面前。 拉佩将手贴在油画上,他在改动传送连接的位置。 在十几公里外的地方,云层上方停着一艘飞艇。 拉佩在等黑胡子出现的那几天里,这艘飞艇从南方大陆飞到马特拉德,上面装着他需要的东西。 突然,油画发出嗡嗡的轻响,紧接着咚的一声,一个很大的东西掉落出来。 拉佩随手一挥,掉出来的东西立刻浮在空中,然后被挪到旁边。 又是咚的一声轻响,另一个东西从油画里掉出来,是一件件“货物”从远处的飞艇上被传送过来。 突然,拉佩心头一动,他听到一丝破空声,紧接着四周的窗户爆闪出一阵刺眼的光亮,然后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光明神殿的那帮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这么没耐心?”拉佩流露出嘲讽的神情,说道。 ※※※ 在庄园的外面,有人悬浮在半空中,不过更多人站在地上,他们将庄园包围起来。 “黑胡子的家人被放出来了,我们的人已经拦下他们,接下来怎么办?”一位主教走到里瓦尔红衣主教的身边,低声问道。 众人全都看着里瓦尔,他是马特拉德的主事人,也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 “能够确定他们的身份吗?会不会有人是假冒的?那小子不会这么好心吧?”一个光头、赤脚,身上穿着灰布长袍,看上去像是苦修士,身上却披着一条金色坎肩的人问道。 这位是光明神殿十二位审判长之一,被称作为“血腥裁决”的冈萨雷斯,在光明神殿内部,他的等级甚至还在里瓦尔红衣主教之上,仅次于教皇和十二枢机主教,更重要的是,宗教裁判所的人绝对没有冒牌货,就算黑胡子对上任何一位审判长也未必能够讨到便宜。 “已经查过了,绝对没问题,要不要……”那个主教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没必要,放他们离开吧,他们会找那小子报仇的,听说海盗报仇一向不择手段。”冈萨雷斯的脸上露出阴狠的神情,说道。 那位主教心领神会,黑胡子的家人就算不想报仇也不行,但他们就算想用正当的手段报仇也做不到,他们只能采用那些令人不齿、被人唾弃的手段,譬如对拉佩的父母下手——这就是光明神殿阴狠的地方。 ※※※ 在庄园里,拉佩的脸上满是笑意,不过笑容异常阴森,外面的那群人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刚才那番话完全传到他的耳中。 拉佩知道,冈萨雷斯说这话是有目的,为的是让他心乱。 “或许是时候让世人看到我恐怖的一面了。”拉佩自言自语道。 此刻,拉佩的脑子里想的是那个用黑死病替整个世界带来死亡和恐慌的黑魔法师,在幸运金币的历任拥有者里,那个黑魔法师是最疯狂、最邪恶、杀人最多的一个,但是他的结局却并不算最差,事实上他活得比大多数幸运金币的拥有者都长,死的时候也没受到什么痛苦。 与那个黑魔法师相对应的,就是那位圣女。 那位圣女很伟大、善良和令人敬仰,但是她死得很痛苦,不只被活活烧死,临死之前还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酷刑和凌辱。 好人得不到好报,疯子才令人忌惮。 一直以来,拉佩都遵守着一条底线,但现在这条底线消失了,至少对光明神殿已经不再有什么底线。 当然,拉佩绝对不会学那个黑魔法师的做法,疯狂也要有限度,如果和全人类为敌,结果只会惹来所有传奇强者的联手绞杀。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庄园外面的魔法阵再一次遭到攻击,魔法阵上出现一些红色的光斑,那代表着破损。 “是你们要来招惹我的。”拉佩说道,随手滑动了两下,一幅地图顿时出现在面前。 那是一幅立体地图,是西撒首都马特拉德的地图,只见上面多了一堆红点,每一个红点都代表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其中包括那六座大教堂、两座大修道院、宗教裁判所总部、王宫、贵族院、统帅部…… “真要感谢黑胡子,这家伙确实心狠手辣。”拉佩叹道,虽然有点叹息的味道,不过更多的是赞叹。 这一切并不是拉佩的布置,而是黑胡子的杰作,很显然黑胡子也担心光明神殿的人找他的麻烦,所以暗中做了这些布置。 ※※※ 就在红点出现的同时,在十几公里外的马特拉德,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团团迷雾,迷雾中隐约传来滚滚的雷声。 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是刚才的爆炸声把很多人惊醒,此刻,他们都仰头看着天空,天空中诡异的景象让所有的人感到大事不妙。 连普通居民都已经被惊动,光明神殿的人自然也一样,心中的恐慌绝对要胜过民众,因为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在庄园外面,里瓦尔红衣主教等人也已经得到消息,全都脸色大变。 本来里瓦尔等人已经制订好攻打庄园的计划,他们不打算进入那座魔法阵,只想远远地用圣光攻击,这样做需要花费的时间会很长,但是胜在安全。 但现在里瓦尔等人不得不改变计划,如果真的让拉佩的攻击落在马特拉德,对光明神殿的威信将会是极大的打击。 用不着里瓦尔红衣主教多说,实力最强的冈萨雷斯点了一些人直接杀进庄园。他点的人大部分是宗教裁判所的成员,小部分是两座大修道院的人——这就是光明神殿的风格。 虽然冈萨雷斯名义上的地位甚至要超过里瓦尔红衣主教,更在那几位大主教之上,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里瓦尔红衣主教出身于王室,是现任西撒国王的亲叔叔,事实上历任红衣主教都是由王室成员担任。那四位大主教有的也和西撒王室有关,有的则出身于大贵族的家庭,剩下的一位大主教则是从教皇国过来,背景同样不浅,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会上去冒险的。 一进入魔法阵笼罩的范围,冈萨雷斯等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外面的人眼里,庄园仍旧是庄园,没有丝毫改变。不过进入庄园里的人看到的就不同,一切都显得那样诡异,仿佛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而是进入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四周什么都没有,没有农田,没有院子,也没有冈萨雷斯的那些同伴,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庄园,而且那座庄园给他的感觉有些阴森。 “不好,这是一座罕见的空间秘阵!”冈萨雷斯大声喝道,他希望跟他进来的人能够听到。 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冈萨雷斯感觉自己好像和整个世界隔离开。 冈萨雷斯知道不妙,连忙打了一连串法印,身体四周飘浮出无数黯淡的星屑——这是一种侦测神术,专门用来侦测空间特性。 宗教裁判所是一个专门用来对付“异教徒”的地方,当然所谓的异教徒是泛指,所有不信奉光明之神的人都是异教徒,这也是异教徒的传统涵义。身为光明神殿的审判长,冈萨雷斯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了解,其中也包括各种空间类的秘法。 结果很快就有了,不过冈萨雷斯的脸上并不显得高兴,因为侦测出来的结果非常糟糕。 这不是一个次元,也不是小空间,而是一个带有世界特性的空间,这个空间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大,直径甚至不到一公里,但是里面被分隔成很多小块,更恐怖的是这些小块还互相重叠着,但是冈萨雷斯却看不到其他人。 “给我开!”冈萨雷斯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十字,此刻,他运用的也是一种空间秘术,称为光之门户。 十字变得越来越大,而且散发出刺眼的金光,冈萨雷斯迅速跨了过去。 眼前的景物又是一变,别的地方和刚才一样,四周仍旧空荡荡,庄园也仍旧是那座庄园,只是多了十二口棺材。 棺材就停在院子里,围拢成一圈。 那不是普通的棺材,而是装法老的金棺,这些金棺全都竖立着,棺盖正缓缓地打开,一阵阵慑人的气息从棺里传出来。 在这些金棺的正中央还放着一座祭坛,祭坛的四周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头,这些人头明明已经干瘪,给人的感觉却仍旧活着一般,围绕着祭坛的是无数骸骨,全都乱堆着,但是感觉却异常恐怖。 冈萨雷斯只觉得头皮发麻,那座祭坛散发出的气息令他窒息,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退不回去。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冈萨雷斯的脸上满是骇然,突然他高声喊道:“这是一个陷阱!” 冈萨雷斯高喊的目的,是要让外面的人知道,可惜这片空间早已经被彻底封锁,一点声音都传不出去,同样心灵传语之类的能力也全都被隔断。 突然,冈萨雷斯心头狂跳,他感觉到不对劲。 就在冈萨雷斯身后十米之外,拉佩悬空而立,一只手微微抬起,手中握着一件枪不像枪、剑不像剑的东西,此刻顶端正指着他。 “不!”冈萨雷斯发出一声尖叫,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瞬间虚化,背后伸展出一对翅膀——这是天使降临。 拉佩见识过这招,上一次他看到这一幕是在一位红衣主教死了之后,那位红衣主教是个冒牌货,被拉佩杀死后,凭着仅剩的一点意识强行转化成为天使。但冈萨雷斯却是凭自己的意志,强行转化成为天使状态。 转化成天使状态的好处很多,首先是不容易死,身体化为光芒,介乎于实体和虚无之间,不受任何物理伤害,也不受大部分的魔法伤害,包括元素、剧毒、腐蚀、诅咒之类的攻击。其次是能够无限制运用瞬间转移和复活,而且天使状态的移动速度快得惊人。最后就是更方便施展光明神术。 和当初那位红衣主教不同,冈萨雷斯的天使状态带有武器,他的左手多了一面由光组成的盾牌,右手多了一把同样由光组成的长剑。 这可不是普通的兵刃,和拉佩手里的十字剑一样,冈萨雷斯的这把长剑同样无坚不摧,甚至威力还超过十字剑。 事实上,十字系列模仿的就是天使状态下幻化出的那些武器。 完成天使转化的同时,冈萨雷斯的身体四周顿时多了一连串光环,不只脚下层层叠叠,如同花瓣般,脑袋后面也是一圈环绕着一圈,就如同教堂壁画上的那些圣徒。 天使转化、神圣武器、瞬间多重施法,所有这一切都比当初那个红衣主教要高等许多。 拉佩静静地等待着,丝毫没有打断的意思,直到冈萨雷斯做完所有的准备,他才举起手中的长剑,指着冈萨雷斯,微笑道:“现在可以开打了?” 刹那间,拉佩手里的长剑亮了起来。 这是冈萨雷斯看到的最后一幕,然后他整个人就散开,化作一团弥漫的光雾——这就是天使状态下被击杀的景象。 天使状态根本没产生作用,冈萨雷斯也没来得及瞬间转移,连坚不可摧的信仰之盾居然也没任何效果。 天使状态下被击杀,原本应该可以复活,但是冈萨雷斯却没有丝毫复活的迹象。 “第三个。”拉佩自言自语道。 这是拉佩干掉的最轻松的一位传奇强者,甚至比偷袭何塞都容易得多,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冈萨雷斯的实力比不上何塞,事实正好相反,冈萨雷斯至少可以对付两个何塞,可惜他不应该进来庄园,一旦进入这里,再厉害的人也会被限制死。 一个站在魔法阵里的魔法师绝对非常危险,更何况拉佩还把那座祭坛和十二口金棺弄了过来。 黑胡子逃出陵墓的时候,用一件神器作为代价干掉大多数的法老木乃伊,但是仍旧有幸存的。 这座祭坛虽然不是神器,却也不简单,所以没有被毁,至于祭坛旁边的那些尸骨,全都是法老木乃伊的残骸。 拉佩把金棺和祭坛摆成这副模样是有名堂的,这叫亵渎祭坛。 亵渎祭坛只有一种作用,就是限制神力的运用,不只光明神力,对一切神力都有效。 ※※※ “冈萨雷斯死了。”里瓦尔红衣主教神情凝重地说道,他想到过可能会有所损失,但是没想到第一个折损的居然是十二审判长之一的冈萨雷斯。 里瓦尔简直难以想象,冈萨雷斯的实力绝对是西撒第一。 突然,里瓦尔的心头又是一阵狂跳,几乎同时,两个大主教等级的修士和一个处刑者的气息也从他的感知中消失。 身为光明神殿在西撒的最高神职人员,里瓦尔红衣主教对每一个神职人员都有着某种特殊的感应,这种感应来自光明之神,不可能出错,也不可能被屏蔽,一旦消失就意味着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是彻底死亡。 “这不可能。”里瓦尔慌乱起来,他原本对这次行动很有把握,认为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没想到转眼间就死了四个人,其中还包括冈萨雷斯这样的顶级强者。 此刻,里瓦尔只能祈求剩下的两个人能逃出来,可这道念头刚生起,他对那两个人的感知就消失了。 “这不可能,那小子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就算有魔法阵辅助,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杀掉我们这么多人。”里瓦尔茫然地说道。 “大人,现在怎么办?”旁边的一位大主教急道。 里瓦尔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光明神殿的传奇强者确实很多,但是传奇强者也分三六九等,光明神殿的传奇强者有七成是冒牌货,真正拿得出手的并不多,此刻,整个西撒王国能够出现的传奇强者几乎都在这里。 里瓦尔无法想象,这么多传奇强者折损在这里,上面会给他什么样的处罚。同样也无法想象,折损这么多真正的传奇强者,西撒王国的整体实力会跌落到何种程度。 “里面还有三个人,用移形换位,把他们拉出来。”里瓦尔慌乱地说道。 移形换位是建立在天使转化状态下的一种能力,可以无视大多数的空间屏障,强行把自己人拉出来。但是用这招是有代价的,移形换位是用一个人代替另外一个人,所以拉一个人出来就必须送一个人进去。 那几个大主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身材肥胖、满脸横肉的大主教朝着十米之外的一位主教一指,道:“就是你。” 那位主教一脸凄苦,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是他不敢反抗,也没办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发光。 唰—— 一件长袍从那位主教身上滑落下来,他已经变成天使的状态,下一瞬间天使的体型明显变了,这意味着移形换位已经成功,里面的一个人被替换出来。 亮光渐渐淡去,最终变成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修士。 “谢谢。”中年修士朝着里瓦尔红衣主教点了点头,道。此刻,他浑身赤裸,满头大汗,脸色也惨白如雪。 里瓦尔红衣主教二话不说,也朝着一个主教指去。 那个主教身体开始发光,不过下一瞬间他飞散开来,化作一片光雾。 移形换位失败,不过这并非里瓦尔红衣主教的错,而是里面的那位传奇已经被干掉。 里瓦尔没空伤感,又朝着一个主教指去。 在里瓦尔这样做的时候,中年修士在旁边说道:“里面是一座空间类的魔法阵,像是一个不完整的世界,或者是某个世界的投影,带有空间封锁、空间禁锢、空间扭曲和多元空间重叠之类的效果。我还看到一道亵渎祭坛的投影,祭坛四周似乎站着些什么东西,可能是他的分身。” “不是分身。”旁边又有一个光团渐渐恢复人形,这一次被拉出来的是一位老人,他是两位修道院院长之一,实力仅次于冈萨雷斯和里瓦尔,说道:“我虽然没有看清楚,但是可以肯定总数有十二个,应该是僵尸之类的东西。” “或许是新的分身,或者是召唤出来的死灵。”里瓦尔喃喃自语道,他仍旧没有停下救人。 不只是里瓦尔,另外几位大主教也一样,都在拼命救人。 不过这一次就没那么幸运,那几个身上开始发光的主教同时爆开,化为飞散的光雾,这也意味着魔法阵里已经没有活人。 与此同时,包括里瓦尔红衣主教在内,所有的人都感觉心头一紧。 在每一个人的背后都凭空出现一道诡秘的影子,它们带着凛冽的杀气,手里握着看不见的长剑。 几位大主教闪身就逃,他们的反应都很快。 可是里瓦尔没逃,因为他已经死了,幸运金币从他的后脑勺打进去,从前面飞出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死了。 突然,远处那座静止的庄园重新动了起来。 所有的人,包括五个试图逃跑的大主教全都被拉进去。 这座魔法阵有两种模式,一种是被动地等人进入。另外一种需要拉佩亲自发动,可以锁定住某个人,然后把那个人拉到里面。 到现在为止,没人能够逃脱。 从一开始,拉佩就没打算放任何一个人离开,他要把光明神殿在西撒的传奇强者一网打尽。 拉佩瞬间化作无数残影,同时对那些人发起攻击。 如果没有那座魔法阵,如果没有亵渎法阵,拉佩绝对不敢这么做。 刹那间拉佩的分身化作无数残影,场面和当初对付黑胡子简直一模一样,每一道残影对付一位敌人。 那些大主教、审判者、裁决者、处刑者和传奇等级的大修士,此刻都拼命想要挣脱出去,他们化作一道道金光四处乱撞。至于那些跟着过来的主教就没这样的本事,他们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全都被拉佩瞬间杀掉。 第一百二十二章决议 传奇强者的世界总是迟缓又沉闷,几十年也未必会遇到一次大事,但是现在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这样的气氛很少出现,热闹程度仅次于两个世纪以前光明神殿的分裂。 光明神殿在西撒的传奇强者一下子被杀掉一大半,其中包括红衣主教里瓦尔、审判长冈萨雷斯这样的顶级人物。 这个损失可不小,对于西撒王国来说,一下子失去这么多传奇强者,实力瞬间跌落谷底。就算对光明神殿来说,这也是难以弥补的损失。正因为如此,此刻,教皇国上上下下全都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商量对策,大部分人都要求全力讨伐天堂岛,到处能够听到愤怒的呼喊声。 不过此刻,教皇宫里的气氛却显得异常沉闷。 现任教皇庇护六世端坐在正中央的宝座上,他的宝座和其他人的座位没什么两样,没有特别表明他身份的地方,身上穿着一件红色长袍,完全秃了的脑袋上带着钩花的头罩,眼泡浮肿着,稀稀拉拉的眉毛垂着。 在历任教皇里,庇护六世属于比较窝囊的一个,同样也是比较倒霉的一个,就是在他这一任里,神圣联盟下面的各国宣布取消光明神殿的诸多特权,一年前弗伦希尔的暴乱对于光明神殿又是一次沉重打击,要知道弗伦希尔王国原本和西撒一样,也是光明神殿传统的势力范围,在重要程度上就排在南方诸国和西撒之后。这一次的事,更让光明神殿的地位遭遇了挑战。 “你们都说说看,我们应该怎么办?”庇护六世无精打采地问道,身为教皇,却没有教皇的强势,这或许也是他窝囊的原因。 底下的人全都沉默不语,按照他们的意思,肯定要给拉佩一点颜色看,不只是响应底下的呼声,同样也是为了教廷的权威,问题是联合会已经做出决议,认定这次事件是他们的错。 联合会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权力,实际上更像是一个俱乐部,一个大家聚集在一起说话的地方,不过联合会也是陆地上最强大的组织,因为有资格加入其中的全都是传奇强者,当然只限于人族。 “有没有办法说服他们,让他们重新裁决?”一位枢机主教问道。 “不可能的!把这次事件提交到联合会的是莫文老头,老家伙认识的人很多,而且这一次道理在他们那边,西撒人没事干什么庇护黑胡子?”一位守护骑士愤怒地说道。 守护骑士也未必全都公正、正直,不过和光明神殿的其他人相比,他们更讲道理,不像那些神职人员没有道理就用歪理,要不然就栽赃、诬陷,各种肮脏手段不断。 “这是黑胡子的个人行为,西撒人未必知情。”一位大主教辩解道。 “黑胡子去见何塞又是怎么回事?”守护骑士翻了翻白眼,道。 “事后打声招呼嘛,这完全可以理解。”那位大主教继续辩解道。 “你当联合会的人都是白痴?会相信这种话?”守护骑士颇有些不满地道,他不满的是教士系统的这帮人就喜欢乱来,喜欢耍嘴皮子,喜欢颠倒黑白,这套对普通人有用,但是对大师以上就没用,更不用说传奇,再说对方手里十之八九拿着何塞的对话记录。 眼看着自己人先要争吵起来,庇护六世连忙摆了摆手,道:“问题不在这里。” “对啊!问题根本就不在这里,真正的问题是别人想要借机会打压我们,这次的机会多好?一下子干掉我们十几个大主教以上的人。”一个最年轻的枢机主教插嘴道。他之所以插嘴,很明显是针对庇护六世。 “我们真的动手又如何?传奇强者都很懒,而且到了这个地步他们都怕死,真的会主持正义吗?”另外一位枢机主教顺势说道,他显然也认为应该对拉佩采取行动。 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平时一声不吭,非常窝囊的教皇这一次居然毫不犹豫地道:“会,不但会帮那小子主持公道,还有可能趁机干掉我们,甚至把整座光明神殿抹去,就像当初对尤特人做过的那样。” “这怎么可能?” “开玩笑,当年尤特人的野心太大,威胁到其他势力,所以遭到攻击,我们只是对付一个崛起得比较快的暴发户,对别人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莫文老头也没有这样的面子吧?” 底下议论纷纷起来。 “你们难道忘了公元十二年的那个决议吗?”庇护六世有气无力地问道。 庇护六世这么一说,底下的人全部一震。 正是那个决议使得光明神殿得以迅速发展,在短短几个世纪里就超越那些延续千年的古老神殿,当然同样受益的还有那些异教徒。 那个决议的核心就是为了人类的强大,针对某些人或者势力来扶持。 相对于其他神殿,光明神殿要年轻得多,在那个决议出现之前,光明神殿的处境非常糟糕,不但信徒受到迫害,圣徒和教宗也经常被杀害,对于当时的光明神殿来说,那个决议是一顶保护伞。 同样,光明神殿的分裂和四个世纪以前的那场思想变革,也是在那个决议的强制下得以发生,要不然那些意图分裂光明神殿和颠覆人们对光明之神信仰的人早就被碾碎。 “是因为枪手这个职业?”沉默许久后,坐在庇护六世底下的那个枢机主教问道。 “听莫文老头所说,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庇护六世颓然地说道。 “没那么简单?” “那小子还有更大的计划?” “这怎么得了?” 底下顿时嚷嚷起来,就连那几个意志坚韧、心境修炼得极高境界的人也感到有些震惊。 “枪手这个职业现在还只能到准大师的境界,他似乎有进一步的计划。”庇护六世叹道。 “他想要到什么地步?”十二枢机主教之首底声问道。 “传奇以上。”庇护六世很不想回答,但是没办法,这件消息不能不让大家知道。 “恐怕是在做梦。”底下的一位大主教冷笑一声,说道。 这番话得到很多人的响应,不过也有不少人眉头紧皱。 为首的那位枢机主教问道:“告诉您这个消息的人,有没有说可信度?” “那小子已经有计划,还拜托莫文老头,让他请其他传奇强者帮忙,那小子要一批法则物品,不需要任何实用价值,只要蕴含法则就行。” 对于教廷来说,庇护六世或许是一个窝囊废,但是正因为他的性格随和,所以是历任教皇里和外界关系最好的一人,这些消息就是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朋友告诉他的。 底下那些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他们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拉佩的想法不是凭空而来,他借鉴十字系列的经验,而十字系列也不是圣殿十字军搞出来的东西,而是来自教会,是光明神殿无数先辈摸索出来的经验。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在场的人全都有一种感觉,拉佩的想法十之八九可行。 “这下子可麻烦了。”为首的枢机主教喃喃自语道。 大部分人都明白为首的枢机主教的意思,不过也有一小部分人脑子不够聪明,一位大主教立刻说道:“我们也可以跟着做啊,甚至用不着制作什么法则物品,手头上的圣器就有一大堆,而且还能够借助信仰之力,修炼起来容易得多。” 但是没有人回答。 那些不明白的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等着上面发话,而明白的人根本就不屑回答,同时他们也不能回答。 教廷当然没办法学这种做法,反倒是已经分裂出去的几个分支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光明神殿能够屹立千年,靠的是森严的等级体系和逐级选举的架构,前者使得教廷的结构异常稳定,后者保证有限的“纯洁”。 如果光明神殿学拉佩那样放开所有的限制,结果或许会让教廷变得空前强大,超过以往任何时候,但是必然导致等级体系的垮台,然后就是再一次分裂。 “这对我们很不利,我担心其他人会跟着学,特别是北面那些家伙。”另外一位十二枢机主教说道,他说得很晦涩,听得懂的人自然懂,听不懂的人只能懵懂地坐在那里,没人会帮他们解释。 庇护六世是明白的人,他弱的是性格而不是智力,他知道北面的那些家伙指的是光明神殿分裂出去的那些分支。 虽然光明神殿分裂了,但是迄今为止仍旧以教廷为主,可如果大家都学拉佩的做法,结果就将完全不一同,那些分支或许缺乏资源,也缺乏足够的指引者,但是他们的结构非常适合这种做法,很快就会后来居上。 “还有其他神殿也是一个大问题。”又有人说道。 “那些异教徒呢?他们会不会也跟着学?”一位大主敦问道。 “这倒用不着担心。”庇护六世摆了摆手,说道:“那些异教徒的国家全都是政教一体,神殿可以没有等级架构,但国家绝对做不到。” 听到这番话,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 “联合会已经做出这样的决议,明显想要杀掉那个小子看来是不可能,只能暗着来,问题是谁能杀得了他?”一位红衣主教问道。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到了传奇境界,不可能被欺骗,对方有没有敌意,绝对一眼就能看出,再高明的掩饰也没用,除此之外,传奇强者肯定能够衍化出时间和空间类的能力,拥有这两种能力,就算打不过,至少也能逃跑。 平心而论,当时黑胡子是有机会逃生,他如果一看到拉佩的分身就立刻逃跑,根本就不会死。 问题是黑胡子太骄傲,不认为自己会输,还想各个击破,再加上黑胡子以为何塞肯定会帮忙,底下又有那么多光明神殿的人,他以为拉佩是在找死。却没想到何塞被拉佩阴死,光明神殿的人反应又太慢,还在权衡利弊,结果错失良机。 黑胡子、何塞、里瓦尔、冈萨雷斯等人的死,其实都死在他们的自大上,他们成为传奇强者的时间太长,又太小看拉佩。 拉佩却不会,除非等上十年,等到他也习惯传奇强者的思维,也变得自大和懈怠。 问题是光明神殿等不起,也不敢等,拉佩只用了两年,就走到别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够达到的地步,再给他十年,谁都不知道他能够走多远? “来硬的也不行,暗杀也不行,这怎么办?”一位大主教用力挠着头说道。 “为什么不暂时放松一下呢?”一个矮小干瘦、满头乱发,还有些不修边幅的年轻的红衣主教说道。 “放松?说说看你的想法。”庇护六世坐直身子说道,他没想到有人会提这样的建议,说实话他对这个建议感兴趣。 “外面的人都认为我们会采取强硬对策,所以莫文老头到处串联,让那些传奇强者联手压制我们。如果我们选择暂时忍让呢?那小子成长得太快,对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事吧?”年轻的红衣主教问道。 “问题是他对我们的威胁更大。”为首的枢机主教冷冷地说道。 “他对我们的威胁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他本人的威胁,他的实力太强,如果继续让他成长下去,天知道他会走到哪一步?”年轻的红衣主教不疾不徐地说道:“不过只要我们不再主动招惹他,他也就不成为威胁。” 说完这番话,年轻的红衣主教看着众人。 对于这一点倒是没人反对,拉佩毕竟不是疯狗,也不是一无所有,想疯也疯不起来。 “另一部分是他的势力,他的势力膨胀得很快,潜力更是可怕,而且塔伦离我们太近,他的势力一旦膨胀起来,对我们将是极大的冲击。”年轻的红衣主教继续说道。 “这好像是废话。”为首的枢机主教冷冷地说道。 年轻的红衣主教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大家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的势力充满潜力的同时,也隐伏着一个大危机。” “有这事?”庇护六世问道。 “那是当然。”年轻的红衣主教非常有把握地说道:“那小子本身没有太大的野心,这一点非常有意思,或许……这和他能力的来源有关。” 年轻的红衣主教说得很晦涩,不过在场的人大多明白。 两年半就拥有传奇的实力,众人如果还猜不到拉佩的能力是怎么来的,那就太差劲了。 别人不知道幸运金币的存在,光明神殿却一清二楚,甚至光明神殿和幸运金币历任拥有者之间一直都纠葛不断,对此自然异常敏感。 “有道理,一个拥有强大力量,但是没有足够上进心的首领,短时间内或许能够得到手下的拥戴,时间长了却会招来憎恨,因为他限制了底下人的发展。”庇护六世满脸笑容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为首的枢机主教也沉思道。 “你的实力和你的地位不相符合,这就是麻烦的根源,你有没有为手底下的那些人想过?他们为什么跟着你?” 在另外一个地方,另外一个人也正在说着类似的话,这人是比格·威尔。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为了未来打拼。”拉佩明白比格·威尔的意思,也明白他的担忧,道:“你要我怎么办?” “你必须做出选择,找一个继承者。”比格·威尔当然有对策。 “我还活着呢!”拉佩觉得这番话实在太刺耳。 “那好吧,就换成代理人,代表你的利益,代表你的身份,你站在幕后,他站在前面。”比格·威尔立刻换了一个说法。 “我早就这么做了。”拉佩觉得奇怪地问道。 “你只是在分权,这可不够。”比格·威尔摇了摇头,道:“我所说的这个代理人,必须完全代表你的身份,他必须能够掌控一切,能够调用所有的权力。” 听到这番话,拉佩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一旦他真的这么做,万一所托非人,对方来个恩将仇报,那可就有意思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的你还需要害怕这个吗?”比格·威尔提醒道。 拉佩不由得点了点头,除非光明神殿全力出手,或者三个以上的国家联手对付他,此时的他绝对可以安枕无忧,他现在的实力在幸运金币历任拥有者里也是数一数二。 当然拉佩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并不可靠,没有不朽者,没有蛇镯,没有脑虫,他什么都不是。 虽然已经想明白,但有些东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拉佩仍旧有些担忧。 “我知道你的心里肯定还有顾虑,应对的办法很简单,你只要表现得让所有人感到忌惮就行。”比格·威尔看透拉佩的心思,说道。 “怎么做?”拉佩立刻问道。 “挑战光明神殿的权威,进攻南方诸国,甚至……打进教皇国。”比格·威尔压低声音说道。 “这怎么可能?”拉佩的脸色都变了,他有些怀疑比格·威尔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我的脑子没问题。”比格·威尔猜到拉佩的想法,说道:“你难道没有意识到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吗?” “最好的机会?”拉佩思索片刻,多少有点明白比格·威尔的意思。 发生在马特拉德的那场战斗,让光明神殿元气大伤,十几个传奇强者陨落,西撒王国变得实力空虚,就算光明神殿再有底蕴,短时间内也补不回来。而莫文又帮拉佩打了招呼,让各国的传奇强者联手对光明神殿施压,不许他们乱来,此刻的光明神殿绝对处于低谷。 “敢不敢?”比格·威尔逼问道。 “我们的积累不够,就算传奇强者都不动手,大师的数量也不够。”拉佩仍旧有些犹豫地道。 如果只是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拉佩绝对不会犹豫,但是拿那么多人的未来去赌,他就感觉到压力太大。 “放心,没有大师会上场的。”比格·威尔笑道。 “为什么?”拉佩感到奇怪地问道。 “你真把自己看作是传奇强者?”比格·威尔感到好笑地说道:“你现在仍旧是大师境界,不管你的实力有多强,大师就是大师,按照规矩那些传奇强者是不能对你动手,你却可以随意杀死任何一个挡在你面前的大师。” 听到这番话,拉佩终于醒悟过来,这才是他真正的优势。 不过拉佩马上又皱起眉头,战争有战争的规矩,他想要利用这个优势,就不能主动挑起战争,因为防守的一方在危急关头是可以出动传奇强者,要不然传奇强者怎么能够称得上是一国的守护者呢? “教廷会主动挑起战争?”拉佩问道。 “会。”比格·威尔毫不犹豫地道。 “这怎么可能?”拉佩觉得比格·威尔在开玩笑。 “你不觉得我们的国王和王后被囚禁得太久吗?”比格·威尔问道。 拉佩皱了皱眉头,他对国王和王后可没什么好感,于是问道:“怎么,你想把他们救出来?” “陛下对我毕竟不错,再说我能复活也全都是他的面子,所以我打算帮一把。”比格·威尔苦笑道。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想法?”拉佩不认为比格·威尔是一个喜欢自找麻烦的人。 “他联络过我。”比格·威尔说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是国王有想法了。 “你难道没有劝过他?”拉佩问道,在他看来,国王和王后不捣乱的话,其实非常安全。 “你觉得他会听劝吗?”比格·威尔问道。 拉佩耸了耸肩膀,他突然想起国王的为人。 “好吧,那就帮他一把吧。”拉佩说道,他不想让比格·威尔难做。 “放心,他让人转达这个意思,更多是在试探你,他根本就没指望你出手救他。”比格·威尔低声说道。 “那我应该怎么办?”拉佩问道。 “我就说你答应帮他。”比格·威尔很随意地道。 拉佩明白了,比格·威尔的意思是给一个口头承诺,但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说穿了就是敷衍。 “可以。”拉佩立刻点头,紧接着问道:“这样就能让南方诸国主动挑起战争?” “那是当然,如果国王逃出去,肯定会想方投法夺回弗伦希尔的控制权,你的表现就代表中立,另外两个传奇强者肯定也会选择中立,这样一来陛下就有信心了。”比格·威尔仔细地分析道。 拉佩这才明白,其中原来还有那么多名堂。 “他能打赢?”拉佩问道。 “这我不清楚。”比格·威尔摇了摇头,说道。他是外交家,不是军事家。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各国都会全力出手。”比格·威尔说道。 “为什么?”拉佩有点不太明白地问道。 “一旦国王出逃,以国内的情况来看,绝对不可能再出现一位新的国王,君主立宪制必然破产,只能变成共和政体。像弗伦希尔这样的大国变成共和政体,绝对是各国所不能允许的。”比格·威尔说出其中的关键。 “瓦尔纳斯也是共和制政体,为什么他们没事?”拉佩问道。 “两边不一样,瓦尔纳斯的共和体制传承自古帝国时代,是一种贵族共和。而弗伦希尔现在宣扬自由、平等,一旦转为共和政体,只可能是平民共和。一旦默认这种共和政体的存在,那些国王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比格·威尔帮拉佩分析这件事。 “万一出逃失败呢?”拉佩又问道。 “很简单,国王会被处死,弗伦希尔仍旧会宣布共和,这更是各国无法容忍,他们必然出兵干涉,比平民共和更糟糕的就是连国王的脑袋都被砍掉。”比格·威尔非常平静地道,显然他对国王有可能被处死的结果并不关心。 拉佩沉思许久,最后下定决心,说道:“就这么办。” “那么我连夜就走,这件事越快办好,我越安心。”比格·威尔说道,此刻的他是一道守护灵,本体是一枚戒指,随便弄一个小精灵带着就可以走,来去非常容易。 “我这边也安排一下。”拉佩说道。 ※※※ 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行进在茫茫无际的沙漠中,统帅这支军队的正是伯纳,此刻的他和士兵们浑身上下全都沾满黄沙,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但是大家的精神都很不错。 这个鬼地方虽然令人讨厌,但是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好地方,因为伯纳可以纵横驰骋,随意发挥。 “进攻是最好的防卫,一点都没错吧?”伯纳意气风发地问着旁边的人。 “是啊,蹲在矮墙后面朝着敌人远远地开枪,实在太没劲,哪里比得上现在这样,发现对方的弱点就立刻插入,快速进攻,快速解决敌人,然后快速撤退。”旁边的一位军官道。 这段日子伯纳等人确实打得很顺,因为其行军速度快,敌人只有骑兵能够追得上,但是骑兵的数量毕竟有限,更打不过他们。而步兵数量倒是足够,绝对打得过他们,但是又追不上。 “天色有些晚了,要不要扎营?”另外一个军官问道。 现在已经进入深秋,白天的沙漠仍旧酷热,但是一到晚上就很冷,偏偏这里又没有树木,点个火堆都显得奢侈,最好的做法就是早早扎营,趁沙子还带着热度,铺上厚厚的毯子,四周扎起帐篷,这样就可以保持温度。 “好吧。”伯纳采纳这个意见,他一向都很体恤手下。 命令很快就传达下去,军队停下来,士兵们从一张张爬犁上下来,开始搭建帐篷。 军官们的帐篷肯定最先搭好,最大的那顶帐篷就是伯纳的,他刚一进去,突然皱起眉头,朝着旁边轻喝一声:“谁?谁在这里?” “是我。”角落里传出拉佩的声音:“命令你的手下不要进来。” 伯纳有些意外,不过他照着做。 “我这一次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拉佩低声说道。 “什么事?”伯纳的心不由得提起来,他担心的是拉佩实力变强后,控制欲也随之变强。 “你有没有想过成为弗伦希尔的国王?”拉佩问道。 “这怎么可能?”伯纳的脸色变得很怪,他原本以为拉佩想要试探他,但是这算什么试探? “我说的是真话。”拉佩非常严肃地说道:“这一次来南方大陆,我的目的已全都达到,不但成功晋升到大师境界,同时还拥有传奇的实力,我相信成为传奇强者只是时间问题。” 伯纳不由得点了点头,要是别人说这话,他根本不会相信,但是拉佩说这话,他绝对没有任何怀疑。 “没人会允许一个传奇强者成为掌控者,就算是穆罕默德当年也不敢这么做,他只是一个精神领袖,而不是实质性的统治者。”拉佩说道。 “所以你事先就分散权力。”伯纳有些明白拉佩的来意,说道。 “仅仅只是分权,这根本不够。”拉佩连连摇头说道:“大家一旦知道我没办法继续上进,恐怕都会有想法吧?” 伯纳的脸色顿时变了,紧接着他就想到拉佩一上来说的那句话。 “你想让我当国王?”伯纳惊讶地问道。 “当然,只有你最合适,首先你是平民出身,未来的弗伦希尔就算有国王,也不会是以前那种国王,只可能是民选国王,就算有贵族,贵族的特权也会被大大削弱,因为民众已经尝试过平等和自由,就像狼已经尝过血的味道。”拉佩悠然地说道:“你也有这个资格,你背后的骑士学院实力不算小,却又不像兄弟会那么庞大,你完全控制得住。最后就是你的军事才能和自身的实力。” 伯纳默默地听着,他对这番话倒是认可。 在拉佩比较信任的人里,杰克、安德里根本无意政治,他们的目标都是冲击传奇境界。玛格丽特和西尔维娅同样不合适,她们是女人,而弗伦希尔从来没有出过女王。汉德和费德里克也不可能,因为他们都是小偷出身。只有安博尔·诺德能够和伯纳竞争,但他已经公开宣称放弃贵族身份,身边也有一群人在帮忙,原本是劲敌,但是他的年纪已老。 “为什么是国王?”伯纳问道。 “你成为国王对我的好处最大,同样对这个国家也是一件好事。”拉佩实话实说,这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和比格·威尔研究出来的结果。 “对你的好处最大,我可以想象,但是对这个国家……”伯纳出身平民,对平等、自由的理念还是挺认可的。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绝对不能传出去。”拉佩先警告一句,然后把比格·威尔和他说的那件事说出来。 伯纳的脸色顿时变了,他当然知道国王出逃意味着什么。 “只要这个国家实行的是平民共和,各国就会疯狂围攻。光明神殿肯定不会帮忙,反倒有可能站在对方那边,弗伦希尔台面上只有两位传奇强者,实际上有四位,未来再加上我就是五位,但是我们绝对挡不住那么多国家的围攻。”拉佩叹道:“有一个国王的话,那就好得多,民选的国王也是国王。” 拉佩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他这样做也是不得已,当初他脚踩两条船,之前又收留一大群前贵族,这些人给塔伦带来繁荣的同时,也意味着他的屁股底下放着一只火药桶。 若弗伦希尔一旦变成共和政体,拉佩必然面临支持和反对的选择,但这一次可就没有周旋的余地,只有保持君主制,他才能维持现状,可又不能是原来的君王制。 ※※※ “他已经答应了?”一叫狭小的密室内,几个人正凑在那里,此刻说话的正是国王。 “威尔勋爵说得很清楚,只要我们在出发之前告诉他们一声,他们就会负责接应,保护我们离开马内,不过只会保护您到边境,不会进入别国的范围。”说话的是一个胖老头,看上去六十多岁,身材很矮,下巴光溜溜的没有胡子,浮肿的眼泡配上一张大嘴,样貌颇为丑陋。 胖老头叫费尔森,是国王的宠臣,是少数几个真正称得上忠心耿耿的人物。 “你觉得这话可信吗?”国王皱起眉头问道,他对拉佩始终不信任。 “这个……我不敢肯定。”费尔森嘴里这么说,却在心里暗叹,他知道国王又开始小心眼了,甚至还知道国王当初对比格·威尔说那番话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在寻求帮助,只是一种试探罢了。 这让费尔森觉得很悲哀,此刻能够帮得上他们,而且愿意帮他们的人已经不多,这时候再胡乱猜疑,拒绝帮助,那就太傻。但是又不敢劝,他能够始终得到国王的信任,就是因为一向表现得很顺从,即便知道国王做的事是错的,也不会说出来。 “看来你也对那个人有所怀疑。”国王自作聪明地说道:“我怀疑他得到消息之后会去告密,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借他的手迷惑那帮造反的家伙。” 费尔森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他快要昏倒了,因为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怀疑一位传奇强者的承诺已经是非常糟糕的事,比这更糟的就是戏弄一位传奇强者,但是费尔森又不敢劝,只能岔开话题说道:“陛下,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还没想好,我岳母那边做好准备了吗?她打算怎么接应我们?”国王犹犹豫豫地问道。 这就是国王的性格,做任何事都拖拖拉拉,他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有逃跑的想法,但是一直拖到现在才开始实施。 费尔森焦急地道:“那边已经做好准备,梅洛哈德将军率领第十二兵团在塞韦斯特等候您的到来。” 国王立刻摇了摇头,说道:“这不行,万一前往塞韦斯特的路被封锁怎么办?只有一个接应点根本不够安全,必须多几个接应点。” 费尔森傻了,他知道国王又开始犯病,国王经常犯这种自以为是的病。 逃亡这种事最重要的是隐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费尔森一直很注意这一点,他严格控制着知情人的数目,这边除了国王和王后,就只有负责路程安排的布耶和负责策划、联络的他,连比格·威尔也只知道他们要走,并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走,那边除了国王的岳母,就只有宰相丕肖贝,还有就是负责接应的梅洛哈德将军。 如果按照国王的意思,知情者必然会增加,这就加大泄漏消息的风险,还得增加接应的军队,也就增加引起怀疑的可能。 费尔森感到纠结,但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一直以来的做法——乖乖听话,绝不反对。 “您打算什么时候走?”费尔森再一次问道。 “明年五月怎么样?”国王绝对是一个慢性子,一下子就把时间拖后半年,显然他还想等一等,看一看。 费尔森听到后真的要昏过去,别人逃命是越快越好,轮到国王就成了拖一拖,等一等。 “拖后半年倒可以多准备一下,但是我听说议会里有人提议封锁边境,我怕……”费尔森知道没办法说服国王,只能用谎言恫吓。 “为什么?”国王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问道:“难道消息走漏了?” “那倒不是,封锁边境是为了防止走私。”费尔森随口编了个谎话。 费尔森敢这么做是因为风险最小,以前国王身边还有其他人,想要知道些什么消息,总有地方可以打听,现在只有他们几个人,基本上他说什么,国王都只能相信,用不着担心会被拆穿。 再说费尔森也没撒谎,议会确实有这样的提议,只不过这类提议根本就不稀奇,每个月总会被提出五、六次,然后大家闲扯一通,最后都当作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国王却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他信以为真,脸色顿时大变,急不可耐地问道:“你说什么时候最合适?” “照理来说是越快越好,不过年底快到了,前线的一些军队正在后撤,士兵们也要回家过年,路上很拥挤,人多眼杂,说不定会出事,所以最好等一段时间……过年之前的几天应该很合适,那时候该回家的都已经回家,不能回家的肯定会被关在兵营里,路上没什么行人。”费尔森知道国王喜欢拖拉,所以不说立刻就走,而是安排在年底。 果然国王犹豫片刻后,就同意地说道:“也好,你再跑一趟塞韦斯特,和那边谈妥细节。” 突然国王想到一个主意,冷笑一声,说道:“你再告诉威尔勋爵,我打算在明年五月出逃,让他转告那位。” 此时费尔森已经无话可说,他只能答应下来。 随后费尔森离开了,他是透过一道隐蔽门离开的,隐蔽门的出口在一辆马车上,这辆马车恰好从王宫前的大道上驶过。 费尔森不得不采用这种办法,现在整座王宫在严密监视之下,像他这样的人想要进来很困难,不但要经过层层盘查,和国王也没办法单独谈话,必然会有一个人站在旁边听。 此刻,马车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看到费尔森后微说道:“陛下已经打定主意了?他打算什么时候走?” 突然那个人停顿一下,紧接着又道:“如果是真话,你就告诉我。如果是假话,那就算了。” 说话的这个人,正是比格·威尔。 “还是你懂得我们的陛下。”费尔森苦笑道。 “反正我已经尽力,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心安理得。”比格·威尔一点都不在乎,说实话他自己都不清楚对国王有没有感情,或许从头到尾他求的只是心安。 “没什么,他只是觉得接应点太少。”费尔森和国王不同,他对比格·威尔还是很信任。 “我看,这次出逃的成功率有点……”比格·威尔不由得摇了摇头,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枚深紫色水晶,说道:“如果遇到麻烦,你可以砸碎水晶。” “他会来接应?”费尔森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疑之色,问道。 “强行出手应该不可能,但是他会伺机带走太子,太子年幼,目标小,身体轻,想要偷出来不难。”比格·威尔直言不讳,这才是拉佩真正的打算,他们早就做过很多计划,现在终于能够用上。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费尔森自认为已经明白比格·威尔的想法,于是问道:“你们不会出卖陛下吧?让他被抓住,然后你们用那个孩子做文章。” “你觉得他还需要这样做吗?”比格·威尔轻笑起来,问道。 费尔森沉默片刻,不再说什么,他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拉佩根本用不着玩什么花招,以拉佩的地位,完全可以另外找一个拥有王室血统的孩子,这样控制起来反而容易。 第一百二十三章偷孩子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塔伦已经开始飘雪,远在南方大陆的那支远征军正陆陆续续返回,不过并不会完全撤回来,至少会有五百人驻守在托比西尼亚。 现在的托比西尼亚已经没有多少弗伦希尔人,这五百人的驻军完全是为了显示主权,更多的是象征意义,反正只要拉佩活着的一天,就没人敢打托比西尼亚的主意。 和塔伦、沙利尔、班克纳特群岛一样,托比西尼亚已经被视作为拉佩的直属领地,进攻一位传奇强者的直属领地绝对是找死的行为。 返航的舰队可以说是满载而归,南方大陆到处是沙漠,荒凉贫瘠,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东西都没有。南方大陆盛产黄金、象牙、宝石,这些平时都需要花大钱购买,现在却都是战利品,单单这些东西的价值就已经抵消出兵的费用。 不过拉佩并不在乎钱,他在乎的是背后的利益。 以前和南方大陆之间的贸易,大部分掌握在瓦尔纳斯人手里,弗伦希尔王国只能靠托比西尼亚这块殖民地占据一些配额。现在就不同,整个南方大陆北面的港口几乎全都被拉佩等人炮击过,参与托比西尼亚大屠杀的几个国家都被打得很惨,放过他们的条件就是以后只能和弗伦希尔人做交易——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因为拉佩的缘故,塔伦和西撒、南方诸国之间的贸易几乎断绝,甚至连走私贸易都做不下去,他迫切需要一个替代的贸易伙伴。 重启贸易,让士兵们得到好处,让商人们得到利益,可谓皆大欢喜。 不过在旗舰上,正中央的会议厅里,气氛却没有外面那样热烈。 拉佩坐在正中央的主座上,他的面前摊开着一幅地图,是一幅东南边境和南方诸国北部的地图。 “又要和南方诸国开战啊?不是已经打过一场了吗?”西尔维娅问道。 “之前只能说是暂时停战,因为特雷斯的海盗对我们的威胁太大,必须首先铲除,除此之外我也要借这个机会晋升大师。现在这些目的都已经达到,而南方诸国,特别是瓦尔纳斯共和国成为我们最大的威胁,所以有必要继续之前的战争。”拉佩说道。 拉佩不打算告诉众人国王准备出逃的事,所以用这番话搪塞。 “连着打了一年的仗,底下的人会不会感到厌倦?”一位从南方舰队投靠过来的大师问道。 没等拉佩回答,伯纳就抢着说道:“不会,绝对不会,只要能够不停获得胜利,士兵们是不会感到厌倦。同样的,只要能够不停获取利益,底下的民众也不会感到厌烦,甚至还会希望仗打得越多越好。” “是啊,只要收获大过付出,大家都不会在乎,怕的是打败仗,或者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霍克也在一旁说道。 霍克的年纪比所有人都大,年轻的时候正是弗伦希尔王国最风光的那个年月,同样他也到处打仗,对战争有清晰的认知。 “只要传奇强者不出手,我们就没有输的理由。” 杰克绝对乐观,或者说得更确切点,因为比格·威尔的缘故,他也知道国王要逃,更知道这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此刻,拉佩名义上是和大家商量,实际上已经有结果了。 “大家听我说。”拉佩阻止众人继续争论,说道:“就算真的要打这场仗,也得等到明年三月之后,这段日子足够咱们做准备。” “什么样的准备能够保证打赢南方诸国?”有人问道,这是一位大骑士,伯纳原来的那间骑士学院的人。 对于要不要和南方诸国开战,伯纳手底下的那些人同样有分歧,有人认为可以打一下,也有人认为太危险,毕竟教廷的实力摆在那里。 “我手上有一份年度报告,截止到十一月底,我们控制的两个省已经全部组建国民自卫军,不只城市,也包括村、镇。国民自卫军的总人数已经达到三十七万,除此之外还有两百万名预备役,我们招募的职业者也超过两万人,下一批强化铠甲已经在制造中,总数五千具。至于火枪、火炮之类的东西……我就不说了,大家都很清楚,我们从来都不缺这些东西,除此之外,我们的手上有一百三十五万吨粮食……”拉佩不停念着数据。 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特别是伯纳一系的人,他们的根基并不在塔伦,而是在马内。此刻,马内也已经出了年度报告,那份报告可没有拉佩手里的这份报告好看。 “这份是真实的报告,对外公开的报告会修改一些数据,多少要给别人留点面子嘛!”拉佩朝着北面扬了扬下巴,道,公开的报告数据肯定要缩水,要不然别人一定会眼红。 众人心领神会,反正塔伦和马内的不和早已经人尽皆知,没什么可掩饰的。 “我告诉大家这些,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们已经有了和任何人开战的实力。”拉佩异常自信地说道:“不只财力,我们的军队也已经锻炼出来,不再是一年前那支勉强拼凑起来的民兵武装。” 拉佩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他梦想的大工业体系已经有了一个雏形。 现在塔伦、沙利尔、德文尼,再加上工业岛,四个地方每月的产出相当惊人,足以保证军队的需要,而且拉佩透过这个大工业体系,把两座省所有的城市都牢牢控制在手里,已经形成一个小范围的经济圈,困扰别的地方的经济问题,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存在。 建立起这个小经济圈之后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抚恤金的问题也得到解决。死者家属索要抚恤金,为的是能够活下去,有口饭吃。拉佩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是可以给一个工作机会,给一套免费住房,再搞一个公共食堂,提供一日三餐,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也是拉佩敢对南方诸国开战的原因之一,他的开战成本要比对方低得多。 会很快就开完,从会议室里出来,拉佩立刻看到比格·威尔,他马上知道等待的那一刻到了。 把比格·威尔带进自己的房间,拉佩问道:“怎么样?我们的国王陛下已经做好了准备?” 比格·威尔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没说实话,告诉我出逃的时间是明年五月,但是我敢肯定,他们会在过年之前跑路。” “现在离过年还有半个月,我们现在就过去?”拉佩问道。 “你这边方便离开吗?”比格·威尔反问道。 “当然方便,现在快要到年底,根本没有什么事可做。”拉佩立刻道,就算有事,他也会扔在一旁。 “你不带什么人过去?”比格·威尔意有所指地问道。 “不带。”拉佩摇了摇头,说道,他知道比格·威尔指的是莎尔娜,办正事要紧,如果带莎尔娜回马内,免不了要去拜访多明尼哥,说不定会引起某些人的猜测。 “让杰克和安德雷帮你掩饰一下,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离开。”比格·威尔提议道。 “我也是这么想。”拉佩点了点头,道。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比格·威尔问道。 “我布置完成之后就走。”拉佩立刻说道。 “对了,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遇到蜜丝瑞尔了。”比格·威尔低声说道。 拉佩一愣,紧接着流露出狂喜的神情,问道:“她怎么样?之前她在哪里?是不是莫文老头搞的鬼?” “你自己去问。”比格·威尔没办法回答,他只是远远地看一眼,说道:“她住在玛蒂尔大街二三五号。” 得到这个消息,拉佩愈发心急如焚,他立刻出去和杰克、安德雷打声招呼。 想要让别人以为拉佩仍旧在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事,留一道分身在这里,然后再让安德雷帮忙用幻术掩饰一下就行。 做完这一切,拉佩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隐身后飞身而起,现在他已经是大师,飞行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比格·威尔则缩回藏身的戒指里,让拉佩带着一起飞。 飞出去十几公里,拉佩钻入云层,然后他召唤出那团黑烟。 黑烟什么都好,既能够当作武器,又能够用来飞行,唯一的缺点就是没办法隐形,拉佩已经打定主意,找一个时间好好研究一下,反正已经得到黑胡子的研究笔记,知道如何炼制黑烟。 ※※※ 玛蒂尔大街位于马内的东北角,这里是商业区,而且是最繁华的商业区,沿街全都是店铺,而且不只底楼有,二楼、三楼也有,整条街一眼看去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招牌。 这里的楼房都很有特色,非常狭窄,同时又很深,店面小,但是里面却很宽敞。 二三五号是一幢四层的楼房,底楼是药房,二楼是私人诊所,三楼原本也有一家店铺,不过现在关门了,四楼是住家。 拉佩悄悄地落在楼顶上,然后施展一道穿墙术,直接穿了进去。 “什么人?”房间里传来一声娇喝。 拉佩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这个让自己惦记和挂念的女人。 “怎么是你?”蜜丝瑞尔看清楚来人后,脸上充满惊诧地问道。 “比格·威尔看到你,然后他告诉我。”拉佩道,突然他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么巧,这肯定是故意安排的。” “你不应该来找我的。”蜜丝瑞尔叹息一声,满脸幽怨地说道。 “是不是因为莫文老头的缘故?你一直被莫文老头囚禁着?”拉佩问道。 “并非你想的那样。”蜜丝瑞尔走到窗口边上,看着窗外,悠悠说道:“他确实是在利用我,不过没你想的那么恶劣,他是我的曾祖父。” 这个答案让拉佩大吃一惊。 拉佩正打算询问,突然意识中的不朽者开口问道:“现在情况发生变化,你、我之间的协议还有没有用?” “你放心,我说过的话肯定算数。”拉佩没好气地道。 说实话,拉佩不认为莫文对蜜丝瑞尔有什么慈爱之心,如果真有爱心,怎么可能让蜜丝瑞尔修炼黑魔法? 黑魔法的优势在初期,到了后期不但没有好处,还很容易出问题,所以传奇魔法师中,黑魔法师的数量远比其他魔法师少得多。 拉佩是有亲身体验,晋级大师的时候,他就出了问题。 那些和拉佩签协议的魔王绝对不是好东西,所谓的协议其实是播种,晋升大师的那一刻就是果实成熟的时候,那些魔王全都过来收割。不过那时他的意识中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幸运金币里的死亡回忆和不朽者互相拉锯,让那几个魔王直接被卷进战场。 正是因为这群魔王的出现,不朽者不得不停手,对于这些魔王,不朽者也非常忌惮。 突然拉佩又想起一件事,问道:“我记得当初你好像说过,你的家族世世代代侍奉王室,那你的曾祖父……” 拉佩早就知道各大党派敢起来造反,背后都有魔法协会的影子,而魔法协会这样做肯定和莫文有关,现在看来莫文就是幕后黑手。 “你难道对王室就没有怨恨?”蜜丝瑞尔轻笑起来,问道。 拉佩有些明白,莫文年轻的时候肯定遭遇过什么,以至于对王室满怀憎恨,莫文的家族虽然被誓言约束,不得不听命于王室,但是对莫文这样的传奇强者来说,只要肯付出代价,完全可以解除约束。 “当初我承诺过你的事,马上就能办到。”拉佩异常欣喜地说道。 蜜丝瑞尔微微一愣,紧接着就明白过来,说道:“国王想要逃跑。” “他告诉我出逃的时间是五月,不过比格·威尔推断这不是真的,出逃的日子应该就在这几天。”拉佩说道。 突然蜜丝瑞尔脸色微变,她指了指窗台。 “放心,没人能够听到刚才那番话,我一进来就把这里隔绝。”拉佩早就注意到房间里有监视用的法阵。 “你好像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蜜丝瑞尔有些看不明白拉佩,那道法阵是她的曾祖父亲手布置的。 突然蜜丝瑞尔又想起一件事,拉佩提到她曾祖父的时候,用的是“莫文老头”这个称呼,如果拉佩是在一千公里外的塔伦说这话,或许没什么问题,可这里是马内,莫文背定能够感应到。 “你多久没有接触外面了?”拉佩轻笑起来,问道。 “看来你的实力又提升了。”蜜丝瑞尔一听就明白,她对拉佩实力提升的速度有所了解,甚至都能猜到这种提升速度的背后肯定有原因,道:“你别告诉我,你已经是传奇。” “没到传奇,我还只是大师。”拉佩笑道。 蜜丝瑞尔并不感到惊讶,就算再妖孽,两年的时间成为传奇强者,那也太过分。 “不过我刚刚宰了黑胡子和何塞,然后又设局干掉里瓦尔和冈萨雷斯,除此之外还包括另外十几位大主教。”拉佩炫耀着自己的战果,说道。 蜜丝瑞尔身为秘密警察的一员,当然知道黑胡子、何塞、里瓦尔和冈萨雷斯是什么人,更知道他们的实力,她不由得瞪大眼睛。 “我现在已经无所畏惧。”拉佩低声说道。 蜜丝瑞尔后退几步,尽可能让心情变得平静一些,好半天她看了窗外一眼,笑着问道:“你在马内有住的地方吗?” 拉佩当然有住的地方,他在马内仍旧有眼线,那是费德里克布置的,一直都是单线联系,而这几个人的手里都有安全的落脚处,来历干净,有人住进去也不会引起怀疑,不过蜜丝瑞尔说这话,拉佩当然明白意思。 “这段日子我恐怕没处可去,可以住在这里吗?”拉佩问道。 “想要留下?可以。”蜜丝瑞尔凑了过来,像一条水蛇般缠上拉佩,腻声说道:“但是要看你的表现。” 拉佩俯下身子,一把将蜜丝瑞尔抱起来,朝着卧室就走。 ※※※ 时间一天接着一天流逝,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 对于拉佩来说,这绝对是最爽的一周,白天拉佩和蜜丝瑞尔到处乱转,以前他一直没机会好好在马内玩一玩,这一次他终于弥补这个遗憾,唯一煞风景的是很多地方已经变得残破不堪,有些是毁在暴乱中,不过更多的是毁在之前的那场防御战,战况最严峻的时候,赖恩和布朗日的联军已经打进北区,站在议会大楼的楼顶就可以看到远处的硝烟。到了晚上,拉佩和蜜丝瑞尔会彻夜疯狂。 离新年还有六天,和往常一样,傍晚时分拉佩和蜜丝瑞尔从外面回来,他抱着蜜丝瑞尔往卧室就走,反正晚餐已经在外面吃过,接下来就是疯狂享乐的时刻。 不过拉佩和蜜丝瑞尔刚进入卧室,就听到房里有人说道:“你们两个人够了。” 原来是比格·威尔跷着脚坐在角落之中。 看到比格·威尔在,拉佩把蜜丝瑞尔放下来,问道:“他们今晚出逃?” “差不多应该是今天晚上。”比格·威尔点了点头,道。 拉佩立刻从袖管里抽出一幅书卷,这是从光头预言师那里借来的。 传奇境界可以衍化出各式各样的能力,拉佩衍化的第一种能力就是预言,这种能力实在太有用。 只见拉佩随手一抹,书卷上顿时出现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斑。 “他们好像没动。”拉佩看的并不是国王,任何预言术对王室成员都无效,这是一种祝福,只要拥有王室血统都会得到这个祝福。 那些光斑是国王的亲信,其中就包括胖老头费尔森。 “像费尔森、布耶这样的人,当然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比格·威尔笑道。 “那你怎么知道国王今晚出逃?”拉佩以前一直没问,这一次忍不住了。 “我命人盯着费尔森的车夫,那个人是费尔森的亲信,本身的实力也不错,今天早上盯着他的人告诉我,他在做出发的准备。”比格·威尔道。 拉佩默然点头,他相信比格·威尔不会弄错,再说从时间上来看也差不多,再过几天就是新年,现在是最后一批回家的人上路的时候,大道上还可以看到一些马车,再过一、两天就没人出门了。 “亲爱的,我出去一趟就回来。”拉佩在蜜丝瑞尔的脸颊上亲吻一下,身体瞬间隐去,片刻后,他出现在王宫附近的一幢房顶上,这里离王宫有六百米左右。 拉佩掏出法老权杖,为了这次行动,他又从安德雷那里借来权杖,接着小心翼翼地放开神念,将整座王宫笼罩起来。 整座王宫被一道巨大的结界保护着,拉佩的神念并不能够渗透进去,好在他也不需要这么做,他原本就没想过窥探宫里的情况。 “国王如果想走,肯定会在八点以前离开,再晚,就算他熬得住,那两个孩子可不行。而且太晚的话,路上没什么马车,很容易暴露。”比格·威尔说道。 拉佩明白,现在离八点还有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他绝对不会有丝毫松懈。 就在这时,拉佩看到一辆马车朝着王宫过来。 “他们来了?这么快?”拉佩感到意外地问道,现在天都没黑,这时候跑路,好像不是很安全。 “那是拉法尔特的马车。”比格·威尔认识所有大人物的马车,一眼就认出来,说道。 马车在王宫门口停下来,两个人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痩,宽脑门、尖下巴。另外一个人身材肥胖、油光粉面,还抱着一堆文件。 拉佩认识这两个人,痩高个就是拉法尔特,这个人是贵族,不过是贵族里的开明派,和各大党派的领袖都有交情,而且他是非常激进的自由主义者,也是立宪派的绝对支持者,革命一开始他就宣布放弃贵族身份,拉佩绝对不相信拉法尔特会帮国王出逃。另外一个人同样也不可能,他是马内现任市长巴伊,是杜瓦利派的成员,甚至可以说是创立者之一,在杜瓦利派里他属于比较温和的一类人,不过说他会帮助国王逃跑,肯定没人会相信。 “这应该是意外,他们肯定是因为公务来找国王。”比格·威尔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 “还没出发就碰到这样的意外,我们的陛下会不会把出逃的时间往后推?”拉佩问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比格·威尔沉默半晌,最后不太肯定地道:“应该不太会,他敢戏弄你,但是绝对不敢戏弄他的岳母,更何况负责接应的很可能是布耶,布耶的手底下可没什么军队,他临时请来两支雇佣兵团,花的钱是费尔森贴的,雇佣兵是什么德行,你应该很清楚。” 拉佩当然很清楚,他手底下的那帮海盗其实就是雇佣兵,同样当初和伯纳在东南边境对峙的南方诸国军队大部分也是雇佣兵,他们只认钱,每次行动都要额外付钱。 “对那位陛下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拉佩轻叹一声,说道。他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暗中下手,阻止国王的出逃,现在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用不着继续纠结。 这倒和运气没关系,而是因为拉佩在逃跑方面很有经验,逃命如果一开始顺利,那就一切顺利,如果一开始就出了意外,那么后面肯定会意外不断。 当初拉佩从塔伦逃到马内,一路上贾克卜的人围追堵截,但是全都让他甩脱。后来他带着安博尔·诺德一家和娜达利雅姐弟从马内逃回塔伦,情况就完全相反,还没出城就不得不杀人,一路遭遇追杀,半路上又被堵塞,根本就是一路杀过去的。 ※※※ 拉佩等着看好戏,此时国王却心急如焚,但是表面上还不能显露出来,不得不和那两个让他讨厌的人周旋。 “难道这几份文件不能等到明天再签吗?”国王异常郁闷地问道。 “您只要签署几份文件,我们还得熬夜把这些事落实下去呢!”拉法尔特毫无敬意地道。 国王很不满意地翻着眼睛看了看拉法尔特,然后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了翻之后,在底下签上名字。 “您不仔细看看?”拉法尔特问道。 “看不看有什么关系?结果不都一样?”国王懒洋洋地道,他当然不会说实话,说他想尽快签完这些文件。 不过这番抱怨也不是没有道理,同样是国王,但这个国王当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根本没有任何权柄,甚至连那些请求他庇护的人,他都没办法保住。 拉法尔特无视国王话语中的怨气,不过他也不再说什么,反正这也挺好的。 拉法尔特带来的文件有点多,需要签字的有十几份,这些文件不是签完就行,有些是要存档,一来一去就花掉半个多小时。 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国王很不耐烦地转身就走,他一刻都不想停留。让他郁闷的是拉法尔特却没离开,他和巴伊正在一份份地检查那些文件,确认没有遗漏。 这两个人不走,国王只能等候。 国王担心拉法尔特发现某个文件没签,转过头来找他,却发现他不在,那可就麻烦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只能继续等候。 这一等又是二十几分钟,直到拉法尔特带着巴伊离开,国王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满脸怒容地向侍从命令道:“把大门关上,我要休息了,不想见任何来访者。” 下完这道命令,国王转身就走,这下子他不担心会被打扰,虽然他这个国王当得很窝囊,但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国王快步走回顶楼,王后、公主和太子早已经等候在顶楼的小客厅里。 “我的王后,你已经准备好了吗?我们马上就可以获得自由了。”国王低声说道。 “我早就等着这一刻了。”王后有些激动地说道,而那两个孩子则颇为紧张。 “咱们走。”国王说道,一只手牵着王后,另一只手拉着年幼的儿子,朝着角落走去,他直接穿过墙壁。 墙壁后面居然是一条通道,这是一条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密道,甚至连王后对此都一无所知,它就是为了今天而存在的。 这条密道很长,而且空荡荡,脚步声引起的回音让两个小孩感到害怕不已。 “不会被别人发现吧?”王后忐忑地问道,她其实是想借这种方式来减轻心中的压力。 “放心,没人会发现,就算那个老头也做不到。”国王对此挺有自信地说道,却并不知道当他穿过墙壁的那一瞬间,拉佩就捕捉到一丝空间波动。 拉佩将神念覆盖在王宫外面,为的就是这件事,他确信王宫里有一条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也深信这应该是一扇传送门。 拉佩拥有超强的感知能力,晋升大师后这种超强的感知能力再一次得到强化,保护王宫的那道结界并不能完全屏蔽他的感应,像传送门这类造成的空间波动就没办法彻底屏蔽。 “国王已经离开王宫。”拉佩转头说道。 “接下来就是找出口。”比格·威尔看了看四周,说道。 “这座传送阵是高级货,我甚至没办法确定方向,而且距离好像也非常远。”拉佩说道,突然他笑了起来:“好在我事先就有所准备。” 说完这番话,拉佩掏出书卷,随手一抹,书卷上顿时显露出马内的地图,上面还有无数红色的小点,每一个小点就代表着一辆马车。 国王不可能凭两条腿跑着离开这个国家,肯定要坐马车,所以拉佩用预言术锁定城里所有的马车。 拉佩的预言能力是刚刚衍化出来的,用起来并不熟练,远没有光头预言师那样精细,但是他的精神强度远远超出光头预言师,而光头预言师只能覆盖四分之一个马内,他却可以把整个马内笼罩在其中。 拉佩漫不经心地摊开书卷,将其悬浮在半空中,他根本就不会去注意那些红点,整个马内少说有一万辆马车,他怎么可能盯得过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突然书卷上出现一个亮点,这个亮点一闪即逝。 “东郊。”拉佩精神一振,说道,他已经记下那个亮点出现的位置。 预言术的运用非常讲究技巧,如果某件事无法直接预知,可以用旁敲侧击的方法试试。 就拿眼前来说,王室成员身上全都有祝福,没办法用预言术确定他们的位置,所以拉佩就把目标定在马车上。之前所有的马车都很正常,但是就在刚才,其中的一辆马车突然失去踪影,而这正是他事先设置的条件,一旦有马车失去踪影就立刻显示出来。 刚才亮点出现的位置离王宫差不多有七公里,对于现在的拉佩来说,也就十几秒的时间,拉佩一边往那边赶,一边拿着书卷,眼睛盯着光斑最后出现的地方。 ※※※ 在东郊的一幢别墅里,一辆马车缓缓地驶出来。 这辆马车属于外表看上去普通,但是车内的布置却异常奢华的那种。 费尔森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不敢用自家的马车,唯恐被人盯上,所以马车是租来的,租车的人既不是他,也不是他的车夫,而是透过拐弯抹角的关系找到一个陌生人。 马车出了门,转弯上了大道,国王轻轻拉开窗帘往外面张望着,此刻的他穿着一身平民的衣服,不只是他,王后和两个孩子也一样。 “看样子没什么问题。”国王心里忐忑不安,但是嘴里说的却是安慰的话。 十二岁的公主和七岁的太子一下子安静下来,没了刚才的紧张。 王后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她不停在胸前划着十字,祈求着光明之神的庇佑。 这里是郊外,往前最多走一公里就能看到农田,此时国王等人已经出城。 国王看到路边横着当作路障用的木架子,很显然这里原本有检查站,现在不知道是因为快要过年的原因,还是因为局势已经稳定,所以检查站被撤掉。 国王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又皱起眉头,因为他发现马车跑得很慢。 车夫不疾不徐地控制着马车的速度,他不敢跑得太快,这样很容易引起怀疑,原本夜晚就很少有人出城,如果再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很容易被人猜到他们是在逃命。 可惜车夫清楚这一点,国王却不清楚,他敲了敲前面的隔板,大声命令道:“加快速度,尽快赶到罗贝尔德!” “罗贝尔德?”车夫心里暗自叫苦,他原本并不知道是替谁赶车,他的主人只是叫他做准备,去的地方是塞韦斯特。 现在车夫知道,原来是国王要出逃。 问题是目的地怎么会变成罗贝尔德?从马内到赛韦斯特的路要好走得多,距离也短,去罗贝尔德不但路程增加三分之一,还没有大道,只有几条小路。 稍微一想,车夫就明白,肯定是国王的疑心病犯了,他是费尔森的亲信,也听自家主人说过国王疑心病很重。 犹豫了一下,最终车夫还是选择听从。 ※※※ 寂静的夜晚,马蹄声显得异常刺耳。漆黑的夜色,马车上的那盏灯显得异常刺眼。 这辆飞奔的马车在崎岖的小道上穿行,车厢被颠簸得很厉害。车里的人早已经面色如土,两个孩子已经想吐了,好在因为紧张,晚上根本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还能忍住。 本来坐马车旅行是可以好好睡一觉,但是现在这样颠簸,这一家人根本就睡不着,只能苦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光渐渐放亮,窗外传来潺潺的流水声,国王掀开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打了一个呵欠,敲了敲前面的车壁,问道:“现在到哪里了?” “快到瓦勒纳了。”车夫道。 国王皱了皱眉头,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有一条路是从马内经过瓦勒纳再到罗贝尔德,不过这绝对不是最近的一条路。 此刻,国王的谨慎和多疑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天越来越亮,前面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小镇。 “到前面的时候停一停,我要休息一下。”国王命令道。 “陛下,这里不安全,不如到了……”车夫想要劝说。 “不要叫我陛下,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国王有些生气地说道,昨天一夜颠簸让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是的,陛……老爷。”费尔森的车夫很无奈,他没办法违抗命令,只能照着去做。 随后,马车渐渐放慢速度。 此刻是清晨,又临近年底,很多人已经开始放假,这座小镇更是如此,大部分人还在睡觉。 马车停在驿站门口,车夫从马车上下来,反正要停一下,他干脆趁机让马喝点水,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国王一家也从马车上下来,两个孩子脸色苍白,王后也累坏了,不过她没下马车,因为地面实在太脏。 国王不敢跑得太远,他就在驿站附近溜达着。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一个中年人开门出来,这个人是管驿站的,看起来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头顶微秃,身上穿着一件花格子上衣,底下是帆布背带裤。 “这么早到这里,你们赶了一晚上的路吧?”中年人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国王斜着眼问道。 国王居高临下的口气让中年人很不满,他微微眯起眼睛,刚才在窗口看了一眼,感觉到这家人的来路有些不对劲,十之八九是逃亡的贵族。 现在不时还有贵族从马内逃出来,之前的几次暴乱并没有把所有贵族都清理干净,而这些逃亡的贵族乘坐的车辆全都像这样,外表看似普通,车内却装饰得异常奢华。 “我叫德鲁埃,你们要点什么吗?”中年人问道。 “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国王趾高气昂地问道:“这里离瓦勒纳还有多远?” 德鲁埃稍微想了想,道:“大概五十几公里吧?” 德鲁埃也不知道具体的里程,只能大致估算一下,一边说,他一边打量着国王,总觉得眼熟。 “前线还在打仗吗?”国王继续问道。 “现在已经年底,隆哥人也要过年,谁会在这个时候打仗?”德鲁埃随口道,他仍旧在想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路上呢?现在路上还乱吗?”国王又问道。 “北方从来没乱过,这里又不是中部。”德鲁埃轻笑道,这就是北部人的优越感。 “没乱过?”国王也轻笑起来,他很不以为然,在马内的时候,他看到太多的悲剧。 “老爷,外面冷,您还是回车上吧。”车夫在旁边劝道,看到国王和德鲁埃说话,他的心差一点跳出来。 “做你的事去,不要啰唆!”国王愤怒地说道,不只没听车夫的建议,他甚至还四处乱逛起来。 “伙计,要不要吃点东西?”德鲁埃转身朝着车夫说道,同时指了指旁边的招牌。 “我自己有。”车夫在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再说他也不敢随意吃外面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万一吃坏肚子可不得了。 “真是抠门。”德鲁埃郁闷地回到房间。 现在时间还早,德鲁埃原本还想再睡一会儿,不过摸了一下床铺,床铺已经冷了,所以他立刻放弃,跑到厨房里随手拿了一条面包,一边啃着,一边走到窗口。 突然德鲁埃眼珠一阵紧缩,他已经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德鲁埃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银币上刻着国王的头像,他看了头像一眼,又看了四处溜达的那个人一眼。 德鲁埃的心跳加快,此刻他异常兴奋,想冲出去抓人,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放弃,那个车夫十之八九就是保镖,他如果动手的话绝对是送死。 “瓦勒纳。”德鲁埃自言自语道。 德鲁埃心里有了主意,不需要他自己动手,只要向瓦勒纳报个信就可以,他知道一条近路,绝对可以赶在国王之前到达瓦勒纳。 德鲁埃想立刻出发,但是刚刚挪动一下脚,就看到车夫有意无意朝着这边扫了一眼,他马上停下来,得等到这群人离开之后再动身。 德鲁埃坐在窗台边,他心急似火,却不得不耐心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德鲁埃听到国王在喊两个小孩上车,拉车的马打了两声响鼻,然后那群人全上了马车。 随着一声鞭响,马车动了起来。 德鲁埃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然后他一下子跳起来,飞快地穿过房间,跑到后院解开一匹马,骑上就走。 太阳升到树梢,马车在大路上飞驰,这一段路仍旧很颠簸,车上的人都感到非常难受。 国王靠在窗口,他在默默计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罗贝尔德,另外还在琢磨脱身之后怎么办。 突然国王听到车夫喊道:“老爷,好像出事了!前面有一队骑兵。” “怎么会有骑兵?”国王心头一震,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出卖,从费尔森到布耶再到梅洛哈德全都有嫌疑。 “现在怎么办?如果逃的话,还来得及吗?”国王一下子变得六神无主,问道。 “恐怕来不及,甚至掉头都来不及。”车夫很无奈地道,如果换成一辆轻便马车,特别是一年之前开始流行的超轻便竞赛马车,他倒是可以搏一把,但是这种箱式马车就不行。 “对方有多少人?”国王再一次问道,他现在非常后悔,早知道这样,应该走原来计划好的那条路,费尔森说过那条路上有人暗中接应。 “奸像是一支大队,至少两百人。”车夫连忙道。 “你能保护我们杀出去吗?我绝对会给你足够的酬劳。”到了这时候,国王不得不说软话。 “我没这个实力。”车夫立刻拒绝,他已经看出来那队骑兵就是冲着他们来的,为首的是三个高阶职业者,其中一人还是魔法师。 车夫是高阶剑客,以他的实力,逃命绝对没问题,但是想要战胜对手就做不到,或许可以带着一个孩子逃跑,但是他没这个打算。 那队骑兵越来越近,甚至连马蹄声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骑兵队里传来一个人的喊声:“就是这辆马车,国王就在马车里!” 发出喊声的正是德鲁埃。 此时车夫已经认出德鲁埃,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知道事不可为,车夫也不再管车上的四个人,右手一按扶栏,身体倒飞出去,紧接着在车顶上一踩,如同电射般转眼间飞出十几米,瞬间钻入路旁的山林中。 几个骑兵正打算追过去,却被为首的高阶魔法师阻止道:“别去管他,那只不过是一个车夫兼保镖。” “万一那个家伙找来帮手,把人救回去怎么办?”一个骑兵问道。 “只要我们赶快回到城里就安全,有两位大师压阵,用不着担心,而且很快马内那边就会来人,听说前线也会派人过来。”高阶魔法师道。 这下子没人再多啰唆什么。 骑兵队来到马车前,魔法师朝着旁边示意一下,立刻有人跳下马,走到马车旁边,敲了敲车窗,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我们是来保护您的,请您移驾前往瓦勒纳,很多人在那里等候您的到来。” “是啊!我们都想看看国王长什么样子?”另外一个骑兵放肆地喊道。 “看来国王不想搭理我们!”又有一个骑兵喊道。 德鲁埃也骑马上前,他同样凑到窗口,朝着车里笑了笑,得意地说道:“国王陛下,咱们又见面了。” 虽然隔着窗帘,不过车里的人仍旧能够看到外面,此刻国王终于明白自己的行踪怎么会暴露,原来问题出在他做了不应该做的事。 此刻的国王非常后悔,可惜已经没办法补救。 此时两个骑兵登上马车,赶着马车朝瓦勒纳而去。 在瓦勒纳的市中心广场上,市长、议员们还有国民自卫军的军官早已经等候在那里。 “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隆哥人会不会出动大军,这里离边境可不远。”一个年轻军官问道。 “马内的人很快就到,用不着我们担心。”市长的回答和那位高阶魔法师如出一辙。 “我有一个建议,等一会儿把大人和小孩分开。”年轻军官提议道。 “那还不如把他们全都分开关押,这样肯定更安全。”一个议员插嘴道。 “这不好,我们没必要做得太绝,把大人和小孩分开已经足够。”市长做出选择,道。 正说话间,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骑兵队的身影。 在骑兵们的簇拥之下,那辆马车缓缓而来。 广场上人头攒动,瓦勒纳原本就不大,作为内陆城市,这里甚至比不上以前的塔伦,只比沙利尔要好一些,人口差不多有八万名左右,此刻聚集在广场上的少说有五万人,这些人都是得到消息之后来看热闹的。 此刻马车缓缓停下来,停在广场正中央。 “请国王出来。”市长朝着一位官员努了努嘴,说道。 那个官员走到车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说道:“陛下,请您下车。” 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国王脸色苍白地从车里出来。 “王后陛下,也请您下车!”那个官员继续喊道。 王后也犹豫地下车,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微微抖动着。 那个官员随即摆了摆手,赶车的两个骑兵随手一抖缰绳,马车往前就走。 “我要和我的孩子在一起。”王后想要抓住车把,可惜她被另外一个骑兵挡住。 “放心,公主和太子殿下不会有事,我们已经为他们另外安排一个地方,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是为了防止某些事发生。”市长走了过来,说道。 王后正打算控诉一番,突然远处飞来一个东西,旁边的那个骑兵立刻用手一挡,啪的一声,那东西在他的手臂上爆开,一股冲鼻的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那是一颗臭鸡蛋,和臭味一起的还有喝骂声:“杀了他们,该死的国王和王后!” 有人开头,顿时其他人也喧闹起来。 瓦勒纳位于布朗日和马内之间,年初的那场战争给这座城市带来巨大的创伤,很多人因为这场战争失去亲人。 “陛下还是快走吧,再不进去可就来不及了。”市长强忍着臭气说道。 国王和王后不敢再耽搁,两人快步走进市政厅大楼。 此刻,那辆马车正缓缓停在隔壁一条大街的一幢大楼门口,这里是瓦勒纳最好的旅店,把公主和太子放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一个市政厅的官员快步地走进去,过了片刻,一大群人跑出来。 “两位殿下请下车。”那位官员拉开车门,说道。 那两个小孩,一个十二岁,一个七岁,大的是公主,小的是太子,此刻姐姐搀着弟弟小心翼翼地从车上下来,两个人都害怕极了,但是他们不敢违抗。 “请跟我来。”那个官员走在前面说道。 旅店的人已经收拾出两间房间,最里面的一间是为公主和太子准备的,外面一间则是为了把两位殿下隔开,不让他们和外人接触,同时也是让守卫们休息用的。 “你们在房间里待着,我命人为你们准备早餐。”此时,那个官员没了之前的恭敬,他把公主和太子推进去,随手把门关上。 “门口站两个人,隔壁的房间派两个人,外面的院子里安排四个人,走廊上再放两个人。”那个官员转身对那些骑兵命令道,紧接着又朝着旅店的人说道:“去准备早餐,不需要太丰厚,咱们可没太多的闲钱满足王室的需求。” “给他们两片黑面包得了。”一个骑兵凑趣地说道。 “算了,还是换成白面包,至少这点优待还是做得到。”那个官员调侃道。 旅店的人立刻去准备。 那个官员并不打算回去,他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盯着,他朝着大厅走去,顺便让旅店的侍者拿来今天的报纸,他需要用看报来打发时间。 那个官员刚看完报纸的头条,侍者已经拿来早餐,早餐总共三份,一份是官员的,另外两份是给公主和太子的,官员的早餐非常丰盛,除了两片面包,还有一份煎火腿、一颗煎蛋和一块用炭火烤制的鱼排。至于另外两份早餐只有面包,还是隔夜的,又干又硬。 “很不错,拿去给公主和太子吧。”官员点了点头说道,他继续看报纸。 大概过了两分钟,突然官员听到一声惊叫,紧接着是侍者的喊声:“公主和太子不见了!他们逃跑了!” 守在门口的骑兵已经冲进去,官员也扔下报纸,飞快地跑进房间,然后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此刻房间里空空如也,根本看不到公主和太子的身影。 第一百二十四章共和 “号外,号外,国王连夜出逃!” “号外,号外,国王出逃,在瓦勒纳被抓捕!” “号外,国王出逃,被驿站管理员识破!” “号外,国王出逃被捕,公主和太子神秘失踪!” 清晨时分,马内的大街小巷全都是报童吆喝的声音。 报童的吆喝声同样也传进玛蒂尔大街二三五号,和之前的几天相比,现在二三五号顶楼的大厅显得拥挤很多,因为此刻多了两个人——神秘失踪的公主和太子。 原本公主和太子已经被吓坏,直到他们看到蜜丝瑞尔,这才安定下来。 “侯爵夫人,您能够把我们救出来,实在太感激您,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能不能再帮个忙,把父王和母后救出来?”年幼的公主焦急地问道。 “很抱歉,他们不像你们,看守他们的人实在太多,其中还有两位大师。”蜜丝瑞尔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说道。 “现在已经不只两个大师。”比格·威尔在一旁补充道。 “我们无能为力,不过相信陛下和王后知道你们平安无事,肯定会非常高兴。”拉佩也在一旁说道,他打的是亲情牌。 “太子殿下,我的家族世世代代为王室服务,从今天起,我会全心全意保护您。”蜜丝瑞尔在胸前划了一道符号,然后在太子的胸口点了一下,这是一种誓言仪式。 太子懵懂无知,但是公主却多少明白些什么,脸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 “侯爵夫人,你……你的意思……难道他们……”公主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 此时,蜜丝瑞尔微不可察地朝着公主点了点头。 公主哇的一声哭出来,她很清楚这其中的涵义,这次她的父母恐怕在劫难逃。 “公主殿下,请您克制一下,万一被外面的人听到哭声,对您和您的弟弟可不是什么好事。”比格·威尔劝解道。 “我会尽快带你们离开。”拉佩趁机说道。 拉佩的话刚说完,比格·威尔立刻接上,异常温和地问道:“你们想去什么地方?” 比格·威尔是故意这样问,而不是直接提议前往塔伦,那会给公主和太子留下强迫的印象。 七岁的太子懵懂无知,根本不知道如何选择,但公主已经十二岁,而且出身于王室,从小就见识很多勾心斗角的事,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得多,很清楚自己的回答将决定她和太子的命运。 “您认为我们去哪里更合适?”公主试探着问道。 公主的成熟让比格·威尔感到意外,不过再成熟和聪明,也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他故作沉思,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你想去欧仁亲王那里,或者前往罗格纳尔王国寻求你们外祖母的庇护,这都没问题。” “欧仁叔叔?”公主的神情有些僵硬地说道,显然她知道那不是好选择。 或许公主不会有事,这个国家从来没有出过女王,所以欧仁亲王不会视她为敌人,但是她的弟弟就难说,十之八九会死。 如果两者之中选择的话,公主更愿意选择罗格纳尔。 不过身为王室的成员,公主同样也知道亲情不可靠,一旦前往罗格纳尔,公主和太子就会成为两颗棋子,万一他们的外祖母和叔叔欧仁亲王之间达成某种协议,太子仍旧有可能会死。 见公主沉思不语,比格·威尔趁机说道:“其实还有一个选择,你们可以隐姓埋名躲起来。有蜜丝瑞尔侯爵夫人照顾你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局势一直这样下去,您和您的弟弟至少可以为王室留下一条血脉。如果局势有变,那时候还可以再做打算。” “这样也好。”公主立刻做出选择,这样至少能够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公主立刻又问道:“我们躲在哪里最合适?” 比格·威尔又故作沉思,好半天才说道:“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逃往国外,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去塔伦。” “塔伦?”公主皱起眉头说道。 “塔伦和布朗日是仅有的两个贵族聚集的地方,布朗日……”比格·威尔呵呵轻笑两声,他的意思很明显。 公主也连连摇头,去布朗日和投奔欧仁亲王没什么两样。 比格·威尔继续说道:“如果要逃往国外,最好去马提兰或者极北的那几个国家,譬如瑞达恩王国和诺勒公国,其他地方都不安全。” “南方诸国难道不安全?”公主立刻问道。 公主不想去马提兰,马提兰和弗伦希尔是世仇,两个国家在立国之初就纷争不断。至于极北的那几个国家,先不说那里太苦,冬天冷得要死,再来这些国家全都是光明神殿新教体系的势力范围,而弗伦希尔王室一向是旧教体系的维护者。 在公主看来,最合适的选择是南方诸国,首先那里富裕,气候也好,又是教廷的势力范围,就算身份暴露,她和她的弟弟也会受到庇护。 “那里很快就要开战了。”比格·威尔摇头叹道,他故意不说南方诸国要和谁开战,他确信公主没有什么消息来源,不可能知道和南方诸国开战的正是塔伦。 “这个消息实在太可怕,我一直以为没有任何势力能够撼动教皇国,只要教皇国不倒,就没人敢进攻南方诸国。”公主脸色大变,说道。 “时代不同了,您以前有没有想过王权会崩塌?”比格·威尔不做正面说道。 公主顿时说不出话,她的阅历毕竟太浅,好半天才问道:“难道塔伦就安全?” “说不上安全,只不过那里是港口城市,一旦局势不妙,逃起来非常容易,在海上可没有什么关卡。”比格·威尔放下最后一个筹码,经历这一次的惊吓,公主和太子肯定对走陆路逃亡充满畏惧。 公主果然上当,她思来想去,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案,只好说道:“那好吧,我们去塔伦,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想要一艘游艇,随时能够启航的那种。” 这次逃亡的经历,果然让公主的心里多了一片阴影。 “没问题,每一个逃到塔伦的贵族做的第一件事都是订造一艘游艇,那里规模最大的俱乐部就是游艇俱乐部。”比格·威尔顺势说道。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公主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她一刻都不想多待,这座城市让她感到恐惧。 “如果您愿意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就走。”拉佩说道。 ※※※ 天色再一次暗下来,一辆大车出了南郊,因为国王出逃的缘故,现在出入马内没有以前那么容易,每一条出城的道路都有人盘查。 不过对于这辆大车,没人会去注意,因为车上堆满垃圾,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那些垃圾散发出的臭味仍旧非常难闻。 负责检查的人直接搬开路障,还拼命催促赶车的人快走。 离开检查站,没有多久拉佩就弯上一条小路,往前几公里之后,他停了下来。 “可以出来了。”拉佩随手一掀,那些垃圾一下子就飞出去。 原来那只是一层伪装,底下是一块很大的油布,蜜丝瑞尔、公主和太子就躺在里面。 “真是臭死了。”公主捏着鼻子说道。 “那也比死了好。”拉佩笑了笑,说道。 一边说,拉佩一边从车上取下一大堆东西,有一片滑翔翼,是整体式的滑翔翼,用一整块的轻金打造而成,长五米、宽一米,两侧后掠,除此之外还有三只睡袋和三副头盔,头盔是整体式的,完全密封,连眼睛的部位也有玻璃挡着。 拉佩把睡袋固定在滑翔翼上,转头说道:“躺进去,然后戴好头盔。” 蜜丝瑞尔立刻照着做,公主和太子犹豫一下,最后也钻进睡袋里,然后戴上头盔。 拉佩瞬间召唤出黑烟,紧接着飞身而起,直冲云霄。 蜜丝瑞尔并不在乎这些,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魔法师,用滑翔翼的话,她也能飞。 但公主和太子就不同,虽然他们以前也被魔法师带着飞过,但是从来没有以这样的速度飞行,起飞的瞬间他们只感觉到血液全都往脚部流淌,整个脑子空荡荡的,耳边更是呼呼乱响,猛烈的狂风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好在这种恐怖的感觉只维持十几分钟,然后就好多了,至少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到塔伦需要多少时间?”稍微适应一些后,公主忍不住问道。 “如果快一点的话,两个小时就行,不过有点难受。慢一点的话,也最多三个小时。”拉佩道。 “那就慢一些吧。”公主呼了一口气,说道。 “要是父王和母后请你做保镖就好了,以你的速度,从马内到罗贝尔德顶多一个小时。”太子很伤心地说道。 拉佩正打算回答,突然一团火光朝着这边飞来,火光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 “不好,有人拦截。”公主害怕极了,说道。 “放心,他得追得上我们才行。”拉佩毫不在意,紧接着喊道:“屏住呼吸,可能会难受一些!” 话音落下,刚才那种可怕的感觉再一次来临,拉佩等人的速度一下子增加许多,呼呼的风声变得震耳欲聋,恐怖的风压更是让公主和太子感到骨头在嘎吱嘎吱乱响,好在心中的恐怖和对自由的渴望,让他们强行忍受住这种难受的感觉。 转眼的工夫,那个前来拦截的魔法师就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你们看,没事吧?所以我说,逃亡最重要的不是隐蔽,那太被动了。如果实力够强,完全可以一路杀过去,又如果速度够快,就可以像现在这样,让别人在后面吃屁。”拉佩装出一副骄傲的模样说道,这并不是他的为人,他故意这样说,为的是在公主和太子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见公主和太子没有反应,拉佩继续加码说道:“既然我们的行踪被发现,我打算加快速度,你们忍耐一下,保证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塔伦。” 不等公主和太子回答,拉佩再一次加快速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对于公主和太子来说,这一个半小时实在难熬,甚至比昨天晚上更加痛苦,不过和昨天相比,他们的心里没了那种紧张感,恐怖的飞行速度让他们在无比害怕的同时,又感到安心。 一个半小时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拉佩带着三个人缓缓落下来,他直接落在城里。 公主和太子早已经瑟瑟发抖,他们被冻坏,睡袋并不能彻底阻挡寒冷。 拉佩随手摘下戒指抛出去,还没等戒指落地,比格·威尔就冒出来,他一出来就说道:“这下子安全了。” 公主和太子看了看四周,脸上顿时露出轻松的神情,不过很快又变得黯然神伤,他们安全了,但是此刻想到他们的父母。 “现在才九点,你带他们去旅店,我去看看有没有房子出租。”拉佩说道,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明身份。 “或者干脆找条游艇,我们就住在游艇上,游艇若装饰得好一些,其实不错,而且住在船上也用不着担心左邻右舍。”比格·威尔说道。 比格·威尔其实是在和拉佩说双簧,这番话事先就已经商量好。 “好,这样最好。”太子抢着说道,他果然上当了。 “那就这么办,我去码头看看。”拉佩扔下这四个人转身就走。 比格·威尔和蜜丝瑞尔带着公主和太子去了旅店,他们找的旅店正是警察厅对面的那家旅店,那边其实早已经准备好。 拉佩事先就订好房间,他准备的这间房间非常隐蔽,在顶楼的一侧,上下、左右、前后看上去都有别的住户,实际上都是拉佩的人,这样做一方面便于保护,另外一方面也是一种监视。 拉佩看上去和比格·威尔等人分开,实际上他就在底下的那间房间里,伯纳、汉德和费德里克也在。 “我要的游艇准备好了吗?”拉佩问道。 “全都已经准备好,我让贝托和图利德担任水手。”回答的是费德里克,他的身份相当于管家,一些机密的事都是他在做。 费德里克所说的贝托和图利德同样也是拉佩的亲信,是当初跟着费德里克留守马内的人,也是最早的那批老兄弟,他们当扒手的时候,汉德甚至都没有入伙。 “再找几个女孩充当女佣,不过用不着住在船上,没必要宠着那两个孩子。”拉佩说道。 “那两位殿下恐怕也不希望身边的人太多。”伯纳说道。 拉佩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将心比心,如果他处在同样的境地,他对周围的人也会产生不信任的感觉。 “马内那边怎么样?消息还畅通吗?”拉佩换了个话题问道,他让伯纳三人过来,并不是为了公主和太子的事。 “绝对畅通,两边随时都有十几只魔鸽可以使用,一旦马内那边有消息,顶多三个小时,我们就可以知道。”汉德连忙道,紧接着他又道:“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借用各大神殿的联络管道。” 拉佩点了点头,他很满意这样的布置。 “你这么肯定国王和王后会被判处死刑?”伯纳问道。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拉佩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如果换成半年前,贵族那边还有不小的实力,特别是赖恩、布朗日和东南三省,人口将近一千万,军队加起来差不多有四十万人,那时候不得不留着王室。现在就不同,赖恩彻底没了,东南三省的那些贵族被挤压到边境,靠着西撒的支援才得以苟延残喘,只剩下布朗日。相反马内这边气势正旺,已经不需要留下王室作为缓冲,只不过各大党派和议会的人没有理由对王室下手。这一次国王出逃正是最好的理由。” 拉佩解释了一下,紧接着压低声音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马内的经济并没有好转,甚至还进一步恶化,已经有人开始怀念王权时代,为了以防万一,就算支持君主立宪制的那些人也不得不考虑杀掉国王。” 拉佩这话是对伯纳说的,只有伯纳心领神会,另外两个人并不明白其中的真实涵义。 “国王一死,战争立刻就会爆发?”伯纳连忙问道。 “那是肯定的,不过一开始不会动手,只会口头宣战,正式开打的话至少要等到开春时节,不过这次不会像上一次那样温和。”拉佩警告道。 “我的军队已经做好准备。”伯纳信心十足地说道。 自从拉佩和伯纳摊牌后,伯纳就一直在准备。 ※※※ “号外,号外,最高法庭判处国王和王后死刑!” “号外,叛国罪成立,国王和王后将被送上断头台!” “号外,最高贵的犯人将被处决,各国派出特使要求重新判决!” “号外,国王被判死刑,各国意图干涉!” 马内再一次被报童们的吆喝声弄得喧闹无比。 同样也在这两天里,传递消息的鸽子四处乱飞,在王宫外面和最高法庭的门口总是围着很多人,有纯粹看热闹的,不过更多的是各大报纸的人。 当消息传到塔伦,其中的一份简报出现在公主和太子的面前,两个孩子立刻号啕大哭起来,要不是此刻他们已经搬到游艇上,而游艇早已被内外隔绝开,恐怕已经被别人发现。 蜜丝瑞尔和比格·威尔只能在一旁规劝,拉佩却不在这里,他正忙着为战争做准备。 国王和王后被判处死刑,很显然这已经触及各国王室的底线,弗伦希尔的革命已经危及到他们的宝座,现在更对他们的生命造成威胁。 正如当初比格·威尔预言的那样,各国决定武力干涉。 但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雷声大,雨点小,除了隆哥和南方诸国,其他国家都没出兵,而隆哥一开始只派出一万名军队,根本就不像真打,南方诸国派出的军队倒是不少,不过捣乱的成分多过正式开战,至于平时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插一脚的马提兰王国,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一次就不同,以神圣联盟的宗主国罗格纳尔为首,神圣联盟的成员国一致表决,全都会派兵参战,马提兰王国也开始集结军队,甚至马提兰的海军已经开始在西海游弋,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打仗最重要的是军费,马提兰王国的议会已经通过一笔紧急拨款,这不只是马提兰军队的开拔费用,同时也是给西撒王国的贷款。 在另外一边,瓦尔纳斯共和国和教廷也为罗格纳尔、隆哥、索罗拉特、托特莱和普特朗提供了贷款。 新年就在报童的喧闹的号外声和再一次响起的保卫马内的呼声中过去。 时间在匆忙的准备种度过,转眼间冬天过去,天气渐渐转暖,已经到了三月。 一支浩浩荡荡的舰队出现在亚得里亚海上,目标显然是瓦尔纳斯共和国。 这是塔伦的舰队,上一次瓦尔纳斯人突袭塔伦,现在轮到他们回敬。 拉佩就在旗舰上,他的旗舰仍旧是那艘大型运输船,此刻,他正站在船头眺望着四周。 拉佩率领的绝对是一支庞大的舰队,比当初远征南方大陆的时候更加庞大,不过阵型方面就差得多,中间的阵型颇为整齐,但是到了外围,就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 外围不只阵型乱,船的种类也杂乱,有已经被淘汰的中型炮船,也有异教徒的三角帆船,更有不少单桅和双桅的小型帆船,当然也有排桨船和圆腹船。 驾驶那些五花八门的船的人也是各式各样,其中数量最多的是海盗,特别是特雷斯海盗,海盗是最没有立场的一群人,他们的老巢刚刚被拉佩烧了,转眼的工夫就跑来投奔拉佩,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是商人、渔民、走私贩子……反正都是来捡便宜的。 “这帮家伙可靠吗?”拉佩有些担心地问道。 “绝、对、不、可、靠!”老虫子毫不犹豫地道:“其中说不定有人拿了瓦尔纳斯人的钱,随时准备在背后捅我们一刀,就算没这种想法,一旦我们局势不妙,他们也会在暗中下手。” 老虫子最清楚那帮杂碎的习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你尽管放心,我们早就有所准备,他们不会成为威胁,只会是我们的助力。”海军上将说道:“他们或许帮不了我们太大的忙,但是绝对可以给瓦尔纳斯带来巨大的破坏。” 拉佩对老虫子或许还有几分不太放心,但是对海军上将却绝对放心。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警钟声。 安德雷并不在船上,此刻他和杰克坐镇后方,侦察的工作只能由拉佩亲自来做,他抬起右手,顿时一幅立体地图出现在他的掌心里,只见前方的海面上密密麻麻全都是战舰。 转瞬间地图变成影像,虽然没有手持法老权杖的安德雷看得远,此刻的拉佩也能看到二、三十公里外的情况。 海军上将扫了投影一眼,不屑一顾地说道:“一点都没长进,还是老样子。” 在投影中,瓦尔纳斯人的舰队规模虽然比上一次大得多,但是船只的类型基本上没什么改变,主力是战列舰,虽然有着八、九十门火炮,但是都在舷侧,剩下的是排桨船,大型和中型的都有。一定要说有什么改进,就是他们学海盗的方式,在船头搞了阶梯形的炮甲板,尽可能塞一些火炮进去,不过数量仍旧不够,而且全都是小炮。 “他们肯定没有想到战争会这么快到来。”拉佩倒是可以理解瓦尔纳斯人的苦衷,之前的那场海战只过去一年,接着又道:“再说他们的船原本就昂贵,不是那么容易舍弃的。” 说这话的时候,拉佩有些庆幸当初他制订规划的时候,眼光不是很远。 那时候拉佩一心只想着近海防御,不管是建造炮艇,还是之后建造的炮船,他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容易建造,其次就是便宜。 结果让拉佩歪打正着,这是一个技术和战术都在发生巨大变革的时代,新的东西很快就会被淘汰,一切昂贵的东西都是浪费。 “接下来怎么办?要派出前锋试探吗?”海军上将问道。 “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是你。”拉佩并不打算多管闲事,道。 海军上将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丝笑容,转身对旁边的副官说道:“传我的命令,舰队转为冲锋阵形,所有人都给我做好准备,同时打旗号,让周围的那些家伙从两侧迂回包抄过去,就算不愿意迂回,也给我散开,要不然我会把他们和瓦尔纳斯人一起干掉。” “你不试探?”拉佩有些奇怪地问道。 “有什么可以试探的?我们打的仗还不够多吗?试探来,试探去,反倒有可能让敌人熟悉我们的打法。”海军上将毫不在意地道,他敢说这话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老虫子也插进来说道:“咱们的船比对方的船灵活得多,再加上我们这边还有那么多杂碎帮忙,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口气打过去,打出气势来,让那些杂碎认为我们肯定会赢,这样他们就会加入。” 拉佩不再多问,他相信海军上将和老虫子的能力。 此刻两支舰队还相隔二、三十公里,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相遇,周围那些杂七杂八的船已经朝着两侧迂回过去,他们有的是自愿听令,不过更多是被逼着这么做。 拉佩的舰队则放慢速度,那些运输船开始把装载的小型炮船放下来,而撞击船则被放到四周,这些撞击船又轻又小,速度也快,绝对是那些海盗船的克星,正是这些船担任督察队的职责,逼着那些海盗船按照命令行事。 不只海面上,在水下同样也有一支队伍朝着对面逼近,主力是十几艘水下船,除此之外就是一群海豚、海狗之类的动物。 距离越来越近,船上的人已经开始做战斗准备,水手们爬上桅杆,用水把风帆浇透,还在甲板上铺湿的沙子,船头的甲板更是挂上一块块铁板,这是专门用来抵挡箭形弹。瓦尔纳斯人或许来不及改造船只,但是把炮弹换成箭形弹绝对没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突然瓦尔纳斯人的舰队转向,看上去像要从两侧包抄过来。 “他们想用这种办法发挥出舷侧炮火的威力。”海军上将朝着老虫子说道:“不如你带一支舰队,我也带一支舰队,尽可能地抢占‘t’字横头。” “没问题。”老虫子满口答应下来,他巴不得有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说干就干,老虫子控制着那像蜘蛛般的怪椅子,朝着旁边的传送阵走去,转眼的工夫他就消失不见。 拉佩仍旧在这艘船上,海军上将也在,这是旗舰。 转眼的工夫,舰队一分为二,变成八字形。 对面瓦尔纳斯人的舰队指挥官显然也是经验丰富,而且非常谨慎,看到这副模样,再一次改变阵型,同样也想抢占“t”字横头。 “开炮,趁着他们还没调转方向,所有的战舰自由射击。”海军上将迅速下达命令。 几秒钟后,海面上顿时响起震雷般的炮声。 两支舰队离得还很远,能够打到对方的只有那些二十四磅的重炮。每一艘战舰只有十二门这样的火炮,六门朝前,六门向后,此刻只有前面的六门炮能用。 能够用的火炮原本就少,又因为距离的关系,能够击中的更少,大部分炮弹打在海里,激起十几米高的水柱。 不过那仅有的几发命中的炮弹产生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最前面的两艘战列舰各被一发炮弹命中,命中的部位浮现出一层白色光芒,紧接着荡起一圈圈涟漪,那是船上防御法阵的效果。 上一次海战,拉佩的火炮根本就无法穿透敌方的防御,但是这一次炮弹却穿了过去。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炮弹爆炸开,木头碎片炸得到处乱飞,而且同一层的炮眼都透出一闪而过的火光,然后滚滚的浓烟从炮眼里冒出来——这就是二十四磅火炮的威力。 当初黑胡子第二次带着海盗来袭,曾经和塔伦的舰队打过一场,那时候黑胡子已经换用箭形弹,若拉佩的炮船一旦被击中,炮弹在内部爆炸,威力非常恐怖,没人能够活得下来。 正是因为发现这一点,拉佩舍弃炮船,重新建造这些战舰,增强船壳,还在船体内部设置许多隔板,同时他也改进炮弹。 以前的炮弹里面,爆炸药和钢芯的比例是一比三,现在反过来,爆炸药是三,钢芯是一,爆炸的威力比以前强得多。 事实证明效果很不错,虽然只命中几发炮弹,但是瓦尔纳斯人的舰队很明显有些慌了,这同样是因为上一次海战的缘故。 上一次海战的时候,拉佩的炮船凭借灵活的特性,再加上火炮的射程非常远,从头到底都在吊打瓦尔纳斯的舰队,要不是瓦尔纳斯的战舰皮糙肉厚,拉佩的火炮口径太小,威力不够,那次海战瓦尔纳斯恐怕会损失惨重。现在拉佩的火炮射程不减,威力却完全不同,居然可以穿透他们的防御,他们怎么能不慌? 瓦尔纳斯人的舰队再一次调转方向,他们想要尽可能靠近塔伦的舰队,要不然上一次的悲剧将会重演。 瓦尔纳斯人敢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塔伦人的战舰看上去没有以前的炮船那样灵活。 “好机会,冲上去。”海军上将立刻下令道。 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上一次拉佩的舰队刚刚组建,规模很小,比不上瓦尔纳斯的舰队,不得不小心翼翼。现在情况正好相反,拉佩这边的船多,人也多,再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家伙,打混战绝对不会吃亏,更何况靠近后,战舰的副炮也可以发威,和十二门主炮比起来,副炮的数量要多得多。 没有丝毫退却,所有战舰朝着对方猛冲,两支舰队越来越近。 突然,两边的火炮全都喷吐出火舌,翻滚的硝烟瞬间笼罩住这片海面。 拉佩感觉到船头微微一震,五、六发炮弹同时命中这艘船,不过大部分炮弹被垂落的钢板挡下来,只有一发炮弹打高了,落在甲板上。 炮弹在甲板上爆炸,这次的战舰可不同于以前的炮船,船壳的厚度差不多是之前的六倍,防御力更是相差十几倍,不过爆炸的弹片仍旧造成不小的损失,几个水手当场倒在甲板上,还损毁一座绞盘。 不只旗舰遭到攻击,其他战舰也一样,都或多或少有些损失,不过相比之下,瓦尔纳斯人的舰队损失更大,造成这些损失的并不是二十四磅火炮发射的炮弹,反倒是那些副炮的功劳。 副炮的口径太小,威力也弱,根本就对付不了厚重的船壳,所以全都冲着甲板打,用的是榴霰弹。 一颗颗炮弹在半空中爆炸,崩飞出无数颗似龙眼大小的铁珠子,这些铁珠子的杀伤威力不小,两边的扶栏、中间的桅杆,还有甲板上所有的东西都被密如冰雹般的铁珠子砸坏,一时之间木片横飞。 不过更惨的是甲板上的人,除了少数职业者得以逃脱一条性命,大部分人都倒在血泊中。 “让我进船舱。” “不许进来。” “挡住,给我上去挡住。” 瓦尔纳斯的战舰上一片混乱。 不只在水面上,在海底和天空中同样也有激烈的交锋。 水下不时有亮光一闪,紧接着轰的一声,激起冲天的水柱,然后鲜血染红海面。 天空中也一样,大的飞艇全部远远地拖在后面,在前面拼杀的全都是一些小飞艇,这些飞艇就是大号的氢气球,经常可以看到一艘飞艇瞬间被点燃,变成一团巨大的火团翻滚着落入大海中。 两支舰队已经碰在一起,瓦尔纳斯人的战舰强行掉头,舷侧火炮终于派上用场,一门门火炮发出轰鸣声,成排的炮弹打过来。 此时塔伦的舰队也改变打法,只见一个个身穿铠甲的枪手登上甲板,他们飞身而起,蹿到空中后瞬间弹开背后的滑翔翼——拉佩这边直接开始接舷战。 炮击仍旧在继续,榴霰弹炸开时的铁弹如同雨点般落下,帮那些枪手扫除障碍,而且拉佩这边的火炮同样在猛烈开火。 不过瓦尔纳斯海军有他们的骄傲,就算明知道会输,也要战斗到底。 一个枪手登上瓦尔纳斯舰队的甲板,在他的身后,铁珠子仍旧在乱飞,不过他根本就不在乎,仿佛脑袋后面长着眼睛一样,身体微微晃动着,总能够闪开飞来的铁珠子。 此时,船上的职业者从底下冲出来试图阻拦。 密集的枪声响起来,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职业者瞬间被击毙,与此同时越来越多枪手落在船上,其中一人猛然一跺脚,厚重的甲板立刻被蹬穿一个大窟窿,那个枪手直接跳下去,转眼间船舱里枪声响成一片。 突然,海面上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一艘战列舰整艘炸开,木片甚至飞到数百米外。 这艘船是从内部炸开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弹药库被点着。 只过了半分钟,又是一声轰鸣,另一艘战列舰同样也被炸成碎片。 看到这一幕,塔伦人全都欢欣雀跃,知道自己赢了。当那些枪手强行登上瓦尔纳斯人的船,胜利就已经确定下来。 周围那些一心想捡便宜的人也认清楚形势,这时候再不帮忙,可就来不及了,就连那些拿了瓦尔纳斯人好处的海盗也忘记他们最初的目的,顺势加入趁火打劫的行列。 此时,这些杂七杂八的船也一窝蜂地加入战场。 这群人可不讲究战术,他们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躲在瓦尔纳斯人的火炮打不到的死角,不停朝着瓦尔纳斯的舰队开炮。现在可不是抢劫,所以用不着登船,直接用炮打沉就可以,按照拉佩和他们的协议,只要参战就有钱拿,还有资格参与后续的行动——就是封锁和抢劫。 ※※※ 十几艘破损不堪、风帆被火熏得发黑的排桨船朝着瓦尔纳斯仓皇逃窜,曾几何时横行于南部海域的瓦尔纳斯舰队就只剩下这几艘船,其他战舰全都已经在刚才的海战中被击沉,或是被俘虏。 无数瓦尔纳斯人站在码头上,神情黯然地看着那些归来的船只,最前面那艘船的桅杆上挂着一面黑色旗帜,这是指挥官战死的标志,更令他们情绪低落的是,地平线上隐约可见那支浩浩荡荡的舰队。 “塔伦人来了。”总督轻叹一声,说道。 “他们打算做什么?想要登陆吗?”旁边一个老者满脸愤怒地问道。 “应该不会登陆,顶多冲着城里开炮,顺便封锁港口。”总督一脸哀愁地说道。 “那怎么办?”另外一个人问道。 总督沉默不语,因为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手头上除了逃回来的那十几艘战舰,就只有一些缉私船和巡逻船,想要靠这些打赢塔伦的舰队显然不可能。 以前总督还可以请教廷调停,没什么人敢不给教廷面子,就算北方的新教体系也会给教廷几分面子。现在就不同,塔伦人不会在乎教廷的声音,他们有和教廷叫板的实力。 ※※※ 在几百米外的地方,码头边上的一间餐馆里,同样有两个人正看着海面,看着那匆匆逃回来的十几艘战舰。 “没想到输得这么惨。”说话的人是个中年胖子,他在房间里也戴着帽子,因为一旦摘掉帽子,就会被人发现他头顶的头发已全都剃掉,他是光明神殿的人。 “瓦尔纳斯早就没落,曾经的富裕之都让位给马内和兰顿,以前这里到处是尤特人,尤特人对金钱有着天生的嗅觉,现在尤特人也全都离开,不是去了弗伦希尔,就是前往马提兰,甚至还有去罗格纳尔和隆哥的。”这次说话的是一个干瘦老头。 中年胖子、干瘦老头和比格·威尔是同行,都是有名的职业外交家,比格·威尔属于弗伦希尔,老头则是罗格纳尔人。 这一次中年胖子和干瘦老头是代表各自的势力前来和那位总督会面,讨论联手出兵的事,没想到谈判还没开始,先看到这样一幕。 “你对接下来的战争有什么看法?”干瘦老头问道。 虽然代表各自的势力,但身为外交官互相之间都有私下的联系,甚至还有些交易,所以台面上有可能争得你死我活,私底下关系往往很不错。 干瘦老头问的这个问题绝对不是试探,像他们这样的人互相都很了解,私底下根本不会玩那些毫无意义的小手段。 “如果不能动用大师以上的力量,情况恐怕不妙。”中年胖子摇头叹道。 “这是你的看法还是上面的看法?”干瘦老头又问道。 “上面也是这么认为,我们得到确切消息,那小子再次扩大直属兵团的规模,现在总人数已经达到一万五千人,而且他的手里至少有八千套像那样的铠甲。”中年胖子低声说道,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这么多?”干瘦老头大吃一惊,他不认为中年胖子会骗他,更不认为这是拉佩故意泄漏的假消息。 “还好是最简化版的那种。” 虽然中年胖子嘴里这样说,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神情。 干瘦老头就更不在意,对教廷来说,原版、简化版和最简化版或许有区别,因为教廷也有数量庞大的准大师,但其他国家可就没有,就算对上最简化版的铠甲,结果仍旧是被无情碾压。 好在干瘦老头的国家离得比较远,和弗伦希尔王国根本不接壤,顶多派个五、六万人马就不错,而且这五、六万人马不可能全都放在东南边境,北面那条战线肯定也要放一半,也就是说最多损失掉两、三万人,这样的损失还是可以承受的。 “你那边怎么回事?明知道会输,还要打?”干瘦老头问道。 “你们不也一样?女儿、女婿要被砍头了,明知道会输,也不是仍旧要出兵?”中年胖子呵呵一笑,说道。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干痩老头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太太还以为有可能会赢,因为旁边有一大群没脑子的家伙在她耳边煽风点火。” 干瘦老头确实感到有心无力,和弗伦希尔一样,高层的那些人里有聪明的,不过蠢货肯定更多,那些蠢货可以拉出一大堆理由来证明他们能赢,譬如弗伦希尔经济状况非常糟糕,又譬如刚刚经历了暴乱和内战。 “看起来比格·威尔已经找过你了。”中年胖子突然笑了起来,说道。 干瘦老头并没有感到意外,他敢肯定比格·威尔和中年胖子也接触过。 “那个小滑头有什么建议?”中年胖子问道。 “我不能说。”干瘦老头直接道。 “哼!以为我猜不出来,是不是看上了这里?”中年胖子轻轻跺了跺地板,说道。 干瘦老头也不说什么,他默认了,其实他并不担心中年胖子看出意图后会阻挠这件事。 上面说穿了就是两手打算,如果能够打赢这场战争,那是最好。如果输了的话,就从另外一个地方把损失补回来,目标已经有了,就是瓦尔纳斯共和国。 瓦尔纳斯和弗伦希尔并不接壤,也就是说这是一块飞地,行政上隶属弗伦希尔,想要彻底吞下的话非常困难,这样一来就有谈判的余地。 干瘦老头代表的罗格纳尔王国,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对瓦尔纳斯北部,艾尔皮斯山脉南麓的这片土地很感兴趣,还为此打过一仗。 对瓦尔纳斯的土地同样有想法的还有托特莱,瓦尔纳斯南方的匹雷克地区原本是属于托特莱,三个世纪以前被瓦尔纳斯人吞并。 南方诸国里剩下的两个国家和瓦尔纳斯不接壤,也没什么仇恨,但是有好处的话,他们肯定也会加入瓜分瓦尔纳斯的行列,要知道瓦尔纳斯在海外有不少殖民地,这些殖民地都非常有价值。 甚至连教廷都会乐见其成,因为瓦尔纳斯共和国在教廷眼里一直是不听话的野孩子。 在南方诸国的其他几个国家,教廷的势力非常强大,在政府高层,至少宰相肯定是光明神殿的神职人员,而底层三分之一的职位也是神职人员在担任。唯独瓦尔纳斯采用的是影子议会的政策,影子议员的推选全都是秘密进行,教廷根本插不上手,而且瓦尔纳斯底层的官员采用的是聘用制,那些官员全都是某些领域的熟手,一般是从各个行会里推选,也和教廷一点关系都没有,因此一直以来,教廷看瓦尔纳斯人始终不顺眼。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让各国不得不出卖瓦尔纳斯。 南方诸国和罗格纳尔出兵的费用全都是教廷和瓦尔纳斯共和国提供的,一旦这场战争打输,抚恤金加上归还贷款,绝对会让各国破产。 并不是只有弗伦希尔的经济状况不佳,南方诸国和西撒的财政也好不到哪里,前者是因为贸易中心的西移,后者是因为海上霸主地位的失去。至于罗格纳尔王国的经济问题更是由来已久,王室很少有手头宽裕的时候。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赖账,如果瓦尔纳斯共和国不存在了,还需要归还那些贷款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生命和永恒 六月,马内少了一座詹姆斯五世广场,多了一座革命广场,那两颗高贵的头颅在这座广场上,在数万人的面前掉落下来。 伴随着这两颗头颅落地的,是轰隆隆的炮声。 战争再一次爆发,而且这次规模更大,不过这一次弗伦希尔人不像上一次那样差劲,早在开战之前,马内就发出动员令,各地的人再一次唱着塔伦曲朝着马内进发,捍卫他们的首都,捍卫来之不易的权力,捍卫自由和平等。 一年的暴乱和一年的战争,使得弗伦希尔的人民变得异常坚韧,指挥官也不再像一年之前那样毫无经验,已经知道应该怎么打仗,更重要的是每个人的手里都有武器,南方式步枪彻底地普及,战斗力自然不能和之前相比。 不过打得不错,并不意味着损失就小,北方和西南两条战线完全成了血肉磨盘,两边都是用人命在拼。 在马内,一座座的广场被空出来,搭起一顶顶帐篷,专门用来收容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马内到前线的车辆全都是满的,去的车辆载满各种军用物资,回来的车辆上要么是伤兵,要么是尸体。 圣帕尔戈广场上同样也满是这样的帐篷,不过和别的地方不同,这里到处可以看到正在作画的人。即便是在战争时期,仍旧有很多年轻画家在这里创作,大部分画的主题是战争。 和以前一样,多明尼哥经常也会来这里看看,今天他也来了,不过不是一个人,在他旁边还多了一个年轻人。 “莎尔娜还好吗?”多明尼哥低声问道。 “很好,她在艺术学院当老师,过得很充实。”拉佩同样低声说道,当然他绝对不会告诉多明尼哥,那其实只是一具和真人一样的傀儡,莎尔娜的本体一直在安全的地方,只有一缕意识在那具傀儡身上。 不只是莎尔娜,她的父母还有拉佩的父母和妹妹也都像这样,不过后面五个人所用的傀儡全都和本人完全不同,他们想要不受干扰地享受人生,不想到哪里都被一群人簇拥着。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多明尼哥走到广场边的长凳上坐下来,问道。 拉佩也坐了下来,他犹豫一会儿,这才说道:“等这场仗打完吧!本来我想等空闲下来再说,但是现在看来根本做不到。” 多明尼哥呵呵笑了起来,他发现拉佩确实够忙,突然他叹息一声,说道:“快点结婚,我还等着看你们的孩子呢!” 拉佩挠了挠头,说道:“这恐怕有点困难,你应该听说过,晋升大师后,生命形式就发生改变,很难有孩子,传奇就更不用说。”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多明尼哥问道,他确实听说过类似的传闻。 “只能看运气。”拉佩只能拣好听的说道,实际上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有后代。 “看来拥有强大的实力也不是什么好事。”多明尼哥叹道。 这个话题显得有些沉闷,拉佩连忙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北方不安全,反正塔伦已经变得很安稳,你也来南方吧。” “这里有我的事业,我放心不下。”多明尼哥摇头拒绝,他知道马内不安全,但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走,反正在前一段日子里,梅侬家族的成员已经陆续去南方,现在马内只剩下他,他已经没什么可牵挂的了,道:“不要再劝我,我曾经是一个投机者,但是现在我却感觉到有必要留下些什么。” 听到多明尼哥这么一说,拉佩知道再劝也没用。 多明尼哥和拉佩默默地坐在广场旁边的长凳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刚才有一个会议,让你们久等了。” 过来的这个人是马克西米,这一次拉佩来马内就是受他之邀。 “没关系,我知道北方的战局并不顺利。”拉佩完全可以理解地说道。 “如果只是不顺利也就算了,问题是有人故意制造不顺利。”马克西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内阁刚刚通过决议,让各支兵团轮番上阵,损失只要超过一成就撤下来休整。” “非常好听的建议。”多明尼哥满脸苦笑,紧接着他叹息一声,道:“我以前认识的帕瓦蒂埃可不是这样的人。” “乔治呢?他也同意这样的做法?”拉佩问道。 马克西米神情淡然地点了点头。 拉佩感觉马克西米没有撒谎,看来乔治确实变了。 这个建议听起来确实是在为士兵们着想,但是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添油的打法只会让损失变得更大,远不如全军压上,来一场大决战,或许结果会非常惨烈,伤亡数字会很难看,但是总体来说损失要小得多。 “说起来这也都是因为你的缘故,是你最先搞出来用工作代替抚恤金的。”马克西米叹道。 “这怎么能算是我的错?”拉佩不愿意听,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实情。 现在马内和其他地方也跟着学,用工作来代替抚恤金,反正对政府来说,那些工作也都需要人来做,再说政府还可以用食物和住房来代替工资,国库里没钱,但是各类物资还是有一些。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内阁的那群人巴不得仗打得更惨烈一些,多死掉一些人。死在战场上的全都是壮劳力,在经济景气的时候,这些人是财富的来源,但是当经济不景气,缺少足够的工作岗位,这些人就是动乱之源。 更何况只有在战争时期,政府才能够拥有绝对的权威,议会不敢随便唱反调,这也是内阁的那帮人坚决要求采用添油战术的原因,他们希望这场战争拖得越久越好。 “为了私利,他们已经忘记革命的初衷!”马克西米一脸愤怒地说道。 “让是什么意思?”拉佩问道。 “让和他们早就闹翻了,这段日子正在联络一些底层党派,似乎想要组建一支志愿救国军,在威尔多特和罗梅罗之间开辟第二战场。”马克西米说道。 “内阁肯定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吧?”拉佩已经预料到结果。 “是啊,这段日子治安纠察队经常找让的麻烦,让考虑到大局,决定忍让,但他手底下的人已经忍不住,有人提出要进行二次革命。”马克西米苦笑道。 “这也是我请你来马内一趟的原因。”多明尼哥在一旁帮马克西米说话。 现在的多明尼哥和马克西米也不是很亲密,互相之间也有隔阂,让他无奈的是,他发现政治不是比谁更好,而是比谁更烂,大多数时候,只能选择一群不那么烂的人担任领导者。 “没问题,我同意加入你们的行列。”拉佩一口答应道。 拉佩并不在乎北线打得如何,也不关心伤亡有多大,但是他无法容忍前线在打仗,后方却发生动乱。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马克西米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把一份文件塞过来,说道:“这是具体计划。” 如果换成和另外一个人商量事情,马克西米绝对不会把计划付诸文字,万一出点什么事,这可就是最强而有力的证据。唯独对拉佩,他绝对放心,因为没人能够从拉佩那里拿到这份文件。 拉佩扫了文件一眼,就把文件收起来,回头再扔给比格·威尔去处理,因为他要想办法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我得走了,我是中途溜出来的,下午还要接见几个人,晚上更得加班。”马克西米站起身,说道。 多明尼哥和拉佩当然不会阻止,不过拉佩内心中却有些嘀咕,说实话,他专程跑一趟马内,见面的时间远没有往返的时间长,甚至还比不上等待的时间。 马克西米走了,多明尼哥轻吁一口气,嘀咕道:“和乔治比起来,马克西米稍微还好一些。” “那可未必。”拉佩眯起眼睛,低声说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让他上台,情况也许比让杜瓦利派留在台上更加糟糕。” “为什么?”多明尼哥吓了一跳,问道,他相信拉佩的预感。 “我看到了血光,到处是血光,整个马内都笼罩在血光中。我还看到人心的躁动,场面就像两年前一样,甚至还远远超过两年前的程度。我还看到恐惧和压抑,就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上空。”拉佩喃喃自语道。 “那你为什么还支持他?”多明尼哥神情凝重地问道,他最担心的是拉佩也变得和那些人一样自私,为了自己或者南方的利益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不知道,这种预感是在我答应马克西米的同时出现的,我刚才有那么一丝心动,想要反悔,但是我看到更恐怖的场面,绝对是你无法想象的画面。”拉佩无奈地说道。 这当然不是真话,但是拉佩只能这样说。 事实上在来这里之前,比格·威尔已经和拉佩分析过马克西米来找他的原因,同时也分析接下来有可能的局势变化。 马克西米上台并不会比现在更好,相反的可能更糟糕,拉佩刚才所说的预感不是几分钟前出现的,而是在他和比格·威尔做出决定的时候出现的,问题是拉佩等人需要这样一个结果。 “我也该走了,我不太放心南面的战局。”拉佩站起身,说道。 ※※※ 多明尼哥在广场上闲逛着,他在欣赏那些年轻画家的作品,就像当初他欣赏拉佩的画一样。 原本被大家以为已经走到尽头的绘画,因为拉佩的成功,又焕发出新的生机,很多画家,特别是年轻的画家开始向拉佩学习,一种全新的风格、一种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理念出现,甚至渐渐有了体系。 而此刻的拉佩沿着大街走着,他要回南方,不过打算出城之后再飞,要不然比较麻烦,因为整个马内都在魔法协会的监视之下。 可惜越担心什么,就越有可能发生,拉佩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你既然来了,那就兑现当初承诺过的事吧。” 这是莫文的声音,莫文并不在拉佩的身边,却能够把声音传到他耳边,这分能力让人叹为观止,反正拉佩很清楚他绝对做不到,甚至连不朽者也未必有这个本事。不朽者实力确实很强,但是对力量的掌控却比不上莫文。 “这么急?”拉佩有些意外地问道。 “我早就做好准备,等到现在已经够久的了。”莫文这番话有几分急不可耐的味道。 “现在是关键时刻,万一你、我出事,这个国家可就没人守护,不只会输掉战争,甚至有可能连整个国家都会失去。”拉佩并不能算是一个至诚的爱国者,但是最基本的爱国理念还是有的。 “我知道,正因为这个缘故,才能保证你会全力以赴。” 莫文的回答让拉佩感到意外。 “你在要挟我?”拉佩怒道。 “我并没有要挟你,我只是按照协议办事。”莫文笑道。 拉佩无话可说,当初的协议确实没有规定莫文什么时候冲击圣级。 “万一在冲击圣级的过程中,我受了重伤呢?南方的战事怎么办?”拉佩问道。 “放心,我已经请了一些朋友帮忙,他们此刻正赶往南方,其中一部分人充当仲裁者,另外一部分人会坐镇班克纳特群岛。” 莫文做事果然滴水不漏,这下子拉佩无话可说。 单单几个传奇强者当然不足以抵挡教廷的力量,他们也不会和教廷硬扛,莫文请他们只不过是做一个见证,真正能够约束教廷的是规矩,是联合会的威慑。 “好吧,你打算在什么地方冲击圣级?”拉佩问道。 话音刚落,拉佩就感觉到四周的景物开始扭曲起来,转眼间变成另外一个地方,这是一片空地,看上去像马内的南郊,莫文早已经在那里。 “不得不承认,你对空间魔法的理解远在任何人之上。”拉佩叹道。 杰克掌握的就是空间法则,但是也只能把他自己移动到十几米外的地方,但莫文却可以把另外一个人传送到至少十几公里外的这里。 “没什么了不起的。”莫文看上去并不在意地说道:“你只要领悟空间的本源,透析其中的奥妙,同样也能做到。” 停顿了一下,莫文突然带着一丝骄傲地说道:“这就是武者和魔法师的区别。” 拉佩不想多啰唆什么武者和魔法师的区别,问道:“你就在这里晋升圣级?” “当然不是。” 莫文抬了抬手,下一瞬间四周一片波光抖动,紧接着天空、大地、四周的农田和树木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空荡荡。 拉佩大吃一惊,问道:“这是什么?一个空间?” “我不能说,你只能自己看。”莫文笑道。 拉佩明白,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忌讳不能明言。 “你说过需要我帮你抵挡世界的排斥,但怎么抵挡?世界的排斥又是什么?”拉佩问道。 莫文沉默半晌,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因为每个人踏上这条路的方式都不一样,遭遇排斥的方式也不一样,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会有大量的空间裂缝出现。” 拉佩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没想到居然这样危险。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可以称得上无坚不摧,譬如十字剑的剑刃、用崩解法则强化的武器,但是没有一样比得上空间裂缝,连空间都被撕裂,其中的东西自然也会被撕裂。 拉佩顿时想起瑟琳娜,怪不得第一次看到瑟琳娜的时候,她的模样那么凄惨,肯定就是空间裂缝留下的伤痕。 不过转念一想,拉佩又觉得奇怪。 娜迦拥有类似壁虎的能力,断掉的肢体可以再生,几个世纪过去,伤口早应该愈合,断掉的尾巴也应该重新再长出来。 难道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再生?这应该是一条线索。 空间之力虽然强大,但是不会残留,同样的道理,也不会是火焰、冰冻、电击之类的东西,这些伤害也不会残留。会残留的只有死亡、疫病、侵蚀或者诅咒之类的东西。拉佩考虑到他用“生命女神的怜悯”治好瑟琳娜,所以诅咒可以排除在外,因为“生命女神的怜悯”对诅咒无效。 突然,拉佩的心头灵光一闪,他想到瑟琳娜掌握的法则。 瑟琳娜掌握的是风的法则,一般来说风代表的是轻灵和速度,不过有时候风也代表生命的传播。 或许世界的排斥是一种相反,而且相克的力量。 让拉佩头痛的是,没人知道莫文最根本的能力是什么。 “你最好快点做准备,我要开始了。”莫文催促道。 “为什么连一座魔法阵都没有?”拉佩看了看,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这么做?”莫文显得非常无奈地道:“在这个空间里,一切外在的力量都无法使用,不只是魔法阵,任何魔法物品、护符、卷轴都会失去作用。” 听到这番话,拉佩立刻看了看自己的手。 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佩手上的那些戒指全都不再有魔力波动。 拉佩连忙又取出剑,随手一抖。 正如拉佩所猜想的,剑刃没有弹出来,他又扣了一下扳机,子弹同样也没射出来。 拉佩又试着召唤分身,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四道分身全都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为什么不早说!”拉佩怒道。 “我不能说,这是规则,这个世界的规则。”莫文无奈地指了指四周,说道。 “我的本事一大半在剑上,没有剑,我怎么帮你抵挡世界的排斥?”拉佩质问道,他有些怀疑莫文是故意拉他一起送死。 “我这里有剑。”莫文毫不在意地道,然后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抹了一下,顿时虚空中裂开一道缝隙。 那是空间裂缝,同样也是一把剑,一把由空间裂缝形成的剑。 拉佩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它被称为毁灭之刃,和时间停止、空间重叠、圣言属于同等级。 “这东西能持续多久?”拉佩问道。 “在我开辟的空间里,这把毁灭之刃可以永远存在。”莫文异常自信地道。 拉佩也不多啰唆,径直说道:“我还要九把。” “没问题。”莫文摊开手掌,随手一抹,虚空中就多了九条漆黑的裂缝。 拉佩小心翼翼地碰了其中一把毁灭之刃,他不敢肯定自己的手会不会先被吞噬掉。 “用不着那样畏惧。”莫文说道。 此时拉佩已经拿起一把毁灭之刃,能够感觉到握把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挡着,使得他的手不会碰到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当然没有重量,所以这把剑握在手里就像什么东西都没有,拉佩随手挥舞一下,感觉倒也不错。 “毁灭之刃甚至用不着握在手里,完全可以凭借意识操纵。”莫文指点道。 “我知道,不过第一次用这东西,还是用手握着更方便。”拉佩可不敢在这种时候用没有把握的能力。 “我要开始了!”莫文喝道。 拉佩双手各持着一把毁灭之刃,与此同时眼睛变成一片空洞,身体也似乎有些模糊不清。 这可不是当初拉佩使用的朦胧术,也不是任何欺骗视觉的幻术,而是真正的虚化。 拉佩没用次元藏匿,因为次元藏匿并不能避免空间裂缝的伤害,但是将身体虚化却可以将伤害减到最小的程度。 莫文闭上眼睛,他双腿盘坐,身体虚浮在半空中。 下一瞬间,这个空间发生了变化,原本空间里什么都没有,突然脚下多了一片土地。 拉佩一眼就认出,这是外面的那片农田,地上甚至还有刚长出来的嫩苗,他还看到一条蚯蚓扭曲着从土里钻出来。 从面积来看,被拉进来的这片农田并不是很大,也就五、六亩,更远的地方仍旧是一片空荡荡。 突然一道漆黑的裂缝瞬间出现,这道裂缝离拉佩还很远,就在空间的边缘。 到了这个时候,拉佩已经彻底明白,莫文是在窃取外面的空间,先融合,然后割裂,这样一来空间就变成一个世界,一个非常微小的世界,一个不完整、只有很少的土地,没有水,也没有生命的世界。 与此同时,拉佩也终于明白那座陵寝所在的峡谷是怎么来的了——那是不朽者创造的世界。 此刻,拉佩也已经知道,为什么一群传奇强者会联手去找另外一位不朽者的麻烦?传奇强者们在意的恐怕不是珍稀的材料,也不是神器,而是更高层次的东西。 拉佩转头看了莫文一眼,他以前一直都没有想过,或许莫文也曾参与那次的行动。 突然,拉佩往旁边挪动半寸。 拉佩刚挪开,一道空间裂缝就凭空冒出来,还有一缕阴影从空间裂缝中透出,看上去像是一条触手。 拉佩反手就是一剑,毁灭之刃直接切入空间裂缝中,那缕阴影瞬间被击散。 不过拉佩并不好受,他觉得自己被电了一下,差一点握不住毁灭之刃,与此同时脑袋也一阵晕眩,身体似乎失去控制。 突然那缕阴影再一次出现,朝着拉佩的胸口射来。 拉佩来不及反应,他已经用了时间停止,但是这招对那缕阴影无效。 就在这个时候,拉佩的另外一只手动了,那只手上握着的长剑轻轻点了一下,剑上带着某种诡异的波动,和阴影互相撞击后,同时消散开来。 阴影被击散,这一次是真正的击散,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 毁灭之刃顺势一划,就划在那道空间裂缝上,长剑所过之处,空间裂缝瞬间合拢。 “这是最为纯粹的负面意志,带有死亡、毁灭、暴怒、阴邪之类的特性,那个老头的根本力量应该和你之前干掉的那些祭司差不多。”不朽者及时苏醒过来,正是他帮拉佩挡住刚才的一击。 “光明神术!”拉佩大吃一惊,从来没有想到莫文拥有的力量会是这种。 下一瞬间拉佩彻底明白,为什么莫文让自己的曾孙女修炼黑魔法,莫文肯定是想培养蜜丝瑞尔,让她帮他抵挡世界的排斥,不过他肯定很失望,因为蜜丝瑞尔的资质并不怎么样,就算再练个十几年,恐怕也达不到大师的境界,更不用说传奇。 拉佩的身体又是一闪,瞬间闪开另一道突然冒出来的空间裂缝。 拉佩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不朽者让他首先把预言能力衍化出来,而且衍化的是那种特殊的预言能力,拉佩的预言能力称为“一秒先知”,就是他能够准确预知一秒之后发生的事。 当初拉佩认为这种预言能力非常鸡肋,但是此刻他却感觉这是一种非常恐怖的能力,比时间停止都强得多。 一道接着一道空间裂缝冒出来,这些空间裂缝变得越来越密集,也变得越来越细碎,拉佩不得不改变战法,手中的长剑微微抖动着,化作一片剑影——这是他很久没用的抖刺。 和以前不同,现在的拉佩可不是毫无目的地抖出那片剑影,他的每一剑都命中一道空间裂缝,同时还用上空间重叠和速度叠加两种能力,出手的瞬间可以同时攻击二十六个目标。 时间一点点流逝,空间裂缝变得越来越多,拉佩渐渐感到吃力。 就在这时,莫文大喝一声:“现在开始第二阶段!” 莫文的话音落下,四面八方的空间裂缝连成一片,仿佛是一张细密的罗网。 拉佩和四道分身只能强行顶住,不让罗网落下。 “快,我支撑不了多久。”拉佩的额头暴起青筋,哪怕能够提前一秒知道空间裂缝出现的方位,他也没办法挡住所有攻击。 要知道连瑟琳娜都在这一步失败,而拉佩的实力根本就比不上瑟琳娜。 只支撑了一秒,拉佩的身上都多了十几道伤痕,好在此刻是虚化状态,伤到的地方立刻愈合,不过那种负面意志非常讨厌,居然渗透进来,而且迅速蔓延。 第二秒,拉佩身上又多了二十几道伤痕,负面意志让他的半边身体知觉。 第三秒,拉佩的一道分身被绞散,让拉佩吃惊的是,分身上的那部分意识也彻底消失,这意味着永远失去那具分身。 原本有五根支柱,现在断了一根,另外四根顿时变得岌岌可危。 就在这最危急的时刻,四周腾起一片迷雾,那细碎到极点的空间裂缝全都被远远逼开——不朽者出手了。 拉佩摇摇欲坠,此刻的他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虚化的身体开始弥散,看上去似乎越来越淡,毫无疑问这和瑟琳娜的遭遇一样,或许还更麻烦一些。 拉佩瞬间恢复原来的状态,用极快的速度掏出一只小瓶子,然后打开盖子,凑到嘴边一口倒进去。 下一瞬间,拉佩浑身上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那些可怕的伤口开始愈合。 瓶子里装的就是生命女神的怜悯,当初拉佩用生命女神的怜悯治好瑟琳娜的伤,这一次他特意准备一些,没想到真的用上。 “看来药剂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失效。”拉佩喃喃自语道。 “药剂的力量来自于自身,并不是借助外力,和魔法阵、魔法物品不同。” 此时莫文居然还有心思解释,不过这也正常,莫文的注意力始终有一部分放在拉佩身上。 “还有多久?”拉佩怒道。 “马上就好!”莫文大喝一声,神情一下子变得异常狰狞,说道:“剥离!” 莫文的话音落下,整个空间剧烈震颤起来,紧接着所有的空间裂缝都融合在一起。 随着这个空间和外面的世界彻底脱离,空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光。”拉佩耳边响起莫文的声音。 莫文的声音变得异常诡异,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立刻亮了起来,不过这种亮有些诡异,看不到光源,而是每一样东西都在发亮。 此时拉佩打量着四周,这里根本就不能和那座陵墓所在的山谷比,面积顶多十几亩,头顶上也不是很高。 “这也算是一个世界?”拉佩很失望地问道。 “能够成功就已经不错。”莫文没什么不满地说道:“再说,这个世界还可以继续衍化。” 突然,莫文神秘地说道:“为了表示感谢,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拉佩问道。 刹那间四周变得异常明亮起来,一团团光团纷纷浮现,然后那些光团化作人的模样。 审判长、刑罚长、神圣裁决者、传奇苦修士、传奇守护骑士……从光团中走出来的人全都是光明神殿排得上号的人物,为首的居然是几位身披金红色长袍的枢机主教。 这几位枢机主教可不是一般人,他们是十二枢机主教的成员,地位仅在教皇之下,为首的枢机主教的手里更是握着一根样式很古旧的长矛。 拉佩紧紧地盯在那根长矛,他没见过这东西,但是听说过,如果拉佩猜得没错,那应该是光明神殿最重要的两件神器之一,代表救赎的神圣之矛朗基努斯。 “没想到你居然和教廷有勾结。”拉佩转头看着莫文,说道。 “没办法,我走的就是这条路,想要晋升圣级,最方便也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借鉴他们的经验。”莫文毫不在意地道:“想要有所获得,当然就要有所付出。”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你请我帮忙,而不是让他们出手?”拉佩问道。 “因为我并不信任他们,而且光明神殿已经有两个世纪没有出过真正的圣者,全都是一些伪圣者。”莫文转头看着为首的那位枢机主教,轻笑着问道:“我没说错吧?” 不等为首的那位枢机主教回答,莫文继续说道:“并不是没有能够跨出这一步的人物,而是这样的人都被他们扼杀了。” 那位枢机主教双手下垂,手里握着神圣长矛朗基努斯,他就像一个木头人似的,根本不予回答。 原本莫文就没想过那位枢机主教会开口,他又转头冲着拉佩说道:“我没安好心,你不也一样?你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心思?一旦我成功晋升圣级,那份协议就失去约束力。你的身边应该有一位不朽者吧?我见识过不朽者的恐怖,就算成功晋升圣级,我也不是不朽者的对手。” “所以你找来这些人?”拉佩看着那些光明神殿的传奇强者,这次的规模绝对比上一次大得多,可以说整个教廷有真材实料的人物都到了。 “难道你不怕他们干掉我之后,转过头来再收拾你?”拉佩问道。 “好了,你们两个人别再说了,我们没工夫听你们闲聊。”为首的那位枢机主教冷冷地说道。 说着,枢机主教举起神圣长矛朗基努斯,看得出他的身手不错,显然专门练过,绝对不是纯粹的祭司。 与此同时,周围的那些人也部举起双手,空中和地面上顿时出现一张细密且由无数光线连接的罗网。 “你看,我说他们没安好心吧?”拉佩的脸上居然多了一丝微笑。 到了这时候,拉佩的脸上居然仍旧有笑容,这让光明神殿的人全都感到不妙,刹那间,每一个光明神殿的人的心头都升起警兆。 “我们中计了,真正勾结起来的是你们。”为首的枢机主教脸色大变,此刻他已经彻底明白,莫文找他们合作,根本就是一个诱饵,真正的意图是把他们一网打尽。 “就算落入你们的陷阱又如何?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你们两人?”一位审判长冷笑一声,说道,随手摘下腰间的战锤。 “你都说了这是陷阱,我们怎么可能傻傻地和你们动手?”莫文一脸轻蔑地说道,声音仍旧是那道声音,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语气充满肃杀和冷酷。 “不对,你不是莫文。”为首的枢机主教脸色大变,说道。 就在这时,四周突然出现无数细密无比的空间裂缝,原本光芒耀眼的空间一下子变成漆黑一片。 此刻站在这个新生小世界边缘的全都是光明神殿的传奇强者,首先被吞没的就是他们。 这些传奇强者的实力确实不错,虽然没有拉佩那样的一秒绝对预知,没办法提前做出反应,但是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仍旧抵挡过最初的攻击,把那些空间裂缝强行逼开。 只有一个人根本没有抵抗,这个人就是为首的枢机主教,只见他一枪刺过来。 神圣长矛朗基努斯化作一道光芒,朝着拉佩射来。 没有东西能够比光更快,但是这道光最终还是被挡住。 光重新恢复到长矛的状态,长矛的顶端卡着一枚金币,那枚金币就捻在拉佩的手中。 确实没东西比光更快,想要挡住一道光,只有在光射出之前就已经在它的轨迹上——而拉佩恰好有这个能力。 拉佩提前一秒钟就已经知道那条轨迹,此时枪尖刺在金币上。 枪尖看上去是铁的,金币当然是黄金铸造,不过这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它们已经是神器。 神奇的威力和材质无关,任何神器都是永恒不灭,就算毁灭之刃也无法摧毁它们分毫,因为神器是一个世界的投影,是类似空间坐标的东西,唯一能够摧毁神器的就只有另外一件神器。 神器的威力取决于制造者的实力,而已知的神里,光明之神无疑是最强的一位。 拉佩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叮的一声轻响,幸运金币碎成几片。 这完全在拉佩德预料中,这枚金币的制造者显然比不上光明之神。 随着幸运金币的破碎,长久以来压抑在拉佩心头的阴影也消失。 这一次可不同于之前杀掉黑胡子和何塞时的那种轻松感,现在是彻底消失,也没有一丝压抑感——拉佩终于从诅咒中解脱出来。 当啷—— 神圣长矛朗基努斯掉落在地上,那位枢机主教已经不存在,只剩下一对散落的血肉碎片,而且这些血肉碎片还迅速腐蚀。 ※※※ “尊敬的陛下,感谢您的合作,您的宽容和大度令人敬佩。”站在恢宏的大厅里,伯纳毕恭毕敬地说道。 伯纳的态度虽然恭敬,但是他的内心中却充满骄傲,因为此刻他站立的地方是教皇宫,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至高无上的教皇。 伯纳可不是来表达敬意,就在教皇宫的外面,一排士兵站立在那里,虽然这些士兵加起来只有十六个人,勉强能算是一支小队,但是意义却完全不同,古往今来有几个人曾经率军进入过教皇国? 当然伯纳还没有冲昏头,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踏上这片土地,是因为他身后的那两个人。 就在教皇国的外面,在一座并不是很高的山上,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们眺望着远处那一片气派恢宏的宫殿。 “你怎么知道他会答应?” 问这话的是莫文,不过此刻,他的气质和以往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不再是睿智又温和,反倒显得咄咄逼人,那凛冽的气势犹如一位至高无上的君王。 此时莫文已经不再是莫文,占据这副身躯的是不朽者。 “因为我知道他最在意的是晋升圣级,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拉佩笑道。 “他居然相信你。”不朽者有点意外地说道。 “因为我和别人做交易一向都很诚实守信,和我做交易的人也很少有吃亏的,而且我总能把利益最大化。”拉佩立刻道。 不朽者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道:“你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商人。” “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借助信仰成为神灵,这条路恐怕不太容易吧?”拉佩问道,紧接着又道:“弗伦希尔的今天就是其他国家的明天,追求自由首先是追求思想的自由,神的国度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吸引力。” 不朽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迷惘,他也在为此发愁,原本以为得到这副身躯后,离神座更近一步,现在看来距离仍旧很远,甚至比以前更远。 不过这丝迷惘转瞬即逝,就算信仰之路已经走不通,也可以寻找别的道路,反正对不朽者来说,有的是时间。 “我现在已经知道圣级是什么,能不能告诉我,神又是什么?”拉佩问道,他只是好奇,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走这条路,那离他太遥远。 不朽者看了拉佩一眼,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拉佩并不感到意外,当他知道什么是圣级的时候,脑子里立刻多了一些东西,其中也包括一个严厉的警告,和圣级有关的东西不能往外乱说。 当然,漏洞总是有的,就算世界意志也无法避免漏洞的存在,所以拉佩随即问道:“是不是建立某种循环?譬如生和死。” 不朽者仍旧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拉佩喃喃自语道,他已经得到答案,这就是漏洞,默认并不算回答。 “你对此也感兴趣?”不朽者反问道。 “不。”拉佩立刻摇头道:“我曾经很怕死,但是当我摆脱死亡的威胁,我突然又不怕死了,现在反倒担心周围的人全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凡人的想法。”不朽者冷笑一声,道。 “我一直都是凡人。”拉佩毫不在意地道。 ※※※ 一条喧闹的长街上,一家拥挤的酒馆里,一大群人在那里吹牛、聊天,喧闹的声音在门口就能听见。 “你们听说了吗?弗伦希尔现在乱成一团,那个叫马克西米的人上台后就大开杀戒,成群的人被推上断头台。” “比尔班那帮人还说要学弗伦希尔,要追求自由和平等,到头来连性命都保不住。” “既然弗伦希尔的局势这么乱,咱们怎么会打不过他们?” “局势乱并不意味着弱,那些暴民手里都有武器,而且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因此每个人都会拼命。” “这样说来,他们那自由、平等的口号还是有点意义的,要不然谁会为此拼命?” “反正这和咱们无关,咱们既不是社会底层,也不是有钱人,能够填饱肚子,手上再有一些零花钱就足够。” “这话没错,对那套东西最感兴趣的是底层的人,他们原本就活得艰难,造反的话,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还有就是那些有钱的商人,他们虽然有钱,但是永远都成不了人上人,只有把上面那些贵族搞掉,他们才有出头的机会。” 就在酒馆里的人高谈阔论的时候,门开了,一个青年走进来。 这个青年穿着很朴素,上身是一件灰色的披风,底下穿着一条棕色的马裤,脚上是一双有些旧了的靴子。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酒馆里的人全都静下来。 “看你的样子像是弗伦希尔人,来做生意的?”一个矮个子随口问道。 “我来找人。”青年道,然后朝着角落走去。 角落那边坐着一群警察,今天是周末,他们来这里喝一杯。 青年走到这群警察旁边坐下来,他看着坐在最里面的一个老警察,轻叹一声,说道:“你让我找得好苦,我整整找了你六年,没想到你的另外一个身份居然是警察。” 老警察面无表情地看着青年,淡淡地道:“你不也一样?谁会想得到你是个邮差?” “你们是什么关系?爷孙?”旁边的一个警察好奇地问道。 “我只是一个帮人讨债的倒霉蛋,我找他是因为一笔债务,其他人都已经把债还清,现在只剩下他。”青年道。 “我知道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能让我回家安排一下吗?”老警察淡然地问道。 “我已经去你家看过了,你孙女的病有些麻烦。”青年说道。 “我找过伯尔玫的大主教,他告诉我,安蒂活不过二十岁。”老警察似乎已经看透人世沧桑,说到这些的时候,仍旧显得很平静。 旁边的人全都悚然动容,伯尔玫的大主教可不是谁都能够见到的。 “我只是说麻烦,没说治不了,我会治好她的。”青年毫不在意地道。 “你在吹牛吧?” “肯定是吹牛。” “大主教治不好的人,你能治好?” 旁边的几个警察全都哄笑起来,那些喝酒的人也嘘声一片。 只有老警察毫不在意,很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我有今天是因为你的缘故,如果不是你杀了那个家伙,他的冤魂不会来找我,不会逼着我寻找凶手,逼着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拉佩悠然地说道。 酒馆里鸦雀无声,旁边那几个警察更是站了起来。 只有老警察无动于衷,他把手伸进袖管,从袖子里往外掏东西,他掏出一副手套、两把短剑、六枚戒指和一条披风,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魔法物品,最后就是一本厚厚的册子。 “帮我交给安蒂。”老警察并不担心拉佩会私吞,他很清楚拉佩根本看不上眼。 看到老警察往外掏出一件件东西,酒馆里的人眼睛都直了,他们现在终于知道老警察是职业者,而且看上去很不简单。 拉佩随手一抹,桌子上的东西瞬间消失,然后拉佩朝着老警察凌空虚点,噗的一声轻响,老警察飞散开来,整个人瞬间崩解。 此时拉佩站起身来,走出酒馆。 “你的仇已经彻底报了,最后一个杀手也已经死了。”拉佩仿佛在自言自语道。 “感觉真好。”旁边白光一闪,比格·威尔出现在拉佩的身旁,此刻的他看上去像彻底解脱。 “你都已经死了,还会有感觉?”拉佩开着玩笑问道。 “我这样的状态不能说是死了,要不然莫文老头、不朽者,还有那些神难道也都死了?”比格·威尔争辩道。 “你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开始思考起生和死的问题来了?”拉佩感到很奇怪地问道。 “就在刚才。”比格·威尔道:“我突然发现这样活着太无聊,必须找点事情做。” (全书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福利小说网—http://www.fl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