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 本书由新鲜中文网TXT论坛为您整理制作 =================================== 书名:萌宠皇后 作者:金大 【文案】: 轻松穿越宠文~ 前世抄了他们家,把她罚为宫婢的男人,这一世阴错阳差的成了她的丈夫~~~于是女主过上了没心没肺抱到金大腿的幸福生活~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第1章 初夏时节 天气刚热起来,外面的花儿开的正好,苏婵在院子里乘凉。 阳光打在脸上她也不觉着什么,倒是她身旁伺候的丫鬟香寒看不过去了,忙拿了薄纱要过来为她遮挡阳光。 苏婵知道这是香寒在照顾自己,再说也的确没有大日头天跑出来,在院子里晒太阳的。 只是这丫头哪里会知道自己多渴望这一点点的阳光。 她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待的太久了,雾气昭昭的都要没了生气,此时好容易推倒重来一回,她恨不得扯开嗓子喊上几句。 只是做闺秀的不好那么做,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晒晒太阳,好好理一理重生之前的事儿。 上一世苏家被抄家,她父亲兄长战死不说,家中女眷悉数被罚入宫中为奴,她母亲更是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随后她被闯入的官兵拿住,送入宫内为奴。 想起那段在宫中为奴为婢的日子,真好像在噩梦中一般。 她正想着那些旧事呢,她娘房里伺候的吴妈妈正好从院子外转了进来。 一看到苏婵,吴妈妈便笑道:“小姐在这里乘凉呢,只是今儿个太阳足,小姐仔细晒到,还有刚太太吩咐让小姐过去一趟,小姐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随我过去一趟吧。” 听说是母亲找她,苏婵忙从竹椅上起身。 旁边香寒忙取出遮阳的伞,一路打着护着她往太太那里去。 等到了她母亲那里,就见她母亲正在看鞋样子呢。 大约是听见外面的动静,她母亲忙转过头来,笑吟吟的说道:“婵儿,你过来,娘正有事要同你商量。” 苏婵见她母亲说的一本正经的,知道这一准是宫内的事儿。 前几日她就听说了,太后要做寿,宫内外早准备了不知多久。 就连她娘都难得的跟人商量了好久,筹备了贺礼。 果然刚坐稳,她便听见她娘说道:”娘想着太后寿宴的时候,带你到宫中转转,你之前才做的衣服都收好没有,这次便可以取出来穿了,还有首饰有没有合适的,这次寿宴不比以往,你可要小心准备着。” 苏婵听的直点头,等她母亲说完,她才小心问道:“娘,听说这次寿宴动静很大,就连齐王都回来了……” 她娘不知道苏婵好好的问这个干嘛,她一个内宅的夫人能知道什么? 见苏婵问,苏母也便随口回道:“齐王估摸着是回来了,他岁数也不小了,没准这次回来太后也会顺便为他选个王妃……” 说到这里,苏母察觉自己失言,赶紧掩饰的说道:“寿宴就要到了,你可别耽搁了,赶紧回去查看查看你的衣裳首饰,有什么不合适的还要赶紧重新准备。”   ☆、第2章 苏婵回到房中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齐王! 那个齐王还真回来了?! 母亲现在还跟大部分人一样,只当那个齐王不过是个驻外的藩王,一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呢。 主要是当今圣上有那么多儿子,不管哪个说出来都是出身不凡,母家了得。 唯独这位齐王殿下的母亲只是个奉茶的宫女,不过是酒醉的宣德帝偶然宠幸了一次,才有的齐王罢了。 也就是这么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在宣德帝驾崩后,从贺北一路杀了回来,攻城略地,直杀到都城外。 寒风瑟瑟,旌旗飘飘,手握着重兵雄霸一方的齐王,再也不是那个后宫中被人随便欺负的小皇子了。 想起当日种种,苏婵现在还觉着心惊肉跳。 父兄收拾齐整穿着厚重的盔甲往外走的身影又一次在她眼前浮现…… 她父亲多年没穿过重甲,看着年迈的父亲步履阑珊的往外走,寒风萧瑟,院外树木光秃秃的。 都城如同死城一般……她送父兄上路的时候,入眼的只有一片凄凉…… 待回到府内,她母亲全身抖做一团,脸色苍白的把她叫到房中塞了她一包砒霜。 她知道母亲的用意,乱军破城进来的话,她们这些深闺女子活着还不如死掉。 她手里握着那包砒霜,心里止不住的发冷发寒。 想起那前尘往事,那一件件一幕幕…… 苏婵忍不住的发呆。 她身边的丫鬟香寒看到了,忧心的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儿嘛?” 苏婵怕被人瞧出心事儿,她忙收敛心神,赶紧打发了香寒道:“我是在想太后寿宴穿什么好,刚母亲跟我交代了几句,对了,前儿个送来的衣服你去找找,还有我的首饰也捡着好的拿过来,这次的寿宴可要小心准备。” 香寒一听这个,哪敢耽搁忙应声去了。 等香寒走后,苏婵叹了口气。 手指轻敲着桌面,齐王啊齐王…… 算起来,自己虽然上一世凄苦成那样,可是那个逼迫自己到那种地步的罪魁祸首,那个杀人如麻的活阎王,她却是没有见过。 唯一的一次机会,也便是宫内摆宴,那时她已经被送到宫内做了宫婢,她随着宫内的姑姑过去收拾残羹剩炙,远远的曾瞟到了金銮殿内的新君。 印象里那不过是一个模糊阴冷的影子…… 对当时的她来说,那距离虽是咫尺之遥,却是天高地远。 一个抄家灭门被罚入宫内的罪臣之女,一个是高高在上万国来朝,意气风发的新君。 “怎么办呢?”苏婵心里想着:“怎么才能避免前世的事呢……” 她的父兄母亲皆因齐王而死,自己更是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父兄那样忠君爱国两袖清风的人,当年兵临城下都没有临阵退缩,她就算知道一些内情,她家人也未必会信她的。 若是齐王死了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婵便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好端端的想到了这个。 只是这个念头一旦起来便不好压下去。 若是他死了,那不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嘛? 她的父兄既不会战死,她母亲也会好好的活着,她照旧是苏家的大小姐…… 可……那人又是难得一见的治国明君……虽然他们苏家被灭门抄家,可之后却是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第3章 到了太后寿宴那日,苏婵早已经打扮妥当,她母亲赵夫人也收拾整齐。 俩人同坐在软轿内,苏婵偷偷往街上看了眼,只见外面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现在是嘉德三年,这一年不管是朝廷还是边关都风平浪静的,宣德帝身体也还没有出问题。 太子同几位亲王殿下表面更是一团和气。 轿子行了没多久忽然停了下来,苏婵正在纳闷呢,很快的便有家丁过来禀告道:“太太小姐,齐王正路过此处,路人皆在回避。” 苏婵心口便是一颤,不由的伸手掀起轿帘要往外看。 前世的那个超级刽子手,杀人如麻的阎罗王此时正在从街另一头过来呢!!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么也要看上几眼。 果然掀开轿帘便能看到外面堵了不少百姓。 苏婵目不转睛的看着,远远的只看到彩旗飞扬,大大的旗字上从远而近的过来,上面苍劲有力的书着一个齐字。 只是那排场很大,齐王身边的护卫又都是从贺北跟过来的,高头大马兵强体壮的。 苏婵看的心惊肉跳,心里明白,这些人早晚要跟着齐王一起反的。 杀红眼的将领们杀到都城,帝都在漫天火光中早已血流成河…… 她母亲见她看的认真,不由笑道:“这齐王虽说年少有才,统兵有方,只是那贺北却是个苦地,京中的闺秀眼睛只盯着太子同其他几位亲王,倒是没人想着嫁到贺北去,这次他回到都城,估计皇太后也会顺便着为他择一名闺秀,随他去贺北安居,只是那贺北天寒地冻的,民风又野,这齐王又不是受宠的皇子,京里恐怕没什么正经嫡女要做这个王妃,若是娶庶女,又配不上亲王的身份……” 苏婵不以为然的道:“母亲,贺北并不如您想的那样贫瘠,那地方地广人稀是真的,可是那里民风彪悍,又能养马又能打猎,乃是个屯兵练兵的好地方,更别提当地所出的战马所向披靡了。” 在冷兵器时代,能有战马那种机动武器简直就是天下无敌了。 更何况当初齐王手下的强兵猛士那么多,那贺北怎么会是苦地呢? 倒是她母亲在听了她的那番话后表情有些微妙,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今儿个在宫中,太子也会列席,你记得过去行礼。” 苏婵嘴里应着,心里却很不以未然,主要是那位太子殿下登基后做的事儿也忒荒唐了些,他们苏家、她本人可都是被那个纨绔太子牵连,才落得那样的下场的。 她母亲见她表情淡淡的,怕她不用心,忙又提点了她几句。 其实这次带着苏婵参加这种皇家宴会,苏母也是带了点小心思的。 现如今太子到了婚配的年龄,京内但凡有适龄的女儿都争奇斗艳的准备上场了,便是争不到太子妃的位置,进去当个良睇,将来也是后宫有品阶的妃子。 他们苏家虽然有爵位在身,可是人丁稀少,苏老爷又不会官场应酬,到如今家道已经隐隐有没落的趋势。 若是苏婵能够进到东宫,在后宫有了名分,他们苏家也算是有了倚靠。 等俩人进到宫里,同众夫人诰命见过太后,苏婵同她母亲便被安排到了殿后休息。 这种皇家宴会苏婵还是头次参加,宫内规矩多,吃饭的时候都要端着架子。 不能吃太多也不能完全不吃,脸上还要挂着得体的笑容。 中间苏婵还被她母亲提点着见过一次太子殿下。 那太子样貌倒是还好,气质也算高贵,只是一想到这人当政不过俩年便闹的天下大乱,他本人还横死宫中。 苏婵便同其她恨不得贴过去的闺秀不大一样,显得有些淡淡的。 她母亲看在眼里,过后少不了要提点她几句。 苏婵也不往心里去,知道这太子妃位跟火坑一样,这位太子一等登基更是奇葩的有的一说,不管为苏家还是为她自己,她都觉着得远着点这位亡国太子。 幸好这难捱的宴会很快便要结束了。 只是她一直想见的齐王陛下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始终都没见到。 等寿宴结束晚些回去的时候,苏母见苏婵也不提太子的事儿只揪着齐王的事儿问,苏母表情便有些秧秧的。 待回到房内,恰好又看到老爷回来了,苏母便叹气道:“老爷,我算是白忙活了这么久,苏婵那孩子始终都对太子淡淡的,倒是刘家李家的孩子机灵的很,不断在太子面前卖弄……咱们婵儿跟木头一样,只会缠着我问齐王的事儿……” 苏老爷别看是武将出身,骨子里却是个宽厚老实的,自然也不大指望女儿给自己谋出路,更何况苏婵心肠太软,只怕进到深宫里面,经不起那些后妃争宠倾轧。 苏老爷也便笑道:“她不乐意也没什么,倒是好好的蝉儿怎么会留意起齐王来?” 苏母也是纳闷:“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是出府的时候遇到了齐王的马队罢了,竟如同被迷去三魂六魄一般……” 苏老爷听后笑道:“若是女儿有心,那齐王倒真是个良婿人选,我见过他几面,那样貌人品都是天下少有的,若是婵儿嫁给这样的人,倒不失为一段好姻缘,只怕还是咱们家婵儿高攀了他呢,只是贺北苦寒之地,不适合婵儿这样的深闺小姐……” 苏母听到这个吓了一跳,生怕她家老爷动了这个脑筋,赶紧叮嘱道:“老爷,平日你两袖清风不与人结交我也不说什么,可如今事关女儿的婚姻大事,各家都想着办法的巴上太子或其他受宠的亲王,不管如何你在宫里也使使银子,哪怕不是什么亲王皇子,就算是世家大族也好,多少的为给咱们女儿谋划个好姻缘,那齐王便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可你舍得咱们女儿去贺北苦寒之地受苦吗?再说若真到了贺北那种地方,只怕半年一年都未必见上一面,这跟送女儿去塞外和亲又有什么区别?”” 苏老爷点头应着,之后也真如夫人所说的在宫里使了些银子。 只是偏偏天不从人愿,过了没几日,苏母便被召到了宫内。 等回来的时候,苏母如丧考妣,哪里有接了喜旨的意思,劈头盖脸的便把苏老爷子说了一通,只埋怨他对女儿的婚事不上心,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还真让她家女儿嫁给了齐王。 苏老爷也是过意不去,虽然齐王样貌人品都配的上自家女儿,可各家都争着要嫁太子的时候,偏偏他家女儿补了这个齐王妃,怎么想也是亏欠了自家女儿。 到那时,苏婵还正在院子里乘凉呢,等报信的香寒把话说完,苏婵惊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连齐王长什么样还不知道呢,这就要嫁过去了!? 嫁给那个前世灭她全家!?让她为奴为婢的男人?!   ☆、第4章 苏婵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事儿她前世都是遇到过的,怎么就会有这样的意外?! 她记得很清楚,当日自己从宫中回来,虽然不如这一次那么冷淡着太子,可是也没有冷淡到自己成为齐王妃的地步? 苏婵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这个变故是怎么来的。 苏家老爷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两袖清风成了这样,头次为了女儿给人送礼,竟然送出这样的一个的结果! 不说给女儿配个良婿就算了,怎么……怎么就怕什么来什么呢? 其实真是造化弄人,上一世苏婵乖巧的照着苏母的安排去做,苏母回府后也便没有催促苏老爷,苏老爷也便没有往宫里使银子,这一世倒是弄巧成拙,就苏老爷那两袖清风的做派难得使次银子又能使出多少银两去? 别说争太子妃了,拿钱的人都懒得跟太后皇后提这事儿,可是又不好真白拿银子。 恰好那天皇太后同身边的人提起了齐王的婚事,又赶上有人在背后撺掇,那拿了银子的人,这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忙把苏家大小姐苏婵的名字露了露。 柳太后对齐王的婚事原本便没当回事儿,此时听人说苏婵模样还过得去,性子又好。 皇太后也便指了婚。 倒是苏婵那被这个消息惊的目瞪口呆的,也不知道这是泼天的祸事还是泼天的喜事儿。 她忙定下心神把上一世的事儿过了一遍,她记得当初得了这个赐婚的乃是冯家的冯玉小姐。 那冯小姐起初也是不大乐意的,可圣旨一下,也便认命了,却没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最后冯小姐反倒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想起这些苏婵仔细想了一遍那冯家小姐的来因后果,怎么想嫁给齐王也算不得不好,反而是天大的喜事儿!! 就好像老天忽然开眼,要救他们苏氏一门一样,靠到这棵大树上,以后还有什么可愁的!! 虽然不是自己谋划来的,可既然掉到她面前了,她再不过去捡就不够意思了。 只是她这样一会儿忧一会儿喜的,弄的她身边的香寒忧心忡忡的,在那直眨巴着眼睛的看着她。 苏婵是很喜欢香寒这小姑娘的,小姑娘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唯一不妥的地方便是香寒太爱哭了,胆子又小,还没怎么样自己先倒吓的哆哆嗦嗦的。 苏婵还记得当初官兵闯进苏家,香寒用瘦弱的身体努力挡住那些官兵。 想起之前的种种,苏婵心里便软了一块,忙轻声安慰着小姑娘说:“这是好事儿,你别那么看我,能做齐王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小姐,贺北不是很远嘛,我听人说那地方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找不到,就连京城内常见的桂花糕都没有……”香寒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眼里都含着眼泪了。 苏婵笑着轻掐了下香寒的脸蛋:“你这丫头,这种时候还惦记你的桂花糕呢,你自己去取银子多买多吃吧,那地方桂花糕还真没有,不过也有些京内没有的风味。” 香寒撇着嘴的,“什么没有的风味,不过是牛奶马奶羊奶……还有胭脂,姑娘这么细的皮肤,白白的,听说那地方的女人两腮都是红的,皮肤也是皱巴巴的,只怕也没什么胭脂可买……” “那就多备着,不过是换种活法而已,兴许咱们到那会过的更快活呢,你觉着有什么想要需要准备的就去抽屉里取钱买,到时候反正你要陪嫁的,左右你也躲不掉伺候我。” 香寒这才破涕而笑道:“姑娘,香寒这辈子都要伺候您的,火坑奴婢也跟您一起去。” 原本苏婵还在逗香寒,猛的听到这个话,她却是心疼了下,上一世这小姑娘还真跟自己趟了一次火坑! 想起以前的种种,她忙佯装生气的拍了下香寒的手道:“打嘴,我什么时候会到火坑里,就算有火坑也不要你陪了……” 主仆俩人正说着话呢,倒是吴妈妈又过来了,叫着苏婵赶紧收拾下,准备随着苏母去宫内谢恩。 苏婵在闺房内忙应了声,让香寒伺候着更了衣。 她母亲原本脸色不大好,可等看到苏婵脸上喜气洋洋,面色红润的出来后。 知道这是女儿喜欢这个婚事,做母亲的虽然不喜女儿远嫁,可既然女儿不觉着委屈,苏母心中的愤愤也便消弱了很多。 在路上苏母忍不住的叮嘱了苏婵几句,这边苏母忧心忡忡的,那头同一天入宫谢恩的几位闺秀却是喜气洋洋的。 连带着闺秀们的母亲也是一脸的喜色。 除了要做太子妃的那家,就连准备做良睇的俩个小姐也是兴高采烈的。 也是赶巧了,苏婵同她母亲在入宫时便碰上了冯家的轿子。 苏婵原本不知道冯家的小姐冯玉也被赐婚的事儿,此时碰在一起,她便楞了下。 那冯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面目很是娇媚,等从轿内出来,一等看到苏婵楞在旁边,正在眨巴着眼睛的瞅着自己。 当下冯玉便有些心虚,不由的摸了摸鬓角的簪子,随后轻轻福了一福道:“苏姑娘好。” 原来冯玉早就听闻太后要为齐王选妃的事儿,当时她便觉着不妙,京内适龄的闺秀都是数得出来的,齐王封在贺北那种地方,但凡家里有个依靠的都不会愿意女儿远嫁到那种地方,只有她早早没有了母亲,父亲也不宠她。 原本正在懊恼,也是赶巧,正巧听到那苏家姑娘在说齐王的事儿。 冯玉立时计上心来,便把这事儿如同笑谈一样的透给了一边的几个闺秀。 那些闺秀也隐约听到了几句,这个时候大家表面一团和气,其实私下都在暗自比着呢,恨不得踩着对方的脑袋蹬到太子的怀里去。 既然能够不着痕迹的弄下去个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也因此,因太子妃的事儿时常出入后宫的几位闺秀总有人不小心的说点苏家小姐的事儿。 太后原本对苏婵没什么印象,现在一听既是苏家姑娘早有意思,又有苏老爹的银子在背后推力,于是这便两好并了一好,赐了婚。 冯玉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自以为这是老天保佑自己,她一个并不怎么受宠的女儿,嫁到那样的地方若是齐王再不宠自己,后半辈子可就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可现在竟然能留到太子身边,哪怕只是良睇,将来也是宫里有品阶的后妃,若是能生下儿子,自己后半辈子便算是有指望了。 此时再见了苏婵虽然心虚,可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在里面,等站稳了便笑嘻嘻的恭喜苏婵道:“恭喜苏姑娘,只是听说贺北地方冷,等苏姑娘成婚后,记得多带些软裘去。” 苏婵望着冯玉的眉眼,这位冯玉做了皇后后,其实并不怎么理宫里的事儿,宫内主事的另有他人。 苏婵对她也没什么可怨的,统共不过见了几面的人。 唯一知道的只有这位冯玉自从做了齐王妃后,日后便明正言顺的做了皇后,一直都在宫里享清福。 当日她已经被罚入宫中为婢,以自己的身份别说皇后了,就连寻常的嫔妃都见不到一个。 一想到俩人身份已经倒换,苏婵心有所感,虽不是自己去抢的,可是毕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也因此苏婵紧紧的握了下冯小姐的手,感激的说道:“谢谢提醒,你也要多保重。” 冯玉不以为然,只抿嘴笑了下。 等苏婵进去后,冯玉更是得意的对身边的小丫鬟道:“还让我保重,我看最该保重是她才是,天寒地冻的地方,以后有她哭的……” 等苏婵在宫里谢过恩,回府后,就要正式准备婚礼了。 苏家头次嫁女儿,苏母便是百般不情愿也不敢含糊。 苏老爷自然是有什么好的都想给女儿。 苏婵一母所出的哥哥此时也赶了回来,忙里忙外的为苏婵准备。 做哥哥的心疼妹妹,做父母的舍不得女儿,悲喜交加的,准备的东西越来越多。 原本皇家婚礼,这些东西宫里都会准备,再者也有专门的长史操心。 只是苏家只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肯慢待半分。 就连香寒也生怕小姐出嫁短了什么,恨不得把街上有名气的胭脂水粉全买了。 外面一应俱全,等到了迎亲那人,因皇家身份尊贵,齐王爷并没有亲自过来迎亲,而是派了身边的长史,另宫里又指派了个朝臣一同过来代为迎亲。 因早都演练过几遍了,以前还算顺利,只是临到进王府的时候。 忽然喜轿外有人说了句:“慢些,小心王妃……” 这原本是体贴的话,可轿内的苏婵乍然听到这个声音,险些把手里托着的如意掉在地上。 一直伺候她的香寒看到了,赶紧扶着她,小声的问:“小姐,你没事儿吧?” 苏婵强忍着摘下盖头的念头,那声音简直就跟刻到她骨头里一样,她乍的听起,吓的心都突突了下。 是啊! 她险些都要忘记了,齐王现在身边使的太监不就是当初掌管后宫的大总管嘛? 那位陆言陆大总管,只因为他的亲弟弟被她哥哥一枪挑在马下,等她在宫内做奴婢的时候,这陆言陆太监,早已经代了九门提督的职,便是这样陆言也没有轻饶了她这个苏家人,竟然找了关系,在宫里很是给她吃了些苦头。 现在想起来苏婵都觉着身体一阵阵的发寒。 正在她心神不宁的当头,她忽然听到一个笑眯眯软绵绵的声音,笑着说道:“姑娘,等拜了天地您便是我们的齐王妃了,来,小心脚下,奴搀扶着您过去……” 苏婵随着盖头晃动,看到一个圆桶似的身材,她原本紧揪着的心也放了下,手更是主动伸出去,任那个水桶的妇人搀扶着自己往前走。 跟那个严厉吓人的陆言不同,记忆中这水桶腰的李姑姑长着一个大白馒头似的圆脸盘,这李姑姑人极好,宫里不管是什么样的宫娥太监她都体恤照顾着。 至今苏婵都记得自己当初想不开跳河后,命悬一线时还是这位李姑姑让人给她抓的药。 她深吸口气,随着李姑姑的搀扶,她已经走到了齐王府内。 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未来帝国的中心,从此后她身边围绕的都是未来的权贵,而她的夫君便是那个执掌天下的人物!!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要做好的便是紧紧抱着齐王这只金大腿!!   ☆、第5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第一次见面便是喝交杯酒,第二次见面便是脱裤子。 苏婵实在觉着这婚闪的太快。 可是家家户户都是如此过的,她也不好抱怨什么。 不过这个齐王自己虽然两世为人,却还是头次见他见。 听着外面的动静,苏婵猜着齐王应该是到了。 身边的气氛明显不对了,能感觉到,周围的人变得小心起来。 就连她身边的李姑姑都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苏婵心里紧张,握着玉如意的手心都在出汗。 那人却并不急着挑起她的盖头,而是转身问了李姑姑一句:“外面都妥当了?” 李姑姑忙福身回道:“回王爷,都妥当了。” 那声音很平和,听不出喜怒,声音倒是出人意料的好听,而且显得很年轻。 那人终于是接过身边人递过去的称杆,上面戳满金星,随后那人轻轻一挑,红织金盖头被掀了起来,慢慢的从她头上滑落。 红烛下,看着对面男子的样子,苏婵不由的楞住了。 虽然在宫里为奴的时候早听说陛下是当下少有的美男子,也听她父亲夸过他一表人才,此时见了,苏婵才知道这话果然名副其实。 她早就好奇齐王的相貌,这次眼睛都不眨的直看,看的竟然是忘记了矜持,倒是李姑姑等人看到了,纷纷抿嘴笑。 苏婵这才警觉过来,她刚刚失了女儿家的矜持,她赶紧低头装着害羞的样子。 其实心里却在慢慢的盘算着,没想到这大腿不光含金量足,还如此优质。 在思踌的时候,早有内里伺候的人端过来了合欢酒。 苏婵忙接过。 待齐王接起后,苏婵偷偷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端着酒杯的手指长长的,骨节分明,低敛眉目时,睫毛更是长长的,苏婵猜着他的相貌多半承自他早逝的母妃。 这样的清秀的样貌,哪里会是以后称霸一方,能够搅动天下的人呢? 她心里都有些稀罕。 喝合欢酒的时候,俩人的手怎么也会不小心的碰触到对方。 尤其是挨近的时候,苏婵为了这一日特意沐浴更衣,她母亲更是命人给她准备了香囊挂在身上。 此时她身上能透出若有若无的清香。 由京内最好的调香师调制出的这个味道,可是她母亲费了很多心思才求来的。 此时靠近后,苏婵却嗅到了截然不同的一种味道。 不同与父亲也不同与哥哥,她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气味比她父兄身上的还要好闻。 随后他掀锦袍坐在喜床上。 到这时伺候的那些姑姑嬷嬷们都悄不声息的退了出去,一时间房内只留下了苏婵同他俩个人。 苏婵心里有点紧张,正在头皮发麻的想着该说点什么呢,倒是听他声音和缓的说道:“贺北离京城很远,风沙也大,王妃要辛苦了。” 苏婵心里一动,赶紧抬头看他一眼。 知道他在同自己寒暄,只是一时间思维都有些跟不上了。 记忆中虽然他后期是明君,可是前期的造反,怎么想也是亡命之徒活阎王才能做出来的,按理说能造反的人,不该是这样的吧? 这齐王还真是彬彬有礼的出乎她的意料。 苏婵忙回道:“哪里会辛苦,倒是我的幸事儿。” 一时间气氛不大像是洞房花之,倒像是宾客寒暄。 虽然床褥铺的很多,只是按洞房的管理,这层层被褥下还要压着“枣栗子花生”等物。 苏婵早觉着硌人了,却不好挪动身体,只努力端坐着。 幸好很快的他说道:“歇息吧。” 苏婵身体便是一紧,知道关键的一关到了。 她赶紧扭头要为他解衣服,只是刚鼓足勇气呢,却见他早已经身手利索的把衣服脱好了。 而且也不知道他怎么练就的这种速度,就连衣服都整整齐齐的叠好了放在一边。 那井井有条训练有素的,哪里像是在洞房里,分明是在行军操练途中。 原本就不怎么冒粉红泡泡的洞房,此时就跟两军会师一般。 苏婵也不好再耽搁扭捏了,只是越想跟上他的效率,反倒越是忙中出错,好好的衣服扣纠了住。 她急的汗都要出来了,最后还是他过来弯腰为她解开的嫁衣扣子。 苏婵脸红红的都不敢看他。 她心里清楚第一次至关重要,按理说他这样的人肯定有通房丫头的,估计早就知道人事儿了,她本来就不是妩媚型的,又不会主动试好,全家性命,她的未来都在这一夜上呢。 她真的想交个差不多的卷子。 也便是黑漆漆的才有这样的胆子,苏婵知道他身边一定少不了主动示好的女人。 她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在他还在为自己解嫁衣的时候,趁着他的视线没看向她,她小心的讨好的在他脸颊上印了一吻。 等到了早上,外面的人很小心的敲了敲门。 苏婵其实早已经醒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爬出薄被。 而且齐王起的更早,天还蒙蒙亮呢,齐王便从床上起来了。 倒是他很留心不惊扰她,即便穿好衣服也没有开门出去,而是拿了一本书对着窗棱那透过来的光线在读书。 听见敲门声,苏婵忙从床上抬起头来。 到此时齐王才开口道:“我一早要入宫,你先用膳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李姑姑。” 说完他又顿了顿,“若是我回来的晚,就不必等我了,先用膳。” 苏婵身体还在疼,她缩在床上小媳妇一样的点头应着。 齐王说完要说的话便要起身出去。 只是到了门口,又想起什么来,他顿住脚步,“我着人备了套首饰给你,你有空看看,若是不合心意可以找陆言重新打一套。” 苏婵赶紧回道:“是,王爷。” 亲王娶妃,哪怕是妃家的父母也都是臣子的身份,也便没有所谓回门礼一说。 只是父母忧心女儿是人之常情,到了这日,便会有娘家派的人过来探望。 等苏婵被人伺候着收拾妥当,香寒也从外面进了来,悄悄的对她说道:“王妃,吴妈妈在外面候着呢。” 苏婵忙点了点头,忙让香寒另了吴妈妈过来。 等了一会儿,吴妈妈才从外面进来,吴妈妈岁数虽然大了,为了今天却是穿了鲜亮的衣服,进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见苏王妃面色红润,笑意盈盈的,不用多说吴妈妈都明白,这是王妃这里都妥当。 毕竟不是正经拜访,吴妈妈也不敢久待,只闲聊了两句,吴妈妈便走了。 等人走后,苏婵又回到房里,昨儿个忙着新婚,现在她还有正经事儿要做。 早先的嫁妆也都陆续搬到了王府内,此时香寒跟着她过去一一清点,捡着贵重的,苏婵又额外叮嘱了香寒几句。 香寒这姑娘虽然胆子小,但是做事很稳妥,等都吩咐妥当。 她再回去的时候,又想起临走的时候齐王说的那句话,她赶紧又让李姑姑把齐王送她的首饰拿了过来。 苏婵原本以为那大约是几件首饰,没想到等端来的时候,简直就好像王府要开首饰铺子一样。 什么碧玺石长簪、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赤银珍珠坠子、玉手镯…… 苏婵没想到这位齐王不光脱衣服快,出手也是如此的土豪大方。 只是白长了那么一张附庸风雅斯文秀气的面孔。 她抿嘴笑了笑,赶紧清点了一下,一一看过,最后选了碧玺石长簪戴上,其它的则让小香寒都收了下去。   ☆、第6章 除了那些首饰外,等苏婵刚歇下来,李姑姑便过来了,旁边还有个小丫鬟手里托这个托盘。 苏婵心里诧异不明白李姑姑这是做什么,一本正经的显得那么正式。 果然等李姑姑过来,便笑着福了福的道:“王妃,这是府里用度的册子,这是各处的钥匙,王爷出王府前吩咐的,王妃看看还有什么要看的没有。” 苏婵没想到自己昨天才正式入王府,今天就能拿到这些东西。 她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她母亲虽然是皇商出来的,可是管家上并不怎么在行,她又被养在深闺里,加上她父亲两袖清风的,也没什么好管的。 此时接过册子,苏婵稍微的看了几眼,瞬时她便明白什么是井底之蛙了。 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想到齐王这样不受宠的皇子在京内也有这些奉赏,更别提诺大一块贺北都是齐王御下的。 只这册子里的便是金山银山了。 苏婵再一想起那位不会多说,只会做的王爷。 除了自己的父兄,这还是头次有男人如此对自己,给了自己这么多的东西,这么大的权利。 她脸微微红了下,想起昨晚的种种,一时间心里更是起起伏伏的。 有李姑姑在旁边呢,苏婵看了看,便把册子收了起来,笑着说道:“有劳李姑姑了,我刚刚进府,各处还不熟悉,以后还要有劳姑姑帮衬。” “这都是奴婢该做的,王妃只管吩咐便是。”李姑姑是个热心肠,这个早在宫里的时候苏婵便知道。 所以苏婵也没多同李姑姑寒暄,知道这样老实厚道的人,做事交心便是了,不需要做那些虚礼。 倒是她昨天光忙着成礼呢,到现在还没看过王府全景呢。 苏婵也便往外走去,想着好好看看这个齐王府是什么样的。 苏婵也便约着李姑姑同自己一起逛逛王府。 李姑姑自然求之不得,新王妃既大方做事又稳妥,对她又天然的带着敬重亲热,李姑姑也是心眼里喜欢这个新王妃。 等一众人往外走去,虽不想惊动什么人,只是所到之处,那些做事的下人们还是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小心的垂手立在两旁。 齐王府跟京城内其他的王府比并不算多富丽堂皇,虽然有规制在那,但里面的所有摆设东西都是大而化之。 苏婵多少的看了看,发现这里比他们苏府只是规制上大很多,可因齐王不怎么在京内住,王府内还不如他们苏府精巧细致呢,更别提那些女儿家会喜欢的布局设计了。 夏至的时节王府院内竟然没什么花,不过是些柏树竹子在那凑个景致罢了。 香寒平日里最喜欢女儿家的东西,乍一看到王府院子里连个花儿朵儿都没有,再一想她家小姐岂不是乘凉都没个好精致看了。 等走过去后,香寒也便说道:“小姐,这里这么空,不如改天让花匠过来收拾一番,种点王妃喜欢的花儿。” “不必了。”苏婵淡淡道:“早晚我要同齐王去贺北的,这里没必要再折腾这些。” 等逛完王府,齐王那却是还没回来。 虽然齐王早留下了话,可大概是怕她耽误了用晚膳,所以临到天黑的时候,齐王又让人从宫里稍了话出来。 苏婵也便自己先用了晚膳。 只是心里说不出的古怪,主要是怪在冯家小姐身上了,按理说这样的齐王便是不受宠的皇子,以夫婿来说也是天赐良缘了,既稳重又如此体恤新婚妻子,怎么冯家小姐当日只嫁过去没多久,就又溜溜的从贺北返回了京城? 这样相貌人品的齐王,难道是拿冯家小姐脑子让驴踢了? 苏婵虽然心内疑惑,可也没显露什么,照旧努力做好新娘子的本分,努力熟悉王府内的环境。 等晚些齐王回来的时候,苏婵有心,早让人预备了夜宵。 见他披星戴月的,知道他多半是累了。 苏婵忙吩咐丫鬟把夜宵端到了寝室内,让他坐在软榻上用夜宵。 虽然是夏季,可是天气倒没有那么闷热。 苏婵拿了把小扇子,轻轻为回来的齐王摇着风。 齐王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苏婵伺候着他用过晚膳。 等丫鬟把东西收拾下去,等房内的人一走,室内忽然便尴尬了起来。 齐王忙了一天,显然不会主动找话题活络气氛。 苏婵便有些为难,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搜肠刮肚,可她同齐王又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跟他说诗书?没听说他是那样的人,跟他说花草风景?他又没那闲情逸致。 幸好男女之间除了说话还有更直接的沟通方式。 苏婵正在努力的想话头呢,齐王已经淡淡道:“早点歇息吧。” 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苏婵这次机灵多了,她赶紧从软榻上起身,正要过去为他脱衣。 只是还是慢了一步。 他早她一步已经在解衣服了。 苏婵不好过去跟人抢,便走到床边,吹熄了一根红烛。 其实她身体还有些疼呢,而且昨晚她太紧张了,眼睛一直都是闭着的,对于发生的事儿,她都是迷迷糊糊的。 这次她想好好表现下,尽量的不要显得那么木呆呆的,只是一等坐到床边,她的身体便僵住了。 想的不错,做的很糟。 苏婵知道,自己比第一次表现的更糟糕了。 上一次自己不过是挺尸罢了,这次因为怕再疼,还条件反射的推了他一把。 所以一等完毕后,苏婵便觉出寝室内的清冷了。 俩个人照旧是分被而眠,昨天她在那样的情况下,自然顾虑不到这些,此时她才发觉,这样很不好啊。 只是这个男人自己虽然觉着不错优质,可是也没什么感情在里面,不过是情势所迫,不得不给他做老婆罢了。 苏婵枕在软枕上,一时间无法入睡。 也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还是怎么的,刚才她不小心摸到了他的后背,感觉他后背有个一道似的东西,难道是什么疤痕? 苏婵忍不住的翻过身去,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好奇的伸手想去确认下,再说这是她丈夫,等于是盖了她章的男人,她摸摸也不算什么。 温热的手指摸过去后,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一样,他后背上还真有疤痕。 她在京城这么久从没听说过齐王受伤的消息,后来入宫也只知道当初攻城的时候,他被流箭射到险些丧命,但是那伤应该是在他腿上吧,也没听说是在后背啊? 黑暗中,苏婵很小心的问了出来:“王爷,您后背受过伤?”   ☆、第7章 “不是。”那头传来的声音淡淡的。 苏婵见他不愿多说,也便闭紧嘴巴佯装睡觉,心里却是奇怪,也对他的冷淡有些意外。 原本便离得一些距离的俩人,好像中间更是挡着什么似的。 就连她自己都不由的缩了缩身体,往里面靠了靠。 等第二天齐王去宫里的时候,苏婵便想起李姑姑来,李姑姑在他身边伺候那么久,没道理不知道的,而且李姑姑那么宽厚的人,自己就算多嘴问几句也不碍事的。 苏婵也便把李姑姑找了过来,有心的打听了两句。 李姑姑是个老好人,自然一问便答:“苏王妃,那不是打仗留下的。” 见苏婵一脸诧异。 李姑姑仔细的说道:“这也是奴婢过了好一阵才知道的,当初不知道为什么,宫内的人竟是没看住小王爷,几岁大的孩子一点都不知道害怕,竟然爬到了梧桐树顶,最后一脚踩空掉了下来,幸好没有摔到头,传到圣上耳朵里,反倒把小王爷训斥了一顿,说小王爷没有皇子的稳重,休养的差不多后,便把小王爷派去了正阳,正阳原本是先祖起家之处,虽是个福地,可是那么小的皇子过去可知有多辛苦。” 苏婵虽然知道齐王小时候去过正阳,却没想到还有这个公案。 李姑姑又感慨的说:“这也是命,咱们宣德帝最重血统一说,选的皇后嫔妃没有一个不是世家大族的,若不是那夜酒醉……” 后面的话李姑姑没再说下去,苏婵却是明白了。 她忙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以后这事儿我不提了。” 李姑姑闻言笑了笑。 等李姑姑走后,苏婵心里有些感触,这位齐王爷虽然对自己不错,可也是看在他们是夫妻的份上说白了,她现在不过是因为幸运先得了一个齐王妃的头衔,具体做的怎么样,能否做久做长,还要往后走着瞧的。 而且她原本以为顺利成章的做了王妃,后面便是一马平川的好日子了。 可是细想起来却是自己太过天真了,那冯家小姐当初虽不得齐王的宠,到了贺北地区住了没多久便转回了京城,可是冯家在齐王造反的时候,全家上下出钱出力,冯家小姐最后得了皇后之位,一方面是命好,另一方面也是有功的。 可这样的事儿若是落到他们苏家,苏婵立刻就觉着眼冒金星,心惊肉跳的。 她父亲再是疼爱她这个女儿,可一想到父亲的忠烈,最后战死在城墙上的壮烈。 更别提她哥哥那威震天下的武艺,斩杀了多少齐王的将士…… 这样的一对父兄,饶是她有外挂金大腿,只怕他们也会为了忠义二字拼个名留青史!! 这么想起来自己还不能高兴的太早。 这种事儿从父兄那里是没什么办法的,唯一的办法也便是尽量的在这位齐王那里加大自己的筹码。 别的她不敢说,可上一世在宫里为奴为婢了那么久。 宫里只要跟圣上有关系的都是大事件,所以哪怕不是故意知道的,可他的喜好,她就算没在身旁伺候,却也是了如指掌。 这么想着苏婵忙吩咐香寒,“你去跟膳房说一声,一会儿我过去。” 香寒忙应了一声出去了,虽有些意外,香寒还是按照苏王妃的吩咐传了下去。 等苏婵回忆的差不多了,便到膳房按照自己记忆中的那些,挨个看着膳房内的人准备。 这么忙了半日,等齐王再回来的时候,苏婵那也准备妥当了。 她这次机灵多了,一等齐王回来,她便走了过去,主动为他解开身上的蟒服,为他换上在府内穿的常服。 随后她把锦带的朝服交给香寒收起来。 用膳的地方在烟波厅内。 王府虽然不够精致,可是处处显得整洁干净。 只是用膳的时候苏婵有些意外,明明都是按他的喜好准备出来的饭菜,她却发现齐王在用膳的时候并未表现出什么,就连他最喜欢的那道杏仁豆腐,他也只夹了一筷子便再也不夹了。 苏婵看他的样子,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了偏差,记错了他的喜好。 她不由的问道:“王爷这饭菜可还合口?” “有劳王妃了。”虽然她没提是自己亲自下厨跟着做的,可齐王爷第一句话便说了这个。 苏婵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的表情一直都很平和,面上也瞧不出任何不妥。 她的心却是比之前还要提的高高的了,总觉着他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没个变化。 可也绝不能说他对她这个嫡妻不好,就连她说想要回娘家,他也是一口应了下来。 等用过晚膳,苏婵知道又要准备侍寝了。 今晚怎么也要进一步,尽量别那么冷着了,就算是搭伙过日子,也得有个热乎劲不是? 只是她这里都做好准备了,等沐浴的时候却发现本不该来的月信却是来了。 一旁伺候的香寒一等知道了,忙福了福的道:“王妃,您这样……要不要给王爷那传个话。” 苏婵却是哭笑不得,明明成亲前问过吉时的,为的便是避开月信,没想到自己一惊一喜的情绪起伏太大,又赶上换了环境,到如今好好的月信却是提前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这里的规矩都是女人来了月信要主动避开丈夫。 有些贤惠的夫人还会把自己身边的丫鬟送到丈夫房内伺候。 早先她嫁过来的时候,她母亲也提过要为她准备俩个妥帖的房里人。 只是苏婵一是觉着别扭,二来实在是时间仓促,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现在她身边便只有香寒一个贴心的丫鬟了。 苏婵却是想都没想过要送香寒过去,香寒上一世跟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她再世为人是想着为香寒找一个好人家的。 就在苏婵一筹莫展的时候,李姑姑听了信儿过来了,苏婵也便为难的看了一眼李姑姑,踌躇的问道:“我在府里时间短,也不知道王爷身边有伺候的没有,现如今我这里不方便,按规矩是要为王爷选人过去的。” 李姑姑笑道,“王妃不必介怀,王爷知道您这里不方便,早已经歇下了,至于伺候的人,王妃贤明,只是王爷身边并没什么伺候的人,更何况王爷入京来一直在忙着公务,又有王妃您在旁,暂时也不需要什么伺候的人,王妃只管保重身体,不必为王爷的事儿忧心。” 苏婵这才把心放下。 只是等李姑姑说完那些出去后,香寒都诧异了下,便是苏家的大少爷苏寒洲那么周正的一个人,房里还有伺候的人呢。 大家公子都有通房暖被的人,怎么齐王爷竟然没有? 只是香寒毕竟年纪轻,又是个姑娘,哪里好意思说什么。 见王妃不用过去侍寝,香寒便帮着苏王妃收拾房里的东西,这里跟王爷的寝室不同,是单独留给王妃睡的,内里的床软软的,漂亮的帷幔,流苏,室内还有淡淡的香气。 等收拾完,香寒像是又有话要说:“王妃……” 只是年轻脸皮薄,又是个要避嫌的话题,香寒说起来吞吞吐吐的。 苏婵不由的看向她。 香寒这才红着脸的说:“王妃,虽然正妻给爷儿找房里人是贤明的意思,可是您才刚嫁到王府,没必要着急给王爷找房里人,怎么也要先生下嫡子再琢磨那些。” 苏婵明白的点了点头,她又不傻,齐王爷可不光是她后半辈子的事儿,可是关系到他们苏家,关系到很多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的未来的。 她当然不愿意出任何意外了。 只是不光是香寒奇怪,苏婵也是觉着怪怪的,这个齐王怎么会一个服侍的女人都没有呢? 虽然这样挺好的…… 可一想到上一世的冯玉回京的举动,苏婵便发觉……诡异…… 苏婵尽量压下心里的不安,忙宽慰香寒道:“我明白了,你不要操心这些,对了,我刚在用膳的时候,同王爷说起明天回苏府的事儿,王爷已经应下了,难道的机会,你明天也抽空去你家里看看。” 香寒点头应着,随后伺候着她躺下歇息。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刚亮,苏婵便起来了。 因想着家里,她用早膳用的很快,外面的左长史很机灵,她才刚醒外面早已经备好了马车。 王府建地很大,苏婵坐着软轿先是到了外面,再转乘马车。 这马车是在她入府前特意为她准备的,内里的软垫软软的,又因是夏日,怕这种软垫显热,所以表面都是凉凉的锦缎。 坐上去并不粘身,还很舒服。 车窗子特意找的苏地产的两面纱,这纱名贵的很,用在车窗上,外面的人既看不清楚车里面,又可以透风。 而且很奇特,透过这种两面纱,能从里面看到外面,虽然只是模糊的影子,可也很了不得了。 苏婵以前在娘家是知道这种两面纱的,只是这纱太贵重了,他们苏府没用过。 因要回娘家,苏婵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再透过两面纱瞧着街上的精致,越发的觉着心情愉悦。 等她就要到苏府的时候,因早有人提前报过信儿了。 在车门还没停在苏府门前呢,她哥哥苏寒洲早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 苏寒洲穿了一身深色的飞鱼服,束鸾带,估计是刚从驻地急匆匆赶过来的,身上的佩刀还没摘下。 玉树临风的一副俊秀公子模样。 苏婵见了哥哥脸上立刻展出笑来,这里的女人轻易不能出闺门,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最熟悉的,也便是这个哥哥了。 更何况苏家只有他们兄妹俩个人,苏寒洲做大哥的什么都护着她。 苏婵心里也喜欢这个哥哥,觉着他既稳重又可靠。 苏寒洲再见了苏婵习惯的伸手揉了下她的头。 倒是苏婵忙打趣他:“哥,我现在可是齐王妃了,你还这么摸我的头?” 苏寒洲听了这话反倒更变本加厉起来,笑着使劲又揉了揉她的额发。 等苏婵随着哥哥进到苏府的时候,她母亲父亲都等了许久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不说话都觉着亲热,虽然只是几天没见,苏母却是想女儿想的厉害,早早的便起来叮嘱膳房的人做了十多道苏婵爱吃的菜。 苏婵原本要想着向父母拜一拜呢,只是她还没弯下去腰,他父亲已经一脸严肃的拦住了她,郑重的说道:“蝉儿,你现在贵为王妃,以后进到家里,虽然关上门我们是你的爹娘,可是国法大于家法,你以后千万记得不能再行这种家礼了,不然便是我等臣子的不敬。” 这话说的苏婵直想吐舌头。 倒是她母亲板着脸的搡了她父亲一把,挖苦道:“这老爷子好好的跟女儿讲什么规矩,她便是嫁到天上去,也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说完苏母拉着苏婵仔细的打量着,都不知道怎么的便眼圈红了,生怕女儿受了委屈一样的叮嘱着:“这才几天,瞧着你就瘦了,你在王府里不要见外,那是你的家了,你是女主子,要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吩咐下人去做,千万不要委屈着自己。” 苏婵都有些好笑,心说才几天哪有瘦的。 不过还是依着母亲的都应下了。 用过饭后,毕竟才进王府没多久,苏婵不好留在娘家太久,忙用父母告辞回王府。 那头她母亲少不了又要叮嘱几句,她父亲则要一本正经的说了些为妻的道理。 苏婵都微笑听着。 等她从苏府出去的时候,倒是送她的哥哥显得有些沉默。 临到出府的时候,她哥哥苏寒洲更是忽然叫住了她。 苏婵站在当地,见他面色凝重,苏婵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那齐王……”苏寒洲原本面色还算平和,此时却是少有的凝重了起来,“你在他身边一定要小心,远嫁在外不要当在家一样,做什么事儿都要多留心。” “哥哥你这是?”苏婵被哥哥叮嘱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苏寒洲原本也不想吓唬妹妹的,只是妹妹早晚要跟着齐王去贺北,他一想起来都觉着放心不下,叹了口气。 不是他太过小心,实在是禁军消息灵通,何况贺北打仗的事儿禁军中多有议论。 所以他知道那齐王用兵手法老道诡诈,当日攻入敌族时妇孺皆不绕过。 虽然慈不掌兵,但齐王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手段……自己的妹妹嫁过去…… 更何况贺北那地方齐王就如同土皇帝一般,天高皇帝远的,他做哥哥的不能不为妹妹担忧。 苏寒洲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在贺兰若是受了欺负便找人报信儿给我,我一定过去给你做主。” 苏婵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说:“这里离贺兰那么远,便是真受了委屈,你过去只怕我眼泪都要哭干了。” 苏寒洲不快的用指刮了下她的鼻梁,一脸柔意的叮嘱她:“这种话也是随便说的?” 苏婵原本没多想,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幕却一下勾起了那些心事儿。 她眼睛便是一酸,她赶紧掩饰的说道:“哥哥,我不在家的日子,爹娘要你多照顾了,有时间你也给我找个嫂子吧……” 上一世他哥哥至死都没有娶妻,虽然知道哥哥眼高于顶,可是一想起哥哥的早逝,苏婵还觉着眼圈发酸。 坐在轿内后,苏婵不由的又往车窗外看了看。 虽然瞧不真切,还是能知道哥哥还站在苏府门前目送着她呢。 一直到她坐的马车子看不见了,他哥哥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苏婵忙把头扭回去,眼睛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外面繁华的厉害,周围的店铺卖着糕点胭脂绸缎…… 她努力装着没事的样子,眼圈却是越发的酸了,上一世的是她亲眼看着哥哥披挂好上的战马。 当哥哥尸体被抬回来的时候,她望着哥哥的面孔,却是一声都发不出来…… 国破家亡……前尘种种,她再也不想有了……   ☆、第8章 等苏婵回到王府,因眼瞧着回贺北的日期快到了。 从京城到贺北要走很远的路,中间还要行一段水路,在那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比如进到宫里请安等等。 所以回去后,她也没闲着,忙着开始准备去贺北的东西,还要负起王妃的职业跟着清点一应的东西,香寒也是打起十分的精力,在王府内宅忙进忙出。 除了要留在王府里的那些人,李姑姑同左长史,还有那个让苏婵心惊肉跳很是害怕的陆言陆总管也要一起回贺北。 只是贺北也需要人过去准备,那个吓人的陆言倒是先去了。 在准备的时候,李姑姑也过来了,李姑姑是个能干的人,做事爽利,见苏婵在低头看着帐册,便笑道:“王妃,除了这些东西,不知道王妃还需要添置什么,虽到了贺北也能让京内的人送,只是路途遥远,要用什么不是很趁手,有要的还是要及早准备,王妃您尽管吩咐便是。” 苏婵点头笑道:“是的,我已经派香寒去街上采买了一些,若有什么想起的我也会及早添置。” 说完苏婵倒想起什么,忙问道:“对了姑姑,贺北那地方什么样?这一路上又要怎么过去?” 一直都是听京里的人说贺北如何如何,具体那地方该是什么样的,她心里其实还没底呢。 李姑姑是一路来回过的,肯定经验丰富。 “贺北那地方也没什么特别的,便是地方大了些,进到贺北起初要骑马,过后便有骆驼了,不过咱们王爷喜欢骑马,骆驼不过是托货的,倒是王妃不用担心,咱们女眷都有马车,高头大马拉的车坐起来非常稳当,还有贺北比京内干燥,王妃要记得多喝水。”说完这些李姑姑又想起什么,忙吩咐了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两句,没多会儿那小丫鬟便出去取了个过来香囊过来。 “别看贺北那地方干燥,却是有样东西了不得,有样叫细蛇的毒物,那东西小的很,虽然不常见却是毒的很,俗称三步死,王妃一定要小心了,这是驱蛇避蚊虫的东西,王妃不妨带在身上,省的路上被虫子烦。” 苏婵听了这话才接过那个香囊,这香囊看着很漂亮,下意识的苏婵便想到了她哥哥苏寒洲,不由的问李姑姑道:“这香囊姑姑那里可还有多的?” “自然是有。”李姑姑见问,忙又着人去取。 苏婵笑着说道:“我哥哥在禁军中当差,平日少不了要去野外操练,若是有了这个也少受些蚊虫叮咬。” 等了片刻,待那丫鬟回来的时候,那丫鬟手里托了个托盘,内里放着三个香囊。 苏婵取了俩个让人送给她哥哥,她又额外给香寒留了一个。 以后苏婵又忙了些王府里的事。 只是等送香囊的人再回来的时候,那人又带了她哥哥给她的东西。 送东西的下人老实的说道:“这是少爷又额外叮嘱我,让奴才拿过来的,说原本这样的东西军中是有的,倒是他之前得了一位高人赠的解药,不妨送给王妃,王妃带在身边防身。” 说罢那人便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 苏婵一看那小东西便觉着眼熟,那是个极其小巧的锦袋。 她伸手摸了摸,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小药丸。 这东西上一世她还真见过哥哥带在身上,只是她哥哥到死也没用上。 不过一想起上一世哥哥一直随身带着,便知道这一定是了不得的东西,再一想哥哥喜欢结交朋友,认识那么多江湖朋友,这样东西只怕也是得来之不易。 虽然不是很想要哥哥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是她也知道,她哥哥只要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收回去的,尤其这东西还含着哥哥对她这个妹妹的爱护。 她也便让跑腿的下人退了下去,随后她学她哥哥的样子,把那小小的锦袋随身带着。 反正那锦袋样子很华美,倒是不觉着突兀。 苏婵在这里准备着去贺北的东西,到了晚些的时候齐王又着人过来,让她不必等着用膳了。 苏婵便自己先用了晚膳。 这几天过去,她的月信也算是过去了,只是苏婵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有点不着急似的,也并不急着过去侍寝。 反倒一想起那些事儿便觉着心里沉沉的,以色侍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她长这么大,别说刻意讨好什么人了,便是恋爱都没谈过,此时她也拿不准要怎么让齐王喜欢自己。 此外因要回贺北了,所以很多齐王在京内的旧部幕僚也会过来。 这些都是齐王在京中的部下,有些在日后还曾出过力立过功。 苏婵是内宅的人,不好到前面抛头露面,现在齐王又忙的很,过来的也便少了,苏婵也难得的轻松了几日。 到了进宫那日,苏婵穿了的朝服,与齐王同乘着。 齐王话很少,苏婵坐进去后便规规矩矩的。 之前好不容易算是跟齐王熟悉了熟悉此时几日没同房,又觉着生分了。 这马车比她的要大很多,内里没什么软垫。 齐王坐在靠里的位置,手里拿了一本书。 苏婵扭头看了一眼,见是本工匠们才会看的杂书。 她心思立刻动了下,知道大约便是这个时候齐王正在贺北筹建新城的事儿。 那是交通发达的贸易城,当时并不觉着什么,可等他平定天下,登基为帝后,那新城很快便成了繁华之处。 在建成后的那些年,齐王的军费有部分便是从那来得来的。 苏婵默默想着,试图同他说点什么。 宫里的规矩食不语,寝不言。 便是同他一起用膳,她也不会拽着他闲聊。 现在趁着这个机会,苏婵也是想跟他拉近些距离,她琢磨了琢磨,赶鸭子上架样的想了个话题问道:“王爷,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您要有的话告诉我便是。” “不必了。”他目光从书本上抬起来,在她面上望了一眼,随即又落到书本上,目光潋滟,气息沉稳。 苏婵完全被他摒除在外,其实她心里也知道,他为帝后,三千佳丽都扣不开的一道心门,没道理自己几天的时间就能被她攻下来。 她悄悄的打量了打量他。 他握着书本的手骨节分明,大拇指处还戴了一个扳指似的东西。 京内别的男人戴板子都是装饰的,可苏婵却知道,擅于用兵打仗的齐王戴这么个东西,却是实用性大于装饰的。 因为要入宫,他穿戴的非常正式。 簪缨银翅王帽,素色的袍子,一条锦带,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 苏婵忽然想起什么,说道:“王爷,李姑姑给了我这个香囊,说是可以防蚊虫,还说贺北那里有细蛇,小如人的手指,可是毒性却很大。” 齐王这次目光没有离开书卷,而是淡淡道:“贺北不光有毒蛇,风沙还很大,你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苏婵虽然想讨好他,可是脸皮太薄,不好直接说有夫君在什么都不怕的话。 只得道:“那地方又不是没有人烟,当地人住了那么久,我过去也一样能住惯。” 齐王也不说什么,只动了下身,从腰上解下锦香袋递给她,“李姑姑那的并不稀罕,路上还要走很久,你戴这个,虽不如你那个气味好闻,却是更好一些。” 苏婵接过去闻了一下,的确是带着点怪怪的味道,倒是没多难闻,只是有点怪异罢了 她一直奇怪他身上的味道是怎么来的,此时才发现,原来便是这个味道融合他的体味。 她不由的往他身上嗅了一下。 齐王见了,不着痕迹的笑了下,忙又低头装着在看书的样子。 等他们到了宫外,亲王车驾是可以直入宫门的。 从西侧门进入前朝,苏婵还是头次从这里进出,之前她只随着母亲走过东侧门。 再从深深的门洞进宫的时候,很快的苏婵眼前豁然一亮,三大殿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这次并不是什么正事的参拜,不过是皇家的家事儿吧了,所以他们并没有进入正殿,而是绕过三大殿,到了宣德帝所在的书房。 等车门到了御书房前,单有小太监领着他们过去。 苏婵一直屏气凝神的,齐王倒是来的多了,显得一派闲适。 书房并没有很大,他们进去的时候,内里有几个侧身而立伺候的太监宫娥。 宣德帝此时正坐在书桌前批阅着什么。 苏婵还没等看清楚宣德帝的长相,便按照宫里的规矩跪拜了下去,随着齐王一起说道:“儿臣拜见父皇。” 等行完父子之礼,苏婵才从地上起来,之后被赐了座。 等坐稳她才打量了打量宣德帝,瞧得出齐王同宣德帝只有两分相似,宣德帝的相貌不如齐王清贵,而且年岁大了,身体大概也是不大好的过,脸色并不怎么好。 “疆场之事,慎守其一,而备其不虞。你在贺北要留心外族的动向。“ 苏婵没想到这位做父亲的,见了儿子竟然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便进入了正题。 倒是齐王这个做儿子的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很快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回道:“儿臣谨遵教诲。” 苏婵原本以为他们父子就算感情再淡漠,也要彼此寒暄一下,却没想到俩人竟然公事公办到了这个地步。 因他们父子间也没什么话还讲,只待了半盏茶的功夫,齐王便领着她从书房告退了。 苏婵便同着齐王往外走去。 前朝与后宫离得很远,这一趟除了皇帝外,还有一位皇后需要拜见。 等从书房出去后,他们又乘着宫内的宫轿,沿着长长的甬道来到皇后所在的长乐宫内。 因知道齐王要过来请安,柳皇后一直都在长乐宫内没出去。 柳皇后乃是皇太后的亲侄女,一进宫便有太后这个后台,在宫里自然处处顺遂,她也是个争气的,一举得男,之后不管宣德帝宠什么后宫嫔妃,柳皇后的位置也是稳稳的。 苏婵不是头次见这位柳皇后了,以前她随母亲进宫朝贺的时候便见过这位柳皇后。 知道不管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这位柳皇后还算是厚道和气。 所以苏婵不像见宣德帝那样紧张。 等进到长乐宫内,知道这位齐王不会同自己儿子争皇位,柳皇后自然对她们礼待有加,好显得自己是个宽厚的正宫。 所以一听说齐王夫妻到了,柳皇后亲自迎了出来,不等苏婵行礼,便笑着挽着苏婵的胳膊说道:“早盼着你进宫呢,今儿来的正好,来坐。” 说完柳皇后又招呼着苏婵同齐王吃她桌上的点心水果。 苏婵忙应着。 随后柳皇后又亲热的说道:“这一路天高地远的,下回见面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们到了贺北可要记得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宫这里有一件狐裘,听说贺北那地方冷,王妃记得带过去。” 苏婵忙又从椅子上站起来,谢恩。 彼此之间又含蓄了几句。 恰在此时,忽听着外面太监通禀道,“太子驾到。” 宫里规矩多,太子乃是为来的储君。 外面太监的话音刚落,苏婵同齐王便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侧身而立等着太子。 很快的太子萧璟之便走了进来,他穿了玄色的衣服,除了衣服颜色同齐王的不同外,大约的穿着竟然是一样的。 这位太子一出生便是千娇万宠的,他母亲祖母把他当心肝宝贝一样,明明太子岁数比齐王大了三四岁,可苏婵瞧着这位太子走路的样子还没齐王一半稳重呢。 等进到室内,太子便坐到他母亲身旁,刚拿起桌子的核桃,便有机灵的小太监接了过去,等那小太监再进来的时候,一个整齐的核桃仁便被摆在了托盘上。 太子用手捏着核桃吃了一口,刚吃到嘴里便皱起了眉头,对他母亲道:“这盈地进献的核桃,越发不上心了。” 齐王见太子已经坐下了,便稳稳的坐下,接话道:“皇兄,今年盈地闹水患,核桃树不耐水才会如此。” 太子却是不以为然的:“什么水患,我看还不是老二以为他母妃得宠,想要使坏。” 苏婵扎一听这话都吓了一跳,宫里几位皇子争宠争储是全天下皆知的事儿,只是这样的事儿太子竟然丝毫不避讳。 宫内可是最讲究粉饰天平的。 太子这样没遮掩的话…… 再联想起以前太子登基后做的那些事,苏婵默默为这位不靠谱的萧璟之太子点了跟蜡烛。 齐王见太子来了,很快便起身告辞。 等从宫里回去后。 上次回苏府是同父母聚聚,这次要走的话,苏婵知道她娘家一定会过来送她的。 苏婵一则是怕她母亲哭哭啼啼的伤心,再者她也是怕他父兄同齐王见到。 总归是上一世的冤家死鬼,这一世她一想到这些人碰到一起便觉着心惊肉跳的。 更别提齐王身边有几位,可算是被她哥哥挑死的。 现在虽然当事人现在还无冤无仇呢,可是这些上一世的死敌对头,为了自己脆弱的心脏,苏婵还是觉着别让他么凑在一起了。 苏婵也便找了人又往家里捎了话,让家里人不用送她了,省的大家哭哭啼啼的反倒不好。 晚上的时候,苏婵知道自己再不去陪睡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没有让王爷闲那么久的。 等沐浴更衣完,苏婵穿着一袭软缎进到寝室内。 房内齐王多半也是沐浴更衣完了。 她进去的时候便看见王爷正在榻上看书呢。 苏婵走到跟前,毕竟是面皮薄不好说歇息的话,她便随手也抽了一本架上的书,同齐王一起看了起来。 原本不过是不想尴尬罢了,再者她也没想过齐王会在寝室的架子上放什么书。 可一看苏婵却有点被吸引住了,再赶上齐王并不着急就寝呢。 不知不觉苏婵闷头看了足有半卷书,直到觉着眼睛发酸的时候,她才猛的想起来,赶紧往齐王那看了眼,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齐王已经合上书卷,在看着她呢。 苏婵面上便是一紧,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好好的不引着丈夫赶紧就寝,反倒看书看入迷了?! 看的还是这么一本山海经一样的书。 她正在踌躇怎么开口呢,齐王已经俯身看了一眼她正在看的那页。 那是说海上大风的,说的极其夸张,不过里面也含了一些岛屿的描述,苏婵原本是要看那些岛屿的描述的。 因他骤然的靠近,苏婵立刻便感觉到他的手臂擦到了自己的身体。 本来没什么的,可是身体还是不由的紧张了下。 “早点歇吧。”他口吻清浅平和。 因目光一直没敢看他,苏婵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她脸红红的,赶紧起身过去吹熄了蜡烛。   ☆、第9章 到了去贺北那日,苏婵早早的起来梳洗。 香寒伺候着她梳洗完,齐王更早的时候已经起身去外面了。 不过这种出行的事儿是用不着他亲自盯着的,苏婵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可也没问过他。 能在三年后造反的人,肯定不是临时起意一拍脑门决定的,只怕这个时候的齐王已经在筹备了。 这么一想苏婵越发是不敢过问他在外面的事儿了。 倒是李姑姑等她这边收拾妥当,也很快的过了来。 李姑姑生怕有不妥当的,又挨个的查看了一遍,就连苏婵路上要吃的茶水点心李姑姑也以此看过问过。 都无碍后,李姑姑又想起什么,忙道:“王妃,咱们这一路过去,正好路过建南府,听说这段时间,正是建南府昙花开的时候,以往总听说昙花一现,老奴还未见过呢,若是王妃想看的话,奴婢便提前准备准备。” 苏婵还没说什么呢,香寒早已经眼睛一亮,小姑娘最喜欢花儿朵儿的,若是以前苏婵也喜欢,只是现在不一样了,那位一心只有公事儿,压根不理风花雪夜的齐王,只怕压根不懂看个花有什么好的,与其为了看几朵花耽误行程,还不如不去看呢。 苏婵也便回道:“还是赶路要紧,别误了王爷的行程,那些花儿朵儿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李姑姑见苏王妃如此说,也便不再说什么,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倒是香寒小声的说道:“王妃,不过是一天罢了,而且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些的嘛,再说到了贺北那种地方,别说是昙花了,只怕连个花叶子都看不到……” “看不到便看不到。”苏婵笑着刮了香寒的脸颊一下,“倒是你,还不赶紧检查检查你带的胭脂水粉,万一短了什么,只怕到时候凑都凑不全。” 这话唬的香寒脸色都变了,小姑娘赶紧跑了出去又仔细查看了一遍。 倒是苏婵难得的一个人留在寝室内,她深吸了口气。 她这段日子起起伏伏的如同过山车一般。 从前世的得宠的嫡女,到宫里倍受欺负的宫婢,到这一世恍如登天的经历,而此时的自己作为外嫁的女儿,要跟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到贺北去长居了。 背井离乡虽然用的不太恰当,却也是离得父母兄长有万里之遥。 趁着身边没人,苏婵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着:“路过的诸位神佛、各路菩萨,我苏家是良善之家,我父亲两袖清风,从不做贪赃枉法的事儿,哥哥仗义疏财侠义心肠,母亲也是厚道人,从不苛待下人,这样的人家,请一定要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善始善终,这一世再不要节外生枝出任何差池了!” 说完这些,苏婵才往外走去。 到了外面一切都准备妥当,香寒更是早在马车前候着她了,见她出去,香寒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 李姑姑也在一旁帮打着车帘。 其实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若不是齐王急着回去,苏婵是想在王府里多住几天的。 大热天赶路,苏婵都觉着辛苦。 从王府出去,队伍浩浩荡荡的,首尾都望不到头。 前面是开道的人,中间则是车队人马,再往后又是成排的卫队。 一路上天高地远的,听李姑姑的意思,还要小心路上的匪患。 苏婵听了都觉着目瞪口呆的。 之前齐王还是同她一起乘车的,一等出了城,王爷立时换了身上的衣服,换上骑行装束。 骑着马跑到前面策马而行。 那副样子,虽然外表看着还是稳稳重重的,可苏婵总觉着他就跟脱缰的马一样,恨不得跑到草原里撒个欢。 第一天一切都很顺利,等天晚些的时候,大队人马赶到了附近的驿站。 那里的驿官早早的便出来在路口恭候了。 苏婵也趁机从马车上下来,在树下乘凉。 周围的人饮马的饮马,喝水的喝水。 苏婵举目四望,这个地界虽不比京内,可因挨得京城近,附近看着还算繁华,驿站住所听闻也比后面的那些驿站好很多。 驿站内的官员生怕招待不周,把最好的房间腾了出来留给他们夫妻。 香寒同几个丫鬟早早的进到房里收拾房间床铺,虽然驿官说内里早已经打扫赶紧,可香寒还是带着那些丫鬟们把里里外外的又重新打扫了一遍。 苏婵趁着这个时候,从二楼上往下瞧了瞧。 远远的便看到齐王正在院子另一头逗鹰呢。 那是一只青色的鹰,白色的宽眉纹,看着就觉凶悍。 她在王府里那么久还是头次看见这东西。 苏婵心里好奇,不由的多看了几眼,见院内也没什么人,她也不觉着怕,便从楼上走了下去。 待走近后,那些背对着她的下人们才瞧见她,那些人忙躬身行礼道:“王妃。” 一直在低头喂鹰的齐王这才抬头看向她,表情平和的,“你没去歇息?” 苏婵忙回道:“不算累,想出来散散心。” 说完又想起这里女眷的种种规矩,赶紧补充道:“只在院子里走走便回。” 话音一顿,苏婵又眼巴巴的瞅着那鹰问道:“王爷,这是什么鹰?” “苍鹰,我在贺北抓到的。” 齐王说完把鹰交给手下,苏婵认得她身边的那俩位死侍。 上一世她在宫里为宫婢的时候,曾经在宫道的时候远远的看过这两位大人进宫。 后来俩人,一个成了禁卫首领,一个成了四安将军之一。 这个时候这俩人却不过是帮着养鹰的死侍亲随。 在苏婵走神的时候,齐王已经走到她身边,淡淡道:“明日还要赶很久的路。” 苏婵明白他这是在催自己去休息。 她赶紧点头应道:“我知道了,王爷也别累到。” 虽然他们是夫妻,可是到了京外,又是在赶路中,她也不好直接问他晚上要不要过来睡。 倒是等苏婵进到房内休息了没多久后,当地的驿官送了些当地的鲜菜过来。 苏婵虽然不好问他要不要一起睡,不过用膳还是要在一起的。 等齐王过来的时候,那驿站的官员巴结的说道:“这是红妍菜,用最嫩的嫩叶做的,在这里算是一道山珍。” 苏婵原本想亲近下齐王的,正想为他夹菜时,早有齐王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太监伸筷子夹了一些菜,放在小食碟内挨个的尝了。 苏婵这才想起来,出门在外这些皇子亲王们身边都带着试毒的人。 自己刚才险些莽撞了。 她赶紧放下筷子,等那小太监挨个的尝完,苏婵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意思。 再者在外面也轮不到她伺候齐王用膳。 他身边那些人个顶个的机灵。 苏婵只能偷偷的打量他喜欢吃什么,他照旧是没什么喜好似的。 大约是骑马的原因,他倒是饭量大了一些,看着吃的也比以往在王府里多不少。 晚上的时候,齐王虽然没说,可还是在她房里歇的。 苏婵虽然觉着这样挺好的,可是毕竟换了个环境,齐王又不喜欢在房里留丫鬟伺候,苏婵也便小心的伺候着。 这里同王府不同,睡觉的时候隐隐的还能听到夏虫的鸣叫声。 就连床褥之间都有些青草的气息,虽然这里的被褥都是从王府里带出来的。 夜里苏婵眨巴了眨巴眼睛,房内里没什么光线。 知道他还没睡呢,她好奇的摸了下他大拇指上的板子,以前就见过的,这个时候只是有些奇怪那到底是什么材质的,是玉的嘛? “这是的黑玉雕的,你要喜欢,回头也让工匠给你做一个。” “谢王爷。”苏婵小声的回道:“只是我用那些没什么用处。”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略有些暗哑。 苏婵这才想起来,古代闺秀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东西的实际用途的,她赶紧解释道:“我哥哥在禁军中当差,我听他说过。” 齐王沉默了下,黑暗中也瞧不见他的表情,“你哥哥的枪法倒是天下闻名。” 王爷家的老丈人,从来都跟别人家的不同。 他说起她的家人,哪怕是说到她的父母也不需要用敬语,对他来说她父母也是他们萧家的臣子。 哪怕是彼此见了,也不用他去行礼,反倒是需要她父母向他行礼。 他态度随意倒是无所谓,只是这话说的苏婵心里便是一哆嗦。 想起当初哥哥被人一箭穿心,当时兵荒马乱的,哥哥尸体被抬回来的时候,她也没有细问。 过后那一箭被人议论纷纷的,有说是遭了骠骑将军的暗算,也有说那乃是齐王亲射的,可到那时候那俩个仇家一个做了大将军,一个成了堂堂天子,她一个在宫里为奴为婢的人,就算打听到了真凶,又能找哪一个去算账?! 所以乍一听他提起她哥哥的事儿,苏婵莫名的就觉着心烦意乱的。 她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便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齐王原本话便少,她这里一转过身去,齐王也便不会再说什么。 到了白日,照旧是按部就班的赶路。 旅途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透过车窗看外面的风景罢了。 到了夜间赶上驿站便停靠在驿站,若是赶在农庄,便让庄主把地方腾出来,他们暂住一夜。 这么一路赶着,走走停停,起初速度并不是很快。 等到了后来的时候,终于是赶到了江边准备要登船了。   ☆、第10章 这一处的河道并不怎么宽,弯弯曲曲的,却连接着进京的要道。 苏婵的外祖母家便在不远的苏地做生意,因外祖母家以前出过一位皇妃,受了些庇佑,才谋了个皇商的名头。 苏婵小时候陪母亲回过一次娘家。 依稀记得外祖母对她很好,古代结婚都早,按岁数推断她外祖母今年也不过五十多岁。 她母亲还提过等她外祖母六十大寿的时候,务必要赶回娘家去祝寿。 现在想来自己是没法陪母亲去了。 贺北天高地远的,再者王府也同别的地方不一样。 香寒也知道此地离得王妃外祖母家不远,忍不住说起那些事儿,“王妃,还记得小时候您去吕府,我跟在您身后,那么大的院子,您跑到竹林内竟是迷了路,最后还是吕少爷把你找了回来,当时夫人还笑说要不要你同吕少爷订个娃娃亲。” 说完香寒才察觉失言了,慌着左右看了看。 苏婵忙点了点她的鼻子,轻斥着:“你啊,不是叮嘱过你,在这里不比在苏府,说话做事都要仔细小心。” 香寒赶紧福了福,一脸告饶道:“王妃,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婵知道她也是无心的,更何况这小姑娘也不是不靠谱的人,上一世兵荒马乱的小姑娘还能为自己找到吃的,忠心耿耿不说,稍加锻炼便是个机灵能干的姑娘。 苏婵也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啊,还是太小了,锻炼几年等老练了,只怕我又该给你张罗婆家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是哪个好命的会娶了你这个能干的媳妇呢?” 这话说的香寒脸都红了,忙捂着脸的说:“王妃又在笑我。” 说完香寒便害羞的跑了出去。 虽然旅途辛苦,可一路上的风土人情苏婵看着很有趣。 等天亮的时候,船都准备妥当了。 苏婵一伙到了江边,苏婵抬头望去,这木船雕梁画栋的,很是漂亮。这样的木船在本朝估计已经算是很大的了。 苏婵等人先行上到船上。 等人陆续上来,没多久巨大的木船便驶入看江面,起初还算稳,无风无波的,天气又好,凉风习习吹的人很舒适。 比在陆地赶路舒服了很多多。 只是渐渐的到了晚上,便觉着外面黑漆漆的,而且江面上起了风。 木船便觉着有些晃,木船上是小心火烛的,并不点蜡烛,只悬着灯笼。 齐王这里自然不会是很简单的灯笼,而是几詹王府里带出来的琉璃灯。 在苏婵看来这琉璃灯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二氧化硅做的,杂质都没怎么滤干净。 可在香寒眼中却是价值连城,小丫头起初放琉璃灯时手都有些发抖。 齐王也没再看书,吩咐下人把鹰带过来,在船舱内安静的喂鹰。 那鹰也不栓着,大约是不习惯在船上,那鹰总扑棱着翅膀一副想要飞出去的样子。 苏婵见了也不害怕,在齐王喂鹰的时候便守在旁边看。 香寒同几个伺候的丫鬟吓的直缩在一旁,香寒更是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自己的主子会被鹰啄一口。 苏婵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齐王身上的。 他目光清俊,很多时候不像个屠杀万人的刽子手,倒像是位温温而雅的贵公子。 虽然都说贺北风沙厉害,自古便不出美人。 齐王却是眉目如画清贵无比,他在船内穿着常服,喂鹰时袖子从手腕处滑落,露出手臂上的肌肉。 苏婵不由的想起夜里黑漆漆的,她不小心碰到过的那些。 他身上应该是没有赘肉的,能带兵打仗的人,而且听说他起初都是身先士卒的,估计武力值同她哥哥是有的一拼的吧? 她这么想着,他忽然伸了下手,苏婵楞了下才反应过来,赶紧从托盘里取了些碎肉递给他。 他接过去继续喂鹰。 苏婵侧着头,因为好奇,眼睛都是亮亮的:“殿下,这鹰起名了吗?” 既然是养的东西,应该跟猫狗似的也取个名字吧。 “旺福。”他说的口齿很清楚,苏婵听后却以为自己听错了,在那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旺福? 民间最喜欢叫狗的名字? 他给自己的鹰起了这么个名字。 苏婵再看向那威风凛凛的苍鹰时,嘴巴都抿成一条线了,忙双手拄着腮的轻笑。 在船上也没什么事儿,每日都是这么悠闲的过着。 除了略微有些晕船外,苏婵也渐渐适应了船上枯燥的生活,这么过了几日,船终于是到了陆地。 到陆地后又是连绵不断的赶路,足过了二十多天,舟车劳顿的,起初还是兴致勃勃,等到了后面苏婵也觉出疲倦来。 而且越到后面景色越单调,青纱帐满天满地的,自从进到贺北地区后,满眼看到的都是荒草。 倒不是这里说荒凉的没有人烟,只是实在地广人稀,每隔一段才能看到新的村庄。 以前总听她母亲说贺北苦,京城闺秀多不愿意嫁过来。 苏婵还觉着有些夸张,现在身临其境,苏婵终于是明白了。 这种地方的确是不适合京内的大家小姐们。 第一便是干燥,不管怎么喝水嘴唇都觉着干干的,香寒早先准备的那些胭脂水粉不过是化妆用的,要抵挡这种干燥,京里带出来的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 最后苏婵想起润唇膏的原理,忙让香寒找了蜂蜜蜂蜡,在赶路的空暇,她正好给自己找个事做。 把浓稠的蜂蜜倒在小胭脂盒内,小心翼翼的兑了一些香油,其实用橄榄油更好,不过这种地方哪找那东西去。 幸好做出来的东西还不错,虽然带着点香油味,不过润润的,涂在嘴唇上立刻就觉着滋润了许多。 香寒原本怕王妃乱用东西弄坏了嘴唇,便为王妃做了试用的人。 一试之下香寒都后悔不该耽误王妃享用的时间。 从那后香寒每天早起晚上都会小心翼翼的伺候王妃涂上。 倒是除了这些外,其实嘴巴起皮还不算是最要紧的。 不光是气候干燥,这里的风还很大,没遮没掩的直接刮在脸上。 里面又卷了砂砾,一刮起来头脸上落满了沙子。 一路走来,香寒一个伺候人的丫鬟都叫苦连连。 苏婵虽然被伺候的紧,平日都在马车内坐着,可是偶尔从马车缝隙透过来的风还是呼呼的。 李姑姑便有些担心年轻的王妃会受不住,没想到苏王妃却是最受得住的,每次都能自得其乐,见,风沙大,便着人找了面纱过来。 一路上李姑姑竟然没听见王妃抱怨过一个字。 那一日苏婵正在马车上百无聊赖的坐着,远远的看到有人在放羊。 原本该在不远处的齐王也不知道去了哪,越往贺北腹地走,齐王的活动范围便越大,时不时的都会看不到他。 到了一处平坦空阔的地方,因天晚了,车队缓缓停下准备扎营驻帐。 苏婵也从马车上下来,准备舒展舒展胳膊腿。 在舒展的时候,她抬头四下望去。 落日斜斜落下,半边天都是红的。 苏婵正在欣赏美景,却发现周围的人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李姑姑更是跑过来叫她道:“王妃,赶紧进帐子里吧,这是要起风了!!” 苏婵这才觉着不妙来,赶紧带着香寒进到大账内。 果然刚进到帐篷里没多久。 只听着外面的风声跟鬼哭狼嚎一样,刮的帐子呼呼的直作响。 香寒哪里见过这个,吓的眨巴着眼睛,生怕帐子会被刮飞了,连带着自己也被风卷了去。 苏婵以前还觉着搭帐篷的时候,那几个人壮汉往地上订钉子订的那么深有些夸张,现在才明白,那么做原来是为了应付这样突如其来的气候。 听了一会儿风声,苏婵心里惦记着外出的王爷,忧心的问道:“这么大的风,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样了?” 李姑姑忙宽慰她:“王爷常带人出去,王妃请放心,这些风沙难为不住王爷。” 这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果然真如李姑姑说的,没多久齐王便回来了,只是等他回来的时候,他身上还是落了尘。 这地方也没合适的地方沐浴。 苏婵一见他回来了,赶紧找了干净的帕子,走过去,小心翼翼的为他擦净脸上耳朵后的灰。 不过看他的神色倒是自以为常了,也并不以为意。 等她弄完了,香寒也打了温水过来。 苏婵又亲自拧了湿帕子,给他擦过,怕他的脸再出去被风刮伤,她忙又用指甲挑着些自己自己做的润肤膏,要往他脸上抹,只是那东西香香的,她还没靠过去。 他已经拦住她的手腕道:“这是什么?” 苏婵忙解释:“一些防干的膏,抹在脸上不会太干。” 他一副要躲开的样子,淡淡道:“不必了。” 苏婵抿嘴一笑,知道他只是嫌弃这东西太香腻腻的了,当初做的时候香寒觉着买的那些胭脂香料都没了用处,索性在她的润肤露里放了一些香料进去。 好闻是好闻,却没想到这款润肤的做不了男用的了。 “这里太干了,风又大,还是用上吧,下次我让人给你准备不带香料的。”苏婵柔声说完,把润肤膏在手心里润开,向他脸上抹去。 齐王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以往他说什么,但凡不要的便没人敢婆婆妈妈。 他的这位王妃却不大一样。 等他收拾干净换了衣服,苏婵又同他用了晚膳。 只是风这么大,不好点火做饭,吃的不过是水煮的一些菜。 苏婵有点水土不服,又疲到了极点,便只进了一些粥。 等香寒等人把餐具收下去后,没多会儿大帐内便只剩下了她同齐王。 其实苏婵早感觉到了,这鬼地方越往里走越冷。 而且这块地方显然是中间地带,一方是还习惯农耕的村民,另一边则是渐渐习惯了放牧的牧民。 俩者都在他的治下,他明明可以选择在最舒服的地方建城,舒服的享福,此时却是深入贺北腹地 一方面是当时为了防备外族入侵,另一方面这位王爷骨子里多半是个 这里夜间气温降的厉害,苏婵都怀疑到了寒冬的时候会跟更难熬。 帐子地上铺着厚厚的毡子。 两人睡下的时候还是习惯的分开了被子。 只是这里的夜里太不一样了,她的脚到了夜里凉凉的,总是暖和不过来。 之前香寒给她塞在被子里的暖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她摸着,忽然赶紧手感不对。 她吓的赶紧缩回手去,知道自己刚才肯定不小心的摸到了他的脚。 只是还是晚了,还是把他吵醒了,他从枕上抬头看了她一眼。 苏婵赶紧解释道:“我刚在摸我的手炉。” 他表情淡淡的,黑夜中也瞧不清楚他的表情,苏婵只知道下一刻他掀起被角淡淡道:“过来吧。” 苏婵也不好说什么,虽然不是自己故意的。 倒好像是她算计着要进他被子一样,她忙乖乖的爬了过去,小心侧着身体缩在他被子内。 他那摸出一个暖炉,在被中塞到她怀里。 她哪里知道大夏天的在这种地方需要带暖炉的。 所以只带了俩个过来,夜里她自己用了一个,也给了他一个。 现在他找了他暖炉的给她用,她赶紧接过去抱在怀里。 蒙蒙夜色中,耳边还能听到风的声音,不过风应该是小了一些。 一时间苏婵怎么也睡不着,而且能感觉到齐王也没有在睡。 黑暗中,她想起什么,小声问着:“王爷来这的时候多大?” “十三岁。” 古代人都早熟,不过十三岁已经可以统领一方了吗?明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她转过身去,想起自己十三岁的时候,不由说道:“我十三岁的时候还在学刺绣。” “你学的锦绣还是芷绣?“ 苏婵没想到他竟然连闺房里的织法都知道,只是她没用,她学了好久,最后就连她母亲请来的绣娘都没教会她。 她不好意思的回道:“我什么都没学会……”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臂圈上了她的腰,苏婵就觉着腰上一紧,自己被带到了他身上。 瞬时便成了她爬在他身上的姿势。 苏婵身体一僵。 黑暗中只觉着有什么亲触到了自己的唇。 外面的风还在呼呼刮着,苏婵却再也留意不到风声了。   ☆、第11章 第二天倒是个好天气,太阳一升起来,一扫昨夜的阴霾,就好像昨晚的呼啸狂风不曾有过一样。 香寒知道这个时候王妃大概是要醒了,她忙带了俩个三等丫鬟打了温热的水往大帐子内走。 只是等香寒进到帐内伺候的时候,却觉着帐内有点不大一样。 香寒记得王妃同王爷是分被而眠的,这次香寒却发现诺大的一块地方,此时只有一条被子是摊开的。 香寒便觉着有什么不对。 齐王起的点,这个时辰齐王早已经出去了,室内只有王妃在梳妆。 香寒忙端了铜盆过去。 早上起来,气温还没回升呢,贺北这个地方,中午热的人恨不得中暑,到了晚上又是个盖厚被子的鬼天气。 香寒过去的时候,苏婵已经把头发理顺了,只是没有香寒在,她一个人挽不了发髻。 等香寒走过去后,便接过她手里的梳子,乖巧的说:“王妃,奴婢来给您梳头吧。” 说着香寒猛的瞅到她脖子那有些红点点似的东西,香寒吓了一跳,还以为这是王妃被什么虫子咬的,赶紧说道:“王妃,您的脖子怎么了?有没有觉着痒或者疼,要不要我给您找个大夫过来?还是把李姑姑带过来?” 苏婵闻言也是一惊,忙往铜镜里照,只是古代的镜子哪里有那么清晰。 不过她脖子能有什么东西,倒是不经意的想起了昨晚的事儿,想起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苏婵脸都红透了,心虚的说道:“这不是虫子咬的,不碍事,你别去找大夫也别同李姑姑说。” 香寒原本还在担心呢,忽然间王妃不光脸红红的了,耳朵都红了。 香寒年纪再小也明白了一二,瞬时再看铺展的单条被子都觉着脸热。 不过这么一来香寒倒是挺放心的了,一路上王爷跟王妃都有点淡淡的,这里又天高地远的,便是王妃在王府里受了冷落,也没娘家人可以依靠。 见王爷王妃如此恩爱,香寒打心眼里为主子开心。 被伺候着梳洗打扮完毕后,苏婵特意换了一件长领子的衣服,把脖子裹的严严实实的。 等从帐内出去的时候,大风已经停了,让她惊叹的是,昨夜刮风刮的那么厉害,她以为周围的胡杨树都要遭殃的,没想到那些胡杨树竟然坚韧如斯,没有一丝的折断。 另一头训练有素的马队也重新规整完毕,苏婵早已经习惯了齐王队伍中的高效,一等那些人收拾妥当,她也跟着进到马车内。 跟以往一样齐王照旧在前面骑马前行。 苏婵却是忍不住的会往外看他,她昨天被他折腾的都要散架了,不知道是进到贺北他兴致好还是怎么的。 而且因为没有节制,到了第二天早上苏婵便起的有些晚。 迷迷糊糊的只觉着身边一空,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齐王早已经穿戴整齐了。 见她一副似醒非醒的样子,齐王也不催她,只声音平和的说:“不急呢,你再歇会儿。” 说完他便从帐内走了出去。 苏婵也说不上俩人是不是有些不同了,她正想着呢,倒是前面骑马的齐王往她这边瞥了一眼,苏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特意看向自己的。 不过看他很快又转过头去,苏婵也不想这样患得患失的。 她索性把目光从齐王的身上调开,开始去看路两边的变化。 半个时辰前,路两侧便渐渐有了人烟,而且这些人烟并不是什么村民农庄,而是一些商户。 能够在这么偏的地方还有商户做生意,只怕这条道路经常会有商队经过。 苏婵也不知道那座城池该是什么样的,走了足有半天的时间,才终于是远远的看到了新城。 到了附近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 大队人马往内一走,那些商队,城内的人都纷纷退让开。 别看车门很多中间还有骆驼,竟然不觉着场面混乱,一直都有人在中间维持着秩序。 而且等看到新城的时候,苏婵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太匮乏了。 她原本以为这里只有不适合种地只时候放牧的地皮,也没什么山石,如果建造新城的话,一定是土坯做的城市,里面到处土星子味。 可等到了苏婵才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城墙居然是用青砖做成的。 整个城池也超乎她的想象,大的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也有不足的地方,这地方因是新建的,门虽大,墙虽然很坚固,可跟京城不同,周围的商户都不怎么精致。 苏婵坐在马车上驶进去,只是齐王却在进城后很快往军营去了。 中间只派了个小太监过来传话,说他要去处理些公务,让她先到王府里休息。 苏婵知道他就是这个劳碌命,后来得了天下,不光每日上早朝,就连荒废了许久的午朝他还重新拿了起来。 倒是等她进到王府内,这里的王府可比京内的大多了,只是照旧粗狂的很。 后宅还好一些,前面简直就是小衙门军营大帐。 而且此地的护卫跟京内的都不一样,这里的人不管有没有军情都是穿着战甲的。 这样的天气人穿着多薄都觉着要中暑了,那些人穿着那么重的盔甲却是面不改色的。 瞧得出比京中的禁卫军还要军纪严明。 苏婵暗暗称奇,等进到王府,她也的确是乏了,便休息了会,等用了午膳,苏婵正想着要不要去为齐王准备些可口的饭菜呢。 却听着外面有人过来传话,说路总管有事儿要回禀。 苏婵自从嫁到王府后便在没用这个陆言打过交道,此时乍一听说是他来。 她惊的手心都出汗了,可却不好无辜挡着王府里的内侍总管。 等陆言低着头进来的时候。 苏婵坐在软榻上强自镇定着。 陆言低垂着头,恭敬的说着:“奴才叩见王妃,王爷让奴才给王妃传句话,说他今日便在营内歇了,王爷怕王妃惦记,让奴才回来伺候王妃,奴才听凭王妃的吩咐。” 陆言说完又跟想到什么一样,他跟左长史不一样,他是早被派回到贺北的人,为的便是为王爷王妃接风,此时难得的机会,自然要表现一二,便面带笑容的拿出一个东西道:“这是属下孝敬王妃的,这里气候干燥,王妃不如试试这个涂脸,若是喜欢,王妃喜欢什么样的,吩咐下来奴才都会为王妃备好。” 这样的讨好卖乖,苏婵看到他却跟看到一条毒蛇一样。 他现在不过是王府内的总管。 可是自己一路上的事他已经摸到了,不然怎么会送礼送的如此合适。 若不是自己早知道他什么人,只怕他这里礼送的既不显山露水,又送得万分妥帖! 再想到他后来在齐王身边扶摇直上的提升速度,到最后的所作所为,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声,简直就是齐王身边的鹰爪一般!! 就是这个人,因他的弟弟被她哥哥挑下马,她在宫里的时候没少受他的整治。 她现在还记得他凉凉的手指挑起自己的下巴,笑着说的那句:“苏家倒是有你这个美人……” 再想起他后来对自己做出的那些恶心事儿! 苏婵只要见到他便会想到性压抑出的超级大变态! 苏婵也不去接他的东西,只强忍着心头的不适,淡淡笑道:“你有心了,只是我刚到府里,也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你先下去吧,若是有的话,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 陆言闻言忙躬身退了下去。 苏婵一直等他退出去,提起来的心才算是归了位。 倒是一旁的香寒眨巴着眼睛的直说:“娘娘,就是这个人,当初娘娘从花轿下来的时候,是他搀扶着您进的王府,只是这样的灵秀的人竟会做了宦官。” 苏婵低头没吭声。 这个陆言说起来也是倒霉,他家原本是朝中的臣子,因得罪了柳太后的娘家,他父亲被定了贪腐的罪状,杀头不说,他们兄弟还都被罚入宫廷。 幸好他父亲生前有位好友仗义,打通了宫里的关系,把他弟弟全须全影的花钱赎了出去。 后来兄弟相认,他弟弟也在齐王麾下当差,这陆言苦心经营了那么久,原本指望齐王谋逆成功能够回复他们陆家门庭,却没想到他弟弟在就要入都城的一仗中被她哥哥挑在马下。 这陆言本身又是个绝了根的人,到最后苏婵进宫的时候,听说丧心病狂的陆言还把她父兄的尸体从坟里挖了出来鞭尸! 想起前世种种,苏婵脸色便不怎么好。 香寒还以为她是哪里不得劲了,赶紧问道:“王妃,您是哪里不舒服嘛?” 苏婵忙摆了摆手,掩饰道:“只是赶路赶累了。” 说完她便躺在床上,心里默默盘算着,王爷经常要忙着处理内外的政务,这里不比京内,李姑姑不过是个女人,也就是王府里的事儿能做做,出了王府的事儿只怕就不好指望了。 虽然左长史挺不错的,只是那是个正正经经的男人,便是偶尔叫过来传个话,都是忌讳。 思来想去,若想有个人帮衬着,伺候着,还真是需要用这个陆言。 再来他便是一千一万的不是,对齐王却是从无二心,忠心耿耿的,这一世见了她又是如此的恭敬。 她又在齐王妃的位置上呢,便是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对自己不敬。 苏婵终于是缓了口气,暗暗想着,这人还真是不用白不用,上一世他对自己那么坏,这一世他不过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奴才! 她要不把那小子的腿使细了,她便算白重生了这一世!!   ☆、第12章 回齐王府的第一次餐,因为路上乏了,苏婵只让人端了些简单清淡的过来。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原本因为王爷不回府,她想吃些简单的,奈何膳房伺候的人不敢慢待,更何况早在她来王府前,府里便得了消息,特意从找了擅长做京内饭式的厨师。 此时那些点心师傅、大厨,都使出浑身解数,要把看家的功夫都露了出来。 等再端晚膳的时候,虽然样数不多,可是每一道都精致的很。 苏婵也是暗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比她在苏府吃的饭菜还要地道用心。 旁边伺候的李姑姑见她这样意外,忙笑着说:“这是王爷怕王妃在这里不适应,特意找了京内的厨师过来,还有专门的点心师傅,听说王妃喜欢吃桂花糕,什么时候想吃了,王妃只要吩咐一声便是。” 苏婵心里诧异,旁边的香寒更是喜上眉梢,在那嘴都合不拢了,没想到齐王爷表面不说,却是处处事事的体贴着王妃。 倒是苏婵止不住的奇怪,等用过了晚膳,回到寝室的时候,便忍不住的想到,当初她还以为冯家小姐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会回到京城的。 可是照这样看,齐王王府都挺好的。 吃的用的绝没被苛待,更别提王府上下的恭敬了。 还是因为这次来的是她?所以才会不一样的? 只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婵赶紧让自己打消了:“还是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跟齐王才认识几天,没道理这么快她就成为了齐王眼里特别的人吧?” 想到最后,苏婵索性不再想了,倒是她正要准备歇息呢,忽然外面进来个小丫鬟,笑着说道:“王妃,这是本地产的西瓜,陆总管让奴婢端过来,给王妃尝个鲜。” 虽然是夏天最常见的西瓜,不过等水果端上来后,苏婵只吃了一个便觉着这西瓜的特别了,不光是好吃,还沙沙的。 苏婵知道这是陆言在巴结自己呢,这种巴结她倒是受用。 一夜无话,等到了早上,天才蒙蒙亮,苏婵因为连日赶路,等起的时候便有些晚。 王爷昨晚都没回来,苏婵便觉着他多半也不会太早呢,熟悉起来也便慢悠悠的。 只是等收拾妥当,到用膳的地方后,却是一眼便看到了齐王。 就见齐王正坐在餐桌旁,表情平和的等着她呢。 苏婵惊了一跳,赶紧走过去着急的说:“王爷,怎么不让人去唤我一声。” “不碍事,昨夜已经处理了要紧的事儿,今日早晚都是要陪你半日。” 苏婵没料到他昨日那么忙碌,竟是为了腾出今天的时间给自己。 她赶紧坐下。 一早的早膳兼顾了他们俩人的口味,苏婵发现除了她的京式菜肴外,还有一些看上去便干干的干粮。 这种东西若是在京内上了王爷的餐桌非被当做笑话不可,此时端上来,放在一碟大块牛肉旁边,却不显得那么扎眼了。 她好奇心起,见那东西大大的,不由的夹了一块吃。 她不记得并他喜欢吃这种硬邦邦的东西啊? 她只吃了一口便觉着干干的。 到了此时,齐王忽然问她一句:“住得还好吗?” 苏婵赶紧笑着回道:“都很好。” 随后觉着不够真诚,又补充道:“我发现这里跟京城不一样,京内的窗子都很大,为了打开透风,这里的窗子却很小,估计是跟风沙大有关系。” 说完她又尝试着夹了一块牛肉干似的东西,试图适应他的口味。 在她低头试吃的时候,齐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闪神。 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齐王的目光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你若没事儿的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散散心。” 苏婵原本想着早起后适应一下王府的生活,然后找李姑姑要下王府的名册,跟内外的一些流程。 现在他这样一来,倒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苏婵哪里又拒绝的道理,赶紧点头如捣蒜的说:“好啊,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倒是正好可以看看周围。” 用完早膳出去的时候,俩人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分开坐,王爷难得的陪她坐马车。 等上到车里,苏婵虽然兴奋,却又被卡壳了。 每次总是卡在第一句话上,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呢,啊,王爷你要带我去哪? 还是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 就在苏婵绞尽脑汁想的想有趣话题时,齐王已经淡淡说道:“你哥哥的枪法是祖传的?” 苏婵没料到他会问她这个,其实她不大想讲她家里的事儿。 这个时候便小心的回道:“我家是有套祖传的枪法,至于说什么天下第一枪却是名过其实了,不过是我哥哥的那些朋友们抬举他罢了。” 其实上一世不管是她父亲还是她哥哥都没有得到重用,他哥哥曾经几次请命,只是当时的朝政都是被柳太后娘家把持着的,更别提到了最后军情危机的时候,已经登基为帝的太子萧璟之再也不敢相信任何外臣了。 苏婵是不知道自己父兄有什么能耐本事的,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上一世他招揽了那么多人,却唯独对她父亲她哥哥一次都没有招揽过,也没有劝降过。 苏婵不由的打量起他。。 他上一世是知道劝降也没有用,所以才没劝降的嘛? 其实他对他的家人并不是没有敬重的,当初她哥哥被一箭穿心的时候,原本尸体落到他的军中,那么多杀红眼,想要拿她哥哥尸首泄愤的人,后来陆言都能做出挖坟鞭尸的事儿。 这个人却是用马革裹尸把她哥哥的尸首全须全影的还了回来。 她正在回忆中呢,不堤防他忽然问道:“你以前读过什么书?” 苏婵楞了下,读书这事儿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她虽然是女孩,可苏府从来没有苛待过她。 苏父包括她哥哥都是打心眼里疼她的,便是她母亲也是找人要教她女红规矩,求着她以后顺顺遂遂的。 只是苏婵觉着学不学的都没什么用,女孩在这个时代又没考状元的机会,便只随便的读了几本百家姓之类的童书应酬了下。 此时被他问到,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一本能拿出手的书都没读过…… 女红不行,学问没有,厨艺不精通…… 她自己都觉着丢人,早知道有这一步,当初自己怎么就会那么懒散,只知道吃喝玩乐呢!! 怎么也要学点撑门面的东西充充面子啊! 可是又不好骗他,她也便小声回道:“读过些……三字经百家姓女训……” 一时间闲话家常,便有些尴尬。 齐王沉默了片刻,大概也没料到自家的王妃竟然是这样的让人无话可说。 最后他才道:“既是这样,这里的有不少京内不常见的香料珠宝,你若是喜欢,便让陆言安排,让人把东西送到王府里过目。” 苏婵虽然不想承认,可也得承认了。 至少在他的眼里,她唯一的用处也便是找个香料珠宝了。 等马车停下后,苏婵并未觉着周围的风景有什么变化,不过是戈壁而已。 偶尔有一簇草胡乱的长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胡杨没有任何规律的散在戈壁上。 倒是前面有个土坡似的地方,好像在挡着什么。 等下了马车后,苏婵被他引着往前走去。 后面的护卫也不跟过来,空荡荡的地方,地面上赶紧的连个脚印都没有。 苏婵都觉着诡异,他这是要给自己看什么。 等越过那个土坡,苏婵瞬时都忘记了呼吸。 在这一片地方,竟然有这么一处绿洲。 以前看绿洲的图片总觉着那么漂亮的地方一定是被修过的,沙漠戈壁中的绿洲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漂亮的颜色。 此时看到了,却是让她屏住呼吸,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真的就好像一大块蓝色的宝石镶嵌在这处地方。 “这是落星泉,每到这个季节便会出现。”他握住她的手腕,下面的路有些不好走了。 苏婵为了跟他出来特意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裙子便有些拖地。 她赶紧挽起了一些,小心的跟在他身后。 等下了土坡,很快的俩人便到了绿洲的边缘。 这里绿意盎然,跟四周的景色格格不入,简直是被鬼斧神刀剪裁出来的。 “这是沙棘嘛?”她惊讶的扫过一处植物,她在杂志上看到过这东西的介绍,还以为这种植物都是在沙漠中出现的,没想到戈壁中的绿洲也会有,只是这东西长的可真绿,简直都不像是沙棘了。 说完她才想起自己太激动了,都说错话了。 一个深宅的闺秀从哪知道这个去? 果然抬头便看见齐王正在打量她。 她赶紧掩饰的说道:“我听我哥哥说起过……” 齐王这才收回目光,走到水边,望着水中的倒影。 苏婵也走了过去,走到近处越发觉着这水蓝的不可思议,她不由的好奇起来,忙抬起头,望着碧洗的天际,自言自语的:“天空也这么蓝?” 她刚看了没几眼,便觉着眼前一黑,有什么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语气平和的告诉她:“太阳会刺到眼睛。” 苏婵这才想到自己居然没任何遮掩的对着太阳看呢,果然再看向别的景色时,便觉着有个虚晃的光圈似的。 幸好他及时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戈壁这种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多少人跑去探险都死在里面。 毒蛇,烈日缺水,还有风沙迷路,昼夜温差,处处都是危险。 之后他未做别的,倒是苏婵好奇的看了几样植物,又用手拨了下水。 直到苏婵玩够了,他才又带着她往回返。 等回去的时候,苏婵跟在他身后,默默的想着,这个人不光在这种地方建了座城,还打败了周围的部落,一边练兵一边开垦农田,积蓄力量,到最后兵强马壮的攻回中原。 而她呢,却连本三字经都没读完……   ☆、第13章 苏婵真不想让齐王爷觉着自己是个文盲,等回到王府她便想着怎么做点让人眼前一样亮的事儿。 只是这事儿急不来的,也要有合适的机会。 倒是她还没来得及了解王府的情况呢,最后她想起陆言来。 她尽量拂去自己心中的不安,让人把陆言唤了过来。 陆言来的很快,这次陆言照旧是穿着内侍门最习惯穿的那身衣服,素色的袍子,这些内侍光凭衣服是瞧不出品阶的,但是从腰带可以瞧出来。 一则是颜色不同,二一个腰带扣的材质也不同。 陆言腰间系的像是贺北地区产的什么白色的玉,看上去很华美。 等到后来他代了九门提督这个看似不大,可权利很大的职时,他腰间常年用的是黑色的腰带扣。 她后来被逼无奈还为他系过一次腰带,犹记得自己瑟瑟发抖手为他系腰带的样子…… 想起那些苏婵都想找个借口找人把这变态吊起来打一顿!! 不知道是自己身上不自然散发出了不友善的气息,还是这个陆言太机灵了。 上次陆言过来还是很小心的低头含蓄的笑呢,此时他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几分,头也没之前低的那么低了,声音更是紧绷着一样:“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苏婵并没什么具体的事儿要吩咐,她起初只是想了解一下王府内的事儿。 主要是藩国的王府跟京内的王府是不一样的规制。 从本朝建国以来,开国君主便立了很多规矩,从皇宫的规制,到王府的各种建制。 作为王妃,她身边按应有十个丫鬟伺候。 此时除了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香寒三人外,还另有七人在院外一起伺候着。 这还只是伺候她的,若是以后王爷纳了侧妃,还有伺候侧妃的奴婢,这么零零总总的算下来,可是不少人员呢。 苏婵也便问了陆言一句:“我想着知道王府里都有多少人,都具体做什么?” 陆言忙回道:“回王妃,王府权属不同,有内外之分,我们这些内侍都是从宫里赏赐出来的,属于内侍司,掌管随行侍奉,府内府外传话,王爷的生活起居,洒扫庭除,陈设等物,王府内的守护门户,巡夜击更,及茶房膳房等,另外还有那些婢女所在女司,则是做些房内伺候的事儿,伺候王妃您的起居,不知道王妃您具体要问那一处?” 这麻雀虽小倒是五脏俱全,简直跟个小宫廷一样,苏婵也便回了一句:“不急,既然有这么多人,你便都说说吧。” 陆言都没迟疑便口齿清晰的回了出来:“整个王府内有八百六十一个丫鬟婆子,三百一十六内侍,一等丫鬟十人,负责王妃您的起居,二等丫鬟……账房……” 苏婵知道他记忆力好,听他有条不紊的说出那些数字,她也没觉着惊讶,倒是她身边的香寒忍不住的偷偷打量陆言,在那直咋舌,估计是没料到有人记性这么好,便是被王妃突击的问了几句都能应答如流的。 苏婵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她心里清楚这人骨子是很傲气的,平生唯一服的只有齐王一人,便是他那些同僚他也少有几个放在眼里的。 苏婵估计他对自己也不过是大面过去的恭敬罢了,反正她不记得他对后宫的女人有什么特别的。 此时听他娓娓娓道来,口吻语气表情又都是恭恭敬敬的。 等他说完,苏婵又想起些别的事儿。 京内的贵妇,包括她母亲在内每日都是要做好多事儿的,比如某某将军夫人要生了,某家老太太要过寿了,便是她父亲再不与同僚结交,做夫人的也少不了要做这些交际应酬。 更别提府内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由她娘来管的。 她也便又问了几句,想知道作为王妃是不是也要同她母亲一样做些后宅内的交际应酬。 却没料到他这次回答的更是严丝合缝有条不紊的,而且还真没什么需要她去做的。 王爷是贺北的土皇帝,她便是这里的土皇后,只有别人过来讨好他们的,哪里需要像她母亲一样,要把各家夫人的生辰事情都记在心里。 “这刚入夏没多久,倒是到了中秋的时候,若是宫中没有传唤,本地的夫人们都会到王府内拜见王妃,只是现在有些早呢,至于那些夫人们的生辰各家的喜事,王妃若是喜欢谁,觉着谁顺眼,也可以赏些什么,若是您亲自去了,那更是给了对方天大的体面。”他说完重新把头低了下去,苏婵都怀疑他在偷偷吐糟自己了。 这次苏婵沉吟了下,她早就知道他能干,只是太能干了,便没主子的事儿了。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明白了,我有点乏了,你先下去吧。” 陆言闻言忙低头恭敬的退了出去。 等他走远了,苏婵才长吁了口气。 心里都不知道该吐糟齐王府内人才济济,还是吐糟齐王府的井然有序,竟然显得她这个王妃都多余的没用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她其实可以找个时间,每天听下面的人过来汇报工作,进行工作指导总结。 只是……那得多无聊多闲的啊!! 想起这里下人们的身份,就连给王爷养鹰的俩个护卫后来都是那样的职位。 再想说此时在王府内做事的一个是陆言一个是李姑姑。 陆言就不必说了,单说这个笑呵呵的李姑姑,看上去老好人一个,又是水桶腰面团似的面孔。 可能够在后宫里做到交口称赞,面面俱到,没人不夸的,这个做事的能力情商得高到什么程度?! 跟这些人一比,苏婵都觉着自己再要执意做什么的话,都是给人添乱了。 等晚些齐王回来的时候,苏婵发现自己照旧是无话可说,而且这次情况更糟糕了些,她甚至连个汇报工作的话头都没有了。 而且记忆中他好像也没需要过别人做什么,更没听说后宫的女人如何如何的帮他,做他的贤内助。 以前以为是没合适的,现在苏婵算是发现了,他这里都没后宅女人一展身手的空间。 她唯一能做的也便是晚上陪陪他睡觉了。 “你在想什么?” 倒是她在这么思踌的时候,他忽然问了她一句。 苏婵没料到他会问自己,她赶紧掩饰的说:“在想白天的事儿,没想到落星泉那么漂亮。” “你要喜欢,改日我再带你去。”说完他脱鞋坐到床上。 苏婵也随着他坐了上去,俩人面对面的坐着。 古人夜间没什么娱乐活动,他也不好夜饮。 虽然还是新鲜中的夫妻呢,但都熟悉成这样了,再见面只脱衣服不聊天的话便抹不过面子了。 就在她想话题的时候,他显然准备的更充分一些,已经想好了要说的话了,一等对上她的面孔,他便口吻温和的说道:“这里与京内的王府不同,我平日军中地方政务繁忙,王妃有心的话,可以重新布置王府上下,便是花园也可以重新修葺一番,需要多少银两吩咐一声便是。” 再迟钝也能感觉到来自于他的善意,能够在百忙之中还留意到她的状况。 如此细心体贴她的种种。 苏婵忙点头应着,她做梦都没想到他还有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她的心都不由的软了一块。   ☆、第14章 苏婵对王府的生活渐渐熟悉了,就连这里干燥的气候她也变得适应起来。 在王府里,每天天还未亮,王爷便会起床。 苏婵也便学着他的样子,也早早的起来,同他一起用过早膳。 剩下的时间,他自然去忙他的军政大事儿,她也便开始忙内宅的事儿。 李姑姑是个稳妥的人,每次府里有些什么事儿都会主动过来禀报,陆言自不必多说,也是每日都会过来请安。 不管她有没有费心出力,她这个王妃倒是做的高高在上的。 余下的时间,因这“土”皇后一样的王妃身份,苏婵也不需要特意去交接应酬谁,她也便在王府花园里散散心,吃点本地的西瓜。 过了几日实在觉着无趣了,便真如齐王所说的一样,苏婵开始着修饰王府,这里气候干燥,花园里种的东西少,好多名贵的花草都种不好。 苏婵便想着找找本地的花儿试试。 倒是那日她正同香寒李姑姑等人商议后花园的事儿呢,便听到李姑姑说到了商队的事儿。 “那些商队啊,都是翻过雪山过来的,也亏得是骆驼个大耐实。” 一旁的香寒别说不懂这种商队,便是雪山都没听过,现在听见李姑姑说,便缠着姑姑多说几句。 苏婵也跟着听了一些。 等齐王晚上回来的时候,她也便把起了个商队的话头:“听说明儿会有商队过来,那些人说的话跟鬼语一样。” 齐王闻言低头看了看着她,见她正小心翼翼的在为自己折起袖子,他的目光便凝在她的脸上。,语气和缓的:“你不妨过来一起看看。” 苏婵眼睛便是一亮,她最近闲的骨头都锈了,此时一听可以看到远道而来的商队,她的面孔都如被点亮一般,笑眯眯的问道:“那都是些什么人?是在府里还是在外面?” 齐王没料到她会这样兴致勃勃,都停下了为他折袖的东西,他忙收回袖子,把另一只袖子自己折好。 随后坐在软榻上,语气平和的回道:”是一些要去京城的商人,我会下令让那些人带些稀有的货品过来。” 苏婵听了越发的好奇起来,到了早上她早早的便起来了。 之前她一直都在后宅内,这次却是到了前面。 只是贺北再是偏僻,规矩还是在的。 她过去的时候,那处待客大厅内早摆放好了屏风。 此时那些人还没被引过来呢,估摸着都应该是在等着她这边妥当了。 苏婵怕耽误了正事,忙走到屏风后坐好。 到了这个时候李姑姑已经不好过来伺候了,所以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是陆言。 等她坐好,外面的人陆续进来的时候,整个地方一些不一样了。 只是人虽然多,内里却没什么声音,众人都小心翼翼的垂首候着。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齐王才从外面走进来。 苏婵不是没见过他,就连他穿着朝服的样子她都见过几次了。 就连他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墨色衣袍,还是她亲手为他挑选的呢。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他穿着这一身衣服进来的时候,大厅内瞬时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就连她自己也跟着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丰神俊朗面如冠玉,这八个字就如同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随后苏婵听着那些人在依次的向他回禀着什么。 她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齐王时,倒是陆言已经让人把那些稀罕的东西陆续抬了进来。 等摆放整齐,陆言才恭敬的说道:”王妃,这样都是商队首领挑选出来的,您若是看中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苏婵便跟被提醒一样,她赶紧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其实她刚才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儿。 记忆里接待商队这种事儿不该是齐王做的。 这个年代虽然商业已经很发达了,可是重农压商还是很常见的。 王爷的身份何等尊贵,压根不需要跟这些商团接触的。 再想起昨天俩人的对话,难道他是特意为了她才要这么做的嘛? 一时间她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当初知道要嫁给他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不是故意要怎么样,可是抱定他大腿的意思却是有的。 到后来围绕在他身边观察他,努力的想得到他的好感,也都是为了他们苏家。 现在她却忽然意识到,她是带着目的来的,可他对自己却是一片赤诚…… 她这样三心两意的自然也选不出什么货,在那随便的看了看,倒是有个手工的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是什么做的?”她一边问一边要伸手摸下,那包的颜色好怪,而且花纹怎么看着有点怪似的。 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陆言闻言,忙回道:“回王妃,这是用雪山另一头的一种花颈抽丝做成的,所费极多,故摸起来软软的,颜色也鲜亮。” 苏婵点了点头。 倒是没惊讶陆言怎么会知道这些,反正他这个人便是这样的。 宫里宫外都是一把好手,记得有次他还怪兮兮的送了她绸缎。 只是自己恶心透了他,气不过拿起绸缎冲他便甩了过去。 想起前世的种种,再回眸看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伺候的陆言,苏婵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这里大概的看着呢。 香寒也同她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何况这里有些东西都是京内没有的。 香寒的眼睛便不够用了,在那东张西望的,每一样都想好好看看。 苏婵却是心如明镜一样,这些商人千里迢迢的过来,又要从贺北这样的地方到京城,自然图的也是高回报率。 寻常百姓,便是他们安定侯府也未能看到这些东西。 只怕这里随便摆的一件都够普通百姓忙活一辈子的了。 别的都还好,等她转到首饰的时候,别的东西都没人看着,只在一串项链那,单有个上岁数的女人看守着。 显然是这项链太贵重了,那商人生怕磕了碰了,故才留了个人看管。 等苏婵过去的时候,那女人不愧是商队内的,立刻神秘莫测的介绍那项链道:“王妃娘娘,这是世间仅有的一串项链,王妃若是喜欢,我这就取了给王妃戴。” 那是条琉璃做的项链。 苏婵没想到这个年代便已经有用玻璃做的项链了,便是把玻璃碎片边缘磨的不那么锋利了,然后用高超的技艺把几个碎片连在一起。 这绝对算得上是费时费力,来之不易了。 香寒看的眼睛都不会眨了。 苏婵却没太往眼里去,再美的玻璃她都见过。 更何况这种玻璃戴在脖子上还要小心划脖子,何苦来的呢。 她略微点了点头,随后又扭头去看别的珍品。 珍珠虽然不错,可她对有机珠宝不是太感兴趣,主要是需要保养,这里气候这么干燥,估计戴不好。 她看了一圈,也没什么太中意的。 到时最后她倒是看到了个银茶壶。 那茶壶有些特点,是那种细腰长嘴壶的,纯银的材质上面再配着着纹饰。 周围放了六个茶杯,也是有模有样的。 见多了大肚茶壶,这一看到这样的,她觉着好玩,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她身旁跟着的陆言何等机灵,见她一直兴致缺缺的,唯独多看了这茶壶两眼,他立刻找人记下。 等苏婵再回去的时候,陆言已经把她多看了几眼的茶壶送到内宅了。 苏婵看着摆在自己桌子上的那个茶壶,一面取过来把玩,一面慢悠悠的想着。 这还真是现世报,上一世那么欺负自己的人,这一世倒是把自己伺候的这么妥帖。 等到齐王回来的时候,她正要兴致勃勃的指给他看呢。 却见他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似的。 苏婵忙把嘴里的话又咽了下去,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笑着拉着她的手道:“我刚得了消息,父皇有旨意,到时会有钦差,你哥哥作为禁军护卫会随着一起过来。” 苏婵便有些意外,没料到她哥哥竟然会过来。 在记忆中她哥哥可是从未到过贺北的。 只是一想她却也明白了,上一世他哥哥没理由去的,这一次,只怕是因为她这个妹妹在这呢,一方面禁卫军首领体恤他做哥哥的心意,另一方面也必然是哥哥争取到的。 苏婵面上也不好露出什么来,赶紧笑着福了一福的道:“谢王爷。” 面上不露是不露,等到了夜里,苏婵耳听着齐王那传来规律的呼吸声,一时间却是睡不着,心里起起伏伏的。 她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儿,一会忧儿一会儿喜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厉害。 以前齐王没招揽过他们苏家的人,这次倒是个难得的机会,要是这次见到哥哥,齐王会不会会改了主意,开始招揽哥哥? 大约是想想出几个哥哥很厉害的地方,可是翻来覆去脑子里却总是冒出些不靠谱的事儿。 她哥哥为她抓的蟋蟀,带她放风筝。 每次她做了错事,只要叫一声哥,苏寒洲便会护着她…… 不管他是会怎么看她哥哥,可是对她来说,苏寒洲便是全天下最好最厉害的人! 到最后苏婵小声的叹了口气。 她以为自己这一声很轻的,再来听着齐王的呼吸,她也以为齐王早睡下了。 此时她刚叹完气,却觉着腰上一紧。 随后他顷身覆了上来,双手支撑,轻压着她。 目光从上而下,落到她的双眸之中。 “在想什么?” 黑夜中他的目光很亮。声音有些暗哑。 苏婵没来由的心跳便快了一拍,想起睡前的那些锦瑟和鸣。 他的长发有些没束好的,此时随着他的动作倾泻而下,落到她的脸颊旁。 她没料到他竟然一直没睡着。 怕他多心,她赶紧回道:“也没想什么,不过是想起我娘家的事儿,也不知道我出嫁这么久,家里是不是还好。” 他听罢伸手握着她身畔的手道:“若是想家了,不妨多留你哥哥住几日。” 苏婵越发的过意不去了,忙把头贴在他怀里,小小的嗯了一声。   ☆、第15章 等到第二天,李姑姑也知道王妃一母同胞的哥哥要过来,忙笑着过来问苏婵需要准备什么。 苏婵略微想了下,哥哥在吃穿上并不讲究,再加上沾染了父亲的两袖清风,所以对官场应酬也是一窍不通,此时问她准备什么,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里天气炎热,她哥哥哪怕是回家休假也要练几遍枪法的,此地这么热,不如多给他哥哥备些消暑的东西。 她也便吩咐道:”我哥哥也没什么特别要照顾的,倒是这里天气炎热,需要防着暑气。” 李姑姑听了这话,忙应了一声下去准备。 等李姑姑下去后,苏婵却是心里起伏不定,一面想着哥哥,一面想着齐王,还有那十七位命中注定要被他哥哥一枪挑下马的枪下死鬼。 此时这些人就要聚在一起了…… 她这样想着呢,倒是香寒想起什么,问道:“王妃,也不知道这次朝廷是为了什么要派人过来?” 苏婵倒还真知道一点,按时间推断,这个时间老皇帝身体已经不好了,估计现在朝中已经是让太子辅政了,只是没讲开罢了。 偏偏就在此时,离的贺北不远的琳县阜县一共九个县闹了水患。 按说这对朝廷算不得什么,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妥善安置保百姓便是。 只是不知道辅政的太子是要敲打齐王还是老皇帝老糊涂了,竟然莫名其妙的下了一道旨意,很是褒奖了一番后,指派了齐王这个救灾的差事。 现在细细想起,当初这么个举动,倒是恰好为齐王收拢了贺北周边的民心埋下了伏笔。 以至日后齐王从贺北反的时候,当地一呼百应,没有不从的。 只是这话却不能对香寒说,苏婵浅笑一下,“朝廷的事儿不是咱们能管的,你只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便是。” 香寒见王妃这样说,也便收敛了心思,看着外面的丫鬟打扫庭院。 这么过了几日,皇上派出的钦差大臣终于是到了贺北地界,马队车队延绵而来。 苏寒洲骑在马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戈壁。 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从小便是个做大哥的,至今只要一想起苏婵,他想到的便是,日后若是有人对他妹子不好,他一定要提溜着那小子,告诉那坏小子,你可仔细你的皮,若是敢对我妹妹不好!! 只是现如今满肚子的话,满腔为妹子的热血,却是没了用武之地。 她妹妹现如今嫁到了贺北做王妃!! 而齐王是皇帝的儿子,他们苏家不过是家臣,别说对方不会喊他一声大舅子,便是他见了对方还要对着这个“妹夫”行礼呢。 尤其是他父亲怕他不懂规矩,临来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他几句,梗着脖子的告诉他:“你这一趟出来,便是有你妹妹在呢,也切不可失了为臣的本分!!” 想起那些苏寒洲便觉着无可奈何。 而且自从进到贺北境内,苏寒洲便觉出干燥了。 就连宫里出来的钦差秦公公都是叫苦不迭。 再一想到这边是自己妹妹要长久居住的地方,苏寒洲便觉着心疼不己。 好不容易赶到了新城城外,那面齐王也派了人在城外迎候他们。 来着是一个姓陆的内侍,只看样子便知对方十分精明,客气几句,等来到城门下的时候。 苏寒洲不其然却是瞟见了城墙上悬着十来颗人头。 那些人头被细细的绳子系着,而城墙下路过的百姓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人,竟无一人好奇观望。 苏寒洲不由的奇怪起来,待行至城墙下便拉住了缰绳。 他坐下的马也机灵,立刻停下蹄子。 这下可是惊动了前面引路的陆言。 陆言寻着苏寒洲的目光看去,很快便明白苏寒洲的意思了。 他忙调转马头来到苏寒洲面前,手微微曲起,做了个抱拳的动作,笑道:“苏大人不必多心,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竟趁着王爷上京之际,坏了军中的规矩,待王爷回来后,一并发落在此。” 苏寒洲没接话,只问他:“这挂许久了吧?既然已经罚过了,怎么还不让死者安葬?” “总要警示警示。。”陆言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显然是不想在这件事儿上多费口舌。 众人心思不一,往前走的时候,苏寒洲却是忧心忡忡的。 以前只觉着妹子嫁的唐突,现在看过那些人头,再一想自己妹子嫁的便是弹指间将十来来颗人头悬在此处的男子,苏寒洲便觉着有些别扭。 他一直想着他那温婉秀气的妹妹要嫁的是个诗书人家。 这齐王…… 等进到城内。 王爷正在王府内呢,因钦差身上带着御笔亲提的圣旨。 为示恭敬,齐王亲自迎出了王府。 钦差哪里敢受他的礼,早早的便从马车上下来,徒步走到王府门前,一等见到王爷,钦差刚要行礼,齐王身边的人忙过去将人搀扶住。 一行人到了厅内,分宾主落座。 至此时苏寒洲才看清楚这“妹夫”的长相。 他起初还以为对方长相凶恶,现在看到却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长的很是斯文。 那边谈着正事儿,这边苏婵在后宅里,都要望眼欲穿了。 香寒知道她是想娘家人了,在旁边劝道:“王妃,早晚都会见到的,您不必着急,而且现在天色还早呢,不如您歇歇。” 苏婵听了这话,才进到寝室小歇了下。 好不容易盼的天黑了些,等来的却不是什么哥哥。 倒是齐王回了来。 苏婵忙迎了过去,一面迎着一面眼睛不住的往王爷身后瞧,却发现他身后跟着的只有那些内侍宫娥。 苏婵心里便是一沉,果然是时间太晚了,她哥哥碍于着王府的规矩没好过来。 苏婵白盼了一天,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失落的样子。 等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再过去伺候的时候,王爷已经被人伺候着脱下衣服换了常服。 苏婵走近后,便闻到淡淡的酒味,知道他今晚一定是喝了些酒。 她赶紧唤了丫鬟进来,净手后搅了条帕子,重新走过去为他擦了擦额头脸颊。 手指所到的地方,力气小小的,生怕会擦重了。 “你在等你兄长?”在她为他擦脸颊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一句。 苏婵知道他洞悉人心,赶紧老实回道:“原本在等,但看着天色想来哥哥已经去歇着了。” 齐王坐在榻上,她又是站着伺候的,齐王若要看她,便需抬起头来。 也不知道齐王是累了还是怎样,他并未看她,只淡淡道:“你哥哥给你捎了京内的点心。” 话音一落,果然寝室内进来个内侍,把一包包的好好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苏婵好奇的很,赶紧走过去,那包裹的像是个长匣子。 而且瞧得出包裹的人很小心。 一想起这件东西可能是哥哥包的,苏婵便想笑,她哥哥果然还是老样子,做什么都一眼一板的。 香寒忙走了过来,为苏婵打开包裹。 那包裹层层叠叠的,瞧得出真是用了很多心思。 待等把包裹打开,看到里面做工精致的食盒,香寒眼中便是一亮,忙小声说道:“王妃,这是您在苏府时最爱吃的珍锦斋的点心。” 说完香寒赶紧打开了食盒。 苏婵知道这个时候可是没有防腐剂的,京内的糕点买回去放一段时间便会坏。 怪不得他哥哥这么着急的要把点心捎进来,多半是怕千里遥遥带来的东西,万一耽搁一夜会变的不新鲜了。 更奇的是,从京内过来的路便是再小心也要颠一些,那些糕点却没什么碎的。 苏婵心里感动,知道这一盒点心,她哥哥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外面夜色浓了很多,原本为了散暑热打开的窗子晃动起来,显然是被风吹的。 能感觉到外面的风越来越大,苏婵知道这里雨下的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刮这样的风。 有几次还越刮越大,听说在往里走,遇到沙子多的地方,一阵风刮过,能把人都埋进去半截。 周围伺候的丫鬟一看到了,忙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关上窗子。 在丫鬟们忙着收拾窗子的时候,苏婵不知道是他薄醉他吹到风的原因,觉着他脸颊比往日要红一些,她有些担心,不由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很快的他抬起头来,反手握住她的手,浅笑道:“陪我坐一会儿。” 苏婵也便坐到他身旁。 俩人身边有个摆了许多的瓜果的小几案,她每日在王府里闲的无视,香寒便找了这些零嘴为她打发时间。 “想家了吗?”他问的很轻,若不是她一直在留心听着,险些都要被风声压下去了。 苏婵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思酬了下才道:“想是想一些,可这里也挺好的,瓜子比京内要香,西瓜也很甜。” 说完苏婵把那西瓜球用银叉子叉了递到他嘴边,说:“今天天气干,听着这声音像是又要刮一夜的风,王爷一定要多喝水润润嗓子,不然明日嗓子都会疼的。” 说话间,寝室内伺候的丫鬟见窗户都关的差不多了,忙都躬身退了出去。 苏婵侧耳听着外面的风声,这风声可真吓人。 她怀疑个头小些的人,都会被这风刮跑的。 她不由的说道:“幸好我哥哥今天到了,若是晚一天,怕是会被刮成泥猴。” 她说话的时候,便觉着身边一空,齐王已经仰头躺下,手枕在脑后。 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怎么的,她总觉着他有些低落似的。 而且他这样枕着也不舒服,苏婵忙找了个软垫塞到他脑后。 在这么做的时候,她身体微微俯下,目光不自觉的在他脸上望了一眼。 那目光看似幽静,却是暗含玄机。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的想到了什么。 。 她光想着他最后得到的好处,却忘记这次的事儿,他其实是很不爽的。 她这里跟哥哥亲亲热热的,互相体贴着,那位代理国政的可也是他的哥哥啊! 偏偏那个哥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他这个驻外的弟弟去赈灾。 不光是没有顾念兄弟之情,便是君臣之义也未见有多少!! 苏婵一想明白这个,却是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种事儿可不是用话能劝的。 未来的皇帝在给他找别扭,她能拿什么话去劝? 愣愣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她才迟疑的开口道:“殿下,离得歇息还早呢,您要不要吃些夜宵。” 知道他生活规律,也没什么娇气的讲究,她一向也都是随着他的习惯的。 他果然是情绪低落着呢,她这么问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应。 苏婵见了这个,忙唤了下外面的人,待伺候的内侍进来后她忙吩咐了几句。 等那人出去后,没多会儿便有膳房的人把热腾腾的夜宵端了过来。 苏婵吩咐的东西很简单,知道他日后登基,夜里批奏完奏折也不过是吃上一碗面,苏婵也便照着记忆中的样子,让人给他备了一碟胭脂萝卜片、一碗柳叶汤面。 见还热着呢,苏婵命人先把银碟银碗放下。   ☆、第16章 苏婵等着夜宵凉的时候,目光一直在偷偷的打量他。 瞧得出齐王是不会乱发脾气的。 其实到现在,自己跟他接触的时间也不短了,俩个人床间的亲近也不比别的夫妻少。 却还是隔了一层,追根究底,苏婵知道还是自己的问题大一些,不管他怎么对自己示好亲近,她总是没办法用平常心去对他。 比如这个时候,她便不能想,他这是在被太子穿小鞋呢,而得想,我夫君怎么情绪低落了呢? 自己是不是呀哟宽慰他几句? 只是安慰这种人——头皮有点发麻啊! 这位可不是受欺负的主儿,见识过他把京城围的水泄不通,京城内乱的跟一锅粥一样,自己家的仆人四散不说,便是家家户户断炊断饮吃糠咽菜的…… 这个时候再宽慰他,简直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可是为了苏家,为了自己,还是要过去。 苏婵咬了下唇。 待柳叶面凉些了,她便拿起银碗,走到他身边,如聊家常般的问他:“王爷,父皇下了什么旨意给你?” 他倒是不瞒她,一边从榻上坐起身,一边口吻很平的回道:“琳县阜县九个县闹水患,父皇派我过去赈济。” 苏婵明白的点了点头。 用勺子小心的舀了汤水一些,送到他嘴边,柔声说:“你喝了酒,吃一点汤暖暖胃。” 随后低垂眼睑的说:“若是这样的话,有什么臣妾能为王爷做的嘛?像是王爷过去需要穿的衣服,用的东西……” 齐王虽然自小身边都有人伺候,却是不习惯被人喂饭,此时见王妃在喂自己,他便接过她手中的银勺银碗,听了这话,他也并未往心里去,只淡淡道:“不妨事,这些都有李姑姑,我不在时,你在府里好好歇着,若想出去散心,便让陆言安排。” 苏婵没料到他回的这么快,而且听这话音还真是当她废物了。 苏婵心里便有点不乐意,忍不住问他:“要不我同你一起去?” 只是这话一出,果不其然的让他露出了一丝笑。 很浅,可是苏婵却是明白他在笑她。 闺房里的女人说这话太傻了!! 本朝的女子,但凡是家境殷实的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平日也都以弱柳扶风为美,有些闺秀更是恨不得瘦弱的扶着墙走。 自己虽然看着面色红润,可在他眼里还一样是深闺女子。 “王爷觉着我在说笑?”她说这话鼻尖微微耸了下,原本要凑近他说话的,此时便挺直了腰,目光与他平视着。 还温热的银碗冒着热气,氤氲间,她的目光穿过水汽,直直落在他的眼中。 这事儿,苏婵想起来便觉着呕。 其她的穿越女都会有些天下无敌的技能,偏偏她从小到大学了个奇葩的专业。 学习明明不错的,却因为身体素质奇好,被体校老师撺掇着成了体育生。 这也是自己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便疏于学习的原因。 她当年在学校努力学习,到最后还不是靠的体育特招上的大学。 后来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起初也是不适应,可是苏家的人都那么和气。 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自然便有了归属感。 渐渐的她便把这里的父母当做了再生父母,把这里的兄长当成了亲哥哥。 只是下意识的还是保留了一些习惯,不像其他闺秀似的,再来苏家是武将出身,对她管束不像那些大家世族。 苏婵自小便在院子里跑跑跳跳,此时见他有些轻视自己的体力。 苏婵不由的从榻上起来。 左右看了看,想找点趁手的东西显给他看,自己可不是什么身娇体弱的女子。 只是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总不好在这里给他翻筋斗吧? 最后她的目光便落到了几案上摆着一个苹果身上。 因贺北天气干燥,像是这种水果都是先摆上,若是要吃,便让丫鬟们去弄。 能摆在这地方的苹果,没有不好的,个头一个赛着一个的大。 苏婵伸手拿起了最大的那个。 那苹果个头可真大。 她望了一眼,却一点犹豫都没有,很快的便把苹果从中一掰两半。 那动作轻巧的就好像在摘花一般,随后浅笑一下,一半苹果自己留着,另一半则递到他面前。 “王爷。”烛光下,她表情活泼,烛光映入她的双眸,朦胧迷离间,如无数碎星散落:“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闺秀,苏家从我曾祖父起,便都是将门虎子,我虽身为女子,却也非普通人家的女儿,若是王爷需要,便是天涯海角,我都能陪王爷去。” 这一席话说完,齐王明显楞了下,大约是没料到她会如此。 苏婵也毫无顾忌的望着他。 齐王早已经熟悉了这目光,从第一次见面起,她便偷偷的打量自己,小心的看着他。 在京王府的寝室内,在回贺北的路上,在乘坐的大船上,此时在贺北的王府内,她的目光还是如此笃定,仿若认定了他。 他缓了口气,父皇的意思他早已知晓,应对的法子也都有了。 只是太子的做法,让他有些忧心。 他露出一抹浅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苏婵见他发话,忙坐了过去,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伸出手来握着她的手,似乎要看看这双纤细的手怎么会有那些力气。 在他细细打量自己手的时候,苏婵也在打量着他的手。 握住自己的手,修长的,带着厚茧,以男人的手来说,这双手真的很好看。 既能握剑保家卫国,亦能运笔,执掌天下。 苏婵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想要被他需要挺难的。 不管是她讨厌的陆言,还是看着面团一样的李姑姑,便是那俩个养鹰的下人,也都各有所长。 她暗淡的想着,早知道自己哪怕学个水利工程的专业也好啊,至少可以帮刚他治理天下尽一份力,也好为苏家多赚一个筹码…… 她正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牵着她的手,轻拉了下她。 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揽住她的身体。 苏婵不其然被他抱住。 他的吻从上而下。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有点怪怪的。 他的吻很轻缓,像是试探。 苏婵被他吻到脖子的时候,被他的头发扫到了,有点痒痒的。 她轻笑了下,忽然起身,把他推在榻上。 她都不知道自己从哪得来的勇气,爬在他身上,目光从上而下的望着他。 左手手用力的按在他的手腕上。 另一只手去扯他的锦带。 看着他从错愕到嘴角微微勾起。 苏婵脸红的都能滴出血了,她嘴里掩饰的说着:“我力气不小吧。” 他没出声,只轻巧的扯着她的头,把她的头压了下去。 嘴唇相触之际,苏婵眼睛忘记了闭上,她头一次看到他亲吻自己的样子。 剑眉,高高的鼻梁,还有那双眼睛…… 他像一副拼图,她知道兵临城下的他,知道在金銮殿高高在上,宛若云端的他。 现在她拼凑出了更多的细节,可是还不够…… 他的脾气秉性喜好,她都想知道…… 苏寒洲过来的很早。 苏婵却起的有点晚了,昨夜,她跟齐王成亲后,还是头次这样不知节制。 起来后,齐王倒是没什么两样,只她觉着害臊。 同齐王一起用过早膳,待收拾妥当她便往外走。 这里是王府,比不得自己娘家,不好在寝室内款待哥哥,听着内侍说他哥哥人到了,她赶紧让人把她哥哥领到花厅内。 这里天干地燥,花厅旁单设了个小水池,里面养了几尾锦鲤,悠闲的游着。 顺着游廊走过去,因这里时不时的刮风,故游廊边角都备有随时关合的屏门。 此时天气很好,屏门门敞开着。 等苏婵到的时候,便看到花厅大门正大敞着,而她的哥哥早等了许久了。 此时正负手看着一副挂在花厅上的字画。 苏寒洲为了见苏婵,特意换了一身素色常服。 他常年在禁军中,又是个好武的,所以身上肌肉扎实,立在那笔直笔直的。 跟插了一杆标枪一样。 苏婵笑着走进去,她哥哥听到身后的声响也忙转过头去。 一见是她进来了,苏寒洲便要弯腰行礼。 苏婵赶紧伸手拦住他,嘴里埋怨道:“哥哥,你同我客气什么。” 知道是父亲提点的,苏婵笑眯眯的说:“你不用管父亲的话。” 随后苏婵亲热的把哥哥拉到椅子上坐下。 为了方便兄妹说话,苏婵特意把别的丫鬟都遣了下去,此时身边只留了一个香寒伺候。 一等坐稳,苏寒洲便开口问道:“婵儿,你在王府里还好吗?”说话间,还露出一丝担忧。 哥哥担忧妹妹是应该的,苏婵也没多想,而且这正是拉拢两边的好机会。 她赶紧说道:“当然好了,哥,你不知道他对我多好,什么都捡着最好的给我,我在这里比在咱们府里还要自在,而且妹妹既嫁给了他,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你跟他也算是半个亲戚。” 苏寒洲却没接话。 昨日看齐王的做派可是没把他当一家人看。 苏寒洲总觉着自家妹子心思单纯,只怕便是有个什么,自家妹子也未必会察觉到。 兄妹俩个人太熟悉对方的脾气心思了,苏婵一见哥哥的样子,便知道她这话跟没说一个样。 她扯了下哥哥的袖子,轻声说:“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苏寒洲也不知道该不该跟苏婵说,这齐王做的事儿跟齐王给人的感觉,总有些怪怪的,像是表里不一…… 看妹妹一脸快乐的样子,苏寒洲揉了揉苏婵的头发,叹了口气的说:“哥哥只是觉着你嫁的太远,若是在京内,总有娘家照应你……” 苏婵笑道:“哥哥总是瞎担心,对了,你跟我说说水患的事儿,既然让我家王爷去赈灾,那朝廷就没别的说辞嘛?” 按理来说这样的事儿是不能编派到齐王身上的,朝廷怎么也要表示一二,而且现在朝中估计也动静不小吧。 老皇帝身体一不好,京城内那些受宠的亲王们,少不了要跟太子恶斗一番。 果然这话一说,苏寒洲表情便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告诫她:“你现在虽做了王妃,可不管是国法还是家法,都有内宅不得干预国政的话,再者事关国本,你要谨言慎行,平时也要多提点齐王几句,以长为尊、以礼为先。” 苏婵最怕他哥哥说这些,简直跟他父亲一样。 大概是自己说的太严厉了,苏寒洲怕苏婵会不悦,忙放软声音,问她,“傻丫头,你不问问家里,爹娘想没想你?” 苏婵如同撒娇样的:“哥,那还用问嘛,自然像我想你们一样,你们也在想着我,我估计娘在你出来的时候,又唠叨了很多话吧,还有爹,一定说了很多规矩……” 毕竟是年纪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亲近,苏婵沉甸甸的握着哥哥的手,说道:“若是行的话,我想外祖母六十大寿的时候,跟娘一起去祝寿……我还想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有爹娘还有你,就连香寒看门房的刘伯都要有……大家都好好的,该有多好……”   ☆、第17章 陆言从藏书阁内往花厅看去。 齐王爱书,特意在后花园内修了这么一座藏书阁,平日没事儿的时候便交由他们这些内侍照管。 而这藏书阁位置极好,正好打开左边的窗子便能看到花厅内的人影。 故在苏寒洲进王府前,陆言便已命人把花厅的窗子打开。 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到花厅内的情形。 此时那位苏王妃正紧握着哥哥的手,说着什么。 陆言眼睛微眯了下。 他自幼在宫里为了讨口舒服饭吃,便学了这读唇语的本事,远远看过去,苏王妃同兄长的对话竟如亲耳听到一般,一字不差。 陆言身边的亲信知道陆总管的这个本事,见他表情越听越沉,都不敢出声。 为了避人耳目,藏书阁的窗子开的并不大,这里又是个避光的地方。 陆言如同隐在暗处一般,双目却是锐利的如同利刃,目不转睛的盯着花厅内的人。 只是自打自辨认出苏寒洲的话后,陆言心内便是大大的不快。 齐王雄才大略,偏偏对婚事浑不在乎。 当初但凡多一分心,也绝不会让这苏家女儿嫁进王府。 苏家老爷子迂腐且不说,便是这苏寒洲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愚忠之人,与这样的人结为亲家麻烦诸多。 当日太后指婚前,他便得了宫里的消息,有意把王爷的婚事往那冯家小姐身上引。 只是齐王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那个传闻,说那苏家小姐在街上巧遇王爷后便动了春心。 陆言觉着此事过于荒唐,且不说王爷入京并未骑马,而是乘的轿,便是不小心被苏家小姐看到了,一个见一眼便动春心的女人,怎配嫁入王府为妃?! 为了阻拦这婚事,他特意找了冯家小姐的画像,让人亲自送到齐王几案上。 这位王爷倒好,看都未看一眼。 陆言这才不得不收了举荐冯家小姐的心思,明白这位王爷面上不说,其实已经中意了那位苏小姐。 最后等宫里的婚事定了,他也留心起这位苏小姐的相貌,苏家小姐样貌倒也配得起他家王爷,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陆言左手托腮,手指轻敲着窗台,不由想起王爷成婚那日的事儿,苏王妃险些踩歪,他堪堪过去搀扶。 不知为何,在握到的瞬间,王妃的手指微颤了下,似是很不愿意碰到自己。 他自认自己也算是千锤百炼了,偏偏那位苏王妃对他态度却是古怪异常,他之后几次试探,也试探不出什么,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王妃不悦的事儿,王妃竟会对他如此防备小心。 苏婵哪里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呢。 她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忍不住的叮嘱哥哥,上一世哥哥什么都好,哥哥身边的朋友也都仗义,唯独有个叫秦冉的。 当日围城,哥哥出城迎敌,怕无法护得她周全,哥哥便将她托给了的这位昔日好友秦冉,却没想到那人背信弃义不说,最后还领人抄了他们家,生擒了她,把她送到宫里。 自己入宫为奴后,还听到过秦冉高升的消息。 想起那些,苏婵不由说道:“哥哥,你的那些兄弟为人都很好,只有秦冉此人,哥哥要多留意一些。” 见哥哥皱眉,似有不解。 苏婵赶紧说道:“哥哥平日待人好是好,只是对人也要留几分,毕竟人心隔肚皮,妹妹不过是提醒哥哥几句……”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苏婵忙把早准备好的那些讲了出来,“秦冉那人看似仗义,可哥哥细想他的婚事便会明白妹妹所言非虚。” 若是没记错的话,那秦冉最近正在谈婚论嫁,原本说好了一家赵姓小姐,那小姐相貌品行也好,可不知怎的,秦冉竟又被柳皇后娘家的小姐看中,那秦冉便找了个女方的错,把那婚事退了。 这事儿当时沸沸扬扬的还闹了一阵,原本说好的赵家小姐被这莫须有的罪名冤枉的厉害,可秦冉有宫里柳皇后撑腰,最后赵小姐索性赌气进了山里清修。 哥哥苏寒洲知道后,出于义愤原本要断了这个朋友,可惜那秦冉口若悬河,硬把此事说成是受了柳家的蒙蔽。 这些事儿她原本想待到时机成熟,慢慢透给哥哥,可如今她远嫁在外,很多话都不方便慢慢透了,只得把要紧的先说一些,哥哥信便是,不信她也只能另想办法。 只是这话苏寒洲还没觉出怎样,倒是远远看着的陆言目光却是沉了沉。 视线也从苏寒洲身上转开,重新落到王妃身上,细细琢磨着苏王妃的话。 不明白好好的王妃怎么提起了秦冉那人。 倒是正琢磨着,忽然有小太监上到藏书阁内传话,待走到陆言身边便悄声道:“陆公公,王爷叫您过去。” 陆言不敢耽搁,再者瞧着王妃也没什么要紧话同苏寒洲说,陆言也便匆忙起身往王爷所在的书房走去。 等到了王府的书房内,陆言刚进到里面,便看到除了齐王外,书房内还有谋事慕容剑辰同参政沐非之两人。 知道这是王爷有正事找自己,陆言忙恭敬的行过礼,小心的听着吩咐。 这次王爷叫他过来,是要商议赈灾的事。 有慕容剑辰在,陆言也不多言,安静听着吩咐。 待把赈灾的事儿说完,慕容剑辰等人出去后。 陆言却并未退出去。 齐王眼睛望着几案上的地图,像在盘算着什么。 陆言抬眼望了望齐王,见齐王面色平和,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苏寒洲刚在府里见过王妃。” 他把看到的那些一五一十的说完后,小心的低着头,也不去看王爷的表情。 齐王萧昀脸上表情未变,目光依旧落在案上的地图上。 一时间书房内静悄悄的,陆言见如此,也不多言,忙躬身退了出去。 倒是花厅那,苏婵同哥哥又闲话了几句。 虽然兄妹聚聚没什么,可毕竟岁数大了,又是出嫁的人,苏寒洲为了避嫌,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要起身告辞。 苏婵挽留了几句没留住,只得亲自送到仪门处。 苏寒洲至此忙摆手道:“你且回吧。” 既已到了这里,便不好再送了。 苏婵少不了又叮嘱了哥哥几句。 看着哥哥从仪门出去,渐渐走远,她心里空落落的。 带着皇命的钦差不会久留,等办完正事儿宣了旨意便要往京城回去复命,听哥哥的意思他们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 到时候诺大的贺北,还是她孤零零的。 苏婵回到寝室后,坐在榻上出了会儿神。 香寒也不知道怎么劝她,便找了昨晚的那个点心盒子,亲自送到苏王妃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哄着王妃说:“王妃,这点心看着便好,王妃何不吃一块。” 苏婵这才勉强的笑了笑,伸手取一块点心。 等到天色晚些齐王才回到府里。 苏婵照旧陪着他用过晚膳,知道他领了旨意,就要出去赈灾,等左右伺候的人从寝室出去,她也便说道:“王爷这次出去要多留心,王府内的大夫要带上几个稳妥的,还有出门在外不要贪凉……” 叮嘱了几句后,苏婵忽然停下话,她发现自己在说话的时候,齐王正在望着她呢。 她面上便是一红,想起自己昨夜做的那件大胆的事儿。 她羞的低下了头。 齐王静静看着她,想起白天陆言说的那些,他轻扯了下嘴角,她说自己待她极好,此时再看着她的娇颜,他心有所感,伸手握着她的手道:”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昀德。” 苏婵心里便是一喜,知道他这样是在亲近自己,她忙点头应着。 等在看他时,胆子不由的又大了些,她主动捧着他的头,小心的吻了上去,如果呢喃一样的说道:“昀德,我想跟你一起去赈灾,我想守在你身边,为你做些什么……” 齐王轻搂着她的腰,语气轻柔的回道:“你乖乖在府里等我便是。” 这边齐王府准备赈灾,那边苏寒洲也日夜兼程的赶回了京城。 苏家父母一直担心女儿的情况,苏寒洲先回了禁军,待回到苏府,苏母早等得不耐烦了,赶紧问他苏婵的情况。 苏寒洲一一答了,苏母听了放心不少。 待母亲走后,他父亲却是单独留下他,要同他说说朝中的事。 苏寒洲也感觉到了,京中的异状。 太子萧璟之同二皇子早已不合了很久,此时因圣上身体有恙,从暗斗改成了明争。 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身后又有母家柳氏的一门护着,朝中盘根错节的,原本不怕什么,只那二皇子也是身份尊贵,母亲更是宠冠六宫的宠妃,早先年又收拢了一批心腹。 偏偏太子就在此时辅政出了一点差池,现在二皇子正在做花样文章呢。 苏父叹息道:“幸好你妹妹远嫁在外,这段时间你也要小心了,切不可大意。只怕过不了多久,朝中便会闹起来。” 苏寒洲忙应了下。   ☆、第18章 过了没几日,齐王一行星夜兼程到了琳县阜县诸县。 之前几个县大雨倾盆,此时倒是云收雨歇,看过去晴空万里。 齐王先到了阜县,这里灾情并不算重,衙门里的人早设了赈济灾民的粥棚。 齐王到时,内里的官员具都迎了出去。 一时间齐王调派人手,救助灾民。 另一边苏婵在王府却是无事可做的,心里一会儿想想苏家,一会儿想想齐王。 倒是李姑姑瞧出苏王妃闷得慌了,便说:“王妃,最近几日咱们新城内正有个庙会,王妃若是喜欢,可以出王府到千手观音庙内上香。” 新城跟京城不同,这里的庙都是新建的,里面住的僧人也跟京城内的不同。 门口更是熙熙融融的。 苏婵早就听香寒说过那庙会很热闹,四方的商人都会过去把稀罕的东西摆出来。 只是她若去的话,多半是要净街的,兴师动众的,倒是把逛庙会的人兴致给扫了。 苏婵便迟疑了下,忙说:“只是我若去的话,会不会动静太大了。” 停顿了下,跟李姑姑商议:“不如乔庄一下,该带的人都带上去,只是别兴师动众的。” 李姑姑自然也知道那个理,本来便是出去散心,若是太严肃了,只怕王妃还玩不痛快呢,便痛快答道:“我晓得王妃的意思,我这就下去安排。” 果然等李姑姑出去没多久,车架便都安排妥当了。 车子也换了辆小一些的,护卫丫鬟一个不少。 苏婵挺满意的,待上到车内,驶出王府后,她便目不转睛的看着街道两侧。 起初大道很宽,走的还算顺当,渐渐的路边有些堵了。 只是城里的人眼睛又不瞎,只要看到有护卫开道,便都赶紧让开。 所以一路行来倒是没怎么耽搁行程。 只是人越来越多起来,还有一些在外摆摊的商贩,苏婵远远的还能听到吆喝声。 香寒更是早早的跑过去瞧了,若是遇到好玩的便会买下来给她看。 这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苏婵忽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她心里纳闷,正说看看情况呢,香寒已经走过来,小丫头做事机灵,早早发现前面堵着不少人,已经过去看过了,此时过来便是向苏婵禀报的。 等到了马车近前,香寒掀起马车帘子,滚珠一般的说道:“王妃,前面刚有人在争执,听说是有人丢了了包裹,那人急的跟什么似的,到处说什么若是有人看到了他的包裹,便要奖励那人五两银子,结果还真有好心肠的人不昧他的银子,真把装着银子的包裹给了他,那人却是翻脸不认账了,还混赖说那捡了包裹的人昧了自己十两银子,说他包裹里原本装的五十两,现如今只剩下了四十两,俩个人正在前面闹呢,说要找官府的人来断。” 苏婵却是笑了,问香寒:“那你觉着呢?” 香寒义愤填膺的:“自然是丢了东西的人在胡说八道,哪里有这样的事,既能把包裹给他,人还稀罕他那十两银子。” 苏婵笑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自然也懂,便道:“这种小事何苦去什么衙门,就传我的话,既然是那失主说他包裹是五十两的,那自然是捡了四十两的人捡的不是他的包裹,这又有什么好吵的,让人都散了吧。” 香寒先是一楞,等反应过来,直拍手称快道:“王妃断的真妙,我这就去前面吩咐一句。” 说完香寒便去了前面。 等把这话一说完,那丢了银子的便傻眼了,周围围观的人却是皆大欢喜,在那纷纷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丢了的银子失而复得,你还如此混赖,现在得报应了吧。” 议论中,香寒原本传完话要走的,却发现捡了银子的人还在那发呆。 香寒不由的打量了那人几眼,提醒他道:“你没听王妃的话,既然这钱数对不上,自然这包裹便没了主人,你就拿去吧。” 见那人一脸憨厚相,香寒都为他着急,赶紧又说了一句:“你还愣着做什么?” “俺想要谢谢王妃。”那人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 香寒心里好笑,这种人原本是不用领过去的,不过既然王妃是出来解闷的,那带过去也不碍着什么。 香寒也便自作主张把那人领了过去。 往日见到王妃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可现在有香寒领着人,那些护卫倒是让开了道。 苏婵还正在马车里坐着呢,以为这事儿香寒过去一说便能完,没想到隔着车窗上的两面纱,却是看到香寒领了个身材额外魁梧的男人过来。 她不由的好奇起来,等香寒一五一十把那人的话说完后。 苏婵也不见外,再者她看到了那人身上的衣服,粗布还是带着补丁,便知道此人生活不易。 这样的人能够路见四十两银子而不动心,还能原样归还,她心里也是敬佩。 苏婵也便掀了下车帘,露出一抹皓腕,笑道:“你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苏婵从马车内上下打量了下他,隐隐的觉着此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是细想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忙又问了那人的名字。 那人跪在地上,带着乡下方言的回道:“俺叫大栓子。” 这话一出不光是苏婵意外了下,旁边的香寒都笑了出来。 这还真是乡下人的名字。 苏婵便觉着自己多心了,这样的人自己从哪里知道去,多半是看错了。 她也便笑道:“看你倒是有把子力气,对了,你刚说你家里闹了水灾,这次是过来找事儿做讨口饭吃的,那不如你来王府做事吧。” 那大栓子一听这话,眼睛都在放光,立刻回道:“别看俺是乡下来的,可是俺力气大,俺什么都能干,拉车赶车砍柴火……” 这样的老实人,留在王府总归没有坏处,苏婵便对香寒叮嘱了几句。 香寒忙领着着大栓子往左长史那去了。 倒是苏婵坐回马车的时候,脑子里又闪过个什么东西。 那人……还是觉着面善,是在哪里见过呢? 肯定不是苏府认识的人,难道是上一世在宫里见过? 可怎么可能? 她正想着呢,香寒又转了回来,这次手里还拿了个卜楞鼓一样的东西,笑嘻嘻的说道:“王妃,刚刚那傻大个奴婢已经给左长史带过去了,听左长史的意思,马棚正缺人手,他个子大可以过去做事,还有您看这个卜楞鼓好不好玩,这上面还有小铃铛呢。” 苏婵笑了笑,接过香寒手里的卜楞鼓,嘴里笑她:“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一面说一面也跟着玩了起来。 等苏婵到庙里烧了香,再回到王府里,恰好王爷派的信使也到了。 那信使带回了王爷的信笺,李姑姑先代接了,见苏王妃回来,便恭恭敬敬的过来请安,顺便把王爷的信递了上去。 苏婵没料到齐王会给自己来信,她有点小开心,当着李姑姑的面呢,便迫不及待的把信打开来看。 这信写的很简单,不过寥寥几句,都是些叮嘱她好好在府里的话,简直当她是个孩子似的。 苏婵心里却甜滋滋的,一面看信,一面想着王爷写这信的样子。 只是信这种东西讲究个有来有往。 按理说,她是该回封信的,只是一想到自己那笔字,苏婵便觉着面上过不去。 若是让人过来代笔,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少了份亲昵,最后她叹了口气,便找了一些王府里的东西,让人给王爷带过去,略表表她的心意。 剩下的时间,苏婵也收了玩乐的心思,让香寒找了些学字的字帖准备临摹一番,学习写毛笔字。 以后这样的机会多了,她总不好一直这样。 她这里学了半日字,倒是很快听到了些别的话。 原来这次王爷不光是给她来信了,还又额外下了命令,让左长史安排灾民过来的事宜。 香寒如今已经是她的小耳目了,只要是王府里的事儿,便没有香寒不知道的。 香寒叽叽喳喳的说道:“听说那几个地方的灾情很重,很多人家都被冲没了,虽然当下有赈济的口粮,可过后却是难办,王爷体恤那些人,特意把人聚在一起,听说是准备再修一座城,现如今城址已经选好了,现在让左长史安排那些人过来的住处呢,这样以来,那些人多少算是有口饭吃了。” 苏婵听了这话心里却跟明镜一般。 齐王这是一箭双雕的做法,一来解决了当下灾区的燃眉之急,二来贺北人稀,周围的百姓又以游牧为主,一直都缺少劳力。 现如今这么一来,既解决了建城,又能得口碑,怎么想也是齐王得了便宜。 再看他写给自己的信,苏婵忍不住的又把那信拿起来细细看了看。 因为自己在习字,慢慢的也便摸出了些道道,知道字最能提现一个人的心境。 一则是自己最近在联系字,二来也是好奇,她特意找了齐王以前的一些书法临摹。 李姑姑是个老好人,因她的话,自然都给她找来了。 现在两相对比,苏婵便发现他写给自己的信遒健飘逸,如行云流水一般,比他平日练习的那些字,则少了一份刚毅。 大约是写惯公文留下的习惯,他平日习的字工整不说,笔锋浑厚庄重,气概凛然。 苏婵浅笑了下,心里明白他写给自己的书信,多半是夜半无人的时候偷偷写下的,这么一想,她越发珍重这份信儿了,忙把他的书信小心的收好。 待再运笔的时候,苏婵忽然瞥见一个颜字。 她顿时身体便僵住了,脑子也如同炸开一般,整个人都不好的晃了两晃。 她身边伺候的香寒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搀扶着她:“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苏婵却是冷汗都要下来了,她终于想起为什么觉着那个大栓子眼熟了! 那人! 那人不正是当初把她爹从墙头扔下去的颜青云嘛!!   ☆、第19章 苏老爹虽然是个严厉迂腐的倔老头,可对女儿却是疼的不得了,把她当掌上明珠一样的疼爱。 当时裴将军早已经归降了齐王,京城内再无可用之人,就在各家都在找出路之际,她父兄却是挺身而出。 之后哥哥虽被一箭穿心,可终归是留了个全尸。 她父亲却是不同。 老爷子立在城墙上,五十多岁的老人披荆戴甲,振臂疾呼。 苏婵犹记得自己听说父亲被人扔下城墙时的心疼。 父亲的死让京城再无屏障,眼瞧着叛军便要打进来了。 乱军之中,靠着看门的刘伯把她父亲鲜血淋漓的尸首搬了回去。 刘伯原劝她同夫人趁着乱军杀向皇城的时候,赶紧逃命。 苏母却是不肯,一心要让苏父入土为安。 苏婵不得不寻了人,拜托刘伯把父亲归葬。 却是因此耽误了出逃。 待入宫为奴后,因这段公案,她也便对这颜青云留了心。 也曾远远的看过此人,知道他虎背熊腰,是一员悍将,更是新皇眼中红的发紫的人物。 想起前尘种种。 苏婵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对香寒道:“不碍事,只是站久了有些头晕。” 说完她便坐了下去,细细想着应对的方式。 主要是太巧了,上一辈子的仇人,这一次却是这样的结交方式。 她这里想着,香寒却是紧张的不得了,忙倒了温热的茶递到她面前,轻声问道:“王妃,要不要召大夫过来?” 苏婵接过茶杯,摇头道:“不必了。” 看着香寒担心的样子,苏婵又摸了摸香寒的手,宽慰道:“已经没事了。” 这一世跟上一世不同,她再也不是苏家那个孤苦无依的苏婵了。 既然已经做了齐王妃,她便不该再拘泥与这些往事。 唯一要想的便是眼下该如何应对。 沉吟了下,苏婵才道:“香寒,之前只问了那拴子的浑名,还不知道他姓什么呢,你且去问问。” 香寒心里奇怪,不明白王妃怎么好好的要她去问这个。 不过想来王妃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香寒也便领了命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香寒才从后院转过来。 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香寒一见了苏婵便滚珠一样的说道:“王妃交代奴婢的事儿,奴婢已经打听到了,那人姓颜,乡下人爱取贱名,除了栓子外便没有别的名了,倒是我刚刚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件稀罕事儿。” 苏婵被香寒的话吸引了过去,忙扭头看向香寒。 香寒一五一十的:“那人真是个能干的,马棚里原本养了一匹烈马,马师们都驯服不了,王爷便让人把那马栓在了马棚呢,说晾晾那马的脾气,没想到大栓子不知道怎么的竟是走错了马棚,见那马不听话乱尥蹶子,他……” 见王妃一脸好奇,香寒更是添油加醋的说道:“他竟然使出力气,把那马撂倒在地上,等马棚管事的过去一看险些没被吓死,报到左长史那里,众人再围过去的时候,便看到那匹别人都驯不了的马,竟然是被那个愣头青给驯服了,左长史便觉着他是个人才,刚我去的时候,听左大人的意思事准备重用他呢,结果王妃猜猜他想做什么?” 苏婵没料到香寒还给自己卖起关子了,忙笑道:“难道是要去军中效力吗?” 他后来的青云两字可是被齐王赐下的,怎么想也是在军中出力才青云直上的。 “哪里。”香寒笑的掩嘴道:“他啊,居然要为娘娘您赶车,说您是菩萨一样的好人,若要伺候,也只愿意伺候您这样的人,说的左右的人都笑他。” 香寒原本是当笑谈说给她听的,苏婵却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了。 想起颜青云后来的人品脾气,苏婵如同被点醒一般。 与其把那人摆在仇人的位置,还不如把这个人顺水推舟的收下呢。 若是以后好好待他的话,这知恩图报的颜青云看着自己的面子,日后怎么也不好把她父亲扔下城墙了吧? 这么一想苏婵忙道:“他倒是有心,你也别笑他,他力气既然那么大,真不如留他给我赶车,正好,你去跟左长史说一声,便说我觉着他不错,真打算用他了。” 这话说的香寒都惊了下,不过那人倒是个能干憨厚的,力气又跟蛮牛一样,有这样的车把式也不怕惊马了。 香寒也又便找了左长史把这话说了。 左长史平日想巴结王妃都找不到机会呢,此时听说了哪有不应的,忙安排了下去。 倒是颜拴子听了消息后,高兴的不得了,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便把王妃的车子擦干净。 众人都笑他是个缺魂的傻子,倒是李姑姑听说了,忙找人给他裁剪了体面的新衣服,又额外找人教了他府里的规矩。 就这样,苏婵暂时把这未来的平定侯放在身边当马夫了。 这里苏婵收了这么一位马夫,那边自从王爷要把灾民挪过来建城后,王府便忙了阵儿。 李姑姑少不了要在她面前说说王府里的事儿,苏婵也便知道,光靠贺北一地去救助那九个县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而且王爷这一去便去了好久,她心里也是担忧。 苏婵便想起当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事儿了,便对李姑姑说:“前几日我去千手观音庙上香,看着那里的香火极好,还有很多人捐香火钱,可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如今有这现成的善事不做,便是烧再多的香也显不出诚意,如今天气虽还热着,可咱们贺北白天晚上俩个样,只靠单衣怕是不稳妥,我便让香寒找了些我的旧衣服准备送给那些灾民们用,还有每日我也吃不了那么多,与其糟蹋了,不如让膳房也都省下来,都一并捐了出去,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李姑姑原本便喜欢这位和气的王妃,如今见她心肠这么好,也跟着说道:“王妃是菩萨心肠,老奴也有一些穿不着的衣服,也借王妃的光,一并做个好事儿。” 只是这样一来,左长史的夫人也听到了消息,知道王妃都做出了表率,连每日的吃食都节省了,哪有下面的人不跟着的,更何况李姑姑这样的老人都做了,也便跟着捐了些衣物。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因王府内都是如此,城内的夫人们原本便想奉承着新王妃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此时也趁机捐了不少财务出来略表心意。 这下苏婵都有些意外了,自己不过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儿,便能得到这么一笔善款。 她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表率了。 果然是立竿见影,速度奇快。 香寒也是笑眯眯的,在旁边直说:“王妃,您现在真成活菩萨了,外面的人都说您好呢,若是王爷知道了,不定心里怎么开心呢,到时候一定更心疼王妃您了。” 苏婵倒没想那些,她做这些只是想起当初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事儿了,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而已,至于齐王会怎么想,周围的会怎么看,她还真不计较。 只是这些东西虽没多的吓人,可毕竟是那些贵妇人的心意,自己怎么也要安排妥当。 挨个的清点完这些财务后,她脑子里便盘算着怎么让人运到要建的卫城去。 齐王准备让灾民建的并不是什么贸易往来的大城,而是一座有防御功能的边防卫城。 那地方离得新城可是有段距离的,而且这些东西吃的用的钱财都有,总也要找个妥当的人安排。 最后苏婵便想着,自己在王府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城去看看,亲自把这些财务送过去。 她这样同李姑姑左长史讲了后,那俩人怎么敢阻拦她,忙为她安排了去卫城的行程。 到了这个时候颜栓子也都练好了怎么赶马车,他那身板如同一座铁塔一样。 个子高高的壮壮的,穿着新裁剪的衣服,头脸都重新捯饬过,胡子也都刮了去,露出精干坚毅的下巴。 在苏婵过去的时候,他早早的便候在马车旁了,如同那些下人一样跪在地上,头低低的垂着。 苏婵自然看不到他的长相。 倒是她上了马车后,颜栓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下跟在后面伺候的香寒却是瞧见了他的真容。 瞬时香寒都要看呆了。 待香寒再上马车后,便悄悄的对苏婵说道:“王妃,那颜栓子……可真,可真……” “可真什么?”苏婵好笑的望着前面的人,逗香寒:“可真是长的不错?” “王妃!”香寒赶紧的说:“奴婢可没有想别的,只是觉着……瞧他那土气的样子,原来收拾一番,还挺体面的。” 苏婵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心里却明白,那人不光是体面呢,以后还要建功立业做侯爷呢。 不过先让他赶马吧,怎么也得混熟了才能放出去。 而且这一趟要去的那个卫城,苏婵其实是知道一点的,这些人光说齐王这次做的事儿是一箭双雕,既解决了卫城的劳力,又缓解了灾民的困境。 其实这齐王哪里是一箭双雕,他明明是一箭三雕才对!! 现如今老皇帝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等到老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的时候,外族便开始了蠢蠢欲动,又赶上是个寒冬,到那时候大战一触即发。 此时修建的这座卫城,在与外族大战时,可是得了先机的。 想起那些过往,苏婵都觉着诡异,她是越靠得齐王近,越有点瞧不清楚他。 可是细细想起他的谋略,他的志向,又有一种暗自心惊的感觉。 从新城出发,到卫城的路上,因有大栓子这个靠谱的马夫赶车,一路上车子稳稳的,便是偶有颠簸,在那之前颜栓子浑厚的声音早已经会传过来提醒道:“王妃小心了,有些颠。” 等到了卫城的时候,那座城池才只建了一小部分。 远远的看去,不过是一望无际的地界上一个突起的小土包罢了。 等马车停了苏婵入目看到的只有一片片的荒漠。 这里比之前的新城要荒凉了许多,地上也的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砂砾却是越来越多。 她刚要从马车下来,便透过马车上的两面纱看到外面有个模糊的影子。 她立刻便觉着不妙。 果然很快的一个滑腻腻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进来,“王妃辛苦了,奴才在这里等了许久。” 说完那人的手已经探到了马车内。 那是一双男人的手,同齐王的手乍看有些相似,都是细长的骨节分明,很养眼很好看。 可是苏婵很清楚,这人的手跟齐王的截然不同。 齐王的手不会给人细若无骨的感觉,更不会是凉凉的。 望着那双手,想着他上一世用这双手对自己做过的事儿……那如同蛇一样的眼睛,还有他无处不在的讥讽冷笑…… 苏婵强压着心里的恶心,淡淡道:“陆总管你怎么在这,王爷呢?”   ☆、第20章 苏婵问完话便从马车上下去,虽然看到陆言的手了,却是碰也未碰。 陆言倒没显出什么,只低头恭敬的立在马车旁,淡淡道:“王爷正在议事儿,王妃一路辛苦了,只是奴才有事儿想对王妃说。” 苏婵原本要走的脚步不由的慢了一拍,扭头盯着他,不明白这个陆言好好的能有什么话对自己说。 陆言头也未抬,眼睛更是低垂着,口齿很轻的说道:“王妃心是好的,这样为灾民考量,只是王妃为了灾民减了每日的用膳,却是不大妥当,知道的这是王妃心善,可若是被有心的人传开了,这天高地远的等传到宫内,只怕早已经转了几转了,话多话少的,若是只让宫内的人多了心却是不妥。” 苏婵一听这话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确想的简单了,只想着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儿,却没想到,这要被有心的人传出话去,说什么为了救济灾民,齐王妃都舍不得吃饭了这样的混账话,老皇帝一定会想,这是儿子嘴上不说,可其实心里是在闹别扭呢。 到时候好事儿都变成了坏事儿。 苏婵心里明白是明白了,也知道陆言说的话没错,可因为不喜欢他,再者也不想被他这样的提醒。 她面上也没露什么,只淡淡道:“陆总管有心了,你先退下吧。” 陆言听了这话,一面躬身往后退,一面奉承道:“这些事儿原本便是奴才该做的,倒是王妃体恤王爷,让人着实感动。” 苏婵也不搭话,一直等他走远了,倒是旁边的香寒不明白的问苏婵:“王妃,这陆总管要说什么?” “没什么。”苏婵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说以后自己做什么事儿都要多过下脑子。 果然这皇家的生活不是一般人过的,哪怕是做好事儿都要小心翼翼的,还要考虑着上层的意思。 因齐王还在跟人商议正事儿,苏婵到了卫城后,因这里并没有什么建好的城池,只有卫城旁有些提前建出来的房子,留给那些负责工程的管事的人住。 此时她过来的,便被暂时安排了进去。 陆言嘴上虽然说了些不大中听的,可做事还是稳妥的。 在她还没到的时候,陆言已经命人把房间仔细打扫过了。 此时窗明几亮,就连几案上的茶都是温热的。 苏婵却是拄着头的生了会儿闷气,主要是气自己,怎么两世为人了还要被这个陆言陆大混蛋提点警告? 再想起他的本性,她立刻便知道,他那个人多半是表面恭维她,其实私下都不知道偷偷吐糟过她多少遍了。 想起他曾经在自己面前不加遮掩的尖酸刻薄,苏婵心里越发的不得劲。 不过刚气了没多会儿,倒是陆言那又给她上供来了,专门找了最甜最好的西瓜,做出来的水果盘,瓤都是沙沙的,挖成球状,上面叉了漂亮银叉子。 另外还有一些干果点心。 瞧得出,他是额外用了心的。 苏婵虽然不喜欢他,可也得说,这个陆言还真是会来事儿会伺候。 原本齐王不在的话,她兴许放下东西,清点完便会走,此时却是不能离开了,怎么也要同齐王见个面再说。 只是这一等便等了很久,直到天黑了齐王才过来。 俩个人已经有好多天没见过了。 苏婵再见了齐王,忙打量了打量他的样子,虽然知道他赈灾一定很辛苦,不过瞧着他脸上倒是没什么倦容。 苏婵照旧过去为他更衣,陪着他一起用晚膳。 这里不比王府,吃的要简单许多。 等晚些就寝后,苏婵头枕着软软的枕头,身体疲倦的很,刚刚同他欢好过,她的体力还没有恢复过来。 只是一时间还不想休息,在夜色中,她不由的看着他的眉眼。 他也未睡呢,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便轻声问她:“你在瞧什么?” “没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着心绪很乱而已,见他问,也便随口回道:“我最近在习字,看到王爷写的一句天之所覆,地之所载,莫不尽其美,致其用。觉着很有道理。” 这话说完,齐王倒是浅笑了下,环住她的腰,淡淡道:“歇吧,不早了。” 苏婵再没说什么,早知道他的杀伐果断,整顿吏治的手段,可在她面前,他却是个温和有礼的好丈夫。 只是王府里没人敢随便的说起他,便是一直笑脸迎人的李姑姑每次说起王爷也是讳莫如深,一脸敬重。 此时夜深人静的,她不得不多想,白天陆言对自己说的话,其实是他的意思。 只是他不会亲自同自己说。 陆言那人自己便是再不喜欢可也知道,那人最是八面玲珑的。 再者她很清楚跟颜青云那种会上战场厮杀的将领不同,陆言一直都是齐王的影子。 以她王妃的身份,便是借给陆言几个胆子,陆言也不会说那些话。 她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闭着眼睛,模模糊糊间,感觉到齐王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他的体温明明很暖,可她还是觉着有点冷,她忙把被子又拉高了一些。 到了早上齐王还未处理完卫城的事儿,看样子还要被绊住一天。 苏婵也便不急着走了,索性也留下陪陪他。 只是在这种地方也没什么事儿可做,倒是香寒看王妃表情淡淡的,不像前几日那么精神。 便想找点有趣的东西给王妃解闷,也赶巧了附不远的地方竟然开了不少漂亮的花。 小姑娘爱美,香寒一等打听到了,立刻便带了几个小丫鬟过去摘花,等摘好后便如同献宝一样的献给苏婵看,讨好的说:“王妃你看,这花开的多好,还以为这里没花看呢,没想到竟然比咱们京城里的花还要艳。” 苏婵一看果然如此,忙接了过去。 她在京城的时候便喜欢这些花花朵朵的,觉着养眼又好闻。 这个时候不由的凑过去嗅了嗅。 只是那味道很怪,虽然很香,可是又有点甜腻腻的。 一般来说很少有花开的这么艳丽,还能有这么好闻的香味的,便是牡丹芍药这样的话,花朵好是好可也没什么香味。 她不由的多看了一会儿。 见王妃像是喜欢,香寒忙讨好的说道:“王妃,都说贺北这地方养不了娇贵的花,奴婢看这花便不错,若是王妃喜欢,我这就命人往王府花园里种一些。” 苏婵也觉着王府里需要点点缀,忙笑着点了点头。 香寒那一等领了命便找了人过去移花去了。 原本这只是件小事儿,苏婵也并未往心里去。 可等过了一个时辰后,不知道怎么的,苏婵隐隐觉着俩手麻麻的,而且有点痒似的。 等再晚些的时候,苏婵的手掌便如同包子一样的肿了起来。 这下旁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都吓了一跳,香寒更是忙不迭的找了附近的大夫过来。 那大夫原本便是王府里的,一直跟在王爷身边,此时听说王妃好好的手肿了,那大夫不敢耽搁,忙过来瞧。 见了王妃的手后,那大夫便问起王妃的行程白天都吃了些什么,旁边的香寒代为回答后。 怕是不稳妥,那大夫又让人把苏婵白天吃的饭菜都拿来查了查,最后那大夫捻须道:“这症起的这么急,想来是王妃没见过那些花儿,得了花癣,我开个方子,王妃先喝喝看。” 说完很快的便写出个方子。 香寒一听说王妃这手是花儿闹的,愧疚难受的脸都白了。 也没脸再在苏婵面前伺候,告了一声饶便跑去熬药赎罪去了。 没多会儿,香寒亲自盯着药熬好,又亲自端了过来。 苏婵原本看见手这样有些紧张,现在知道了病因,明白自己不过是花粉过敏了,也便不那么害怕了。 只是香寒再端了药来的时候,小脸白白的,眼睛都哭肿了,一张嘴便是:“王妃,这都怪我。” 过敏这样的事儿谁说得准呢,再说又不是香寒故意的,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对这种花过敏啊? 苏婵也便劝了香寒几句。 香寒还是愧疚的不得了,觉着没照顾好主子。 等出去一会儿在进来伺候的时候,苏婵便瞧着香寒的眼睛哭的跟桃似的。 白天原本闲着无事儿的,现在好好的一场过敏闹起来,时间倒是过的很快了。 等天黑的时候,虽然大夫说了这不大碍事,只要休息个三五日便会痊愈,可是带这么只手,她也不好晚上再陪着齐王了。 而且她现在什么荤腥都不能沾,也不好陪着王爷用膳。 苏婵也便说了一声,晚些的时候自己只房里用了点清淡的,至于晚上,也不用王爷过来了。 只是到了晚些的时候,她正在床上躺着静养呢,齐王还是过来了。 显然是齐王放心不下她这里,要过来看看她。 苏婵吓的便把手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个头在外面。 自己手肿的跟个包子似的,手上皮肤一大片一大片的红,她自己瞧着都不好看,她实在怕他见了会恶心。 他倒是一见她小兔子似的缩在被子里,不由的笑了下。 苏婵却觉着呕死了,忙把头罩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说:“王爷,您过来干嘛,我这里不好伺候您的。” 大约是怕她闷坏身体,他掀起她盖在头上的一丝被角:“夫妻之间这不算什么。” 苏婵这才哎了一声,从被里露出个头。 她以前是不会这样的,此时身体实在不痛快,见他坐在床边呢,她便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如同撒娇一般的,其实是想把自己的包子手挡住。 没想到他却掀开被子轻抚着她红红的手,问她:“有没有觉着疼?” “没有疼,只是有点痒。”苏婵说着把手在他身上蹭了两下。 只是他睡觉穿的衣服软软的,蹭上去滑溜溜的,一点不解痒。 可是她又不敢用手抓,大夫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一旦不小心用手挠破了就麻烦了。 而且说不烦躁是假的,她是有点着急了。 只是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努力的想跟他亲近,想融入他的圈子,可他却始终不远不近的在那里,近一步不近,远一步不远。 她总有种被他罩在大罩子下的感觉。 她不由一语双关的说道:“王爷,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便是摸摸花都有得花癣的,难免也会有些不懂规矩做错事儿时候,就好像王爷您刚才说的,夫妻之间这不算什么,我想我便是再丑,也是您的妻子,那王爷便是说我几句,我也不会同王爷见外。” 她抬起头来,鼓足勇气的望进他的眼睛里,想着她家的情况,想着她的未来,她无比真挚无比专注的说道:“因为在我心里,王爷便是我最亲最重要的,也是我想要白头偕老共度一生的人!所以王爷,若是苏婵有什么做的不好的,王爷但说无妨,苏婵能改的一定改,能做的更好的也一定努力去做。” 说到这里她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她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表情,便赶紧低头靠在他的怀里,心更是跳的厉害,险些都要跳出去了。   ☆、第21章 苏婵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反应。 她心跳的厉害,贴着他的身体,隔着衣服自然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只是左手还被他握着呢。 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倒是抬起另一只手,苏婵以为他是要摸摸自己的头发,他以前觉着她有趣,或者被她逗笑的时候都会这样,这一次她却觉着头上一松。 早上起来被香寒伺候着梳的朝月髻,此时散了开,浓密乌黑的头发顺着她脸颊倾泄下来。 她的头发又长又顺,长长的垂下来,瞬时都到了她的腰侧。 好像黑色的锦缎,柔顺的提着她的脸颊,趁着她的肌肤越发的白皙细腻。 他的手顺着她的头发,慢慢的轻抚她的后背。 寝室外面原本该有看蜡烛的丫鬟的,可因她心里烦躁,早早的便把那俩个看蜡烛的丫鬟打发出去了。 此时屋里一个伺候的都没有。 蜡烛不知道是燃的太小了还是怎么的,灯花晃了下,苏婵望着床下俩人交错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手不好使的关系,她的五感比以往都要敏感一些。 他的呼吸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着身体沉沉的。 她转过身去,蜡烛还在燃着,只是没起初那么亮了。 她也不想唤人进来伺候,只懒懒的躺在被子内。 身体是紧紧挨着的,她能感觉到肌肤相贴的感觉。 很亲近,很暖。 而且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顺着她的后耳吹到了脸颊。 苏婵背对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看他。 “我还要去阜县。”他很少跟她讲他做的事儿。 苏婵头次听到说这个,忙睁大眼睛,安静的听着,也不打扰他。 他却是没说两句,只简略的说了下后面要救灾的事儿,其实救灾已经接近尾声了。 他毕竟不是那九个县的地方官员,再者他这么谨慎的人,自然不会在救灾后多待,省的老皇帝太子猜忌他。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可是能感觉到他做事儿的条理效率。 面对这么一个能干精明的极点的人,苏婵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真的没办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建议。 在他说完话后,过了好一会儿,苏婵才踌躇了下开口道:“你在那要注意安全,到了那些地方,水一定要煮沸了喝,贺北虽然天气在变冷,可那些地方不一样,估计还很热呢,像是蚊虫也要小心,都会传病的……晚上也不要贪凉……” 说完也没见他说什么,苏婵心里便有点紧张。 倒是很快的他的手从她腰上起来,轻捏了下她的下巴,“王妃放心,倒是你在王府里也要注意别贪吃寒凉的东西。” 苏婵哎了一声,很快想起自己在王府里每天都会吃上一碟西瓜。 主要是贺北的西瓜真的很甜,每一个都是沙沙的特别好吃。 她本身又是个好吃的,这地方又干燥,虽然李姑姑曾经笑着跟她说过,贺北这地方不比京城,到了这个时候再吃西瓜便有些凉了,可她也没当回事儿。 没想到他都没怎么在王府里,竟然会知道这个。 苏婵也便乖乖回道:“我晓得了王爷,我会注意的。” 说完这话,他也不再说别的,只淡淡道:“早点歇吧,明早我还要赶路。” 苏婵听了这话,忙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倒是睡的很快,没多会儿便入眠了。 第二日,他早早的便起来准备上路了。 苏婵忙着起身送他,却被他劝了住。 苏婵知道他出行身边带了很多人,自己贸然出去送也不是太合适,便重新钻到被内。 天气虽然是夏末,可是贺北的天气已经在渐渐变冷了。 等齐王走后,苏婵又留在卫城待了半天。 等把那些善款善物都分配妥当,她才准备往新城赶。 来的时候因为有马车驼队跟着,速度快不到哪去,这个时候因为是回程,又没有那些马车驼队跟着,所以显得轻松了很多。 而且这一路走下来,颜栓子也都熟悉了路况,人也比来的时候活泼了很多。 等往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这颜栓子是看到戈壁的景色受到触动,还是他本来便是个爱唱的。 居然赶着赶着车便哼起了曲子。 那曲子倒不是多响,不过是轻轻哼两句罢了。 只是刚哼了没几句,便有管事的跑过来,唬着脸的对他道:“混蛋东西,你是怎么伺候的,王妃在车上,你在这里瞎咧咧什么,还不赶紧闭上嘴,小心赶车!” 苏婵原本坐在马车里并没在意,现在见有人很当回事儿的去斥责颜栓子,她也便对香寒道:“唱个歌没什么,还正好给我解闷了,给那个管事的说一声不碍事的。” 香寒应了一声,忙从马车内探出头去,她是王妃身边有体面的丫鬟。 虽然那管事的是专门负责护卫沿路的一应事物的管事的,可见了香寒还是不由哈了哈腰,一脸讨好的说道:“香寒姑娘,这是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吩咐,只是王妃说了,沿途有点闷,马夫唱个曲不碍事,正好还能解闷。” 有了这话那人哪里还敢说什么,等香寒回到马车内,那人忙又挤眉弄眼的对颜栓子道:“是我错怪你了,既是这样,你就唱吧。” 说完管事的赶紧调转马头跑去前面看路去了。 颜栓子原本便是个耿直的人,之前被拦着不让唱歌,还怕是自己不懂规矩,惹了王妃不快。 此时听说可以唱,还是王妃要解闷的,颜栓子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大唱特唱了起来。 香寒一等听到了,吓的直捂耳朵,在那啐道:“真是个没眼色的木头桩子,便是说可以解闷,也不用这样扯着破锣嗓子吼吧?” 苏婵却是笑了笑,虽然这颜栓子唱的也就那样。 可是未来的侯爷给她们放歌一曲还是能听听的,只怕等他出将拜相的时候,她们想听还没这个机会了呢。 苏婵也便拍了拍香寒的手道:“不碍事,既然到了这个地方,再唱江南小曲也不合景,他这嗓子沙沙哑哑的倒是挺衬着这些景色的。” 香寒这才放下捂耳朵的手,抿嘴笑道:“光说这颜栓子念王妃您的好,说要给您赶一辈子的马车。” 香寒怕路上王妃坐的累了,一面为苏婵锤腿一面道:“王妃您啊对他也是真不错,上次您还把点心赏给他,估计他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的东西,而且王府里那么多人想伺候王妃,他能得了这个机会,也是他祖上积了德的。” 从卫城出去走了好一段路后,那颜栓子的声音也没弱下去。 他的声音倒是宏亮,苏婵听惯了也觉着顺耳了。 而且这会儿气温已经在缓慢上升了,此时马车内还有些闷热似的。 香寒便把帘子打开了一些,透透气。 怕王妃不小心碰伤了手,香寒小心翼翼的用丝绸为苏婵包裹上手,只是每次一看到那手的样子,香寒便会念一声罪过,在那露出愧疚的样子。 苏婵也便劝了她几句,见王妃心情还好,香寒渐渐的也便不再说些罪过的话了。 因为还有时间呢,在一路过一处草地的时候,苏婵坐的有些乏了,便命人停了下来。 现在贺北的草还是绿绿的呢。 等下了马车,她站在路边看着周围的景色,目光所及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绿地。 这里水草肥美,倒是个放牧的好地方。 香寒见苏婵想要多待会儿,便赶紧叫着几个丫鬟在路边摆了座椅小桌子,让苏婵坐着歇息。 怕王妃口渴,香寒还从后面跟着的茶炉车上要了热水沏茶,怕茶水热,香寒又小心翼翼的为苏婵凉着茶。 在那些丫鬟们忙碌的时候,苏婵倒是想起苏府了,这个时候她父母大约会在院子里乘凉,若是哥哥在的话,想比也会找了树荫练剑。 京城内的花想必开的也是正好的,若是自己还没出嫁,每天自己案头都会被香寒摆上好多好多的花,那些花都是常见的,也不会一不小心便会过敏。 可这里已经隐隐有了秋天的意思了。 不远的地方,胡杨树的叶子边稍已经在变黄了,估计再被劲风吹一吹,很快便会掉下来。 在牧区,这个时节最重要的便是准备牛马冬天吃的草料。 对王府来说,也要准备很多过冬的东西,而且这个冬天,不光是生活问题。 齐王亲自到卫城监督工程的事儿,让她忍不住的仔细回忆起了上一世父兄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当时自己只是闺中女儿,跟齐王又不搭界,再者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久了,也没什么警觉心,更不会想到别的地方是不太平的,所以从没在意过那些事儿。 唯一知道的便是,这年冬天来临的时候,贺北会有一场局部战事。 当时不过是从父兄寥寥几句中知道点这边的情况,可因为隔得很远,再说朝廷也没增派人马也没征粮,京内也是歌舞升平的,压根不觉着有什么要紧的战事儿要打。 所以上一世的自己理所当然的,觉着贺北遇到的不过是个局部小冲突。 此时自己再不是那个单纯的深闺女儿了。 外族入侵从来不是小事儿,更何况对方拿捏的是老皇帝身体不好,新天子还未登基的时候,对方图的一定是攻入中原的大计。 更何况齐王已经未雨绸缪到这样的地步,在赈灾的时候,还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督建卫城,怎么想这一战也不可小觑。 苏婵现在明白了,所谓的局部战事儿,不过是朝廷为了太子登基粉饰太平的说法。 而不增派人马不征粮,也不过是舍了齐王这一脉,要吧兵马粮草准备出来,全力应对朝中争储位的那几位亲王。 她是不知道异族入侵,在这种戈壁上打仗是什么样的,可是上一世乱军攻入京城,那种恐怖无奈她却是经历过的。 她正出神的时候,香寒走了过来,轻声道:“王妃,路上干,多少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苏婵接过香寒手中的茶水,因为怕她的手受不了热,那茶杯上还被香寒细心的裹上了一层棉布。 茶水已经放的温热了,她轻轻抿了一口。 最后她抬头看向身边的香寒,香寒别看年纪不大,可自从到了这个贺北后,就跟被抽了芽似的在长着,一天比一天的干练稳重,照顾起自己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倒是香寒感觉到王妃在看自己,忙转过身去,一脸关切的问道:“王妃,这茶还好吗?还是您的手又在痒了?或者是这坐垫不舒服?” 苏婵忙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担心,我挺好的,只是觉着这阵子辛苦你了。” 见香寒纳闷的看着自己,苏婵笑着从座椅上站起来,最后望了一眼绿绿的草地,意味深长的:“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不能再耽搁了,咱们上路吧。”   ☆、第22章 等回到王府,苏婵知道冬天要来了,所以找了李姑姑。 李姑姑做事再稳妥,苏婵也是想多了解了解王府里的情况。 闲暇的时候,她便跟着李姑姑四周看了看,了解了些王府里过冬的储备。 比如府里用的吃的打的水井,还有冬天来的时候怎么过冬。 原本李姑姑以为王妃只是好奇而已,等看到王妃连冬天下人烧的碳柴火都问到了,李姑姑也便明白这是王妃在为过冬做准备了。 李姑姑原本便喜欢这个王妃,此时见王妃如此有心,为怕王府里的人冻到,事无巨细的都会问。 李姑姑越发的喜欢这个通情达理又细心的王妃了。 这么过了一段日子,苏婵的手也渐渐的好了,王府里的事儿,她也陆续的摸清楚了。 在李姑姑的陪伴下,对过冬也有了些底子,那面齐王那也终于是赈灾完回来了。 只是再回来的时候,齐王明显是比之前操劳了很多。 他面上不显什么,可等晚上抱着休息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他瘦了些。 苏婵躺在床上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想着,这人还真是个劳碌命,这是刚处理了一档子事儿,马上就要进入备战状态了。 她便想着他爱吃的那些东西,都说补秋膘,现在也是该给他进补进补的时候。 她正这么想着呢,齐王大约是发现了她的目光,在被内握着她的手,语气平和的说道:“你在担心我?” 苏婵没料到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忙不好意思的说:“王爷你瘦了,臣妾在想明天给你吃什么。” 他没再说什么,只把她的手攥着放到怀里。 一时间苏婵便觉着手心暖暖的,她赶紧贴过去,手脚并用的环着他的腰,像只树袋熊一样的贴在他身上。 等再起来的时候,苏婵便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王爷膳食上。 倒是那天她正在琢磨王爷的用膳单子呢,李姑姑在旁边笑着说了些府里的事儿:“王爷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带府外的护卫去放鹰,一则是溜溜鹰,二一则也是怕那些人疏于操练,找个机会让大家伙练练身手,这次回来王爷还没出去过呢,想来休息够了,王爷便会去的。” 苏婵还是头次听说放鹰的事儿。 她不由的多打听了几句,等齐王再回来的时候,苏婵一面伺候着他用膳,一面把这个放鹰的话当做闲聊一样的同他说了。 其实不过是投他所好罢了。 齐王听后,却是淡淡笑道:“你要是喜欢,不如明日同去。” 苏婵很是意外,没想到这种事儿也能让内眷参加。 不过能出去散心总是好的,更何况这也是难得能同他亲近的机会,不然总是伺候他饮食起居,她跟他身边的丫鬟又有什么区别? 苏婵也便笑着应了下来。 等到了早上,香寒因知道王妃要出府,早早的便同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过来,围在她身边伺候着。 苏婵兴致很高,吩咐香寒给她梳简单的发髻,省的出去不方便。 齐王虽然早起了,可一直都在等她。 苏婵收拾妥当,俩人又一起用过早膳。 等正式出府的时候,王爷起先同她一起坐的马车,等出去走了一段路,便下了车准备骑马。 而且这次还主动的叫着她一起同骑。 苏婵有点小小的兴奋,还是头次跟他同骑呢。 只是他的坐骑高高的,一上去便觉着高的有点吓人。 她下意识的便拽住了他的袖子,搂紧了他。 大约是怕吓到她,他很快放慢马步,那马看着精壮,可真动起来却是温顺的不得了,长长的马腿慢慢走着,那步优雅的不得了,好像在散步一样。 苏婵还以为齐王会骑的马多半都是战马,一定脾气暴躁,又很能跑。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齐王一定是因为自己特意找了这种温顺的马。 明白了这个后,她也不那么怕这匹马了。 等从马背上下去的时候,苏婵便想找点什么喂那马。 正好旁边有马夫,苏婵便要了一根红萝卜,只是递过去那马却只看着她手里的红萝卜不吃。 齐王原本在吩咐放鹰的事儿,等回头看到后,便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萝卜,等再递过去的时候,那马便吃了。 苏婵不由的奉承了句:“王爷,没想到您身边人忠心耿耿的,便是马都是如此的。” 齐王听了也没说什么,只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 府外原本有很多护卫的,这些人跟那些军营内的将士不同,平日操练的机会少。 此时出来放鹰,都是带着训练任务的。 所以等苏婵到放鹰场的时候,便发现那鹰还不少呢。 那些护卫更是披挂整齐,幸好人数不是很多,不然场面都有些吓人了。 秋天正是放鹰打猎的好时候,这里野兔很多,草也长的好。 那些鹰训练有素的,放出去没多会儿便有抓了兔子飞回来的。 那么一团人一旦骑马奔出去,扬起的灰都能把方圆好几十米的地方遮住。 为了以防呛住灰,苏婵他们离得远远,在旁边专门搭了凉棚。 苏婵坐在凉棚下,旁边还摆放了桌椅点心水果等。 一旁还有内侍主管的茶炉在旁边随时候着。 陆言这些伺候的内侍早早的便到了。 陆言倒是两不耽搁,一方面伺候着她这边,另一方面又在伺候着齐王。 瞧得出他是个双面手,做什么的井井有条的。 苏婵原本对陆言是有点发憷的,可大战在即,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像之前似的那么怕这个陆言了。 其实细想起来,她也完全没必要怕他。 她这一次要做的便是避免上一世的事儿,再说她都做齐王妃了,给陆言一百个胆子,他不敢对齐王的正妻做什么坏事。 更何况她反倒要庆幸,因为上一世他对自己的那种态度,又因为他曾经是九门提督那样的鹰犬人物,才让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知道了好多齐王身边的事儿。 细想起来,其实她该是最了解陆言的。 当初自己恨毒了他,早在不知不觉间把这个人琢磨了个透。 现在不管这个高深莫测的陆言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什么样子,看着他的动作表情,只要她有心的话,她立刻便猜到他在想什么琢磨什么。 此时苏婵望了眼桌子上摆的点心鲜花。 她知道陆言是最不喜欢花香的,大约是本身身体有残疾的原因,陆言憎恨所有女性化的东西。 就连衣服他也总喜欢穿些素色的,比如黑色灰色。 就连那些太监喜欢的锦带,他常年系的也只是一条黑色的。 再加上他那张冷森森的面孔,每次生气起来就跟黑无常似的。 这个时候,苏婵小心的打量了打量陆言,发现他这次倒是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裳,大约是知道他们这些做主子的是出来玩的,所以他特意选了这么个顺眼的颜色。 知道他日后飞扬跋扈的样子,现在看他如此小心谨慎,苏婵倒也有点可怜他了。 他现在还处在为他们陆家争个前途的时候呢。 而且按时间算,他弟弟也还没找到呢。 苏婵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故意软化了些表情的说道:“陆公公,难得今天你找了花给我看。” 这些摆放的花,可不是戈壁上那种会让她过敏的花,而是京内都很少见的稀有品种。 他能做到这个,肯定是费了不少心的。 一边伺候的陆言赶紧躬身笑道:“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苏婵又往桌子上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一样东西,倒是让她想起什么,她早就知道他的喜好,此时便主动说道说:“我虽是京内的人,对这白茶却不怎么喝的惯,听你的口音,你像是苏北那边的人,想必这茶你喝着正合适,不如你拿去喝。” 她自从进到王府里,对下人便很大方,时不时的都会赏下人些什么。 可这个陆言不管怎么伺候她,她一次都没想过赏他什么,便是和颜悦色的时候都少。 现在看到那茶叶了,她才忆起,他是最喜欢喝这种茶的,反正自己也不大爱喝,还不如赏给他,收收他的心。 陆言那个人城府深,自然不会露出意外的样子,忙躬身谢过。 倒是等陆言领了赏退下后,一旁的香寒诧异道:“王妃,您今儿怎么转性了?忽然对这位陆公公好起来了?” 苏婵不由的楞了下,“我难道对这个陆公公不好吗?” 香寒忙笑道:“奴婢也是奇怪,这陆公公伺候的如此尽心尽力,可是王妃每次对他都是淡淡的,奴婢便想着,多半是王妃不喜欢被阉人伺候。” 苏婵听了这话却是暗自心惊,虽然香寒一直贴身伺候自己,可是如果香寒都察觉到了,这个聪敏的陆言没道理不知道的。 幸好自己想开了,若是一直这样对陆言,只怕闹不好还要再跟陆言结个疙瘩呢,幸好发现的及时,她还来得及在他找弟弟的事儿上出一把力,把这疙瘩解开。 苏婵一面想着心事儿,一面在原地坐着看王爷他们放鹰。 倒是没多会儿齐王便单独带着一对护卫过来了。 估计是怕她坐闷了,齐王让副将去带人放鹰,他则单独过来准备陪陪她。 而且难得这样好的天气,秋高气爽的,风刮起来还没有那么多沙子。 只是跟京内不能比,这里什么都是单调的,景色单调不说,也没什么花前月下的浪漫可言。 齐王也便带着她骑了一会儿马,到最后发现苏婵兴致很高,他还让人牵了一头温顺的母马给她骑。 苏婵上手很快,几乎是一到马背上便骑的有模有样了。 主要是她平衡能力很好,再者苏家是武将出身,她生来便是个有力气的。 苏婵都怀疑若是放在现代社会,光凭她这身天生的神力,举重冠军都能得几个了。 只是这个朝代的女人都以弱柔为美,她也便学着闺秀的样子,每天只吃吃喝喝的跟丫鬟们扑个蝴蝶解闷。 现在骑上马,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挺厉害的嘛。 大约是心情好,她脸上也变的神采飞扬起来。 而且左右也没什么近侍。 苏婵看着在旁边立着的齐王,忽然起了促狭的心思,笑着说道:“殿下,要不要上来,让我带您一程。” 她原本是逗逗他的。 他这个人年轻,按说也不算老,可是每天都那么四平八稳的,简直就跟个老人家一样。 哪怕是出来玩也是稳稳的,一脸的尊贵。 让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听了她的话后,淡淡一笑,很快扯过她身下的马,真就一翻身上到马背上了。 之前过来的时候,她是在背后抱着他的。 现在俩个人位置对换了下,他在自己身后。 按说应该算是她骑着马在带着他了。 只是苏婵发现不管是自己坐在他身后,还是坐在他身前,都是一副被他呵护的样子。 明明马的缰绳是她握着的,可她还是不由的靠在他怀里,当他是椅背一样的倚靠着。 那母马很温顺,又有耐力,驮着俩个人慢慢的往前踱着步。 一时间好像在林间慢步一样。 只是戈壁能有什么好看的树,不过是些胡杨,黄柳毛柳罢了。 不过能有几片叶子垂在面前,总也比没有强。 恰好前面有颗毛柳,虽然不如京内的柳树好看,苏婵在经过的时候,还是赶紧伸手摘了一片叶子,随后用叶尾去扫他的脸颊。 齐王也不躲,反倒怕她会不稳,忙接过她手里的缰绳,慢慢的调着马头。 正要转到更隐蔽的树荫内呢,倒是树林外忽然有了动静,随着嘈杂的脚步声,一直守在外面的护卫纷纷跑了进来。 因身上有盔甲,那些护卫只能躬身半跪在地上。 那些护卫中间还围着一个人。 苏婵不由的看向那个人,只见那人衣服上带着一个令字,她瞬时便明白,这人多半是带着什么消息来的。 果然齐王轻拉了下马,把要调转的马头停了下来。 那传话的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想必是有很要紧的事,过来禀报都顾不上仪表了。 苏婵心里便是一咯噔,不过算着时间也是差不多了。 果然那人一张嘴说的还真是老皇帝得了急病,太子监国的事儿。 苏婵不由的抬眸看了看齐王的表情。 齐王面上并没什么变化,只沉吟了下,便低头对她说道:“王妃先回府吧,父皇身体不适,我这里也没心情玩乐,等父皇好一些,咱们再出来秋游如何?” 苏婵知道他面上不显什么,可这种消息无异于晴天惊雷一般。 不管是贺北,还是朝廷,老皇帝重病的消息,都如同水花溅到了油锅里。 她忙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明白,他思虑的可不光是朝廷的事儿。 一旦外族知道朝廷的消息,只怕很快这里就要不太平了。 而且现在的京城多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上一世他们苏家既没兵权也不受重用,不管是太子与几位亲王争储,还是后来唐王的作乱,他们苏家都没有参与,便是在禁军的哥哥,也不过是被调派到城外负责防守京城的安危罢了。 她则每天都是在家跟着母亲吃吃喝喝,听点戏文打发日子。 从未想过皇权之争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现在却是忍不住的忧心起来,这一次自己嫁给了齐王,不知道在京中的苏家会如何,是不是还如上一次的远离权利争斗。   ☆、第23章 正如苏婵担忧的那样,此时的京城内别看繁花似锦,可是内里却是刀光剑影。 苏家老爷子每日上朝都能感到朝堂上的乌云密布。 自从老皇帝得病以来,从太医院到请安,到如今朝堂上哪怕咳嗽一声的小事儿,统统都是可以争斗的。 便是一直离得朝堂很远的禁军此时也是调动频繁。 苏父少不得回家的时候叮嘱家人几句。 与此同时,比朝堂还要紧迫的是,贺北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了。 虽然齐王从来不说,可是细心的苏婵还是留意到了种种迹象。 比如齐王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比如陆言以前总会在王府里转悠,时不时的过来“伺候伺候”她,此时的陆言却是很少有时间在她面前转悠了。 便是李姑姑这种上岁数有经验的人,也都跟着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再见了苏婵的时候,李姑姑便会说些:“王妃,现如今咱们贺北不是很太平,早先年王妃还没来的时候,这里时不时的便会闹一次,都是阿可那部的人没有过冬的粮食,便会过来抢粮,到时候杀男人抢女人,没有他们不做的坏事,周围的老百姓遭的罪多了,若不是齐王来了,这里只怕还在被那些蛮人糟践着呢。” 香寒毕竟年纪轻没经过这样的阵仗,等李姑姑走了,便有些害怕,在那抓着苏婵的胳膊说:“咱们以前在京城内便听说过,这里的蛮人连人都吃的,王妃现在天一天比一天冷,你说这次他们会不会过来啊?” 苏婵知道她胆小,忙拍着她的手,宽慰她道:“咱们有城有军队,又有充足的粮食,怕什么,再说齐王爷很厉害的,来到这里便没被那些蛮人近过一步,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到时说完这个,外面又有丫鬟过来传话。 京内有家书过来。 香寒听罢赶紧过去接了家书递给王妃。 其实这书信发出来有阵了,可因京城离得贺北远,这是才送到她这里。 书信是哥哥苏寒洲发出来的,一则是报个平安,另一则在信里也不好写明,却是使劲的叮嘱了她几句。 苏婵明白哥哥的意思,现如今京内也不稳了,她如今身份不同,做什么都要小心着。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苏婵原本平静下来的心,也跟着紧了几紧。 到了这个时候,秋天也正式的到了贺北,这里的秋天同京内的截然不同,京内的秋天还能赏个菊吃点肥蟹,这里别说没有蟹宴了,便是花都没有一朵。 便是有也早早的便被强风吹落了。 那风好像是强化了的沙尘暴,一旦刮起来便铺天盖地的。 苏婵几次好好在房内歇着,忽然天就跟阴下来似的,下面的小丫鬟们吓的赶紧关门关窗子。 果然没多会儿外面的风呼呼的席卷而过,等过后再打开窗子,满院子的树叶都被刮飞的。 有一次还有一只鸟被刮到了走廊上,翅膀都摔断了。 苏婵看着那鸟可怜便让香寒几个丫鬟把那鸟养了起来。 在苏府的时候,她在廊下曾经养过八哥鸟,她哥哥没事儿便会教那鸟说几句吉利话。 在她出嫁的时候,那八哥已经会说小姐吉祥了。 想起苏府的那些往事,再对比天寒地冻的近况,又有战事儿逼近。 苏婵却没觉着辛苦,因为有个人身份比自己尊贵了不知道多少倍,不也在每日忙碌着,她还空吃点心喝茶水歇歇呢,那人却连多睡会都是奢侈。 这么一想,苏婵也越发的心疼起齐王来。 等晚些他过来的时候,苏婵忙迎了过去。 一面拿着温热的帕子为他擦手擦脸,一面准备喂他换常服。 他倒是一眼看到了挂在廊下的鸟笼。 那摔断了翅膀的鸟,此时正没精打采的缩在鸟笼中呢。 他个子比一般人还高一些,站在鸟笼前,便往里看了看。。 苏婵忙解释道:“王爷,今儿个刮风的时候,把这鸟刮了下来,正好落在廊下,我便让人捡了,准备把它翅膀养好再放它。” 齐王并未在意,只随口道:“这是秋雀,脾气大的很,当地人都养不活。” 苏婵一听这个便明白了,为什么中间有小丫鬟说这鸟气性大,进到笼子里既不吃米也不喝水。 看来是天生不适合家养的。 她也便叹了口气,等王爷进房里的时候,她对着那鸟便小声说了一句:“你气性那么大怎么行, 什么事儿都不能急啊,到时候急坏了身体,还不是自己受罪?” 这话不知道怎么的倒是让前面的齐王听见了,齐王回头看她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像是在笑她一样。 苏婵这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在跟一只鸟说话。 她脸上一红,赶紧随着齐王进到房内。 齐王进到房里,用了一点她备的细米羹。 苏婵知道他最近忙的很,也不多说什么,只赶紧抓紧时间让丫鬟铺床展被,准备伺候着他歇下。 齐王却是没有立即睡的意思,反倒坐在一边的榻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苏婵忙走过去。 随后她便能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 她心里奇怪,最近俩个人天天见面,晚上又是同枕同卧的他怎么好好的看起她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轻握着她的手道:“若是在京内,立秋后,你们苏府都有什么玩乐的?” 苏婵以为他是想同自己说说闲话,便很快说道:“也没什么要好玩的事儿要做,不过是闺中女儿的那些,比如喝喝花茶啊,还有赏菊,吃蟹宴,再有便放纸鸢了。” 他听罢,望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道:“那明日午后,我带你去放纸鸢如何?” 苏婵眼睛睁大了些,楞了足有一秒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觉着这里的生活苦单调,他又忙成这样,无法陪她,这才想着抽空带她散心玩一玩? 苏婵因为知道后面有大战临近,压根没觉着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反倒一心一意的只挂念着他的身体。 此时听他这么说,她却是感动的不得了。 他能在战事来临前抽出半天陪自己,只要有这个心,就足够她开心的了。 知道他是体贴自己,她也便点了点头的道:“好,那我让人去备纸鸢,王爷也好久没休息了,咱们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一面放纸鸢,一面散散心。” 说完苏婵却是想起,这里不比京内,压根没有的好风景,放眼看去能有点绿地的便是好景致了。 最后苏婵思来想去的,便想到了落星泉,之前他带她去过一次,那地方倒是很美,有树有草还有水泊,她便道提议道:“咱们去落星泉看看如何,那地方地面平,又空旷,放纸鸢正合适,等累了咱们还可以在水边坐坐。” 齐王见她兴致很高,也便点头应了下。 等第二天收拾妥当去的时候,苏婵才知道秋天的落星泉早变成了另一幅样子。 之前看的时候,这落星泉简直是这戈壁的绿宝石。 现在来,虽然也有水,可是那水眼瞅着少了一半不说,就连水的颜色也是灰蒙蒙的。 天空也不是蓝蓝的,而是灰蒙蒙的。 她很快便明白了,夏天虽然偶尔也有风,可哪有秋天的风大,再来夏天怎么也有植被覆着地表,便是刮起风来也不是这样风沙走石的。 现在的风不光是大,地面又是光秃秃的,一旦风刮起来恨不得把地皮都刮上天去。 他们这次出来带了不少的纸鸢,只是这里地面空旷,但凡放纸鸢的便没有不大的。 有的比人都要大,苏婵见了都惊了,幸好王府的人知道这是王妃要去放。 昨夜特意赶工做了几个小巧的献给她。 都是缎子面的,拿起来轻轻的,骨架也做的结实。 在京内她很少自己放纸鸢,大部分都是她哥哥放起来后,再给她玩。 这里却是不一样,她觉着这里风大,纸鸢应该很好放起来。 却没料到这里的风虽然大,可是风向却不定,时不时的便会转一次。 苏婵试了几次,最后实在是放不动了,便把纸鸢递给香寒那些小丫鬟们,让她们先去放着玩。 倒是齐王放的很好。 苏婵在旁边仔细的看着,留意到齐王跟他哥哥放风筝的习惯不大一样,她哥哥是学武的人,力气大,而且京内的风不像这里变化莫测的。 所以他哥哥很简单便能把纸鸢放高了,齐王却放的很慢,虽然纸鸢是慢慢起来的,可是却很稳,中间不管风向怎么变化,他都能很快的让纸鸢适应。 还能顺着风势不断的上升。 苏婵看他慢慢的把线放上去,心里止不住的想着,这就好像齐王自己一样,他也是这样举步维艰,却又一路稳稳的不断的积蓄着力量,直到最后的一飞冲天。 她仰头看着这一切,心里也跟着起起伏伏的。 她发现在拼凑齐王这副拼图的时候,她缺失了重要的一环,那个日后从贺北杀到京城的男人,她原本以为他该是野心勃勃早有不臣之心的。 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过他的野心。 她全神贯注的望着他,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他的动作表情。 而跟那些相比,她也从未想过他会是个好丈夫……   ☆、第24章 不知道是她的目光太专注了,还是他正想回头。 他向身后望了一眼,见苏婵正在看着自己。 他淡淡笑了下,伸出手去。 苏婵离得他原本便近,见他伸出手来,忙走到他身边。 纸鸢已经放的很高了,他把纸鸢交给身边伺候的人,让那人稳着纸鸢,牵着她的手往落星泉边走去。 虽然泉水干巴巴的不怎么好看,可是聊胜于无。 苏婵同他坐在早备好的座位上,这里很静,四周有个天然的屏障,便是有风也不是直吹的。 苏婵自从上次他提过不让她多吃寒凉的东西后,便不怎么吃那些寒性的水果了。 此时见旁边的桌子上摆了些葡萄,她便取了一些,捡着最好薄了皮给他吃。 倒是他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只吃了两粒便接过她手中的葡萄,重新放在托盘内。 同她闲聊着:“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水面,若你在京内想必会悠悠金水河。” 金水河是京城内的护城河,聚在城北的地方有个很大的水面。 到了过节的时候城内的权贵京城携了家眷去水上游船,而且那上面有不少画舫,便连京城名妓到那时候都会在画舫内唱唱曲子。 苏婵也便点了点头,不过很快的她想到了什么。 他从小长在深宫中,后来大些了便被派到了这种地方,偶尔回京也是诸事缠身。 只怕在京内的时候都没怎么游玩过吧? “那王爷呢,王爷以前回京的时候,有没有在金水河上划船?” 见他摇头。 苏婵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前总以为这些贵族子弟们,没事儿会逛个花楼喝个花酒,或者出去游玩。 其实正经做事的人,真没几个闲成那样的,便是内宅他待的都少。 她正想着接下来要做点什么呢,没想到偏偏天不从人愿。 很快的便起了风。 秋天的贺北,一旦起风,那风便会越来越大。 苏婵赶紧从座位上起来,这个时候香寒跟几个内侍也打着伞过来了。 那伞是罩了一层纱的,罩的人可以免遭些风沙的侵袭。 只是这风太强了,照旧是一吹到处都是砂砾。 苏婵赶紧拽着齐王的手进到马车内。 颜栓子在前面吆喝着马,这些马早习惯了这里时不时的狂风了,倒是没有乱跑。 只是再机灵,等苏婵到了王府的时候,还是被吹了一头一脸。 她赶紧进到室内去沐浴更衣。 等出来的时候齐王也都收拾干净了。 再见到对方的时候,俩个人不知道怎么就相视而笑了下。 既然齐王已经说妥了的,要把时间留给她。 这个时候他也没回军营,照旧在寝室内陪着她。 倒是苏婵头次大白天的跟他在闺房里亲近,总有点怪怪的感觉。 她便想着要不同他下下棋或者玩个投壶解解闷? 她正准备叫外面伺候的人送那些玩意过来的时候。 倒是齐王在几案旁看到了什么,不由的伸手拿了出来。 就见厚厚的一叠都是什么人练过字的字帖。 苏婵尴尬的厉害,他拿的不是别的,都是她前阵学的字,当时她洋洋得意的觉着自己写的有模有样的,可是过后跟他的字一比,她都想把自己狗爬一样的字烧了,最后还是香寒劝住了她。 还小心的给她练过的字收了起来,却没想到收的这个地方不好,此时被他看到了。 “这是你前段练的字?”他笑着问她。 苏婵脸红红的,低头挪到他身边,不好意思的说:“让王爷见笑了。” 他没再说什么,倒是找了一边收着的笔宣纸,准备也习几个字。 苏婵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他要习字,她便赶紧的伺候着在旁边研墨,她以前帮哥哥苏寒洲做过,这些倒是不会为难她。 只是他正准备挥毫呢,忽然外面有人通禀陆言陆总管有事儿禀报。 齐王回了一个进字。 很快的陆言便从外面进了来。 苏婵也跟着抬头看了眼,便看见陆言正躬着身眼观鼻鼻观心的走进来。 以往陆言过来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这种她跟王爷都在室内的时候却是少见。 苏婵也没太往心里去。 她已经决定跟这个人尽释前嫌了,见陆言进来,她还对他浅浅的笑了下。 等陆言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苏王妃梳着黑黑的朝云发髻。 天色有些不算太暗,可为了不伤眼睛,早有丫鬟点上了蜡烛。 照着几案旁的王妃脸色也越发的柔润。 她的长相跟京城那些那些单薄柔软的闺秀不大一样,陆言以前在宫里伺候的时候,见过不少宫里的美人。 本朝以瘦为美,到处都是那些病西施。 这位苏王妃倒是面色红润,一双眼睛亮亮的。 尤其是笑起来的一对梨涡,说不出的动人。 陆言不知怎么的便觉着心跳了下,他赶紧低下头去,禀明着正事儿:“王爷,卫城的崔大人托人捎了口信,说他那一直都在按着工期做事儿,只是最近的风太大了,怕有些……” 下面的话陆言并未说完,而是小心的抬眼看了看齐王。 一时间房间静了下去。 苏婵是知道些内情的,知道卫城事关大局,是万万不可耽搁的。 不由的也往齐王的脸上看去。 其实若是在现代这种事儿很好解决,分成昼夜两班加班加点便可以。 可是在古代却是不大容易的,便是分成两班制,可是夜间照明便是个问题,更何况贺北晚上那么冷,那些做工的人大部分都是从受灾的九县来的,那些地方没发水前都是鱼米之乡,哪里受过贺北这样的天气。 齐王听了那些话,握笔的手并没有停,照旧在宣纸上写着。 一气呵成竟然没有一丝停顿,苏婵瞧得清楚,他写的乃是希言自然四个字。 虽然比划简单,可是写出来还是觉着飘逸自然,很有点随心所欲的感觉。 等写完,他才把笔放到笔洗内,淡淡的回道:“告诉崔世志,城内那些先不用建了,先把城墙建起来,女墙城堞瓮城不得偷工减料,要人要物也只管开口,可若是误了工期,便拿项上人头见我。” 他话说的平平的,不管是口吻还是表情都是淡淡的。 苏婵却是心里惊了下,之前还觉着他在自己面前老成,现在看他做正事的样子,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便觉着汗毛都要竖起来似的。 得了口谕的陆言也不敢耽搁,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倒是他见桌上的字迹干了,忙拿起来折好,表情也跟着和缓了一些,扭头看了一眼苏婵。 见苏婵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呢,他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秀发,最后把自己的字帖同她之前的那些字放在一处,柔声道:“你选的那些字帖怕是不适合你,现在我写了这四个字,你若是想习字的可以照着写。”   ☆、第25章 齐王最近回来的越来越晚了,有几次还是在军营里留宿的。 苏婵知道他军务繁忙,很体贴的从不说什么,反倒时不时的会关心他的身体。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些日子,倒是贺北的秋天越来越有冬天的样子了。 若是在京城,现在还不到深秋呢,可贺北的夜晚就跟初冬来临了一般,晚上只盖薄被已经不够了。 现在便把过冬的被子找了出来,每晚香寒都用暖炉小心翼翼的烘暖,等需要用的时候再从西暖阁拿到寝室。 李姑姑那也早让人备了过冬的衣服,到了此时苏婵也不再穿那些单薄的衣服,统一都换了厚一些的御寒衣服。 跟她比,香寒比她穿的还要厚一些。 主仆俩个人都是初次经这样的阵仗,往日都在京内养尊处优的,虽然在王府里也不用做什么,可架不住气候不是人力所能弥补的。 那天早起的时候,苏婵梳洗完毕,香寒按着以往的习惯让人窗子透气。 没想到窗子刚打开,那刮的人脸都疼的冷风,便呼呼的直往房里灌。 香寒吓的赶紧叫着几个小丫鬟又把窗子关了。 等关好后,香寒嘴里不由的抱怨道:“这是什么混账天气啊,若是这样一直冷下去的话,王妃,您寝室内的地龙都要早点烧了。” 苏婵还是觉着要入乡随俗,毕竟这还叫秋天呢,早早的烧那个怪怪的。 更何况这里跟京内不同。 这里的秋天总刮风,干燥的很,若是再早早的烧上地龙,人在房里都能被烤成干了。 香寒见说不动烧地龙的事儿,便在房内点了个暖炉。 又怕房内味道不好,特意把熏香炉找了出来。 齐王不是个好享受的,这些东西虽然早就有,可一直都是收在库里的。 等李姑姑过来的时候,便看见香寒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房间里四处熏香呢。 最近天气凉了,虽然早安排了给王妃多做些御寒的衣服,可这次的冬天看着比以往都要冷些。 李姑姑便让人紧赶了几日,现如今一等衣服做好,她便赶紧的把衣服带了过来。 见到王妃,李姑姑便福了一福的说:“王妃,这些衣服原本说过了中秋才做出来呢,可我怕您这里会用,便让人赶了几天,这是刚做好的,您试试,若是哪里不妥帖,我再让人去修。” 苏婵低头看了看那些衣服,觉着大概不会差在哪,便点头应着:“不碍事,我看着挺好的,先收着吧。” 说完香寒便走过来,接过李姑姑手里的一叠衣服衣服。 倒是最近苏婵一直都在好奇贺北的冬天呢,见李姑姑既然过来了,苏婵也便好奇的问道:“姑姑,这里现在就冷成这样,等到了冬天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呢。” 李姑姑之前怕说了不讨喜,也没额外说过,此时见苏王妃问了,才道:“京内也便是年关的时候下几场雪,我记得我还在宫里伺候的时候,遇到的最大的一场雪,顶多也就没过脚脖子,头天下的雪,第二天宫里的人便能把地上房梁上的雪打扫干净。这贺北可不一样,那雪大的啊,王妃若是见了便知道了,就好像棉花从天上往下飞似的,落到人身上,一会儿不动便成了个雪人。” 香寒听的嘴巴都合不拢了,“那么大的雪啊?我的天啊,那还不把人冻死?” “岂止是冻死,一个不小心把耳朵鼻子冻掉的都有,这些说出来都不叫稀罕事了,若是人在外面待久了,耳朵鼻子冻木了,等一到暖和地方,脸上的雪花一化了,鼻子耳朵都跟东西似的往下掉,所以这附近放牧人早早的便往内地迁去了,住在土坯的房子里,怎么也比在帐子里好熬,要不然阿可那部的人干嘛要杀过来呢,实在也是他们那边冻的厉害,总想霸占咱们的好山好水。” 苏婵虽然早有准备,可听了这么一席话还是惊呆了。 这么冷的天气,便是普通人在外面走都是危险,偏偏还要在这种时候打仗。 她一个在京内待惯的人光听都觉着辛苦,自小在皇宫里长大的齐王都是怎么应付下来的? 因为心里多了这么一层顾虑,苏婵也便担心起齐王的衣服了。 等李姑姑走后,苏婵忙让香寒把齐王过冬的衣服找出来。 只是齐王放在她这边的衣服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些常服。 苏婵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留心府里的人冬天有没有储备好东西,却是独独忘了那个人。 主要是她一直觉着他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总不会差的。 这个时候她也便把伺候齐王衣服起居的内侍叫了过来。 那个负责王爷衣服起居的内侍姓王,等把人叫过来的时候。 那王太监带了一串钥匙,把收着王爷衣服的柜子挨个的打开给她看。 一面看,还一面给她讲这些衣服是什么料子的,做什么样的。 苏婵这才发现,自己完全是想多了,他那人身边就没有一个不靠谱的。 便是这么一个负责看管衣服器皿的太监,都是如此的井井有条,跟她有问有答的。 只是那些御寒的衣服,苏婵还是有点担心,在王太监讲解后,不由的伸手摸了摸那些衣服的料子。 一摸她才发现,那些衣服看似普通,其实内里都裹了绒。 她把手伸到绒里摸了摸。 那层绒暖暖的,手感好到了极致。 那王太监笑道:“这件衣服的里子很有讲究,乃是这里的雪狐做的,一根杂毛都没有,若是沾了雪,只要一抖便又干了,穿在里面什么风也打不透,当初王府里得了三块皮子,最好的那块作为贡品献给了万岁爷,剩下一块大的做了这件衣服,另一块原本留着的,可最近天冷了,王爷怕王妃您冻到,便把皮子送到绣女坊给王妃您做夹袄了,估计过不了几日便能做出来。” 这是讨好买巧的话。 苏婵没想到自己原本要关心关心齐王的,倒是齐王早她一步,早已经给她备了东西。 她也没说什么,低头挨个的看着那些衣服,检查袖口做的好不好,有没有太薄。 最后她想起什么,问王太监:“那耳朵呢,那么冷的天,王爷在外的时候都用什么护着耳朵。” “原本是有的,可是王爷不喜欢出外的时候挡住耳朵,所以只备了几个帽子。” 说完王太监找了几个帽子出来。 苏婵想着冻掉耳朵的话,虽然知道那话有些夸张,可她还是上心了:“还是有些薄了,你传我的话,让人再赶几个厚些的帽子出来,还有手上……” 她忽然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手套一说的,便是脚下的袜子也都是直筒的。 她立刻便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了,她赶紧的把五个手指能分开的手套说了下,“我刚才说的你听明白了吗?你按照我说的做几幅那样的东西,可以戴在手上,不然到了天冷的时候,王爷直接握着缰绳会冻到手指的。” 王太监虽然没听过手套那种东西,可仔细一琢磨也知道那是个好东西。 忙躬身应着,而且瞧得出王妃对王爷一片赤诚。 便是他们这些内侍想不到的她都想到了。 等做完那些事再回到暖阁的时候,天色有些暗了。 等到了暖阁的时候,苏婵便听见了叽叽喳喳的叫声。 前几日落在廊下的那只秋雀,原本说气性大不好养活的。 苏婵是个有耐心的,不想看着那小家伙真就这么完了,再者她也觉着没有绝对的事儿,只要用心的话总能做好,有空的时候便柔声细语的哄那秋雀。 也不知道是秋雀听懂了她的话,还是求生欲很高,到最后那鸟也吃也喝的,终于有些起色了。 只是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苏婵反倒不放心把它放生了。 听见它这么叽叽喳喳的叫,苏婵便笑着过去逗了逗鸟。 等齐王晚些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挂在廊下的鸟笼。 见里面的鸟张着一双黄色的小眼睛歪着头的瞧自己。 他笑着拨了下鸟笼。 那秋雀瞬时煽动翅膀,一面叫一面在笼子里扑腾了起来。 等苏婵迎他进到暖阁内更衣的时候,他便低头看着为自己换常服的苏婵道:“这鸟看着已经好了,你怎么还没把它放生?” 苏婵把他脱下的衣服交给旁边的丫鬟,又转过身为他披上常服,熟练的为他系着扣子,慢条斯理的回道:“天这么冷,万一放它出去被冻到怎么办?” 齐王见她说的一本正经的,不由捏了下她的鼻子,笑道:“秋雀比咱们还要土生土长,怎么会被冻到。” 苏婵知道他在笑自己思虑的多了。 可这种天气,她想放心也放心不下啊。 她没出声的牵着他的手走到暖阁内,最近他回来的晚,她怕他肚子饿,总会在房里备一些宵夜。 现在那些宵夜还温热着呢,苏婵盛了一碗羹端给他,随口说道:“那改天我找个好天放生它,倒是卫城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一般是不问他的公事儿的,可前段时间既然听到了,那么问一句应该不算什么。 “还好。”他倒是答的很简洁。 苏婵瞟他一眼,见他已经在低头用膳了,便没再说别的。 而且知道他被诸事缠身,便是他身边的能人再多,很多事儿也是要靠他敲定的。 他虽然不说,可她按照时间脉络也能推断出现在京内是个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如果没记错的话,中秋节的时候,京内会小乱一次。 宣德帝有五个儿子,长子便是根正苗红的嫡太子萧璟之。 此时在京内争皇位争的最厉害的,是二皇子唐王萧翦。 其他的三位皇子,排行老三的齐王自然是袖手旁观,四皇子也是坐山观虎斗派的,剩下的五皇子年纪还小呢,不过是刚刚在京城内立府罢了。 过不了几日,那二皇子大约是知道自己储君之位无望了,便想着孤注一掷,居然胆子大的对太子起了行刺的心思。 不过那些都是宫内的密闻,具体中秋那日发生了什么,她知道的也并不多。 他父兄偶尔说起也是讳莫如深。 只知道那一夜,原本她正同哥哥在院子里乘凉看烟花呢,忽然外面便乱了起来。 第二日京内几位大人连着家眷都被连窝端了。 拉到刑场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女眷成过亲的夫人们悉数罚为官妓,那些未出阁的闺秀则被没入宫中为奴为婢。 望着几案上精美的烛台,苏婵忽然发现,自己明明是知道大战在即的,可此时的贺北却是让她觉着无比安宁平和。   ☆、第26章 此时自己心态如此平和,应该是知道自己坐的是最稳最大的一条船吧。 苏婵笑着为他夹了一些雪丝银笋。 倒是他忽然抬头看向她道:“我最近忙于公务,忘了前些日子有乞巧节。” 苏婵楞了下,之前香寒提过几句乞巧节,只是这种地方又没有花儿啊树的,实在没什么景致好玩,她也便没当回事儿。 见他问道,她忙无所谓的回道:“那不算什么要紧的日子,我在京城里也不过是出去游玩罢了,便是不过也不碍事的。” “这里天气冷的早,节气与京内不同,再过几日便到中秋了,你若是想要什么,便让李姑姑提前备着。” 苏婵明白他多半是是怕疏忽了自己,才特意叮嘱她的。 想着他之前才带自己放过纸鸢,她也便笑了笑的说:“那等中秋的时候,咱们再好好庆祝一番,到了那时候,估计家家都在团圆,王爷也能歇一歇。” 这样闲话了几句,因有王爷的话,转天苏婵早早的便开始做中秋的准备了。 而且各地习俗不同,在京城里,到了中秋的时候,便是普通人家也都是自己打月饼吃。 贺北这里虽然也吃月饼,可是内里的馅料却跟京内的不大一样。 膳房按着京城的风味先是做了一批酥皮的。 另外的则是按着当地的习俗做的浆皮月饼。 苏婵看着有趣,京城的酥皮月饼很小巧的,每一个都只有小小的一个,内里桂花的枣泥的金丝玫瑰,都是以甜腻小巧为主。 贺北这里的月饼却是不大一样,先是个头便比京内的大许多,各个都有八寸的盘子那么大,许多人家都是到了中秋的时候,全家聚在一起分一块月饼吃。 其次便是月饼以甜咸口味为主,不如京内的甜腻。 也没有酥皮一说,听说还能放住过年都不坏呢。 等李姑姑过来商量中秋事宜的时候,便笑着说:“这里不如京内讲究,老百姓也没京城内富裕,但凡做个什么好的,总想着多留几日,所以啊到了中秋的时候,附近的百姓家家户户都吃这种浆皮月饼,王爷起初也是吃京内的口味,倒了到了贺北后喜欢上了这个甜咸的口味,所以咱们府里到了这个时候也会做一些大块月饼。” 苏婵听说齐王爱吃,又见李姑姑拿了几个样子过来,也便吃了一小块,果然觉着很有劲。 正说再同李姑姑闲聊几句呢,忽然香寒走了进来。 见了里面还有李姑姑,香寒先是对着苏婵福了一福才道:“王妃,刚奴婢听见了些消息,说过几日便会有罪臣的家眷过来,听说都是犯了罪的,被万岁爷一怒之下发配到了咱们这边,其中有位很有学问的江大人还被派了个放牧的活儿,听说来的时候还得了病,腿脚都不行了,听着很可怜。” 苏婵凝神听完,其实她早便知道这个,最近朝廷肯定是要不太平的,算起来这次过来贺北的还都是轻罪的呢,不过是太子二皇子内斗的牺牲品。 后面的中秋作乱的那批才是真惨。 她也未露出意外的样子,只是想起当初苏家的败落下场,心里有点同病相怜的感慨。 李姑姑也不说什么,见说起这些政事儿,忙起身告了个假,便出去忙别的了。 苏婵知道李姑姑这是做事沉稳,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后来进到皇宫内,李姑姑都是个不管闲事,不说嘴的老好人。 等暖阁内没外人后,她便拉过香寒的手,语重心长的告诉香寒道:“香寒,我知道你一直心直口快,而且在这里待久了久难免会觉着王府跟咱们苏府一样,只是以后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但凡是外面的事儿,咱们都要谨言慎行,便是随便感慨几句,现在倒没什么,可以后难免会被有心人动了心思。” 现如今他们都是王府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可跟在齐王身边,早晚要进到宫里。 那种地方可不是寻常王府能比的,她上一世是在宫里做过宫婢的,知道一些传闻。 东西六宫看着平静,其实暗潮涌动,那些带着家族使命的女人们,看似温婉,可斗起来一点都不比朝堂上的男人柔弱。。 便是自己进到宫里,也要处处小心,更何况香寒这样单纯的小姑娘。 苏婵这才提点了她几句,省的她日后在宫里吃亏,生出是非。 香寒是个机灵的,一听这个也便明白了,内宅的事儿随时可以当闲聊说,可是朝廷上的事儿,便是这些市井消息都要小心了,不能随便乱说,能不议论便不议论。 小姑娘忙点头应道:“王妃,我晓得了,咱们内宅的人只说些内宅的话,别的一概都听不到看不到。” 提点完香寒,苏婵又想到了别的。 看来在老皇帝眼里,贺北还是个流放圣地呢。 既然这里是用来流放犯人的,那位万岁爷倒好,早早的便被亲生的三儿子打发到这种地方,说是做封地,其实跟半流放又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齐王能有今天的局面,还真是不易。 苏婵再准备中秋的事儿时,也便越发的上心起来,想着多少的尽尽心,让齐王过个舒心的节日。 等到了中秋那日,白天的时候又刮了几次风。 苏婵原本还担心晚上会没有月亮呢,没想到晚些的时候,月亮倒是圆圆的,风也停了。 齐王也早早的过了来。 这个时候众家团圆,苏婵体谅王府的下人,早早的便让人把活儿做完,有家眷的都放了出去跟家人团聚。 内里李姑姑香寒等人她也赐了吃食,让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乐乐。 此时房外不过留了几个贴身伺候的。 倒是他进来的时候,苏婵眼尖,一眼便扫见他手上戴的东西了。 他手上戴的正是按自己要求做的手套。 这里的手套都是一个布袋似的,虽然有把大拇指单独分出来,可是哪里有分出五个指头的方便。 他虽然不说,可都戴着她要求做的这个手套,多半他也是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了。 苏婵也便笑了下。 而且俩人正想到一处了,今儿早上下人把新作的夹袄拿来的时候,她还说要穿给他看呢。 只是室内很暖和,她不好现在就穿。 此时整个王府都被布置一新。 廊下都挂着漂亮的灯笼,喜气洋洋的。 晚膳也都是捡着他喜欢的做的,苏婵还给他备了酒。 等用过膳,苏婵见月亮不错,便提议道:“王爷,一会儿咱们到外面去赏月如何。” 齐王淡淡笑道:“既然要观月,自然要登高一些。” 苏婵见他倒是愿意,等歇息了下,便开始准备出去观月。 怕外面冷,正好可以把夹袄拿来,苏婵特意当着他的面笑眯眯的把夹袄穿在身上。 他看到后虽然没说话,可是那目光柔柔的。 只是跟他出去的时候,苏婵忽然发现不大对头。 她以为他的意思是去什么藏书阁那些地方观月,却没想到他带着她在往府外走。 等乘着轿到了仪门处,外面伺候的内侍护卫早已经把车马备好了。 前后都有提着灯笼的小丫鬟候着。 瞧得出这是要出去的意思。 等上了车后,苏婵不由的往他脸上看了看。 见他目光轻柔,又见马车是在往城墙驶去。 苏婵也终于明白他要带自己去哪了,城墙上专门有个高楼,那是古代打仗的时候用来埋伏弓箭手射箭的,也因此四面都有窗户可以瞭望外面的情况。 现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做个观星阁倒是不错。 苏婵随着他过去的时候,早有城门守卫在候着他们了。 一等他们到了,单有提着灯笼引路的人在前面伺候着。 那城墙看着便高,幸好走的时候没什么风,月明星稀,走到一半的时候,放眼望去都觉着心旷神怡了。 等登到箭楼上,举目四望,真有万家灯火的感觉,他们这次来的是新城的后门。 往城门外看去,远远看到的是漆黑一片的戈壁。 苏婵凝神看了一会儿,好像看到什么,笑着指了西边问他:“那是落星泉嘛?” 看着有点光亮似的,像是泉水映照着月光似的。 可细看又觉着不像,因为那光点好像还会动似的。 她忙改口道:“那不是落星泉,落星泉不该在那个位置,而且那亮光也不对,倒像是又人在烧什么东西呢。” 他寻着她的手看去,等看清楚,便淡淡道:“那是墓地,随我远征的将士战死后,我命人将尸骨运回来埋到了此处,今天是中秋,每到这个时候,军中都会有人找我祭奠那些将士。” 苏婵忙收了声,手指也赶紧收了回去,就连脸上嬉笑的态度也都收了收。 那些将士很多都不是贺北的,却命丧在这么荒凉的地方。 不管这些将士后来是否被她父兄称作过反贼,可此时保家卫国英勇捐躯八个字却是担得起的。 便是身边的这位齐王,也是为了他们身后的万千百姓在这里铸了这道铜墙铁壁。 之前还有点为齐王不值,可是想起那些,她却又觉着这是冥冥中注定的。 若不是老皇帝把他派到这种地方,这里便不会有这么一座城池。 此地的繁华生机也皆由他一人而起。 静默中,倒是不知什么时候,远远的忽然出现一队小小的亮点。 像这里飞快的移动着。 等走近了才发现是有人手握着火把,正在快速的骑马奔过来。 此时城门早已经紧闭。 苏婵好奇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齐王,她看的清楚,在齐王看到那队人马后,表情都有些微动。 苏婵心里便是一紧,立刻想到什么。 难道是战事要紧了,不然大晚上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上一世自己从未在意过贺北的战事儿,每日都是在院子里玩乐。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她正跟着哥哥逛京城的庙会呢。 可是这里的萧杀却是越来越浓了。 夜这么深了,这个城门对着的并不是中原腹地,而是对的无边无际的荒漠。 等人走近了,苏婵看的也越发清楚了。 那些都是穿盔带甲的将士,并不单单是些传令的士兵。 等人马到后,一直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站在城头的苏婵都能听到厚重的城门发出的闷响。 一直沉默的齐王也转过头来,他已经恢复了常色,略带歉意的说道:“王妃,我这里有要事处理,不能陪你赏月,你先回府歇息。” 苏婵绷得紧紧的,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上前便握住了他的手。 等握完了,她才想到自己这么做太突兀古怪了。 她赶紧低头掩饰的说道:“王爷,虽然公务要紧,可您的身体也要保重,您别太劳累了。”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开。 齐王却为放开她的手,缓声道:“王妃也要保重身体,不必每晚都等我回去才歇息,便是早些歇息也无妨的。” 苏婵默默的点了点头,等他松开自己,她才转身往城墙下走去。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赶紧随着她,提着灯笼的伺候着她往城下走。 她因为有心事,往下走的时候便有些慢。 等到了下面,早有内侍在马车旁边候着了。 苏婵满脑子都是齐王的事儿,走过去才发现,在马车旁候着的竟然是陆言陆总管。 她才楞了下。 陆言忙笑着回禀道:“夜深了,王爷担心王妃,让奴才过来护送王妃回去。” 苏婵这才明白的点了点头。 等上了马车,苏婵心里沉甸甸的。 陆言在马车外伺候着,路两边富裕的人家都会挂着红灯笼。 远远看去,一整条街道都是喜气洋洋的。 可是苏婵的心情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她想起那些坟茔,想起那队疾驰而来的将士,还有齐王微微颦起的眉头。 马车徐徐向前。 等到了仪门,再往里走便是内宅了。 马车缓缓停下,外面有小丫鬟放好了绣凳,苏婵被丫鬟搀扶着从马车上下去,等看到陆言的时候。 她才想起什么,忙说道:“陆大人辛苦了,我今天险些忘了,膳房还留了一些京味的酥皮月饼,我吃不完,一会儿你去膳房取了用吧。” 她早就知道他这个人别的点心不怎么吃,倒是最喜欢吃酥皮的月饼。 而且酥皮月饼对他还有一段往事呢,他家被抄的时候,他吃的最后的东西便是他娘让人做的这个酥皮月饼。 当时膳房给她做的时候,她便想起这件事儿了,按说当时就应该赏他几个意思意思。 只是自己虽然想跟他和平共处,可她也不想特意给他送什么月饼,这个时候既然见到了,那些月饼剩下也是剩下,不如给了他做个顺水人情。 她说话的时候,陆言恭恭敬敬的,也不抬头看她,只弯着腰,垂下的目光落到石阶上。 灯笼内的灯光透过罩子洒在地面,昏黄的,照的人影子长长的。 有风刮过来,吹动了灯笼。 影子也跟着晃动了几下。 他看到离得自己不远的苏王妃的影子,声音低缓的回道:“多谢王妃。” 苏婵原本要走的,可随即又想起什么,顺口问道,“对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团圆,不知道陆大人的家人可有在贺北的,还是在别的地方?” 她早就想着帮他找弟弟,择日不如撞日,正好趁这个节气问了他,只要他说起他弟弟的事儿,自己便能顺水推舟的来一句“我帮你找。” 反正她早知道他弟弟在哪,到时候一份大人情便顺理成章的送到了陆言面前。 以后自己再想怎么用他还不是顺手多了。 却没料到,这躬着身伺候的陆言嘴巴还挺严的,只轻声回道:“陆某自幼进宫为奴,哪里还有什么外面的亲人,此时能在王府里过中秋,便是最大的团圆了。” 这话说的苏婵都不好接话了。 她不再说什么,忙收回目光在丫鬟婆子的伺候下往王府内走去。   ☆、第27章 苏婵回到暖阁内,香寒知道她回来了,早早的便迎了出来。 小丫头福了一福的,搀扶着她往里面走。 天气冷,暖阁门口早挂了帘子。 等她们过去的时候,单有个在外面伺候的婆子掀起帘子。 苏婵进到里面,香寒帮她脱下身上的衣服,嘴里问道:“主子,外面冷,你先暖暖身子,要用什么,奴婢让膳房去准备。” 苏婵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她心都悬着呢,便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天不早了,歇吧。” 香寒这才伺候着她睡下。 这么心事沉沉的过了一夜,待到第二天午时王爷也没回来。 苏婵知道这多半是军情紧迫,她也便独自用了午膳,刚用完倒是香寒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所谓好事不传门,坏事儿传千里,更何况昨天那样的阵仗,贺北又是个商队往来密集的地方,便是想瞒也瞒不住。 此时阿可那部入侵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 香寒见暖阁内没人,这才小声说道:“王妃,大事不妙了,奴婢刚听人说,昨夜与庸关外出了事儿,不少放牧的百姓被阿可那部的人突击,死伤无数,很多百姓往与庸关内冲,守卫慌乱中打开城门放那些百姓进城,却没想到阿可那部早有预谋,派了不少内奸混在百姓内,等进到与庸关内里应外合,险些夺了与庸关。” 香寒话音刚落,李姑姑也到了暖阁外,让人通禀着。 苏婵忙回了个进字。 很快李姑姑也走了进来,行了礼后道:“王妃,王爷刚传了话,让人准备出征的衣物,奴婢已经准备了一些,请王妃过目。” 苏婵心里虽然很惊讶,面上却忍着没显出来。 她知道越是情况紧迫,自己越是不能乱。 她刚用完午膳,这个时候便让香寒去取铜盆。 等净过手,她才随着李姑姑到了外面。 李姑姑做事稳妥的很,王爷需要用的东西早都备了出来。 苏婵挨个的看了看,都很妥当。 倒是想起自己从京内带的暖炉,苏婵想起贺北天寒地冻的冬天,不由的补充道:“暖炉怕是不够,再多带俩个不碍事。” 说完她便让香寒去取了来。 等把这些东西打包收到箱笼内,陆言陆总管也到了。 这些东西都是要交给陆公公统一带的。 齐王在外用兵身边从不带女眷,也绝对不会用丫鬟婆子伺候,身边都是这些内侍在伺候着。 陆言照旧是头低的低低的,苏婵少不了要叮嘱他几句。 陆言一并应了下来。 苏婵满腹心事都在齐王身上,早忘记了跟陆言的死人恩怨。 只是看着陆言让人往外搬东西,苏婵怎么都放心不下,知道齐王不是儿女情长的人,这次军情如此急迫,只怕他是不会特意回府的。 这一走,半年都未必能回来看一眼。 这么一想,苏婵怎么也待不住了,忙传了令,要到军营去看齐王。 出府的事儿李姑姑不便跟随,倒是左长史得了信,赶紧跑过来伺候。 苏婵也知道自己有些心血来潮,可这时候也由不得她多想了。 她在等着左长史过来的时候,李姑姑怕她不熟悉军营的情况,忙在旁叮嘱了她几句。 等左长史来了,苏婵很快的上到马车上。 王府离得军营很远,此时齐王所在的军营并不是大军驻扎的地方,不过是些精锐骑兵在那驻扎罢了,听李姑姑的意思,大批人马都在卫城,还有与庸关驻着呢。 而与庸关也不仅仅是一个关口,此时被人袭击的乃是与庸北关口。 外族的蛮人虽然没攻进与庸关内,可现在两军对峙,如箭在弦上,转瞬之间便能变了天地。 李姑姑那个老好人都能说的如此紧迫揪心,苏婵哪里还敢多耽搁。 马车行驶的很快。 香寒没经过这个阵仗,在马车里不断的双手合十的叨念着:“阿弥陀佛,神佛保佑,千万不要让蛮人攻进来!!” 苏婵稳稳坐在马车内,倒是透过车窗,看了看前面赶车的颜栓。 这位可是要被王爷亲自赐名为颜青云的,据说他作战英勇,当年她爹在城墙上,别看年纪大了,可她爹守城经验丰富,行事又沉稳,可最终还是抵不住这位拼命三郎的攻势。 苏婵不由的想到,若不是自己存了一份私心,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赶马,现在的战事可正是他扬名立万建功立业的机会!! 而且这种战争跟内战不同,保家卫国,正是男儿大显身手的时候。 她之前只想着自己的私事了,此时才发现在国家百姓安危前,她其实是不该拦着他的前程的。 所以苏婵也便想着一会儿下车的时候,好好跟他说说,给他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等到了军营门口,那早有穿盔带甲的精神抖擞的守卫在那候着呢。 前面有通关的人拿了王府的牌子,又是左史大人亲自带路,那些护卫倒没拦着。 反倒躬身行礼,一路目送着她的马车进到军营中。 虽然李姑姑说城外驻扎的并不是主力,可在她看来,这里的军帐还是多的数不清,更别提远处操练的喊杀声了,简直就跟惊雷一般。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中军大帐附近。 再下了马车后,苏婵早就准备了要说的话,她特意走到颜栓子身旁,语气庄重的说道:“颜栓,男儿志在四方,现在正是国家用人之际,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若是有,你只管说,我能应的都应你。” 颜栓没料到王妃竟然走过来同自己说话,吓的便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的回道:“王妃,俺们那发水,能有口饭吃已经是老天开恩了,现在俺在王府里做事,吃的好穿的也暖,每月还能按时领月钱,俺觉着挺好。” 苏婵一时语塞,虽然知道普通百姓没几个是愿意跑去打仗的,只是她没料到威名远播的颜青云,竟然本质上是这么个老实巴交不求上进的真土鳖。 见颜栓还要磕头,她赶紧让人把他搀扶起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就成拉壮丁去打仗了。 到时候万一他消极应对的死在战场上,反倒是自己的罪过。 等她进到中军帐内的时候,虽然早有人通禀,齐王却没抬头,而是继续低头看着几案上的地图。 直到她走近了,他这才抬起头来。 苏婵原本就心生愧疚。 自己把他好好的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变成了为她心安理得的赶马车的马夫。 现在见他如此专注的看着地图,她却过来叨扰了,她心里越发的过意不去。 她也便停下脚步,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却没料到他已经抬起头了,她这才轻声道:“知道您就要出征了,我过来看看您。” 他回了一个笑,表情跟在王府里略有些不同,不知道是因为萧杀的战事氛围,还是他在谋划后面的对阵。 他的口吻倒是还算和缓:“天冷,你路上要小心御寒。” 苏婵点头应着,小心翼翼的坐到他对面。 军中的椅子跟王府内不同,位置都偏低。 他坐的椅子很宽,有大大的靠背。 她坐的则是个小圆凳,倒是一坐下,她目光又往旁边看了看。 很快她便看到一边几案上的饭菜了。 她便楞了下,那些饭菜一看便是完好的,显然是一口未动。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那碗早凉透了。 一般用过的膳都会有人下人收拾,这个时候还摆着,多半是他还未用膳呢。 那么大的战事,他竟然还要饿肚子工作!! 一想到这个,苏婵便有些着急,连口吻都急躁了:“殿下,便是军情再急,可您是军中统帅,身体至关重要,怎么能不用膳呢。” 说完她赶紧回身吩咐了外面的人一声,让那些内侍把这些凉了的饭菜端下去,再端热的过来。 等吩咐完,再回头看齐王的时候,便见他脸上带着浅笑。 苏婵却是笑不出来,见他还要低头看地图,苏婵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大着胆子的把他面前的地图小心的卷起来收了,然后放在一边,缓声说道:“殿下,不差这一会儿,您用过膳,肚子吃饱了,脑子还更好使些,饿着肚子,看图看的脑子都木了,反倒是耽误事儿。” 苏婵说完,努力镇定着自己。 自从成亲一来,俩个人都是相敬如宾的,他便是对自己再好,她也不敢在他面前说过不字。 做什么都是顺着他讨好他。 此时她这样做,其实是有点越矩了。 而且那么大的战事,他心里能不急嘛,此时一个不好都被他当做炮火泻火的。 没想到她这么噼里啪啦的一通话说完,他却是浅笑了下,淡淡道:“既然王妃担忧,那本王便依着你。” 说完不光是让她拿走地图,他还把几案上摆着的另一张地图卷好了递给她。 那样子显然是没在生她的气。 苏婵这才放下心来,脸上的表情也不那么严肃的。 只是心里酸酸的,有种什么都帮不到他的心酸感。 没多会儿饭菜端了过来,香寒跟几个伺候内侍把午膳依次放下。 齐王身旁单有个试毒的内侍,等饭菜端来后,那内侍挨个的用银筷子尝过。 苏婵知道这是军中的规矩,当初他们从京城来贺北的路上,便一直有这个试毒的人。 待那人挨个试过了,苏婵怕齐王饿坏了,忙拿起银筷递到他面前。 齐王接过她手里的银筷,也不多言便开始用午膳。 苏婵看在眼里,却是有些心疼他了。 在别的亲王在京内享受的时候,这位小小年纪便到了这里建新城,在别的亲王不是装病躲着便是争储君之位的时候,这位却在这里对抗外族入侵。 虽然早知道这一仗是要打的,却没想到这场仗开局如此不利,如此仓促。 也不知道军中的补给够不够。 那些补给可不光是粮草,还有那些武器装备呢。 古代对阵砍砍杀杀的,很多利刃磕磕碰碰几次,刀刃便不利了。 弓箭就更别提了,总要不断补足。 这一仗若真是从秋打到冬,怎么算补给都要捉襟见肘了。 而且她对贺北的战事一点都不关注,上一世明明她哥哥说起过的。 可那时候她压根不知道这场战事会如此重要,只记得那天晚上,她同哥哥在院子里乘凉。 哥哥说到齐王约轻赍,绝大幕取食于敌时满脸的敬服。 她却是毫不在乎,觉着那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这个时候却是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上一世就该同哥哥多聊几句的,而不是让哥哥去院角为她抓什么蟋蟀。 现在想起来,苏婵都想抽自己几下。 齐王用餐很快,没多会儿便用完膳了,见她一直皱着眉头,便问她:“王妃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第28章 苏婵这才收敛了心神,掩饰的说道:“臣妾只是在想……” 原本要随便说个想您的衣服带没带妥这样的话。 可在抬头间,猛的看到放在几案上的烛台,她灵光一闪,忽然福至心灵,立刻想到自己能做什么了。 她不由的左右看了看,很快的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那个烛台前。 军中用的烛台跟王府里的不一样,没那么华丽也没什么讲究的。 她现在房内用的是莲瓣纹四管烛灯,一旦点起来亮的不得了,更别提她在苏府的时候,虽然没王府富裕,可也是个白釉莲瓣烛灯。 他这里却是简单的一个底座,上面插着一根看着很粗的蜡烛。 那蜡烛设计这么粗,估计是怕营帐打开时会有气流涌入,所以额外加大了蜡烛的抗风强度。 在他几案旁还有个火盆呢。 那火盆里面干干净净的,不过到了晚上便会放上松油火蕊子,一则用来照明,另一方面用来御寒。 按理说在军营中有这样的照明设施已经很足够了。 可是一想起他看地图的样子,苏婵便觉着他这人多半到了夜间也会细细研究地图,想着排兵布阵的。 到那时候这些照明亮是亮,可却少不了受影子的影响。 她努力的回忆着在医院看到过的无影灯,等回忆完了,她便用手比划了个无影灯的样子,说道:“王爷,臣妾刚才想起件事儿,您这里虽然有蜡烛火盆,可是到了夜里,少不了还会有影子挡着视线,若是王爷用灯笼的话……” 说着她用手指了几个位置,示意道:“在这几个地方悬着,那些灯笼互相照应,取长补短便可以减少影子,不光对眼睛好,看地图的话也少了很多遮掩,会清楚很多。” 她光顾着说了,等说完她才看向他。 便见他也跟她一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她说话的间歇,他负手站在她身边,浅笑着望着她。 在她看过去的瞬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口吻清浅,已不似之前那般严肃,反倒如同她一样的抬头看了看帐顶,笑道:“王妃所言极是,等晚些便可以试试。” 这个时候内侍已经过来收拾碗筷了。 那些人悄不声息的收走东西,又有机灵的内侍端了瓜果点心茶水过来,小心的摆放着。 苏婵知道他在军营中哪里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趣,那些内侍多半是为她准备的。 等弄妥后,那些便小心的退了出去,就连她带在身边的香寒也跟着退了出去,在帐外候着。 军帐一静下来,苏婵也意识到,那些伺候的人多半以为她大老远的过来,是有些夫妻间的私密话要对他讲。 此时俩个人面对着面的站着,军帐中又没有别的人。 而且恐怕有这个想法的不光是那些伺候的人,此时他的样子也像是在等着什么,不然怎么那些点心茶水都备上了呢。 苏婵却是有些尴尬,她对这个人的感情其实是很微妙的,是有好感,可是那好感还到不了张口便能说情话的地步。 她不好再跟他对视,便移开视线,往周围看了看。 很快的她便看到墙角摆放的武器架子。 其实进到帐内的时候,她便看到了那个武器架。 她父兄都是武将,这种东西她早见怪不怪了。 这个时候,她却装着好奇的样子走了过去,低头随意的看了看,随手拿起一把重重的弯月刀来。 这种弯刀若是别的女人拿未必能拿稳,苏婵拿起来却没什么负担。 她把刀平举着,仔细看了看,那刀柄虽算不得精美,可刀刃却隐着寒气呢。 她是跟着苏寒洲认过些兵器的,看到这把刀,她便由衷的赞了一声:“这刀刃好利!” 只是刚拿了一下,大概是怕她会握不好刀具伤到自己,齐王便走了过来,从她手中接过弯刀,重新摆放在武器架上,淡淡问道:“你在苏家拿过这个?” 苏婵知道瞒不住他,再说自己是武将家的女儿,拿过刀剑也算正常,也便笑道:“我父兄都有的,我小时候不懂事,时常过去玩,父亲怕砸到我,特意按了一把锁防我,只是防不住,我总觉着那上面的东西奇奇怪怪的,我个子又小,最后吓的父亲把架子搬了开,才防住我。” 他听着也没说什么。 苏婵却是忽然想起这些天伦之乐他是没享受过的。 而且他这一走战事紧张,诸多辛苦艰难,她在王府内却是好吃好喝的。 再不好意思,也没他辛苦吧? 再说他们是夫妻,有什么话又是夫妻间不好张嘴的呢。 她便想对他说点含情脉脉的话。 可在对上他眼睛时,她却是有点不知所措似的,总觉着嘴巴干干的,脑袋更是空荡荡的。 而且他这个人不管怎么笑,眼睛里的感觉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她见过不少人的眼睛,苏父的忠义,哥哥苏寒洲的坚毅,便是陆言她都能读出一二来。 偏偏这个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她却是读不出来。 总觉着他目光深远,深不可测似的。 她正呆呆看着他呢,外面忽然传来通报声,有与庸关的消息过来。 苏婵赶紧收回目光,既然他有正经事儿要做,她便不好在这里耽搁他的时间了。 她忙福了下,柔声道:“王爷保重,军务要紧,臣妾告退。” 偏偏刚走出军帐,苏婵又有点后悔了。 她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总有点白跑了一趟的感觉。 她正往马车那走呢,倒是之前那个试毒的内侍追了出来。 苏婵身后的香寒看到了,忙提醒了苏婵一句。 苏婵知道这多半是齐王有事儿找她,她忙停下脚步等着那内侍过来。 等那内侍过来的时候,苏婵便见那人手中捧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那内侍小心的把匕首举过头顶,躬身回道:“王妃万福,王爷说刚才的刀太大了,王妃若是喜欢,可以留下这个把玩。” 苏婵便有些意外,没料到齐王会给她这个。 便是她父亲那么宠她,看到她想拿刀都会训斥她不像个女儿家,知道她哥哥偷偷教了她使剑,还罚她哥哥跪了一晚上。 此时他倒是很大方的给了她一把匕首。 她忙接过那把匕首,那匕首看着便觉着小巧精致,拿到手里沉沉的。 果然打开看,那刃更是利的不得了,一看便是把好匕首。 苏婵看着喜欢,这匕首便是不当做兵器使,做工如此漂亮,当个小玩意也是够了。 倒是那名内侍见王妃心情好,忙笑着讨好道:“奴才多句嘴,今儿个幸好王妃过来了,王爷从昨夜起一心铺在军务上,早膳都没有进,若不是王妃来,只怕午膳也不会进呢,这都多亏了王妃。” 苏婵原本都要上马车了,听了这话她便顿了住。 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她很快的转过身,又迈步往军帐走去。 这下她身后的香寒都吃了一惊,赶紧重新跟在她身后。 等到了营帐的时候,知道里面还有军务,苏婵先是在外面等了片刻,待里面汇报军情的人退出来后,她才掀起帐帘走进去。 倒是齐王原本正要打开地图,忽然听到有人不宣而入,忙抬起头看。 很快的便见苏婵脸色绷得紧紧的走了进来。 他不由的微楞了下。 苏婵这次走的比以往都要快,她原本便不是什么瘦弱的闺秀,此时心情急迫,脚下的步子都比以往大了不少。 等到了他的几案前,虽然按着规矩的福了一福,她脸上的表情却还是紧绷着的,口吻更是沉沉的:“王爷,刚才臣妾想到件事儿,臣妾还有话没跟王爷说完呢,这才折返了回来。” 她顿了一顿,很郑重的说道:“您刚才痛快的答应臣妾用了午膳,只是日后两军对峙的时候,只怕军情比现在还要紧迫一些,到时候王爷离得臣妾那么远,臣妾很是担忧王爷的饮食起居,您身负重担,多少百姓人马在指望着您,您答应臣妾好不好,一定要保重身体,便是有个延误的,过后也要补上。” 苏婵说完后便闭上了嘴巴,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应。 看他表情柔和,知道自己说的话没有惹他不快。 果然他很快的回道:“本王答应你,倒是王妃也要答应本王才是。” 这下苏婵便有些不明白了,她有什么需要答应他的,难道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满意的事儿? 她赶紧全神贯注的听着他的吩咐。 他却是笑了一笑,以前如同深湖一样的双眸,都跟着起了一丝涟漪。 苏婵觉着他的笑有那么点不大一样,就连他扯起嘴角的样子,都有点不同似的。 很少见他只扯着一边嘴角的笑,因为那么笑的话,会显得人不够庄重。 可此时的他的确是这样笑的!! 明明没有笑的露出八颗牙齿,可却觉着他脸上如同春暖花开一般,笑意盎然,充满生机。 她紧紧的望着他的面孔,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他这样笑。 他的声音和缓的说道,“王妃也需好好休息才是。” 苏婵虽然不懂什么是心有灵犀,可一听这个,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自己昨夜担心了一晚上,多半是熬出黑眼圈了。 他多半是一早便发现了,只是一直没说罢了。 此时自己这么严肃的说到他的饮食起居,他才会随上一句。 原本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是松了下来,苏婵低头想了想的,才说:“臣妾恐怖没办法答应王爷,臣妾是很想安枕无忧的,可是您在外面阻击外敌,臣妾便是再想酣睡,也无法心安理得,臣妾反倒恨不得自己长出三头六臂来帮着您,可惜臣妾只是个女儿身,既不能上阵杀敌,也无法出外为王爷护送补给,臣妾只能为王爷忧心着,便是知道您会安然无恙的得胜归来,可我还是无法在您真的回来前做到每日好眠,这大概也是我唯一能为您做的了……”   ☆、第29章 呼啸了一夜的北风带走了天地间最后的一抹绿色。 天蒙蒙亮,与庸关上,两个兵卒正靠着女墙避风。 血红的太阳从东山坳探出头时。 明明大军压境,关外却静的怕人,鸟雀早已不知躲到哪儿去了,连草虫都不鸣一声。 与庸关内,气氛紧张到极点。 昨夜齐王星夜疾驰而来,虽赶了一夜的路,可上至齐王,下到那些身着甲衣的将领都未露出一丝倦意。 与庸关内的总兵府,此时已被齐王征用。 殿堂之内,人心浮动。 躁动之中,一骑快马飞驰入,马背上首插雕翎的斥候不待马停,飞身下马,单膝跪于殿前。 “报,蛮人已于卯正时分拔寨,向与庸关北门而来,马步兵约六万人,随行牲畜无数。巳时便会叩关。” “再探”!殿内传来一声清喝。 “是!”精干的斥候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听了探子的话,总兵陶如舒已冷汗淋漓,忙抬头看了看大殿当中坐着的齐王。 总兵陶如舒是去年才调入与庸关的,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本朝怕边关将士拥兵自重,从来都是几年便轮换一次驻外的将领。 虽然早有耳闻齐王殿下英雄非常,曾数次阻击了外族入侵,可是现在看着大殿当中稳稳坐着的那名年轻男子,总兵陶如舒却觉着这齐王也太过年轻了些。 这种仗可不是单单一个贺北便能抵挡住的了,之前所谓的冲突不过是小股挑衅的蛮人,这一次却是大大不同。 整个阿卡那部族都联合在了一起,举族之力南下。 想着昨日才亲眼看到的那些旌旗,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蛮族。 冷汗顺着背夹流下,总兵陶如舒擦擦额间冷汗,进言道:“殿下,蛮人势大,与庸关决不可守,宜早做决断。” 副总兵柳方也是才调来不久的,他原本是柳皇后娘家的侄子,不过是想着在边外锻炼几年,好回到京内得个封,现如今可不想把命丢在这这种地方,一听总兵的话,柳方忙不迭的附和道:“殿下,总兵大人所言极是,蛮人马快,现下退军则可,晚恐为之所乘啊。” 倒是一旁的牙门将军崔壬午听见总兵副总兵都如此说了,这还未决胜负,先是丢了气势,只怕若要开仗凶多吉少,不由沉思片刻后,咬牙抱拳道:“殿下,某愿率本部五千人守城,殿下贵体,请速速南归,再聚人马,与那耶利可汗一决雌雄。” 齐王静默不语,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嫡系。 贺北虽是他的封地,可本朝从建朝起,便立了束缚诸王的规矩,他们这些封网拥兵不得过万。 这些名义上会听自己命令的总兵,其实大部分都是朝廷上派下来的。 他目光清冷,沉默不语中,带着一种与升级来的威仪。 在这样的静默下,之前还因为敌人大举进犯而人心浮动的殿内,渐渐的静了下去,到最后没有人再敢多言,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座上面色如常的齐王。 与众将相比,齐王穿着的简单的盔甲,单以外貌来论,不大象个统兵的将领,倒像是个儒雅的先生。 目光依次划过殿内诸人,他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临战而思生,则战必不力。何人敢先于本王而退者,斩!” 这话一出,众人皆低下头去。 便是柳皇后的侄子柳云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声,早在来贺北的时候就听闻过这位齐王治兵极严,只要坏了军中规矩,不管是谁都斩立决。 如今又恰逢战事,不要脑袋了才会想着犯他的忌讳!! 齐王也不多看这些人,很快吩咐道:“陶如舒率本部万人守城门以东,今日不管形势如何危急,只能派五千人,余下五千为预备。崔壬午,率本部五千人守城门以西。” 顿了一顿,目光落到自方嫡系的章方身上,又道:“章方,你部为崔壬午后备。” 一时间众将俯首称是没有不从的。 与庸关内外,云诡波谲,齐王在关内调兵遣将的忙碌着,于此不同的是在新城内,夜虽然深了,苏婵却是辗转反侧的睡不安稳。 她头枕着软软的枕头,想着不久前的事儿。 早先自己在齐王面前说的那番话,只要一闭上眼睛,便如走马灯一般的在她面前回放。 就连那天的场景,都能时不时的想起。 自己那么激动的说了那番话后,紧张的都不敢看他的脸。 脸更是火烧火燎一般,幸好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亲自送了她出去,亲眼看着她上到马车上。 等回到王府,晚些的时候,便得了王爷出征的消息。 一般都是白天行军的,王爷这样急多半是军情有了变化。 最近这段日子,她都是靠着李姑姑香寒得到外面的消息。 左长史倒是够机灵,时不时的也会过来回禀几句。 所以苏婵也便知道,这次兵临与庸关下的是阿可那部的三个最大的部族,不知道为何这些一直分为左阿卡那部,右阿卡那部的蛮族门,此时忽然结盟了。 虽然与庸关处战火连绵,此时的新城内却是风平浪静。 之时再安静也是紧绷着的安静,这里早早的便有宵禁了。 因与庸关的关系,以往新城内时常会看到的商队此时也都见不到了。 一时间新城显得比以往要冷清很多。 苏婵以前过的糊涂,可战事临近,她发现自己跟睡醒了一样,忽然的便精神了起来。 就好像上一世齐王率人围住了京城,她在苏府也是忽然的冷静下来,思维清晰的守着苏府一样。 此时她不光是冷静了起来,便连头脑也比之前镇定了几分。 以前总觉着王府内井然有条,是不需要自己做什么的,现在她却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做的事多着呢。 李姑姑是个稳妥的老好人,以往在王府伺候自然是不错的。 可是这样的老好人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弱点,那便是一旦到了这样的战争场景内,老好人便不怎么吃香了。 苏婵少不了要整肃下王府。 等想着差不多了,苏婵便把李姑姑同左长史召了过来。 俩个人头次见王府如此的严肃,此时几案上还放了几本册子。 苏婵也不看那俩人,一面翻着册子,一面细细想着,等翻了几页后才道:“王府内各司其职原本都是好的,只是现如今不同以往,也需要多警醒一些,我看了看花名册,以后各处要按时点牟,李姑姑同左长史也需时不时的过去查看,此外以仪门外界,内外有别,没有各司的话不得到外院去,便是偶有出去的,也要两两结伴,不得单独行动,违者杖五十,若有私自捎带东西的,则交上来,由我亲自审问。” 李姑姑同左长史头次发现苏王妃竟如此严厉,俩人都不敢多言,忙都应着。 等说完那些后,苏婵又单留下李姑姑,额外的嘱咐了几句。 李姑姑原本觉着苏王妃年轻,又是个娇贵的侯门小姐,对王府内的事儿不是很熟,此时听她叮嘱的倒是头头是道,许多都是她做惯了自己都没留心的。 李姑姑点头如捣蒜的应着。 倒是苏婵叮嘱完那些话,又想起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阿卡那部故意放出的消息,还是真有此事,现如今城内有传闻说,阿卡那部的人早已经买通了新城内的人。 等着机会要来个里应外合。 一时间城内的气氛绷得紧紧的,火政更是白日晚上不断的巡视全城。 主要是贺北这种地方,秋天干燥,风又大,万一有个火烛闪失,对整个城都是大事儿。 苏婵想了这个,话锋忽然一转问道:“李姑姑,我在这里久了,也不知道咱们贺北的火政都是用的什么灭火的东西,你让人取了给我看看。” 李姑姑虽然不明白王妃的意思,可还是赶紧让人取了那些东西松过来。 等拿过来后,苏婵挨个的拿起那些救火的东西看了看,个头大的,她也过去亲自扫了几眼,用手摸了摸。 都看的差不多了,她又问拿那些东西的人:“只有这些嘛?” 这些备有提梁的水桶不会就是城内的消防工具的? 且不说提了这种水桶走动的时候会有摇晃,洒出水来,更主要的是效率也不高啊! “回王妃,还有太平缸。” 太平缸那个,苏婵倒是知道,那东西京内就有不少。 只是杯水车薪,真要有个什么,这些显然不够。 苏婵也便坐下来想了想,很快想到个东西,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一面思踌着一面缓缓说道:“我听说宰杀牲口的时候,会有人留下牛羊的膀胱,用那个装东西,这里多的是牛羊牲畜,那东西想必不少,不如王府里备下一些,给火政送去,让那些人试着往里面注水,做成水囊,紧急的时候,可以用那些东西做成的水囊扔到着火点上,水囊被烧破,里面的水自然便能流出来灭火。” 而且不光是那些,苏婵又想到了干粉灭火的事儿了,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沙子,她又补充道:“这里不比京内,天干不说,风还大,只怕用水缸做预防还是短了一些,我倒听说沙土也可以灭火,现如今咱们贺北这沙土不是现成的嘛,何况城内各家各户房子大,也不缺那么一处地方,火政何不让城内的百姓都在院子里堆一些沙土,总是多了个保障。” 那些人没料到还有这样的法子,都点头应着。 待那些人下去后,苏婵长出口气。 她望着京城的方向,忍不住的想着京内的情况。 她心里清楚,别看这里乌云密布的紧张成这样,可万里之遥的朝廷却是另一番情形。 尤其是中秋过后,太子萧璟之储君之位已定,京城内到处都是逢迎巴结的人。 宫内的宫外的,柳太后等人也在忙着为柳家安插人手,把持朝政。 那些人在忙着那些的时候,哪里会管来贺北的这场危机,便是京城内的世家大族,便是他们苏家,多半也是歌舞升平欢声笑语的准备着新年的到来。 那些人何曾会想到,这里的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第30章 待那些人退出去后,苏婵拿起温热的茶正要抿一口,便见香寒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呢。 她纳闷的看过去。 香寒忙深福了一福的道:“王妃,奴婢是在钦佩您,您怎么知道那么的多的事儿。” 明明在苏府里,苏夫人总是说小姐愚钝,连个女红都做不好,便是诗书都读的少,可是看王妃刚才说话的样子,却是头头是道。 怎么想香寒也觉着这个苏王妃有点高深莫测的,简直都要不认识了。 苏婵笑了,“没什么了不得的,我没事儿便同哥哥在一起,他那里讲的多了,我自然也便懂了,不过是些市井的东西罢了。” 倒是难得主仆在一起,苏婵说完沉吟了下。 现在是多事之秋,事事处处都需要人。 自己身边统共也就这么几个用得顺手的,香寒自不必说,那是上一世跟着自己千锤百炼过的。 李姑姑为人老成,又是个好性子的,只是可惜陆言那人一直不能收了。 再者那人后来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她能轻易收住的。 她以前也没觉着身边需要多少伺候的人,有个香寒李姑姑带几个机灵的小丫鬟就够了。 此时却觉着手边的人还是少了。 现如今要打仗,外面的人虽然不会刻意瞒着她,可是自古下面的人都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主要是谁也不想触主子的霉头。 便是老好人李姑姑都是这样的。 只有香寒会时不时的同她说些外面的事儿,可香寒毕竟是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 这样外出的活大部分都是内侍在做,只是左想右想,还是绕不开陆言陆大总管的圈子。 现在陆言在王爷身边伺候,倒是留下了个沈公公,那沈公公倒是陆言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 苏婵上一世在皇宫里便知道这位陆言的手伸的有多长,明明都出宫当差了,可是宫里没有他不知道是事儿。 内侍哪怕是在背后还是会称他为陆爷。 她上一世没跟内侍打过什么交道,当初被罚入宫中为奴为婢,起初在辛己库做事儿,后来又去了浣衣局,等后来又因宫中消减宫女,被调派到了别的宫里当差。 宫里虽有几个口碑不错的公公,只是那些公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她也便对香寒说道:“最近府里事多,正是用人的时候,你最近没事儿的时候替我留意着。” 没料到香寒很快笑着回道:“王妃,这事儿啊,奴婢早就留心着呢,正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您说。” 说完香寒便走到她身边,附耳小声道:“给王妃赶马的颜栓,我看他倒是个机灵的,上次我说的城内混了奸细的话,便是他在外面打听到的,特意托人告诉奴婢,还有咱们从苏府带过来的那俩个丫头元香春晓,一直都尽心尽力的在外面伺候着,也没因为是咱们的人有过什么,奴婢便觉着俩人岁数也都大了,更何况是咱们苏府带出来的,知根知底的自己人,王妃若要提拔的话,不如就把那俩人叫到屋子里伺候。” 香寒能提起那俩个小丫头,苏婵倒是不意外,一则她们都是苏府出来的,二则那俩小姑娘估计也是有了上进的心,少不了在外面讨好香寒。 那俩人都是她母亲给她跳出来的,母亲的眼光一向很准,再者在院外历练的也够久了。 苏婵也便回道:“既是这样,便让那俩个小姑娘进来吧,你岁数大些,好好调、教她们,有什么也只管让她们去做。” 香寒忙笑着应了一声。 她自幼跟在苏王妃身边,苏主子是个事儿少好性子的主子,待她好,她也便无忧无虑的伺候着主子。 可自打进到王府里,她渐渐的也留意到了,在主子身边伺候,可不单单是伺候好主子的饮食起居便可以的,还要照应着王府里的一应事物,更主要的是还要为主子分忧。 只有她一个人顾得了手顾不了尾的,便是生出三头六臂来都分不出那个精神。 现在既然有了主子的话,那俩个小丫头又是在苏府里便熟悉的,再者到了贺北后,王府内的人情冷暖也都尝到了,那俩个人也都清楚的明白,她们苏府出来的人,在这种地方唯一能倚靠的便只有苏家出来的这位苏王妃了。 香寒也便到了外面,叫了那俩个小丫头过来。 元香是个高个头,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做事虽然有些慢,可拿东西端盘子却是个稳妥的。 香寒也便把王妃平日用的首饰衣服都交给了元香料理。 就连梳头用的那些也都给元春说了一遍。 能从屋外的二等丫头进到屋里伺候,这不光是进了一级,更是有了体面,还有了正经主子给她做主。 元香哪有不乐意的,在那感恩戴德的,把那些东西记得死死的。 等再安排春晓的时候,香寒便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个春晓别看个子不高,可三个人中就数春晓的嘴巴最甜最能说。 现如今知道要进到里面,春晓小雀似的扒着香寒的胳膊,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个不停。 香寒正愁没个打听事情儿的,此时便叮嘱了春晓几句。 但凡去膳房要膳,或者去库里取东西的活也都统一派给了春晓。 等都吩咐好了,香寒才带了俩人到王妃面前请安。 元香春晓在王府待久了,早没了苏府里的习气,规规矩矩的跪在那,一边磕头一边嘴里念着:“奴婢拜见王妃,王妃万福。” 苏婵打量了打量她们,天气虽然冷了,可这俩人大概是要讨她喜欢,都穿着水绿色的衣服。 苏婵看着都觉着冷,而且瞧着这俩个孩子到贺北后又长高了不少。 她也便回道:“都起来吧,你们既然进到屋里,便是这屋里的人,以后都好好听香寒的话。” 俩个小丫头忙应着。 苏婵随后又叫了李姑姑过来,单给俩个小丫头做了衣服鞋子。 等都妥当了,香寒才带着俩人退出去。 苏婵见暖阁内暂时没人,难得的倚在榻上,最近一段日子,她不由自主的拿起了王妃的架子。 都不知道怎么的,脸上的表情都严肃了几分。 现在她便摸了摸脸颊,忍不住的想,果然是打仗呢,她整个人都跟着精神了几圈。 就好像当年齐王兵临城下的时候,她从苏府一个懵懂无知娇养的小姐,到最后帮着苏母维系着苏家一样。 平时的时候倒没什么,可只要遇到这样的大事,她立刻便会精神起来。 果然是操劳命啊,她忍不住的想,好日子便跟睡不醒似的,遇到大事反倒精神抖擞了。 既然房里的丫头算是有了着落,苏婵便又想着外面的事儿。 倒是那位颜栓子让她有些意外,当日只知道这个颜青云是个猛将。 没想到他也有耳目的作用,这专业跨的也未免太大了些。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排他,最后索性先放着,慢慢观察再说。 中间她几次动了要去前线看齐王的念头,可每一次都忍住了。 她是内宅的人,便是嫡妻也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现如今她最好的便是守在这个新城,把王府料理的井井有条。 她也便耐着性子的在王府里管事。 这么过了几日,倒是与庸关的书信又到了。 虽然知道王爷会有书信过来,但是他每次都写的简单,不过都是些保平安的话罢了。 苏婵知道便是战事儿再紧,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果然抖开书信,便见上面的写的是“一切均安,勿念。” 这话看的苏婵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她忙又问香寒:“拿信人的还说了什么,王爷有没有带话给我?” 香寒脸都憋白了,一直贴身伺候着王妃,怎么会不知道王妃一直担心着王爷,一直在惦记着忘记。 现在听见主子问这话,她都恨不得替王爷对王妃说点什么,只是拿书信的人别说一个字了,便是半个字都没有说。 香寒也便嗫嚅着。 苏婵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小姑娘在为自己担心呢,她赶紧摆手,宽慰香寒道:“不过是个书信罢了,王爷军情要紧,能报个平安我便知足了,更何况便是说了什么,我也帮不到他。” 说完她也便把书信收起来,准备回个什么。 她练字有段时间了,虽然比不得齐王,可好好写的话也能拿得出手。 香寒一见这个,赶紧为她拿了纸笔,忙着为她研墨。 苏婵也提起笔来,准备回一些温暖的话给齐王。 只是笔还未落呢,她忽然便烦躁起来。 旁边伺候的香寒便觉出了什么,不由的拿眼去看她。 苏婵知道香寒在看着自己了,她忙掩饰了下脸上的表情,齐王一不在王府里,整个王府她便是最大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大家都要依着她的脸色行事,她便是心里再有想法,也要不动声色的。 可心里却怎么也扭不过来。 哪里有这样公文一样的家信!! 明明自己什么好听的话都跟他说了,他便是多写一句能有什么? 最后她也不去想什么含情脉脉的话了,索性依葫芦画瓢的也写了“一切均好,勿念”六个字。 等写完,等墨迹干了,她便叫了人送过去。 等送完信,她也没闲着。 她又想起一些要做的事儿了。 她是真经历过战乱的人,很多别人不留意的细节,她却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这个时候,她便想起当年齐王攻城时,皇城多少还是抵抗了些的。 这么一想,她也便效仿着当年的宫闱,把那些留在王府内的太监组织起来,当做王府内的屏障。 这么做,一则可以让王府变得规矩起来,二来也可以给那些内侍点活儿干,省的那些内侍无所事事的反倒生了事端。 这么又过了一段日子,中间苏婵偶尔也能听到与庸关的消息。 只是大部分还是报喜不报忧。 她也便装着真的是战事顺利的样子,私下则让香寒春晓他们去偷偷打量。 倒是那天她正在暖阁内练字呢。 忽然春晓从外面走了进来,春晓自从进到她屋里来后,时不时的便会打探出一些消息给她听。 见春晓脸上带着一丝小得意,苏婵便知道她多半是又打探到了什么。 果然等春晓走近的时候,便压低声音的说道:“王妃,您知道谁从与庸关过来了?奴婢刚从外头那得了消息,说陆公公回来了,不光回来了,这次陆公公还神神秘秘的找了王府里的俩个大夫,说是用了膳立刻就走呢。” 苏婵原本练字的手便是一顿,春晓原本还有点小得意的。 可一见王妃的脸色都变了,小丫头吓的便退了一步,话也不敢说了,忙低着头,一副做错事儿的样子。 苏婵却是缓了缓神,很快的镇定着自己,按说齐王是不会出事儿的。 可是陆言是伺候齐王的,现在急匆匆的赶回来还找了大夫能是为的什么? 知道陆言很快便会出发,苏婵也来不及细想了,赶紧让人召了陆言过来。 陆言原本都准备走了,这个时候忽然被召过来,便有些意外,他这次来的快走的也快,为的便是不惹人注意,没料到苏王妃耳朵够灵的,竟然这么快便知道了消息。 等他过去的时候,苏婵破天荒的把他叫到了暖阁内回话。 虽然内侍也会伺候王府中的女眷,可暖阁这种地方却是很少会去的。 尤其他不是王妃身边的太监,便是偶尔过来伺候,按规矩也是要避开暖阁这样的地方的。 此时王妃把他叫到暖阁内,便只有一个原因,这是要让他做她的自己人,要让他说老实话!! 陆言便有些意外,没想到一直不问事儿的王妃,也会这样的咄咄逼人。 她若是不知道,自己自然没必要特意说出来,可此时都猜到了,他也不好瞒着王府的当家主母。 等进到暖阁内的时候,陆言便回道:“王妃猜的不错,奴才是为了王爷回来的,不过王妃请放心,王爷没有大碍,不过是刀剑无眼被擦伤了,养几日便会无碍。” 苏婵听后却是半晌没出声,等再出声的时候,便是吩咐香寒:“香寒你去取一套内侍的衣服过来,我要同陆公公一起去与庸关内看望王爷。” 这话一出,陆言还没说什么呢,倒是香寒唬了一跳,赶紧说道:“王妃,这……” 苏婵立即板着面孔的的望了香寒一眼:“做妻子的,知道丈夫身上有伤,怎么还能在府里安安生生的待着,别耽搁了,快去取吧。”   ☆、第31章 香寒见王府都如此说了,也不敢多言,忙出去取了衣服。 一时间暖阁内便只有他们俩人,其他的人则都在暖阁外伺候。 陆言也不多言,只低头跪着,给榻上的苏婵露个后脑勺。 苏婵便连他的正脸都看不到。 苏婵原本是不怎么在意他的,只是忽然便有些纳闷起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位陆言陆总管,便总是给自己后脑勺看,连太都不带抬的!! 难道是自己又得罪了他? 可是没可能啊? 她都放下那些往事恩怨,跟他一笑泯恩仇了,他还有什么要跟自己计较的? 更何况她可是堂堂的齐王妃,得罪王爷的嫡妻,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苏婵不由的多看了他几眼,明明在自己缓和前,他还主动的想讨好自己呢。 现在她都回心转意既往不咎了,他倒忽然冷了下去一样? 她正想着呢,倒是没多会香寒把衣服拿了过来。 见要更换衣服,陆言忙退了下去。 等香寒拿了衣服伺候她穿的时候,少不了又会提醒一二:“王妃,那地方比不得王府,兵荒马乱的,王妃您……” 说的香寒眼泪都要出来了。 苏婵看着好笑,忙逗她:“喏,这是做什么,怎么说的好像蛮人已经打过来了似的,不准哭,来笑一个,越是这样的时候,我越是喜欢你们几个每天都笑呵呵的。” 香寒这才不再说什么了,小心翼翼的为她穿戴着。 衣服不敢拿太好的,王妃吩咐的,要拿丫鬟们惯常穿的那些,既然不能说是王妃过去了,便只能说是王妃派了府里的丫鬟,去给王爷去送御寒的衣裳。 幸好香寒的身量同她差不多,香寒也便挑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拿了一身。 粉荷紫色菊纹上裳,外衬素绒绣花袄。 香寒又配着衣服重新为她梳了个双环髻。 妥当后,苏婵对着铜镜照了照。 以往她在王府里为了显出王妃的气派,总少不了会用压身的颜色,此时这一身衣服穿上,倒是粉嫩粉嫩的,像个未出阁的闺女一样。 待出去的时候,苏婵也披软毛织锦披风。 对香寒吩咐道:“你让颜栓子准备马车。” 毕竟是打仗的地方,怕不太平,带那位一心一意赶马车的猛将过去,估计一般的小虾小将都不用怕了。 直到这个时候,香寒又忍耐不住的低声说道:“王妃,我跟您去。” “你还是别去了,你是我贴身的丫鬟,你要过去还不得沸沸扬扬的,还是让春晓跟我去吧,那孩子挺机灵的,而且去去就回,也用不多久。” 说完苏婵又叮嘱了几句:“这事儿别忘外传,倒是李姑姑来了,你跟她提一句,让她帮着掩下,对外便说我身体不适,再来天也冷了,懒得动弹,若是用膳,你们几个便提了膳到房里。” 香寒不情不愿的应着,手不时的为她整整领子袖子,最后又跟不放心似的跑到暖阁内取了个玉佩出来,为她系在腰间。 很快春晓手里提了个小包袱过来了,这是元香听说主子要出去,赶紧收拾出来的。 还是她仔细,这个时候都能想到这些。 春晓小机灵鬼似的,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搀扶着她往外走。 苏婵早把披风披上了,外面那些粗实的婆子们,只认衣服不认人的。 再者进到王妃这边,这些婆子们都是懂规矩的,也不敢东张西望。 等到了外面。 颜栓子早守在马车便等着了,只是他眼比一般的人尖,等苏婵她们过去的时候,他一眼便瞧出不对了。 显然是没料到自己要送去与庸关的是“这一位”。 苏婵见他嘴巴张的大大的,都能塞下个鸭蛋了,忙在披风下抿嘴笑了笑,伸出一根指头放在嘴边嘘了下。 颜栓子这才闭紧了嘴巴,眼睛眨巴眨巴的,一直跟着她上到马车上,他的视线都没收回来。 刚刚披风下的人虽然是王妃的样子,可却脱去了王妃往日的端庄,那抿嘴一笑间,很有点俏皮的意思在里面,眼睛黑亮亮的,说不出的灵动婉转。 倒是春晓发现了什么,忙掀开马车的帘子,催促了一声:“你在干嘛呢,陆公公那里还在等着呢,你倒是赶紧赶着马车过去啊!!” 颜栓子这才赶紧上到马车上,小心的驾着往城外赶。 一路上倒是平平静静的,老百姓都知道这里在打仗呢,早都跑得远远的避难去了。 得了消息的商人也都改了路线,又是深秋这么个时节,放眼望去,天地间都萧瑟了很多。 风倒是不怎么大,只是马车里怎么也是冷了些。 从白天一直走到晚上,也没有到与庸关。 若是没有王妃跟着,陆言自然可以快马加鞭走走夜路,可现在有王妃这么位真神跟着,他也便打马调头,走到王妃的车旁,下了马,守着车门恭敬问道:“王妃,天色黑了,奴才安排您休息?” “不必了。”苏婵知道外面是陆公公,既然是内侍也便没什么避讳的,她忙让春晓掀起车帘。 只是掀起车帘的瞬时,一股寒气直往里涌。 苏婵赶紧把手抄在暖袋里。 望着天边隐隐露出的北斗星,她缓缓道:“再走走吧,晚上赶路虽然辛苦,可是我担心王爷,你们也辛苦辛苦,早点到了与庸关,你们也能早些交差早些休息。” 陆言没料到苏王妃竟然不怕赶夜里的辛苦,他的确也是想早些回去复命,再来带着王妃过夜,也是诸多不妥。 陆言也便躬身回道:“奴才遵命。” 等陆言下去后,倒是苏婵又想起什么,虽然之前马队休息过几次,可连着赶路怎么也辛苦些。 更何况她在马车内都觉着冷,那些外面赶路的人估计会更辛苦。 她也便回头让春晓从包袱内拿了个暖炉给前面赶车的颜栓子,让他多少的暖暖。 剩下的时间她便缩在车内打盹。 春晓原本要伺候着她躺下的,可赶路中怎么也睡不踏实,而且到了夜里车内更冷了。 这种冷便是车内的软裘都抵挡不住。 迷迷糊糊的,苏婵几次睡了过去,又被马车颠醒,不知不觉长夜终于熬了过去,在天空露白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是赶到了与庸关。 这座与庸关依山而建,山势雄奇形势险要,从建起到现在不知道经历了大小多少战役。 它有南北两个关口,此时他们到的并不是与庸关内,而是与与庸关相连的总兵府。 这是与庸关守备诸人常年居住的地方,里面的结构跟京城内的府邸差不多,离得与庸关近的是办公的地方,再远些则是家眷的居所。 只是现如今一打起仗来,那些总兵副总兵的夫人家人早都被移到了相对安全的新城等地。 等马车进到里面的时候,苏婵便看到路两旁坐了不少受伤的士兵,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气温也在陆续回暖,瞧得出这些人是出来准备晒太阳的。 只是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伤病依靠在墙边,苏婵的心直往下沉。 这战况得多惨烈啊。 马车内的春晓也瞧见了,小姑娘没见过打仗,乍一看到这么多伤病,吓的直缩脖子。 马车缓缓前行,陆言在前面领着,终于是进到总兵府府后宅内,这里早已经被齐王征用,再来早先的总兵女眷也都不在了,所以偌大的一个院子还有些空荡荡的呢。 只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进到里面很久,还有守备在那巡逻。 要到内宅的时候,马车再也进不去了,苏婵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陆言也早早的候着了,见她从马车内下来便恭敬回道:“王妃一路辛苦了,王爷还没回来,王妃不如先在房内歇息。” 苏婵被马车颠了一晚上也的确是累了,她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回头对他说道:“你也辛苦了,等回了王爷,你也赶紧歇吧。” 在春晓的搀扶下,苏婵迈步往里走去。 陆言忙又派了个姓刘的小太监跟上,随着准备伺候着。 等进到内宅内,苏婵才发现,这里竟然比王府都不小,主要是地广人稀的,又是边关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然也就不那么守着规制了。 院中不知道从哪找了好多的奇石,专门垒了个雄鹰高飞的造型。 一看便知道这是武将的住所。 周围种的也都是贺北常见的树,这个时节也看不到什么花草,整个院子光秃秃的,天气又冷,苏婵也没心情多看,只大概的扫了扫周围的建筑。 这里的房子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光看外面也不怎么精美,可等进到里面,布置的倒还算舒适。 苏婵实在是乏了,可又担心齐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便合衣睡在榻上。 这么半睡半醒的,等到天色黑了,也没等到齐王过来。 到时陆言早命人送来了午膳晚膳,饭菜虽比不得王府里,可也是精心准备的。 苏婵却是有些气馁,自己明明是来看看王爷的,想着表个心意就可以走了。 却没想到王爷没看到,倒先蹭了顿俩顿膳。 她最怕的便是添麻烦,可现在看来还真是给这边的人添了点麻烦。 再晚些的时候,她正合衣躺在榻上呢,忽然听见一直静静的院内传来了脚步声。 她心里一动,赶紧从榻上坐起来,穿上鞋子便往外走。 春晓毕竟伺候的短,反应慢了半拍。 等春晓跟出去的时候,苏婵早已经走到院子里了。 她站在月光下,静静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 也不算分开的太久,可看着他的样子,苏婵却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一丝陌生感。 这里的院子太大了,便是廊下挂着许多灯笼,可照下来还是觉着人的脸影绰绰的。 他走的很稳,一点瞧不出他身上有什么不好。 苏婵见了便楞了楞,在他走近后,她赶紧侧身让着他。 倒是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因陆言已经通禀过了,他见了她,也未露出惊讶的样子,只缓声问她:“怎么没穿披风,这里冷。” 苏婵这才回道:“我是刚听见殿下的脚步声出来的。” 说完她迟疑了下,终于是伸出胳膊,挎着他手臂的跟着他往暖阁内走。 一面走,一面问他:“您用过膳了吗?” “用了。”他又问她:“你呢?” “也用过了。”怕冷场,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用的金黄木桂丝、紫云参雪鸡汤,陆总管一路都在照顾我,请王爷放心。” 等进到暖阁内,苏婵熟练的为他更了衣,又端了热茶给他。 倒是他安静的坐在榻上,见她还要去做什么,忙伸手拉她坐到自己身边。 苏婵这才扭头看着他,上下左右细细的打量他,可是左看右看也没瞧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这才问道:“王爷,听陆公公说您受了点轻伤,臣妾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您。” “有劳王妃了。” “可是臣妾没看到王爷的伤在哪里。”苏婵说完,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明明之前为他更衣的时候,还在偷偷琢磨他的伤怎么样了呢,甚至想着好好跟他说,让他给自己看看。 这个时候却跟迫不及待了一般,她伸手便去解他的领间的盘扣。 这动作怎么看都有些孟浪了。 他倒是没动,任由她解开他的衣领。 很快苏婵便看到了他肩膀上的伤,伤口真如陆公公说的一样,并不怎么深,真的只是养养便好。 她终于是松了口气,正要重新为他穿上衣服呢,便见他像是要笑似的,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呢。 她脸上便是一红,忙说道:“光听陆公公说您受的是轻伤,可没亲眼看到,总是放心不下,不过就为这个又从王府找了俩个大夫过来嘛?还是殿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然以他的脾气秉性,是断断不会为这么个伤,便让陆言过去找人的。   ☆、第32章 “不碍事。”他淡淡说道。 苏婵原本还扒着他半个肩膀呢,见他如此说,再往他脸上望去,便察觉到了他隐隐带上的疏离。 其实很多时候自己都能感觉到,他不是不对自己好,只是这个人吧,总有点云淡风轻的感觉。 你越是关心他,他越是淡然无所谓。 弄的反倒好像自己在使劲往他身上贴一样。 若是在以前,这么一句话说完,她也便蔫了。 这个时候她却没理他的话,嘴里说道:“怎么会不碍事?我都大老远的过来了,你还拿这种话唬我?” 反正一不做二不休,脱都脱了,索性给他脱干净! 她原本半跪在他面前的,此时便直起上身,与他平视着,脸上更是掩不住的关切气恼。 手上的动作更是加快了几分,纤细的手指熟练的为他宽衣解带,很快的便褪去了他身上的衣服。 她在这么做的时候,他倒是没反对,只摆着你随便脱的大方姿态。 在她因为动作太快太紧张碰到他肩膀的时候,她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他倒还能笑笑,一脸玩味似的看着她。 苏婵脸上便有点涩涩的,猜着他多半是没遇到过她这样的。 其实正经世家大户的闺秀,谁会做这么孟浪的事儿。 她郁闷的看他一眼,嘴更是不自觉的抿了下,原本该是梨涡的地方,此时因为她抿着的嘴变成了俩个尖尖。 反倒显得她的面孔更加灵动妩媚。 他倒是一脸笑的看着她,早先军务繁忙,他都有些忘了她了。 此时见到了,他还真挺想好好看看她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苏婵已经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一等看到他的胳膊,她便是一愣。 他胳膊下臂被白色的布包扎的很仔细,瞧得出来包扎的人非常用心。 里外裹了好几层。 她赶紧俯身去看他的伤,起初还以为他的手臂也是被刀剑伤的呢。 可等仔细看清楚后,她便纳闷起来。 那包扎的样子很怪,而且凑近的时候能闻到一个很浓的药味。 再想着他之前的样子,也没觉着他的手臂怎么样啊。 她不由皱了下眉头,轻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手臂包扎的这么紧,很疼吗?” 他听罢还是那副样子,一面安慰她:“不碍事,酸疼而已。”一面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又是不碍事!! 她抬眉看向他,不得不说这个人还真是有趣。 明明位高权重的,怎么就能那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呢? 别的皇帝恨不得长生不老,玩命的炼各种仙丹,他倒好,云淡风轻的,好像他的身体怎么样都好一样。 她嗔怪他:“没事儿还用这么重的药?!” 如果他不是齐王的话,她都想拍拍他的手臂,让他疼下。 她叹了口气的,努力柔了柔口吻:“都是怎么疼的,疼多久了?从府里带过来的大夫看后,又是怎么说的?” 她这话还真是问着了。 他原本还看着她呢,见她问,他很快又露出那副疏离冷淡的样子,淡淡道:“不妨事,明日再看不晚。” 苏婵却有些急了,而且她这次脑子转的很快,很快便想到了一种情况。 他不会是军情紧张,刚处理完便跑过来看自己吧? 甚至为了早点看到自己,都不看大夫了!!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再看着他那一脸疏离冷淡的样子,苏婵便有种很想吐糟,却又无处下嘴的感觉。 她也懒得分析他是真的冷淡疏离,还是自成一派的闷骚,只吩咐外面的春晓:“春晓,你去唤那俩个大夫过来。” 说完又低头瞪他一眼:“人都叫来了,干嘛不用,您啊,我老远的过来,难道是为了跟您闲坐的嘛,咱们夫妻之间有什么贴己话说不得。” 最后少不了还要看看他的手臂,她小心托着他的手臂,细细瞧了瞧。 表面也瞧不出什么来,再结合他的症状,她便有些疑心他这个是肌肉拉伤。 她刚被挑到省里做体育特长生的时候,开始没什么经验,也拉伤过一次肌肉。 当时疼的不得了,不过处理得当的话,这种肌肉拉伤不算什么的。 而且她记得这个肌肉拉伤是有很多处理方式的,再说这种外伤,军中的大夫也该是见惯了的,怎么还会跑到王府里去请人? 难道是这里的医生经验少,处理的不妥当? 毕竟还有更专业的大夫呢。 她也便没说什么,在那小心翼翼的为他卷起衣服,又为他把半解的衣服重新穿好。 倒是为他穿衣服的时候,他一直都在看着她。 若是在以前她一定会觉着很甜蜜,可现在她却是有点气他了。 也不去跟他对视,只专注的为他穿着衣服。 等都弄妥当了,她也不说话,只低着头坐在他身边。 不断的想着,肌肉刚发生拉伤的时候冷敷是最好的,可惜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不过余下的时间做做按摩康复还是不错的,若他真是这个症状的话,她真可以给他按摩按摩的。 等着大夫过来的时候,几个大夫不敢贸然进来,在门外磕过头请了安才又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躬身低头的往里面走。 苏婵直到这个时候,也从榻上起来了,特意让开一步,让那些大夫到齐王身边仔细瞧瞧。 除了那俩个从王府带过来的大夫外,军里的医生也跟了过来。 三个大夫头也不敢抬,躬身哈腰小心翼翼的诊断着。 也不知道这病是拖的久了,还是不好治,三个大夫的表情都如临大敌一般,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 大概的看完后,三个大夫便从暖阁内退了出去。 苏婵因为担心齐王的病情,也便跟到了外面,准备听听他们要说的话。 那名军医大概是愧于没治好王爷,头也不敢抬,在商量方子的时候,便一字一句的回道:“起初王爷行动不便,我便按着最稳妥的法子,准备药包给王爷热敷,只是王爷军情繁忙没用到,最后便用了姜樟油、肉桂油、冰片几味药,都是做稳妥的方子,只是不知为什么到现在了症状也没有好转……” 这话说的王府的大夫都茫然了,按说这个外伤并不算难治,王爷身体又好,没道理一直没效的。 那俩个大夫对视一眼,都沉默不语,纷纷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 苏婵见三个大夫闷葫芦似的,也商量不出个对策,她担心有别的变故,忙走到旁边问道:“几位可商量出了什么没有?” 从府里跟出来的那名大夫,这才小心回道:“这……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奴才们看这倒不像是有大碍的样子,想来还是要休养一阵,若是能加上热敷,想必会好的更快一些。” 苏婵听了这话,也不想耽搁着了,忙吩咐:“既是这样,你们只管去做热敷的药包,做好了交给我便是。”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早不早晚不晚的,能早点用上药最好,她吩咐完那些大夫,又回头吩咐了春晓一声,让春晓跟着那些大夫出去,等做好了热敷的药包赶紧带过来。 春晓机灵的很,一听这个忙应着去了。 等她再回去的时候,便见齐王正如同没事儿一样的坐在榻边品茶呢。 苏婵见他如此悠闲,也没说什么,只走过去,因为他的伤都在左手呢。 她也便坐在他的左侧,挽起他的袖子,一言不发的为他轻按着手臂。 这种按摩手法很简单的,她有次腿上的肌肉拉伤就是自己按摩好的。 只是他这个估计比自己的厉害一些。 她的手细细白白的,看着纤细,其实力气很大。 按上去力道非常合适。 她也不说什么,只专注在手法上。 倒是齐王放下手中的茶杯,侧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低垂的头,露出长长白皙的脖颈。 以前她总是梳很庄重的发髻,倒是头次见她头发梳的如此俏皮。 就连她身上的衣服都有些不一样。 自从成亲以来,她还是头次穿这么鲜嫩的颜色,以往大约是为了显出王妃的尊贵,她总会选些颜色沉的衣服来穿。 没想到她这样的妆扮倒是更好看了。 正在他看的入神的时候,丫鬟春晓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刚蒸过的药包。 那药包四四方方的,还冒着热气呢。 春晓用托盘端着,小心翼翼的走到王妃面前,然后福了福的回道:“王妃,药包刚蒸好了,趁着热敷上一炷香便可。” 苏婵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接过药包,小心的用药包贴在他的患处。 随后抬眸问他:“烫吗?” 倒是齐王见她做的如此熟练,又想起她推拿按摩的熟稔。 若有所思的问她:“你、在家的时候做过?” 苏婵心思都在他的胳膊上呢,也没多想,便顺口敷衍了一句:“我哥哥练武的时候少不了这疼那疼的,我做妹子的偶尔也会为他敷敷药。” 只是一说完,苏婵立刻觉出不妥了,她赶紧往他脸上瞄了一眼。 她险些忘了这里男女之防了,这里的规矩多的很,便是亲生兄妹也诸多避讳。 就见齐王表情淡淡的,也没显出什么来,她这才放下心,赶紧补充道:“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只是说完,她又觉着自己这个话漏洞百出,小时候做过,也没她这么熟练的吧…… 怎么看她这也不是做了一次两次的…… 尤其是她这个按摩手法,可是她做体育特长生的时候,特意找专门的保健师学的。 不过坐拥天下的人估计心胸都大着呢,她不由又抬眸往他脸上瞄了瞄。 见他面色平平的,目光由上而下的回望着她。 那目光沉沉的,因为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她也便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宰相肚子里都能撑船,他是胸怀天下的人,便是误会了她时不时的会给亲哥哥推拿按摩,他心那么大,也不会在意这种小节的。   ☆、第33章 在那之后他便不再说话了。 苏婵知道他平时便是这样,一天都少有说话的时候。 为了不冷场,她一面为他热敷着,一面同他说了些新城内的事儿,毕竟他离开新城有阵了,应该是想知道的。 只是说完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 苏婵便不再说了,想着他多半是累了,便同他说了一句:“殿下要是累了,便换个位置,倚在榻上舒服些。” 说完苏婵拿眼去看春晓。 春晓一直在旁等着吩咐呢,见了王妃的眼色,忙走过去拿了软垫为王爷放在身后。 等伺候着王爷躺下后,一时间室内静悄悄的,似乎有些冷场。 外面的军政不是她能过问的,王府新城的事儿他又兴致缺钱,总不好跟他讨论兵法吧? 苏婵也便沉默下来,一手为他热敷,一手拄着下巴的看着他。 知道他心事儿沉不是个喊辛苦会抱怨的人。 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想吐糟他几句,这人抗打击能力简直跟开了外挂一般。 只是人总需要个发泄口吧,总这么四平八稳的,简直跟个没情绪的怪物一样!! 再想起之前他写给自己的信,苏婵不由小小的埋怨了句:“殿下一直跟臣妾说一切安好,还挺能唬着臣妾的。” 说的时候也没指望他会回什么,可很快的,她跟眼花了一般,便看到一脸淡然的齐王,少有的眼睛眯了一下,淡淡回道:“王妃不也是一切安好?” 苏婵足足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那是在拿她之前回的“信”堵她呢? 就在刚刚?!!这位八风不动的人、堵了她一句?! 苏婵心里便咯噔了一下,从成亲到现在,他对她都是宠爱有加的,便是自己小小的抱怨下,他也不该是这样的?! 想着他一贯的好,她赶紧的审视着自己是不是越矩了。 细想起来,自己关心则乱,一会儿扒他衣服,一会儿又拿他当个孩子似的训他,好像还用眼睛瞪过他吧? 统帅三军的大男人,在闺房里被自己这样那样的,已经算是很有涵养了!! 偏偏自己还不依不饶的埋怨他。 苏婵之前还笑眯眯的脸,瞬时便跟霜打了一样。 她多半是太随意了,以为跟他够熟了,便能口无遮掩,做起事儿来也都随着性子。 她也便闭紧嘴巴,也不好再傻乎乎的再盯着他看,便跟做错事儿的孩子似的低着头。 一直等敷完药,他沐浴完毕,按以前的习惯,她这里便该伺候着他歇下了。 苏婵却是站在床边有点进退不得的。 算起来他们成亲也没多久,按说小别胜新婚,这次该是他们最甜蜜最激动的小聚。 可自己是探病来的,自然要让他养精蓄锐着。 更何况他还噎了自己一句。 此时见他坐在床上,一副等着她就过去的样子。 苏婵便有些计较,觉着多半是自己惹他不快了。 只是千里迢迢的过来,他便是身体疲了,为了男人的面子也不得不交她点公粮。 哎,自己又何苦为难他,给他添乱呢? 这么深思熟虑了一番,苏婵正要说点体贴话好往外走呢。 却见他很快的做了个让她过去的手势。 苏婵反应明显的慢了一拍,诧异的看了看他。 大概是嫌她动作太慢了,他手臂一伸,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带。 苏婵瞬时便跌到了床上。 身体还没停稳呢,她便觉着腰上一收,自己已经被他抱到了怀里。 那动作快的一气呵成,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等再抬头看他的时候,自己的腰已经被他握住了。 如同被浪头劈头盖脸的打蒙了一样,苏婵在床上完全没有了招架之力。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不再折腾她了。 苏婵却是烦躁了起来,躺下去后,努力逼闭着眼睛的当自己睡着了。 他那应该也是歇息了,她能感觉到身后的呼吸跟床褥间的滑动。 她却是有些杵了,也不知道这个算是婚内强,奸还是婚内合、奸,成亲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这样过,刚才的他都有些怕人了。 一时间她小心的离开了他身边几分,明明盖着一床棉被呢,却跟中间画了分界线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他似乎是翻了个身,手臂如同不经意般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苏婵身体下意识的便僵了下,幸好风平浪静的,他那还在睡着,也没什么后续的动作。 苏婵也便知道,他这多半是睡迷糊了,才会不小心的碰到她。 她便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往身后看了看。 见他呼吸均称,像是睡熟的样子,她也便小心翼翼的翻了身,准备躲开他落到自己身上的手臂。 只是手臂躲是躲开了。 可看到他竟然跟没知觉似的压着受伤的肩膀,苏婵忽然别扭了下。 他这样睡,难道不难受嘛?伤口不疼嘛? 她默默的叹了口气,小心的凑过去,正要试图让他翻个身内。 结果在接近的瞬间,他忽然的睁开眼睛。 苏婵原本是俯下身的,在黑暗中,俩个人瞬时便对视了下。 苏婵心口便是一紧,赶紧解释道:“我看你睡觉压到了伤口,你翻过身去吧……” 话未说完,他已经把她压到了身下,把她整个的抱住,如同抱枕一样的抱了个满怀。 苏婵立刻便想起之前的狂风暴雨了,那动作激烈的都要把她晃的散架了! 瞬时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她身体便紧绷着了。 他的嘴唇凑了过来,身体被他压着,明明也没觉着他有多沉,可身体却一点都动弹不得。 他的嘴唇跟想象中一样,他离开她嘴唇的时候,眼睛复又睁开来。 身体紧密的贴着,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他的手滑过她的头发,渐渐的手指落到她的耳垂旁。 他压在她的身上,目光由上而下的望着他。 苏婵不知道怎么的便想起了林间的猛兽,在林子里饿急眼的豹子不会就是这样的吧? 在他俯身的时候,她都以为他会咬自己呢,他却只是又一次的吻住了她的嘴唇。 好像她是什么美食一样,舌头在她嘴里滑动。 以前也这样被亲过,只是没有这么长过,现在有种怪怪的感觉,真的有种在被他品尝的错觉。 已经感觉到不到嘴唇的柔软了,所有的感官都被他的舌头搅动拨乱。 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刻意的,他的牙齿会轻轻蹭到她的下唇,像是在提醒她做出反应。 渐渐的苏婵都要窒息了,她赶紧尝试着用鼻子去呼吸。 只是远远不够。 他像连她肺部的空气都要吸走。 直到第二天苏婵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第二天再看到他周正平静的眼眸的时候,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昨晚做了场很过分的春。梦。 他早已经起来穿好了衣服,见她试图从床上起来,他望了眼外面还在黑着的天,缓缓说道:“还早呢,你再歇会儿。这里不如王府好玩,你若是烦了可以唤陆总管给你安排几个内侍唱唱戏。” 说完他像是怕她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陆言本人也会唱,他唱歌最好的一出是碧玉簪,你若是喜欢,让他亲自给你唱。” 苏婵倒是没意外,宫里的内侍为了哄着主子开心,一般都会学点玩意的。 而且陆言那个人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唱戏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最会学的最好的还是弹得一手古筝呢。 等齐王出去后,苏婵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倒不是故意赖床,实在是身体被折腾多了。 一直到天光放亮,春晓才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 估计是怕她饿肚子,想问问她要不要在床上用早膳。 苏婵这才从床上起来,让春晓服侍着洗漱完毕。 等坐到梳妆台的时候,她来的匆忙,元香那丫头虽然给她收拾了贴身的东西,可是贵重的首饰却是没给她带几件,也是怕她们路上慌张,有个查看不到的再丢了。 只是这下却有点难住春晓了,她对着王妃的头发便有些犯难。 苏婵见了便笑着说道:“我正喜欢素净几天呢,你只管梳个同心髻,稍微的插朵绢花便好。” 春晓这才得笑嘻嘻的拿了梳子为她拢头发。 等收拾妥当,闲暇的时候,苏婵便想出去逛逛。 只是总兵府看着很大,其实里面能逛的地方却不多。 很多都已经封了院子,她能随便走动的只有主屋子这附近,而且真没什么好看的。 都是呆呆板板没有任何灵气的建筑,既没有王府的精致,也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 逛了半天,苏婵便觉出无趣了。 只是齐王提议的找人过来唱戏,她却觉着没必要。 再说陆言那个人最近见她都是给她后脑勺,苏婵也是不想见他。 最后苏婵也便破天荒的让春晓去找了一些女红过来。 不都说男子上战场,女主守家园嘛,她闲着也是闲着,没准忽然就能点亮女红的技能点呢? 这么过了几日,苏婵原本是等着齐王好的差不多了,便回王府呢,却没料到,他的伤却是始终没有什么好转。 按说他那个伤这不算什么大事儿,没道理这么多大夫都看着呢,她也是按摩保健加热敷都用上了,还是不见好吧? 他嘴上不说,可是瞧得出来他晚上的动作还是有些迟缓,怎么也是还没好利索的样子。 苏婵心里便有些犯嘀咕,疑心是不是大夫诊断错了,可是晚上细细的摸过他的胳膊,肌肉的感觉也没什么问题。 苏婵不由的便想到了夜里的那些事儿。 最近俩人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似的,情难自禁的时候,便是神仙都难以留意到胳膊肩膀的伤。 苏婵便有些愧疚,觉着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这么一想,苏婵也便考虑着要不要回王府,反正她在这里除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外也做不了什么,他又不是缺人伺候的,还不如她回去,让他清静几天。   ☆、第34章 春晓小丫头倒是个真机灵的,过来没多久便边边角角的打听出来不少事儿,等打听出来,她便跟献宝一样的说给苏婵。 自从齐王到了与庸关,便没有举行过一次主动出击,都是以防守为主。 中间撤退派跟出击派互相扯皮了一阵,都被王爷分去了南北两关。 此时贺北的大批人马都分散在关内操练呢。 只是总窝在关内终归不是个事儿,再加上那些阿卡那族的人耀武扬威的,时不时的过来骚扰攻城。 听说后面还有别的部族听见了消息也在往这边聚呢,关内的人难免便会说些不好听的。 苏婵一边的做着如意结,一边听春晓说外面的那些事儿,状似不怎么往心里去,其实她脑子已经转起来了。 能带着千军万马造反的人,压根就跟懦弱不搭界。 别说是这些外族入侵了,便是中原腹地,他都趟平了。 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她虽然百家姓都没读完,可孙子兵法却是看过的,记得有个以逸待劳,便是说守关的,所谓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亦柔。 对方筹谋已久,这个时候出击能占到便宜才怪呢。 一想明白这个,她也便说道:“春晓,你不用理那些事儿,外面的人爱怎么说便怎么说,王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咱们内宅的人也不用去管那些,来,来帮我把这个穗子弄好,我一会儿要用。” 春晓一听这个,忙坐在小坤凳上,帮着编穗子,只是一边编一边忍不住的偷偷瞄王妃手里的做的如意结,要不是王妃之前跟她提过要做个如意结,她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春晓几次想开口,让王妃别做了,她都代劳了得了。 只是见王妃做的还挺上心的,她也便忍了下来,不住的拿眼睛瞄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倒是苏婵有点点小满意,这如意结比上一个强多了,怎么看也有点中国结的意思了。 至少不是线疙瘩了。 而且编这个特别适合打发时间,又能静静脑子。 一面编她一面琢磨怎么跟王爷说自己回王府的事儿。 而且她当初出府的时候也没明说,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王府那是怎么个情景呢,估计香寒都要担心坏了。 等编累了,苏婵又坐在暖阁内休息了会儿。 一直到了晚些的时候,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苏婵又亲自到膳房去盯着那些膳房的师傅做晚膳。 这里饭菜不如王府的丰盛,齐王原本便是个不讲究的,到了此时又特意下了口谕,让膳房一切从简。 只是他不在意可以,她却不能马虎,再说也不是非得山珍海味才行,普通的家常菜,只要营养搭配合适也挺好的。 这次膳房准备的是鸡汤煨冬笋、松瓤鹅油卷,外带嫩嫩的小白菜。 荤素搭配的着,尤其是深秋初冬的时候看到这么嫩的鲜菜让人很舒服。 她正看着的时候,膳房的管事倒是几步走到她面前,垂首问道:“这……过几日便是冬至了,按理来说是要做冬至饺子的,咱们与庸关往年都会做胡萝卜羊肉、鸡肉冬笋馅、三鲜馅这三样,今年王爷在这呢,不知道王爷有什么偏好没有?若有的话,我们也好早备下,不然这里天寒地冻的,只怕越到后面越不好找到新鲜的菜式了。” 苏婵倒是忘了冬至的事儿了,别的地方冬至也就是吃个饺子,贺北这里天寒地冻的,一旦进入冬至就意味着大家都要缩在房里捱着寒冬了。 所以到了冬至这日,贺北这边,不光是百姓还是大户人家,都会好好的准备一番,算是提前过个小年。 对她来说她还是头次在贺北过冬至,不过记忆中这位齐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偏好的饺子馅。 她也便回道:“今年不比往日,一切都从简,捡着最常年的弄两样便好了。” 那膳房管事的见王如此说了,也便弯腰退了出去。 等晚膳收拾妥当,天色渐渐暗下来后。 最近齐王回来的忽早忽晚的,苏婵也都习惯了,反正那几样菜早都备出来了,汤菜也都煨着呢。 她也便回到暖阁内,倚在榻上编如意结,越编越觉着自己编的像模像样的了。 她正全神贯注着呢,齐王已经从外面赶了回来。 他身后跟着十来个伺候的,陆言最近被委了个督查的职位,最近倒是不怎么在他身边伺候着。 等要进到暖阁的时候,齐王不知道怎么的便放缓了脚步。 以往只要他刚进到院内,苏婵立刻便能听到他的脚步声迎出来。 在要进院的瞬间,他却是有些好奇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的王妃在后宅内都会做什么。 昨夜问她,她也说的含含糊糊的。 一想起那些,他忙对身后的人做了个停下的收拾。 瞬时那十几个伺候的内侍护卫纷纷停下了脚步。 他再往里走的时候,刻意的放轻了脚步。 他这样放慢脚步,那些亲随个个都是机灵鬼,立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等他进到暖阁的时候,春晓倒是瞧见他进来了,只是一等见到王爷房在嘴边的手势,小姑娘立刻便垂着头退出了暖阁。 一时间诺大的地方,只有倚在榻上的苏婵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手里拿着半成品的如意结,忍不住的对着蜡烛的烛光照了照,这一照,苏婵才瞧见已经进到暖阁内的齐王。 她瞬时便楞了住,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齐王早便看见她对着一团红绳笑呢。 他不由多看了一眼那些红绳,见她笑的一脸暖意,他也不打扰她,只静静的看着她。 等她发现了自己,他才走过去,坐到榻上,伸手从她手中接过那个东西。 苏婵却是诧异了下,忙往外看了眼,见春晓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她这才纳过闷来,这是王爷想悄悄的进来看自己啊?! 这种事放在普通的情侣夫妻身上都不算什么,苏婵却觉着可不思议了呢。 他也会做这样的事儿嘛? 她还以为他做事都是四平八稳八风不动的呢。 刚一走神,自己手里的如意结便被他拿了走。 苏婵脸都红透了! 她做的这个东西还没打算给他看呢。 按进度表来说,现在的成品率只有百分之零点六啊!! 他含笑的拿着那团红线,通过仔细的辨认,已经大概的猜出她要做的是个什么了。 中间有个结点她做的不大好,松松垮垮的。 他一手拿着,另一只手扯了扯两边的线。 苏婵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很快的他便把松的地方都整理好了。 弄好后,他把如意结交到她手里,望着她脸颊便的梨涡道:“果然有梨涡的人爱笑。” 按说在战争前线,便是不愁眉苦脸,也该是忧心忡忡的,她除了为自己的胳膊忧心外,好像完全不在意外面的战事如何。 苏婵却是理所当然的回道:“爱笑不好嘛,难道王爷想我天天忧心忡忡的,而且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俗话说的好严冬不萧杀,何以见阳春,那些蛮族现在看着兵强马壮的,可等严冬来了,他们的好日子也便到头了。” 说完她特意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态度,在听了她的话后,他伸出手,在她头顶按了一下。 以往他都是很轻柔的揉她的头发的,这次他手上的力道却是大了一些,像是在拍拍她的头?! 这个动作很容易让她产生点微妙的联想,比如主人在拍宠物? 不过从表情看,他倒是很受用似的。 等他收回手后,苏婵想起晚膳的事儿,赶紧吩咐了外面一声。 与庸关这地方比新城冷得多,再来这里也没王府里那么多讲究,为了省事也是为了保暖,苏婵都是习惯在暖阁内用晚膳的。 很快春晓便领着膳房的人依次过来,把饭菜布置妥当。 等试膳的人用完下去,苏婵便开始对着他劝膳。 天气越来越冷了,她在宅子里还好,怎么都冻不着,他可是短不了要出去看的,多吃身体才能强壮。 用过了膳,苏婵又同他歇了一会儿,既然他都看到她百分之零点六的成品了。 她也便不瞒着他了,索性把针线娄都拿了出来给他看。 里面的东西很多,还有一些做头花的绢丝。 他没特意看,只是大概的扫了一眼,嘴角很快的便又含上了笑意。 苏婵也是有心要为自己找回场子,便凑了过去,说道:“殿下,别看我女红不好,可是臣妾却有别的好处。” 说完她便挽起袖子抱住他的左胳膊,有规律揉着他的胳膊。 知道自己的按摩他很受用,在按了几下后,她便抬起头来笑眯眯的问他:“怎么样,是会打结好,还是会给王爷您推拿好呢?” 话音刚落,他手臂一抬,便把她收到了怀里。。 苏婵早习惯他这这样强势的抱着自己,也便瞬时倚在他怀里,反手抱着他。 以往被他抱在怀里,她都会乖乖的任由他抱着的。 这次她却有点蠢蠢欲动似的,尤其是视角扫到他头上的灰色发簪。 男人的发簪跟女人的不一样,一般都是又长又粗的,而且也没什么好看的花纹。 他这根发簪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上面也没什么纹路。 她贸然的这么拔了下来,瞬时他的头发便滑了下来。 男人的头发跟女人的其实是有点区别的。 跟她的比,他的头发有点硬硬的似的,而且细看的话,发芯也要粗一些。 见自己的头发被她弄散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她。 让她蜷缩在自己的怀里,随后说道:“你过来有阵了,你带的衣服怕是不够用,我已经让人回王府去取了,你若是想起什么,也一并吩咐下去,等冬至到了,地面一上冻,路便不好走了。” 他很少这么细致的同她说什么。 他在这种地方其实是很苛待他自己的,都恨不得同那些将士同寝同食才好。 也因此苏婵一直没觉着辛苦的。也没想过让谁去额外照顾自己,她只求着不要添乱。 此时听他这样说,她沉吟了下,把他的发簪放在小桌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用脸颊贴着他脸颊的说道:“王爷,臣妾正有事儿要同您商量呢,臣妾很想陪着您,只是我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与其麻着人往这里搬东西,兴师动众的,还不如我回王府去,省得王爷百忙之中还要为我分心。”   ☆、第35章 在她说完这些后,他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沉吟了下才道:“不急在这几日,等冬至后再回吧。” 苏婵听后也没说什么,毕竟冬至是个正经节日,也不差这几日,也便点了点头应道:“那我就陪着您过了冬至再走。” 说完她的手轻抚在他手臂上,小心的为他揉捏着:“正好臣妾还能给殿下多推拿几日。” 第二天苏婵起的不是太早。 等起身的时候,春晓忙进到寝室内伺候着,为她穿上衣服。 原本总兵府没留着什么丫鬟,这个时候特意找了几个过来伺候,只是毕竟是这种地方的,好一些的都被总兵副总兵夫人带走了,此时留下的都有些笨拙。 春晓试了试铜盆的水温,然后搅了帕子给她擦着头脸,然后细细说道:“王妃,听说今天香寒姐姐她们便要过来了,已经有人过来收拾旁边的厢房了,说是腾下地方,到时候人手多了,王妃在这里住着也舒服些。” 苏婵便是一愣,忙道:“不是只让人取了一些衣服嘛?” 春晓忙道:“不止是衣服,还有王妃您在王府内惯用的那些都取了过来,这里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只靠咱们手边的这些东西可是不够。” 苏婵便有些意外,没料到齐王一声令下,这个动静还挺大的。 果然等到了晚上的时候,香寒她们乘坐着马车便到了总兵府外。 香寒早急着要见王妃了,等往总兵府里走的时候便快了几步。 不过在这种地方,丫鬟少是少些,可是粗实的婆子却是多的很,便是她们这些房内伺候的丫鬟,都有婆子带着小轿等着了。 所以等香寒进去的时候,便看到了两个小轿子在那候着呢。 香寒忙喊了身后的元香一声,俩人前后的进到轿内。 与庸关内地方大,总兵府建的四四方方的,一路走过去,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到了正房处。 因为是领兵的人住的地方,房子建的一点都不秀气,也没什么亭台楼阁那些。 不过是些内眷住的地方。 倒是领路的内侍说里面有个戏台,平时总兵府里的女眷会在那听听戏。 只是非常时期,谁会显得在这里听戏。 等香寒她们到的时候,苏婵正在房里担心呢,毕竟是天冷的时候赶路,也不知道香寒她们顺利不顺利。 正想着呢,忽然便听见外面穿来脚步声。 那些下人婆子,这个时候都知道王妃在里面歇着呢,进到院子里也不敢喧哗,只低头把轿子停下,待香寒元香俩个人从轿子内出来后,重又抬着轿子往退了出去。 倒是苏婵已经透过窗纱看到了里面的香寒。 她便要从榻上下去,只是还没穿好鞋子呢,香寒已经快走几步到了。 小姑娘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因为着急手里的包裹都没来得及放下。 一等见到苏婵,她便左右打量了打量王妃,见王妃起色还好,便深福了一福的道:“王妃,您可让香寒好等啊,奴婢还以为您就过来几日呢,若是知道您在这里待这么久,您便早该把我带过来。” 苏婵知道这丫头多半是担心自己了,忙笑着说:“不碍事的,你现在过来不也正好。” 香寒却是叹了口气的:“王妃您啊,奴婢皮这样厚,来的时候都觉着路上天寒地冻的,您在这里能不辛苦嘛?” 说完香寒便转过头去。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抬东西的内侍呢,她赶紧让那些人从箱子里取了几个软毛垫子。 小心的放在榻上。 随后又让人把火盆拿了进来,点上金丝无烟炭。 随后香寒又让人把房里的茶具都挪了出去,重新从箱笼里取了王府内的。 一面摆一面说:“那些哪里是王妃你该用的,咱们王府里的东西哪一件不是有规制落款的,便是茶杯都比那些好看。” 说完又扭头看着几个小内侍往里搬衣服箱子。 元春是个稳妥的人,只是做事慢悠悠的,这个时候才走到寝室内。 她亲自押着首饰盒子进来。 见到苏婵后便福了一福的问道:“王妃,奴婢把您赤银珍珠簪子、丹砂点翠朝阳挂珠钗、卷须翅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拿了过来,王妃若要用什么只管唤奴婢便是。” 苏婵知道元香稳妥,心疼她们一路辛苦了,也便吩咐道:“你们看着把东西放下便去歇着吧,赶了那么久的路,这些东西明天再收拾也不迟。” 只是元春都下去了,香寒却是没走。 苏婵见她像是有话说的样子,便看了她一眼。 香寒像是有些踌躇似的,等房里房箱笼的太监都退出去了,她才小心的走到苏婵身边,压低声音的说道:“王妃,您不在王府的时候,苏少爷担心咱们这边,只是那些话不好写下来,便让咱们苏府的人带了个口信。” 苏婵见香寒表情很严肃,她心里隐隐紧张起来,脑子快速的转动着,想着难道是苏府出了什么事儿?可是不该啊,记得这个时候,苏府里风平浪静的,朝廷上不过是等着太子登基而已,还能有什么事儿? 香寒面色凝重的又凑近了些:“苏少爷知道咱们这边不太平,总兵陶如舒大人写了奏章请朝廷派兵,只是被太子驳斥了回去……” 苏婵立刻便明白了,她是重生的人,早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可是她哥哥是不知道的。 此时知道贺北有了战事,家里唯一的嫡女又在贺北呢,她哥哥能放心的下才怪。 还真是她疏忽了,她该早点让人捎个口信给她哥哥的。 不过能说什么呢? 这里的战事本来就紧张,苏婵也便叹了口气的道:“我明白了,这是哥哥在担心我。” 估计不光是她哥哥,便是她娘亲都要睡不安稳了,便是愚忠的父亲到了这个时候,也会忍不住的心里嘀咕几句太子的不是吧? 而且哥哥的口信都捎到了,那么齐王……肯定也早知道了。 他们一家隔着千山万水尚且寝食不安的为她担心,哥哥还特意找人偷偷捎了口信。 而且做这种事儿的时候,她父亲肯定是知道的。 按理说便是有了亲眷这一层关系,朝廷官员也不能私下结交亲王的。 她父亲那么迂腐的人,能做到这步,果然是天下父母心啊。 苏婵心里感动着,可另一方面也越发觉出齐王的孤立无援。 “我明白了。”苏婵亲拉着香寒的手道:“这话你说过便忘了吧,毕竟是有些犯忌讳的话。” 香寒是个机灵的,很快回道:“我晓得的王妃,倒是如此一来,王妃在这里……” 下面的话不光是不能让外人知道,便是王府里的人都不能听见。 真的是只有自己人,贴心的好才能说的了。 “只是王妃,您若一直在这里可是不妙啊,我在王府的时候听人说,那些蛮人连人都吃的,而且身上长着毛,别人砍一刀便会倒,那些蛮人砍好多刀都不会倒,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朝廷又不肯派兵过来,王妃……您还是要早作打算才好。” “什么叫早做打算?”虽然是为自己好的话,只是这话说的便有些糊涂了,“我便是退能退到哪去,若是与庸关收不住了,您以为王府里便是安全的嘛?行了,这些都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你先下去歇息吧,明天早起我还要你教我编如意结呢。” 香寒这才垂首退了出去。 而且不知道是香寒带来的话,还是临近冬至的原因。 等香寒出去后,没多会儿狂风便刮了起来。 那风呼呼的,像是能把人吹走一样,此时火盆烧的旺旺的,只是天气就跟骤然降了温一样。 亏得香寒她们来的及时,春晓赶紧找了碧霞云纹霞帔为她披了上。 苏婵却是忍不住的总往窗外看。 看着外面的树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她不由的担心起齐王了,这个时候王爷还会回来嘛? 若是回来的话,刮满身的沙子不说,便是穿的再厚也要挨下风的。 这与庸关内的风比贺北的还要硬,简直就跟小硬片直接擦在脸上一般。 而且天色已经黑了,只怕路也不好走,她正这么想着呢,倒是看到有人在打着一组灯笼在往她这里走。 苏婵立刻便认出了那组灯笼,她赶紧下到榻下,原本该等着春晓为她穿上鞋子的,她却有点等不及了,汲着鞋便往外走去。 也不等春晓过来开门,她一下便把门打了开,瞬时那风刮的她身上的碧霞云纹霞帔险些飞出去,她的头发也有些被吹乱了,耳朵上挂的绿色坠子更是随着风紧着摇晃了几下。 风卷着深秋的几片残叶,刮带着贺北特有的砂砾,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这样的沙尘笼罩住了。 黑夜下,廊下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刮灭了几个,光线比以往还要暗上很多,可她还是一眼便看到了他。 黑烟中,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明亮,在望下去的时候。 等对上他的视线时,齐王的步子不由的停了下。 如同被什么打到一样,他静止在那处。 倒是苏婵快走几步,从台阶上急急的走下去,着急的抓着他胳膊的说:“快进屋吧,风太大了……” 说着不小心的灌进去口冷气,她不由的咳嗽了几声,嘴里都跟带进了沙子似的,嗓子里沙啦啦的很不舒服。 齐王很快的掀开身上的披风,不由分说的便把她裹在了披风内,苏婵贴着他的胸口,跟之前的冷风比,他的身体暖暖的,胸膛宽宽的。 她紧紧反抱着他,俩人互相搂着对方的进到暖阁内。   ☆、第36章 之前的那场风刮了足足一夜,到了第二天便跟隆冬降临了一般。 隐隐的已经有下霜的感觉。 之前还是土质的地面,渐渐的硬了起来。 第二天天刚亮,春晓早早的起来,穿戴整齐,便大澳了院子外找了几个粗使的婆子,指挥着那些婆子内侍们收拾院子。 搬了早先收起来的俩个鱼缸,冬天天虽然冷,可是这种锦鲤是不怕冻的,放了水又放了鱼进去。 鱼在里面很快的便适应了环境,悠闲的游着。 锦鲤这样东西一则是讨个吉利,二来院子里空荡荡的也不像个王妃该住的院子。 只是还是显得有点空,毕竟是冬天了,也没什么好装饰的,春晓又进到堂屋内,悄声的问过香寒。 随后春晓再出来的时候,便带了五六个内侍从别的院子挪了两盆耐寒抗冻的盆栽过来。 做这些事的时候,众人都是静悄悄的,生怕会吵到还在酣睡的贵人。 一直到太阳都挂起老高了,苏婵才打着哈欠的醒过来。 她随后揉了揉眼睛,从窗纱那透进来的光线柔柔的。 苏婵嘴角带了一丝笑,等从床上坐起身,便看到昨夜她同齐王一起编的如意结早不知道去哪了。 昨夜齐王回来后,用过晚膳,晚上歇息前,他不知怎么的问她如意结编的如何了。 那如意结当时只编了一半,等她拿出来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便跟着她一起编。 编的也不怎么好,没想到稀里糊涂的睡下后,倒是找不到那个如意结了,想来那东西太小了,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 坐起身后,她透过窗纱习惯性的往瞟了眼,很快的便看到院子变了个样似的,整个地方都生机勃勃的。 而且不光是外面,暖阁也是布置一新。 冬天虽萧瑟,可是靠着香寒她们几个小丫头的妆扮,这里倒显得舒服热闹了起来。 倒是一直在堂屋候着的香寒等人,一等听见暖阁内有动静,忙走了进来。 见到王妃正透过窗纱看院子呢,香寒便笑道:“王妃,这里天气冷,奴婢们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是给王妃选了几个玩意看看,省的院子单薄不像个样,倒是后面的有片梅树林,奴婢猜着若是梅花开后,必定是漂亮的。” 苏婵知道香寒做什么都是为了让自己高兴,也便笑着说道:“还是你有心,只是你们长途过来,一大早的起来做这个多累。” 外面还能叫些内侍婆子们做,她屋内的东西,多半是香寒亲自带着那俩个丫头做的,而且为了怕吵到自己,只怕这些丫头们还要把脚步放的轻轻的。 “这有什么累的。”香寒靠过来,为她穿上早起的衣服。 元香手里端着铜盘,香寒伺候着王妃洗漱后,又拿起梳子,准备为王妃梳头。 王妃的头发摸在手里跟黑缎子似的。 香寒好久没给王妃梳头了,便想露一手,这次特意为王妃梳了一个坠马髻,等梳完,又斜插了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 只是在装扮耳垂的时候,香寒迟疑了下,面对着元香捧着的首饰盒,有点拿不定主意。 最后便取了两幅耳环,亲自拿到苏婵的面前,左右摇摆的说道:“王妃,这蓝宝石珍珠耳环、红翡翠滴珠耳环都好看,蓝色的透亮,红色的有鲜起,不知道王妃更喜欢哪一副?” 那俩个耳环原本便是难得一见的真品,哪里分得出好坏,苏婵倒是想着冬天来了,到处都是冷飕飕的,便选了红翡翠滴珠耳环。 香寒忙为王妃小心戴上,然后举着铜镜,让王妃看清楚。 那耳环坠子很长,苏婵对着铜镜照了照,戴上红翡翠滴珠耳环后,倒是趁着她的肤色越发的白净了。 等收拾妥当,又用了早膳,苏婵这才要到暖阁外走走。 只是天气果然是降温了,她明明穿着披风内,可到了外面还是瞬间觉着脸皮都紧了一紧。 等到了鱼缸那,低头一看便看到早起才弄的鱼缸,此时表面竟然都隐隐有些浮冰的意思了。 这个天气还真是作孽,简直能把人冻直了。 一呼吸都能感觉到有白雾从鼻尖露出来。 幸好里面的鱼浑然不知似的,游的一派悠闲,她抿嘴笑了笑,正看着呢,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鸟鸣声从身后传来。 苏婵这才抬头往廊下看了看,就见廊下挂了个鸟笼。 苏婵都意外了下,没料到香寒她们还真是带全了,便连之前她在王府里养的那只秋雀都带了过来。 此时笼子里的小家伙争转着黄色的小米粒似的眼睛,在左右晃着小脑袋的看新地方呢。 等苏婵过去的时候,便发现这小家伙长的还挺胖的,尤其是胸口的羽毛,毛茸茸的,一看便很暖和。 虽然外面很冷,不过秋雀这种鸟一直都是怕热不怕冷的。 而且瞧得出来,小家伙换了新环境还挺高兴的,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叫声都明快了几分。 苏婵走过去的时候,便用手抚着笼子问它:“你你还记得我嘛?” 小家伙低着头小脑袋像听懂了一般,头顶有朵羽毛还竖了起来,跟个冠子似的。 苏婵越发的想笑。 只是天太冷了,出来了没多会儿,香寒已经担忧的说着:“外面冷,王妃仔细冻着,还是回暖阁吧。” 说完便要搀扶着她往暖阁去。 苏婵这才重新回了暖阁。 早在几天前,屋内的地龙便在烧了。 这个时候因天气骤然冷了下来,地龙烧的旺旺的。 一直在暖阁内还觉不出什么,此时从外面进来,便觉着暖阁内一股热气。 趁着她出去的功夫,留的暖阁内的元香还让人把桃木四扇围屏摆了上。 等苏婵再进到暖阁的时候,便看到自己的那一方软榻跟个小天地似的。 桃木四扇围看似材质普通,可是细看便会知道里面的玄妙,看着有镂空一样的雕刻,可是每一个镂空都不是雕透了的,反倒是弯弯曲曲,几个镂空连在一起,既可以透气,却不会通风。 苏婵第一次看到这个屏风的时候都惊呆了,不得不说在有限的技术内,这些名匠们简直手艺逆天。 等进到暖阁内,苏婵也没什么好做的,便上到榻上半倚着。 香寒忙在小坑桌上摆了一些吃食,又把针线娄拿了出来。 苏婵也便叫着香寒跟自己坐到暖阁内,她也不拘着这些丫头们,又让春晓元香俩个也拿了个人的茶杯过来,只是春晓元香哪里敢坐在榻上,只搬了俩个小坤凳陪坐在下方。 四个人在暖和和的房子里一面喝着茶水,一面做着针线。 倒是香寒想起冬至的事儿了,不由的问了王妃一句。 苏婵一边顺着如意结,一面说道:“非常时期,咱们这里吃的好穿的暖已经可以了,这样的节气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从简便是。” 说完她顿了下的又道:“说起来倒是我的疏忽,自从我到了这里一直都在想着王爷的饮食起居,可是这天一边比一天冷,咱们在暖阁内尚且觉着如此,更何况那些戍守边关的将士们了,那些人保家卫国的,拿的也不过是微博的俸禄,便是战死沙场也不过是马革裹尸。” 她是真的经历过战争的人,知道战事的残酷,更何况这场战事是卫国战。 这么一想苏婵也便说道:“不如我拿银子出来,让伙夫到那天好好的准备准备,也算是给那些戍关的将士加个菜。” 香寒知道王妃是个心善的人,忙点头应了下来。 而且这种事儿怎么也是个好事儿,不会犯什么忌讳,不过是给将士们吃好点罢了。 苏婵不大懂外面的米面油加个,在那又同香寒春晓几个商量了下具体拿出来的银子。 这些丫头们各个都有自己的绝活,不管是计算还是对市井的了解。 等商量好了,苏婵便让元香去取银子。 这么风平浪静的,苏婵在总兵府里住的都要忘记自己这是在战区了。 时间倒是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冬至那天。 很幸运的是原本时不时便要冲击着城墙的蛮人,最近一阵倒是偃旗息鼓了,好像他们也要准备过冬日一般。 苏婵没有特别的准备,不过是普通的菜式外加了两样饺子罢了。 倒是那天王爷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苏婵从天黑的时候便在等。 一炷香一盏茶,一个时辰,俩个时辰…… 中间几次膳房的人过来瞧瞧请示,都被香寒挡了回去。 到最后香寒都忍不住了,在那小心的说道:“王妃,王爷多半是被什么绊住了,不如您先垫点什么。” 说完香寒便对春晓使了个眼色,很快春晓便端了一盘三丝瓜卷进来。 苏婵却是面色凝重了起来,齐王从没有这样晚过,之前知道蛮族好久不进攻了,她隐隐的便觉着蛮人是在积蓄力量。 她都知道冬天到后,这里冰天雪地的不好熬,那些蛮人没道理也想拖长战线的。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是太风平浪静了。 她正这么想着呢,忽然便听到如同闷雷一样的声响,从与庸关的方向响起。   ☆、第37章 与庸关早在齐王到来之际,便在加固城墙,中间关内也曾迎击过几次蛮人的进攻,可这一次与任何一次都不同。 从傍晚开始,当夕阳在西方慢慢落下之际,一些黑色的影子蠕动着,好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在慢慢的向与庸关内靠近。 起先是一声并不怎么明显的号角声,当与庸关上的将领登上城墙向西方望去的时候,眼前看到的便是黑压压的一片移动的战阵,在落日的余晖下有节奏的前进着。 鸦雀无声中,只有风在沙沙作响。 城墙上无数的人屏住了呼吸,敌人正在移动着,与之前的进攻不同,以前会用骑兵快速冲杀的敌军,这一次的行进速度却是意外的缓慢。 萧杀笼罩着整个与庸关,落日的余晖照在守城将士的脸上,许多人都明白,他们中有许多人讲熬不过去这一夜。 这是战场上非常罕见的一幕,没有骂战没有进攻,所有的军士都在按部就班的做着准备。 握着弓箭的弓箭手沉默的望着黑压压的行进而来的步兵,不远的地方还有骑兵同样远距离攻击的弓箭手,那些蛮人握着长矛、刀剑,他们长途跋涉而来,为的便是攻入与庸关内烧伤抢掠。 旌旗在风中烈烈作响,先遣队、重骑兵,督军,阵列分明。 刚刚吃过冬至饺子的士兵们,沿着与庸关内的官道疾驰而来,在登上城墙之际迈着有条不紊的步子,在城墙上的甬道中移动着,按部就班的按照口令寻找着最合适的位置。 城外原本该有一些树木的,可守城的将士为了视野宽阔,早在很久前便让把那些树都砍掉了,此时往城墙下看去,一无遮掩视野极佳。 齐王身上披着软甲,眼中映射着城墙上星星点点的光亮,无数个火把点燃着,火光照得城墙上恍如白昼。 与此同时城外大片的空地上,越来越多的火把出现。 星星点点的到了最后宛如燎原之势。 每一个火把下都是一个士兵,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火把所召示的乃是这一场战事的残酷。 对方的人马已经要逼近到□□的射程范围了,城墙上的众人屏息凝气,紧紧的望着齐王,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 这是数年来与庸关最大的一次决战! 齐王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变化,任是再多的人望着他,任蛮人泰山压顶一般的迈步而来,他稳稳的站在此处,脸上的表情始终未曾有丝毫变化。 这个时候负责全程巡防事务的陆言匆忙赶了过来,因身着重甲不便下跪,陆言在见到齐王后,只得单膝跪在地上回禀道:“王爷,奴才巡视发现南城墙有些薄弱,已命人去加固了,只是王爷您是军中统帅,万不可亲涉险地,请王爷移步。” 守城的时候刀剑无眼,万一有个失察伤到王爷,可是天大的罪过,更何况之前王爷守城的时候便被流箭所伤,这个时候万万是不能让王爷再冒险了!! 齐王听罢,却是淡淡的回道:“无妨。” 随后齐王望了身后诸人一样,身后除了他的那些亲随心腹外,总兵陶如舒副总兵柳云两个废物也还在呢,他特意把这俩个废物安排到了自己身边,防着便是一旦战事吃紧,这两个废物临阵脱逃会乱了军心。 此时总兵陶如舒果然不断的用眼睛望着他,显然是不愿意还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齐王看在眼里不易察觉的浅浅一笑,他很快调转视线,目光往城下望去。 对面要与自己一较高下的乃是阿卡那族的大帅阿达卡汗。 在沉吟片刻后,齐王的一向低缓的声音,稍有的微微扬起一些,“诸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望诸位以进死为荣,退生为辱,今我在此处与儿等同在,临阵脱逃着杀无赦!” 众人听了纷纷跪下,一时间慷慨激昂道:“誓死追随王爷。” 与此同时趁着夜色,蛮人特有的冲锋号角响起,随着山洪海啸般的冲杀声,不出所料,负责第一批攻城队伍的,乃是蛮人最常使用的骑兵。 那些骑着彪骑的骑兵不怕死般的往城内的方向冲来。 在进入射程的瞬间,城上□□齐发,无数骑兵应声落地,战马横在空阔的战场中央,发出阵阵的嘶鸣。 让人心生寒意的是在,在这样的反击下,那些蛮人竟然一批接着一批的冲了过来,仿佛不知道两军之间的那个空隙是死亡之地一般,不断的冲击着,不多会儿数百人都成为了尸体,还有些没死透的战马在试图站起来,只是很快的那些战马因支撑不住,重又倒了下去,有些没有受伤的战马,此时背上空荡荡的,它们的主人已经成为了城下的尸体。 没有主人的战马犹豫着徘徊着,终于也被□□射倒。 一时间两军之间,陈列了数百具尸体。 城墙上萧杀之气弥漫,所有的人今夜都将大开杀戒。 血气充满着每个人的面孔,齐王却是面沉如水,目光清冷。 他从十五岁便被派到了这种地方,大大小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恶战,以下犯上的下属,包藏祸心的侍从,还有与京城截然不同的气候,狂风严寒,一如他脚下的与庸关一般,他从出生起的那一刻,他便退无可退。 在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不断涌来的骑兵中终于出现了漏网之鱼,在躲过了最初的攻击后,那些侥幸脱逃的骑兵,乘着战马飞快的奔驰到黑色的城门下。 他们将手中有黑色桐油,向城墙上泼洒着,在点燃后,火瞬时顺着那些桐油开始燃烧起来。 久经考验的与庸关城门,是由厚重的木材建造而成,外面包裹了沉沉的铜皮。 此时厚重的城门正被火势吞噬着。 桐油只烧了一会儿,便被城墙上泼洒下来的水浇灭了。 只是再厚的木门,遭此一烧也要朽了。 一直看着的总兵陶如舒冷汗都要下来了,副总兵柳云也是一副吓破胆的样子,尤其是副总兵柳云,他原来有着大好的前程,不过是过来历练的,想来靠着柳皇后的提携,也是不会差的,这个时候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可便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又不能走,这位齐王爷看着像是个白面书生一般,可杀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的,每次只要对上齐王的眼睛,柳云都觉着自己汗毛直立。 战况一时间有些焦灼,更主要的是这么一烧,壮了那些蛮人的血性,此时喊杀声震天撼地。 陆言不由往齐王面上看去。 这位城府极深的齐王到了此时面色也没有一丝变化,只抽调兵马去南北侧驻守。 就在陆言不明所以的时候,便见黑压压的的步兵战阵过来了。 那些战阵第一排具是些拿着盾牌的士兵,后面的则手握长矛。 这样的阵仗一旦摆好,便会变得刀枪不入。 原本还想凭借着那些战马骑兵的尸体能够打乱下战阵中的步兵,却没料到那些人在面对同伴的尸体时,丝毫不见动容,整齐划一的踩过那些战马骑兵。 在战阵的掩护下,弓箭手的准头大失,很快的步兵依次来到了城墙下。 数百个工兵在努力的搭建着云梯。 守城的士兵很开取来对抗云梯滚石檑木等物,纷纷往下投掷着,还有一些桐油更是兜头往下便浇,很快木质的云梯便被烧了起来。 被火烧到的士兵痛苦的喊叫着,在地上打滚。 那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明明在城墙正中呢,陆言还是能听到下面凄厉的喊叫声。 城墙下明明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可是丝毫没有阻止敌人的进攻。 下一波进攻很快又来了。 不同于以往的冲锋号角,如同雷鸣声一般的战鼓被人敲响。 更多的战阵迈着整齐的步子向与庸关进发。 这才是这次攻城的大部队,齐王至此时才把手放在佩剑上,手扶着剑柄居高临下的望着数十个战阵。 “赵燕、刘子恒听令。”他很少把声音抬这么高,这一声响亮的让人为之一震。 寒夜中,贺北特有的狂风刮了起来。 把旌旗卷在一起,很快的又抖开,如同撕裂般的,发出嘶拉嘶拉的声音。 城墙上的火把被吹的忽明忽暗,便是下面那些连成片的火把也在寒风中跳动着,好像无数个闪动着催命的鬼火。 所有的人都在仰望着齐王,等待着齐王的调兵遣将。 而在此时的总兵府内,苏婵也正在仰望着不远处的与庸关。 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黑黑的雄壮的影子,所有的人都在沉默着,没有一个人能发出声音。 漫天星光下,苏婵沉默着望着与庸关的方向,她的心一点点的揪紧着……   ☆、第38章 与庸关鏖战一夜,等天光放亮的时候,城墙下早已满布尸体。 到了此时,不管是攻城的还是守城的都已筋疲力竭。 一直在城墙上指挥的齐王虽未显出倦意,可目光已经从最初的清冷,变成了如今隐含着阵阵杀意的冷凝。 随侍在旁的陆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齐王的脸色,从昨夜起便一直在旁小心的伺候着。 等太阳升起的时候,蛮人见与庸关久攻不下,天色又亮了起来,便暂退了下去,纷纷在远处的坡地上撘营建寨。 一时间与庸关上的人也渐渐的放下□□刀剑。 一片静寂中,只有两军中间陈列的尸体在默默的倾诉着昨夜的凶险。 待到这时,两边都派了些年老的兵士过去,推着车子把空地中的死尸陆续的拉回本营。 到了这一步,便是看到尸山血海,人也都木了。 城墙上的众人知道这一夜算是熬了过去,只是见识过这一夜的人都不敢掉以轻心,下一次进攻只怕不会比这一次轻松。 一直跟在齐王身后的副总兵柳云,是个能逢迎献媚的,见齐王这城守的老辣漂亮,便趁机奉承道:“齐王运筹帷幄,那些蛮人哪里是王爷的对手。” 齐王知道他是柳家的人,淡淡回道:“柳大人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柳云早听闻着这齐王为人冷清,一向不与朝中官员结交,见他如此说便讪笑着躬身让着齐王先行。 等齐王从关上下来,这里也无所谓军营不军营的,早晚议事都在总兵府内。 此时齐王便骑着马向总兵府走去,只是临到总兵府府门时,齐王迟疑了下,他虽未下场厮杀,只是刚从关上过来,难免沾了血气,他便想着先换身干净衣服再去见她。 未料到人还未开口吩咐身后的随从呢,府门处一个小太监匆匆的跑了出来。 那小太监原本是陆言拨给王妃用的,此时见王爷回来了,小太监一溜烟的跑了过来,跪在地上回禀道:“王爷,王妃吩咐奴才在这里候着您,现如今她已搬到了前书房内,请王爷移步。” 一向八风不动的齐王,听到这话少有的楞了下。 等从马上下来,随着那名小太监往前书房去的时候,便见总兵府内的灯笼少了一些。 那小太监是个机灵的,平日少有能在主子面前伺候的时候,这次得了这么个好差事,恨不得把毕生的机灵都抖出来,见王爷留意到了廊下的灯笼,便回着:“王爷,这灯笼是昨夜的时候王妃让人撤换下的,说如今关外开战了,咱们总兵府内要做长久的打算,切不可再行浪费。” 前书房离得总兵府门很近,走不了几步也便到了。 因有女眷在内,他的那些亲随大部分都留在了外面。 这处书房有些特别的地方,总兵府内地广人稀,前任总兵是个附庸风雅的人,虽然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可还是着人大动土木的建了这个梅花屋。 里面是个四合院似的地方,因梅花两字还应景的种了几柱梅树。 经过昨夜的收拾,小四合院内干干净净的。 只是还不到梅花开的季节呢,院前的那些梅花便显得有些干巴巴的。 书房内的苏婵没料到齐王会这么快回来,她从昨夜起便一直在担心着,知道这仗一旦打起来,城内处处都要吃紧,便想着与其闲着担忧,还不如给自己找些事儿做。 所以在齐王进到院内的时候,她正领着香寒几人在做针线活呢。 只是香寒哪里舍得王妃一直这样劳累,在那忍不住的劝道:“王妃,便是打完了仗,只怕前面还有许多的事儿要做呢,若是王爷一直忙到晚上,或者是今天都不会过来了,您这样一天一夜的不睡,累跨的还不是自己的身子,您若是真想当着王爷,不如便小歇一会儿,奴婢给您看着,等王爷过来,奴婢立刻唤醒您如何?” 苏婵不会做太复杂的女红,这些女红都是她找了总兵府内的人,让那些人取了一些将士还未做成的棉衣过来试着做的。 做了好一会儿了,样子虽然不大好看,缝制的却很结实。, 听了香寒的话,苏婵便道:“我这里坐着有什么累的,不碍事。” 倒是话音刚落,她便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她心里一喜,赶紧起身向院外走去。 等出去的时候,苏婵便看到穿着软甲披着披风的王爷。 齐王进到这处院落后,反倒不急着去见她了。 而是驻足打量着院内植着的那几株梅树。 听见有人从房内出来,他转过脸去,清浅的目光由上而下的打量着出来迎接自己的苏婵。 虽然是一夜未睡,苏婵脸上却不见什么倦态。 等见了他,苏婵先是上下打量了打量他。 见他安然无恙的,她一直悬着的心里终于是放了下去。 再见他像是看那些梅树的样子,苏婵便猜着他一准是喜欢梅花的。 梅花这种东西,在京内还不算不得稀奇,可在贺北却是少有的。 估计等开花的时候,比在京内还要开的好。 尤其是这书房院内的梅树,都是花匠千挑百选的选出来的,造型很有峥嵘不屈之感。 他虽然在院内未动,苏婵却是主动走了过去,少有的主动拉着他的手道:“王爷昨夜辛苦了,快进屋休息吧。” 说完便带着他往书房内走。 原本摆放了书架多宝阁的书房,此时收了一些东西,又临时摆了张罗汉床进去。 进到房内,苏婵便伸手为他解身上的软甲,只是解的不太熟练,中间有个结不大好解。 她正在着急呢,齐王倒是很快接了过去,亲自解了开。 等软甲解了,苏婵也不耽搁,亲自用早备出来的帕子为他擦了擦头脸,知道他一准是饿了。 便又扯着他坐到餐桌旁。 以前还能将就些,现在仗都打起来了,分秒必争寸土不让的,她哪里还有时间理那些规矩。 等坐下后,苏婵便张罗着说道:“王爷,快吃吧,不然饭菜凉了会伤胃的,来多吃。” 齐王往餐桌上看了看,便见餐桌上摆了俩个盘子俩个碗,两双筷子。 一盘大约是昨夜留着的轿子,一盘没有油星的青菜。 不是苏婵不想准备的丰盛点,早先为冬至准备的饭菜,在昨天打起仗后,她便只留了一盘饺子,剩下的都送给了那些守城将士的家眷们以作慰问去了。 关内这一开仗,虽然不至于现在便要节衣缩食,可是什么都要有个准备打算。 虽然再怎么严苛也严苛不到她同齐王的身上,可别人都在浴血奋战的时候,自己又怎么好吃吃喝喝的。 苏婵拿起贺北常见的干馍馍递给齐王。 怕他熬了一夜吃这种干馍馍胃会不舒服,她在要了这些饭菜后,又特意着膳房的人他熬了些小米粥。 而且这些菜都是她亲自尝过的,按说该有试毒的人,可战事情况紧张,没必要吃个饭都要那么折腾。 就连她身上的衣服她也都换过了,头上梳的是最简单的发髻,衣服也都是素色的,就连头上的步摇簪子耳环也都除了去,只留了一朵不显眼的绢花做个装饰。 见齐王已经在用餐了,苏婵又跟闲不住一般,在房内如同蝴蝶一样,趁着他用膳的功夫,她走到一边的架子处,把他的盔甲披风摆了上去。 那些软甲看着不厚,其实都是用纯银打造的,拿到手里沉甸甸的。 可架不住她力气本来便大,不光是能拿着那套盔甲,还能腾出一只手把他的披风挂在衣架上呢。 齐王都有些失神了。 苏婵刚顺好了他的披风,便见他好像在看着自己,她赶紧侧头看着他道:“王爷,是干馍馍不好吃吗?还是那东西咯牙?” 她刚吃的时候也觉着怪怪的,可这种东西非常适合这个时候吃,既方便保存,又适合随身带着。 所以她让膳房从今天起便开始做这个,做出很多来,万一总兵府外有个断粮的,随时都可以把这些干馍馍拿出去接济。 而且战事中也没什么时间精雕细琢的做膳食,只能是有什么吃什么,尽量的吃舒服点罢了。 她看着他的时候,眼睛很亮,没有修饰的头发黑黑亮亮的,简单的发髻,反倒趁着她肌肤赛雪。 便是未施脂粉,也没觉着她有什么不好,反倒觉着她更加清秀可人了。 在对上她的视线后,齐王都不知道为何的,匆忙的回收了视线,顿了顿道:“不碍事,你也一起用吧。” “我早用过了。”见他喝了半碗粥,苏婵忙又走过去,拿起碗重新盛满,然后把碗放到他面前的说:“王爷,在外面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肚子别灌冷风,现在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灌了冷风可是会伤到胃的。” 说完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喝粥喝的像是出了汗,脸上微红不说,额头上还有些薄汗。 她心里便有些稀罕。 早先她不知道人间疾苦,以为贺北有的是碳木头,直到昨天听说自己想错了后,她便把地龙都停了一些。 此时屋内哪里会热的人都出汗呢。 她也便取了帕子,轻轻的沾了沾他额头的汗道:“王爷,出了汗一定要多在屋里歇歇,千万别吹风。”   ☆、第39章 为他擦过汗,苏婵又看着他继续用膳。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候,而且对他来说,用个膳身边有上七八个人伺候都是常事。 这一次却不知怎的,他忽然望了她一眼,沉声道:“不用一直看着我,你也一起用膳吧。” 苏婵便有些意外,她以前又不是没这么做过,这次怎么好好的说这个? 不过他都发话了,她也好再盯着他看了,她也便低头去看桌上摆的饭菜。 她是用过膳的,按理来说,现在作为王妃,她便该伺候着他用膳。 只是桌上只摆着一道菜,若是多几道,她还为他布菜。 她迟疑了下,拿起银筷后尝试着为他夹了几片菜叶子。 他倒是不挑剔,他一向都是这样的,给什么吃什么。 见他吃的香甜,苏婵心多少的放了下来。 侍完膳,苏婵正要侍候他入侵内,忽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因为不是内宅,穿着盔甲的兵士直接进到了院外,在书房外单膝跪下。 因王爷早有口谕,关外的事事无巨细都要及时禀告,那兵士不敢耽搁,一旦跪下便高声禀告道:“王爷,蛮人刚刚派了人在挖沟,孟言孟将军已命人射了一轮箭,现诸将都在议事厅等王爷的示下。” 苏婵听了这话,赶紧走到衣架处取了他的软甲披风。 既然到了战事儿,别管会不会用到,佩戴盔甲是不能疏忽的。 她亲自为他穿戴上,又为他系上披风,怕他会冻到手脸,趁着他还没出去的功夫,她赶紧把自己带的一些润肤的东西擦在他的手上,叮嘱道:“我听说最近几天天气不好,像是要下雪,王爷在外要多保重,仔细别冻到。” 齐王点了点头,他个子本来就高,这身软件一穿,不用说什么都觉着英武非常。 苏婵往后退了一步,上下左右的打量着,伸长胳膊挨个的检查软甲有没有系好。 每一个细节都是小心上又加了小心的。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便看到齐王正盯着她看呢,苏婵便是一笑,隐隐又觉着齐王像是有什么要同自己说。 她也便主动问道:“王爷,您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吗?只要您说的,臣妾都会做好。” 齐王明明看着像是有话说似的,此时她问了,他反倒不说了,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等齐王出去后,苏婵纳闷的皱了下眉头。 随后又想起什么,她忍不住的叹了口气,齐王昨天一夜没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连枕头都没沾,怎么想都觉着他辛苦。 等再回到房里的时候,苏婵便想着再做点什么事儿,到了这个时候香寒都要急哭了。 早先王妃不睡不吃的等着王爷,她们还能忍着不劝,可现在王爷都平安回来了,王妃怎么还能再糟践自己的身体。 几个丫鬟轮番的劝她,香寒更是说道:“王妃,您倒是知道劝王爷注意身体,可奴婢说句犯上的话,您的身子也娇贵着呢,昨夜那么好的饭菜您不吃,让奴婢找人送出去便算了,现如今您说您吃的又是什么,便是用膳的时候一碗米粥又算得什么呢?还有您也辛苦了好久了,多少的歇一歇吧,您这样奴婢实在是担忧。” 苏婵这才不再坚持,回到房里休息。 之前还觉着自己生龙活虎的,其实身体早乏了,她刚躺下,也便是刚沾枕头立时便睡的沉沉的了。 这一睡直睡了个昏天黑地。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香寒几个知道王妃从昨夜忙到早上,见她睡的那么熟,哪里会吵到她。 只是到了午饭的时候难免要看看她的情况,见她呼吸匀称,知道她还有的睡呢,香寒也便让春先把膳盒收好。 一直等到天傍黑,齐王从议事厅过来的时候,苏婵还为醒呢。 那些蛮人在挖长长的沟渠,与庸关与别的地方不同,这里没有护城河做屏障,虽然靠着深挖沟堆土墙不断往前推进战线很耗费人力,可是长久下去,只要对方坚持不懈也是个麻烦,到时候好不了要开门迎敌。 他过来的时候,香寒老远看到了,原本要进寝室告诉王妃的。 可齐王眼尖,离得还远呢,便做了噤声的手势。 香寒这下也不好进去告诉王妃了。 所以等齐王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苏婵还在床上躺着酣睡呢。 她睡的倒是很香甜。 齐王也没让人进来伺候,而是轻手轻脚的解下自己身上的软甲披风,等都放好,他才走到床边。 一开始怕吵到她,他并未坐下,而是站在床边看了会儿。 见她实在睡得熟,他这才换了衣服,轻掀了被边进到了里面。 苏婵头靠着床里面,左手臂弯曲着放在脸边,右手臂则拽着被子一角。 嫣红的嘴唇随着呼吸有些微动。 他原本很困了,本该是一沾枕头便睡下的。 可困到了这个地步,反倒不好睡下了,脑子里一时间也静不下来。 议事厅里众人的各种说辞,谋士将军,总兵副总兵,粮草伤兵弓弩…… 他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酣睡的她,随后拄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睡脸。 如同受到诱惑一样的,他轻轻抚了抚她脸颊边柔软的头发。 苏婵其实早睡够了,只是昨天累到了,到了现在腿脚还是软的,这个时候被人一摸脸颊。 她立刻觉出来了,随后便皱了下眉头,很快的睁开眼睛。 等一看清楚身边的人,便跟惊醒一般,她赶紧的从床上坐起身。 “王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滚珠一样的问他:“您回来用过膳了吗?胳膊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他没有回她,只细细的看着她的眉眼。 苏婵被他看的身上都要毛毛的了,忍不住侧头凝视着他,小心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这才收回视线,这次他没有笑,而是把她整个的抱在怀里,轻拍了两下,才道:“冬至已经过了,你之前说过要走的,等明天天亮了,我便安排人送你回新城,或者直接送你回京如何,贺北太冷了,又战事连绵……” 苏婵因为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呢,他说话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都是闷闷的。 下意识的她伸出手指,与他十指纠缠。 她明白他的心思,这里肯定比新城比京城苦,只是以前还能走,这个时候她反倒不能走了,她也便回道:“臣妾以前想走是怕误了王爷的正事儿,可现在臣妾觉着自己在这里反倒能帮到王爷,臣妾不准备走了,臣妾要在这里陪着王爷伺候王爷。” 也不等他答话,她便从他怀里抬起了头,随后便见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呢。 苏婵怕他会坚持送自己走,便赶紧轻揉着他的胳膊道:“您胳膊还疼嘛?昨天一天都没有热敷,要是有时间今天多少热敷会儿。” 说完她便对外面的香寒她们吩咐了一声。 等着热敷的药的时候,她用手轻轻揉着他的胳膊。 书房原本便不大,内里放的床自然也不会宽。 比以往要小一号的床,配上为了保暖而挂着的厚厚的帷幔,整个床像一个被封闭出来的小单间一样。 小小的可也是暖暖的。 她的头发因为睡觉变的松松垮垮的,有几缕头发更是垂着的,绢花也有点歪了。 大概是睡的很暖,脸到现在还是红红的。 见他是半坐在床上的。她便拿了个软垫送到他身下,示意他倚在软垫上,随后劝道:“王爷,我给您推拿不耽搁您休息的,您肯定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会吧。” 说完跟怕他不听话一样,她还伸手为他合了下眼睛。 一时间两人都不出声了。 多了没多会儿,等香寒拿着盛放热敷药包进来的时候,便见王爷早已经睡熟了。 苏婵还在给他推拿呢,见香寒进来了,苏婵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香寒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把手里的热敷药包递给她。 苏婵接了过去,用帕子包了住,小心的放在他的手臂上。 怕他冷,她又为他拉了拉被角。 过了片刻觉着他睡熟了,因白天的时候早补足了觉,苏婵也不想继续睡了,便从床上小心的下来,轻手轻脚的到了外面。 香寒春晓她们几个,原本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呢,见王妃出来了,春晓忙去取了膳盒过来。 里面的菜还是温热的呢,苏婵也便坐下来用着晚膳。 香寒几个也没闲着,见主子没事唤自己,便都从针线娄里拿了东西,在那做起了女红。 也不知道这样的安宁能持续多久,为了节省炭火,房内的炭盆早都成了摆设,同香寒从王府带来的香炉一起,被堆到了多宝阁的下面。 明知这是很难熬的一个冬天,她却一点都不担忧,用过晚膳,耳边听着香寒她们做女红发出的细微声音,眼里看着蜡烛跳动的火光,苏婵静静的想着,反正冬天过去便是春天了,有春天便好……   ☆、第40章 苏婵在外稍作休息,便又重新回到寝室内。 寝室内没有点蜡烛,只有外面的烛光透过来照着一小块的地方。 齐王睡觉的地方光线是照不到的,苏婵摸着黑的走进去。 齐王还在睡着呢,他是真累了,睡的沉沉的。 苏婵在黑暗中仔细的看了看他,他睡的很安详,不大像打过一场恶战的。 苏婵早上睡多了,晚上一时间也睡不着,便拄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 中间帮他掩掩被角。 这么静悄悄的待了一会儿,苏婵隐约的,好像耳鸣一样的听见了什么。 像是有什么人在喊着什么,这是很稀奇的一件事,都知道王爷在这里歇着呢,总兵府里的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便喧哗。 那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倒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一样。 苏婵正在纳闷呢,外面的香寒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吓的脸都白了,急匆匆的跑到寝室内,慌张的说道:“王妃,大事不妙了,天上飞着好多火、火风筝!!” 这一声不光是让苏婵惊了下,便连床上的齐王都被吵醒了。 苏婵反应很快,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冷不冷了,她立时从床上下去,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瞬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吹的苏婵便是一个机灵。 只是她已经顾不得冷了,入眼看到的是比香寒说的还要夸张的场景。 无数个好像鬼火一样的纸风筝在天空中飞着,有些已经燃成了一团火,随着风筝骨架被烧坏,不时有火风筝带着火花从天上掉下来。 那些火风筝并不单单是带着火的,很多骨架上都涂抹了桐油,在落下的时,很容易把周围的东西点燃。 再赶上冬至过后一直在刮北方,狂风一吹,火借着风势,隐隐的已经看到有几处火点被点燃了。 苏婵正盯着窗外看呢,齐王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等听到身后的声音,苏婵立刻反应了过来,她机灵的很,几步走到衣架那,取了他的衣服软甲,这次一边随着他往外走,一边为他披挂着。 寝室外,香寒春晓几个小丫头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吓的站在堂屋内,等王爷出来后,香寒更是吓的腿肚子直抽筋,在要抖成一团了。 到了这个时候,苏婵也没什么好叮嘱齐王的了,只吩咐那些围过来的齐王亲随们:“看着天,仔细王爷。” 倒是齐王往外走的时候,忽然顿了下,像是有话要对她讲。 苏婵知道他是在担忧自己,她忙道:“王爷,您只管去忙正事,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王爷别为臣妾分心。” 有了这话,齐王便没再说什么,目光流转中,倒是望着她头上的绢花,原本被扶正的绢花,因她走的太快,被连累的有些松动了,他伸手为她按了下,这才转身离去。 苏婵望着他的身影在长廊处消失,又往天空看了看。 黑幕般的天空,火光都要映着半边天了。 香寒早吓坏了,她胆子是最小的,见王爷离开了,便焦急的说道:“王妃,这么多火往地上掉,您要不要到地窖里去避避。” “不碍事,烧不了那么快。”桐油毕竟是有数的东西,那些风筝各个都那么大,像来也不是随随便便便能成千上万的做出来的。 只是这么烧起来,关内必定损失不小,而且万一不小心烧了粮仓兵器库可就坏了。 苏婵忧心忡忡的往门外看去。 这次蛮人选的时间正好,烈烈的北风刮着,带着那些火风筝,与庸关内的大户人家还好,他们的房子结实,而且不容易点燃,可很多平民都遭了殃,那些原本便需要小心火烛的简陋房子,此时被火点燃后,借着风势,房屋一栋接着一栋的烧了起来。 无数的平民哭喊着从起火的房中冲出来,随后又想起自己仅有的那些家当,不得不又冒险冲进去抢救,一时间死伤无数。 还有些男人在试图救助房里的老人孩子,可是房子烧的太快,无数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园被付之一炬而无能为力。 随着这些火风筝而来的还有蛮人又一次的大举进攻,守城的孟言将军望着下面涌来的步兵骑兵,目光冷凝萧瑟。 城墙上的士兵在最初火风筝过来的时候,曾试图用弓箭阻拦那些火风筝,可完全阻挡不了,反倒白白浪费了许多弓箭。 此时驻守在城墙上的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火风筝从他们头顶飞过去,带着一团团的火,飞向他们努力保卫的关内。 无数双眼睛里只有沉痛,他们身后的家园即将变成焦土。 火光照红了半个与庸关。 齐王疾步而行,很快走到议事厅内。 众将都在议事厅内候着呢,总兵陶如舒早吓的面如土色了。 任谁都没料到这样诡诈的手法竟会是出自蛮人之手。 这还只是个开始,传令兵不断的把噩耗带过来,此时仗还没怎么打,粮仓已被烧了一半。 且不说原本这些粮草便不多,便是朝廷得知消息,想要运粮过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又是这么个冬天,人吃马喂的,便是断粮一天都是天大的事儿。 一时间下面吵吵嚷嚷的,有要退兵的,又要议和的,还有一些主占要出击的。 纷纷扰扰的,倒是座上的齐王一直缄默不语。 等差不多了,他才轻敲了下手指。 这一声虽然微弱,可瞬时所有人都收住了声音,纷纷低下头去等着他的示下。 齐王淡淡道:“此时本王自有计较,你们回去各司其事不得擅离职守,若是有临阵脱逃的,本王必会严惩不贷,都下去吧。” 众人也不敢多言,不管主战主合的都退了下去。 倒是等人都下去后,陆言才快步走了进来。 此时的陆言少有的穿上了鸦青色的弹花暗纹锦袍,腰上系着黑色的腰带。 离得天亮还有阵呢,陆言已经把要准备的准备妥当了。 此时他口齿清晰的回禀着准备的那些东西。 等回禀完,他抬头偷偷打量了下齐王,小声道:“奴才这便按王爷吩咐的,去面见阿卡那族的二首领,告诉那二首领,咱们不想久耗下去,想要议合纳贡,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随机应变便是。”齐王知道陆言这个人做事稳妥,也不多说什么。 自从冬至后,贺北便一直在刮北风,敌军若是不傻的话,必定会用火攻,他当时正在思踌应对的法子,倒是苏婵的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 他这才想出这个将计就计的计策,特意让人用沙子泥土把那些粮仓偷偷覆了一层。 现在秘而不宣,只说是军粮烧了一半,便是为了引君入瓮,不然对方又怎么会轻易相信他们会投诚献贡。 等处理完这些事儿,他正要起身回寝室。 倒是苏婵哪里早等不及王爷回来了。 总兵府虽然占地很大,可这里有最机灵的一批人守卫着,更何况这里的建筑是最结实的,那些从天而降的火风筝并未怎么烧到他们这里,只不过是火燎了一些木柴木门。 便是这样香寒春晓那几个小丫头也是吓坏了。 在那不断的求着菩萨的。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火光逐渐没有了,只有一些浓烟不断的冒着。 苏婵见火势小了,忙吩咐着:“你们几个精神精神,都把胆子放大些,一会儿跟我出总兵府做事。” 香寒吓了一跳,赶紧说道:“王妃,外面火势刚小了一些,您这样贸然出去怕是不好,还不如明早再说……” “我得看看外面的情况。”苏婵面色凝重的告诉她们几个:“这事儿耽搁不得,现在那么多人被烧的流离失所,与庸关这么冷的天气,耽搁一夜,还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呢,香寒你去找膳房的人取干馍馍,春晓你去找人拿不用的被褥衣服,元香你翻翻我的东西,把那些咱们屋里用不着的挤一些出来一起带上。” 香寒虽然胆子小,可一听王妃的话便明白这事的紧迫了。 苏婵房里的几个丫鬟没有一个不是心善的,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忙各自忙着去取吃的铺盖衣服。 总兵府怎么也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很快的便收拾出了两车东西。 香寒又安排了马车,苏婵自己把衣服鞋子穿好,头发也简单的拢了拢。 等出去的时候,香寒手里提着灯笼的为她照前面的路,嘴里不断说着:“王妃仔细脚下。” 苏婵一面低头往车子里走,一面吩咐着:“东西都看好,外面的灾民肯定不少,只怕东西一露出去就会有抢的,你们别着急,仔细看好人,只分给那些老弱病残的,年轻力壮的都让他么到总兵府这来,现在正是关内需要人的时候,不如把那些人都聚起来做点事儿。” 说完她抬头下意识的往车头那看了看,很快的她便看到这次过来赶车的马夫是颜栓子。 只是这位一向憨厚的汉子,这次不知道怎么的,脸色沉沉的,原本就不白的面孔,现在更是黑的跟个锅底似的。 香寒跟知道什么似的,忙低声说道:“王妃,咱们总兵府虽然没被烧了大房子,可刚才马厩被点着了,听说有几个过去救马的人被火燎了胳膊,现在都在军医那治呢。” 苏婵也没说什么,现在这样的事儿到处都是,她能做的只是赶紧先把能救的人救出来。 车马加上一些总兵府里的护卫,很快的一行人乘着马车骑着马的出了总兵府。 等到了外面,苏婵很快便闻到了空气中的浓烟味。 那些平房没被烧倒的便算是好房子了,一路看去,烧了至少有一半的房子。 火灾刚刚过去,那些灾民还有反应过来,大部分都是呆若木鸡的。 苏婵虽然早料到情况不会乐观,可等出来亲眼见了,心都沉入谷底了。 没想到半个城都烧成了这副样子,简直满目疮痍让人不忍直视。 以前说起蛮人还只是个空泛的概念,毕竟她不是上场厮杀的将士,也没有亲眼见过那些蛮人。 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她正在低落的时候,便觉着马车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挡了下似的。 很快的她便看到一直驾着马车的颜栓子从车上跳了下去,飞快的往路边倒塌的土房那跑。 她不明所以忙往车窗外看去,很快的便看见颜栓子像是在抬什么东西。 他是有股子蛮力的,很快的便把一根焦黑的木头抬了起来。 苏婵这才知道他是听见声音过去救人了。 她也便跟着下了车,一时间护卫机警的围了过来。 等她再过去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妇人正在抱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哭。 她只看了一眼便扭过了头去。 那妇人哭的声撕心裂肺的,苏婵原本还以为被压着的人有救呢,现在她的心情不好的到了极点。 她赶紧往车上走,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没走两步呢,她忽然听见身后一个沉沉的声音说道:“王妃,您还记得之前您问过俺要不要为国效力嘛?” 苏婵再转过身的时候,便看到颜栓子不知道何时已经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王妃,俺原本是想一直伺候着王妃的,俺是个粗人不会说别的,现在有人要跑到俺家打家劫舍烧房子了,俺想先放放伺候王妃的事儿,先去城墙上站几天,请王妃能允了我。” 苏婵微楞了下,虽然香寒已经提着灯笼过来了,可是那灯笼压根照不亮这大片的黑暗。 他们周围都是暗暗的。 可苏婵却觉着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看得清楚这个颜青云了!! 她很快点头道:“我怎么会不允你,我这就找人送你过去。”   ☆、第41章 陆言收拾妥当出城的时候,走的是官道,他身后是长长的车队。 走到半路,他忽然看到不远的地方聚着一些人。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便见那里人头攒动,像是有人在哄抢着什么。 可很快的混乱便被止住了,身强力壮的男子都被赶了开,只留下了一些妇孺。 陆言明白这是有人怕夜深露重的冻坏灾民,一等火停了便过来。 再看那些那车具是女眷才会乘的,陆言不由好奇起来,关内未曾听说有哪家的女眷有这个胆识善心的。 他不由的想一探那人的真容。 此时众星捧月的,倒真有个女眷,穿着素色的裙子,头上也不见什么珠钗。 像是在吩咐下面的人做事,等吩咐完,那人才抬起头来,长出了口气。 远远的看的并不真切,浅淡的月光洒在那人的脸上。 从他那看过去,只觉着那双黑眸顾盼生姿耀耀生辉。 都不知道为何的他便屏住了呼吸。 倒是他身边的人忽然见陆总管跟丢了魂一样,忙提醒道:““大人?时辰不早了……” 陆言这才赶紧收回视线的,一扯缰绳道:“走吧。” 陆言那带着车马走了,另一边的苏婵却是忧心忡忡的。 她虽然暂时稳住了场面,可她带的东西看着不少,真到用的时候,却是杯水车薪了,刚发没多久,便要见底了。 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还可以狠着心的让他们走,可抱着孩子的女人却是怎么看怎么可怜,有些更是直接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哭求着:“救救我的孩子!!善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不要衣服吃的,只求求给我孩子一口饭吃……” 苏婵听的心都酸了,正在发愁中,忽然道旁传来马车的轱辘声。 她忙回身去看,便见一对穿盔戴甲的士兵护着马车疾驰而来。 齐王骑着马跟在那车队后面,他这次骑的马跟他以前骑的不大一样。 这马一看便觉着威武,马背高高的,马鬃在火把映印下看上红红的。 苏婵从未看过那么骏的马,等她走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从马背上下来了。 而那些车马也渐渐停了下来,陆续的往外抬救灾的东西。 苏婵激动都想扑过去抱着他转一圈,他来的可真是时候!! 他下了马后,见苏婵又在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他浅笑了下,问她:“你的披风呢?” 苏婵这才回过神来,回道:“刚才怕碍事脱下了,我这就去……” 取字还未说完,他已经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了上。 他的披风要比她的更大也更厚一些,乍一披上都觉着身上暖暖的。 苏婵也没推拒,她知道这是他的一片心意,她低着头,手指很快的系着披风。 在低头的时候,一片小小的白色的东西落到她的手背上。 那东西凉凉的,苏婵忙抬头看了看天,便见黑黑的夜幕中,无数的雪花正往下飘呢。 温度降的很快,便连呼吸都带了白雾。 她正看着雪花呢,齐王已经走了过来,从她身后抱住她,亲自把她抱到了高高的马背上。 这是要带她回去啊,苏婵忙吩咐了香寒她们几句。 等齐王也骑上马的时候,苏婵便靠在他的怀里,只是有些担心他的胳膊,她关切的问道:“您胳膊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缓,在回答她的时候,头低头望着她的云髻。 雪花从天空飘落,越来越大,苏婵还是头次看到这种一开始下便大成这样的雪花。 托到手心里竟然都不会很快融化。 他们走过的地方,还有不少的赈灾马车停着,跟之前的混乱不同,那些焦急的难民在看到那些穿着盔甲的士兵时,都很快的安静下来。 救济堂的门口也在陆续的支着锅子,准备熬赈灾的稀饭。 在他们路过的时候,便看到棚子已经搭好了,便连锅子也在烧着。 还有望不到尽头的难民由远及近的聚集过来。 苏婵心里微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来王爷早有安排。” 她以为天这么黑,又是这么快发生的事儿,城里一定会很混乱,很需要人做事。 却没想到齐王不光找人做了,还做的井然有序。 不过她也没后悔自己做的那些,能多帮一些人总是好的,若不是自己及时出去,那个还在奶孩子的妇人从哪找裹孩子的小被子,还有那个上岁数的老伯腿脚都不利索了,只靠他孩子的一件薄褂子也熬不过去。 一路上齐王话并不怎么多,等到了总兵府,齐王先下了马,随后亲自接了她下马。 此时天色还未亮呢。 虽然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呢,可是整个地方却一点都不觉着暗。 白雪给整个世界都添加了一抹亮色。 雪大的像不会停似得,原本便大的雪花,只是回来的这一段路,便已经大的把入眼所及的地方都掩了住。 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 苏婵虽然穿的很厚,可手脚还是有点凉凉的。 等进到室内,她赶紧跺了跺脚,把身上的雪花拍了拍。 随后她往齐王身上望去,刚才骑马的时候,他挡住了大部分的雪,从背后看去,他就跟个大雪人一样。 她赶紧走过去,用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等拍干净了,两个人稍作洗漱,也没精力再寒暄什么,实在是都累了,很快的两个人便躺在床上歇息了。 等陆言从关外回来的时候,并听到王爷在梅花园呢。 他忙赶到梅花园内。 毕竟事关重大,一刻都不能耽搁,又是如此机密的事儿 等到了外面,很快的齐王从床上起身,他身册的苏婵还在酣睡呢。 手臂不知什么时候搂住了他的胳膊,他忙轻轻抽回胳膊,又为她轻掩了下被角,这才悄悄的走了出去。 待到了外面,陆言低声回禀着:“奴才过去的时候,那二首领听闻咱们要议和纳供,欢喜的不得了,已经满口应了下来,奴才带去的黄金礼品也都收了。” 那二首领跟预料的一样是个没脑子的鲁夫,几句话便被他哄的不知道东西南北,此时没和大首领商议便应允了这种事,又拿了后礼。 若是那好猜忌的大首领知道了,这乱子是早晚都要起的。 更何况阿卡那部原本便是数个部族并立,又是各自为政的游牧习俗,现如今认定关内缺衣少穿都过来求和了,那些蠢货哪里还会忌惮他们!! 齐王沉思了下,少有的问了一句:“暗哨都安排好了吗?” “都准备妥当了,只要两边闹起来,奴才立刻便会知道。” 齐王这才点点头,淡淡道:“你回去歇吧,好好养足精神,下面还有事要做。” 陆言闻言退下,只是临出去的时候,眼睛忍不住的往寝室内瞟了一眼。 便见内里的王妃正闭眸睡着呢,青丝披散,整个人说不出的婉约流转。 陆言不敢多看,忙躬身退了出去。 倒是齐王又思踌了一会儿。 等苏婵再醒过来的时候,齐王早动身去议事厅了。 在那之后苏婵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再见到齐王。 虽然担心他的身体,怕他累坏了,可苏婵也知道他做的都是大事。 她也便把担心都收了收,一心一意的在房里做着女红。 让香寒把外面需要缝补的东西都弄一些进来,她则带着几个丫鬟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 她已经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战事瞬息万变。 这么过了几日,那天夜里,她正缝衣服呢,忽然便听见有很沉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诧异的往窗外看了看。 春晓也觉出了诡异,那声音就像有很多很多的人在走动一样,这声音连绵不绝,因为踩的步子很接近,让地面都有些微微颤抖。 苏婵诧异的从房内出去,虽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可是听着沉闷有规律的脚步声,看着映着天的那些连绵的火把光亮。 她的情绪被吊到了极点,这是开门迎敌嘛? 她正在纳闷不已的时候,齐王早已经披挂整齐,登上了与庸关。 此时城门还未打开,他看着城墙下越聚越多的兵士。 城墙上静悄悄的,只有火把噼里啪啦的响着。 早上才发生过混战的蛮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为如何分赃大大出手的时候,一场前所未有的反攻已经开始了。 筹备完毕的人马,趁着夜色整装待发。 一向把总兵副总兵两个带在身边的齐王,这次却是把那俩个废物甩了下。 只是副总兵柳云却并未闲着,他原本睡的正好,忽然被手下叫了起来,等他慌慌张张的打开门缝向外一看的时候,他险些被吓破了胆。 这齐王是从什么时候手中握着这么一只劲旅的!! 而且竟然在他们眼皮子低下,没有任何预兆的把大队人马都开拔了过来!! 他可是堂堂副总兵大人!! 柳云倒吸了口冷气,不由的想到,幸好这是去打蛮人了,若是齐王有个什么异心,只怕自己还在睡觉呢,便会尸首两处!! 再一想当今太子只把唐王当做对手,却从未想过这远在贺北的齐王,简直是太疏忽大意了!! 那唐王不过是在朝廷里班门弄斧耍些小计策,跟这羽翼渐丰的齐王比,这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在关外,决战的时刻终于是来了,黑暗中的蛮人,因白天的内斗早已经精疲力尽。 此时第一批人马冲了过来的,那些兵士呼喊着蛮人的口号。 瞬时那些酣睡的蛮人还以为是大首领杀的不够兴,要继续厮杀。 再来早有传言说大首领要杀光其他的小首领,独占关内的女人珠宝牛马,一时间还未分清敌人的敌军大营乱成一团。 齐王并未出阵,只在与庸关上远观。 第一批人马派出去后,左右翼的人马也准备妥当。 他身边是手握令旗的号令官。 城墙下的将领无不仰头观望着令旗的动向。 待厮杀过后,齐王才下令令左翼出击。 左翼孟言将军早憋的浑身都是火气了,一看到令旗挥动,瞬时大吼一声,带着身后的儿郎便冲了过去。 那些连马还没找全的蛮人瞬时便看到铁蹄四飞,整个骑兵营如同一朵黑云一般扑了过来。 孟言将军杀的无比爽快,砍瓜切菜一般,砍了一路,竟无人能够挡的住他。 那些还没被冲营的人早都吓破了胆子,纷纷丢盔弃甲,生怕跑的不够快,简直恨不得生出第三条腿来。 有马的拉马,没马的撒腿便跑。 一场仗打的丝毫没有悬念,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步兵看到城墙上的令旗,纷纷停下追击的脚步,留下来打扫战场,固守防线。 到此时,齐王才随从手中接过马鞭,他从城墙上往下望了望。 与庸关内还有一些未出阵的人马,那些人神情肃然,每人都配着两匹马。 他们要做的是前人从未做过,以后也未必有人敢做的事儿。 几百年来,蛮人一直试图南下,不断侵扰着贺北的防线,侵扰当地子民。 此时他倒要看看蛮人的老巢是什么样的。 之前下的雪还在呢,马蹄踩在地上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远处的厮杀让血气弥漫。 齐王翻身上马,他的面色不大像是带人去抄敌军老巢,而是仿若春游一般的轻松惬意,他语气平缓的说道:“诸位,随本王去回个礼吧。”   ☆、第42章 苏婵在与庸关内闲时便会做做女红,白天便会去救济院帮忙,只是救济院的人哪里敢用她。 她过去的时候,那些管事恨不得把她当菩萨供起来,苏婵只去了几天便不好意思再去了。 倒是关内有不少伤病呢,苏婵也便抽空会过去看看,她知道热水煮沸消毒的道理,到了那里便带着总兵府里的丫鬟婆子帮着做这些清洁工作。 这样既不会给人添乱,又很有效率。 过了许久,与庸关内又下了一场更大的雪。 那雪大的踩进去膝盖都会被没了。 这个时候出入用马车都不方便了,苏婵算是领教了贺北的寒冬。 那不光是能冻掉耳朵,出去一趟,便是再小心,脸也都是木木的。 她倒没觉着自己辛苦,只是一想到这样恶劣的天气,齐王还带着人在外面征战,她便觉着心惊肉跳的。 香寒春晓几个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京城腊月里最冷的那几天也比不过贺北冬天的一半。 几个丫头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缩在被子里,只是王妃都没喊过半个辛苦,她们这些丫鬟哪里好缩着。 一时间总兵府内井然有序,苏婵按部就班的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儿。 她精力旺盛,到了后来还会把那些将士的女眷找过来,组织着大家劳作,若是有人夫婿受伤或是殉国的,不管军中如何安顿,她也要多少的拿出自己的一份心意。 这一切香寒几个丫鬟都看在了眼里,而且都知道现如今别看王爷不在关内,可是王妃的名声却是起来了,如今谁不说苏王妃举止从容面刺心善。 自从入冬以来,鲁河便已经被寒冰封住了。 那些依着鲁河居住的阿卡那族人,惶惶不可终日,自从他们的兵败回来后,他们的身后便有个幽灵一样的军队,不断的扫荡着他们这些还尚存的部落。 此时鲁河便的阿卡那族人派了更多的巡逻岗哨。 只是临到傍晚的时候,噩梦还是重演了。 如同雷鸣一般,大地轻颤着,数百骑兵同一刻的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些兵士神情冷漠,他们身披重甲,便连身下的骏马都是披挂着的。 仿若是趁着夜色而来的幽冥恶鬼。 黑云压的很低,月色朦胧,火把发出微弱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阿卡那人吓的喊叫起来,只是太快了,那些人转瞬间已经冲了过来。 山洪海啸一般的冲撞而来。 蛮人的士兵族人牲口都被冲散了,火把点燃了帐篷,火苗狂窜着。 攻击很快的开始了。 在第一波猛冲后,第二批的骑兵也冲了过来,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冲击,而是有技巧的开始砍杀四散的阿卡那人。 这些人早已经杀的熟练了,蛮人人数太多,若要一个一个砍过去,还不得砍到明天早上。 那些穿着普通的士兵早已不是他们的目标,如同收割庄稼一样,他们收割着那些穿着阿卡那族的首领贵族。 尸体一层一层的垒积着,惨叫哭喊诅咒融合在一起,数百年来,一直侵扰着贺北子民的蛮人,怎么也不好想到,当他们的大军南下的时候,他们这些留在后方的人会遭到这样的灭顶之灾。 不过这次的蛮人倒是机灵,很快的便组织了弓箭手反击。 只是距离太近了,还没组织出有效的回击,穿盔带甲的铁骑早已经杀到面前,只拿着□□的士兵,哪里是那些重甲的对手,立刻共建设倒下了一片。 颜栓子早把碍事的盔甲扔在了地上,他连战马都懒得骑,如同撒欢一般,在混战中跑来跑去。 他这次能跟着铁骑劲旅出关,全是沾了苏王妃的光。 原本陆言要带上自己的马夫的,却没料到临要出关的时候,他的马夫崴了脚。 此时倒是一直伺候苏王妃的沈太监把颜栓子领了过来。 陆言见他孔武有力,便试了试他,让他去举石墩子,没料到那个一般人连挪一下都困难的石墩子,这颜栓子不光是举了起来,还能走出一百步。 陆言当下便把颜栓子留了下来,知道就凭着此人的这身力气,只要稍加训练,便是一员猛将。 只是便连陆言都没料到这头蛮牛,自从进到这戈壁滩上就跟猛虎下山一般。 有一次颜栓子不小心从马背上栽了下来,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可是面对着十数个拿着□□逼近他的蛮人,他双臂一挥,竟然如同扔麻袋一样的,把那数十个蛮人都扔了出去。 最后索性左右拎着两个蛮人,把两个身强力壮的蛮人捏的两个铁锤沙包一员,左甩右打,唬的那些蛮人都吓破了胆子。 数百蛮人在见了这一幕后,竟然吓的纷纷往后退去。 齐王军中提拔人才从不看出身,更何况像颜栓子这样本领高强的。 几仗下来连升三级不说,便连齐王都特意记了记他的名字,若是别人早已经欣喜若狂了。 当陆言笑着问他回去要做什么呢,这蛮牛竟然一脸呆样的回道:“等俺杀够了蛮人,回去俺还要给王妃赶车。” 陆言听的眉头都拧了住,“你是棒槌嘛?你跟着王爷杀到这种地方,建功立业的,你要去赶马车不是埋没自己嘛?只怕王妃也不会收你,而且以你现在的军衔便是回去娶个漂亮老婆,生下一窝小崽子都够了。” 颜栓子出来的时候,只是图个痛快罢了,娶媳妇养孩子他当然也想,只是他父母早亡,他又是个脑袋缺根弦的,压根不急着成家立业,听了陆言生窝孩子的话,他脸红脖子粗的说道:“陆总管,俺没想过那些呢,俺就想给王妃赶马车,王妃是个好人,从不亏待俺,给她赶马车不埋没。” 陆言听的直想啐他一句,他赶紧调转马头去做正事。 此时铁骑营诸人杀的都有些红眼了,原本便是深色的衣服,此时不管是裤子还是袖子都能隐隐看到深褐色的痕迹。 便是齐王,在披风下方也是暗黑色的。 这些人尸山血海的杀过来,陆言心里明白,铁骑营的人各个都是把脑袋别的裤腰上挣了前途名誉的人铁骨汉子,也正因如此,那些人打骨子里便瞧不起他这样的人。 他也不与那些人为伍,等策马到了齐王面前,他赶紧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齐王,再往前便是左杜山了,请王爷示下。” 他这话一落地,瞬时周围的兵士纷纷看了过来。 这些天大家虽然杀的兴起,可是隆冬之际突袭至此,他们一路上风餐露宿,经受着关外的严寒,有几次更是险些迷失在大漠中。 他们是不怕死的,可是已经杀到了这个地步,大部落都被他们冲散杀破了胆子,后面便是还有,也只会是些零星的小部族。 而且雪越积越厚,只是谁也不敢第一个说那个回字。 齐王原本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听到陆言的声响,他很快收回视线,望着那些经历了大小无数战役,侥幸活到现在的众人。 他知道自己一声令下,这些人还是会追随自己,一句怨言没有的继续杀向另一个地方。 哪怕他们会全部战死,哪怕他们会流尽最后一滴血。 可已经够了。 他看向麾下众人,一贯清冷平缓的声音,这一次却少有的嘹亮起来,“诸位,请随我回家。” 回程中,沿途中因战事吃紧,被草草掩埋的同胞,此时都按着标记被重新挖了出来,关外的寒冬保存了那些尸体。 那些在关外殉国的兵士们被规矩的放在马背上,因为掩埋的太久,那些人身上的衣服有些已经破烂腐朽,不断的有兵士偷偷的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包裹着那些尸体。 众人神情肃然,表情庄重,冲击敌军的惬意,一路奔袭到蛮人腹地的豪迈,此时都被与子同袍的悲壮所感染。 一路上齐王亲自殿后,他记性极好,那些被四散着埋在关外的兵士他竟然都记得在哪。 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不苟言笑的,可是兵士们却无比的信服他,心甘情愿的追随他。 在出关近一个月后,齐王终于带着他的铁骑营陆续的回到了关内。 恰好是在深夜赶到与庸关的,前面的先头部队此时已经把他们得胜归来的消息带回了与庸关。 只是深夜归来,后续的人都以为关内诸人大部还在沉睡呢,却没料到等众人骑着马陆续进到关内的时候,便看到官道两侧早已站满了从新城从卫城赶来的百姓。 那些人手里举着自制的灯笼,手中捧着干馍馍,自家酿制的酒各种干果,无数双眼睛望着他们,试图把手中的东西塞到那些兵士的手中…… 苏婵早早的便在总兵府门前等着了,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官道的方向。 她之前忙的都要忘记自己是在想念他了,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思念早已经浓的化不开了……   ☆、第43章 这是金戈铁马尸山血海里里走出来的男人。 大雪很厚,苏婵原本走的还算慢,毕竟地上都是雪踩上去并不方便。 可一等看到熟悉的身影,她便按捺不住了。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她,很快的停下骏马,翻身下马,向她走来。 苏婵如同受到鼓励一般,走的更快了。 她脚下的靴子踩在雪地上,留下常常的印记。 只是走的急切了,在靠近他的瞬间,她险些滑倒。 他很快扶住她。 在抬头看到他的时候,她脸上绽出笑意,上下打量着他,他是有些清瘦了。 而且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会沾染一身血气的回来,却不曾想到,此时的他平静安详,目光平和的让人不可思议。 两人身后是他的那些亲随,总兵府门口又站着几十口人。 总兵府外的那些人见了齐王纷纷拜倒在地。 苏婵握着他的手,俩人住的地方就在总兵府进去不远的地方,也不需要额外乘轿。 等到了寝室内,因战时物资紧缺,便是得胜了她也没舍得用火盆。 这个时候她却是早早的便让人烧了个火盆烘屋子。 还少有的找了香炉出来熏了熏。 等牵着他的手进去的时候,便觉着寝室内暖融融的。 她亲自为他解下披风。 两人用过晚膳,稍作洗漱后便要歇息了。按时辰来算已经是深夜了,苏婵轻抚着他的手臂。 知道她还在担心自己的手臂,他伸出另一个手轻抚着她的秀发。 她很快支撑着身体爬到他的身上,伸手扯下他的发冠,看着他的面孔,像是要检查身体一样,她细细的摸着他的手臂胸膛。 倒是他轻笑着按住她的头,把她带向自己。 明明许久未见了,可亲吻起来一点不觉着生疏。 像是有火花窜出来。 衣物渐渐褪去。 倒是苏婵忽然瞧到他身上系着她曾经做过的一个如意结。 她有些意外,忙举起那个如意结,在他面前晃了晃的,“我说哟编的如意结哪去了,当时还以为丢在哪了呢,原来是王爷一直带在身上。” 她目光柔柔的,直视着他。 他没出声,从她手中接过如意结,很快一翻身重新把她压在身下。 苏婵再也没有精力同他闲聊了。 京城里的梅花一般都是腊月开,可是与庸关这地方冷的出奇,如同应景一样,这几天花骨朵都有了。 齐王早早的便起身去忙军务去了。 苏婵梳洗完,刚用过早膳,便听见外面有人回禀说:“王妃,外面有个姓颜的求见。” 苏婵立刻便知道是谁要过来。 多半是那个颜栓子建功立业了,这个时候要过来谢她这个以前的主子。 她便笑着对那名传话的内侍道:“把人请进来吧。” 只是内外有别,如今他再不是内里伺候的马夫了,不好直接见他。 苏婵便临时让人搬了个屏风过来,隔在堂屋。 等颜栓子来的时候,便见王妃住的院子很清净整洁。 他过去的时候,一个站在门口的婆子为他挑开帘子。 等他进去的时候,便闻到很好闻的花香,他不知道这是熏香熏出来的,只觉着这味道好的很,闻的他脚都软了。 以前总能直接见到的王妃,此时被隔在屏风后。 他一等见了,忙跪在地上,使劲的磕了几个响头。 苏婵听着那彭彭的声音都为他疼得慌,忙出声阻止道:“别这样,冬天地硬,小心你的头,快起来吧。” 说完吩咐了香寒一句。 很快的香寒给他搬了一把椅子。 那颜栓子傻乎乎的坐满了椅子,便说道:“王妃,俺当初走的时候,说过还要回来给王妃您赶马,如今俺平安回来了,俺原本还想在王妃身边伺候的,只是俺那些兄弟。” 他那大蒲扇似的大手掌左右的比划了下,“俺跟他们是一起剑里来刀里去的,彼此都挡过刀,他们还还要拽着俺一起干……” 苏婵隔着屏风笑道:“你建功立业是好事儿,现在都在军里有了正经差事,还回来给我做马夫有什么前途,再者还有那些重情重义的兄弟在呢,跟着他们总比你在王府里当差好,你好好做,以后你还有大前程呢。” 颜栓子一路上没少听了这个,他也不懂什么是大前程,他现在还跟做梦似的。 他懵懵懂懂的,可他心眼实诚。 知道自己是王妃举荐上去的,这次也是靠的王妃才有这样建功立业的机会,不然以他的资历哪里会直接到铁骑营效力。 他没什么弯弯绕,便想着拿出些宝贝孝敬王妃。 很快他拿出一个小包,那是他从蛮人那缴获来的,按功行赏的时候归了他。 他也没人可送,便想着要送给王妃做孝敬。 那是一件斗篷,那些关外的蛮人,别看技艺织品不如关内,可是他们那最不缺珍奇异兽。 这斗篷金翠辉煌的,摸着光滑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苏婵便是见多了东西,也觉着稀罕。 知道这必定是他豁出去命才能挣到的,如今给了自己,她不好驳他的面子,便让香寒收了下来。 她手边没什么合适的东西回给他,她便让香寒包了好几个金元宝给他,算是图个吉利。 等颜栓子千恩万谢的走后。 香寒都忍不住的说道:“没想到颜拴子这个粗人还挺忠义的,还知道回头孝敬王妃您,也不枉王妃对他的照拂。” 倒是苏婵若有所思的,总有些过意不去,当初自己收下那人其实是有私心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一片赤诚了。 如今这么对自己,她反倒觉着对他有愧似的,苏婵也便想着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好好的对他。 正想着呢春晓喜滋滋的走了进来,福了一福的说道:“王妃,刚奴婢看见院子里的梅花开了,那些花儿只秋雀在枝头叫呢。” 苏婵听着喜兴,忙走出去到院子里瞧,很快的便看见树枝上有只不大不小的秋雀在蹦蹦跳跳的呢。 也不知道那小家伙,是不是当初她放飞的那只秋雀,不过小家伙在树间跳跃的样子还真是招人喜欢。 她正赏着院子里的梅花呢,香寒见她喜欢,便说道:“”王妃,不如您在院子里选一枝梅花,奴婢做做剪梅。” 苏婵也便挑了一枝,让香寒剪了插在瓶子内。 等齐王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室内的三色瓶内插了一枝红梅。 苏婵迎了过来为他解下身上的披风。 他望了望那梅花,浅浅一笑说道:“王妃若是爱梅,不如晚些到后院去赏梅。” 苏婵便有些纳闷,不知道为什么赏梅要晚上去。 只是他既然提议了,如今关内他难得清闲清闲,她也变便点头应了下来。 等晚些的时候,掌了灯。 几个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引着。 这处梅林为了烘托意境,特意没有扫过雪,白白的雪地,趁着红梅。 好大的一片,便是在京城也很难见到如此规模的梅园。 更难能可贵是这里的雪如此的应景。 苏婵走进去,都要看迷眼了。 她一直觉着总兵府建的粗狂,现在却发现这粗中也有如此细腻之处。 她不由回头看向齐王,笑着摘了一朵梅花,在他面前晃了晃。 随着齐王得胜归来,与庸关大捷的消息上报朝廷,副总兵柳云的那封密信也前后脚的到了京内。 现如今老皇帝只差咽气了,柳太后眼见着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每天都在吃斋念佛,求着儿子能多活几日。 她那内侄女,柳皇后自然随侍在侧,只是跟柳太后比,柳皇后这个嫡妻祈福的并不怎么上心。 她进宫后虽有姑姑柳太后做靠山,也顺利诞下皇长子,可天子家能有多少和和睦睦的夫妇。 之后大半生的时间她都是瞧着宣德帝宠着赵贵妃那个小妖精,若不是那么宠着赵贵妃,那自不量力的唐王又怎么敢跟她的宝贝儿子争江山。 这个时候早忍了多少年的柳皇后,终于盼到了这天,只等着老皇帝咽气便可以报仇雪恨了。 原本宠冠后宫的赵贵妃也知道大势已去,现如今是,不过是等着秋后算账了。 便是在这个时候,柳云的书信到了。 柳太后没心情去管这些事儿,信便直接落到了柳皇后手中。 柳皇后看到那封书信后,倒是被勾起了一件陈年往事,当初圣上喝酒宠幸了个宫婢原本不算什么,她也并不怎么在意。 也不知道是那贱婢素有心机,还是事有凑巧,齐王出生之际,一旁跟着接生的小宫女不知为何竟然信誓旦旦的说什么满室异香。 她生太子都未有过这等吉兆,如今一个卑贱的宫女竟然能生出圣人?! 她找了个由头便把那些口无遮掩的小宫婢都杖毙了事,倒是那吴氏月子里受了惊吓,从此一病不起。 那齐王也便少了调养,出生后便小小的,病病歪歪的一副随时都要去了的样子。 以为那小猫一样的孩子,不过是几日的光景,没想到那小病秧子竟是熬了住。 只是宣德帝很不喜欢这个孩子,觉着他过于孱弱,到他两岁的时候才赐了昭德做名字。 那时候她跟赵贵妃正在斗的你死我活的,那二皇子唐王更是机灵通透的,先帝爱的跟什么似的。 她一面为自己的儿子委屈着,另一面又要提防着赵贵妃吹枕头风,哪里还有心思顾及着那个病歪歪的小崽子。 没料想,现如今那齐王倒是不知不觉的做大了。 柳皇后忧心忡忡的,便想去东宫找太子商议。 却不曾想到,待她到了东宫的时候,便看到太子正在东宫寻欢作乐,左拥右抱的胡闹呢。 圣上就要咽气了,便是装装样子,也不能这个时候让人找了纰漏。 柳皇后忍不住苛责道:“太子,现如今圣上还在泰宜殿养病呢,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玩乐,而且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便把柳云的书信掷在了太子萧璟之脚下。 萧璟之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的去拾这种东西,他大概的听了听母后说的那些担忧,便懒洋洋的道:“母后多虑了,那齐王没什么了不得的,若是母后担忧,把召他进京内扣下便是。” 柳皇后这才笑道:“还是皇儿聪明。” 说完又不忘提醒道:“也就这几日了,你多少的收敛些,别落了口实。” 太子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显然是困了,他忙搂着身边的冯氏便去就寝了。 倒是那冯氏暗自窃喜着,若不是自己当日够机灵,只怕现在随着齐王被囚在京城的便是自己了。 如今她可是堂堂太子身边的得宠的良娣。 想到以后的风光日子,再想到齐王妃的落魄,她嘴角轻抿着,暗自庆幸不已。   ☆、第44章 因齐王还有军务要处理,这几天苏婵还是配着他在与庸关呢。 只是众人都以为这一仗会打的很久,如今这么快便迎来了大捷。 前来祝贺奉承的富商大户往来不绝。 在总兵府内,香寒几个知道王妃爱梅,便特意去了梅园剪了一些,如今房内四处点缀着,进到里面便能闻到清香。 齐王忙了几日后,也便闲了下来。 苏婵同他正要准备回到新城王府的时候,京城的圣旨却是到了。 圣旨一方面是表彰他的功劳,另一方面又是着重写了圣上身体有恙,对他的诸多想念,里外的意思都是要招了王爷进京。 这是最不能耽误的事儿,苏婵乍一听到消息便知道这是朝廷那有了动静,太子多半是忌讳了齐王。 越是如此越不能耽搁行程,苏婵也便命香寒等人收拾着路上需要用的。 倒是晚些齐王回来的时候,见她正在细细查看着要带的东西时,他便轻笑了下,说道:“不用带太多,京里都有。” 苏婵嗯了一声,随后回头看向他。 见他穿着素色的袍子,她心思微动,不由仔细打量了打量他的面色。 面上也瞧不出什么来,不过以他的精明城府,多半已经知道京里的情况了。 只是这个人从不会把外面的人拿进来烦她。 苏婵也便走了过去,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战事过去后,大家都能喘口气了,苏婵看着梅园落雪,便想起红楼里的栊翠庵茶品梅花雪的那一段了,见香寒几个去剪梅花了,她也便让几个小丫头去采了一些梅花上的雪。 虽然没红楼里大家讲究,可这些雪融后煮开了泡茶倒是自带了一股清香。 她用海棠冻石蕉叶杯盛着,放到他面前。 早先关内吃紧是吃紧,可如今大胜归来,便是大雪天那些逐礼的商人也都赶了过来。 一时间倒是解了与庸关内的物资紧缺。 苏婵以为他不是个爱风雅的,没想到他品了一口便尝了出来,“你这是哪里找的水?” 她是因为知道这水的来历才觉着特别的,没想到平时吃什么都不在意的齐王,只尝了一口便尝出来了。 苏婵便有些意外,笑着说道:“是采的梅花上的雪,我觉着不错,又让香寒几个多采了些,封在罐子里埋在地下,等着明年回来的时候,想起来便可以品一品。” 他听着也没出声。 苏婵却是想到了什么,这一去未必很快就会回来。 太子那种人,便是没事儿都要找些毛病,更何况是在忌惮他。 只是那么多事儿她都记得呢,偏偏齐王这段时间遇到的事儿,她只知道一些零星的。 主要是上一世这个时候正是她娘为她张罗婚事的时候,便是偶尔父兄提过齐王的一星半点消息,她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的婚事,哪里会往心里去。 她现在却是懊悔不已,且不说上一世千挑万选的找了个白眼狼不说,便是后来遇到的那些极品就跟她恶心的了,唯一庆幸的便是有着国丧守孝两件事儿赶在一起,她并未真的嫁过去,不然更有她呕的了。 她这样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齐王便伸手把她抱过来,放到自己膝上。 此时寝室内也没别人,与庸关外时不时的便会下一场雪,此时雪花纷纷扰扰的。 室内倒是暖的很。 他也没提京内的那些险恶,只淡淡说道:“等回到京里,你可以回苏府看看你的父母兄长,便是回去住几日也不碍事” 苏婵听着他说到你的父母兄长几个字的时候,便明白了,他便是再不得宠的皇子,可也是天下第一家,便是嫡妻的娘家,对他来说也是没可能平等对待的臣下。 平民百姓,世家大族都有亲戚走动的可能,只有他们是没可能的。 苏婵也便若有所思的回道:“谢王爷体贴。” 这么收拾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天气稍微暖和些后,便要准备启程回京了。 知道大冬天的赶路辛苦,香寒早早的便为王妃找出了御寒的披风。 此时扶着王妃进到马车内。 再没有比大冬天赶路更辛苦的了,尤其是贺北这种地方,最近雪又是没完没了的下着。 所以车内垫了厚厚的垫子,暖炉也都备着呢。 苏婵进到里面,靠在垫子上,找了小毯子盖在腿上。 也是事不凑巧,原本赶路便很辛苦,偏偏她这边刚要动身,月事便来了。 苏婵犹记得,当香寒为她找月事带的样子,小丫头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有些微微的失落的。 她身边伺候的这几个小丫头,早都盼着她能早早怀上嫡长子呢。 苏婵也是觉着很奇怪,按说自己嫁给齐王时间也不短了,俩人也算是恩爱,可到现在她的肚子都没动静。 只能说孩子是看缘分的,一时半会的也急不得。 从贺北到京城路途遥远,又是着急的赶路,往往一坐便要坐半天。 总在车里闷闷的,苏婵中间便会顾不得寒意,小心的掀起车帘,透过纱窗看着外面的景色。 起初是大片大片的雪地,也看不到什么好玩的。 有几次车轮还陷在了冰里,需要有人把车抬起来。 到后来渐渐的好走了一些,在要出贺北的时候更是看到了地上冻河一样的东西。 那河水是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此时因为天气严寒整个露在地上的水面都被冻住了。 那些原本该是小瀑布的地方,根式冻的跟小冰川似的,此时被阳光一打漂亮的好像水晶宫一般。 苏婵在京内可没见过这个,此时见了便觉着稀罕,扒着窗子看了好久。 齐王也是宠着她,见她喜欢,便让车队停下,让她过去看会儿。 他则趁机处理一些报上来的公务。 苏婵便自己下了车,香寒几个忙过来伺候着,一路搀扶着她过去。 在看了看后,苏婵忽然想起梅花上的雪都可以泡茶喝,那这种地上河的冰坠子按说也应该是很干净的。 她也便动了敲几个冰坠子煮茶的念头,索性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几句,让他们找了趁手的工具过来敲几个。 只是再等人过来的时候,那负责敲冰坠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贴身伺候的王爷的陆言。 苏婵便意外了下,其实这一路上她好几次想找个机会卖个人情给他。 他那个要紧的弟弟,她可是知道在什么地方的。 可惜陆言不知道怎么的了,见了她便跟火燎了眉毛似的,头不抬不说,还每次都是能躲便躲。 此时见他过来,苏婵便有些意外。 倒是陆言也不说什么,他也没怎么看苏王妃。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袍子,腰间少有的系着一条白玉腰带,以前没觉着他多白。 现在却发现他不光是肤色白的出奇,便连身形都显得清瘦。 他手脚利索的把袍子下摆挽在腰上,随后便徒手往上爬去。 苏婵原本以为他不过是随便的捡着下面的几个冰坠子敲的,没料到他竟然是要攀上去敲。 瞬时她人都紧张了,不由提高声量,仰着头的说道:“陆总管你可别逞强,你随便找一个给我便是了,没必要要高的那个。” 只是说什么都没用,陆言如同着了魔一样,竟然爬到了最高的地方,单手抓着一处突起的冰,随后从腰间抽出一个小铁锤似的东西,往那冰柱上一敲。 他敏捷的很,苏婵吓的都要屏住呼吸了,他倒是很快的拿着那个冰坠子跳了下来。 明明之前爬的那么高,等下来的时候倒是呼吸平稳的。 若是别的时候都是由丫鬟去接冰坠子的,这个时候苏婵却是上前一步,亲自要去接那冰坠子。 陆言却是没有立即给她,而是找了一块白色的绢布把那冰坠子包裹了下,才小心的放到她手中。 苏婵早便知道他这个人心细如发,她一面接过去,一面感激的说道:“有劳你了。” 说完忽然瞧见他脖子处是有个不怎么明显的划痕,再一想他刚才半吊在冰上的样子。 她正要说点什么呢,却没料到他已经一施礼转身走了。 这下苏婵都有点糊涂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要讨好自己,还是要怎么样。 便是她身边伺候的香寒都忍不住的说道:“这位陆总管最近怎么怪怪的……” 苏婵也是莫名其妙的,把手中的冰坠子交给香寒吩咐道:“算了,不用想那些了,你先用这个煮茶看看。” 香寒忙接了去做。 等苏婵再回到马车上的时候,齐王已经处理完公务,正在闭目养神中。 赶路的大部分时间齐王都是沉默的,很多时候都是翻看手边的那两本书卷,苏婵曾经好奇的看了看,发现那些书都是些经史子集的内容。 渐渐的虽然还是冬天呢,可是出了贺北后,气温逐渐的好转。 都知道圣上身体有恙呢,苏婵把所有鲜亮的衣服都收了起来。 这一次跟去贺北的时候不同,赶路虽辛苦一些,可速度显然是快了很多。 等到京城的时候,因天色晚了,他们并未进京城,而是先歇在了京城外的驿站。 那驿站管事早早的一知道是齐王要来,早把驿站收拾妥当候着了。 这个时候,陆言也被派去京内的王府查看收拾。 因为临近京城了,晚上齐王有些公务要处理,苏婵便独自留在寝室等着。 想着自己已经离得京城很近了,她按捺不住的让人打开窗户,往不远处的京城看去,从她住的地方,隐隐的能看到高耸的城墙。 夜里城墙上插着火把,挂着灯笼。 苏婵暗自想着,她哥哥所在的禁军便在京城郊外的地方驻扎呢吧,只怕她离得她哥哥已经很近了。 此时天上少有的又在落雪。 只是京外的雪小了很多,她在贺北待久了,这些小雪花她并未放在眼里。 倒是香寒怕她着凉,小心劝道:“王妃仔细冻到,还是把窗子关一关吧。” 说完正在关窗子呢,便听见外面传来切切嘈嘈的声音。 很快春晓一脸谨慎走了进来,悄悄说道:“王妃,外面苏少爷求见。” 苏婵听的便楞了一下。 能被称为苏少爷的,只有她哥哥苏寒洲了。 她忙让香寒合上窗子,随后让人领了他哥哥进来。 苏寒洲来的很急,因为下雪他身上还穿着蓑衣呢。 等进来后,他便脱了身上的蓑衣递给一边的香寒。 苏婵好久没见过哥哥了,乍一见他,她眼睛都有点热热的。 而且哥哥怎么会这么快便知道自己来了? 苏寒洲也不同苏婵客气,进来后扯了一把椅子先坐下来,然后上下左右的打量了打量妹妹的模样身形,见她还是那副样子,多少的安了安心。 知道房里的几个丫鬟是苏府出去的。 他也便说道:“婵儿,这次回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本朝原本有规制的,亲王御下佣兵不得超万人,虽然齐王没有超了规制,可如今……” 他后面的话虽说完,可苏婵却是明白的。 看来太子忌惮齐王的事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她忙点头道:“哥哥我知道了,进京后我会小心应对的,不知家里怎样了?” 苏寒洲忙宽慰她:“家里都好,你这次回京先不要想着家里,既然出嫁在外,你便要做齐王的贤内助。” 他望着从小看到大的妹子,心头涌起无限柔情,“你多保重,哥哥能帮的都会帮你……” 苏婵心里暖暖的,不管离得多远,多久没见,这份骨肉亲情是不会变的,她点头应着:“我明白。” “我还要回去当差。”苏寒洲说完便取过旁边的蓑衣,披在身上,怕蓑衣上的雪融化了会落到妹妹的身上,他忙退后两步的,小心抖开蓑衣的说道:“你别跟出来了,外面冷,仔细冻到。”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他下意识的往怀里摸了摸,可是很快的他又把手抽了出来。 他怀里装的是嫣红坊的胭脂,红色的镶着铜边的胭脂盒,他记得这是苏婵最喜欢的样子,出来的时候特意买给她的,这个时候却是也有些踌躇了。 迟疑着,他终归是没有掏出来,而是转身往外走去。 待到了外面,他默默的叹了口气,雪落在他的脸上,很快融了开。 像是有水珠在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一样。 他扯了扯缰绳,不由的往身后看去。 便见驿站内的灯光透过窗子照的附近昏黄昏黄的的。 还有很多话他没给妹妹说,此时的宫内凶险无比,便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如今在宫里也是举步维艰,连每日的口粮都被克扣了,更别提那些同唐王有沾连的大臣们了,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所有的人性命前途都维系在宫里那人的喜怒之间,偏偏那人又是…… 他心沉甸甸的……   ☆、第45章 第二日清晨,苏婵早早起来随着王爷入京。 因昨日下雪,今早起来,便觉着空气新鲜的很。 走在熟悉的街景内,苏婵看着车窗外,因为有亲王的车架经过,两边店铺没了吆喝喧哗的声音。 可还是能感觉到同贺北截然不同的一种繁华。 这里既没有大的吓人的风沙,也没有粗狂到袒胸露背的异族商人。 等到了王府,早一步过来安顿的陆言此时迎了出来。 苏婵随着李姑姑等人,坐着轿子进到内宅。 自从她嫁给王爷后,京内的王府便做了很多修整。 只是冬天呢,还瞧不出那些东西。 从轿子下来,进了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向里走去,过了穿堂,远远的能看到一个大插屏。 绕过去,便是她同王爷的居所了。 五间正面的上房,装潢的是富丽堂皇。 她们过去的时候,便见外面台阶下正做着七八个二三等仆妇。 此时见了她们,那些妇人纷纷围了过来,帮着抬东西的抬东西,帮着拿东西的拿东西。 单有俩个妇人立在门外,负责打帘字。 等进到里面,香寒知道王妃旅途劳累,忙收拾了软榻让苏婵倚上去休息。 到再晚些的时候,齐王也从前面过了来。 苏婵忙从榻上起来迎了过去,拧了帕子为他擦脸。 她神情严肃,知道很快她便要随着齐王入宫了。 果然歇了片刻,王爷便准备等换了朝服,开始做入宫的准备,苏婵也不敢含糊,忙换了更加素净的衣服,便连耳朵上戴的坠子都取了下来。 香寒几个不敢多言,忙在旁小心翼翼仔细的伺候着。 苏婵知道,太子不过是要诓着齐王过来,一个就要的去了的老皇帝,估计现在都不认人了,此时周围伺候的都是太子的人,估计太子也不是太想齐王能凑到跟前去。 在宫内,长乐宫外,天刚擦黑,数十个御医神色凝重的在外面候着。 柳太后坐在御榻侧,面色凝重的望着宣德帝,她是凭着这个儿子才有的如今的荣华。 后宫那么多丽人,她开始并不算得宠,不过是肚子争气,生出了唯一的儿子,这才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宣德又是个孝顺儿子,对她几乎言听计从,这才使得他们柳氏一门步步高升,有了如今的门庭显赫。 宫灯原本都是很亮的,可油尽灯枯的宣德帝受不得刺目的烛光。 此时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照在御床上。 躺在御床上的宣德帝紧闭着眼睛,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柳太后擦了擦眼泪,正在难过,忽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的有太监过来传话,说是齐王到了,此刻正侯在殿外等召。 柳太后这才诧异的往一旁的柳皇后脸上看去。 柳皇后忙凄凄道:“母后,齐王也该回宫看看陛下了……” 柳太后这才叹息一声,点头道:“召进来吧。” 虽然她与这个孙子不亲,可毕竟也是自家的骨血。 至今她还记得年幼的齐王那瘦瘦弱弱的样子,当初自己都以为这孩子活不过满月,如今却是丰神俊朗,长的比太子都要俊上几分了。 不知怎地,御床上的宣德帝像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微微睁开眼睛,回光返照一般,原本浑浊的眼睛竟是亮了几分。 柳太后心中诧异,忙凑近宣德帝,轻声问到:“陛下可是有事要吩咐?” 说完便见宣德帝正在往外面看,柳太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便见齐王正往内走呢。 柳太后这才明白过来,叹了口气的,宽慰道:“陛下,别急……昭德这就过来了。” 说完柳太后便招了招手,示意齐王过去。 齐王闻言走近了几步。 宣德帝终究是没爬起来,他呼吸微弱的叹了口气。 不由忆起当日这孩子降生时的往事,他曾拿了这孩子的生辰八字找钦天监的人推一推。 没料到钦天监竟然回了一张白纸给他。 他恼的很,让人把钦天监的管事提到了过来。 犹记得钦天监当时说的那句:“陛下给的八字贵不可及,只是血气太盛,杀星当令一乱一盛间命成杀格,只怕不详。” 听了那一席话后,他便对这个儿子多了几分忌讳,索性扔在后宫里不闻不问。 待到日后偶然看到了,才发现这孩子面色平和,说话间进退有度,并未有钦天监当日所说的杀星当令。 渐渐的他也起了一些做慈父的念头,只是…… 此时看着这个儿子,在生死间,宣德帝终于是生起了一丝懊悔,这孩子并没有任何错处,自己反倒无故的冷淡了他这些年,还把他送到贺北那种苦寒的地方…… 几起几伏间,这孩子未曾对他说过一句怨言,宣德帝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虚弱的说道:“昭德……父、父皇不该苛待你……” 说完宣德帝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像是被什么卡住一样:“你、你的……” 终归短了一口气,最后也没说完那句话,便手脚一软的去了,瞬时宣德帝身边的柳太后老泪纵横,直哭道:“快召御医。” 只是御医来了也是回天无力了,在那推拿折腾一番,最后都跪在地上磕头。 一时间宫内的人都哭了出来。 倒是苏婵跟着齐王入宫后,按宫中规矩,并没有随着王爷进到长乐宫内,而是跟着其她的宫人在长乐宫外候着。 只是都是跪着,可跪与跪之间也有差异。 此时天寒地冻的,他们这些皇亲宗室都单有个厚厚的软垫隔着,旁边还有宫内的内侍特意小心按放的火盆。 有那火盆暖着,一时间便是在外面跪着也不会觉着冷。 在苏婵跪着等消息的时候,那那位在宫中失势的赵贵妃,病怏怏的也被搀扶着架了出来。 曾经艳冠六宫的赵贵妃,此时瘦的跟竹竿一般,跪下的时候别说火盆了,便连软垫都没递一个。 光秃秃的冷冰冰的地面,便让赵贵妃那么跪着。 那赵贵妃何曾受过这些,掩面直哭。 赵贵妃身边的宫娥生怕贵妃哭出了事儿,忙在那悄声劝道:“娘娘,您别在这里哭,若是被听到了,反倒不妥……” 毕竟里面的那位还没咽气呢,宫里又是最忌讳哭的地方,一旦被人抓到了错处,只怕他们的日子更难过了。 赵贵妃何曾不知道那些,她忙收住哭声,在那默默垂泪。 苏婵看了这一幕,不由升起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感慨。 想当年她也曾经在这长乐宫外跪过,当时她既是罪臣之女,又是宫里最低等的奴婢。 赶上冯皇后做寿的时候,她随着管事姑姑一起过来,犹记得当时离得长乐宫还有八丈远呢,管事姑姑便让她们那些宫婢跪了下,朝着长乐宫的方向磕头,嘴里还要呼着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福寿连绵。 想起那些事儿,苏婵不由的往冯氏那看了一眼。 便见此时的冯氏正笔挺的跪在太子妃身后,这个时候大部分女眷都是素颜淡妆的,不知这冯氏是怎么想的,竟然戴了些珍珠的首饰,从她这边看过去,都觉着那珍珠圆润细腻,在宫灯照射下柔柔的泛着光。 看来这冯氏在太子宫中很得宠。 她一时间感慨非常,还未深想,忽然便听到长乐宫内哭声连成了一片。 她立刻便知道这是老皇帝去了。 果然很快的大太监从里面神情肃穆的走了出来,对着外面喊道:“皇上殡天了!!” 一时间四周都是整齐的好像带着回声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不断重复着:“皇上殡天了!” 她身边的人都在哭。 几位上岁数的大臣更是哭的全身颤巍巍的。 苏婵也被环境所感染,忍不住的眼圈跟着红了红。 原本一直在忍着哭声的赵贵妃,到此时也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手抚着地面,嘴里哭喊着:“陛下,陛下,你怎么能留下臣妾去了呢……” 一片哭声中,长乐宫内的太子早披麻戴孝的准备守灵了,下面的人也都是各司其事。 一时间长乐宫内井然有序的很。 倒是柳太后哭的死气活来的,最后被柳皇后搀扶着从长乐宫内扶了出来。 很快的四个有体面的太监进到长乐宫内为宣德帝穿寿衣。 苏婵听着哭声,眼圈也跟着红了红。 这位宣德帝,虽然称不上什么好皇帝,可也不是什么暴君昏君,而且跟后来的登基的萧璟之比,这宣德帝简直都个好的不能再好的皇帝了。 她正眼圈红红的要落泪呢,忽然便觉着身边有人过来,她不由的抬起头来往上看了看,便看到齐王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此时正走到她的身边。 原本素色的衣服,现如今外面又罩了孝服。 跟着孝帽一起垂着的白色的带子,正垂在他的脸颊两侧。 夜风一吹,那白色的长条的带子便随之晃晃。 苏婵忙从地上起来,原本要为他理理带子的,只是刚才跪的太久了,她的小腿都有些麻,这一起来,她的身体便晃了下。 他很快扶住她,轻轻问道:“腿麻了?” “还好。”她一面回着,一面打量着他的面色。 一向不动声色的脸庞,此时少有的露出了哀容,虽然不像那些哭的拍地跺脚满地打滚的臣子。 可她心里还是动了一动。 她正要说什么,很快的捧着白色孝服的太监宫娥齐齐的走了过来。 苏婵也不好再说什么,忙立在那,被人伺候着披上孝服,戴上白色的孝帽。   ☆、第46章 自从宣德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一时间京内家家户户换上了白灯笼,便连商铺都歇了。 寺院也不断的敲着钟鼓。 宫里上上下下都是缟素。 只是大丧之后还有大典呢,历朝历代也都是如此,上一代皇帝新死,嗣皇帝便会于丧期内即位,更何况这位太子萧璟之连龙袍都准备妥当了。 此时做工繁复的龙袍呈了过来,礼部尚书也按部就班的奏请太子即位。 一时间长乐宫正门象征性的垂帘,以示丧事暂停。 与此同时太子萧璟之穿着龙袍到中和殿升座,各级官员依次行礼。 而在另一侧,齐王正同其他的亲王宗亲在长乐宫内守灵。 白色的蜡烛燃着,还有长明灯也是亮亮的,长乐宫内人数不少,太监宫娥,还有那些跪在灵堂的皇亲。 可此时长乐宫内却是鸦雀无声,只有纸钱燃烧发出的沙沙声。 苏婵作为皇家的媳妇,正同几位王妃、公主一起在白色幕帘后守着。 中间柳太后来过一次,哭了一会儿又被劝走了。 剩下的时间,苏婵便一直在看着齐王。 齐王表情凝重,双眉不展,原本便显清冷的人,此时如同被寒冰覆住了一般。 旁边的司礼监的人会负责祭奠,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颂一声:“起礼。” 随着众人行礼,司礼监的人便会在火盆内重新放上些纸钱。 一时间火还有些许的烟冒了出来。 他似是被纸钱的烟熏了下,可他也未怎么躲闪,照旧是全神贯注的行礼祭拜。 想起宣德帝这个做父亲的对他的诸多冷落,苏婵心里都有些闷闷的。 只是便有万般不是,宣德帝人也是给了他生命前途的人。 他的心情一定比自己还要复杂吧。 她正在看着他呢,不知他是察觉了她的视线还是忽然想看看她这边,他远远的隔着幕帘看了过来。 一阵风吹过,烛火晃动,微风把幕帘吹的晃动起来。 顷刻间,她快速的看了他一眼,怕被人笑话,她赶紧转过身去。 齐王倒是慢慢的收回视线,他早便知道她在看着自己,很奇怪明明隔着幕帘,那些女眷又是穿的一般的衣服,可他还是一眼便能认出她。 再者便是不看也知道她多半正在悄悄打量自己,那双秋水一样的眼睛从来都是柔柔的。 倒是苏婵转过头后,往前面望了望。 皇后如今陪着太后在慈宁宫内,此时太子妃便成了她们这些妇人里级别最高的。 而且登基仪式一完,太子妃良娣都要有新名分了。 柳太后也会成为太皇太后,柳皇后则升了一级成了柳太后。 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安排齐王呢,她正琢磨着呢,忽然便见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太子萧璟之穿着龙袍,身后跟着一些大臣,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苏婵知道这是登基后的固定形式。 她们这些女眷忙避了开。 往幕帘深处避了避。 果然很快的便见太子跪在灵堂前,痛哭道:“树欲止而风不静,子欲孝而亲不在……” 好像怕太子的干嚎会嚎坏身体一般,那些跟过来的臣子忙七手八脚的过去搀扶着他。 一时间都是些什么保重,社稷为重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闹腾,之前的灵堂内的萧瑟反倒是没有了。 而且原本要继续守灵的,可太子一来便把几位亲王都放出了宫,让他们明日早些再来。 虽然这与礼法有些不合,可如今新皇登基谁敢拂了他的面子。 苏婵也便同齐王从长乐宫内出去,两人沉默的坐在马车上。 虽然知道宫里的规矩,做亲王的遇到这样的时候都要“言而不语对而不答”以示哀悼。 可她还是忍不住的轻轻扯过他的袖子。 他素色的袍子外罩的孝服很宽大。 她扯过他的袖子后,伸手握住他的手道:“殿下请节哀。” 他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 他很少这么明显的露出倦意,此时他脸上的倦意像是化不开一般。 苏婵看了都觉着心疼了。 她伸手慢慢的,像是要试图展开他脸上紧皱的眉头一般。 宣德帝的去世一定让他想起了很多,而且不光是那些往事,他如此聪明有心机的一个人,多半也知道下面的路会不好走。 她说不了太深的话,只能柔声劝着:“天冷,等一会儿咱们回府的时候,我让人给王爷备点暖身子的羹,王爷多少都要吃一些。” 说完她也便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倒是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就这么紧紧的握了住。 一时间马车内静静的,谁也没再说话。 冬天的宫里原本便肃静,此时又是国丧,等马车从宫里面出来的时候,便见东门处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出殡仪式呢。 苏婵知道皇家葬礼盛大着呢,这还只是出殡仪式的一小部分,还有去陵墓的御道需要修葺,为了出行方便,便是上万人都会派过去开路。 一想起陵墓,苏婵不由的多想了些。 本朝从立国开始,大部分陵寝都在君芝山附近,倒是自己身边的这位,大约是造反的原因,待他登基后,选陵址时便改换了位置。 犹记得当时负责勘察的还是陆言呢,那正是陆言春风得意的时候,而且那一次也不知道陆言那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要带了她过去,说那地方的风水好,景色别致。 只是她早被他吓坏了,怕他是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待进到山里的时候,便找了个机会往山里钻。 现在想起那些事,早已经跟做梦了似得。 等到了王府,整个王府都是肃静的。 里面的下人,便连出门迎接的陆言都穿着白色的衣服。 苏婵不知怎么的,等下了车,再看到这个陆言的时候,她忽然的别扭了下。 原本她只记得他的坏了,刚才却是不小心的想起,当日他进到林子里救自己的样子,头发披散开,她乍一看还以为是在林子里遇到了白面鬼,还有他拥自己入怀的样子,很奇怪,自己转世为人的时候却是都忘记了。 她不自然的别过头去,忽然就有点不想看到陆言似的。 知道齐王还有正事要忙,她也便先坐了轿子往后宅过去。 到了正房,她才觉出累来。 香寒几个忙伺候着她更衣洗漱。 等收拾妥当苏婵又吃了一些细米羹,胃里终于舒服了些。 待齐王回来的时候,苏婵忙让人也端了些细米羹过来。 亲自伺候着他用了些。 等撤下去后,苏婵又把之前为他找的玉冠拿了出来。 如今在国丧里,肯定是怎么素净怎么穿,他戴的那个黑玉发冠按理说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只是她总觉着他戴着这种黑乎乎的发冠人,阴沉沉的,不如戴这个玉冠看着好一些。 倒是齐王不知为何,跟有什么心思似的。 如今这个时候,苏婵也不好打扰他,把床铺收妥妥当,又亲自探了探茶杯的温度。 都妥当了,苏婵这才说道:“王爷,您早点歇息吧,明早咱们还要进宫呢。” 一直神游天外的齐王,这才收回视线,平缓的说道:“王妃也要早些休息。” 苏婵想起什么,忙找了条薄被,盖在他的腿上,觉着没什么需要做的了,她这才转身往东暖阁走去。 丧事期间,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皇家,夫妻都是百天不能同房的。 只是到了东暖阁的时候,苏婵一时间总有些睡不着似的。 她在辗转反侧的时候,齐王也正在思踌着宫里的事儿。 宫里的眼线已经捎话出来,柳皇后假借着父皇托梦给她,要编派他一个守灵的差事。 他早便知道这次进京诸事不顺,如今暂避锋芒去君芝倒是成全了他。 只是他望着盖在膝上的薄被,默默想着,该如何安置她呢。 如今已经到了京城,她的娘家父兄都在这里,她守着自己在贺北经历战事已经不容易了,又怎么好带着她去山里守灵。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再抬头看的时候,便见苏婵披了个披风,正往他这边走过来。 室内地龙烧的很暖。 苏婵从东暖阁过来的时候,只在衣服外面披了个披风。 本朝守孝有各种讲究,可实际上只要不在孝期闹出孩子来,也便没什么大碍。 普通夫妻在一起夜谈几句,亲近下也犯不上忌讳。 而且她在东暖阁看的清楚,他这边蜡烛一直亮着呢,显然他一时半刻的也不想歇下。 她也便索性起身走了过来。 心里想着哪怕是不同他说什么,只是陪着他坐一会儿也好。 走到榻边的时候,苏婵轻轻的坐到榻上,她扯起他膝上的一角被子,很快的把自己的腿也探了进去。 两个人腿贴着腿的。 她进来的时候,特意打量了打量他。 她出去前他是什么样子,什么姿势,等她再过来的时候,他竟然还是那副样子。 看来自己出去的时候,他满腹心事的都没动过地方。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很怕自己过来回叨扰他,她便把手小心的放在了薄被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仿若能说话一般,不知怎的,在被她这样看过后,那些近乎掩饰不住的浮躁焦虑渐渐的散了去。 很快的他握起她的手,轻轻的说道:“我还不歇呢,你多坐会儿。”   ☆、第47章 过了几日出殡那日终于是到了,护卫仪仗队,一时间京城地方官员都穿麻带孝跟在后面。 伴着天上的飘雪,远远看去甚是壮观。 早先的时候赵贵妃已经在宫中自尽,按理说该是朝廷表彰一番,迁入嫔妃所用的墓室,可因唐王的关系,赵贵妃也不过是草草下葬罢了。 而唐王离得死期也不远了,如今萧璟之虽未大开杀戒,可苏婵心里明白,以萧璟之那疯魔的性情,这是早晚的事。 她坐在软轿内,在记忆里,好像没多久齐王便要去守灵了吧? 当日孟将军杀入皇城的时候,那些宫内太监趁着混乱,放了一把火。 绝望的萧璟之这才知道大势已去,在诛杀了他的那些后宫后,自刎而死,最后葬身大火。 那些内侍宦官都能为齐王大开皇城放火烧城了,可以想见齐王在宫中的根基有多深。 想必他此时已经知道,他就要被派去守陵的消息了吧。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是想他同自己说一声吧。 只是他最近冷冷清清的也不像有话会同她说。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出声。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路厅休息,她们女眷的位置靠后,她也不知道是谁要过来。 便听见香寒在外面福了一福的说道,“王妃,姑太太过来问候您,想着求见您。” 苏婵便有些意外,她这位姑姑并不是家里的嫡女,不过是妾生的,可苏家人丁单薄,她父亲又是个厚道的,对着这个庶出的妹妹从未亏待过,便连亲事也是求的最好的, 只是…… 苏婵目光沉了沉,往车外看去。 很快便见一个穿着素净的妇人走了过来。 那妇人有些微胖,走过来的时候一脸献媚。 苏婵在车内静静的坐着,那人便是长辈,可国法大于家法,她是齐王的正妻,便是她亲生父母见了她也要行礼的。 待那人走近后,先是福了一福,随后甜甜的叫道:“苏王妃,如今国丧呢,知道你不便回家,我到府上去看了,家里都好,请苏王妃放心。” 苏婵心里明镜一样,这人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当初费心费力的讨好他们苏家,还不是看上了她母亲娘家是皇商。 果然便听她随后说道:“如今贺北往来货物不绝,你那哥哥功名是不行了,现如今我还能指望谁去,倒是想麻烦您这里给他谋个差事。” 苏婵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冷笑,上一世自己在宫里受苦的时候,她这位“好姑姑”,仗着把小女儿送给了勤王有功的颜青云做填房,保全了他们刘家的富贵荣华,正在意气风发之际。 可曾念着往日的情分,为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宫里出过一指甲的力? 苏婵也便淡淡回道:“如今国丧在身,有什么也等受孝期满吧。” 她姑姑知道自己碰了个软钉子,一时间也不敢多言,只得讪讪的走了。 苏婵却是被她勾起了心事,尤其是在齐王身边的待久了,她发现她对齐王那边的兵士将领倒是没什么恨意了,毕竟当初大家立场不同。 倒是兵临城下的时候,还有自己入宫为奴之际,遭受的那些白眼让她心底发寒。 锦上永远有添花的,可落到井里的时候,便是没关系人都要往里扔一块石头。 她这样想着,车马随着大部队继续向前走着。 冬天进到山里冷飕飕的,路极其的不好走,她都为那些轿夫捏一把冷汗。 左右看去,京城再是风景秀美,如今大雪天的也瞧不出什么好的来。 而且这里同贺北不同,贺北便是天气再不好,可天高皇帝远的,自自在在的舒服,在这里还要随时提防帝的猜忌。 等到了地方,她下了车,随着宫中女官的引领,跟着一众宫中妇人往内走,随后又随着司礼监跟着祭拜。 如今太子妃已经册了皇后,连带着一众后宫也都分在了宫内各处。 冯良娣最得宠,进宫便得了贤妃的头衔。 祭拜间无数稀世真品,依次抬了进去。 为了昭显孝道,萧璟之还挑选了一百宫女,一百太监生殉。 此时那些穿戴整齐的宫娥太监,被拿着刀枪的御林军往墓地口赶着。 因怕哭闹,那些宫人们早都被喂了哑药,被赶往墓室的时候,那些人神情木然。 苏婵没料到自己会看到这个。 一时间她整个人手脚都是凉的。 香寒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样的情况,更何况兔死狐悲,原本都是伺候人的下人。 此时看到那些人无辜被送进去陪葬。 有几个一看不过十三四的年纪,一脸懵懂的。 香寒眼圈都红了,在那直落眼泪。 最后等那些生祭的人进去,巨大的墓门很快落了下来,那门是石头做的,好像跟山连成了一体一般。 众人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看着。 随后又有数百人过来,用土把墓门埋上。 至此仪式才算完成。 待回去的时候,苏婵一直没出声,她身上的力气跟被抽走一般。 她以为自己经历了攻城战,经历了父兄的死,经历了那么多,早该看淡生死了,可她发现自己还是会不淡定,会可怜那些人,会为那些人难过…… 心里千转百回的想着,人命怎么如此的低贱…… 现在的萧璟之如此,那日后的萧昭德呢? 她抬起眼睑看向他。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车内原本光线并不怎么足。 他对自己人是很好的,那些立过功,一直跟着他的人各个都是荣华富贵便是一直摆设似的冯皇后也是享着轻福的。 可是再想规避,也知道他日他兵临城下之际,城内的人生灵涂炭,所过之处,浮尸千里,更别提他水淹的樊城了…… 他所做的那些…… 虽然那都是勤王路上必须要拔除的钉子,可是那些百姓平民呢? 他一路上都没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苏婵才跟想到什么似得,她神色黯然的打开薄被,小心的盖在他的腿上,轻声说道:“天冷……” 忽然车轮歪了下,苏婵瞬时整个身体向他倾去。 他伸手扶住她,向外看去。 前面的管事听见声音早吓的脸都白了,忙从马上跳下来飞快的跑了过来。 苏婵知道这一路上都是雪,便是准备的再好,遇到意外也是难免的。 那位管事哆哆嗦嗦的,在车外告饶着:“王爷赎罪,卑职这就去找替换的车子。” 苏婵心里明白,便是王爷不说什么,这个管事回去也是少不了一顿板子的。 倒是齐王表情淡淡的道:“不妨事,我正好下去散散。” 来的时候都是成着仪仗的过来的,回去的时候,因仪式已经过了,除了天子的座驾先走外,几位亲王都是慢慢的往回走,这样一来,那些官员哪敢越过去,只得在后面慢慢的跟着,有些甚至是歇在了后面。 此时齐王也不急着赶路,他下了车撵。 正巧附近有个观雨亭很近。 苏婵下去陪在他身边,慢慢向亭内走去。 待进到亭内放眼望去,大雪覆着整个山林。 这里的风光与贺北、京内截然不同。 更清幽宁静,也更寂寞,很像是一处可以清修的地方。 没有贺北的荒凉,没有京城的繁华,这里很快就要是他们新的住所了。 苏婵静静陪着他。 听着他缓声说着:“我已应了上意,要在这里守陵三年,这三年你可以留在京内。” 苏婵抬起头来,“殿下,苏婵是不会离开殿下的。” 她同样缓声说着:“只是有一事臣妾要求着殿下允我。” 说话间双眸微抬,一双妙目映着山间的青松白雪。 她言辞恳切:“臣妾以为殿下生殉的事,不如用陶甬代替,那些人被喂了药,便是随着去了,可臣妾以为也那些人也是伺候的不情不愿,反倒不美……” 齐王微楞了下,大约没料到她会这样言辞严肃的说这种事。 随后他转过头,看着皑皑白雪间的山涧,山下的河弯弯曲曲的绕山而流。 苏婵见他忽然沉默起来,她赶紧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了。 她正在想着补救的话,很快的她却觉着腰上一紧,她随即被他抱到了怀里。 那一刻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是她的幻觉一般。 “我都允你,只是山间清苦,你这几日要好好养养,胖一些才好。” 苏婵头次听他说这样家常,仿若叮咛嘱咐的话,她便很想抬起头看来看他的表情,想知道他在这样叮咛自己的时候是副什么样子。 可惜他并不让她抬头,他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   ☆、第48章 等回到王府的时候,王爷既已应了上意。 苏婵便随着齐王在王府待了一日,第二日她便开始准备守陵的一干事宜。 中间她很想回一趟苏府,只是守孝期间是不能随便访亲的,更何况她娘家只是臣下的身份。 倒是她母亲放心不下她,等国丧过后早早的打发了人过来。 虽然知道王府内什么都不缺,她母亲还是准备了一些点心衣服给她。 除此外,她母亲还有另一则忧心的,女儿都嫁去许久了,如今肚子还没有动静。 她忙找了日子去了送子观音庙一趟,偷偷的求了送子福袋,悄悄的让吴妈妈捎给苏婵。 等吴妈妈到了,见左右无人便悄声说道:“王妃,奴婢这里有个送子福袋是夫人好不容易求来的,为这个,夫人从台阶一直磕头磕到庙里,磕的脑袋都肿了,奴婢看着都心疼, 苏婵接了那福袋。心里感慨,父母便是不在子女身边,也是时时处处的为子女想到了。 她叹息一声,忙找了一些王府里的东西,让吴妈妈带了回去。 倒是吴妈妈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苏婵不由问道:“妈妈是有什么事儿要说嘛?” 吴妈妈这才说道:“王妃,早些天原本想着结这门亲,如今……” 苏婵立刻便明白了,这是之前姑姑看着她家有她做靠山,故意来结交,如今知道齐王都要去守陵了,巴不得摘清楚自己。 她反倒是笑了,对吴妈说道:“幸好没接成这个亲,不然后面麻烦多多。” 就那位姑姑,好好的国舅女婿不要,当初她女儿嫁的最好的不过就是她的前马夫颜青云。 还是做的填房。 这个时候她还八不得不成呢,便说道:“这是好事儿,不用担心,我哥哥那样的人品,好姑娘早晚都会有的。” 吴妈妈这才随道:“可不是,我就想着苏少爷是个人,又是咱们安定侯府未来承爵的人,京城内的闺秀还要挑呢。” 到最后临到出发的时候,还要去宫里辞别太皇太后。 当初的柳太后如今已经升了太皇太后。 苏婵以前只见过她一面而已,远远的知道这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对齐王其实并不算坏,毕竟是她儿子的孩子,也是她的孙子。 只是相比较太子萧璟之来说,则又多了一层关系罢了。 但是对齐王却也坏不到哪去。 此时太皇太后好像老了十岁一般,一向讲究养生姿容端正的太皇太后,扶着拐杖。 见了齐王还未说话先是掉了几滴泪道:“你父皇是以为得了号,乃是,你要好好的,那里苦寒。” 老太太在宫里这些年心如明镜一般,当年在宫里便是有了孩子护体,可是也要提防着各色人等陷害。 哪里会不知道派齐王过去守灵是她那个内侄女柳太后跟着萧璟之俩个人做的。 只是大家关上门还是一家,老人家并不想看到同室操戈,还是愿意众人都和和睦睦的,她也好颐养天年。 也便说了几句怀柔的话,特意拉过苏婵过去,上下打量了打量。 原本不过是寒暄几句,可待细细看过后,太皇太后却是微楞了下。 见这苏王妃面貌,面色。 隐隐,竟然是比先册的皇后氏还要几分。 不由暗暗称奇,嘴里说着:“你要好好照顾咱们齐王,他这个孩子从小就不知道照顾自己,若是身边的下人有不好的,你该说便说该罚便罚。” 苏婵忙福了福,温婉应着。 在见了太皇太后皇后,最后少不了还要去见一见新登大宝的萧璟之。 如今萧璟之已经是帝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他穿着色的龙袍。 样貌严肃,板着面孔。 苏婵低头进去。 萧璟之道:“贺北你暂时回不去,朕派了过去代你。” 原本是兄弟的如今也是君臣分明了。 萧璟之只觉着那女子面目模糊,寡淡,不若他的冯贤妃会打扮,便是一身孝服都穿的是楚楚动人,让人按捺不住。 此时未施脂粉,又是垂着头的。 等从宫中出来,苏婵觉着肩都疼了。 半日没做别的,全都在小心翼翼的应对。 她看了看齐王,齐王还是那副样子。 现在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尤其是腊月就要到了,虽然她母亲想着她在京城留到年后再走,可是看齐王的意思却是越早出发越好。 而且就在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消息。 唐王在而死。 苏婵却觉着此事很是蹊跷,本朝建朝以来,从来都是囚禁皇子,没有杀皇子的。 没道理当时不死,这个时候反倒死了,只能说那位萧璟之容不得他了。 陵墓离得京城有段距离。 可是比贺北还是近多了,便是缺了什么短了什么,随时都能调派人过来取。 所以带的东西并不多。 天正是冷的时候,马车也有些颠簸。 守陵的住处是早先便有的,只是这地方阴,树木遮天蔽日的又是冬天,所以过去的时候便觉着四下都是冷飕飕的。 这里李姑姑香寒等人早到了,房间也收拾过。 房内倒是不冷。 反正周围多的是树木,除了陵寝附近的不能砍伐外,其他的都是无碍的。 房内也放了火盘。 房间内有种特有的松香味,不知道是周围树木渗进来的,还是这里的家具带的。 闻起来倒是很舒服。 很清幽。 而且让苏婵意外的是这一次过来的还有颜栓子。 显然他如今靠着力大无穷,被提拔成了齐王的亲随。 等见到苏王妃的时候,颜栓子几步上前,见了便往地上磕头。 苏婵忙让开一些,回道:“别这样,这里冷,你仔细冻到。” 她仰望着群山,笑道:“这里的空气真好。” 每呼吸一口都觉着空气,倒是香寒忙过来,小心翼翼的说:“王妃,这里冷,仔细吸进去冷风。” 说完便要搀扶着她进到房内。 是个院子。 不如王府规整,人都是从王府带出来的。 路途遥远,如今便在琢磨着在附近地边种一些菜。   ☆、第49章 守陵的住处是早先便有的,只是这地方阴,树木遮天蔽日的又是冬天,所以过去的时候便觉着四下都是冷飕飕的。 这里李姑姑香寒等人早到了,房间也收拾过。 整个宅院占地不小,而且内里树很多,估计到了春天花草更是茂盛。 房内倒是不冷,为了防潮,地上特意铺了金丝锦织珊瑚毯。 房内摆了一些紫竹雕牧童戏牛笔洗、宝光珍珠珊瑚树、青花缠枝香炉、青花黄陶茶具等小玩意。 为了别致好看,摆放的是翘头条案,看上去倒是规规整整的。 寝室是架子床,因王妃同齐王还在守孝期间,暂时还不能同房,所以这房间是单为她准备的。 香寒一定是仿着她在苏府的闺房布置的,只是内里的摆设比苏府的要精致珍奇一些。 此时倚窗放了一把玫瑰椅,等冬天过去,便可倚窗而望,可以看到远山还有层林叠翠的好景致。 怕她饿了,香寒很快端来了水晶梅花包,放在几案上说道:“王妃,这是膳房新作出来的,您尝尝。” 苏婵夹了一个尝了一口,知道膳房内的人都是从王府带过来的,味道果然做的不错。 她想再熟悉下周围的环境,便把窗子打开来,往外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很快的她看见外面有个熟悉的身影经过。 她当时都意外了下,倒是那人也看到她了,忙小跑着到窗下,双腿跪地,一脸憨厚的施礼道:“王妃,颜栓子给您磕头了。” 苏婵没料到这颜拴子被提拔的挺快的,如今跟随着王爷来此地了,看来这颜栓子已经算是王爷的身边人。 她为他感到高兴,知道他以后很快便要成为颜青云,一路扶摇直上了。 她淡淡笑道:“别在这跪,这地方又冷又潮,你仔细冻到。” 颜栓子这才回道:“王妃,王爷把俺们这些粗人安排到了东边的从缘书院内,说是要找几位先生为俺们讲学。” 苏婵这才明白过来来,她还以为王爷是要这个颜栓子做保镖看家护院呢,果然还是齐王深谋远虑,居然借着守陵的机会,韬光养晦的给这些未来的将领栋梁做教学呢。 香寒怕冷风进来激到王妃,待颜栓子走后,便赶紧过来一面护着王妃一面说道:“王妃,小心冻到,您刚赶了路,身子可不能有一点差池。” 说完便小心翼翼的把窗子关了上。 这处地方虽然不如王府规整,人却都是从王府带出来的,便是小小的,也是自成格局的小天地。 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毕竟不是京内,又是陵园的地方,左右农户并不多,故此吃上少了一些。 春晓是个机灵的,便立在旁边,把早先打听到的对苏婵说道:“王妃,为了方便府里的饮食,如今长史已经准备在北院处开一块地方种菜。” 陵区但凡是砍一块树枝都是大罪,可他们住的地方并不在内,所以开个菜园倒是无妨。 苏婵没想到王府里的人各司其职,尽然一丝被排挤出朝廷的感慨消极都没有。 心里越发明白齐王麾下的人都是何等的淡定从容了。 她住的是坐北朝南的小院,不算多大,小小的一明两暗,三间房。 香寒她们陪着她住在这里,齐王则住在正院处,那里有四四方方的五间正房。 苏婵歇了片刻才过去齐王那查看。 齐王此时正在前面的议事厅做正事呢,她过去的时候便见正房高高大大的,左右都有厢房耳房。 寝室内摆放的是罗汉床,桌上照旧摆着文房四宝等物。 只是查看完,苏婵忽然想起两边都有用餐的地方,可她还没和齐王商量过,是两个人一起用膳,还是各用各的。 她在想着呢,便见齐王从前面议事厅过来了。 她忙迎了过去,福了福。 因在守孝期内,他穿着黑色的袍子,腰上也是黑色的锦带。 陆言原本随着他往里走呢,猛的看见苏王妃也在内呢,陆言忙垂下头去。 苏婵并未留意到陆言的表情动作,她往齐王那迎了过去,轻声说着:“臣妾过来看了看,只是臣妾不知道是在王爷这里用膳,还是去臣妾那里,或是王爷公务繁忙,不如各自用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看他的面色。 齐王这个时候已经走进堂屋内了,他身后的陆言机灵的拉了广寒木七屏围榻椅给他。 待他坐稳后,他才声音平缓的:“不必分开,你过来用膳便是。” 苏婵虽然觉着这样挺麻烦的,可是守丧期间,住在一起是违了规矩的。 再不一起用膳都像是分居了,她也便点了点头的应了。 剩下的时间两人一起用了晚膳,随后他想起什么,对她说道:“这附近有处小溪,里面的鱼很肥,明日我带你过去垂钓如何。” 苏婵没想到隆冬腊月的,他竟会想着垂钓,不过在京里闷了那么久,能出去散心总是好的。 同他用过晚膳后,怕他旅途劳顿,苏婵不便多留,便告辞一声回了自己的芳汀院。 到了第二日,苏婵不过是刚起,早早的便有王爷派来的小太监过来请她过去了。 苏婵还是头次被齐王催着过去。 自从嫁给他后,他便是约着自己做什么,也从未这么急切过。 她忙收拾妥当过去,只是还是晚了片刻。 齐王那早已经穿戴整齐,等了她一会儿了。 苏婵忙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道:“臣妾让王爷久等了。” 齐王倒是没说什么,他只浅浅笑了下,便亲自带着她往外走去,因皇家陵墓附近都有专门护卫的禁军,他身边带的亲随护卫并不多,拢共不过七八个伺候的。 这次也没有乘轿,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她。 等到了地方,苏婵便看到要垂钓的地方早都布置好了。 她原本以为大冬天的垂钓一定很冷,此时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惯会享受的。 溪流旁特意按了桌椅,钓鱼杆早都备好了,旁边还有火盆燃着。 冬天垂钓其实是很有情调的事儿。 苏婵静静的陪他坐着,如此恬淡安宁,就好像他们是特意隐居在这里的似得。 苏婵能感觉到齐王的心情好了很多,已经能够好的可以带着她四处游玩了。 只是过不了几日便是春节了,原本该是一年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如今他们却要在这种地方过。 不过便是在京城内,也是不能热闹庆祝的。 再者他们既然是专门过来受陵的,少不了到了那日要过去祭拜。 苏婵也便开始准备着除夕的事宜。 在准备中,她却是忽然接待了一位访客。 他哥哥不声不响的带了许多的礼物要过来拜访齐王。 苏婵心里诧异的很,让人领了她哥哥过来。 这里不比驿站,她哥哥苏寒洲进来的时候,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这才进到明屋内。 因周围还有些伺候的内侍在呢,他不好直呼妹妹的名字,便唤道:“王妃,在这里可还适应?” “我在这里都好。”苏婵说着也同样的打量着他,“倒是哥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这个时候不正是家里禁军最忙的时候吗? 苏寒洲这次回道:“你才出京,家里便接到了王爷的厚礼,说你在这里一切都好,他国丧在身不便亲自告辞,只略薄了心意,让咱们父亲海涵。” 苏婵听的都当要愣住了,她心里转了几转才转明白,这是齐王主动去亲近她的家人呢? 上一世抄了他们家,杀了她父兄的男人,此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给她家送了厚礼?!! 知道此事的苏婵又惊又喜,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儿。 她还以为齐王对她的家人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不过是把她的家人当个不管痛痒的路人甲罢了。 没想到齐王居然已经在给她娘家送礼品了!! 他哥哥更是难得的面带喜色道:“看了那些东西,我同娘都放心了,知道王爷是真心疼你,如今爱屋及乌,便连我们都照拂到了,只是父亲过意不去,想要回个礼,这才让我趁着过年过来一趟。” 苏寒洲说完,见时辰不早了,毕竟是出嫁的妹妹,他不便耽搁太久,便起身道:“我还要去拜谢王爷,你这里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什么要的只管让人往府里捎话。” 苏婵亲自起身送他。 倒是走了几步后,苏寒洲又像是想到什么,他停下脚步,特意看了看四下,见周围没什么人,这才,面色凝重的低声说道:“还有一事儿……” 这一次他说的颇为踌躇。 苏婵好奇的看着他。 苏寒洲叹了口气的说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只是……宫里不大好了,现如今削藩是早晚的了……” 苏婵是早知道这个的,上一世她就在京城内亲眼目睹了那些手足相残。xin 鲜 中。文 、论 ~坛 整。理 宣德帝有三位公主五个皇子。 如今登基的是长子萧璟之,唐王是二子,如今自尽了,齐王乃是三皇子,现在守陵中。 剩下的便是四王五王两人,老四淮王同齐王一样早早有了封地,此时唯一留在京内的便只有老五景王。 现如今大家都以为下一个要倒霉的是淮王,毕竟淮王的封地最富庶,若要削掉诸侯王的势力,首先就要拿淮王开刀。 可其实大家都猜错了。 那位萧璟之是不按常理出牌的,而且淮王 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惯会奉承上意。 这样一来,五个皇子里死的死,躲的躲,奉承的奉承,只有年级最小的老五景王留在最危险的京城内。 也是老五景王身边的人做事不稳妥,好好的五王妃居然在国丧期间穿了一件艳色的裙子。 一时间被宫里的柳太后拿了住。 柳皇后趁机把五王妃叫了过去一通敲山震虎的训斥,偏偏五王妃怀着身孕,这一惊一吓的把个成型的胎流了。 而那仅仅只是个开始,就好像滚雪球一样,到了后来所有的人都被牵连了进去,无一幸免。 可这些话却是不能对哥哥讲的。 苏婵也便点头回道:“我知道了,我们在这里会小心谨慎的,请哥哥勿念。” 苏寒洲这次告辞离开。 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苏婵无声的叹了口气。 外面会越来越乱的,幸好齐王精明找了这么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韬光养晦。 想到后面的乱局,她越发珍惜起这少有的宁静了。 等晚些再去用膳的时候,苏婵想起白天的事儿,便轻笑道:“王爷,您这样客气,臣妾都要受宠若惊了。” 原本以为齐王会淡淡的说几句。 可很快的苏婵便看到齐王的表情明显的顿了下,随后很快的他沉下眼睑,淡淡道:“不值什么,王妃无需介怀。” 苏婵不由紧盯着他直看。 早先两个人还没有熟悉的时候,便行了周公之礼,等到后面终于是渐入佳境。 最近因为国丧,她一直都是自己睡的,可因为有香寒几个陪着,每日热热闹闹的她也没觉出寂寞。 此时苏婵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上次自己用过膳,也是早早的便走了。 她隐约记得,当时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似的。 他不是那种会拉着她闲话家常的男人。 苏婵也不认为他长在后宫那种地方,会有人同他闲话。 现在看着他故作冷淡的样子,她忽然有个不大确定又很古怪的念头。 他不会是在不好意思了吧? 一想到这个她便笑着说:“明日便是除夕了,王爷,臣妾最近一直怕打扰您休息,每日都是用过膳便走,等明日除夕的时候,臣妾陪着您一起守岁如何?”   ☆、第50章 自从同齐王说好一起守岁,苏婵便开始准备着过年的各项事宜。 头一个便是祭祀。 如今宣德帝新丧,除了他们这里,太皇太后圣上都会在除夕夜到宫中太庙举行祭祀仪式。 他们这里则有太后圣上委派的监礼司过来代祭。 这种祭祀其实跟民间是一样的,无外乎是烧寒衣,还有摆各种贡品。 只是规模要比民间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也讲究了不少,除了牛、羊、猪外,还有花、香、灯、茶、果等物。 到了那日,先是由朝廷派来的代祭先祭奠。 齐王随后才进去祭拜,中间两位亲王,景王淮王也派了人来,一时间陵寝内人多了很多。 此时又是下着雪的。 原本该是地上落满了雪花,可此时陵寝处人多的很,地面的雪都待不住,很快便融化了。 这种场合女眷是不用上前的,苏婵只在后面候着。 待到祭奠历代皇后的时候,才需要她过去。 倒是春晓还是那个爱打听的性子,大约是在人群中看到了景王的人,便悄悄说道:“听说景王妃这次滑的是个男胎,更热闹的是原本皇太后是为了景王妃国丧期间服饰不妥,才召了景王妃过去训斥的,可出事儿后没过多久,宫里便传出冯贤妃有了身孕的消息,怎么算也是先帝不大好的时候有的……” 苏婵意外了下,这种宫里的事儿,若不是被有心人散出去的,怎么会连春晓这种小丫鬟都知道了? 苏婵不由的往齐王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最安全最逍遥的便是齐王了。 本该跟在他身边的陆言,最近不知怎么的不见了踪影。 听说是在京城的王府内,怎么想陆言那种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此时留在京内怕是有大用处。 想着齐王青松明月一般的清贵,又忆着他那与那清贵截然不同的狠辣决绝。 苏婵再傻也知道,齐王看似韬光养晦,可他哪里会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又是那样的城府,只怕下面暗潮涌动,少不了他在背后运作。 苏婵也便低声对春晓说道:“这话你只跟我说说便是了,切莫留出去。” 毕竟是宫里的事,她不想过多牵扯其中。 春晓忙点头应着。 苏婵则低垂着头,继续守在旁边。 等祭拜完列祖列宗,还有一处地方也是要过去的。 齐王的生母吴氏,年纪轻轻便在宫中去世,因生下了皇三子有功,去世后被追封了瑾妃,之后更是迁入了后妃的陵中。 至此除夕佳节,齐王也想过去祭拜一番。 只是跟帝后的陵寝比,嫔妃的陵寝要小很多。 等过去的时候,虽然不是很大规模的祭拜,苏婵表现的却比之前还要用心。 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这位齐王登基后可是各种追思他的生母。 倒不是与生母感情深厚,而是齐王很小便没有了母亲,想必是头一直遗憾与他从未有过的舔犊深情。 这里年年都会有人按时按岁的祭拜。 除此之外还有像他们这样亲自过来的,而且这里安葬的人不少。 在他们祭拜的时候,苏婵忽然听见很凄厉的哭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齐王身边伺候的人忙上前一步回道:“王爷,王妃,这是赵贵妃的家人在西陵祭奠。” 西陵是所有陵寝中最不好的,一般都是安葬的那些贵人昭仪。 苏婵都有些感慨,当年宫里最受宠的宠妃,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想起那些后宫倾轧,简直都是修罗场一般。 便是再好的如花美眷,也是双手沾满了污血。 等回去的时候虽然是除夕,可国丧刚过,他们所过的地方既没有红灯笼也没有鞭炮。 原本是乘坐着马车的,齐王忽然想到什么,忽然出声道:“停车。” 随后他伸手握着她的手道:“陪我走走。” 说完便带着她下了车子。 早先下的雪还在呢,此时已经有些厚了。 踩在雪地上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国丧期间不好穿鲜亮的衣服,苏婵穿的白地云水金龙妆花缎女披,梳的凌云髻,头上只简单的戴了向阳凤挂珠钗。 齐王还是那身墨黑色的锦服。 俩个人静静的走着,她头上的珠钗随着她的步履摇晃着。 雪已经停了,难得的月亮又露了出来,月明星稀,原本便幽静的地方,此时更是静的好像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他一直没有说话,苏婵又不忍打破这片宁静安逸。 她安静的陪在他的身边。 此地离得住处并不算远,等到了府里的时候,她的脸颊有点凉凉的,手却是暖的,一路上他都在握着她的手。 既到了府里便要准备过除夕了,之前她做了很多准备,花了很多心思。 想着他十四岁便去了贺北,在那里一住这么多年,如今到了这里,她猜着他会想念贺北的口味,便让人仿的贺北的风味做了几道菜。 还特意找人等烤制了一些鲜嫩的羊肉。 两个人用过晚膳,苏婵见他话不多,也便收了声,只静静的陪着。 倒是用过膳后,齐王想起自己座下有个姓颜的以前做过她的马夫,便主动说道:“之前你推荐的那个马夫,我最近正想给他换个名,你可有什么好的?” “恩……”苏婵没料到他会说这个,她忙佯装着细细想的样子,其实哪里需要细想,装了几秒,她便轻笑道:“王爷,把栓子两字改为青云如何,他出身不高,能跟在王爷身边已经是大大福气了,用青云两个字倒是合适。” 齐王点头应道:“倒是个讨喜的名字,回头便让他改。” 苏婵轻笑着,其实早便发现他这个人清贵了。 他便是再不受宠也是受过正统皇室教育的,让他喊那人颜栓子肯定是不妥。 她一面想着一年面为他夹了一点嫩嫩的羊肉。 用过了晚膳。 剩下无事,苏婵又让人拿了针线娄过来,准备做点女红。 他则可以看看书。 只是好久不熬夜了,也是房里气氛□□逸,苏婵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芳汀院的架子床上呢。 旁边香寒几个听见动静,忙笑着围了过来,福了福的道:“奴婢们恭贺王妃,新春吉祥。” 说完香寒一面为她穿鞋一面说道:“昨儿个夜里王妃睡着了,王爷亲自抱着您过来的,王爷也没有放下您就走,而是一直守着您过了除夕夜才回去,临走的时候还吩咐了,不让太早叫您,让您好好歇息够了再过去。” 苏婵听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倒是正说着话呢,李姑姑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施了礼拜了年,李姑姑才说道:“王妃,王爷的外家舅舅刚从京里赶了过来,说要给王爷王妃拜年,王爷让奴婢来看看,若是您醒着没什么要紧的事便可以过去热闹热闹,若是您这里有事不去也不无妨的……” 苏婵听了这话,却是立刻想了什么。 上一世她在宫里为奴为婢的时候,是知道很多宫里的事儿的。 齐王登大宝后,曾一度扩过后宫,他的表妹吴月娘,也被送进了宫内。 齐王怜爱这个小小年纪轻轻,便同他一一样没了母亲的表妹。 他对这位淑妃表妹算是很不错的。 再加上帝后感情淡漠,冯皇后避在宫内不露面也不管事儿。 有段时间后宫里的事务都是由这位吴淑妃来掌管的。 这个时候乍一听见这个,那些事儿都被勾了起来。 苏婵还以为他后宫三千怎么也要几年后呢,却没想到他同那位淑妃还是前缘已定的。 自己在宫里为奴为婢的时候短不了会听到宫中传言,后来被陆言弄到身边,陆言又是个无事不晓的,陆言也从不避讳她。 故此苏婵知道这一位吴表妹,性子是极柔顺的。 挺好的新春佳节,因为这一段意外,苏婵忽然有些不舒服了。 其实早就该想开的,本朝但凡是大家男子都会有几个侍妾,更别提本该就拥有后宫三千的的天子了。 怎么也要去面对。 苏婵收拾了一番,穿了新换的衣服,戴了一个玉镯便去了。 到的时候,远远的便听见里面有女孩子天真的笑声。 待苏婵进去的时候,便看见里面有个穿着水葱绿的女孩正在里面坐着呢。 一见了她,那女孩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很快的施礼道:“吴月娘拜见王妃,恭祝王妃新春如意,万事顺心。” 苏婵上下打量了打量她。 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个子不高,一脸天真无邪,瞧得出岁数还小呢。 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滋味,苏婵只淡淡笑着拉着吴月娘的手说:“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国丧呢,齐王的那位舅舅也穿的素净。 瞧得出来齐王的这些外家亲戚都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不过是靠着家里出了个皇妃亲王,才算是有了门第。 可是言谈举止间总归是少了一环,不如那些世家大族的大气,教出来的女儿也不太懂规矩。 此时吴家是不会想着把吴月娘塞给齐王的。 一则是吴月娘年纪尚幼,二一则也是是吴家的人存着一份心思呢,毕竟是出过皇妃亲王的人家了,想让自家的女儿有个好姻缘,嫁个高门大户也是应该的。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等到日后齐王登基后,吴家还能高攀到哪去?   ☆、第51章 那吴月娘还是个岁数不大的小姑娘呢。 苏婵记得这位吴月娘是齐王登基后才进的后宫,虽说聪慧,可在家的时候只读了几天书。 齐王珍爱她,特意为她请了女先生教习。 后来吴月娘代掌六宫的时候,李姑姑便是她身边的人。 现在大家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苏婵细细打量了打量吴月娘,并没觉着她有宫人说的那样聪慧不凡。 当然做奴才的是不敢在背后乱嚼主子的舌头的,便是说也都是说最好的奉承话。 可按宫里的那些事儿看,不管吴月娘是真聪颖还是不聪颖,被他宠总是真的。 她一面应酬着一面想着以前的事儿。 倒是齐王那位外亲舅舅别看岁数很大了,可见了齐王只是一味的应承巴结。 倒是吴月娘别看岁数不大呢,可在苏王妃进来后,便一直上下的打量着苏王妃。 早便知道她表哥娶了苏府里的嫡女,那苏府虽然有爵位,可如今谁不知道苏老爷子是个迂腐的人。 便是她爹都知道,齐王娶的这个老婆娘家既没什么要紧的人,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财。 他们吴家要想往上走,还是要靠族里的姑娘们。 吴家别的都不见得好,可是这皮囊却是万里挑一的漂亮。 可现在瞧见苏婵戴了一串东珠项链,那东西看着不起眼,可吴月娘心里却清楚,那东西价值□□。 随便一颗珠子买个宅子都够了。 只怕他们吴家还不值王妃脖子上的那串珠子金贵呢。 小姑娘也是没什么城府,一时间便露出又羡又嫉的目光。 齐王的这个吴舅舅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趁着拜年的机会,赶紧的说道:“王爷,可惜我姐姐命苦,没看到你长大成人的样子,而且吴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当年她在家的时候便同月娘一般大,如今月娘也是大了,我看着她是越长越像你娘的样子,便想着过一阵给她寻个好亲事。” “爹!”那吴月娘一听这个赶紧装着害羞的样子,扭头便要躲。 她爹这才笑笑的说道:“这孩子从小便是,王爷,吴家小门小户的也没什么机会,月娘的婚事还是要靠王爷操心……” 苏婵没料到还有这样一段事儿呢,她不由往齐王面上看了看。 心里想着这个时候离得他起兵造反至少还有两年呢,怎么想这吴月娘的亲事,他但凡上上心,吴月娘也都嫁了,难道是他有心留着这位表妹? 等送走了客人,再回来的时候,齐王便觉着苏婵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他便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她努力保持着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大概是昨晚睡的少了。” 最怕的便是胡思乱想,可这个闸口一开,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他对自己人都是好的。 不管事但是后宫地位稳固的冯皇后,让人心生怜爱的表妹的。 还有活泼开朗的淑妃,到最后殷勤伺候他的,从宫女升到德妃,堪称后宫传奇的那位…… 苏婵神情暗淡了一下,她抬起眼睛望着他。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凄婉,她只是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 那夜自己在殿外看到的,那些宫灯,那些高呼万岁的声音。 还有后宫中的那些如花美眷们。 而他—高高在上,在她压根企及不到的地方。 当时的自己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成为同床共枕的夫妻。 只是自己做梦也没想到,原本以为看开一切的自己,竟然会卡在了这个最不该卡在的地方。 想到他未来会有的三千粉黛,他那庞大的后宫,她竟然有了一丝不甘,如同醋意一样,心里竟然忍不住的泛起了酸。 此时房内除了他们两个人外也没什么伺候的人在。 香寒几个平时在她身边伺候,刚让齐王派去送吴月娘他们了。 而他的那些亲随因她在内呢,自然也不会进来。 一时间房间里便只有了他们两人。 苏婵正在思绪万千的时候,忽然便觉着脚下一空,她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 她正在诧异中,便觉着他的手指很快的在剥她的衣服。 苏婵刚要出声询问,他很快的单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动作很轻,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很少有这样活泼灵动的表情,那双眼睛还少有的对她轻眨了一下。 苏婵脸立刻便红了,他的动作很快,她有些跟不上他的动作。 幸好他也并不需要她如何配合。 以前都是在床榻间亲热,这次却有点不一样。 国丧内不检点,外带白日宣淫,而且外面群狼环饲,景王妃不过是穿了件鲜亮的衣服都被训斥了。 他们这样…… 苏婵紧张的浑身都僵硬了,可是不敢喊。 她若是做出动静了反倒更麻烦了,她只求着他能快快结束,千万不要露出什么马脚。 可偏偏他做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儿,脸上全无急色。 她呼吸急促的很,到最后经受不住趴伏在他身上。 到最后□□险些都要逸出去了,她吓的便捂住了嘴巴。 他却是轻轻扯开她捂着嘴的手掌,轻轻的以吻封唇。 许久没有亲吻过了,在深吻后,她轻啄着他的嘴唇,腰被他紧紧锢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放开她。 苏婵低首整理着身下的裙子。 她的珠钗也有些歪了。 在她低头整理裙子的时候,他伸手为她整好珠钗。 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外面明媚的眼光照进来,一室的温暖。 昨夜的雪也早都化了。 如今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苏婵很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他那样周正清贵,可就在刚刚他却抱着她做了那样骇人的事儿。 她紧张的不敢抬头看他。 跟她比,他一丝慌乱都没有。 整好衣服后,也瞧不出丝毫的不妥。 倒是苏婵心虚一样的,偷偷的往外看了一眼,刚刚的情潮还未散去,此时她不光是脸红红的,身上都好像有梅花印记一般,她脸红红的说道:“王爷,臣妾去看看午膳好了没有……” 她刚要往外走,他已经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他怀里带去。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的:“不急,你多陪陪我。” 苏婵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刚才肌肤相贴的样子,不断的在她脑子里回转着。 只是两个人坐下也没什么好做的,苏婵很清楚一旦干坐在榻上,保不齐又会有些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了,她一瞅到几案上摆的棋子,便主动说道:“王爷,不如咱们下一盘棋吧。” 这种黑白子的围棋,她以前下过不少次,天赋是一点没有,可架不住她教练是个天生围棋迷,闲暇时间总用休息下为借口拉她一起下棋。 而且她那位教练的老公还是国手级别的棋手,自然教练的水平跟普通的围棋爱好者还不一样。 一来二去的为了能够应对教练老师凌厉的攻势,她也便现学现卖的研究了几本棋谱。 虽然围棋从今到古规则不大相同,可是以一举三总是没问题的。 此时也是如此这般现学现卖的下了出来,记得当时她使出这个棋谱的时候,还吓了他哥哥一下呢,他哥哥甚至以为她是百年难遇的围棋高手,险些拉了她去棋观显摆。 现在故技重施,倒不是苏婵故意显摆,只是不想自己输的太难看罢了。 而且能感觉的出来,自从俩个人打开棋盒下棋后,齐王真的只是哄着她玩而已。 苏婵是硬记的棋谱,而且每次都是这三板斧,她也是熟门熟路了。 倒是下了几步后,齐王清浅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她所持的白棋轻灵机敏,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着竟然能威胁到右边两子。 他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下,随即落下一子。 他这是在试探她的深浅。 只是苏婵哪里有这个棋力,她照搬着棋谱的走势,还在照着老样子摆子呢。 很快的苏婵便觉出诡异了,他的棋子跟刚才比也说不上有什么不一样,可就是不对劲。 她不是有天赋的棋手,只是觉着他的棋子忽然间冷静的到了极点,克制的到了极点。 她不由抬眸往他那看了看。 便见他正手捏着黑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最后他淡淡一笑,把黑子无惊无澜的放在了她都觉着纳闷的地方。 苏婵不由的问道:“王爷,您确定要下在这里?” 她完全不明白他的下法了。 齐王淡淡回道:“你继续。” 苏婵轻抿了下嘴唇,她再看的时候,眼睛瞬时都瞪大了些。 明明是没有杀气的一着,可是瞬间整个棋盘都不一样了。 她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照搬棋谱了,此时的自己仿若被困住了一般。 他也不催促她。 苏婵皱着眉头的看了好一会儿,她想了许多办法,自从学了那个棋谱后,她还是头次输的这么快的。 现在再不认输的后,真靠自己坚持几步只怕更丢人。 苏婵也便识时务的,把白子放下说:“臣妾认输了。” 说完她便起身拿过黑白子的棋盒,准备重新把棋子装好。 在她整理的时候,齐王倒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状似随意的问道:“你跟何人学的下棋?” 总不好说是同教练吧,苏婵也便想起一个人来,随口答道:“当初在我外婆家的时候,我表哥吕烟柳的棋艺很高超,那时候他总喜欢叫着我去竹园内下棋。” 又一次她还在竹林里走丢了呢,幸好吕烟柳带人找到了她。 想起那些往事儿苏婵不由的轻笑了下,如同闲话家常一样的说道:“臣妾外婆家是皇商,每年春夏都会向宫里进献吕地最好的茶叶,王爷偶尔喝的龙吟便是我外婆家进上来的。” 齐王听后,淡淡问道:“你表哥如此风雅,想必娶的也是吕地的才女吧?” “我表哥还没成亲呢。”苏婵低头收拾着棋子,也没留心,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他小时候身体不大好,大了后便到山里去清修了,常年的不在家,也不爱理人,倒是偶尔会给我来一封书信报平安。” 说话间她已经把棋盒都收拾妥当了。 再抬眸看他的时候,便见齐王目光清浅,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呢。 苏婵便诧异了下,正想问他怎么了,他已经浅笑了出来,随后语气淡淡的说道:“他既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有机会本王倒想会会他。” 苏婵没想到他平时都不怎么下棋的,竟然也是个棋痴,便笑着回道:“那倒是不错,王爷,我那个表哥是最爱下棋的,你棋艺如此高超,若是能坐在一起切磋,倒是件美事。”   ☆、第52章 过了几日,京中这个时间该是元宵佳节了,此时苏婵也没想着怎么庆祝,不过是在府里,按着节庆准备着元宵。 元宵里面裹着枣泥,红豆沙等。 她以前不大喜欢的白糖馅的,这个时候在膳房随着那些厨师调好了佐料,小心翼翼的在白糖中放入芝麻青丝玫瑰等物,看着花花绿绿的倒是喜性。 弄好后交给一边的点心师傅,那人手脚飞快的做些,没多会儿圆圆的元宵便出来了。 元宵节吃的原本有两种做法,齐王在贺北待惯了,每年吃的都是这种薄皮大馅的大元宵。 苏婵却是随着她母亲的口味,更爱吃那种软糯的汤圆。 此时她只做了齐王爱吃的,一边的香寒却是记挂着王妃的喜好的,在旁边说道:“王妃,您往年这个时候不是最喜欢吃小汤圆嘛,奴婢给您做好不好?” 苏婵也便笑着点头道:“好,你去吧,只是别做太多,王爷不爱吃那个。” 香寒忙应了一声去了。 其实她早朝知道她同齐王的口味不是很一致,她口味随着她母亲喜欢吃偏甜的,齐王却是贺北的粗狂风格。 只是她愿意迁就他,他也一直在体贴她,所以两个人从未因为吃食上有过什么不好的。 等晚些齐王过来的时候,用过了晚膳,苏婵又亲俸上了她亲手调制的元宵。 那元宵熬制了一会儿,里面的馅都熬化了,她以为不怎么起眼的白糖馅更是清甜的很,吃一口里面的馅都能流出来。 用过晚膳后,元宵佳节能做的活动,大部分国丧期间都做不了,倒是放孔明灯原本便有祈福的意思,与国丧不妨碍的,苏婵也便提前让人准备了一些,想着晚上同齐王一起放放。 等月亮挂上枝头的时候,苏婵便带着齐王到了花园里。 这花园是早先便有的,现如今天气还没热起来呢,园子里也没什么花,不过都是些树木罢了。 他们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有微风刮过,香寒举着孔明灯过来,苏婵低头点着。 小小的灯,因为周围太暗了,反倒越发的显得亮。 很快的孔明灯升了起来。 照着这一方小小的地方。 看着孔明灯越飞越高,苏婵正在高兴呢,忽然有人急匆匆的进来,跪在地上,脸色阴沉的说道:“齐王,京内不大好了,景王昨夜同景王妃在房内*而亡,如今消息传到了宫里……太皇太后气的要出家清修,如今只在慈宁宫中谁都不肯见……” 山里的风原本便冷,苏婵下意识的抓紧了肩上披着的披风。 她上一世是知道这件事儿的,只是当时她父兄并未说明景王是怎么自尽的。 记忆中在宣德帝新丧的时候,她同那位景王妃是打过照面的,也是看到过景王的。 那是一位面色谦和的亲王,没想到只是一些小事竟然会发展成这样……那萧璟之便是要削藩也不该拿最软弱最无害的景王立威…… 她小心的打量着齐王的脸色,见他表情清冷宁静,便走过去轻声说道:“王爷请节哀,天不早了,既已如此,不如等明天再细细探问。” 齐王这才看向她,点头应道:“王妃也早些歇息。” 语气表情变化都不大,只是等再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苏婵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他以往都会同她一起慢慢的走的,这个时候他的步履明显是快了许多。 苏婵为了跟上他,不得不快走了两步。 最后等靠近他的时候,她赶紧的挽着他的胳膊。 他没有躲,可苏婵能感觉到他身体凉凉的是,手心也是凉凉的。 苏婵迟疑了下,鼓足勇气的说道:“王爷,臣妾还不想太早歇呢,臣妾陪陪王爷如何?” 她说完手更用力的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还是有些凉凉的,可在看向她的时候,他的目光不再那么清冷,他俯下身浅浅的回道:“你一会记得为我收拾几件衣服,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被召入京了。” 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苏婵却是暗自心惊。 景王一死,齐王便要被召入京城,怎么想也是赴的鸿门宴。 只怕下一个被整的便是齐王了!! 等回到房里的时候,因得知景王*的事儿,香寒几个话都比往日少了,众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苏婵小心翼翼的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了一些贴身的东西。 齐王倒是说完那些后,就不大说话了,他也没露出焦虑的样子。 只是他越是这样沉稳,苏婵越是担心他。 等夜很深了,苏婵才回到芳汀院内休息,只是哪里能休息好,翻来覆去的。 到了第二日更详细的消息陆续的从京城内传了过来。 无外乎是安葬吊唁,而且很快的隆锦帝萧璟之便传了令过来,要召齐王入宫。 苏婵片刻都不敢耽搁,她忙到齐王那边,手脚不停的服侍着他穿上朝服。 齐王也没说什么话,若是以前苏婵肯定会忍不住的叮嘱他了,可现在她却是一点叮嘱的想法都没有。 这个男人比她知道的还要沉稳老辣,而且这也不是叮嘱便能度过去的事儿。 此时京内众敌环饲,一直瞧着齐王不顺眼的外戚柳家,一直猜忌他的萧璟之…… 等送他上路的时候,苏婵的心都悬着了。 她也不知道他这一去要去多久,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等送走他后,时不时的派人去京城内打探消息。 只是那些消息并没什么特别的,无外乎是齐王每日被召入宫罢了,可是吉是凶,却是完全的不清楚。 别看情况急迫成了这样,春天来后,大地却跟复苏了一般。 雪早在几天前便化了,解冻的溪流也渐渐的有了生机。 左右都是青山绿水,走在哪都是好风光。 苏婵烦闷的厉害,偶尔也会出去踏踏青。 在进京的道上瞭望瞭望,一方面是出来散心,另一个也是想知道有没有京城过来的消息。 那天她正闲坐着呢,便看见有几匹马向着她这个方向飞奔而来。 此地周围都有守陵的护卫看守,能进来的必定都是他们王府的人。 苏婵以为是京里来了什么消息,却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陆言陆总管。 那陆言远远的一看到是她,便从马上跳了下来,快走几步,跪在地上,高声回禀着:“王妃吉祥,奴才是为王爷取一样东西的,如今王爷奉上意,要在京内多留几日,请王妃放心。” 若是别人还好骗她,可这个陆言,苏婵不敢说他的一举一动自己都能了如指掌,可是他说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却是心如明镜一般。 看着他的表情,她就知道齐王大约是京内情况不妙,而且派陆言大院的过来能取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会是京内没有的? 她也便正色道:“既是如此,待你取了东西后,我随你一同进京去见王爷。” 陆言明显是微楞了下,显然是没料到王妃会这样做。 只是王妃都开口了,他也不好说什么,知道垂首回道:“奴才这就去准备。” 瞧得出来陆言真是急了,很快的东西马车都准备妥当了。 苏婵看他手里拿了个长筒的东西,猜着这多半是王爷收藏的古画。 她心里稀罕,陆言大老远的拿副画做什么,总不可能是齐王要急着看画吧? 难道是要送人的,便是要上承上意,可她不记得萧璟之喜欢古画啊,那只能是他的身边什么人? 一时间苏婵也不好多问,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耽搁了陆言的速度。 很快的便带着丫鬟坐上了马车。 只是等车子走了没多会儿,天色便阴沉沉的了。 山里的雨就跟孩子的脸似的,说来便来。 而且都说春雨贵如油,可这雨从天上落下的时候,简直便是瓢泼大雨。 偏偏雨下到这个地步,车队也走了一半了。 而且正好在山谷的中间,苏婵听着一声比一声急的雷声,心里止不住的紧张。 眼睛更是不断的看着两遍的崖壁,很怕会有碎石泥石流之类的东西下来。 而且马车所在的位置,便是知道危险了也只能继续前行。 忽然间,就见一个闪电很快的掠过半个夜空。 瞬时整个山间都亮了一亮。 香寒吓的直抱她,嘴里止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王妃,这天气也太吓人了……” 也是祸不单行,香寒话音刚落,她们乘坐的马车,其中一匹马受了惊吓,蹄子一歪,带的整个车子都滑到了一边的沟里,那里乱石成堆,正好卡的车子动不了了。 一直在前面赶路的陆言,忽听到身后的声音,再见王妃的车子正动弹不得呢。 他赶紧从马上下来,嫌弃身上的蓑衣碍事,他索性把蓑衣脱了。 这个时候香寒也大着胆子的从车上下来了,在那盯着那些马夫随从们搬车子。 只是车子太沉了,又是雨天滑滑的。 正在不知所措的着急间,便见陆言陆总管脸色凝重的走了过来。 别看他身材不高,可却有骨子奇力。 他弯下腰,抓着轮子两侧,稍一用力,便把轮子正了过来。 那些随从一见车子正了,赶紧又忙换着前面受惊的坐骑。 苏婵在车内看到了这一切,她深吸口气,正想着可算是好了的时候,便觉着身下忽然颤了一颤……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觉着眼前黑影一闪,她随后被人扑到地上滚了两圈。 她身上钝疼钝疼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严严实实的马车出来,在雨水中,她再看的时候,便看到大的足有两人高的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之前的还没来得及换的马正被砸在了巨石下,血水混在雨水中,很快便散开了。 她吓的手脚都软了,若不是她被人抱着冲了出来,只怕她现在也被砸在里面了。 而且下一刻更大的一声雷鸣穿了过来。 苏婵下意识的便紧抱了,那个带着自己滚了两圈的人。 待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她才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 随后她便如同被电到一样,赶紧的松开手。   ☆、第53章 他的反应真快,但凡是慢了半拍她都死定了。 这等于是救了她的性命。 而且刚才那样的情况抱住她也是逼不得已,苏婵却是被他抱的身体都僵了。 她忙躲开身体。 他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很快的松开她,手像是要搀扶她起来,只是待要抚上她手的时候,他顿了下,随即他推了一步。 她的身体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脑子里更是乱糟糟的。 很多场景混杂了在一起。 他对着自己冷笑的样子,他把自己拥入怀里的样子…… 只是还未多想,一旁伺候的那些人纷纷围了过来。 香寒更是扒开人群,脸上急的直掉眼泪,幸好她命大,刚才石头落下来的时候,几乎是擦着她过去的。 如今惊魂未现,她倒是先想起了王妃。 一见了王妃安然无恙,香寒激动的扑了过去抱着苏婵便哭了出了,嘴里说道:“王妃,您吓死奴婢了,奴婢刚才吓的脚都软了,现在心还扑通扑通跳呢。” 苏婵知道她胆子小,忙宽慰她道:“我没事儿的,你放心,你看腿脚都没有问题。” 香寒忙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见王妃只是头发散了,别的地方都少,这才长出口气,双手合十的谢着菩萨。 幸好还有备用的车,众人不敢迟疑,七手八脚重新被好车,请了她上去,这个时候可不敢再耽搁了,那些人纷纷上了车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路无话,等到了京内,天色蒙蒙亮的,城门正好打开,他们成了第一波进城的人。 陆言也不耽搁,都未回王府便准备去访客,显然是要把画送出去。 苏婵昨夜受了惊讶,又有些着凉,等到了王府便歇下了。 等到晌午的时候,她才听说陆言陆总管回来了。 不光是回来了,还找了大夫过去诊治,苏婵这才知道他那里为了救自己有些崴了脚。 一听说他为了救自己受伤了,苏婵便有些愧疚,若不是她执意要跟着,他也犯不上受这个伤。 香寒更是听说了什么,同她说道:“王妃,府里的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没有大碍,只是错了筋骨需要养养罢了,只是不知道陆总管是怎么的了,竟然还要咬牙出府……” 苏婵坐在榻上,眼前不由的想起昨夜雨水中,周围都是被雨水浸湿的天地。 唯一清明的只有他那双黝黑的眼睛。 苏婵叹了口气,终于从榻上站了了起来,吩咐着:“更衣,我过去看看陆总管。” 等她过去的时候,还没见到陆言,倒是在抄手游廊遇到了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平时都是跟在陆言身边传话的,机灵的很,老远一看见王妃过来了,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过去。 待近了便双膝一跪,告饶一样的说道:“王妃,您这是要去哪?这里是我们奴才休息的地方,若是你要过去,奴才这就去喊人回避下,省的有什么腌臜了贵人……” “不碍事,我过去看看你们陆总管。”苏婵淡淡说道,继续往里走。 那小太监一听见这个,忙对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瞬时那小太监风倒退几步,忙着看看有没有不好的地方。 他们这些奴才不比那些仆妇丫鬟,所住的地方四四方方的,没什么花儿草儿的。 苏婵过去的时候,不好直接找陆言。 毕竟是主仆的关系。 她也便在不远的院子里等着,只派了香寒过去看看。 之所以亲自过来,不过是显得重视郑重些。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等香寒的结果呢。 倒是香寒那还没走几步呢,陆言已经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苏婵没想到他消息得的这么快。 她脸上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 “听说你身体不好,还要往府外跑。”她口吻平平的说着:“知道你有要紧的事儿,只是身体要紧,而且有些事儿是急不得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讨厌他,可现在她却发现,讨厌是讨厌,可她竟然比自己想的还要了解他的一切。 便连此时他遇到的那些难题,她竟然都知道!! 她顿了一顿,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 也是他老远的跑过来拿的那副画提醒了她。 她光想着齐王最近发生了什么,可是细想起来,她离得齐王那么远能知道什么齐王的经历。 倒是陆言身上的事儿,只要她有心随时都可以推算出来。 不知道是他瞧不起自己,觉着她无足轻重。 他是向来不会瞒着她的,而且闲着没事的时候还会同她讲些他以前的事儿。 那些事里自然也有这次。 他在这段时间曾经费尽心机的认过一个干爹,那干爹是在慈宁宫里当差的。 原本一个太监算不得什么,可架不住那是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 如今整个京城,能够稳住隆锦帝,能够保着齐王的也便只有那位老太太了。 故此陆言才连夜找了那副春山图送给李太监,只是那人一直都在太后身边伺候着,早都活的跟老妖精一般了,爱那画是爱那画,可是圣上要做的事儿,他得胆子多大才会想着挑唆着太皇太后去拦? 那李太监既然脑子还能用,怎么也不会轻易被买动。 苏婵知道他这一回是要出不少心的。 那些老太监作弄起人来,简直不把人当人看。 更何况陆言这个人心气高的很。 现在要求着那人,还不被人攥在手心里。 苏婵幽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了,水路不通不会试试旱路,既然遇到了又臭又硬的,我倒是听说那一位在外面有个对食娘子,他那娘子倒是为人很厚道,偏巧一物降一物,那人谁的话都不听,可唯独对他的对食娘子言听计从,你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还不若想想别的法子。” 这些话都是他后来告诉她的,当时他能使的法子都用了,最后才想起那老太监在宫外的对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却没料到那个上了岁数并没什么姿势的老妇人,竟然只捎了一个纸条进去,那李公公便把事情给办了。 勉强跪在地上的陆言却是有些恍惚,待从地上起身后。 他以前都是避着她的目光的,这个时候却是抬头望她面上看去。 她看人从来都是带着善意的,对王爷如此,对下人对所有的人她都是如此。 唯独对他,她是不一样的。 那目光说不出的繁杂,有时候她会轻轻的皱下眉头,露出类似厌恶一般的神色。 他看了几眼后,很快收回视线,恭敬回道:“奴才谨遵王妃教诲。” 苏婵见他明明脚崴了还要强撑着跪在自己面前,她也便站了起来,说道:“不用送了,你身体不方便,能省些力气便省下力气。” 苏婵也不再说别的,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坐在榻上,手拄着下巴,耐着性子的等着陆言的消息。 她也不知道宫里是怎么样的情形。 只是能凭着前世的蛛丝马迹去猜测,此时的圣上多半是动了不好的心思。 可是有陆言在旁敲打,太皇太后很快便会知道齐王的消息。 虽然太皇太后不大管事了,可毕竟是骨肉亲情在里面的。 又赶上景王刚刚惨死,齐王毕竟也是自己儿子的血脉,太皇太后便是再偏着娘家,也不会真对自己的孙子生死视若无睹。 苏婵倒是在想那些事儿的,忍不住的又想起什么来。 她原本想等着以后有机会了,再告诉陆言他弟弟的消息,可是现在自己忽然的欠了陆言这么大一份人情。 她也是过意不去,索性也不想着用恩情拿捏陆言了,反正那人她虽然不恨了,可也不想跟他有太多瓜葛。 她也便让香寒取了纸墨过来,很快的写了一封书信,给她外婆的家的表哥吕烟柳。 在信里交代他在某有地找一个少年,那少年有如此如此的记号。 等找到了一定要妥善安置着。 虽然不想要陆言怎么报答自己,可是若能跟陆言的弟弟交好,对她外婆家还是有好处的。 那毕竟是未来九门提督,特务头子的亲弟弟。 等修完书,苏婵便把香寒叫了过来,认真吩咐着:“你找个妥当的人,把这封信尽快的送到吕府去了,记得一定要亲自交到我表哥吕烟柳的手上。” 香寒忙应了一声去做了。 苏婵剩下的时间,继续在王府里等着。 这样过了一天,第二天天才刚亮,苏婵便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那声音很有节奏,显然是很多人在往她这边走。 她心里便是一紧,王府能发出这种脚步声的,只有一个人。 只有他身边会有这么多人跟着,也只有他身边的人脚步声会多而不乱。 她原本正在榻上歇着呢,一等辨出声音,她便从榻上下了来。 等到了外面,果然便看到齐王正穿过她前面的穿堂屋过来呢。 她激动的迎了过去,本来想福一福说什么的,可等到了他身边,她却是按捺不住了,张开胳膊便把他紧紧的抱了住。 一等回府便直接过来看她的齐王,面带着柔柔笑意,他轻轻的回抱着她。 与此同时陆言正在书楼内,远远的看着。 不远的地方,王爷王妃如同一对璧人一般。 他身边的小太监察觉到了什么,紧张的不敢把书信拿过来。 倒是陆言等了片刻,想起什么,才转过头去问道:“你拿的什么?” 小太监忙低声说道:“这是王妃托人捎到吕府的信件,奴才奉命截了下来……” 陆言这才伸手接过那封书信。 他小心打开,细细看着,王妃的字迹并不怎么清秀,可是很有力道,乍一看并不像闺房中的女儿写的,倒像是个有铁骨的男子。 以笔识人,怎么也想不透,有如此笔锋的王妃会是这样贤良淑婉的女子。 待看完信内的内容,陆言脸色都跟着变了下。 他下意识的往窗外看去,如同不认识了一般的看着远处的王妃。 便见此时王妃真亲昵的拉着王爷往暖阁内走。 她脸上带着恬静的笑,一向面如镜湖的王爷,少有的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随着她的动作,他很快的进到了暖阁内。 陆言迅速把书信折好,重新交给身边的人道:“不碍事,不过是闲话了些家常,不用禀明王爷了,你们照着送去便是。” 那人便有些意外,像是还有话要说。 陆言露出不耐的表情:“王爷刚从宫中回来,你是嫌王爷太清闲了怎么得?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儿都要一一禀明王爷,若是王爷怒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有了这话,那人哪里还敢废话,嘴里忙不迭的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这就让人去送信……”   ☆、第54章 大约是为了减轻隆锦帝的猜忌,齐王又在京内留了几日。 苏婵也没过问过他在宫里都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危险期还未过呢,宫里那位谁知道会不会忽然又抽起疯来。 那一位萧璟之上一世可是做过不少事荒唐事,便是朝中大臣一头撞死在柱子上,那位萧璟之都能拍手称快。 她父亲更是因为跟着清流一派过被罚了俸禄,在家休息。 记得当时她母亲每日战战兢兢的,拜佛求神,只求着一家子平平安安。 更厉害的是淮王自从被人告了谋逆开始。 其实不怪淮王会反。 在那个时候齐王是已经回了贺北,偏居在那样苦寒的地方,唯有淮王占着富甲天下的吕地,那位小气的萧璟之不削他的藩才怪了。 她这样想着,香寒已经拿了托盘过来,内里放了几支朱钗。 不知不觉的守孝期已经过去了,如今是他们夫妻可以圆房的时间。 香寒笑嘻嘻的伺候着她,嘴里说着:“王妃今日可以把头发散开了……这样好的头发……” 香寒说着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越摸越爱,王妃的头发,她看了都爱不释手,怪不得王爷时不时的也会轻抚呢。 等苏婵进到寝室呢,便见罗汉床上,她与王爷的枕头又一次的摆放在了一起。 王爷也收拾妥当过来了。 苏婵忽然的不好意思了,忙低头走过去,像以前一样为他宽衣解带。 他望着她披在肩上的长发,手指轻轻绕起一缕,微微俯身,把那一缕青丝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等从京城再回到山里守陵的时候,山里的景色变化很大。 山间到处都是绿荫。 那些抽芽的草,河边的垂柳,都发了绿意。 便连常青的松柏都不一样了。 齐王从京城回来后变化并不大。 每日反倒王妃在山林间游玩,如神仙眷侣一般。 那日贺北来了消息,陆言过去的时候,正逢宫里的茶赏了下来,这是太皇太后为了安抚齐王特意赐下来的碧银。 陆言进到书房时,便见齐王正在太师椅内坐着,旁边的窗子开的很大。 齐王正在望着山间的秀丽景色。 最近几日王爷市时常会陪着王妃在山里散心。 瞧得出王爷是真喜欢王妃,最近片刻不离的带着。 若不是有几件贺北的事儿需要处理,只怕王爷还在乐不思蜀。 前次入宫,隆锦帝以贺北的事责难王爷。 虽然险险避开了,可如今看着王爷如此清雅悠闲,陆言心里都有些着急了。 待进去,陆言也不敢多言,忙从小太监手里结果茶壶茶碗,他低首忙着沏这碧银。 这茶叶娇贵,受不的太烫的水,可若火候不到又沏不出茶香。 这种茶叶都是从千年的老茶树上采下来的,味道醇厚清苦。 泡好了茶,陆言端着白茶杯,小心的捧着放到几案上。 随后垂首在旁候着。 一时间室内静悄悄的,反倒书信的声音越发显得明显了。 旁边香炉内升起一缕青烟。 这是蜀地献上来的水沉香所制,那青烟都是低低的,在静谧的空间变幻着。 齐王待把那几件事情料理完,才慢慢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淡淡问道:“王妃怎么会托吕府的人找你弟弟?” 陆言闻言整个人都惊到了,本以为这样小的一件事可以瞒住王爷的,没料到王爷竟然是知道了!! 他很快跪在地上,俯首道:“王爷恕罪,是奴才求了王妃,知道王妃有亲戚在吕地,想着奴才弟弟兴许也在那,才求着王妃……” 齐王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室内的青烟还未散去,不断的从香炉内冒出来,带着特有的香味…… 陆言整个人都都僵在了地上,他脸惨白惨白的。 齐王收回目光,淡淡说道:“你的功劳本王都记得,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人本王已经给你找到了,正好你去吕地见见他,顺便也把你的心收一收,下面还有要事等你做,退下吧。” 陆言忙点头应着,待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他身上汗淋淋的。 他身边的小太监纳闷的很,也没见日头有多高,怎么陆总管会热成这样,小太监忙抽出帕子来,正要巴结的为陆总管擦汗。 陆言已经接了过去,顾不得许多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倒是正在游廊内走着呢,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穿着月牙白的女子正款款走了过来。 苏婵刚从院子里折了一枝桃花,穿过穿堂屋,怕日头晒到,刚从旁边的抄手游廊过去,便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陆言。 自从他救过自己一次后,她对他态度便好了很多,这个时候碰见了,苏婵便笑了笑,开口问道:“今儿天气不错,陆总管这是去哪?” 陆言不知为何,躬身也不说话,只避让到一侧。 苏婵心里纳闷,最近几日难得两人缓了缓,怎么好好的他又这样了? 不过她也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她也不往心里去,只拿着桃花往王爷那走去。 待进了书房的时候,便见里面窗明几净的。 齐王正在看着一本书看呢。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原本要吓他一下的,可刚走近,他已经抬起头来,笑着拉过了她的手。 她抿嘴一笑,忙把手里的桃花插到一边的花瓶内,笑着与他坐在一起。 见几案上铺着宣纸笔墨,苏婵便问他:“王爷,这是要练字?” 齐王浅笑了下,倒是握起了她的手,让她提起笔来。 苏婵楞了下才明白,他这是要教自己习字啊。 她也便随着他的手写着。 只是刚写了一个字,他便停了下来,轻声问她:“你自己运笔握给我看?” 苏婵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小学的时候练过钢笔字的,当时还练的更好,还得过书法比赛的银奖。 只是改了毛笔后,她没有耐性,又觉着自己已经认识字了,又不是睁眼瞎子,便也没有用心学。 此时被他这样问了,她才赶紧收敛了轻慢的心,认真的描摹起来。 她原本便写的一手好字,只是懒得去作罢了,此时坐的端端正正的,写出来的字迹终于是有了几分样子。 只是骨架还是显得硬。 齐王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教给她:“来……这样,女子用笔要轻柔,这字最是飘逸,你没事的时候多练练。” 苏婵抬眸看向他:“王爷是觉着苏婵的字不够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她学了太久的体育,便是再努力装温顺,骨子里也是硬邦邦的。 她这样低眉敛目的问着,却是不期然的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面孔。 他的睫毛长长的。 她也说不上他哪里好,他话不多,平时表情也不多,可她就是喜欢他的那双眼睛。 深深的,一眼望不到底。 也很喜欢他看着自己的样子。 她在看他的时候,下意识的笔顿了下,一滴墨珠很快掉在新展开的宣纸上,墨点晕开来……好好的一张上好宣纸算是废了…… 苏婵轻抿了下嘴,正要重新换一张新的。 他却握住了她的手,苏婵有些纳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只是顺着他的手去转笔,幸好两人很有默契。 很快的在几笔勾画下,墨点被连在了一起,等出来雏形后,苏婵近乎忘记了呼吸。 她仔细的看了看,随后笑了,没想到他的画工也如此的好。 能把她的那一滴墨化成这样的一幅画。 那鱼栩栩如生的,她的那点墨汁正是鱼尾,此时一看那鱼尾倒好像点睛之笔一般,趁着整个鱼说不出的灵动轻巧。 她浅浅笑道:“没想到王爷也会画这样的画。” 她像是想起什么,忙从身上拿了一个香囊出来。 那是一个刚刚缝制好的香囊,她手工不好,可重在用心,之前她编的那么不好的如意结他都随身带着,这个时候她把象模象样的香囊拿了出来,低首亲自为他戴上。 香囊内的那些花都是早几日天气好的时候晒出来的。 她正做着呢,倒是听齐王问了她一句:“你外婆吕家如此风雅,你当日在吕府没有学些什么?” 苏婵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到吕家。 倒是抬头的时候,她瞟见了一旁的茶杯。 见里面是绿绿的竖着的碧银,知道这茶叶只有他们吕家会献到宫内。 她也便笑道:“王爷您别忘了,我父亲可是武将,哪里风雅的起来,不过说到风雅两字,我外婆家倒是满室墨香。” 她是很喜欢她外婆家的,当初他们苏家完了后,多少人落井下石。 吕家也收了牵连,被抹去了皇商,可吕家的人也没有因此如何她,反倒是她表哥特意拿了大把的银子到京城内活动,为的便是能把她从宫里弄出去。 她当初在宫里险些支撑不住,还是她表哥吕烟柳在外面打点,才让她在宫里终于好过了些,也终于是熬过了最难的那段日子。 到最后她也跟认命一般,只盼着天下大赦,自己也能跟着从宫里出去,却没想到陆言从中作梗,把她从宫里讨了回去。 犹记得她表哥吕烟柳备了厚礼过来,却陆言奚落一番赶了出去。 想起那些往事,苏婵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齐王看在眼里,淡淡的把笔放在笔洗内,随后揽住她,让她倚在自己怀里。   ☆、第55章 在陵寝旁,不远的地方有皇家狩猎的猎场。 按理说国丧刚过也不该如此,偏偏萧璟之是个只图自己快活的。 而且想起附近有三弟在呢,萧璟之还命人把齐王召了过来。 因为萧璟之是带了后宫的女眷,一时间苏婵也跟了过来。 男人们热火朝天的打猎,在凉棚下,待苏婵过去后便看到倚在贵妃榻上的贤妃冯氏。 冯氏是正得宠的妃子,只是男人总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她知道自己受宠的差不多了,最近圣上已然不怎么爱找她了。 这次她怎么都要跟着,片刻不离的守着,便是怕有人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夺了恩宠。 萧璟之可不是什么专宠的男人,她能有今天也是靠的自己的手段机灵。 苏婵见了她,略为福了一福,嘴里说道:“冯贤妃吉祥。” “咱们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冯氏忙迎着她,亲自挽着她的胳膊说道:“今日日头足,咱们啊,就在这凉棚里歇着,正好有你,我也有人陪了。” 冯氏的眼睛都跟能说话似得,苏婵以前没同她交往过,只知道上一世冯氏一直不理事,也从不争宠。 如今见了这样妖娆机灵的冯氏,苏婵都有些纳闷了,上一世她记得很清楚,这位冯氏在齐王面前可是一点手段机灵都使不出来的。 便是正宫也不过是宫里的摆设!! 也没听说她争过什么宠,不过齐王的后宫一向风平浪静倒是真的。 里面的每个女人都是按部就班各司其职,便是有暗斗,也都是私下进行,从来表面都是一团和气。 而齐王呢,也不算是清心寡欲的皇帝,六宫都是有主的,只是一直未见他专宠过谁。 她们这里闲谈着,倒是不远的围场内出了件不得了的事。 春天来了,山里的鸟兽都出来了,便连那些虫蚁也不例外。 萧璟之身边的护卫一直小心护卫着他,这次知道圣驾出来游玩,便连禁军都出来护卫。 苏寒洲披挂整齐,英姿飒爽的。 知道齐王也被召了过来,他不由往凉棚看去。 那凉棚搭的甚是漂亮,内里都是从宫里跟出来的女眷,此时圣上要续兄弟之情,少不了也要召上齐王妃一起来。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前面乱了起来,一时间分散的亲随护卫纷纷围了过去,便连随着来的御医也被叫了过来。 那御医一边往那跑,一面催促着身后拿着药箱的内侍:“快、快……” 苏寒洲便知不妥,忙过去探问,便听内里的人说:“这可如何是好!!你们这些扫山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竟没搜出这样东西,如今陛被蛇咬了,齐王又为了救陛下从马上跌下,等宫中太后太皇太后知晓,你们长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些负责巡山的人吓的面如土色,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苏寒洲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此时听见了,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送过苏婵的解药。 事关圣上的生死,苏寒洲不敢耽搁,忙骑着快马便往凉棚而去。 凉棚内的苏婵等人早已听见了消息。 冯氏只是手足无措的傻等着,苏婵却是等不及了,直接从围椅上起身,便往外去。 刚走出去几步,迎面便看到哥哥苏寒洲走了过来。 苏寒洲刚刚从马上下来,因太着急,呼吸还有些急促。 苏婵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哥哥,倒是苏寒洲一看清楚她,便急急的走了过来,问她:“婵儿,你可贴身带了我给你的解药?” 当日自己给苏婵的时候曾经叮嘱过她,若是她带了可是圣上的幸事。 苏婵却是惊了下,没料到哥哥是为此事而来。 她不由的叹了口气,哥哥别看年纪轻轻的,可这愚忠却是像足了父亲!! 此时知道齐王从马上跌了下去,她怎么会有心情管萧璟之,更何况按上一世的记忆,那萧璟之也没被毒蛇咬死,倒是因为这事,他龙颜震怒,在午门外又斩了一批护卫罢了。 苏婵便回了一句:”哥哥是问解药吗?” 一面说她一面从摘下小锦袋。 这东西是当日哥哥给她的,他想去救驾,她也不拦着,只是别耽搁自己看齐王便是。 只是没想到苏寒洲拿了那个锦袋却是想起件事,忙说道:“还要劳妹妹同御医说说此药。” 苏婵原本要拒绝的,只是还未说出拒绝的话,苏寒洲已经牵着她的手要往圣上那去了。 她正要扯着哥哥停下,倒是冯氏见了苏婵出去,也跟了出来。 此时听了兄妹两人的话,冯氏心里一喜忙走了过去,说道:“既是有药,怎么不赶紧交给御医。” 她不便去拉苏寒洲,自然就要拉着苏婵过去。 苏婵这下骑虎难下了,此时若是不如,便是众目睽睽的不把殿下放到眼里。 而且正在此时,忽见一队人抬着什么人过来了,路上的宫女内侍纷纷跪在路两边。 瞧这个阵仗,便知是隆锦帝被抬了过来 苏婵暗自叹了口气,忙快步迎了过去。 苏婵倒想萧璟之能早点去了,只是她曾经听她哥哥说起过,那位萧璟之是被蛇咬过一口,只是那蛇毒性不烈,倒是哥哥的上司因为此事被革了职。 见哥哥如此着急,苏婵无法 待把隆锦帝挪到凉棚后,苏婵被冯氏带了过去。 不管心里是如何的不乐意,也只得耐着性子的把药丸的来历用法说了。 那些御医原本因不知道那蛇的毒性,哪里敢乱用药,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见冯贤妃领了齐王妃过来,这齐王妃又是送药的。 便试探的拿过来用银针试了,见药是无碍的,便有些踌躇,事关万岁圣体,他们这些人都不敢担此重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把化开的药喂给隆锦帝。 苏婵心里着急,她还不知道齐王如何了。只是那些太医哪里肯让她走。 若是圣上有个什么,柳太后要找事主,若他们总要拉一个垫背的。 苏婵心里急的厉害,尤其是跟在齐王身边久了,便是笑呵呵的李姑姑都是个能拿大主意,做事沉稳的!! 这隆锦帝身边竟然找不到一个能担事的!! 算了,送佛送到西,药都化了,不喂他也死不了,喂了反倒还能送隆锦帝一份大人情。 这么想着,苏婵也便主动端起药碗,只是她小心翼翼的不管怎么喂,那隆锦帝都是眉头紧锁,怎么都不肯吞药。 房里的那样隆锦帝身边的红人,还有那些太监宫女,就连冯氏都围在干待着,显然是隆锦帝的情况未明谁都不想担责!! 苏婵闷闷的,见萧璟之死活不肯张嘴接药,她也是着急了,最后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了,便直接用银勺子去撬他的嘴。 那些御医哪里知道她芊芊细手是有那样的力气。 见他紧紧闭着眼睛,苏婵以为他是昏迷了,她心里着急,也便压低声音的说了一句:“你这样不肯吃药,可是你自己受苦,还白白的糟蹋了我的好药,哪里有你这样不听医嘱的……” 说完不由分说便用撬开他的嘴,直接把药灌了进去。 旁边的太医内侍隐约听着她好像嘀咕了句什么,又见她动作有些过急,都觉着不妥…… 可等药喂下去后,很快的圣上的脸色便好了许多。 这下那些御医都长出了口气。 苏婵也把药碗放下了,她正要从帐子内出来。 倒是冯氏见圣上无碍了,赶紧哭的梨花带雨的,扑过去抱着隆锦帝道:“陛下,陛下,幸好臣妾及时找了药救你……不然臣妾都要跟着陛下去了……” 苏婵觉着她很添乱,便劝道:“冯贤妃,天气热,小心闷着陛下。” 冯氏也不怎么听劝,照旧哭哭啼啼的,之前只瞪眼看着的众人也纷纷的过去,各显神通的伺候表功。 苏婵不做声的从凉棚出去。 待她到齐王处的时候,齐王那早已经包扎好了。 苏婵心里过意不去, 她赶紧走过去,一脸关切的看了看他的腿。 见他小腿包扎的很严实,知道跟之前那位药都不肯吃的萧璟之比,齐王腿显然是伤的不轻。 只是他脸色没有一丝变化,见了她过来,竟然还能露出清浅的笑意。 苏婵心里酸酸的,本该是她第一个过来陪在他身边的。 她也便轻声说了一句:“王爷,臣妾刚刚被冯贤妃叫了过去,她知道臣妾身上有药,故此耽搁了些……” 他淡淡笑着,反过来宽慰她道:“不过是些外伤,养养便好。圣上那里如何?” 苏婵低首回道:“”圣上已经无碍了。” 当着随从的面,尤其是这些人很多都是隆锦帝从宫里带出来的,她不便露出什么。 她也便低头细细的看了看他的伤,最后轻叹口气的:“现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殿下要仔细别捂到了伤口。” 苏婵说完便要搀扶着他起身,知道这里大部分人都伺候萧璟之去了。 这次过来因是陪圣驾,齐王带的随从少,不过是身边跟了几个小内侍罢了。 等搀扶好他,她便让那些随从赶了马车过来。 等马车到了,那两个小太监怕王妃会扶不动,却不想苏婵一点都不觉着沉,她这个力气是苏家人天生的。 而且他并不是两条腿都不能用了。 被她搀扶着,他进到车内。 苏婵忙找了软垫给他。 她是有很多话要对他说的,只是两个人都有些心事,一时间反倒什么都没说。 等到了府里,苏婵更是想明白了什么,这次齐王会摔坏腿是很蹊跷的事。 他是领兵打仗的人,别说是□□的马看见一条小蛇了,腥风血雨都经了不知道多少,只怕便是看见老虎都不至于会惊了马,把人摔坏了。 苏婵也不想着宽慰他了,只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他罢了。 天气说着便暖和了,苏婵怕他的腿会感染,每日都小心的看顾着他。 倒是中间宫里又赏了齐王一匹马,褒赏他救驾之功。 另外又有柳太后赏给苏婵的锦缎那些,奖她的献药有功。 同上一世一样,虽然有了她的药,可那样负责巡山的护卫,照旧被龙颜不悦的隆锦帝砍了一批。 禁军统领也因此事被革了职,再换上的那个统领,且不说是个地道的草包,便是后来京城保卫战中,齐王还没杀到京城外呢,那人闻风便倒戈了。 苏婵虽然不喜欢那些赏赐的锦缎,可她心里明白,自己也算是阴错阳差的帮了齐王的忙。 如今她献药有功,便是萧璟之再想对付齐王也不好动手了。   ☆、第56章 自从王爷受伤后,苏婵便一直随侍在旁。 那日她又要亲自为他换药。 她虽然做女工笨手笨脚的,可是做这样的事却是得心应手的很,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有模有样了。 只是齐王起初不大愿意让她近身伺候,每回她亲自为他换药,他都会表情淡淡的。 苏婵开始不大明白,还以为他是身体不适,连带的心情不好。 可后来发现,他平时都是好好的,只在她要为他换药的时候,才会这样冷淡。 苏婵这才明白,他从来都是淡定从容八风不动的样子。 此时只怕是不想让她看到他虚弱的一面。 只是人吃五谷杂粮,便不是这样受伤,也不敢说以后便一直健健康康的。 苏婵这个时候,一面为他换药一面轻笑道:“王爷,您的伤恢复的挺好,等上几日便可以拆了这些散步骑马了。” 她说完抬眸看向他。 在她低头为他换药的时候,他一直在静静的看着她的侧脸。 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高高在上,往下俯视着一众人等。 仰仗他的部下,怕他的下人,还有小时候一直对他冷淡的宫里人,他身边的人没有哪个人像她一样。 她起初对他的关切,是让他有些新奇的。 可他并不觉着她能吃得起贺北的苦,可事后她不光是在贺北扎了根,还追随着自己到了与庸关…… 他看着她的时候,目光已经带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 午后的阳光照在人的脸上,他放松了身体,一脸柔和的看着她。 倒是苏婵在看到他这幅样子后,反倒生起了促狭的心。 她忽然的贴近他,笑着伸出胳膊,靠近他的时候,还故意轻扫了下他的耳垂。 “王爷,我扶您往里坐坐,这样您靠在软垫上舒服些。” 便是再八风不动,这个时候的齐王也是轻蹙了下眉头,略显局促的回道:“王妃辛苦了,让下人来吧。” 苏婵知道他刚强惯了,身边的人便是伺候他,也没人敢像自己一样的对他。 她是真拿他当病人的。 她偏了偏头继续逗他,“王爷是觉着我伺候的不好吗?” 齐王被她温香软玉的凑过来,又见她嘴角带着戏谑,他心里明白她是故意逗弄自己。 最近她时不时的便会这样,奇怪的是自己并未不快,也没觉着她放肆。 他往旁看了一眼。 他身边的小太监个个都机灵,见了王爷的目光,忙走过来,嘴里说道:“王妃,让奴才来吧。” 说完便伺候着王爷从塌上做好。 苏婵这才笑着挪开些,等他那里都妥当了,她又陪坐了会儿。 以前觉着他好静,现在却发现他也不是一味的好静,偶尔闲暇时,他是喜欢她在身边陪着的。 很几次苏婵都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那感觉暖暖的,好像这越来越暖的天起,还有渐渐到来的初夏一般,鸟语花香,安逸明艳。 只是很快的又到了太皇太后的寿辰。 到了这个时候,齐王便是有伤在身不便亲往,她做孙媳妇的怎么也要进京去祝寿。 屈指算来,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去年这个时候她去宫里参加寿诞。 当时她母亲一心想让她入东宫,却没想到她阴错阳差的嫁给了齐王。 想起那些往事,苏婵都觉着不可思议。 到了那日她穿的中规中矩的,虽然国丧已过,穿什么都不忌讳了,可她想着太皇太后的心情,还是觉着穿着简单合体大方合适。 倒是齐王因有伤在身不便过去,临行前把她叫了过去。 她过去的时候,他正在书房看书呢。 见她进去,他把书放在一边,在她身上逡巡后,淡淡笑道:“你这次进宫,对着太皇太后也不要说什么,记得早些回来。” 苏婵觉着奇怪,他怎么看都像是担心自己一样。 她想起景王的事儿,心里恻然,忙笑着说道:“是去太皇太后那里,老人家那么慈祥,总是为咱们儿孙着想,我过去不过是陪陪老人家,不会有什么的,请王爷放心。” 齐王不再说别的,见还有时间呢,便又留着她学了几个字。 最近闲着无事,他也不好走动,偶尔会同她一起习些字。 本以为多习一些,她的字便会柔一些,却没想到习多了后,她的字越发硬朗了,隐隐好像出自男子之手。 等时辰差不多了,苏婵忙从他书房告辞出来。 待她乘着马车入京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因为太皇太后的寿诞在喜庆着。 虽然太皇太后没什么精神庆祝这些,可萧璟之一方面为了昭显自己孝顺,另一方面也是想热闹热闹,毕竟为了国丧连他登基都是草草了事。 此时宫里更是热闹非凡,早都张灯结彩了。 早早的宫内便布置的美轮美奂的。 那些彩旗灯笼都挂了起来。 跟宫外不同,宫里的宫灯都是特制的。 苏婵进到里面,京中命妇贵女也陆续的到了,她身份尊贵,一到宫她便被宫内的姑姑请着,带到了慈宁宫旁的偏殿内候着。 以前还有景王淮王两个王妃陪着一起过去,这个时候便只有她了。 她正等着呢,倒是来了个上岁数的内侍,俯首说道:“齐王妃,太皇太后召您先过去……” 苏婵心里奇怪,好好的太皇太后召自己做什么,难道是老人家想要笼络她,安抚下齐王吗? 她也便跟了过去,只是那内侍领的地方很奇怪,并不是去慈宁宫。 而是往另一处宫殿去了。 记忆中那宫殿虽然离得慈宁宫很近,可历任太后皇后都没有在这里待过的。 就在她纳闷的时候,那内侍又低首说道:“王妃,太皇太后是单独召见您……” 苏婵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些不便当着人说的话说给自己? 她也便对身后的香寒说道:“既如此你在这里等我。” 香寒自从进到宫里便一直小心着呢。 听了王妃吩咐忙忙弓身退到一边。 苏婵随后跟着那内侍进到了殿内,原本以为进到里面便能见到太皇太后。 可里面却发现这里哪里有太皇太后的身影? 而且里面连宫灯都挂的少。 她便有些纳闷,再转身要问的功夫,便见那引着她过来的太监早不知道去哪去了。 她不由的左右看了看,这里真的是太皇太后会来的地方嘛? 她上一世是在宫里待过的,这可是景慈宫,以前是高祖孝甄皇太后停灵的地方。 历代皇后太后都不敢逾越过孝甄皇太后,故这一直空着。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忙转过身去,随后便看到一抹明黄色从外面走了进来。 待看清楚那人,苏婵便惊了下。 虽然不喜欢那人,也知道他是昏君,可是他从小便是储君,那周身的富贵气却是与生俱来的。 苏婵很快收了敛脸上的表情,行礼道:“拜见万岁。” 她说着往两边看了看,再迟钝也明白这个情况不正常了。 先是把她身边的人叫开,又说是太皇太后单独召见。 等的时候却是他过来了。 宫里的龌龊事儿多了,只是苏婵没想到这种龌龊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宫里那么多美人,便是再好色,遍选天下美女便是了,他怎么能在宫里做出这样的事儿!! 当太皇太后是死的,当太后死瞎的聋的不可,若是齐王知道了,这不是逼着齐王反吗?! 她脸色铁青,小心的往后退着。 心里紧张的琢磨着怎么破解这样的事情,肯定不能被他侮辱。 可如今还不到齐王要反的时机,也不能闹出来。 她心里懊悔,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差错,上一世从未没听说过冯氏遇到这样的事!! 怎么到了她这里,这位萧璟之就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 她不敢一味的后退,也不敢出声呼救,若是传出什么,她只有以死明志一条路可走了。 到时候反倒被动,为今之计只能尽量想着脱身的办法。 幸好知道萧璟之嫌弃学武辛苦,一直不肯用功学。 她是有些力气的,他若想得逞也不是那么容易。 只是不能有任何的拉扯,若是自己的衣服有一丝不对,她的清白也不保了。 苏婵装着糊涂的道:“陛下,好巧。” 说着便要绕开他往外走。 萧璟之看着她往外走,心里好笑。 他自幼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长这么大敢给他不痛快的便只有赵贵妃同那个不知好歹的唐王。 可如今那两个人上吊的上吊,抹脖子的抹脖子。 普天之下谁敢忤逆他? 没想到眼前这个自己一直没留心的小女子,竟然敢对他说那样的话!! 被咬伤之际,他闭着眼睛,隐约听到一个清丽的女声说那样的话。 他便觉着又气又痒,又不知为何的心里烦躁,说不出的古怪。 以前也没觉着这齐王妃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佳人。 虽然她样貌不错,也算是个美女了,只是宫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此时看着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自从上次被她那样说过后,便有些魂牵梦绕似得。 知道她会过来祝寿,索性安排了人诱着她过来。 便是好事成了,只怕她也不敢声张。 更何况没准她还巴不得自己宠幸她呢! 他这样想着,胳膊一伸便拦住了她,笑着问她:“齐王妃这是要去哪?” 苏婵眉头都皱在一起了,她努力忍着要抽他耳光的冲动,镇定着自己:“陛下,如今是太皇太后的寿宴,我自然是去参加寿宴!!只怕我若是不在的话,会惊动太皇太后……” 这下萧璟之更想笑了,这丫头竟然还想用太皇太后压他。 他伸手便要去抓苏婵的胳膊。 苏婵退无可退,被他挤在了他与柱子之间。 他一直习惯女人投怀送抱,此时完全没有要去强迫她的意思,反倒一脸我等着你邀宠的德行。 苏婵却是脸都白了,忍着恶心的偏过头去,沉声说道:“陛下请自重……我还要去为太皇太后祝寿,我身边带的丫鬟内侍一定在到处找我,若是闹出什么来,陛下只怕脸上无光,苏婵……” 她一咬嘴唇:“我、我也活不了了……” 她这样说着,萧璟之反倒是笑了,“你当初不也是参加过宫里的寿宴,还被你娘带到朕面前,当时是朕没瞧上你,不然你现在早在我宫里了。” 苏婵面红耳赤的,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竟然以为天下的女人都要拜服在他脚下。 她脸涨的紫紫的,气的回道:“陛下,别说我是齐王的妻子,便是我是普通百姓家的妻子,也没有如此不尊重的!!您是天子之尊,何苦这样!!” 她这话让萧璟之不高兴了,他脸色一沉,反问她:“你在教训朕?” 他长这么大,何曾被人拒绝过。 正在两人僵持中,忽然不知道哪来的声响,好像是什么碰倒了个花瓶发出清脆的“啪”声。 苏婵吓的汗都冒出来了。 萧璟之也疑惑的回头去看。 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往殿内深处看去。 那地方宫灯少,偏巧又有柱子挡住了烛光,模模糊糊的也看不见什么。 苏婵吓的脚都软了,若是此事被人知晓,便是她不自裁,太后也会赐她一死的!! 幸好很快的传来一声猫的叫声。 萧璟之这才稍稍放下心,他虽然不在意太皇太后,可若真传出去,保不齐又有撞柱子的大臣,而且太后那里也要歪缠一番。 他正要继续同齐王妃调笑几句。 苏婵却是一见他在分心,忙用力推他。 萧璟之原本还以为她是欲擒故纵,没料到她推的这把,竟然还真有些力气。 他堪堪被推了开,见她就要挤过自己身边。 他伸手便要拦着她出去,那动作像是要抱她一般。 一见他要强搂着自己,苏婵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这畜生还真要用强的?! 她顾不得许多,为了赶快离开,她排山倒海的使出全力的推了出去。 萧璟之没料到她力气这么大,被她一下推到柱子上,疼的闷哼一声,终于是松开了她。   ☆、第57章 苏婵也不管他是撞到哪了,转身便跑。 等到了殿外,香寒还正等着她呢。 见她神色不对的走了过来,香寒忙焦急的问道:“王妃,您这是……” “没什么,不过是太皇太后私下找我,你千万不要露出去。”苏婵装着淡定的样子。 香寒见她一脸严肃,也不敢多问,忙上前搀扶着她。 主仆二人又顺着来路往回走。 宫里不少太监宫娥的,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三五成群当差的小太监小宫女。 见了她,那些宫娥太监纷纷躬身行礼。 这个时候宫里热闹的很,不少命妇都来了。 等苏婵过去的时候,那些穿着朝服的夫人们见了她,也纷纷的行礼。 苏婵的母亲也在内呢,见了苏婵也要按照宫规行礼。 苏婵忙过去搀扶着,说道:“母亲不必多礼。” 她母亲这才抬头细细的打量她,见苏婵气色不错,老太太多少的放心了些。 前些天听说齐王要去守陵,老太太担心的厉害。 这个时候老太太便轻挽着苏婵的胳膊问她:“听你哥哥说齐王受了伤,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原本想派人过去的,你父亲说你们在守陵,不让我节外生枝。” 苏婵不想母亲着急,忙回道:“没什么大碍,养养便是了,母亲放心。” 宫里不是叙旧闲谈的地方,她只同母亲打了个招呼说了两句,便又去前头侯着了。 宫里有身份的姑姑,在前面领着她们往慈宁宫去。 太皇太后穿着紫色的衣服端坐在上。 苏婵听着司礼的声音随着众人跪拜。 倒是刚跪拜完,忽然听见外面有太监高呼,“万岁驾到。” 苏婵心里一紧,忙随着那些命妇们往后退了一位,把头低的低低的。 隆锦帝要到太后那,事必会经过她面前。 苏婵在他凑近的时候,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她也不曾抬头看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下推的有多狠,把他的额头都磕到了柱子。 此时他的额头都青了。 苏婵不想看他,只低着头的琢磨他会恼成什么样子。 倒是陪着太皇太后的冯贤妃,一见了萧璟之便从座位上起身迎了过去。 冯氏最近正在担忧呢,虽算不得独房独宠,可是萧璟之一直是很宠她的。 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圣上忽然对她冷了下来,而且更奇的是,以往圣上是不会喜欢那些冷清的女子的。 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圣上却是喜欢上了那些清汤寡水般的素净女子。 宫里有个原本不受宠的姜氏,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妖媚手段,竟然忽然得宠了起来,最近总跟在陛下身边。 这一次那姜氏不仅来了,还是随着圣上一起来的。 冯贤妃见那姜氏如此张狂,心里越发生气。 而且宫里座次原本是按尊卑来分的,这位姜贵人竟然仗着圣上宠她,一直跟在圣上身边,竟然位次都要跑到她的前面了。 冯贤妃当着圣上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装着含情脉脉的望着圣上,见了萧璟之,便脸带□□的走了过去,福了一福的道:“陛下……” 正要说什么,冯贤妃却是忽然看见萧璟之额头上的青紫,瞬时冯贤妃脸都吓白了,赶紧的问道:“陛下您的额头这是……” 这话一说完,原本陪着太皇太后坐着的柳太后也看见了。 柳太后就这么一个儿子,身价富贵都系在这个儿子身上。 从来都是把萧璟之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的,此时见圣上的龙体受了这样的伤。 柳太后都顾不得是不是太皇太后的寿宴了,直接唤道:“今天都是谁当值的?!如此不尽心,怎么陛下会弄出这样的伤,快把那些奴才都拉下去杖毙!!” 一时间不由分说的便有人过来拿那些当差的小太监小宫女。 没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拉了七八个,那些人冤死了,嘴里不断求着:“请太后赎罪,奴才实在不知……” 萧璟之见那些奴才们告饶,也不为那些奴才说话,只拿眼懒洋洋的瞟着下方的齐王妃。 齐王妃倒是一副俯首帖耳的温顺样子,想起她那么大力的推自己,萧璟之都觉着不可思议,这齐王妃还真是表里不一啊!! 他细细想着,当初见她,不过是个没甚特色的女子,见了自己只知道低着头。 等再见了她,她已经成了齐王的正室,样子虽然漂亮,可是表情轻柔,眉眼模糊。 恍如白昼的慈宁宫内,他原本顾及着太皇太后不想看的太露骨,可不知为何一旦看到,便有些按捺不住似得。 苏婵却是被那些奴才们的告饶声,叫的头皮发麻,知道很快那些人就要被活活打死了,她心里过意不去,咬了咬牙,终于是站了出来。 语气轻缓,口齿清晰的说道:“太后这些人是没伺候好陛下,也准是该死,只是如今是太皇太后的寿宴,请太后息怒,看在这是太皇太后的寿宴,不如罚他们别的……” 原本脸色不大好的太皇太后,闻言不由多看了苏婵一眼。 她刚才听了柳太后的话已经在不快,在自己寿宴上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幸好有这个明事理的齐王妃为自己说话。 太皇太后也便趁机说道:“也是这个理,不如把这些人送去慎刑司学学规矩,学好了再发去别的宫伺候。” 柳太后也不好再发作,只得尴尬的笑笑道:“太皇太后说的是,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这些奴才拉走。” 等把人拉下去后,礼部的人忙着开始进行寿宴。 场面也终于是和缓了些,显示献贺礼。 苏婵来的时候想过一些,最后选了最中规中矩的,随着众人献上,太皇太后按部就班的说着客套话,与宗亲皇室命妇们说笑几句。 待献完贺礼,又开始摆宴,席间还有宫廷乐师奏乐。 更有一些舞女在旁跳舞。 萧璟之倚在椅上,宫里的乐师奏着喜庆的曲子。 霓裳舞女飘飘起舞。 他喝着姜贵人喂的琼浆。 太皇太后毕竟上了岁数,只待了片刻便觉着累了,用罢了宴便起身准备休息。 一时间众人也纷纷起身。 苏婵强捱到了这个时候。赶紧也跟着告辞。 众人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的,而且已经有不少命妇也跟着告辞了。 一时间苏婵随着几位命妇往外走去。 待坐着轿出了宫,到宫外坐进马车内,她终于是长出了口气。 香寒瞧出她一脸的倦容,以为她是累到了,忙轻揉着她的胳膊,低声说:“王妃辛苦了,奴婢为王妃好好揉揉。” 苏婵轻轻的嗯了一声,把眼睛闭了上,随着车子的晃动,她的心这才稍稍放回去。 只是时间有些晚了,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回守陵的地方。 怎么也要在王府留一晚,早先也都是这样说好的,此时苏婵却是想起什么,忽然对外面吩咐了一声:“你们晚上辛苦些,赶赶夜路,先不回京里的王府了,咱们回守陵的地方。” 马夫自然是王妃说什么听什么的,也不多说什么,忙小心驾着马往京城外走。 守门的将领知道是齐王妃要出城,哪里会拦,赶紧开了城门,小心翼翼的迎了她出去。 到了京城外,放眼望去都是黑乎乎的。 苏婵也不觉着辛苦,坐在马车上,因为是晚上,赶车的人不敢赶太快。 所以等回到府里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苏婵一夜都没睡好,半睡半醒间,总是心事重重的。 等马车到了狮子院,苏婵不是太有精神,她被香寒搀扶着从马车上下去。 她出马车内出来,也没特别留心。 正准备往里走呢,她忽然瞧见了什么,不由的顿了住。 这个时辰按说李姑姑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倒是李姑姑一见了她,很快的迎了出来,一脸笑的说道:“王爷猜着王妃会早早的回来,特意让奴婢在这里候着王妃,王妃赶路辛苦了,奴婢已经为王妃备了暖身子的汤,还备了一些小点心,王妃且吃一些垫垫肚子,这样再休息才妥帖。” 苏婵便有意外,可心里是暖的。 她昨夜虽然是参加的寿诞,可其实也没心情吃什么,此时还真有些饥肠辘辘的。 她也便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你想的真周到。” “哪里的话,伺候王妃是奴婢分内的事儿。”说着李姑姑随着王妃一起乘轿往正房而去。 等到了正房,苏婵从轿子下来后,心情便有些复杂,也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对着齐王。 毕竟是被他亲哥哥刚调戏过,而且不光是哥哥,那一位便是她再不喜欢,再知道他早晚会完蛋,可现在的萧璟之却是动不得的也得罪不起的,那是万万人之上的圣上!! 她心里起起伏伏的。 等进到暖阁的时候,她便见齐王正在榻上看书呢。 听见外面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往她的方向看去。 暖阁内的窗子是半开着的,外面的风吹进来,凉凉爽爽的。 他少有的穿着月牙白的衣服。 他的目光轻柔平和,苏婵原本努力淡定着呢,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清俊的目光,忽然的心里便酸了一下,眼圈都有些发酸发涩。 她努力平静着,最后终于是在他面前挤出一个淡淡的笑。   ☆、第58章 见她温柔浅笑,齐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苏婵走过去的时候,李姑姑已经唤着几个端着点心的丫鬟进来了。 软糯的小点心摆好,苏婵被香寒几个伺候着净过手后尝了一块。 这点心都要心做出来的好吃,此时吃到嘴里软软的带着点心特有的香甜,相比是膳房早起的时候便在做了。 她不由往齐王面上看去。 心情原本很低落,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坐在他身边,便跟有主心骨一样。 她也顾不上李姑姑香寒都在呢,忍不住的便轻扯着他的袖子,轻轻的靠了过去。 靠在他的肩上。 他伸手环住她,捡起一块她最爱吃的点心喂给她。 苏婵都没料到他会这样,她忽然便不好意思了,赶紧从他肩上抬起头来,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点心,脸红红的说:“殿下,臣妾自己来。” 他语气轻缓平和:“昨夜辛苦了,等吃一些垫了肚子便去休息。” 苏婵乖乖的点了点头。 在路上赶路赶的急,她头上插的凤钗都有些松。 他看到了伸手为她重新插了上,随后想起什么一般的:“昨夜不该让你辛苦,原本你我都在守陵中,我身上又有伤,若是宫里再有什么,你便回他们,我这离不开人伺候。” 苏婵原本还有些担心那位萧璟之不依不饶呢,听见这个心里很是松了口气,赶紧笑着回道:“臣妾知道了,王爷也要保重身体。” 她说完低头去看他腿上的伤,“我昨夜不在,王爷的伤怎么样?” “还好。”他轻抚了下她的头发,淡淡道:“我先去书房处理些事儿,晚些你醒了咱们再一起用膳。” 苏婵听见他要去做正事,也不再说什么,忙低头喝了一口汤。 那汤估计是煲了许久的,喝起来很暖。 虽然是初夏时节,可晚上赶路还是会觉着凉凉的,几口暖汤喝到肚子里,人都缓了不少。 苏婵等垫够了肚子,便去西暖阁休息了。 这一觉睡的迷迷糊糊的,等醒过来的时候,倒是也未太晚,正好是用午膳的时候。 她重新换过衣服,换了件梅红茜□□撒花洋绉折裙,又让香寒为她重新梳了凌虚髻。 待收拾妥当过去的时候,齐王也早在用膳的地方等着她了。 苏婵睡了这一觉,又重新换过衣服,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很多。 耳垂上戴着飞燕重珠耳坠。 她浅笑着福了一福的,才入座。 亲王用的器皿都是特别烧制的,此时用来盛放佳肴的便是绿地粉彩花卉盘。 那盘子鲜气的很。 此时正是初夏,膳房合着四季做了莲心薄荷汤、燕窝薏米甜汤。 知道她喜欢吃甜的,还另端了几件小小的点心甜品,茯苓糕、玫瑰香梨糕、五香芋头糕。 苏婵便有些纳闷,虽然王府吃的一向不差,可是齐王其实是个不喜奢侈的人,膳食只走精,不走多。 可此时还没端正菜呢,已经洋洋洒洒的摆出了这么多。 况且这种绝对是膳房昨夜便在准备的,怎么看有些东西也不是一上午便能做得出来的。 而且这还没完呢,很快的上膳的小太监排着队的往里进。 走起路来脚步轻轻的,单有个上菜的太监在旁伺候着上菜。 另有试膳的来一盘试一盘。 转眼间八珍糕、枣泥山药糕、南炉烧鸭白鲞冻蹄卫水银鱼江南冬笋五花八门的都断了上来,满满的放着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苏婵都觉着奇怪,王府里便是过年都没这样过? 今天齐王是怎么的了? 觉着她昨夜辛苦了,还是他今天一时兴起,可是他不是的人啊。 她也便扭头看向齐王。 只是齐王太淡定了,苏婵也不好因为多了十几道菜几个点心显得太大惊小怪的。 毕竟做亲王的便是天天这样吃,翻着花样的吃也是应该的。 她也便随着用银筷夹了一点紫云参雪鸡,不过菜样子多了的确能多吃一些,便是每样都夹一点都能吃的很饱。 齐王倒是一直没说什么,席上苏婵也没问他刚才忙什么去了。 倒是用过膳,以往这个时间他都会抽出时间教她习几个字的。 苏婵也便从紫檀镶理石靠背椅子上起身问道:“王爷,一会儿还要带着臣妾习字嘛?” “先不急,今天新到了一些茶,我带着你品茶。”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柔的很,因为天气热了,用膳的地方门窗都是敞着的。 他背后有大片大片的绿荫花草,整个背景都跟一副画似的。 他又是穿的月牙白的常服,苏婵险些都要看呆了。 虽有些意外,可她还是很快点头,一脸高兴的随着他。 还以为他会待她去书房,没想到这次他却是带着她到了花厅。 花厅原本是在花园中间的,夏天花园里开的花朵,苏婵也不知道是什么花香透了进来。 整个花厅里都是淡淡的幽香。 为了应景,花厅内摆了个从王府带来的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 旁边小厅摆着罗汉榻的地方,又按了嵌贝流光阁帘,影影绰绰的很是幽静漂亮。 茶具都是早摆好的,原本有伺茶的人在旁,只是齐王进去后便把人打发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花厅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了。 苏婵安静的坐在罗汉榻上,她身后的圆格窗是半敞着的。 花园的匠人特意在外面植了一棵海棠。 映的窗子都是粉粉的。 桌上的茶具有些特别,苏婵外婆家是皇商,常年的为宫廷进奉碧银茶。 她自然耳濡目染的知道了很多茶的讲究。 可此时的这副茶杯却是绿绿的,好像碧玉做的一般。 她外婆吕家泡茶最爱用的都是白瓷的杯子,为的便是承托茶汤的碧绿。 此时看见这款绿色特质的茶具,苏婵便好奇起来。 榻边单有煮茶的东西。 苏婵看见那个便有些明白了,南方的茶绿,叶子嫩一般都是八成的水温便好了,如果需要煮茶的话,多半是那些发酵过的茶叶,只是这个节气怎么喝起那个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配合着齐王拿起那个木桶样的茶叶罐,嘴里说着:“王爷,臣妾为您取茶。” 取茶可是很讲究的,她当年去外婆家,她娘怕她不懂事儿丢脸,特意教了她好久。 这茶叶肯定不能用手去抓,也不能直接从茶盒内倒,需要用木质的小竹板似的东西,小心的让茶叶顺着木板进到茶杯内。 虽然她觉着这事儿既麻烦又没效率,而且很多余,可是没办法,世家大族都是如此闲的蛋疼的风雅着,她也不好免俗,值得拿出当年训练的劲头练了一天。 然后便被她妈惊为天人了,还夸她说没想到她女红那么烂,竟然手也有这么巧的时候。 等去了外婆家的时候,她妈更是让她好好的显摆了几次。 记得她表哥吕烟柳就因为这个注意到了她,还非要拉着她去竹林品茶,自认她也是风雅一族。 虽然很久不做了,可她的手一点都没生,拿了特质的竹板,很快的便引了两杯茶叶出来。 这倒茶难便难在,不能斗抖掉下茶叶,二来用木板引的茶要不多不少,杯杯一样,更主要的是茶叶千万不能坏了。 只此三项都做到了,才能给人取茶。 按她娘的说法,没上把月是压根练不出来。 苏婵低眉敛目,颜如渥丹,此时安静的取着茶,很有些小窗凝坐独幽情的意味。 等她取好了茶才抬起头来,语带笑意的点评着:“王爷,这茶色很好,大小匀称,臣妾虽不知这是什么茶树结的,可是关其形便知道这茶煮起来必定是好的。” 她说话的时候双目澄澈,语气温软。 齐王一直在看她,听了这话便把煮好的水注到了茶杯内。 果然一股茶香溢了出来。 苏婵先是拿着茶杯闻了茶香,随后在轻抿了一口。 只是一面品着茶,她一面好奇,齐王特意把自己叫来,只是为了跟自己饮茶的嘛? 她不由探身过去,望着他的眼睛的问他:“王爷是有话要对臣妾说吗?” 她从早上起便一直有种怪怪的感觉,总觉着齐王像是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说一样。 他目光清浅,那表情原本该是笑着的,可是苏婵却觉着他的表情很不对似的,就是嘴角的翘起的弧度有些不对头。 他平时对自己笑的时候,那笑已经能看到眼底了。 可此时他的眼睛里哪里还有笑意,她是被他一直温柔的对待,所以不觉,此时细细看去,苏婵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总觉着他的笑冷恻恻的。 可是很快的她再看的时候,他的表情又好像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他伸手握着她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握起她的手时却是温柔轻缓的。 “你多陪陪我。”他顿了一顿的:“你要一直陪着我。” 苏婵不明白他好好的怎么说起了这个,不过她很快笑着回道:“殿下,我是您的妻子,是要同您白头偕老的,自然要一直陪着您。” 齐王也未再说什么,只握着她的手,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苏婵在这里陪着齐王饮茶,倒是宫里的冯贤妃遇到了劲敌。 原本以为姜贵人同以前的那些女人一样,不过是圣上换换口味的,却没想到如今姜贵人还真被宠上了。 昨夜太后寿宴后,竟然随着隆锦帝回到乾明宫内,还留宿了!! 她便是宠妃也不敢做出那样的事儿,那可是只有皇后才有的尊荣,能在乾明宫留宿的只有中宫。 偏偏那位皇后又是个死的,知道圣上是个随性不听劝的人,便是知道姜贵人越矩了,中宫皇后也是不会管的。 只是这样一来,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如今的姜贵人最得宠,俨然风头都要盖过她去了。 冯贤妃气的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也是病急乱投医,便让娘家宫里的心腹到外面去探听,有没有什么可以让男人回心转意的法子。 倒是萧璟之昨夜从慈宁宫回来,便把那姜贵人按在龙榻上折腾了一宿。 此时姜贵人腮晕潮红,人更是娇滴滴的,身体软的跟棉花一样,倒在龙榻上,头发披散着,极尽媚态。 萧璟之却是过了昨天的那个劲了,此时看着软瘫瘫的一个美人,忽然觉着无味起来。 偏偏姜贵人以为圣上爱极了自己,不由的凑过来,身子半攀着他的,娇喘着:“圣上……” 萧璟之回头一把推开她,毫不怜香惜的对外面的太监宫娥摆了摆手:“把人抬出去。” 也不管身上的衣服穿没穿好,他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那些伺候的宫娥们忙追了过去,为他披着衣服系着扣子。 更有个小太监手里提了两只龙靴追过去,跪在地上为他穿着。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便坐在了宫椅上,心口闷闷的。 昨夜他当那姜贵人是齐王妃的一顿糟践,本以为可以舒缓胸口的这股闷气,却发现完全舒缓不了。 总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在胸口弥漫。 他对着一旁的珐琅彩婴戏双连瓶出了会神,才终于找到了一些力气,他很快的站起身道:“把宫里的画师都叫过来。” 传旨的太监虽然习惯了这位陛下的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可是乍一听见这股还是愣了下,忙小心翼翼的问道:“奴才这就去,只是不知道陛下对那些画师有什么吩咐?” 萧璟之随便一指正要被抬出去的姜贵人道:“让那些画师给她画幅画。” 这话一出口,那些原本要驾着失宠的姜贵人出去的小太监们都傻眼了。 之前还是无所顾忌的大手大脚,现在一听见这个脸都皱成一团了。 这圣上有准没准啊? 这是姜贵人失宠了,还是继续被宠着呢。 君心难测,那些小太监们赶紧都小心翼翼的,跟抬一样的轻手轻脚的抬着姜贵人出了去。 等画师带着东西过来的时候,便见大殿内,姜贵人面如土色的坐在美人榻上呢。 宫里召画师作画也不是没有过。 尤其是那些受宠的妃子最喜欢画师把自己画的一貌倾城。 此时见宫里受宠的姜贵人连姿势都摆好了,那些画师不敢耽搁,忙放下东西,小太监也忙着帮着布置。 很快的便画了起来。 姜贵人小脸刷白的,完全摸不着这位圣上的意思,在画师画了几笔后,终于是大着胆子的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萧璟之理都未理她,他正挨个的在看那些画师的画呢。 画的时候还短,而且众画师都知道这位圣上最是喜怒无常的,做起画来各个都小心翼翼的。 其他人画都不错,各个都是有模有样的。 只是那里都缺不了倒霉的,有个上了岁数的画师,眼睛不大好,偏偏过来的时候还被排在了最后,离的那美人远,自然看到的美人眼睛鼻子模模糊糊的。 可人都到这了,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这位圣上矫情,一时间老画师只能大着胆子的画美人。 老画师都不知道自己画的是谁,只是觉着怎么美怎么画罢了。 倒是那位隆锦帝挨个的看过去,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直到走到老画师面前,面色才稍好了些。 原本还不悦的表情,渐渐的和缓了起来,甚至在旁不时的指点老画师几句。 前面的画师便听着这位圣上说着:“要更娴静端庄些……恩,眼睛更传神……” 众人听着忍不住的比对着美人榻上半躺着的那位,是怎么瞧怎么对不上。 忍不住的腹诽着,这位要命的爷哦,这是把他们叫过来画谁来了……   ☆、第59章 萧璟之看着完成的画像,他身边伺候的太监小德子很有些不解。 忍不住思索宫里哪位娘娘是这样的长相,画里的人眉眼倒是有些酷似姜贵人。 可是伺候的圣上久了,圣上在乎谁宠着谁,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那姜贵人虽然得宠了几日,可显然姜贵人是被拿来打发时间的。 小德子便有些不明所以,可隐隐间又觉着自己应该像是见过画上的人。 只是对着宫里的嫔妃对了一个过,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冯贤妃那听说了圣上找人为姜贵人画像的事儿,气的要死要活,把宫里的玉勾云纹宫灯都举起来摔了个粉碎。 宫里的宫女吓坏了,慌着劝道:“娘娘息怒,那姜贵人不过是新鲜几天,很快便会过去了……” 冯贤妃火在心上,听了这种自欺欺人的话,甩手便给了那宫娥一个耳光,随后骂道:“贱婢,没你说话的份,给我争嘴!!” 平时一直伺候着她的大宫女吓的便跪在了地上,一下一下的抽着自己嘴巴。 恰好这个时候冯贤妃派出去的人终于带回了消息。 很快的冯府里的人一脸小心的走了进来。 冯贤妃一直盼着外面的消息呢,此时见了冯府的人,她忙让宫娥把门看好,随后拉着那人的手到了暖阁内,坐在榻上问道:“你到了什么消息没有,本宫让你办的事儿办妥当了吗?” “回娘娘,您说的回心转意的东西哪里找去,倒是奴婢在外面得了这么个东西。”那婆子说话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左右小心的看了看,见没人看着她们,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似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到冯贤妃手里说道:“这东西原本不该带到宫里的,奴婢也是大着胆子才带进来的,听说只要把女子的头发放进去一些,然后让男主带在身边,便能让那男人回心转意……” 冯贤妃早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虽然知道这是宫里忌讳的巫术,只是她哪里顾得许多,而且那东西香香的,样子又精美。 冯贤妃也便收下了那东西,等人走后,她一刻不敢耽搁,便把头发弄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放在里面,系好口,准备找个机会献给隆锦帝。 萧璟之却跟得了相思病一样,他自打降生起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从来只有他不想要的,便没有他要不到的。 现在看着画里的人,他却生起了一丝后悔的念头,早知道她是那个样子,自己当时便该留意她几分。 如今她做了齐王妃,不管是要接近她,还是如何对她,都是诸多麻烦。 更何况上一次没有亲近到她,只怕她早有了防备的心思。 倒是最近天气正好,御花园内的花都开了,萧璟之想了片刻立刻计上心头,他忙移架到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上岁数了,早上起的晚,此时也不过是刚刚起来。 听见外面通禀说圣驾到,太皇太后忙起身往外走去。 到了外面,便见萧璟之正坐在榻上让人剥核桃呢。 太皇太后慈爱的笑了笑,走过去,当今天子再是尊贵,也是她的亲孙,她左右的打量着他。 自从登基后萧璟之还是那副样子,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倒是眉眼越发的像他父亲了,一脸威仪,只是那表情总是懒洋洋的。 太皇太后便问他:“陛下这是又没去上早朝?” 萧璟之别看对人懒懒的,可从小便最会哄老人家,便笑着回道:“皇祖母,我这不是过来陪陪您嘛,昨晚的寿宴三皇弟也未过来,我来的时候看见后花园的花开的好,便想不如过几日让齐王带着家眷进宫里,咱们小聚一次。” 太皇太后听了这个不由的往萧璟之面上看去,见他面上笑呵呵的,知道他是真心想让齐王过来,心里也高兴的很,她岁数大了,最想看的便是下面的儿孙们一团和气。 老人家也便说道:“既是如此,哀家便召了他过来,到时候你们兄弟可要好好的。” 很快的宫里便传了旨意过来。 苏婵乍一听见了心情都恶劣了几分,知道宫里不会平白的召他们过去的。 原本想着齐王上次的话,也许不会让她同去,却没想到齐王很快的应了下来,便连他自己的腿伤都不顾了。 苏婵虽然满心的不愿意,可又没有不去的理由,只是一想到萧璟之的那副嘴脸,她就恨不得过去踹上几脚。 到了那日她也不怎么打扮,不过是穿了件素色的衣服,头上随便的找了一钗插上。 从守陵的地方到京城也有段距离呢,一路上苏婵也不说什么。 倒是齐王心情看着不错,偶尔看到好看的东西会指给她看。 苏婵只得强打着精神陪着他。 等到了宫里,天色都已经黑了。 太皇太后派了身边得力的姑姑过来迎着他们。 单有几个小宫娥在前面打这宫灯,苏婵同齐王乘着宫里的辇很快的到了御花园处。 从步辇下来后,齐王亲自牵着她的手往内走。 苏婵却是忐忑的厉害,她很怕对上萧璟之的眼睛。 虽然上一次自己没有吃亏,可是那位的身份毕竟是摆在那里的,更何况宫里是他的地盘,自己既然进到了这种地方,便要时时处处的小心。 她这样想着,等往里走的时候,便见御花园内花团锦簇的,而且大约是为了办家宴,此时还特意的装饰了一番。 不少的树上系了锦带。 花的样子也多,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现在都开的争奇斗艳的。 除了御花园内的花外,宫里的皇后嫔妃也奉旨过来热闹。 每一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冯贤妃更是穿了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头上戴着云鬓花颜金步摇。 她来的早,知道最近圣上不怎么见她,她也便抓紧时机的捏着那个香囊,柔声说道:“陛下,现在园子里的花开的正好,臣妾最近几日赶制了这个香囊,请陛下过目。” 说完便手捧着香囊凑了过去,温香软玉眉目含情的望着他。 萧璟之因为知道齐王妃很快便要到了,心情正好,此时见了这样的一个美人,虽说不怎么动心,可也没有发恼,此时便随手接了那个香囊,正要放在一边。 倒是冯贤妃手脚快,很快的俯下身亲手为他把香囊系了上,脸上含着□□的说:“陛下,这是臣妾的一番心意,陛下带在身边,便如同臣妾一直在陛下身边一样。” 正说着话呢,便听外面有太监传禀,很快的齐王同齐王妃也到了。 同那些花枝招展的宫妃不同,齐王妃的穿着很简单,头上也没戴什么招摇的头饰,可萧璟之看在眼里,便觉着素净的那么顺眼。 他忙从座位上起身,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虽然是冲着齐王的,可他的视线一直没怎么离开过齐王妃。 那齐王妃多半是不敢见他,头压的低低的。 萧璟之看在眼里觉着有趣,见了三弟,他也便寒暄道:“上次狩猎一别也不知道你身体如何了,前几日太皇太后寿宴你都未来,太皇太后想念你的紧。” 齐王语气平缓的回道:“谢陛下惦念,这些日子经过调养已经好了许多。” 说完齐王便带着苏婵过去向太皇太后行礼。 老人家看着自己的儿孙们在一起,精神也好了几分,待齐王过去,便拉着他的手说道:“听说你的腿受伤了,原本不想你过来的,可寿宴的时候只看到了你的王妃过来祝寿,哀家实在是想你了,觉着你的伤大概也是差不多了,这才召了你过来,正好趁着这良辰美景大家一起聚聚。” 说完旁边的太监忙领着齐王并齐王妃坐到了太皇太后一侧。 正中的位置还是留给萧璟之的。 萧璟之早便知道他这位皇弟是个冷清的性子,他也不以为意,等坐好后,宫里的乐师便开始奏乐。 宫里御膳房做的佳肴也一一的摆了上来。 齐王是不大喝酒的,倒是萧璟之爱酒,他旁边的冯贤妃趁机过去亲自为他斟酒。 一时间气氛倒也是其乐融融的。 只有苏婵如坐针毡一样,也不知道是她太敏感了,还是怎么的,她总觉着萧璟之侧身坐着的样子,像是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己。 那目光简直能穿过她的衣服看到她衣服下似的。 她低着头都避不开他的眼睛。 萧璟之身边伺候的小德子原本并未留心齐王那边,可等圣上坐下饮酒后,他便发现圣上好像一直在往齐王那边看。 他循着圣上的视线也看了过去,很快的也发现了什么。 那位齐王妃是怎么看怎么像画师画的那副美人图!! 那眉眼神韵,再一想圣上这几日的反复无常,还有之前太皇太后寿宴时好好的磕了额头。 以此种种连在一起,小德子立刻便明白了什么,虽然圣上打小便是个荒唐的。 可看上齐王的嫡妻! 这也太…… 小德子瞬时都觉着腮帮子疼,怎么圣上对这位起了那样的心思,这若是让柳太后知道,只怕他们这些伺候都要跟着倒霉!! 他这里一走神的功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此时天色早黑了,不过是靠着宫里的宫灯在照明。 在乐师的奏乐下,隐约着好像有些嗡嗡的声音在绕着他似的。 而且很快的小德子便觉着有什么爬在自己脸上,他忍不住一摸,还没摸到呢,他便觉着脸上刺疼了下,像是又什么东西蛰了他的脸似的。 等张开手心一看,便看到自己刚才摸到的竟然是只蜜蜂!! 小德子便觉着纳闷,别说御花园内天天都有巡视的,便是整个后宫也不未必会有一只蜜蜂啊,这东西是打哪来的? 不过一只蜜蜂而已,他也不敢出声,忙忍着脸上的疼,偷偷的把死蜜蜂扔在一边。 只是很快的不光是他被蜜蜂蛰了。 便连他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也都遭了罪,起初也都是被什么落到了脸上,等摸的时候便被蛰到了。 岁数大些沉稳些的还能忍住,可到了后来那些岁数小的,还有些小宫女都被吓到了。 而且已经不是一只半只的蜜蜂了,都不知道打哪来的忽然便来了好多蜜蜂。 而且那蜜蜂并不是冲着他们这些奴才奴婢去的,小德子便发现一大团野蜜蜂嗡嗡的冲着圣上便去了。 瞬时那些宫娥太监如同炸开锅一样,在那吓的直叫:“救驾,有蜜蜂!!” 这一声救驾下去,原本在御花园周围护卫的兵士都奔了过来,只是原本神情肃穆的等着救驾呢,只是一看到那情景,众护卫纷纷的愣了住。 众人便见萧璟之周身被满满的野蜜蜂围着。 若是别的都好救,这种东西里的圣驾如此的近,谁也不敢过去,很怕刀剑无眼再磕到碰到圣驾。 倒是萧璟之身边那些伺候的,忙用手去赶那些蜜蜂。 只是那些东西哪里是用手赶的,而且那些人也是担心手忙脚乱的再不小心打到圣上,而且也不敢拍打脸上的位置,那可是大大的不敬。 一时间那些蜜蜂都不知道蛰了多少口。 萧璟之长这么大,何曾吃过这种苦头,他原本坐着悠闲的一边看美人,一边饮酒呢。 没想到乐极生悲,忽然便来一群这个。 等小德子拿了衣服盖着他头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忙起身便要闻香阁内跑,众人也跟想起来似的,随着他过去。 那场面乱的很,便连桌椅都顾不上了,早先御膳厨房摆上的瓜果膳食早都翻了一地。 苏婵原本挨着太皇太后坐的,她离得萧璟之远,忽然听见萧璟之那传来乱糟糟的声音,不由的抬起头去看。 等看的时候,便见萧璟之火烧眉毛一样的在往闻香阁内跑,身后跟着护卫内侍宫女,正在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跟着他拍什么呢。 那些嫔妃也都是花容失色的,便连一边的太皇太后也都惊吓到了。 在那忙不跌的站起身,吩咐着:“你们快过去护着圣上!!” 很快的更多人过去了。 场面是要多乱便有多乱。 倒是她身边的齐王面色平常的,刚剥了一个南方进贡的橘子,待尝了一口,觉着那橘子香甜可口后,便把剩下的都放到她手心内,淡淡说道:“你尝尝这个,这是最近刚进上来的。” 苏婵低头看了看橘子,她也没说什么,忙捡起一瓣吃了,果然是好吃。 宫里乱成了那样,都知道隆锦帝被不知道哪来的蜜蜂蛰了满头包,这宴也不好再摆下去了。 此时御医都被叫了过去,太皇太后也要过去看看。 齐王不便多留,同太皇太后告辞后便带着苏婵出宫去了。 苏婵随着他到了慈宁宫外,待上了步辇后,她都不知道怎么的嘴角都含上了笑。 没想到萧璟之那么不可一世的人被蜜蜂蛰后,也是那样的哎哎乱叫。 只是刚才在慈宁宫不好显出来,此时跟着齐王坐在步辇内,她才抿嘴笑了笑,眼睛笑眯眯的望着齐王。 倒是齐王云淡风轻的,苏婵都觉着他太淡定了,宫里能出这样的事儿,简直是奇闻,便是大户人家也没有在自家院子里饮酒被蜜蜂蛰成这样的。 估计史书都可以记一笔了,某某年某某日帝在后宫饮酒如何如何。 她很快低下头去,努力的不让人瞧见自己愉悦的心情,之前便是有些阴霾,此时也都一扫而光了,只剩下了惬意舒爽。 她正这么想着呢,便觉着手上一暖,不知道什么时候,齐王握住了她的手。 苏婵笑着转过手腕,与他手指交握着。   ☆、第60章 苏婵同齐王顺顺当当的回到了府里。 倒是宫里乱成了一团,柳太后听说圣上被不知道哪来的野蜜蜂蛰到了,又赶上有几个上岁数的姑姑,神神叨叨的说了些不吉利的话。 说陛下最近如此不顺,怕是唐王与早先的赵贵妃阴魂不散在作祟吧,不然怎么好好的宫里会有蜜蜂呢? 一时间柳太后也信以为真,她忙吩咐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个赶紧去民间找些得道的高僧,会做法师的道士,不管多少都请到宫里来,若是能帮着圣上解了这些鬼祟,哀家统统有赏!!” 听了这话,宫里想逢迎巴结的人多了,忙撒下网去。 瞬时便把宫外有名和尚道士都网罗了不少,统统的招到了宫里。 整个后宫进了那么多人和尚道士,哪里还是个清静肃静的地方。 太皇太后虽然也听到了消息,可一则那是为圣上祈福去灾的,另一则毕竟那不是她亲儿子。 她也只能听之任之,只求着萧璟之赶紧好了,千万别在脸上落下什么。 很快的宫里不是诵经便是作法。 只是过了一日,那些御医在几番研究后,终于是查出了真凶。 原来那些蜜蜂并不是无故过来的,而是被一种特质的花香召来的。 而带着那花香的香袋,也并不是隆静帝带惯了的,而是刚刚由宫里的冯贤妃献上的。 柳太后一听了太医的话,勃然大怒,立时便让人去带冯贤妃过来。 冯贤妃哪里经过这个阵仗,乍一听这个,吓的人都晕了过去,她宫里的宫娥吓坏了,忙掐人中摇身子的把她摇醒。 等冯贤妃披头散发的过去的时候,她还未说话,已经双膝一软跪在柳太后面前,哭哭啼啼的说道:“太后,我冤枉,我真的不知道……” 柳太后想着隆锦帝原本的一张俊脸,如今被糟践成了那副样子,哪里还会听她争辩。 柳太后气的便用手指着冯贤妃骂道:“你还贱婢还敢喊冤,来人把她给我拉到冷宫去,让她也明白明白什么是宫规!!” 说话间几个太监毫不客气的走了过去,这个时候谁还管冯贤妃的体面,上去不由分说扯着她便往外走。 冯贤妃哭的死去活来的,嘴里不断哭喊着:“太后,我冤枉……” 她被拽出去的时候,还留着一丝希望,她早先叫了她宫里的大宫女去隆锦帝那里求情。 想着一夜夫妻百夜恩,她怎么也是伺候了隆锦帝那么久的,便是自己犯了这样的错,隆锦帝也该看着往日的恩爱饶她一回儿!!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被强拽着去冷宫的时候,她派出去的那位大宫女却是连隆锦帝的面都没看到。 那大宫女不过是刚到了玄靖宫上,便让里面的太监轰了出去。 冯贤妃又是个对下人苛刻的,如今她落难了,那大宫女只是听着吩咐过来罢了,此时被赶回去也便被赶了回去。 谁还会想着冯贤妃正在生死攸关的头上呢。 那边冯贤妃被拽去了冷宫,玄靖宫内,隆锦帝脸上火烧火燎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缩着身体在龙榻上躺着。 他身边的太监大气不敢喘一声,都知道他心里在不痛快,现在谁沾谁死,谁惹谁亡。 也是事有凑巧,原本这几日有加狄国的使臣过来。 这个时候他身边伺候的小德子听见下面的人禀告,头皮发麻,强打着精神的走到隆锦帝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奴才刚刚听说加狄国的使臣正在朝上候着呢,原本陛下该是……” “滚!”隆锦帝气的便骂道:“都给我滚出去!” 小德子再不敢说话,吓的缩头便往外走。 一时间那些大臣也不敢进言,只得先把加狄国的使臣安置好。 那些外族的使臣干巴巴的等了半日,连圣上的影子都没见到,心里便有些不忿。 偏巧款待这些使臣的又是柳家的人。 柳家的人自从出了两个皇后后,但凡是柳家的人都被安排了肥差。 这些人在专门招待使臣的官邸内,早都习惯了各种卡扣官邸内的银子,好中饱私囊,那些使臣那里知道这个典故,只知道每日被款待的都是寡淡的几样小菜,房舍也是破破烂烂。 一件件的小事累积起来,等过了几日后,隆锦帝脸上的包终于是消了些。 只是他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个苦,如今心情便恶劣的很。 等再见了加狄国的使臣时,对他来说加狄不过是偏远地方的一个小国,他堂堂上国□□,也不需要怎么客套。 原本便傲慢的隆锦帝更傲了几分,对着那些大臣很有些不往眼里去。 另一面苏婵自从从宫里回来后,每日都是跟齐王品茶下棋学字。 每天都在过着神仙眷侣一样的生活。 以前也没觉着齐王是这样风雅的人,现在苏婵感觉出来了,这位齐王还真是有才。 不管是打仗带兵,还是治疗天下,便连这些风雅的东西都是如此得心应手。 苏婵望着棋盘,齐王也不是不让着她,好几次他都是哄着她下棋的,明明他都要赢了,可很快的便会让让她。 可若是真让呢,却也不是,她同他下了那么久的棋,他还一次都没让她赢过,顶多让她得个平局。 这一次也是如此。 苏婵不的不说他这人看着一脸淡然,其实骨子里是个赢惯了的。 她正想着呢,忽然便听到外面有切切嘈嘈的声音。 很快的有小太监一脸慌张的走了进来,只是一看到齐王,小太监立刻跪在地上,知道齐王最不喜欢身边的人忙乱,小太监忙缓了两口气,这才小心回道:“王爷,宫里刚传来消息,圣上召您进宫……而且奴才听说边关正在吃紧,听说是前一阵在京城内面圣的加狄国使臣,在殿上受辱,这次回去……” 苏婵听了这话,手里的棋子险些落错地方。 她忙收敛心神,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很快的她收拾了心情,一脸从容的把棋子重新放好,然后抬起头来,淡淡说道:“王爷正事要紧,这盘棋先留着,等王爷回来再下也不迟。” 齐王这次没有耽搁,从榻上起身。 苏婵也跟过去,为他穿着朝服。 黑色的朝靴,还有一条锦带。 等穿戴整齐,齐王待要出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很快回身说道:“圣上召我过去,只怕是军情紧张,我若是不回来,你便回你娘家住几日。” 苏婵没想到事情这么急,他竟然还能留心她的事儿。 而且说真的,一旦齐王去边关,她也是担心隆锦帝对她会有个什么。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苏婵也便没有推辞,很快点头道:“我晓得,王爷,您路上小心。” 说着她亲自送了齐王几步,直到到垂花门,齐王要上轿的时候,苏婵才停下脚步。 剩下的时间苏婵也没有回寝室去,她在附近的花园里走了走。 总觉着这次的事儿很怪,虽然记忆中加狄国侵犯边关是早晚的事儿,可是她记得很清楚,加狄国是在齐王登基后,以为本朝刚经了战乱,必然是国力虚弱,那加狄国的国王才趁机一举进攻的。 这不光是早了,这抓的时机也不对啊。 如今国内兵强马壮,可不是刚经历过战乱的样子。 当时齐王刚打下天下,又要去迎战加狄,苏婵记得很清楚,齐王并未亲自过去,而是派了手下的两个将军,便是那两个名气并不大的将军都把加狄灭了。 兵败如山倒的加狄国,为了讨好齐王,还把加狄国内素有第一美女之称的花妍公主献到了宫里。 那公主苏婵远远的还见过一面,穿着异族的服饰,身上带着异香。 因为吃不惯宫里的伙食,宫里的李姑姑还特意让人安排了个膳房专门伺候那花妍公主。 苏婵静静的想着,这次呢?这是隆锦帝想要齐王亲自去边关嘛。 只是隆锦帝有那么傻嘛? 如今的齐王百战百胜,早已经威名远播,如今若是再打赢了加狄国,隆锦帝就没想过,军权在握的齐王会不会功高震主? 她细细的想着,怎么想也觉着便是隆锦帝要这样,他身边的人也一定会劝。 她忽然便想到了一种可能,也许对隆锦帝来说派谁都无所谓,但是弱把齐王派走的话,不就可以对她可以…… 苏婵想到这个地方吓了一跳。 她原本还想着也许回娘家可以避一避呢,如此一想,她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若是隆锦帝真存了那份心思,到时候齐王一走,他随便找个借口不管是宫里的太后还是皇后,只要召她,她便要进宫…… 这么一想,苏婵很快打定主意,她忙叫着香寒去收拾东西。 香寒吃了一惊,忙问:“王妃,您要收拾的那些东西,是准备回苏府用嘛?” “不会苏府了。”苏婵一边想一边说:“头饰不用拿,只拿一些衣服,轻装简行便好,加狄在的地方正好里的我外婆吕家不远,若是圣上召了王爷过去,我正好可以陪着王爷过去,若是不方便,我便在吕家住下,只要我在那,总归是离得王爷近一些,好照顾他一些。” 香寒知道王妃是个有主意的,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而且贺北那种地方都经历过了,只是去吕府的话,也算不得危险。 香寒也便应了一声,赶紧去收拾了。 原本天色还好,苏婵交代完那些,再往院外看去,便见天空忽然乌云密布起来。 好好的还刮起了风。 夏天的天气便是这样的没准,便是艳阳天,忽然的也会下起雨来。 只是从贺北走出来后,她对这种战事早已经看轻了,她面色柔和,表情淡淡的想了会儿,又想起什么,吩咐着香寒:“加狄国蚊虫多,树多花多,整个地方闷热的很,一会儿你记得让府里的大夫多抓一些清暑气的药,备不住路上会用到……”   ☆、第61章 加狄国自古便建在密林之间、四面环山地势险要。 苏婵记得她外婆家曾经与加狄往来做过生意,她的表哥吕烟柳更是在那地方待过一阵。 此时收拾好了行囊,她便带着香寒往京内赶去。 这个时候怎么也要同父母说一声,再者如今也要到外婆六十大寿的日子了,原本她还同母亲说过,要去为外婆祝寿呢,如今过去,也能顺便探探母亲的口吻。 她来的及,之前也未打招呼,等到了苏府门前才让人往里面通禀。 倒是她人还未进去,她母亲早已经匆忙的迎了出来,一见了她,她目前便上下打量了打量她,随后笑道:“婵儿是越发漂亮了。” 瞧得出女儿在王府内养的不错,如今面色红润,脸上带着柔柔浅笑,苏母欣慰的很。 苏婵也便笑着搀扶着她母亲往府里走去。 她在守陵的地方消息闭塞,还是京城里消息多。 她母亲一面与她进到府里,一面说与她听:“你不知道,前几日在朝堂上闹起来了,那些加狄的使臣自以为受了辱,如今已经整兵待发了,我听着你父亲说,圣上已经急召了齐王过去,我便担心你这里,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还要过去看你呢。” 苏婵便回道:“母亲,如今齐王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去多久,我想着加狄离得我外婆家近些,想过去一起看看,路上还能照顾照顾齐王。” 苏母便有些担忧:“你想的倒是不错,只是这一次不是探亲的,你在路上可别绊住了齐王,而且到了你外婆家,也不知道你外婆家如何了,原本你表哥吕烟柳还在山里修养呢,后来听说你嫁了齐王,他便从山里下了来,前阵你舅舅还说呢,你表哥想进京来看你,只是被拦住了,一则是国丧期间,不便探亲,二则你那个表哥有些不学无术的,你若是再见了他,记得不要理他。” 苏婵早便知道她那表哥古古怪怪的,也便笑道:“我晓得了。” 她在娘家待了片刻,终究是不放心齐王那里,天色未黑便又回了京城的王府。 只是很奇怪,原本京城的王府是由李姑姑掌管的。 这次李姑姑听说她来了,脸上竟然都没什么笑意,看到她后,更是头也不怎么抬似的。 苏婵毕竟跟她认识久了,总觉着李姑姑哪里不对似的。 等下了轿子,进到寝室的时候,她便换着李姑姑道:“姑姑这是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嘛?” 李姑姑这才脸色为难的看着她回道:“不是身体不舒服。” 知道那事儿是瞒不住的,这才叹了口气的说道:“如今边关吃紧,圣上召了咱们王爷过去,也是……也是体恤王爷,这……这才从宫里赏了几个机灵的人过来伺候王爷,因为是宫里赏下来的,奴婢不敢慢待,刚刚把人都送到了竹园内。” 那竹园离得花园很近,和花厅更是只有一墙之隔,平时王爷若是想从书房到花园内散步,便会通过竹园。 那地方果然是特别安排的。 苏婵楞了下,面上也没露出什么来。 她倒是不怪罪这个李姑姑,那些人毕竟是宫里赏下来的,李姑姑没特意弄院子放在王爷的寝室便是不错了。 再说了李姑姑又不知道王爷是个什么意思,若是王爷早盼着宠幸呢,或者说那些宫里赏赐下来的得了王爷的宠,难道就不想着当日安排住所的李姑姑嘛。 此时这个竹园还真是万里无一的好地方,既保全了王妃的面子,又给了那些美人们机会。 而且这是早晚的事儿。 如果没记错的话,早在冯氏在的时候,王爷在宫外便有了妾室。 更何况她嫁给王爷已经有一年了,如今一直无所出…… 苏婵淡淡的走到寝室内,她身后的香寒却是心直口快,忍不住的啐道:“哪里有这样的圣上,王妃您这里才新婚不久,宫里便要往王爷身边塞人,这哪里妥当……” 苏婵当然明白这是宫里再给自己小鞋子穿,她给人推个跟头,把人额头都碰肿了。 那萧璟之小肚鸡肠的不报复她才怪呢。 只是没想到那萧璟之真恶心,好好的居然往这里塞人。 可做正室的便是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也要有个正室的架子,再说了对她们这些正妻来说,那些美人不过都是些玩意。 她若是计较了,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苏婵也便淡淡回道:“这话你别说了,让人听到不好,而且宫里赏什么不是赏,珠宝翡翠王爷也未必稀罕,算了,你先去把我的东西放好,一会儿派个人去宫里探听探听,看王爷晚上还回来嘛,若是回来便让膳房早点准备晚膳。” 香寒这才赶紧应了,忙去准备了。 苏婵也没心情管王爷吃什么不吃什么了,她进到寝室,坐在榻上,头依在墙边,发了一会儿呆。 夏天的王府比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好看多了。 现在打开窗子都能看到外面绿葱葱的,而且很快的也是不想看到什么偏偏要给她看。 也不知道那些被赏过来的美人是不知道她过来了,还是走错了地方。 一时间苏婵便看到窗外花团锦簇的,远远的走过来梳着半翻髻,穿着百褶宫裙美人。 李姑姑只范范的说宫里送了几个过来,此时看过去都凑够七仙女了。 美眸微颤黛眉轻拧的,不管是娇俏清冷,还是柔媚丰腴的,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漂亮,每一个都会让她惊叹一声,不愧是宫里赏出来的!! 苏婵便有些纳闷,萧璟之明明自己宫里便有这么多各式各样的美人,怎么就盯上她了,还如此的跟她过不去。 就那么恨她,讨厌她,恨不得白送给齐王这些美人也要恶心她? 苏婵扶额,实在不想多看,便吩咐旁边的小丫鬟把窗子合了上,正要再吩咐一声,让人领了那些美人下去。 她便听到那些美人叽叽喳喳的正在说着什么。 “听说齐王丰神俊朗,是少有的美男子。” “哪里用听说,我在宫里的时候见过齐王,能赏给他,真是咱们的造化,而且你看这院子多美,花开的多少,听说齐王妃已经嫁过来有一年了,至今还无所出,咱们出宫的时候,嬷嬷也说了,这不光是圣上的意思,便连柳太后也说了,是担心齐王子嗣,让咱们过来开枝散叶的……” 这话说完,原本要赶着那些美人的香寒脸色都变了,不等王妃吩咐,香寒气的便把推开窗子,对着外面的人便喊道:“人都死哪里去了?好好的院子不好好看着,竟敢放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进来!!” 说话间真有几个婆子跑了过来,在那一脸紧张的。 王妃这次回来的没有预兆,很多下人们还没听见呢,此时知道闯了大祸,那些婆子吓的腿脚都抖了起来。 香寒先不与这些婆子计较,只指着那些媚狐子说道:“宫有宫规,家有家法,你们还是什么宫里放出来的,依我看,个个都是没调理好的……来人啊……” 香寒想的简单,王爷如此宠爱王妃,如今好好的插进来这些歪魔邪道,她自然要为自己的主子出这口恶气。 苏婵却是知道不能这么做,见香寒要找人去收拾那些女人,她忙出声说道:“香寒,算了,让她们回去闭门思过便是了,天气热,你一会儿去冰窖里为我取一些冰来。” 香寒知道王妃是个仁厚的,而且她气是气,但是刚宫里赏下来的人,自己立刻找人收拾了,也怕会为王妃传出善妒的名声。 她也便叹了口气,对着外面那些吓的脸都白了的女人们说道:“你们没听见嘛?” 那些美人早都跪在地上了,一听见这个,忙磕头,战战兢兢的回道:“奴婢们听见了,一定回去好好闭门思过。” 香寒这才转身往冰窖去了。 那地方储着一些冬天挖的冰块,冰窖挖的深深的,便是夏天进去了,人都会觉着冷。 她进到里面,特意选了一小块冰,知道王妃嘴上不说,但心里有火是肯定的。 只是这种冰不能直接吃,香寒也便把这些冰拿到了膳房处。 哪里单有个点心师傅是会做冰的,几番收拾,终于是摆了个冰盘。 由西瓜蜜桃,还有一些点心漂漂亮亮的装扮着。 待香寒端着过去的时候,天早都暗了下来。 去宫里打听消息的人也回了来,说王爷虽然有事儿要忙到很晚,可晚上还是会回来用膳。 苏婵听了这个消息,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而且她正闷闷的呢,李姑姑又过了来。 李姑姑是觉着自己这个差事越发的不好当了。 王妃是个通情达理的好王妃,可坏便怀到,同王爷伉俪情深,王爷呢,也是自从有了个这个王妃,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此时好好的宫里赏了这些人过来。 若是放任不管又不是个体统,毕竟历朝历代这样的事儿都是有规矩的。 李姑姑也便一脸为难的进到寝室内,见王妃正在榻上坐着呢,她面带愧色的福了一福,随后才小心翼翼说道:“王妃吉祥,听说王爷晚上会回来用膳……” 苏婵也未抬眼看她,只是安静的听着。 李姑姑也说不准王妃是个什么意思,这位王妃虽然是个好性的,可是天资聪敏,做事说话从来都是滴水不露,府里的事儿也都是了如指掌。 此时这样锯嘴葫芦一样的坐着,李姑姑都摸不着个东西南北了。 苏婵待吃了一块碎冰后,心头的火终于是少了些,她也不想难为李姑姑这个老好人了。 又不是李姑姑跟自己闹别扭添堵的,而且上一世自己在宫里还受过李姑姑的照顾。 苏婵也便淡淡开口道:“姑姑这次过来,是想问晚上侍寝的事儿吧?” 李姑姑暗自出了口长气,若不是王妃主动开口,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呢。 她也便顺着回道:“是想问问王妃想晚上怎么安排。” 说完她忙把手边的名册递了过去。 宫里头次赏人赏的这么齐全,便连侍寝的名册都做好了。 里面满满的写着七八个名字,秀娘春燕芳菱…… 苏婵挨个的看了看,最后把名册随手放在一边道:“王爷今天回来的晚,这宫里的人才过来,也不急在这会儿,待我好好看看这个名册,也看好了这些人的品行再做决定不迟。” 李姑姑哪里会说什么,忙笑着回道:“是这个理,王妃说的是。” 正要低头退下呢,倒是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原本以为王爷真会很晚才回来呢,没想到倒是提前了不少,此时天刚黑便回了来。   ☆、第62章 苏婵忙迎了过去,见他穿着朝服,面色似有些凝重,她先是福了福。 齐王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便得了信儿,知道苏婵为他赶到了京城。 他虽然高兴,可面上也不怎么显出来,随她坐到榻上的时候,便听着苏婵说着她过来的行程,比如她已经回过苏府了,又比如她想着同他一起去南方。 他静静的听着,他入宫见萧璟之并不是太顺利。 如今国库空虚,柳家的外戚把持朝政,又逢两国对抗,而萧璟之全无节制,在宫中还是肆意挥霍,他不由的为国事担忧。 倒是正说着来京的事儿呢,苏婵忽然发现之前李姑姑拿的那本花名册,此时还在小榻几上摆着呢。 那花名册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 而且随着她低头的动作,齐王多半也是瞧见了那个册子。 苏婵也不好装着没看见了,她努力装着淡定大度的样子,轻轻的把册子往他那边推了下。 小榻几原本便小,她推的幅度并不是很大,不过是轻点了一下,做个意思。 而且在做的时候,肚子里已经在反酸水了。 倒是齐王见她如此,忙伸手把那个册子拿了起来。 这下不光是苏婵,便连房里伺候的香寒都意外了下。 齐王一脸云淡风轻的翻了翻那册子,最后淡淡问道:“王妃可见过这些人?” 苏婵的心都抽疼了下,努力装着不在意的,可是怎么看怎么觉着他翻看册子的样子,特别扎眼别扭!! “见过了,刚才她们误闯到臣妾窗外,臣妾倒是看了看,不愧是宫里赏出来的,各个都是出挑的美人……” 见他的目光还粘在那个册子上,苏婵索性把心一横,与其钝刀子割肉,不如快刀斩乱麻,早晚都好要给他的,她与其醋海翻腾,不如来个痛快!! 她也便淡淡的说道:“既然王爷看到了册子,便随便指个晚上侍寝吧。” 他的目光这才从册子上转过来,意外深长的看向她。 苏婵脸色微绷着,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淡淡说道:“王爷,时辰不早了,您早些选出侍寝的人,臣妾也能让下面的人去早做准备。” 旁边的香寒听了这话都觉着不妥,不断的使眼色,如今王爷刚到府里,便是赌气也没这样赌的!! 只是苏婵视而不见,继续说着:“也不用额外挑什么,各个都是少见的美人。” 香寒也顾不得许多了,以往她在王爷面前都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总是有些杵齐王的。 现在香寒直接走了过去,拿了旁边摆的那些点心茶水,笑着插话道:“王爷,您喝点茶水吧,这是王妃早先让人给您备出来的,还有这些点心,也都是早都为您备好的,您多少进一些。” 说完她便转过脸去,面冲着苏婵的,一面狂使眼色,一边掩饰的说道:“王妃,天色不早了,奴婢是不是现在就去膳房传膳?” 苏婵明白这丫头的意思,她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只是这种事儿不是她能拦住的,也不是香寒能急的来的。 她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的说道:“你先下去传膳吧。” 待香寒下去传膳,苏婵闷闷的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以往茶水都是温热的时候,香寒才会端过来。 此时是怕王妃做傻事,香寒才着急端了过来。 苏婵也是心不在焉,也并未留意。 如今刚喝到嘴里,她整个人都吃疼的皱了下眉。 没想到这茶水还烫着呢,把她的嘴唇都烫红了。 她这里刚皱住眉头,下一刻便觉着天旋地转一样。 很快的她便被他拽了过去,随后身子一转,被他压在身下。 他的嘴唇算不得温热,可是正好可以一解她的苦楚。 原本还是亲吻,到了最后她如同赌气一样轻咬了下他的嘴唇。 他没有躲闪,只是定定的望着她。 外面的香寒等传了膳过来的时候,刚要进到寝室,便被外面王爷带着的几个小太监拉了住。 香寒便有些奇怪,那些太监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香寒这才明白了什么,脸上便是一红,赶紧的往后退了步。 寝室内原本点着蜡烛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婵身体软绵绵的,她的头发披散着,知道他在轻抚着她的后背。 她轻轻拢了拢薄裘,很快的她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大约是他从床上下去了。 很快的房间里进来了几个小丫鬟,在那端着盆衣服的进来伺候。。 不管是榻上还是床上都是一片狼藉。 她的衣服更是散落的在哪都有。 起初是有点不愿意的,心里有火气像要发一样,可渐渐的也不知道怎么的那火气便没有了。 现在见他在背对着她穿衣束带。 她的目光望着被扔在地上的花名册,一时间有些受不住似的出着神。 脑子里止不住的想,刚刚算是什么呢,两情相悦情不自禁? 倒是她正思踌着呢,齐王淡淡说道:“那些都是宫里调教好的,你若是喜欢便让她们为你跳舞解闷,若是不喜欢你送人便是。” 苏婵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她愣了片刻,终于是想起什么,很快带出笑意,反问道:“王爷此话当真?” 这个时候齐王已经穿戴整齐,他俯身望着他,跟之前的面色沉重不同,此时的他似是有些柔和了,他淡淡笑道:“过不了多久我便要迎战加狄国,这次跟以往不同,我所率的乃是当地的兵士,粮草操练,还有诸事需要烦心,你若跟去,只怕我顾不上你。” 苏婵可没想让他照顾自己,她倒是想照顾他是真的,便笑着回道:“我不用王爷担心,在贺北的时候,我也没让王爷如何担心过,等到了那地方,我住在我外婆家便是了。倒是宫里赏赐下来的那些美人,王爷既有了这话,我没准过几日便真把她们都送出去,到时候王爷可不要反悔!!” 见她说的一脸俏皮,齐王不由的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 苏婵却是暗自琢磨着,反正那些美人都是宫里白来的,不如把人都放回家去,既做了善事,又省了恶心自己。 倒是想完了这层,她又想起什么,赶紧说道:“对了,我表哥吕烟柳是去过加狄国过的,你若是需要个向导,或者需要有人为你绘制地图,可以找他。” 这正是吕家在他面前表现的时候,怎么想,吕家在这事上多凑凑他,是没坏处的。 齐王在听后,却是表情淡淡的,他揽着她腰,让她坐起身,然后平平的说道:“时间不早了,用膳吧。” 苏婵原本正兴致勃勃呢,而且俩个人刚浓情蜜意的在一起厮混,现在不知怎么的,她忽然便觉着他冷了下来。 不过他也许是累了吧? 苏婵也未往心里去,晚膳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苏婵陪着他用膳的时候,又想了一些事儿。 古代的衣服不好固色,洗过一次便会掉颜色,不好看了。 所以衣服总是随穿随换随扔。 在苏府的时候,她的衣服便经常送给苏婵几个小丫鬟。 可现在却是不行,皇家跟普通人家不一样,尤其是他们的衣服都是有规制的,比如亲王的蟒,她身上的凤都是不是能随便乱给人的,便是不要了也都是统一放好收起来。 可齐王跟其他的亲王不同,他生性简朴,不喜奢华,跟宫里的那位隆锦帝比,齐王的衣服更是很少有鲜亮的,大部分都是男子最常见的几种颜色。 便是后来登基,他也是如此。 连带着那些宫妃,便连冯皇后都收敛了性子,跟着一起勤俭。 所以她也是这样约束自己的,在王府里从来都是勤俭持家的做法。 可时间久了,苏婵却发现齐王对自己是有些特别的。 他好像从不在乎为她置办了多少东西,也从不会跟她计较衣服首饰那些,甚至只要是有的,他都会一股脑的送给她。 她心里是又感动,又觉着温暖,也隐隐知道自己可能跟他会有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至少他是很宠着她的。 离得去吕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待要出发的时候,苏婵抽空把那些宫里的美人都放了出去。 她也没特意把人叫过来,不过是让香寒过去传了个话。 香寒大约是前几日憋了气,去的时候很是训斥了那些人几句,这才放了那些女人走。 剩下的时间,苏婵忙又额外从京内采购了一些东西做礼物,时逢外婆六十大寿,她又选了几样贵重的首饰珠宝,让香寒收好,一并带过去当寿礼。 王爷倒是轻从简行,这次跟以往不同,因为是急着赶路,也没有成排的护卫同行。 不过是些随从跟一些贴身护士罢了,而且走的也不全是陆地,南方多水,自从从渠县经过后,他们便开始乘船。 他们做的船大,在江面上倒是很稳。 只是船上看到的风景不如陆地多,很多时候看到的都是江面。 苏婵也便想着外婆家的事儿,闲暇时,同齐王说道:“我外婆家住在水乡内,进去的时候都要坐船,我记得那地方河道并不宽,我小时候过去的时候,我母亲很怕我会掉到水里,一直抱着我。” 这么一路行去,终于要到她外婆家了,中间她修了一封书信让人捎给她外婆。 虽然齐王没时间多做停留,可是若是时间赶巧的话,是会在吕家住一晚的。 怎么也是亲王,他这样过去,吕家怎么也要收拾一番才能待客。 果然等她跟齐王的船靠岸后,吕家早早的便派了人过来。 苏婵还在船上呢,便看到船下早等了几十口人了。 而且领头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三舅吕恒,和她的表哥吕烟柳。 她心里便是一轻,见到亲人,心都是暖的。 等从船舱出去的时候,她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 跟三舅吕恒穿的那么周正比,他表哥倒是穿的很随意,而且看动作表情仿佛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宽大的衣袖,被江风吹的袖子都鼓了起来,很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高高瘦瘦的,手里更是带了一把扇子,一双细长的凤眼,从来都是似笑非笑的。 苏婵正要往船下走,便觉着腰上一紧,她诧异的抬起头来,便见齐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 他轻揽着她的腰,淡淡说道:“船还未稳,仔细脚下。” 苏婵这才低头看去,果然便见自己脚前还堆放着一条粗绳呢。 这绳子八成是船上用来绑什么的。 她便觉着自己有些太莽撞了,若不是王爷及时抱住她的腰,她保不准她早已经被这根粗绳绊倒了。 她也便同齐王说道:“是臣妾没有留心,都忘记看脚下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管事儿的也瞧见那个碍事的粗绳了,那管事吓的便跪在地上说道:“王爷王妃恕罪,小的刚没看好。” 说着便跪爬着往指挥着众人把前面的地方都收拾妥当了。 苏婵趁着那些人收拾的时候,放眼看去。 他们吕家就在不远的镇子上。 其实上一世她是被陆言带到过这个地方的。 当时正是陆言意气风发的时候,特意带了她回乡祭祖,刚好路过此地的时候,听说她外婆便在此地,特意带了她过来耀武扬威。 那个时候的吕府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因受他们苏家牵连,又开罪了陆言,吕家早已经呈现出了败像。 此时的苏婵望着身边的齐王,总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等都收拾妥当了,她才随着王爷往船下走去。 按理说见到皇家的亲王是该行跪拜礼的,只是她表哥散漫惯了。 起初并未行礼,倒是她三舅吕恒早早的便跪在地上了,见吕烟柳还呆站在那,吕恒忙扯了下吕烟柳。 吕烟柳这才不得不跪了下来。 苏婵因有王爷在呢,又是男女授受不亲,也便俯身客气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都起来吧。” 吕恒是个老好人,胖乎乎的,见外侄女如此说,忙又客套了几句才慢慢起身,随后便迎着王爷往车辇而去。 倒是吕烟柳趁机走到苏婵身边,仗着是苏婵的表哥,上下左右的打量她。 苏婵早知道他脾气古怪,便也随着他,反倒轻笑道:“你不去山里出家了?” 吕烟柳倒是叹了口气的说:“不去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跟了一句:“还以为你这一行会有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呢,没想到你们来的倒是挺快的,也没带什么人。” 苏婵总觉着他跟长不大一样,都这么大了还是如此散漫不经心,便提点他道:“这次王爷是有要事儿在身,我前个让人给你捎了书信,这次你随着王爷去,一定要小心了,可也要记得为国效力,多在王爷面前表现,这是你的机会,也是咱们吕家的机会,你可别白白糟蹋了。” 吕烟柳这次终于没有嬉皮笑脸的,而且已经走到车辇那了。 他躬身退了一步。 苏婵被丫鬟搀扶着上了车辇。 等车子启动后,吕烟柳才随着三叔吕恒上马。 吕恒见他忽然跟转了性子一样,变得沉默起来,还以为他是见了王爷知道收敛了,便笑道:“你啊,原本我还担心你嚷着过来会添乱,现在看你倒是知道事儿了。” 吕烟柳也不做声,只望着远去的车辇出神。   ☆、第63章 原本以为他们不过是过来过一夜,第二夜王爷便会走。 可等坐着船往里走的时候,便发现陆地两侧早都花灯烂炽,照的水面花花绿绿的很是漂亮。 虽然是穿镇而过的河,可河水很清,弯弯曲曲的好像进入桃源一般。 而且自从吕家富贵起来后,便在两边筑了石栏。 岸两边更是植了一些柳树,此时垂柳茵茵,又有各色锦灯照着,水光粼粼中,仿若真进到了什么险境幻地一般。 苏婵虽然觉着好看,可心里却是有点担忧起来。 吕家的人还是太草率了,以为这样便可以讨好齐王,可如今齐王并不是过来游玩的,他身兼着护国之责,更何况齐王原本便是个勤俭的人。 只怕这样的做法,不讨他的喜欢。 吕家也是真心的好客,除了路上布置的那些,一家人早早的便在府外等着了。 如今的外孙女婿,嫁的可是堂堂的亲王,他们这些商户人家,能有个嫁进有门第的已算是了不得了,更何况那是皇亲。 如今更是引着那齐王过来小住,他们吕家该是多大的面子才能请来这样的一位真神。 吕府众人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等上了岸,苏婵随着齐王做上了辇。 待到吕府门前的时候,吕老太君早带着一众女眷,她的大舅则带着吕府的男人们在门前候着。 见了苏婵过来,老人家摔着众人便要跪下行礼。 苏婵哪里会让老人家跪自己,忙走过去,把人一把搀扶起来,随后便挽着老太太的胳膊说道:“外婆,我大老远的来这儿,您何必客气。” 吕老太太笑吟吟的说道:“哪里的话,如今你贵为王妃,又是随着王爷一起过来的,我们这些人见了你哪有不跪的道理。” 说着便还要行礼。 苏婵忙又拦了几拦,随后被众女眷迎着往府内走。 毕竟是皇商出身,早些年也不过是靠着家里出了为宫妃,才得了这么个皇商的差事。 也是富起来没多久,所以沉积的不多,所有的富贵都浮于表面。 也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 苏婵不由的回身看了一眼齐王,这位可是从全天下最尊贵的家里走出来的。 不管是从小的教育,还是举手投足都带着清贵。 此时她外婆家的舅舅表哥表弟们,众星捧月一样的围着齐王。 她这样看过去,其实并不显眼的。 可他还是感觉到了,见她看向自己,他淡淡的笑了下,明明吕家的人都是好相貌,又是特意打扮过的,在本地也算是大族。 可如今一比,苏婵惊讶的发现,往日那些看似不错的舅舅表哥表弟们,此时竟然都被他衬成了路人,他风姿卓越,飘逸从容的都有些不像这个地方该有的人了。 她亲昵的揽着外婆的胳膊,随着外婆往内走去。 吕府是依水而居的,院子很大,从前院到后宅都要走好长时间。 以往府里的人都是乘轿进去,如今为了款待他们,吕府的人特意把前面装饰一新。 苏婵自然要同祖母到后宅去,齐王则随着她的那些长辈们去单独开席。 为了款待他们,吕府早从几天前便在准备这次的晚宴了。 苏婵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在宫中,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可也瞧得出吕府款待的用心尽力。 席间她外祖母时不时的劝膳,以往她的姑姑舅妈见了她都是很亲近的,这个时候因为有身份碍着,反倒不太上前。 等用完晚善,她又随着外祖母到了若水轩。 这里远远的设了个戏台,整个戏台都是搭建在水面上的。 舞台上唱戏的小青衣舒缓的声音随着水声荡过来。 这是本地很有特色的一出戏,既然是为迎接她的,自然也都是选的最吉庆最热闹的。 她外婆同她做在榻上,半倚在上面,细细的打量她。 苏婵离得上一次过来足有三四年了,瞧得出这孩子越发的稳重了。 只是想起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外祖母也是有些忧心。 趁着齐王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悄声同苏婵说道:“蝉儿,外婆这里有个郎中很是有名,你母亲前几日来信,特意嘱咐让你在这里调养些日子。” 苏婵原本有些意外,可听着是她母亲来信叮嘱过的,便立刻明白那是看什么的郎中了。 没办法成亲后所有的人都会盯着女人的肚子,如今自己已经嫁了一年了,也不怪她母亲外祖母忧心。 只是在京城里大张旗鼓的看大夫总是不好,此时过来山清水秀的倒是个调养的好地方。 苏婵也便点头应道:“一切听凭外祖母安排。” 老太太一脸慈祥的轻抚着她的手。 等听够了戏,苏婵也觉着乏了,忙同外祖母说了一声,便准备回房休息。 那房间是早准备出来的,紧挨着她外祖母的。 早些年她同母亲过来也是住的这里,此时把她同齐王安排到这也算妥当。 而且进去的时候,苏婵发现里面被重新布置过。 南方特有的架子床,充满了闺房的气息,倒有些像是蜜月套房了。 香寒在一边伺候着她梳洗更衣。 等都收拾妥当了,齐王也从过来了。 他那里的款待肯定与这边的女眷不一样。 苏婵见他进到里面,忙起身过去为他更换常服。 香寒也去打了水过来。 苏婵能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南方的酒没有北方的烈,少喝一点不算什么。 而且她知道他在贺北的时候,也是饮过一些酒的,只是不知他酒量如何。 在伺候着他洗漱的时候,她悄悄的打量了打量他。 见他眉目清浅,倒是还跟以往一样。 她也便笑道:“王爷,刚才可有看过歌舞?都说这边的女子舞姿卓绝,说话绵软,不知王爷可见了听了?” 南方的女子都娇媚柔软,跳起舞来能把人迷死。 虽然知道她的长辈们款待齐王不会越矩,可男人不都是那些娱乐活动嘛?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醋了还是怎么的,忍不住的便问了出来。 齐王接过香寒递过来的帕子,听了她的话也没言语,只淡淡的擦了擦手。随后把帕子交给香寒。 香寒见俩人都收拾妥当了,一时间也没需要自己伺候的,便带着其他的俩个小丫鬟拿着东西,端着铜盘出了去。 很快房内便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齐王这才看向她,他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你母亲便是江南的女子,说起来本王还未曾见过你跳舞呢?” 苏婵没想到自己随便醋的一句话,竟然被他引到了这里,她赶紧正色道:“王爷,臣妾可从没学过那些,而且这也不是闺秀们该学的。” 齐王没再理她的话,直接拦腰抱起她,往架子床内走去。 待进到里面,他才像想起什么一般的说道:“有一事儿还要同你说一声,你那表哥吕烟柳我看着不错,这次带他去加狄,你可心疼?” 苏婵也没多想,毕竟那是自己的亲戚,打仗可不光是吃苦的问题,还很危险呢,齐王问自己一句也是应该的。 她也便笑着回道:“便是再辛苦也要让他去,他是吕家的长子长孙,将来整个吕家都是要靠他光宗耀祖的,这次能跟在王爷身边,反倒是他的造化,只是王爷……” 她知道这话说都有些不合时宜,可是那种地方她也是担心吕烟柳的安危,若是真有个什么,她这辈子都不好再回外婆家了。 她也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是到了加狄后,求王爷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人照拂照拂他。” 她沉吟了下,想起个合适的人选,虽然上一世那人简直是吕家的克星,可按能力来说,却是个稳妥靠谱的,她也便提议道:“不知陆言陆总管会不会随着王爷到加狄国去,若是一起去的话,烦请王爷,让陆言多照顾照顾我那表哥。” 齐王原本还算柔和的表情,便有些凉了下来。 之前还是轻握着她的手呢,苏婵忽然便觉着手腕有些疼,可很快的他又松开了些。 把她的手举到嘴唇,淡淡说道:“良宵苦短,不要说这些事,早些歇吧。” 苏婵便觉着不是很对劲。 他在床事上虽然不至于粗鲁,之前需索无度也是有过的,可便是再需索无度,在中间间歇都会留意她的情况,都会很温柔的对她。 这一次苏婵能感觉到他有些细微的不同。 她原本便不笨,这个时候也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 再仔细一想他的话,和自己的话,苏婵便有了个模糊的轮廓,只是又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想,齐王都没有必要在意她的表哥的。 到了第二日清晨,齐王早早的便起了来。 苏婵知道他要赶路,也随着一起起来,虽然他的随从早把东西收拾妥当了,可她还是不放心的又清点了一遍。 随后她又陪着齐王用过了早膳,这个时候她是很想对齐王说点什么的,至少也要让他消消气。 可是不管是从面上还是表情上,完全瞧不出齐王的情绪。 他在看向她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温柔和煦。 苏婵不由的叹了口气,其实跟齐王这样的人谈恋爱可累了呢。 他这个人城府是自小就练出来的,喜怒不形于色便算了,便是在对她都是攥着拳头让她去猜,也不知道他心中是醋海翻腾,还是吃了一点点飞醋。 若只是吃了一点飞醋,那自己一本正经的同他解释,反倒像是做贼心虚了。 可若是他已经醋海翻腾了,只怕她不解释,不让他把心结打开的话。 她那表哥吕烟柳到了加狄都要有去无回了…… 虽然心里亲近齐王,可她也知道,齐王这个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圣人,当年破了京城入京的时候,天下都被他捏到手心了。 他还是把当年的人都挨个收拾了,太皇太后的娘家柳家诛九族便算了,便是当年跟柳家交好的几个大家都被牵连了进去,一时间又接连的砍了上千人,从深秋杀到开春,他才终于是收了手。 到那时候萧璟之所在的旧王朝早已经没有了痕迹,那些遗老遗少不是被吓破了胆子,便是被连根拔起。 他是踩着尸山血海上到皇位上的,压根不把人命当回事。 只是越是求情越会坏事,苏婵在用了一些水晶饺后,像想起什么一样的,笑着开口道:“王爷,说起来我过来前,我母亲曾经嘱咐我一件事,让我留意着合适的闺秀,我那表哥吕烟柳这么的大岁数了也没有订婚,如今吕家上上下下谁不为他操心,都想早日看到他成家立业,只是我一个宅子了的人知道的人少,倒是王爷若是听说了什么合适的人,可以说与我那表哥,也算是一件美事。” 这话说完齐王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回道:“这是吕家的家事,王妃难得出来,多多散心才是。” 苏婵也不便说别的了,点头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喝了一些汤。 等齐王走的时候,苏婵也没再说什么,她跟着吕家的一众人,送到了门外,一直看着齐王的车架走远了。 她才往吕府里去。 她的心都有些沉,一方面是担心表哥吕烟柳,另一方面又觉着冤枉。 还有一层也是埋怨自己太过大条,完全没留意到齐王的情绪,可又忍不住的想,也没有办法留意到,他什么都不放在脸上,也不同她说,她光靠猜的又能猜出多少。 倒是要往后宅去呢,倒是她舅舅吕恒想起什么,忙上前几步拦住她说道:“王妃,有件事险些忘记了。” 苏婵便停下了脚步,奇怪的往她舅舅面前看去。 她舅舅也是一脸疑惑的,“当日王妃曾让我们吕家收留过一个少年,那少年找是找到了,也收留了下来,可……” 这话一说完,苏婵才想起来,实在是时间太久了,她当时不过是做了个举手之劳。 现在她才想起,当初她为了感激陆言,也是想让陆言欠自己一个人情,曾经让吕家收留了陆言的弟弟。 可见舅舅吕恒的表情,难道这事没办妥当? 她也便问道:“是有此事,那少年呢,你们可寻到了?” “王妃……”吕恒也是有些忐忑,毕竟外甥女特意来信让吕家收留那人,虽然他费了心思把人找到了,也收留了,可过后……吕家也只能算是做好了一半而已…… 他回的便有些犹豫,苏婵现在可不光是他的外甥女,还是身份高贵的齐王妃,他们吕家是做了皇商后才有的富贵,以后保不准还要求着这个外甥女照应呢。 他也便小心翼翼的回道:“寻是寻到了,那少年还在府里养了一段日子,只是没多久,那少年的亲哥哥叫什么陆言的便寻了过来,他那哥哥倒是个人物,我看着那人谈吐不凡相貌出众,也不敢得罪,如今那少年已经被他哥哥陆言带走了,临走的时候,陆言陆公子很是感谢吕府,还送了一些东西给府里……” 苏婵整个人都惊了下,陆言寻了过来? 当着舅舅呢,她面上也没显露什么,只淡淡说道:“他们兄弟团聚是好事儿,舅舅不必往心里去,这事儿总归是吕府做了善事,不碍事的。” 吕恒听了这话终于是放下心来,很快便说了一声下去了。 只是苏婵却是被惊的不得了,她可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上一世陆言为了找到亲弟弟可是费了不少周折的,没道理人才刚到吕府没多久,陆言便能找到人。 跟上一世比,陆言的弟弟在吕府,可是更增加了寻人的难度!! 怎么想这事都蹊跷的很!! 她原本便是一点便通的人,这个时候忍不住的多想了一步,很快的便想到,难道是她写过吕府的信被人截了下? 只是诺大的齐王府里,有谁敢劫她的信? 难道不怕得罪她,犯她的忌讳嘛? 还有齐王这醋意也是来的莫名其妙的,她便是跟表哥有些亲近,可之前也不过是几句话带出来的。 现在所有的线都被连了起来。 她原本是想先去花园散散心,再回暖阁的,这个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心里更是起起伏伏的。 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细想起来,又觉着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齐王深谋远虑,什么都计算到了,自然也知道她父兄的脾气秉性,他早晚都是要反的,这个时候她这样的人摆在身边,他不可能不防着。 而且上一世冯氏跟他刚到了贺北,没住几日呢,便早早的便回了京城。 她还以为是冯氏同他感情淡漠,脾气不和,可细想起来,他不过是忌讳外戚,不管是他的父皇还是后来的萧璟之,都是被柳家这个外戚拖累了。 他是立志要做千古一帝的!! 她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的想起,他对待六宫的态度。 以前因为不想去想,所以总是刻意的回避。 现在细细想来,他便是在后宫之中,也从未独宠着谁,从来都是雨露均分!! 而那冯皇后,更是被架空一样,只是个摆设!! 她想起那些便觉着一阵阵的发寒,而且……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成亲到现在,一直都未怀孕,她忽然便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第64章 苏婵心潮起伏的厉害,她努力收敛心思,正要回房休息的时候,倒是香寒瞧见了她的脸色不好,忙担忧的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不好?” “没什么。”苏婵掩饰的说:“怕是刚到这里受不住这里水汽太大,着了湿热气,你一会儿去厨房取些热汤过来,我喝了便会好些。” 香寒应了一声,等搀扶着王妃回去后,她怕别的小丫鬟不得力,亲自去了厨房一趟,等回来的时候,手里便提了个朱红色的食盒。 苏婵懒懒的躺在床上。 香寒把食盒打开,伺候着她用了一些热汤,她在厨房的时候还额外要了几样点心,此时也一一摆出来,说道:“王妃,这些都是老太太嘱咐的说,都是您小时候爱吃的,这次奴婢也一并带了过来。” 见王妃脸色还是不大好。 香寒又想起什么,忙说道:“王妃若是身体不适,不如把昨儿个老太太说的那个名医请过来,让那名医诊诊脉,早看总比晚看好。” 苏婵也的确想解开心里的谜团。 她想着知道齐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也便吩咐了一句:“那你过去把大夫请过来吧。” 香寒很快的便去了,只是不好直接去找那大夫,毕竟是吕府里安排的。 香寒也便去了老太太房里。 老太太便是没苏婵母亲的信,也会为苏婵的后嗣担心。 深宅大户里的正妻,哪个不是盼着一举得男的,便是妾室生的也会唤自己一声娘,只是毕竟是隔着肚皮的。 更何况那齐王府还不同与他们这种商户人家,对苏婵来说,她那个娘家便是再厉害,也跟没有是一样的。 在皇家面前,压根便不会有门第一说。 本朝立朝以来,多少荒唐王爷无故休妻的,宠妾灭妻的都有过。 便是再过分也不过是被谏臣说几句。 实在是男人寡恩薄情的多了,如今宠着并不意味着以后也要如此,更何况现在正是苏婵最年轻美貌的时候,此时不生个儿子固宠,日后府里的妾室多了,可就这么都晚了。 也因为这个,当初一接了苏婵母亲的书信,老太太便吩咐着膝下的几个儿子赶紧的张罗。 苏家在京城内,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不好大张旗鼓的去找,他们吕家离得远,怎么遍访名医都不碍事。 别人倒还好,吕烟柳在听了消息后很是上心,那孩子为人虽然荒唐,可对苏婵却是一心一意的好。 老太太哪里会不懂吕烟柳的心思,早先她便知道吕烟柳是想同苏婵亲上加亲的,只是两个人真是缘无分。 吕烟柳自小身子骨便不好,有位道长说他不宜太早定亲,便是他有这个心思,吕家也没想着太早定下此时,更何况苏婵还小呢,却不曾想转眼间苏婵便成了齐王妃。 这次吕烟柳亲自从山里请了这位避世的卢名医过来,别说是这种女人生孩子的事儿了,便是再大的病也都药到病除了。 苏婵派过来的大丫鬟香寒,此时见了老太太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老太太好,我家王妃早起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想起老太太之前说的那个名医,这个时候想请人过去号号脉。” 老太太原本就想着派人去请卢大夫呢,一听了这个,不光吩咐人去请了,老太太还要亲自过去看看苏婵。 她身边原本伺候着的那些丫鬟婆子,赶紧搀扶着老人家起来。 等众人过去的时候。 苏婵那知道大夫很快便会过来,她也从床上起了来,吕家没那么规矩,而且中医讲究问闻问切,她也是想看的仔细些,也便没命人去搬屏风,只在房内静静的等着。 很快的她外祖母带着卢大夫便到了。 那卢大夫鹤发童颜的,很是有些岁数了,可是精气神很好,一看便是懂养生之道的人。 苏婵见她外祖母也过来了,忙起身迎着她外祖母坐好。 倒是她外祖母有心,忙把身边伺候的那些丫鬟婆子打发出去了一批,只留了个心腹的丫鬟在身边伺候着。 一时间室内也没几个人,待卢大夫号脉的时候,房内也是静悄悄的。 那卢大夫号过了好一会儿的脉,等收回手后便捻须沉默了许久。 苏婵一直都想确认个结果,待他沉吟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卢大夫,俗话说医者仁心,您有什么都不要瞒我,若是有任何不妥当的也只管告诉我。” 老大夫见的人多了,知道这位苏王妃是个沉稳有主见的,便缓声回道:“老朽原本是要为王妃调理身体,配置催孕的药,可刚才老朽一号脉,才发现王妃的身体看似很好,其实阳气不足,现在年轻内还不显……这绝不是几幅药便可以催子的,还是固本要紧,不然……” 这话一出,苏婵的情绪便有些微妙。 她也说不上自己是在忧还是高兴,她之前一直都在吓自己,此时知道自己没有生育不是齐王搞得鬼,她心里算是长出了口气。 看来他还没有冷情绝义到那种份上,若是连子嗣都防备她,她这一世再想翻身也都难了。 可忧的是这大夫的话终于是道出了她的病症。 她看似身体健康,其实内有不足。 上一世自己也是这样,忽然间身体便不好了,陆言当时也是遍访名医要为她医治。 她还当是上一世自己心情郁闷,才导致最后身体不好的,现在听了卢大夫的话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早便有了不足之症。 苏婵天性乐观,更何况如今是早发现了,说明自己的身体还没坏到那种来不及的地步。 她也便笑道:“既是这样,还要烦请您开个方子,让我调养调养,虽然是这样的身体,可总不会没有办法。” 那大夫听罢捻须笑道:“若是王妃不是这样的心性,只怕老朽都要告辞了,看王妃如此豁达,这病倒是有些转机,我先开个方子试着给王妃吃上几日,过后我再过来诊脉。” 苏婵倒是心态平和,等大夫开了药方后,她还接过去看了看。 待送走了大夫,她外祖母少不了又要过来担忧一番。 苏婵便有些内疚,自己这么年轻何苦让老人家为自己担忧,她忙劝解了老人几句。 等送走了老太太后,倒是香寒一脸的不信,忍不住的说道:“王妃,您身体一直很好,那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湖骗子,不如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苏婵知道这是香寒怕自己真有个好歹的,在为自己着急。 可自己便是这样的身体,那大夫说的条条是道,便连她日后身体的状况都说的如此准备。 她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神医了,若不是自己重活一世,若不是吕家为自己寻了这一位名医,只怕自己又要被耽搁了。 她还以为上一世是苏家没落,她在宫里受苦才导致身体坏掉的。 现在想起来却是样样都对上了。 其实细想起来,陆言只是言语上多有讥讽,可在吃穿用度上从未克扣过她,到了后期,她甚至生活的比在苏府的时候还要舒坦,她只是不断的抑郁憋闷。 到了后来渐渐身体不好了,缠绵病榻的时候,陆言倒是渐渐的好了起来,不再刻意折辱她,那些名贵的药材好像不要钱一样的给她吃。 只是她一想起陆言便觉着不快,早都下意识的忘了。 此时一一的被勾起来,她才发现陆言好像也没那么可恨…… 倒是香寒又想起什么,小心问道:“王妃,此事要不要告诉王爷一声?” 王爷临走的时候可是特意吩咐过的,王妃这里若是有什么一定要飞信传书告诉他。 苏婵原本都不想齐王了,现在被香寒提起,心里难免又是低落了下。 也是怪她自己傻,当他是普通男人那样去接触,而且因为他对自己宠爱有加,自己也对他一心一意的,却是忘记了,他是要做帝王的人,权衡之术早已经驾轻就熟。 苏婵也便淡淡一笑道:“不用说了,他在那里鞭长莫及,何苦让他跟着着急。” 说完她手指轻敲着桌面的想着,她得收收心了,至少不能像以前似的,那么一心一意的对他,不防备着他了。 她得把齐王妃当做一份工作去规划安排。 也不能再当他是夫君那样的去对待,要时时提点自己,他是满肚子帝王之术的人。 总之他可以是齐王可以是皇帝,可以是上司是老板,可以是心怀天下的男人,却唯独不能再是她心动过,甚至有些喜欢的丈夫。 苏家吕家香寒他们这些人,未来可都是要靠着她的。 跟这些人比,她一点都不觉着她跟齐王那点暧昧温情算什么,更何况那东西十有□□还是掺了假的。 苏婵原本便是豁达的人,更何况现在治病要紧,她也便把这事都抛到了脑后,只一门心思的调养身体。 每日按时的服用卢大夫的药。 香寒也是小心翼翼的,每天都亲自看着煎药。 等煎好药后,又会亲自端给苏婵,还要亲手服侍着苏婵喝下去。 剩下的时间她则每日陪着外祖母在园子里游玩。 那日她外祖母因为头晚上睡的晚了,还在补觉,她也便自己在院子里闲逛。 走到抄手游廊的时候,她便进去坐了坐。 最近几天她几乎都没怎么想过齐王,主要是也没必要去想他。 当初加狄国来犯,他不过派了个手下便把加狄国平了,如今他都亲自出马了,还有不成的? 她正望着院子内的绕着花飞的彩蝶呢,忽然听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待见到了她,那小丫鬟先是拜了拜,随后气喘吁吁的说道:“王妃,边关来了消息,捎话的大人着急见您,此时正在前厅候着呢。” 苏婵便有些意外,她忙带着香寒往前厅过去。 等过去的时候,苏婵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穿着雪青色衣服的男子背对着她站着。 那背影很熟悉,苏婵不用看他的正脸都知道他是谁。 果然等她进到前厅的时候,那人缓缓的转了过来。 平心而论他从来都是清秀漂亮的,甚至长的有些偏女气,也因此他最不喜穿鲜亮的衣服。 也很讨厌任何像女人的东西,一方面是因为不喜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是宦官。 此时他站在那,回过身的时候,他的目光很轻,几乎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很快的垂了下去。 他的睫毛长长的,显得人很秀气。 他躬下身,语气平静的说道:“奴才陆言见过王妃。” 苏婵倒是并不避讳,她上下的打量他。 他是很讲究的人,甚至讲究的都有些洁癖了,此时她便发现他风尘仆仆的,显然是赶着急路过来的。 她的心一下就揪紧了,下意识的就想到个人。 可很快的她努力淡定下来,淡淡问道:“陆总管不必客气,是加狄那有什么消息嘛?” 陆言这才沉声回道:“王妃,如今王爷已经从前线退了下来,在鹿城内休整,王爷不久前曾经率军打到了加狄国国内,只是在路径密林的时候,着了暑热,军中的大夫医治不了,奴才正要去迎京内过来的御医,在路经此地的时候想起吕家是本地望族,想必认识附近的名医,便想着请王妃同吕府说一声,叫上几个名医,奴才好一并带过去。”   ☆、第65章 听了这话苏婵整个人都惊了下,可随即她便想明白了,上一世齐王都没有亲临战场,只是派了个人都旗开得胜了,按理说加狄不算什么威胁,可此时恰逢夏季,天气热的厉害,跟上一世加狄入侵不同。 只怕这一次加狄的情况要难了很多。 她不由的沉默起来,没想到如同蝴蝶效应一样,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如今便连齐王也都偏离了他原来的轨迹。 她正想着,便听陆言继续说道:“如今加狄国已经有了要降的意思,边境此时已经休兵,只是因为王爷的身体,暂时还未谈妥,可消息已经上报朝廷了。” 苏婵明白的点了点头,她对加狄的战事并不怎么关心,怎么想加狄也占不了便宜。 倒是齐王的情,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尽量不带感情的盘算着自己该怎么做,思前想去,最后发现自己还是要过去一趟,她做了这么多的事儿,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不就是为了在齐王心上给自己加筹码嘛,不管是发自真心,还是现在的算计,她也都要过去看看齐王,照顾齐王。 她也便回道:“陆总管你只管去接京里的御医,这边我自然会以王爷为先。” 陆言也不多言,而且他的确是在急着赶路,很快便告辞走了。 等陆言一走,苏婵立即找了她舅舅吕恒过来,并把陆言过来的事儿说了说。 吕恒乍一听到王爷的情况脸色都变了,吕家可是同加狄国是做过一些生意的。 所以知道这加狄的暑热只是名字普通,可是历年来得过暑热的人,十有□□都救不回来。 可是当着苏婵的面又不敢讲明,吕恒只能吞吞吐吐的说道:“那暑热虽是加狄国常见的病,可是得的人都是高烧不退,接连几日,便是再壮的人也受不住,若是王妃想要过去探望王爷,还要请王妃早些准备启程。” 苏婵听了这话不敢耽搁,知道事关重大,忙同外祖母说了一声,又请着卢大夫跟着自己去一趟鹿城。 鹿城那地方离得吕府有些距离,之所以叫鹿城,都是因为城附近经常会有野鹿出现,才以鹿字做了城名。 那鹿城在边关还算是个大城。 苏婵让香寒略微的收拾了几件东西,便早早的出发了。 那卢大夫倒是不错,那么大岁数了,也带了两个徒弟坐在后面的马车上跟着。 路上其实是有些辛苦的,尤其是急着赶路,可苏婵心里有事儿压着,也并未觉着辛苦。 只是卢大夫看到了,忍不住的叹气,在那捻须提醒她道:“王妃担心王爷是人之常情,可如今王妃您的身体才刚有好转,而且齐王的封地在贺北,那地方老夫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气候干燥寒冷,王妃的身体是最不能受冷的,若是要好好调养,还是要在京内慢慢细养才是,而且像这样的赶路着急也是要不得的。” 苏婵无奈的笑了笑,她现在哪里有那个时间精力管自己的身体,突发事件一个接着一个的,她现在只能先顾着齐王再说。 这么赶了两三天的路,终于是到了鹿城附近。 等到了地方。 远远的便看到城墙上插着的旗子。 因为前面有吕府的人带着通关文书呢,所以进到城里的时候,城内的人都知道这是王爷的亲眷来了,那些守城的人哪敢为难他们,还把城门打开,把道路都封了一些,只让他们的车马通过。 待到了王爷暂居的地方。 苏婵被香寒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她坐马车坐的久了,腿脚都有些发麻。 当着那些下人的面,她也不好跺脚舒缓下腿部的不适,倒是香寒很机灵,忙着弯腰为她轻柔的小腿肚。 待卢大夫也下车后,苏婵一刻不耽搁,带着卢大夫便直奔着齐王所在的地方去了。 这地方不像京内,也跟贺北没法比,实在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城。 齐王落脚的地方不过是当地的过得去的一处宅院,统共不过有数的那些房子。 苏婵进去的时候连轿都不用乘。 倒是齐王的亲随听闻王妃来了,忙迎了出来。 见了苏婵后,便引着她往里面去,苏婵急匆匆的,这里虽然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的南方宅子,可负责守卫的将士倒是穿盔带甲的很是威严。 卢大夫上岁数了,走路有些慢。 苏婵不好催他,便随着他慢慢的往前走。 这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一行人才到了齐王的住所。 齐王住的是这宅子的主屋,那房子四四方方的倒是规矩。 她进去的时候,专有个守在门口的内侍为她掀起竹帘。 便是这个时候了,苏婵发现齐王身边的人还是这样的井然有序文丝不乱。 她不得不感慨,果然是伺候齐王的。 待她进去后,她很快便闻到一个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房内的窗户也都是敞开着的。 苏婵以为见到的齐王,怎么也是能自己坐起来的,她跟在齐王身边那么久了,从未见过他虚弱的样子,也没见他会依赖什么人。 他好像强大的无所不能。 此时让她吃惊的是,她进去的时候,齐王那一点反应都没有!! 待她凑近了些,便看到他在病床上静静的躺着,脸颊都有些凹陷,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她忽然便觉着心里疼了下。 可很快的她把那些感情都抹了去。 努力镇定着自己,沉声问他身边的人:“王爷这样多久了?” 他的那些亲随便是再沉稳再做事稳妥,如今王爷这样了也是六神无主的。 见王妃赶了过来,那些人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纷纷说道:“昨儿个白天王爷还醒过来说了两句话,问了问加狄的情况,到了夜里便不大醒了……” 大约是听说她来了,很快的吕烟柳也从外面赶了过来。 苏婵这个时候再见了吕烟柳,也顾不得王爷忌讳不忌讳了。 其他的那些人只怕不敢多说,只有吕烟柳是个能说全的。 她也便问吕烟柳道:“王爷怎么好好的得了这个病,他身边的那些随从侍卫都是死的不成?” 吕烟柳知道她心里急,这是他们夫妻之间互相恩爱。 他心里便有些不舒坦,可为了表妹好,还是如实回道:“王爷自持身强体壮,也是怕误了战机,冒然进到了密林内,那林子遮天蔽日的,王爷足足带人往里停留了七八日才出来,虽然大获全胜,可是等王爷回来后便有些发烧,他也并不在意……” “他身边的人呢?”苏婵闷闷的直说:“难道就没人劝劝他嘛?” 当着表妹的面呢,吕烟柳说起话来便有些无所顾忌:“齐王是何等的人物,他身边的人哪里敢劝,他自己又是个不留心的,我倒是想劝,只是不瞒你说,我只要见了他便腿肚子转筋,恨不得抽腿就跑,哪里还敢多说一句……” 而且这一阵子他冷眼旁观着,是怎么也想不出来,他温软平和的表妹,是怎么同这个这样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齐王在一起的,难道表妹就不怵他吗? 苏婵也是无奈的很,这齐王也的确跟表哥说的一样,是个没人敢劝的。 而且这事儿对万事都有所准备的齐王来说,还真是个意外中的意外,只怕他这辈子都未必经受一次意外,偏偏这意外一来便是如此汹涌。 她正想着呢,倒是陆言那也前后脚的赶到了。 此时陆言带了京内的御医进到了房内,一见王妃已经到了,陆言忙躬身行礼。 事不宜迟,苏婵也不多言了,忙让御医和卢大夫为王爷诊断。 那些御医各显神通,问闻问切的一番诊断后,都在各抒己见,每一个都有一套治疗方案。 苏婵便发现卢大夫一直在捻须沉默着,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知道这位老先生是世外高人,而且那些御医也是有些夸夸其谈了。 她心里不由的多想了一步,这次从京里过来的御医不光是他们王府里的,有些是从太医院请来的。 若是萧璟之有个什么念头,哪怕是把药劲加大些都要不好。 她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多心了,这个时候小心些总是没有坏处。 她也便把宝压到了卢大夫的身上。 想好了这事儿,她便扭头对陆言说道:“陆总管,京里的御医是不错,只是卢大夫是本地的医生,见到这种症状更多一些,经验也老道一些,不如先让吕府举荐上来的卢先生治治看,你先领着这些御医下去歇息。” 既然是王妃开口,陆言哪有不从的,他也不敢多看王妃,直接领了那些御医下去了。 倒是卢大夫听了这话后,又小心翼翼的为齐王号了一次脉。 等号完脉后,卢大夫的面色更凝重了,写方子的时候很是想了一会儿,过后才琢磨了又琢磨的写了个差不多的药方,交给苏婵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如今也是有些晚了,太猛的药怕王爷禁不住,这药虽然见效不快,可是稳妥,王妃如果信得过我,便试一试。” 苏婵哪里会不信他,忙把方子交给香寒,叮嘱着:“你亲自看着熬药,一定要仔细。” 香寒拿了方子应了一声便下去了,走的时候还很仔细的带了卢大夫的一个徒弟出去,意思是让那徒弟帮着自己选药材看火候。 看完病后,卢大夫也退下去休息了。 这个时候她表哥吕烟柳也随着众人退了下去,,便连陆言也去了外面伺候。 一时间房内倒是只有她同两个伺候的小内侍在寝室内了。 苏婵也没闲着,她平复了下心情,很快的便挽起袖子,拧了一块帕子,走过去小心的擦了擦齐王的额头。 齐王烧的很厉害,一摸都觉着烫手。 没见过他这样虚弱的样子,苏婵在伺候他的时候都有些错觉,总觉着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齐王似的。 他明明那么厉害那么强壮。 等擦完了,她小心的坐到床边,细细的的看着他的面孔。 他像是烧迷糊了,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是安静平和的,并没有呓语,便连眉头都不是很皱。 这个人刚强的到了这个地步,便是病成这样,便是意识都模糊了,还是不肯对任何人示弱。 她轻叹了口气的,用帕子继续擦着他的额头鬓角,为他降降额头的温度。   ☆、第66章 没多会儿香寒把熬好的汤药端了过来。 苏婵看了看黑乎乎的汤药,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齐王,便有些为难。 她心里清楚,给昏迷不醒的人喂汤药是很危险的,可事到如今便是硬灌也要灌进去。 她也便吩咐着那两个小内侍半扶着齐王。 她则小心翼翼的用小汤匙为他喂药。 别看只有小小的一个药碗,可喂完了,苏婵后背都出汗了。 一边的香寒忙找了帕子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嘴里说着:“王妃也要保重自己。” 路上的时候卢大夫都是说了的,王妃看似身体不错,可其实身体是虚弱的。 王妃有时个大而化之的脾气性格,很容易便把她自己的病情给延误了。 苏婵明白的点了点头,她也的确是累了。 从赶路到现在,她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她也便吩咐了一声,把正房的西厢房收拾出来,她先去那里打个盹。 香寒忙应了一声,先去收拾了。 剩下的时间苏婵继续留在观察齐王的情况,还真如卢大夫所说,这药很慢,并不是立即见效的。 苏婵也便叮嘱了那两个小内侍一声,随后她便到西暖阁去休息。 这样反复的过了几日,苏婵每日都是早早的起来看看齐王的情况,然后亲自奉药伺汤的。 王爷身边的人看在眼里,心里无不为王妃的细心体贴所感动。 都知道这位王妃真是实心实意的为着王爷。 只有苏婵自己明白,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心境了。 当初她是把齐王当做丈夫去依靠去近亲的。 这个时候他只是她的责任义务。 那卢大夫的药倒是真见效,虽然效果很微弱,可是调养几日,齐王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人也看着精神了一些。 之前还是昏迷不醒呢,这个时候偶尔也能睁开眼睛看看周围。 只是精神还是弱些,每次只是看看周围的人,很快的他又闭上了眼睛。 苏婵见着他的病情有好转,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 本以为他会慢慢的好过来,到时候又会按部就班的该做什么做什么。 可在又一次喂药的时候,苏婵便发现他看着自己的样子有些奇怪。 那目光不像是他以前看自己的样子,而且很多时候她都觉着他好像没在看人一样。 可是明明他会随着声音去转换视线。 苏婵便怀疑他是不是视力受了损伤,毕竟高烧不退也是容易导致视力受影响的。 只是这事别人是不敢问的,等喂完了药,把药放下后,苏婵也便悄悄的举起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她的动作起初还只是试探,可到了后来都有些夸张了,可他还是那副样子,最后她的动作幅度很大,都带了一点风的时候,他才轻皱了下眉头。 苏婵终于是憋不住了,轻声问道:“王爷,您的眼睛怎么了,是看不清楚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黑乎乎的一片。”他试着伸手去摸旁边的什么东西,可是还没摸到呢,反倒把一边的药碗碰掉了,很快的那药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瞬时摔的四分五裂。 苏婵倒吸口凉气,她茫然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卢大夫。 香寒倒是机灵,赶紧叫着一个小内侍把药碗的碎片捡了走。 等收拾妥当,卢大夫才走到齐王面前,小心翼翼的问了几句,又号了号脉。 待问完后,卢大夫便往室外走去,一面走一面悄悄的对苏婵做了个手势。 苏婵便明白,卢大夫多半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她也便小心翼翼的跟了过去。 等到了外面,苏婵见卢大夫面色凝重,便知道王爷的病又有了别的变化。 卢大夫捻着胡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王妃,老朽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症状,只是不想王爷也会如此……这失明也不是不能治,可都要看王爷的造化,王妃也不要心急,之前王爷那么重的病,能救过来,已经是幸运之极了,相比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这眼睛的病症多调理调理也能好转。” 苏婵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xin 鲜 中。文 、论 ~坛 整。理 她原本以为自己照顾好期望,便可以结束任务呢,如今齐王好是好了,可是眼睛看不到的话,只怕身边更离不开人了。 苏婵也便点头回道:“那还要劳烦卢大夫多给开个方子。” 同卢大夫说完那些,苏婵再回去的时候,便发现香寒跟两个小内侍都跑到外面,在那齐刷刷的跪着呢。 她便有些意外,因为怕里面没人伺候,王爷再又个好歹的,她便斥责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不在里面伺候,王爷如今眼睛不好使,身边若是没人摔了碰了你们担待的起码?” 香寒赶紧一脸委屈的回道:“王妃,不是我们不尽心伺候,实在是刚才……刚才王爷要从床上下来,小竹子怕王爷伤到自己,忍不住劝了一句,王爷便发了脾气,让我们都出去……为这个小竹子吓的现在还在地上跪着呢……” 苏婵闻言便往左边一看,果然便见一个吓的脸色惨白的小内侍正战战兢兢的跪着呢。 她忙说道:“知道你们委屈了,小竹子你也别跪着了,你是为主子好,犯不着这样请罪,都起来吧。” 香寒几个闻言这才从地上起来。 苏婵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很清楚他是轻易不会发火的,可一旦发火必定会死人。 也怪不得小竹子吓的瑟瑟发抖,若是没及时躲起来,只怕王爷还会让人把他们全都杖毙了呢。 苏婵再进去的时候,便上了十分的小心,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也不想触他的霉头。 她小心翼翼的往里走着,尽量不发出声音。 他已经从床上起来了,苏婵看到床上空荡荡的。 她忙在房间里巡了一圈,终于在罗汉榻上看到了他。 他身上的衣服是她不久前亲自为他换上的,怕他热到,特别换的这样的柔软的鸦青色丝衣。 此时的他坐榻上,半依着墙,手臂随意的搭在榻几上。 她光顾着看他了,一个不察碰到了一边的天蓝釉海水纹双龙耳瓶。 她赶紧扶住那摇摆的瓶子,果然再看向齐王的时候,便见他眉头皱了下,可很快的他眉头舒展了开,淡淡问道:“是王妃吗?” “是臣妾。”苏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她忙走了过去,之前的药已经喝过了,这个时候该是他用午膳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用,而且她还是头次见他如此情绪化,虽然对很多人来说,这都不叫什么,可她心里明白,他这样的情绪外露已经是很少有,很稀奇了。 倒是他登基后,他的脾气才算是外露出来。 可到那时候,也没几个人敢触犯龙颜。 所以上一世她在宫里伺候的时候,知道的那几次龙庭震怒,大部分都是对朝臣的。 后宫的人,他倒是没难为过。 细想起来,好像只有那次为了德妃,他怒了一次,吓的整个后宫都战战兢兢了好几日,便连她那种凑不到御架跟前的宫奴,都被嬷嬷们好好的教育了一番。 想起那些往事,苏婵自然是知道他是有脾气的。 只是这个脾气他一直都是压着的,现在既然发出来了。 苏婵便有些迷茫,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好不犹豫的便劝解他了。 也不会想自己的劝解对不对,反正她是出于一片真心,可现在则不同了。 她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要不要劝呢? 他最不喜欢对人示弱,自己这样温柔的劝解,自以为是为他好,可细想起来,其实等于是驳了他的面子。 可总不好就这么干坐着,苏婵迟疑了好一会儿,在沉默的不能再沉默的时候,才低声说道:“原本陆总管想让京内来的御医诊治的,只是臣妾看那些御医用的药过于猛了,怕王爷当时身体虚弱禁不住,这才找了我外婆推荐的卢大夫,那卢大夫也都说了,王爷的眼睛只要好好调理便能恢复,王爷不用担忧……” 既然卢大夫说了他的病症,她给他说说应该没什么坏处。 而且不给他空隙,她很快的话锋一转,又问道:“王爷,该是用膳的时辰了,臣妾让膳房给安排了几样清口的当季小菜,王爷若是胃口不错的话,臣妾这就让人端上来。” 齐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除了略微消瘦外,他整个人看上去还是老样子。 只是以前她是很喜欢他的那双眼睛的。 现在那眼睛还是很漂亮,很明亮,可是里面的魂没了,空荡荡的。 可也许他便该是这样没有心的一个人。 她在等等着他的答案的时候,不断的看着他。 以前她是不会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便是想要看,也只会不好意思的偷偷的看。 可现在知道他失明了,她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而且她的心境也早都变了,她从好奇有趣点点的感动温暖,到了现在的观察琢磨…… 倒是他忽然动了下,因为看不太清楚,他的手臂在动的时候,更是碰到了一边的屏风。 苏婵原本还想保持着冷静观察克制的样子呢,可看到他被碰到了,她脑子一片空白,想都没想的便扑了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冒然的动很容易碰到你的,你等下,我这就去叫内侍们把这碍事的屏风撤了去,还有房里那些没用的也一律搬走……” 她刚要起身去叫,便觉着手腕一紧,他已经很快的握住了她的手腕,顺着她的手腕,他的手掌轻轻划着。 她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手掌顺着自己的手臂往上摸去。 一点一点的,最后顺着到了她的肩颈,又延绵悱恻的摸上了她的脸颊。 他的手掌是有薄茧的,摸她脸的时候有一点扎扎的感觉。 可并不算疼,酥酥麻麻的。 起初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现在他细细的摸着,鼻子眼睛嘴唇的轮廓…… 看着如此细致摸索着她面孔的男人。 她努力镇定着自己,可不知道怎么的眼圈忽然有些酸疼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一种冲动,她想抓着他轻抚着自己的手,想要紧紧的抓着他,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可她心里清楚,他那样做也并不算错…… 历史上为了防止外戚专权杀母留子的都有,更何况他不过是担心她们苏家而已…… 苏婵没有出声,她把手覆在他摸索自己面庞的手上,他的手很大,她的手不过是轻按着而已。 原本不想如此的,因为这种话会犯了他的忌讳,会让他不快,可她还是情难自禁的说了一句:“你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67章 齐王既然在好转,加狄的事儿便不能再拖了。 苏婵不好过问前面的事儿,只知道每日都有人要面见他。 除了那些外,她每天照旧盯着他服药,在旁边伺候他。 因为还在修养之中,他也未曾离开鹿城。 不过有失必有得,苏婵记得当初因为打胜了加狄国,加狄曾献上了一位公主给齐王,如今因为齐王眼睛都瞧不见了。 加狄那里估计也知道了些消息,更何况还有正经的天子要巴结,何苦巴结一个瞎了的亲王。 所以那位原本该是他宫妃的加狄国公主,这次倒是随着纳降的队伍去了京里。 说真的苏婵听到消息的时候,还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他对六宫都是一视同仁的态度,不过那一位加狄公主怎么也是他特意给开过小灶的。 万一真弄到齐王府里,他双日子在她这里,那位公主占了单日子,偏偏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搞不好逢年过节,大家还要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苏婵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还是觉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不过这样一来,加狄那里基本也不会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了,既然朝廷派了使臣过来,苏婵还巴不得齐王能够轻松些呢。 更何况往深一步想,那位萧璟之正忌讳着齐王呢,这个时候若是齐王出的风头太多,也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苏婵便想着回贺北的事儿,只是想的再好再周全,还是避免不了要回京参加庆功宴。 而庆功宴大头肯定是萧璟之,便是齐王打赢的,可到时候不管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大臣们,都要说这是隆锦帝治国有方,壤外安内手段了得。 苏婵再一想到萧璟之的那张脸,都觉着一阵阵的恶心,倒不是萧璟之长的多难看,而是那人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是怎么想怎么生气。 只是再是不愿意,这也是免不了要再见一面的,苏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大不了她只在太皇太后那里待着便是了那萧璟之总不能当着太皇太后胡来,更何况她还有王爷可以依靠呢。 除了准备返京的事,因为齐王看不见,此时里里外外,她作为王妃要做决策的事情忽然多了起来。 外面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人,不敢叨扰正在治病的齐王,都会转而求到她面前。 苏婵少不了还要跟着拿个主意,立个规矩。 一来二去的,苏婵也渐渐对齐王身边的人熟悉了起来。 别人都还好,唯独陆言还是那副古古怪怪的样子。 每次见了她都是低眉敛目的,嗓音更是紧绷着的。 苏婵是很了解他的,毕竟上一世两个人离得太近了,什么缺点优点都是无限放大的,上一世她压根没把他当一个正常的男人去看,每次想到的都是仇人加变态。 现在她却是明白了一些,也因为卢大夫的话,勾起了那些回忆。 想起来也是让人搓叹,他其实是为她费心费力过的。 只是他的嘴巴太厉害了,得理不饶人,又时时处处的羞辱她,才让她心里愤愤不平的以至于抑郁愤懑。 现在再见他这样避着自己,便是有事儿过来也是低着头,眼皮都不带抬的。 她心里便有些明白了,就跟上一世一样,他该不会又对自己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她便是再傻也想明白了,上一世的陆言并不是他表现的那样。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她已经是齐王妃了,便是在上一世,她也绝对不可能同他在一起。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招惹他的,明明她都没同他见过几面。 在齐王眼皮子低下若是生了这份心思,苏婵都为他捏一把冷汗,便是内侍,只怕也是犯了大大的忌讳的。 为他好,也是为自己好,等想明白那些后,她索性把香寒叫了过来,叮嘱道:“香寒,王爷那里需要人寸步不离的伺候,若是再有外面的事儿要问,你先听了,过后转给我便是。” 顿了一顿,刻意说道:“便是陆总管有什么事儿要回禀,也不用他过去了,你都代我听了,或者让他写个条子也成。” 香寒是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听了王妃的话,便点点头道:“奴婢记得了,请王妃放心。” 剩下的时间,苏婵按部就班的一面照顾齐王,一面准备回京的事宜。 王爷身边的人,虽然早都知道这位王妃年纪轻轻却是个能干的,却也没想到王妃是如此的精明能,做事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说是深宅里的女眷,其实那性子做事的手法很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 倒是齐王恢复的不错,原本身体还有些虚弱,可自从苏醒后,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随着身体的好转,他的活动量也在渐渐的加大,开始还只是在主屋内走走,逐渐的又从主屋走到了外面。 苏婵知道他是静不下来的人,如今要出去,也不过是想散散心,而且他不喜欢别人搀扶着他。 苏婵知道他骨子里要强,便亲自过去,也不搀扶他,只是轻轻的挽着他的胳膊,好像倚着他一样的,跟着他往台阶下走。 她也没有说什么提醒他,而是刻意的在遇到台阶的时候缓一步。 怎么也是一年的夫妻了,那默契早都练了出来,无声之间,他在她有心的牵引下,终于是到了院子里。 苏婵怕他闷,百忙之中还找人弄了一只八哥挂的廊下。 都说人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其他四观会更发达。 苏婵早先已经让人把主屋收拾了一番,把所有会挡脚碰到人的东西都挪开了。 见他又要去院子里散心,她忙又着人把院子好好收拾了一番,还特意让人在树枝上挂了铃铛,夏天原本便是有风的季节,微风徐徐吹来,那些铃铛间或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样一来他若是听到声音,便会绕开那些树干。 等傍晚无事儿的时候,齐王都会到花园内散心。 苏婵是很珍惜这一刻的宁静。 大约也是知道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少的缘故。 以后他也会同她一起散步,可到时候他已经有了六个宫的女人,便是偶尔过来一次,陪陪她,只怕心境也是截然不同的了。 更何况,他若是用对冯氏的手段对付她,只怕她会被架的更高,离得他更远。 不过无所谓的,她淡定的宽慰自己,只要他们苏家没事儿,只要吕家没事儿,她都不会计较难过。 她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大约也是怕言多必失,再者心境毕竟是不同了,所以在他面前,她变得更谨慎更小心也更沉默了。 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安静的陪着他,关注他的安全。 倒是他的话渐渐的多了起来,以往他是不会说那些琐碎的话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侧耳倾听她说的那些家事,可现在他会同她说很多事儿,比如他听到了什么吃到了什么。 苏婵抿嘴轻笑着,想起什么,忙让香寒去端了个水果盘来。 那水果都是收拾妥当的,挖出来的去了籽的西瓜,整齐的苹果,还有一些此地特有的水果。 红色的皮白白的果子,吃到嘴里有点酸酸的。 苏婵用银叉子叉了一个,小心翼翼的递到他唇边,低声说道:“王爷,您尝尝看这个,看您这次能尝出来嘛?” 之前他用膳的时候,因为不想人伺候,都是他自己进的膳。 便是身边的人一一的说了那些菜名,可他吃的时候哪里分辨的清,而且吃到一半,便需要有人伺候了。 他此时自嘲一般的说给她听,苏婵却是有些感慨,便是再要强,再不想依赖任何人,在生病的时候,也是需要人照顾的。 “这是杨梅。”他一下便猜到了。 苏婵忙夸他:“是杨梅,殿下猜的很对,那这个呢?” 她这样哄孩子一样,而且再笨的人也能吃出水果的不同,更何况是齐王了。 他被夸后,也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像是被她略显夸张的话逗到了一般。 苏禅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只不过是想哄着他多吃点本地的水果,这里天气比京城要热,水果也比京城丰富,他正是养病的时候,多吃些水果总是没有坏处。 倒是他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王妃最近话少了很多,是为回京的事儿忧心?” 苏婵愣了下,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化,幸好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她赶紧掩饰的说道:“是有些担心,您身体刚好了一些,怕赶路的话,您的身体禁不住,臣妾便想着不如多留几日。” “那便多留几日。”他面冲着她,虽然瞧不见她的样子,可他还是习惯的面冲着她的说道:“这里天气虽有些炎热,可附近风景不错,等我再好些,便带着你去游玩几日如何?” 苏婵便有些意外。 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明明他眼睛都看不到了,可他自从得病后,除了第一次发了通脾气外,他便再也没有发过脾气,不管是喝药,还是在房内散步,他都是一副配合的态度。 便是治疗进展缓慢,他也没露出焦急不耐的样子,每日都是淡定从容的,中间便是知道有要事儿堆积了,他也并未着急,甚至把那些要事儿都交给了贺北的几个手下去办。 他则全心全意的修养身体。 他这样的心态做事的方式,苏婵都觉着敬佩。 换在她身上,她绝对做不到他的淡定从容。 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有这样的一份心,能够顾及到她的情绪,怎么想她都觉着感动。 可跟以前不一样,这感动是感动,可她心里也明白,他并不是针对的苏婵这个人才这样温柔的,只要是他萧昭德的女人,他便都是这样的一视同仁。 想明白这一层意思,她也便淡淡笑道:“也好,咱们找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好好游玩游玩,正好王爷养了这么久的身体,也能散散心。”   ☆、第68章 又在鹿城待了几日,苏婵陪着齐王散了散心,这才准备回京。 便是准备的再充分,赶路也是辛苦些。 苏婵尽心尽力的照顾他,白天赶路,夜晚休息,片刻不离的跟在他身边。 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人却没以前安静了,很喜欢问她到了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人,好像把她当做他的眼睛一样。 苏婵开始有些不适应,总跟他有问有答的,可渐渐的适应后,不用他张嘴,她便能主动的告诉他外面的情况。 原本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现在形影不离的,倒是比以前更加默契了。 唯一不同的便是苏婵的心境,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样子了。 她发现自己客观冷静的去观察这个人后,看的更通透清晰了。 以前情人眼里出西施,觉着他处处都好,现在细细品着,却发现他其实挺闷的,这样闷着便会让身边的人活得累,总有一种想要讨好他,却无处讨好的感觉。 而且他挺在意她跟什么人谈话做事的,以前她还没怎么留心。 现在可以确信,他很不喜欢她同表哥吕烟柳在一起。 他以前是淡淡的,也不说出来,苏婵哪里会猜到,现在因为时时处处的跟着他,便发现每次只要她表哥吕烟柳过来,他便会有很多事儿“需要”她去做。 一次还是偶然,两次三次都是如此,便有问题了。 原本她表哥怕她辛苦,想要跟着的他们一起回京的,苏婵一瞧出齐王的意思来,哪里还敢节外生枝,忙把她表哥吕烟柳拦了下来,找了齐王午休的时候,特意到花园里,悄声同表哥说道:“我们这次回京复命,一路都有朝廷的人招待,齐王身边也从未短了伺候的人,你跟不跟都无所谓,倒是外祖母那怕是想你了,再者过不了几日便是外祖母寿诞,你也该回去给老人家祝寿。” 吕烟柳这才不情不愿的回道:“只是这样一来,你岂不是辛苦了?” 他可是旁观者清,什么都看的清楚,别看齐王身边伺候的人多,可这齐王事事处处的都要用着苏婵。 简直片刻都不让苏婵离身,偏偏外面还有些事儿需要苏婵去处理。 苏婵表妹是何等娇弱温婉的女子,如今竟然里面外面忙的跟陀螺一样!! 表妹虽没说什么,也都应付了下来,可他看在眼里哪有不心疼的。 再者他也听卢大夫说了,苏婵也是有不足之症的,现在虽还不碍事,可她最不能累到。 吕烟柳也便叮嘱着:“你照顾齐王再用心,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回京的时候,也别总累着自己一个人,别人也不是照顾不好王爷,你何苦都揽到自己身上。” 苏婵点了点头,倒是想起什么,忍不住的问他:“对了,前阵光忙着王爷的病,都忘记问你了,你之前跟在王爷身边,可有做了什么,王爷又是怎么对你的?” 吕烟柳也没什么好说的,这齐王之前满口答应了带着他去加狄,他自己也是存了一份报效国家为吕家长脸的心的,哪知道还未到边境呢,齐王一个命令便把他安排到了粮草那里。 虽然那也是个重要的事儿,只是管军草的人都在后方,他啊,别说没到加狄立功,便是仗一开打,他连齐王的面都见不到了 不过他也不好抱怨什么,齐王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在那种地方,又是刚去,能把仗打的那样漂亮,治军如此有方,也的确是让人敬服。 只是好歹上了一次战场,吕烟柳很不想让苏婵觉着自己没用,便含混的回道:“齐王对我还好,可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大约是怕伤到我不好给你交代,所以还没到加狄便让我去了后方管理粮草,我也是是熟知加狄的路况,倒是因为我,粮道上顺了不少。” 苏婵听了这个多少的放了些心。 如此看来,她也不算是错看了齐王,他那个人便是再多筹谋城府,可对身边的人还是不错的。 这一次对她表哥吕烟柳,虽然没有重用,可也没难为她表哥,这就很难得了。 只要他能这么对着苏家吕家,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等着回京的时候,苏婵同齐王乘的同一辆马车。 为了路上能舒服些,苏婵特意让人找了这辆马车,光看外表便觉着精美。 圆盖方轸,环以朱阑。 内里装饰着布花毯草席,大红织金绮褥,外面苏婵又特意让人按了游环和铃,为的是怕王爷在路上会觉着无趣,有这些环佩叮当的声音,至少可以解一解闷。 到了那日,苏婵亲自挽着齐王到了车前,那些小太监早把脚蹬准备妥当,苏婵扶着他上到车内。 等她随着进去的时候,便在里面小心的布置着。 嘴里更是不断的给他介绍着车内的情况:“这里有个小桌几,您若是累了可以扶着休息下,您后面是两个软枕,我帮您拿过来,您靠靠吧……” 齐王安静的听着,听她说完,他才伸出手去。 不用说什么,苏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把手伸过去,放到他的手心里。 自从失明后,他便总喜欢握着她的手。 夏天天气热,幸好车马走的时候会有风吹进来。 外面总有漂亮的风景略过,苏婵若是看到了,便会趴在车窗那,细细的说给他听。 车内空间虽大,可他很喜欢靠近她,让她贴着他耳朵的说。 苏婵都觉着好玩,有时候起了促狭的心便会吹吹他的耳朵,每到那个时候,他便会伸手要去摸摸她。 其实苏婵是松了口气的,她现在想的比以前多了,做事也理智多了,可心哪里有送出去又能很快收的。 她很清楚,此时的自己,正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跟他的这些小温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的,她都有足够的借口去这么做,而且他也的确比以前更加的需要她。 这么走了三四日,那日正巧赶上要过桥。 那桥原本没什么的,可不巧前几日下雨山洪冲了下来,把那桥冲的有些不牢固了。 苏婵他们过去的时候还好,可到了后面的马车要过去的时候,便发现桥上有裂痕,一时间后面的车马都不敢过来了,只得绕路过来。 苏婵原本带着的那些小丫鬟,都被落到了后面的车队里。 一时间她身边都没了伺候的人。 而且眼瞅天又要下雨,苏婵他们这些先过了桥的,便赶紧就近的找了一个镇子先歇下。 只是还是慢了一步,被倾盘大雨浇了。 虽然在马车内不至于被浇湿了,可风卷着豆大的雨点,还是从车窗进了来。 苏婵的袖子都跟着潮了一点。 那小镇子内的朝廷官员听见了齐王过来的消息,冒着雨的过来,在那又拜又叩的。 苏婵他们没空理那些人,只让左史去应付了。 等安置妥当,苏婵独自更换了衣服。 没有了香寒她们,苏婵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不过她不是娇弱的人,等换了衣服,她又简单的给自己梳了个发髻。 待到齐王那的时候,苏婵便看到齐王那也换了衣服。 此时他的头发垂了下去,大约是刚才车窗进的雨把他的头发打湿了。 苏婵赶紧走了过去,捏起他的一缕头发,发现还好不算太湿后,心里明白他多半是不喜欢雨水弄湿了头发,多半是准备洗一洗头,只是天气这样不好,他们又是暂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很怕他会着凉,便轻声说道:“王爷,天气冷了,沐浴也不在这一天,等明日到了好些的地方再沐浴如何?” 他虽然眼睛看不到,可还是那副睁开眼睛的样子。 见他在往自己的方向望,她接过小内侍手中的梳子,笑着说道:“王爷,您别动,臣妾给您梳梳头发。” 说着她便开始为他梳理头发。 以前她没想过他不能称帝的事儿,可现在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眼睛却一直不见好转,她隐隐的有种预感,什么都看不到的他,便是有称霸天下的心,只怕也没那个命了。 本以为她抱到的是最大的大腿,可他好好的从一个健健康的人,变成了个失明的瞎子。 她一想也是郁闷,而且她很清楚萧璟之是多不靠谱的皇帝,便是没有期望造反,天下也是要大乱的。 没有了齐王平定天下,也不知道后世会乱成什么样子…… 难道她父兄还是逃不过那些? 她想到那些,自然脸上的笑少了很多。 不过也因为想到他可能做不了皇帝了,她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么谨慎绷着了。 甚至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想起,这样一来,他便不会再纳妾了吧? 可过后她又觉着很内疚,他做不成皇帝,那便意味着天下要分崩离析,会乱上许久,会有更多的生灵涂炭,也再也没有中兴一说…… 所以还是要让他好起来…… 只是这事儿急不得,除了卢大夫外,她也找了那些御医为齐王诊断,那些御医说的比卢大夫还严重,甚至连药方都开不出来,倒是卢大夫还在坚持着写药方,给王爷号脉。 她的手指在他发迹穿梭,望着镜子的里丰顺俊朗,俊秀非常的人,她淡淡笑道:“听说这里的桂花酿很好,晚上用膳的时候王爷可以尝尝。” 说话的时候,正巧陆言陆总管过来了,在门外躬身回禀着:“王爷王妃,后面的马队赶了上来,奴才已经安顿妥当了,不知王爷王妃有什么要取的,奴才这就去办。” 苏婵闻言,若有所思的看向门外的人,只见那陆言正垂着头的站着呢。 自从上次她决定不理他后,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总觉着这个陆言比之前消瘦了很多。 她这么一走神,手中的梳子不自觉的重了下,等她发觉的时候,赶紧的问齐王:“疼到了吗,臣妾光顾着想要取的东西了……” 齐王伸手扶了抚她的手指,口吻平平的吩咐外面的陆言:“取棋盒过来。” 苏婵笑了,“天这么晚了,王爷还要下棋?” 最近他倒是比以前悠闲了,没事儿就跟她下一盘棋,甚至让她磕磕绊绊的为他念些书。 说着话,她已经为他梳好了头发,她往匣子里看了看,选了个造型简单大方的墨玉玉冠,小心翼翼的为他戴上。 一面戴一面习惯的告诉他:“王爷,这一次我给您戴的是墨玉的玉冠。” 以前她是不需要做这种事儿的,他身边有的是伺候的人,她便是伺候,也不过是大面的为他解个衣服,穿个衣服,可具体的那些伺候,都是由他身边的人坐的。 也就是这阵他看不见了,她才这么殷勤的贴身伺候他。 想起来,上一世那位青云直上的德妃,倒是因为会“伺候”步步高升的。 只是那“伺候”…… 别的宫的事儿她知道的少,唯独德妃是传奇一样的存在。 大家不会说淑妃的坏话,那淑妃是齐王沾亲带故的表妹,也不敢说冯皇后的不是,那可是名正言顺的中宫皇后。 可是同样都是宫女的出身的德妃,私下的宫女们便没有了那一层忌讳。 按嬷嬷们说的,那德妃在进宫的时候便于别的宫女不同,很是个会说话做事的。 非常讨姑姑们的喜欢,后来伺候圣上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的,更主要的是很会“伺候”。 苏婵当时还是个闺女,哪里懂得那些隐喻,只是觉着一个伺候,难道还有好与不好一说? 宫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圣上。 直到她成亲做了妻子,才明白各种缘由。 那德妃的“伺候”还真跟她想的不一样! 男人不管长的多周正多清贵,可到了床上要的都是一样的,便是天仙一样的美人,躺在床上跟木头似的也是无趣,就好像山珍海味不放盐一样,吃的寡淡。 那德妃跟那些进宫的闺秀比,肯定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其实细想起来,她便是不会“伺候”的。 开始是什么都不懂,后来懂了,又开始害羞,觉着不好意思,这么久以来除了有数的几次主动外,大部分时间她都很被动。 在床上也就比木头强一点点罢了…… 苏婵忍不住看了镜子里的人一眼。 很多明摆着的事,就因为她盲目的自信都忘记了。 现在她才想明白这一层道理,男人怎么会因为你对他好,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便会动心,便会跟你恩爱,要这样,那后宫里早都堆满了宫女嬷嬷们了! 要让男人在乎自己,离不开自己,靠情不行,靠伺候也不行,苏婵静静的想着,要摸他的性子脾气,要摸透了他的心,知道他喜欢什么在乎什么,才能蛇打七寸的捏住他。 倒是她这么想着呢,他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约是半天没听见她的声音,他有些奇怪,伸手往她面前探了探。 苏婵赶紧握住他的手,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偏偏在自己要收心的时候,他如此的亲近自己。 他的手暖暖的,一旦握住她的手便不会轻易松开。 苏婵随着他坐到榻上,没多会儿,陆言取了棋盒过来,他记性很好,下棋的时候便是看不到棋子也能记住所有的棋子。 苏婵也便打开棋盒,陪着他下棋,每走一步都要说与他听。 他肯定是喜欢上了她的声音,虽然不用摸棋子,可他会手拄着坑几的看着她。 那目光轻柔缠绵。 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落到屋檐上,无数的雨滴声连成了一片。 窗外多半是种了芭蕉,或者是雨点掉到了什么瓮上,那声音很有节奏,高低不一,听起来甚是好听。 也不知道是哪传来的,中间偶尔还能听到一两下的铃铛声,而且天色渐黑的时候,还有寺院的暮鼓响起,很沉的声音向四周荡开去。 他的手还是那么的暖,一直在握着她的手。 苏婵低头看着面前的棋子。 他是胸中有沟壑的人,便是看不到棋盘,他也是了然于心胸有成竹。 她却是举步维艰,落子无着。 苏婵努力的收敛着心,想把自己交付出去的一点点真心,慢慢的抽丝拔茧一样的抽回来。 只是每一丝一缕都有些刺疼…… 她知道自己还是道行尚浅,做不到收放自如,她索性不再为难自己,只把一切都放空,再也不去想那些事,只全神贯注的同他下着棋。   ☆、第69章 虽然遇了几场急雨,可路上还算顺利,过了半月的时间,他们一行终于是赶到了京内。 宫里的太皇太后知道齐王到了城外,忙命她身边的太监姑姑过来亲迎着齐王进京。 随后又有奉了圣上太皇太后御命的御医从太医院赶了过来,为齐王会诊。 一时间齐王府内车水马龙的,人倒是呼啦啦的来了不少。 只是齐王的眼疾不是那么容易看好的,倒是卢大夫看的方子,那些大夫们看后都说不错,让继续服用。 这么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宫里人,天色都有些暗了。 苏婵怕王爷累到,忙牵着王爷的手到寝室内歇息。 这个时候正是京城多雨的时候,时不时的便有一阵阵雨,可若不是有这个阵雨,天气会一直热下去。 此时京内的人都巴不得这雨能多下些呢。 苏婵是很喜欢京城的气候的,到了京内真好像回到家里一样。 她娘家也知道了她回京的消息,少不了要打发吴妈妈过来。 而且她父母也知道了齐王眼疾的事儿,心里也是为女儿着急。 吴妈妈来的时候,苏婵刚伺候了齐王用晚膳,正好听见娘家派人过来了,苏婵便同齐王说了一声。 待到西厢房的时候,便见吴妈妈正在厢房内规规矩矩的站着呢。 吴妈妈是她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上一世苏家落难,她入宫为奴的时候,吴妈妈被她外面的儿子赎了出去,后来还几经周转的想要帮她,只是普通的人家,又能做什么。 可苏婵心里念着她的好,每次见了吴妈妈都是客客气气的。 现在见吴妈妈站的这样规矩,她便笑道:“妈妈不用这样客气,快坐吧。” 说着香寒已经搬了椅子过来。 吴妈妈忙谦了谦,行过礼这才坐落,随后吴妈妈上下打量了打量苏婵,见苏婵精神还好,起色也不错。 她多少的放心了些,这才说道:“夫人一直在为王妃担心,前阵子从吕府那知道了王妃的身体不大好,夫人好几天都没睡好,天天都念着王妃,这次知道王妃回京,夫人原本要过来,只是老爷说了,王爷刚入京,只怕宫里的太皇太后,圣上都会派人过来,不好这个时候过来叨扰,夫人这才派了老奴过来,先看看王妃的情况。” 苏婵笑道:“不碍事,倒是妈妈回去记得宽慰母亲几句,我这里都好,每日也都在按时的服药,没有大碍。” 吴妈妈点头应着,像是又想起什么,忙往左右的看了看,见苏婵只带了香寒过来,这才放心的说道:“还有一事儿,夫人让老奴转告王妃……自从齐王旗开得胜后,圣上见国事安稳便起了采选的念头,朝上不少大臣都谏言了,只是……” 苏婵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萧璟之那人便是这次被劝住了,过一阵也是要那么做的。 而且不光是这个,他还在天下大旱的时候,要建皇家园林呢。 光是建园子便死了数千人,后来更是为了挖个人工湖,都动了十万人。 那死的人便更多了,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他能在夏日的时候游船。 这个时候她娘家特意找人带话,相比也是怕齐王这里跟着劝谏。 苏婵明白娘家的苦心,便笑着回道:“这些朝廷上的事儿我是顾不得了,如今齐王要治眼疾,等着庆功宴后,我便要同齐王回贺北,倒是吴妈妈回去的时候记得多劝劝我母亲,让她不要总为我担心。” 吴妈妈见苏婵如此豁达稳重,跟当日在娘家的时候都有些不同了。 心里感慨,如今的苏王妃,跟着齐王东征西战,虽然苏王妃不觉着什么,可他们做下人的看着都觉着心疼。 这位原本娇滴滴的苏小姐,也跟当日在闺房内不一样了,如今是威严日盛,很是从容淡定。 吴妈妈又说了几句,怕是叨扰的久了耽误了王妃的正事,忙又起身告辞。 苏婵忙命香寒好好送着吴妈妈出去。 她则又回到了寝室内。 齐王那里早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休息了。 苏婵过去的时候,人还没走近呢,他已经听出来她的脚步声了。 如今他耳力极好,只凭声音便能分辨出是什么人过来。 他淡淡笑道:“你没多同娘家人说几句?” “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已经回京了,还找不到时间多说嘛。”她随意的走到他身边,坐到榻上,把他的手拿过来,轻轻的按揉的他虎口的位置。 据说这里有个穴位很好,尤其是他一天三顿的吃药,也是怕胃不好,按这里据说可以健脾养胃。 她轻轻揉捻着,也顺便把娘家带来的消息说给他听了。 不过这些事儿估计他人还没到京城内,便由陆言告诉他了。 他没露出意外的样子,倒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明日便要入宫了,到时候你记得跟在我身边,我已经让人带了话进宫,禀明太皇太后,我这里眼睛不好,怕别人伺候不周到,明日进宫的时候,你就不用单独去太皇太后那里请安了,一直跟着我便是。” 苏婵原本还在担心萧璟之图谋不轨呢,现在听了齐王的话,她多少的松了口气。 人也跟着轻松了一些。 时间很快,过了一夜,第二日因为要入宫,苏婵少不了要伺候着齐王做准备。 他穿着朝服,若不是走路还有些别扭,看上去其实跟平时是差不多的,尤其是他的脸色,一点不像是得过重病的人。 倒是苏婵有些心事重重,虽然有齐王全程跟着,可她还是有些担心,很怕萧璟之会出其不意的恶心自己。 她打扮的时候便很谨慎,穿的衣服戴的首饰都很简单,不过是中规中矩罢了。 等都收拾妥当,外面的车门也都备好了。 这次他们乘的马车华丽异常,周围施黄绫帷幔,夏天乘坐最是舒服了。 苏婵照旧是先等齐王上了车,她才跟上去。 齐王府里的皇城并不远,此时街道封了上,闲杂人等是不能通过的。 待他们过去的时候,早有宫里派出来的太监过来迎了。 进到宫里的时候,齐王也没有下车,早先太皇太后已经从宫里传了旨意,让宫里都要给着齐王方便。 此时天色还早,齐王带着苏婵先是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膝下如今只有三个孙子了,早先她看在娘家的份上偏疼着萧璟之,可自从萧璟之登基后,起初还算把她放在眼里,可渐渐的如同原形毕露一般,萧璟之对她不闻不问的,便连她的侄女柳太后也是飞扬跋扈的不把她老人家放在眼里。 太皇太后哪里受过这个,难免动了些真气,这几日身体便有些不适,如今知道齐王从塞外回来了,还患了眼疾,太皇太后也是念起当日对齐王的疏忽,心里越发的感慨。 这次齐王回来,她便特意下了旨意,让御医让她身边的太监姑姑们都好生的对齐王。 此时听说齐王过来请安,太皇太后拄着凤头拐杖的便要出来。 只是她人还没出去呢,齐王已经带了齐王妃进来了。 待见了太皇太后,齐王便要跪拜行礼。 太皇太后忙伸手扶住了他,见他风姿卓越偏偏眼睛看不到了,太皇太后心里难过,忍不住的掉了几滴眼泪,嘴里可惜的说道:“早知道你会得了眼疾,当日便不该放你去那地方,你年纪这么轻,还是要好好调理将养才是……” 齐王点头应着,语气平缓的回道:“皇祖母放心,我这里一直都在服药,最近身体已经有些好转了。” 太皇太后闻言又往齐王妃面上看了看。 她早先便喜欢这个沉稳的齐王妃,此时看过去,便见齐王妃更稳重了,人也更秀气了。 只是她并不糊涂,宫外的事儿她一直都在留心着呢,早先宫里赐给齐王的那七八个宫里人,原本是为了让齐王开枝散叶的,可没想到到了齐王府没两日,那些人便都被这位好厉害的齐王妃放了出去。 正室夫人不想丈夫纳妾的也不是没有,更何况都是女人,太皇太后怎么会不懂齐王妃的心思。 只是皇家毕竟不是寻常人家,便是他们夫妻再恩爱,也不该如此,更何况他们成亲都一年有余了,齐王妃肚子还没动静呢。 太皇太后也便一脸慈爱的牵着苏婵的手,夸赞道:“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瞧得出王妃照顾王爷辛苦了,如今天下太平,王爷要一面养着身体,一面为我皇家开枝散叶,王妃也要留心看着有没有合适的侧妃,给王爷寻上几个安分守己又可心的。” 诺大的齐王府可不能总是他们孤零零的两夫妻,虽然瞧得出他们夫妻恩爱,便是进来的时候都要手牵着手,可是堂堂齐王府哪能只有一个王妃的。 比齐王年纪还小的淮王,此时都有七八个侍妾了,更别提如今有子有女的好不热闹,这么一比,倒显得齐王府里单薄了些。 早在宫里往外赏人的时候,苏婵便知道了宫里的态度。 而且这态度她还不能有任何不满,这是做祖母的在为孙子着急,而且天下的祖母盼子嗣的心都是一样的,再者,她也的确不像之前似的那么在意了,既然是早晚的事儿,那么早半年晚半年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也便一脸柔顺的回道:“皇祖母说的是,臣妾回去便着人去打听。”   ☆、第70章 同太皇太后闲聊了几句,齐王是内敛沉稳的性子,以前便是个少言寡语的孩子。 如今太皇太后极力亲热,三个坐在一起,倒是也其乐融融的。 只是没多萧璟之便来了。 前拥后呼的,众心捧月一般。 太皇太后也是好久没见他了,乍一听说他来,太皇太后都有些稀奇。 忙让太监姑姑过去迎他。 等他到了,苏婵少不了要从椅子上起身行礼。 在那淡淡的说了一声:“万岁吉祥。” 倒是萧璟之春风满面的,如今正是他得意的时候,如今国运强盛,四海升平。 大胜加狄后,加狄还献上了如花似玉的公主,那公主如今已被他收入宫中,他已经宠幸过几次。 确实不同与中原女子,很有些塞外的风味,他一度都以为自己要忘记那个寡淡的齐王妃了。 可没想到刚听到齐王进宫的消息,他便按捺不住了。 这个时候过来,说是好久不见齐王了,想要看看齐王的眼疾,可他心里明白,他只不过是找个借口要看看苏王妃罢了。 此时远远的看到了,便见齐王妃梳着随云髻,穿着素素静静的。 很奇怪,明明觉着她寡淡,可待看到她后,总有些移不开目光似得,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心魔。 这次过来,他还特意带了加狄献上来的公主,此时他已经封了那公主一个静妃的位次。 那静妃正在受宠,在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比着她在加狄国的。 此时穿的也不是中原的衣服,而是一件用各种漂亮的羽毛织九的百褶彩裙,那裙子随着她的移动,会发出不同的颜色,很是耀眼夺目。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却是不怎么开心,所谓入乡随俗,便是番邦进献上来的,如今进了宫里也该是个正经宫妃的样子。 苏婵也是有些意外,记得这位公主在齐王的后宫里可是没这么刺眼的,大部分时间行事作风都是低调谨慎的。 而且毕竟是战败国献上来的贡品,便是再受宠,也不该是这样的受宠法吧!! 萧璟之回了个意外深长的笑。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坐到太皇太后身边,说道:“皇祖母,您可是不知道,这加狄的公主很是了得,我特意带她过来给祖母看看。” 太皇太后不愿拂了他的面子,敷衍的回道:“都说加狄是番邦地远人稀,并未开化,也不知道静妃有什么要给哀家看的?既然圣上这样抬举,便好好演给我看吧。” 那加狄的公主原本还兴致勃勃想要一展厉害,没料到太皇太后刻意说的并未开化四个字,让她心里不快了下。 她原本便是千娇万宠的公主,如今被当做贡品的献上来,可也是受了恩宠的。 这个时候便跟憋了口气一样的,便开始表演起来。 其实苏婵早便知道这位公主要表演的是什么,上一世这位公主便用这个讨好多齐王。 只是她只是听说过,此时才算是亲眼见到。 而且她也终于明白这公主为什么要穿这样的裙子了。 随着鼓点,她细细的腰肢扭动着旋转着,那漂亮的百褶彩裙好像孔雀的屏一样打开。 她身姿妙曼,跟中原的舞女跳的也的确是不一样,更热情更激烈,也更艳丽。 怪不得不管是齐王还是现在的萧璟之都把她纳到了宫里当妃子。 只是一曲跳完,苏婵还以为这不过是个热场的活动呢,却没料到萧璟之却是话锋一转的,忽然脸冲着她的说道:“朕听人说,京里的闺秀,在出嫁前都会学上一两样乐器,不知道齐王妃学过什么没有,难得聚在一起,都是自家人,齐王妃何不也为太皇太后献上一曲?” 苏婵便愣了下,忙往萧璟之那副得意洋洋的脸上看了一眼。 她能感觉到齐王要为她说什么,只是她很快的回身按住了齐王的手,轻笑道:“王爷,臣妾倒是正想为太皇太后献上个节目。” 齐王虽然看不到,可是她能敲出来他的眉头轻颦了下。 苏婵很快安抚的说道:“我在娘家的时候没学过什么乐器,不过倒是有样东西可以拿出来献献丑。” 她说完便扭头吩咐身边的太监:“你们去寻些干干的细细的沙子过来,用大大的平整的浅色托盘端过来。” 那些太监们都很奇怪,只是王妃都吩咐了,忙都俯身下去准备了。 宫里要找什么很快的,没多会儿盛着沙子的长碟便到了。 白色的地盘。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灯箱,若是有的话效果会更漂亮。 苏婵让人把东西搬到太皇太后面前,沙画这种东西她是以前显得无聊的时候玩过的。 太细腻的还做不出来,但是一般的山水日月却是信手捏来。 而且她做这个也是有原因的。 她先捏着一点点沙子放上去,萧璟之早好奇的不得了了。 只是见苏婵胸有成竹的,他也不好催着问她。 此时见她只是捏了一点沙子,他眉头都皱了起来。 可渐渐的随着苏婵纤细的手指在托盘上动作,他的眼睛越长越大。 几个微不足道的动作,便幻化成河流一样的沙痕,几个不起眼的移动,便可以整成座座高山。 太皇太后虽然眼神不大好了,可也瞧得清楚,而且齐王妃做的这个高雅多了,比那静妃踢胳膊踢腿的,好看许多。 太皇太后也便夸赞道:“真是一双妙手,山川日月栩栩如生,没想到齐王妃还有这样的本事,实在是让人惊喜,哀家在宫里这些年,还是头次看到如此作画的。” 苏婵温婉的笑了笑,随后扭头看向早已经目瞪口呆的萧璟之。 一想到就是此人,让她的父兄浴血沙场战死,就是因为保住他,他们苏家才落得那个结果。 她淡淡笑道:“皇祖母,这只是开头的一点,您慢慢开,我这里还有。” 先是一个小小的轮廓,这次她先画了一个小人。 像是刚降生一样,然后的小孩子在地上爬似的。 太皇太后看得有趣,知道苏婵这是在讲人呢。 渐渐的头发越来越长,变成了个小童的样子,渐渐的又大了些,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 这下萧璟之都纳闷了,不明白苏婵好好的用沙子画这个做什么。 那女子身边有父母兄弟,渐渐的好像那女子到了什么地方。 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门,等那女子进去后,便住到了大门内的房子里。 渐渐的画面越来越大,已经隐隐的能看到整个后宫的模样。 宫门城墙巍峨的大殿…… 萧璟之还在纳闷,倒是太皇太后已经明白了齐王妃的意思,她不由的看了齐王妃一眼。 这孩子看上去温婉娴静,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胆子。 早些的时候因为萧璟之要选采女的事儿,朝堂上便闹的沸沸扬扬的,现在宫里宫外都没人敢提这个,虽然都知道现在不是选采女的时候,可若是萧璟之要做,便是她这个太皇太后都不好说什么。 此时苏婵在画的便是选进宫内的采女的一生。 她是在宫里待过的,知道底层的宫娥,不受宠的宫人受的都是什么罪。 韶华白白的逝去,寂寞空虚,见不到家人,也没有希望,一年比一年老,到最后生一场病便会被抬出去…… 萧璟之只看到后面的时候才渐渐的明白过来。 他不由抬头看向低头作画的齐王妃。 倒是他身边的静妃不懂得那些,还在纳闷的说道:“齐王妃这是画的宫里的女人嘛?” “正是宫里的女人。”苏婵淡淡说道:“静妃娘娘,便是您,千里遥遥的过来,左右都有人尽心伺候,又有圣上的宠爱,可您就不想加狄不想您的父王母后嘛?” 孤客一身千里外,未知归日是何年,这当初可是这位加狄公主最喜欢的诗,如今她是刚来,只怕还不到那种孤单寂寞的时刻,若是多留在宫里两三年,恩逝爱寡便会如此了吧。 这话果然勾起了静妃娘娘的心事,很快的静妃便不再言语,只静静的坐回去,像是想起了什么。 此时画已经画到那个女人被一卷席子抬出了宫门。 苏婵放慢了动作,慢慢的把那女人最后的一点痕迹摸去。 萧璟之有些微楞,他从小长在宫里,从不会细想那些女人的以后,也没觉着那些都是人,对他来说都是玩意一样的。 此时不知怎么的便有些感触。 他收敛了脸上轻慢的笑意,都不知怎么的再看向苏婵的时候,表情凝重了几分。 他喜欢女子细腻的肌肤,喜欢女人穿的花枝招展的围着自己,喜欢在后宫里看着那些女人,所以便想要更多的女人进宫陪着自己,供自己玩乐。 苏婵继续画着,她这次画的更多了些。 手指在碟子上慢慢的转动着,水牛小鸟,各种山水乡村。 萧璟之最远的地方,不过是为先皇送葬罢了。 他小时候听说齐王淮王都被放出去后,他也曾央着母后要出宫。 只是他的身份不同,他是注定要守在东宫的。 他被她的画吸引着,不知不觉的,都不知道看了多久。 倒是苏婵有些累了,她很快的停下来,慢慢的隆起那些沙子。 再抬头的时候,便看到萧璟之好像看呆了一样的正在看她呢。 而就在此时,不光是太皇太后,便连一边沉思的静妃也都看到了这一幕。 无数的目光集中到了她同萧璟之的身上。 众人都是沉默着。 这一幕太不可思议了。 堂堂天子竟然这样看着一位王妃,便是齐王妃做的画再好,也没有一眨不眨盯着人看的道理。 偏偏所有的人都不敢出声,因为圣上的目光,让所有的人都紧张了,他们从未见过圣上用这样的眼光看过什么人。 苏婵心里却是别扭了下,以为萧璟之又犯疯病了。 她现在只能庆幸齐王看不到。 若是看到了,只怕就捅大篓子了。 为了摆脱这种尴尬的情形,她忙出声提醒这个看傻了的萧璟之:“陛下,我画的都是您的江山,您的子民,您一直长在这宫里,如今天下太平,陛下可以偶尔出去看看民间什么样,便是京城内的风土人情也是很有趣的,还有一年四季地里都长的什么,种地的人辛不辛苦,从商的人富裕不富裕,陛下都是可以亲眼看看的。” 萧璟之这才如梦方醒一般,他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看待了,他忙坐回去正色道:“你说的很对……” 说完他便再也说不出别的了,只觉着自己脸上火炭烧一样的滚烫起来。 而且他原本肤色便白,这下便是想掩饰也掩饰不住了,众人都瞧得清楚,这位堂堂天子,坐在宫椅内的圣上,竟然是红了脸!! 苏婵却是没再看他,她刚才这样循循渐进的给他看画,倒不是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只是觉着齐王眼睛已经看不到了。 若是萧璟之一味的胡来,民不聊生的,不如现在她用作画的方式劝谏他几句,让他收收心。 而且他人虽然不好,可其实到了最后兵临城下的时候,他也是迸发了一些为君者的气魄的,倒不都是一味的无能。 苏婵做完这些,便又回到齐王身边,安静的守着齐王。 太皇太后静了片刻,才想起什么,忙要继续同圣上说什么。 倒是萧璟之忽然坐不下去了,忙着起身告辞。 一时间众星捧月的,宫妃宫娥太监的都随着圣上走了一批。 到这个时候苏婵也不好久留了,齐王也很快的的起身准备告辞。 太皇太后也没强留,只是在齐王妃的脸上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眼,看的苏婵心里都有些发憷了。 太皇太后才收回目光。 等人陆续走后,宫里的姑姑见太皇太后脸色不好,忙要伺候着太皇太后去休息。 到了寝室的时候,便说道:“太皇太后是哪里不舒服嘛,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太皇太后摆手道:“不必了。”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因为这姑姑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她也不瞒这姑姑,便叹息一声说道:“哀家只是在后悔……” “后悔?”那姑姑还是头次见太皇太后如此,不由凑过去,小心的问道:“太皇太后这是……” “哀家只是后悔当日不该把圣上的婚事托给柳太后,如今想来也是哀家疏忽了,没料到苏家能养出那样的女儿……” 姑姑明白的点了点头,她今天看着也是觉着苏王妃进退有度,识大体很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便附和着:“那苏王妃不管是长的还是性子都好,只是现在宫里的皇后也不错,太皇太后……” 还没说出要劝的话呢,太皇太后已经不耐烦的摆手道:“你懂什么,如今的中宫圣上自然没说过什么,可你也瞧见了,那位中宫哪里能收住圣上的心,可那苏王妃……” 后面的话太皇太后不便说下去了。 姑姑却跟被点醒一样,立刻便明白太皇太后在可惜什么了。 那位圣上自从登基后,除了贵德淑贤四位妃子外,又接连提了三四位妃子,后宫的人也多,今天宠那个明天宠这个的,可细细想来,却没有哪一个被他那样看过。 他看那些宫妃的眼神都像在看个物件,可是在看齐王妃的时候,却…… 姑姑也跟着叹了口气,如今也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可惜了,若是换成了那位做中宫的话,至少会有个人能劝住圣上,不让圣上那么荒唐…… 兴许还能在宫里看到帝后恩爱呢,哪里会是如今的情形。 她们这里说着,倒是苏婵随齐王正准备上步辇。 这会儿的齐王比来时沉默了些。 苏婵怀疑是自己刚才作画的时候冷落了他,毕竟别人都能看到,唯独他是看不到的。 她也便哄着他一样的,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轻轻画着:“王爷,臣妾刚才不是有意要忽视您的,实在是想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现一二,来,我这就在您手心上画,您猜猜看我画的是什么?” 说着她便画了一只兔子。 齐王却没有陪她玩猜兔子,而是面色平静的问她:“你可会画心?” 苏婵便有些意外,不过心是最好画的,她随手一勾便在他手心中间勾了个心的轮廓。 他静了片刻,就在苏婵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什么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握住她另一只手的。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他照着她之前画的轮廓浅浅的画了出来,语气平和的说道:“这是我的真心,你要收好。”   ☆、第71章 苏婵微楞了下,很快把手掌小心合上,捏成拳头状的,不管他日后会怎么对她,可此时此地,她没法不感动。 她把那手心放在自己的心口,轻轻说道:“殿下的心,臣妾一定收好,小心的收在心上,时时想着念着,绝不敢忘。” 齐王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可他的手很暖。 车内光线不多,苏婵能够感觉到,他便是眼睛看不到,那双眼睛也是耀耀生辉说完这话两人都没再说别的。 齐王好像没发生过这事儿一样,一路上都很平和安静。 到了王府,他也没再说别的什么,照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反倒是苏婵总有种做梦似的,感觉甚至看着他清俊冷清的面孔,都会忍不住的想,那句话不会是她的幻觉吧? 这么过了一夜,到了第二日,因为想着苏府的事儿,她早早的便起来,同齐王说了声,便去娘家了。 倒是她母亲一听说她来了,忙到二门那迎着她。 苏婵许久没回过娘家,此时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都觉着亲切。 她母亲更是亲自过来挽着她胳膊,上下的打量她。 她便笑着同她母亲闲聊了几句,待进到暖阁的时候,她母亲想起昨夜她入宫的时候,便问了她几句。 苏婵这才想起什么,而且正好她想找人商量商量,便把太皇太后说的那些,告诉了她母亲。 她母亲听罢不由的叹息一声,看来苏婵肚子没动静这事儿不光是她在着急,便连太皇太后那里都上心了。 苏婵若是能自己生,何苦去包养别人肚子里的,只是如今太皇太后都说了话了,更何况王爷身边也的确没个伺候的,怎么想也是不好看。 而且卢大夫的诊断苏母也是知道的,苏婵且要将养好一阵了,这几年只怕都要不到孩子。 与其让王爷太皇太后都对苏婵有了不满,倒不如这个时候主动的为王爷找合适的人选,还能落下贤惠的名声。 苏母便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太皇太后这是在点你呢,母亲早便觉着不妥当,看来还真是没猜错,太皇太后岁数大了,急着见曾孙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你嫁到齐王府也有阵了……” 她叹息一声,“只是选姨娘这事儿,若是选不好便如同引狼入室一般。” 说罢苏母想起什么,忍不住的望了望院子里的香寒,那孩子一直忠心耿耿的,样子也过得去,苏母不由动了心,提议道:“我这里倒是想到个合适的人选,不如你让王爷把香寒收了,那孩子我看着是个忠心厚道的,怎么也是咱们府里长大的家生子,想必日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苏婵却是想也不想的赶紧拒绝道:“使不得,我还想着日后放了她出去嫁个正经人家做正室呢,虽然给王爷做妾室也不算辱没她,只是……” 在这个时代虽然有些可笑,可她还是盼着这小姑娘,能够她正正经经的嫁个人,过举案齐眉的日子,她在这个世界妥协了很多东西,甚至连自己的婚姻她都妥协了,可是她所做的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让她身边的人幸福嘛,更何况她也不想她同香寒的关系变的那样不堪。 她母亲知道她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做人娘亲的也不想女儿受这个苦。 只是便是苏老爷也是收过妾的,只是那妾身体不好,早些年一病去了。 当时自己年轻,在苏老爷纳妾后难免捏酸,可是又不好让人笑她善妒,只能做着大方的样子忍着,再来那妾也的确是通情达理的良家女子,很是知道进退,便是在她面前坐一坐,都是坐在凳子上,从不敢坐椅子。 她现在也不敢奢求别的,只求着女儿能找到这样厚道本分的妾室,这样她女儿在王府里才能过的顺遂些。 苏母也便叹息一声道:“我去帮你打听打听,若是有合适的人选,我先帮你留心看着。” 苏婵迟疑了下,虽然觉着还不需要呢,可母亲能说出这样的话,多半也是想了许久的才下的决心,她也便先虚应着点了点头的:“不急呢,母亲慢慢看……我这里也在调养身体,兴许过不了几日便能有了呢。” 她母亲听了这话赶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念着:“菩萨保佑,赶紧保佑我家苏婵早早的怀上男胎吧,若是真能顺利有孕,我这里天天烧香拜佛吃斋诵经,绝不失言。” 苏婵也不想她母亲一直担忧,又在苏府里陪了她母亲用午膳。 天色渐暗的时候,她才回王府。 待回到王府的时候,便听见府里的内侍说,齐王在前厅款待外亲呢。 那外亲还能是谁,只怕还是那位舅舅! 估计一方面是过来探望王爷的眼睛,另一方面又是来打探齐王表妹的婚事。 原本在她母亲那里,两个人便说了好久的妾室,这个时候一回来,又听见未来的淑妃在王府呢。 苏婵便有些避一避,她也便没往前厅去,而是径直的回了寝室。 等回到寝室休息了片刻,大约是外亲走了。 亲王这才往她这边过来。 他眼睛看不到,过来的时候是被人引着的。 他眼睛瞧不见后,走路很不方便,也是怕被什么碰到。 苏婵便给他找了一根拐杖,让他在房里的时候可以用用,他最近倒是用顺手了,去的时候也喜欢拄着那拐杖。 而且除了她以外,他很不喜欢别人牵着他走路,大部分时间都是那些小内侍战战兢兢的引着他。 时间不早了,既没留外亲用膳,苏婵自然就要陪着他一起用晚膳。 苏婵也便迎了过去,牵着他往房间内走,嘴里同时叮嘱着:“王爷仔细脚下,还有四五步便道房里了,您慢些,小心门边……” 等牵着他的手进到寝室后,她才下令让人去传膳。 倒是等着晚膳的时候,苏婵又想起白天的事儿,便试探的对齐王说道:“王爷,我今天回我娘家,跟我母亲说了为您纳妾的事儿,反正咱们还要在京内住几日,我这里慢慢打听着,我也拜托我娘家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王爷这里若是遇到喜欢的也可以说与臣妾听,臣妾都会为王爷办妥。” 她说这话的时候总归是心里别扭些,很怕在他脸上看到无动于衷或者是一脸期待。 她也便故意低头装着品茶的样子。 齐王那也没有出声,苏婵也不敢抬头看。 她只能胡乱的想着,他是在想人选呢,还是觉着没必要呢? 不管怎么样也要回句话的啊,他这样什么都不做,不说,反倒让她心里发毛。 一时间房内静的很,她等的头皮都要发麻了,也没等到什么,就在她憋不住的要抬头看他,再问他一句的时候。 倒是外面很快传来嘈嘈切切的声音,陆言少有的一脸失措的走了进来,躬身回道:“王爷,外面有贵客来访。” 苏婵被这么一打岔,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而且很奇怪,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齐王倒是想到什么似的,他的眉头轻皱了下,随后对她淡淡说道:“你先用膳,我过去看看。” 苏婵哪里放心的下,陆言那个人她是很清楚的,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惊讶的人。 等齐王走后,她忙叫了外面伺的春晓进来。 春晓最近在王府里什么都摸熟了,此时见王妃叫自己,春晓忙应道:“王妃,奴婢这就去看看前面是谁来了。” 说话间春晓便去了,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春晓才从那头过来。 而且回来的时候跟陆言一样,样子有些微妙,像是被什么惊到一样。 苏婵这下更诧异了,忙问她:“你是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 春熙小心翼翼的回禀着:“奴婢没有进去,外面早有许多护卫守着呢,奴婢是问了膳房的人才知道的,听说是圣上微服过来,在花厅内正同咱们齐王闲聊呢。” 本朝皇帝微服私行不算新鲜事儿,中间到王府叙叙兄弟情更是没什么意外的。 只是这个时候到齐王府有些特别。 更何况这两个兄弟能有什么要谈的。 她忍不住的想,难道那萧璟之疯了不成,大晚上的是是为了她过来的? 这念头刚一兴起,苏婵便赶紧摇了摇头,她怎么也跟着萧璟之疯了,她何德何能让那种有了无数女人的男人,大半夜的跑过来。 再者难道不怕犯了齐王的忌讳嘛? 这也太胆大枉为不知好歹了!! 且不说齐王早晚会反,便是他如今眼睛看不到不想反了,有这么位兄长,只怕也要被逼反了。   ☆、第72章 苏婵在后面随便用了些晚膳,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齐王回来,她正在忐忑中,倒是前面终于来了消息。 王爷身边的人过来,躬身回禀着:“王妃,王爷请您过去。” 苏婵忙往外走,本以为是要去前厅的,却没想到那人领着自己去了后花园。 那地方如今倒是漂亮的很,园子里的花都开了。 等到了花园内,苏婵这才看到齐王正在湖心亭内。 齐王还真是好意境,竟然是带着圣上在湖心亭内坐着呢。 这个湖心亭还是她嫁进王府后才建的,只是建成后她已经随着齐王回了贺北。 香寒提着灯笼,在前面照着桥小声说着:“王妃注意脚下。” 王府里的湖可是不浅的,到了这个季节,这湖面便会开一种粉色的荷花,很是漂亮。 苏婵从桥上走过去,待到了湖心亭内,便见里面除了齐王圣上外,还有个躬身的太监在那伺候着。 那太监是萧璟之带来的,倒是齐王身边也带什么伺候的人。 苏婵心里便有些诧异,王爷眼睛看不到,此时也不带个人过来,若是需要什么,难道还要现叫人吗? 等她再过去些,便看到湖心亭内的石桌上正摆着棋盘呢。 这是两人要下棋? 苏婵过去的时候,挨着规矩,对着萧璟之轻轻的福了福道:“苏婵见过圣上。” 萧璟之早在她出现在园子里的时候,便一直在留心她。 从她从桥那面过来,到如今走到眼前,他的视线都没离开过。 现在见她冲自己拜了拜,他便面带笑容的回道:“苏王妃不必客气,赐坐。” 说完他身后的大太监便动了起来,亲自为苏婵搬了个绣墩过来。 只是那绣墩放在的位置有些太正了,正好在齐王同萧璟之中间。 苏婵便有些为难。 恰在此时,倒是一直目不能视的齐王开口了,淡淡道:“你坐到我身边,为我执子。” 苏婵立刻便明白,齐王为什么叫自己过来了,原来下棋的时候,需要有人帮他放棋子。 而且听了王爷的话,香寒也忙把绣墩挪了个位置,往王爷那放了放。 苏婵这才坐下。 这下亭内的人都不再出声,只能听到棋盘打开的声音,还有落子时的清脆声。 她是很清楚齐王的棋艺有多高超的。 再者她是会下棋的人,一眼便能瞧出来这棋面上的杀气。 她本以为萧璟之是个酒囊饭袋呢,没想到萧璟之也是棋中的好手。 不过想来也是,萧璟之怎么也东宫里出来的太子,在那些名师耳濡目染的又能差到哪去。 看着萧璟之的行棋手法,她扪心自问若是她自己应对,只怕她早已经落了下乘,输的丢盔卸甲了。 倒是齐王一味避让,也不知是有何用意。 她一面想一面捻起黑棋,轻轻落下。 她的手指纤细漂亮,萧璟之看到了,情不自禁的说道:“苏王妃的手好巧,朕还想再看一次你用沙子做的画。” 苏婵心里便是一讪,很不喜欢他落到自己身上的那个目光,她怀疑在场的人,包括香寒都感觉到异样了。 幸好齐王在旁淡淡开口道:“皇兄,该你了。” 萧璟之再一看棋面,便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却不想到这萧昭德倒是形成了合围之势。 萧璟之感觉严阵以待,只是再走了几步后,不仅没有宜处,反倒越发的受困了。 萧璟之沉吟半天,知道自己这一局是输定了。 他没料到自己会输的如此狼狈,他终于从棋盘上抬起头,凝神看向齐王,语带双关的说道:“皇弟倒是厉害,是朕疏忽了。” 他刚才见了苏王妃,一时间心摇神驰的,也是有些分心。 这个时候他身边的小太监,忙过来重新把棋盘整好。 萧璟之一指那棋盘,又道:“三局定输赢如何?” 苏婵知道他是个输不起,这是试图要板回面子呢。 而且他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赢他。 只是那些人都不是萧昭德。 齐王语气平缓,淡淡回道:“正有此意。” 苏婵又捏着棋子同萧璟之对弈。 从棋子上很容易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萧璟之这个人别看岁数不小了,又是天子之尊,其实很没有耐性。 一旦着急起来,便会乱下一气,这一次他下的还不如上一局好呢。 苏婵起初以为齐王一定会很快的赢了萧璟之,可慢慢的下了几步后,她便隐隐的琢磨出来了。 这位齐王还真是胆子大的不得了,竟然在棋盘上几番调侃萧璟之。 每一次都是要赢的时候,放萧璟之一条生路,在萧璟之全力以赴反击的时候,又轻描淡写的给萧璟之按住了抽打…… 苏婵看了都觉着心惊肉跳,这简直就是在戏耍这位萧璟之呢!! 便是自家兄弟,可也有长幼之分,更何况萧璟之压根不是个做大哥的,又不能输。 这一盘棋还不算下完呢,萧璟之果然便恼了! 见已经回天无力,他气的便把棋盘掀翻在地。 苏婵正专心致志的为齐王执子呢,猛的一见棋盘被掀在地上,那些棋子四零八散的散了一地。 这一下不光是萧璟之身后的太监吓的都跪下了,苏婵也是被惊了一跳。 天子之怒可是了不得的!! 苏婵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一盘棋,生出这样的气来!! 她紧张的便从绣墩上站了起来,一时间脸色都白了。 倒是齐王还稳稳的坐在那,态度自若的很。 萧璟之气急败坏的,便在亭子内跺了两步,大约是想找个什么重话训斥齐王,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个齐王的错处。 总不能真说你竟敢赢朕这样丢人的话吧? 这湖心亭为了漂亮,因又荷叶映衬,建造的时候,四周没有设围栏。 此时萧璟之这么急躁的一走,便出了岔子。 他光顾着生气了,并没有留意脚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忽然便到了湖心亭的边上,身体跟着一歪。 苏婵离得他近些,眼瞅着他就要掉到湖里去,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拽了下他的袖子。 她的本意只不过是不想他掉进去,为了避嫌还特意只拽的他的袖子。 却不曾想萧璟之竟然在被她拽稳后,居然不老实的凑了过来,就着她拽他袖子的样子,袖子一转,便要把她卷到他怀里。 苏婵哪里会让自己吃这个亏。 她气的便往后倒了步,苏婵也是太急了,压根没留意到自己刚才站的已经靠边了。 此时这么一倒,人便后倾了下,瞬时她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下一刻,水便没过了她的身体。 萧璟之看的清楚,一见苏王妃失足掉了下去,他人都慌了,他是不会水的,便急的喊道:“你们还傻站着敢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人!” 说话间他身后跪着的那些小太监们忙都从地上起来,正要往湖里去救人,待过去的时候,便见湖里的苏王妃早已经被人抱了上来。 一直坐在石凳上的齐王,不知道什么时候闻声跳了进去。 苏婵正在湖心亭边呢,他很快的抱住了她,把她从水中托了出来。 刚入水的时候,苏婵被呛了一口,眼睛鼻子难受的厉害,脑袋更是酸疼酸疼的。 迷迷糊糊的在水中,觉出有人在抱着自己,她早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伸手便抱了上去。 浮出水面,她剧烈的咳嗽几声,这才看清楚抱住自己的是谁,齐王也跟她一样浑身湿漉漉的了。 而且他眼睛还是瞧不见的呢,如此冒然进到水里救她,可是很危险的。 苏婵不由的眼泪汪汪的说道:“王爷,苏婵给您添麻烦了……” “不碍事,我抱你去暖阁休息。”齐王抱着她上到湖心亭后,也没多做停留,便又要抱着她往暖阁而去。 倒是萧璟之一脸的焦急,正要过去看看情况。 可齐王动作很快,他眼睛虽然看不到,可他已经唤了身边的人过来,让人引着他往暖阁去了。 一时间萧璟之又气又恼,可又不想早早的离开,忙着人先去打探苏王妃的情况。 齐王走的很快,苏婵一直被他抱在怀里。 她刚才被水激的面色潮红,夏天的湖水虽不会太凉,可好好的失足掉到水里,苏婵怎么想都觉着丢脸,而且也是忍不住的怄气。 她什么不好做,干嘛惹这等闲事,早知这样便让萧璟之进去灌几口水好了!! 等齐王抱着她到了暖阁后,香寒早把要更换的衣服找了出来,伺候着王妃换上。 刚才进到水里,她的头发被水都浸湿了。 这个时候香寒为她把发髻解开,又拿了干的帕子为她擦头发。 幸好在路上的时候,齐王让人找了披风给她,她倒是没有受凉。 不过齐王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着人为她准备了发寒的汤药。 没多会儿熬好的汤药端了上来。 苏婵知道这是齐王担心自己,此时的齐王已经换好衣服过来了。 如同不放心一样,他还伸手试图要摸摸她的额头,只是一时间找不准位置。 苏婵忙伸手握着他的手往自己额头按,然后轻柔的安慰道:“王爷,臣妾没事儿的,今天天气本来就热,臣妾也没觉着受了风,等药喝下去估计就无碍了。” “你晚上都用了什么膳?”没想到他竟然忽然想起问她这个。 苏婵便楞了下,她出去前满腹心事担忧的,对着再多再精致的晚膳都没胃口。 这个时候却不知道怎么的,被他一提醒,她还真觉出饿了。 苏婵也便笑着回道:“也没觉着用的少了,不过王爷一问,到底有些饿了,王爷也陪着臣妾用一些吧。” 说着苏婵便吩咐了香寒一声。 香寒很快出去,没多会儿便带着膳房的人进来了。 虽然是夜宵,可膳房很有心,给端上来的都是很用心的菜点。 七彩冻香糕、芝麻凤凰卷、酥炸鲫鱼、素笋尖、荷叶鸡、金饼熬茄子、彩玉煲排骨…… 只是那道七彩冻香糕齐王看到后,又让人撤了下去。 苏婵知道他是怕自己刚落了水,这样的东西克化不动。 她也便夹了一点鸡丝银耳放到他的碟子里说道:“王爷想必晚上也没用好膳,多用些吧。” 他们这里温情惬意的,倒是萧璟之等了好一会儿的消息,知道苏王妃无碍后。 萧璟之也不好再拿齐王的错处,他讪讪然的回到宫里。 这个时候太皇太后也听到了圣上去齐王府的消息,太皇太后便觉着心悸的厉害,忙召了御医过来诊脉。 她是真上了火的,她这么大的岁数,最不喜欢看到的便是同室操戈,偏偏萧璟之太糊涂了,那齐王妃能是他放在心里的人。 便是看到了喜欢上了,也不该是如此大模大样的跑去齐王府里。 如今宫里但凡有眼睛的都猜出了一二,这让中宫皇后,这让她,让柳太后,让齐王,让这满朝文武的脸面往哪里放!! 等御医开药方的时候,太皇太后琢磨了一会儿,悄声对身边的大宫女说道:“你把那御医引到偏僻的地方,如此这般的同他说,告诉他这是哀家的意思,让他照着办,等药熬出来,你亲自送到齐王府里,要盯着那齐王妃把药喝下去……” 这话一说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都惊呆了,吓的便跪在了地上,全身直抖的说道:“太皇太后这可使不得,那是齐王妃啊,受封在册的齐王妃,若是因为这一碗汤药,只怕齐王……” 太皇太后没料到,这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大宫女竟敢不从命,她怒道:,“你懂什么,那齐王妃哀家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如今要跟齐王争的不是别人,是天子,是哀家那最不成器的孙子!!”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哀家这是为了后宫,为了朝廷,为了齐王才下的这个狠心,齐王若是要恨便恨我这个祖母吧,可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他好,世上能做齐王妃的女子多了,可唯独苏婵不行……圣上自小没这么对过什么人,他那孩子便是有百般的不好,可哀家知道,他这是动了真情入了魔了,他管不了他自己,她母亲也管不住他,全天下能做这事儿的也便只有哀家了,哀家这一碗药下去,你以为只是齐王会恨哀家吗?去吧,告诉御医,就说哀家听说齐王妃落水了,特意从宫里赏了药出去,让他把事情办好,哀家自然有东西赏他……”   ☆、第73章 苏婵陪着王爷用了夜宵。 到这个时候她身体终于是缓了过来,人也精神了很多。 之前怕她受风,暖阁内的窗子都是关着的,毕竟是夏夜,一直关着窗子房内也是闷得慌。 苏婵也便命人又把窗子打了开。 晚风袭来,带着阵阵花香。 外面不管是花草还是树木都是幽静漂亮的,再知道隆锦帝已经回去后,苏婵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本想同王爷再说些什么的,可天色很晚了,她担心王爷的身体,也便柔声说道:“王爷,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歇息吧。” 话音刚落,倒是很快的听到有小太监,站在窗外高声回禀着:“王爷,王妃,刚宫里来人,太皇太后知道齐王妃落水后很是担忧,特命慈宁宫的大宫女带了药过来,现在人正在前厅候着呢。” 苏婵便愣了下,不明白这是怎么的,怎么自己落水的消息能传的那么快。 她正要起身呢,倒是齐王轻轻按着她的手腕淡淡道:“不用过去。” 随后他扭头对门外吩咐:“把人领过来。” 那小丫鬟应了一声下去了,没多会儿引着一个三个穿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 领头的便是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她身后则带了两个伺候的宫娥,一个提着药匣子,一个拿了几样宫里的点心。 大宫女见了王爷王妃,忙跪在地上行了礼,等行完礼才从地上起来,嘴角含着笑的说:“王爷,王妃,今儿个晚上太皇太后身体有点不舒服,原本是召了御医号脉的,后来听说王妃不小心落了水,太皇太后很是担心,忙让御医也捎着开了药方,这个时候熬好了,奴婢亲自送了过来。” 说完那大宫女便对身边的宫娥使了个眼色,那小宫娥忙把药匣子打开,取了药碗。 这碗药来的时候,大宫女特意叮嘱过,让她千万都要提好,若是有个不好的,她也不用活着回宫了。 等药匣子打开,大宫女便往内伸手,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那碗黑乎乎的药。 她们来的快,那盛放药碗的药匣子又是特质的,所以摸起碗边还是热得呢。 大宫女转身便要去亲自为王妃喂药。 她这么做的时候,她身边那个捧着果匣子的小宫娥也凑前一步。 苏婵原本只是意外,这个时候忽然便心里绷了下。 诧异的往大宫女脸上看去,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且不说太皇太后怎么会这么快知道,便是知道了,难道王府里便找不到个大夫嘛? 如此大费周折的送药过来,她心里犯了嘀咕。 可这是太皇太后赐的药,她有什么理由不喝?! 倒是她正为难的不想接那药碗的时候,原本该在外面伺候的香寒,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等看到大宫娥手里端的药,香寒几步走了过来,脸上虽然是笑的,可苏婵细心的注意到香寒的手都是哆嗦的。 香寒几乎是挡在了她面前,嘴里一边说着:“怎么敢劳烦姑姑您,让奴婢来吧……” 说着便去接那药。 原本房内没有香寒这个人的,忽然跑出来这么一位,大宫女一时不察,手中的药碗便歪了下。 香寒顺势去接,那手说是去接药碗的,可是直顶顶的过去,瞬时那药便被她的手顶的洒了一多半出去。 香寒立时跟做了多大的错事一样,吓的便往边上躲,这一躲倒好。 正巧碰到那位端点心的小宫娥手臂上,小宫娥一疼,手中的盘子应声落地,一时间点心果脯滚了一地。 香寒这才赶紧跪下,止不住的磕头告饶道:“是奴婢不好,奴婢笨手笨脚的,坏了太皇太后赏的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说着香寒举起手里便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苏婵再迟钝也都明白了,香寒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何曾是这样莽撞不会做事儿的。 再看香寒如此夸张的自抽耳光,她瞬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正要去拦香寒,倒是一直都未做声的齐王终于开口了,“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下去。” 香寒闻言头也不敢抬的便往外走。 倒是还留在暖阁内的大宫女脸都惨白惨白的了,望着撒了一地的药,滚的到处的点心,大宫娥哭都哭不出来。 临出宫的时候自己做了各种准备,选了最稳当的两个小宫娥,没想到还是被那么个鲁莽的丫鬟坏掉了。 而且大宫娥在宫里待了多少年了,这种事儿还不明白吗,只怕是齐王府里的人起了疑心,故意找人坏了药的。 一想到这个,大宫女更不敢多留了,忙躬身小心翼翼说道:“王爷王妃,也是奴婢办事不利,把药糟蹋了,奴婢还要回宫复命,王爷王妃也请早些歇息。” 齐王淡淡回道:“你回去复命,太皇太后身体不好,你要多劝着她,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还是要颐养天年才是。” 大宫女心里一紧,此时更是不敢多言了,一面点头应着,一面往外退去。 等到了外面,大宫女的后背都湿透了。 没想到这药送的倒是把她的半条魂都要吓去了。 她那边回去复命不提,倒是苏婵在房内望着地上泼洒的东西,有些出神。 在她出神的时候,她房里原本有些丫鬟的,那些丫鬟们忙过来打扫的打扫,清理的清理,没多会儿地上又是干干净净的了。 齐王听见房间又静了下来,便摆了摆手,让那些伺候的人出去。 一时间房内便只有苏婵同他了。 苏婵虽然有千言万语,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确认,难道要问你亲祖母要药死我嘛? 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也不能说宫里的太皇太后狠毒,而是宫里的人不都是如此处事儿嘛。 只怪她倒霉,好好的惹到了萧璟之。 想起那些,又想起刚才齐王的反应,苏婵心有所感,她什么都没说,便凑到了他面前,把头靠在了他的怀里。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他眼睛看不到,都是她引着他走路,伺候他饮食起居的。 而且……她很清楚,自己自从知道总他在防着她后,她便是再想掩饰,也忍不住的少了这些亲昵。 现在靠在他的怀里,她竟然都有些忘记依偎着他是什么感觉了。 本以为他如今身体不方便,都是她在照顾他,此时她才发现,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也都只有他照顾自己的份。 她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沉默着。 倒是很快的他伸手轻抚了下她的头发。 他以前便喜欢这样,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个时候他的动作更是轻了许多,她的发髻被他解开,头发滑落着,如同瀑布一样展开。 她今天真是累到了,不管是难缠的萧璟之,还是宫里藏的如此之深,心肠如此狠的太皇太后。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有些始料未及,偏偏这一切跟上一世她所要面对的都不同! 上一世的萧璟之还是他们苏家豁出去一切,誓死保卫的君主,那位太皇太后,她则只在宫里见过一两面,唯一的印象便是太皇太后很慈祥很和气…… 他的手掌好像有安抚的作用,渐渐的她便不那么累了,她脑子也是空空的。 眼皮更是有些沉沉的,不知不觉的苏婵倒在他的怀里睡了去。 齐王轻轻抱着她蜷曲的身体,慢慢的把她抱起来,抱到了罗汉床上。 第二天苏婵迷迷糊糊的,便觉着外面有些吵闹似的。 王府里,她同王爷住的地方最是安静的,下人们轻易不敢过来,便是过来也都是轻手轻脚的。 如今天也便刚亮,她便觉着外面切切嘈嘈的,她不由的睁开眼睛,起身往外看了看。 倒是她这里一动,很快的,外面的香寒听见了动静,忙走了进来,福了一福的说道:“王妃,您醒了,昨儿个王爷特意吩咐奴婢收拾王妃您要在路上要用的东西,今儿一早奴婢便着去去收拾了,刚刚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不知王妃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奴婢好一并去准备。” 苏婵听的便是一楞,忙问道:“这是做什么?” “要回贺北啊。”香寒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拿起衣服,准备喂她穿好,一面穿一面细细的打量王妃的脸色。 见王妃脸色还好,香寒又忍不住的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见王妃额头也没有烫,香寒这才放下心来。 倒是苏婵有些意外,没想到一觉醒来,王爷下了这种命令。 不过总留在京内也是麻烦多多,不管如何贺北天高皇帝远的,也是自在多了。 随后她又想起什么,赶紧抬头看向香寒,小声问她,“对了,我有话要问你。” 香寒脸上便紧了紧,也同样小声回道:“王妃是要问奴婢昨晚的事儿嘛?这事儿奴婢也是想不透,昨晚奴婢原本在外面伺候,忽然陆总管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把奴婢拉到廊下,交代奴婢无论如何都要拦住王妃您喝那碗药,奴婢这才慌慌张张进到房的,奴婢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奴婢只知道,不管对错,王妃您少吃一碗药不碍事的,奴婢大不了豁出去被打一顿板子……” 苏婵还以为小姑娘是知道了宫里的情况,现在才明白香寒也是稀里糊涂进来拦药的。 苏婵也便拉住她的手腕道:“难为你了,你别再多想这事儿,也别说什么,只当没昨晚的事儿,以后咱们啊事事处处小心便是了。” 香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什么:“王妃,今儿个一早,倒是陆总管又找到了奴婢,交给了奴婢一套银碗银筷子银杯子,让奴婢在路上的时候只用这套餐具给王妃盛饭递茶,奴婢……“ 香寒很谨慎的问着:“奴婢也不知道要不要用……” 苏婵知道这是香寒在疑心陆总管呢。 她淡淡笑道:“我虽然不喜欢陆总管,不过他的话你照做便是,他是不会害我的。” 不管是从王爷那论,还是自己对陆言的种种了解,苏婵都知道若说王府里有什么人,是她最放心的,香寒属第一,那两个她从苏府里带出来的丫鬟属第二,这第三则非陆言陆总管莫属不可,便是齐王,都要排在陆言后面呢。 毕竟她真的是太了解,也太明白他了,如今的陆言是绝对不会害她的。   ☆、第74章 等收拾妥当后,苏婵随着齐王轻车简行,因为带着东西的车马都在后方呢,并不随行。 他们这一路倒是行的轻快。 等车门出了京城的时候,外面车走的很顺。 而且一路上都有地方官员在款待他们,早早的便有人过来迎着,到了地方也都是准备了各地的特色鲜菜。 正好又是夏季,正是瓜果都熟了的时候。 苏婵原本便喜欢甜食,这个时候看到下面的人进献上来的金藤葡萄便觉着新鲜。 忍不住的多吃了一个。 除了这些外,等离得京城远些的时候,还又吃到了一些更有趣的东西。 蜜饯德阳梨、蜜饯白菱角、蜜饯左滨槟子、龙舟镢鱼。 苏婵在王府里见的多用的多,可是偶尔吃到个新鲜的也是觉着可心。 尤其是各地官员这次很贴心,早早的便把住所都准备出来了,有的时候提前了十多天半个月便准备好了。 住的地方都是花团锦簇好不漂亮的。 只是苏婵这么过了一段时间,连走了三四个地方后,忽然觉着不大好起来。 总觉着这一路排场有些过了,而且也太奢华了。 她留心到不过是那么个小小的府衙,居然还拿了上等的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宝光珍珠珊瑚树、饕餮纹玉如意枕给她用。 那么一个小小的地方哪里会有那样上等的东西,别是搜刮了什么民脂民膏的讨好她吧? 如实如此可万万使不得的!! 苏婵再坐到马车内的时候,也便略带忧虑的同齐王说道:“王爷,臣妾发现这一路上,这些官员很有些不同,记得上一次臣妾随着王爷回贺北的时候,虽然驿站官员各地衙门都有款待,可也没有这样兴师动众的,难道是因为王爷这次克制加狄有功,那些官员才特意如此嘛?” 说完她不由的看了看齐王的表情,齐王倒是表情淡淡的,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想法意思。 她不由小心翼翼的说道:“若是如此的话,还是不用那样浪费了,毕竟只是落落脚而已,开始觉着新鲜,可后来想起如此的奢华,臣妾心里也是有些过意不去。” 齐王听她说了这话才道:“王妃多虑了。” 然后便不再说别的。 苏婵越发的奇怪起来,总觉着不光是地方官员的态度怪怪的,便连齐王的态度也让人捉摸不透似的。 这一天他们赶路赶到晌午的时候,又到了一处地方落脚。 那地方不是什么衙门,而是一个很大的庄子。 苏婵以为离开了衙门,这里的庄主未必提前准备,却没料到这一次那庄主竟然比之前的那些官府的人还要夸张,早早的便派人在路口守着了。 这大夏天的,怕他们累到还晒到还特意搭了结实漂亮的凉棚。 等苏婵他们驾着马车过去的时候,便看到那些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磕头道:“小的们给齐王磕头了,祝齐王齐王妃事事顺心万事如意……” 马车旁伺候的陆言不知道怎么的,皱着眉头的回道:“行了行了都起来吧,你们倒是来的早,这是等了几日了?” “小的们等了七八日了。”说着最机灵的一个好像官家样的人便对身后的人使眼色。 一时间帮着牵马的牵马,帮着拿行李的拿行李,人一多都显得乱糟糟的了。 在苏婵准备下车的时候,便听外面的香寒一边搀扶自己一边说着:“王妃,奴婢刚才打听过了,这庄子叫谢家庄,庄主以前也曾在朝廷做过官,老夫人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如今一家人隐居在这里,算是书香门第,这次听说王爷打此路过,便早早的派人等着了。” 苏婵还是觉着古怪,每次齐王回贺北都是这条路,若是有心结交也不会到这个时候才巴结。 不过附近也的确不好找到落脚的地方,庄主又如此热情,苏婵也便随着香寒下了车。 等下了车后,她又略微等了等齐王。 齐王下车后,她小心翼翼的牵着齐王的手,随着前面引路的人又乘了轿子。 到了庄内的时候,苏婵便发现这庄子还真是依山而建,山带着一股灵气,建筑如同半隐在山中一样,很是幽静祥和。 庄主早早的便迎了出来,是个细长脸的中年男人。 住所是早安排妥当的,香寒进到里面,稍作打扫便能进去了。 而且进去后,苏婵便看到几案上正摆着一盘果子呢,那果子红彤彤的,各个都是一般大小,看着像是很常年的杏,可是又觉着不大像,这杏的样子更圆,颜色也更深些。 如今她是不敢随便乱吃东西的,都是由王爷放到她身边的,一个试膳姑姑先用过了,她才会用。 那姑姑随着进到里面,也看到了那盘果子,忙走过去,选了一个先试了试,试过觉着无碍后,又有香寒用银叉叉了,检查过没问题后,才会进献到她面前。 苏婵也是觉着那果子新鲜可人,见没事儿便拿了一个,刚尝了一口,倒是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很快的有小丫鬟在外面轻声回禀着:“王妃,庄主夫人过来请安了。” 苏婵没料到这家的女主人也过来了,便回道:“请进来吧。” 等她坐在榻上的时候,很快的外面进来一个衣着鲜亮的妇人,那妇人先是冲她笑了笑,随后跪在地上,按着规矩便开始行礼。 礼毕后,苏婵才笑着回道:“起来吧,不用客气,来坐。” 香寒很快递了一把椅子过来。 那妇人侧着身小心翼翼的坐下,见王妃旁边摆着自己精心选过的杏,便笑道:“让王妃见笑了,我们乡野里没什么特别的,只有这里从很早以前便有了这棵杏树,这杏树结的果子很特别,每年只结这么有数的几个,可是个头都一般大小,王妃尝过便知,那味道啊,还真是少有的。” 苏婵刚才的确尝过的,是很特别,吃到嘴里还有点淡淡的香似的。 苏婵也便笑道:“是有些不同,夫人有心了。” 那庄主夫人听了这话,忙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脸堆笑的福了一福的道:“我们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早些日子,从宫里来了消息,皇后娘娘亲自传了旨意,说娘娘同您情同姐妹,很怕你在路上吃苦,让这沿路的地方多加照拂一二,我等平日巴结都巴结不到呢,如今竟然这样的美差,自然早早的便准备了,只是我们这里是小地方,很怕照顾不周,也不知道王妃有什么想吃的忌口的,只管说与我说,我这就去准备。” 这话说的苏婵都愣了下,中宫皇后让人照顾她? 她统共也没见过那位中宫皇后几面,连人都没记得太清楚呢,更别提什么情同姐妹这样的傻话了!! 可是这么大的事儿,庄主夫人没道理跑过来骗自己,更何况这沿途的一切也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安排的!! 苏婵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齐王的表情都会微妙。 原来齐王已经知道萧璟之在一路的照顾她!! 苏婵一想到这个,头都有些大,本以为离开京城,便可以安枕无忧,远离了那位萧璟之,没想到这位萧璟之竟然疯到了这种地方,阴魂不散的都追到了这里!! 当着庄主夫人的面,苏婵也不好显露什么,只淡淡回道:“没想到皇后娘娘如此客气,倒是有劳夫人了,我也没什么想用的,倒是王爷里那里因为眼疾,需要吃的清淡些,晚上准备膳食的时候,要以清淡为主。” 那妇人闻言忙一一应下,随后退了下去。 一等庄主夫人下去了,苏婵还未说什么,倒是香寒直捂着胸口的说道:“王妃,原来咱们一路上都是……” 苏婵怕外面的人听到,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可随后她便觉着自己做这个动作很多余,如今只怕有眼睛脑子会想事儿的,都能琢磨出来了!! 这个毁人的萧璟之!! 香寒也是脸色惨白的说道:“如今这样,只怕王爷……” 苏婵叹了口气,她也是担心这个,若是齐王说出来还好,可这个齐王啊,不仅没说,还一路上该怎么样怎么样,一点都不推拒这种好处。 这样反倒让她难做了,难道自己就要这么一路的受萧璟之的好处? 她默默想了想,既然王爷不说,她也不好说什么。 还只能这样维持着,至少不能显出什么,而且……若不是这位庄主夫人说起来了,她也未必会知道这是萧璟之给的好处。 倒是没多会儿,齐王也从前厅过了来。 他身后跟了许多的随从,他还是那副老样子,很不喜欢人在他前面引着他走路,所以他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他那根拐杖呢。 他步子走的不紧不慢的,别看眼睛不好用,可是走起路来还是那么沉稳从容。 他们赶路赶的久了,也是有些乏了,苏婵怕累到他,等他进到主屋内,她忙过去为他解开衣服,一边伺候着他躺到榻上,一边说道:“今天天热,王爷歇下吧,等晚些还要用晚膳呢,若是王爷有些饿了,我让人去厨房提前准备几样点心。” “不必了。”他往外靠了靠,把榻内的位置留给她,淡淡说道:“你陪我会儿。” 苏婵心里一软,忙绕过他,脱鞋上了榻上。王爷的药是要一天早晚喝两次的。 只是躺了没多会儿,她又想起什么,忙要起身出去,嘴里更是说道:“王爷,臣妾不能再陪着您了,不知道药房那准备的怎么样,晚些的时候您还要喝药呢,我这就过去看看。” 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亲自到熬药的药房看着,总是怕路上有个伺候不好的,耽误了他的药。 她自己的药,她却是觉着麻烦,先停了。 卢大夫知道了都是摇头叹气的,苏婵却是自持身体还无碍呢,总有些要强。 事到如今她也觉着王爷的眼睛怕是不会好了,可她是轻易不放弃的性格,更何况卢大夫也说了,虽然不知道齐王为什么还看不到,但是能一直喝药的话,还是有些转机的。 苏婵也便想着多试一试。   ☆、第75章 齐王闻言,从身后抱住她,让她继续躺在自己身边,淡淡说道:“你不必过去,让下人去做便是,你好好陪着我。” 苏婵很少见他如此腻着自己,这样的他简直都有些缠绵了。 哪里还像那个冷清清贵的齐王? 倒想是个初出茅庐,刚尝过情爱滋味的小伙子。 苏婵忍不住的往他脸上看了看。 见他面色平和,目光清澈,倒是没有毛头小子的那种微涩感。 知道他多半只是想同自己多待一会儿,她也便笑了笑,很听话的,如同小猫一样的蜷缩在他怀里。 他驾轻就熟的搂着她,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 这个时候天气正好,窗子打开来,榻上有屏风挡着那些风,还是能感觉到一阵阵凉爽。 而且这里紧邻着山的原因,从窗外进来的空气都带着林子的味道。 苏婵很喜欢这样的恬静的环境,她默默的枕着他的胳膊,想着,若是能够这样长长久久的该多好,他不再是会造反的齐王,她也不再是为家里担忧筹谋的女儿,那么他们该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一对,哪怕他防着自己,对自己始终隔了一层,她也能这样安静平和的同他在一起。 不知道是这夏日的暖风,还是她路途劳累了,越是接近贺北,她越觉着身体比以往要累一些。 她不由的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去。 倒是一直沉默着的齐王忽然动了下,他轻轻的抽出自己的胳膊。 这个时候从贺北急着赶来的颜青云已经到了外面,只是不敢叨扰,只在外面厢房静静等着。 房内除了最近被提拔的很快的颜青云外,还有几位谋士也都到了。 众人都在静默不语,心里却是起伏澎湃,连年征战,又适逢署北大旱,如今卖儿卖女易子而食的都成了常事,怎么不能让下面的人心寒!! 从开春起,民间便有了一自称“承天将军”的唐宝,在梁州一带起事,烧毁官府、四处劫掠,多地多有响应,到如今三州二十六郡都发生了战事,偏偏隆锦帝毫不在意,还要增税纳贡,广选采女!! 便连三朝元老在廷上撞柱,那昏君都不以为意,反倒拍手称快!! 简直寒了天下的人心!! 众人早已了想法,各个整兵待发,只待齐王一声令下便可北上了!! 此时的暖阁内,倒是一室的安静。 苏婵睡的正沉,她睡觉时很安静,跟她白天的时候有些不同。 起初总觉着她过于活泼了些,刚进王府的时候,她似乎很喜欢跟在他身边,同他说很多的话…… 可现在却不觉着了,总觉着她最近话比以往少了些,总要他说些什么,她才会主动说…… 齐王从榻上起身,轻轻握起床边的拐杖,看向苏婵的时候,目光透着说不出的温柔,他手指在她脸上摩挲了下,最后想起什么,淡淡扯起一边的薄毯为她盖在肩上,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觉苏婵睡的很长,一直到晚膳的时候,她才醒过来。 到那时候,庄主夫人早已经准备妥当晚膳过来请她了。 苏婵赶紧起身,重新换过衣服,同时想起什么,问着身边伺候的香寒:“我睡沉了,也不知道王爷的药怎么样了,你盯好了吗?” “王妃放心,奴婢都盯好了。”说完香寒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王妃,今儿个我在庄子里遇到了个人,你猜是谁?” “在庄子里你能遇到什么人?”苏婵回头看香寒一眼,纳闷的问她:“这个庄子你我都是头次过来,王爷以前也没跟庄主结交过,别让我猜了,赶紧说吧?” “是颜青云。”香寒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脸便红了下,低头,一边为苏婵轻挽着发髻一面说道:“奴婢都有些认不出他了,没想到他收拾收拾还挺一表人才的。” 苏婵这下都觉着好玩了,她太熟悉香寒这个小姑娘了,看她脸红的跟个苹果似的。 苏婵忽然抿嘴笑了下,“哦,你倒是看的挺仔细的……说起来你跟他认识的也挺长的了…” 细想起来,好像香寒好几次都是主动找的那位颜青云。 以前她还没多想什么,毕竟颜青云上一世娶过一方媳妇,后来生孩子的时候去了。 她也便压根没往香寒身上想,此时见香寒这样含羞带怯的,苏婵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位颜青云不管是相貌还是官职,都是好的,再者他双亲早亡也没什么亲友,香寒若是真嫁过去,也不用担心受婆婆的气,她也少了这一层顾虑,毕竟香寒她再喜欢,也不过是她房里的丫鬟,只怕嫁给高门大户的,会被婆家嫌弃出身不好。 苏婵这么一想,也便越发的想笑了,在那揉揉小姑娘的头说:“知道女大不中留,还以为你能多伺候我几年呢,若是觉着他不错,我把你给他如何?” 香寒一听这话,脸红的更厉害了,在那嗔怪道:“王妃,您!!您这是要羞死奴婢吗!!奴婢是要一辈子伺候主子的!!” 说完扭头便往外去了。 苏婵笑着从一边的托盘里找了一支簪子自己给自己插上,忽然又想起什么,那颜青云怎么好好的过来了,记得当初齐王去加狄的时候,颜青云也是随着过去的,后来得胜归来,高升了后不是回贺北了吗? 难道是过来迎着王爷的,可此地离得贺北很远…… 苏婵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这时发生的事儿。没有前一世做比照,她也无从猜起。 倒是等出去用晚膳的时候,齐王早已经过去了。 苏婵见他兴致很少,也跟着劝了几句膳。 等用完膳后,庄子内的景致不错,齐王又叫着她一起散心。 因为齐王看不到,苏婵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给他讲周围都是些什么,遇到不认识的树,她便会细细的为他描绘那树的叶子树冠。 齐王轻握着她的手的,晚上庄内有些凉,苏婵身上多加了个披风。 想着这一路的种种,苏婵见他心情不错,终于忍不住说道:“王爷,臣妾很小的时候便想过这样的日子,有个这样的庄子,春天夏天景致不同,到了冬天又可以缩在房子里赏雪景……后来到贺北,臣妾是有点觉着苦的,那地方风沙很大,也没什么树木花草,而且很干……可是渐渐的臣妾不觉着苦了,反倒觉着那样的戈壁沙漠很有趣,更重要的是王爷在那里呢,臣妾喜欢上了贺北的天气,也想在贺北长长久久的同王爷在一起……” 她说完仰头看向齐王,倒是齐王平缓的回道:“可贺北对你的身体不好。”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自你进王府做了我的王妃,我便想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等过些时日,我重新给你找一处好地方,让你好好修养身体,再也不必在贺北受苦。” 苏婵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王爷,你是要让苏婵离开您身边嘛?” 她因为也要喝一些汤药,所以她把自己身体的情况大略的同他说过两句,只是为了不想他担忧,她只说是那药,是为了调理她的身体为了日后好生养用的,并未说自己有不足之症。 此时他如此当回事儿的要她挪地方,苏婵难免要多想一步,是他有事儿要避开自己? 自己最近的确也是跟的他太近了,每天都形影不离的。 苏婵也便轻笑道:“王爷,若是如此的话,臣妾也可以找个地方修养,只是臣妾有些担心王爷,只要王爷这里都好的话,臣妾怎么都好,但凭王爷吩咐。” 他也没说什么,只揽着她的腰,把她搂到怀里。 苏婵总觉着最近的齐王很怪,从京城出来的时候他还不这样,最近越是往贺北走,他越是情意缠绵了起来。 她一面欣喜一面又觉着忐忑,很怕在情浓意浓的时候,他会忽然问她找的妾室如何了? 毕竟自己样样为他着想,什么事儿都是先他一步的准备妥当,他不对她好一些也说不过去。 因为庄内风景不错,齐王少有的放缓了一天,在庄内住了两晚才走。 待走的时候,庄主携着庄主夫人恭送了好一段的路才回去。 再等上路后,渐渐的入目所及的便带上了秋意。 此时离得贺北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天气也渐渐的凉了起来,而且风明显比京城那要大的多,经常刮的车帘抖的厉害,发出沙沙的声音。 温度也在一点点的往下降,不过一路上花还在开着。 空地上大片大片的草还绿着呢,那可真是货真价实的青纱帐。 满眼看去都是绿色的,而且荒草长的高,人进去,有些草都能到了腰的位置。 有次赶路赶到了一处地方,那附近有小溪穿过,此时已经隐隐要到贺北的地界了,这种溪流很多都是季节性的,到了冬季便会干涸。 这个时候溪流内还有水在潺潺流过呢,溪流两边还长了很多红蓼。 那东西拖着大大的好像尾巴似的东西。 苏婵从车内往外看,便见香寒穿着芙蓉色的衣服,像是要到溪流那去取水洗什么,只是大约是没拿好东西,被溪流把手里的帕子之类的东西冲走了。 很快的便见一个魁梧的男人冲了过来,脚踩着水的为香寒把那帕子追了回去,还亲自递给了香寒。 等苏婵看清楚那汉子的样貌,她便抿嘴笑了下,扭头对车内的齐王说道:“王爷,臣妾过阵子只怕还有一事要求王爷呢。” 齐王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她的话便伸手往她这边探了探。 苏婵忙把手伸过去,放到他手里,随后挪到他身边,依靠在他肩窝的说道:“臣妾看着颜青云好像对我家苏婵有些意思,若是要赐婚的话,臣妾想抬一抬香寒的身份,也想多为香寒准备几样嫁妆。” “她与你一直很贴心,你舍得她这么快便嫁出去?”齐王自从看不见后,同她说的话多了很多,先这么问她。 苏婵把手从他手心中抽出来,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说道:“舍不得也要放啊,总不能耽误她的好年华,倒是嫁了颜青云后,她还能离得我近些,到时候颜情愿在殿下身边伺候,我还能时不时的看到她,不过不急呢……等明年开了春再说……” 齐王点头应道:“好,那我明年便为你赐这个婚,既然你疼她,嫁妆你也只管从王府的库里选便是。” 香寒心里高兴,越发的腻在他身边。 他应该也是眼睛看不到后,逐渐的淡了要称霸天下的心吧? 如今对她也不想以前似的那么隔着了,很多时候都是有话便说。 苏婵没想到自己同他也算是绝地重生了,原本以自己的后半生要计算筹谋小心应对他的,现在看来,他得了这个眼疾,两个人反倒是更近了很多。 她正这么想着呢,倒是香寒不知道从哪采了很多的野花。 那花被香寒编成了个花篮。 这东西都是女孩子们的玩意,算不得多精致漂亮,可好在新鲜可以解闷。 尤其是在路上闷久了的,苏婵也便收了下,放在了车内,随手摆着玩。 挑挑拣拣的又找了几只香寒多采的话,忍不住的在花篮里插着,做着样子。 中间苏婵觉着有趣,还偷偷的掐了只花,小心翼翼的插在他的耳鬓边。 齐王原本休息呢,感觉到了,便用手摸了下耳朵。 苏婵这才笑道:“小心点,别把花弄坏了再染了衣服,我来。” 她凑过去,正要为他拿下耳边的那朵花,却没料到车子行驶中,多半是碰到了个石头子,忽然的车身晃了下,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顺势压到了身下。 她眨了眨眼睛,望着他的面孔,两个人虽然一直没断了房事,可是白天在车内却是规规矩矩的。 这个时候周围都是伺候的人,前面又有车夫,便是车帘掩的再严密,也是担忧会被人听到什么。 这个时候他如此直接的压住她,苏婵很明白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在他俯身吻下来的时候,她的脸很快的红了。 他的吻起初很轻,渐渐的便浓,浓的让人都要沉醉在他的怀里了。 他的手已经在解她的衣服。 苏婵能感觉到他在亲吻她的耳垂,他嘴中的热气吹到她的脖颈耳窝,让她的身体都紧绷着了。 车内空间虽然很大,可是做这种事儿总有些小似的。 她紧张的闭上眼睛,知道他很快便要席卷自己的一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床事上他霸道的很,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看不见的原因,他的动作却是轻柔了很多,也温柔了很多,简直都要暖化了她。 她像在做梦一样,她再也不用担心她的父兄,再也不用猜忌他,如今他们是患难与共,相携一生的普通夫妻…… 她只盼着这个梦长长久久的,不要轻易的醒过来……。   ☆、第76章 等到了贺北边界,再往里走,便有了到家的意思。 虽然风沙也跟着大了起来,可苏婵发现,明明自己在这里住的时间也不久,可如今回来却觉着这里分外的亲切,简直就跟她第二个家乡似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觉着熟悉亲近。 而且越往里走视野极好,站在平地上,便能看到好远。 落日的余晖下,能感觉到烈日在焦烤着大地,那些长的半人高的草,很多都在陆续的变黄。 这里要找到合适的落脚地点并不容易,苏婵随着齐王住了几日帐篷。 她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只是身体瞌睡的有些厉害,明明很想早些起来,可等到了贺北后,便总觉着身上懒懒的。 起初香寒还以为她是有了,忙找了卢大夫过来看,只是卢大夫在号脉后,忍不住的叹息一声说道:“王妃,老朽早便说过,贺北对王妃的身体不利,如今您才刚到贺北,身体便有了这样的变化,只怕不是祥召,还请王妃多加留心,到了这边的府上,千万不要断药了。” 苏婵听的也有些怕了,比照着上一世还以为怎么也要三年身体才会坏呢,没想到贺北的风沙天气会把这病催的如此的快。 而且上一世自己这个时候还天真烂漫的在苏府花园内玩耍呢,这一世倒是诸多辛苦,病情早发也不能说是没有缘由。 她也便点头应道:“我明白了,等到了府里,还要劳烦卢大夫给我好好调理调理。” 车马越走越顺,过了没四五日,终于是到了新城。 有阵子没见了,这新城越发的繁华起来,往来商队不绝,城内的店铺也都是开着的。 他们的到来,让城内静了一条街,不过还是能看出来,这里的热闹,而且能听到不远的地方有喧哗的声音,像是商队的驼铃在响。 苏婵心里高兴,赶路总归是辛苦些,而且等到了地方,她便可以调理下身体了。 只是等到了王府门前的时候,苏婵还以为王爷会同着自己一起下车的,却没料到齐王在马车内,淡淡说道:“你先去歇息吧,我那里还有些事儿要去做。” 苏婵没想到他一路上都没提公务,到了这里倒是在意起来了。 不过他这阵子没在贺北,想必也是堆积了太多的事儿,她也便轻轻回道:“王爷也别太累着自己,把要紧的处理下,晚上记得晚些回来。” 齐王淡淡点了点头,他最近总是含情脉脉,此时却多少的有些冷清似的。 苏婵有一瞬都有些失神,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倒是他忽然伸出手来,苏婵便有些纳闷,忙习惯的伸手握着他的手,问他:“王爷,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臣妾吗?” 他面色平静,声音低缓的:“我没什么要吩咐你的,你在府里要保重身体。” 苏婵听着古怪,很纳闷他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琢磨呢,他已经把手又缩了回去。 她原本已经下车了,等他的手缩回去后,旁边伺候的人便把车帘挂了上,苏婵说不出的古怪,若有所思的往王府走去。 倒是王府门口李姑姑早等了多时了,见她过去,便福了福的说:“王妃吉祥,今儿天气不错,王妃先回暖阁休息,快到晌午了,不知道王妃想用什么,只管吩咐奴婢。” 苏婵笑着说:“也没什么累的,只是这里天干,你选几样水汽大的水果过来,我润润喉咙。” 李姑姑忙应着退了下去。 王府里还是老样子,就连房内的布局都没有变,摆放衣服的衣架子,床铺,榻,只是多了几个花瓶而已。 这个时候贺北花开的好,李姑姑也是有心了,特意找人往花瓶内插了一些好看的花。 苏婵最近很瞌睡,她进到寝室内,先是在床上歇息了会儿,当起来的时候,又用了一些午膳。 也是连日赶路真累到了,等用了午膳后,她又睡了一会,本想着差不多便起来的,可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 而且外面也都点上了蜡烛,她不由的问了外面一声:“香寒?” 很快的香寒从外面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王妃醒了,王妃有什么吩咐?” 苏婵好奇的看了看外面,问她:“齐王呢,天都这么黑了,齐王还没回来?” 香寒忙回道:“没有呢,而且也没人过来传信,想必是王爷要晚些回来,若是王妃饿了,奴婢先去给王妃端点点心如何?” 知道王妃往日都是这样的,若是齐王没用晚膳呢,王妃一般都要等着,很少会有自己先用膳,香寒也是怕王妃饿了,这才特意说的。 苏婵却是不觉着饿,只摆手道:“不用,天这么黑了,想必王爷很快便会回来。” 她从床上起身,香寒又端了水进来,和几个房里伺候的小丫鬟为她重新更衣梳头。 待一切都妥当后,齐王那还是没有消息。 苏婵觉着有些奇怪,香寒忙问她:“王妃,要不要派个人去问问?” 不然总一味等着,也不知道王爷那要等多久。 苏婵却是摇头道:“不用了,王爷刚回来,事情一定很多,这个时候过去打听,好像我在催他一样,先等着吧,反正也没什么。” 香寒见王妃如此,也不便说什么,等出去的时候,便找了个机灵点的小丫鬟先去前面看看情况。 那小丫鬟倒是机灵,很快的便去了。 等了好一会儿,香寒才见那小丫鬟一脸惊恐的跑了回来。 等回来的时候那小丫鬟牙关吓的都在打颤,在那哆哆嗦嗦的说道:“香寒姐姐,了不得了,血,外面有很多血……听说左长史一家都被杀了,如今前面很多人都被捆了起来,人头一颗挨着一颗的在掉呢!!” 香寒一听这话险些没晕过去,只是又有些不信,忙随着那丫鬟一起过去再探过究竟。 这次那丫鬟熟门熟路的,而且那砍头的地方便在狮子院。 香寒同小丫鬟跑到藏书阁内,小丫鬟可不敢向上一次冒然过去了,此时从藏书阁往狮子院那看,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可是香寒看的清楚,只见一片猩红血水中,一人立在当中,那人哪里还是当年的那个憨厚的老好人!! 只见他手起刀落便砍落一颗人头!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香寒吓的手脚发软,原本以为是王府出了叛贼,此时才发现那些人都是府里的亲兵,很多都是王爷的亲随!! 香寒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的瑟瑟发抖,从藏书阁呢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原本是要跑回王妃身边的。 却没想到还是被前面的人发现了。 待她们下去的时候,便被那些守在藏书阁门口的人挡了住,那些人不由分说,扯着香寒同那小丫鬟的胳膊便往狮子院走。 香寒吓的人险些晕过去,嘴里不断哭喊着:“我是伺候王妃的大丫鬟,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放开我……” 等拽着她过去的时候,那边颜青云刚砍落十多颗人头,这些都是追随左长史在王府内伺候的。 王爷那里一举事儿,他这里便开始了捕杀。 这些朝廷的爪牙鹰犬,平时看似伺候的好,可哪一个不是朝廷的耳目! 他正要休息下,便听到手下的人回禀着:“颜将军,刚抓到两个探头探脑的小丫鬟,请将军定夺。” 颜青云听了这话便觉着不妙,忙看过去,便见香寒早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被拖了过来。 颜青云没料到上一次两人是在溪边相会,如今再见面却是这样的情形。 有些刚被砍了头的尸体,虽然人已经死了,可是血还在流着。 香寒被带过来的时候,被人往他面前一推,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扑到了血水中,瞬时她便觉着满天满地的都是血。 她早已经吓破了胆子,声音嘶哑的哭求着:“我是伺候王妃的大丫鬟,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杀我……” 颜青云大步上前,半跪在地上,大手一挥的:“香寒,你别怕,你和王妃都是好人,都对我好过,我颜青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绝对不会对你们不好!而且这一次颜某是得了王爷口谕的,让颜某在此保护王妃,您先回去把这里的事儿对王妃稍许说说,颜某一会便去详说。” 有了这话香寒才算缓了过来。 到时苏婵在暖阁内正闲的无聊呢,她便找了针线娄,正准备编如意结。 忽然她便听见外面切切嘈嘈的,像是有人在议论着什么。 而且隐隐还有哭声。 苏婵正在纳闷,便见外面帘子一掀,很快等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上红了好大的一块,显然是燃了血迹。 苏婵被这一幕惊了下,等再看清楚那人的脸后。 她更是赶紧丢掉手中的如意扣,一脸紧张的问道:“香寒,你这是怎么了?你身上哪来的血?” 香寒早忍不住了,等见了王妃,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几步跑过去抱着苏禅的说道:“王妃奴婢好怕,奴婢从未见过那么多的人头滚在地上……奴婢……奴婢看到颜青云在杀人,颜青云还说这是奉了王爷的命……” 苏禅整个人都楞了住。 身体都跟着僵了僵,待了足有三四秒,她才悠悠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哦,这样……” 香寒以为她同自己一样吓坏了,忙宽慰道:“不过王妃不用担心,颜青云说他是过来保护咱们的……只是奴婢觉着好怕,他完全不是奴婢认识的那个颜青云了!!” 苏婵目光有些发直的落到香寒身上,声音很慢的说道:“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颜青云了……可是没关系的香寒,你该这样想,今日他杀的人越多,来日他的功劳便会最大,封侯拜相,你日后便越风光……” 香寒早都被王妃说迷糊了,在那眨着眼睛的望着王妃。 苏婵知道香寒多半以为自己被吓坏了,都有些失了心智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只是苦笑了下,那些人头才几个,便是整个齐王府的人都杀光才几个人! 说颜青云手中沾满鲜血,那齐王呢?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听着齐王的吩咐?哪个不是齐王的授意? 战乱中死的人还会更多呢…… 她只是觉着自己很可笑,上一世,太皇太后听闻柳家要被诛九族的消息,拖着病躯跪到昌庆宫前,哭求齐王为柳家留下一个血脉。 可最后哭的眼睛都要瞎了,不也是没保住嘛!! 那还是他亲祖母呢,自己何德何能便会觉着他会为了自己不一样呢? 苏婵很快的掠过心地拂过的酸楚。 她很快稳住心神,静静思索着,如今齐王府里,她能用的人真的不多,这些人都是视齐王马首是瞻的,哪一个敢违逆齐王? 再者便是有人敢,如颜青云这样的武夫,只怕也办不成她要做的事儿。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想到的那个人—却是让她满口苦涩,心口微酸!! 没想到兜来转去,她那么对着齐王讨好着齐王,最后她竟然想到的只有那个人可以帮自己!! 早知如此她又何必跟齐王生死相随恩爱什么,还不如当初把心思都花一些在他身上。 苏婵打定了主意,现如今能够在两军阵前偷偷帮自己的,全天下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了。 而且若是跟这个人说好了,吕家至少不会再遭殃。 苏婵也便摸了摸香寒脸上的泪痕,轻声吩咐着:“别怕,天塌了,有我顶着呢,更何况咱们有更高的天依靠,倒是你一会儿找找机会,看能不能悄悄的给陆言陆总管带个话过去,便说我这里有事儿找他。”   ☆、第77章 香寒听了默默的点了点头,忙带了外面的春晓去了。 此时天色已暗,她这里倒是静悄悄的,听着香寒说,外面的守卫很多,穿盔带甲的像是在护卫她们。 远远的能看到外面恍如白昼的,像是有很多火把在照着亮。 偶尔的还能听到兵士整齐跑步的声音。 这样的场景其实她是不陌生,上一世兵临城下的时候,整个京城比这个乱的多,也吓人的多。 她倒是不想那些小丫鬟似的那么怕。 她坐在房内看着蜡烛的灯花出了会儿神。 最后她想起什么,忙走到盛放贵重物品的小柜前,打开柜子取了几张银票,随后又想起什么,她从返回去,从自己的珠宝里找了一串润润的玉石佛珠。 毕竟是求人办事,总不好空嘴白牙的。 而且上一世陆言也不是干干净净的,那些求他办事的人哪一个不是要脱一层皮。 此时她又垫垫那些东西的分量,毕竟是头一次做这个,面皮还是薄一些,不好直接把东西塞给他,她找了个小锦袋,把东西小心的都放在那个锦袋内。 这么过了一会儿,等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时,她手心紧张的都浸出了汗。 她深呼吸几下,待人进来后,她才从榻上慢慢的起身,脸上带着不紧不慢的笑。 陆言还是那副打扮,通体的深色衣服。 她已经很久没同他直接说过什么了,隔了那么久说的竟然是这样的话,她心里也是忐忑。 陆言倒还是那个样子,进到房内口观鼻,鼻观心的躬身站着呢。 苏婵轻轻笑着说道:“陆总管不必客气。“ 随后扭头对香寒吩咐了一声,很快的香寒搬了椅子过来。 陆言却没有坐,而是继续躬身说道:“王妃,半夜的叫奴才过来,是有事儿吩咐吗?” 苏婵这才说:“陆总管,如今王爷一定很忙,我不好拿我娘家的事去烦他,只是我很担心我爹娘哥哥在京内的情况,如今王爷起事儿,只怕消息很快便会传到京内,还有我外婆吕家,也不知道会如何,麻烦陆总管多帮我打听打听,若是吕家苏家遇到什么难事,也烦请陆总管照拂一二。” 陆总管淡淡回道:“王妃客气了,王妃吩咐,奴才一定尽力,天不早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奴才先行告退。” 他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苏婵倒是没有意外,她也便回道:“没什么了,你去吧。” 倒是等他转身走的时候,苏婵忙拿了那个小包递给一边的春晓,她所有丫鬟里,最机灵的便属这个春晓了,她只使了个眼色,那春晓立刻拿着小包追了出去。 等人走后,香寒也想起留在京城的苏府了,而且不光是苏老爷苏夫人,她是苏家的家生子,她父母可都是在苏府伺候的。 这么一想香寒也为自己的父母担忧起来,在那忍不住的说道:“王妃,难道……” 苏婵叹了口气的:“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去拜托还在贺北的陆言,便是病急乱投医了,现在只能求着京城内的萧璟之能够网开一面,不要迁怒到他们苏家!! 此时天色早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 她以为没有用膳,香寒虽然心里担忧,可还是又去膳房传了一次膳,没多会儿进来了一些丫鬟,摆了几个碟子碗筷,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可苏婵还是用了一些。 只是夜太深了,她再躺下的时候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而且这个时候不光是她,整个贺北又更多的人家在夜不能眠,便是齐王那里也是还未歇息呢。 陆言等从王妃房内出来后,径直去了军营,此时齐王正在军营处处理公务。 军营内灯火通明,夜里起风了,风吹的旌旗沙沙作响。 待陆言进到议事厅的时候,里面正有一群穿着盔甲的人神色严峻的从里面走出来。 进到里面,还有在里面正在同齐王说着什么,他不敢误了齐王的大事,便在一旁候了片刻,等那人走后,他才走过去。 齐王正的低头看着地图,见陆言过来他也未抬头,只缓缓问道:“她说了什么?” 陆言一五一十的把王妃说的话都回禀了,还把小丫鬟塞给自己的小包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齐王的几案上。 齐王表情平缓的听着,在看到陆言拿出来的东西后,他的眉头轻轻的皱了下,可很快的他恢复了表情。 经过早先的部署,如今贺北已经收入他掌中。 现在听了陆言的回禀,他也没觉着意外,当日苏婵让吕家的去寻陆言的弟弟,不就是为了日后能用上陆言。 陆言小心的看了一眼座上的齐王,“王爷,您让属下截下苏老爷苏夫人的事儿,要不要过几日告诉王妃?” 前些日子他已经得了齐王的令,让他想办法保住京内的苏府。 这事儿他还是派的他弟弟去做的。 用吕家老夫人过寿诞为借口,请着苏府的人过去祝寿。 差不多前后脚的,苏婵才随着齐王出京,那边苏府的人也都从京城出来,去吕府祝寿了,苏家二老还好,唯独苏寒洲因为在禁军当差,不知道为何,走到半路的时候,又被人召回了禁军。 最后他只能带人在半路截下苏家二老,唯独漏了那位天下武功第一的苏寒洲。 当时他便知道自己这个差事没做好,在谢家庄回禀王爷的时候,王爷虽未说什么,可他心里明白,苏寒洲若是有个好歹,王爷便不好对王妃交代了。 虽然王爷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可他心里明白。 王爷对王妃很不一般。 自从苏王妃嫁过来以后,王爷时常带着王妃游山玩水,便是在贺北这样的偏僻风沙大的地方,都几次带着她出去游玩,在以往这事是绝对没有过的。 更别提因为苏王妃一个人,整个王府都被重新装饰过,王爷以前是不喜欢房内摆太多东西的,哪怕是个插屏都会觉着多余。 可如今为了让王妃住的舒服点,那房内应有尽有,别说插屏了,便连嵌贝流光阁帘都有。 如今王妃会悄悄找他的事我,王爷也早有准备。 陆言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位王爷了。 他如此珍重王妃,可在此事上却又执拗古怪的厉害,如同打哑谜一般,那位苏王妃也是个糊涂的,竟然会想着找他做事!! 齐王沉默了片刻才回道:“等有苏寒洲的消息,再一起说吧。” 陆言明白这是王爷怕苏婵那里大喜之后又要大悲,不如一起说了,两相抵消还好一些。 陆言也不敢多言,知道这是王爷料事如神,可若是王爷没料到此事儿,只怕…… 陆言也不敢多想,待回完话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等议事厅静下来后,一直低头看着地图的齐王,终于从图上抬起视线,他手中拿着一个不怎么美观的如意扣,那如意扣该收的地方没收,该起的地方没起。 他能给她的都会给她,只是时事所逼,做不到事事如意。 而且……他默默想着,目光也变得幽冷起来。 从她来到自己身边的第一天起,他便觉着她眼里有些什么,她会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会小心翼翼讨好他,甚至连他身边的人,连陆言的胞弟她都要管一管,还把颜青云举荐到他身边。 她若只是深闺内的普通女子他不会看重她,不会觉着她样样都好,可他觉着她好后,又时常会想,她为什么不是喜欢女工喜欢妆扮的普通女子。 如今她真如他所猜的那样,偷偷叫去了陆言。 自己对她说过的话,她答应过的,她果然还是并未往心里去。 他再不想这些,把如意扣随手放在一边,此时天光渐渐放亮,漫长的一夜已经过去。 贺北初秋的天气风已经很大了。 齐王从座位上站起来,外面的军队早已经整装待发。 而在王府内一夜未眠的苏婵,此时才刚刚入睡,她困到了极点也累到了极点。 眼皮重重的,只是睡的还是不安稳,一会儿梦到很多的血,一会儿又好像摸到了她哥哥冰凉的身体,还有她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心里凉凉的,却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这是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的男人陌生冷酷,在远远的楼阁上。 在他的金銮宝殿内。 而她正在俯身做事,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擦拭着地面。 地面很硬,她跪的膝盖都在疼,那些穿着宫装的女子们一群群的从她面前过去,她听到有人在队列中轻笑,“那不是苏家的女儿苏婵嘛?怎么会在这里……” 出声的人是新选进宫的闺秀,那些女子姿容艳丽,带着阵阵香气。 群佩叮铛间,她没有抬头,她麻木的跪在冰凉的地面上,使劲的擦着地上的污迹…… 一幕幕,一件件,记忆不断的被勾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婵慢慢的睁开眼睛,她眨了眨眼睛,扭头望了一眼房内的布置。 天冷了,暖阁内铺上了金丝锦织珊瑚毯,不远的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摆着青白玉镂空螭纹杯。 苏婵心里稍安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指,出了会儿神。 梦里的场景太真实了,本以为自己会淡忘的那些,此时一一被唤醒,她以为她没见过他,便不会那么在意恨他。 可前世的种种回忆起来后,她才发现,原来在她心里,她一直都是怨着他的。 她只是没办法才装着大度,觉着她不用去恨他,她可以做他的妻子,让他带着他们苏家好好的过日子。 自昨夜起,她的手指便总是凉凉的,人更是睡不醒一样,头晕晕沉沉的。 她试着从床上起了来,只是身体沉沉的,像是着了凉受了风似的。 她这里一起身,外面的香寒等人听见了动静,忙都走了进来。 只是再进来后,香寒一看到王妃的脸,便惊了一下,紧张的说道:“王妃,您怎么了?” 说完香寒赶紧伸手探了探王妃的额头,都烫手了。 香寒气的便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在那眼圈红红的说道:“王妃,您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喊奴婢呢?!” 以往王妃休息,房内都是有执夜的丫鬟的,只是那些丫鬟都是在外面伺候。 王妃不说她们也不会知道里面的情况。 苏婵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觉着身上沉沉的,便连起身都不容易。 香寒在那早已经开始吩咐小丫鬟们去了,“你们快去把卢大夫请来,对了,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王爷……” 床上躺着的苏婵赶紧出声:“别!” 她支撑着身体,半坐在床上的说道:“我生病的事儿你们都不要传出去,便是熬药也都说是用来调养身体的,王爷有大事要做,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分心,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下面的小丫鬟哪里敢忤逆王妃的话,忙都点头应着。 倒是香寒一面扶着她躺下,一面担忧的说道:“王妃您怎么一夜之间成了这样……” 她想了想,含着眼泪的说:“不管怎么样王妃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苏婵也不想这样的,她还以为自己早做好了准备,很多事情也都看开了。 当年在宫里受了那么多委屈,她也都熬了过去。 没想到现在新仇旧恨都被勾了起来,她就跟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似的。 可是没关系了,想开那一层,她反倒不再纠结了。 她浅笑了下,“我晓得了,只是昨夜有些烦心,等卢大夫过来喝些汤药发发汗便会好。” 正说着话呢,卢大夫带着徒弟拿着药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等看到苏婵的脸色,卢大夫表情便不大好,等号完脉后,卢大夫当下也未说什么,便往暖阁外走去。 香寒担忧的厉害,赶紧追了出去,悄声问道:“卢大夫您怎么了,怎么不说说王妃的症状?” 卢大夫捻着胡须的说道:“老夫早在之前便说过,王妃的病情最不能来贺北,这里天气干燥,风大,王妃身体禁不住的……哎,如今王妃也是急火攻心,又赶上这个季节,此时倒还好,若是到了冬天只怕……” 这话说的香寒脸都白了,眼泪更是滚珠似的直往下掉:“可您是大夫,怎么也要想个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家王妃就这样不好了,而且昨个夜里我家王妃还能走能动的,如今这样应该是急病,您给开个方子,只要喝了发发汗不就好了嘛?” 这次卢大夫还未说话,卢大夫带的那个大徒弟恼了,直截了当说道:“我们治病救人是应该的,只是我们也不是神仙,我师父为了王妃的病也是想了很多办法,若不是师父应下了吕家吕烟柳,你以为我师父七十多岁的人干什么长途跋涉的跑到这里,还不是为了你家王妃……如今这样,我师父比你还要急呢,可这病来如山倒,哪里像你说的那样容易,一碗下去便能好,便是真开出那样的药,依你家王妃的身体,只怕也禁不住……” 话还没说完,卢大夫已经拦下他徒儿的话,赶紧作揖道:“我徒弟脾气爆,姑娘别忘心里去,王妃的病我再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好好照顾着王妃,她这病最怕大喜大悲,一定要小心了,什么都要随着她的心情,吃的也要清淡些。” 香寒忙把眼泪擦了擦,把卢大夫叮嘱的一一记下,又让身边的春晓跟着卢大夫去抓药熬药。   ☆、第78章 没多会儿药熬了出来,苏婵喝的时候,发现这次的药比以往都要苦很多,想必是卢大夫用了一些以前没用过的药材。 她不想缠绵病榻,便强撑着精神把药都喝了下去。 只是喝完药,便觉着胃里很不舒服,嘴里总有去不掉的苦味,再等用午膳的时候,她便觉着没胃口。 香寒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苏婵不想让小姑娘为自己担心,强撑着用了一些薄粥。 随后她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忍不住的又想了些以前的事儿。 其实她父亲半生都没被朝廷重用过,一直碌碌无为的,没想到老了老了,当京城被围的时候,她父亲却是难得的打了那一场惊心动魄的仗。 苏婵以前想起那些总觉着心疼,此时大约是知道自己身体不大好了,她也对生死看淡了很多,忽然觉着那样的父亲也算是得偿所愿,便连她哥哥被一箭穿心的结局,似乎也都不那么凄凉了。 虽然结局不好,可是在那一世他们苏家真的做了这一场绝唱,便是当日兵临城下的齐王,也要敬重她哥哥一二,马革裹尸的把她哥哥送了回来。 反倒是这一世,她父母兄弟因着她的关系,再也不会被重用了,也许还会被她牵连,成了半个反贼!! 若是再遭遇了不幸,反倒没有了上一世的畅快淋漓。 她心里感慨,眼泪忍不住的流了出来,把枕头都沾湿了。 香寒以为她在难受自己的病情,忙扶着床边,轻声宽慰道:“王妃,把心放宽些,您的病只要好好看便能好,如今王府里什么都有,只要是世上有的药材都能找到……” 苏婵却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的翻了个身,对小心翼翼伺候自己的香寒说道:“香寒,你还记得苏府花园里的杜鹃花嘛?” 香寒不明白王妃怎么好好的说起了这个,忙回道:“奴婢当然记得,那花王妃当姑娘的时候最是喜欢了,而且咱们府里的杜鹃花颜色还多,粉红的,白的,紫红的,紫的,黄的,总能引来好多蝴蝶。” 苏婵把被子拉高了些,其实室内不管冷的,可她总觉着身上凉凉的。 “那是哥哥给我找的花种子,让刘伯在花园里种的,我记得母亲喜欢牡丹,因为种我的杜鹃,挖坏了她一颗牡丹花,母亲还难过了几日。” “是了,是了,那牡丹花还是有来历的,听说是刑部侍郎的夫人赠给咱们夫人的,夫人还说等着牡丹花开的时候,便是小姐您要嫁人的时候了……” 说完香寒神色暗淡了些,不由的伸手探了探王妃的额头:“王妃,各人有各人的命,老爷夫人都是好人,王妃不必担心,他们吉人自有天相,您还是安心养病才是。” 苏婵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她这一睡竟然睡了很久。 等再醒过来后,她便觉着身上轻了很多,卢大夫果然是神医,这药管用的很。 香寒见到王妃面色好了一些,也是喜上眉梢,忙搀扶着她更换了衣服,重新梳过头发。 只是不敢开窗,这个时候最怕受风了,香寒又让小丫鬟把铜盘端了进来,她沾湿了帕子,跟着春晓元香伺候着王妃擦了擦身子。 等都收拾妥当,春晓几个丫鬟都退了下去。 倒是苏婵想起什么,悄声问香寒:“您听见外面的消息了吗?” 香寒老实回道:“听说咱们贺北的兵都在北上,过不了几日便会在同驻守在九郡的盛达总兵遇上。”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脱离了以前的轨道,上一世齐王从贺北领兵后,也的确是在此地遇到了大敌,不光是要攻下九郡,此时京城内的隆锦帝也正在调派全国的兵马来诛杀齐王。 此战也因此至关重要,而且是齐王要组织的第一场大仗,若是败了便要腹背受敌。 这些都是当时她父亲同她哥哥说的,苏婵静静此时的齐王,应该正在准备他皇权路上的第一场胜仗吧!! 捱河河畔,秋天的风大的很,卷着沙子到处乱飞。 此时先头部队正在捱河沿岸扎营,一等扎完营,齐王便派游骑为疑兵前往琳县阜县,迷惑这两地的主帅,为的是迷惑那两地,拖住那些人移动的速度,以集中力量对付从即将从城南县赶过来的悍将盛达。 大战在即,捱河反倒一片安详,九郡之前遭过水患,如今灾情早已经过去。 此地比贺北肥沃了不知道多少倍,隔着河岸能看到对岸长着正好的麦子。 风吹着麦田,过不了多久麦子就要成熟了,到时候又会有新的粮食收入国库,又会有很多种地的老农等着麦子磨成面粉。 那些也曾在田头干过活的士兵,隔着河岸按部就班的移动,听从着上面的部署。 等了半日,久闻盛名的盛达果然率着大军来了,此时两军相距仅有五十里远。 在盛达到了的时候,齐王这里早已列阵坚严,锐弩齐列。 齐王萧昭德并未给盛达喘息的机会,先以数十轻骑掠阵而过,再以步卒三千攻击敌阵右掖。 盛达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初一交手便知晓了齐王用兵的狠辣。 他战阵严整,死守着阵线。 以骁勇著称的颜青云,正在摩拳擦掌之中,忽见齐王所在的地方战旗挥舞。 知道这是齐王催他出阵,他大声呼啸一声,一马当先冲入阵中,盛达毫不弱势率众迎击。 两边站的正酣的时候,齐王又以精骑绕到盛达军后,乘风纵火,一时间盛军大乱。 一直在岸边观战的齐王,见时机到了,方才亲率军渡河。 等那边旗开得胜的消息传来,苏婵的病已经好了很多。 此时的她早已经收敛心神,一心一意的掌管着整个王府。 而且不光是王府需要她照料,虽然齐王早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可战事复杂,他又远在捱河便作战。 原本以为后方无碍了,却没想到原本驻扎在九郡的柳方,仗着他曾在与庸关做过副总兵,自从知道齐王反了消息,便一直在等着合适的机会,知道齐王正在往盛达所在的地方去了。 他便绕过九郡,绕过齐王的大军,从另一侧直去新城而来。 等苏婵在王府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并未露出惊恐的样子。 上一世也有一位大人做了类似的事儿,她记得那一位还比这位柳方柳大人高明许多呢。 甚至新城还一度还被打了下来,只是反倒鼓起了齐王的气势,让贺北的军士破釜沉舟一般的,直冲着京城插了过去!! 到时香寒听到这个消息,吓的脸都白了,在那急急说道:“王妃,如果是冲着咱们新城来的,咱们得赶紧避一避。” 如今贺北大部分的兵都被王爷带走了,那些散兵便是要过来,只怕一时半会也到不了。 城内又都是些家丁守备,要想挡住那些人马只怕很是不易。 苏婵淡淡道:“别怕,那些人为了绕开大路,不引起齐王的注意,想必人马不会很多,现在他们干杀过来,不过是以为王爷领兵出去了,咱们城内空着,可是他们忘记了,这城是王爷付出多少辛苦才建的,且不说城池有多坚固,便是城内住着的也使不少人呢,哪里会那么容易的便被打下来。” 说完这个,苏婵便吩咐了外面一声,让王府里的管事李姑姑,包括城内的守备都过来。 等着那些人过来的时候,她又让身边的太监丫鬟都聚了过来,等着她的吩咐。 上一世她是见过她父兄守城的,对着战无不胜的齐王,她父兄都能守了京城那么多天,如今这齐王势头正旺,新城又是新建成没多久的,此地民风彪悍,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等身边的丫鬟太监到期了,她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如今有人带了兵马过来要灭咱们的城,他这是当咱们城里来的人是死的呢。你们都听好了,出去传我的口谕,只要是大门大户的你们就直接敲门进去,告诉那家的主人,家里的不管是家丁还是护院,十个要给我派出九个来,若是不派或者派少了,只要让我知道了,我就把他们赶到城门外面去,让外面的人给他讲讲道理。” 说完她缓了口气的,端起一边的茶水抿了口,继续道:“但是家里有人在外面打仗的那些,你们要绕过去,他们男人都出去了,这次守城就不用他们了。” 下面的纷纷点头应着。 等传话的人下去,她又对身边的元香吩咐了一声。 元香这小丫头一直都在照看自己的东西,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也不吝惜那些银钱,让元香都取了过来,随后对下面的人吩咐了几句,把如何奖赏都说明了写成了条文,准备那些家丁护院来的时候,好贴出去给那些人看。 等吩咐完那些,她又细细想着自己还有没有遗漏的,正在想着呢,倒是很快的有人过来通禀说,有些人带了家里的家丁护院过来了。 苏婵心里奇怪,明明她这边的人才刚派出去,怎么就有过来的了,她忙让把那些人都聚在一起。 等那些献家丁护院的人过来的时候,苏婵更是吃了一惊,她没料到这次来的大部分都是女眷。 其中一个年长的女子,一脸豪爽的跪下行礼道:“王妃,我们的丈夫都随着齐王出征了,如今知道城内守备少,我们便把家里的家丁护院都带了过来,听凭王府里的吩咐。” 这些女子都是跟着丈夫行军多年的,见惯了生死,此时知道城市被围了,心里都明白,一旦敌军杀了进来,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城内的妇孺的。 与其躲在闺房内,还不如出去守城。 苏婵没料到城内还有这样的一群果断干练的女子,她忙让身边的人去清点人数,稍作训练,便要准备用了。 守城无外乎是稳字,当年她父亲曾经几次提过这个字。 苏婵把上一世父亲说的话都记了起来,再做的时候,很是小心谨慎,事无巨细的吩咐着身边的人,把城墙上,王府内的事儿都安排的井然有序的,便连送饭送水,伤兵如何运下来都做了安排。 原本守城的将领还有些怕王妃会乱管事,出了乱子,如今见了王妃的行事手段,立刻俯首帖耳的,简直如同见了王爷的分身一般。 这么忙碌了一日,等苏婵得了空休息的时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原本前阵子小心翼翼的养病,已经养的有些好转了,此时劳累了一日,病情似乎又有些不好。 香寒看在眼里,一面端着药碗一面轻声说道:“王妃,您的药都要凉了,有些事儿也不必您亲自过问的,您这样只怕前几日的药又要白喝了,刚才卢大夫过来,看见您的脸色又是连叹了好几声的气。” 苏婵接过药碗,也不管那药有多苦,便一饮而尽,随后放下药碗,用帕子沾了沾嘴唇的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你记得提醒我暗示喝药便是,我这里也会仔细留意着。”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终归是不大放心,还要起身去城墙上看看。 香寒听的都要急哭了,在那急急说道:“王妃,您这是何苦呢,城墙上风大,您这好好的王府不待着,跑那去做什么,而且那地方随时都会打起来的!!” 苏婵笑笑:“不碍事,一点风而已。” 香寒最是胆小的,一见到血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这个时候却是跟了过去,一面拿着披风,一面说道:“王妃,您慢走些,刚用了膳,小心肚子进凉气。” 苏婵想起什么,忙回身,揉了肉香寒的头发,安抚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我会保重的,倒是你别跟过去了,你胆子小,再吓摊在城墙上,我可没空管你。” 香寒嗔怪的:“王妃,奴婢便是胆子再小,主子您在上面,奴婢也绝对能撑下去!!” 香寒这一脸倔强的样子,倒是给苏婵逗笑了。 她难得的笑了下。 这还是自从上次得病以来,王妃头次笑呢。 香寒看见了,忍不住的说:“王妃您终于又笑了,王妃还是笑着好,您不笑的时候,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苏婵听了这话,不由的摸了摸脸颊,她知道自己总想以前的事儿,想的人都低落了。 其实不管怎么想,前一世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了,与其自寻烦恼的总去探究以前,想起以前,她还不如努力的把这一世过好,她也便轻笑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等苏婵乘着马车到了城墙边的时候,这里早已经守备森严了。 她下了车后,便看到上下城墙的人很是规矩。 看来她说的话下面的人执行的都好。 只是上到城墙后,她还没开始巡视,便隐隐的听到城墙外似乎有人正在骂阵。 大约是知道此时都是些女子率领着家丁护院在守城,那人骂的污言秽语的分外起劲。 一直陪着她的守备,脸色未变,赶紧说道:“王妃,手下这就让人把他射回去。” 苏婵淡摆摆手道:“不碍事。” 她随后走到城墙便,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见那距离还不算很远,便吩咐身边的人道:“取一把弓来。” 弓箭的射程跟人的体力是有很大关系的,而且距离越远准头越小。 她当年进入省队训练射箭完全是个意外,不过是上学的时候,被她的教练看到了,然后就练了很多年很多年的射箭。 唯一的问题便是她练习的是比赛赛程规定的距离,此时这么远,她不是很拿得准。 不过她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尤其是她的心理沉稳度,当年可是被教练用围棋磨练了很久磨出来的。 她先是站好位,然后搭箭扣弦,做好后,她深吸口气,慢慢的拉开弓箭,对准城墙下的正在张口大骂的人,她的眼睛眯了眯,手却是纹丝没动,轻轻举起,许久没射过箭了,她的动作略微有些生疏。 城下那人正骂的痛快呢,他自以为自己沾的地方安全,却没料到转瞬间,便觉着脸颊有风声呼啸而过,那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就要完了,可等定下心神一看,便见刚才那箭早已经擦着他的肩过去了,此时正斜斜插在地上。 那骂阵的人便哈哈大笑起来,正要再骂些难听的。 第二箭却是到了,那一箭又快又恨,直接射到他的嘴上。 瞬时鲜血直迸,吓的他身后的助阵的人,连蹦带跳的便要往回跑。 苏婵见那人倒在地上打滚,嘴角轻抿了下,吩咐身边的人,“给对面喊个话,我没要了那人的性命,让他们赶紧派两个人把人抬回去,省的留在那地方碍眼。” 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倒是身边的人不管是守城的守备,还是那些兵士,过来帮着守城的女眷们,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的。 一旁的香寒也是看呆了一样,她自幼便在王妃身边伺候,虽然知道王妃从小随着苏少爷学过几天剑法,也用过一些兵器,可是香寒万万没想到王妃竟然有这样的好箭法!! 周围的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简直都要钦佩的五体投地了。 纷纷在那叫好鼓掌,那守备更是抱拳说道:“王妃好是好箭法,刘某佩服。” 苏婵却是望了望远方等着攻城的人,在那轻声说道:“这不算什么,倒是夜里要多劳刘将军了,这城守不守得住,今夜至关重要,刘将军一定要谨慎行事!”   ☆、第79章 苏婵强撑着从城墙上下来。 新城城墙高大,易守难攻。往来进出总有八个城门,柳方曾在贺北一带做过副总兵,也曾在新城内过过几次,知道此城易守难攻,他也不全然是个废物,也知道一些攻城的诀窍,知道不能分兵,便把攻城的主力放到了正门上。 是夜,天色阴沉沉的,狂风大作。 贺北的天气冷起来是很快的,火把被吹的几次都要灭掉一样。 刘守备在城墙上看着大兵压境,没料到柳方带的人马比探到的还要多。 这也不怪前面的探子,原本柳方带的人马并不算很多,只是他这样一过来,原本在与庸关做内应的消息走露,与庸关的内应怕被拿下,也到了一些人马追了出来,此时两边索性也都一起过来抄贺北的大营! 苏婵到了王府内,刚用了晚膳,她知道自己怎么也睡不安稳,便靠在榻上,让人往来的告诉她城墙上的消息。 天色黑了,此时城墙上留着的只有那些兵士,早先过来的那些家丁护院,也只是选了一些武艺高强的暂留在上面,其他的都是在下面候命。 此时苏婵听着前面的消息是越来越紧迫。 她从榻上站起身来,香寒一见她这样,一脸紧张的说道:“王妃,天色这么暗了,您这是?” “你去取一副小些的盔甲过来。”苏婵对春晓说完,又转头吩咐香寒:“你别一惊一乍的,这个时候你若跟在我身边,便好好的伺候着,别总这样惊慌失策的。” 香寒在苏婵身边伺候的那么久,还是头次见王妃说话如此严厉冷淡。 她心口一紧,也知道这是前面战情紧急,在她心里她总觉着自己是个一等大丫鬟,却没想过,她伺候的是整个新城的主心骨!! 香寒赶紧闭上嘴巴,忙找了贴身方便的衣服过来为王妃更换,等换完,又赶紧为王妃梳了简单的发髻,把头发都盘在脑后。 等都收拾妥当,春晓已经抱着盔甲进了来,小丫头力气小,这副男人穿戴的盔甲抱的小丫头人都要歪了。 苏婵看在眼里,忙笑着说:“元香你快去帮她接了,你们这些丫头啊,平时在我房里伺候的久了,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来快把盔甲放在地上。” 春晓性子活泼,忙吐了吐舌头的说:“王妃,您这是要穿上这个去城墙嘛?奴婢也要跟您去。” 这话一出,元香也赶紧随着说道:“王妃,奴婢也随您去。” “你们去也做不来什么,都留在王府里好好看家,对了,元香你看着,春晓,一会儿你这孩子脚力不错,你跟着我到城墙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到时候少不了要找你去传个话。” 春晓一听这个,赶紧应了一声,跑去换合体的衣服去了。 香寒自然不用说,也换了一身衣服,怕王妃冷到,她还赶紧收拾了几样衣服,又拿了水袋子,随着王妃到了外面。 临出去的时候,香寒又想起了要喝的药,赶紧说道:“王妃,晚上睡前要喝的药您还没喝呢,奴婢这就去取药……” “少喝一次不碍事。”苏婵一面回着,一边吩咐外面的人,让人把之前准备的那些家丁护院都聚在城墙正门处。 等她到了城墙处的时候,便见城墙上喊杀声震天,火光映着整个城墙上方红彤彤的。 她下了马车,看到黑压压的的人群,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宅子里看家护院做杂役的,这辈子干的做大的事儿只怕便是杀鸡宰羊。 她放眼望去,便看到那些人脸都吓白了,有几个人更是吓的直打摆子。 苏婵深吸口气,淡淡说道:“军情紧张,废话我不说了!!” 她略微一点头,对身边的人做了个手势,很快的十多个人把成框的银子搬了过来。 苏婵也不去看,只快速吩咐着:“只要今天这一仗打赢了,这框里的银子便都是你们的了!!我还同你们的主子们说了,若是能赢了此仗,你们的卖身契我便都为你们赎下,到时候你们便可以拿着银子买些田地,好好的过下半辈子,可是!!” 她目光冷冷的往那些人面上扫了扫:“可若是有人敢在上面临阵脱逃,乱了军心,我把他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上!!行了,你们都上去吧!” 之前早同这些人讲过怎么在城墙上应对,苏婵也不多啰嗦。 看着人员陆续补充上去。 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最主要的是不知道齐王到了那个地方, 什么滚石热水,她都让人备好了,到时候一起用上,下面哭喊哀嚎的让人心惊肉颤。 苏婵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她扶着城墙,风吹着她的身体微微发颤。 她体内终究是流着将门虎子的血,本该是害怕的,可她忽然发现,这一场仗反倒是救了她,她不再是那个缩在闺房内自怨自艾的苏婵了,她是将要母仪天下的人,她不能被这一点点疼就打败!! 望着下面站成一片的地方,城墙下的死尸已经堆了一层又一层。 她又往远处的营寨看了看,此时柳方应该是在营帐内指挥者,还有许多兵士在等着明日的攻城。 柳方用的方法很简单,便是拖着消耗,他很清楚城内只有妇孺,那些家丁护院虽然人数不少,可是这些人都没有进过训练,支撑一阵还好,可真要让他们去阻拦,也只是让他们白白的拿性命去填。 苏婵双手合十,她默默的祈祷了一句,她知道这一计是有些冒险的,当年她想出来的时候,还被她父兄训了一顿,说这计太诡诈冒险,决不可轻用。 可是这也是最快速的办法!!新城内的人是拖不起的!! 苏婵一想明白这个,便回身对身后的人说道:“按我说的,你们去做吧。” 这话一说,便连守备刘将军脸色都变了变,不过他心里早已经敬服王妃了,此时虽然将信将疑,可也照着王妃所说的去做着准备。 很快的还在冲杀的柳方军,便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一幕。 久攻不下的城门忽然从内打开了,那些人正在暗喜,以为城内有了什么变故,只是很快的那些要冲进城门的人便笑不出来了。 很多马牛从城内疯了一样的冲了出来,那些马牛的尾巴上更是绑着什么。 不断的有火花飞溅,还有一些鞭炮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苏婵从城墙上看的清楚,这些都是她从城内收的牛马,城内商铺那么多,她有让人找了鞭炮店,让人连夜把这些东西都弄好。 此时望着那些被鞭炮惊吓的到处乱窜的牛马顺着城门往外冲去。 那柳方大约是怕他们会从城内突围而去,此时整个大军铺开的挡在了城门外。 那些营帐军草都是铺开的。 等那些牛羊一到,瞬时整个营地都炸开锅了一般,夜间黑乎乎的,又是听到奔袭的声音,那些在后方的军士,看着浓烟滚滚的冲着他们过来了,还以为是城内有伏兵,此时把攻城的人都杀光了,又过来冲营来了。 随着第一声:“不好,城里的人杀过来了!” 更多的人吓的连马都顾不上了,撒腿便跑。 柳方原本便是个胆小的,这次过来新城不过是仗着他熟悉此地,想过来灭了城内的妇孺,却没想到转瞬间战局出现了这样的变化,他比那些兵士们跑的还要快。 这做主帅的一跑,下面的当兵的便连盔甲武器都不要了,一时间整个大营都跑光了一半,只留了那些伤病在营帐内哎哎的叫着。 那些被鞭炮惊吓了的牛马,可不会顾着那些,见了什么都是一股脑的冲过去,那些特意的鞭炮不断的溅起火花,牛马多了,总有一两处可点燃什么的,更何况秋天的贺北,正是风干物燥的时候。 苏婵在城墙上看的清楚,转瞬间,便见原本还好的军营,此时哭喊声冲天,火光也渐渐的起了来,随着风势不断的升起,越来越多的火,好像连成一片一样…… 原本还有些半信半疑的刘守备,此时早已经看的目瞪口呆了。 之前是敬服王妃的箭术,此时他却是在暗自心惊,再对着苏婵的时候,头低的更低了,声音都带上了敬佩:“王妃,要不要属下去追……” “穷寇莫追,更何况咱们城里的兵也不多,倒是明天你可以派人三五成股的去城外寻寻这些牛马,这些牛马跑的这么快,东奔西走的,估计到了明天便没力气了,只怕也不会走远。” 刘守备都有些想笑了,这位王妃打了这么一场漂亮的让人心头发颤的大仗,竟然还不在意,反倒还惦记着明天把这些牛马找回来。 他淡淡笑道:“属下明日便会去办。” 见仗已经要收尾了,苏婵正要往城门下走,只是走了几步后,她又想起什么,忍不住的叮嘱道:“城外还有些尸首,虽然都是攻城的人,可客死他乡也是怪可怜的,你们都收了吧,再者天气没准,若是下场雨怕是会有瘟疫传播,还有那些受伤投降的,也不必难为,让他们走便是,若是想留下也都留下……这种仗……” 苏婵没有往下说,可守备刘将军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毕竟是大家各为其主,也不能说对说错。 等苏婵从城墙下下去的时候,天色正有些蒙蒙亮。 她昨夜从头跟到尾,一直都在城墙上站着,全神贯注的,她也没觉着身体怎么样,此时从城墙上下来,她才觉着自己的额头有些烫似的。 一直在旁边伺候她的香寒,早便知道王妃的身体不大好了,只是军情急迫,王妃正在全神贯注的指挥,她哪里敢多言,只是不断的在给王妃加衣服。 此时见王妃一坐上马车,便闭上了眼睛。 香寒赶紧找了软垫,垫在王妃的身下,小心翼翼的说着:“王妃,您回去的时候别再做什么了,先睡一觉……” 苏婵努力想回个话,可她发现自己的手凉凉的,那凉意已经从手指蔓延到了她的手臂。 苏婵强撑着回了王府,此时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她旗开得胜,打的漂亮。 纷纷都过来恭喜她,香寒怕累到王妃,忙让人把那些人先都挡了回去。 剩下的她则小心的伺候着王妃休息。 苏婵也是真累了,她一躺到床上便睡了着。 这一觉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隐约听到耳边传来香寒的哭声,还有李姑姑特有的嗓音。 “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便是再天大的事儿,也不能瞒着了,还是赶紧给王爷那去信吧!!” 香寒哭哭啼啼的回着:“可是,可是王妃……不让我们说,说怕误了王爷的大事!!” “哎!”李姑姑毕竟跟在齐王身边的时间长些,知道这位王妃在齐王是多么在乎的,这样的事儿若是瞒了他,只怕王妃若真有了什么,大家都要不好!! 李姑姑也便不再理香寒的话,直接找了府里的人,如此这般的吩咐了几句,那人也早听说王妃这里不大好了,赶紧令了命便去了。 等消息到的时候,齐王已经带着人马到了廉城。 此时的廉城城外铁器铮铮,军旗飘荡。 廉城乃是军事重镇,此地对于齐王北上至关重要。 一旦攻下,北上则再无阻断!! 偏偏就在此时,齐王接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第80章 廉城离得贺北已经很远了,此时两军严阵以待,陆言原本在齐王身边伺候,待听了王府传来的消息,他不由往齐王面上看了看。 便见齐王面色如常并未显露什么。 陆言心里却是有些急了,不明所以的乱了起来。 等王府派来的人下去后,见齐王一直未说话,陆言正在琢磨着该怎么做呢,便见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齐王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回的踱了两步。 这种情况很不一般,陆言屏住呼吸,果然很快的便听见齐王吩咐道:“把雷烈、百里熙、颜青云他们几个叫过来,我有话吩咐!!” 陆言心里一惊,这几个都是齐王麾下的大将,如今王爷面色凝重的召这些人,他心头立刻兴起了一个念头。 难道王爷是想……回贺北吗? 按以往他是该劝的,两军对峙中,齐王若是这么做的话,那些追随着王爷浴血沙场到这里的将士要如何想,哪些就要过来的将军们会不会寒心? 可是陆言只是迟疑了下,他很快的低头去了。 没多会哪些将军们便都到了。 颜青云比以往要更黑更壮实了,脚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进来,往地上半跪着行礼道:“属下给王爷请安!” “都免礼吧。”齐王此时早已经坐回到椅子上。 他望着面前的地图,像是在想着什么,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桌面。 下面的诸人都有些纳闷,这一路上他们打的仗便没有一场是轻松的,不过王爷在九郡威望很高,当年过去救灾的时候,老百姓都记得王爷的好。 所以自从打了几场仗,从九郡出来后,他们的军里反倒还补充了一些九郡的人马。 到了现在士气高涨,只待着明日攻城的时候,一举拿下廉城,北上直取京都便大事成已!! 现在见王爷面色凝重,那些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王爷在为何事思畴着。 过了片刻,齐王才声音平缓的说道:“本王要回一趟贺北,这几日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着,切莫走露消息。” 这话一出,除了陆言外,这些无数恶仗拼杀出来的将领,脸色都变了。 颜青云更是上前一步,急急问道:“王爷,您这是?” 齐王淡淡说道:“不必多言,雷烈,你用兵沉稳,这几日你带着兵士在城外围做工事,百里熙你则留在军中稳住军心,外面留三道护卫,对外只说我这里在研习攻城的法子,外人一律不见,颜青云你站在我的帐口,若是有要闯帐的,不论是谁,你都把人拿下!” 说完这些,齐王才又想起什么,对一边一直一言不发的陆言道:“你去准备快马,我随后便去。” 那些被叫来的将领,除了颜青云是个直肠子外,剩下两个都是有城府的,尤其是百里熙,来的时候便听说王府有快马过来。 此时见齐王如此行事,他便猜着必定是王府里出了什么急事,要让王爷回去。 只是能有多大的事儿?急的连攻下廉城都不顾了? 待陆言就要出去准备快马的时候,这位一直沉稳,喜欢在幕后出谋划策的百里熙,忽然倒退一步,直直的跪在账门处,一面挡着陆言,一面面冲着军帐中的齐王,语气重重的说道:“齐王,如今我军气势如虹,别说是这座廉城了,便是到了京城外,也不怕什么,只是作战将就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若是耽误几日,只怕您回来的时候,这战机已经转瞬即逝了!再者若是那隆锦想起联合淮王一起对付王爷,只怕我军危已!!请王爷三思!!” “你多虑了。”依旧坐在座内的齐王淡淡开口道:“是转战淮王,还是直取京城不过是时间问题,与大局无碍,你只管留在军中为本王稳住军心,等我回来便是。” 这话一出,百里熙再不敢多言,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等陆言那备好快马后,大约是怕被人瞧见真身,齐王又换了一身护卫的衣服盔甲,很快从帐内出了去。 一直还蒙在骨子里的颜青云,见齐王走的如此洒脱,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的问着百里熙:“齐王这是要去做什么?这仗都打到这了,这……” 百里熙无奈的摇了下头,倒是他身边的雷烈比颜青云沉稳很多,在那缓缓说道:“既是如此,你我也只得听令了,只求着王爷能速去速回……” 在齐王骑着快马疾驰着回来的时候,王府的主房内灯火通明的。 苏婵自从从城墙下来后,勉强回了王府后便一直高烧不起,中间迷迷糊糊的如同梦呓一般还会说上几句。 香寒急的都不知道流了几次眼泪,便是卢大夫也是有些束手无策。 在那开方子的手都在微颤,香寒见了越发急的眼泪噼啪的往下掉,嘴里说道:“卢大夫您倒想赶紧想个办法啊,您这方子都开了半个时辰了,这……” “有一味药老夫也不知道要不要用……”卢大夫撵着胡须的说:“那是一味猛药,王妃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这味药若是用好了,便是救命的药,若是用猛了,只怕便是要命的药了,到时候王妃只怕会吐血而亡!!” 这话吓的香寒脸都白了。 卢大夫也是左右为难的:“可是如今老夫思前想去,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若这样拖着,只怕更不好,王妃若是醒着呢,老夫还能问问王妃的意思,如今王府里老夫也不知道该找谁拿个主意……” 说完卢大夫便往香寒面上看。 这丫头倒是一直伺候着王妃,如今说上话的只怕也只有这个丫鬟了。 香寒却是一听这话手脚都吓软了,在那赶紧的摇头说道:“卢大夫,您别这样看我,这样大的事儿哪里是我能做主的……” 她若是点头应了,到时候这一碗药送下去,王妃没了,她九死也难赎其罪啊!! 更何况她只不过是个奴婢,哪里能做这样的主!! 香寒少不了又把王府里的李姑姑请了来,一向稳重的李姑姑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见王妃不大好了,李姑姑便在王府的佛堂那焚香祷告,求着菩萨观音保佑王妃。” 等过来听见这话,李姑姑吓的便阿弥陀佛的叫了声,随后低着头的说:“大夫,这药我们都不敢做主,还是请大夫开个别的药方子吧,好歹的喂下去些……” 卢大夫叹了口气,刚才的药若是能用,王妃尚还能拼出一线生机来,可如今王府那么大,却只留了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女眷。 他也便勉强的开了个不碍事的方子,小心的叮嘱着:“喂药的时候要用温水送药,且不可心急……” 香寒忙捧着药方去了,李姑姑也是叹息一声,知道在这里也于事无补,看了看病床上的王妃,见王妃额头上净是汗,她心疼的厉害,跟着伺候了一回儿。 等见王妃睡沉了,李姑姑才又赶紧回了佛堂,生怕会显得心不诚似的,忙又在那念经祷告的不停。 一路上陆言已经不知道他们这一行人骑坏了几匹马。 他只知道若不是他一直紧跟着王爷,只怕他也跟那队护卫似的被落下了。 原本还是百来个人,此时除了那些贴身护卫外,大部分都被落下了很远。 齐王如同不知道累一般,原本在廉城的时候,王爷便一直在处理军务,此时又是深夜奔袭,到了白天,陆言赶紧取了水同干粮递给王爷。 只简单的休息了片刻,齐王一言不发的便又要上马急行。 陆言从未见过王爷如此急躁,他很快跟了上去,骑马跟在后面。 齐王一马当先的急掠而去。 等到了贺北地界,秋天特有的风刮的人脸上生疼生疼的。 到了夜里,更是气温骤降,他们出来的急,只带了一些毯子出来。 陆言怕齐王一直这样身体会受不住,便拿出了毯子出声劝道:“王爷,此地离得王府已经很近了,不如明日早走,奴才带了一些毯子,王爷要不要先歇歇。” 齐王勒住缰绳,远远看去,贺北特有的戈壁早已经有了,出发前还是绿绿的草,此时大部分已经变成了枯燥,枯黄的风吹过的时候,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有些甚至被强风吹了起来,东倒西歪的。 他累到了极点,这样骑在马上都能感觉到心在胸腔里跳动,他的额头也在微微的疼着,手臂更是僵的,身体已经累到了极点,脑内却是清楚的。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当她身体不好的消息传来时,他以为他能忍住。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对她好,如同哄着她一样的对她好,能给她的都会给她。 可她不该这样的重,他的江山他的将士,他的征途,此时都因她被停了下来。 他静静的看着这片戈壁,不知怎么的忽然便想起那一夜,她随着自己到贺北时的样子。 她躲在帐篷内,一直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回来。 在见到他回来的瞬间,她的眼睛好像亮了起来,有一团小小的火焰在她的眼睛里点燃了。 从那后的很多很多次,他都能看到那双眼睛。 她很爱笑,尤其喜欢对着他笑,可他渐渐的便能分辨出,她是在讨好自己,还是在真的开心。 当自己带着她出去散心,在戈壁看风景的时候,她的笑都是真的。 她随着自己去了那么多的地方,京城贺北与庸关加狄…… 她是要同自己去京城的,在他攻下京城后,她该是那个陪着自己进到京城内的人。 他淡淡的舒了口气,对身边的陆言道:“不必了。” 现在的他只想更快的见到她…… 等他们到时候,刚从狮子院进到里面,便听见里面传来了阵阵哭声。 原本要接马鞭的陆言便觉着不妙,齐王的手更是顿了下。 陆言赶紧接过马鞭,这个时候王府里的人知道王爷回来了,几个管事的纷纷的从里面迎了出来。 李姑姑也是顾不得王府里的规矩了,让人从后院抬轿抬着自己到了前面,等从轿子下来后,更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王爷面前。 在那急急的跪在地上,眼睛红红的说道:“王爷,是老奴没用,王爷……” 陆言惊的脸都白了,赶紧上前准备搀扶着齐王进去。 只是还没靠近呢,他已经被王爷一把推到了一边,随后齐王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陆言随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的,脚下更是软软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总觉着自己是做梦,那位一直健健康康,喜欢笑喜欢动,眼睛好像可以说话的王妃……不会的不会的…… 待过去的时候,刚到了主屋门外,陆言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王妃必定是缠绵病榻许久了,才会如此。 等再进去的时候,陆言更是一眼便看到床上的王妃,以往总喜欢笑的王妃,此时静静的躺在床上。 此时她身边围了些房里的丫鬟,在那伺候着,为她擦着脸颊额头。 有几个在外面伺候的丫鬟,只怕已经听见了里面的信儿,知道王妃要不好,都忍不住的偷偷的躲在外面在抹眼泪,一等见了齐王进来,那些丫鬟忙都跪了下来。 齐王掠过那些人。 倒是那些丫鬟们都傻了一样,都知道王爷在出征路上呢,此时她们跟眼花了似的,竟然见到了王爷!! 而且她们这些二等丫鬟平日没少在王妃王爷面前伺候,早都习惯了王爷的八风不动面沉如水。 可此时掠过她们走到病房内的王爷…… 几个丫鬟一脸惊恐的对视一眼,忽然心里都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王妃真就这样去了,这位王爷只怕……要大开杀戒了!!   ☆、第81章 香寒原本还在房里伺候呢,忽然听见外面的动静有点古怪,忙往门口那看了眼。 随后香寒眼睛都瞪大了,一副呆了的样子。 早齐王一步过来伺候的陆言见了,便觉着这丫鬟十分碍事,上前一步便把香寒拨到一边去,为齐王腾开了位置。 等齐王到的时候,俯首便看到床上静静躺着的苏婵。 早先苏婵还会喃喃自语,偶尔说几句含含糊糊的话,可一个时辰前,她忽然便不再说话梦呓了,只是呼吸微弱的躺着。 之前香寒还在哭哭啼啼的,这个时候香寒早已经吓的眼泪都不会落了。 一等见了王爷过来,香寒才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扑在地上,跪趴着的说道:“王爷,王爷,您救救王妃吧……” 这话说的既蠢又呆,而且这样没遮掩的哭声也是让人心烦,陆言忙对身边伺候的几个小内侍使了个眼色。 那些内侍不由分说变把香寒架着推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那些内侍放开她,都知道她是王妃身边的红人,其中一个机灵些的便说道:“姑娘何苦这样给王爷添堵,王爷若是能救王妃还用得着你说话嘛……” 香寒这才哭着直抹眼泪,只是不敢再做声,随着院子内的丫鬟,齐刷刷的都跪在院外,等着听里面的消息。 李姑姑也知道王爷必定是心情不好,也不敢过去伺候,便在外面守着。 里面苏婵越来越只有呼的气没有吸的气了,旁边有上了岁数的嬷嬷,不由大着胆子的说道:“王爷,要不要找人拿套衣服过来冲冲……” 这也是遇到这种事儿的一个办法,若是人不行了,便拿套寿衣过来,压在身上,兴许还能熬过去。 此时那嬷嬷说的也不算是坏话,只是不该这个时候当着王爷的面说。 果然一直坐在床边,握着王妃手的王爷,忽然抬头看了那嬷嬷一眼。 并未说什么呢,那嬷嬷早已经吓的浑身瘫软了,赶紧跪在地上就自己掌嘴巴。 陆言很清楚王爷的心情,这下索性亲自把房内的人都轻了。 等清完,房内只剩下王爷同王妃的时候,他才听见王爷声音很低沉的吩咐着:“去吧卢大夫叫过来。” 卢大夫一直都在外面等着呢,陆言一得了消息便跑了出去。 得了消息后,卢大夫便进来了。 毕竟是医者仁心,他早先虽然没敢开那个方子,可过后总觉着可惜了,便让自己的徒弟偷偷的熬了那个药,此时药碗还在他徒弟那端着呢。 此时进来,卢大夫一看王爷的面孔,便知道王爷要问他什么。 不等王爷说话,卢大夫已经跪在地上,声音微颤的说道:“王爷,老朽斗胆进个方子……刚我已经让我徒弟把那药熬了出来,这是这药很猛,如今王妃的病普通的药已经不行了,这便是搏一把了……” 卢大夫原本还想多说几句呢,齐王已经催促道:“不必多言,赶紧端进来吧。” 卢大夫便知道这是王爷也想最后一搏啊,谁都能瞧得出来,如今就这么放着王妃,只怕王妃连这晚上都熬不过去。 只是等药端过来后,卢大夫却发现此时已经昏迷不醒的王妃,哪里像之前似的还能喂进去药。 试着撬开她的嘴巴灌了一口,反倒险些呛到她。 原本便微弱的呼吸,更是因为喂药,变得更加微弱起来。 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心都被牵动了。 卢大夫那么大岁数了,急的汗珠子只流,他旁边的徒弟端药碗的手都有些轻颤。 没有人能在王爷那样的目光下,毫无压力的做这个。 卢大夫自认自己也是走南闯北经历了许多的事儿,遇到了很多人的,可不管多难治的病,多不好得罪的人,都没有今天这位病人重要,也都没有这位在一边守着的齐王更渗人的。 并不是恐吓,也不是威胁,齐王只是安静的坐在那,他的目光甚至都不怎么停留在他们这些大夫身上。 可卢大夫便是能感觉到,齐王周身发散出来的萧杀之气。 他的徒弟毕竟年轻些,早已经吓的腿肚子都转筋了。 卢大夫怕自己的徒弟再一个不小心把药碗洒了,忙从徒弟手里接过药碗。 这下便换着他徒弟为王妃喂药了,他徒弟手脚笨拙的,拿出特质的勺子,这种勺子入口的地方细长细长的。 一般昏迷的病人,用这个特质的勺子多少的都能喂进去些。 只是还是不行,王妃眼睛闭得紧紧的,嘴巴也是闭得紧紧的,这是已经要不行了…… 卢大夫心里明白,如果连药都灌不进去,任谁都难以回春了。 他正在哀叹间,便觉着身边有人动了下,随后他手中一轻,不知道何时齐王站了起来,还接过他手中的碗。 齐王也不多言,只低头喝了一口黑黑的药,含在嘴里。 随后俯下身,嘴对嘴的渡给闭紧嘴唇的王妃。 他的动作连贯,干脆,没有一丝犹豫,而且极其见效,除了偶尔从王妃嘴角渗出来的药液外,大部分都被王爷喂了进去。 只是药要见效且要等一会儿呢,卢大夫战战兢兢的在旁守着。 尤其是卢大夫,他心里很清楚这个药的药效有多大,在用药后,他的心悬的厉害。 这么等了片刻,幸好未见到王妃吐血抽搐,卢大夫稍稍的放下了心,而且熬到后半夜的时候,见王妃的呼吸渐渐平稳后,卢大夫简直都有些欣喜若狂了。 他的徒弟更是脸上都带了喜色,王妃看样子就要熬过今夜了,只要熬过去便好! 到了明日,早用药调理,总能吊着王妃的命! 一直沉默不语,眼睛都未闭过的齐王,在看到苏婵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后,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些。 冰凉的手指也终于有了知觉一样,他把手探到她的被子内,摸着她渐渐舒缓起来的身体。 仿若失而复得一般…… 是真的失而复得,他不敢太惊动她,只是探身过去,把脸颊轻轻的贴到她的脸上。 外面一直都在等着消息的丫鬟内侍婆子们,等卢大夫跟他的徒弟出去后,也都知道王妃今夜大约是无碍了,李姑姑显示阿弥陀佛的叫了一声。 香寒更是整个人都扑在地上,五体投地一样的跪在那磕头,嘴里也跟着念阿弥陀佛。 院子内正在庆祝,在房内伺候的陆言却是不敢掉以轻心,院子外的人只知道他们的王妃身体不好了,可陆言心里清楚,如今王爷已经熬了四天三夜没合眼了,连夜狂奔不说,王爷用的餐也少。 便是钢筋铁骨,连番征战到了如今身体也该乏了,更何况是千里夜奔到这里,身上负着千钧重担呢!! 陆言一等王妃渐渐好转后,便出声劝道:“王爷,您赶路太辛苦了,如今王妃已经好转了,王爷也赶紧休息下吧,奴才已经让人把西暖阁收拾了出来……” “不碍事。”齐王还是不放心的说:“我在旁边的榻上躺下便可,你出去找几个机灵的丫鬟婆子过来,让她们好好守着,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叫我。” 陆言忙点头应着,房内也没什么别的人在,陆言也便亲自到外面去选人去了。 倒是一直安静的躺着的苏婵,也不知道是被王爷的话吵醒了还是怎么的,她忽然不安的在被子内动了下,眉头更是紧皱的。 齐王忙俯下身,见她额头轻皱便伸手抚着她的额头,如同哄孩子一样的低声说着:“别不高兴了,等你好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好好的……” 不知道苏婵是否听到了,她如梦呓一般的迷糊的回了一句什么。 齐王知道她烧了这么久,多半也是烧糊涂了,便没在意。 只是刚要为她盖上薄被呢,他的手忽然被她一把抓了住。 苏婵如同惊醒一样的,猛然间从床上半坐起来,如同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样的,她声音嘶哑的说道:“怎么办……” 终归是病的久了,体力不支,很快的她便软了下去,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身体软绵绵的。 齐王忙抱住她,把她放到自己臂弯里,轻声哄着她:“有我呢,我这呢……” 知道她大约是为了苏家在担忧,他轻捏着她手指的说道:“这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让陆言多瞒你几日,可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同我讲的,你去找陆言,难道陆言能做的,我便做不到吗?” 说完他望了怀里的苏婵一眼,她如同小猫一样,可怜巴巴的蜷缩在自己怀里。 便是又最大的不满不快也都烟消云散了,他忙俯下去些,贴着她的头发的,轻喃的:“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随你好不好……” 迷迷糊糊间,苏婵眨巴了眨巴眼睛,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她总在那个梦里走不出来,一会儿是哥哥的尸体,一会儿是冰凉的宫门,还有远在天边的那个男人…… 她以为自己又梦到了那个人,她努力的睁了睁眼睛,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滚落,她嘴唇翕动的,她努力的伸手,她用尽了力气,手指微颤的发着抖的摸到他的脸颊。 他身上好暖,她努力的往他怀里缩了缩,怎么在梦里他还是这样的温暖,让人无法抗拒…… “我怨不起你,也恨不动你……”眼泪让她的眼睛酸酸的,她不由的闭上了眼睛,只缩在他怀里喃喃自语着:“王爷……我没办法喜欢你……可我也得罪不起你……要是没遇到你就好了,要是一直没遇到你就好了……” 后面的话又有些含含糊糊的,只有很努力,很用心才能听懂。 她像个满腹心事的孩子一样,把要说的话一股脑的倒出来,便不管不顾的睡了去。 齐王原本抱着她的臂弯有些僵硬。 苏婵在他怀里不舒服的挪动了,他没出声的抱着她的头,把她慢慢的重新放回到枕头上。 等陆言带着丫鬟婆子进来的时候,便见齐王正在为王妃盖着薄被呢。 有个机灵些的丫鬟赶紧过去,齐王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把手中的薄被交了出去。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安静的坐在榻上,又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外面天色渐亮,他才如同知晓了什么一般的,有些恍惚,不可置信一样的的又看了看她。 她睡的很香甜,呼吸也变得均称起来,昨夜还苍白的面孔,已经好了许多。 他不想吵醒她,走的时候他的脚步放的很轻。 终归还是太累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轻柔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有些轻嘲似的,他扯了下嘴角。 贺北熟悉的秋风刮过来,刮的他的衣服都要飞起来了。 最后他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很快的吩咐着身边的人:“备马!我要回廉城!!”   ☆、第82章 齐王走后,苏婵的病情渐渐稳定起来,卢大夫看着日渐有起色的王妃喜上眉梢。 一边的香寒等人也都缓了口气,这个时候的贺北比以往都要冷些。 按李姑姑说的,今年年节不好,还没到冬天地上都有些上冻了。 为怕王妃冻到,李姑姑早早的让人把王妃房内的地龙烧了起来。 也是为了舒服些,,香寒等人每日都在房内熏香打扫。 这么过了几日,苏婵终于是能从病床上起来了。 她在病弱昏迷的时候,隐隐的记得有人曾用力的抱过她。 她也便问香寒道:“我病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来过?” 香寒笑着回道:“王妃,是王爷从千里外回来了,若不是王爷回来,卢大夫也不敢用那一味药。” 苏婵略有些心惊,知道齐王这一趟回来的很不容易。 军情尚不顾了,她都有些意外。 正在思踌着呢,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传来。 没多会儿有丫鬟小跑着过来,福了福的说道:“王妃,苏夫人正在往这里走呢。” 苏夫人? 苏婵便楞了下,她旁边的香寒是站在床边的,忙往外走了几步,一等看清楚外面走过来的人,香寒眼泪都下来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过去,一等见面便跪在地上说道:“夫人,王妃这是刚死里逃生回来,夫人您快些进屋看王妃吧……” 听了这话,苏婵才知道是她母亲来了。 这下她更是的惊讶的不得了,在身边丫鬟的搀扶下,她从床上刚站了起来,她母亲已经到了。 一见她要出来迎自己,她母亲过来,扶着她,把她重新扶回去的说道:“你这孩子,好好的起来做什么,如今你养病要紧。” 苏婵好久没见过母亲了,又是刚得了一场大病,再见了母亲少不了眼睛便有些酸。 只是不想刚见面便哭出来,而且她还有许多重要的话要对母亲讲呢,她也便把眼泪忍住,轻声问着母亲:“母亲怎么来了,父亲呢?家里都还好吗,王爷的事儿家里都知道了?” 这话问的苏母便叹了口气:“如何能不知道?如今整个天下都在议论此事,你父亲更是顿足捶胸的。” 说完苏母轻抚着苏婵的手臂说道:“我不懂那些,如今不过是求着咱们家里人都好。” 像是想起什么,苏母又说道:“而且也多亏了齐王早早的把我们从京内诱了出来,把我们单独安顿了起来,听说因为齐王反了的事儿,京内又杀了一批人,只是你哥哥……” 苏母难过的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当初一别,还以为苏寒洲不过是回京当差,没想到朝廷都要变了。 到了这个时候便是不看开也要看开了。 毕竟还有苏婵在呢。 苏母强忍着悲伤道:“你哥哥自从回京后便生死未卜的,母亲也没人好指望了,如今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还在身边,自然求着你顺顺遂遂的,民间尚且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齐王造反的事儿,与你又有何干,你父亲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如今知道我来,也是叮嘱了我几句,让我好好看着你……” 苏婵点头应着,倒是一边的香寒见两人都如此难过,忙宽慰的说道:“夫人,如今王爷很看重王妃,自从走了后,便每日都让人快马加鞭的往他那送消息,还时不时的让人捎些珍贵的药材补品过来,听说王爷如今已经过了廉城,奴婢说句托大的话,只怕咱们王妃日后还有更了不得的好日子要过呢,夫人也别这样伤心了……” 苏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只要齐王成了气候,他们苏家可就要出位皇后了!! 以前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到时候不光是他们苏家,便连吕家都是要跟着升起来。 只是一想到女儿的身体,苏夫人又是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 如今大儿子生死未卜,女儿虽然有做江山的命,可是一个女人不能生养,日后怎么在深宫里做的安稳。 不过这些还早呢,怎么也要先顾着苏婵的身体。 苏夫人来后,每日都亲自盯着苏婵喝药。 原本苏婵便有些好转的身体,自从知道父母还安然无恙后,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渐渐的不光能从床上起身了,还能偶尔在房内走走。 只是卢大夫叮嘱了,外面风沙大,天冷,不让苏婵出去。 苏婵也便在房内偶尔会看看院子外。 院子原本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的,可这个时候几场大风刮过去,别说花草了,便连树上的叶子也都刮秃了。 整个地方都是灰蒙蒙的,放眼看去只觉着萧瑟,于此同时齐王那边的好消息却是不断的传过来。 苏婵原本便知道齐王是个能打的,更何况如今是人心所向。 隆锦早弄的天下人怨沸腾了,此时的齐王又是所向披靡。 苏婵却是有些茫然了,等在房内走了两圈后,她静静的坐在榻上,把头靠在软垫上,默默的想着,如今的齐王比上一世更早的登基了。 她也完全不知道后面的走向会是如何。 在记忆中上一世的齐王攻入京城后,曾经血洗过京内,然后便大开杀戒,把那些反他登基的人杀了个干净。 之后才开始整顿吏治,治理国政。 而冯皇后早在他攻入京城后,便随着过去了,如今她却是远在贺北这种地方。 现在想起来,苏婵都觉着造化弄人,她原本是想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的,却没想到她比那冯皇后还不如了。 自己虽然追随着齐王经历了很多事儿,可在他最风光最豪情万丈的时刻,她却是远在贺北这个地方。 可急也没什么用的,她正想着,倒是门帘一掀,很快的香寒从外面走了进来。 用墨色托盘小心翼翼的端着一个药碗。 那也药碗是白瓷的,光泽很润。 等进来后,香寒小心的把药碗放在一边的几案上,随后看向她,脸上带笑的说:“王妃,王爷又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这次不光是药材,还有一些衣服料子跟首饰,奴婢听着李姑姑的意思,这是王爷让王妃准备几件衣服呢,保不准什么时候咱们便要跟着进京了。” 苏婵点了点头,王爷让人捎来的不用说,必定都是了不得的东西。 而且特意让她准备衣服首饰,只怕如今她的衣服首饰也需要越一级了。 这其中隐含的意思,便是要告诉她,她是要随着他一起往上走的。 看着香寒拿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有她母亲原本愁眉苦脸,可渐渐的意气风发的表情后,她却发现她对这些事儿反倒是提不起了一丝兴趣了。 这一等又等了许久。 贺北的雪都下了一场了,中间倒是时不时的会知道一些消息,王爷一直对她很好,总会给她捎东西。 起初还只是药材,后来便是看到什么好的都会派人给她,到最后便连京内的点心都快马加鞭的派了人送过来。 香寒见了,一边打开食盒,一边小心翼翼的拿出那些点心,这些都是她家王妃最爱吃的,没想到王爷能细心成这样,日理万机的,还能让人捎这样的东西,可见对她家王妃是何等的用心了。 苏婵却是没笑,只是看了看食盒,随后说道:“母亲相比也想京内的点心了,你去带一些给我母亲,我最近胃不好,怕吃了克化不动。” 香寒听了这话也不敢多劝王妃,只是待要去取食盒的时候,香寒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往王妃面上看了看,最后停下脚步的问:“王妃,奴婢见您最近总闷闷不乐的,像是有什么心事?” 苏婵不想把自己担忧的事儿说出来,如今王府里上上下下的都觉着王爷对她好。 可她却觉着奇怪,这次王爷虽然给她各种东西赏赐,可是却没有带过一句话给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太敏感了还是王爷太忙了,总觉着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而且听着香寒说的,当时她病重的时候总喜欢梦呓,难道王爷来的时候,她梦呓了什么? 可是若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王爷还会这样对她吗? 王爷现如今如日中天的,多少人巴结还巴结不上呢,已然是天下至尊的身份了,她若是说了不该说的,王爷只需不理她冷着她便是了。 可如今的情形明显又不对,他每日都会派人过来问她的情况,贺北离得京城可是很远的,今天从她这得了消息的信差,等到了王爷那的时候早过了七八天了。 便是这样他也是接连不断,不怕耗费人力物力的为她送东西探问她的身体。 苏婵不好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便口气和缓的说道:“也没想什么,只是觉着我离得京城那么远,这身体一时半会的也好不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入京。” “王妃,您怎么不把卢大夫叫过来问问,若是卢大夫说可以了,大不了咱们路上走慢点。”香寒不是不小心她家王妃的身体,只是如今齐王已经在京内的皇宫住下了。 天下也都定了,封侯拜相的各人都有赏赐,她虽然是个丫鬟,可也明白,这个时候她家王妃早些入京才能坐稳中宫的位置!! 而且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便连苏夫人也私下说过几次,悄悄问过几次卢大夫。 苏婵却是意兴阑珊的,她当初要做齐王妃,不过是求着父母兄弟平平安安的。 如今虽然保住了父母,可是哥哥苏寒洲到现在还是生死未的,她心里总归是缺了一块。 而且隆锦帝也同上一世不同,并未在宫中大肆杀戮之后*而死,而是躲在交泰殿内,一把火把自己连着交泰殿一起烧了。 如今想起来苏婵也是感慨不已的。 不过卢大夫这次再过来,等隔着屏风号过脉后,卢大夫便主动说起了回京的事儿,之前他担心王妃的身体,是一直拦着王妃的,现如今王妃的脉搏已经稳住了,身体已无大碍,贺北天气这样冷,还不如早些回京调养。 卢大夫也便主动说道:“王妃,您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只需要调养便好,若是在路上小心不要受风的话,此时动身去京城也是无妨的。” 香寒一听了这话,忙福了一福的恭喜苏婵道:“恭喜王妃,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夫人若是知道王妃可以动身的消息一定很高兴。” 等香寒出去后,苏婵却是想起另一件事而,她望着卢大夫,当时她房里伺候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听说只有卢大夫在房内伺候着。 苏婵也便沉吟了下问道:“卢大夫,这次我的病多亏您妙手回春,等回京后我一定重谢您,只是听说当日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是卢大夫你在伺候的,不知道那时候我可有梦呓过什么?还有当时都发生了什么请卢大夫都详细的说一说。” 卢大夫知道的也并不多,那时候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怎么医治王妃上,哪里有心情去管别的,便仔细想了片刻,才回道:“老朽不记得王妃梦呓过什么,老朽倒是记得王爷一直坐在床边握着王妃的手,一脸的担忧,而且听说王爷有连着三个日夜没有休息,老朽当时只顾着为王妃治病,现在想起来,王爷当时脸色很不好,想必是累到了极点,一直在强撑着守着王妃,王妃,老朽多嘴说一句,王爷对王妃真的是情深意重,王妃一定保重自己,好好调养,这样才不会辜负王爷的深情。” 苏婵明白的点了点头,倒是她母亲那知道了可以回京的消息,片刻都不肯耽误,忙让王府里的人开始准备。 苏婵知道她母亲也是怕夜长梦多,更何况自从齐王打完廉城后,天下的局势便算是定了,一直都在忐忑的等着消息的吕家,也赶紧过来探望过她,她的那些舅舅姨母们每个都在急着表现。 如今谁不盼着吕家苏家能出这位皇后!! 到时候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倒是一直很关心她的吕烟柳这次没什么动静。 等都收拾妥当,苏婵也早早的起来穿戴整齐。 香寒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往外走。 出去的时候,苏婵忍不住的看了眼她住惯了的那个院子,因为是急着走的,她母亲也没挑选日子,所以一等出门的时候,天上便开始渐渐的落小雪花。 苏婵披着斗篷,伸手接了一小片雪花,她的手在卢大夫的精心调养下,终于暖了起来。 那雪花落到她手心中,很快的便融成了一滴水,凉凉的。 她眼眸中浮现些许的流光,她平静的望着周遭的一切,她全力以赴要做的那些都已经完成了,她再也不用担心母亲会悬梁自尽,也不用担心父亲战死沙场了,还有吕家再也不会败落。 可她高兴不起来,一方面是没有哥哥的消息,另一方面,她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当皇后的野心,她想的只不过是当了这个皇后,她娘家她外婆家便会平安。 如今不光是两家的人,她知道整个京城,整个天下都在等着她这位皇后做到中宫的宝座上。 那么坐下来后? 苏婵茫然的想着,她真的要做那个母仪天下,为他掌管着三宫六院,掌管着他所有的女人们的皇后吗? 他如今抬着她的身份,向王府向天下召示着他对她的宠爱敬重,可同时他又没有只言片语给她,是不是意味着他又在用上一世对冯氏的方法在对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苏婵暗暗的想着,那她就要好好约束吕家了,她父亲那倒是还好,老人家自从知道隆锦帝*的消息后,便心灰意冷的要归隐山林,听着她母亲说,她父亲如今赌气一般的不肯吃齐王的饭,都已经在忙着耕种了。 所谓伴君如伴虎,一想到日后要并入后宫的那些女人,苏婵不由的叹了口气,她仰头看了看天空,如果可以她还真想留在这个安静祥和的贺北…… 在苏婵往京城赶的时候,齐王也通过一天一回的信使知道了她要过来的消息。 他并未说什么,可一边伺候的陆言却是赶紧对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使眼色。 离得登基大典还有三四日,如今齐王的脾气却是一天比一天大了,陆言是何等机敏的人,很快便摸出了齐王发脾气的规律,不管他起先脾气如何,只要接到王妃的消息,不管好坏,之后的一个时辰内都是危险期。 现在知道王妃要过来,齐王身边伺候的人如临大敌一般,只是齐王行事诡异,那些人便是想破脑袋也不明白,齐王到底是不喜欢这位王妃,还是喜欢这位王妃,明明那么不喜欢听到王妃的消息,可是又要让人每日快马加鞭风雪无阻的要把消息传过来,其中有次信差遇到大雪慢了半日,他都派人去迎去了,中间等的时候,隐隐都有些坐立不安似的。 等迎回来,寥寥几语,明明只是王妃一切都好,喝了药进了什么的那些家常事,王爷都会心情好起来。 看似是把王妃当心尖一般的,可是王爷心情最不好的时候,也都是听了王妃的消息…… 那些不明白的小内侍等活着熬出同泰殿的时候,便聚陆总管身边,抱拳哀求着:“陆爷爷,您救救我们,您说说王爷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这王妃要回来的话,您说这后宫里……” 陆言一脸的无奈:“别说是叫我爷爷,便是叫我祖宗我都救不了你们,而且你们问我,我问谁去?只怕便连王爷都不知道他该拿那位王妃怎么办!!你们啊,自求多福吧!”   ☆、第83章 从贺北到京城且有一段路要走呢,很多地方战事刚过,怕路上不安全,除了从王府待出来的亲兵们,在进过廉城的时候,在此地驻守的颜青云还亲自出城迎接,亲自把苏婵接到了城内。 为了攻下这座城市,齐王挖开了不远处莨河的河道,苏婵到的时候,城内的水不过是刚刚散去。 虽不至于满目疮痍,可是进到城内看着被冲毁的那些民房,而且在来的路上,苏婵偶尔还会看到河面上漂浮的死尸,那些尸体可不仅仅是兵士的,很多都是百姓。 所谓水火无情,真到了这个时候,齐王是不会怜惜城内的百姓的。 他要的不过是最快的一仗。 等从城门进去的时候,颜青云如今真应了他自己的名字,平步青云了,可他还是以前的习惯,见了王妃过来,便想亲自为王妃赶赶马车。 苏婵在车内笑道:“你堂堂一个统领,这个样子会被人笑的,让下人们做吧。” 颜青云这才重新上马跟在车马的后面,城内早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秩序,苏婵从车窗往外看去,便见左右的商铺隐隐都有要重新开始的意思。 只是死气沉沉的,毕竟是刚打了一仗,想必此时的京城内也是这样的情形吧? 倒是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香寒,忍不住的总往外面看,看一会儿又坐回去,坐回去又如同百爪挠心一样的,又会扒着车窗往外看。 苏婵早猜出小丫头的意思了,她多半是在看外面的颜青云,一方面是钦慕他英雄了得,另一方又是在怕他,还有一则也是觉着自己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怕是高攀不起了,如此种种,才会这样百转千回的,想看又不敢看,可不敢又怕日后看不到了。 苏婵怜爱的摸了摸香寒的头发,小声的说着:“等进了宫,找了机会,我给你安排个好婚事怎么样?” 香寒脸上一红,而且也的确是心里惦记着王妃的身体,忙回道:“香寒还要伺候着王妃呢。” 苏婵也不多言,只浅浅笑笑。 之前从贺北赶过来,天寒地冻的,苏婵是有些累到了,此时在廉城稍作休整,很快的她便又动身往京城赶去。 倒是颜青云在送着她出城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见左右伺候的人离得远,便说道:“王妃,当初便是攻打此城的时候,王爷连夜奔袭回的王府,当时属下都要急死了,很怕战事转瞬即逝,而且廉城内的大将很是厉害,几次主动出战,属下接连迎战各有输赢,哎,幸好王爷回来的时候想了水淹城这个计策,让此城不攻自破……说来,王妃的病如今好的怎么样了,路上有没有大夫跟着?” 苏婵都有些意外,没想到以前莽撞的跟什么似的颜青云,如今在齐王身边伺候久了,说话也如此文绉绉的了,她也便笑道:“我身体已经没大碍了,等到了京城再调理调理估计便会痊愈,倒是你在这里不知道还要驻扎多久,如今天下已定,不知道你可曾想过娶妻的事儿?若是还没有定下亲事,等王爷召你回京的时候,我为你选个年轻美貌又身世清白的姑娘如何?” 说完苏婵便往香寒的方向看了眼,香寒在一旁伺候呢,哪里会听不到,听了这话脸红的都能熟了。 颜青云顺着王妃的视线也瞧见了里面的香寒,他脸上显出狂喜的意思,忙退后一步,双手抱拳一鞠到底的说道:“有劳王妃了,颜某正有此意!!” 等说定了此事,从廉城出去的时候,香寒脸还是红彤彤的。 苏婵知道她在害羞,也不说什么。 随着往京城越来越近,天气也渐渐的暖和了一些,都是冬天,可京城的冬天要柔和许多。 路上倒是顺顺利利的,京内时不时的会有信差过来,问询她的情况。 香寒每日按时的向上报着王妃用了什么药进了什么膳,中间偶尔信差还会捎些小玩意给王妃解闷,其中有一些话本书籍,到最后还带了一套九连环。 那东西苏婵还是头次见,倒是路上陪着她过来的李姑姑见了,忙笑道:“这是齐王殿下……” 说完李姑姑想起什么,赶紧改口道:“这是万岁爷小时候最喜欢玩的一套东西,没想到陛下会想起让人捎给娘娘……” 如今虽还未正式进宫受封,可前几日普天同庆,齐王萧昭德早已经登基为帝,号永靖了,还大赦了天下。 她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不好再叫她王妃,便都已经随着改口唤了她娘娘。 她母亲原本也要随着她入京的,可走了一半的路,又担心气她父亲那里,便又临时改道去了她父亲被幽的地方。 越往京内走,路上越是繁华,很多地方官员远远的听闻她要路过,早早的便在路边摆了香案果品,如同参拜仙人一样的敬拜着她。 这样又过了几日,终于隐隐的看到京城的城门了。 早有人从宫内出来迎候她了,宫内掌事的几个太监姑姑齐齐站在路边,一等她的马车靠近,便齐刷刷的跪着,口中呼着娘娘吉祥安康这样的话。 这些人里有几个是以前王府内伺候的,还有一些她压根没见过,苏婵便在车内回道:“不必客气,如今天冷,你们都起来吧,别冻坏了身子。” 那些人这才起身,随着她的车马往宫内走去。 京内早已经戒备森严,路两边更是支起了连绵数里的纱帐,隔开周围的百姓。 香寒虽然跟在娘娘身边走南闯北的也长了不少见识,此时见到这些还是惊了一跳,不由的想到,天家还真是威仪的很,以前是主子是王妃的时候,虽然吃穿用度也没有差,可哪里有这样的风光体面。 进入都是如此的隆重,前面还专门派了仪仗队过来,彩旗飘飘的,煞是好看。 香寒便有些紧张,毕竟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她很怕一会儿到了宫里会丢娘娘的脸。 所以等车门从宫门进去的时候,她便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脑子里不断的想着宫里的规矩。 倒是她正紧张着呢,苏婵瞧出了什么,淡淡笑道:“你别担心,宫里的规矩都是主子给下人们定的,我就在这呢,天大的规矩还不是我说了算,你只管做你的就好,没人敢笑你。” 香寒这才点点头,倒是后面车里的春晓元香她们紧张的脸都白了。 等车门听到长乐宫的时候,下车的时候,两个小丫鬟都不知道先迈那条腿了。 等三个丫鬟依次搀扶着娘娘下车的时候,早有长乐宫内的内侍总管姑姑都过来了,在那跪下行礼。 苏婵照旧是让人免礼平身,她则慢慢的往长乐宫走去。 上一世她在宫里做宫奴足足伺候了两年,可是长乐宫她却是一次都没进去过,这一世虽然随着齐王到过长乐宫,可那时候她要做的也不过是随着齐王过来给这里的女主人请安而已。 这样堂而皇之,作为主人的走进来,这还是第一次。 此宫位置极好,建的也高,以前是隆锦帝的母亲柳太后的住所,如今新皇登基,按上一世来说,那位老太后本该是随着隆锦帝一起*的,可这一世阴错阳差的,老太后如今正同太皇太后在一起,在京外的寺院里清修呢。 等进到长乐宫后,这里的东西摆设都是重新换过的,地面一尘不染。 榻上铺着软软的垫子,屏风花瓶,条案都是精致的宫廷款式。 只是很安静,宫里的规矩比王府的要大上许多,这里的宫娥太监走起路来都是悄无声息的。 苏婵坐好后,倒是很快的陆言陆大总管从前朝赶了过来,永靖帝自从登基后,便一直在处理着堆积的国事,此时虽然知道苏婵进了宫,可也没有停下处理国政。 只简单的吩咐了他几句,让他过来照应娘娘。 陆言如何会不知道王爷的心思,自古都没有高的就低的,都是要由低的去就高的。 等进到长乐宫内,陆言便跪在地上,缓缓道:“奴才叩见娘娘,不知娘娘在路上可还安好,还有需不需要让太医院内的太医过来为娘娘号号脉?” “不碍事的,我这里一直都有卢大夫照顾。”苏婵面上也没露什么,其实自从入京后,她便一直盼着他能过来看看自己。 现在看来她果然猜的不错,他真的像在对冯氏那样的对着她了,一面抬她的身份,一面冷着她。 只是山不去就我,只有我去就山了,苏婵也便笑着回道:“倒是陛下最近辛苦了,想必国事繁忙的很,这次我从贺北过来,特意带了几名贺北的膳房师傅,一会儿你带过去好好安排到御膳厨房内,等晚些的时候让那些人做几样贺北的菜式献给万岁爷。” 陆言忙点头应着,等退下去的时候,他忍不住的往苏娘娘的面上看了看。 便见苏婵比以往更要沉稳安宁了,稳稳的坐在那,已然有了母仪天下的样子。 只是却少了当日在贺北时的活泼灵动,像是缺了那么一缕魂一样,只剩下了那个架子那个服服帖帖的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 陆言心里轻叹了一声,这位苏娘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性,又是何等的聪敏,在贺北的时候灵动活泼的让移不动眼睛,这才刚刚入宫,便已经像起了在宫里蛰伏许久的女人,宫里女人必备的不动声色,喜怒都瞧不见摸不着的本事,她也都悉数有了。 陆言也未多言,等回到御书房的的时候,内里静悄悄的,永靖帝正在握着御笔批奏奏折。 左右伺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自从永靖帝今儿个早上起来,大家伙便都知道不好了。 他的脸上好像罩了冰霜一样。 等陆言陆总管小心翼翼的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他也没敢直接走过去,而是在一边等了片刻,等永靖帝从御案上抬起头来,他才大着胆子的走了过去,谨慎的回道:“陛下,奴才刚从娘娘那里回来,娘娘那里一切都好,娘娘说了,她特意为陛下带了几名贺北的膳食师傅,知道陛下您冬天喜欢吃贺北的菜式,她让那些人晚些的时候做几道陛下喜欢的佳肴献给陛下。” 陆言说完偷偷的抬眼打量了打量永靖帝,以前永靖帝还是王爷的时候,一直都是喜兴不形于色的,如今大约是登基成了天子,所以永靖帝脾气不像以前似的那么隐着了。 可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还是在的,从他面上压根揣摩不出他的意思想法。 此时的万岁爷脸色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第84章 晚些的时候,长乐宫内挂着宫灯,早有御膳厨房的掌事亲自过来准备着,从桌椅到地上铺着的毯子,无一不小心的看顾着。 苏婵倒是什么都没做,只在房内休息着,等到用膳的时候,香寒才过来轻声唤着她起来。 苏婵起来后,香寒同几个宫内的小宫娥为她洗漱梳头。 香寒肯定是用了心思,特意找了件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给她。 苏婵也没说什么,按部就班的穿戴着,没多会儿,外面有太监过来传话,说万岁爷就要到了。 苏婵忙从宫椅上起身,从长乐宫迎了出去,到外面的时候,便见他的御辇到了。 不明所以的,在看到他的御辇时,苏婵忽然的怯了下。 猛然间便想起从贺北出发前,她母亲悄悄同她说的那些。 她母亲说的那些话,也是为了她好,皇家子嗣一直都是事关国本的大事,便是永靖帝还不急,满朝的文武,天下的人也会等着看着。 更何况她如此不易受孕,也需要早做些打算。 她母亲从未那么严肃的对她说过什么,那夜却是刨心挖肺的说道:“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了,后宫三千粉黛,便是没有三千,早晚也要有无数美人充进去,到时候三宫六院的数都数不清,与其等着那些人过来分宠,被别人生下了皇长子,反倒不美,这几日母亲也为你想过这些,而且你舅舅怎么也是自家人,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把这机会给了自家人呢。趁你在万岁面前还有些分量,你不如做个贤后,把你表妹举荐上去,若是能一举得男,你舅舅你表妹也是亲口说了的,到时候那孩子便算是你的了,你养在身边,还不跟你生的一样……” 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的心情了。 难过愤怒还是怎么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知道她母亲说的也是掏心挖肺的话,也是真心为她打算,而且从长远来看,这个也不是不可以的。 自家的亲戚,知根知底的,那表妹她也清楚,性子很好,是个温婉与世无争的,总比外面的贴心一些,也好拿捏一些。 是不不错的主意,只是她很不高兴,心里跟扎了一根刺似的不高兴,以至于她母亲刚说完,一等看了她的表情,便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大方,可如今她才发现,她绝对没有那么大方,其实她是很小气很在乎的!! 不光是这些,她还在在乎着上一世的很多东西,他高高在上的冷漠,他对中宫皇后的堤防,还有他的那些后宫们,每一样都把她束的上下不能。 自从车辇进到这个后宫,进到长乐宫后,她的心便悬着了。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努力装着一副认清世态人情的凉薄样子。 可在他过来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还是疼了下。 她没有办法做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去看他的脸,她怕自己会疼,会难受,会忍不住的胸口发憋。 她低垂着头,跟她身后的宫娥太监一样的,她拘谨小心的行着礼。 等永靖帝到的时候,便看见众星捧月间,苏婵跟那些恭恭敬敬的宫人一样,正在对着他行着跪拜礼。 她的头压的低低的,如此的服帖顺从,仿若那里跪着的不是他的嫡妻原配,而是这宫里千千万万需要怕他逢迎他的人之一。 虽然想过一些他们再见面时的情形,可没有哪一次该是这样的。 他呼吸稍作停顿,目光沉沉的落在她的头顶,似乎想要穿透她的头顶去看看她的心是不是还在!! 周围还有无数双眼睛在呢,而她就那么恭敬的跪在那。 冬天的皇宫,便是比贺北好些,也是天寒地冻的。 见她一直跪在那,他很快的他收回视线,清浅冷淡的说道:“天冷,你身体不好,起来吧。” 苏婵这才从地上起身,按理说这个时候该是抬眸看着他,亲热的走过去。 可她却没有那么做的,而是继续低垂着头的,随着他往长乐宫内走。 等他进去的时候,她习惯性的迟疑了下,正想上前为他替换常服呢,倒是他最近在宫里待惯了,左右伺候的人都已经学会如何伺候他了。 很快的便有一个年轻娇俏的宫娥过去,小心的为他解开身上的衣服。 那宫娥是随着他一起过来的亲随之一,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他身边伺候的人她都认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身边的人有一多半她都没见过。 苏婵努力平稳着呼吸,可还是忍不住的乱了下,不由的琢磨着,她没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是不是那位德妃娘娘已经上位了,也未必便是那一位,宫里那么多漂亮机灵的宫娥,自己在贺北病的天晕地旋的,这个时候的男人可没有为老婆守身如玉的,更何况后宫的女人原本便是他的。 近水楼台,这也是拦不住的。 她尽量不显露什么,可生分还是不由自主的显了出来,便连她身边伺候的香寒也察觉到了两个人的不对劲。 两个人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可是那客气透着的是生分是疏离。 等坐下用膳的时候,苏婵也不开口说什么。 倒是他问了些她的身体情况,都吃的什么药。 苏婵恭恭敬敬的回着:“臣妾让陛下担忧了,臣妾最近还是在吃卢大夫开的那些药,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说完又想起什么,苏婵轻抿了下嘴唇:“倒是臣妾听说万岁在臣妾病重的时候,曾经连夜赶到王府看臣妾,臣妾愧疚,臣妾不该让万岁分心。” 不知道是她说错了什么,这话一说完,苏婵便发现他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庞,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太过浮与表面,并没及到他的眼中,与其说是在笑,倒不如说他只是嘴唇轻翘了下。 跟他认识这么久,她还是头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那表情稍逊即逝,可她还是觉着怪异起来。 食不知味的用过晚膳,等膳毕,苏婵又伺候着他在软榻上坐了片刻。 冬天原本天黑的便早,室内虽然宫灯不少,可是苏婵长途跋涉的到这里,便是下午休息了会儿,可身体多少的还是有些疲。 只是他不说走,她也不好先去休息。 而且她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她最该做的便是主动示好主动侍寝,他温香软玉的说些什么。 毕竟为了迎候他,便连香寒她们都为她找了这件裙子,此时为的不就是让他留下,好好的过一夜嘛。 所谓久别胜新婚,这个时候正是彼此温存缓下的好时机。 心里明白,他来之前她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迎接了他,用过晚膳后,在见识了他冷冷的表情后,她却一点点那个念头都没有了。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时间越耗越久,起初他还会同她闲聊几句,到最后苏婵回的话是越来越少,房内也是越来越静。 便连外面伺候的香寒等人脸色都不好了,便是再迟钝也明白了,如今的主子跟万岁爷在不对付。 一时间外面伺候的人都绷住了。 所有的人都在压着声音。 宫灯照的人脸很亮,长乐宫的布置跟王府很不同。 床是很漂亮的繁复的架子床,香寒等人早把床收拾妥当了,捻金银丝线滑丝的锦被,看着便觉着柔软奢华。 上面一对枕头早都摆的整整齐齐的了。 室内到处都充盈着暧昧的气息,可是人却是凉凉的冷冷的。 又过了一会儿,永靖帝终于明白这个没有魂没有心的苏婵是不会主动开口侍寝了。 他忽然的笑了,对外面伺候的人,淡淡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鸦雀无声中,这么一声命令让外面伺候的人都打了个颤,只是那金口玉言并不能听出喜乐。 香寒迟疑的往里面望了一眼,见里面圣上的表情没有不好,她这才小心翼翼的往外退去。 一时间房内伺候的宫娥太监纷纷往外退去。 没多会儿暖阁内便只有他们了。 苏婵见人陆续的往外走,不由的抬头望他面上望了望。 他照旧是那个表情,而且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她。 苏婵便有些纳闷,等殿内伺候的人都退出去后,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这是?” 他不想当着宫内的人下她的面子,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开口道:“宫内只剩下你我了,你不必拘着,过来侍寝吧。” 苏婵听了这话便楞了下,他在说那话的时候压根没在看她。 那样子可一点都没有情生意动的意思。 她整个人都乱了下,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既然他都说了,她便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深吸口气,很快走到他面前,他是坐在榻上的,她这样站在他面前,便会与他同视着的。 只是他并未看向她。 苏婵努力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的去做着,手指轻巧的解开他外面的衣服。 她低垂着头,目光也不怎么看他。 只是在陆续解开他的衣服时,她的手忽然顿了下,他原本该是平滑的胸口上,此时不知怎么的竟然露出了一道狰狞的疤痕。 那疤痕很像是被什么斜着砍过来的。 这是近身缠斗的痕迹,他被人突袭了,还是在乱军中被人伤到的? 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苏婵不由的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 他应该也留意到了她的目光表情,只是他没说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苏婵抿了下嘴唇,忙把要脱口而出的话都咽了下去。 现在说什么都没必要了,这些都过去了,在他受伤最需要人的时候,她还躺在病榻上呢。 如今他伤疤都结好了,自己再说什么也都是多余的了。 只是自己完全不知道,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她还以为他会很顺利的攻下京城,原来他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 很多事情因为自己经历过一次,都以为是理所当然的。 她不由的想着,还有多少是自己疏忽的,除了这个伤外,他这一路走来,还吃了什么苦? 他这个人不管多难多疼,都曾不对她抱怨过一句,当日战事难成这样,他竟然还千里奔袭的去看自己…… 她努力忽视着胸腔内骤然而起的疼惜,努力继续手中的动作。 “为什么哭?”他却是看到什么一样,忽然出声问她。 苏婵不明白的看向他,在他的注视下,她这才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凉凉的,在摸上去的瞬间,她才明白自己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流下了眼泪。 她尴尬的掩饰着:“臣妾没有哭,大概是眼睛困了才流的泪。” 说完她便要擦去眼泪,他却已经架住了她是手腕,顺势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轻轻捧着她的头的,俯下身吻着她流在脸颊上的眼泪。 苏婵下意识的要扭开,想躲开他的吻,可他太霸道了,完全不放过她。 他强迫的抬起她的下巴,他的唇很热,攻城掠地一样让她无法招架。 意乱情迷间她伸手抚着他的背。 靠的太近了,仿佛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在他的吻停下后,她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苏婵……”他声音沙哑的唤着她的名字,这还是她嫁到齐王妃后,他头次连名带姓的这样叫她。 他用力的抱住她,把她整个人都搂到怀里的说道:“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你陪着朕,朕便会一直对你好,你听明白了吗?”   ☆、第85章 “那无论苏婵是什么样的人,陛下都会一直对苏婵好吗?”她轻声问着,原本想要避开他的,可在他的问话下,她忽然有一种冲动,她想把自己满腔的委屈都呈给他看! 原本有些抗拒的,这个时候她忽然主动了起来。 她很少这样的主动,简直有些不知道羞,不像大家闺秀所为了。 她把他推到榻上,她拔下自己的发簪,一头青丝如瀑步一样散落。 “那么苏婵要把万岁身边的宫娥都撤换掉呢?”她的手半抚着他的发冠。 他没出声,很快翻身压住她,苏婵抬脸望着他,她知道自己说了了不得的话,本朝自建朝以来便没有这样的皇后,便是天下第一人独宠的后妃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沉默让她心口紧了下,她努力维持着笑,自己刚入宫,便做了这样的事儿,她忙要往回收,“陛下,臣妾是闹着玩的……臣妾……” 他握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咬了下,有一点点的疼,“这是言不由衷的话,朕听得出来。” 他解开她的裙子,“今夜晚了,明日你找陆言去办这事儿。” 她有些意外,可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探到了她身上。 她不由的喘息了声。 很快的不知是他的话还是他的动作,她猛的往后仰去,有些招架不住的扶着身边的坑几,偏偏他不喜欢她分散精力,伸手一推把那坑几掀翻了。 随后他抱着她,来到已经铺好的床内。 把她放到里面,在软软的被褥间,纠缠着。 宫灯照着室内很亮,苏婵有些害羞,所有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他的表情,他的动作,有些无法启齿的害羞。 可是又觉着畅快淋漓,太久没在一起了,她都有些忘记他的怀抱有多舒服了。 她喜欢在这样的情事后,他把她抱在怀里的温情。 那温度可以融化贺北最冷的冬天,也可以融化这深宫里的阴寒。 她把自己蜷缩在他怀里,她的手指忍不住的缠绕着他的头发。 自己的头发与他的头发混在了一起。 她想翻过身,抱着压住他。 她刚一动作,他似乎是知晓了她的意思,他随着她的心意主动转过去,让她趴伏在自己身上。 原本像想他一样,霸气十足的抱着他的,等整个人转过去的时候,苏婵却发现实在是受着身高的限制,她只能像猫咪一样的乖乖趴在他怀里。 他左臂环着她的腰,右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想起什么,又问她:“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苏婵轻抿了下嘴唇,总觉着一直八风不动的他,好像有些患得患失似的。 他以前可从不会重复他说过的话,下的命令的。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不知道这个好梦自己还能做多久。 她以吻封唇的吻住他,唇齿相融间,她轻语着:“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我舍不得你……” 这一夜似乎有些漫长,又似乎过的很快。 苏婵身体软软的,她是真累到了,等醒来的时候,她便见香寒在外面候着呢,一等听见动静,香寒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行了宫礼的说道:“娘娘,陛下已经去上早朝了,临走的时候,陛下吩咐让把卢大夫请过来为您号脉。” 苏婵这才从床上起来,准备让宫内的宫娥进来伺候。 可奇怪的是,从外面陆续进来的都是些上岁数的嬷嬷姑姑们。 她依稀记得长乐宫里有许多年轻漂亮的宫娥的,这个时候过来伺候的怎么都是些上岁数的嬷嬷姑姑? 她不由往香寒面上看了看。 香寒取了件衣服过来,也是一脸的纳闷:“娘娘,奴婢也是糊涂了,早起的时候,万岁爷忽然把宫里那些年轻的宫娥都遣去了别的宫,倒是补了这些宫内的嬷嬷姑姑过来伺候娘娘。” 正说着话呢,外面的有人轻声通禀了一声,“娘娘,陆言陆总管在外面求见。” 苏婵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没想到那一位倒是挺会举一反三的嘛。 等收拾穿戴妥当,她忙召了陆言进来。 其实她是有些奇怪的,按上一世的经验,此时的陆言早该出任九门提督了,这一世陆言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绊住了,明明万岁爷还是像以前一样的信任重用他,可他却是心安理得一样的做起了他的内侍大总管,这便有些不思上进了。 等陆言进来后,陆言照旧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只低着头的回话,他口齿清晰,说起话来滴水不漏,进到这个宫里,也入乡随俗的穿了宫中太监最常穿的石青色公服:“娘娘,奴才奉命已经把那些宫娥都撤换了,不知道娘娘这里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若有的话,奴才一并去办。” 苏婵脸便红了下,没想到永靖帝如此雷厉风行,这么快便让陆言办了。 只是这事一做,别说是朝中大臣了,整个天下都会知道宫里来了她这位妒后。 而且这样的事儿历朝历代都是没有的。 她沉吟了下,却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初衷,只淡淡回道,“既这样了,你便领着你的内侍好好伺候圣上,我这里也没什么好吩咐的,一切照旧便是。”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不由的问道:“倒是陆总管一路上勤王保驾的,很是辛苦,如今天下初定,陆总管便没有别的想法嘛,比如出宫做事?” 陆言仍旧低着头的,平平回道:“奴才最大的本事便是在宫里伺候圣上,奴才不敢有别的想头。” 苏婵也未再说别的,只是太熟悉他了,总觉着陆言的话透着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而且他到现在还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她也是别扭。 等他起身要往外退的时候,因为她身边有香寒等伺候的人在呢,她也便没出声的默默念了一句:“陆言啊陆言,本宫该拿你怎么办呢?” 猛然间,便见已经要走出宫的陆言,整个人都像是定在了朱红门口似的。 大约是在要出门的时候,他顺着视线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到了什么。 苏婵纳闷的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似有流光轻掠过他的双眸,他慢慢的,仿若怕惊动什么一样的。 他低下头去。 用轻的都不真切的声音低低说道:“奴才在宫里一直伺候娘娘不好吗?” 说完也不待她说什么,他已经一掀袍子走了出去。 苏婵再看的时候,他人已经走远了。 一旁伺候的香寒一脸莫名奇妙的说道:“这陆总管怎么古古怪怪的,还说什么伺候娘娘,这是要逢迎巴结娘娘的意思?” 苏婵却是若有所思的,半天都没出声。 自从那夜后,苏婵也说不好她同永靖帝是到了什么地步。 这两日他一直在她宫中留宿,整个后宫也都知道帝后和睦恩爱,如今差的不过是个仪式罢了。 那圣旨很快便颁了下来。 苏婵知道封后是大事,可是久经战事,民间怎么也缓一缓,不过是个仪式,她并不想铺张浪费,便找了宫里的掌事姑姑们,叮嘱了几句。 等晚上的时候,趁着就寝前,也同他说了。 他们住的长乐宫,跟以前王府有些类似,也是东西暖阁的布局,只是空间大了很多,里面的摆设都是皇家御制,便是宗族亲王都不可以乱用的。 他其实挺忙的,国事积压的很多,而且需要他烦心的地方也不少,天下初定,他要收拾的可是那位萧璟之留下的烂摊子。 倒是一说起封后这事儿来,便还有一些零碎的事情要办。 他便问她:“你母亲是封秦国夫人还是封魏国夫人好?” 苏婵闻言忙从榻上下来,立在榻下,俯首说道:“谢陛下鸿恩,只是臣妾不能领这个旨。” 她父亲那里是绝对不会要他的奉赏的,虽然她母亲得了封会很开心,可是此时若是被她父亲知道了,难免要争吵几句,如今好不容易平静了,她真的不想再起纷争。 只是这话不好明着讲,她只得掩饰的说道:“如今我哥哥生死未卜,想必我母亲那里心情还不大好呢,陛下不如缓些时日再册封我母亲。” 他明白的点了点头。 原本有些融洽的气氛,一时间便又有僵了。 苏婵不想让好不容易缓下来的气氛僵住,忙故作轻松的说道:“陛下您是否知道臣妾在新城的事儿了,陛下难道不奇怪臣妾怎么会用弓箭的嘛?若是想的话,等明年春猎的时候,臣妾陪着万岁一起去狩猎如何?” 似乎是知道她的为难,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淡淡打断她的话道:“出嫁随夫,你自从嫁到我齐王府里,便是朕明媒正娶的嫡妻原配,不管你娘家如何,在朕的眼里,你始终都是随着朕走南闯北的元后,你不必愧疚为难,朕也不会难为苏家。” 跟那些被抄家灭门流放的官员比,苏婵知道这一世他们苏家已经很幸运了。 她托起他的手,以前在齐王府没这样的感觉,这个时候随着他住到深宫里,她才发现这宫里不光地方大,空空的,还冷飕飕的。 进到宫里后,她便有一种好像被关到皇城的感觉,以前做齐王妃的时候,虽然觉着辛苦,可是也很自由,可以跟着他到处的走,看遍了大江南北山川河流四季变化。 而在这里却只有他们。 她把他的手轻轻覆在自己脸上:“臣妾明白了。” 她想了想,目光流转间,她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 其实很多时候为了迎合他,她是改变了一些自己的本性的,她知道自己本不该是这样的谨小慎微,可自从进到这个宫里,她每说一句话都要思虑再三。 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她望着他,轻轻笑道:“陛下,臣妾只是觉着好有趣,这个封后仪式,好像臣妾又要再嫁给了陛下一样。” 她顿了一顿,若有所思的:“其实臣妾最近想了很多事儿。”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本该开朗的性子如今沉了,对镜自览也没有了往日的笑意。 宫内原本便苦闷,她不想让自己每日都这样难。 而且很多事儿不是怕便不会来的。 她望着自己扁平扁平的肚子,最后抬起头来,重新望着他的,灿然一笑道:“臣妾下面要说的话,陛下不要吃惊,而且等这次封后大典结束后,臣妾跟以前比,也会同有些微的不同。” 说完,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一般,她放开他的手,目光炯炯的:“拿用膳来说,以前臣妾总会陪着陛下用的一些羊肉,可其实臣妾对贺北的菜肴并不怎么喜欢,臣妾更喜欢甜一些的,还有茶臣妾只喜欢喝清淡的茶,跟陛下喜欢喝的那些也不一样。” 她停顿了下,努力想了想的又继续说道,“其实臣妾也不喜欢读书习字。” 还在王府的时候,他总喜欢拉着她习字,她为了满足他便只能每天陪着他写那些毛笔字。 她说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清浅的笑着,那笑虽然没有扩大,可是他的眼睛却是越来越柔了。 *朱骨原来不光指的是男女情爱,便是这样被他看着,她都觉着自己要融化了,融化在他的这双清亮温暖的双眸中。 她停了下来,她还有很多话要对他说,他也是知道的。 他在等着她下面继续说的话,她需要一些鼓励勇气,她努力的积蓄着那些勇气,在他的专注的注视下。 原本轻松跳脱的口吻,慢慢的沉淀了下去,她脸上虽还是带着笑的,可她眼中渐渐的泛起了涟漪。 她平静的说着:“陛下,其实在臣妾心中,陛下开始并没有苏家重要……臣妾所想的也一直都是苏家,臣妾的父母兄弟,还有臣妾外婆吕家,臣妾都在一一思虑着,臣妾错了,臣妾辜负了陛下的一片深情……臣妾……臣妾……” 她声音哽咽了下,原本不想这样的,她曾经暗暗发过誓的,以后她在他面前只会笑不会哭。 她努力的笑着,可眼泪还是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她赶紧伸手去拭泪。 便是她的父兄,在军情紧急的时候也不会放着千军万马不顾的回来看她。 便是她母亲也不会这样,如珠如宝的对她。 他的恩爱缠绵一直都在,只是她被上一世被苏家被吕家缠住了,她忽视了他的一片深情。 她总在想着以往的那些苦楚,却是忘记了眼前这个人,已经把从未有过的珍重都给了她。 她何德何能能,上一世他后宫三千粉黛挖苦心思,各种试探讨好都得不到的,她这一世却是已经得到了。 她却被蒙住了眼睛,心也跟着瞎了。 眼泪又涌了上来,只是这样的恩爱缠绵还能持续多久,她心里知道他会对自己一直好的,只是若是她一直无法为他生养孩子的话,他早晚都要同别的女人有子嗣,便是他还对着自己好,还是这样的恩爱,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的心仿若挖去了一块,更多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的滚落着。 若是早点醒悟便好了,至少可以多留在他身边,多恩爱几日。 这样梦似的日子,她真的舍不得…… 她暗自捏着自己的手心,试图分散心口传来的阵阵疼意。 她努力的在他面前绽出一抹灿若星辰的笑颜:“臣妾已经幡然醒悟了,那陛下呢?”她顿了一顿,“那陛是否也要话要对臣妾讲?” 他一直都在静静的听着她的话,他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唇。 他的唇很暖,他吻的如此轻柔缠绵。 他的眼眸又是如此的专注深沉,她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等待着他即将要说的话。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他声音暗哑低沉:“其实朕很小气。” 苏婵不明白的蹙了下眉头。 他伸手为她轻轻展开眉头,“我对你的好,你要加倍还我。” 苏婵略有些意外的:“臣妾……” 她整个人都糊涂了,很小心很小心的问道:“可若是臣妾还不了呢……” 他富有四海,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他的。 他要什么得不到,他给她的,真的不是那么好还的。 “那朕便把你困住。”他把她环在双臂之间,用力抱着她的:“把你困在朕的身边,永生永世不得离开!”   ☆、第86章 按宫里的规矩,封后大典都是要在交泰殿举行的。 只是那位萧璟之当日是在交泰殿*的,此时远远看去交泰殿在的地方还是焦黑一片呢。 如今便是要重建也来不及了。 宫里便又找了别的地方重新布置一新,倒是苏婵还惦记着她哥哥,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宫里休息了几日,她便开始着手找人探问她哥哥的情况。 大致问到的情况,也跟陆言告诉她的一样。 她哥哥苏寒洲回京的时候,萧璟之便未下令处死苏寒洲,而是把苏寒洲一直关到了天牢内。 后来兵荒马乱的,有一度苏寒洲还被萧璟之从天牢里放了出来,甚至到了后期的时候,苏寒洲还被萧璟之召到宫中做了萧璟之的贴身护卫。 苏婵虽然觉着萧璟之行事诡异,不过那萧璟之本来便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 她唯一在意的便是她哥哥到底是生是死? 她不由往深里想了一步,若不是萧璟之杀了她哥哥,那么很可能她哥哥是在乱军中被齐王的兵士…… 苏婵赶紧停下来,努力淡去心中的这种感觉。 而且她并不觉着区区乱军便可以伤到她哥哥,她哥哥的武功可是天下第一的!! 想要伤她哥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起初她跟母亲都是一样的绝望,可等她开始留心这些事儿后,她心里越发觉着她哥哥还有转机。 香寒也在一边劝道:“娘娘,苏少爷武功那么高强,兴许是被什么人救下了,只是……” 香寒迟疑了下,很怕被别的宫人听到,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只怕是跟老爷一样,心里总归是过不去……这才隐下了不想露面……” 这话倒是也不错,以她对哥哥的了解,她哥哥可是忠君爱国的死心眼,京城被破,萧璟之*,他哥哥也的确没有露面的必要了,难道还等着他的妹夫齐王给他加官进爵不可? 只是此事也许不那么简单,苏婵叹了口气的:“不管如何,我现在只求着他能活着,只要活着便好……” 大约是从贺北出来后,被气候影响的,她最近的身体好了很多,便连卢大夫都夸她如今的身体调理的好。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体好了一些,现在不用用胭脂,她的脸色都红润了。 说话间,她从梳妆台上拿起那盒胭脂,宫里不像王府,皇宫里为了养成百上千的佳丽们,便连胭脂都单设了个胭脂坊,为的便是给各宫的佳人后妃们胭脂迎季合适的胭脂。 只是不管什么样的胭脂,她都喜欢让人把胭脂放到这个盒子里。 这是她出嫁后,她哥哥苏寒洲特意从京城小心翼翼的给她带到贺北的。 盒子是她最喜欢的盒子,她还在苏家没出嫁的时候,因为女眷不方便出去,都是她哥哥为她挑选胭脂。 苏寒洲是个没成亲的鲁男子,哪里有那些细腻的心思,不过是每一样都要了,让她回去选。xin 鲜 中。文 、论 ~坛 整。理 可她告诉哥哥她喜欢的胭脂,他都有记住。 如果他从此音信全无的话,那么她能留下的便只有她哥哥给她的这盒胭脂了。 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命该如此,上一世他们苏府被抄家灭门,这一世虽然她父母侥幸脱逃,可苏府却被一场大火烧没了。 永靖帝体恤她母亲,特意让她母亲先到前齐王府内暂住。 只是齐王府是龙兴之地,早晚也要收回去的,苏婵也便想着用自己的贴己为她母亲重新建座苏府。 她正想着呢,听见外面有人过来通禀圣上的御辇便要到了。 苏婵忙起身去接。 等永靖帝下了车辇后,习惯的往她面上望了望,见她面色红润,脸上带着喜色,他轻轻挽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走进长乐宫内。 明天便是封后大典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这里凤冠凤袍都在衣架子上摆着,宫内也都布置一新。 永靖帝进来的时候,自然什么都看到了,在等着用膳的时候,他 虽然明天便该是封后大典外,可因为苏婵主张一切从简,是以长乐宫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倒是晚膳用了很多吉利的菜肴。 专有膳房的人进进出出的摆膳伺候。 只是等试膳的人过来试膳的时候,苏婵意外了下。 以往只有一位试膳的,这次竟然多加了一位,一共来了两位试膳的。 她隐隐觉着应该是有什么发生了,可看着永靖帝的样子表情,是不会瞧出来的。 他这个人从不会把外面的事儿带到她这里。 苏婵也便不去乱想,反正外面的事儿都有他呢,她只负责每日休养身体便是。 等用了晚膳,苏婵去梳洗准备就寝的时候,倒是春晓忽然一脸迟疑的走了上前,小心翼翼的一面伺候着她,一面悄声说:“娘娘,奴婢刚刚发现宫里的护卫多了许多,咱们长乐宫外都布满了,而且奴婢听外面的太监说,不光是咱们长乐宫内,此时宫内还有许多护卫在轮值呢。” 苏婵便楞了下,不由仔细回忆了下。 上一世她应该没遗漏过什么,按记忆中的,上一世天下平定后,她已经入宫为奴了,也没听说宫里忽然便紧张起来,增兵派将的。 这一世是怎么的了,好好的竟然会有这样的变化? 只是想再多也没什么益处,她也便淡淡回道:“既是这样,那你多留心打探着是不是宫里有了什么变化,只是不要声张,如今宫里宫外才刚安定下来,什么都要小心谨慎,不要节外生枝。” 春晓听了这话忙点头应着。 等苏婵收拾妥当再出去的时候,便见她以前习惯住的东暖阁里空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永靖帝去了西暖阁。 而且西暖阁也被布置的跟新房一样,内里便连宫灯都换上了喜庆的红烛。 等她进去的时候,更有侍寝姑姑把西暖阁的帘子落了下。 一时间室内一片暧昧的粉红色。 他倒是坐的端端正正的,似乎是在等她,见她进来了,他轻拍了下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去。 苏婵抿嘴笑了下,其实自从上次刨心挖肺般的说了那么一番话后,她还是没有完全的放开自己。 在他面前还是有些拘着的,便是心里跟他亲近的不得了,可是一想到他是生杀予夺的天子,她心里便先杵了一分。 所谓伴君如伴虎,若是普通人家,普通的夫妻,偶尔便是拌嘴吵架,也不会担心对方一怒之下如何,可是天子之怒浮尸千里,更别提这位自己打下天下的男人了。 苏婵便是最有胆子,也是不敢跟他耍脾气闹别扭的。 这样一来,便是亲近也便亲近的不那么……可心随意…… 这样一来每次都是见不到他的时候,忐忑着,见了人后,又欢喜着,却是唯独不敢过于放肆。 夜很深了,一室春色中,她伏在他身上轻轻喘息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问道:“你的箭法是随你哥哥学的嘛?” 苏婵有些意外,不明白这个时候他怎么想到了这个,可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她的确也是跟着哥哥学了一阵的,不然古代的弓箭哪里那么容易上手的。 她说着从床上半坐起来,比划了下,“还有枪法剑法,我都学过一些。” “你们苏家还真是将门虎子,个个都很了得,便是你都是这样的一身武艺。” 苏婵笑了下,忙在他怀里抬起头来,便见他似乎有些失神似的。 今天他有些怪怪的。 她也说不出是哪的问题,他看着她的时候还是那副样子,很温柔很专注。 可是在那样的表情下,他嘴唇便时常带着的笑消失了。 放眼整个天下,应该没有人敢让他不痛快吧? 知道他心思深,可她还是很想多嘴的问他一句。 只是她还没开口呢,忽然间,好像有什么在燃烧似的,原本暗着的窗子,忽然被映的红彤彤的,外面隐约的还有乱糟糟的声音。 “刺客,有刺客!!往北去了!!” “抓刺客!” 那声音此起彼伏,只听声音便知道外面的情况有多急迫。 苏婵整个人都震了下,她赶紧从他身上起来,忙拿了一件外衣批在身上,正要出去看看。 他也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不管是动作还是表情,他都没有露出意外慌张的意思,他反倒把她拉了过去,如同安抚一样的,让她坐到他的腿上,轻轻搂着她的说道:“别怕,我好好的在这呢。” 说完间,他的护卫亲随已经到了暖阁外,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因为怕唐突的了皇后,那些将士并未掀起帘子,而是低声说道:“万岁,刺客往北去了,范将军已经去追了,宫外埋伏好的弓箭手也早都准备完毕,请陛下示下。” 永靖帝原本握着她的手僵了下,他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收拢了下她散落到脸颊边的头发,淡淡吩咐着外面的人:“陆总管,你护着皇后去绣春宫休息。” 苏婵一听这话,忙抱住他:“殿下……” 这个时候她可不能离开他身边。 他已经让扶着她起身了,不容置疑的望着她的面孔的,“朕晚些过去找你。” 苏婵这才乖乖的随着外面的陆总管往绣春宫而去。 陆言显然是早打扮妥当的,此事的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衣服,腰间更是系着一把软剑。 苏婵坐在凤辇上,心里忐忑的厉害,虽然呼喊刺客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刚宫里被燃起的火也很快被扑灭了,可行刺天子怎么也是把天桶个窟窿的大事儿,她怎么也要问清楚。 她也便轻声问道:“陆言,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本宫,这些刺客是前朝的余孽嘛?” 这话一说完,还不等陆言回答,苏婵已经如同雷击一般的僵住了。 她猛的想起之前他问她的那几句话!! 一个念头猛的从她脑海内崩了出来。 苏寒洲!! 她哥哥苏寒洲! 纵观天下,敢有这份胆量武功的还能有谁?!! 敢在深夜探入宫中! 敢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陆言原本随着凤辇在往绣春宫走呢,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而且她如此聪慧,只怕他不说什么,她也会猜到。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位中宫皇后,他远一步是不敬,进一步则是不该。 他努力控制着声调,努力声音平板的没有一丝起伏回着:“娘娘,奴才多嘴一句,陛下若是要让您知道,一早便会对您讲了,如今这样,娘娘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   ☆、第87章 听了陆言这话,苏婵没再出声。 因出来的匆忙,香寒春晓几个伺候的这个时候才跟了过来,因怕她冷,香寒手中还捧了件披风。 等到了绣春宫内,苏婵累到了极点,也未多做停留,便歇了。 香寒虽然知道宫里出了大事,可见娘娘如此平淡,也便放下了心,小心的伺候着娘娘躺下。 一直到天要亮了,刺客被抓到的时候,香寒才知道那名刺客的身份。 等知道的时候,香寒原本正在寝室外守着娘娘呢,乍一听见她整个人都呆了一呆,猛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往寝室内看了一眼,便见寝室内,娘娘正在酣睡着,并未有一丝不妥。 香寒却是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且不说刺杀新帝是何等的大罪,如今天眼看便要亮了,这封后大典还要不要了?! 若是临时有变? 那么娘娘又该如何在宫中自处,更别提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知道万岁爷会如何处置她们,便是万岁爷不说什么,可君王卧榻岂容刺客的亲妹妹?! 香寒一想都觉着腿脚发软,她以为娘娘并不知情,有心要尽早告诉娘娘,让娘娘早做准备,另一面又是不忍心。 香寒也便在寝室门前,踌躇犹豫翻来覆去的进进出出的走了几次。 她这样反复来回的,春晓到底是年轻些,便在一边悄声说道:“香寒姐姐,眼看着封后大典便到了,这个时辰按说咱们应该给娘娘梳洗打扮了,你看……” 有没有封后大典都不一定了! 香寒难受的捏着手指,正在为难之际,倒是忽听得寝室内传来有条不紊的声音。 苏婵睁开眼睛,往窗外望了望,见天色有些亮,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先把脚伸到鞋内,因为外面伺候的人一直没进来,她也懒得去唤人,便自己穿上了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 等她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香寒春晓几个伺候的丫鬟已经走了进来。 香寒知道再也不能耽搁着了,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沉着声音的说道:“娘娘,奴婢刚得到的消息,昨夜行刺的刺客已经抓到了,是……是……” 她还没说完呢,一夜好眠的苏婵已经淡淡接话道:“是我哥哥苏寒洲。” 明眸微动,朱唇轻启,她看着自己脚下的那双锦鞋,有些出神的:“今天天气不错,是个封后的好日子,咱们时间不多了,趁着司礼监还没正式过来,你们给我梳洗打扮着……” 香寒心里便是一沉,按之前知道的封后大典仪式,此时不光是司礼监,便是李姑姑陆总管都是该到的,可现在绣春宫内只有她们,这边是大大的不祥!! 只怕,只怕封后已经出了岔子!! 只是娘娘都如此说了,香寒实在说不出那些话,她从地上站起来,欲涕的让身后的小宫娥去准备东西。 苏婵见了也不说什么。 原本该是最风光最吉庆的一件事,此时整个绣春宫内却是鸦雀无声寂静非常的。 等香寒她们把铜镜搬过来的时候,苏婵望着镜子内的自己。 她有一瞬的失神,昨夜的种种又在她眼前浮现了一次。 陆言克制低沉的声音,宫内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种种,独独是缺了最重要的一环,她等到现在都没有等到那个人…… 可是心里却没觉着要怪她。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笃信什么,香寒几个小丫鬟伺候的很用心,她的头发被高高盘起。 春晓等人甚至跑回之前的长乐宫取了凤冠朝服。 等过来的时候,她们小心翼翼的为她打扮着。 等都妥当了,这次因为几个小姑娘的用心,她的妆容堪称完美。 只是那几个小姑娘一个都没有露出开心的样子,所有的人眼里都喊着眼泪,大约是怕被她看到,都强忍着。 整个宫室内都是地沉沉的。 苏婵却是淡然一笑,一脸的沉静,缓缓说道:“你们这次梳头梳的真好,等仪式过后,记得都过来领赏。” 若是以往,只要她说了这话,那些小姑娘都会高兴的跪下谢恩,这次那些小姑娘却是眼圈一红,有两个更是偷偷的在抹眼泪。 苏婵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其实她不该是这样的淡定从容的,她明明该是辗转难免,心里呕心沥血痛不欲生的,可很奇怪,在她知道了那个消息后,在意外后,她却有种长出了口气的感觉,所有紧绷的害怕的东西,因为怕的久了,一股脑的过来时,她反倒不那么怕了。 此时整个宫室都是安静的,没有人出声。 苏婵在等着外面的消息,香寒等人则是认命一样,只是谁也不敢去说什么,只是静静的陪着娘娘等待着…… 只是都这个时候了,封后是何等的大事儿,如今宫内周围除了那些户外,司礼监的人没来,李姑姑没来,陆总管也没来…… 宫内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念头,封后大典再也不回来了。 就在大家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最先进来的是穿着吉庆衣服的李姑姑,她身后则跟着司礼监,宫内的几位姑姑掌事。 还有更多的人因为品阶不到,没有跟进来。 等那些人进来后,由司礼监的人领着,齐刷刷的在外面跪着,还有个宣旨的太监在,那打开圣旨宣着。 香寒几个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样,忙随着跪了下去,口中呼着:“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这些都是早都排练好的,苏婵笑着让人平身。 下面的仪式就跟预想的那些,没有一丝意外。 便连时辰都是准准的。 随着司礼监随着仪式一步一步的进行着,到了后面还要在正殿接受命妇朝臣的恭贺。 苏婵坐在当中的主位,此时太皇太后柳皇后都去了宫外清修,宫内便只有她这一位被册的皇后了。 下面的臣子命妇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此时都在恭恭敬敬的向她跪拜。 苏婵微微含笑,柔声回着话。 只是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香寒敏感的感觉到,娘娘的笑有些飘忽,不像以前娘娘的样子。 从早起开始娘娘便怪怪的,虽然在笑着,也很淡定也很从容,可是这样的娘娘总有些不走心似的。 等仪式完毕,已经要到傍晚时分了。 苏婵累到了极点,在香寒等人的伺候下,她刚刚摘下凤冠准备休息休息,便听得外面有人恭敬的回禀着:“娘娘,苏夫人入宫求见……” 苏婵一面坐着让香寒摘下她头上的簪子,一面回道:“宣她进来吧。” 这话没有了以往的亲昵,一边伺候的香寒察觉到了什么,忙说道:“娘娘,您是不是累了,若是累了,晚些再让夫人过来如何?” “你们都退下,本宫有话对苏夫人讲,你们都退下。”苏婵说的时候,眼皮都微抬。 在主子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如此凉薄清冷的声音,香寒还是头次听到。 她心口一紧,不敢再多言,忙小心的跟着其他的伺候的宫娥太监从正殿内走了出去。 苏母是天亮后才从宫里知道消息的,吕家是皇商,宫里的消息知道的快,一等知道,吕府的人便快马加鞭的把信儿报给了苏母。 苏母原本以为没了儿子,如今这样悚然的出现,做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在一番提心吊胆坐立不安中,却又听闻苏婵顺利被封后。 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说是做母亲的偏心,实在是骨肉亲情割舍不了,便是没有办法,也想想出办法来! 苏母这才自作主张的收拾一番进了宫里。 自从知道苏寒洲的消息后,她便坐立不安的,等从外面进到长乐宫的时候,只要一眼都能瞧出来她的憔悴。 正坐在榻上,静静等着母亲进来的苏婵,自然也一眼瞧了出来。 她既疼又怨又无奈,头次在母亲进宫的时候没有主动起身迎接。 她母亲也知道苏寒洲闯的祸太大了,她进到里面,还未说话,先叹了口气。 她这样叹气的时候,倒是苏婵看到了什么,忙伸手对她母亲说道:“娘,你又长了很多白头发。” 说话间,苏婵凑近了些,心疼的抚着她娘白了好些头发的头顶,“娘有时候该调理下了,吃些养发的膳食也好。” “蝉儿……”她娘正要张嘴说什么。 苏婵自顾自的说道:“记得小时候,娘最喜欢亲自为我梳头发,那时候明明我身边有丫鬟婆子伺候,可娘跟那些府里的夫人不一样,总喜欢把我带到身边亲自照顾,我还记得娘梳的随云髻最好。” 动作见,苏婵耳垂上戴的那对翠玉耳垂,低垂着映着她如玉的面庞。 她肌肤一直很白,如今没有了血色,更是白的好像纸一般。 苏母一见了她这样,便知道她心里必定不好受,她忙伸手握住苏婵的说道:“娘,知道你为难……你哥哥闯下这样的祸……” 苏婵低声回道:“娘,女儿知道您为什么来,您一定是看着如今我能顺顺当当的封后,便觉着我在万岁那里有些面子,想让我向万岁那里开口求个情?女儿猜的对不对?” 苏母知道这事也着实难为苏婵了。 她叹息一声:“娘……也不求着别的,只求着留你哥哥一条命……” “可是娘,您知道嘛,没有办法的。”苏婵静静的说道:“我若真是动了求情的心思,那人便会不理我,您不知道他的脾气秉性,他会一直不见我,等我哥哥人头落地后,若是他还念着我以前的好,他才会见我,到那时候女儿也要自求多福了。” 苏婵说这话的时候,幽瞳深处有如一抹清泉,凉凉的已经没有了温度。 她淡淡一笑:“母亲自然是为了我好的,苏婵都知道,这个世上母亲是真心真意的想我好,为我打算筹谋,之前要让表妹入宫,母亲也是想着我在宫里站稳了,可是母亲,您知道嘛,我如今累了,我只想着多同陛下快快乐乐的多待几日,我什么都不想去想,醉生梦死也罢,糊涂也罢,我都不在乎了……可现在女儿很怕……刺杀圣上是抄家灭门的重罪,如今哥哥做下了,他有他的忠义要守……我没他志向远大,我只求着多过几天安稳日子,如今怕是也没有了……” 她两世为人,不管是上一世最后入宫为奴的屈辱,还是这一世身子不争气,为家里筹谋的辛苦。 她从来没为自己想过,可偏偏就是这样,最后还是没救得了哥哥,没护住苏家…… 这样的白白辛苦,她反倒是想开了,如今她只想为自己做点什么了。 国仇家恨原本便于她无关,她不过是个小女人,要的也不过是平平安安和和顺顺的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多待几日,便是不能白头偕老,也想让这样的日子多几日…… 她静静的呼吸着,胸口钝疼的厉害。 她母亲见她忽然捂着胸口皱眉,忙上前为她顺着,眼泪扑簌簌掉着,泣不成声的说道:“蝉儿别为难了,是娘不对,娘不该让你为难,你在宫里好好待着,好好的伺候圣上,你哥哥那里是命中注定的,便是你父亲也都是这样的死脑筋,他们做事何曾想过咱们母女……” 苏婵的眼圈渐渐的红了,嘴里不知道怎么的咸咸的,有些铁锈似的。 她知道不好,原本要忍住的,可还是没忍住,嘴微微一启,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第88章 苏母见了这血,险些晕过去,忙抱着苏婵,同时扭头对外面唤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原本在外面伺候的香寒等人,一听见里面的声音不对,也顾不得什么宫规了,忙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待等看到苏娘娘唇边的血时,几个小丫头大惊失色,香寒更是扭头便要去找御医过来。 在榻上坐着的苏婵却是想起什么,忙出声拦道:“此事不可声张。” 因刺客的事儿,宫内原本便紧张着呢,她便是真的身体有了问题,这个时候也不好声张出去,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只怕会立刻联想到她这是恃宠而骄,用身体来要挟圣上,这样一来反倒不好了。 这话一说,苏母也明白了女儿的顾虑,苏母立刻稳住心神,谨慎的叮嘱着那些小丫头:“你们都听明白了,这事不能说出去,也别去找御医,把卢大夫请过来吧。” 卢大夫原本便是为苏婵看病的,偶尔过来号个脉不会有人瞎猜的,顿了一顿的,终归是心疼女儿,而且苏母听了苏婵的话,也是明白了苏婵在宫里的举步维艰,她手抚着苏婵,把苏婵抱到怀里的叹息道:“如今你一定要宽心,再不可乱想了……” 苏婵点头应着,被众人伺候着躺道榻上。 没多会儿卢大夫也到了。 只是一等号了脉,卢大夫脸色便变了,忙跪在地上说道:“娘娘,您这样自己不保重,只怕神仙都难救了,老朽说句不中听的,您这身体劳累不得,也生得气上不得火,只怕这是心里有火散不出去,大悲后气急攻心所致……” 苏母眼圈红红的,而且知道这位卢大夫是吕家举荐上来的,等于是吕家在宫里的自己人,也便说道:“多少也要给个方子,如今宫里的事儿想必卢大夫也都听到了,你说娘娘如何能不往心里去。” 卢大夫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忙叹息一声,找了纸笔准备写方子。 等忙完这些,苏婵怕她母亲总在她这里传出什么不好的去,便叮嘱了她母亲几句,让她母亲先出宫去了。 剩下的时间她也尽量的放宽心,香寒几个更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只是虽换了药方,可是喝了两幅药也不见有什么效果,她母亲原本还想进宫来看看她,可如今多事之秋,她母亲也是担心总出入宫廷,落了朝中大臣的口实。 她母亲也便在家等着消息。 这么过了三四日,苏婵的好消息没等到,苏寒洲要问斩的消息却是等到了。 虽然那些刺客入宫没有伤到圣驾,可是敢行刺天子的人,判个斩立决已经是轻的不能再轻了。 若轮以前都是诛九族的重罪! 等消息传来的时候,苏婵怕母亲伤心,忙派了香寒出宫,又特意叮嘱了几句,让吕家的人帮着为她哥哥收尸。 苏母虽然嘴里劝着苏寒不必往心里去,可如今得了苏寒洲的消息,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一半,吕家的人担心她的情况,便把苏母请回了南方照顾。 苏婵在宫里也不敢有什么差池,而且宫内的事儿都由李姑姑来管,她每日也只是在长乐宫中养病罢了。 那位万岁爷自从那夜后,也未过来过。 等到了苏寒洲问斩的那日,苏婵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是难过了。 她麻木了一样,照旧喝着黑乎乎的药汤子,这次的药比以往的都要苦很多,听说是多了一味黄连,为的是去她心里的火。 可这黄连喝到肚子里,连她嘴里都泛起了苦味。 那一夜的刺客悉数被带到法场,刀斧手起刀落,挨个的砍了。 之前大约是大刑伺候过,所以等吕家过去收尸的时候,便发现苏寒洲早已经血肉模糊的辨不出人了。 这样的时候,吕府的人也不敢闹出动静,悄不声息的便连发丧都不敢,只草草的找了地方埋了,烧了一些纸钱偷偷的找了僧人趁夜做了法事。 等做完了,吕家才找了人到宫里去回话。 苏婵在长乐宫内听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只是准备了一些东西,让人从宫里带出去给她母亲。 可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全做个慰藉罢了。 她这里一天一天的喝药调养,也不见什么起色,而且原本以为此事过去后,万岁会过来看看她的。 偏偏他一次都没有来过。 苏婵也没有过去,一则是自己没脸去见他,二则她身体这样不好,脸色惨白惨白的,便是过去,也不过彼此都不舒服。 事到如今她也想开了,不过是在宫里安心养病,只求着多熬几日。 倒是那夜,苏婵原本洗漱好,正准备歇息呢。 忽然陆言陆总管深夜探到了长乐宫内,要求见她。 苏婵心里奇怪,宫里虽然不防着太监什么,可是也是有白天晚上的规矩的,这些内侍晚上一般是不得进入后妃的宫墙内的。 他如今披星戴月的悄不声息的过来,苏婵一面诧异着一面让人把陆言领了进来。 等陆言到的时候,苏婵便见他穿了一身象牙色的衣服,他还是那副样子把头压的低低的。 入宫前,怕他,怨他,现在入了宫,做了中宫皇后,苏婵发现很多她都不怨了,大约也是身体不大好的缘故,她现在对什么都看淡了,再见陆言的时候,少有的和颜悦语道:“陆总管,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娘娘。”陆言微微俯首说道:“此时现在还不宜说出来,不过请娘娘赶紧收拾下,奴才这是奉命过来带娘娘出去见一个人的。” 苏婵听了这话便楞了下,如同失了神一般,可很快的她身体便是一震,她很快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原本要对外唤一声的,可很快的她收住了声,她也不用那些外面伺候的香寒等人,自己亲手找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随后急急说道:“有劳陆总管了。” 她跟做着梦似的,有些急切,又有些忐忑…… 陆言却是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低首望了望她脚下的鞋子,想起什么一般的,他走到一边衣架下,俯下身拿起一双厚一些的锦鞋,随后俯身走到她面前,半跪在她面前,声音平缓的说道:“娘娘,还是换双鞋吧,外面天冷。” 苏婵这才想起,她伺脚下穿的这些是在宫内穿的,若是出去的话的确要冷一些。 只是她正要坐下自己换鞋呢,陆言那里已经不由分说的为她脱下了鞋子,重新为她换上了这双软底珍珠绣鞋.。 这鞋子底子很软,样子也漂亮,而且穿在脚上暖暖的。 只是苏婵望着做出这件事的陆言,忽然有些紧张。 她认识那么多面的陆言,他的恼怒、不甘、冷淡讥讽,她都见识过,可是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的。 而且自从上次她拜托过他吕家的事后,他在她面前便是这个样子,很古怪,很别扭。 还有上次他在门口处说的那句留在宫里伺候她的话,也都透着一股诡异。 真有点不像他了…… 在她心里,她总觉着他跟那些会伏低做小伺候的内侍不同,他不是这样的心性,便是去了势,他的心气也没弱过,可如今的他不仅不出宫做事,只在后宫这一小片的地方伺候不说,现在还做起了这样的事…… 苏婵都有些为他可惜…… 她也便轻声说了一句:“陆总管……你……” 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她与他便是这样尴尬的关系,近一分便显得别扭,远一些又有些古怪。 她也便轻叹了口气。 倒是他屈膝起来后,头不那么垂着了,他抬起头来,原本便是俊秀非常的一个人,此时这样抬眼看她。 苏婵便觉着宫内的灯照的他眼睛亮的很。 这下反倒是她别扭的转过脸去。 而且现在不是想这些事儿的时候,一等鞋子穿好,她便紧了紧身上的软毛织锦披风,便要往外走。 也不知道陆言使的什么手段,等她出去的时候,便见外面原本该伺候的宫娥太监此时早都不在了。 显然是被陆言用了什么办法支开了。 等她走到宫外的时候,便见外面早有马车候着呢。 那马车样子极其普通,她这下更是笃定了什么,赶紧坐了上去。 等她作稳后,车子很快的驶出了皇宫。 从皇城出去后,马车便本着京城外去了。 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渐渐的到了有些偏僻的地方,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不管是出皇城还是京城,只要陆言在前面策马露出腰牌,都没人敢拦他们,再一想陆言在宫内的出入自由,苏婵更是可以肯定了,陆言一定是奉了那人的口谕。 很快的马车到了一处竹林,这林子不大像是疯长的,看着样子像是时不时会有人过来修剪。 京外会有不少这样雅致的地方,待天气热的时候,便有一些权贵富豪从京内携家带眷的出来避暑。 此处如此隐蔽安静,想必也是一处避暑的好地方。 随着马车缓缓停下,苏婵却是眼圈红了下,那些往日的委屈此时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之前她亟不可待的要出来确认的事儿,现在到了眼前,她却忽然不想去了。 倒是一直策马在前引路的陆言,忙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走到马车前,低声说道:“娘娘,竹林里有人您可以去见一见。” 苏婵不想让陆言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她努力忍住眼泪,自己动手掀开车帘一角,淡淡道:“陆总管,我没什么要见的,他做下那事儿的时候,他便不该有我这个妹妹了。” 虽然是赌气的话,可她也的确是如此想的,再者自己兴冲冲的出来,可若是见了又能说什么呢? 他要刺杀的是她的丈夫,是要与她白头偕老,把她抬到皇后宝座的人!! 终归是心头不舍,她把眼睫上要垂落的泪用手拭去,静默了片刻,才道:“我不去见他了,你代我进去给他捎句话,不管怎样,做妹妹的还是希望他能保重自己,如今天下已定,便是为了天下人他也不该糊涂了。” 陆言低头听着,他倒是并不意外,这位苏娘娘看着温婉和顺,可心性坚强,他一路看过来,苏娘娘自从嫁入齐王府,从未因家事私事求过万岁什么。 此时不去见苏寒洲,虽是意料之外,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他也未再多言什么,他并未刻意揣摩过苏娘娘的心思,可每次遇到苏娘娘的事儿,他总是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总能瞬时明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隐隐有种感觉,她也该是明白他的…… 他低头去的时候,已经被废去武功的苏寒洲正坐在房内的紫檀镶理石靠背椅内。 便是曾经沦为阶下囚,苏寒洲还是那副样子,从容的都不像个刚刚经历过生死的人。 这些地方他们苏家兄妹竟然像极了,越是危难关头,反倒越是淡定从容。 等陆言进去的时候,苏寒洲望了望陆总管身后空荡荡的夜色,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自己就要被带去刑场的,却被临时掉包带到了这里,从那日起他便猜着他大约会再见到苏婵。 现在见宫内的陆总管独自进来,苏寒洲如何能不明白妹妹的意思。 这是妹妹在怨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只是知遇之恩他不能不报,当日因着反贼齐王的牵连,他被投入天牢之中,宫中的柳太后几次想要他的性命,若不是隆锦帝护着,他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苏寒洲见如此,也便叹息一声道:“她这是不想见我,也罢,如今我这个做哥哥的也的确是没脸见她。” 说完苏寒洲倒是想起什么事儿一般,他从一边的几案上取了一个画轴,双手捧着,郑重的说道:“苏寒洲明白娘娘的苦心,也知道娘娘的为难,只是男儿在世总要无愧于心,既是食了前朝的俸禄,有些事儿便不得不做,苏寒洲也没什么要对娘娘说的,只是这幅画是我的一位故人留下的,我不好糟蹋了,烦请陆总管把这画小心的转交给娘娘,请娘娘务必收好。” 知道苏寒洲是把生死都看淡了。 只是有几句话陆言却是想同他讲一讲,一面接过那话,陆言一面道:“苏公子自然是忠肝义胆生死不顾,只是陆某还是要问句,难道如今的圣上比不过那位只会被柳氏一门摆布的隆锦吗?在你的眼中自然是进忠最重,什么骨肉亲情兄妹之义却都可以不顾了,可这样的你却让陆某觉着可笑至极。本朝建朝也不过四百多年,当日高祖也是夺了陈家的天下才有了后来的国泰民安,若是真论起来,你们苏家当年可还是助着高祖起事勤王的大将呢,如今想来,对陈家你们又何来的忠义?” 陆言不再多言。 等出去的时候,再见了苏皇后,陆言把房内的事儿一一回禀了,苏婵再未说什么,只微微出了一会儿的神。 她心里明白,这一别只怕天高地远的,她再也不会见到哥哥苏寒洲了。 可是她还是不能见他,如今彼此还能念着对方的好,若是见了,难道要对他说委屈嘛? 还是要听他的那番忠义? 知道他还活着便好,知道他还活着,她还求什么呢? 苏婵也便淡淡回道:“回吧,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宫吧。” 说完她重新把车帘放下,倒是她哥哥送她的画,她收了起来。 等马车行驶后,她有些好气,不由的借着外面的月色打开了这幅画。 那画尺寸并不怎么大,而且所画的人,也让她觉着有些意外。 她不记得自己被人画过这样的画,细看的话,她又发现那画乍看很像她,其实还是有些略微的不同,她可从没有画上这样的衣裳,也很少梳这样的发髻。 画中的女子梨涡浅笑,穿着清淡素净的衣服,那恬淡安静的,都让她有些心动向往了,也不知道这画是处于什么人的手,画来做什么的。 画的如此惟妙惟肖,她心里不禁多想了会儿,哥哥从哪来的这画,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记得哥哥会遇到这样的一位故人,偏偏那位故人还喜欢她的画像…… 最近她正在调理身体之中,按卢大夫的医嘱,她也不敢太过思虑,看了几眼后,也便把那画像收了起来,放在一边。 倒是马车重新驶入京城后,苏婵看着两边熟悉的街景,忽然想起什么。 之前的齐王府原本让她母亲暂住了,可自从她哥哥出事后,母亲便无心在京内住下去,此时早已经被吕家的人接到了南方的吕府。 因齐王府是龙兴之地,那里一直都是空着的。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便有了一些冲动,很想再去她同齐王恩爱的地方看看。 在那里她曾经嫁给齐王,也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过。 这么一想,她也便对前面的人吩咐道:“停车,先不去宫里,先带我去齐王府。” 前面赶车的人闻言便楞了下,忙往前面策马而行的陆总管面前看去。 陆言也听见了苏皇后的话,虽有些意外,可既然是娘娘吩咐的,他也便冲那赶车的使了个眼色,让人调转方向,把马车往齐王府赶去。 原本便离得很近了,等马夫赶着马车过去的时候,很快便到了王府的狮子院处。 齐王府内一直都留着人呢,此时半夜的有人过来,里面的人匆忙迎了出来。 待苏婵从马车内出来的时候,那迎接的人便楞了下,不敢有任何慢待的忙一路引着苏婵往里走。 王府还是以前的样子,苏婵并没想过一定要去哪,她只是忽然想起,便想过来看看。 正是隆冬时节,苏婵往里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早先的时候,她曾经和他在贺北看到的那片梅花林。 等回京的时候,因知道她喜欢梅花林,他便让人在王府花园种了这些梅树。 苏婵心里有些感慨,想起以往的种种,真如做梦一般。 如今他便是做什么她都不会恨他怨他了,他那样的宠她爱护她,敬她,可她带给他的都是些什么……倔强自持忠义的父亲,想要他命的哥哥,便是她自己也是这么一副不中用的身体,连个子嗣都给不了他…… 可他一次都没同她计较过,照旧抬着她的身份,让她继续坐在中宫的位置上,她的父亲,他的哥哥,滔天的罪也都淡去了…… 他这样的对她,她能用什么去还他? 便是日后他的后宫充了六千粉黛三千佳丽,她也不会再怨再委屈了。 他给的太多了,多到她都不敢再去面对他,可心里是想着他的,明明长乐宫内的床铺不是很大,可午夜梦回,总有一种抹不去的孤寂在床铺见弥漫,以前伸手可及的人,如今真的是远了…… 远的她都不敢去想,不敢去触碰…… 那梅花林子很大,等她过去的时候,便见有些梅花已经开了。 粉的红色的煞是漂亮。 越往里走,越是能闻到梅花特有的香气。 这味道她是很喜欢的,她也的确想着静静了。 倒是一直伺候的陆言看了看天色,忙说道:“娘娘,您留心时辰,别太晚了,若是太晚了,怕回宫不方便。” 苏婵点了点头,想起什么,对陆言他们吩咐着:“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自己进去看看。” 说完她往里走了进去,梅林很大,才新植了没多久,所以梅树之间空隙很大。 她走到一株梅树前,驻足看的时候,不知怎的雪花从天而落,她诧异的扬起头来,忍不住伸手接了几片雪花。 京城的雪没贺北的大,落到手心里很快便会化了。 可这次落到她手心里的雪却没有立即化了,她知道自己的手很凉,卢大夫说过的,她的病反复成了这样,如今不光是她的病如此,便连她的精神都是如此不好,卢大夫也是为难的厉害,说如今他也只不过是尽量罢了…… 正想着呢,她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之前特意吩咐过的,此时整个齐王府里敢过来打扰她的,想必只有陆言了吧。 一想到是他过来了,她头也未回的说道:“陆总管你别急,我再看几眼便走……” 她说完摘下一朵梅花,低头闻了闻,那花的香味真好闻。 只是呼吸之间,一股凉意钻到了她的腹腔内,她冷的便打了个哆嗦,身体都跟着抖了下。 很快的她便觉着有人为她戴上了披风上的帽子,那人的动作很轻。 这样一来,她的头发耳朵都被盖住了,她也便不那么冷了。 因帽子挡住了视线,她只侧头看了一眼那人的袍子,夜色中只隐隐看着像是象牙色的。 陆言穿的便是这样的衣服,她也便知道果然过来的是陆言了。 再想起之前他那么突兀的为自己换鞋子,如今又过来一副亲昵的为她披上帽子,她心口便闷闷的。 趁着四下无人,她叹息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在另一株梅树下停下,索性低着头的把说开道:“陆总管,如今苏家这样我已经没脸再见圣上了,有你伺候我心里很感激,只是……”   ☆、第89章 下面的话便有些难以启齿,说深了好像在暗示什么,若是浅了又怕说和不说没什么关系。 对这个陆言,她还真是左右为难。 正在踌躇着呢,她忽然觉着身上一沉,像是那人又往她身上披了件什么。 苏婵纳闷的回头看了一眼,瞬时她身体便是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此时她身上披着的正是他的披风! 可问题是? 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苏婵惊讶的张了张嘴唇,正要说什么,他已经圈住她,重重的把她抱到了怀里。 她被他猛的一抱,整个人都楞了下,可随后她更用力的抱了回去! 有些像梦似的! 他居然也会在这个梅园内,不光在,他还为她披上了披风!! 他还在乎她,在她家给他添了那么多麻烦,在她这样没用的情况下,他还在在乎着她!! 原本冰凉的手指,因这一层暖意仿若被融化一般,渐渐的有了暖意。 那些再也忍不住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流着淌着,她却一点都不想松开他去擦,她抱着他的手臂更用力的收着,简直想把自己塞到他怀里一样的。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胛处,小声的说着:“陛下,臣妾让您为难了……” 要不是她哥哥做下这样的事儿,他何苦瞒天过海的让人偷偷放了他哥哥,这样的大罪,都能饶恕的话,若是被人知道,他的手下,整个天下的人又会怎么想?! 因为靠的很近,他的声音虽然轻,可她听的清楚。 “你身体很凉,咱们早些回宫吧。” 见他不肯多说,苏婵忙收敛了眼泪,努力的绽出一抹笑,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不高兴的样子,她想每天都在他面前高高兴兴的,这样他才能也高高兴兴的。 在她主动松开他后,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很快的,他便看到她脸颊上还挂着泪呢,他便伸手要为她拭去,只是一等触碰到她的脸颊,他便被她脸颊的凉意惊了下,他很快的皱起眉头:“你怎么会这么凉?” 他把双手贴到她的脸颊,用额头去触着她的额头。 她整个人不光是手指凉凉的,便连额头都很凉。 他有些失神,虽然他早晚都会召了卢大夫过来询问一二,也知道她最近因为苏寒洲的事情在忧心导致病情不大好,可他却没料到她的身体已经破败成这个样子。 他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一向八风不动的表情,也有些裂痕一样。 他按捺不住怜惜的说道:“下雪了,咱们回宫吧。” 苏婵跟忘记了反应似的,被他牵着手,随着他往梅园外走。 跟做梦似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幸好自己下一句还未说出口,不然让他听到了,陆言可就不用伺候了。 只是真的很奇怪,他怎么好好的不在宫里,跑到齐王府来了? 苏婵想到这里,忙停了下来,有些失神的望着他。 见她停下,他也随之停下了脚步,回头温柔的望着她。 她静静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在静默了一会儿后,她才试探一般的,把手伸到他的手心中,在捏了捏他手指后,她静止一样的表情终于是缓和了,也终于是笑了出来,一脸满足的说着:“原来不是梦,刚刚臣妾还以为这又是场梦呢,陛下一定不知道,最近臣妾一直在做梦,贺北的树那些风沙,还有落星湖的风景,那些臣妾都梦到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比那些梦都要好,既没有风沙也没有光秃秃的树,只是略微冷了些……” 她说完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努力的把自己贴到他的怀里。 他回抱着她,随后如同想起什么一样,他很快的俯下身。 在苏婵诧异的表情下,他手臂一伸,便把她整个人的抱了起来。 在身体半悬的那刻,她吓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可很快的她便觉着安全了,他正把她抱在怀里呢。 他力气很大,抱起她后一点都不觉着吃力。 大约是怕她总在外面冻到,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外走着。 两人原本还在梅园内呢,那些半开的全开的梅花因被他的手臂蹭了下,那些花瓣纷纷落下,混在小雪里,那景色美的迷人。 暗香浮来,她都有些眩晕了。 她伸手缠着他玉冠上的带子。 那带子是白色丝绸做的,她解开了又重新为他系上。 手指轻巧灵活,却如同不小心般的,她抚着他的脸颊下巴。 她越发的想凑过去亲亲他,只是他正在抱着她走呢,她不便起身去亲吻他。 她也便小猫一样的缩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整颗心好像跃到了云端一般。 倒是刚闭上眼睛,他已经俯身吻了下来。 温热的呼吸轻抚在她的脸颊上,那吻很浅,落到她脸上的时候,只是小小柔柔的的啄了她一口。 苏婵很快的睁开眼睛,她的眼中倒映着他的脸庞,还有夜色中缓缓飘落的雪花。 最初还是很小的小雪花,渐渐的那雪也有些大了。 她眼中又盈满了泪水,只是这次她很努力忍了住。 这正是她盼着的,安静祥和,温暖缠绵,这里只有她与他在一起。 没有那些繁杂的家事国事,只有她同他简单的在一起,没有猜忌没有忌讳。 她一直以为自己离得他很远,要小心他的脾气,要留心他的高高在上,可是现在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在这里,她把自己贴了过去,她把头贴到他的胸口紧挨着他的心脏。 不知道是太渴望,还是真的听到了,她隐约的好像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她有些欣喜若狂,可又干不敢打扰一般。 她小心翼翼的贴着他的胸口,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大约是连日里一直在担心着苏寒洲的事儿,这个时候在他的怀里,她终于是彻底的放下了心,不管是哥哥还是他,她都保住了。 这样便很好很好…… 等永靖帝从梅园出来的时候,原本在外面等着的陆言,一等看到了,便迎了过去。 永靖帝虽未说什么,可此情此景,周围伺候的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陆言忍不住的望了一眼圣上怀里的苏婵。 苏婵睡的跟个孩子似的,一脸的恬静安详。 圣上还未吩咐什么,陆言跟怕叨扰到娘娘的好眠一样,忙主动转过身去,对身后的太监宫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样一来那些伺候的人都压低了声音,脚步也刻意的放缓了。 圣上也不放下苏娘娘,一直亲自抱着。 上车的时候,陆言不得不小心伺候着圣上上车。 内里的软垫软枕他也小心的摆好,随着圣上一起把娘娘安置在车内。 原本齐王府外有很多的护卫,那些全都穿盔带甲的,刚刚经历了宫内行刺的事儿,永靖帝身边的护卫比以往多了许多。 这个时候那些人却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尤其是那些骑马的将士,有些生怕马会打响鼻,早都下了马,在那轻抚着马儿,不断的安抚马不要轻易乱动,也不要乱动蹄子。 这样的鸦雀无声下,倒是已经被提拔成九门提督的百里熙,忽然从城外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他是带着急召回来的,这个时候因为身负重责,又不知道内里的情况,所以赶过来复命的时候弄出了些动静。 陆言见了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百里熙这才赶紧放慢脚步,同时对手下做了个退下的动作。 等那些人马都退后后,百里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永靖帝在车内已经知道百里熙过来了,他往苏婵面上望了望,见她睡的正好,他很快从车内下了去。 百里熙没料到圣上会从御辇上下来,他忙退后两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禀着:“万岁,您要的人已经带回来了,只是此事还请陛下多多……” 永靖帝不等他说完,便淡淡道:“朕自有处置,人你先看好,明日朕会召见,你退下吧。” 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百里熙哪敢多言,忙点头应着。 倒是一直在旁边伺候的陆言,见了这幕不由的往马车内看了看。 此时被车帘掩住的人,只怕正在一无所知的好眠呢。 等永靖帝再回到马车内时,大约是被他上车的动作惊动了,苏婵微微抬了下头,随后揉了揉眼睛的,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才猛的想起来,自己居然在他怀里睡着了。 再面对着他的时候,她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后扯着他的袖子柔柔的说道:“臣妾刚刚又失态了……” “你那样很好。”永靖伸臂把她抱起来,整个的圈在怀里,笑着说:“就在朕怀里睡吧。” “那怎么行?”苏婵略带俏皮的说:“若是真睡了,到时候难道要让内侍抬我进长乐宫?” “真睡了,朕便亲自抱着你回长乐宫。”不知为何的,总觉着他心情很好似的,说完他还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苏婵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好,她也跟着笑了笑,随后把头往他怀里扎了扎。 又想起什么似的,她扯住他的袖子,忍不住的撒娇一般的抱着他的手臂,枕着他的手臂,在车内躺下玩了会儿他的手指。 她以前是不会也不敢这样做的,总归是矜持着,小心着。 这个时候却跟忍不住了一般,隐隐的有种大限将至,何不及时行乐的意思。 这么一想,她反倒没了负担,如同撒娇般的拽着他的胳膊手指把玩着。 等玩够了,她又转身从下往上的搂住他脖子,腻着他的,小声的说着:“陛下,其实臣妾可害怕了……” 说话间,她真像会惊动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说着:“臣妾有这样的娘家,臣妾觉着很对不起陛下,也怕陛下会再不理我了,可陛下不仅没怪罪臣妾,还这样对臣妾,臣妾很高兴也很开心……” 她微微抬起头,在他嘴唇上轻啄了下。 然后心满意足的起身抱住他,紧紧的搂着他。 这个时候马车应该是驶入了宫内。 他一直都是柔柔的笑着。 等回到长乐宫的时候,香寒几个丫头早都等急了,可待看到娘娘是随着圣上一起回来的,那些小丫头们乐的脸上都带了喜色,虽然夜早深的不能再深了,可一等苏娘娘回来,那些小丫头如同过年一样的,忙着为她梳洗打扮,重新换了衣服。 只是香寒忙乱中也没忘了晚上要喝的药,那药早便熬好了,此时一直温在茶水间。 香寒亲自过去取了药,回来的时候便端给苏婵道:“娘娘,快趁热喝了吧。” 苏婵也不耽搁着,忙把那药一饮而尽。 随后她望着铜镜中脸色惨白的自己,笑着吩咐香寒:“去取我的胭脂来,我要补些胭脂……” 香寒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忙取了胭脂水粉过来。 小心的润开那些,选了最艳的颜色,为她描画着红唇,粉颊。 只是一边做着,香寒的眼圈也随着渐渐的红了起来。 苏婵却是笑着的,她对着铜镜照着自己,有些欣喜的说:“我瞧着我脸色好了不少,你们看呢?看来这次卢大夫写的方子不错,明天让他过来再照着写一副。” 香寒鼻尖发酸的点头应着:“是的,娘娘的脸色愈发的好了,奴婢看了很开心。” 等都妥当了,苏婵才款款进到寝室内。 内里早点上了宫灯,原本该在床上的永靖帝,此时不知道为何的正在榻上看着什么。 等苏婵走过去的时候,便见他正在看着一幅画。 看清楚那画后,苏婵便意外了下,没料到他看的竟然是她哥哥给她的那副画像。 苏婵也便惊讶的咦了一声,然后说道:“陛下,您在看这个……” 也是她太兴奋了,见了他后,竟然忘记了哥哥给她的画,不知道他看后会说什么,而且他应该早知道这副画了吧? 幸好他没说什么,见她过来,便把那画重新卷了起来,递给她道:“你收起来吧。” 苏婵笑了笑,略带尴尬的把那画收了起来。 等回身的时候,他已经凑了过来。 苏婵知道下面会有什么发生,她眨了眨眼睛的,手指主动的攀附了上去,为他解着衣领处的扣子。 他一直都没有动作,只望着她为他宽衣解带。 她的脸渐渐的红了。 而且她心里清楚的很,他外表端方周正,可上一世他三宫六院的,可算不得什么清心寡欲的人。 她这方面也的确是欠缺了些,笨拙了些。 幸好他并不在意,一直宠着她,也从未补过什么人进来。 她心里一直记得他的好,如今她便想着主动一些。 倒是他等了片刻,见她还在同自己的衣服纠结,他也不再等了,直接把她推到榻上。 好久没有欢好了,苏婵身体便是一僵,可她很快的放松自己,试图主动攀上去亲吻他。 很奇怪,以前她都是矜持的,这夜她却是放开了,也不拘着自己了。 她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第90章 以往总是他先起来,这次苏婵不知道为何的先睁开了眼睛,昏昏沉沉间,她往窗外看了眼,见天色还暗着呢,她忙扭头望了望床外侧的永靖帝。 见他还在安睡,手臂更是轻轻的揽在她的腰侧上。 她不由的凑过去,轻啄了下他的唇。 她的动作很轻,轻的生怕会吵醒他一样,随后她握着他的手,亲昵的贴着他。 与此同时,在寝室外,正有宫内的内侍在小心的打扫外面的积雪。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的雪都可以没过脚面了。 因不敢叨扰了陛下娘娘,那些小内侍动作放的很轻,借着院内燃着的宫灯悄悄的打扫着。 有些冬季没有飞走的鸟,落到宫墙上,往下看着,小米一样的眼睛滴溜溜转着。 下了一夜的雪,天气虽然还未亮呢,可那些打扫的小内侍都知道,等天亮的时候,应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放眼看去,远处的宫墙宫殿上还有雪压呢,红色的宫墙,白色的雪,在半明半暗间很是漂亮。 苏婵静静的抱着他,倒是他很快的也醒了。 只是催起的太监还未过来呢,想必时间还早,他也便一伸胳膊,把她从身侧抱了起来,抱到怀里。 苏婵便觉着身体一空,随后她便头冲下的压在他胸口了。 她笑着抬起头来,手指缠绕着他的头发的,想起什么的说道:“等陛下有空的时候,咱们去御花园走走吧,刚下过雪,想必树上落满了雪会很漂亮?” “嗯。”他的声音听着怪怪的,耳朵提着他的胸口,他回的有点闷闷的,好像被闷在什么鼓里一样。 她忍不住松开他的头发,轻笑着在他胸口化了几个圈圈。 随后想起什么的,手指与他交缠着:“万岁,臣妾想求陛下为的宫里的大宫女香寒指婚,她一直尽心尽力伺候着臣妾,臣妾想着颜青云又是中意她的,不如陛下两好并一好,把他两人凑一凑。” 永靖帝没有立即出声,他何等的聪明。 宫里规矩森严,别说是正宫皇后,便是宫妃去世,宫里伺候的宫娥太监都要去守陵。 此时她说这话必定有她的深意,这是她在暗自为她宫里的人找退路。 昨夜她姿容艳丽,虽然样子漂亮,可她在自己身边那么久了,何曾涂过那样浓的水粉胭脂。 他没出声的轻抚着她的秀发,最后才道:“好,朕依你,早朝后便让人拟旨。” 苏婵一脸满足的蹭了蹭他,忍不住伸出手臂紧紧的抱住了他。 跟他在一起时间总过的很快似的,没多会儿催起的太监便来了。 苏婵不想他误了早朝,忙同他一起起来。 她学着以前的样子,亲自为他穿戴着,以前觉着这是伺候讨好他,现在做起来却没有了那一层意思,她只是在打扮自己喜欢的男人,想看着他穿的周周正正玉树临风的。 都妥当后,两个人又一起用过早膳。 苏婵的胃口很好,她好一阵没这样用过早膳了,便连以前不大吃的金丝燕窝都用了一些。 等他去上早朝后,苏婵才把香寒叫到身边,笑着桶香寒说:“你在我身边伺候了那么久,如今本宫有好事儿告诉你?” 香寒见娘娘心情好,脸上也挂着笑的说:“娘娘,您还是先喝了药吧,等喝完再同奴婢说不迟,不然药凉了会苦的。” 苏婵明白的接过药碗,知道现在香寒每天都要盯着药炉,亲自拿药,还要在自己身边伺候,她身边伺候的人虽然多,也都是尽心尽力,可是想起以前的种种。 不管自己是中宫皇后,还是落难的侯门小姐,只有香寒是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好,一直在最后一刻都在努力的照顾着自己,这份情谊她早便想回她了,如今终于是可以回她了。 她也便握起香寒的手道:“我早起的时候已经同陛下说过了,等早朝后便会有指婚的旨意颁下来,到时候你便可以嫁给颜青云做正室了,我知道他早便中意你,如今他立了功劳,在万岁面前又很得力,你嫁给他后半生是不会吃苦的。” 这话一说,香寒身边的那些人都羡慕的很。 虽然在中宫皇后身边伺候是天大的福气,可说到底只是宫里的奴婢,求的不过是主子的恩典。 偏偏苏皇后病的厉害,当今天子如此宠爱皇后,若是皇后真一病去了,只怕生殉的都有,到时候他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的,没人能逃得掉!! 如今香寒年轻这么轻便可以出宫,不管皇后娘娘是好是坏,她都能躲了,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儿!! 香寒听后脸上却是一丝笑意都没有,虽然周围的人都在恭喜她,小姑娘却只是呆呆的看着娘娘,最后她眼圈一红,跪在地上紧着摇头的说道:“奴婢不要离开娘娘……” 苏婵只得她舍不得自己,她也是舍不得香寒。 只是女大不中留,便是做父母的都没有留下女儿的道理,何况香寒只是她身边的一个丫鬟。 她也便笑着对香寒说:“傻丫头,是本宫想看着你风光出嫁,怎么是让你离开,等你嫁过去,还是可以时不时的进宫陪我的。” 香寒强忍着眼泪,知道娘娘不喜欢人哭,她努力忍着就要绝堤的眼泪道:“香寒明白娘娘的苦心,香寒会听娘娘的话……” 苏婵很浅的笑了下,忙着人去为香寒收拾准备着。 虽然是圣上指婚的,可宫里规矩多,香寒只是宫娥并不是皇亲,便是指婚出去,也只能自己双脚走出去,而且带的东西也不能越制。 时间又也有些紧,苏婵忙让人找了一些不越制的衣服首饰赏赐给了香寒。。 因为知道上一世颜青云原本该有个早亡的正妻的,苏婵很怕香寒也会走了老路,等前朝的太监过来领着香寒出宫的时候,她特意叮嘱道:“生孩子的女人是脚踩着鬼门关的,你若是嫁过去有了,千万要注意别吃太多,否则胎儿太多会不好生的。” 香寒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听见这话脸都红透了,旁边的春晓也都挤眉弄眼的抿嘴轻笑。 因是喜事,几个年轻尚轻的宫娥都聚在一起轻语了几句,随后脸红彤彤的直往香寒那看。 原本有些低沉的长乐宫,如今因为香寒的事儿倒是热闹了起来。 等都差不多了,香寒又忍着眼泪,跪在娘娘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宫里的大礼,这才随着引路的内侍往宫外走去。 终归是舍不得娘娘,香寒走几步便忍不住的回头望望。 那引路的内侍虽然一直都在前朝伺候,可苏娘娘的事儿还是听闻过一些,知道这位娘娘性子温婉,可在贺北的时候曾经带兵守过城,是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坚毅女子。 为人大气的很,从不为难下面的人,只是身体不大好,自从入宫便一直缠绵病榻,每日都要服药。 再想起早朝后圣上特意召见的那人,那内侍虽然是在殿外伺候的,可还是忍不住的便轻叹了一声道:“如今朝廷宫里都在盼着娘娘早些好呢,别说是咱们做奴才的这样,便是圣上都……” 香寒便愣了下,记忆中娘娘一直未曾让宫里的人把她的病情说出去,便是宫里的人知道娘娘病了,可圣上朝廷宫里又怎么会都急盼着呢? 她诧异的问道:“公公何出此言?” 知道这位宫娥是要出宫的,那内侍也不瞒她,“姑娘还是年轻些,这段时间圣上虽没去娘娘宫里,可是娘娘的病情万岁爷都是知道的,每日卢大夫都是前脚从长乐宫出来,后脚便会去御书房回禀,还因着卢大夫的一句话,圣上特意取了他身上的血,为你家娘娘做了血引……” 香寒听了这话惊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那内侍见小姑娘都呆了,忙摇头道:“这还不算什么,如今陛下为了能让娘娘好起来,着九门提督百里熙寻了吴僵的巫蛊大师过来,此时万岁爷正在同那位大师商议怎么为娘娘续命呢……” 香寒之前还好一些,待听了这话,她整个人都停了下来,目瞪口呆的,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位清浅冷淡的君王会为她家娘娘做出这样的事儿!! 因离得宫门还有一段路呢,那公公催道:“姑娘别停着了,快跟咱家走吧,你是安安稳稳出了宫,你得想,若是你还在里面,你说就这样下去的话,万岁爷还会做什么?你难道就不怕吗?” 香寒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本朝自建朝以来不是没有求仙问药的皇帝,可是想用巫蛊续命的,还是为皇后续命的这却是头回!! 若是这样下去,还是不能够止住娘娘的病情的话……那么长乐宫内的人,整个后宫的人……卢大夫那些人…… 她心口便是一紧,娘娘从不会为难下面的人,只怕娘娘也不想看到那一幕。 香寒忍不住的双手合十,默默念道:“过路诸佛请保佑我家娘娘平安无事吧……” 等把人领到宫门的时候,颜青云早派人到宫外接来了。 颜青云原本便中意香寒,再者香寒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大宫女,他自然不会慢待了香寒。 待迎了香寒入府后,自然是恩恩爱爱的细心体贴。 只是香寒总归是心里放心不大,而且这次出宫,她从颜青云也知道了巫蛊的事儿。 她心里担忧的厉害,这巫蛊并不是正道,在宫内是连提都不能提的,此时正大光明的用来为娘娘续命,她总觉着心里忐忑的厉害,可又不敢把这话报给娘娘。 倒是没几日,又有从宫里出来的人,赏了香寒一些头面织锦。 香寒见了那些东西,如同见到娘娘一样,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听。 可在内侍要回去复命的时候,却是塞了很多的银两,让内侍只说她这里都好,很开心的话。 那回去复命的内侍也明白香寒的意思,再回去的时候,自然是什么好听什么讨喜说什么。 苏婵在软榻上听着,跟沾了喜气一样,眼睛笑眯眯的说:“听着她好本宫也开心。” 如今香寒被指了婚,她便提了春晓做自己的大宫女。 春晓人虽机灵,可终归没有香寒贴心一些,不过好在这丫头机灵的很,宫里的大大小小没有她不知道的,也不知道她都从哪找了那些耳目,便连哪个宫里某某宫娥在吵嘴的事儿都能知道。 春晓没事儿便会同她说些宫里宫外的趣事。 倒是正说着呢,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回禀圣驾就要到了。 苏婵略微有些诧异,以往永靖帝很忙的,每次都是处理完很多国政才回来,如今他倒是回来的越来越早了,此时天还没暗呢,他便从前朝过了来。 苏婵忙从软榻上起身,本以为自己没什么大碍了,可等起来的时候,还是不由的头晕了下。 幸好一边的春晓元香手疾眼快的搀扶住了她。 苏婵便知道不大好了,她赶紧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吩咐道:“你们赶紧拿铜镜过来,还有胭脂水粉……” 那小宫娥早都驾轻就熟了,忙抱了铜镜过来,又把胭脂水粉都润开。 几个宫娥很快的围着她,为她轻轻的描着画着。 只是还是慢了一步,正在描画着呢,外面已经有脚步声传来。 那些小宫娥吓的忙把东西放下,纷纷的朝着门口的位置齐跪了下去,口中呼着:“奴婢叩见万岁。” 苏婵便有些羞愧,她这里眉毛才刚描了一半。 她赶紧用手捂着半边脸的,一脸嗔怪的望向他,嘴里说道:“陛下,您来的可真是时候……” 他见到了,不由的笑了出来,越过那些跪在地上的宫娥,走到她面前。 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呢,面前的铜镜半支着。 台子上摆放着一些水粉胭脂描眉毛的画笔。 长短不一样的散开着。 他见了便捻起一支笔,那画眉用的乃是颜色最好的螺子黛,俗称画眉墨的,此时早已经被小宫娥们研磨开了。 他浅浅的沾了一些,苏婵见了不是很信任的躲了下,嘴唇微抿的说:“陛下,您还是放下,让宫娥们来吧。” 永靖帝没理她的话,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凑近了些,很仔细的为她瞄着。 天色还亮着呢,室内因窗子关着的关系,倒是光线柔和。 熏香炉内是很清浅很好闻的玉松子香,据说那香气闻了可以安神醒脑。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很奇怪,明明只有几天而已,却总觉着他瘦了些。 便是在贺北最难的那段日子,他好像都没有这样憔悴过。 他离得她如此之近,望着他状似无事的轻柔的面孔,她心里担心,不由的问道:“陛下,您最近怎么了,脸色总看着不大好似的。”   ☆、第91章 永靖帝轻抚着她的手道:“皇后不必忧心,不过是最近折子多些。” 苏婵心疼的说:“万岁也要注意身体。” 只是说话的时间,她隐隐觉着不对劲,他是一直都很勤勉的,便是在贺北打仗守城的时候,也没见他劳累成这副样子。 只是他既然不说,她也不好再追着问。 按部就班的用过晚膳就寝,到了第二日,等他去早朝后,趁着身边都是些小宫娥在伺候着。 苏婵才把春晓召了过去。 这丫头机灵的很,宫里发生的事儿她多半是知道一些,自己喜欢她便是喜欢她这个机灵劲。 她也便问了春晓几句,让她说说最近宫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让圣上分心操劳了。 哪知道这话一问,春晓吓的把头都压的低低的了,还有些支支吾吾的,跪在地上的道:“娘娘,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苏婵这下更觉着不对劲了,尤其是春晓头都不敢抬,显然是有事瞒着她。 她正要再问,便听见外面有太监回禀说:“娘娘,早先出宫的香寒姑娘如今要进宫觐见娘娘,给娘娘请安。” 苏婵心里一暖,忙回说:“准了,快让她过来。” 长乐宫离得宫门远些,大约是香寒急着见她,等了一会儿香寒也便到了。 这还是香寒出宫头次进来,如今她随着她的夫君颜青云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入宫的时候穿的是红色的诰命服。 都是自家人,苏婵一面赐坐一说道:“你来的正好,本宫刚问春晓呢,春晓这丫头看着老实,如今倒是会瞒着本宫了。” 这话说的春晓直往地上磕头,苏婵见她如此不由的叹了口气的:“你们啊,以前多大的事儿都不会瞒本宫,如今能瞒着,只怕此事儿跟本宫是有关系的,既然是跟本宫有关系,你们便该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 这话一说,春晓急的便看了一眼矮凳上的香寒姐姐。 香寒在宫里的时候对她们这些小丫头都很好,一直照顾着她们,如今她也只能求着香寒姐姐能为自己说句话了。 她不是不想说,只是此事若是说了她便没有命活儿了。 香寒嫁人后稳重了许多,见如此便从矮凳上起身,走到娘娘面前,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 如今娘娘问的事儿,不光是宫里,便是朝廷上也都沸沸扬扬的了。 便连她夫君颜青云也曾经在府里说过,那么圣明的万岁爷如今为了宫里的皇后娘娘,竟然用上了巫蛊之术,那巫蛊师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听说以前曾经用小孩子做过蛊毒。 如今堂而皇之的进到后宫里施行妖法,朝廷上便有人担心这妖师会用妖法祸国,只是如今陛下一心求着娘娘身体好转,便是有上折子的也都被驳斥了回去。 便连朝廷上德高望重的董相都被罢官在家,如今朝堂上也是没人敢言此事了。 香寒左右为难的厉害,一则是也是同她夫君一样的忧心国事,另一则她也是半信半疑的,想着若是那妖人能让娘娘好转的话,便是用了些妖术又如何? 只是如今,连圣上的龙体都受了影响,只怕那妖师做法的时候用了什么邪术。 香寒左右为难的跪在那,静默了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一样的,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便有些红红的道:“娘娘,奴婢知道此事,娘娘如今身体有恙,圣上担心的厉害,特意着九门提督百里熙大人找了塞卞的巫蛊师过来,那巫蛊师傅听闻很是厉害,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只是行事有些不正,经常用血祭生祭……想必陛下为了救娘娘被蛊惑的做了什么也未可知……” 苏婵虽然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可如今一听了这个,她还是惊的目瞪口呆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世永靖帝在后宫的唯一一次震怒,便是因为有后妃为了固宠,在宫里用巫蛊的法子去害德妃! 那巫蛊的法子别说是永靖帝,便是本朝自建朝来便是不允的,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把巫蛊师请到了宫里作法!! 苏婵一等到这个,急的便从榻上站起了身。 一见她的脸色,香寒等人便是一震。 其他宫里伺候的人只是觉着娘娘忽然不笑了,脸色看上去有些冷冷清清的,可是香寒春晓她们这些伺候久的,却是明白,这是娘娘怒了!! 当日新城被围的时候,娘娘在城墙上守城便是这副表情!! 香寒也不敢起身,倒是苏婵站起来后,略微的思踌了下,然后问道:“你知道那人在哪嘛?” 香寒战战兢兢的回道:“听说在桂宫内……” 那是个不起眼的宫殿,宫里这样的宫多了,以前多半是某个妃子住的。 若不是香寒说起,她还真不知道那里藏了这么一位妖人!! 苏婵行动很快,很快的吩咐一声,让外面的宫娥过来为她换衣服。 换着衣服的时候,她又吩咐了两句,让人去找陆总管:“召陆总管去桂宫见本宫,就说本宫有事吩咐他。” 等换好衣服,苏婵对着铜镜略微整了整袖口,随后便很快的往宫外走去。 她身体不好,如今走这么快,她身边的小宫娥都吓坏了,忙跟过去,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 上了御辇,从长乐宫到桂宫要走一段路。 此时天气倒是不那么冷了,在下了那场雪后,这几日天色有些回暖一般。 而且春节临近,整个宫里都有些过年的气氛。 只是她心里沉甸甸的,如同憋了一股火一般! 那位圣上,便是大军压境的时候都未如此过,如今为了她的病竟被一个妖人如此!! 她倒要看看那妖人都用了什么法子!! 等过去后,苏婵便见那桂宫哪里还是个后宫的样子,里面布置的乱七八糟,各种招魂幡引魂幡摆的密密麻麻的,而且还未靠近便闻到了一股焦炭一样刺鼻的气味。 那桂宫的人大约是看见外面浩浩荡荡的凤辇了,苏婵还未到呢,里面的人早已经迎了出来。 跪在地上,高声呼着:“老朽拜见娘娘!!” 苏婵等走近了,从凤辇上往下看了看,便见地上正趴着一个瘦瘦的老头。 那老头看着可一点都不慈眉善目,等抬头看她的时候,很有些逢迎巴结讨好算计的意思,眼睛滴溜溜直转,简直都能转出眼眶去。 被桂宫中的人迎着往里走的时候,苏婵便笑着问那人:“你便是圣上请到宫里的巫蛊大师嘛?听说你法力高强,还能为本宫续命?” 那法师见苏婵样貌端庄漂亮,知道她便是万岁爷万千宠爱的中宫皇后,哪里敢慢待,忙笑眯了眼睛的说:“老朽不才,的确是会些续命的法术。” 苏婵听的嘴角轻翘,随口问道:“听闻若要续本宫的命,需要按生辰八字找九十九个童男童女做生祭是吗?” 她说话的时候也并不往宫室内走,而是站在外面。 一直跟在她身后伺候的春晓见了,忙对后面的内侍打眼色,很快的两个小内侍抬了一把高背宫椅过来,规规矩矩的放在院内。 苏婵随意坐着,她这一坐,桂宫内的人便没有人敢站着。 那*师也跟着跪了下去,讨好的回道:“娘娘,是需要九十九个童男童女生祭才可成此法。” 苏婵听了,越发的想笑,那笑挂在嘴边,却不怎么到眼里,因为下面的人都是跪着的,她便低首望着那法师道:“本宫最近有些头疼,不知道法师可有什么法子?” 说话间倒是外面有人进来,之前她急召的陆言,此时也过了来,见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的人,陆言也不敢多言,也随着跪在了一边,等着吩咐。 苏婵看到陆言过来了,嘴角绷的越发的紧了,笑的更深了些。 倒是那法师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只逢迎的说道:“自然是有法子,老朽这就去取一样东西。” 说着那人便名他的徒子徒孙取了一个盒子,那盒子黑黑的,等打开的时候,便见里面放了几块香球一样的东西。 等捧过来的时候,苏婵拿了一个,只嗅了一下便皱起了眉头。 那东西刺激很强,她虽然不懂那是什么,可是哪里会有什么妖人,大部分都是江湖术士罢了,只怕这东西跟致幻剂一样,不过是让人上瘾产生幻觉罢了。 再一想到永靖帝偶尔会过来,她便定了定心神的问道:“最近圣上在你这边,你做法的时候是不是也会用到这个?” “这是自然,这是安神的东西,娘娘不妨试试……” 一直在后面跪着的陆言,闻言便抬头看了眼娘娘那,见苏婵嘴角含笑,眼底带着冰霜的样子,不知道为何他忽然便觉着心里轻快了起来。 在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的他心里如同踩到了地上一样。 他嘴里虽然一直说着留在宫里,可是宫里宫外的那些事儿,似乎也不是他想做的…… 直到这个时候被急召了过来,就好像一直空空如也的手中猛的抓到了什么一样,他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倒是苏婵听了那话,明白的点了点头,她也未理那个托盘,倒是笑着叹息道:“本宫现有一事要烦你,连年征战的,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安定了,除了真养不起儿女的人才会卖儿卖女,现在从哪一下子找到那么多的童男童女去,更何况陛下是圣明天子,治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一时间只怕凑不齐那些童男童女,不如大师先缓几日,先去同你家的上师佛祖说说。” 不等那法师回过味来,苏婵便吩咐着不远跪着陆言道:“陆总管,你送这位法师一程吧。” 陆言立刻便明白了,那法师也跟惊醒了一样,吓的便扑到了地上,嘴里大声叫着:“娘娘,娘娘使不得使不得……老朽……” 原本他是想拽着娘娘的裙摆告饶的,只是还没爬过去呢,陆言人已经到了,他一脚便踩到那人的手背上! 随后陆言抬头望苏娘娘面前看去。 见苏婵正在瞅着他,点了点头。 他如同得了令一样,忙吩咐了身后的一声。 他身边的几个得力太监不由分说便把那大师按了住,随后取了板子来。 这种板子打起来可不是为了薄惩几下的,这是要直取人性命的,几下下去那大师便喊不出来了。 苏婵也不躲着,目光冷冷的扫过坐下诸人,这大师的徒子徒孙们吓的瑟瑟发抖的,三魂跟吓去两魂一样,苏婵也不与他们计较,等那大师被杖毙完后,才吩咐了陆言一声,让陆言看着去处置。 她则起身准备往外面去。 只是事有凑巧,她这里刚从桂宫出来,那面永靖帝的御辇也到了宫门口。 永靖帝大约是有些急,人正要往下去,便见苏婵正在往外走,两人彼此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同时的板住了面孔。 头次她见了他不怎么笑,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他。 他脸上也是没什么笑容的。 而且很快的那大师的尸首便从里面抬了出来。 等一见这个,永靖帝的眼睛便眯了下,如今万事俱备,只欠着东风了,他是不拘着什么礼法规矩伦常的,如今天下敬服,他要的不过是他心爱女人能长长久久的陪着自己!! 他淡淡的望了苏婵一眼,虽然未说什么,可是那眼里所蕴含的东西却是沉沉的,有不甘有不愿,还有一些难掩的怒气! 只是有火也不好冲苏婵发,他口气平板的问她身边的太监宫娥:“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皇后不在长乐宫内,好好的跑到这做什么?” 他那样的眼睛往下面的人身上一落,哪些宫娥太监早都吓傻了,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磕头,却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之前透露过消息的春晓更是吓的全身抖个不停。 苏婵明白他是不好对自己发脾气,他舍不得,可是他自以为的一线生机如今被断送了,他怎么也要杀几个宫婢内侍出出气。 苏婵也便走到他面前,轻声道:“陛下,不是他们怎么伺候的,是臣妾自己想要过来看看陛下找的这位法师有多高明。” 永靖帝往她面上看了一眼,隐隐的怒火已经从他眼中迸了出来,他从不曾这样的看过她,可如今苏婵都觉着,若不是有这些伺候的人在,他不好发作,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他已经冲她发脾气了!! 苏婵却是有些想笑,她还真是头次见他对自己发火呢。 苏婵也便对着身后跪着的那些吓坏了的人们说道:“你们都退下。” 那些人一听这话,都如得了活命一般,纷纷的往远处退去。 一时间宫门处便只有她同他了。 因他还在御辇上未下来,他原本便气势吓人,如今苏婵为了能跟他平视着,便想上到御辇上,只是身体不做主,还是虚了一些,上去的时候有些气喘。 之前还绷着面孔的他似乎是心软了,他忙伸手抱着她,把她抱到御辇上。 望着她的脸庞,气的想要掐死她,可又疼的想要把她放到心上。 他这样的难受索性不去看她,只偏过头去。 苏婵也没立即说话,而是先是细细的打量了打量他,难得看到他这样情绪外露,还真挺新奇的,她也便笑道:“我知道陛下是在气我杀了巫蛊师。” 眼波流转间,苏婵手指在他脸颊上慢慢游移,很心疼他,他不该是这样六神无主的人,坐拥天下的人不该是这样的…… 她努力忍住眼底的眼泪,浅浅笑着的:“陛下,您的身体何等贵重,便是我的父兄我都不允许他们伤到您一分一毫,如今那个什么地方来的劳什子法师竟然敢用邪法迷惑殿下,别说是杖毙了他,臣妾都恨不得让人把他游街示众五马分尸!!” 她原本只是想说说的,没想到说到后面激动了些,表情也跟着的严肃起来。 她这样多半既不温婉也不柔和了,反倒像个毒妇一般。 可是她不在乎,不管是谁,敢打着她的幌子,去伤害他,她都不会轻饶了! 只是许久没那么激动了,发了这些脾气又有些气虚一样,她说完微微喘息着。 他应该还在怨她,他没出声的把她揽到怀里,像抱个孩子一样的抱着她。 苏婵在他怀里,被他抱的紧紧的,因为微喘,她脸上少有的红了一些,最后她轻轻说着:“陛下,臣妾也想活下去,想一直陪着陛下,宫里这么冷清,虽然有那么多的人,可臣妾总觉着孤零零的,好像这个宫里只有陛下跟臣妾一样,请陛下相信臣妾,臣妾绝不会丢下陛下的……”   ☆、第92章 春晓等人吓都要吓死了,香寒也是六神无主怕的厉害。 倒是等皇后娘娘同陛下回来的时候,如同雨过天晴一般。 而且从那后,皇后娘娘每日都会起来走一走散散步。 以前苏婵都是尽量的喝药养身体,如今为了能够早些好起来,她能用的办法能想的事儿都想到了。。 其实在早先的时候,她曾经学过不少体育上的保健操。 只是提胳膊蹬腿的对大家闺秀不是很雅观,再者这里的深宅大院女眷都是服药吃补品来调养身体,从未说某某身体不好,便要每日锻炼恢复的。 苏婵在这里待久了,也都随波逐流的,如今病成这样,她也便把当年的保健操都捡起来挨个的试试。 那些瑜伽健身操虽然不错,只是记忆有些模糊了,而且瑜伽还好些,有些健身操动作幅度太大也不太好把握。 其实道家有些特有的吐息之法,很有些养生的道理。 苏婵便想起吕烟柳来,忙给吕家去了一封信,当日吕烟柳也是身子不好,后去山里静修了一段日子才好的。 如今她便想起这个来,便在信里问了吕烟柳一些情况。 她以为这只是家信,却曾想这封信的动静还挺大,吕家接到的时候还要沐浴焚香后才能接呢。 一等看了信内的东西,吕家的人便是不说都要全心全意为皇后娘娘分忧的,如今更是派了吕烟柳去山里请那位喜欢清修养生的大师。 吕烟柳的动作很快,等到了山中把此事说了。 如今中宫皇后在宫内杖毙妖师的事儿,早已经传的天下皆知了,那刘道长原本是个不问世事一心静修的人,可因敬佩皇后娘娘的胆识,而且知道娘娘不过是求些养生调理的办法,也便从山里出了来。 吕烟柳一路护送着这位九十多岁还腿脚利索的道长。 等道了京内,还未入京内,便有消息走漏了出去。 如今朝廷早已经是风声鹤唳了,好不容易妖师被杖毙了,与中宫皇后有亲的吕家又情了位年长的道长过来,朝中大臣便有些忧心。 不过等那道长被领着入宫的时候,但凡见过那头巾羽扇谈笑自若的道长的人,都会暗暗的赞一声仙风道骨。 苏婵原本是想找人谈论下养生的事儿,等吕烟柳把人引到长乐宫后,苏婵都有些惊异了。 这人真是很有出世清修的感觉,便是往那一站都觉着与众不同。 她在打量刘道人的时候,刘道人也在微微笑着打量着苏婵。 等打量完,那刘道人才随后微微躬身说道:“贫道拜见娘娘。” 苏婵忙回着:“刘道长客气了,如今不远千里的把道长请过来,是因为本宫最近在宫里研习了一些吐纳之法,觉着很受用,还想再精进一步,特把道长找了过来求教一二。” 那刘道长并不会什么治病救人的办法,不过是常年修道,又在深山半隐着。 见皇后娘娘喜欢这些,便坐下同皇后娘娘讲了起来。 苏婵不懂道家的东西,可是身体的锻炼,如何呼吸吐纳她还是有些心得的,觉着有用的她都额外让身边的女史记下,以后可以翻阅。 那刘道长在说完那些话后,难道的还笑着夸赞道:“娘娘独具慧根,如果一直如此……” 苏婵也不多言,她心里明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旦自己要修道的消息传出去,外面多半会大修土木的建造各种道观,如此反倒不美。 她要的不过是通过养生的办法恢复身体罢了,所以同刘道长探讨了几日后,她便又让人把刘道长送回了山里。 她原本在身体锻炼上便有心得,这个时候把那些东西融会贯通,仔细想了几日,便捡着最适合自己的开始做起。 同时每日也在好好的服药。 这么做了一段时间,虽然未见大的起效,可身体也的确是保持住了,没有再恶化。 倒是很快的春节要到了,往日到了这个时候宫里是最热闹事情最繁杂的,只是如今都知道皇后娘娘身体不好,谁还敢打扰。 李姑姑照旧关着后宫大小事务,只是若是遇到了难办的事儿,她便会去请教陆言陆总管。 幸好都有陆言陆总管呢,他是个什么都行什么都做的好的人。 宫里里里外外的没有一处不妥帖,他弟弟也是有些能耐的,在外面得了个官职,已经去地方就任去了。 苏婵在宫里少不了要见他。 陆言虽然嘴上不说,可自从她病重了后,不管在宫外宫内都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长乐宫的一片落叶他都会留意到。 有几次苏婵甚至产生了错觉,觉着他是不是过来赎罪的,上一世他那么对自己,所以这一世老天要让他好好的对她。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恩怨。 她早都看淡了。 宫内张灯结彩的,等到了除夕那日,永靖帝早早的便过来了,按例此时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过年的事宜,便是宫里也都在热闹着。 只是宫里的热闹跟民间的不大一样,便是热闹都要按部就班的。 在宫外,除夕饭虽然也有咬春的习俗,可是没有哪一个像在宫里似的这么规矩。 到了吉时,御膳房的掌事,亲自端了一碟饺子,那饺子个个都捏的好像小元宝一样,样子可爱极了。 里面的馅料放足了九样,苏婵吃到嘴里都不知道吃了什么,只觉着鲜香可口。 最重要可不是吃饺子,而是如何咬春。 别人的家的咬春都是轮到谁算谁,只有这宫里,能咬到春的只能是天子同她。 只有他们是夫妻,可以在这一日不忌尊卑的吃饺子咬春。 她正吃着饺子呢,倒是他忽然夹了一个元宝饺子给她。 苏婵有些明白似的夹了起来,轻轻咬了一口。 她心里明白,咬春这样的吉利事儿,他是想着让给她的。 她也便微笑着咬了一口,果然很快的便感觉到铜钱的硬度了。 那铜钱是特制的,她忙笑着把嘴里的铜钱拿出来,放在一边的银盘呢,外面等着的李姑姑等人见了,忙都笑着恭喜道:“恭喜娘娘。” 苏婵也大方回道:“这是好兆头,你们在的人都有赏。” 一时间下面叩谢声不止。 外面更是如同庆祝一般,很快的鞭炮烟火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只是不敢累到她,原本该是守岁的,她也没有去守,早早的便被永靖帝劝着去休息了。 而且到了第二日,朝中大臣都要进宫朝贺。 那些宗亲也要过来,远在藩地的淮王也都派了人进京送了贺礼。 无数珍奇的东西都摆在长乐宫地上。 她母亲那里也托人带了信,苏婵看见母亲的信多少的心里安了安,越发觉着这年味足足的,到处都是喜庆欢快。 因怕她劳累,那些大臣家眷带着诰命的夫人们没有依次过来敬贺,而是随着司礼监的指挥,在长乐宫外整整齐齐的扣头行了宫礼。 只是再简单的仪式,还要摆好架子,这样过了半日,到了晌午的时候,才算是过去。 苏婵正说要休息呢,倒是永靖帝外家的国舅爷到了。 与那位会钻营的国舅爷一起来的,还有那位漂亮温婉的吴月娘。 苏婵待一听了下面的人禀报,不自觉的便皱了下眉头。 她如何会不明白他的来意,按上一世的记忆,这位吴月娘差不多也该进宫了。 其实自从生病后,很多事情她都看淡了,也不再去计较永靖帝上一世的那些莺莺燕燕,可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安稳日子,她实在不想这种平静被人打扰了。 虽然这种外家入宫是不用她过去的,可她还是淡淡说道:“既是这样,那本宫过去一起热闹热闹吧。” 倒是另一面吴国舅信心满满的进到宫里,这次他可不是为了让陛下为吴月娘赐婚来的,如今他已经得了高人的指点,另有打算了。 与其让他女儿吴月娘嫁什么高门大户,还不如送他女儿入宫,如今中宫皇后如同浸到药罐子里似的,那样的身体别说孩子了,只怕就连皇后本人能活多久都未可知。 他也便一面往交泰殿走,一边叮嘱着吴月娘道:“你进到里面一定要看好了万岁,万岁爷你也不是头次见了,小时候你还同他一起玩过,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四个字,而且你母亲早亡,他对你还算怜惜,若是真入了宫,你跟他母亲又长的有几分相似,他必不会亏待你……” 吴月娘却要羞死了,忙往左右的看了看,很怕父亲这话被人听了去。 而且她虽然算是跟皇家沾点边的外家,只是这皇宫她也是头次进来。 内里的甬道宫墙,那些威严的护卫,来往有序的内侍宫娥,都让她目不暇接的。 这还只是宫里的一部分,他们还要继续走很长很远的路才能到呢。 这样高不可攀,以前她连进来的资格都没有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他表哥的了!! 她的表哥从贺北杀到京城,把天都翻了个过,当了皇帝!! 她心里有点小小的期待又有些怕似的,都说伴君如伴虎,如今的表哥还是以前的样子嘛? 只是等他们到的时候,却没有立即进去,而是被交泰殿外的太监先拦了下。 交泰殿内永靖帝正在忙着接待一些使臣,国事当先,他们这些外家自然靠后了些,再者虽然是国舅的身份,可毕竟离得远些,那些内侍只表面客气的把人安排到了偏殿先候着。 吴国舅别看在外跋扈的很,可一入宫见了万岁身边的内侍,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等到偏殿内,早有内侍进来收拾了桌椅茶水。 只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喝茶,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吴月娘也跟想到什么似的,有些忐忑起来。 如今谁不知道宫里的中宫皇后是位狠角色,朝中大臣联名上书都动不了的巫蛊法师,却被她轻轻松松的杖毙了。 更别提她曾经守新城时,还给人嘴巴都射了个对呢!! 一想到这个,她便唯唯诺诺的说道:“父亲想的倒是很好,只是女儿很担心,那位中宫皇后只怕……” “你怕什么?”吴国舅见四下无人,忙哼了一声,自从齐王登基后,他们吴家也水涨船高了,现在便是皇室宗亲见了他们吴家都要小心应酬着,他也便不当回事的说道:“你是姓吴的,圣上的娘是你亲姨,你若是入宫便是亲上加亲,别看外面传着皇后如何厉害,可宫里的女人若是生不出孩子来,便是再厉害?再得宠能怎么样?难道还要让陛下就这么空守着她不成,你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大臣上折子让陛下扩充后宫,这种事儿便是不落到咱们吴家头上,也会有别人去做,她还真能拦着?”   ☆、第93章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吴月娘他们入殿面圣。 吴月娘好久没见过表哥了,这个时候进到殿内,这里讲究非常,地面铺的都是传说中的“金砖”。 九级高台上才是龙椅,那龙椅很是讲究,上雕刻有威武龙腾,饰以金漆。 永靖帝带着旒冕,垂挂的美玉在他耳畔轻轻交擦,不时发出悦耳的声音。 吴月娘见了,面上便是一红,忙缓缓下拜,娇滴滴的说道:“吴月娘拜见陛下。” 永靖帝早些年在宫里的时候,同这些外家亲戚并没什么来往,过后被封到贺北,倒是吴国舅偶尔会过来拜访,这才算是重新连了亲。 只是吴国舅不是什么有才的人,一无是处外又有些太过张扬,他登基为帝后,早有人禀报过这位吴国舅如何在乡里欺男霸女。 故此他对这位外亲舅舅很是淡淡的,见人来了,也不过是随意应酬道:“国舅岁数大了,以后这样人日子打发下面的孩子过来便是。” 吴国舅不知道这是陛下懒得见他,还以为是陛下体恤自己,忙感恩戴德的跪在地上,紧爬了两步的说道:“有些话便是再辛苦,老臣也要亲自过来说与陛下听,前几日臣晚上梦见了孝显皇太后。” 自从永靖帝登基后,便追封了他生母为孝显皇太后。 吴国舅也是想为女儿提提身价,显示下女儿是被孝显皇太后亲自看上的,便连这种话都编了出来,眼角略带泪花的说道:“老臣看着孝显皇太后倒是气色不错,只是她言辞间很是为陛下的子嗣操心,说如今陛下后宫空荡荡的冷清清的,那言辞悲切的,老臣都不忍听,又恐中宫皇后身体不好,老臣听孝显皇太后的意思,倒是想让陛下早些充了后宫,好诞下子嗣,这样她在九泉之下才可以安心……” 苏婵原本是从侧门过来的,她进来的时候,因为听见太监回禀说吴国舅就在里面呢,故此她也没让那些人进去禀告,而是直接走了进来。 这才刚走到,便听到了一耳朵的这个!! 她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这位吴国舅这种话都敢说,用已经去世的孝显皇太后的口来催着陛下广选后宫。 苏婵一时血气上涌,很想过去怒斥几句,可是她还未迈步呢,她又止了住。 手指微微攒起,便是有再多的话,一时间也都无从说起,若是贤后的话,这个时候便该痛哭流涕,跪倒在陛下面前请罪,再亲自为皇帝求而访之那些出色的闺秀才是…… 她仿若定住一样,半天都没有动作。 这个时候吴国舅也察觉到身边有什么动静了,等他扭头去看的时候,便见苏娘娘穿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神色冷清的看着他。 她这样面无表情的,很是有些吓人。 而且在宫外的时候,吴国舅便听到过她的厉害,这个时候见了,又想起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话,难免有些心虚,赶紧转过身,对着苏婵磕头道:“老臣拜年娘娘。” “免礼。”苏婵淡淡说完,随后便往龙椅处走去。 因为一等永靖帝看到她后,已经命人在龙椅边摆了宫椅。 怕椅子凉,永靖帝身边伺候的人还特意拿了一个明黄色的软垫放在上面。 等她过去的时候,便半倚在那椅子内,九级的台阶还是高一些,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人的脑袋顶罢了。 那吴月娘也随着她父亲一样,把头垂的低低的。 苏婵也不说什么,心里便是有万分的不满,不喜,可是天子家的家事便是国事儿。 不管吴国舅是连蒙带骗也罢,这位吴月娘按上一世来说,都是会进到宫里的,而且还要“代为”主持六宫事宜呢!! 自己刚才一激动过来了,现在冷静下来,她发现自己这样的行为也是可笑了些。 是生死与共的日子待久了,便觉着陛下该是她一个人的,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先例,更何况她还有个没用的肚子!! 只是随着吴国舅的话表现出贤后的样子,她也的确做不到,索性她低头饮茶,只当自己是个旁观者。 倒是永靖帝在听完吴国舅的话后,声音平缓的回道:“既是让孝显皇太后忧心了,还烦请国舅到太后面前祭奠一二,等朕这里有了子嗣,国舅再回京如何。” 天子的话没有白讲的,这话虽然说的含蓄,可是吴国舅如何能不明白里面的意思,这金口玉言的已经下了令了,这不就是让他去守陵,一直守到圣上这里生下儿子为止嘛? 吴国舅是有口难言,却不敢再说别的了,那一起跪着的吴月娘也是个聪明人,此时听了,花容失色的,哆哆嗦嗦的,在那颤声说道:”陛下,父亲父亲只是……” 永靖帝淡淡的望着座下的女子,若是别的他都会看在生母的面上给吴家几分薄面。 此时却是懒得浪费口舌,见吴月娘梨花带泪欲语还休的样子,只回道:“你若是舍不得你父亲,便一起去吧。” 一句话便也定了吴月娘的后路,吴月娘吓的手脚冰凉,正要再说什么,那些过来搀扶着她父亲同她的太监,早都做出请的手势。 吴国舅如同做梦一样,没想到不过是拽着孝显皇太后说了那么一段情真意切的话,便惹来这样的泼天大祸,如今若是去了守陵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 吴月娘也是哭哭啼啼的,等出了殿门,忙垂泪道:“父亲何苦说那样的傻话,如今惹怒了陛下,咱们……咱们……” 一边伺候的太监,见他们父女在说这样的话,忙笑眯眯的催促道:“吴国舅快请吧,这大过年的往皇陵赶,路可不是太好走啊,走慢了只怕要在路上过夜呢……” 等人出去后,苏婵才从茶杯上抬起头来。 眼睛是望着他的,而她在望着他的时候,他也在侧头看着她。 以前见过他穿的端端正正的样子,可坐在龙椅上,戴着旒冕穿着龙袍的他,却还是头次看到。 好像只在上次封后大典上,远远的随着仪式看了一眼他。 因为当时自己心情低落,都没怎么仔细看,现在她也便大大方方的打量着他。 永靖帝刚被她看的时候,也未觉着什么,后来见她看的直皱眉,才问她:“你怎么了?在看什么?” 她的目光没有落到他的脸上,倒好像在看他头顶戴的东西一样。 “臣妾在想这个东西会有多沉?”她说着伸手摸了摸綖板,这东西前圆后方的,她刚入宫的时候,听宫内的女史说过,这东西是用来代比天圆地方的,表示博大之意,涂黑漆,则昭显庄重,前后系垂旒,以示帝王不视非、不视邪、是非分明…… 以前看戏文的时候,总觉着这东西很轻,此时真用手触碰到了,她才发现哪里轻了,这东西重的很呢。 他戴着这么个东西,一眼一板的样子庄重的待了那么久啊! 她脸色都不由的变了,忙捂着他的脖子心疼的说道:“陛下这么坐了半日,不觉着累嘛?” 说着手指更是轻轻揉着他的脖子,他脖子的肌肉是有些僵硬似的。 她想起自己之前封后大礼上戴的那个凤冠了,那东西她已经打算好了,是能免则免啊。 “不碍事。”他望着她浅笑着,伸手握着她的手。 只是握住她的手后,他沉默了片刻,那样子很像是有话要说。 可苏婵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他的话。 他杀伐果断厉害的很,此时不知怎的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他的手心暖暖的。 可是她却不觉着有多温暖,她如同明白了什么一样的,心里猜测着天下都夺了的他,还能有什么为难的,难道他也动心了?想多招女人填充后宫? 毕竟有些男人是可以做把感情和身体分的干干净净的。 只是这要扩充后宫的话,也的确是难以启齿了些。 她曾经发过誓的,不再让他为难,可偏偏他次次都在因为她在为难。 苏婵一想明白这个,也不等他开口,便淡然一笑,努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道:“陛下,吴国舅这个人虽然说话不大中听,可话也没错,便是孝显皇太后不急,只怕朝中大臣也急了,天下的人也会议论,而且事关国本,原本便耽误不得,再者新帝登基采选后宫,都是该有的,陛下没有立即如此,还一直在等着臣妾,臣妾心里感激,只是臣妾没福气,如今药罐子一样,臣妾也不好再耽搁陛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说话的时候表情不大好,他明显不想她说下去了,忙伸手点在她唇上,轻点着说:“此事不急,一切都有朕,皇后只需修养身体便是。” 苏婵被他点着唇的,心却像是被什么挖去一般。 她不敢停下来,知道这样的话她今生也只会说这一次了,而且他的那句一切都有朕,所预示的是他会为了她,驳斥朝中的大臣,痛斥那些关切国本的人们…… 只是能拖着多久,一年两年,便是十年后,也要有这一天的……何苦让他为自己担负那些…… 被他阻止后,她反倒更快的说了出来:“陛下便是为了成全臣妾的贤名也不能拖着了,臣妾已经听说朝中议过了此事儿,只是陛下没有允,陛下这是在为臣妾着想,那么臣妾便不能不为陛下着想,也请陛下成全臣妾,您就允了吧……”   ☆、第94章 “你累了。”不等她说完,他已经开口道:“早些回长乐宫休息,晚些朕过去看你。” 苏婵没有再坚持,她从宫椅上起身,微福了福的退了出去。 自那后永靖帝再未提过此事,苏婵也明白他是不想听她说,她也便把心先放了下去,想着能平平静静的过一日便是一日。 只是过了春节后,天气一天天的暖了起来,御花园里渐渐的迎春花跟着开了。 永靖帝每日都会上早朝,他是勤勉的皇帝,国事繁重,总要处理到傍晚才会回来。 宫里又有李姑姑同陆言管事,她自然也没什么需要做的,时间久了她便想起了香寒,心里有些惦记着她,也不知道她嫁到颜府日子过的怎么样,颜青云对她好不好。 她也便让太监捎了个口信过去,倒是第二日早早的香寒便过来了。 香寒来的时候,脸上粉红粉红的,看着起色便好,穿着鲜亮的衣服,趁着刚嫩的叶子,苏婵看了都觉着娇俏,等行过礼落座后,苏婵都笑道:“不用问,本宫都知道你过的好,只是你这阵子没进宫了,如今天气越来越暖和,你没事儿可以到宫里陪着我逛逛院子。” 香寒有些不好张嘴的踌躇了下,倒是一边的春晓机灵的回道:“娘娘,不是香寒姐姐不来,是她如今刚有身孕,只怕是颜将军不让她随便走动,怕伤了她的胎气。” 苏婵听罢便是一愣,虽然有些意外,可是在没有任何避孕的情况下,男欢女爱有孩子很正常。 她不由浅笑着道:“这么快我的小香寒便要做母亲了,真要恭喜你。” 香寒听了却是没有笑,而是犹犹豫豫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红色的肚兜,小心翼翼说道:“娘娘这法子也不知道对不对,这是奴婢特意找人问过的,说这种红色的肚兜最好,奴婢才刚怀孕,还带着孕气呢,奴婢月圆的时候沐浴更衣后,用这个红肚兜捂在肚子上待了一夜,第二日又早早的让人送到送子观音庙去供着,受了七天七夜的香火,这才拿过来……” 说完跟不放心一样,她亲自把这肚兜放到了苏婵手中。 苏婵不由的叹了口气,当着香寒春晓的面,她也不强装着,“本宫这身体倒是好了一些,尤其是过了冬后已经不像以前似的那么厉害了,只是这子嗣……” 她轻抚着红色的肚兜,不光是香寒,便是她母亲也在吕府急的烧香拜佛的,虽然不提代生的事儿,可是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香寒能怀孕她心里是高兴的,可同时又觉着空落落的,她都有这样的感觉,更别提永靖帝在朝堂上坐着,他御下的那些大臣将领,哪一个不是妻妾众多儿女双全的…… 不说这些周围的人,便是远在封地的淮王都有四个儿子了,那淮王比万岁还小一岁呢,这样一直拖着终归是不妥。 香寒咬了咬唇,她虽然在颜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颜青云有事从不避着她,趁着房内没有外人,香寒索性压低声音的说道:“娘娘,听说朝里又有人上了折子,照旧被陛下驳了回去,总这样终归不是办法,如今不比在齐王府里了,娘娘还要在朝中有些人的好,这样若有什么也有人能为娘娘说得上话,颜青云自然是娘娘的心腹,只是除了颜青云外,娘娘还要多收拢……” “香寒。”苏婵很快的打断她的话,明白这话也未必是香寒一个人想到的,只怕颜青云是在站队,努力的向她靠拢,颜青云原本便是个忠心耿耿有良心的,在朝堂上自然想的便是朝堂上的办法。 只是一则永靖帝很忌讳后宫的手伸得太长,二一则她在意的只是万岁的真心,不是朝廷上的布局派系。 不能说颜青云香寒是错的,毕竟她无所出,被天下人都认为不会有子嗣的时候,他们能站出来站在自己身边,已经是贴心忠心的到了极点。 但凡有脑子的都会知道,以后后宫会热闹起来,会有无数的后宫女子进来,因为元后无所出,等后妃们慢慢的开枝散叶后,那太子的位置可就有的斗了。 便是站队也要在那时候站队才是,哪里有站她这个日后必定会被架空的太后的队的!! “不能那样,后宫不得干政是祖训,这话你在这里说还好,日后可不能再说了,这若是传出去不论是谁都要被拉出去杖毙!”她说的严肃,香寒听了也吓的不敢再多嘴了,忙点头应着。 见香寒吓成那样了,苏婵忙又缓了口气的,拉着她的手说:“你好久没进宫了,别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儿,本宫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卢大夫已经给我换了药,说我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这个冬天不犯病便是好了,我这里的药也从一日三次减为了一日两次,等过了端午,卢大夫还说要给我减到一日一次呢。” 香寒听了高兴,又陪着坐了会儿,终归是刚怀孕的人,苏婵怕她行动不便,也没拉她去逛御花园,而且宫里规矩多,怕香寒累到,到了晌午的时候,便让人又把香寒送了出去。 剩下的时间,她闲着无趣,便又去御花园散了散步,等晚些永靖帝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用罢晚膳。 知道永靖帝政务繁忙,苏婵便让人早早的收拾了寝室,准备早些安歇。 因说起白天的事儿,苏婵也便顺嘴说了一句:“今儿个香寒进宫了一趟,她这位新嫁娘动作倒是快,这才多久便有了,我看着她红扑扑的真是喜兴,想必颜将军很开心吧。” 永靖帝身体便是一僵,忽然停下上床的动作,转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又要做贤后?向朕进言?” 说话的时候,原本有宫娥在为他脱靴,此时因这他的口吻凉凉的,那宫娥吓的都不敢动了。 周围伺候的侍寝姑姑,小宫娥们纷纷屏住呼吸,头都不敢抬的。 苏婵原本在重新为他放枕头呢,听了这话,她心里也烦躁了下,这个话题就跟个炮仗似的,便是提都不能提了吗? 自从上次她说过一次后,哪怕只是无意间说到了什么,他都会变冷,不准她再说下去!! 如今跟他做了这两年的夫妻,便是事事处处的顺着他,也顺不成当年新婚的样子了。 她也便绑着面孔的说:“那陛下觉着呢?在全天下都劝着陛下的时候,臣妾怎么做才合适?” 她抬起眼睫望向他:“陛下日日宿在我这里,偏偏我肚子不争气,我……” 一个我字还未说完,他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不带起伏的说道:“你该静静心修养身体,朕今夜不在这里歇了,你保重身体,朕明日再过来看你。” 他身边的人都机灵着呢,一见这个忙过去为他穿戴着,知道他这是怒了,又不好冲着皇后发火,索性一走了之。 苏婵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便是偶有争执也都是互有退让,彼此迁就着,这次他这样走开,她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身边伺候的那些人,也都吓坏了,在陛下出去的时候,纷纷的跪在地上,有个小宫娥更是因为太害怕,还把手里的铜盆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等陛下走后,春晓这才大着胆子的走过去,对娘娘说道:“娘娘,您……” 苏婵也是有些后悔了,她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都说过的万事有他,偏偏自己还是心焦烦躁的多嘴。 明明他顶着的压力比她大多了,至少没有人敢当面说她不能生的事儿,可是在朝堂上,那些大臣们可是用着国本皇嗣这样的话,便是他批了一批又一批,可是他不能杀只能罚……因为那都是忠良之言……就好像香寒之前对她说过的那些一样,能说香寒是错的嘛,能说她母亲也是错的嘛? 苏婵想了一下,忙起身说:“拿衣服过来,我要去找陛下。” 春晓几个忙把衣服拿了过来,服侍着她穿了上。 待她这里穿戴整齐准备出去的时候,永靖帝正坐着御辇准备回御书房。 深夜的后宫,因为只有一位皇后,大部分的宫门都是紧闭的,内里也没什么光亮,甬道内倒是有宫灯在燃着,可是冷清的很。 这是没有后妃也没有孩子的一个后宫,是被大臣诟病劝谏的后宫。 他坐在御辇上,明明正该是他意气风发治理天下一展抱负的时候,可他却觉着累了。 御辇正在走着呢,忽然前面有什么光亮似的,随后在前面的仪仗队发现了什么,匆忙的有人跑了过去喊着:“抓住她,抓抓她!大胆的宫奴,竟然敢在这样的地方燃香!” 很快的便有他身边的太监过去查看,不一会儿查看的太监便回来了,低着头的小声回道:“万岁,是有个宫娥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燃香祷告,坏了宫里的规矩,奴才们正准备把人交到慎刑司。” 话音刚落,却有不怎么靠前的太监,平日是轮不到那太监说话的,这个时候那太监却是忽然出声道:“万岁,奴才认识那位宫娥,她便是不久前在宫内剪发为皇后祈福的宫女秦素娥。” 说话间,大约是前面的太监见回话的公公一直未回来,怕出岔子,忙把这个在甬道燃香的“罪魁祸首”带了过去,等着听万岁吩咐。 切切嘈嘈间,永靖帝便看到几个内侍推搡着一个泪花带雨的娇弱女子到了御驾前。 因太黑,虽有周围宫灯的照亮,可终归不如白天看的清楚。 只觉着那女子眉目间很清淡,穿着有些熟悉。 隐隐有些苏婵的风韵。 待一开口,更觉着那女子跟苏婵像了几分,也是苏婵那好听的轻缓声音,“陛下,奴婢冤枉,因今夜是月圆的日子,奴婢听说这天祈福是最灵的,这才跑到这地方为苏娘娘祈福,祝她早日安康早日生下皇子,奴婢绝不是为非作歹的人,娘娘母仪天下不管是在宫外还是在宫内,对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宽厚仁义,奴婢敬服娘娘,奴婢……” 也不知是太激动了,还是被吓到了,那宫娥说到这身体一软便晕了过去。 等苏婵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御驾像被什么绊住一样,她正待过去,便听到前面的内侍回禀说:“娘娘,刚有宫娥倒在了御辇前,听说是绣春宫内的宫娥秦素娥。” 如同雷击一样,苏婵忽然的捂住了胸口,她身边伺候的那些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了,忙高声唤着:“娘娘,娘娘,您这是……”   ☆、第95章 大约是她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前面的圣驾,没多会儿苏婵便看到有太监提着宫灯在前面照着亮。 她的心慢慢收紧,那做工精美的宫灯意味着是那人要过来了。 她起身从凤辇上下来,原本迎过去要福身行礼对他说些什么,只是一等看到他,还未开口,忽然便不可抑制的扑到了他怀里。 记忆中那位扶摇直上的德妃便叫秦素娥,她上一世做宫婢的时候,曾经在秦素娥待过的地方做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教习她的嬷嬷曾经私下说过那位秦德妃的过往,心眼灵,很会揣摩上意,便是在宫中为婢的时候,也是八面玲珑很讨嬷嬷们的喜欢。 后来又与圣上身边的太监攀上了关系,认了干哥哥,虽然还有些说不清楚的手尾,可是等她受宠当红的时候,宫里的人谁敢说嘴,那些过往记忆让她一时间无法张嘴,她以为这一世有了那么多变化,有些人是可以绕过去的,没想到却是没有!! 永靖帝察觉到她身体冰凉,不由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她最近身体才刚好些,如今深夜追出来,很怕她身体受凉。 他不由有些懊悔不该负气离开,也便把她拥在怀里,便是有天大的气也都消了。 索性搂着她,上到她的凤辇上吩咐一声,准备回长乐宫。 等坐稳后,他才说道:“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便是想朕回去打发你宫里的奴才便是了,何苦亲自追出来。” 说完又想起什么:“你是母仪天下的人,宫里的宫娥尚且知道为你祈福,你自己却是如此不珍重自己的身子。” 苏婵能感觉到他的关切,他的身体暖暖的,握着她的手很温柔。 她心里感动,可又觉着酸酸的。 永靖帝见她一直不肯说话,也有些烦躁。 他没这样情意缠绵过,可梅梅对着她便会分外的对她温和一些,如果换做别人,做了同样的事,十个也都被他眼不见为净的处理了,只有她这样的不知好歹。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把她搂到怀里,微微叹息一声,当日攻城略地不是没遇到过险境,几次靠着部下死里逃生,可如今想来,都没有现在的无奈揪心。 一时间又觉着自己过于儿女情长了,永靖帝也便把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些,只搂着她不做声。 苏婵却是心里起伏的厉害,在他怀里静静的待了片刻,她什么都不敢去想,上一世关于德妃的传闻太多了。 德妃的聪敏机灵,手眼通天的本事,逢迎上意的心机,处处都是一个比不过。 她能有什么? 她能在自己不方便来月事的时候,为陛下在宫里选美貌的女子送过去暖床,还是一直柔顺媚上? 在一起两年了,已经不是刚认识的时候那样谨小慎微,更多的时候她会对他没遮掩的,率性而为,虽然不至于使性子发脾气,但偶尔甩出一句不高兴的来。也是偶尔会有的。 虽然明白他是天子是圣上,可现在在她心里,她却是他是夫君。 那些筹谋那些心机,她若是静下心冷下来也能做到,只是自己心里还是存了这一份,心里是暖的,对他有了这么一簇火,想要把他暖的跟自己一样,便是劝谏他多纳几个后宫,她都心如刀绞了,更别提那位德妃还会选好了美貌的宫娥送到他床上!! 那一件件一桩桩,皆是做不到,而且便是做了只怕也是讨不得好,刚才劝谏的几句都把他气走了,若是自己一时糊涂真给他找了几个宫娥送去,只怕他都要闭门不见了。 她心里难过,以往很爱说的,如今倒是一个字都不说了。 永靖帝以为她还有些不快,见她跟小猫一样的腻在自己怀里,他也不与她计较。 只是心里总归还有些不顺,等晚上熄了灯,苏婵便觉着身上一沉,知道他压了上来。 她没有抗拒,而是在他俯下头亲吻的时候,她很快的迎了上去,小声的,很怕这声音被别人听到一样的说道:“陛下怎么办,臣妾不想把您让出去了。” 她伸出双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很小声很小声,因为宫灯熄了,只有室外侍寝姑姑点着的微弱烛光。 因有遮掩,所以那光是照不到床上的。 她说的如此小心,可是说完后又隐隐觉着后悔。 如果没说过的话,他日后做什么,她都可以说“哦,既然这样便听陛下的”。 可刚才一个没忍住还是说了,简直跟吃醋到极点的小女人在使小性子一样,这不是是宽厚的正室,通情达理的的皇后该说的。 她有些怕,简直都不敢去想象他的表情。 可是等了片刻,她听到一声很轻缓的声音,他的嘴唇落了下来,轻轻点在她的额头鼻尖,便是她的嘴唇他都轻啄了下,最后小声的贴着她耳朵的说:“那边好好守着朕,来,把朕伺候舒服,朕都允你。” 这话像是调笑的话,尤其是在床第之间,苏婵有些不清楚他的心意。 她正在迟疑,他已经轻轻的握起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很细,他一根根的亲了亲,随后捧起她的头。 以前也这样亲吻过,可没这样的细致亲密。 苏婵被他吻的耳朵都痒痒的,她忽然眼里充满了眼泪的抱住他,深吸口气,使出一个力气,她整个人翻了个身,把他压在身下,她从上往下的看着他,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他笃定闲适,又略带笑意的脸庞,她鼓足勇气的俯下身吻住他,伸手扯开他的衣服,微弱的光线下,她的脸红红的,眼睛却是亮亮的说道:“那陛下,臣妾这就伺候了,望陛下不要食言。” 昨夜的事儿弄的长乐宫人心惶惶的,虽然帝后中间闹了一次,又回来了,可是临睡前伺候洗漱的时候,帝后都未说话,那气氛压的人沉沉的。 春晓几个小宫娥紧张的一个字都不敢说,半夜值夜的人也是战战兢兢的,那些回去休息的也是寝食难安的很,等一早过来,还以为又要跟昨晚似的被万岁跟娘娘凉上一回儿呢,却没想到刚进到里面伺候,便看到苏皇后正在亲自为陛下穿着衣服,理着袖口的说:“陛下,今晚若是忙完了政事儿便早些回来,过几日就要端午了,天气越来越热,臣妾给陛下准备了几样消暑小菜。” 那些伺候的宫娥都惊了下,很快低着头走过去,按部就班的伺候着,等圣上去上早朝后,苏婵又准备去补个觉,这是卢大夫叮嘱的,让她每日多睡一会补补元气,只是不知是早上陪着圣上吃饭吃急了,还是昨夜受了风,她忽然觉着嗓子有点痒痒的,忍不住的干呕了下。 一旁伺候的春晓看见了,脸色便是一变,赶紧福了福的说:“娘娘,您这是哪里不舒服了,奴婢这就去让太医院的太医过来?” “不碍事。”好不容易不让万岁总担心着她了,苏婵估摸着自己只是吃的太急了,也便摆摆手的:“先看看吧,最近好不容易万岁跟着放心了几天,别让他知道了再跟着担心,更何况卢大夫回家探亲去了,太医院开药的时候还要商议卢大夫的方子,这几日本宫也懒得换药了,先待着吧。” 春晓明白娘娘的意思,也知道昨夜刚闹了一场,帝后刚缓了,若是万岁知道娘娘身体又出了问题,只怕不光是娘娘要被训斥几句,便是他们宫内伺候的人也都要跟着倒霉。 春晓也便小声说道:“那娘娘,您若是哪里不好,便赶紧唤奴婢,千万不要耽搁了。” 说完忙想起什么,问苏婵道:“那午膳要不要改几样,吃一些暖胃调和的?” 苏婵刚用过早膳,倒是不太想着用午膳呢,便随口回道:“也不用怎么改,倒是你先去茶炉房要个山楂荷叶茶吧,那个健胃消食又消暑气,喝一些估摸着会好点。” 春晓毕竟是个姑娘家,一直都在苏府里做事,大了些便随着苏婵到了齐王府内,哪里懂那些,听了这话觉着有道理,便亲自去了茶炉房要了这些,还讲明了娘娘的症状,让那茶炉房内的人沏茶的时候要额外小心仔细了。 那当值的太监一听到山楂两个字,又听闻到干呕眼睛便是一亮,只是如今中宫不能生养的事儿大家都讳莫如深的,万一说错了话,只怕被丢到慎刑司打一顿都是轻的。 那当值的太监也便小心翼翼的沏了一壶山楂荷叶茶,只是荷叶放的少了些,不如以往的多,春晓见了便苛责道:“你这个公公,如今做事越发不上心了,娘娘要的是山楂荷叶茶,你这茶里都没什么荷叶也敢叫荷叶茶,而且那蜂蜜也放的太少了些,不怕酸到咱们娘娘吗?” 那公公忙笑道:“您老先拿了这茶去看看,若是不合适老奴愿打愿罚,只是老奴猜着这茶应该是合适的。” 春晓半信半疑的接了过去,不高兴的哼了一声:“那你等着吧,若是不好,你可小心了。” 等回去的时候,苏婵正在榻上坐着呢,大约是有些瞌睡,身子依的有些歪,旁边伺候的宫娥忙过去为她垫了软枕,伺候着她半躺下,等春晓过去的时候,一见了这个忙轻手轻脚的把那茶壶放在一边。 只是刚放下,苏婵便睁开了眼睛,问她:“是山楂荷叶茶嘛?” 春晓应了一声:“是这茶,娘娘要用嘛?” 说着已经动手倒了一杯茶,又用手摸了摸茶杯的温度,觉着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的递到苏婵手边道:“娘娘请用。” 说完心里还有些担忧,总觉着那茶炉房的做事不稳妥,还要耍滑头,若是娘娘不爱喝的话,她一会真过去给那老家伙几个嘴巴,让那人也知道伺候娘娘是万万马虎不得的。 没料到苏婵喝后,却是眉头喜了下,笑道:“这茶比前几日喝的还好喝了。” 酸酸的很是开胃,她忍不住的一茶杯都喝完了。 她以前夏天没喝过这款山楂荷叶茶,都是喝的吕府贡上来的茶叶,后来卢大夫说那绿茶茶汤太凉,虽然消暑,可是她的身体不好还是不可多用,她也便改喝了蜂蜜花茶。 前几日还在喜欢茉莉花的淡淡香味呢,如今几日却是更喜欢上了这款酸酸的。 兴许真是天热了呢,说完苏婵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卢大夫最近几日也该回来了吧?” 自从治疗她的病后卢大夫一直都未回过家,如今他发妻病重,他这才开了口,苏婵是个温和的人,再者她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便应了下来,还特意赏赐了卢大夫很多银两药材让他回去。 倒是永靖帝有些不愿放人,想要强留卢大夫。 苏婵哪里还那样为难尽心尽责的卢大夫,最后被她好说歹说的,连哄带劝的才给永靖帝劝住,只是卢大夫也去了有段时间了,也不知道他发妻如何了,他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这话说完,倒是春晓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内宫的人哪里会知道外面的信,更何况卢大夫家里离得京城有段时间呢。 春晓也便迟疑了下的回道:“只怕是还要等段时间。” 苏婵也便叹息说道:“若是再晚上几日,只怕陛下都要派人过去绑了,到时候便是本宫再说好的,也劝不住了。”   ☆、第96章 苏婵自从喝了那山楂荷叶茶便觉着合口,从那后三不五时的便会名身边的宫娥过去要一壶。 只是那老太监总是偷奸耍滑的,春晓便发现那太监起初只是少放荷叶,到后来竟然不怎么放山楂了,自作主张的放了一些青梅替换山楂。 春晓在娘娘那里见了,也不说什么,等抽了空便过去与茶炉房伺候的计较起来,在那怒道:“你在茶炉房伺候,娘娘一直待你不错,如今你怎么伺候的越发不上心了?” 那茶炉房的老太监笑呵呵的说道:“姑娘,您在皇后身边伺候,如今老奴听说皇后为了省事,把几日一请的平安脉都歇了,不如姑娘听老奴一句,您劝劝娘娘,找一个太医瞧瞧她的饮食,吃酸不怕什么,只是一味吃酸怕是肚子里有了什么,多少还是小心些好。” 春晓听了这话再瞧那太监的样子,忽然也想到什么,毕竟是个姑娘家,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既然破天荒的给茶炉房的老太监福了一福,她没出声的回到宫里。 等回去的时候便看见娘娘正在果脯匣子里的杏脯吃呢,只是宫里的果脯各个都是浸透了蜜的,吃起来每一个都甜腻腻的。 苏婵不是很满意的皱起眉头,略微吃了半颗便道:“这果子房进上来的果脯怎么没以往的好吃了,我记得以前酸酸甜甜的,这次只觉着甜腻腻的没什么滋味。” 春晓轻手轻脚的走进去,福了一福的说道:“娘娘,如今你渴酸已经好些日子了,奴婢看着总觉着不妥,不如偷偷的召个太医过来号号脉,奴婢尽量不声张,也跟那太医说好不要报给陛下如何?” 听了这话,苏婵也有些心动,她最近时不时的便想吃些酸的,晚上陛下回来还好,等白天的时候总有点干呕似的,她也便点头道:“那你小心些,千万别让陛下知道了。” 春晓心里一喜忙点头应着,她没有指派手下的小宫娥跑腿,而是亲自到太医院找了一个稳妥的,一路上她也不说什么,只加快脚步的往长乐宫赶。 太医院到长乐宫有段距离呢,那太医一路上便细细的问她娘娘最近的饮食起居,这种事儿肯定是要摸清楚的,只是皇后千金之躯,可不是随便问的。 春晓也不瞒他,都一五一十说了,那太医原本还有些忐忑,这个时候脸上明显有些不对劲,似笑非笑的,走路也轻快了一些。 两人心照不宣的到了长乐宫,因为是在宫里,苏婵也没有费劲的让人挪动屏风,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坐在正室的宫椅内。 那太医到的时候,先是行了宫礼,这才跪在软垫上,头都不敢抬的为她诊脉。 这一诊便诊了好久,因为是低着头的,也瞧不见那太医的表情。 春晓脸上的表情紧绷着,呼吸都是屏住的,倒是苏婵有些心急了,这次诊脉的时间这么久,难道自己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待那太医诊脉完毕后,她赶紧问道:“太医,你有话便直说?” 那太医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丝毫不见忧色,反倒是一副了不得的喜色的,掩不住笑意的回道:“娘娘,您没有大碍,只是这消息按宫里的规矩是不能先说给娘娘听的,请娘娘稍等片刻,臣先去禀明了圣上再过来回话。” 一听到圣上两字,苏婵正要开口说什么,可很快的她便见到春晓同身后的那些宫娥们像是在说什么,各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滋滋的。 苏婵立刻明白了什么,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那太医,又略带诧异的往自己的肚子看了看。 那太医已经从地上起身了,春晓不等娘娘吩咐,已经吩咐外面的太监备轿。 在宫里伺候的人是没资格乘轿的,便是宗亲进宫也要按品阶万岁的恩宠程度,如今给这太医吩咐坐轿,那太医也不推辞,反倒笑呵呵的坐上去。 苏婵便是再迟钝也明白了,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坐在那,有些做梦似的。 倒是春晓跟宫里伺候的人忍不住的眉飞色舞,那太医去的也快,这样的喜事儿可是百年不遇的,中宫皇后怀了万岁的一个孩子,只要诊到了便是要得赏的,更何况中宫的肚子事关重大,早些时候朝廷都议论纷纷的。 这样偏宠着皇后的万岁,若是知道了这件喜事儿,只怕赏赐小不了。 等太医去的时候,圣上刚下了早朝没多久,正在御书房内处理政务。 大约是有几位阁老在内议事儿。 那些在外面伺候的太监见太医院的太医坐着轿的往这边来,纷纷露出意外的样子。 陆言正在当值,看到了心头便是一颤,他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去,等那太医下了轿,他立刻问道:“刘太医,你这是?” 那太医下了轿,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笑呵呵的说道:“我来给陛下报喜信,麻烦陆总管给安排下。” 陆言闻言身体便是一震,过了片刻他脸上挂出笑意,很快的回道:“你随我来。” 他说着便往御书房去了,那些在两旁伺候的宫娥太监,见陆总管急带着一个太医往内走,纷纷低着头,眼睛都不敢乱看。 等到了里面,按以往的规矩,既然陛下在内处理国事,后来觐见的人总要静候片刻的,此时的陆言却是没有,而是直接让内里轮值的太监往内递话,便说太医院的刘太医有要事要禀。 里面的轮值太监不敢耽搁,忙递了话进去。 很快的便有公公过来领着刘太医进去,陆言这个时候才停下来,在外面候着。 他的头微微垂着,呼吸间似乎有什么梗在脖子间,该是为陛下娘娘高兴的,可是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似的。 他静静的候着,御书房原本便是个静的不得了的地方,在他候着的时候,左右伺候的人也是鸦雀无声的,只是很快的他便听到了里面高呼万岁的声音,那些上了岁数的阁老重臣们,大约是听了喜讯,纷纷的跪下恭贺陛下。 一时间外面的伺候的人也都听见了,不管职责是什么,那些伺候的太监宫娥也都纷纷的跪了下来,因是元后有孕,自然是兴师动众的,那些人忙着恭贺着。 一时间恭喜声此起彼伏。 过了片刻,里面的轮值太监走了出来,一脸喜色的高声说道:“陛下有令,皇后有喜,宫里的人都安例赏了,谢恩吧。” 一时间宫内宫外都得了消息,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走着的,都纷纷停下脚步,跪下来一面呼着恭喜万岁,一面磕头回礼。 消息很快的也传到了长乐宫内,刘太医还没回来呢,春晓等人已经跪在苏婵面前磕头了,嘴里说着:“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等刘太医过来的时候,太医院又来了四五位太医,轮着为娘娘重新诊过脉,又问了一些饮食的问题。 随后便有两个年轻些的太医按圣上口谕,很快的进到御膳房内长期驻了起来,每日轮值的照管娘娘的饮食忌讳等。 还有两位太医则照管着茶炉房果子房的进献。 一时间长乐宫内热热闹闹的,众人脸上喜气洋洋。 而且这消息传的是真快,没到下午香寒已经得了消息,香寒喜的什么似的,都顾不得她肚子刚起来,便往宫里觐见来了。 苏婵见了香寒,这才有些如梦初醒似的,她望了望香寒的肚子,跟想起什么一样,忍不住的也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家伙了,随着日子越来越大,这小家伙也会越来越大吗? 这感觉很新奇,一个小生命已经在她肚子里了。 是她同永靖帝的孩子? 一个她压根不敢想的孩子? 香寒喜极而涕着:“恭喜娘娘,奴婢便知道娘娘这样好的人是会事事如意的,娘娘如今有了身孕,一定要处处仔细。” 说完免不了又要叮嘱春晓几句。 春晓听了忙笑道:“香寒姐姐,您不用担心,圣上哪里怕长乐宫内的人都年纪轻不会伺候,如今已经派了些上岁数的嬷嬷姑姑过来。” 香寒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只是见着娘娘脸色不是很欢喜似的,她忍不住的问道:“娘娘,这是怎么的了,这么大的喜事,怎么看着您反倒有心事似的。” 苏婵被问的不好意思了,她还真有些心事,只是不大好讲出来。 一边的春晓毕竟是伺候的久了,知道娘娘正在高兴着呢,说话也便没些顾及的掩嘴笑道:“香寒姐姐您是不知道,娘娘啊,多半是在想圣上呢,只是圣上一时半会还过不来,一得了消息,圣上便去太庙祈福去了,只怕怎么也要天黑了才过来。” 这话说的苏婵脸都红了,她嗔怪的瞪了春晓一眼,“你这丫头,这是高兴坏了吧?” 说完想起什么,又道:“不过长乐宫内要忙阵了,虽然陛下已经赏过了,可本宫这里再赏一次,你们一会儿都记得去取赏银。” 春晓听了高高兴兴的磕头谢了,随后便到外面同长乐宫内伺候的人都说了。 只是领了赏银后,春晓又想起早些时候提醒自己的茶炉房太监了。 如今长乐宫能有这样的一件大喜事,还不是这个老太监提醒的,她也便包了一小包的分例银子,到了茶炉房内。 如今茶炉房的人也都领了赏银了,几个小太监围在老太监身边,在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此事。 等春晓过去的时候,便听那老太监说:“这自然是件好事,只是如今皇后有了孕怕是不能侍寝了,这女人啊都要怀胎十月的,如今好不容易来的,自然要好好养着,便是平民百姓家里,也没几个男人能忍这十个月的,您说这宫里还不得进几个人……” 春晓原本要谢谢这老太监的,一等听了这话就跟赌气似的,便把那包分例银子的小包扔到了那老太监的脑袋上。 那老太监被砸的便哎呦了一声,一等看清楚砸自己的是白花花的银子,老太监忙眉开眼笑的捡了,一面捡一面笑呵呵的说:“春晓姑娘,您别恼,老奴这可是句句实在话,老奴说句打嘴的,这个时候春晓姑娘便要提醒娘娘几句,反正都是避不开的,不如在宫里选一些貌美年轻的女子喝了避子汤的送过去,既讨了万岁欢心,又能免了后顾之忧……” 春晓气的不再理那混账老太监,只哼道:“有银子还封不住你那张臭嘴,我家娘娘那么得圣上的宠爱,你们这些阉人懂什么?” 说完便转身走了。 老太监被骂的叹了口气,对着几个小太监道:“阉人怎么便不懂了,咱家在宫里伺候了那么久,那些门道早便看出来了,再说历朝历代便是有宠冠后宫的,可也没有一辈子专房独宠的,如今说实话还要挨骂,何苦来的……” 说完把银子小心的收好,又去看他的炉子去了。 春晓虽骂了那太监几句,可真等回去的时候,难免有些忐忑,有些话她虽然小呢,可也懂得了。 等到长乐宫的时候,恰好香寒姐姐正告辞出来,她便赶紧过去,把香寒叫到一边,悄声把那老太监的话说了,随后低声说道:“倒是姐姐给我出个主意,如今娘娘自然是不想的,可是若是真挡不住了,这法子到底怎么样呢?” “自然是好的。”香寒叹息一声,回道:“你可知道自从我怀孕后,我已经给颜青云选了两个侍寝了,男人这些你若是不给他,他也会偷吃,与其去吃那些不干不净的,还不如吃些咱们选好的,而且既是我买回来的,若是日后我瞧不顺眼了,随我打骂随我发卖,他也不好说什么。” 这话说的春晓心里便是一紧,怪不得每次香寒进宫都显得老成稳重了许多,看来大户人家的嫡妻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她正要宽慰香寒几句,香寒已经笑道:“你不用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是这样过的,只是这话别给娘娘提了,娘娘心疼我,我不想娘娘为我担心。” 春晓懂事的点了点头,香寒随后握着她的手,沉吟了下:“选女子给陛下送去的话,你先别提呢,娘娘正在兴头上,不好扫她的兴,过后你瞧着陛下的意思,你在宫里这么久,总是有些耳目的,你多打听着,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你千万别瞒着娘娘,我在宫外也为娘娘打探着那些小门小户的好拿捏的,到时候大不了就选几个送进来,有避子汤的灌避子汤,若是不小心有了,娘娘如此得宠,大不了寻那女人个错处,去母留子便是。”   ☆、第97章 等永靖帝从太庙祈福回来的时候,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 苏婵在寝室内,原本听见了要迎出去的,只是春晓几个很怕外面天黑,她有个什么,忙不了手忙脚乱的伺候着她穿衣,等提着宫灯往外走的时候,他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苏婵与他迎面遇到,立刻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她忙福了福的说道:“陛下……” 还未说别的,他已经牵着她的手腕笑道:“以后你不用迎接了,尤其是天黑的时候,尽量留在房里。” 苏婵微微一笑,随着他进到寝室内。 那笑是发自内心的,可眼睛又有些酸,当着那么多宫娥太监的面,她并未表露出来。 同他一起用过晚膳,瞧得出他心情好到了极致。 等晚些休息的时候,他没有想以往那样把她拉过去,或者翻身压在她身上,而是伸手轻抚着她肚子的说:“你太不留心了,已经有孕了怎么早没告诉我?” 以往他在外都是说朕的,如今私下只有他们的时候,他便会说你我两个字。 苏婵小猫一样的腻在他怀里,轻声说着:“只是有些干呕以为不碍事呢。” 她轻轻抚着他,把头靠在他怀里,眼睛又酸了,不知道是怀孕导致多愁善感还是怎么的,她忽然就落了两滴泪。 他原本握着她的手正在心满意足呢,忽然便觉着她沉默了起来,等低头去看的时候,便见她泪涟涟的,永靖帝瞬时脸都变了,他忙从床上坐起来,正要唤人,她赶紧扯着他说:“陛下,臣妾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抱着他的身体,小声说着:“臣妾是喜极而泣的,我最近一直忧心忡忡,明明什么都有了,心里也很开心,可是总因为子嗣的问题犯难,如今苦尽甘来,便很想哭一场。” 她把头贴在他胸前,只是不知道是自己情绪太激动了还是怎么的,并不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她忍不住的扒开他的衣服,把耳朵贴了上去。 因为太过亲昵,等整个人都贴上去的时候,她便察觉了什么,表情诧异了下,随后便抬起头来,娇俏的看着他,“陛下……” 永靖帝黑眸深深的看她一眼,轻叹一声:“你下来吧,这样我会不舒服。” 苏婵这才红着脸的从他身上下来,知道上一世他可不是这样的守身如玉的好男人。 别说六宫的几个妃子了,那些御妻侍妾更是的多的很,他可是一夜都不会休息的。 这样一想,她很快又想起那位心机陈深的德妃了,如今德妃已经开始出来了,只怕按上一世德妃的品行来说,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自己如今贵为皇后,自然是可以给德妃扼杀在摇篮里,把那秦素娥趁早打发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点的傲气。 她觉着永靖帝不至于被秦素娥再勾走了,如果他是那样肤浅的男人的话,那么早晚不是秦素娥也会有李素娥冒出来。 想到这里,她抬头盯着他眼睛的说:“臣妾这一有孕在身,便不能伺候陛下了,陛下难道没什么想法嘛?” 她一边说一边装着笑的样子,其实她心里紧张的厉害。 永靖帝明天她是心里担忧,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便有些患得患失。 他伸手拦住她,缓着声音的:“你别胡思乱想了,早些歇息吧。” 苏婵这才笑眯眯的闭上眼睛,咕哝着说道:“那我不胡思乱想了,你要好好的陪着我,我会给你生儿育女的……” 她说完便一脸满足的睡了下。 自从皇后娘娘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便连朝廷都惊动了,等第二日永靖帝再上朝的时候,便有大臣在下面恭贺。 长乐宫内也是喜气洋洋的,只是在喜气洋洋外有多了一份谨慎。 除了春晓外,还有几个宫内的姑姑在跟着,苏婵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那些姑姑瞧着呢。 便要喝个山楂荷叶茶都被禁了,那嬷嬷笑呵呵的劝谏着:“娘娘若是想吃酸的,可以让人去果子房取些青梅过来,山楂对您身体不好,荷叶又是凉的,两样都不妥当。” 苏婵倒是听话,她也盼着孩子能顺顺当当的,只是吃饭用餐那些姑姑也会盯着。 她刚怀孕的时候胃口好,只是姑姑们是早便得了口谕的,圣上虽然高兴有了孩子,可也担忧苏婵生产的艰难,毕竟妇人生孩子,便是过一趟鬼门关,他特意选了这些稳妥的宫内人,让这些人盯着苏婵的饮食。 所以一等见她要多吃一碗,那姑姑便笑呵呵的劝谏道:“娘娘胃口好是好事,只是奴婢看着您用的膳已经不少了,虽然吃多了肚子里的孩子壮实,只是若是吃太多,只怕肚子大的厉害,不大好生,不如娘娘控制下饮食,只要吃饱吃够便好。” 苏婵虽然觉着过于紧张了,可这些都是永靖帝亲口吩咐的,她也便乖乖照做了。 而且不光是这些,早先回家探亲的卢大夫,此时早已经被陛下急召了回来,听说明日便回回宫。 她这里安心养胎,她有孕的消息早已经翻山过河的传到了吕府。 她母亲知道这消息喜的直念阿弥陀佛,她外祖母更是忙找人在送子观音庙内塑了个金身观音。 因忧心女儿,苏母忙从吕府往京内赶去。 只是她还未动身,早有朝廷派的马队来了。 原来圣上早想到了这个,也是想苏婵在怀孕期间有母亲在身边陪着,早早的便派了人过来迎候苏母,跟着马队来的,还有给吕府的一些赏赐。 吕府不过是个皇商,哪里得过宫里的赏赐,便是苏婵的外祖母都沐浴更衣,早早的出来焚香迎着了。 忙过那阵,苏母才随着马队回京。 一路上不光是马队随行的宫内姑姑贴心照顾着她,便是沿路的地方官员闻讯都会出来迎接款待。 如此风光苏母都五十的人了,还是头次遇到,她一面感激不已,一面明白永靖帝对苏婵的宠爱是有多重了。 倒是这么过了一阵,苏婵的肚子终于鼓起了一些。 过了最危险的头三个月,按每日过来请平安脉的太医的意思,此时她已经可以出去散散步了。 如今正是夏末的时候,天气也没早先那么热,可御花园内还是花团锦簇的刹是好看。 只是逛了一会儿她便觉着累了,这个时候风吹的人正舒服,她也便随意的走到一处花厅。 这地方窗子大大的,既可以赏景又能稍稍晒些太阳。 她也便卧在美人榻上先歇着。 春晓忙找人取了毯子小心的盖在她身上,因风不大呢,春晓便着人把窗子稍稍关了些。 随后便留了两个宫娥在娘娘身边帮顾着蚊虫。 她则抽空去了茶炉房果子房准备为娘娘选些合用的果子茶点。 本来是挺安逸的,可赶巧了,这日圣上处理完公务见时辰还早呢,便想回去陪陪苏婵,等要回去的时候,听外面的小太监回禀说娘娘正在御花园呢,他也便过来了。 只是到了这处才发现苏婵已经午睡了,见她睡的如此香甜,他不由放慢了脚步,走到她身边,为她把身上的薄毯子稍稍拉高了一些。 那两个随身侍侯的宫娥见了,忙福了福的推了出去。 一时间室内静静的,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 睡前苏婵是可以这么躺着的,为的便是让阳光照着些她的肚子,这虽然是头胎,可她隐约记得,孕妇是需要晒太阳的,尤其是肚子这块。 见她隆起的小腹被太阳照着,他正在出神,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虽然很微弱,可随后便有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陛下天气热,您用些茶吧。” 待他回头的时候,便见一个宫装的女子已经款款的走到了他面前。 以往那些宫婢太监见了他都要低头俯身的,这宫娥却有些奇怪,虽然也是低头,但是低头的时候又会怯怯的抬头望他一眼。 虽然觉着她有些眼熟,永靖帝也未说什么,只摆了摆手。 那宫娥不是别人,正是早先拦在路上的秦素娥,如今她托着她干哥哥,好不容易能进来送个茶,没料到竟然遇到陛下这样冷清。 亏得她早早的便起来梳了皇后最爱的发髻,又修了同皇后娘娘一样的眉毛。 按理说陛下也是个男人,哪里有男人禁欲如此之久的? 若是这样,她这“茶”不就白准备了。 她正一脸挫败的出去,没料到正巧碰到了过来的陆总管。 陆言原本是有事儿过来,等一看清楚从花厅内出来的宫娥后,他人便停下了,开口道:“站住。” 秦素娥有些奇怪,忙站了住,知道拦住自己的是陆总管,她忙福了福身恭敬的回道:“陆总管,不知道叫奴婢有合事儿?” “你是哪个宫伺候的,怎么会跑到这来?”陆言眼睛跟钉子一样的钉在她脸上,又望了她端着的茶壶一眼,淡淡吩咐道:“既然你是送茶的,那你自己倒一杯先喝了吧。” 他并不知道什么前因后果,只是他太熟悉苏娘娘的穿衣打扮了,这个宫娥不管是眉毛还是头发,便连穿着都在努力的仿着苏娘娘,更何况能在陛下皇后身边伺候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宫婢他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如今苏娘娘刚有孕在身,事关重大,他不得不防。 那秦素娥一听这话,吓的脸都白了。 一见她站着不动,原本只是试探的陆言立刻想到什么,他勃然大怒,一指身边的两个太监,便吩咐道:“抓着她,把这茶灌到她嘴里。” “陆总管饶命,奴婢……”秦苏荷冷汗都要下来了,忙报着自己干哥哥的名字:“我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刘太监的干妹妹,陆总管时常听我干哥哥提起您,您……” 话还没说完,其中一个过来喂她茶水的太监,早已经不留情的扇了她一个耳光,恶狠狠说道:“什么哥哥妹妹,这宫里只有万岁的奴才奴婢。” 说完不由分说的便把那茶壶里的茶水,不管不顾的往她嗓子眼里灌。 那秦素娥被呛了下,一阵剧烈的咳嗽,虽然呛出来不少,可还是喝进去了一些。 陆言原本以为那茶水是放了什么,可等放开后,却不见秦素娥有什么,既没腹疼也没晕倒。 他正在疑心,忽然便见摊倒在地的秦素娥扑到他脚下,拉扯着他的衣摆,一面拉扯,她一面扯着领口的说:“好热啊……哥哥,来吗,你虽然没什么用的,可是你藏的那东西很好……妹妹想的紧……” 这话一出便是再愚钝的人也立刻都明白了,陆言脸色便是一变,终于明白这秦苏俄是怎么回事了。 她这是勾结了内里伺候的太监,想要用这带料的茶去勾引圣上。 一想到这个,陆言眼光都冷了几分。 他身边不光是那两个太监的,还有几个护卫也在呢,众人看的目瞪口呆的,在宫里那么久,何曾见过如此不要脸面的宫娥!! 因秦素娥说的话实在放荡,陆言退了一步,避开了她。 那秦素娥却是不依不饶的,既然勾不到陆言便往她身边的太监看去。 那太监哪里见过这个,吓的便往后躲,这一躲没躲好,正好摔在地上,碰坏了一边的花架子,瞬时稀里哐啷的出了很大的声响。 一直在花厅内酣睡的苏婵,原本便要睡醒了,忽然听到这个,她很快的睁开了眼睛。 见永靖帝在身边呢,她很快的笑了下,声音略微沙哑的说:“你来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说完又想起什么:“刚刚是什么声音?” 而且那声音还没完呢,好像还有人在叫似的,隐约还是个女声。 等苏婵慢慢的从美人榻上起身,往窗外看的时候,便看到白花花的也不知道什么人,正光着身子被几个护卫往外面抬着走呢。 她正在诧异中,春晓已经从外面进了来,手里端着果子茶点的说道:“万岁、娘娘,奴婢刚从果子房过来,您不知道奴婢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个宫娥发疯呢,好好的把自己的衣服都扯了,居然光溜溜的到处追着太监跑,这不刚让护卫撵了出去。” 苏婵心下奇怪,忙嘀咕了一句:“好好的发什么疯,还疯的把衣服都脱了……” 不过如今她在宫里是不管事儿的,所有的事儿都是陆言陆总管去操持,她也便坐下来。 倒是永靖帝见她面色红润,心里高兴的很,他也便从果盘里选了一个果脯递到她唇边。 苏婵见了忙笑着吃了下去。   ☆、第98章 苏婵是第二天午睡起来的时候,才听春晓同几个小宫娥说起昨日的事儿。 后宫里因为只有一个皇后,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以至于芝麻大的事儿,在那些宫娥太监眼里都是天大的消息八卦,更何况昨天的事儿那么大了,此时后宫里早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春晓扶着娘娘,一面往御花园走一面道:“原本以为是宫娥发疯,后来经陆总管查清楚,原来是有宫娥同太监勾结在一起不清不楚的,才出了那样的秽事儿,那两日昨晚已经被提到了慎刑司内,按规矩是该打还是该罚,自然有慎刑司内的人按着宫内的律法来,只是此事牵连甚光。” 苏婵都纳闷了下:“怎么会牵连这么广?” 春晓也是一脸疑惑的:“那些公公去了势的在宫里伺候,图的不就是富贵名利嘛,按说早先年便有的,也不是本朝独有,只是陆总管大发雷霆,昨夜一连被抓了十多个管事的公公,而且到了早上的时候,便连万岁爷都被惊动了,只是听说万岁想着您这里有孕在身,不想宫内血气太重,只让陆言看着去处理。” 说完旁边几个伺候的宫娥趁机说道:“而且不光是那些公公们,便连宫里的嬷嬷姑姑也都挨个的被查呢,听说早先的时候因为娘娘您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宫里很是有些人收了些外面的好处,这若是查起来,便连宫外的大臣权贵们都要被查出来。” 苏婵没料到这事牵连的还真挺广的。 而且等听到其中一个宫娥无意间透露出,闹事的宫娥叫秦素娥后,她表情更是变的微妙起来,不由的重复道:“你说什么,昨夜光着身子在园子里跑的宫娥叫秦素娥?” “正是此人呢。”那宫娥福了福的小心回道:“她原本在绣春宫内伺候,大约是娘娘当日避去绣春宫的时候看到了娘娘,听绣春宫内的人讲,从那后那秦素娥便一直模仿娘娘的口音样子,便连眉形都修成了娘娘这般的,她原本便是个能逢迎的,听说家里也算是有些银子,她又认识了一些干哥哥,靠着那些关系才到了御花园内,谁知道竟被陆总管识破了……” 苏婵静静听着,等到了御花园内,她坐在凉亭内,看着亭外水渠内锦鲤来回的游着,那漂亮的尾巴一甩一甩的,午后的阳光并不怎么烈,照在水面上,她近处的水很小,但是离得亭子远些,能看到波光粼粼的。 为了讨她欢心,她身边的宫娥拿了鱼饵,在那小心的喂着,没多会亭子下就聚集了一群一群的锦鲤,红的黄的彩色的,既悠闲又养眼。 苏婵一面看着一面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儿。 一方面觉着秦素娥的结局很意外,另一方面又有些不可思议似的,总以为秦素娥会闹出些什么,没想到这一世秦素娥却是连贴都没贴上来。 还有那位夜夜萧歌,不知道睡过多少宫妃的永靖帝,如今守着她这个大肚子的,晚上倒是老实的很。 苏婵静静的坐在凉亭内,一阵微风吹过,水面上泛起一阵涟漪。 池内的鱼还在吃着鱼饵。 她正看着,忽然便觉着肚子动了下似的,像是有个小拳头样的东西戳了她一下。 苏婵整个人都楞了住,那感觉并不是肚子里在疼,倒是肚皮在疼似的,而且也不是很疼,只是怪怪的,有东西在肚子里动。 她不由的低头去看。 因为天热,她穿的衣服并不怎么厚,隔着衣服很快的便看到一个小拳头似的东西,在她肚子上隐隐浮现着。 她张了张嘴巴,倒是她身后的春晓看到了,忙一脸的喜色,狂叫道:“娘娘,您看啊,您的肚子……” 这些宫娥大部分都是姑娘,倒是身后跟着的那两个嬷嬷一听见这个,忙跑了上来,在那围着苏娘娘的肚子便看了起来。 等看后,都笑着福了福的说:“娘娘,这是肚子里的皇子在调皮呢,看来这孩子是个壮士有力气的,这才刚四个月便有胎动了。” 苏婵不用那些人说也猜着这是胎动了,只是有些新奇。 忍不住的用手摸了下肚子,很奇怪,小家伙在肚子里一动,她的心都跟着发颤,不是那种难受的颤,而是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什么暖暖的东西在心里划过去。 她忽然的从亭内站起来,吩咐道:“备凤辇,本宫要去御书房见圣上。” 一听这话周围伺候的人忙都各司其事的忙了起来,有搀扶着她往外走的,有去找凤辇的。 没多会儿凤辇便到了,苏婵从御花园内出去,坐到凤辇上。 几个宫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坐稳,随后便垂首在两边伺候着。 苏婵自从入主中宫后,一直未到过御书房内,对她来说前朝同后宫是泾渭分明的两个地方,也因为知道永靖帝是忌讳外戚后宫干政的,她一向不会同他说起那些政事儿,自然也便在这些事儿上很约束自己。 这个时候却是按捺不住了,乘坐着凤辇到了御书房的时候,早有御书房外伺候的太监瞧见了她。 那些太监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过去,还有个机灵的太监忙把此事禀明了里面的轮值太监。 那太监又忙往里去。 熏着松子香,静的都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御书房内,此时的永靖帝正在俯首处理着政务,御案上除了他手里处理过的几个奏折外,还有一些未处理的堆积着。 一个负责御案的太监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还有两个太监在那观察着圣上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往内递茶送水。 等外面的轮值太监进去的时候,便跪着回禀道:“陛下,奴才刚看到苏娘娘正往御书房过来。” 听了这话永靖帝忙从御案上抬起头来,他有些意外的站起身,也不说什么便往外去迎着。 众人都知道永靖帝最宠着皇后娘娘,如今见他迎了出去,众人忙随着往外走。 出去的时候,便见苏娘娘已经从凤辇上下来了。 她脸上笑盈盈的,听见御书房内的动静,她忙抬起头来往他那看了一眼,她心里知道自己有些太激动了,不过是孩子在她肚子里动了几下,她就如此兴师动众的,可是还是忍不住的想过来,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的告诉他。 等她从凤辇下去的时候,下面早跪满了一地的人。 这都是从御书房内出来的太监宫娥,宫里原本便是个这样的地方,大家都在看着圣上的脸色行事,如今便连圣上都亲迎了出来,这些做奴才的怎么能不跪着迎。 苏婵少不了要笑着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这下众人才起来,嘴里回道:“谢娘娘。” 一边起一边往两边退去,很快的让出一条通道。 苏婵因为心里高兴,步子不由的大了些,倒是她这样一走快了,吓坏了她身边的小宫娥,忙过去一面搀扶着她,一面说道:“娘娘,留心您的步子……” 话音刚落永靖帝已经到了,他伸手牵过她的手,淡淡的望着她,见她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他的心也跟着愉悦了几分,一面牵着她往御书房内走,一面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陛下。”她说完,就着他牵着自己手的动作,小心的在他的手心中挠了挠,如同玩笑一样的,又捏了捏他的手心。 她这样调皮,永靖帝都有些意外。 等进到御书房内,他把伺候的那些人都屏退了,扶着她慢慢的坐下。 御书房内的龙椅原本便大,她同他一起坐下,她面冲着成堆的奏折笑了笑,随后挪开一点位置,把自己的肚子冲向他,然后轻声说道:“陛下,您见过肚子自己动嘛?” 说完她把他的手放到了肚皮上,那孩子估计也跟她一样,午后有些无趣,如今一旦有什么放在肚皮上,小家伙便会在肚子里戳起一块来。 很快的他便感觉到了什么,有个小小的力量透过她的肚皮,正碰到他的手心里。 那东西并不是很硬,有点软软的,然后很快的在她肚子上划过一个痕迹,像是在翻身又像是在游一样。 他略微有些惊讶的看着,苏婵笑眯眯的望着他。 在没看到孩子这样动的时候,她虽然自己要做妈妈了,可还没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只是因为身边的人总提醒她要小心肚子,她才会小心着,才会有意识的明白肚子里有了个小家伙。 可等自己的肚子在动,等看到小拳头正戳出个痕迹的时候,那感觉完全不同了,立体了更深刻了,她的心瞬时满了一块,这种满足不同于她对苏家的感觉,也不同与她对永靖帝的感觉,那感觉很特别,很亲切,是一种很天然的幸福。 原本养的粉红的脸蛋,如今洋溢着幸福,那双眼睛熠熠生辉,他抚上她的脸,他的手心暖暖的,苏婵靠在他身上,轻声说:“小家伙动了呢,陛下想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刚动的时候,那些嬷嬷曾经讨好的说,能这么早动的多半是个男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宫里的人但凡说起来都是祝娘娘一举得男。 没办法对宫里来说,来个公主虽然不差,可是大家还是更喜欢她能生下太子。 “只要是你的孩子便都好。”他握着她的手腕,说的倒是云淡风轻的,当日她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急的朝廷上上下下的都在上折子,虽然那些都被他贬斥了回去,可是宫内没有子嗣总也是个问题。 可如今不同了,只要她能生下,不管是先来位公主还是先来个皇子,朝廷总是不敢再催了。 “哦?”苏婵笑着抬头望他一眼,“那若这次臣妾生的是个女儿呢?陛下也会如珠如宝的疼她吗?” “那是自然,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是朕的骨肉,朕第一个孩子。”大约是想打消她的疑虑,他口吻轻缓的搂着她道:“更何况咱们还年轻,不急的,你慢慢生便是。” “慢慢生?”苏婵轻皱了下眉头,想了片刻,又把头贴在他的怀里,有点闷闷的哦了一声,既然已经想好要跟他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了,自然为他开枝散叶的便只有她了。 他要子孙满堂,还不得各个都是从她肚子里来的嘛。 虽然心里明白,可还是忍不住的小声嘀咕了句:“那我就慢慢来给你生一群小猪。” 他闻言笑了,拍了拍她背的,因还有政务要处理,可又舍不得她走,便说道:“一会儿让人进来给你端些果子茶点,你先去榻上歇会,等我处理完这些公务,咱们再一起回长乐宫怎么样?” 苏婵赶紧说道:“陛下,臣妾说完话回去便是了,在这里难免要碍着陛下处理政事儿。” “不碍事。”永靖帝原本要挽留她两句,可见她去意已觉,也知道她从来都是这样体贴,便迂回道:“既是这样,那你去偏殿休息下,等我这里忙完了再过去找你。” 那偏殿便在御书房的旁边呢,两边不过是隔了一道墙而已,内里布置的很是舒服,偶尔他处理公务累了便会去那偏殿休息。 苏婵也便点头应着,往那去了。 那偏殿收拾的很干净,内里有两个宫娥两个太监伺候着。 她去的时候,那两个宫娥已经把榻收拾出来了,她刚走过去坐下,那两个宫娥便一左一右的俯下身为她脱去脚上的鞋子。 除了榻外,这偏殿还有紫檀雕螭龙纹多宝阁、碧禧麒麟、宝光珍珠珊瑚树等物。 苏婵因为午睡过了并不怎么困,便让那伺候的太监找了一本平时陛下会看的书过来解闷。 只是永靖帝看的东西都太正统了,并没什么趣味性,她只看了两页便觉着枯燥,正想着要不要做点别的呢,她忽然听见一墙之隔的御书房内忽然有一些动静,像是有什么外面的人过来觐见了。 她也便奇怪的问了一句,倒是那些伺候的宫娥很机灵,忙小声回道:“回娘娘,是柔云公主刚刚进宫要觐见陛下。” 苏婵便楞了下,永靖帝同他的兄弟姐妹其实没什么感情的,他小时候在宫里一直被苛待着,后来十几岁便被封到了贺北,这位柔云公主,在记忆里也不过是先帝的后妃所出,一直不怎么得宠,甚至因为她的母妃同柳皇后争宠,她的食邑还不怎么好呢,便连她嫁的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唯一的印象也便是这位柔云公主,上一世同宫里的淑妃关系很好,时不时的会走动讨好淑妃。   ☆、第99章 苏婵便有些好奇,而且因为只隔着一道墙呢,那边的声音隐约的也能听到一句半句的。 那柔云公主说话声音很低,苏婵听的懵懵懂懂的,隐约只听到什么美人为陛下献上的话。 很快的倒是听见永靖帝略微不悦的声音响起:“堂堂公主不在家相夫教子,倒做这些有*份的事,还不速速退下!!” 苏婵这下更奇怪了,她忙从榻上起来,原本不过是想看看外面的情形,没想到她这边刚往外走,那边柔云公主已经一脸尴尬的退了出去。 一出一进之间,两个人不其然的便看到了彼此。 瞬时苏婵都不好意思了,忙尴尬的笑了笑。 倒是那柔云公主脸色大变,跟见到鬼一样,按宫中规矩,便是公主之尊见到正宫皇后都要行宫礼的,这位柔云公主竟然是宫规都顾不上了,脸色一变的,扭头便往外走,走的身姿既尴尬又狼狈。 因为太急,还在门槛的地方跌了下,险些摔倒,幸好被她身边的丫鬟扶了住。 只是柔云公主丝毫不领情,甩手便给了那丫鬟一个耳光。 苏婵越发的奇怪起来,倒是那些伺候的人正想讨好巴结她呢,见她一脸好奇的样子,早有太监主动贴过来,小声的说道:“娘娘,这柔云公主刚刚惹恼了万岁爷。” “怎么会惹恼了陛下?”苏婵不明白的看向那内侍。 那内侍讨好的道:“柔云公主说她那里为陛下调。教好了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这是想要讨好陛下,只是陛下一心都在娘娘身上,自然要驳斥她。” 苏婵这才明白自己刚才隐约听到的是什么,什么美女献上的话还真是真的。 这种事儿怎么想也少不了,富有天下的天子,一般人若是要讨好的话,也是无处下手,估计那位公主也是要巴结的,只是没巴结成反倒惹的永靖帝不快了。 她听了虽然有些不快,可永靖帝都没理的话,她自然也不需要太计较,她也未往心里去,只淡淡道:“本宫明白了,你退下吧。” 随后她便继续回到偏殿内等着永靖帝。 倒是那位柔云公主一等出了宫,上到马车后,气的便把头上的簪子都拔了下来,因为无处撒气,气的便把簪子锋利的一头,不管不顾的扎到身边的丫鬟身上,一面扎一面狠狠的骂道:“你个小贱婢,我让你得意我让你得意!!” 那丫鬟还小呢,刚不过是赶紧扶住了公主就遇到这样的责罚,实在是冤枉的厉害,好好的被扎的胳膊血糊糊的,便是要躲,可因为知道柔云公主做事残暴,此时正在气头上,也不敢躲的太远,只憋着哭声,在那疼的直抽泣。 一边的仆从都看不下去了,只是谁也不敢出声,皇亲国戚的,便是不得宠的公主,可也是皇家的血脉,别说是用簪子扎个丫鬟了,便是活活给那丫鬟打死也不叫什么。 等柔云公主把气撒够了,才吩咐道:“把这贱婢丢下马车!赏给马夫了!” 这一声下去,那丫鬟哭的死去活来的,知道自己一旦出去便要被马棚内最粗鄙最恶心的马夫们轮番的糟践,以前柔云公主动不动便是这样对她身边的丫鬟,如今一想到自己的惨状,那小丫鬟哭哭啼啼的直哀求着:“公主,公主,求求您了,奴婢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您,奴婢刚才没有笑……” “还不快把人给我拉下去!”柔云公主爆喝一声,外面伺候的人听到了,哪里敢慢,忙不由分说的便把那丫鬟扯了下去。 柔云身边的人都知道公主喜怒无常,发脾气不是看对错的,只是赶上谁谁倒霉,一面为那小丫鬟惋惜,一面又战战兢兢的,很怕柔云公主气没消够,又要找了别人消遣,幸好她那里气已经消了一些。 她坐在马车内,靠着软垫,一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公主,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封地,便是在婆家再作威作福,可因为那婆家也不是什么有能耐的,终归是差了一截后,她心里越发的难过。 自己费尽心机的想要讨好万岁,没先到反倒踢了铁板,而且还被中宫皇后碰了个正着,再一想皇后脸上挂着的那个笑,她不由的便多想了一步,在那暗暗思踌着,自己莫不是得罪了苏皇后? 这么一想她越发的不好起来,眉头紧锁着,闷闷的想着,若是这样,凭着那位中宫的影响,只怕自己想再讨好万岁是没什么机会了,若是那位苏皇后再添油加醋的说她写坏话,只怕她还会受到什么牵连呢。 不行,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才好!! 柔云公主这样想着,倒是苏婵等到了永靖帝处理完国政。 两个人难得的一起回长乐宫,其实别看永靖帝是富有四海的人,可其实两个人就跟住在皇宫这个大牢房里一样,起初住进来觉着宫里很大,下面伺候的人又多,可如今住了这一年,里面什么花花草草的都看过了,而且大部分宫室都是大同小异的,只是分个大小罢了。 这个时候只要她说闷,他一定会从国库拨出大笔的银子为她修建漂亮的花园宫室,所有能找到的玩乐的东西,他都会一股脑的摆在她面前。 只是她不想那样,一方面是做了这个皇后,便要为天下人着想,另一方面也是想保全他明君的名声。 乘着御辇到长乐宫的时候,苏婵倒是看见了一边伺候的陆言陆总管,最近一段时间多亏了他在宫里照应,才让她事事顺遂,处处如意。 只是心里总归是觉着亏欠了他一些,等陪着陛下到了长乐宫内,她先是让陛下去暖阁内休息,她则在外面留着看了看花。 看花是假,其实她是想同陆言说几句话,等周围伺候的人少了些,她才开口道:“陆总管,最近宫里的事儿本宫已经知道了一些,辛苦你了。” 她刚出声,陆言早已经躬身垂首立着了。 苏婵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的过意不去,“听人说你弟弟现在正在外面当差,做事做的很好,想来他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是到了岁数,只是男儿志在四方,他如今还不急着成亲呢,怎么也要建功立业才是。”陆言回的话不急不缓的。 苏婵倒是莞尔一笑道:“话是这样说,只是你们陆家不同别的,毕竟是人丁单薄了些,当日你们被柳家害成那样,如今冤屈昭雪,若是你家先人地下有知的话,也会盼着你弟弟早些开枝散叶的,说起来,本宫倒是有个人选想问问你。” 陆言闻言往她面上看了看,那目光看似清冷平淡,可在看到她双眸的时候,又如同被烫到一样,他很快的低下头去道:“娘娘请讲。” “本宫的外婆吕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可在当地很是富足,女儿家教的也好,都是知书达理的,尤其长房里的嫡女更是难得的好性的,长的也好,你弟弟当日也在吕家住过,本宫闲着无事便想,也许这门亲事会不错呢……” 其实这是为陆言陆家考虑的,虽然陆言很有本事,弟弟也有能力,可做太监总管的说出去总是不雅,只要是正经官宦人家,便没有人会想同他们陆家结亲,毕竟那等于是找了一门太监做亲戚。 可她外婆吕家不同,一则这事儿她能做主,二来吕家只是皇商罢了,若是能结亲,自然不会那么讲究,更何况她舅舅对陆言的弟弟评价很好,也算是难得的缘分,再者有陆言照应吕家,她也放心很多。 她这样说,便连旁边的春晓都觉着这是难得的好事儿,宫里的主子外公公家说亲,光是说出去都是长面子的事儿。 陆言听罢却是半天都没有抬起头来。 苏婵原本觉着她这话不错呢,可见陆言半天没吭声,她便担心起来,她说那些话只是为了求好感激他罢了,绝对没有强娶强嫁的意思。 她也便赶紧又说道:“不过不碍事的,你做兄长的若是想多考虑几家也无妨,我这里不过是这样一说,你也不用……” 她话说到这里,陆言终于抬起头来。 他面色平和,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那眸子却是亮的很,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毫无遮掩的看着她了。 他轻声的,便连一旁伺候的春晓等几个宫娥也都瞧出这位陆大总管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在微微的发着颤,在望向娘娘的时候,那双眼睛像是被天上的星子都吸了进去。 “奴才怎么会不愿意,奴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娘娘,奴才……” 他一向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这个时候却是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婵看在眼里,面上带着笑的,以为他是为他弟弟高兴的,便道:“这是本宫该为你做的,你对吕家的那份心,本宫一直都记得,看着你们陆家重振门楣,本宫也会为你高兴的。” 说完那话,苏婵也没继续留着,而是重新见到长乐宫内。 那里永靖帝正在等着她呢,大约是等的有些无聊,在她进去的时候,便见永靖帝正在拿着一本闲书半倚在软垫上看着。 等她进去了,他没有放下那书,而是淡淡的冲她笑了笑,随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苏婵笑着走过去,刚坐稳,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这次跟以往不同,他没有握着她的手,而是把手贴着她肚子的,好像在等着什么。 只是大约是肚子里的小家伙累了,他的手放了好一会儿,都没什么动静。 他难免有些失落,在那不死心的,又把脸贴了过去。 苏婵见他兴致这么好,忙把衣服解开,露出圆了半圈的肚皮,小声说:“小心别压到肚子。” 外面伺候的宫娥太监看到这幕,都有些意外,没料到朝堂上那么威严的陛下,从来不动声色的万岁,此时贴在娘娘肚子上,那表情竟会轻快的好像只是个普通的父亲丈夫。 苏婵不出声的看着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轻声说道:“小家伙,你一定要长的好好的,你现在还在我肚子里呢,你父亲便喜欢上你了,你以后也要乖乖的好嘛?”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忽然的又动了,就跟那小家伙听懂了什么似的。 这下永靖帝都面带了喜色,他轻抚着她的肚皮,像是摸着什么绝世珍品一样。   ☆、第100章 夏天的炎热没多久便退去了,秋天来的时候,苏婵的肚子也一天比着一天的大了起来。 这里的秋天比贺北的舒服多了,不冷不热的,而且京内的蔬菜水果最是好的时候,各色点心水果每日都换着花样的端上来。 另一面苏婵的母亲吕氏也到了京内,此时住在修缮完毕的苏府,不时的会进宫同苏婵待一待。 虽然苏婵曾挽留过母亲住在宫内,可她母亲总碍着宫规的,不想坏了宫里的规矩。 还有便是陆言的弟弟已经同吕家接亲了,因有这一层,陆言中间还抽空去了一趟吕府,等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吕府献上来的锦缎果子。 苏婵见了便笑道:“你大老远的去一趟,也不多住几日,同你弟弟多亲近亲近。” 她想起陆家的事儿,便问道:“那你弟弟可按了府没有。” “最近便已经在着手了,先是买了三进的院子,又买下相邻的地,准备好好修整设计,反正他们小夫妻人口少,也并不急呢,房内伺候的丫鬟婆子家丁倒是都找好了。” 大约是圣上体恤陆言,这次特意把陆言的弟弟安排到了吕府附近的地方就任,对陆家兄弟来说,他们是没什么亲戚的,如今订了亲,便有了妻家的亲戚可以走动。 吕家的人又额外的热情,倒是两好并了一好。 陆言平时是个脸色白皙,神色清冷喜乐无常的人,如今也跟棱角被磨平了一样,看着柔和了很多,苏婵总觉着他对自己的时候,表情比以前少了些若有所思,多了些温和。 她觉着这事好事儿,只是还是想他能出宫一展抱负。 苏婵也便趁机说道:“你弟弟在宫外都成家立业了,你在宫里伺候了这么久,有空也可以出去当当差,多看看外面。” 陆言听了这话也不答,只低头淡淡的笑。 苏婵也好再说别的,等陆言走后,倒是李姑姑过来了,再过没几天便到中秋了,中秋是个大节气,宫里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庆祝一番。 尤其是今年中宫皇后怀着孩子呢,喜气洋洋的,宫内除了张灯结彩外,少不了还要开夜宴,准备款待皇室宗亲过来团圆。 不敢让中宫皇后劳累,李姑姑把已经做好的那些都禀告了,然后随便拿了几个问问娘娘的意思。 苏婵也不太留意那些,不过是宫中的宫宴,如今入宫这么久了,她也明白宫里的宴吃的不是膳食,是面子,能进来领宴的便是面子里子都妥当了,其实吃到嘴里的每年都是那些名字菜。 叫着好看,摆的漂亮,也是用心,可都是浮于表面的。 她也便笑笑:“姑姑处理的都好,本宫这里没什么好安排的,你看着去做便是。” 李姑姑忙福了福的说:“那些宗亲女眷便安排到长乐宫的偏殿如何,以往都是在正殿摆宴,可如今娘娘有孕在身,想必那些宗亲也都能体贴娘娘的辛苦。” “不用那样,不过是晚宴罢了,往年如何今年还如何,不碍事,在正殿摆吧。”偏殿毕竟是不尊重了些,虽然宗亲不敢说什么,可苏婵一向是大大方方与人为善的性子。 李姑姑听了脸上带着笑的说:“那边听娘娘的吩咐,只是把夜宴的时间缩短下,别累到娘娘方是。” 等说好这些李姑姑才退下,一时间长乐宫内的春晓等人也都开始做起了中秋节的准备。 那些漂亮的锦带悬挂着,还有秋天会开的花也折了不少插满了长乐宫内的大大小小花瓶内。 苏婵自从怀孕后,忽然喜欢上了茉莉的味道,觉着那味道清淡雅致,所以寝室内摆放的最多的便是这款茉莉花。 到了那日,按宫里规矩,苏婵白天的时候倒是清闲很多,长乐宫内的人怕她累到,用过早膳,她刚在御花园内散了散步,春晓同着几个小宫娥便劝着她回到宫内休息。 毕竟晚上要主持宫宴,这次要来的宗亲可不少人呢,除了在藩地的淮王同淮王妃没来,其他的那些宗亲,几位宫里的公主都要回来。 苏婵被劝着回去的时候,倒是忽然想起了那位柔云公主,自从上次柔云公主很尴尬的走后,便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了,苏婵也便问道:“说起来,那位柔云公主晚上也要过来的吧?” “那是自然,她母妃当初得罪了柳后,以至于她嫁的并不怎么好,封地也小的可怜,按宫里规矩,每年中秋过节的时候都要给宗亲们有赏的,她自然要进来风光着。” 苏婵也便点了点头,虽然她不喜欢柔云公主送美女给陛下的举动,但是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多少做公主的为了巴结圣上,都是为圣上选美女的。 她这里没太在意,倒是柔云公主那里最近一直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办。 她那位天子哥哥,原本两个人便是异母兄妹,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都没有任何交情可言。 等后来她想巴结的时候也巴结不上了,最可恨的是,送美女的事儿还被独宠的皇后撞个正着。 她难免要想些办法,她原本便不是良善之人,一旦想了歪路,那胆子也越发的大了起来,最后便找了几个贴身的丫鬟偷偷的去买了打胎的药,还问了药家如何服用,知道这种药的剂量不能太大,否则会一尸两命后,柔云原本还在犹豫的,这下反倒下定了决心。 宫里宫外的人谁不知道中宫皇后原本身体不好的,如今便是有了身孕,那身体也是个问题。 她只要把这药神不知鬼不觉的喂给皇后,皇后小产毙命,便是太医被追问起来,又不是被毒药毒死的,也不好被查出来,柔云公主越想越觉着此事可行,她特意找了缝制了带暗兜的衣服,把药粉小心的收了起来。 到了中秋那日,柔云公主混在宗亲女眷中。 倒是苏婵笑吟吟的在正座上招呼大家,柔云找了几次机会都没找到,长乐宫内看似热热闹闹的,可里面的宫娥太监做事按部就班很有规矩,饮食器具都有专人负责,她压根碰不到。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倒是她正在琢摸着呢,忽然便见有个端着点心茶水小宫娥把那盘子放了下,像是又要有别的事儿做,很快的出去了,而且左右的也没什么人。 柔云心里暗喜,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她正从暗兜里拿出药包准备往茶水里撒呢,便听见一个尖尖的声音笑道:“这不是柔云公主吗,怎么好好的在这呢?哎,奴才怎么看见您手里拿了个药包……您这是?” 柔云公主吓了一跳,赶紧回头,便见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太监正站在不远的地方冲着她笑呢。 柔云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她脸刷的惨白惨白的,却没料到那太监慢慢的踱步过来笑道:“公主,您莫怕,老奴不会喊人的,倒是老奴一直都在仰慕公主……” 说话的时候那老太监已经很猥琐的伸手要摸了,柔云公主金枝玉叶的长大,何曾被人这样过,只是被情势所迫,不得不敷衍道:“谢谢公公仰慕,只是宫里规矩多,耳目杂,若是公公真心仰慕,便先不要声张……” “怎么会耳目杂呢,老奴知道一处地方,保管万无一失。”说完那公公便拉扯着柔云公主往偏僻的地方去了。 柔云公主隐隐的也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总觉着这事蹊跷的很,可是如今被人捏着这杀头的大错,她也做不来别的,只得被那老太监拉扯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只是一到了那柔云公主便大惊失色起来,没料到那地方除了老太监外,还等了一些别的公公,这些阉人最是变态下流的,因为天生身体有缺陷,一旦对女人做起那些事便没有一个怜香惜玉的。 可她也不敢声张,力气也没那些公公们大,等被人欺身的时候,她花容失色的,正说说些什么,早有人把准备好的东西塞到了她嘴里。 倒是另一面苏婵那吃着春晓亲自端的茶水点心,总觉着下面伺候的陆言今天心情额外的好一些似的。 等晚宴要开始的时候,苏婵从上座往下看去,便觉着左侧有个位置很明显的空了。 她忙问了身边的李姑姑一句:“这是谁还没入坐呢?” 李姑姑忙福了福的回道:“这是柔云公主的位置。” 说完一脸狐疑的往柔云公主的位置看去,很奇怪,公主带的两个小丫鬟还在呢,唯独不见了公主的身影,毕竟是夜里了,李姑姑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忙偷偷命人四处找找。 人放出去没多会儿,倒是很快的有人找到了柔云公主,只是回来回禀的那人脸色很吓人,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样,附在李姑姑耳边说了几句。 李姑姑听的人便是一愣,迟疑了下才走到苏婵身边。 这个时候那些宗亲女眷们正在举杯恭祝娘娘身体安康呢,等苏婵抿了一口果水后,刚把杯子放下,李姑姑已经凑到了她耳边,悄声说道:“娘娘,柔云公主找到了。” “找到了便请过来吧,跟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苏婵笑吟吟的说道。 李姑姑却是脸色尴尬的:“怕是不好请上来了……” 见李姑姑吞吞吐吐的,苏婵不由的皱起眉头,问道:“姑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不用瞒我。” 李姑姑倒不是要瞒,只是这话她也没什么脸说出来,她虽然岁数大了,可毕竟是一直在宫里守着的老姑娘,这样淫、乱宫闱的事儿,简直……是把公主们的脸面都丢尽了…… “那柔云公主被人在偏殿找到了,光着身体,满地狼藉的,像是刚刚跟什么人欢、好过……那些找到她的奴婢们怕她是受了委屈,纷纷的问她,她也不肯说,只是吞吞吐吐的……老奴是觉着,一则她不愿意说,怕是有蹊跷,再者她进宫后身边都有伺候的,怎么好好的会跑到偏殿去,只怕是这位柔云公主……” 苏婵眉头都皱住了,整个后宫只会有一个正经的男人,可那人现在正在看待另一边的宗亲呢。 便是宫里有护卫也是进不来宫里的,难道那位柔云公主同宫内的太监私通了? 这秽乱宫闱不管是怎么秽乱的,可都是重罪,这么大喜的日子,苏婵也不想坏了其他人的心情便道:“先不要声张,给柔云公主穿好衣服,送回公主府吧,既然她不肯说,那不如等着陛下回来再做处罚。” 李姑姑低头应着,很快的找人把那柔云公主悄不声的送出了宫。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是苏婵有心要保全柔云公主的脸面,可是柔云公主在宫里淫、乱的事儿还是很快的传了出去。 再者她的位置还在那空着呢,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瞧得出来。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边夜宴还没举行外,宫里宫外朝廷上便都得了这则秘闻。   ☆、第101章 等到下半夜的时候,便传出了公主因为羞愤自尽的消息。 因为苏皇后怀着身孕,春晓几个宫娥也没特意把这个消息说给她听。 只早起用膳后,才顺口提了一句。 倒是跟着那些比,自从中秋过后,苏婵的肚子就跟吹了气一样的,越来越大了,而且宫里早便有接生嬷嬷在候着。 如今不光是嬷嬷们,太医也是每日的过来请平安脉。 春晓几个年轻的宫娥在那忙前忙后的。 倒是苏婵还没有要生产的概念呢,她是没经历过的人,只知道生孩子的时候要又叫又疼的,可具体怎么个痛法,她问那几位接生嬷嬷,那些接生嬷嬷没有一个告诉她的。 只笑着磕头回道:“皇后娘娘,女人生孩子都是那么过来的,娘娘只要每日都起来散散步,生的时候便会好生的多。” 苏婵听了不痛不痒的,倒是自从她上次同陆言说过那些话后,不怎么见陆言过来。 知道他多半在忙着宫里的事儿,也亏得有他在,才让她如此安枕无忧的。 这么过了一段时间,按着太医说的预产期,还有个十多天的样子,苏婵每日都在按部就班的做着接生嬷嬷,太医嘱咐的事儿。 吃饭吃八成饱,多喝水,勤散步。 而且接生嬷嬷说了,这个时候生孩子最合适,不冷不热的,再晚一些天气冷了也好,母子在暖暖的被子里,只要小心些做好月子,便什么都好。 按以往的规矩,便是中宫皇后在宫内生产,也是要临时挪到偏殿去做月子,因为长乐宫正殿是万岁经常回去的地方,在古时候女人生孩子被视作晦气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都要把女人挪到一个平时不用的地方。 只是永靖帝特意下了口谕,让她不必挪宫,还在以前的地方生产做月子。 所以里外的都收拾了,中间陆言也不知道从哪找了防风防光的锦纱过来,那是一种很特别的东西。 苏婵以前见过不少布料织锦,但这样看着细密能透光,还能防着风的却是少见。 春晓得了后,忙让几个宫娥太监四处的去安放,这种东西比屏风好许多,宫里的屏风太讲究华美,很多都是个头大大的,很占地方。 原本坐月子的空间就要以好为佳,在接生嬷嬷的指点下,春晓把房内的东西都收拾了一番。 倒是到了夜里,苏婵总觉着那么大个肚子翻身都不方便,如今带着个大肚子已经感觉到吃力了,每天都跟负重走路一样。 最主要的是站时间久了会觉着腰累。 晚上睡觉就有些翻来覆去不好睡一样,她是可以过后白天补眠的,可永靖帝不同,他白天忙的很,简直一天都不能耽搁,从早上的早朝,到全天下的奏折都要他亲自过目。 苏婵便不想这样,毕竟那床小小的,她那里稍微有个动静他立刻便会知道。 等晚些休息的时候,苏婵便小声说道:”陛下,明日您还是在您的宫里歇吧,反正过不了几日臣妾便要生产了,到时候按接生嬷嬷的话,咱们也不能在一起同床,还不如您现在就搬走,晚上您也能好好的休息。” “不碍事。”他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她的肚皮白白的,不是很圆,是有些扁扁的样子。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肚皮,又想起什么,在她脖颈处轻咬了一口,“你怀的是朕的孩子,朕不能帮你分担便算了,你怎么能这么赶朕,别胡思乱想了,早点歇息吧。” 苏婵听了这话,只得闭上眼睛休息。 只是肚子好大,横在两人中间,他便是想抱也抱不到她,偷偷打开眼睛的缝隙,见他踌躇着不知道是把手放在她肚子上,还是她腰上的时候,她轻轻的翘起嘴角笑了。 日子过的很快,离着临盘的日子还有两日,苏婵那天早上刚用了一些早膳,正说起身去外面散步呢。 她忽然便觉着腿上有些潮潮的。 因为早先接生嬷嬷说过很多次,所以刚一察觉的时候她并没有惊慌,而是慢慢的扶着榻边,坐下来淡淡吩咐道:“春晓你扶着我到床上待产,剩下的几个你们按接生嬷嬷吩咐的去做。” 春晓这个时候也瞧到了,她当下便有些紧张,嘴里一边应着,一边同另外的两个宫娥搀扶着娘娘的说:“奴婢这就扶着娘娘您过去,娘娘您小心身子。” 说完早有别的宫娥把床上的东西收拾了出来。 一时间关门的关门,找接生嬷嬷过来的过来。 等接生嬷嬷过来的时候,原本以为皇后娘娘第一次生产,长乐宫内会手忙脚乱的,却没想到这里的人都很沉着。 再看那位皇后娘娘,更是镇定自若的,见了她们还能笑道:“没想到早了两日。” 热水是随时都有的,那些嬷嬷们用热水净了手,按之前娘娘吩咐的,又赶紧让人把剪刀接生的东西都用热水煮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她们则围在娘娘身边,小心的看顾着。 一开始是这些伺候的是一段办法都没有,只能靠着皇后娘娘自己的力气。 若是别的要生产的娘子,这些接生嬷嬷还能帮着控制下速度,比如吸气啊使劲这些,这位皇后娘娘却是个有主心骨又沉稳的,呼吸用力都不用她们说。 那几个嬷嬷也便用湿帕子为她擦脸擦身子。 永靖帝原本正在上早朝呢,这样的消息一般都要等万岁下了早朝后才报上去,只是永靖帝早就有口谕,宫里伺候的人不敢耽搁,一等得了消息,立刻撒腿便往万岁那跑。 等到了上早朝的地方,在金銮殿上,当值的陆言见了有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赶紧迎了过去。 那人已经喘气都不不匀了,急促的说道:“陆总管,快,快,娘娘那已经在生了,万岁爷说娘娘的消息事无巨细都要回禀。” 陆言一听这话,顾不得朝堂上正在议论什么,忙三步并作两步,俯身低头的走过去,在永靖帝耳边轻声道:“陛下,娘娘今日临盘,接生的嬷嬷已经过去了。” 下面因为修僿河堤坝的事儿正在争吵不休,两派人马正在义愤填膺的辩论时,便见原本坐的好好的永靖帝忽然从御座上起了来。 按以往的规矩,便是一时间不想再上早朝,总也要说一句退朝的话,这次永靖帝却连这话都没时间说了,扭头便往后走。 那些朝中大臣各个都意外的很,倒是有些机灵的很快的想到了什么,赶紧悄声说道:“怕是宫内的娘娘今日临盘吧。” 一时间朝中忍不住的喧哗起来,那些说着建堤坝的人,也忘记争论了,甚至站的近的都在小声说着:“可算是到日子了,这下便可以知道是位公主还是位皇子。” 朝廷上如此说着,等永靖帝坐上御辇一路过去的时候,皇后临盘的消息宫内早已经传遍了。 那些宫娥太监有些在做事的,虽然没停下来,可都竖着耳朵在等着长乐宫中的消息。 自古宫内便是延续皇家子嗣的地方,不管是皇后还是嫔妃,每一次的生产临盘都是大事件。 如今宫里宫外都在翘首以盼着。 那些老道的接生嬷嬷,也在帮着苏婵,为了减轻她的痛苦,帮她顺着肚子,轻揉着她胳膊的说:“皇后娘娘,马上就要好了,忍忍就生下来了。” 苏婵直冒汗,这种生产比她想的还要难,她原本想忍着不叫出来的,可到了后来还是忍不住的叫了出来。 这一声别人都还好,刚到长乐宫外的永靖帝险些要闯进去,还是被宫门口守着的两个接生嬷嬷赶紧拦住了,说道:“陛下,陛下,女人生孩子您是不能进去的,进去您的龙气会冲撞了娘娘……还是轻陛下慢慢等着,里面都好,没什么不顺利的……” 永靖帝这才停下来,陆言早已经找人搬了宫椅过来,只是永靖帝并不想坐。 他平日都是清冷平淡的一个人,这次却是脸上都带出急切了。 幸好苏婵肚子里的小家伙很懂事,没多久永靖帝便听到里面一声脆脆的孩子啼哭声传来。 那些有经验的嬷嬷一听到这个,立刻便明白里面不光是生了,这孩子相比身体还好的很,忙都跪下恭喜道:“恭喜陛下。” 说话间,早有接生嬷嬷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见万岁爷在外面,忙跪下,理了理袖子,一面磕头一面说道:“恭喜万岁,贺喜万岁,娘娘顺利产下一位皇子,母子均安,请陛下放心。” 这话一说出来,永靖帝长出口气,他正要迈腿进去,却是被那接生嬷嬷拦了住,笑着说道:“陛下,您不能进去呢,里面还没有收拾好,产房以来都是污秽的地方……”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永靖帝已经走了进去。 那些接生嬷嬷见了这样哪里敢烂,忙又跟了进去。 里面的确如接生嬷嬷说的一样,有些污杂,床褥上还有生产后的血迹。 那血糊糊的看上去有些吓人。 苏婵在床上显得很安静很娇弱,她虚弱的躺着。 刚生产完孩子,她只不过看了一眼,那孩子便被接生嬷嬷拿去洗了,她没力气的躺着,隐约间觉着有谁在抱着她,她累到了极点,也困到了极点。都没抬眼看是谁,她便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第102章 等苏婵早上醒来的时候,便觉着身子沉沉的,而且四周的光线很弱。 她睁开眼睛往左右看了看,很快便看到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永靖帝。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竟然这个时辰还没有休息。 她不由的轻笑了下,只是略微一动便觉着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她忙出声道:“陛下……” 这话一说,她才发现自己嗓子都是哑的了,很快的有宫娥轻手轻脚的过来,递了一碗不凉不汤的温水。 永靖帝小心接过,怕烫着她似的,用手量了下碗的温度,这才扶着她起身,一面扶着一面把那碗水慢慢的往她唇边喂。 不知道那水是怎么煮开的,喝到嘴里甜甜的,等喝了两口,他把碗交给一边的宫娥,随后又亲自扶着她躺下。 她却是想起什么,忙出声道:“陛下,您早点歇吧,明儿早还有早朝呢,您这样身体会受不住的。” “你生了皇子,明日朕休息一天好好陪陪你。”他说完把她的手举到唇边,轻吻了吻的:“等你过了满月,休息好了身体,朕还要带你去太庙。” 苏婵笑了笑,轻声问他:“你看到孩子了吗,好看嘛?” 她睡过去的只记得那孩子皱巴巴的,而且好小,被接生嬷嬷的两只手都能抱住了。 他点了点头:“很好看,也很乖,从出生到现在只是睡了吃吃了睡,乳娘哄的很好。” 苏婵听了多少的放心了些,不由的把眼睛往远处看,想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永靖帝知道她的意思,忙回身吩咐了一句。 很快的便有乳娘把沉睡的小婴儿抱了过来,经过接生嬷嬷的清晰,此时的小婴儿干干净净的,只是头发稀少了些,嘴唇红红的,小手小脚小小的,睡的时候那股香甜劲,喜欢的人恨不得把嘴贴过去亲两口。 苏婵觉着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支撑着坐起来,赶紧从乳娘手里接过孩子,把孩子接到怀里,忍不住的香了两口。 那嫩嫩的小肌肤,带着奶香的味道,等亲够了,她又用手去摸着小家伙的小脸蛋,实在是太小了,小到用手去揉脸蛋都要小心翼翼的。 倒是一边的乳娘见当娘的如此喜欢孩子,都抿嘴笑道,嘴里轻声说着:“娘娘,果然是母子连心,刚才小皇子在奴婢怀里半天都睡不踏实,如今在您怀里,却能睡的这样香甜,用手指点着小脸蛋都不会醒。” 苏婵还想再看,甚至都想抱着睡一晚上,只是她才生产没多久呢,永靖帝怕她累到,也便哄着她道:“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孩子,你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来,把孩子交给乳娘,您先闭上眼睛休息。” 苏婵这才恋恋不舍的把孩子交给保姆嬷嬷们,小心翼翼的叮嘱着:“你们都仔细些。” 那些嬷嬷笑眯眯的应着:“娘娘放心,奴婢们必定是尽心尽力的。” 苏婵这才重新躺下,永靖帝亲自为她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她见他好像还要坐在床边握着自己的手,守护自己的样子,不由的皱了下眉头,小声说道:“陛下,您要不同臣妾一起躺下,要不就在榻上歇息,您这样,臣妾怎么睡得下啊?” 永靖帝这才上到床上,从背后抱住她的道:“这样行了吧,乖,快闭上眼睛。” 苏婵轻抿着嘴的闭上眼睛,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有多温暖。 她心里满满的,没多会儿便睡下了。 室内暖暖的,外面因为是秋天来了,那些值夜的太监宫娥们却不敢大意,陆言又一次的走到烧地龙的地方,叮嘱着里面的小太监。 小太监都觉着陆总管有些奇怪,这位平时做事利索稳妥的大总管,如今怎么小心翼翼的成了这样,明明他们几个都是宫里挑出来的最机灵的,大总管还跟不放心似的,来来回回的问着。 那些小太监忙笑着回道:“陆大总管,您瞧瞧我们脑门上的汗,您放一百个心,绝对烧这地龙烧的房子里面跟春天似的。” 陆言这才放心了些,随后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有些蒙蒙亮了,怕是很快便会天光放亮,他不由的又走到御膳房处。 那里单有个水掌事,是负责宫内用水的,平日洗涮自然都是宫内自己打的井水,可是御膳厨茶炉房吃用的却都是有讲究的水,每日都是由宫内的人派着管事的十多个太监,提着水桶,到了潜山上小心翼翼的取了山里的水。 那些水不光口感好,还喝着对身体不错,早些年便被宫内征用了,如今还专门有御林军在那山里驻扎看守着。 趁着夜色,那些宫内的水掌事已经把水取了过来。 单有负责试水的人在那尝水,觉着不错的一等用来煮茶做御膳,差一些的则分配给别的宫。 只是如今诺大的皇宫也没别的宫妃,剩下的水他们这些人不敢乱用,都是留着给陛下娘娘洗漱了。 等陆言到的时候,便看到水房内,早有几个太监在那清点着,随后便有膳房茶炉房的太监过来取水。 没一会儿工夫膳房内便有炊烟冒了出来,饭菜的香气充溢着整个地方。 陆言按部就班的看了,觉着都没问题,他这才觉着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儿似的。 他不由皱起眉头站在那原地想了片刻。 倒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小太监看到了,忙问他:“陆总管,您这是?” 陆言迟疑的凝眉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总觉着我该要……” “您该休息了。”一个素日跟他熟悉的太监忙趁机说道:“从昨日您早朝在万岁身边伺候开始,到现在天色都亮了,你这一天一夜忙的团团转,到如今您还没合过眼呢,而且按轮值来说,您早便该歇息了……” 陆言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是好久没休息了,而他原本要想的很重要的事儿便是他轮值的时间到了,要去休息。 他却并不觉着累,反倒像是长久以来的一块心病去了一样,他又绕道长乐宫内,因为内里的万岁同娘娘都睡着呢,他便走到门口问了几句里面的情况。 他声音压的低低的,赶巧春晓早起过来伺候,见了便笑吟吟的说道:“陆总管您还在这呢,娘娘好皇子也好,长乐宫内稳稳妥妥的,请陆总管放心。” 陆言听了这话才转身准备回去休息。 自从苏婵产下皇子的消息传出去,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便有贺喜的奏折献了上来。 除此以外,苏婵的母亲也从宫外赶了过来,准备进宫见见亲外孙,因为苏婵身体还虚弱着呢,吕母到后小心翼翼的,先是在床边看了看,见苏婵睡的甜甜的,她不由笑道:“这孩子还真跟我一样,我当年生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瞌睡了好几日。”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她望着乳娘怀里抱着的孩子,不无感慨的说道:“如今有了亲外孙,家里的老东西总可以回心转意了吧?” 她同苏父一直恩恩爱爱的,自从嫁到苏府便没有红过脸,如今遇到这样的事儿,她也是盼着苏老爷子能回心转意。 再见那襁褓中的孩子如此可爱,她忙接了过去,轻轻拍着,见小家伙动着红红的小嘴唇,她喜的跟什么似的,不由的用脸贴着小家伙的脸蛋道:“可真是个小福星,一来便把她母亲的烦心事都散去了。” 旁边的春晓听了,不由的说道:“可不是个福星,还是元后的长子呢,这不光是福星还是位有贵气的。” 吕母来的时候,在车里都听人说了,如今上折子的人都知道陛下心里高兴,也是投其所好的要立她手里抱的这个小家伙做太子。 一则这是嫡长子,全天下最该做太子的,二则又是目前唯一的一个儿子。 一想到这小家伙的贵重,吕母都不敢多抱了,忙小心翼翼的放回到妥帖的乳娘身边。 这小家伙的乳娘都是千挑万选来的,前前后后足有十多位保姆嬷嬷。 那几位保姆嬷嬷都是经验丰富的,抱过去后便用小毯子围住,为怕热到,围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再加上这孩子身体好,自然一声不哭的只会睁眼看着,粉雕玉琢的还真是招人喜欢。 苏婵一直到晌午的时候才醒过来,她醒过来的时候她母亲还在呢,不仅在着,还在同永靖帝聊着什么。 因为怕碍着她说话,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轻轻的。 苏婵直起耳朵来,便听到永靖帝很客气的说道:“夫人不如先去偏殿休息。” “陛下,我等皇后娘娘醒过来吧,一辈子都难得的几次,便是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睡的甜甜的老身都觉着心里舒服。” 苏婵眨了眨眼睛,在自己嫁给永靖帝的时候,那时候他虽然只是个王爷,可是称呼起她父母也都是他们你家如何如何,如今他贵为天子,却可以称呼她的母亲为夫人。 这份爱屋及乌的珍重,她都能感觉到她母亲听到夫人两字时的惶恐和惊喜。 跟别的外戚不同,她家必经是待罪的身份,如今这样的一句称呼可以免去她母亲多少忧虑。 她正在发呆,倒是春晓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忙走进来,一见她醒了,忙福了福的说:“娘娘,您可算起来了,您睡了足有一天一夜,来,奴婢服侍您起来走走,接生嬷嬷说,等您好些了可以在房内走几步舒缓舒缓身体。” 苏婵点了点头,被搀扶着从床上起身。 虽然是秋天,可房内暖和的很。 她这里一走动,那边她母亲永靖帝也都听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寝室内,见了她后,她母亲忙三步并作两步的搀扶着她,嘴里说着:“娘娘要小心身体,走路的时候也要留意着。” 苏婵没出声的往永靖帝那望了眼,虽然他已经陪了她很久,可她还是想看到他。 倒是他跟明白她的心思一样,他很快的吩咐了一声,让人把孩子抱了过来。 他是如此的懂她,等孩子被抱来的时候,他亲自抱着孩子到她身边,为怕她累到,他只自己抱着的让她看。 那小小的婴儿在睡梦中咕哝了下嘴唇,小小的鼻尖跟皱了下似的,软软的小拳头捏着的动了动,真的很神奇,明明是自己肚子里的一块肉,可是小肉肉有了生命,是她的延续,是她最宝贝的孩子…… 她凑过去,用鼻尖用脸颊贴着,那笑是如此的发自内心,预约的简直让她身体手指脚底都是暖的了。   ☆、第103章 做月子的时候,苏婵按宫里的规矩每日都在寝室内休息。 接生嬷嬷们自从做完事儿,早已经在寝室外做事了,此时寝室内都是些老成的嬷嬷姑姑们主事儿。 日子过的很快,天气也是越来越冷,很快的便入冬了,今年的初雪来的很早,宫里被粉妆素裹的很是漂亮。 苏婵也终于从月子里出来了,因外面下了雪,又是刚出月子的,那些姑姑们便不让她出去,直劝道:“娘娘,这样的天多冷啊,虽然出了月子,可是女人生个孩子不比别的,又是是最初的时候,千万不能伤了风。” 苏婵也便笑道:“本宫晓得,不难为你们,我就在床边隔着看看。” 为了让她做月子舒服,长乐宫的窗子都早换了薄纱,这东西既防风,又能透光,赶上天气好的时候,足可以看清楚外面,等窗帘拉开,很快的苏婵便看到,好像屏风一样的东西,正挡在窗子的不远处呢。 那东西虽然像屏风,可是方方正正的,还可以透过视线看到,她心里便诧异了下,不由的问道:“这是琉璃嘛?” 琉璃那种东西,虽然是简单的玻璃,可在这个时候却是价值连城的,普通人便是一个琉璃杯都是可以做传家宝的,这么大片大片的琉璃做成屏障,必须是特意定制的。 她心下诧异。 周围的嬷嬷姑姑们都笑道:“可不是陛下为娘娘做的,特意下的诏书,虽然有窗子又有窗帘,可是陛下还是怕娘娘受风,这才特意做了来。” “可不是。”春晓接话道:“娘娘做月子的时候,便是这东西挡着风的,不然外面那么冷,万一透进来贼风可就了不得了。” 苏婵点头笑道:“只是太奢侈了,等过几日还是小心撤了吧,总放在外面,若是被你们这些宫里伺候的不小心碰坏了,少不了要挨罚,不如收了省心。” 春晓同姑姑们都笑了,心里感激的说道:“还是娘娘体恤我们。” 等天晚些的时候,永靖帝也忙完公务回来了,原本他便想着过冬的时候带苏婵去太庙祭祖。 太庙一共是两处地方,一个在宫内,一个则是陵寝处。 宫内的太监他已经去过了,这次再去便想带着苏婵去陵寝的那处大太庙祈福。 等见了苏婵他便说道:“你好些了吗,你今天出月子,要不要吃些什么?” 前段时间苏婵什么都不能吃,盐多了对身体不好,带颜色的会让肤色不匀,冷的不可以热的也不行。 如此的折腾,他看在眼里都觉着心疼。 倒是苏婵微微笑道:“我吃什么都好,其实我发现吃点清淡的倒是不错,陛下有时间也陪着我吃吃素吧。” 永靖帝坐到她身边,同她商量:“原本想带你去陵寝那的太庙,可是太远了,那地方又偏怕你受不住,还有若是去的话还需要带上翎儿。” 两个人的孩子大名还没取呢,如今倒是先取了个小名。 苏婵迟疑了下,做母亲的肯定不想孩子长途跋涉的,不过那陵寝倒是不远,再则如今朝廷正在议论太子的事儿,若是真册立了太子,按规矩也要带孩子过去的,不然便名不正言不顺的。 想到孩子身体健健康康的,苏婵最后也便说道:“我都听陛下的。” 永靖帝也便点了点头,知道她性子好,“既然这样,那你便辛苦一躺,毕竟是册立太子的大事,若是不去,会显得有失礼仪。” 听了这话苏婵也便点头应了。 又过了几日,等苏婵身体特意好了,永靖帝着钦天监择了吉时,那边翎儿的保姆也都准备妥当。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胳膊腿都粗粗的,尤其是喜欢看到苏婵,只要见到就会笑。 只是还小呢,苏婵也是担忧,可是没办法,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而且也没听说谁家太子在路上得病的,再说左右都有嬷嬷跟太医呢。 只是还是放心不下,苏婵特意跟孩子坐在一起,一路都亲自抱着。 她这样那些嬷嬷们都担心她会累到,不由的说道:“娘娘,还是让奴婢们抱吧,您这样会累到胳膊的。” 苏婵不在意的:“不碍事。” 反正她力气大,也没觉着累到哪,倒是永靖帝的车马在前面呢,以往帝后都要同乘,如今她因为担心孩子,特意往后面的车辇坐了。 远远的看着前面旌旗飘飘,倒是忽然看到路边不远的地方有个庙宇似的,她忍不住的问道:“怎么太庙附近会有庙宇?” 皇家陵墓旁都是不能随便乱建东西的,更何况那是庙宇了? 知道内情的嬷嬷们忙道:“娘娘,那庙宇可是大有来历,历朝历代那些后宫嫔妃待先帝死后,都会出家为尼,这处庙宇便是那些太妃们清修的地方,有些太后因为想念先帝也会过来,如今本朝的太皇太后,柳太后都在此处清修呢。” “她们也在吗?”苏婵叹了口气,柳太后倒是不值得同情,倒是太皇太后论理说该是永靖帝的亲祖母,如今也在这样的地方,其实是有点晚景凄凉了,只是皇家不都是如此。 一想到这个,苏婵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孩子。 皇室倾轧,为了权势六亲不顾,骨肉亲情都没有的都是常事,别说什么手足兄弟了,便是父母都能谋逆的。 想起那些,她不由的低头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也因此她才想着在小家伙还小的时候,确定了太子的位置。 一则是合情合理,二一个不管后面的是公主还是皇子,总少了兄弟相争了。 等到了太庙那,单有管事在那候着,见皇后娘娘到了,忙三拜九叩的过来,因皇后娘娘怀里是未来的储君太子爷,那些人头都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因天冷,地上特意铺了软软的红毯,走上去软软的。 小孩子一路睡的都好,现在还在睡梦中蠕动了下嘴唇,大约是想喝奶了。 苏婵用手指头点了点,果然小家伙张嘴就吸允了上来,那力气还怪大的,苏婵忍着脸上的笑,俯身对下面磕头等候的人道:“地上冷,你们都起来吧。” 随后又问身边的李姑姑:“这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都妥当了,倒是……”说到这,李姑姑跟想到什么事儿似的,脸色略微有些尴尬的说:“倒是柳太后听说陛下娘娘过来,也跟着过来了……按规矩,娘娘是要同柳太后见见的。” 虽然早先萧璟之*而死,可柳太后的太后因有太皇太后的求亲,再者柳太后主动去清修,所以永靖帝还是留了她的太后之位。 如今她好好的过来,难道是想巴结奉承永靖帝? 可苏婵总觉着怪怪的,她也是做母亲的,很清楚做母亲的人对夺子之恨有多不可解。 她心里便有些忐忑,总感觉这位柳太后来者不善。 等顺着毯子过去的时候,便在太庙的偏殿见到了柳太后。 太庙毕竟是祭祀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都是按规矩摆放的,而且颜色都很素净。 便是灯笼都是素色的黑色白色。 那宫室大大的,高高的,走进去的时候,脚步声都带着轻微的回音,空荡荡的。 里面伺候的人也不多,苏婵抱着孩子,身后围着宫娥太监,等到时候,就好像故意比着这位柳太后的落魄一样。 她这里面色红润,那位柳太后脸色黑黑的,头发更是都白了。 一等见了柳太后,苏婵便俯身鞠了一躬,对方怎么也是长辈,而且又有太皇太后的面子在呢。 稍稍行了宫里后,苏婵才说道:“太后可还好?” “还能怎么好,不过是凑合活着罢了。”柳太后说话间便要往前走两步,只是人刚动呢,苏婵身边的春晓等人便挡住了柳太后的去路。 这些人都机灵着呢,谁不知道柳太后这次来的古怪,很怕她会忽然暴起伤了孩子。 倒是柳太后看了这个,指甲都要掐进肉里了,脸色很不好的:“如今我不过是被陛下赏口饭吃,没想到便连看看未来的太子都不行了。” 柳太后说着话,倒退两步,直点头道:“真是好奴婢啊,以前我在宫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前拥后呼,走到哪里都有吉祥话……” 这话听的别扭,苏婵也没多理,反正把规矩走完便是了,她也便浅浅的笑了下,道:“既然太后没什么吩咐,那我便先走了,您保重。” 柳太后似笑非笑的,“你也保重,你们都要保重。” 这话说的古古怪怪的,苏婵不由的往柳太后脸上看去,见她笑的都有些狰狞。 一等出了偏殿,苏婵赶紧吩咐身边的李姑姑:“你快去附近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有柳太后都带了什么人过来,这边太庙的人有谁是跟柳太后关系亲近的,都要赶紧查出来。” 说完又想起什么,忙对一个小太监说道:“还有你把柳太后到的消息,告诉陆总管……让他务必小心殿下的安危。” 那小太监谨慎的点头去了。 苏婵不由的拍着怀里的孩子,轻哄着孩子的:“宝贝乖乖,千万别闹哦,等回去娘就让你好好的睡,这个时候你还要陪着娘哦。”   ☆、第104章 派出去的人一时间也没个回应,倒是那边掌管祭祀的掌事已经过来了,行礼说道:“娘娘,时辰到了,请您过去陪祭吧。” 苏婵点了点头,原本有保姆过来要接孩子的,只是她舍不得,对那保姆说了句:“不碍事,你先跟着,一会儿需要了再由你抱着。” 那保姆忙应着,身后又跟了一些拿着小孩子包裹卜楞鼓的宫娥,在后面众星捧月似的跟着。 这处太庙很偏僻,左右的树木都不准随便砍伐的,历经几百年那些树木长的非常茂盛,高高的树干,还有宽大的树叶,虽然有专门的甬道,可是过去的时候,那些高大的树木还是会伸出枝叉。 苏婵正抱着孩子走呢,忽然便听到有什么动静似的。 她还没怎么样,她怀里的孩子倒是停下了允手的动作,在那眨巴着眼睛的看着。 左右伺候的人也察觉到了什么,其中一个在山里住过的宫娥,小声说道:“好像是虎啸……” “别瞎说。”春晓一听便苛责道:“这里便是离得山近些,可哪里会有老虎,左右都有御林军保守,还有护卫呢。” 这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什么在林子里狂奔似的,那东西估计体型巨大,所以能听到身体极速中磨蹭树叶的声音。 苏婵整个人都机灵了,她耳力极好,忙往左侧看去,便见路边的密林间已经有树叶在晃动了。 只是速度太快,压根来不及反应林子里的大块头便蹦了出来,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 那些宫女太监吓的魂飞魄散,别说跑了,便连立着都不敢了。 几个小宫娥直接倒在地上,便是上岁数的嬷嬷也是吓的直往后缩,嘴里喊着:“虎、虎、老虎……” 苏婵怀里抱着孩子呢,她手臂瞬时收紧,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一队人不少人呢,那老虎好像只看到了她一样,隔着只有几步远的地方,虽是停下了,可那目光完全是在看着猎物的。 而且巨大的虎眼看到的只有她!! 距离如此之近,苏婵都能看到黄斑老虎眼中的自己!! 她心跳加速,手臂紧的厉害,可是奇异的她却没觉着害怕,只是小心的拍着怀里的孩子,安慰着:“别怕别怕……” 同时飞快的想着怎么办,老虎这种东西她一定经验都没有,她只知道跑已经来不及了,与其把后背留给老虎,还不如迎面对着它!! 大约是她太镇定了,那老虎是有灵性的,这样一来那老虎反倒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踱着虎步绕着她走了几步。 那目光那动作显然都是冲着她的。 倒是这样一来春晓几个小宫娥立刻都反应了过来,那些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忙都跑到苏婵面前用身子挡住苏婵说道:“娘娘,您快跑吧,有奴婢们呢,不远的地方便有护卫了,您只要能跑这十几步就到了……” 苏婵却是没动,这些小姑娘能怎么对付老虎,不过是以身饲虎罢了。 她把手里的孩子交给春晓,淡淡道:“对着老虎的时候别低头。” “娘娘,您……”春晓还要说什么。 苏婵已经一把把她推到了身后,原本还有要挡在她面前的宫娥,原本都在提防着猛兽呢,没料到娘娘如此镇定自若。 他们人数众多,虽然都是些嬷嬷宫娥,也没什么防身的武器,可是苏婵如此镇定冷清的站着,好像有感染力一样,那些原本吓的战战兢兢的嬷嬷宫娥们,竟然都随着不那么怕了,腰背也随着直了起来。 这样一来,气势反倒是上去了很多,原本便有些踌躇不前的老虎,更是如同被震慑住一样,竟然只是站在那,一时间阵列分明的好像对峙一般。 苏婵表面淡定,其实她也在怕,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她只知道能拖延一分是一分,左右都有护卫,这老虎来的太蹊跷了,竟然捡着这样的漏洞窜出来,绝对不是什么野生的虎跑进来的,必定是有什么目的被人放了进来!! 她正在想呢,大约是放虎的人见半天都没有哭喊声,终于忍不住的跑出来看。 只见树叶晃动着,很快的又从密林里过来三四个人,领头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还打了照面的柳太后。 柳太后被树枝挂的头发都散了,她脸色扭曲的冲着苏婵说道:“他夺了我儿子的性命,我今天就要让他的儿子命丧虎口!!” 她瞋目裂眦的面目都狰狞了。 苏婵没料到柳太后竟然丧心病狂成这样,竟然把矛盾对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她冷冷道:“柳太后,你养子不教祸害的是整个天下,您们柳家靠着你在宫里的地位,祸害了多少百姓,夺人田地杀人儿子的多了,从上到下流着的血都是黑的!” 她这几句话掷地有声的,便是柳太后现在在上风呢,也是被说的哑口无言,急着脸的辩白着:“你懂什么,柳家既然做了皇亲,为皇上办事,自然就要得些实惠,那些百姓又算什么,不过蝼蚁而已!” 被苏婵刺激后,柳太后大约是嫌弃那老虎半天不过去撕咬。 这老虎是她特意托人从林子里捕的幼虎,从小训练的,为的便是能够找到机会报仇雪恨!! 如今靠着熟悉这地地形,她筹谋到了这个地步,是绝对不能让小皇子跑掉的! 她心里着急,抽打起猛虎便越发的急切,一面抽打,一边催促着:“你这蠢物还不快过去咬,忘了我平日怎么教你的了!!” 那老虎被抽的几次摇晃脑袋,苏婵看在眼里,语气冰凉的说道:“多少人因为你的纵容失去了儿子,你不好好在庙里忏悔,反倒做出这样的事儿!你便不怕报应嘛?” 说完她飞快的回身,原本有个拿卜楞鼓的小宫娥正站在她身后呢。 她飞快的拿了那个卜楞鼓,她臂力本来便大,这个时候用尽全力一抛,很快的便打在了柳太后身上。 柳太后被猛的一打,身体没站稳的摇晃了下,嘴里出发“哎”的一声。 她身边的人一见她要倒下去,赶紧七手八脚的去搀扶她。 一时间乱糟糟的,原本还要抽老虎的鞭子也都停下,随后那些人都顺着这个姿势矮下去半分。 别人不懂,苏婵却是明白的,不管是什么猛兽,老虎还是狼,只要是看到比自己低的东西,都会有攻击性。 果不其然,原本被打的便恼了的老虎,一见柳太后忽然矮身下去,它兜头便是一嘴。 苏婵没料到那场面那么血腥,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而且很快的便听到更加惨烈的声音传来,大约是柳太后带的几个人也被老虎撕咬呢。 亲眼看到老虎吃人的画面太吓人了,她身后的小宫娥吓的瑟瑟发抖的。 苏婵知道,这次那老虎绝对不会善摆甘休了,已经野性都暴出来的猛兽,只有一路咬下去的道理。 闭目间,她便觉着有带着血腥气的东西靠近了过来,那东西动作很快,跟带着风一样。 她听着风声赶紧往旁边躲,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原本扑到她面前的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停了下来,嘴巴张的大大的却是不会再合上了。 整个虎头被人贯穿着砍了进去,那拿着长剑的人穿着一身明黄色,他没有出声,而是把剑从虎头上抽了出来,又在虎头上补了一剑,见老虎已经死透了,他这才回过身来。 苏婵这才看清楚他的表情。 以为他该是一脸关切的,却发现他脸上跟罩上了冰霜一样,他没有立即扶起她,而是厉声斥责着急匆匆赶过来的御前护卫,太庙里的御林军等。 “这就是你们为朕保的驾!今日轮值的不管官职大小统统拉出去斩首!与柳太后密谋此事的,不论是谁统统诛九族!” 说完这些他这才低头看向她,她倒在地上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胳膊擦了一些皮。 春晓早已经搀扶着她起来了。 她有些怯怯的望着他,盛怒中的他简直比吃人的老虎还吓人。 等他看到她的表情后,也明白了过来,他很快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刚才那么一躲,她的发髻有些散了,发簪也险些掉下。 他亲自为她扶正,也顾不得什么皇家体面那些,众目睽睽之下便把她紧紧的搂到了怀里。 之前还恼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却是一脸的庆幸后怕,若不是他放心不下苏婵,亲自过来接她,只怕现在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便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只一面抚着她的头发一面说道:“别怕,有我呢。” 苏婵这才缓了口气,她赶紧回抱住他,“我没事,我这么大人了吓不到的。” 说完她赶紧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往春晓那看了看。 小孩子最受不得惊的,若是把孩子惊吓到了可就坏了! 她赶紧跑过去看,一等看清楚,苏婵都想笑出来啊,小家伙哪里是害怕的样子,此时正在允手指呢,大眼睛眨啊眨的,一点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倒是春晓手脚发软的说道:“娘娘,奴婢刚才怕吓到小皇子,一直用手挡着小皇子的眼睛了……娘娘……幸好您吉人天相……” 苏婵感激的拉过春晓,轻声说着:“你对本宫的好,本宫都记下了,来,你吓坏了,手现在还在抖,把孩子给我吧,一会儿你也别跟着伺候了,找个地方喝点热汤休息休息,等晚些咱们还要回宫里呢。” 春晓忙点头应着,随后随着其他的几个宫娥退了下去。 此时的太阳倒是正好,光线斜斜的射过来,透过那些叶子的缝隙,好像一个一个的光柱。 苏婵很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等往永靖帝那看的时候,便见他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呢。 想必他是真吓坏了,吓的都不能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了,想明白这个,苏婵也便走了过去,把孩子抱给他看,微笑着说:“陛下,您看,您还没个孩子心大呢,来别皱眉头了,笑一笑……我跟孩子都没事儿,您该高兴才是。”   ☆、第105章 自从太庙的事儿后,宫内护卫增加了许多,一时间宫规也严了不少。 苏婵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过后少不了要劝他几句,明明危机已经过去了,他何苦弄的宫里宫外都人心惶惶的,多少事儿都是因为天子的盛怒牵连甚广的,有些屈打成招的为了能够避过刑罚,便会随便的把人供出来,这种只要参与便诛九族的罪,随便一个人便意味着要杀上百颗人头。 苏婵还是现代人的思维,总觉着一人做事一人当便好了,何苦牵连无辜。 等闲着无事,用过晚膳后,她一面逗着榻上的小家伙,一面对永靖帝轻声道:“陛下,昨天在太庙您在盛怒之中,臣妾没敢说什么,可是臣妾细细想过,虽然柳太后做事很可恶,可是她也不是事出无因,总归是为了报仇罢了,她用钱收买的那些人,相比也都是见钱眼开胆大包天的,可是那些人的亲眷很多都不知道这种事儿,陛下看在我同翎儿的份上,便饶了那些人吧。” 永靖帝这才淡淡的抬眸看她,随后拿起桌子上的一根长长的孔雀翎,这东西亮的很五彩斑斓的,是邰地捡着最好的献上来的。 他拿那孔雀翎逗着翎儿,却是怎么都不肯吐口。 苏婵心里明白,他要的便是血流成河,要的便是杀怕那些人的胆子。 至于死几百几千无辜的人,却是他压根不会在乎的。 她没有继续求情,而是伸手拿过他手中的孔雀翎,永靖帝原本以为她要用这孔雀翎逗孩子呢,却没料到她手腕一转,便把那孔雀翎对着他了。 她轻笑着凑到他面前,如同咯吱他一样的,用那孔雀翎的长羽去轻抚着他的脸颊脖颈。 那感觉痒痒的,她的动作很轻缓,滑了一圈后,她很快的凑到他面前,用嘴巴冲着他耳朵的哈了口气。 两个人在床第间那些熟悉,早便知道彼此的敏感处,这一口气哈出去,果然永靖帝脸都红了些,他忙拿过她手中的孔雀翎,努力维持着淡定的样子。 苏婵小心的凑到他身边,用手抱着他的,如同撒娇一样的说道:“陛下,您真的不能答应臣妾吗?” “这种事儿不是你该管的。”他努力平缓的说,苏婵早已经手脚不安分的要把手伸到他的衣服内了。 以往两个人行、房都是在宫娥随从退下后,在床第间进行,彼此亲昵缠绵,温情的很,如今她倒有些不同。 他略微有些惊讶,可又觉着受用。 苏婵怎么会不明白他,这位别看正人君子一样,上一世她在宫里为奴的时候,这位可是在宫里一次宠幸几个宫嫔都有过,记得后来好像还修了什么芳苑,专门把那些胆子大会伺候的宫嫔收了进去,夜夜笙歌的乐子多着呢。 只是在历代君主上说,这种事宫里早已经司空见惯了,他比那些放浪形骸,搞酒池肉林的帝王已经算是好很多了,自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更何况也没什么大臣敢胆子大的上折子。 如今倒是有了她后,他安分守己的守着她,每日都在这个地方在这个龙床上就寝。 他虽然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可有些该懂的道理苏婵也是懂的,男人在别的事儿上再固执,可是在这种事儿上总是最好说话的。 “陛下,晚些的时候咱们去御花园的花厅如何?”她眨眨眼睛的,小声说道:“一直都在长乐宫内就寝,偶尔换个地方也蛮好的。” 他终于勾起嘴唇笑了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没想到她为了给那些不相干的人求情,求到了这种地步,望着她秋水一样的双眸,她要什么他都会应他。 只是现在应下来,倒好像他是为了去花厅一样,他便是再想要她,也不想让她觉着自己是这样的君王。 他淡淡道:“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去那种地方会冻到你的。” 他说完对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声,让外面的乳娘进来把榻上的小家伙先抱走。 很快的打扮利索的乳娘走了进来,身边还跟了两个很稳妥嬷嬷,等把小家伙抱走后。 他表情平缓的说道:“早些歇吧,你在宫里多把心思放在翎儿身上,外面的事儿朕自由处置。” 苏婵没料到撒娇色诱竟然都不行,她只得乖乖的梳洗打扮,等收拾妥当重新进到寝室的时候,却发现以往会在寝室外轮值的几个侍寝姑姑不在原地了,而那些伺候着她进到寝室的宫娥们也都纷纷退了下去。 室内被蜡烛照的很亮,他早已经在床上等着了。 苏婵隐隐觉出了什么,反倒踌躇不前了,倒是永靖帝从床上望向她,似笑非笑的:“怎么不过来了,刚才不还要去花厅嘛?” 他伸手拉住她,把她拉到怀里的笑道:“便是不在花厅,朕也能让你欲仙欲死。” 这话羞的苏婵都没地方躲了,她脸都要红了,赶紧的要从他身上起来,只是还没挣扎着起来呢,他已经俯下身吻住了她。 那吻热热的,让人面红耳赤,苏婵渐渐的沉迷在他的深吻中,模模糊糊的想着,果然君子端方都是装的…… 日子倒是过的很快,自从上次说过那些话后,虽然永靖帝当下没答应她,可过后她还是从春晓的嘴里听说了朝廷上发生的事儿,原本要重责砍头的那些轮值的掌事,除了几个主要的人还被砍头外,其他那些官职不高的人都被陆续的罚了俸禄放了出去,还有便是那些要诛九族的,也陆续的又改为诛三族,或者砍头的。 苏婵听了这个多少的松了口气,倒是没多久宫里便要热闹了起来,春节要到了,宫里喜气洋洋的,如今宫里添了小皇子,又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而且帝后在宫内善待下人,从不苛待宫内的人,便是宫里的人也都是乐呵呵的,总觉着这日子越过便越好了。 苏婵的母亲也特意出宫找了一趟苏父,那位自己种地自己自足的苏老爷子,倒是很能熬,在山里真的就开垦出了一大块荒地。 只是冬天了,老人家大部分都是守在山里的别墅内,永靖帝起初对他不理不睬,等后来觉着老丈人大约气要过去了,他不好直接从宫里下旨,便悄不声的安排了地方官员照应苏老。 既然有天子的话在,那些官府的人时不时的便会进山送些米面,后来见苏老一律不要,那些官员也便折中的找了山里的猎虎,同苏老攀关系,待亲近后,再把东西当礼物赠送。 并不知情的苏老一来二去的倒是被照顾的很好。 等苏母到的时候,便见天寒地冻的地方,苏老竟然还有不冒烟的金丝碳烤。 苏母心里感慨,心说也不知道老爷子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不过该是真糊涂的。 她打量了打量简单的房子,随后坐到椅子上,这才说道:“你倒是在这里逍遥,你可知道女儿已经生下孩子了?” 原本还守着碳盆烤火的苏老便是一愣,嘴唇很快的蠕动了下,大约是想问问生的是男孩女孩,孩子健康不健康好看不好看,只是想起孩子生的必定是那人的后人,他也便把要问的话都收了起来,只闷声不吭的继续烤炭盆。 苏母眼睛里直泛眼泪花,捂着脸的说:“一笔写不出个萧字,便是咱们女婿不对,那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天下没有落到外人的手上便好!” 苏老爷子闻言,终于回道:“你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什么叫我懂什么?你眼睛难道是瞎的吗?永靖帝登基后是怎么治理的天下,民间的百姓又是如何的安居乐业,你都看不见嘛?”苏母气呼呼的道:“我看啊,咱们女婿就是比上一位做的好!便是跟先帝比,都要强上许多呢……” 苏父是很固执的人,可是被苏母这样说后却也无话可说,他在朝廷也是做过官的,很清楚不光是萧璟之做天子的时候,便是在先帝的时候,朝廷里也都是乌烟瘴气,单从永靖帝除去柳氏外戚看,便是个能干的明君。 “我真是老了。”苏父沉默了片刻才说:“以前在山里也没觉着会想你,会想孩子,最近却总是想起来……” 苏母闻言面上便是一喜,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咱们多少年的夫妻了,从没红过脸拌过嘴,老东西,你说你舍家撇业的跑到这种地方,对不对得起我?” 苏父叹息一声:“是我对不住你。” “不光是对不起你,便是咱们女儿在宫里有多难做你知道嘛?如今咱们膝下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了……” 苏府这才忍不住的问道:“那、那孩子呢?” 苏母闻言脸上的笑更是绷不住了,“自然是好的很,别提多漂亮了,是个健健康康好的不得了的男孩子,我隐约觉着跟当年的寒洲有些像……” 提起儿子,苏父的心更软了,他沉吟了好久才说:“我是该同你见见那孩子的,只是我现在也没脸去见她,不过你可以带句话给她,告诉她,我在山里也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天下的运势便是这样,能者居之罢了,永靖帝做的很好……我也心服口服……” 苏母知道老东西一时半会也抹不开面子,便点了点头道:“有你这个话,女儿就会开心了,只是你别耽搁太久,若是太久了,等你外孙懂事了,到时候都不会叫你了。” 这话说的苏父也是一阵纠结,人越是老了越是会想念孩子。 苏母看在眼里,抿嘴笑了笑,倒是正说着话呢,便见外面好像有雪花飞落似的,苏母见了忙说道:“这雪倒是好兆头,只是这么早便下雪的话,那些上京面圣恭贺新春的番邦使臣要辛苦些了,只怕路会很难走……”   ☆、第106章 春节是一年中最大的节日,宫内早早的便开始准备了,跟以往不同,今年因为东宫有了太子,所以宫内准备的规模更大了些。 只是苏婵作为中宫皇后,还是喜欢勤俭一些,便特意找了李姑姑过来叮嘱了几句,让李姑姑在花费上多留心,不要太过奢侈。 李姑姑笑着应道:“娘娘请放心,倒是最近几日京内来了不少番邦的王子使臣,都是因为知道东宫有了太子特意祝贺的,所以外事府忙的很,前个里面的掌事还特意过来,问老奴能不能拨过去些内侍伺候,毕竟宫内教出来的稳妥,不像外面急召过去的怕出了乱子。” 苏婵听罢回道:“那无妨,宫里虽然事情多,可一时间也忙的过来,到时不要怠慢了那些外宾,不过说起来这次真的来了很多嘛?” 她一直都在宫内抚育小皇子,还真不知道外面已经热闹成这样了,而且最近天气一直很冷,小雪下过又有大雪,一场接着一场的,京内尚且如此,只怕那些远道而来的时臣翻山越岭的多半不好走。 “娘娘有所不知,如今咱们这里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周围的那些小国早都怕了,如今既是恭贺东宫太子,又是为了讨好咱们上国,不过那些使臣真是番邦的人,很多都不懂得规矩,把京内闹的乱哄哄的,听说还有位什么潋悠王子还把京内的嫣红楼给闹了个底朝天呢。” 一说起这个京内传闻,一直未说话的春晓忽然按捺不住了,眉飞色舞的走了过来,福了福的说:“娘娘,奴婢也听说了那件事儿,你不知道那位潋悠王子有多奇,就因为京内的名歌姬摸了他的袖子一下,他便一个袖子砸过去,给那歌姬差点抽晕了,听说那位歌姬还是京内非常有名气的,只是爱慕他的姿容气度,才忍不住的亲近了下……” 苏婵不如春晓那样眉飞色舞,她如今做了母亲,心态就跟静湖一样,一般的事儿都让她起不了一丝波澜,她只是淡淡笑了笑道:“如此说来那位潋悠王子倒是个怪人,只怕外事府的掌事要头疼了,如今一下涌来这么多不同风俗,不同口味的人,伺候起来只怕千奇百怪的很难一一讨好。” “可不是。”李姑姑也是觉着外事府的人可怜,如今千钧重担压在身上,那些人虽然不是宗亲王室,可也是番邦的大将王族,就那些小小官职的外事官员哪里得罪的起。 “也不妨的。”苏婵轻缓的吩咐着:“那便拨一百名太监,三十名嬷嬷过去伺候。” 之所以要拨过去嬷嬷,是因为宫内的宫娥都是年轻美貌,到了年头便能放自由放出去的,那些番邦的人万一是欺负了那些宫娥,以如今的尊贵来说,肯定便要不了了之的,何苦把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送去给人糟蹋。 只是这话一说完,李姑姑倒是有些踌躇,在那像是要说什么。 苏婵忙往她脸上望了望,“李姑姑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李姑姑这才说道:“娘娘,那一百名太监倒是不少,正好解了外事府的燃眉之急,只是三十名嬷嬷,虽然宫内的嬷嬷做事稳妥,只是……老奴听那外事府的意思,像是想求着年轻漂亮的宫娥……” 这种事儿其实都是心照不宣的,既然对方不远千里的过来朝贺,那么送一些漂亮的宫娥过去伺候陪睡,也都是常有的事儿。 若是说话讨喜,送一批漂亮的宫娥当礼物更是经常有的。 苏婵却是沉吟了下,随后道:“还是送嬷嬷过去吧,如今四海升平,并不是咱们去求着人家,是人家过来朝贺咱们,自然是客随主便的好,若是外事府不好安排,也不需难为他们,既然京内有做皮肉生意的,那么自然便有年轻美貌的会逢迎的女子,李姑姑你看着合适拨一笔款子,让外事府去看着安排吧。” 李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知道那些番邦的人既野蛮还无理,对那些宫里送出去的宫娥毫无怜惜之色,那些宫娥被折磨一番再回来的时候,人都呆呆傻傻的了…… 想起以往宫中倾轧,那些得宠的宫妃会故意把那些漂亮的宫娥打发出去让人糟践,再想起如今中宫皇后的仁义,李姑姑心里对中宫皇后又敬又爱,忙笑着福了福的应道:“娘娘说的及是,老奴这就去办。” 等李姑姑出去后,倒是春晓又想起什么,一面为皇后娘娘倒了温热的茶一面道:“娘娘,奴婢听说那位潋悠王子是天下少有的有才情的男子,虽说是番邦来的,可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人更是长的飘逸灵秀,好像带着仙气一样。” 苏婵听了直笑,忍不住的往春晓面上看去:“哦,还没到出宫的日子呢,便开始思凡了,来来,我看看你这脸红不红。” 这话说的春晓脸还真红了,她忙捂着脸的说:“娘娘,您又笑奴婢,奴婢不过是把京内传的话告诉您罢了。” 苏婵逗着春晓的:“干嘛告诉我,我又没想着见他,便是见了,也不过是陪着陛下远远的瞅一眼,便是真的天仙下凡我也未必能瞧清楚。” “这次不同的。”春晓没料到娘娘竟然不知道这次的特别之处,“这次因为有东宫太子,娘娘您啊还真要跟对方打个大照面呢,听说,不光要见还要一起摆宴饮酒呢。” 苏婵这才道:“既然是如此,那便见见罢,正好让你陪着见见天仙。” 她如此玩笑说着,也并未把那些事放在心上,不过是到时候按部就班的接见使臣罢了。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宫内张灯结彩的悬挂了各色宫灯,锦带也都挂起来后,那些使臣也陆续的到了。 苏婵按部就班的穿戴凤冠霞帔,打扮的端庄华丽,随着永靖帝坐在金銮殿上。 这殿是特意为了接见各国使臣建的,龙椅在九阶阶梯上,所以往下看的时候,便会看到下面的人都小了一圈。 监礼太监粗粗大大的嗓音依次的宣着上殿的人。 苏婵并不需要做什么,不过是点头微笑罢了。 那些人虽然服饰不同,不过那种恭敬小心却是一样的,祝贺的礼品也是千奇百怪,什么精美的水晶球啊,成串的珊瑚珠啊,大部分都是当地的特产珍品。 而且各个都瞧得出很用了心思,一方面是真心想要与上国结好,另一方面也是想打开上国的贸易通道。 朝廷上的事儿苏婵是不清楚的,不过是随着摆个样子,不过永靖帝的样子倒是让她有些侧目。 明明按岁数来说永靖帝很年轻的,可是端坐在那的时候,便是跟有气场罩住一样,那些俯首称臣的人跪拜着,居然一点点不和谐的地方都没有,只觉着他便是那样的端坐着受众人朝贺。 她正这么想着呢,便听到外面的监礼太监喊了一声:“铎芸国潋悠王子觐见……” 苏婵原本对这位潋悠王子没什么想法的,不过是身边的人最近时常说起,忍不住的有些好奇了,等那人进来的时候,她难得的往殿下多看了一眼。 也是凑巧了,那人也正在抬头往上看。 苏婵很快的便对上了那人的眼睛,不知道是光线的原因还是怎么的,她发现那人的眼睛并不是常见的黑褐色,而是有些发黄一样,可是那黄一点不难看,反倒是像漂亮的琉璃珠,亮亮的,非常的漂亮。 很少有男人会长成他这样,好像一个活动的工艺品似的,无一处不漂亮无一处不精致。 而且在跟她对视的时候,那人并没有躲闪,而是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任由她打量。 苏婵暗自惊奇,那些番邦来的使臣王子进来后,便是再好奇也只敢偷偷的看一眼便赶紧低头,敢在永靖帝面前这样镇定自若的还真是少有。 可也不能说是无礼,既然对方这样旁若无人的让她看,她反倒不好意思继续看下去了,忙收回视线,继续保持庄重的端坐着。 那潋悠王子这才慢慢的跪拜下,声音有些像是鹤鸣,很悠扬,略微有些沙哑的说道:“恭贺陛下娘娘喜得东宫太子,这是我国献上的礼品。”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很快的他身后的人陆续的往殿上摆着那些礼品。 跟之前的使臣不同,他身后只带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两手空空的,另一个人则很郑重的捧着的个不大不小的小木盒子,不像其他使臣似的为了显得贵重,会特意带很多人,摆放很多的礼品,瞧得出他的礼品倒是很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普通。 苏婵没有永靖帝经验老道做事沉稳,她目光忍不住的往那两个木盒子上扫了扫。 很快的那两个人便走到了殿下,两手空空的那人很快的打开了木盒子。 在打开的瞬间,苏婵的目光也随着过去了,只是很快的从盒子内窜出的东西,让她意外了下。 那盒子内盛放的既不不是价值连城的珠宝,也不是什么珍惜的东西,而是一条白色的吐着信子的蛇!! 一直在后面伺候的春晓吓的哎了一声,有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更是吓的把托盘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这下监礼大臣早怒了,直接走到潋悠王子面前,大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的惊喜便是这个吗?在万岁面前显出这样的东西,难道你要行刺不可,来人啊!” “慢。”一直稳稳坐在椅子上的苏婵倒是想起什么,忙出声道:“不急着抓人呢,本宫要是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她说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倒是一边的永靖帝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背。 苏婵忙冲着永靖帝笑了笑,眼睛弯弯的说:“陛下,请放心,我心里有主意。”xin 鲜 中。文 、论 ~坛 整。理 古代的人很迷信,对很多少见稀有的动物都有种崇拜的心理,其实动物界也是有白化病的,这种白蛇多半是得了白化病才变异成的。 她虽然不懂蛇的种类,可心里明白,这种白色的蛇很少见的,对方肯定也是当珍品献上来的,闹不好还是当神物呢,如果因为一时冲动把这位使臣抓住了,反倒显得他们上国不够大气。 只是那位潋悠王子一句都不辩解有些让人费解,苏婵慢慢的走下去,先是看了看那白蛇,她哥哥在苏府的时候,因为怕她在贺北受苦,是教过她一些怎么辨别毒蛇的经验的。 只看了几眼她便心里有谱了,她虽然不喜欢蛇,可也不怕这玩意,她伸手便捏住了蛇的七寸,那蛇被她捏住后倒是老实了,扭动几下知道动不了便停了下来,反倒顺着她的手臂直了起来,还把头低了低,好像在行礼一样。 “这东西倒是少见,你有心了。”她淡淡说着,眼睛望着那位潋悠王子,总举着他跟其他的使臣不同,这次献蛇,也是特别了些,不像是结交倒隐隐像是挑衅一样。 她也便笑着说:“看它乖乖巧巧的,养在宫里当个小宠物倒是不错。”   ☆、第107章 苏婵微笑着望着潋悠王子,只是是觉着他有些轻慢,想用话噎他一下,没料到这位潋悠王子倒是目光熠熠生辉的看了过来。 苏婵便是一愣,以往都会有太监过来的,这次永靖帝大约是被她的动作惊到了,平日八风不动的,这次倒是少有的从龙椅上下来。 京内都说潋悠王子气质如何的好,可是等永靖帝从龙椅上下来,那沉稳冷清的样子简直都要把潋悠王子甩到爪哇国去了。 而且一等上国天子过来,便是一直表现古怪的潋悠王子都俯下身子,做出恭敬的样子。 一时间整个殿内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不管是偷偷的看,还是小心的看,都是集中在永靖帝身上的。 待永靖帝走到她身边后,表情平和的从她手中接过白色的蛇,随后不急不缓的把那蛇重新放回到木盒中。 这下不用说什么监礼太监便过来了,弯腰把那木盒小心翼翼的收了下去。 随后永靖帝才伸手牵着苏婵的手道:“既然喜欢,专给你盖个清凉苑如何,到了夏天这下蛇倒是祛暑的好东西。” 苏婵知道他这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宠着自己,也便随着他往龙椅上走,笑着回道:“谢陛下,只是没必要兴师动众的,找几个稳重的太监好好养着便是了。” 两人如同闲话家常一样的上到龙椅凤椅上,等坐稳了再往下看,便见潋悠王子还在那俯身行礼呢,这个时候永靖帝才跟想起来一样的道:“咨尔欣慕来此,北叩万里之关,情既坚于恭顺,恩可靳于柔怀。这份厚礼朕欣然收下了!你回去好好修养,待明日进宫赴宴。” 那潋悠王子听罢忙磕头谢恩。 之后苏婵又陪坐着接见了下面的使臣,那些使臣再没有这样古怪的。 过了足有半日,才终于算是接见完一批,苏婵因为重重的凤冠,脖子早都有些酸了,等午时用膳的时候,便忙唤宫娥把自己头上的凤冠摘了下。 随后她便看了看永靖帝头上的旒冕,他还真是不怕累啊,这么沉的东西都没想摘下歇歇脖子的嘛。 苏婵也便笑着扶了扶黑色的旒冕道:“陛下没觉着脖子酸嘛?” 他握住她的手,笑道:“怎么会酸?” 知道她是被累到了,虽然有无数宫娥太监看着呢,还是伸手很自然的为她揉捏了几下脖子。 好像找到了什么穴位一样,被他按的时候便觉着身体又酸又麻的,可是只揉捏了几下,再放开的时候,便发现那脖子舒服了很多。 周围的伺候的人早都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帝后别看身份尊贵,可平日起居饮食与民间夫妻无异,甚至还要更恩爱些,偶有亲昵的也不大避人,便是圣上九五至尊的身份,对着皇后娘娘,也像个民间的丈夫一样,对着娘娘呵护备至。 这样的和睦恩爱,便是宫内伺候的人看在眼里都觉着高兴,更别说朝廷上也是有口称赞,都觉着后宫安稳平和,乃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阴阳协调的好兆头。 苏婵被按的很舒服,嘴角不由的挂出笑意,知道他这个人虽然从不显露出来,可其实跟他哥哥一样也是世间少有的高手,“陛下手法倒是真好,对了,咱们的翎儿呢?” 说话的时候她往旁边看了看,没多会儿保姆嬷嬷才把孩子抱过来,恭敬的回禀着:“娘娘,原本要把东宫早些抱过来的,只是东宫今天睡的沉,这是刚刚醒过来。” 小东宫粉雕玉琢似的,如今长的大了不少,眼睛也比以前还要亮还要大了,苏婵看着心里喜欢,把那孩子抱到怀里亲了两口。 随后又随着永靖帝一起看了看,差不多休息够了,两人少不了还要再去接见朝贺的人。 这样忙了一天,到了第二日因为晚上还有夜宴内,永靖帝怕她累到,特意下口谕让她白天什么都不用做,只在长乐宫内休息。 倒是陆言现在忙的脚不着地的,这次的夜宴规模大的很,而且因为之前有柳太后行刺的事儿,所以宫内戒备森严,如今既要表现上国的好客之道,又不能让人瞧出宫内失了秩序。 好在陆言是个能干的,倒是一切都妥当。 等天色就要暗下来的时候,苏婵也要准备着夜宴的事儿了。 春晓同几个小宫娥围着她,盛着水的铜盘,温热的帕子,擦的亮亮的铜镜。 衣服依次摆开的让她挑选,雪里金滚花镶狸毛长裙、镶三色万字曲水纹织金锻边真红宫装、深红色菜凤出云礼服、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 苏婵看的眼都要花了,而且看哪个都合适,她伸手摸了摸料子。 一边的春晓说道:“这个碧霞云纹联珠锦衣倒是少有的漂亮,娘娘要不要试穿下?” “难为宫里的织锦坊了,时间这么紧还能赶制的如此精美。” “娘娘。”春晓等人笑道:“如今宫内只有娘娘您一个中宫,他们织锦坊哪还有伺候不过来的。”说着春晓又把首饰捧了出来。 紫金飞凤玉翅宝冠、千叶攒金牡丹首饰、红翡翠滴珠耳环、姬柳然慧心累丝珠钗、镶宝金龙金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 苏婵这下更是不知道如何去选了,最后索性也不去试穿什么,反正这下东西都是顶级的工匠织女做的,哪一个都不会丢了上国国母的面子,她也便随便指了一套颜色喜庆的说道:“也别费劲试了,便是这套吧。” 春晓等人听了忙为她梳洗打扮起来,等都收拾妥当了,众宫娥眼中都露出惊艳的样子,都说女子生了孩子后,美色便会去了一等,可不知道为何苏娘娘却是脸色越发红润,皮肤越发细腻了。 如今打扮出来,便是女人看了心里都爱,都觉着她肌肤如玉,面若桃花。 苏婵对着镜子照了照,觉着都妥帖,她没有迟到让人等的习惯,更何况她如今是宫里的女主人,这么大规模的夜宴,她也不想让人久等,便道:“既然都妥帖了,本宫便过去吧。” 春晓等人听了忙去外面让凤辇准备着。 等上了凤撵过去的时候,沿路都是张灯结彩欢颜笑语,宫内的人大部分都得了过节的赏赐,都喜气洋洋的,更何况风调雨顺,便是在宫里也都知道外面的家人生活的好。 看着这些繁华景色,苏婵心情也好到了极点。 这次的夜宴是在谦渊殿准备的,天气冷,以往宫内摆宴偶尔也会在殿外摆一些,如今因为冬天天冷,所以夜宴都是在殿内的。 只是来的使臣太多了,不好都安排在正殿内,所以便捡着那些国力大的,来的使臣尊贵的放在了正殿,其他的那些小使小国都在偏殿内。 苏婵过去的时候,陆言正在挨个的检查位次,那些使臣还没进来,只是座次是很讲究的事情,绝对不能出错。 他正低头检查呢,便觉着周围的人忽然都跪了下来,他忙抬头看去。 便觉着一片锦衣中,苏婵站在中间,穿着红艳艳的宫服,她往日穿的素净,都是些清淡的颜色,妆容也是刻意的轻柔舒缓,如今为了映衬过节的气氛,她少有的穿出了一身贵气,那明艳的颜色趁着她丰姿绰约光艳逼人。 陆言一时间竟是看楞了。 苏婵却是毫无察觉,还以为他是累到了,见他这样看着自己,忙道:“陆总管,这些日子难为你了,本宫看着内外井然有序,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你也别累到自己,该休息也要休息下。” 陆言这才回过神,忙惊的低下头去,心悸的回道:“谢娘娘,奴才等这次夜宴结束便会好好休息。” 苏婵温和的笑了笑,随后随着监礼太监的引导往上座去了。 虽然本朝中宫没什么规矩拦着,可毕竟夜宴上会有使臣饮酒,一国之母在这种地方,为了少些污杂,那座次便会靠内侧一些,还专门设了珠帘挡住外面,这样一来,外面的人便是想看到她,也会看的不真切。 那座位是特别为她安排的,虽然是座位,可是宽宽大大的,若是累了还可以半躺着一会儿。 她坐下去后,便见除了面前的餐桌外,旁边还单设了一个几案,专门摆放一些茶点。 永靖帝比她来的稍晚一些,只是这次两个人的位置不是并排着的,他的位置要靠前些,也没有什么珠帘挡着。 苏婵觉着有趣,跟他在一起这么久,还是头次她坐在他的身后,趁着使臣们还在殿外没进来呢,她轻轻说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中宫皇后会被叫做皇后了?” 永靖帝回头望着她,看她顾盼生辉撩人心怀的样子,简直想过去一亲芳泽,便略微挑起眉毛的说:“中宫这是明白了什么?” “皇后自然便是要坐在皇帝身后的人啊。”她笑吟吟的说完,随后拿起几案上的一个小点心递给他,亲自喂到他嘴里的说:“一会儿要饮酒的,陛下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这样才不会伤胃。” 话音刚落,殿外随着鼓号宫乐响起,那些外国使臣依次的往内走来。 虽然坐在上位看已经觉着场面很肃穆热闹了,可如今随着宫乐响起,越发觉着场面宏大的很。 刷了金漆的龙柱,那些规格一样的座位,内里穿着一样衣服的内侍太监,所有的这些都在召示着这是上国举办的宏大盛宴。 很快的使臣都陆续的进来了,在行了宫礼后依次落座。 这次按照等级国力排的位置中,因为潋悠王子所在的铎芸国是海外大国,所以他的位次排在了第一排。 落座后,众人先是为陛下敬酒。 永靖帝在上座痛快的饮下一杯,随后又是依次如此,酒过三巡后,夜宴才算是正式开始。   ☆、第108章 夜宴进行的很顺利,推杯换盏间一片祥和喜庆。 中间还有一些热闹气氛的节目,除了一些宫内特定的歌舞宫乐外,为了让节目好看些,这次还特意加了一些杂耍。 既然能在宫内表演,那些杂耍便各个不凡,倒是除了这边的夜宴外,另一边还有皇室宗亲所在的另一个宴会在摆着,中间永靖帝抽空过去那边坐。 按规矩苏婵原本也要过去的,只是外面风大,永靖帝体谅她的身体,不想她好好的在外面受风,永靖帝也便道:“你留下吧,那边都是些宗亲男宾,你便是过去也不好露面,不如在这里继续坐着。” 苏婵明白哪里是怕她不好过去,明明便是怕她来回跑的会受了风,她也便笑道:“那臣妾便留下了,只是陛下路上要注意保暖,这个时候起风了,仔细别受了风。” 永靖帝笑着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忙吩咐着:“把朕的松子酥端给娘娘。” 周围的人随从听到了,忙把那盘松子酥端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几案上,这样东西倒不算什么稀罕的,只是在夜宴上能得到陛下的赏赐,怎么也是让人开心事儿。 更何况她最近刚刚喜欢吃这个,没想到他临走的时候竟然还记挂着,这份心意是怎么想怎么让人暖暖的。 她也便笑了笑,抿嘴望着他。 等永靖帝去宗亲出应酬的时候,苏婵也便在殿内继续观赏着节目,反正那些使臣都很知趣,都知道上国皇后是有规矩的,过来陪宴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哪里还敢过来叨扰。 到时宴会正热烈着呢,大约是要烘托气氛,很快的上的杂耍是越来越夺人眼球。 苏婵都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尤其有个摇碟子的杂耍技巧高到了极点,那些五颜六色做工精美的碟子被七八个杂耍艺人刷的行云流水的,那些人一边用直杆把碟子高高的转动着保持平衡,还能一边摆着各种动作。 春晓看了忍不住的贴到苏娘娘耳边说:“这些人都好厉害啊,你看最顶上的那个,都站那么高了还能摇的那么好!” “的确是,能练出这样的技巧,只怕没个十年都下不来。” “听说民间都是如此的,这些杂耍师傅很多都是世家,从小就被训出来的,不过一旦训出来也便成了名,少不了会有富贵人家请去热闹,有些厉害的,一般的富贵人家还请不到呢。” 没想到话音刚落,意外却是忽然发生了! 原本站在顶上的那个杂耍师傅,也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手腕脱力,忽然他耍着的盘子便飞了出去。 他站的位置高,那碟子甩出去的瞬间,竟然是直冲着对面的珠帘去了。 正好横贯半个大殿,无数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不管是外国使臣,还是内里伺候的那些太监宫娥统统的都被吓的惊呼了出来,纷纷叫着:“碟子!” 那个杂耍师傅更是吓的从椅子上跌下去,哎呀的大叫一声:“小心!” 只是还是慢了半拍,那碟子飞的太快了,便是中间有人有心挡一下也挡不住,那碟子竟然冲着珠帘后的苏娘娘便去了!! 春晓正低头说话呢,哪里注意到那碟子的走向了,左右的人原本都在伺候着喝酒茶水点心呢,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都晚了。 原本正在看节目的苏婵,便觉着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扑了过来,随后还有无数声音叫着:“娘娘小心!!” 只是她在珠帘后呢,并不能看清楚飞过来的是什么。 倒是在那瞬间,有人飞身扑到了珠帘上手臂一转竟然像是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只是很快的因为惯性那人的身体撞到珠帘上,用细细的珍珠串成的帘子不断的晃动着,原本应该遮住她面貌身形的珠帘,在那人面前竟然是很快洞开了一个缝隙。 目光所及之处,便见内里端坐的女子姿容秀丽,美目光华巧转,似是拢了半世的烟雨,稳稳的带着一抹浅笑,在微晃的珠帘内,竟如落入凡间的仙子一般淡抿唇瓣、微绽梨窝…… 他原本扶着珠帘的手竟然是僵住了,心如颤动一样微顿了下。 苏婵也被外面的动静惊动,她很快的抬起头来,不其然的便对上了那人的眼眸,那是双很特别的眼睛,如同琉璃珠一样,深邃,可是这种深邃又有些不同。 永靖帝是静如平湖一样波澜不兴的眼眸,大部分时间都是清冷的,可是这个人不同,他的眸子里藏了太多的东西,好像有暗流涌动一般。 大约是刚才的动作太快,他有些微微的喘息,两个人一时间竟然都没有出声。 倒是内力伺候的春晓等人吓的脚都软了,忙跑出去打量出了什么事儿。 很快的便有殿内掌事跑了过来,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告饶着:“奴才安排不周,让娘娘受惊了。” 其实苏婵一点都没有受惊的感觉,她的表情便是在刚才都没有一丝变化。 等听了这话,她只是温和又客气的浅浅一笑,回道:“大喜的日子,不过是杂耍师傅一时手滑罢了,不碍事,也不用怎么责罚他们,赶紧再上几个喜庆的节目给众位宾客压压惊倒是真的。” 殿内掌事听到娘娘声音平缓,原本都要虚脱的身体终于是好了些,赶紧回道:“谢娘娘,奴才这就去安排。” 苏婵说完那些才有抬头对上那位潋悠王子,她心里暗暗称奇,便是两边离得近,可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反应,也是太不一般的,难道他一直都在留心着自己这边? 她尽量语气平缓的说道:“让贵客受惊了,来人,代本宫为王子斟酒一杯压惊。” “不碍事。”不知道是他那边民风彪悍没规矩,还是怎么的,他在珠帘洞开后,竟然一点都没有避嫌的避开眼睛,反倒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苏婵有些微怒,总觉着他这样的目不转睛的看法有些轻浮了。 可这种又说不出他具体哪里无礼,而且正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蹲下了身,苏婵正在纳闷的时候,便见他忽然在她脚下好像摸什么一样。 他的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竟然是蹭着她的裙边过去的。 她正要发怒,倒是见他摸了什么一样的,抬眸勾着嘴角的说道:“娘娘,您看这个……” 他把手掌伸到离她不远的地方,他的手心里竟然托着几个珍珠呢。 苏婵看后,忙往珠帘那扫了眼,这才明白过来,回道:“你有心了,没想到刚才珠帘会被震断,幸好被你看到,不然若是不小心踩到会脚滑的。” 她不好再发作什么,还要客客气气的说道:“只是这些都是下人做的,王子殿下身份尊贵,还是请回去落座吧。” 说完她对身边的人吩咐道:“重新为潋悠王子撤换布置新的菜肴。” 旁边才春晓何等机灵,忙点头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说完便走到潋悠王子身边,躬身道:“王子殿下,请随奴婢过去。” 说完做了个请的动作。 幸好潋悠知趣没有再逗留着,苏婵见他远,才长出口气,也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还是怎么的,总觉着刚才珠帘打开的瞬间,他看自己的目光好像闪了几闪似的。 她往日总穿素净寡淡的衣服,难得应景穿点喜庆华丽的,难道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幸好后面再未出过意外,而且很快的永靖帝便回来了。 夜宴举办的很顺利,在坐的那些使臣都很开心,倒是等夜宴完毕回长乐宫的时候,潋悠王子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总是有些挥之不去。 等着就寝的时候,趁着梳洗的时候,苏婵忙把春晓李姑姑唤到了身边,悄声问道:“这次来的使臣那么多,本宫也没记得那些使臣都是什么来历,如今我想知道使臣们都是怎么个情况,不知可有名册没有?” “有是有的。”李姑姑一面拿着温热的帕子为她擦手一面说:“只是大部分都是陆言陆总管那里,如今天晚了,等明日早上娘娘可以唤了陆总管过来询问。” “我明白了。”苏婵点了点头的道,又想起什么,“别的我倒是没留意,只是那位潋悠……” 李姑姑春晓都不是外人,她也便如实说道,“总觉着那人有些古怪。” “娘娘,潋悠王子所在的铎芸国是有些古怪,跟咱们不同,那是在海上的岛屿,听说要到咱们这光船就要做半个月呢。” “海上?”苏婵好奇的问道:“那便是不同咱们接壤了。” “倒是一直有货物往来,他们最喜欢咱们这里的织锦茶叶,咱们呢也偶尔会找他们买些珍珠水晶等物,这些年倒是一直和和睦睦的,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廷上,只是听说最近倒是……” 说到这里李姑姑有些踌躇似的。 苏婵只得李姑姑经常同陆言在一起,多半是听到了什么,便追问道:“你怎么说话总吞吞吐吐的,说清楚不好嘛?” 李姑姑这才回道:“只是这话还没有得到证实,奴婢也是怕娘娘误听了不好……” “你说便是!” 李姑姑听了这话才一五一十道:“听说那潋悠王子虽然只是个王子的身份,可如今却是真正掌管铎芸国的,而且他年纪轻轻野心很大,之前他们铎芸国不过是三座岛屿组成,如今进过他的扩张早已经扩出了七个岛屿,这潋悠王子称那些岛屿为珍珠串,听陆言陆总管说,恰好那些珍珠岛屿把咱们的海边啊给围了起来,如今若是咱们的船要出海还要通过铎芸国呢……”   ☆、第109章 苏婵听了几句,正要再说什么,到是永靖帝那大约是一直没见她过去,便亲自过来唤她。 等掀开纱帘,见她端坐在内的时候,便笑了笑。 旁边的李姑姑等忙都躬身退开。 苏婵脸上便是一红,哪里有这样的陛下,不过是晚过去就寝一会儿都要过来催。 如今她算是相信他前世是如何放浪形骸的了。 正要起身随着他去寝室内,忽然脚底好像微微颤动了下似的。 很快的还有伺候的小太监在院外喊着:“不好了,三大殿火光冲天……” “快保护万岁娘娘……” 嘈嘈杂杂间,无数脚步声传来,很快的又都在要进到寝室的地方停了下。 而且这些只是院内伺候的,按宫里的规矩,一到天黑了,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得随便出入长乐宫门。 此时更多的护卫都在长乐宫外候着呢。 苏婵心里奇怪,而且刚才的震动,不光是地面颤了颤,她看到桌子上摆的花瓶都有些移位了。 究竟是什么发出了这么大的声响? 正在诧异间,外面很快想起一个暗哑低沉的声音,陆言急匆匆的赶过来,在门外回禀着:“万岁,刚刚得到消息,三大殿被人放了火药,虽然只是殿门被炸了些,可是火光冲天,如今已经烧起来了,宫内众人正在急着救火,只是这个时候天干物燥有些……” “加派人手。”永靖帝很快的吩咐一声:“拿朕的衣服过来。” 春晓闻言忙拿了龙袍,苏婵随后接过去,小心的为他穿上,她的手指有位微颤,心疼又紧张的说:“陛下别急,估计是宫里混了什么人进来,天黑,陛下一定要小心安全。” 为什么就不能平静些内,如今的日子得来的多不容易,怎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儿! 敢炸毁三大殿的人,都是疯了不成?! 她这样想着,很快的为他穿戴好了衣服,只是她正要也穿戴妥当随着他去呢,永靖帝却是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道:“你不用跟去了,在外面反倒不如在殿内安全,你好好休息。” 苏婵也没有质疑跟着,那边只是救火而已,她过去也是于事无补的,也便点头道:“好的,陛下小心。” 永靖帝随后便往外走去,到了外面大约还是怕长乐宫不好,特意又留了护卫在此守卫。 等吩咐完,他才急匆匆的往三大殿赶去。 虽然外面天色早黑了,可苏婵还是忍不住的担忧起来,特意让春晓打开窗子往外看。 原本黑色的天幕,如今火光冲天,那红色的火舌好像活了一样,不断的往上往上…… 明明离得有段距离呢,苏婵却觉着那火吓人的厉害。 古代都是纯木质的结构,这样一烧起来,可真的了不得的!! 春晓在旁边宽慰着:“娘娘,万岁是明君圣主,娘娘又宽厚仁爱,老天爷不会任由这火漫无边际的烧下去的……” “可不是,娘娘请放心……”李姑姑也趁机说着:“还是早些休息吧。” 也不知是本该便是这样的天气,还是永靖帝有这样的天命,原本正在担忧的看着的苏婵,忽然便觉着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到她的脸上。 她忍不住的伸手一摸,便摸到了一丝小雪花,她心里一喜,立刻从榻上坐了起来,随后穿上鞋子便到了殿外,双手合十冲天祷告着:“诸位神佛,快让这雪下大些吧,这样一来总可以减减这火势!!” 春晓等人见了也是露出喜色,春晓更是跪在地上随着祷告着:“老天保佑,既然是吉瑞便来的快些吧!” 李姑姑也是喜的什么似的,只是还不往吩咐人进去拿了披风为苏娘娘披上。 外面宫灯照着人的脸庞,因宫内只有女眷在内,所以那些在殿外做保卫的护卫们,都是在长乐宫外伺候着。 殿内只有些宫娥嬷嬷们。 苏婵一直看着三大殿的火势,压根没注意到在她这样看的时候,早有些黑色的影子在靠近了。 便是之前离开长乐宫的永靖帝,也只以为便是宫内有行刺的刺客,多半也是以他为目标。 却没料到那些人的目标却始终只有一个,用声东击西的办法把人调开后,这才过来直奔正主。 正在全神贯注看着三大殿火势的苏婵,忽然便听到院内的鹦鹉忽然很激烈的叫着什么,她这才扭头望廊下看了眼。 只是还没看清楚呢,早有离得近的嬷嬷在那喊了出来:“刺客!有刺客啊……” 那刺客见行迹败露,也不躲闪,上去便是一刀,把那嬷嬷一刀砍刀,血花飞溅中,那黑鹰又往前窜了两窜。 与此同时更多的刺客从四面八方的冲了过来。 统一的都是黑色的衣服,用黑布罩着脸。 苏婵反应极快,她转身便往房内跑去,一面跑一面吩咐:“快,把门关上!” 这些人来者不善,只怕是冲着她的。 只是还是慢了一步,她左右的不是上岁数的嬷嬷便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个个都吓的花容失色的,那些匪徒又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影子都没有,见了人便不管不顾的上去便砍。 很快的院内便横了七八具尸体,更有一些被吓摊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外面的护卫闻言,也赶了过来,只是黑衣人武功更高些,而且训练有素的很,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去阻着那些户外,另一队则踢开大门,便冲到了寝殿内。 苏婵早已经不管不顾的躲到了榻低下,为了能够迷惑那些人,她还特意把窗子打开,扔了半只鞋出去。 果然那些人一进来便看到了窗子边的那只锦鞋,其中一个忙拿起来,低低说道:“主子,看来苏娘娘跳窗户跑了,我们这就过去追……” 苏婵屏住呼吸,她的心都要跳出去了,不断的默默祈祷着上当吧上当吧…… 一定要追出去啊!! 也不知道是追出去了还是怎么的,房内半天都没有声音,不过也没有翻箱倒柜到处找的动静,她心里稍稍的放心了些,只是还不敢掉以轻心,在那继续小心的趴伏在地上。 不过还是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她也便扭头往榻外扫了一眼,这一扭头不要紧,等对上榻外人的眼睛时,她吓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原来外面的人早发现她了,只是那人并不出声,如猫抓老鼠一样的静静的看着她。 苏婵吓的便给了对方一个耳光,那人没来得及躲,一巴掌便被她拍到脸上。 她力气用的大,瞬时手掌都是麻的了。 那人的脸也是被她拍的都红了。 苏婵打完人便缩到了榻内,紧紧抓住榻的腿,在那牙关紧咬的不松手。 那人望着苏婵的面孔,露在黑面罩外的眼睛危险的眯了下,虽然脸被大半的面罩遮着呢,可苏婵看的清楚,那一双琉璃珠一样眼眸,除了那位潋悠王子还能有谁?! 只是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他那里也不含糊,伸手便要去扯她的胳膊,榻下原本空间便不大,她能躲进去,还是亏得这榻是特制的,若是普通的榻压根躲不进去的。 她也是因为这个才跑到榻下,本以为那些人不会检查榻底的,却没想到还是没逃过这人的火眼金睛。 她心里懊悔,而且她的胳膊已经被他抓住了。 他拽的很有力气,苏婵深吸口气,她天生便有力气,如今若是较劲一样的死不松手,也是可以支持一阵的。 却没想到对方在拽了两下没拽出她后,转而往她的脚裸拽去。 苏婵气的便踢了一脚,嘴里骂道:“混账东西,你放开我,你们这些反贼都不怕的嘛?” “怕便不会来了,你老实些……” 她的鞋子原本放在窗台上打掩护了,如今他去拽她的脚裸,几乎没费吹灰之力,苏婵还以为他是要拉扯自己呢,没料到对方却是伸手挠了她的脚心一下。 她又气又恼,知道他是要咯吱自己,让自己好松开手。 “混账东西!”她自持身份也不好骂出别的来,只是怒道:“诛九族的大罪你们都不怕的嘛,如果你们能出去的话,本宫还能劝着万岁留你们一条狗命……” “娘娘还装什么,您已经看清楚我了,怎么还会觉着我会乖乖留下被诛九族?”原本在外面笑着咯吱苏婵的人,如今倒是一脸坦然的掀开脸上的面罩,笑着俯身往榻下看了看,随后吩咐身边的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她不肯出来,你们便帮她一程吧。” 那些武者闻言,纷纷上来,虽然这榻是用很沉的木质特制的,可是这些人力气都大,很快的便要把那榻抬起来。 苏婵知道一切都完了,只是她还是不甘心,趁着那些人抬榻的瞬间,她找准机会便要往外跑。 她动作极快,半躺着往外冲,等一到了外面空旷的地方,她便手脚并用,一面扶着一边的桌椅一面往外猛冲了过去。 只是刚跑了两步,她便被人拦了下,那人直接从身后抱住了她,嘴唇贴着她耳朵的轻语道:“娘娘这么着急是去做什么,我可是在这呢……”   ☆、第110章 三大殿火光冲天的时候,苏寒洲原本正在京城内的酒馆畅饮。 自从被永靖帝着人偷偷送走后,他便在名山间闲逛了很久,后来偶然听说中宫皇后诞下皇子,那时候他所到的村镇都在张灯结彩的庆祝。 不管王朝更替如何,可在百姓眼中,这位勤勉轻赋税的永靖帝便是个好皇帝,那位仁爱的中宫便是个好皇后。 苏寒洲心有所感,也是想家了,便趁着过年的时候偷偷折返了回来,只是怕被人瞧见,他一直都在酒肆间夜饮,趁着夜色偶尔望望远处的宫墙。 如今正在夜饮内,他便听见外面乱糟糟的,还有人在喊着:“不好了,皇城里烧起来了……” “怎么火那么大!这是要变天嘛?” 苏寒洲这才带着酒气的从酒肆内出去,定睛看清楚皇城,看到那些冲天的火光,他整个人都楞住了。 身边的人早都议论纷纷了,在那胡乱猜测着:“难道是走了水了?” “宫里不能这样吧?而且怎么能一烧烧到三大殿内……” 若是别的地方,宫外面也未必能看清楚了,若是能看清楚便只能是宫内的三大殿。 一时间外面议论纷纷的,苏寒洲却隐隐觉着有什么不对,他忙从掏了银子扔到桌上,很快的牵着他的马准备往宫内的方向过去。 只是如今宫外早有护卫层层守着呢,严密的如同铁桶一般。 苏寒洲原本身份便敏感,他也不敢靠近,只在外面担忧的看着,心里不由的担心着苏婵的情况,还有小皇子那么小,不知受了惊吓没有。 他这样思索着,便见趁着夜色的,从宫里出来一辆简陋的马车,那马车上堆着几个人。 赶马的人身材壮硕,旁边的人倒是个机灵的,一等被守备拦下,便笑嘻嘻的说道:“官爷,我们是奉命出来扔这些死人的,刚才大殿着火,这几个倒霉鬼都没来得及跑,被浓烟呛死了,大过年的太监掌事说晦气,你也知道宫内不能留死人过夜,我们这才出来的,您行个方便,这是腰牌。” 那守备一听是装死人的车,脚立刻往回抽了一步,忙掩着鼻子的接过腰牌,见没大错,便挥手对着其他的人喊道:“把栅栏打开,放他们出去,大过年的也不嫌晦气!” 那机灵的小子忙把腰牌收好,双手抱拳一脸歉意的,对周围的人道:“不好意思了,实在是奉上面的命令……” 苏寒洲远远的看着,不知为何心里有一丝异样,他以前是当过御林军的,虽然这种事儿在宫内不算稀奇,可是那马车乍看平凡无奇,可那轮子却有些乾坤。 可不像是宫里什么人都能随便用的,更何况装死人的马车能讲究到哪去? 看着那做工很精致的车轮,苏寒洲不由的握紧手中的缰绳,他瞧瞧的骑上马背,从侧面跟了过去。 只是路上人烟稀少,那马车不知道是否看到了他,渐渐的有些放慢速度。 可等一出了京城,那马车的速度便又加快起来,这下苏寒洲已经确定了心里的猜测,他举起马鞭对着马背狠抽了几下,马蹄狂奔,原本被拉开的距离又有些近了。 一直沉默着赶马的马夫终于是恼了,对着身后的主子问道:“主子怎么办?咱们被人跟上了,看他倒不像是追兵,让我过去干掉他?” “不必,等到前面再说。”原本被破布盖着的人,终于掀开了身上的破布,随后他解开身边的麻袋,露出里面的人。 怕里面的人被闷坏了,他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脸颊。 苏婵迷迷糊糊的知道自己在马车上,她眼皮重的不得了,心里明白自己是被下药了,想要起来,可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直到脸颊被人轻拍,有个略带浅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她才终于抬起了眼睛。 潋悠笑呵呵的看着她,她乌云一样的浓密黑发,如今有些松散了,趁着她肌肤赛雪。 知道自己行为莽撞,可是当初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觉着她该是自己要找的人。 倒是一直在后面追赶的苏寒洲,在月光的照射下,如遭雷击一样,他用力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妹妹苏婵。 他握着缰绳的手越来越紧,等要靠近的时候,他手一拄马背,整个人都跃了起来,在空中轻轻一个腾挪,他便跳到了马车上。 这一幕没有十年的硬功夫是做不出来的,一直赶马的人耳力极灵,一听到声音,回手便是一马鞭。 苏婵原本迷迷糊糊的,忽然间便觉着自己被人拥到了怀里。 她微微睁开的眼睛看到,两个身影你来我往的,而马车还在疾驰着。 大约是前面控制车的人力气小,而车上的人打斗的又太厉害,车子很快的一歪,险些翻倒。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苏婵终于看清楚正在与人颤抖的苏寒洲了。 她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呢,她怎么便做了这样的美梦,她哥哥竟然会特意跑过来救她? 她嘴唇张了张,被喂过药的喉咙干干的,她语诺着:“哥……” 苏寒洲闻言快速耍了个剑花,随后跳到苏婵面前,用剑尖指着苏婵身后的潋悠王子道:“你放开她!” “你确定要这样威胁我?”潋悠淡淡笑道,他早拿出了一把匕首,此时正明晃晃的架在苏婵的脖子上呢。 原本还算淡定的苏寒洲一等看清楚匕首,脸色便是一变。 苏婵怕哥哥吃亏,“哥,你不用理他……” 话音刚落,潋悠已经割下她一律头发,拿在手中把玩着。 苏婵在苏家的时候可是掌上明珠一样的宝贝,如今竟然被人如此折辱,苏寒洲气的脸色刷白,他把手中的剑扔到那人身边,冷冷道:“你不要伤她,你该知道她身份尊贵!” “那是自然。”潋悠慢慢收起手中的匕首。 正在低头要去捡起苏寒洲的剑呢,苏婵瞅准机会,对着他的下巴便是一下。 潋悠一直当她是弱质女流,没想到她竟然有股子蛮力,这一下撞的他眼冒金星。 苏婵早已经一个翻身,直接跑到了哥哥腿边。 苏寒洲反应极快,见妹妹过来了,弯腰一抱,抱住她便是一个腾挪,旁边原本有片密林,他身形灵巧的便窜了进去,脚下未停。 苏婵耳边如同有风声一样,她紧紧抱着哥哥,嘴里问着:“哥,你怎么会在?” 如此多亏了哥哥苏寒洲也在,不然自己早已经被这些混账东西不知道带哪去了。 他哥哥脚下丝毫不慢,眼睛望着前方的回道:“我听说你有了孩子,想过来看看……” 这话说完又顿了顿,他知道妹妹其实是怨自己的,当年原本永靖帝都派人护送她见他了,可她还是不肯下车见自己,他的妹妹他心里明白,其实也是个倔强的。 只天大的事儿也不及骨肉亲情,兄妹牵绊。 苏寒洲紧紧的把她护在怀中,他奔跑的速度快,路上很多突起的树枝藤条,会不小心把人划伤,为了不让妹妹被伤到,他把她紧紧的护在怀里。 苏婵心里也是起起伏伏的,她以为今生再不会见到哥哥苏寒洲了,却没料到峰回路转间,她又见到了这个人! 她心里感慨,低声说着:“哥,顺利回去的话,我带你去看翎儿……他的眉毛是随着咱们苏家的……” 苏寒洲心里一软,苏家两个字他已经很久没听过了,自从到处游走后,他一直是隐姓埋名的,便是一个苏字都不曾对人提起过。 如今他在心里默默念着苏家苏家…… 是啊,他如今还是有个家的! 只是怀中抱着个人终归是跑不快,马车上的人早已经舍弃了马车追了过来。 不过转眼的功夫便逼了过来,手中拿着刀剑,月色下面色都阴沉的吓人。 此时苏寒洲早已经慌不择路的跑到了悬崖边,望着悬崖下滚滚的河水,他赶紧停下脚步。 而他们后背处,正是那些追过来的人。 苏寒洲忙转过身去,把苏婵一把护在背后。 苏婵倒是不担心哥哥,她哥哥的武艺天下第一,这些人便是一起冲过来也不会怎么样他的。 唯一麻烦的便是自己是个拖累,她哥哥一定会为了她分心的。 她不想哥哥为自己担心,在哥哥过去与人斗在一处的时候,她忙往身后看了看,便见身后是悬崖峭壁湍急的河水,而在这个悬崖上,不知道为何倒是长了一棵歪脖子树。 那树随着峭壁的方向长的,苏婵见哥哥几次因为护着自己被利剑化出血珠来,她把心一横,直接扶着树杈便上去了。 这棵树虽然是半探出去的,可是树枝很粗壮,只要她抓紧是无碍的,更何况她力气原本便大,怎么样也不会掉下去。   ☆、第111章 番外上前尘 那还是他登基后的第二年,天下已定,他的后宫充盈着功臣旧家使尽心思送进来的各色美女,那些美人盘根错节,他在后宫的一个动作一个呼吸都牵动着无数人,整个天下的眼睛也都在盯着那些妃嫔们的肚子。 他无所谓专宠谁,因为没人是特别的,便是储春宫内的德妃,也不过是会逢迎讨喜一些。 上元佳节到时候,他坐在殿内望着下面,不少人面上挂着喜庆的笑,便是再面和心不合勾心斗脚的宫妃也是一团和气。 他目光淡淡的从下面移过,一片清冷。 倒是这个时候有些新进宫的才女们,正从芳苑赶过来,环佩玲珑的很是漂亮,略带青涩的眼睛往宫内到处打量,这个便是天下至高的地方。 在走过青石铺过的甬道时,这样的天寒地冻,竟然有宫婢在低头擦拭着地上的地砖呢。 其中一个眼尖的看到了什么,忙掩嘴笑道:“那不是苏府的苏婵嘛?” 那位一直以清流自居的苏老爷最宝贝的掌上明珠,如今正半跪在地上用力的擦拭着地上的青砖,她的头几乎都要埋到地上了。 闻言她的手顿了下,很快的她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的继续擦了起来。 那些人却不放过她,咯咯笑着:“什么一片忠心苍天可鉴,当时我父亲力促开城门迎万岁爷进来,他父亲倒好,以什么狗屁忠臣自居,居然把我父亲绑了扔到了天牢内,哼,这便是报应!” 这些妃嫔虽然没见过这位苏婵,可是攻城一战,苏家父子名震天下的事迹却也是知道的,所谓忠奸都是史书上写出来的,不是她们这些小女人能明白的。 只是兔死狐悲,有些旧朝的倚附看到苏婵的下场,都有些唏嘘,心里想着幸好自己家里人知趣,没有与新帝鱼死网破。 也有些心软的,不忍苏婵都落魄至此,还要被人数落,便小声说道:“别说了,她已经这样了……” “这样还不是他们苏家的报应,迂腐的脖子都不会转一下,全家惨死,唯一的女儿入宫为奴,依我看,这还不够呢!” 话音刚落,倒是听到一个略显阴柔的男声,冷恻恻的从身后响起:“难为小主这样为万岁爷恼苏家,只是怎么还不够呢,小主还有别的?” 虽然还没看到来人,可那些站在甬道上的妃嫔们小脸都吓白了,纷纷点头哈腰的对来人打着招呼:“陆总管,您老怎么过来了……” 之前说过话的小才女,更是一脸讨好的上前一步福了福的说:“这更深露重的,陆总管还要出来巡宫,真是辛苦了。” 陆总管却是理都未理,目光只往地上半跪着的人那落。 这苏婵还真是倔强,真跪着把这一片地方擦干净了,他便是再苛责为难她,如今对着这一片光洁如镜的地方,也是不好下嘴。 想起她之前紧绷着的小脸,轻抿的嘴唇,他忽然很想笑。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腰上系着一条锦带,他原本便皮肤白皙样貌清秀,这样的打扮,竟如同阴罗殿内走出来的鬼魅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望着她的时候,总让人不寒而栗。 苏婵知道他过来了,她却不那么怕他,大约是被他折辱过许多次了,心早已经静如平湖。 等他走近的时候,她目光清澈的抬起头来,那双秋水一样的眼睛往他面上不屑的看了看。 陆言原本暗带讥讽的表情,在看到她那双眼睛的时候,竟如同用力太过的弓弦一样,嗖的一下崩开了。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恼怒激狂,都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不可自拔的想把她拆吃入腹。 他故意的踩过她刚刚擦过的地面,指点着:“你又在偷懒,看来上元佳节你又不想用餐了,既然这样你接着擦吧,一直擦到日头放亮再起来。” 说完如同怕她偷懒一样,他扭头吩咐身边的人:“看好她,若是打盹了,便叫起来。” 苏婵深呼吸一次,她一声不吭,可是眼眶里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宫内到处都是喜庆,苏家没有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儿,那样耿直的父亲,那样仁慈的母亲,还有一向磊落的哥哥…… 如今全家惨死不说,竟连个收尸装裹的人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坚持的,这样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她心里难过,可是又不想把这些示弱露给他看,她强忍着低头用力的擦着地砖,可是低头的那瞬,眼眶内的眼泪终究是忍不住了,如同决堤一样,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 那由上而下带着讥讽冷漠的目光,在看到那些泪后,渐渐的有些不同,这还是她入宫后,头次在他面前忍不住的哭出来。 她像那该死的苏家父子一样倔强,以前从未想过一个孱弱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心性。 可如今他还是把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她的眼泪掉在地上。 她很快的用抹布擦干净,随后吸了吸鼻子的,正要掩饰脸上的泪寒,他却已经蹲下、身,用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她真的很美,那双眼睛被水气润过后,更是美的让人心悸。 明明面貌娇弱,可那双眼睛总是充满生机勇气。 他的手指不知怎么的便在她脸上摩梭了下。 苏婵原本以为他又要捏着自己的下巴骂她,原本等着他那些折辱人的话的,却没想到他的手指过于的轻柔,便是手指也不大对劲。 她大脑一片空白,竟然是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那些还在一旁的小才女们也隐隐的觉着有什么不对劲,陆总管凑的太近了,在她们的方向看去,简直就跟要贴上去一样,他的目光表情都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微妙。 苏婵便是再迟钝,也懵然想起了什么,宫内太监宫女对食的事儿早便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儿,这些不能人道的太监,也不知道是心理变态还是有什么需求,用吃的用的讨好那些年轻漂亮又寂寞的宫女们,来行一些苟且的事儿…… 她忙往他脸上看过去,知道他眼中从来都是恼怒讥讽的,如今却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微妙的很。 苏婵身体便是一僵,她一把拍开他的手指,吓的往后缩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到身后的宫墙上,脸色发白的怒道:“要罚要打任凭君便,你、你不要过来!” 这样一来场面便有些难看了,那些小才女也隐约明白了什么,吓的赶紧躲开。 一时间便是陆言身边的人也都后退了几步。 宫内太监宫娥虽然常有闹出来的,只是陆总管不同于别人,多少宫娥主动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陆言原本白皙的面孔,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一样,他目光沉沉的往她脸上看去,随后他勾起嘴角,讥讽道:“我看你是忘了你们苏家欠我什么?” 他伸手握起她一律头发,在她惊恐的眼神中,轻笑着把玩起来:“今儿个过节,我想喝酒,你一会儿过来给我斟酒如何?” 他是宫内总管的身份,有身兼着九门提督,这样的位高权重,他的话已经不是问话而是确定的了。 等他站起身,抖平袍子走开的时候,苏婵如同被寒霜打过一样,她头靠着宫墙,眼睛空洞洞的。 左右伺候的虽然可怜她,可也不敢出声。 那些小才女在张望几眼后,也都被太监们领着往太和殿去了。 毕竟是些年轻的女孩子,有几个忍不住的窃窃私语着:“没听说陆总管是这样的人……” “不过是死人恩怨……哎,一个官家女子,竟然落得……”那人都忍说下去了,以陆总管如今如日中天的权势,便是向万岁爷开口要个宫娥也不是什么难事,真要是那样…… 可就有的苏家难看了…… 等要进到太和殿的时候,因为都是第一次见万岁爷,那些小才女们都紧张的很,尤其是彼此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丽,也没见谁比谁少了耳朵缺只眼睛的,如今大家站在一起,穿着一样的宫装锦服,若想引起陛下的可是难上加难。 有些心思活泛的便在头发上做手脚,有故意梳的清淡的,有故意梳的繁琐戴着各色首饰的。 倒是内里正半依在椅子上的德妃看见了,忍不住的同身边的大宫女讥笑道:“哎呀,你瞧瞧你瞧瞧,这些小姑娘啊,真是越来越招摇的,都是些什么身份便花枝招展的成这样。” 说完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象征恩宠的步摇,想起陛下在床上的生龙活虎,她倒是忍不住的在那些小才女脸上打量了打量,想着要不要挑选几个,收入自己宫里,找个时间献给永靖帝,讨永靖帝喜欢。 倒是那些小才女进去后,都有些失望,准备了那么久,都以为自己就要在宫里粉墨登场了,却没想到陛下竟然早早的便退了,如今太和殿内只有宫里的几位后妃在。 那些小才女面面相觑,心里止不住的失落。   ☆、第112章 苏婵力气很大,若是别的闺秀只怕早都掉下去了,她却抱着树站的稳稳的。 只是那边的战况越来越激烈,她哥哥跟那些人缠斗着,虽然知道哥哥武功高强,她还是不由的为哥哥捏了一把冷汗。 正在担心中,一个影子突如其来的便向她扑了过来。 那人倒是没有用刀枪伤她,胳膊一伸很像要抓住她,苏婵吓的便是一躲,她也顾不上许多了,直接折了树上的一个树杈,对着那人的眼睛便捅了过去。 苏家一直扬名天下的都是苏家特有的枪法,她便是没系统的学过,可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一些,如今她把那树杈当做枪去抖动腾挪勾挑。 她目光冷冽,在短暂的害怕后,很快便镇定自若面色从容起来。 倒是把那个要过来抓她的人给唬住了,被她几个穿刺吓的往后连连倒退。 苏婵心里一喜,正要再趁胜追击的多比划几下,却没料到她哥哥哪里因为担忧她,一个失神被人从身后突袭,竟然是被人一剑划破了肩膀,虽然伤口不大,总也是见了红。 “哥!”苏婵见了心疼的喊了出来:“你别担心我,全力迎敌才是!” 苏寒洲听罢,忙把心思拢了拢,准备全力迎敌。 只是苏婵这话倒是被潋悠召了过来,待苏寒洲迎敌的时候,潋悠飞身扑了过来,他轻功了得,一等到了苏婵身边,便伸出铁壁一样的胳膊去拽她。 苏婵再想用树杈去阻挡已经来不及了,她忙后错了一步,本来是要躲开他的,却没想到脚下的土质早在刚才便被踩松了,如今这么她过去一踩,她整个人都跟着往下滑了去。 正要抓她的潋悠王子一瞧不好,虽然伸手抓到了她,可也随着她往下坠的身形掉了下去。 发生的太快,原本还在缠斗的苏寒洲,等听到声音再回头的时候,便看到之前还有妹妹苏婵的地方,如今早已经空荡荡的了。 如同刨心挖肺一样,他整个人疼的都是一抽,一个窜身到了崖边,往下望去,所能看到的只有湍急的河水…… 如今寒冬腊月的,便是不摔只怕掉到水里也会被冻坏了! 那些一直在缠斗的人,也倒吸口凉气,都纷纷停下,有些更是直接牵马准备下去寻人。 苏寒洲一等反应过来,也忙顺着山路往下走。 只是天色这样暗,河水湍急的厉害,等他到了河边的时候,满眼满目看到的都是不断流逝的河水,并不平面的河面上,别说没有人浮动,便是连个人的影子都没有。 他对着河面一阵难以言喻的哀疼,可毕竟还未找到呢,总是不肯失了最后的那一线生机。 那边苏寒洲等人正在河边找人呢,苏婵那早已经随着喝水被冲出去了好远。 她虽然会游泳,可在这种河水里连睁眼都会觉着困难。 在这个时候一直有人在紧紧的抓着她,隐约间似乎耳边的河流声减弱了。 渐渐的那个一直抓着她的人手臂像是在收紧一样,她很快落到那人的手臂中,被人圈着上身,随着那人往岸边靠去。 天色还未亮呢,可月亮很好,照的周围都有些发白。 苏婵伸出手臂艰难的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虽然在水中没出什么力气,可是那接近冰点的冷水,还是让她浑身无力,一等上到案上,被冷风一吹,她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倒是一直搂着她的人忽然松开了她,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她便听到树杈被聚拢的声音,没多会儿便有火被燃了起来。 她正冷着呢,一等看到了那火,她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也顾不得许多,凑过去便烘烤了起来,把手烤的暖暖的,然后贴到脸上,只是脚还是凉的不得了,她的脚趾都好像要木掉一样,若是在以往她一准把鞋子脱了好好烤烤,可是这个地方的闺秀,都把脚当做很私密的部位,轻易不示人。 她虽然觉着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明知道对方是色狼的情况下,她也有些抵触。 只是那潋悠像是看出了她的冷意,竟然不顾她的反应,直接把她的脚揽了过去。 苏婵吓的便道:“你要做什么?你放开!” “别踢,小心踢到火里。”他轻轻的解开她的鞋子,虽然动作孟浪,可脱下她的鞋子后,却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只是把她的脚揽到怀里,为她取暖罢了。 苏婵脸上却是一红,原本还想抽出脚来,可是他捂的很紧,苏婵没办法只好任由他捂着自己冰凉的脚。 这样过了一会儿,她的脚渐渐的重新有了直觉,他这才松开她。 苏婵也不去看他,只是望着河面,这处河道很宽,水流看着并不湍急,她不知道哥哥苏寒洲会不会找过来,还在宫里的永靖帝有没有沿途找对。 她这样侧身看着的样子,尤其是月光散落照在她如玉一般的脸颊上,如此恬淡安详。 潋悠不由的凑了过去,伸手板住她的下巴,便要吻她。 苏婵一个躲闪不及被他吻到了嘴唇上,她气的张嘴便咬,对着他那张看似俊秀,便是一口,正咬到他的嘴唇上,她咬的狠,一下便见了血。 他吃疼的侧头躲开,怒目而视,“你!” “你什么,你这个登徒子?”苏婵气的都想给他一个耳光,她真的不明白,这人怎么会丧心病狂的去抓一国的皇后,难道不怕两国交战祸及百姓嘛?!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她板着面孔的教训他:“亏你还是监国的身份,你这样就不怕来日永靖帝大兵压境?” 潋悠淡淡道:“我这样做是有逼不得已的原因。” 他说完往天上一指,“我们铎芸国是岛国,可是这些年一直不太平,早先一直沉睡的神女峰,如今又在吞烟吐雾,一旦再有异动,只怕地动山摇,很多人会被火山灰埋掉。” 苏婵皱着眉头的:“你国有火山要爆发,你抓我做什么?” 这位潋悠王子其实是有些倜傥不羁的,如今倒是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忽然严肃的说道:“我们铎芸国未成年的王子都会被送去神女峰历练,当年有传说说我们的祖先便是在神女峰遇到了神女,才开创的铎芸国,那时候我还小,进到林子内的时候,我因为走累了,爬到山石上睡觉,隐约间梦到一个女人向我款款走来……梦醒后,我问族里的长者,那人告诉我说,我梦到的便是神女……” 苏婵听的莫名奇妙的,完全不知道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那些目光又往她这边看了看,那目光有些炙热的不正常,他还上前两步。 苏婵吓的直往后缩,他目光凝在她的身上:“第一眼看到你,我便觉着你是我在找的人……” “找的什么?”苏婵简直都要疯了,“我压根不认识你!你不要胡思乱想,至于你说的神女峰那些更是跟我没关系,那只是很自然的现象,若是火山喷发,你们小心避开便是了,而且火山灰也不都是坏东西……”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喜欢看各种杂书,记得有段时间她天天都会看什么地理杂志,很清楚火山那东西虽然不好,可也不是全然的坏。 “那东西是天然的肥料,用来种地很好的,而且那东西调配合适的话还可以用来盖房建材,只是一开始火山喷发的时候注意不要吸入……” 因为不想他靠近自己,她随口说了几句,可说完便发现他脸色都变了,好像被人重击了一般,他愣愣的看着她。 苏婵被他看的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她不由皱眉说道:“还有,我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了,便是神女也该是没婚配过的小姑娘吧……” “你再说些火山的事儿?” 苏婵有些讪讪的,她努力想了想,随手找了一个树杈在地上比划着:“火山一般都是这样的,不知道你那的神女峰是什么形状的……” 他接过她手中的树杈很快描画了一个,然后点着说:“这样。” “一般来说火山分死火山休眠火山活火山三类,你那的应该是休眠火山,对付这种火山呢,便要让周围的地方都空出来,不要住人,然后放一些专门观察的人随时看着,若是有什么情况赶紧通知外面的人,等火山喷发的时候尽量避开……其实你们在当地那么久了,这种事儿肯定不是头次遇到……而且这种地方往往会有一些温泉……” 她想事情从来都是乐观的,说起话来也是充满生机,“虽然偶尔会很麻烦,会有火山灰在岛上蔓延,可是那些东西也是难得的矿物,岛国本来便土地贫瘠,因为火山的定时喷发,带来的东西反倒可以补充岛上的土壤,可以让物产丰富,更别提那些东西还可以建造坚固的房屋了……” 说完这些她才往他脸上看去,很诚恳的说道:“你们铎芸国毕竟是岛国,地少人稀,可是我朝地广人多能人异士很多,两国友好往来的话,我朝可以帮助你们建造本土,你们也可以把你们生产出来的东西捕捞的海货运到陆地上卖,与其两国大动兵戈民不聊生,为什么不做些为国为民有好处的事儿?”   ☆、第113章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自己的话,苏婵见他在沉默着,她尽量的离开他远一些。 他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其实她是有些怕的。 古代的贞洁对女人很重要,如今荒郊野外的,若是他动了什么不好的心思,自己便是喊破喉咙也没用的。 一旦失贞,她便是中宫皇后也要自尽殉国的! 一想到那种惨事儿,苏婵心口都是疼的,尤其是想起那么小的孩子…… 她的翎儿,每到早上她总会让保姆嬷嬷把孩子抱过来,若是第二日早上孩子见不到她,不知道会不会哭,她心里难过的厉害,眼睛里泪花闪烁,忍不住的说道:“殿下,您不能放了我嘛?趁着大错还未铸成一切还来得及?” 不知是她的一席话,还是她眼中的泪花让他有些心动,他静静想了片刻道:“那时候还小,总想再梦到一次,当时听族人说神女行踪不定,便是转世为人也未必会一直在铎芸国,当我在大殿上见到您的时候,我便知道您一定是入过我梦的神女……” 苏婵见他神神叨叨的,很怕他会发疯,若是执意说自己不是,好像也摆脱不了,她也便迟疑了下,索性大方说道:“好吧,若我真是那梦中的那位神女,可如今我已经成了永靖帝的皇后,这便是天命,便说明我在这里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做,你这样强扭了我去,便如同违背天意一样,难道你不就不怕违反天命,让你们铎芸国遭受天谴嘛?” 在永靖帝身边待久了,自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尊贵,她这样一席话说完,还真把这位见过世面的潋悠王子镇住了。 而且她眉目如画,如今没了之前的狼狈,落落大方的望着他,反倒把他望的有些心慌意乱了。 他迟疑着:“可是您原本是我铎芸国的神女……我迎你回国,当日我年纪还小,你既然能入我的梦,便是同我有缘……” 苏婵淡淡回道:“我若是入过你的梦,也不过是觉着你在铎芸有大造化,让你多为铎芸百姓添福,如今你做下这样的事儿,引起两国争端,你以为我还会以你为豪嘛?” 她这话说的极好,铎芸国相信因果报应,前世今生之说,潋悠迟疑了好半天才回道:“可如今我已经把你抢掠了来,只怕永靖帝那里……” 一见他有所松动,苏婵立刻笑道:“那倒不妨什么,只要你把我好好的放回去,我敢保你安然无恙,如果你信不过我,那咱们现在立下盟约如何?不光我保你无事,我还可以让永靖帝派些能人帮你们,只是你之前犯的错我也不能既往不咎,三大殿的损失你们要加倍偿还,另外宫内有伤亡的,你也要抚恤安置。” 她长乐宫内死了些嬷嬷宫娥,她虽然很想让这些人都杀人偿命,只是事关两国的国事,如今还是要以安抚为主,再从长计议。 她如此想着,面色沉静安详,倒是如同给潋悠王子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大约也是想明白了什么,潋悠王子点头应了下,又把自己的衣摆扯下一块来,只是没有纸墨,不过也不碍事,潋悠直接在咬破手指在上写了什么。 他写的极快,字迹同永靖帝的截然不同,永靖帝的字很大气磅礴,这位潋悠王子的字则是洒脱不羁。 很快的她便认出他写的意思了,他这是正式写了尊奉本朝为上国的敬表,愿意主动从邻国变为附属国。 没料到潋悠王子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苏婵原本只是想哄着他放自己,看到这个她都有些惊讶。 她难道还帮本朝收了铎芸国嘛? 正在惊讶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很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中间还夹杂了几声马的嘶鸣,就在她心里一喜的时候,便见利箭从树荫中穿过无数树干冲了过来,直插入潋悠王子身侧的土内,而且同时过来的是三枚利箭。 因为是同一时刻到的,苏婵立刻便反应了过来,这必须是高手中的高手才能同一时间射出三枚利箭,而且她再看去的时候,便发现这三箭的落点掐的奇准无比,竟然分别落到了潋悠王子的两侧,中间的那支更是把潋悠王子的肩膀都穿透了!!! 好俊的箭法啊!! 苏婵暗自感慨一句,再抬眸看的时候,早有几名身形利索,动作敏捷的御林军从林内窜了出来,一前一后的用剑逼迫在了潋悠王子的肩上。 等树叶再分开的时候,苏婵便看到,正大踏步往她这边走的永靖帝。 他手中握着一把特制的弯弓,那弓弦很大,瞧得出刚才那三箭都是由他射出的。 因为她本身便会箭法,见他如今露了这手,她心里暗自惊服不己,如今生死里被的又见到了,她心里高兴,忙从地上起来,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她。 她身上还湿漉漉的呢,头发更是凉凉的,他的怀里暖的很,待她扑过来,永靖帝用力的回抱着她,一面怜惜她受苦了,另一面却是怒不可遏。 “你还好吗?”他亲声问着她。 苏婵这个时候正好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赶紧说道:“我同他从山崖上掉了下来,这才刚生了火,陛下,臣妾……” 原本要说臣妾还是清白没有失贞的,永靖帝已经淡淡说道:“朕懂你,不用说什么,朕都知道朕的皇后是最好的。” 大约是不想她看到血腥的场面,他随后护着她往后走,“你先去休息下,后面有宫娥跟过来,换了干净衣服,你随朕后宫。” 说完他剑眉一凌,很快往潋悠王子身上看去,他非要剐了此人不可!! 苏婵却是想到什么,忙牵着永靖帝的手说道:“陛下,您息怒,臣妾正有事儿要禀明陛下。” 她知道他多半已经气的都要发疯了,且不说他对自己的感情,便是敢从后宫掠了皇后的,便是滔天大罪了,只是如今对方已经着招降纳贡,若是真把此人杀了,少不了边关还要战火连绵。 永靖帝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些诧异她会有什么要说的。 便见苏婵从手边拿起一个布片,那上面隐隐有血迹写出的东西。 他往那布片上扫了扫,等看后,脸色便有些微妙,“这是?” “陛下,这是他刚刚写给臣妾的,此时其实有些误会。”她脸上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启齿,被人当做神女这样的事儿,一想都觉着鸡皮疙瘩直起,她正在为难的不知怎么说呢。 倒是一直被人用利剑逼着的潋悠王子,忽然从地上转过身来,对着他们二人便磕头拜道:“陛下,是我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陛下如何责罚我,我都不会说什么,只是我还有话想对铎芸国的人留下,请陛下恩准。” 永靖帝脸色冷清的:“有什么话,你现在可以说出来。” “在铎芸国神女一直都是传闻中的,便是铎芸国臣民叩拜也只是对着神女峰叩拜罢了,如今我想让人按照中宫皇后娘娘的样子,塑一个金身玉相,让铎芸国国民可以万事供奉香火不断。” 苏婵听了这话浑身都别扭了,永靖帝倒是表情变了下,转头往她身上看去。 苏婵尴尬的厉害,脸红红的低声说:“陛下,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了,他便认准臣妾是什么神女转世,这次非要掠了我过去,还是要把我当神仙供起来……” 永靖帝原本紧绷的脸色,忽然柔和了起来,他伸手摸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又一次的把她拥到怀里,叹息着:“朕的中宫原来是神女转世。” 这话也不知是他在调侃还是在说笑,苏婵尴尬的脸都红透了,忍不住蜷起小拳头的偷偷捶了他胸口两下。 他闷声轻笑了下,之前的冷冽阴森也缓了一半下去,只是还是不想饶了这人。 苏婵明白哪里能不明白他,她轻轻的扯着他的手指,小声在他耳边轻语:“陛下,臣妾知道陛下是不惧打仗的,只是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对方又主动招降纳贡,便是陛下灭了铎芸国,也不过是让对方如此了,何苦还劳民伤财的特意打那一仗,不如饶他一命,若是想罚,便想写别的法子罚他便是。”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又是温香暖玉在怀,永靖帝这才稍缓了口气,敛眉想了片刻,吩咐道:“把他绑了押入天牢。” 说完怕苏婵一直在外面冻到,他忙把她重新拥在怀里,亲自抱着她翻身上马。 倒是苏婵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又压低声音的说了一句:“陛下,其实我哥哥……” “我知道。”他同样低声说道:“我见过了,只是心结还在,若是等些日子,他想通了,我会让他进宫见见咱们的翎儿。” 虽然苏婵知道哥哥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孩子,可对永靖帝来说,那毕竟是要刺杀他的人,他做父亲的为翎儿担心也是应该的,苏婵也便笑着点了点头。   ☆、第114章 原本要直接回宫的,只是苏婵身上的衣服一直湿漉漉的,天色又要刚刚亮起来。 永靖帝怕苏婵受不住,便找了郊外的一个农庄先安顿了下来,单找了人把那个潋悠王子押送到天牢呢。 那庄园的主人原本是住在京内的一个开胭脂的,如今半夜之间被御林军把房子征用了,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等都到了偏院,才听说征用房子的乃是当今天子。 那老爷子吓的直摆了香案,又是沐浴又是焚香,还找了庄子内最机灵的管家嬷嬷把庄子内最好的东西膳食衣服都献了上去。 苏婵头发还有些潮呢,路上的时候虽然带着斗篷,可毕竟寒冬腊月的,等进到房内的时候,都觉着脸上热乎乎的。 她忙把斗篷脱了下来。xin 鲜 中。文 、论 ~坛 整。理 春晓是随着出宫寻人的,这个时候便过来伺候,见娘娘无碍,春晓眼睛红红的说:“幸好娘娘无事,不然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要以死谢罪了。” 苏婵想起长乐宫的伤亡,赶紧问道:“宫内死伤的人多不多?我记得那些贼人进宫的时候一路砍杀……” “的确是一路砍杀,不过是晚上,那些人又着急,所以奴婢清点过了,除了一开始的两个嬷嬷被砍伤不幸遇难外,其他的人只是刀伤而已,如今早有太医在护理着了,估计养些日子便会无事。” 苏婵听了多少放心了些,倒是庄子里献上来的东西也陆续的端了过来,这种郊外的富户能有什么稀罕东西,在宫内的人待久了,眼界不是一般的高。 便是端上来的那个小内侍都觉着这种简单的菜式,普通的织锦,实在不值得特意端上来。 只是毕竟是庄稼人的一片心意,等端上来的时候,苏婵也是有些疲了。 永靖帝还在外面问事儿呢,多半是三大殿,跟宫内的事儿,她坐在床上歇着,见了内侍把东西端了过来,便对春晓说:“你先接了,按宫里规矩做。” “是,娘娘。”春晓接过去,按宫里的规矩把吃的交给试吃的嬷嬷,又把织锦平铺开,小心的检查着,都妥当没问题了,她才重新把东西拿过来。 这个时候见苏娘娘还没歇息呢,倒是目光清冷的望着窗子。 春晓忙说道:“娘娘,您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回宫呢。” 这一次宫里的动静很大,宫外的百姓多半也知道了,虽然娘娘被劫持出宫的事儿,宫内的人是不敢议论的,可民间……难免会有些不好听的…… 便是永靖帝不在意,可毕竟是有损清誉的事儿,只是这下话春晓是不敢对苏娘娘说的。 可现在看苏娘娘的样子,难道娘娘也在担忧那些事儿? 只是担忧又有什么办法呢…… 春晓悄悄的叹了口气,把毛茸茸的毯子抱过去,小心盖在娘娘身上,劝慰着:“天色这么晚了,娘娘多少躺着歇会儿。” “你也早些歇息吧。”苏婵随着躺在床上,总是睡不安稳。 倒是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很轻的脚步声穿来,室内很静。 她没有转过身,可是敏感的知道,一定是永靖帝进来了。 一路过来的时候,他一直在用力的抱着她。 她心里很感动,知道他珍重自己,如今失而复得肯定满心欢喜。 只是作为皇后,便是她自己不愿意,也是丢了宫中的面子,到了明日回宫的时候…… 她正胡思乱想着呢,便觉着身边一沉,有人躺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他。 他虽然是从外面进来的,可身体暖暖的,比她的身子还要暖很多。 她喜欢他带过来的暖意,温柔的缠绵的。 他把她搂到怀里,如同呵护一样的轻揉着她的头发,手握着她的手的,知道她还未睡,他轻声说着:“别胡思乱想了,有我在呢,一切都好好的。” “陛下。”苏婵这才转过身去,对着他的眼睛,她有满腹满腔的话要倒给他听,只是在对上他的眼睛时,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双眼睛沉沉的,带着柔光,他这一生一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别人,他的温柔体贴也没给过别的什么人,只给过她。 她没再说那些烦心事儿去叨扰他,而是很快的她翘起嘴角,闭着眼睛的把嘴唇贴了过去。 如同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了他的嘴唇一下。 她想吻这个男人,想感受他的温度,想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之前一直都在害怕,如今看到他才发现,他对自己的有多重要。 那他呢,是不是也在担心她,她伸手摸着他的手臂,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 轻轻抚着他的脸颊,他的肩膀脖颈,随着往下延伸。 温热的体温,还有他稳稳的呼吸,让这夜色浓的不能再浓。 郊外的庄子不像宫里,充满了田趣,间或还能听到一两声狗吠。 大约是他们带来的人太多,让这地方的狗儿都有些紧张。 她听了那狗吠轻笑了下,手指依旧在他身上流连着…… 萧昭德,萧昭德…… 她轻轻默念着他的名字,心疼他,喜欢他。 不知是心里念的太多,不小心念了出去,还是一开始便是情不自禁的唤了出来。 她听到自己嘴唇微启发出的声音,“萧昭德……” 在听到那名字的瞬间,永靖帝表情有些微楞,许久人没有那么叫过他了。 从他出生后,这名字便被人叫起的少,宫内的人会唤他皇子,外面的人尊他王爷,便是在宫里也是寥寥几句皇儿的称呼,以至于乍一听这个名字在,他自己都有些陌生。 他轻笑了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用力吻住她的嘴唇,她的甜美让他有些失神,他无法自拔的吻住她,虽然失而复得,可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他的手用力的抱住她,想要得到更多的抚慰…… 夜色正是浓的时候,这一夜既漫长又过去的很快,等到了天亮的时候,春晓同几个小宫娥在外面小心的候着。 永靖帝从来都是起的很早的,如今却不知道为何,房内一直都没有动静。 其实内里的苏婵也察觉出来了,这个时候他早该主动起身了,如今他却是腻在床上与她缠绵着,手指在她身上游走,与她耳鬓厮磨的,明明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这一次倒好像新婚燕尔一样,那情浓的都化不开了。 苏婵不想耽误了时间,往他脸上看了看,笑着说:“陛下,还是早点起来回去吧,臣妾一夜没看到翎儿,也是想他了。” “恩,那咱们起来。”他的嗓子略微有些沙哑,可是很好听,很缠绵。 苏婵忍不住侧头又贴着他,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吻,他好像不舍一样的,又搂着他要把她压到身下,苏婵怕这样起来便没完没了,赶紧从他身下躲开,笑着捂嘴说:“别耽误了,快气吧。” 说着还拍了他露在外面的胳膊。 永靖帝这才唤了外面的人一声,很快的那些伺候的有序的进来。 负责端铜盘的端铜盘,负责拧帕子的拧帕子,一切都井然有序悄无声息。 等梳洗打扮完毕,苏婵同永靖帝又用过早膳。 到了这个时候便要正式回宫了,虽然之前出来的着急,可有了昨夜的准备,如今待要出去的时候,外面早已经备好凤辇。 做工精美天下独一份的凤辇,上单雕刻着凤头,身后是百鸟朝凤的彩绘。 见了这样东西,苏婵才终于有了要回宫的感觉。 郊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道路被提前洒过水清理过,干干净净的。 苏婵也未多想,只是随着凤辇往京内去,越往京内走,她越觉着奇怪。 路面一尘不染便算了,怎么左右也极其幽静内,哪里想她印象中的京城。 她不由问身边的春晓,春晓笑着说:“娘娘,您要回宫,自然要场面大一些,这都是昨夜陛下亲自吩咐下去的……” 苏婵这才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昨夜他回来的那么晚,原来他一直都在给她做这些事儿。 真如他所说的,一切都有他呢,不管她是怎么被带出宫的,他也会让她无比风光的回去!! 回宫的场面极其宏大,刚到了京城城门,便见有红地毯铺在地上,一路延绵着,像是要通到宫里一样。 苏婵都觉着奢华太甚了,不过听着身边伺候的人讲,这并不是宫内铺的,而是沿途的商户百姓们,听闻中宫娘娘要从此处经过,特意铺上的…… 她心里听着感动,又有些欣喜。 苏婵透过凤辇的纱帘往外看去,虽然早都静了街,可是远远的还是能看到附近的百姓都挂起了红色的灯笼,有的富裕些的还挂着锦带呢。 便是还有一些顾虑,如今也都烟消云散了,她轻轻的笑着,看着沿路的繁华街景,只觉着一切都那么的好,那么的美。   ☆、第115章 因潋悠王子的事儿,如今三大殿都要重新修葺。 待苏婵回到宫内,宫内井然有序的很。 左右伺候的人早在长乐宫内候着了。 等她到的时候,那些人依次出来迎候她。 苏婵笑着进到暖阁里,永靖帝还有朝政要处理,如今肯定要同铎芸国说些征讨赔款的事儿。 那都是朝廷上的事儿,她并不在意,倒是一回到暖阁里,她便命人把小翎儿抱了过来。 小家伙还不知道外面天翻地覆的,他差点连母亲都见不到了,小嘴撅着,一派的天真可爱。 倒是一边的保姆嬷嬷,叹息说道: “娘娘,还真是母子连心,昨夜一向安静的皇子殿下,不知道怎么的好好的哭了起来。” “可不是。”也在身边的管事嬷嬷说:“吓的奴婢们不得了,生怕是皇子殿下哪里不舒服,昨夜又乱成那样,急找了太医过来,也没瞧出什么……” “倒是到了早上小皇子忽然的好了,这多半是知道娘娘您平安无事,把心放下了。” 虽然知道是恭维讨好的话,苏婵却是笑吟吟的,把小家伙抱在怀里,轻轻哄着。 “我的小家伙小心肝啊,为娘在路上一直想你,要是见不到你了,还不是把我的心都挖去了。”旁边的春晓等人都笑道:“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娘娘吉人天相,自然遇难成祥。” 小家伙在她怀里咯咯只笑,他同母亲一样,也长着一对漂亮的小梨涡。 苏婵笑着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 等晚些永靖帝回来的时候,苏婵看他脸色知道他已经把朝廷的事儿,都处理妥当了。 她走过去亲昵的拉着他的袖子说道:“陛下,我白天的时候哄了一阵孩子,小翎儿长的真好,那眉眼象极了陛下。” 永靖帝把她抱在怀里,轻捏着她手指的:“既然喜欢孩子,咱们便多生几个。” 苏婵闻言,又想笑又觉着为难。 在那轻道:“反正后宫冷冷清清的,若要开枝散叶,也只能由我来。” 想起件有趣的事儿,她挑眉看着他,“那两年生一个怎么样,下一次臣妾想生个女孩子,漂漂亮亮的小公主。” “恩,像你一样最好。” “不,也要像你一些,只是舍不得她外嫁,等她大了还是想她留在京内,给她盖座公主府。” “都依你,只要你喜欢,只要咱们的孩子喜欢。” 两个人轻声细语着说着以后的事儿,都是宫内倾轧争斗不断,可因为如今诺大的后宫只有她一位中宫,所以一切都好。 只是地方大难免会觉着寂寞一些,在他上朝的时候,苏婵又不是喜欢游玩的,便找了宫内的宫娥做一些女红,教习那些宫娥识文断字。 日子过的很快,不知不觉春去夏来,御花园内开满了漂亮的花。 生了翎儿后,苏婵一直未来月事,听着太医的话,妇人产子后,总要等上小一年才能来月事内,所以她也为往心里去。 只是那日在御花园内正赏花呢,她忽然觉着嗓子有些发痒似的。 这回可跟上次不同了,她立刻便想到什么,忙让人把太医召了过来。 等太医来的时候,稍微一把脉便面露喜色,在那恭喜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这是又有孕了。” 苏婵却是人都楞了楞,翎儿才刚刚半岁呢,她以为怎么也要等上一年半载的自己的肚子才会有消息,没料到这么快便有了。 看来夫妻恩爱到这种程度,也是有些太快了。 不好耽搁着,她忙让人把这消息报给了御书房的永靖帝。 果然没等多会儿,永靖帝便到了,他从小长在宫里,一直父母亲的缘薄,兄弟间也没情谊可言。 可如今看着自己的小家,被心爱的女人不断的添人加口的,他心里自然是喜悦的。 只是难免又要担心她的身体。 等到了长乐宫内,他便把太医院的几个掌事都叫了过来,金口玉言的下了口谕: “皇后有孕的日子,你们都小心伺候,每日请小平安脉,每三日请大平安脉,不论大小都要报与朕听。” 苏婵在帘子后听见了,抿嘴直想笑。 那些太医小心谨慎的跪着磕头道:“臣,自当尽心竭力伺候娘娘,为陛下分忧。” 说完那些太医才小心的退了下去。 苏婵掀起珠帘,走到外面,亲昵的走到他身边,说:“陛下明明是好事儿,别那么担忧嘛,何苦女子都是头胎难一些,听接受嬷嬷们说,后面生就顺遂多了。” 永靖帝这才轻抚着她的说:“你别累到自己。” 苏婵点了点头,把头靠在他的肩头。 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她有关心爱护自己的丈夫,有可爱聪明的孩子,还有……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那位陆言,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对她一直忠心耿耿的,而且专心的做着大内总管,从未想过出去展什么宏图。 想起上一世他的精明历练,想起这一世他的平淡安详,苏婵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可又明白,他有足够的理由平淡安详,他弟弟把他们陆府重新建了起来,他已经得偿所愿了。 所以才会如此安静祥和吧。 而且赶巧一样,她这里刚又有了身孕没多久,倒是她母亲再进宫的时候,便说起了陆言的媳妇,她那表妹也有孕在身的事儿了。 那日光线正好,虽然是夏天了,可长乐宫内摆了一些冰,带着一些凉气,房内倒是比室外凉爽很多。 暖阁上上更是铺了凉凉滑滑的冰丝锦锻,那缎子乍看不觉着特别,可坐上去便觉着清凉的很。 苏婵的小腹还没怎么鼓起来呢,如今她倒是丰腴了一圈,脸上看上去红扑扑的。 苏母看在眼里,心里高兴的很,她想起吕家的事儿,闲话的时候便说道: “如今小两口喜的什么似的,你舅舅也是高兴的很,把附近的好大夫都找了去。” “那真是要恭喜他们了,如今头胎怎么也要谨慎些,我这里有太医配的一些药,不如母亲找人给吕家的人捎过去。” “娘娘说的是,的确是要小心一些。”说完苏母又想起什么,忽然压低声音的说:“我前几日去看过你父亲,如今你父亲也是有些活动了,翎儿出生的时候他没看到几眼,他一直心里觉着遗憾,如今你又有了,我看老家伙的意思,这是有点想来……” “那便来是了。”苏婵笑着说:“正好我父亲回到京城里,大家便都团圆的,难道母亲不想我父亲回来吗?” “怎么会不想,只是他是个好面子的,且有的墨迹呢。”苏母轻抿着嘴唇的:“不管他,反正若是再看不到,可有他后悔的。” 苏婵也便笑笑的说:“母亲也别同父亲置气,等我要生了,多少的哄着他过来吧。” “是了,到时候自然会的,只是现在先凉那老东西几日。” 苏婵听了母亲的话,只是但笑不语,知道母亲不过是嘴硬而已,只怕过不了几日便会去山里接她父亲过来了。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山里的父亲,若是真的能都在京内团圆,她也会更幸福圆满一些。 倒是她母亲想到了什么,“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如今还在你肚子里呢,别说是冬天的瑞雪了,便是今年的年景都好,田地的收成好,百姓安居乐业,不管你这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带着福气来的。” 苏婵最近听了不少吉利话,母亲说的她早听过了。xin 鲜 中。文 、论 ~坛 整。理 什么是吉祥她都没再在意,只是想有儿有女的凑个好字。 虽然宫里十个有九个的人都说她保准怀的又是个皇子,可她觉着有个女儿也不错。 她也便说道:“只要健健康康的便都好。” 倒是她母亲想到什么,虽然全天下的人都只帝后感情和睦,如今一夫一妻的并没有纳妃的意思,可毕竟男人没几个能守得住的。 如实早先女儿知晓了,倒不会难受,如今女儿已经当夫君是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丈夫了。 她也便好心说道:“只是如今你有孕在身,一定要提防着身边的那些小蹄子们。” 苏婵明白母亲的意思。 宫内想要上位的宫娥是数不过来的。 只是自己相信永靖帝,也相信他们的感情。 她大度说道:“母亲不用为女儿担心,女儿自有想法。” 苏母这才点了点头的:“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母亲自然是放心的。” 等送了她母亲出去,苏婵才又回到暖阁内。 如今她的肚子还不太显呢,可也是难为永靖帝了,上一世连芳阁都有的君主,如今每日守着她清心寡欲的。 苏婵一想都觉着对不住他,他那时候可是一天都不歇着的。 虽然不至于让人觉着是骄奢淫逸的君主,可也绝对是放浪形骸的到了极点。 便是一次宠幸几名宫人都有的。 如今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苏婵在宫里安安稳稳的养胎呢,倒早先因为说错话被驱逐去守陵的国舅爷,早已悄不声息的回了京城。 当初万岁爷说的好,只要皇后产下皇子,他们便可以回京。 只是吴国舅知道自己得罪了万岁,不敢再露面,如今听说皇后娘娘又怀上了,知道万岁爷心情正好,他这才敢露面。 忙找了女儿吴月娘过来,吩咐道:“你赶紧收拾收拾,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你可机灵些,现在比不得以前,咱们啊,都得看那位皇后娘娘的脸色过日子了。” 吴月娘原本也算是与世无争的,只是世事弄人,如今一趟皇陵走下来。 她早已经不是当日的吴月娘了。 从之前吴家娇生惯养的娇娇女,到如今明白了皇权至上的道理。 她心里却是忘不掉永靖帝的那双眼睛,还有那举世无双的容貌气度。 她若有所思的说道:“父亲,如今真的便收了心思吗?当日可是父亲撺掇着女儿进宫服侍万岁的……”   ☆、第116章 吴国舅说道: “这事儿你就不要想了,当今身上眼里只有娘娘,你便是有心也做不到了。” “哼。”吴月娘不服气的:“什么中宫皇后,她都是被掠出宫的人,谁知道清白还在不在。” 吴国舅吓了一跳。 “这话能是随便说的!万岁爷都不计较这些,我看你是活腻了!” 吴月娘一脸委屈的。 “女儿怎么也是冰清玉洁的闺女,怎么便比不上她那样的残花败柳?” 她想起过不了几日便是秋猎的日子,按理说万岁以前是要带着中宫皇后的。 可如今不比以前。 中宫皇后怀有身孕,只怕是不能跟去的。 她也便想了想的说道:“父亲,不如您安排一下,找找您的旧识,安排女儿过去。” 吴国舅有些迟疑。 吴月娘怂恿道:“您怕什么,女儿又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吴国舅也是想着女儿有些本事,让他们吴家翻身,听了这话,也真去安排了。 反正秋猎原本便会有宗室皇亲跟着,更何况吴国舅本身身份不低了。 很快的便被安排妥当了。 到时宫里的苏婵,在知道了秋猎的日期后,也想跟过去瞧瞧。 天色黑了,她同永靖帝一起用过晚膳。 等晚上洗漱完毕,准备休息的时候,她贴着永靖帝坐在榻上。 “陛下,我虽然有身孕,可是只过去看您打猎又没什么?” 她从来都是闲不住的性格,更何况她在宫里也是憋的太久了。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她肯定是不想放过。 倒是永靖帝淡淡的回道: “你月份虽然可以了,只是还是小心些。” “我不过去,总可以吧。”她眨着眼睛的望着他。 永靖帝果然受不住了,忙允道:“好吧,你去便去,只是一定要小心谨慎。” 她笑着的抱住他,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嘻嘻的: “陛下请放心,臣妾做事不会莽撞的。” 等早上早起来,准备狩猎的掌事,各部的人因知道皇后娘娘也要同去,少不了又要重新布置一番。 倒是陆言放心不下,特意找到长乐宫内。 他去的时候,苏婵正在房内同小翎儿玩呢,忽然听到有太监回禀说路总管在外面。 她忙回道:“快情他进来。” 很快的陆言低首走了进来。 室内没什么大的变化,帝后都是不喜奢华的人,内里布置的非常简单。 只是有一种天然的木制香气,非常的好闻。 知道这是最近有人献上可以凝神的沉香,被拿来燃了一些。 他淡淡笑了笑,这还是他特意找了长乐宫内的宫娥提点的,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苏婵见陆言过来了,很亲切的说道: “你来的正好,本宫正想跟你说下秋猎的事儿,听说这次回去很多人?” “是不少人,所以奴才想劝娘娘还是别去了,不然人多马多的,怕惊到了娘娘。” “不碍事的,我只在凉亭内歇着,反正不去打猎的地方。” 说完苏婵倒是想起件事儿来,忙问他:“听说你弟妹怀了孩子,我还想呢,等孩子降生的时候,你这个做大伯的,不管多忙都要过去看看。” 一说起陆家未来的第一个孩子,便是一直冷淡傲气的陆言,表情都跟着柔软了起来。 “还不急呢,怎么也要把宫里的事儿都安排妥当再说。” 苏婵笑道:“知道你做事稳妥,这次我随着万岁出去秋猎,你把凉棚安排妥当便是,不碍事的。” 见娘娘如此坚持,陆言也便点头应下,也未再说别的。 日子过的很快,没几天便到了秋猎那日。 苏婵好久没出去了,如今乘坐着马车,看到外面什么都觉着新鲜。 春晓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 不过瞧得出来苏娘娘身体好的很。 除了怀孕初期有些呕吐反应,如今出行一路上都是高高兴兴的,身体也没什么不适。 倒是不知道为何,这次过来的女眷比以往多了很多。 苏婵又不傻,她早在出发前,便猜到了。 不管到什么时候,便是永靖帝在脸上贴上,我只要皇后四个字,只怕也阻挡不了那些费尽心思爬床的。 这一次随着过来的,都是有门第有脸面的。 她虽然没特意去打听,可也知道不少人家竟然把未出阁的女儿都带了过来。 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别说她是想出来透透气了,便是为了夫妻生活不受打扰,她也得亲自跟过来。 帮着永靖帝阻退那些小妖精们!! 等到了狩猎的地方,苏婵被人搀扶着下了凤辇。 春晓悄声说:“娘娘,您瞧?” 苏婵随着春晓的视线,往身后看了看。 简直就跟春天折而复返一样,那些环佩叮当的,天姿国色的各色美女呼啦啦的都过来了。 各府女眷也在陆续的下车中。 估计是路上衣服头发有些凌乱了,下车后那些美貌的女子纷纷收拾整理着。 苏婵看在眼里,便连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明白了什么,悄声说: “这些人啊,心眼怎么那么歪,真是能钻营。” “随她们去吧。”大约也是见多了这样的,苏婵反倒是看淡了。 反正永靖帝的心在她身上,只要那些名门闺秀不过分的话,她也不会跟那些人太计较。 下了车后,因尊卑有别,虽然这里的凉棚很多,可她的凉亭是最大,也是最漂亮的。 等她进去后,少不了那些外命妇们,又要携着女儿过来请安。 苏婵因为坐车有些乏了,再者秋后也是热些,便免了那些虚礼。 故此,那些本想趁着请安的功夫,一睹万岁圣颜的闺秀都失望的到了顶点。 倒是在凉棚内,这地方别看是搭建起来的。 可内里的东西一应俱全,跟个可移动的小小暖阁一样。 内里的软榻小椅子,屏风都摆的整整齐齐的。 永靖帝也早过来了,因为担心苏婵。 见了苏婵后便问道: “一路上,你没怎么样吧?” “一切都好。”苏婵笑笑的说:“倒是陛下,还没穿软甲呢吧。” 她笑嘻嘻的让人拿了永靖帝的软甲过来,亲自为他穿着软甲。 打猎虽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也没什么危险的地方,只是毕竟是骑马射箭。 苏婵心里多少的担忧些,一面小心的为他检查着身上的软甲,一面说道: “陛下还是要小心些,不要去树叶太茂密的地方,在外面随便打些兔子便好了。” 永靖帝只是浅笑着。 苏婵心里明白,他这个人言出必行,如今只是浅笑不语,只是因为不想答应她。 她也不点破他的心思,他这个人跟她一样,征战四方的人,如今在宫里憋久了。 这是林子里提前看过了没老虎,若是有的话,只怕他还真会猎一只老虎回来呢。 等他收拾妥当,外面的管事也过来请万岁来了。 在外面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吉时已到。” 永靖帝这才迈步往外走,走了几步,不忘叮嘱的说:“你好好的,别乱走。” 苏婵怕他分心,忙回道:“您放心,我在这里不过是乘凉罢了。” 听了这话永靖帝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只是刚到外面,便看到吴国舅正在旁边候着他呢。 永靖帝便有些意外,只是面上也未显露什么。 当日吴国舅是说错了话,可时过境迁,皇后已诞下皇子,他自然也不会与这位国舅过多计较。 只是此时见国舅一脸献媚的站在那。 他心里隐隐的便有些不快。 而且再一看国舅身后还站着一脸娇媚的吴月娘。 永靖帝何等的聪明,立刻便明白了什么。 只是那吴月娘却是个没眼色的,好久没见。 如今见了更加丰神俊朗,举世无双的万岁爷。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等靠近了,不由的上前一步,柔声说道: “万岁,月娘拜见您了。” 说完她抬起眸子,嗲着嗓子的: “万岁,听说前几日宫里出了件事儿,三大殿被烧,还有……娘娘被人掠走了……” 这事虽然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只是事关中宫娘娘的清誉,便是朝中元老重臣都不敢随便说起。 吴月娘却是装着一脸天真的: “臣女知道后担忧的很,想必万岁爷也……” 永靖帝直接打断她的话,毫不留情的对吴国舅说道: “国舅是如何治家的,教出这样爱嚼舌根,不懂规矩的女儿,还不速速退下。” 一听这话,别说是吴月娘了,吴国舅都觉着脸上跟被人掌诓了一样。 再想起之前守陵的事儿,他吓的瑟瑟发抖,直接跪在地上,直磕头道: “老奴糊涂老奴糊涂,请陛下赎罪!!” 永靖帝再未停留,直接走了过去。 只留下吴月娘又是羞愧又是着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等永靖帝走远后,吴国舅叹息一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教训着女儿:“你啊,我就说你不该过来,这位万岁爷是咱们还还能沾到的嘛?” 吴月娘早已经猪油蒙了心,顾不上那些了。 她索性豁出去了,眼睛一瞥的说道:“富贵险中来,既然万岁说我是不懂规矩的女子,那我索性便不管规矩了……” 之前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才让人身边的丫鬟包了那么一包药,如今听倒要看看,自己身上抹了这迷药后,永靖帝还能不能说出那样无情的话!! 想到这,她毫不犹豫的便从香囊内取出了迷药,在自己身上抹了一些。   ☆、第117章 那药是特意配出来的。 听说迎风闻到都能让男人心动。 如今身处这样的密林之中,吴月娘也是豁出去了。 吴月娘特意换了一身薄纱的衣服,有风吹过,纱衣贴着身体,都能描绘出她玲珑的曲线。 她笑着对身边的小丫鬟说: “你们带我过去。” 虽说狩猎的地方是不让女眷过去的,可是她留了个心眼,特意让丫鬟准备了个水壶。 假借着给陛下送水的名义过去。 顶多是被陛下苛责几句,可若是能用这种*散把陛下迷住了!? 一想到这个,吴月娘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跃跃欲试的这就要过去了。 倒是凉棚内的苏婵,在棚子内歇了一会儿,忽然眼角扫到一个小弓弩。 苏婵立刻说道: “这不是陛下才让人做的吗?怎么落下了?” 春晓一听到,赶紧要叫小太监过去送。 苏婵忙笑着拿起那小弓弩,有些爱不释手的说: “不用叫了,正好我想去附近的地方试试这小弓弩的威力。” 这话吓的春晓直求着: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呢,不是说好的您还好好的在凉棚待着吗?” “只是试试。” 苏婵抿嘴轻笑着,手指灵巧的拨弄着弓弩上的弦。 春晓无法,只好伺候着她从凉棚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远远的能看到永靖帝的队伍还未走远呢。 苏婵有心向他打个招呼,可又怕被他看到,她也便赶紧低头往一边的林子走。 只是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女人惊叫的声音。 苏婵一个机灵,赶紧往回看。 便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穿着粉色薄纱的女子,正在往永靖帝所在的方向走呢。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忽然有些两匹马好像疯了一样。 竟然冲着那女子便去了。 苏婵离得远,只当是那马发了疯。 她虽然有些奇怪,按理说宫里的马可都是训好的。 只是事发突然,那马冲过去的太猛了,那女子惨叫连连的,肯定要先救人。 苏婵不由分手,拉弓上弦,很快抽出一支箭,对着那马便射了过去。 她动作流畅漂亮,一气呵成的,而且箭法又准的很,瞬时便射到了马背上。 身边伺候的春晓等人,见了都是一惊。 没料到娘娘出手如此果决,而且那箭射的又稳又准的,让人看了不由心生敬畏。 只是还是来不及了,那娇弱的女子哪里禁得住马的四蹄。 那箭还没射到呢,那女子便已经被疯了的马踩了个血肉模糊。 那女子身后的两个小丫鬟吓的不断叫着: “国舅爷不好了,小姐被马踩死了!” 一时间无数人跑出来看。 一等见了那场面,众人吓的直捂脸,连连说着:“哎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 苏婵也是意外了下。 她还以为那女子是过去伺候的宫娥呢,怎么会是吴月娘?! 她忍不住的奇怪起来,问道: “好好的闺秀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春晓是个机灵的,立刻便使了眼色,让几个小太监过去打听。 没多会儿便见那些小太监眉飞色舞的过来了。 苏婵见了心里不喜,她对待下人一向都是宽厚的,可也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是些知进退厚道的好人。 如今好好的千金闺秀那样惨死,这些太监也未免有些没心肠了。 她还没说什么,倒是那几个小太监又羞又窘的回道: “娘娘,您别生气,实在是刚才的事儿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有什么匪夷所思的,让你们都能笑出来?”苏婵板着面孔的教训着。 那些小太监这才赶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道: “实在是那吴月娘没按好心,刚有太医过去,原本是要看看人还有没有救呢,然后太医便闻到了那吴月娘身上的味……” “味?”春晓是个急脾气,听不得这些人绕圈子,催促着: “赶紧说,别绕来绕去的了,她身上能有什么味?” “那太医当下脸色便有些微妙,也没敢说什么,倒是国舅爷不依不饶的,哭着跪在陛下身边,非要那些马夫们赎命,太医这才终于忍不住说了,那吴月娘哪里是被马夫害死的,是被坏她身上摸的药害的!!” 苏婵何等的聪明,立刻便明白了,接话道: “难道她身上抹了什么让马发、狂的东西吗?” “娘娘,您还真说对了。”那小太监笑呵呵的: “她这是搬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想必是找了什么不稳妥的郎中,偷偷的要了些不顶事的药,那药可是专为配骡子配马做的,那马见了哪有不发狂的,于是……” 苏婵叹了口气,抚着肚子的说: “那你们也不该笑,好好的一个人死的这样丢人,只怕那些都穿遍了,国舅脸上也不会有光……哎,何苦来的呢……” 她正说着呢,倒是陆言从外面进了来,他手里拿了一枚箭,那是之前才从马背上取下来的。 因知道是娘娘射的箭,他特意送了过来。 陆言进来的时候,嘴角挂着轻缓的笑意。 苏婵见了,心里有些感慨的: “陆总管这箭您还是拿去吧,本宫是不用了。” 陆总管知道她是个心善的人,便笑着劝道:“娘娘,生死有命,有些人要死,您便是好心想拦也拦不住,倒是娘娘心情好,您腹中的胎儿才会长的好。” 苏婵明白的点了点头。 陆言这才笑着退了出去。 虽然吴月娘的事让人议论了一阵,可因为苏娘娘是个心善的,宫里的人倒是没有太过议论。 只是说起感慨几句罢了。 可宫外的人则没那么客气了,秋猎后,苏婵又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些。 事发后,那吴国舅到处要那害人的郎中,只是把京城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 最后只得灰溜溜的跑去乡野隐居了。 她听后都觉着唏嘘。 日子过的很快,等到冬天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只是月份还不到呢,这肚子里的孩子按太医说的,会在春天降生。 到那时候万物复苏,倒还真是个带着祥瑞的。 只是父母还是有些 与翎儿不同,小家伙在她肚子里也的确是斯文许多。 等保姆嬷嬷抱着翎儿过来的时候,苏婵便笑着说: “你看,妈妈肚子里有小娃娃了,等一出来你便有了伙伴,到时候正好可以同你一起玩。” 也不知道翎儿是听明白了,还是觉着有趣,小小的手指点着妈妈的肚子,他正在学话呢,虽然很想说,可一时间还说不是很清楚。 只能隐隐的听到什么啊啊呜呜的话。 苏婵笑着要抱他,倒是身边的春晓等人忙说:“娘娘小心肚子。” 苏婵也不理,她心里知道翎儿看着活泼,可是其实性子极好,抱在怀里的时候从来都是稳稳的,不会乱踢乱闹。 听说永靖帝小时候便是这样,看着非常的稳重懂事。 她正哄着孩子呢,倒是永靖帝也从前朝回来了,见她正抱着孩子,坐在软榻上呢。 他担心她的肚子,忙把孩子接了过去,随后说道: “怎么想起自己抱着孩子了?” “难道不能抱嘛?”她笑眯眯的点着自己肚子说:“日后还要学着一次抱两个孩子呢。” 永靖帝被她俏皮的样子逗笑了,一面抱着孩子,一面把她搂到怀里的,宠溺的说着:“你啊……” 等到春天,春暖花开的时候,苏婵又诞下了一名公主,在那时候,她母亲也正连哄带训的把她父亲接到京内团圆。 她父亲虽然嘴上显得很不愿意来,其实走起来比苏母都快呢。 苏母见了,不由的说道: “老爷,您啊可算是想通了,哎,如今咱们岁数大了,早该是颐养天年,儿女绕膝的时候了。” 苏父苏母在往宫内赶的时候,还在宫里的苏婵,生产的倒是很顺利,没有像上一次的精疲力尽,她这一次好了很多。 如今接生嬷嬷已经把小家伙收拾干净抱了过来。 永靖帝亲自扶着她,让她凑过去看摇篮内的孩子。 她一脸满足的轻笑着,把脸贴着小孩子的脸颊,她心里知道,很快的她的大家小家便都圆满了。 想到这,她抬眸往永靖帝的脸上看了看,轻声说着:“陛下,臣妾没有再做梦吧?” “没有。”他揽着她的腰,把她抱到怀里的:“你没有再做梦,你又为咱们生了一个小女儿。” 苏婵笑着把孩子抱起来,亲了亲粉嫩的小脸蛋,她的心都是暖暖的了。   ☆、第118章 番外下前尘 天色很暗,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宫里最喜庆的节日,苏婵随着前面的公公往前走着。 那公公是陆言的得力帮手,如今要领着她到陆言的寝室去。 她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虽然名义是让她伺酒,可其实关了门,还不是随这些太监糟践侮辱? 一想到陆言对自己的种种言语讥讽,她的心不断的往下掉着掉着。 还有必要坚持下去吗? 早在许久的时候,她便这样问过自己,自己一直在努力的活着是因为什么。 正好要路过御花园,因为天冷,御花园显得分外的萧条。 内里只有一些长青柏树还在绿着,那些珍贵的花如今被宫里的花匠,用厚厚的棉被裹着。 来年的时候,春暖花开,这里自然是一片繁华的景象。 她心里难过,目光落到静如镜面的人工湖上。 宫内的工程都大,这人工湖也深极了,她早在进宫的时候,便听说,以前曾有喝醉酒的宫妃失足跌进去淹死了。 虽然宫里的事儿说不清楚,可这里的确是淹死过宫妃的。 一想到这个,苏婵忽然淡淡笑了。 前面引路的太监并不知道她心里早已经活泛了,还在那小声说着: “陆总管瞧上你,是你的福气,虽说宫里的女人都该是万岁爷的,可是你知道万岁爷身边有多少名门闺秀绕着……” “多少人做梦都想受宠,你能入了陆总管的眼已经是造化了。” “要是伺候的好了,陆总管向万岁爷讨了你去,在宫外给你盖几进的院子,你住在里面,不还是个富贵的太太,到时候买些丫鬟伺候,照样呼奴使婢的……” “哎,别瞧不起我们阉人,正经男人也未必有陆总管的本事……” 苏婵的眼睛一直在望着湖面,这里光线暗,都知道御花园冬天冷,没什么好看的。 所以宫内伺候的人也少,空荡荡的冷清清的。 等靠近的时候,趁着前面的人一个不备,苏婵豁出去的奔了过去,毫不犹豫的一头扎到了水里。 那水凉的她整个人都倒吸了口冷气,她是会游泳的,人下去后,本能的便划了几下水。 她随后想起什么,眼里含着眼泪的,她把动作停了下,想让自己直直的坠下去。 可是不行,求生的本能让她不肯放弃,她在水中起伏了几下。 她难过的厉害。 倒是那一直引着她的太监,吓的人都软了,一则不会水不敢跳,二来这可是寒冬腊月,贸然进去便是冻也冻死了。 他也便大声呼叫着: “快来人啊,有人掉湖里去了!快来人啊!” 只是空荡荡的院子,从哪里找人去。 他叫了几声也没叫到什么人,倒是远远的隐约看到有什么人在提着灯笼走过来。 那太监以为是巡夜的太监护卫呢,忙三步并走两步的跑了过去,人还未到呢,已经喊了出来:“你们快去救人,有人掉湖里……” 了字还未说完,他已经被人一脚踹翻在地,随后脸上便啪啪的挨了两个重重的嘴巴。 “大胆奴才,不要命了吗?敢在圣驾面前大呼小叫?!” 倒是说完,很快的有太监得了御令,忙跳到了湖里,很快的两个小太监,把一个头发都散开了的宫娥捞了出来。 那宫娥冻的厉害,嘴唇都发紫了,一张小脸白白的。 苏婵知道周围有很多的人在看着她。 她浑身湿漉漉的,冷的直发抖,隐约的有人把身上的披风批到了她身上。 她哆嗦着抬起眼眸。 那人站的位置有些高,而且身边放着灯呢,她瞧不见他的真容。 她以为这只是一队巡宫的太监。 她重新低下头去。 那双秋水一样的眼眸,在湖水的浸透下,亮亮的。 永靖帝头次看到有女人会有那样的一双眼睛。 不知怎么的便弯下了身子。 不知道是掉入湖里沾染了什么,她身上有很特别的幽香。 很清雅特别,只是凉凉的。 “为什么寻死?” 这种冷天没人会不小心失足落水的,只有想死的人才会如此。 永靖帝身边的人都知道,此时的陛下有些特别。 一向清冷无波的眼睛,此时落在少女的身上。 很奇怪,明明该是惹人怜爱的小东西的。 可是当她的眼眸再抬起的时候,却看不到一丝怯懦。 那不像是要寻死的人该有的眼睛。 “为什么不能死,你怎么知道死不是个好去处呢?” 她眼中波光粼粼的。 “也许死后的世界会更美呢,父亲母亲,还有我哥哥,我们一家人会团圆的……” 她嘴角露出一抹笑来,很奇异的没有颓废无奈,倒是豁达的到了极点。 说话的时候,陆言陆总管也听到了消息。 因知道苏婵撞到了御架,不知为何他忽然的便怕了。 等匆匆赶来的时候,虽然知道苏婵没被遣去慎刑司受刑,可一等看到那副情形。 陆言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从未见过那样平静温和的陛下。 此时在宫灯的照射下,只怕便连永靖帝都不知道,他在望着那少女的时候,目光所透露出的柔意有多深。 “你在想你的家人?若是这样的话朕……” 后一个朕字还没说出口,陆言已经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天冷……” 苏婵在湖里游的太久,刚刚强撑着跟人说了几句,如今一等看清楚陆言过来了。 她怒极攻心,又想起自己没寻死成,血往脑袋上涌,瞬时眼睛都黑了,耳朵更是嗡嗡的,一个支撑不住便晕倒了过去。 等陆言走到凉亭内的时候,便看到永靖帝正要俯身去抱苏婵。 他心里一动,很快的说道: “陛下,您可知道这女子是什么来历?” 永靖帝望着她身上的宫装,被陆言一问,才有些疑心起来。 看她谈吐举止倒不像是宫里采买选进来的宫娥。 “她的父兄陛下应该都记得,当日入京的时候,档在城墙上的苏家父子便是她的父兄……” 说完陆言轻笑着跪在地上,又补了一句:“是奴才该死,没有把此女的事儿禀报陛下……” 陆言说的轻松,可是他的心如同拧了几拧,指甲更是深深的陷入了手心内。 冷汗沿着他的脊背直往下流。 他伺候永靖帝十多年了,永靖帝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他都是清清楚楚的……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儿,跟自己曾经发过的誓是相反的。 可他一生都会尽心尽力的伺候陛下…… 他只是不能…… 他望着晕倒后还在愁眉不展的女子,轻生说着: “虽然宫内对我们阉人多有规矩束缚,只是这些年,我们这种做太监的还是忍不住的在随一些孤苦的宫娥接了对子,这在民间被成为对食,奴才……” “奴才不该瞒着陛下,只是此女身份特别,毕竟是逆贼的女儿……” 一阵风吹过,带着湖里的冷意,让凉亭内的人都觉着一阵发寒。 陆言一直低着头的。 太静了,便连呼吸都可以听到。 没有一个人说话。 永靖帝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望着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请罪的陆言。 有些了然,也明白她为何会如此特别。 是的,她是苏家的女儿。 “不碍事,你要喜欢……” 他往地上的少女看了一眼。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如今正散开来,趁着她如玉一样的肌肤…… 那眉眼下巴…… 还有那双星眸…… 以前总觉着宫里的女人很漂亮,也很美,可总有些不满足似的。 后来修建了芳阁,把那些标志的女子都送了进去供他宠幸。 原来他该是喜欢这样的女子。 他生性豁达从容,如今虽有些遗憾,也只是淡淡回道: “你要是喜欢,便赏你了。” 他很快站起来,御花园里静静的,因知道他过来了,不少伺候的把附近的宫灯都点了起来。 他沿着御花园的石子路走着,地面有些硬硬的,走出去了一会儿,他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往凉亭看了一眼。 只是凉亭内早已经空了,陆言一等得了他的口谕,早已经把那少女抱着走了出去。 他望着空荡荡的凉亭,不知为何的轻叹了一声,随后他扭过头去,继续走着。 ——完结+番外—— =================================== 本书由新鲜中文网TXT论坛为您整理制作 ===================================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