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宫妃记 作者:姚桉桉 ============     ☆、第1章   南玉在听到与自己交好的宫女茉莉儿告诉自己,漪兰殿的何才人身上见红,大概要小产的时候,她正在对着仪瀛宫里的一株牡丹花发呆。   大汤的牡丹天下闻名,尤其以洛京更甚。而大汤的戚贵妃娘娘尤爱牡丹花,所以仪瀛宫里种满了品种齐全的各色牡丹花。南玉是仪瀛宫里照顾牡丹花的宫女。   南玉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果然会如此”,然后便扔下手上的剪刀“倏”的一声往仪瀛宫外跑去,只留茉莉儿在后面喊道:“喂,南玉,你去哪里?”   南玉当然没空告诉她,她得马上找人去救命。   南玉去的地方是薛贤妃的甘泉宫。   薛贤妃是仙逝的薛皇后的嫡亲妹子,据闻今上朱晁与先后鹣鲽情深,先后在的时候,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人。但薛皇后这个人命短的很,运气也不够,今上登基后,她做了不足一个月的皇后便挂掉了。   然后今上便将长得像先后的薛贤妃礼聘入了宫,大约是做个替代品的意思。   南玉跟薛贤妃当然没有交情,跟她有交情的是薛贤妃身边的大宫女。   南玉跟大宫女是同乡,是六岁前一起在乡下玩泥巴,六岁时一起被卖进当时的中书令府中当丫头,等中书令被抄家灭族之后,又一起被没入掖庭当宫女的那种交情。一直到掖庭之时,南玉还跟她做了三年的左右铺。   南玉前世里有句歌词是这样唱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这句歌词运用到这里,那就是“睡在我左铺的姐妹”。总之一句话,交情杠杠的。   大宫女有个十分“霸气”的名字,叫碧池,自从这个名字诞生之后,南玉一直致力于怂恿大宫女另改一个名字。   那时候大宫女十分不解的问她道:“为什么,我觉着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啊。”   南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没办法告诉她,在南玉呆过的另外一个世界里,“碧池”是个骂人的词。   当然,碧池这个名字并不是大宫女原本的名字,正如南玉这个名字也不是南玉原本的名字一样。   南玉原来的名字叫做李招弟,一看这名字就知道是取名的亲爹对她有着怎样的期许。南玉的运气不错,后来果然被她招来一个弟弟,不过是庶弟。在完成了招弟的使命之后,她自然也就没什么作用了,所以被亲爹换了五两银子去给儿子卖肉吃。   这个世界无论是世家勋贵里头的贵女贵妇人还是宫里的妃嫔们,仿佛都十分热衷于给人改名字。南玉被卖进中书令府中的时候,府中的相公夫人嫌弃她的名字不够高大上档次,所以改了个名字叫执画,进了掖庭,又被管教麽麽改了个名字叫侍茶,后来被分到常婕妤身边伺候的时候,又改成了栖梧。栖梧这个名字十分明显的表达了常婕妤的野心,但一般会这么直晃晃的表达自己的野心脑子又不大灵光的人,都十分短命,所以最终常婕妤死了,南玉又到了仪瀛宫。戚贵妃不喜栖梧这个名字,然后又改成了南玉。   所以在南玉短短的十六年生命里,已经经历了招弟、执画、侍茶、栖梧、南玉五个名字。   碧池原来的名字叫做李小花,中间改过多少次名字暂且不论,总之等到她去了薛贤妃身边伺候的时候,薛贤妃就给她改了这个“霸气”的名字。   碧池姑娘在宫里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这种特殊不在于她是被皇帝上过的女人,也不在于她被皇帝上过却还仍是个宫女,而在于她被皇帝上过至今还是个宫女但却一直好好的活在了这后宫里。   这事情发生在斗争激烈的后宫里,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啊!   所以在南玉的心里,“霸气”的碧池小姐一直是偶像。   南玉去到甘泉宫的时候,碧池正在叉着腰指着手训斥一个没将地扫干净的小宫女,远远的就能看见空中飞舞着她喷洒出来的口水雨,小宫女跪在地上欲躲不敢躲的。   南玉到的时候,碧池对小宫女的训斥大约正值尾声,挥舞着手指对小宫女道:“赶紧重新去扫一遍,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养着你们吃干饭的。再有下次,直接将你们送到掖庭宫去。”说完挥了挥手让小宫女下去。   然后一转头,便看到了脚步匆匆的往甘泉宫里面进来的南玉。   碧池蹙着眉头看着她道:“每次你来都没好事,心情不好,看到你更烦了。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   南玉握住她的手,因为来的时候走得太急,她甚至还喘着粗气,一边喘气一边道:“我这次绝对不是来麻烦你,而是来跟你生死道别的。最早天黑之前,最迟明天早上天亮之前,我大约就要去跟阎王爷作伴了。”   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硬生生将自己逼出眼泪来,然后一边泪眼蒙蒙,一边依依不舍的看着碧池道:“其实我无亲无故的,死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唯一舍不下的也就只有你。你千万不要千方百计的来救我,也不要顾念姐妹之情,我死了也就死了,让我孤孤单单的去了。我死了你也不要伤心,也不用想我,更用不着为我报仇,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说到这里,想到生死未卜的明天,心里一酸,然后大颗大颗的眼泪用不着借助外力就流出来了,边哭边道:“呜呜呜,我才十六岁,人生漫漫还这么长,没了我的陪伴,你该多么孤单多么寂寞啊,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死啊,比起跟阎王爷作伴我更想跟你作伴啊,我还想陪你到天荒地老啊,可是我怎么就要死了呢,呜呜,碧池我真的不是让你来救我的……”   碧池听得眼睛一沉,她也没去管她话里乱七八糟的语病,拉了她道:“你跟我来。”说完拉了她出了甘泉宫,躲到一处假山后面避着人,然后才问道:“说吧,出了什么事。”   南玉这才收了哭腔,然后字句清晰的将事情说了出来:“漪兰殿的何才人今天见了红,情况好的话大约会小产,情况不好的话大约会一尸两命。”   碧池挑了挑眉看向南玉,所以呢,事情的重点是在哪里?   南玉接着道:“我今天早上按戚贵妃的吩咐给何才人送了一锅鸡汤。”   碧池气得直接在南玉头上拍了两巴掌,她想到南玉闯祸,但没想到她闯的是这么大的祸。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蠢货,你在宫里呆了不是一年两年了,而是六年了,这种时候宫里连蚂蚁都恨不得离何才人远远的,你还端着鸡汤往何才人身边凑,你是嫌命长了。”   南玉不满的驳道:“那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当宫女的,主子吩咐的事情难道还能不办不成。”   碧池气道:“傻子,你不会中途装作摔一跤将鸡汤摔了,回去就跟戚贵妃请罪,戚贵妃再黑心也不至于为这个要你填命。”   南玉道:“你以为我不想,戚贵妃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我就算摔了这一次,难道戚贵妃还不能让我送第二次。”   南玉当初跟着常婕妤时,常婕妤恃宠而骄将戚贵妃得罪得太狠,连带着她这个她身边的大宫女都没好果子吃。常婕妤死后,戚贵妃将她要了过来,摆明了是没安好心的。   南玉顿了顿,垂丧着头继续道:“其实送之前我找了只怀孕的母猫试过了,那鸡汤根本没毒。我送到何才人宫里时,也已经暗示过何才人了,这鸡汤不能喝,谁知道还是出了事。”   碧池叹了一口气。   这后宫里的事情从来都是闹不清楚的,不管那锅鸡汤有没有问题,也不管何才人有没有喝那锅鸡汤,总之最后何才人小产的因由都会归结到那锅鸡汤上,谋害她的人自然就是送汤的南玉,幕后的主谋不会是身为南玉主子的戚贵妃,而必定是南玉受了别的妃嫔的指使想害了何才人的肚子,顺便嫁祸给戚贵妃。   谁让戚贵妃是尚书仆射兼太傅戚弘的女儿,谁让戚贵妃是戚太后的亲侄女,谁让现在掌管后宫的是戚太后呢。   不管怎么逃,南玉这次的黑锅都是背定了。   碧池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裙,看了一眼南玉道:“你等一下我。”说完转身进了甘泉宫。   南玉自然知道碧池是去求助薛贤妃了,这宫里若说还有谁能与戚贵妃分庭抗礼的,也就出自大将军府,身为先后之妹的薛贤妃了。   碧池进去的时候,南玉便在甘泉宫外来来回回的走去的等。南玉忐忑得脸上都在冒汗,她也怕薛贤妃不愿意为了她这个宫女去得罪戚贵妃。说到底,她还是很怕死的。   而后过了不到一刻钟,碧池重新从甘泉宫走了出来,看着南玉道:“今日是先后的忌诞,当年圣上与先后相遇于太液湖,所以圣上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往太液湖。”   南玉听得微微有些愣住,而碧池则深深的看了南玉一眼,继续道:“戚家势大,又有太后娘娘在后宫,娘娘不能为你去得罪贵妃,能救你的只有圣上。”   都是在宫里混日子的人,有些东西不用说得太明白就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一线生机。   南玉双手握住碧池的手,十分郑重的道:“碧池,等我飞黄腾达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碧池抽出自己的手拍了她一下,道:“报答就不用了,你以后别来烦我就谢天谢地了。”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别真的死了,否则我可不会为你收拾。”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有些难过,又不愿在南玉面前露出这种情绪,说完便转身回了甘泉宫。   而南玉也没时间说什么,跟着也转身跑了。   碧池回身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跟着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往甘泉宫里走。   ☆、第2章   第二章   南玉从甘泉宫出来,外面已经是暮色沉沉,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有掌灯的小宫女提着八角宫灯沿着曲尺廊庑将廊下的灯笼点上蜡烛。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在去进行勾引皇帝这件大事之前,南玉至少应该回去换一件漂亮的衣裳,梳一个好看的发髻,画黛眉、贴花钿、点面靥,再想一个别出心裁的偶遇,最好让皇帝一眼就不能忘怀。   当然这是最好的方式,但是南玉不敢。   她可以想象得到,只要一踏进仪瀛宫的大门,迎接她的或许就是勒脖子的绳子,然后死之后会被人做成畏罪自杀的假象,哦,她一定还会留下一封遗书,用来指证这宫里除戚贵妃之外的某一位嫔妃是害了何才人的孩子的主谋。   再或者她会被人押往三堂会审的现场,等待自己的,是证据充足的陷害。   所以南玉没有回仪瀛宫,她甚至不敢走人多的大路,而是选了一条人迹罕至的的小路。   从甘泉宫到太液湖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加上南玉一路上躲躲藏藏,等走到一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月亮从东边升起来,挂在簇簇开满桃花的树枝上,月光皎皎,光辉铺洒了南路所走的一路,哪怕没有灯笼,南玉也不怕摔跤。   暮春时节,晚上的天气还有些冷,南玉搓了搓手,再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前面就是太液湖,晚上的太液湖显得格外的安静,池边绿柳拂风,湖面上的荷叶铺着皎洁的月光,一眼望去仿佛一望无际……显得格外的大,大得让南玉突然想起……她怎么忘记问碧池皇帝今晚会出现在太液湖的什么方位了。   她正暗恼自己失算之时,却有烛光从太液湖的另一边照过来。南玉抬眼望过去,便看到有一人背手从太液湖边的鹅卵石路上缓缓往她的方向走来。星月光辉映衬下,让人觉得丰神俊秀,龙章凤姿。   南玉见过他,在永宁宫的斓月殿里,她进去给他和常婕妤奉茶。   当初她虽然得常婕妤的信任,但一般在他来斓月殿的时候,常婕妤却并不爱让她在屋里伺候。她的模样在宫女里头长得太过有些好,是那种站在宫女里头能鹤立鸡群,跟一众妃嫔站在一起也不会泯灭于众的那种好。   南玉知道常婕妤的忌讳,一般也不爱往前凑。只是那一次,负责奉茶的另外一个宫女突然说内急,然后将茶水塞到她手里便跑了,南玉不敢干晾着里面的两位尊贵人连茶都没得喝,更不敢让常婕妤出丑,要知道常婕妤的脾气可不大好,只能硬着头皮端着茶水进去。   那一次他从她手里接过茶碗时,突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在那之后,她便在常婕妤跟前失宠了,那位突然内急的宫女越过她成了常婕妤最宠信的宫女。   皇宫里向来都是这样,明争暗斗从来不止发生在后宫妃嫔里。   再后来,常婕妤失宠,再再后来,她被戚贵妃给灭了,再再再后来,戚贵妃将她要到了自己宫里。   戚贵妃虽然喜欢以折磨她为乐,喜欢看她要生不得要死不能(实在是很变态的乐趣),但跟常婕妤一样喜欢防着她,所以他虽然来仪瀛宫比去斓月殿来得更勤,但南玉却再没有见过他一次。   不过比起说认得他的脸,首先让她一眼认出他的,则是他身上的穿戴。   赭黄1文绫袍,上绣十二章纹,白玉双配,金镂玉钩褵。全天下敢这么穿的,只有龙椅上的那一位。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绛紫圆领袍的内侍,另有提着八角宫灯的着青色圆领袍的内侍二三名。   南玉见到来人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条件反射性的躲到了旁边的一处假山里,躲进去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为什么要躲?第二个念头是在心里赞叹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连老天都要助她。   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裳,顺便将纱衣长裙里面裹着的诃子2往下拉了拉,露出好看的两个半圆。   她甚至连自己怎么出场都想好了,她就往太液湖边一跪,捂着胸口嘤嘤哭几声,然后引着皇帝自己往她跟前来。当然,哭的姿态一定要楚楚可怜,哭的声音一定要婉转,她甚至想好了要将自己最好看的左半边脸对着他的方向,脖子要伸长,要在月光的映衬下,让脖子显出最优美最好看的弧度。   这种时候,按照一般的情景发展,皇帝一定会来问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哭泣”之类的。   然后她就告诉她,她曾经受过先后的恩,今日是先后的忌日,她想起先后,于是伤心不能自抑,然后便在这里哭之类的(这理由听起来虽然很扯,但美人的话再扯都是有可信度的)。   她从假山里走出来,假山口外面正好长了一株牡丹,娇艳的牡丹花含苞怒放,花蕊上甚至还带着夜晚的露水。她想了想,顺手将牡丹花折了下来,绾在自己的左侧发髻上。   然后她拍了拍手,准备继续走出去。结果这时,有一个声音却突然传来:“什么人,出来。”   那声音清朗中带着低沉,是个很好听的男声。   南玉还在想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结果另一个声音却又飞快的传进她的耳朵里,那人说:“圣上饶命,奴婢不是有意惊扰圣上的。”是一个很婉转很好听的女子的声音。   南玉听到不对劲,马上重新闪回假山里。   南玉扶着假山露出一个头往外看,然后看到皇帝的面前已经跪了一个人,而且毫不意外的是一个女人。   那人侧身对着她,虽然看不清楚,但绰绰约约可以看到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因为那人的左侧脸十分漂亮,穿着杏黄色的齐胸襦裙,皎月星辉之下,脖子露出一个优美的好看的弧度,大片□□的肌肤在月光映衬下也越加的细腻白皙,胸前的束带将胸口上的两个球勒出丰满的两个半圆,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伸手去耍流氓。   南玉不认得那女子,但一看就知道是哪一宫的宫女。   南玉听到皇帝隐约问了什么话,大约是“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之类的。   然后那女子回道:“奴婢以前是紫宸宫侍奉先后的小宫女,先后在时,奴婢曾得过先后的恩惠。今日是先后的忌日,奴婢本事打算在这里祭拜先后的,却没想到冲撞了圣上,请圣上恕罪。”   南玉听得骂了一句“靠”,敢截姑奶奶的胡。   还有走到太液湖来祭拜先后,要不要这么扯?谁信你谁傻子。   南玉犹豫了几番,到底不敢上去将那宫女扯下来,然后自己上。垂丧着气,然后将脑袋重新伸回来,躲在假山里靠着假石坐下来,然后便不断的叹气。   难道真的要等死吗?可是不等死又还有什么办法?   南玉将后脑勺不断的往石头上碰,碰了好半会,终是没想出自救的办法来。于是她又将头伸出来往外看,结果这时候那宫女和皇帝都不在了,大约是找地方野合去了。   南玉心里十分恨皇帝不争,这么跛脚的理由他居然都信了,果然是色令智昏,还有在你死了的老婆的忌日里跟宫女玩野合,要不要脸。   就算你要搞野合……你来找我呀!   南玉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那种掉进了河里我不会游泳,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救生圈,结果这个救生圈却被别人抢走了的心情,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没办法体会的。   虽然不甘心,可南玉也只能从假山里走出来。然后晃晃荡荡的走了不知多久,然后却到了一座宫墙前。   南玉在宫里呆得久了,对皇宫熟悉,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宫墙旁边有一颗杏花数,正是杏花开放的时节,月光下杏花簇簇拥拥挂在枝头,空气中传来杏花的淡雅香气。   南玉站在杏花树下,抬头用手指点着下巴望了望,然后双脚往上一跳,顺手抓住一个枝干,然后便顺溜顺溜的爬到了树上去。爬树时晃动了树枝,杏花纷纷的往下掉。   等她终于爬到有宫墙高时,南玉一手挽着树干,转着头往宫墙外面看去。   这座宫墙的外面,便出了□□的范围。若是她能足够幸运,从这座宫墙翻出去,一直往西走,过了麟德殿,能够躲过金吾卫的查探,出了皇宫的九仙门,然后她就自由了,再不用担心受怕,也不用担忧会没了命,更不用忍受戚贵妃各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可是这种念头,也就只能想想就好。若是她真的这么干了,只怕她还没翻完墙,就会被外面巡视的金吾卫射成了一个刺猬,这种方法,不会比她现在想个办法回去毒死戚贵妃更容易。   南玉叹了口气,果真是她要命该绝于此。   于是她回过头来,扶着树枝从树上慢慢下去,结果就在她爬到一半时,一个尖锐娘炮的声音突然从下面传上来,斥道:“什么人,还不快下来!”   南玉被人一吓,脚上一滑,惊呼了一声,然后从树上摔下来。   南玉摸了摸后脑勺。地上是草地,摔下来其实并不怎么疼,只是脑袋被震得有些昏昏顿顿的,但这不妨碍她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然后他便看到了原本该跟小宫女搞野合的那个人出现在了这里,背着手垂身而立,身姿挺拔,龙章凤姿,凤眼上的眉毛挑了挑,仿佛是疑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仿佛是在对她的出丑无声的嫌弃。   而说话的则是他身边那个穿绛紫色圆领袍的内侍。   南玉的第一个念头是,果真是银样蜡枪头,野合这么快就玩了;第二个念头是,扑上去,扑上去,扑上去……然后她就扑上去了。   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为了怕他将她扔下来,她抱他的手和夹他的腿都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然后她的嘴巴凑到他的脸上,胡乱的亲过去。她没什么技巧,亲得也毫无章法,嘴巴、鼻子、眼睛、脸颊,嘴巴贴到哪里亲哪里。   那个穿绛紫圆领袍的内侍大概被她的胆大吓住了,张大了嘴巴用手指着她,说了半天的“你,你……”   朱晁有一瞬间的怔愣,当然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可能还保持镇定的。   然后他将她的脑袋推开,接着眉目轻佻的笑了笑,道:“原来是只野猫,好烈性胆大的母猫儿!”   他顿了顿,眼角上翘,那双显目的凤眼显得越加的风流,又接着道:“不过,朕喜欢。”   说完抱住她的腰,带她到墙上,用力的压着她,一只手仍放在腰上,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   ☆、第3章   朱晁躺在床上,吃饱喝足后的人显得有些餍足,舔了舔因为流汗也显得有些干涸的嘴唇,喉结滚动了几番,仿佛是在回味刚才那只小猫儿带给他的余韵。   那只热情的野猫儿此时在趴在他的胸口上,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另一只在他胸口、腰侧、肚皮上摸来摸去的,显得十分忙碌,而她的嘴巴则是咬着他胸口上的那一只小豆豆,或咬或含或舔,十分的放肆。   其实皇帝并不喜欢跟人太亲密,也不喜欢出汗,两个人贴在一起汗水黏黏的,让他有些不好受,但此时他却有些舍不得推开这副滑腻腻的身体。   他将手放到她的腰侧,那种光滑的、细腻的、又略带着微烫的手感,十分的令他流连忘返,还有她胸口的两个半圆故意蹭到他身上时,那种柔软细腻又弹性十足的触感,让人舒服得简直想骂娘。   而皇帝也确实低声骂了一句娘。   过了一会,身下的那只小猫儿突然放开了他胸口的小豆豆,接着双腿一跨,坐到了他的腰上,弯腰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然后嘴巴又回到了他的脸上、鼻子上、眼睛上、耳朵上、甚至是脖子上,胸前白腻光滑柔软的两坨肉还故意的蹭着他的胸口,还有双跨间的那个地方,也是蹭啊蹭的。   这种情况下,他若是不干点什么,都简直不是男人。   于是他扶着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一边去咬去啃她的嘴唇,另一边用力去抓她胸口上那两坨白花花的肉。   这副身体看着消瘦,但这个地方却十分有肉。   而身下的人也一点不知道害臊,马上十分配合的伸腿夹住他的腰,脚跟还故意蹭到他的尾椎上,让皇帝这种历尽千女的人都忍不住颤了颤。   而在这样的时刻,南玉甚至还能十分冷静的想着,搞定他,搞定他,只要搞定了他,我的命就保住了。   南玉这种人吧,连她自己都承认,为了活下去,是可以没廉没耻道德沦丧无节操无下限的。对她来说,什么都不重要,活下去才最重要。   所以当皇帝抱着她绕过内庭的曲廊池阁,一路将她从宫墙前抱回紫宸宫的,然后扔到这张巨大的龙床上,南玉都还能面不改心不跳,完全忘记这对自己来说基本上还算是个陌生的男人,然后跳起来利索流畅的脱掉他的衣服,然后再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再次将他扑倒。   紫宸宫的床很结实,只怕整个大汤都找不出比这个更结实的床了。可是此时这张结实的大床上,随着床上两个缠绕在一起的身体的剧烈动作,还是必不可免的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站在房门外面的张德公公手拿着拂尘,悄悄的打开半指宽的门缝往里面瞧,只绰绰约约的看到里面的金黄的纱帐摇摇曳曳,仿佛随时都要从床顶上落下来,他侧转头支起耳朵来,听得床板咯吱咯吱的,还有另一种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   张德将门重新关上,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半是喃喃自语的道:“战况激烈呀!”   说着想到在御花园时,那位狂野奔放直接往他家主子身上扑的宫女,又不由小小的担心,圣上在里面可不会吃亏了吧。   想着眼睛撇到旁边的小内侍正红着脸伸长了脖子也想往屋子里面瞧,张德见了拿着手上的拂尘往他眼睛上挥了挥,道:“去去去,瞧什么瞧。”   小内侍脸上的表情一敛,重新低眉贴耳站直了身子。   张德收回拂尘,正想支起耳朵继续听,结果这时候却远远看到一个穿绯色齐胸襦裙梳高髻的宫女领着两个提灯笼的小宫女匆匆的往这边过来。   直等到宫女们走近了之后,张德这才打起笑容来,笑着道:“哟,玉槿姑娘啊,什么风将姑娘您给吹来了。”   绯衣宫女微微给张公公行了个礼,道:“公公,圣上可在里面,奴婢有急事要禀报圣上。”   张公公道:“圣上倒是在里面,可如今在办事儿呢,姑娘有什么事明日再来禀报吧。”   绯衣宫女继续道:“还请公公通融,奴婢是真有大事要禀报。漪兰殿的何才人今日下午见了红,娘娘带了太医亲自过去看,但到了晚上,何才人还是小产了。何才人身边的宫女指证,何才人是喝了娘娘宫里的宫女南玉送过去的鸡汤才小产的。娘娘为避嫌,本想将南玉先行看押起来过后查清楚真相,结果发现南玉却不见了。南玉是仪瀛宫的宫女,娘娘身带嫌疑不好发话,她又不敢劳动太后她老人家,如今只等着请圣上示下。”   绯衣宫女说的娘娘是戚贵妃娘娘,她是戚贵妃身边的大宫女。   张公公听得眉毛都不动一下,心里却道,可不是不见了,人家现在可在圣上的被窝里头。玉槿继续道:“公公,子嗣可是大事。”   张公公道:“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圣上的事,玉槿姑娘,你是知道圣上的性子的,我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敢这时候去打扰圣上。”万一他这时候冲进去,让圣上他老人家软了怎么办。   也并不是张公公不将何才人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而是他深深了解皇帝的性子。皇帝的性子说得好听是沉稳,说得不好听那就是薄凉无情。   皇帝登基三年,至今只有王昭容所出的大皇子一个子嗣,这唯一的皇子还是个身体残缺的,因此并不得皇帝的喜爱,可就是这样,也没见皇帝什么时候对子嗣的事情担心一下。这几年后宫无缘无故没了的孩子不知多少,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也没见他皱一下眉头。   何才人没了孩子这种事情,绝对没有皇帝宠幸现在这个宫女重要。   玉槿也知道张公公不会替她传这个门,反正掉的又不是她家娘娘的孩子,玉槿也没多担心,于是听到张公公的话,马上又笑着调转了话头,道:“是奴婢为难公公了。”说着往屋子里面望了望,隔着窗纱绰绰约约只看到里面不停晃动的金色帐子,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床板咯吱声和女子娇媚的呻吟声。   玉槿转回头来,重新笑着问王公公道:“不知里面伺候圣上的,是哪一宫的主子?”   张公公也不介意告诉她:“并不是哪一宫的主子。”   不是主子那便是宫女了。玉槿怔了怔,接着蹙紧了眉头,道:“公公,这可不怎么合规矩。”   张公公呵呵了两声,不道:“这种时候,你跟圣上讲规矩去,圣上就是规矩!”   玉槿蹙紧了眉头,没再说什么,跟王公公客套了几句话,接着便走了。   张公公没将她当回事,继续支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听了一会叹了一口气,可怜他们这些挨了一刀的人,白听一场春宫,也没器官来反应。   张公公继续站了一会,接着有个穿绿色圆领袍的内侍匆匆走到他面前来,对他打了个千,笑着喊了一声:“公公。”   张公公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绿袍内侍继续道:“刚刚玉槿姑娘找到奴才,打听圣上今日是哪一位姐姐伺候的,可有新宫女被提拔到了御前,或者圣上最近可有常叫哪一位姐姐前来伺候。”说着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来,继续谄笑着道:“玉槿姑娘还给了奴才这个。”   张公公清楚玉槿大约以为圣上宠幸的是御前的那位宫女,所以拐着弯的打听呢。他又望了一眼绿袍内侍手上的那片金叶子,又在心里道,出手倒是大方。   张公公问他道:“那你是怎么回的?”   绿袍内侍道:“奴才跟她道,奴才不是近身伺候圣上的,圣上的事奴才可不大清楚,不过奴才听说,圣上最近倒是常去太液湖。”   张公公撇了他一眼,道:“算你聪明。”   绿袍内侍眯着眼睛笑了笑,接着将手上的金叶子双手奉上,道:“公公,那这金叶子……”   张公公道:“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绿袍内侍道:“那怎么好,这是奴才孝敬您的……”接着看到眯着的眼,并不像是开玩笑,这才笑着道:“那行,奴才就将这金叶子存起来,以后打个金碗来孝敬您。”说完将金叶子揣回了袖子里。   而此时在房间里面,床板的咯吱声渐渐停歇起来,预示着这一轮的战斗终于歇停。   南玉此时趴在皇帝的胸口上,粗喘着气,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皇帝也并不比她强多少,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但他此时还有力气伸手勾起南玉的下巴,然后勾唇一笑,挑起一双凤眼,满目风流,看着她道:“来,小猫儿,告诉朕你的名字,是哪一宫的宫女。朕将你睡了,可还不知道你是谁。”   南玉听到他的话,马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手放在他的胸口下巴顶在手臂上,另一只手往下找到小皇帝,柔若无骨的手轻轻的划啊划的,然后又用指头轻轻的弹着小皇帝的头,一边弹一边看着皇帝娇媚的笑,娇嗔道:“圣上可要记清楚了,奴婢的名字叫南玉,南方的南,珠玉的玉,是贵妃娘娘给取的名儿,奴婢是贵妃娘娘的宫女。”   她说着又在皇帝的喉结上啃了啃,继续道:“圣上可千万不要将奴婢忘记了,要不然奴婢可会伤心的。奴婢对您的情意如皎皎明月,天地可表。圣上若是将奴婢忘记了,奴婢会活不下去的……”说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重,也越来越快了。   而那软趴趴的小皇帝果真又一柱擎天了。   皇帝身手拉住她放肆的手,然后翻身将她压下,接着道:“想让朕记得你,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说着抓起她的两只手,重新放到小皇帝上,又道:“来,将你刚才表演的那一段,再给朕示范一遍。”   南玉也勾唇笑了笑,然后仰起头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下,然后道:“是,我的圣上。”   夜,还很长。而外面,夜色正浓。   ☆、第4章   第四章   南玉早上是被人踢醒的,昨天晚上皇帝跟她闹得有些晚,而她则将前世二十几年从日本动作片里学来的绝活和积攒起来的功力,在昨天晚上一次性大爆发,全都用在了这位皇帝身上。   等她终于将皇帝扑得起不来床的时候,她自己也已经累趴下了。   她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老娘今晚这么拼命,命应该可以保住了吧。   然后等到了早上,她睡得迷迷蒙蒙之间,还以为自己仍还是睡在仪瀛宫的大通铺上,她前世养成的赖床的毛病,在来了这里十几年之后仍是没有改过来。她抱着被子想着,啊,该起床了,要不然戚贵妃又得折腾了,可是好不想起床啊,让我再睡三分钟。   然后她就感觉到腰上被踢了几下,她被踢得有些发火,正想睁开眼睛骂那个踢人的王八蛋,结果就看到了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皇帝,一双凤眼在早上显得格外的风流倜傥。而此时他的龙足还放在她的腰上,很明显踢人的那个王八蛋就是他。   南玉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她在仪瀛宫睡的宫女大通铺,而是紫宸殿的龙床--她昨天晚上把皇帝给扑到睡了。   不等南玉想明白她现在应该秉承昨晚的路线直接起来跳到他身上来一个早安吻呢,还是应该学别的受幸妃嫔宫女,按规矩跪在地上说一声谢圣上宠幸,结果皇帝先挑了挑风流的眉毛,脚再踢了踢她覆在被子下面的屁股,先开口道:“喂,笨猫,起来滚了,怎么你还想继续霸占朕的龙床不成。”   南玉:“……”   这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节奏?   南玉丧了丧脸,她早就知道这个人混蛋,但没想到这么混蛋。果真是自古帝王多薄幸啊!   皇帝瞥了她一眼,又道:“我听到你在心里骂朕,怎么,你对朕心里有不满?”   南玉哪敢对他有不满,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呀。   南玉笑了笑,道:“看圣上说的,奴婢哪里敢骂圣上呀。”说着作出含情脉脉状,无限娇羞道:“奴婢心里是在想圣上,奴婢对您的情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每天早上醒来都要想圣上好几遍。”   皇帝不屑的哼哼了两声,骂道:“狗腿子。”但面上看着心情到底是好了几分。   皇帝又隔着被子在她身上踢了几下,道:“还不快给朕起来,一身的猫臊味,将朕的床都弄脏了。”说着还十分嫌弃的皱起了鼻子,好像床上真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南玉在心里碎碎念道,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抱着她不肯放手的,爽完了下了床就敢嫌弃她,简直比她还不要脸。   南玉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她身上只裹了一件诃子,下身是薄薄的一件短纱裙,□□的肌肤上红粉密密点点都是昨晚欢爱留下的痕迹,像极了她诃子上艳丽的桃花。屋子里伺候的内侍不敢看,连忙低下头去,连眼角都不敢抬。   南玉站在床沿上,伸手抱住皇帝的脖子,一边用胸蹭着他的身体一边“娇羞”着道:“圣上昨晚生龙活虎,龙马精神,强壮有力,将人家的衣裳都撕破了,人家现在没衣裳穿了……”   皇帝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她被诃子裹着的两个半圆上,心里一个声音跟他道,胸前的那块布真是碍事好想将它扯下来,好一会之后,他仿佛是极舍不得却又强迫着自己将目光短浅从那处风景上移开,然后轻咳了两声,道:“没衣裳穿啊……那你就光着身子滚出去吧。”   南玉:“……”   难道这时候他不应该让人给她送一套衣裳来,然后霸气的跟她说:“你以后的衣裳朕都承包了!”   南玉道:“圣上说笑了,奴婢知道圣上一定这么对奴婢的。且奴婢是圣上的女人,光着身子出去丢的可是圣上的面子。”说着将头往他脖子上靠,继续道:“奴婢对圣上的情意如滔滔江水延绵不决,奴婢的身子只愿意给圣上一人看呢。”   皇帝将她的身体一推,道:“少跟朕套近乎,谁说让朕睡一晚就是朕的女人了。”说着拍了拍胸口的衣裳,好像是嫌弃被她弄脏了一样,又道:“朕睡过的宫女多了去了,你以为阿猫阿狗都可以被称为朕的女人?”   南玉:“……”   南玉平息着自己的愤怒,跟自己道,莫生气莫生气,气一气老十年,不直当。   而正在这时,张公公捧着一套衣裳从外面躬身走了进来,然后弯腰道:“圣上,奴才给南玉姑娘送了一套衣裳过来。”   皇帝转过头来十分恼怒的瞪了张公公一眼,张公公连忙低下头去。   皇帝终是没说什么,哼哼了两声便抬脚出去了。   张公公将衣裳放下来,然后对南玉鞠了个躬,接着领着屋里内侍也出去了。   南玉将衣裳拿过来,是一套半臂袒领套衫襦裙,杏黄的颜色,配着绯红绣着鹤鸟的披帛。   这不是宫女的服饰,而是属于宫嫔的服装。   南玉第一次觉得,圣上身边的张德公公真是个可爱的人啊!   南玉十分高兴的将衣裳穿上,再三下两初二的将自己的头发盘成一个盘桓髻,照在镜子里看着显得有些素净,她又将寝殿里刚换的还带着露水的牡丹花折了一朵下来,绾在自己发髻上。   等她从龙寝里出来时,皇帝正从另外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她,十分无视的直接往外走去。   南玉也不觉得不高兴,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现在皇帝身边是最安全的啊,她恨不得粘着皇帝满后宫的走一圈,让后宫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是皇帝罩着的人。   对于她的粘上来,皇帝虽然没说什么,但到底没有像刚才那样毒舌的阻止她跟上来。   而皇帝当然也不会配合她满后宫的走一圈去秀恩爱,皇帝去的地方是长信宫。   长信宫的漪兰殿住着刚刚掉了孩子的何才人,长信宫的斓月殿曾经还住着南玉的旧主子常婕妤,长信宫的主殿住着生了大皇子的王昭容。   王昭容不得宠,平日只搂着大皇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并不大管事,当年常婕妤活着时却是个喜欢出风头的性子,仗着皇帝的宠倒是隐隐有以常婕妤为首的样子。后来常婕妤挂了,长信宫就成了一块无政府之地,里面的妃嫔各自为政。   南玉和皇帝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跪在地上的王昭容。王昭容背对着他们南玉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她跪在地上的身姿十分的单薄。   坐在正殿上首的是戚太后,戚太后已经是五十出头的年纪,但因为保养得宜,看着还如三十几个岁一般(具体案例请参照刘晓庆老妖怪),她的眼角虽然起了皱纹,但风韵尤存,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明艳的美人。   戚太后左手边坐着的是戚贵妃,戚贵妃长得有三分像戚太后,极其光艳绝丽。身姿是大汤流行的丰韵型,胖得十分好看,穿着妃红色的裸肩长裙,上身披一件大袖纱罗衫,轻掩*,绣着凰鸟青鸾的披帛又飘又长。坐在椅子上,姿态慵懒,仿佛什么事都没放在心上。   戚太后的右手边坐着的是刚刚小产的何才人,她的手放在肚子上面,脸色苍白身体瀛弱,仿佛随时都要倒下来似的,她身后的宫女时不时的伸手过来扶住她。南玉实在不明白这种时候她不在床上好好的躺着,坐在这里坐什么。   不过这也由此可见,戚贵妃虽然是打着关心她肚子的主意来一个三堂会审,但却也未必是真的关心她。   不过也幸好她遁得快,不然这三堂会审里面被审的除了王昭容,就有她南玉一份。   从他们进来开始,殿里所有人的目光便都往她们这边看过来,连太后都不例外。她们先是看向皇帝,然后再望向南玉,露出一种疑惑、不解,最后又了然的目光。   戚贵妃慵懒的姿势再不能保持,坐正了身体看向南玉,眼睛露出一种凌厉的光,扶手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南玉有些挑衅的对她笑了笑,身子越往皇帝身边靠过去,直到发现太后打量她的目光时,才又马上惊兔一般的低下头去,但身体却没有从皇帝身边移开来。   太后目光也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小会,然后便又重新回到了皇帝的身上,不满道:“皇儿如今可真是难请,哀家听融娘说,何才人昨天晚上小产,融娘几次派了人去请你,你都没当回事。”说着又语重心长的道:“皇儿,你登基三年,膝下只有大郎一个孩儿,大郎还是个身体残缺的,子嗣的事,你该多放点心才是。”   皇帝向太后微微行了个礼,然后往上首的位置上走去,内侍搬了张椅子放在太后的左手边,皇帝在椅子上坐下后才开口道:“看母后说的,朕既不是太医也不能将何才人掉下来的那块肉塞回她肚子里,朕来了能顶个什么用。既然何才人掉了个孩子,那朕重新造个孩子出来才是正事,所以朕昨晚就造孩子去了。你看,朕时时刻刻都在为子嗣的事用心,母后怎么能说朕不关心子嗣。”   戚太后:“……”   除戚太后之外的其他女人:“……”   只有南玉:“呵呵。”   ☆、第5章   第五章   这种话说出来虽然有些无耻,但也实在让人说不出哪里有错来。戚太后也目的也不在于此,也不多跟在这方面纠缠计较。   戚太后道:“这些都以后再说,现在先说说何才人小产的事,御医查出何才人小产是有人故意下药所为,那药便被下在一个叫南玉的小宫女送来的鸡汤上。”说完向四周扫了一圈,纠眉问道:“谁是南玉?”   南玉有些求救的向皇帝望去,结果皇帝却是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状态,对她的求救置若罔闻。   南玉于是就知道了,自己抱的这根大腿虽然粗但却是靠不大住的,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跪在地上,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就是。”   戚太后扫了她一眼,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哦,原来就是你。”说着敛起表情,眼神凌厉的道:“说,是谁指使你来谋害何才人的?”   南玉道:“奴婢冤枉啊,鸡汤是贵妃娘娘吩咐奴婢送给何才人的,至于里面放了什么,奴婢实在不清楚。”   戚太后厉声道:“好个贱婢,自己做了这般恶事还不算,竟然还敢攀咬主子。”   南玉再次向皇帝望去,露出十分幽怨的表情,一夜夫妻百日恩呐,你好歹救救我。   结果皇帝却仍是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十分的让人恨。   南玉十分哀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又继续道:“冤枉啊,太后娘娘,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戚贵妃这时候抬起身来,一副慵懒的道:“这南玉是臣妾宫里的宫女,说起来倒的确是臣妾最有嫌疑。”她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若臣妾要害何才人的肚子,怎么可能会派自己宫里的宫女去送及鸡汤,这不是明晃晃的让自己惹上嫌疑。何况这南玉来臣妾宫里还不足半年,臣妾对她也不多信重,平时只让她在外面做些伺候花草的工作。这么重要的事臣妾又怎么会派她去做,就算要去,也该是让臣妾身边的玉槿去才是。还请娘娘和圣上明察。”   戚太后安抚性的看了戚贵妃一眼,道:“放心,哀家和圣上自然是相信你的。”说完又重新望向南玉,厉声道:“说,你是受谁的指使去害何才人的孩子并冤枉贵妃的。”   南玉只道:“冤枉啊,那鸡汤确确实实的贵妃娘娘让奴婢送的啊。”   戚太后道:“你这贱婢,还敢狡辩。”   戚贵妃又道:“娘娘息怒,臣妾昨晚知道何才人小产时,便知道臣妾脱不开嫌疑,所以特意去查了南玉一番,这倒是查出了一些东西来。”说完转身对身边的宫女道:“传东珠上来。”   南玉就知道,人家怎么可能不是有备而来。   很快,东珠就被传了上来,跪在地上见过了皇帝,见过了太后,又见过了戚贵妃,然后戚贵妃开口道:“东珠,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东珠道了一声是,然后侃侃道:“奴婢和南玉同时在仪瀛宫照顾花草的宫女,平时还住在一个寝室,大概是一个月前开始,南玉的行踪便突然便得神神秘秘的,时常在当差的时候就突然不见了,然后将活儿都扔给奴婢干。奴婢很有些不满,但南玉依旧我行我素。后来有一次,南玉又准备离开时,奴婢实在好奇便尾随她跟着去,后来发现南玉却是跟王昭容的宫女和弦躲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说话,奴婢因为隔得远,倒是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她们躲在一边说话虽然奇怪,但宫规宽束,宫女平日常找别宫的宫女说话聊天是常有的事,奴婢只当南玉是跟和弦交好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后面南玉仍时常出去,奴婢知道她去做什么便没有再跟,直到有一次奴婢看见南玉鬼鬼祟祟的又出去了,奴婢觉得她行踪可疑便又跟着去了,然后便看到了她去了长信宫,将一张小纸条压在了王昭容宫前的一盆花下。等南玉走后,奴婢将那花盆下面的纸条拿出来看,看到上面写着什么‘奴婢必不辜负娘娘所托,且至死不会牵连娘娘,以报答娘娘救命之恩。’之类的,奴婢当时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将纸条折好重新放回去,但没想到第二天就传来了何才人小产的消息……”   一席话说的实在有理有据,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南玉和王昭容,条理十分清晰,简直是让人不得不信。   戚太后问道:“你说的纸条可是这一个?”说着将纸条递给旁边的宫女,宫女将拿下来展开给东珠看,东珠点了点头。而南玉也看到了,那张纸条是南玉的笔迹,但南玉却发誓自己可没写过这种东西。   戚太后望向王昭容,问道:“王昭容,这是从你宫里搜出来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南玉在心里吐槽道,王昭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在看完纸条后不拿去烧掉,还等着人来搜。   跪在地上的王昭容脸色越加灰白,仿佛随时都要绝望得倒下来似的,她开口道:“臣妾冤枉,臣妾和何才人无冤无仇,臣妾为何要害她。”   戚贵妃哼了一声道:“何才人跟你是无冤无仇,可何才人的肚子怕是碍着你的眼了。如今宫里就你的大皇子一个孩子,若是何才人生个皇子出来,可不是会影响了你的大皇子的地位。”说着一边玩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一边道:“为母则强,昭容妹妹为了大皇子做些什么事出来,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本宫实在怀疑,宫里这些年没了的孩子,是不是也是昭容所为,若不然这么些年,除了你的大皇子怎么就没有孩子出生呢。”   王昭容面上悲苦,好一会之后才道:“大郎不得圣上喜爱,又是个聋子哑子,在这宫里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难道贵妃娘娘以为,没有了何才人的肚子,大郎便能有什么前程不成,臣妾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没错,皇帝唯一的儿子是个聋哑人。   戚贵妃不屑的道:“所以说欲壑难填,若是这宫里永远都只有大皇子一个孩子,这没有前程也要有了。”   王昭容低叹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戚太后转头问皇帝道:“皇帝你怎么说?”   皇帝仿佛这才从看戏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转了个坐姿靠在椅子上,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仿佛真的是在思考,只是那双凤眼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又让人觉得玩世不恭且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南玉磕下头道:“圣上冤枉啊,奴婢若是要害何才人,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给何才人送汤,奴婢不要命了不成。还有那所谓的纸条,别人要模仿奴婢的笔迹写这么一张纸条来陷害奴婢也是很容易的。”   说完眼睛十分可怜可怜的望向皇帝,跟只被人抛弃的小猫儿一样。皇帝看着她可怜的小模样,倒是想起了昨晚那个热情的夜猫儿来,于是心里便有些痒痒的痒痒的。   皇帝摸了摸下巴,然后道:“你说的放佛也有道理,竟然这样,那母后……”   戚太后厉声打断他道:“皇儿,你怎么能只听她一面之词。你切不可因为她伺候了你一场便受她迷惑,若是因此纵容了这些害人之人,宫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皇帝又马上点了点头,道:“儿臣惭愧,母后说的也有道理。”   东珠也道:“奴婢听闻,南玉以前伺候常婕妤时,常婕妤脾气不好经常打骂南玉,是王昭容常替她说话。南玉感激王昭容,替她陷害何才人过后再诬陷给贵妃娘娘也不是不可能的。”   南玉怒道:“胡说,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勾结王昭容又诬陷贵妃了。”说完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对,又马上对皇帝道:“圣上,东珠说的不也是一面之词,圣上怎么能听信,除非她拿出证据来。”   皇帝又马上调转头对东珠道:“对,你说的也是一面之词,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东珠道:“那张纸条就是证据。”   南玉道:“那算什么证据,能模仿我的笔迹的人多了去了,若是可以,我也能马上模仿出东珠你的笔迹来。”   东珠张嘴还想说什么,皇帝此时却挥了挥手,摸着自己的额头道:“停停停,你们吵得朕头疼。你们各说各的都很有道理,朕实在分辨不出谁更有道理。”说完又换了个语气道:“不过,朕觉得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道理,比如说是何才人自己身体弱保不住孩子,或者是不小心摔了磕了孩子掉了,这都是很有可能的嘛。”   说完转头问何才人道:“何才人你自己说说,是哪一种道理。”   何才人连忙弯腰道:“圣上说的是,臣妾过后想想,臣妾的确是曾经不小心磕到桌角,然后才开始见红的。臣妾当时没了孩子伤心,一时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才让孩子没了的。”她说道后面仿佛已经带了哭腔,仿佛真的是伤心得不能自已,接着由宫女扶着跪倒地上,继续道:“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臣妾没能保住孩子,是臣妾的罪过。”   皇帝又问何才人身后的宫女道:“你来说说,你们家才人说的属不属实,她有没有碰到过桌角?”   宫女也马上道:“奴婢也记起来了,娘娘的确碰到过桌角。”   皇帝转头对戚太后摆了摆手,道:“母后,你看,这何才人和她的宫女都这样说了……”   太后心里有些气恼,这一看就是皇帝暗示何才人和她的宫女这样说的。戚太后道:“这鸡汤可是经御医查验过的,里面的的确确是被人放了落胎的药。”   皇帝道:“这御医也可能诊错嘛,这御医又不是神,也不像母后您这么英明神武,母后您也不能一次都不让人家出错嘛。”他说着又道:“不过,为了公平公正,还是应该请御医上来再将那鸡汤查验一遍。”说完对外喊道:“来人,请御医和端鸡汤。”   ☆、第7章   第七章   昭阳宫,摇光殿。   南玉端着茶碗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着来来去去往摇光殿里搬东西的六局二十四司的人,一边摇腿一边哼着小调,心情格外的愉快。   昭阳宫原本是个闲置的宫殿,里面算上主殿一共是二殿三阁,直到南玉如今入住,这里暂时也只有南玉一个主子。   摇光殿是里面的左侧偏殿,南玉选中它作为寝殿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它是里面的侧殿偏殿里最大的,且视野开阔,一开窗外面就有一个小湖,能冬暖夏凉。   六局十二司的人行动总是特别的迅速,南玉进封的圣旨刚刚晓谕后宫,六局十二司的人便就马上将属于采女份例内的家具、衣裳、首饰金银、胭脂水粉等等一应送到了摇光殿里。   后宫宫人内侍喜欢迎高踩低,但对南玉这种刚得君王青睐的嫔妃却一般不会得罪,反而会讨好奉承。后宫里谁都不是傻子,南玉如今受封的份位虽低,但谁知道以后有没有大造化一飞冲天的时候,若是万一有大造化,现在讨好了,以后说不定就念了自己的情。若是没有大造化,那就等人家失势了再踩嘛。   尚寝局和尚工局的人很快就将摇光殿拾掇好了,换上新的床幔纱帐、家具摆件,原本空空荡荡的宫室瞬间就像那么回事起来,看着顺眼多了。尚寝局和尚工局的人走后,然后就是尚服局的人来送衣裳,春夏秋冬各八套的宫装,薄如蝉翼的襦裙袒领大袖衫,颜色款式精致的放在桌子上,让人看了便恨不得马上穿到身上。   再然后是尚宫局的人送了伺候的宫女和内侍来,送人来的掌事姑姑人长得有些胖矮,笑起来十分憨厚,站在南玉的跟前弓着身笑着道:“……按照宫里的规矩,采女的份位是可以有四个宫女贴身伺候的,不知采女是想要自己亲自挑选伺候的人,还是让奴婢替您挑好?”   南玉放下手里的茶碗,将翘起的二郎腿也放下来,然后才道:“你将人领进来让我看看。”   掌事姑姑道了一声是,然后让站在外面的宫女走进来,一溜的有七八个宫女,都是十二三岁刚从尚宫局□□好了送出来的宫女。南玉从里面指了两个长得最丑的,然后对掌事姑姑道:“就留这两个,剩下的你带回去,另外两个宫女的名额我已经有了人选。”   掌事的姑姑自然不会有意见,笑着称是然后领着人回去了。   六宫局的人一走,摇光殿里重新安静下来,新调来伺候的小宫女小内侍大气都不敢喘。南玉站起来在屋子里晃了一圈,表示对这里十分满意。   其中的一个小宫女看着她的样子,跃跃欲试的想要求表现,笑着开口问道:“采女,不如奴婢们伺候您换上新的衣裳吧?”   南玉回过头来看了她们一眼,然后问道:“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小宫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被从尚宫局里拉出来伺候人的宫女,还没练就厚脸皮,此时脸皮涨红涨红的,一副不敢说又不敢不答的模样。她们当然知道她原本是干什么的,如今整个后宫里怕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圣上新封了一个采女。关于皇帝新宠了哪个女人这种消息,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流传到后宫的各个角落里去的。   只是她们知道归知道,却没人敢说出来。大部分宫女出身的妃嫔在做了妃嫔之后,是不大愿意外人提起她们以前宫女的身份的。谁知道这位新采女是不是也是这一类人呢?   南玉倒是无所谓,走了几步在离她们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道:“我以前跟你们一样,从尚宫局里被教导好了出来,先是送到了从前常婕妤身边伺候常婕妤,常婕妤死后,又被戚贵妃要了去仪瀛宫里伺候。”   她说着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等坐下来之后发现,坐着的自己矮了两个小宫女一个头,很有一种她在仰望两个小宫女的即视感,让南玉感觉十分不爽,于是她又重新站了起来,继续说道:“说起做宫女和伺候人,你们只怕不会比我懂。端茶送水磕头下跪,或主子让你跪个几时辰,这都不算什么,比这难的事情多得去了。我以前伺候常婕妤时,常婕妤喜欢泡茶,她泡茶有一个爱好,喜欢让宫女捧着茶碗然后她再执着水壶往茶碗里倒水,水满溢出了碗沿,滚烫滚烫的水流到你的手背上马上就起了水泡,可是你不能动,只能咬牙忍着继续端着茶碗。   然后到了第二日,主子说想要用梅花上的雪水煮茶,于是你还得用那双被烫得起泡的手在冰天雪地的梅花园里从梅花里一点一点的收集雪水。一双手又是烫伤又是冻伤的,等你将一瓮雪水收集完之后,你的一双手也已经烂了,差点要报废。”   南玉说到这里,当初的疼痛仿佛现在都还能感觉得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白白净净手指纤长,这才想起当初的伤早已经好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来。   宫里作践人的方法多的是,妃嫔都爱贤名,不喜欢直着说要罚哪个下人,于是便采用这些隐晦的手法。比这更高明更厉害的手法也多的是,这甚至不是南玉遭受过的最厉害的一次。   其实南玉初到常婕妤宫里伺候的时候,常婕妤要靠着她出主意帮她争宠,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后面她遭了常婕妤身边另外一个宫女的离间,常婕妤误会她想爬皇帝的床,这才处处看她不顺眼。   她那时候是真没有爬床的念头的,最大的想法也只是帮着常婕妤成为第一宠妃,然后她当常婕妤身边的第一大宫女,然后年龄到了,让常婕妤赏个诰命,然后风风光光的出宫去。只是可惜,常婕妤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胸大无脑。后来她听信另一个宫女的谗言疏远她又折腾她,半点情分不留,她也冷了心,由着她后面在皇帝面前作死。   她原本以为常婕妤死了她就解脱了,自荐到偏僻点的地方当差,离后宫这些变态女人远一点,她便也能活得逍遥自在,戚贵妃这个人抽的哪门子疯,偏将她要了过来,不是看重她,而是继承常婕妤的事业,继续可着劲儿的折腾她。   两个小宫女听完南玉的话,吓得连忙跪倒了地上,惶恐道:“采女恕罪,采女恕罪。”   南玉觉得这下马威下得也差不多了,笑着道:“看你们,你们又没做错什么事,恕什么罪。”说着弯腰将她们扶了起来,笑着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常婕妤,只要你们忠心待我,我是绝不会像那样对你们的。”   两个宫女马上表忠心道:“奴婢们一定尽心尽力伺候采女,绝对不敢有二心。”   南玉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原叫雪芽。”   “奴婢原叫翠芽。”   说着两人同时跪下来,道:“奴婢请采女重新赐名。”   南玉道:“算了吧,我不爱给人改名字,何况就我肚子里那点墨水,也取不出什么多好听的名字来。雪芽、翠芽,两种茶叶的名字,正好好记,就继续用这个吧。”   两人道了一声是,这才重新站起来。   南玉转身往内室的方向上走了两步,接着回过头来,指着桌子上放着的衣裳道:“将衣裳抱进来,伺候我试衣服。”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些漂亮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会是什么样了。   等试完了衣裳,然后尚膳局送了晚膳过来,南玉这才想起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加上昨晚运动量这么大,肚子早就已经空空了。   她饿得狠了,然后一不小心暴饮暴食起来,吃完晚膳捧着肚子差点坐在椅子上起不来,让雪芽翠芽扶着她绕着昭阳宫走了几圈才缓过劲来。   然后是沐浴。   她洗澡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所以让雪芽翠芽都下去了。她泡在浴桶里,一边舒服的叹气一边将泡满花瓣的洗澡水往自己身上脸上泼,另一边则想到,早上在长信宫里她是说了让皇帝一定要来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昨天晚上爬上龙床不算什么,别人也只道是皇帝一时兴起睡了她,对她未必有多上心。若是她能让皇帝连续两晚都来睡她,那她明天往后宫走出去才有底气。佛祖保佑,一定要让皇帝来呀。   怎么说她昨天晚上的表现都应该不错吧,现在又正是新鲜的时候,她就不信他舍得不来。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洗得白净净香喷喷的,脱光衣裳在床上等着他。   恰在这时,外面的门吱呀的好像开了一下,她有些心惊,连忙大声问道:“谁?”   外面并没有人回答,再细听又没什么声音动静了,于是南玉又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幻听了。雪芽翠芽就在外面,若真有人进来,她们不会不提醒她。   于是她继续洗呀洗,等洗好之后披上纱衣从浴房里走出来,结果却看到皇帝正斜躺在她卧室的一张榻上,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握着酒杯。   漂亮的凤眼微挑,俊朗的面容在烛光下仿佛会发光,酒杯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露出一副享受的神情,要多风流有多风流。   而张公公就跪在他躺着的榻边,手上端着酒壶酒杯。   ☆、第8章   第八章   不得不说,如果不考虑皇帝的性格的话,皇帝这个人其实还是很养眼的。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烛光下斜卧在榻上执杯贪醉的美男,凤眼斜飞入鬓,眉毛轻佻,握着酒杯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看着实在是一副很美的画。   发现南玉出来,皇帝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对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南玉对着他娇媚一笑,然后走到他身边去,跪蹲在塌边,拉着皇帝的一只手娇笑着道:“哎呀呀,臣妾正在想着圣上您呢,没想到圣上您就来了,臣妾和圣上可真是心有灵犀。”   皇帝的注意力只停留在南玉的胸口上,绣着芙蓉花的诃子裹住她的胸口,□□出来的两个半圆是饱满的、白皙的,仿佛带着汁水,又隐约还带着花香;薄薄的红色纱衣披在身上,若隐若现的露出里面如凝脂一般的肌肤,这半遮半隐的样子,反而比全身□□了更能挑逗男人的兴致。   皇帝伸手在她的半圆上掐了掐,轻佻的笑道:“哪里想,这里想吗?”   南玉故意将身子扭了扭,故作害羞的趴到皇帝是胸口上,嗲声道:“哎呀,圣上您真是的,张公公还在这看着呢,人家会好害羞的。”   皇帝也不觉得她嗲声嗲气的样子有什么别扭,只是好像这才想起张公公还在这,转头看着他骂道:“看什么看,再盯着采女的身子看,小心朕让人挖了你的眼睛。”   张公公觉得好冤枉啊,圣上你就是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盯着您的女人看呐,自采女出来我就一直低着头呐,采女身上我就是连根头发都没有看到呐。   只是张公公到底不敢辩驳什么,连忙弯腰请罪道:“奴才知罪,圣上恕罪。”   皇帝道:“知罪还不快滚出去,难道还想留在这里欣赏朕和采女表演不成。”说着深深的看了张公公一眼,念道:“身上连工具都没收了的人,还这么色心,张德,你知不知‘羞耻’二字怎么写?”   张公公:“……”   南玉:“……”   南玉觉得惊奇,“羞耻”二字居然能从皇帝嘴里说出来。难道这世上最不知道羞耻的不是他吗?   而这时候,张公公已经顶着一头黑线开口对皇帝道:“是,奴才这就滚出去。”说着将手上的托盘放到旁边的一张小几上,然后弓着身连头都不敢抬的从屋子里面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特别懂事的关上了门。   张公公出去后,皇帝伸手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又故意再次回到她胸口的半圆上用力的捏了捏,然后一个转身将她压下来,挑起凤眼笑道:“野猫儿,*苦短,该办事的时候了。”说完嘴唇往南玉的唇上压过去。   南玉伸出一只手来,手指按在他的唇上,道:“皇上别这么急嘛!”   说着推开皇帝,从床上重新坐起来,接着一手拿起旁边放着的酒壶,一手执起酒杯,往酒杯里倒满了酒,然后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床上饶有兴味看着她的皇帝,将酒杯放到鼻子闻了闻,接着又送到皇帝的嘴边。   酒的醇香扑鼻而来,皇帝正想张开嘴巴一饮而尽,结果南玉又马上将手一抬,酒杯划了个弧度,重新回到南玉的嘴边来。   南玉闭上眼睛轻轻的闻了闻,露出陶醉的神情,然后一口饮尽,但却没有喝下去。   她弯腰趴到皇帝的胸口上,媚眼如丝的笑了笑,将唇压到他的唇上,将嘴里含着的酒水一点一点的渡到皇帝的嘴里,然后还伸出舌头故意在他的唇上一舔,这才开口问道:“圣上,酒好喝吗?”   上好的女儿红,又醇又香,带着女人特有的体香,散发出一种醉人的味道。皇帝点了点头道:“不错。”他说着重新拉着南玉将她压在身下,笑着道:“不过朕想,你一定会比它更好喝。”   南玉也不甘示弱,重新翻身将皇帝压在身下,然后跨坐在他的腰上,笑着道:“圣上,臣妾今天又想起一种新的花样,”说着凑到皇帝的耳边,道:“保证跟昨天晚上的不一样,圣上想不想要试一下呢?”   皇帝的性致被她吊了起来,对她前面的挑逗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手在她臀上拍了两巴掌,不耐道:“废话,快点。”   南玉笑了笑,然后伸手去脱他身上的绫袍,然后是中衣,然后是里衣,一直到他身上的衣裳一件不剩。   皇帝的身材很好,挺拔修长,大长腿,身上肌肉结实,并没有多余的赘肉。   南玉在他的八块腹肌上来回的摸了一把,然后又伸手脱去自己身上的衣裳,接着重新拿了酒杯倒了酒。   这一次她却没有将酒递到皇帝的嘴边,而是高高的抬起,一点一点的洒在皇帝赤口裸的身体上面。   酒水从她的身上往四周散去,有些流到了榻上。她的动作故意做得十分的缓慢,皇帝的眼睛看着她的动作,渐渐有些发红,还散发出一种十分兴奋的光芒。   等一杯酒洒完之后,南玉放下酒杯,然后从他的脖子开始,又一点一点舔掉他身上的酒水,光滑柔软的胸口还故意往他身上蹭,跨在他腰上的双腿也故意蹭蹭晃晃的。   南玉很快便发现,身下的小皇帝很快便膨大壮硕起来,且有继续膨大的趋势,气势昂昂的顶在她的腰上,炙热而坚硬。   皇帝舒服得嘶嘶吸气,直骂了两声娘,而南玉一边得意一边笑,她还嫌不够,一口咬在皇帝胸前红果果的大黄豆上,又咬又扯的。   身上流淌出来的汗水夹杂着酒香,形成了最剧烈的催情剂。   皇帝觉得,这种时候还能忍得了的一定不是男人,而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不是男人。   他伸手将身上的小猫儿捞上来,将她的双腿打开,然后接着小皇帝便被塞到了小南玉里面去了。   小皇帝壮硕,小南玉紧致,可是两个纠缠在一起,却是意外的合衬和和谐。   皇帝舒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扶着南玉的腰渐渐动起来。   两个人都是不服输的性子,都想要在床上压对方一天,这这样的结果是小榻被震得砰砰响,小榻旁边的茶几、凳子被踢倒,然后是碍事的衣服、靠枕等被扔了下来,地上一片狼藉。   很快皇帝便发现,狭窄的小榻根本不够他发挥了,于是又捞起南玉直接去了床上。   正在外面听墙根的张公公听着里面的声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年轻就是好啊,生龙活虎。”   叹完低头看着自己平平的裤裆,则更加哀叹了一口气。   ******   而此时在后宫的另一边,戚贵妃坐在仪瀛宫自己的寝殿里,张着嫣红的嘴巴问道:“圣上今晚去了那贱人宫里?”   玉槿颇为担忧的看了戚贵妃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道:“……是。”   戚贵妃气得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碗挥到了地上,骂道:“小贱人,早知道今日,当初常婕妤死的时候就不该让她活着。”   玉槿对旁边的小宫女使了使眼色,让她们将打碎的茶碗碎片收拾出去,然后才劝戚贵妃道:“娘娘您消消气,不过是个卑贱人而已,在宫里也无甚根基的,就算现在得了圣上的眼又能如何。圣上一向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又能宠她几天,等她失了宠,要她圆要她扁还不是娘娘说了算。”说着眼睛挑了挑,继续道:“想想当初的常婕妤,比她嚣张猖狂不知多少,如今又如何了。”   戚贵妃没有说话,脸色依旧有些怒气。她知道应该如玉槿说的这样想,这几年皇帝宠爱过的女子不知多少,可一个个如今又如何了,连当初薛皇后都没能斗得过她,她根本不应该将这个小宫女放在眼里。   可是不知为什么,戚贵妃却总是对南玉放不下戒备心,她总觉得她以后会成为她最大的威胁。   戚贵妃哼了一声道:“那丫头倒是有几分聪明,这一次何才人小产的事居然没将她弄死,反而让她寻到了机会勾/引了圣上。”说着想到将皇帝的行踪透露给南玉的薛贤妃,又将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骂道:“那薛家的姐妹就会跟本宫作对,死了一个姐姐,又来一个妹妹。”   玉槿继续道:“娘娘用不着生气,她们也就这点能耐了,为了她们气坏了自个的身体,实在不值当。”   戚贵妃道:“这次是本宫失算了,弄掉何才人肚子里的那块肉,将事情推到王昭容的头上,再拉出南玉那丫头来被黑锅,本是一箭三雕的算计,却没想到被那丫头破坏掉了。”不过弄掉了何才人的肚子,计策也不算完全落空。   想到这里,戚贵妃又有些黯然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宫里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怀上孩子,可明明她比她们在皇帝身边呆得更久,可为何她却一直不能怀上。   她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想要和他有一个孩子的,不是为了权势,也不是为了皇后之位,只是因为她喜欢他。   在还没进宫的时候,在很久的时候,她第一次在宫里见到他时,她便喜欢上了他。哪怕知道他不喜欢她,哪怕知道他可能还厌恶着她,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他。   她站起来站到窗口,望着昭阳宫的方向,想问问他:圣上,你知道我的心吗?   ☆、第9章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皇帝神清气爽的穿上衣裳,然后又是衣冠楚楚的伪君子一枚。   他彻底贯彻了前一天起床不认人的原则,穿好衣裳转过头来,又隔着被子在南玉身上踢了一脚,道:“今天给朕安分一点,闹出什么事情来,朕有你好看的。”   南玉躺在床上,整个人慵懒的慵懒的跟只刚睡醒的猫儿一样,抱着被子对皇帝眨了眨眼,“萌萌”的道:“圣上,人家一定会很乖的很乖的,乖乖的等你来宠幸。”说着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还故意从被子里面伸出一条腿来,放在他的裤裆上揉啊揉的,揉得小皇帝将裤裆鼓成了小帐篷。   皇帝伸手拍掉她的腿,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南玉也不怕,反而咬着手指暧昧的笑起来,然后趁着他不注意,又将脚踩到他裤裆上流氓了一下,这才将腿伸回来。   皇帝被挑得火起,偏偏要上朝又不能回床上重新再干一场,于是弯腰恶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道:“你等着,看今天晚上朕不把你给办了,非得让你三天下不了床。”说完还从被子伸手进去,在她胸上掐了一把,掐得南玉疼得嘶嘶吸气,这才满意的直起身来,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等皇帝走了,南玉也神清气爽了,掀了被子从床上起来,扶了扶自己酸痛得跟不是自己一样的腰,小心的扭了扭。   昨天晚上的战况太激烈,皇帝的体力太好,而南玉不甘示弱跟着应战,于是这样的结果是,南玉腰酸得差点走不了路。   南玉将雪芽翠芽两人叫了进来,让她们伺候自己去洗澡。雪芽翠芽看着南玉原本凝脂一般的肌肤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不怎么协调的粉红,她的腿根处,还隐隐约约沾着一些不明物体的白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特殊的暧昧气味。   雪芽翠芽低着头不敢看,脸上不由自主的红了红。刚从尚宫局出道的小宫女,虽然被教导了这些事情,还不能淡然的应对这种情形。   南玉看了她们一眼,十分平淡的说道:“有什么好脸红的,你们迟早也有这么一天的,你家主子我只是比你们早了几年而已。”   雪芽绿芽生怕南玉误会她们有别的心里,然后故意挖个坑来给她们跳,马上表白道:“采女说笑了,奴婢们是伺候采女的宫女,一辈子出不了宫,自然不会有娘娘的福分。”经过昨天的事,雪芽和绿芽对这个宫女出身的采女还是很敬畏的,并不敢有别的非分之想。   南玉道:“有什么不可能的,等你家主子我成了第一宠妃,到时候我给你们挑个小将军小武郎做郎君,风风光光的出宫嫁人去,然后当个官太太。”   这个时代不像后来的某个朝代,宫女都是从官宦之家挑的官家小姐,所以到了年纪就能放出宫去嫁人。这时候的宫女进了宫就算是皇帝的人,到死不能出宫。那一句“一入宫门深似海”说的可不止是妃嫔,还有宫里的宫女。   不过这些也不是绝对的,若是有主子的恩典放你出宫,也不是不能,只是主子在宫里必须要有足够的分量。所以当初她会那么殷勤的帮常婕妤争宠,打的也不过是出宫的主意,哪里知道常婕妤是过河拆桥的性子,不,她是自己还没过完河呢,就拆了她这座桥,于是害惨了她的同时让自己也给淹死了。   雪芽和翠芽并不将南玉的话当真,采女自己都是宫女出身,在后宫既没有根基又没有靠山,就算现在能得圣上几分宠爱,但谁知道能持续到几时呢。宫里多的是圣上宠爱过的妃嫔,可那些如今哪里去了。   可这并不妨碍她们笑着跟南玉谢恩道:“奴婢们先谢过采女的恩典。”说着扶了南玉进了浴桶。   桶里加了花瓣加了可以舒缓疲惫的精油,南玉舒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挥手让雪芽翠芽下去道:“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等舒舒服服的泡过澡,雪芽和翠芽来服侍南玉梳妆穿衣。   雪芽的手很巧,给她绾了一个望仙髻,画眉贴钿。从铜镜里面望过去,还可以看到她脖子上和胸口上斑斑点点的小粉红,雪芽用面饼沾了素粉,想要遮在那上面,南玉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却推开了她的手,道:“就这样,不用遮。”   雪芽愣了一下,然后道了一声是,便不再说话。   翠芽拿替她穿上衣裳,袒领半臂襦裙,上黄下绿,配着黄色的披帛。等从椅子上站起来,披帛迆地,胸口半袒,酥/胸半遮,面如芙蓉如桃花,嘴角似笑非笑,微微挑起的眼睛仿佛发着光。   翠芽看得有些惊艳得发愣,等回过神来才道:“采女长得真漂亮,让人看得都要移不开眼。”   她这句话不仅仅是恭维,这后宫里比南玉漂亮得妃嫔不是没有,别的不说,仪瀛宫的戚贵妃和甘泉宫的薛贤妃,一个绝色光艳如牡丹,一个惊鸿脱俗如水仙,都是一眼看去比南玉长得好看的美人。可南玉却有另一种味道,既不显得艳丽也绝不出尘脱俗,眼波流盼,眼眸含情,看着人的时候,全身都会流露出来一股风情,让人越看越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南玉笑了笑,然后碎步而行,接着翠芽发现了,采女连走路的时候都会透出一股风流。翠芽在心里叹道,圣上会看中采女,果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是采女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风情,也是别人怎么学都学不来的。   雪芽和翠芽跟上南玉,然后她们出了昭阳宫。南玉准备要去的是王昭容的长信宫,但在这之前,南玉不介意在后宫里先闲逛两圈,让后宫的众人都认一认她这个新上位的宠妃。   于是在这春花烂漫的暮春三月,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牡丹芍药桃花杏花都开得正艳,而那天在御花园里的小宫女们看到的是这样的情形:新上位的那位新采女满目春风,神气飞扬的从御花园里穿花而过,身后跟着两位亦步亦趋的小宫女。   飞舞的桃花杏花飘落在她的头上,有一朵落在了她的额头上面,另有一朵落到了她半露的酥/胸上面。然后采女姑娘翘起兰花指,将胸口上的桃花轻轻一弹,桃花飞落,却露出了半酥/胸上的另一朵粉色“桃花”。如果仔细的看,便会发现这样的桃花还不止只出现在酥/胸上的一朵。   围观的小宫女们纷纷低头窃语,谈论起这位新上位的小采女,都说见过高调的采女,但却没见过这么高调的采女。   南玉随意般的瞥了她们一眼,对自己引起的围观很是满意,然后继续趾高气扬的走在花瓣铺就的鹅卵石路上。   等她一直走到牡丹园中时,一个穿着齐胸襦裙的宫女从牡丹丛中走了出来,抬眼看到她走过来,她却不像别的宫女那样或停下来围观,或走上来行礼,而是转身快速的想要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南玉喊住她:“站住。”   那宫女停下来,但却不敢马上回过头来,好一会之后,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对着南玉屈膝行礼,道:“见过采女。”   南玉走过去,看着她道:“哟,原来是栖桐姑娘呀。”   赵栖桐,当初跟南玉一起伺候常婕妤的宫女,那时南玉还不叫南玉,叫栖梧,她们两个人的名字合起来取自“凤栖梧桐”。只是可惜,常婕妤空有凤栖梧桐的野心,却没有凤栖梧桐的命。   当初在常婕妤身边,她比栖桐要受常婕妤重用。结果后面她用一杯茶水陷害得她在常婕妤面前翻不了身。   后来常婕妤会这么不顾情分的折腾她,有很大部分都是这位栖桐姑娘挑拨离间的功劳。还有以前常婕妤折腾她的那些法子,什么大冬天的让她跪冰板,一直跪到长宽半米长寸余厚的冰块全都融化为止;大夏天的让她顶着水缸在太阳下面站上三两个时辰;再有什么让她给常婕妤试不知从哪里淘弄来的药,吃过后全身浮肿上吐下泄之类的,这些都少不了她怂恿的功劳。   栖桐笑得极为不自然,她自然也没有忘记当初她对南玉做的事,现在有些讨好的笑着道:“与采女许久不见了,不知采女可安好?”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从前奴婢和采女还在一张铺上睡过来着,没想到一转眼采女便成圣上的人了,从前我就说,采女是最有福气的人,总有一天会飞上枝头的……”   南玉走到她跟前,呵呵的笑了两下,道:“你见我如今从宫女变成了采女,便知道我活得十分的好。反倒是你,从前是婕妤身边的大宫女,现在却沦落到在赵修媛宫里当扫地宫女,可见是过得不大好。”   栖桐脸上的笑容再撑不下去,渐渐凝固在脸上。   ☆、第10章   第十章   栖桐这个人吧,其实真不是好鸟。   当年常婕妤受宠,她把南玉踩下来自己上位,这本不算什么,毕竟当年南玉也是踩着另一个宫女上位的,只是栖桐这个人心比较黑,上位了还不算,还要借着常婕妤的手来折腾她。后来常婕妤渐渐失宠了,她又搭上了戚贵妃,帮着戚贵妃把常婕妤也给黑了。   当初常婕妤这么磋磨她,她也只是冷眼旁观常婕妤自己作死而已,但栖桐就敢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来。她大约以为帮了戚贵妃,事成之后戚贵妃便会让她来伺候自己吧。一个是娘家势大,在后宫只手遮天的贵妃,一个是渐渐失宠的三品婕妤,正常人也的确知道该怎么选,更何况常婕妤这个人还实在不怎么扶得起来。   但当宫女也是要讲规矩的,最忌讳的就是背叛主子。栖桐帮着戚贵妃将常婕妤玩挂了之后,结果戚贵妃虽然没有杀人灭口之类的,却也根本没有管她。从这个方面也可看出,栖桐这个人是有些小聪明,但却没有什么大智慧……不像她南玉,智谋无双,但就是比较怀才不遇。   嗯,前面说了,栖桐这个人是有些小聪明的,也比较会来事,她在后宫本来已经成了没坟的孤魂野鬼了,结果后面又不知道找了哪条路子,将自己弄到赵修媛的宫里当了一个扫地的宫女,但也仅止步于此了,赵修媛并没像常婕妤那样重用于她。毕竟是背叛过主子一次的人,谁知道她会不会背叛第二次呢。   南玉看着屈膝维持着行礼姿势的栖桐,没由来的觉得畅快。   她走过去,用涂着蔻丹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笑着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下风水轮流转,你说是不是。”   她说完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披帛,然后跟自己身边的雪芽翠芽道:“你们说,这宫女行礼的姿势是不是不太标准?”   雪芽闻言知雅意,马上点着头道:“是不够标准,这腿不够弯,这腰也不够直。另外,宫女第一次拜见主子,要行的是跪拜大礼,这宫女居然行的是福身礼,对采女实在不甚恭敬。”   前面先不说,这后面就纯属瞎说了。这宫女初见主子要行跪拜大礼,针对的仅是自己宫里的宫女,可没说别的宫里的宫女也要对自己行叩拜大礼的。   不过南玉也没有纠正她的错误,颇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栖桐道:“我说栖桐,你也是出来当差不下几年的人了,怎么连规矩都没有学好,实在是丢尽了你的教导姑姑的脸。”说着看向栖桐,笑得别有意味的道:“看在我们曾经‘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就代你家主子重新教教你规矩。”说完对雪芽唤道:“雪芽。”   雪芽马上道了一声是,接着面不改色的上前去,对栖桐道:“得罪了。”说完伸腿在她腿弯处就是一脚,栖桐站不稳马上“碰”的一声跪到了地上。   栖桐抬起头来瞪着南玉,眼睛里带着怒火,显然是忍无可忍却又不得不忍的状态。南玉对跪着的她点了点头,道:“嗯,这下动作倒是标准多了。不过身子还是不够直。”   说完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一下,又走到路边弯腰抬起一盆花来,放在栖桐的头顶上,然后拍了拍手,对她道:“顶着这花盆好好的跪上两个时辰,将规矩学好了。记着,可别让花盆掉了,要不然可就不是跪地板这么简单,而是跪木头了。”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当初她撺掇常婕妤让她顶着水缸在太阳下站上站了三个时辰,现在只是让她顶着花盆在这样春光明媚的天气里跪两个时辰,实在是便宜她了。果然她还是太善良了。   栖桐握紧了拳头,眼睛看着南玉都能喷出火来。忍了几下最终没忍住,脑袋一晃头顶的花盆掉下来,“啪”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而她倏的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南玉骂道:“李栖梧,你少在那里猖狂,你不过是个八品的采女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是初纯宫的宫女,要管教也自有初纯宫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能一直得宠吗,圣上只是暂时被你蒙蔽而已,迟早有一天要将你打进冷宫,看你还能不能张狂得起来……”   南玉听得眼睛沉了沉,走过去左右开弓挥手就是两巴掌,然后道:“小小的宫女竟敢对圣上的御嫔不敬,掌嘴。”   栖桐捂着嘴巴对她怒目而视:“你敢打我……”   只是话音还没落,又是被左右开弓两巴掌,南玉道:“小小宫女竟敢侮辱圣上的智商,圣上英明神武岂是我等蒙蔽得了的,再掌嘴。”   栖桐的脑袋喷喷的冒烟,一边喊着“贱人,我要撕了你”一边上前来想要抓她,结果却被雪芽翠芽手快伸手按住。   南玉走近了半步,对着她笑道:“八品的采女是不算什么,但是压你足够了。就比如是我现在……”说着再左右开弓两巴掌,继续道:“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就给你两巴掌。”   说完挥了挥自己被打得有些发麻的手,又吩咐雪芽翠芽道:“把她给我按下去跪着。”   雪芽翠芽道是,然后用力将栖桐按着跪了下去,雪芽还特别懂事的从旁边捡了一根小手臂粗的木头放在了她的膝盖下面。   南玉重新搬了一盆花放在了她的脑袋上面,然后道:“你要是再敢让花盆掉了,下一次就是跪刀子了。”说完再次道:“跪满两个时辰,一刻钟都不能少。”   说完带着雪芽翠芽走了。   栖桐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忍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可是好一会之后,她的拳头又重新松了起来。   她就好好的跪着,她倒是要看看,一个得势便猖狂跋扈狠辣的采女,圣上对她还宠不宠得起来,后宫也多的是人想要让她摔下来。说不定她还能借机向赵修媛邀功,让赵修媛对她慢慢信任起来。   南玉自然没有管栖桐是怎么想的,她从御花园出来后,接着去的是王昭容的长信宫。   南玉进来的时候,王昭容的宫女和弦正跪在地上头上举着一块冰块。她的手已经被冻得肥胖通红,冰块上融化的冰水滴落下来,流得和弦的脸上、身上、头发上哪里都是,看着显得有些狼狈。   而她咬着牙,脸上有些青白,时不时冻得嘶嘶的吸气。   南玉对见到的情景并不意外,王昭容是因为她跟和弦交好,所以才被戚贵妃利用来陷害她的,王昭容未必不会因此迁怒于她。何况她跟长信宫外的宫女走得近,难免不让王昭容多想什么,自此之后,王昭容怕也不会再信任于她。   南玉走过去,将她手上举着的冰块拿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手上少了举重的东西,和弦的身体松了下来,接着一边将冻得通红的手放在嘴里呵气,一边抬头看着她道:“你终于来了,你要是再晚一点,估计就是来给我烧纸钱的了。”说着顿了顿,十分埋怨的道:“李侍茶,我这次被你害惨了。”   侍茶是南玉在尚宫局时教导她的姑姑给取的名字。那时候在尚宫局学规矩,她、碧池、和弦还有现在在太医署当差的茉莉儿,是分在同一个寝室的宫女。   南玉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十分同情的眼神,然后道:“你再多跪一会啊,我找你家主子聊天去。”   和弦:“……”   大概她进长信宫的门的时候便有人已经通知了王昭容,所以南玉进来的时候,王昭容已经坐在正殿里等着她了。她眼睛周围有很厚的眼袋,脸上也憔悴得很,看着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见到南玉进来,她笑道:“没想到妹妹今日会来。”   王昭容是个温柔如水的性子,说话的时候也十分闻声细语,让人听着十分的舒服。   南玉对她行了礼,笑着道:“见过昭容娘娘,莫名上门,叨扰娘娘了。”   王昭容道:“妹妹哪里的话。”说着请了她在椅子上坐下,又让人奉了茶。接着又问道:“不知妹妹找我有什么事?”   南玉喝了一口茶,然后笑了笑,道:“嫔妾也不跟娘娘绕弯子,嫔妾今日上门,是想问娘娘要个人。”   王昭容倒是没有半点惊讶,却仍是道:“哦,是谁?”   南玉道:“便是跪在外头的和弦。”   王昭容没有马上说话,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茶碗沉思。   她的确不满和弦与南玉交好让她被牵扯进何才人小产的事情中,但她罚她举着冰块跪在外面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是心狠之人,也没有故意磋磨下人的爱好。只是戚贵妃在后宫只手遮天,她无宠,大郎也不得圣上的喜爱,想要护着大郎长大,除了不断低头不断忍耐还能怎么如何。   她总要做个样子给戚贵妃看看,她被她陷害之事她并不敢怨恨她,她怨恨也是怨恨南玉而已。   王昭容抬起头,转头看向南玉。是个很漂亮的宫女,此时看着她微微而笑,眼角不经意间流洒出来的韵味风流,妩媚的,娇艳的,却又暗含着清丽的,像是春天的风,又像是醇香的酒,还像是山谷间长出的幽兰,没有人能形容出那股风流韵致,只是越看越会被她吸引了去,包括女子。   比起她出色却还不算绝色的容貌,反而是她这股独一无二的韵致更让人迷恋。   再看向她脖子间胸前□□的肌肤上那明显的粉红,她想,难怪圣上会看上她,这真的是一个很令人沉醉的姑娘。   罢了,反正她再怎么做,戚贵妃都不会相信她能够不怨恨她,而她也再没办法信任和弦,既然如此,何不送李采女一个人情。或许她真的能抓牢了圣上的心,等她得势时,或许能还她这个人情。   王昭容笑了笑,道:“我知道妹妹与和弦交好,可是我让和弦伺候惯了,大郎更是喜欢她陪着玩,我这里也是离不开和弦。”虽然决定送这个人情,但她也不想让南玉要得太容易。太容易得来的东西,总是不够让人珍惜。   南玉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态度恳切的对她道:“娘娘若是能答应嫔妾的请求,这份情嫔妾一定记在心里,大恩大德,嫔妾一定没齿难忘。”   这种事情,却也不好太过矫情,王昭容道:“罢了,既然妹妹已经如此请求了,我也不能不给妹妹这个面子。我让和弦进来问过她,只要她愿意跟着你去,我自然不会阻拦。”   这些就都是形式上的事情了,和弦如今在长信宫的地位已经尴尬和不受信任,再在这里混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和弦多半是会愿意的。   南玉道:“那就多谢娘娘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和弦是被雪芽和翠芽扶着出来的。跪得太久,一双腿已经跪得有些伤了,走起路来一直在发颤。   而当南玉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雪芽和翠芽扶着和弦走在后面,走在后宫的青石板路上的时候,旁边不少宫女和内侍都对着她们窃窃私语,偶尔还偷偷的指点一下,有离得她们近一些的宫女更是像碰到老虎一样匆匆的远离。   和弦原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才遭致这些围观——宫里的人有时候闲得发慌,总是特别乐于八卦这宫里又有谁被罚了打了被罚得多严重之类的。   回到摇光殿之后,和弦被雪芽翠芽扶到了小榻上坐着,南玉回屋子找了一瓶药出来交给雪芽翠芽,让她们给和弦上药,然后自己坐在旁边嗑瓜子。   药膏涂在膝盖上和手上清清凉凉的,和弦抬起手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上面还有很好闻的淡淡的草药香。   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分辨药的好坏,她问南玉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好的药?”   南玉扔掉手上的瓜子壳儿,道:“从前在斓月殿伺候常婕妤的时候,一个交情好的小公公给的。”说着将手上的瓜子扔回碟子里,继续道:“这药对跪伤冻伤烫伤烧伤都十分管用,只要涂上两次,保管你又能活蹦乱跳的,连一点后遗症都没有。我从前被常婕妤罚跪冰板,一双腿差点废了,都是靠这药才好的。”   和弦奇怪一个小公公哪里能弄来这么好的药,不过后来一想,或许那小公公从主子那里得来的赏赐也说不定。南玉长得好,多的是公公捧着好东西来讨她欢心。   和弦道:“我本来还打算让茉莉儿给我弄点药来的。”   说起茉莉儿,南玉想到原本还打算从长信宫带走和弦之后,顺便的去太医院将茉莉儿也要来的,但是后面看到和弦受伤的腿和手之后,觉得似乎带她先回来上药比较重要。   南玉将这事跟和弦说了之后,南玉原本是想要引起和弦的感激,结果和弦十分不屑的撇了她一眼,道:“人家茉莉儿在太医院干得好好的,还认了一个好师傅,为什么要来伺候你一个末等的小采女。”   茉莉儿的师傅是太医署的小李御医,小李御医是太医令大李御医的儿子,而太医令是太医署的最高长官。一句话,茉莉儿跟着小李太医,以后前程似锦。   和弦又抱怨道:“也就只有我被你害惨了,要是能选择,我才不愿意放弃王昭容来伺候你这个采女呢。王昭容虽然不得宠,但好歹是九嫔之列又生有大皇子呢。”   南玉想了想,感觉自己这座靠山好像还真的不怎么牢靠。   但南玉是绝对不愿意在和弦面前承认的,她对和弦道:“做人不能只看眼前,眼光要放远于未来。你看茉莉儿就算混得再好,以后顶多也就能当个医女,而我现在虽然是采女,但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宠冠六宫的宠妃,到时候你就是我身边的大宫女。你想象一下现在戚贵妃身边的玉槿,多威风啊,连一般的小嫔妃都要巴结着。”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才是你的前程。”   和弦“呵呵”了两声,道:“我只怕没等你混上宠妃,我小命就要跟着你玩完了。”   南玉正想张口说一句“你要对我有信心”,结果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宫女。梳着半翻高髻,穿黄色齐胸襦裙,手上拿着一个青色小瓷瓶,长相清秀甜美——正是她们正在谈论的茉莉儿。   茉莉儿边走边笑着对和弦道:“就知道你肯定要被王昭容罚的。”说着抬了抬手中的小瓷瓶,道:“所以给你送药来了,看,我对你好吧。”   太医署一向不掺合进后宫妃嫔们的争斗中,她那时候给南玉通风报信,回到太医署原本也是要受罚的,只是她的师傅对她好,只说了她一句“下次再切莫如此”,然后罚她抄了两本医书就算过去了。   和弦抬看着自己一双已经上过药但仍是红肿不堪的手,抬眼看着茉莉儿道:“茉莉儿,还是你对我最好。”   南玉吃着瓜子没空说话,只是抬手对她招了招手,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椅子,示意她过来坐。   茉莉儿笑着走过来,等走近了才发现,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又看到和弦旁边桌子放着的药瓶,“咦”了一声道:“你上过药了呀?”   南玉一边剥着松子一边道:“以前熟识的小公公送的药,我用着觉得挺好,所以拿给和弦用了。”   茉莉儿将药拿起来放在鼻子里闻了闻,然后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凝重起来,接着转头看向南玉,带着一种十分有深意的表情问道:“你以前说常婕妤是因为误会你想爬龙床才故意折腾你,你以前真的没有□□过圣上?”   南玉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话,我那时候活得好好的,干嘛往嫔妃里头挤。你可以侮辱我的人品,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说着看到茉莉儿脸上的表情,又问道:“怎么,这药有问题?”   茉莉儿道:“没,药是好药。”但终是没有告诉她,这药膏不是一般的药。   这是西域疏勒国上贡的贡药,因药难得,当年疏勒一共也才上贡了十瓶。这宫里除了圣上、太后和戚贵妃,只怕连薛贤妃都未必有。   茉莉儿转头看向南玉,心情十分复杂。   以前她一直觉得常婕妤和戚贵妃喜欢折腾她喜欢得十分莫名其妙,这么多宫女,怎么偏偏对南玉看不过眼呢,闲得脑抽了不成,现在想来这些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茉莉儿将药放下来,在南玉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笑着道:“今天采女娘娘可真是威风,你今日在御花园让栖桐顶着花盆跪木头的事,外头都已经传遍了……”   她话音未落,和弦听得惊炸的跳起来,大声问道:“什么?”结果因为膝盖疼得站不稳,又重新跌落到榻上。她用手肘撑着榻上的小桌重新坐起来,道:“你说你干了什么,让栖桐顶着花盆跪木头,在御花园里?”   南玉很无辜的点了点头,和弦泪眼婆娑起来:“你说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不过是个刚升上来的小采女而已,屁股都还没捂热呢,你就敢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罚宫女顶花盆跪木头,栖桐甚至不是你宫里的宫女,你这么嚣张跋扈,你娘知道吗?”   她就说为什么她们从长信宫回来的时候,路上遇到的那些小宫女小公公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们,原来应在这里。   南玉摊了摊手:“我娘早就到地下陪阎王爷喝茶去了,当然不知道呀。”   和弦顾不得手上的痛,伸手去握南玉的手问道:“如果说我后悔了,我现在回去伺候王昭容,哪怕不是做大宫女,当个洒扫的宫女都可以,你说还来不来得及?”   南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她:“大概有点晚了,就算我肯放你走,王昭容大概也不会收你。”   和弦伏在小桌上大哭起来,额头用力磕着桌角,边哭边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这辈子已经活得很不容易了,你怎么能这样坑我。你要作死就自己去啊,为什么要拉上我垫背,我跟你无冤无仇的,我们好歹还做过几年姐妹呢,我今年是倒了什么霉了我,呜……”   南玉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道:“你别这样,事情没有这么坏,我……”   和弦挥开她的手,道:“你不要跟我说话,让我继续哭会。”说着又悲伤的大哭起来:“现在不哭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南玉耸了耸肩,最后只好不说话了。   然后三个人坐在屋里,大家都不说话,南玉和茉莉儿两人就干听着和弦哭了。   等到茉莉儿走的时候,十分同情的拍了拍和弦的肩膀,然后给了她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茉莉儿拉着她的袖子哭道:“茉莉儿,我们是好姐妹,你帮我问问你家师傅,太医署还要不要宫女,要的话让他们考虑一下我,无论多累多脏的活我都愿意干,只要能让我离开这里。”   茉莉儿说了一句“我一定帮你问问”的话,然后离开了。   和弦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的背影,接着回过头来看到南玉的脸,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回房间去了,然后“碰”得一声关上了门。   南玉耸了耸肩,摊了摊手,觉得十分无奈。   碧池是晚上的时候来的,她来的时候和弦还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哭,没出来见她。   碧池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道:“我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让你勾搭上了圣上。”   南玉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做出一个魅惑的表情,笑得迷倒众生的道:“那说明我天生丽质难自弃,连圣上都抗拒不了。”   碧池“呵呵”了两声,然后道:“你还是悠着点吧,别一得势就狂得没边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说我没提醒你,死了我可不会替你收尸。”   南玉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碧池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南玉被眼前的宠爱迷住了眼,然后身边的危险都看不到。这宫里娘家比她显赫,份位比她高的妃嫔都不敢这么猖狂,她一个小小的采女,别人要她死跟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   她开口道:“戚贵妃靠着太后和宫外的戚家,在后宫只手遮天,我们娘娘都要避着她的风头,更别说连当初的薛后都没能斗过她。你已经将她得罪了,现在不夹紧尾巴做人,还这么猖狂跋扈,也不怕将自己好不容易保下的小命也玩进去了。”   宫里一直传闻,皇帝为太子的时候,戚太后和先帝为他看中的太子妃是戚贵妃。后来不知怎么的,皇帝突然看上了薛家的小姐,跪在先帝和太后跟前求着要娶薛家的小姐,为此表示愿意放弃太子之位。而结果,两边僵持了一段时间,大约是皇帝的心意太坚决,弄得先帝不得不同意了,而比较令人意外的是,连太后也答应了。   后来薛家小姐当了太子妃,戚贵妃却只做了太子良娣。为此当年皇帝和薛后一段惊天地泣鬼神,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一直在后宫流传。不是不想,等到皇帝登基,薛家小姐做了不足一个月的皇后便病逝了,而且病逝得十分莫名其妙。外头一直有传,是戚贵妃为了后位害死了薛皇后。   不过薛皇后死之后,戚贵妃也还是没能当上皇后。皇帝以对薛后情深不寿为由不愿另立先后,悬置后位,然后又将薛后的同胞妹妹抬进宫里做了贤妃。   南玉放下脸上那不正经的笑容,理了理身上的披帛,然后才认真的道:“我是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戚贵妃早已看我不顺眼,你以为我装包子她就会放过我吗?你再看看宫里那些夹着尾巴过的嫔妃,王昭容够低调吧,她还是九嫔呢,何才人也很老实吧,老实得在戚贵妃跟前都将自己当丫鬟了。可是有什么用,戚贵妃想要她们死的时候还是要她们死。还有已经死了的林宝林,在冷宫里的宋充媛,哪一个不老实了,有好下场吗?自己先将自己当包子了,别人还不赶紧放狗来咬你。狐假虎威,反而能震住一些人。”   她说着顿了顿,继续豪气万丈的道:“所以老实什么的都是假的,能笼住圣上的身才是王道。”   碧池道:“你能保证自己能一辈子笼络得住圣上的宠爱,圣上可不是什么专情的人。”   南玉道:“笼不住,笼不住到时候再说。就算是死,高调威武地死也比老实憋屈着死要强。”   碧池终是没有再劝,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想好就好。”说完站起来道:“好了,我先回去了,娘年那里离不得我伺候。”   ☆、第12章   第十二章   南玉拉住要走的碧池,道:“欸,你别走先,我话还没说完呢。”   碧池低头看了她一眼,重新坐下来。南玉挨到她身边,笑着跟她道:“喂,你不是已经被圣上受用过了吗,要不要我找个机会帮你跟圣上提一提,将你也封进后宫?”她说着看了碧池一眼,继续道:“知道你对贤妃忠心,但我还是不得不说,贤妃未必值得你对她这么忠心,就说你侍奉过圣上这件事吧,她若拿你放在心上,怎么也要跟圣上提一提,但现在却仍还拿你当个宫女一样使唤,你……”   碧池有些生气的打断她道:“不许你这么说我们娘娘,你再说她的不好,我们就姐妹绝交。”   南玉被她的狠话震住了,也有些生气起来,道:“喂,我是将你当姐妹为你抱不平才会说这些话的,你伺候贤妃才几年啊,我们姐妹多少年的交情了,你为她这么轻易就说出绝交的话来。好啊,绝交就绝交,你以为我稀罕。”   碧池叹了一口气,然后拉了拉南玉的衣裳,道:“好啦,我不是那个意思。”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没有被封进后宫,并不是我们娘娘不愿意帮我跟圣上提,她当日曾问过我,是我自己拒绝了。娘娘对我恩重如山,就凭她当日从太后跟前救下我的命,我替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若是哪一天她需要我去侍奉圣上来帮助她的时候,我自然义不容辞,若不然,我宁愿一辈子伺候我们娘娘。再说了,当日圣上是喝醉了才会拉着我侍奉了一晚,现在怕是连我是谁都没记住,就算被封进了后宫,然后我守着一座寝殿独守空闺的,又有什么意义,反而容易遭人算计。”   南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知道碧池的性子。她虽然名字叫“碧池”,但真的一点都不碧池,将情义看得太重,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要十倍百倍的还上去的那种。要是换成南玉,她是做不到的,别人对她好一分,她顶多就还回一分去,别人若是对她坏一分,她倒是有可能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南玉道:“算啦,知道你跟你们家娘娘感情好,你也别误会我是在挑拨离间。”她顿了顿,继续道:“当初我们四人是在菩萨跟前立了誓盟的,大家姐妹要‘苟富贵不相忘’,我也是想帮你才这样说。不过想想,做嫔妃也真不是什么好出路。”   碧池握了握她的手,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你也不用替我委屈,我真是觉得伺候我们娘娘没什么不好的。”   南玉翻了翻眼皮,然后终是忍不住再次转头看着碧池,说道:“碧池,我真是不想说,我觉得你对你们家娘娘有点拉拉情结。”   碧池有些怪异的问道:“什么是拉拉情结?”   南玉:“……”果然生活在不同时代的人就是有代沟,有时候说话费劲。   南玉道,:“没什么,就是忠心耿耿的意思。”   碧池高兴笑道:“那我对我们娘娘是拉拉情结,这有什么不好吗?我觉得很好啊。”   南玉对她摆了摆手,已经不忍听她再说下去,道:“你快走吧,你们家娘娘还等着你回去伺候她,等着你对她拉拉呢。”   碧池笑了笑,然后站起来,道:“那我走啦。”   南玉托着下巴点了点头。   碧池回到甘泉宫后,直接去了薛贤妃的的寝殿,薛贤妃正坐在梳妆台前由宫女服侍着取钗卸妆,见到她回来,转过头笑了笑,极温柔的道:“回来啦,去见你那个小姐妹了?”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子,穿着绿色的开胸大袖对襟衫,梳着高髻,额头贴着梅花钿。她长得并不像戚贵妃那般艳丽,却如一朵幽兰,静静长在幽谷之中,秋水剪瞳,是另一种清幽脱俗的美。   碧池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嗯”,然后走过去接过宫女手中的活计。   薛贤妃笑了笑,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比不笑的时候更加好看,她继续道:“没想到她真的能吸引了圣上,保住了自己的命。”说着想到今日她在御花园罚跪宫女的事,又接着道:“她倒真是个性子张扬的。”   碧池知道,说她张扬已经是含蓄的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张狂。   碧池道:“还要谢谢娘娘救了她一命。”   薛贤妃道:“本宫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话而已,真正救了她的是她自己。”   当初告诉她圣上会去太液湖,的确是举手之劳,并未有特别的目的。不过现在她倒是觉得有了意外之获,她若是能将后宫的水搅浑了,不失是一件好事。   她抬眼望了望仪瀛宫的方向,戚贵妃现在心情该不大好吧!   而另一边在甘露殿里,自然有人将南玉今天嚣张跋扈的事迹一点不漏的告诉了皇帝。   这人当然不是张公公,他是不会这么作死的。不过呢,他却不介意那些想着将他拉下来自己上位的同事们去作死。   甘露殿本是君王在后宫的读书批御之处,但此时皇帝却是站在书案前,用那支批奏折的笔画着一朵牡丹,用来在奏折上批红的朱砂成了他填充花瓣的颜料。她画完之后站直了身子转个角度看了看,觉得满意极了,然后便想着该在这副画作上题一首什么诗才好。   而这时候,打小报告的内侍终于将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说完了,皇帝闻言“哦”了一声,随意般道:“那给李采女赏赐两瓶伤药吧。”   内侍:“……”   怎么回事,正常情况下难道不是该给那受伤的宫女赏药,然后惩罚伤人的李采女吗?   皇帝见内侍还站着没走,从自己的画里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他,仿佛在问“难道你不是想告诉朕李采女打人打得将手打伤了,然后告诉朕让朕心疼的?”   那内侍在皇帝的眼神压迫之下,只好躬身道了声“是”,然后弯着腰退了出去。   而张公公站在旁边对着打报告的内侍翻了翻白眼,心里骂了句“愚不可及”。连圣上的性子都没弄清楚就上来打小报告,圣上是最讨厌自己的身边人掺合进后宫争宠之中的,活该蠢死。   那内侍走后,皇帝一边继续给牡丹图题诗,一边对张公公道:“去给朕准备点东西。”   ******   到了晚上,皇帝走进摇光殿的时候,南玉正坐在寝殿的榻上喝一碗燕窝。她已经洗过了澡,身上穿一件红色的纱衣,就等着皇帝前来临幸。   见到皇帝进来,南玉放下手中的燕窝,拍了拍手从榻上站起来,然后走过来福身对皇帝行礼。   皇帝低头看了她一眼,纱衣半透明,若隐若现几乎可以看到里面水绿色裹胸上绣着的图案,十分的引人遐想。   可皇帝却没有多看,越过她直接走到榻上坐下。   南玉站了起来,露出一个她自认为的最妩媚的笑容,正想说些什么,结果这时候,却有两个小内侍抬着一张与床一般长却只有一寸宽的长凳走了进来。   对于她今日罚跪掌掴栖桐的事,她是一点都不怕皇帝知道的。反正皇帝现在正稀罕她的身体,皇帝若问起来,她就先拉着皇帝来一场肉,然后在床上说一说栖桐曾经欺压她的血泪史,等将皇帝伺候得舒坦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直到看到小内侍抬着的这张凳子时,南玉才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种凳子有个名字叫“春凳”,不是因为它是给你春天睡的□□凳,也不是因为它是香椿木打造的所以□□凳,而是因为它是在春宫图里常出现的所以□□凳。   民间嫁女儿,一般都会用自家院子东南角长的香椿木打造一张这样的凳子,然后作为女儿的嫁妆,至于这张凳子的用途……呵呵,有时候真不能小看古人,我们的祖先们其实也很“欧朋”的。   小内侍将春凳放下在床边之后,张公公捧着一个匣子交给了皇帝,皇帝将匣子放到了小几上,然后挥了挥手,张公公便带着屋里所有的宫女内侍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关上门。   皇帝坐在榻上,对南玉笑得极为无害的道:“听说你今日在御花园在掌掴了一个宫女,还让她顶着花盆跪木头?”   南玉看着屋子里放着的春凳,心里的惴惴不安在放大,于是觉得自己现在还是马上认错比较好。   她一把扑到皇帝的脚边跪下,然后抱着皇帝的腿道:“圣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皇帝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道:“你看你,朕都没说要罚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南玉拍马屁道:“圣上气势威严,不怒自威,臣妾一看到圣上,就被圣上的气势镇得紧张了。”   皇帝单手抱住她,另一只手伸到她胸口摸了一把,道:“胡说,朕明明很温柔的。”说完放开她的,推了推她道:“去,在春凳上躺着。”   南玉挤出笑容来勉强笑了笑,道:“圣上,这样不好吧。”   皇帝给了她一个极其有威胁性胁迫性的眼神,南玉吓得立马跑过去,在春凳上躺下。抬头看了看皇帝,却看到皇帝从小几上的匣子拿了一根鞭子出来,拿在手上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手心,慢慢踱到她的跟前。   南玉一吓,在心里骂了一句“我靠”,他该不会是想玩□□吧,但是,但是……她不好这一口啊。崩溃,欲哭无泪……   皇帝走到她的跟前,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托着下巴想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弯腰下来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将红色的纱衣分成了长长条条,伸手将她的手压过头顶,然后绑在了凳腿上。   南玉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可是比这更凉的是她的心,她焦急的开口道:“圣上,圣上,你不觉得这凳子太窄了吗,动作起来放不开,不如我们到床上去好不好。我今天又想到了一个新的花样,保管服侍得圣上舒舒服服的……”   皇帝却弯腰对她“嘘”了一下,然后挑着眉毛笑了笑,笑得风流而又不怀好意。   他在她的唇上亲了亲,然后道:“今天不玩你的花样,今天玩朕的花样。”   南玉简直要哭了都,我们别这么重口味行不行?   而皇帝还嫌不够,又笑着对她道:“放心,朕会让你很舒服的,绝对欲罢不能!”   ☆、第13章   第十三章   和弦端着茶从寝室外走过来的时候,偷偷的将耳朵伸向墙的一边听了办功夫的墙角。   房间里面,南玉的声音绰绰约约的传来,一会是“……痒,痒,你别弄了……”,一会又是“……你停一停,我不行了……”,再一会又是“圣上,别,别,别呀……你先放开我行不行……”   声音显得沙哑而带着颤音,像是极难耐极痛苦,又像是极舒服愉悦,几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人不知不觉听得耳红心热。   还有交错在这些声音里面,另外一种属于男子的低沉暗哑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同样让人浮想联翩。   和弦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在心里叹了一句“天雷勾地火,真激烈呀!”说完又在心里加了一句“不过这样不节制真的好吗?”   等她再伸着脖子想要继续听壁角的时候,张公公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跟前,手持着一把拂尘,用力的“咳”了两声。   和弦先是看到他的脚,然后才抬头看到他的人,连忙张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道:“张公公好。”   张公公警告性的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回到了门边,和弦连忙端着茶跟上,然后笑着跟站在那里值夜的内侍们道:“格外公公们辛苦了,春天夜寒,公公们喝点杏仁茶暖暖身吧。”   门口除了张公公之外,还有另外四个低一级的值夜内侍,这四个都是站着的,唯有张公公,不知从哪里扒拉了一张凳子坐着。   和弦将杏仁茶分发下去,然后轮到张公公的时候,和弦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公公,只有你的这一碗我加了羊奶和蜜糖,其他人加的都是冰糖。”   张公公端着茶碗抬头看了和弦一眼,然后觉得,这真是个很有前途的姑娘。   张公公对她点了点头,道:“多谢姑娘了。”   和弦高兴起来,笑道:“公公跟我客气什么,以后我们家采女还要多拜托公公照顾呢。”   ******   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皇帝终于发好心将她从春凳上放开,然后将她抱到了床上。   而南玉躺在床上,身体早已软成泥了,身上殷红,脸上是比殷红更深的潮红,有汗水洇湿了鬓发。   同样是一晚没睡,但皇帝此时却能神清气爽的站在床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南玉眼看着他就要走,连忙从床上倏的坐起来,然后拉住他的袖子,眼睛带点哀求的看着他,道:“如此良辰美景,何忍虚度……圣上,我们来一场好不好?”   皇帝回过身来看着她,勾着她的下巴,眼角轻佻的问道:“怎么,想了?”   南玉很可怜很可怜的点了点头。   皇帝捏了捏她的脸,道:“等着,晚上朕再来临幸你。”说完还特意将她身上落下来的被子拉起来,盖住她胸前的一片风光,然后才转身心旷神怡的从房间里走出去了。   南玉看着她的背影,简直要欲哭无泪。过了一会才倒回床上,恼恨的捶着枕头。   和弦和雪芽翠芽从外面进来,和弦走到床边扶起她,十分暧昧的打量她的身体,然后别有意味的笑着道:“你没事吧?”   南玉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来:“好,我很好……”说完又气恼的大声恨道:“我好毛好啊我,你让人绑着撩拨了一晚上,然后他却不给你试试看……”说着将脑袋磕到自己的膝盖上,幽怨的哭起来。   和弦听得闪瞎了眼,哇,这么凶残啊天!   南玉哭了一会,有气无力又兼带脾气暴躁的道:“给我准备冷水,我要洗冷水澡。”   和弦不敢去惹欲□火不满导致脾气暴躁的南玉,连什么洗冷水澡对身体不好的话都不敢劝,连忙去给她准备了冷水。   南玉踏进浴桶的时候,冷水浸入肌肤,身体冷得直让她打了几个冷颤,可是身体里面燥热难耐的火气却总算降了些。她坐在浴桶里不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身上的潮红渐渐消褪,想到昨天晚上受的折磨,南玉心中气狠的道“等着,总有一天让他也尝一尝这种欲□火缠身却不得的滋味。”   南玉这盆冷水澡整整洗了半个时辰,等从浴桶里出来后,雪芽翠芽替她擦干了身,然后替她披上纱衣。   南玉从浴房里出来,坐到梳妆台前,雪芽翠芽替她梳发上妆,和弦抱了一身衣裳出来,对她道:“今天要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穿这套衣裳吧。”   大汤后宫没有日日请安的规矩,一般都是每月朔望二日,妃嫔去元仪宫给皇后请安,若是宫中有太后的话,再由皇后领着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但如今宫中的情况是没有皇后却有太后,另外还有一个摄理后宫隐隐以皇后自居的戚贵妃,于是的后宫就变成了嫔妃先去仪瀛宫向戚贵妃请安,然后再有戚贵妃领着去太后宫里请安。   不过戚贵妃到底不是皇后,后宫之中也是有人不买她的账的,比如说甘泉宫的薛贤妃,再比如说今天想学薛贤妃的南玉。   去仪瀛宫给戚贵妃请安?想也知道她去了会受到怎么样的侮辱,她才不去自讨没趣。   反正她现在得宠,戚贵妃再跋扈狠戾,却不敢动皇帝正放在心头的嫔妃,对她也没有办法。   和弦给她找的是一套十分保守黄色窄袖衫,下面是绿色的曳地长裙,配着红色的披帛,是后宫低等妃嫔里十分中规中矩的打扮。   南玉对她选的这套衣裳不满意,让她换成了裸肩长裙配罗袖衫,再衬上脸上妩媚魅惑的妆容,这样昂首挺胸的走进宁寿宫里,才衬得起她宠妃的身份。   和弦看着她无奈道:“你低调一下会死啊,小心蹦得太高,掉下来的时候摔死。”但说完还是去找了她需要的衣服。   等出了昭阳宫,南玉坐了撵轿去往宁寿宫。但在宁寿宫不远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到了前面皇帝的御撵,行得十分缓慢。   鉴于昨天晚上的不愉快,南玉在想着要不要跟他走得那么近呢。   南玉让抬撵的人走慢一点,跟皇帝的御撵保持距离。可是她慢皇帝的御撵也跟着慢下来,而且她慢他就更慢,到了后面御撵几乎是停着没走了,仿佛是在专门等她的样子。   南玉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上去了,然后两边的御撵终于同时到达了宁寿宫前。   南玉对皇帝还十分怨念,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就流露出十分幽怨的眼神,有些不甘不愿的上前去请安。   但皇帝却像是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十分高贵冷艳的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南玉只好跟上去,跟他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   跟皇帝一起进门,终于能引起不一样的轰动的,南玉保持了前一次出门的好现象,引起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就连转头在跟太后说着什么“……到底是年纪小,又初初承幸,心气难免浮躁了些。栖桐昨天晚上回到臣妾宫里的时候,一双腿肿得都不能看,精神也恍惚了,请了医女来看,说是她这双腿怕是要废了……”的赵修媛,在看到同皇帝一起进来的南玉时也连忙止住了话头,不敢再说。   皇帝上前给太后行礼,道:“给母后请安。”   南玉则是屈身请了一圈的安,给太后娘娘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给昭容娘娘请安,给等等娘娘请安……   然后一众妃嫔站起来给皇帝请安。总之,请安都能请上几分钟。   太后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一眼南玉,皱了皱眉,然后又将眼神重新回到皇帝身上,道:“皇儿今日怎么有空来?”   皇帝眉毛挑了挑,笑着道:“自然是想母后了,所以就来看母后了。”   太后表情冷淡的“哼”了一声,道:“真是难得。”也不知道是说皇帝来这里难得,还是说他想太后难得。   皇帝直接装作没听到,继续自说自话道:“说来都是儿臣不孝,近来忙于国事,却忘了给母后尽孝。”   太后讽刺道:“哀家这个老太婆怎敢扰了皇帝忙于国事。”   皇帝继续装不知,道:“还是母后最体谅儿臣。”说完走到太后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接着看到还站在下面的南玉,想了一想,又吩咐旁边的内侍道:“去,给采女搬张椅子。”   内侍去搬了椅子过来,按着南玉的份位放在了最末尾的位置。皇帝看了跟着又骂道:“蠢货,放得离朕这么远做什么?”   内侍连忙惴惴不安的道了一声是,然后将椅子放到了皇帝的下边。南玉也不觉得担不起,身姿摇曳的走到位置上坐下,顺便光明正大的给皇帝送了一个秋波,道:“谢圣上!”十分有宠妃的不知天高地厚。   但太后却眼神冷了起来。皇帝在她的宫里呵斥她的人,若是亲母子,这根本不算什么,说不定太后还跟着要训斥内侍没将皇帝伺候好。可是放在养母子身上,一切就不一样了,太后就是觉得,皇帝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太后在心里酸苦莫名的道:真是长大了,翅膀也越来越硬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总不能为个太监就跟皇帝吵起来,戚太后也不欲在这件事多纠缠,只是冷着脸哼了声说了句:“皇帝真是好威大的风!”然后便不再多说了。   她顿了下,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来,道:“皇帝今日来得正好,正好有件事是要你同哀家一同处置的。”说着眼神锐利的看向南玉,唤道:“李采女。”   南玉到底不是真的完全天不怕地不怕,戚太后的眼神太过锐利,如鹰勾似的,又是久居上位的人身上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让南玉十分的惴惴不安。   南玉忧愁的往皇帝的方向上看过去,想要得到一个安抚的或者是那种“放心我会替你撑腰”的眼神,结果皇帝只是噙着笑,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仿佛现在发生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南玉再次哀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只好自己出列跪下来,强撑着气势道:“是,臣妾在。”   太后看着她,厉声道:“听说你昨日在御花园无故罚了赵修媛的宫女顶花盆跪木头。”她说着哼了声,又道:“你现在不过区区采女,就敢张狂嚣张如此,轻贱宫人,你该当何罪?”   她说完也不给南玉辩解的机会,转头看向皇帝道:“皇儿,你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皇帝脸上一脸惊讶的道:“竟有这等事?儿臣竟不知道。”说着又一脸“你太让我失望”的表情看向南玉,问道:“李采女,你说,你为何要这样做?”   南玉马上道:“臣妾冤枉,臣妾绝对不是无故体罚,是那宫女对臣妾不敬。”   皇帝的表情马上变幻了一下,又一脸“这好像情有可原”的模样看向太后,道:“母后,那宫女先对采女不敬。”   戚太后道:“就算那宫女对你不敬,也自有尚宫局的司正按宫规对她进行处罚,何时轮得到你私下动用私刑。”说完看向皇帝,道:“皇儿,我知道你近来宠爱李采女,但后宫有后宫的法度,祖宗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规矩,后宫女子不可动用私刑。皇儿,李采女不得不罚。”   皇帝摸了摸下巴寻思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道:“母后说的也有点道理。”说完又看向南玉,蹙起了眉头,一脸南玉该罚但我又舍不得的为难表情。   南玉想狂飙,有道理个头啊有。   她可真怕皇帝下一句就是“那就罚李采女什么什么”的,急忙又道:“禀圣上和太后,那宫女不仅对臣妾不敬,对圣上也不敬。”说完怕说的程度不够,又加了一句:“她说圣上眼光不行还智商低下。”说完为了加强语气,对着皇帝还很重的点了点头。   栖桐虽然没有明着说皇帝眼光不行智商低下,但是翻译过来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她没说错,对吧?   皇帝听后“倏”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仿佛是十分气恼的样子,愤愤的道:“什么,一个小宫女竟敢对朕如此不敬,太可恨了。”说完对南玉道:“李采女,你怎么能只罚她顶花盆跪木头,对这样的贱婢,你应该让她顶火盆跪刀子,再让人将她那张嘴给打烂了,然后再丢到太液湖里去喂鳄鱼。”说完重新坐下来,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脸受伤的道:“太可恨了,太可恨了,气死朕了……”   然后全场众默,连太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有南玉一人极高兴的配合着表演道:“圣上说的是,臣妾听到时也是一样觉得可恨。那宫女对臣妾不敬就算了,但她一个宫女却敢这样瞧不起圣上,臣妾心里为圣上气不过,一时忍不住没有顾及宫规就罚了她,是臣妾的不是。”说完看向周围的一干宫嫔,又接着道:“若是其她姐姐们当时在场,听到她对圣上如此不敬,也定会忍不住罚她的。”   其他宫嫔更加说不出话来了,说什么,说听到那宫女对圣上不敬的时候不该忍不住罚了她,那就说明你不够爱。这种时候应该是将那宫女罚得越重越表示我爱皇帝。   戚贵妃看着殿中一唱一和的皇帝和南玉,眼神渐渐阴沉起来,她心中不爽,皇帝和南玉的默契让她不爽,皇帝对南玉的维护让她不爽,南玉这个人也令她不爽,此时这里的一切都令她不爽起来。   她对赵修媛使了使眼色,赵修媛看了低下头,表情黯了黯,露出些许的不情愿。现在殿中谁都知道圣上要护着那个小采女,她现在并不想当枪口上赶着去惹圣上不高兴,到时候就算真的能将南玉拉下来,得益的也不会是她,她何苦来哉。   只是,她在后宫里依靠的是戚贵妃,自己的父兄在宫外依靠的则是戚家,自己若违背戚贵妃的命令,以后自己和父兄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赵修媛叹了一口气,终是抬起头来看向南玉,道:“采女说栖桐对圣上不敬,说圣上……”她顿了顿,到底没敢将“没眼光低智商”这六个字说出来,继续道:“栖桐是我宫里的宫女,据臣妾所知,栖桐性子有些耿直,但绝对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不分尊卑敢对圣上不敬的人,不如采女妹妹将栖桐当时的原话说出来,好让大家分辨分辨,妹妹是不是误会了。”她的语气已经足够和蔼了,她到底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质问南玉,只敢当做是平常问话一般及温柔的说道。   南玉才不会傻到真的在这里跟她分辨栖桐的话里究竟有没有对皇帝不敬呢。她看向赵修媛,叹了一口气,仿佛极是失望的道:“栖桐虽然是修媛姐姐您的宫女,但臣妾和您同是伺候圣上的姐妹,按理说姐姐您该和臣妾更加亲近才是,但没想到姐姐您却宁愿相信一个宫女的话也不相信臣妾的话,实在令臣妾伤心不已。”她说着好像是真的伤心了一般,拿袖子捂着脸,望向皇帝继续道:“圣上,臣妾伺候您的日子虽然短,但为了圣上的后宫无忧,臣妾是十分愿意亲近和睦各位姐姐的,当姐姐们亲姐姐一样对待,可没想到臣妾的一颗真心却不能换来同样的真心,臣妾实在凄凄。”   赵修媛:“我……”赵修媛气急,这是什么跟什么,明明说的是她对她的宫女动私刑的事,结果让她一番歪扭起来,倒成了她全是一心为圣上,其他人全都不及她对圣上的深情了。还有扯到后宫和睦不和睦的,说的好像是她不和睦相处,不想后宫和睦一样。   她转头看向皇帝,开口想要分辨什么,刚说了一个:“圣上,臣妾……”但却被南玉望向皇帝,十分深情款款的一声:“臣妾对圣上的一颗心心,天地可表明月可鉴,冬雷震震夏雨雪,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赵修媛听得“霍”了一声,气得差点呼吸不顺,怎么会有这么无耻不要脸的人。   而这个时候,一直坐在旁边只冷眼看戏的薛贤妃突然笑了起来,道:“这样看来,采女体罚宫女是为了圣上,此种深情厚义,不仅不该罚,还该奖赏才是。”   这个时候皇帝也十分应景的对着南玉做出了感动的样子,道:“朕没想到,采女对朕竟然如此痴心一片,朕怎么忍心辜负你的痴心。”说完对着旁边的宫人喊道:“来人啊,传旨,升李采女为正七品的御女。”   一众宫嫔听得差点懵了,怎么回事,不是问罪么,怎么变成升职了。还有,李南玉当了采女才几天啊,就升职了,这让她们这些几年都还在一个坑上蹲着的人怎么活。   太后同样不满,蹙紧眉头对着皇帝唤道:“皇帝!”说着大抵知道跟皇帝硬对硬也不会有效果,便又将先帝和朱家的列祖列宗搬了出来,道:“皇儿,大汤自高祖皇帝以来,一向以仁孝治天下,先帝教导皇儿治国理事时也时时以‘仁’‘孝’为谨训,后宫秉承前朝,也向以仁孝为则,禁止后宫妃嫔随意体罚宫人。如今李采女对宫女私自体罚,不管原因为何都已犯了宫规,如今不仅不罚,反升其份位,长此以往,妃嫔有样学样,后宫还有什么法度可言,后宫秩序岂不是都乱了套了。”   皇帝直接跟太后耍起了赖,道:“难道那宫女对朕不敬说朕坏话就有法度可言了。”说着叹了口气,又十分装出一副十分的模样,对太后道:“母后,朕虽不是您所出,但却是在您身边长大的,朕原以为您对朕还是有母子之情的,但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母后您不是为朕抱不平去惩罚宫女,反而为了这个宫女要处罚一心维护朕的采女。母后您……”他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道:“……实在太让朕伤心了。”   太后:“……”   过了好一会,太后才回过神来,继续道:“那宫女对皇儿不敬,自然也要罚,但她与李采女的事,是一码归一码。”   皇帝马上又接着继续悲痛道:“若是朕的亲生母妃还在,定是不忍朕受到那宫女如此侮辱。”   戚太后对皇帝生母到底存着几分心虚,她怕皇帝再说下去又要扯到皇帝生母的死上来,只好开口道:“罢了,皇儿如今是皇帝了,行事无忌,连哀家都说不得。李采女的事哀家也暂且放下不提,免得伤了我们母子情分,让人看了皇家的笑话。”   皇帝笑着道:“还是母后顾全大局。”说完瞪向南玉,道:“还杵住地上做什么,母后宫里的地板都要让你跪坏了,还不快向母后谢恩然后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来。”   南玉马上道是,然后对着太后磕头道:“谢太后不罚之恩。”说完站起来重新坐回椅子上。   太后看着皇帝和南玉两人,南玉脸上一脸的恭敬,皇帝脸上则是笑眯眯的,让她越看心里越不顺。   ☆、第15章   第十五章   皇帝让她不顺了,于是戚太后也想找点事来让皇帝不顺,然后“立后”这个每过十天半个月便要被提起一次的热词便再次被戚太后提了出来。   戚太后道,你看后宫现在这么乱,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皇后支持后宫的原因,若不然也不会有昨日那种宫女私下对皇帝不敬,宫嫔私自体罚宫女的事情发生。融娘(戚贵妃闺名)虽然有摄理后宫之能,但到底缺了身份便缺了底气。为了后宫秩序,为了后宫和睦融洽,皇儿你应早立继后,以正后宫才是。   论身份融娘是贵妃又是戚家女儿,论情分她是你青梅竹马的表妹,正是继后的不二人选,何况当初她原便是太子妃的人选,你登基后她便该被立为皇后,只因为你当日坚持要娶薛氏让她如今不得不屈居贵妃之位,如今立她为后,也算是皇家对她的弥补。皇儿你若不反对,我看立后之事今日便定下来,明日便颁旨吧,然后择吉日举行封后大殿。   皇帝笑了笑,说看母后您说的,朕看如今这后宫气氛就很不错,很和睦很和谐嘛,虽然偶有宫女犯规矩,那也是情有可原。朕治理前朝还不时有蛆蚁之辈掺杂于百官之中呢。要是母后您觉得贵妃没被立为皇后便缺了底气管不好后宫,那不如换个人来管。比如说贤妃,说不定贤妃就不觉得底气不足还能管好后宫呢。母后,您觉得呢?   皇帝说完这些,马上又换了个悲伤的表情,接着继续道:“母后啊,朕不立贵妃为后,并不是朕对贵妃有不满。当年皇后临终时,朕答应过皇后会为她悬置后位五年。皇后刚去世三年,前几日还是皇后的忌日,母后这时候让朕立后,岂不是让朕失信于皇后。更何况,朕与皇后鹣鲽情深,却不想天妒红颜,令皇后与朕阴阳两隔。在朕心里,皇后便是朕唯一的妻子,如今让朕立下新后取代皇后的位置……”皇帝捂住胸口,做伤心欲绝状:“母后,朕做不到啊!”   皇帝一番“感人肺腑”的剖白说完,殿中妃嫔无不流露出些许或动容,或羡慕,或嫉妒,或不甘,或愤恨(这个专指戚贵妃)的表情来。   皇帝当初冲冠一怒为红颜,愿意放弃太子之位也要娶皇后的爱情故事在前朝后宫都流传得太广,妃嫔里总是有人相信皇帝对皇后的深情的,就连薛贤妃好像都被皇帝给触动了,拿帕子抹了一下眼睛,感动的道:“姐姐若是地下有知,知道圣上对她如此情深意重,定会觉得不枉此生了。”   至于其他人,对皇帝的情深就感觉比较复杂了。一边是同为皇帝的深情而动容,另一边则是遗憾他妈的圣上情深的对象怎么不是我呢,再一边则是憧憬一下有天取代皇后成为圣上心尖尖宠冠六宫的情景,哦,真是美极了。   不过南玉对此只想不屑的大笑三声。   若说南玉以前曾单纯天真的相信过皇帝对皇后情深意重的话,现在只想“呵呵呵。”骗鬼去吧!   一个在妻子忌日,在传说与妻子相遇的地方,看到勾引她的宫女会毫无负担跟她滚床单的男人,相信他对皇后有真心才有鬼了。怕连那传闻中皇帝与皇后惊天地泣鬼神的相爱故事,都不知道有多少水分存在。说皇帝当年是为了不想娶戚贵妃,或者为了前朝平衡才坚持要娶皇后的还更可信一些。   皇帝大约是发现了她脸上的不信与不屑,在故作伤心之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眼中暗含警告。他说得兴致昂扬,差点连自己都感动了,实在不喜欢南玉这般不给面子。   于是南玉马上知错就改端正态度,也做出感动的表情。   其实不止南玉不信,连太后也是不信的。   一个心中装着天下大业的男人,心里能有多少儿女之情。   太后讽刺的哼了一声,道:“皇儿对皇后还真是情深意重,哀家倒是不知道,皇家竟然还出了个情种。”   皇帝继续道:“若不是遇见皇后,连朕都不知道朕能如此深爱一个女子的。当年皇后去世,朕心灰意冷,若不是还肩负天下万民之责,朕都想随皇后一起去了。这三年里,朕日日在思念皇后的日子中度过,几乎哀思成疾,哀莫大于心死……”说着转头望向南玉,做恍惚装,道:“直到那一日在太液湖边看到李御女,朕一眼看到她,便觉得这个女子跟皇后如此相像,仿若皇后重生,然后朕的心又活过来了。”   南玉:“……呵呵。”   她当年曾经有幸看见过皇后一面,虽然因为距离原因看得不太真切,但她和皇后真的连毛孔都没有相像的地方。   南玉转头对上皇帝“含情脉脉”的脸,做无限娇羞状,道:“臣妾亦十分有幸能代替皇后娘娘侍奉圣上左右。”   众人:“……”真不要脸!还有圣上你将皇后比作一个宫女出身的御女,真的好吗?   接下来依旧是戚太后与皇帝关于立不立后的争执,不过戚太后对立后的事本就不是真心热衷,照例将祖宗家法,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一日无后之类的说了一遍之后,于是这个话题便再次无疾而终了。   等到皇帝离开和宫嫔们都散去之后,太后看着还留在殿里的戚贵妃,深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是母后不疼你,不想让你做这个皇后,只是皇帝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如今越大,越来越不肯听哀家的话,哀家也无可奈何。”   整个过程当中,最尴尬的就是她这个被圣上当着一众妃嫔的面拒绝立为皇后的贵妃。戚贵妃当然想当皇后,可最令她伤心的不是当不成皇后,而是圣上今天的态度,所以戚贵妃的心情实在说不上好,一直到现在脸上的表情都还是阴郁的。   听到太后的话,戚贵妃顿了一下,然后才声音淡淡的道:“母后,臣妾明白。”   戚太后再次拍了拍她的手,然后道:“去吧,立后的事总要慢慢来,母后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   戚贵妃道了一声“是”,然后站起身来,对着戚太后行了个礼,这才从宁寿宫走了出去。   等戚贵妃走后,太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想到今日的皇帝,不由阴沉了脸,接着又不屑的哼了一声。   只要今日皇帝拒绝立后的消息传到宫外去,她在宫外的那两个兄弟在朝事上做点小动作,就足够皇帝喝一壶的了。   戚贵妃是戚太后的嫡亲侄女,戚太后疼她吗?疼。可她想让皇帝立她为后吗?不想。   权势利益面前,亲情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她这个侄女儿对皇帝有情。   倘若戚融真的被立为皇后生下嫡皇子来,到时候戚家究竟是会站在她这个姐姐太后和昊儿这个外甥一边,还是支持融娘这个女儿皇后和嫡皇子外孙,一切都会成为变数,而侄女又怎么比得上儿子。   戚家是因她而显赫,先帝在时,是戚家依靠她,自然以她为尊听从她的指挥。可先帝一去,她这个亲儿不是皇帝的太后,再不能给戚家带来权势富贵,自然就容易成为了戚家随意丢弃的弃子。如今,反而是她这个太后反过来要依靠戚家的多。所以她绝不允许,也不能让皇帝与戚家有靠近的机会。   想到越来越不受她辖制的戚家,以及越来越爱与她对着干的皇帝,戚太后的表情越加的阴沉起来,然后恼怒的低声骂了一句:“忘恩负义的东西。”说的不知是因她而显赫的娘家,还是她抚养长大的养子。   而另一边,南玉回到昭阳宫的时候,和弦便迫不及待和幸灾乐祸的上前来悄悄告诉南玉道:“栖桐的那双腿很可能是已经废了。”   南玉在宁寿宫听到赵修媛撺掇太后发难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但此时仍还是忍不住的骂了一句:“活该!”祝所有想坑她的人都像栖桐这样没有好下场!   其实就南玉让栖桐在御花园跪的那两个时辰,栖桐的腿真不至于会废掉的。后宫伺候人的宫女,被罚跪是家常便饭的事,跪什么都有技巧,所以顶多膝盖小伤一下,养一养也就好了,更别说栖桐昨日根本没有跪满两个时辰就起身走了。   她都没打算追究她“偷工减料”了,偏偏她自作聪明,回去之后跟赵修媛出主意说可以利用这件事对她发难。   赵修媛一听,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可就是觉得栖桐腿上的这点小伤不足够坐实她嚣张跋扈和动用死刑体罚宫女的罪行,赵修媛又凡事追求逼真,拒绝了她装成重伤的提议,于是让人在栖桐腿上加了点手脚,真将她的一双腿弄残废了。   这件事警示我们,明明不聪明却自作聪明,是很容易作死的。   这件事还告诉我们,做人留一线的重要性。比如说栖桐如果不要老想着要坑她,或许今日一双腿就不会废掉了。   不管怎么样,以后宫里都不会再出现栖桐这个人了,至于她能不能留住命,就看赵修媛或戚贵妃的发不发这个善心了。   按理说,她们曾经好歹“同事”一场,虽然工作矛盾颇多,但如今她落得这个下场,她怎么都要悲伤感怀一下的。奈何她如今心情实在太好,悲伤感怀不出来,便就只好幸灾乐祸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等到了晚上,皇帝照例来的是昭阳宫。   跟昨天晚上一般的情形,皇帝先进门,然后身后跟着两个抬着春凳的小公公。   南玉见到后在心里哀嚎了一句:不是吧,又来?!   想到昨天遭受的折磨,南玉只觉得全身毛孔都在起立,身体发麻,这人变态啊变态啊简直是变态啊。   但皇帝却仿若味觉,还十分饶有兴致的指挥着小公公春凳该怎么摆放。先是让人横着放在了房间的中央,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绕着走了一圈,不满意,又让人搬到了床边,仍不满意,最后让人搬到了窗户旁边,让人开了窗,看到从外面铺洒进来的皎皎月光,这才满意了。   他先让屋里伺候的人出去,自己先走到春凳上坐下,然后抬眼看到仍还站在屋子中央,眼神莫名带着些恐惧,一动不肯动的南玉,开口对她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脱了衣服过来。”   他今天心情仿佛不错,语气也还算得上温和,但南玉却听出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   南玉不自在的笑了笑,小心的试探道:“圣上,您不觉得这凳子太小,太没有发挥的余地了吗,我们不如……”   只是她一句“不如回床上去”还没说完,皇帝已经对她极其风流轻佻的笑了一下,道:“朕就爱这种调调。”   说完见她仍还是站在床边,威胁性的看了她一眼,道:“还不过来把衣服脱了!”   南玉扁了扁嘴吧,不甘不愿的上前来,将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了,然后有些气恼的扔到皇帝的脸上。皇帝却不觉得生气,还十分色眯眯的将衣服接住拿到鼻子上轻轻嗅了嗅,这才扔到了地上——这本该是十分猥琐的动作,但偏偏让他做成了风流魅惑的味道。   等将身上的衣服脱完,南玉走过去往皇帝大腿上一座,伸手勾住她的脖子。皇帝则伸手在南玉下巴上勾了勾,然后挑逗道:“乖女儿,爹爹疼你。”   南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再然后心里恶寒了一下,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态恶趣味呀。   但大约每个人心里都有变态的因子,南玉听完这句话之后,发现自己……竟然软了……果真是跟变态混久了,她也要变态了。   皇帝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反剪住她的两只手,然后抱着她往春凳上压了下去。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绑着她了,也没有像昨晚那样只撩拨不行事。   只是因为窗户开着,南玉看着外面洒满月光的庭院,总担心外面会有人故意听墙角,而自己仿佛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一点比较折磨人。可是这种折磨,又增添了一种另类的刺激,让无论南玉还是皇帝的身体都越加兴奋起来。   然后等做完之后,南玉被皇帝压着躺在春凳上,皇帝还在拿嘴巴流连她胸前的两个小果,而南玉则暗暗砸了几下嘴巴,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滋味,然后觉得……嗯,在春凳上做,其实滋味好像也还不错。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皇帝真的是坐实了她宠妃的名声,日日留宿在南玉的摇光殿里,弄得后宫怨气冲天,人人见到南玉的时候,都忍不住想拿耳刮子刮她。   而皇帝在这半个月里,也是一天一个花样的轮着做,什么床前、月下、窗户边、院子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皇帝做不到的。   最狠的一次是皇帝让人将春凳搬到了□□院的一棵石榴树下,天上是乌黑抹漆的没有月亮,树上只挂了一个烛光昏暗的灯笼,皇帝让人角色扮演,要她扮成冷宫寂寞的妃嫔,而他扮成跟宫妃偷□情的侍卫。   当他抱着她,一边在她身体里面有技巧的横冲直撞,一边下流的说着:“娘娘,臣厉不厉害……臣大不大……服侍得娘娘舒不舒服……”的时候,南玉一边拼命点头说“厉害厉害……大大大……真是舒服极了……”另一边则心里恶寒的想,小心你后宫的那些妃子,真的胡你帽子上一堆的绿颜色。   这种游戏皇帝一直拉着南玉玩了半个月,直到皇帝有天再次兴致勃勃的走进她的摇光殿,身后再没有小公公跟着搬进那张春凳的时候终于终止。   皇帝开口对她道:“把衣服换了。”   南玉听完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条件反射的要去脱自己身上的衣服,第二个念头则是,难道我听错了吗听错了吗听错了吗?他说的是换衣服而不是脱衣服?   还是说皇帝又换了口味,想要来一场制服诱惑了?   皇帝见她不动又再说了一遍,然后这次南玉终于确定了,她没有听错,皇帝确实是要她换衣服而不是脱衣服。   南玉放下自己已经放在领口上的手,然后笑着问道:“圣上,不知道要臣妾换衣服做什么呀?”就算真要玩制服诱惑,她也是需要时间准备的。   结果皇帝却道:“出宫去。”   南玉有些疑惑的问道:“出宫?”接着反应过来,很是了然的笑着道:“哦,臣妾明白了,圣上一定是想像戏台上演的那样,想要微服出宫去考擦民情是不是?”   皇帝浅笑不语,脸上颇有一股让人猜不透的神情,而南玉却当他是默认了,又接着高兴的问道:“那圣上你要扮成什么?富商,乡绅,还是富家公子?”   南玉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出过宫了啊,从进了这座宫门开始就没有再出去过,她对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向往的。   她兴致勃勃的继续聒噪道:“那臣妾是不是应该扮成圣上的夫人?圣上放心,无论圣上扮成什么,臣妾这个夫人都不会丢了您的脸的。”说完挥着身上的披帛,福身给皇帝行了个礼,笑着道:“夫君,妾身我这就换衣服去。”说完兴高采烈的要往内室跑去。   皇帝却在身后叫住她:“回来,谁说你是要扮成朕的夫人?”   南玉愣了一下,然后慢慢走回来,边走边道:“不是夫人?那难道是……妹妹?”说着已经走回到了皇帝的跟前,觉得当妹妹虽然不如当夫人,但也勉强可以接受,于是又拍了拍皇帝的手,道:“圣上放心,臣妾扮妹妹也很像的。”说完再次屈身对他行礼,学着少女娇俏的声音道:“兄长,妹妹这厢有礼了。”   皇帝却是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而这时候,张公公已经用托盘捧着一身衣裳走了进来,对皇帝行了行礼,恭敬道了声:“圣上。”   南玉伸长脖子看了看他手上的衣裳,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   然后半个时辰之后,一身贵公子打扮的皇帝舒舒服服的斜躺在马车的榻上,半眯着眼睛,衣服享受的表情。而榻的旁边,一身奴婢打扮的南玉跪在地上,捧着上面放有茶水点心和蜜饯肉铺等物的托盘,十分怨念的看着榻上的皇帝。   皇帝仿若没有看到她怨念的眼神,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然后开口道:“贱奴,给本公子来块点心。”   他倒是很快进入角色。   南玉一边不满的用一只手托住托盘,一边用另外一只手从托盘上的碟子里拿了一块点心,然后递到皇帝的嘴边。   可皇帝却不是将点心一口吃掉,非要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咬。托盘上放的东西多,南玉一只手托得有些吃力,坐在旁边管家打扮的张公公站起来想要过来帮他,结果却被皇帝的眼神阻止了。张公公只好重新坐回凳子里,十分抱歉的看了南玉一眼。   南玉算是明白了,这个人摆明了就是故意折腾她。   她看着仍还在小口小口吃着点心的皇帝,心里恶毒的想,吃吃吃,下毒毒死你!   皇帝吃完点心,没等她换只手,皇帝又马上使唤道:“贱奴,给本公子倒杯茶。”   南玉于是又斟了一杯茶送到他的嘴边。等喝完茶,又是:“贱奴,蜜饯。”   “贱奴,葡萄。”   “贱奴,点心。”   …………   无一不折腾。   等马车到了丽正门,守门的小郎拦住马车要盘查。张公公拿着一块令牌伸手出去,然后那些小郎将门便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马车继续往外,除了这道宫门,然后南玉终于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出宫了。   现实跟梦境一般不敢让人相信,她以前还以为,自己要等年老的时候,求了主子的恩典才能出宫去了。而后面当了宫嫔,则是想都不敢想能有机会出宫了。   虽然被皇帝折腾得有些不满,但南玉仍还是很高兴的问答:“圣上,我们等一下是要往哪里去?”   皇帝吐掉嘴里的葡萄籽,然后砸了几下嘴巴,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睛有些闪闪发亮的道:“洛京的醉仙坊里,听说出了个叫董仙娘的头牌,长得倾城绝色,一支剑舞舞得名动天下,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引得天下才子纷纷慕名而往,所以朕打算也去会一会这传说中的美人儿。”   南玉:“……”   说好的微服私访体察明情呢?   大汤的妓院俗称教坊,里面养了一堆又心高气傲的女子。大汤不像其他朝代,文豪才子不以青楼妓人为耻,文人墨客反而以与才貌双绝的教坊女子相交为荣,相处的好的,纳个教坊女子回家当个妾室也是佳话一段。   大汤诗文兴盛,文人墨客的许多诗句,都是首先从教坊里面流传开的,教坊女子也大都识文断句吟诗作对,所以大汤的教坊女子的地位也比其他朝代要高的多。   这世情虽然如此,南玉最为后宫御嫔,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劝谏一下,于是开口道:“圣上,臣妾觉得您这样是不对的。您是天子,当以国事为重,用心治理国家,以后文治武功,开创一代盛世,然后流芳百世千世万世,怎么能纵情声乐,贪图享乐呢。”   皇帝从榻上跳起来坐着,瞪着她道:“大胆,朕什么时候不以国事为重不用心治理国家了!”说完摸了摸鼻子,清咳了两声,然后道:“朕最近要针对大汤的教坊司出台一些政令,所以朕才到教坊司进行多方考察。”说着看向南玉,继续道:“朕为了大汤,彻夜不眠,夙兴夜寐,你怎能误会朕是贪图享乐。”接着又故作失望,一副你不了解我的表情,摇了摇头继续道:“果真是无知婢奴,怎知朕的用心良苦。”   南玉:“呵呵呵!”   ☆、第17章   第十七章   南玉对外面好奇得很,见皇帝斜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小寐,悄悄将马车帘子掀开一条缝往外看。   洛京繁荣,未到宵禁,路上多行人往客。路两旁的店铺门上挂着大红的灯笼,一路从街头照到街尾,将整条街市照得明亮如昼的,小摊贩在路边呦呵,小孩在路边玩耍,一派的繁荣昌盛之色。   大汤开放,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并不那么严格,路上随处可以看见穿着短臂襦裙、袒领或者胡服的女子。   南玉叹了一口气,对路上可以随意行走的女子由衷羡慕。   皇帝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沿着车窗四处张望的南玉,伸腿在她屁股上踢了踢,开口道:“朕要喝水。”   南玉不满的在心里嫌弃的骂了一句“事儿多”,然后才放下窗帘子,从旁边放着水壶茶杯的小几上倒了一杯茶,然后递到皇帝的嘴边,道:“圣上,请喝茶。”   皇帝却只用嘴碰了一下,然后便嫌弃的皱了皱眉头,道:“冷了,朕要喝热的。”   南玉自己喝了一口试了试,茶水还是温温的,并没有太凉。   南玉对着皇帝笑了下,讨好的道:“圣上,出门在外的,您将就一点,而且这茶并不凉。”   皇帝却耍起脾气来,道:“朕不管,朕就要喝热的。”   南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皇帝也瞪着她,两人各不相让的对瞪了一会,最终还是南玉先败下阵来,将茶水全都含到嘴里,然后弯腰将嘴巴压在皇帝的唇上,将水渡到他的嘴里。   这次皇帝倒是没有再说水是冷的了,乖乖将水接了,还故意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她的嘴唇。等南玉将水喂完放开他之后,他还故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砸巴了两下嘴巴,一副回味的模样,然后又道:“朕还要喝!”   南玉只好再次含了水,用“渡”的方式伺候这位大爷喝水。   等她喂完之后,这次皇帝却没有让她再离开,伸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就这样强按着她吻了上来。眉眼随处可见的风流轻佻,脸上是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   南玉有些呼吸不顺的想要推开他,挣扎了几下没有挣扎开,反而让他一个翻身压在了小榻上面。一边吻她还一边将舌头伸进来与她的舌头纠缠,或者四处横扫。   他仿佛是极少做这样的事,玩得十分得趣,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变换花样,手从她的衣服下摆处伸了进来,轻轻的抚在她的腰上。他的手有些凉,手指上还有薄茧,抚在南玉的肌肤上的时候,让南玉不由颤抖了一下,麻麻的。   这种时候总是特别能挑起欲□火的,南玉很快便感觉到了有一根坚硬的利器顶在了她的大腿根上,哪怕是隔着几层衣裳,都能让人感觉到它的炙热。   到底是在马车上,旁边还坐着张公公,南玉有些脸红。悄悄去瞄了一眼张公公,发现他正闭着眼睛假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南玉的羞耻度小了些。   南玉怕再这样下去,皇帝真的会在这里将她给办了,闹出一个“车震门”来,连忙用力去推他,手去拍他放在她腰上乱摸的手。   皇帝还是知道一些分寸,手从她衣服里面伸出来,嘴巴继续在她唇上吻了一会,然后才放开她,自己在榻上坐直了身子,缓缓的平息着自己的气息。   皇帝本是想挑逗她的,没想到最后反而自己深陷其中,为自己的自制力感到有些丢脸,于是有些脸红的轻咳了几声,回过头看着躺在榻上同样呼吸不稳的南玉,瞪着她道:“大胆,你这贱婢竟然敢勾引朕!”   南玉:“……”您老可真会倒打一耙!   南玉真想吐他一句“那也是因为你太好勾引了!”,但是想了想,怕惹恼他终是忍住了。   她起身坐在榻边,整理着自己被弄得有些散乱的发髻和衣裳,没有去理他。皇帝倒是也没有再说话,半倚靠在榻上。过了一会,又推了推旁边的她,道:“去去去,坐另一边去,碍眼。”   南玉被他推得差点踉跄了一下,本来是十分不满的,结果转头看到他腿根上还鼓起的东西,于是知道他为什么觉得她碍眼了,有些报复又有些得意的“嗤”笑了几声,引得他重新睁开眼睛来瞪她。   马车大概又行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到了那传说中的醉仙坊。   醉仙坊是一座三层高的精致小楼,大红的灯笼从小楼的屋檐一直挂到了门口,灯笼的式样也很精致,八角宫形,上面或画着仕女图,或画着牡丹图等等。大门口处站着几个穿着青色圆领服的仆从,一见到有马车过来,马上殷勤的要上来牵马。   这醉仙坊跟南玉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按南玉的想象,醉仙坊的门口站的应该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袒胸露乳的美人,一见到有男人路过,便马上扭着身子走过去,嗲声嗲气的要将男人往小楼里面拉——这才符合她青楼的形象嘛。   仆从搬了脚蹬,掀了车帘子要扶上面的客人下马车。皇帝下马车之前还不忘警告南玉:“记得进了里面要喊我公子,还有在里面给我老实点。”   南玉自然是是是的应着。   来青楼的大约是没有谁身边带着奴婢的,仆从大约是有些好奇,抬起眼看着南玉,结果却被张公公瞪了一眼,然后马上又低下了头去。   等进了醉仙坊,南玉才发现里面比在外面看到的还要精致。庭院里怪石嶙峋,花木葱郁,脚下种满了牡丹芍药茶花等名贵花卉,左边还挖了一个小池,养了一些锦鲤,中间造了一座假山,涧水从假山上流下来回到了小池中。   这看着都不像是青楼,反倒像是富贵人家游玩用的别院小宅——总之一句话,一座妓院弄得逼格这么高,真是令人不爽。   等进了小楼,里面是一个表演的场所,前面高高的架了一个表演台,上面穿着胡服的女子正在跳胡旋舞,下面则是给宾客坐的坐席。   张公公给的银子足,仆从将他们领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有桌子有椅子,桌子上面还摆了瓜果点心茶水。   过了一会,跳胡旋舞的胡服女子们下去了,小楼里面安静了下来,只闻窃窃私语声。然后,二楼的楼廊处走出一个穿着红色纱衣长裙,坦胸半露乳的女子。那女子回眸间,能看得到是极为冷艳魅惑的模样,衬着大红的衣裙,倾国倾城。   南玉低头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好似也看呆了,眼睛张得大大的,一副色眯眯的猥琐表情。   南玉碎碎念的吐槽了一句:“色鬼!”然后重新往二楼的方向上望去。   那位红衣女子已经在二楼的一根柱子前停了下来,低头与身边的婢女说了句什么,然后接过婢女手中的剑。   那女子拉着柱边悬挂的红纱,踏上栏杆,脚在栏杆上一蹬,便一手执剑一手红纱的从二楼飞舞了下来。   鼓声悠扬,琴弦声婉转,鲜花满天而落,那女子犹如飞天的仙女一般轻舞而落。周围的宾客大声呼喊:“董仙娘,董仙娘……”那激动的样子,像极了现代某种叫做“脑残粉”的生物。   而台上的董仙娘却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叫喊一样,尤自跳着,朱唇轻启,唱曰: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有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有人,宛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台上剑光闪闪,舞姿翩翩矫健轻捷,飘然转旋回雪轻,转头清浅一笑时,果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令人不由惊叹起来。   周围的惊叫声仍在此起彼伏,皇帝也像是被惊艳到了,晃着脑袋惊叹道:“果真是倾城绝艳呐,人间竟有此等颜色!”   一个美人对着另外一个比她漂亮的美人,感觉总是不大好的,特别是身边的男人都被她惊艳得要忘乎所以的时候。南玉在心里酸溜溜的念道:“再漂亮也是个青楼女子,有什么好稀罕的。”   等一曲舞毕,董仙娘退了下去。然后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穿着袒领衣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看着大概是青楼老鸨一类的人物。   那人笑着对台下的嚷着要让董仙娘再来一曲的人道:“多谢众位公子捧场,大家知道仙娘姑娘的规矩,仙娘姑娘每日只舞一曲,只接见一位客人。至于今日哪位公子有幸能再见到我们仙娘姑娘,并与仙娘姑娘*一梦,就看哪位公子能答出仙娘姑娘出的三道题了。”   说完对着身后拍了拍手,婢女鱼贯而上,摆上香案和香坛。接着她身后出现了三幅巨型卷轴,上面写着董仙娘今日出的三道题。   第一道题是:老翁卖油,仅有三升和五升容器各一,用此二容器如何量出油四升。   第二幅卷轴上是画的一副仕女赏春图,让数出仕女图中的牡丹有几朵。   第三道题是以“牡丹”为题,作诗一首。   那老鸨让人在香坛上点上香,然后又笑道:“请各位公子在一炷香之内解答出这三道题。”   皇帝站起来抱着胸看了看台上的三道题,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三道题对自己来说好像有些难,于是转头看向同样盯着台上的题目看的南玉,踢了踢她的腿,道:“贱奴,你上。”   南玉的脑袋还有些混沌中,听着不由“啊”了一声,问道:“上什么?”   皇帝用一种“你废话”的表情看着她,道:“当然是帮本公子解出这三道题啊!”   南玉才不想帮他解题让他去泡妞呢,回道:“公子,婢子不会。”   皇帝道:“不会啊?”   南玉点了点头。   皇帝道:“那你不用跟朕回宫了,以后留在这里跟仙娘姑娘作伴吧。”说着上下打量了南玉一番,道:“凭你的姿色跟仙娘姑娘比是不能的,但在醉仙楼当个红牌还是绰绰有余的。”   南玉:“……”   ☆、第18章   第十八章   南玉看向皇帝的脸,见他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哭丧着脸道:“圣上,臣妾可是您的御嫔,您不能这样对臣妾,臣妾会给您戴绿帽子的。”   皇帝道:“朕的妃嫔多的是,少你一个不少。至于戴绿帽子什么的,反正除了后宫也没几个人认得你,到时候朕就说你暴毙了,朕不介意,别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南玉简直要哭了都,做人做到这么无耻,简直令人无可奈何。   南玉张着一张想哭的脸,拉着皇帝的袖子道:“圣上,臣妾没怎么念过书,您不能欺负我!”   皇帝却拍了拍南玉的肩膀,道:“你加油吧,朕今夜能不能见到仙娘姑娘,并与她*一度,就全看你了。”   南玉收回那张想哭的脸,放开皇帝的袖子,然后像是破罐子破摔的道:“那算了,圣上不带我回宫我就不回宫了。我现在觉得,留在醉仙楼当个红牌其实也挺好的。我若用心经营经营,说不好还能越过您的仙娘姑娘成为这里的头牌呢,到时候艳名贯天下,也能引得万千公子为我竞折腰。”说完还伸手替皇帝整了整袖子上被她拉得有些皱的衣裳,含情脉脉的对皇帝道:“圣上,您回宫后千万不要太想我,我也一定不会想念圣上的。”   皇帝:“……”这下是轮到皇帝说不出话来了。   皇帝大约是觉得威逼不成,然后又改成利诱了,换了个温和的语气对南玉道:“你若是替朕解出这三道题,朕升你份位。”   南玉很是怀疑道:“圣上,臣妾念书少,您不能骗我!”   皇帝皱了皱眉,好像是对她的不信任颇为不满,但最终还是给她立了个保证道:“天子之言,一言九鼎。”   南玉用零点五秒钟思考了其中的利弊,然后推开挡在她前面的另一个公子哥的仆从,道:“闪开,不要挡住本姑奶奶看题。”   一炷香换算到现在大约是五分钟,现在过去已经差不多四分之一了。   南玉的脑袋一直在转,连前世参加高考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用三升和五升容器量四升油的问题,她记得前世上学的时候老师经常拿出来考的来着,但是怎么量的来着。求百度,求高中课本!   还有第二题数牡丹花的,这是纯靠眼力。   还有作诗的,求唐诗三百首!   这边南玉抓着脑袋对着台上的题目想得团团转,另一边皇帝却是悠闲自在的坐回了椅子上,从张公公手中接过一碗茶,一边喝茶一边偶或欣赏一下南玉焦急思考的样子,要多享受有多享受。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等香案上的香的最后一点星火灭了之后,老鸨来问三道题的答案。   第一道题其实算不上多难,只要学过《九章算术》或《周髀算经》等书的人都能回答得出来。而大汤的科举不像后世的科考只考八股文,它涉足天文地理工商算术等等方面,明算科是必考一门,台下来的又大多是世家公子和读书人,所以回答出来的人并不少。   第二道纯靠眼力和算术的速度,这道题回答的答案就比较多了,有回答一百零七朵的,有回答一百零八朵的,还有回答一百零九朵的。   其实这道题出题的人还设了几个陷阱,因为画中除了花园里长着的牡丹花之外,画中仕女的头上、衣服上和手里拿着的执扇里还各有一朵牡丹花,所以正确答案是一百一十朵。   但是多的是人忽略了其中的一朵或者几朵的,所以等第二道题答完,剩下入围的人里就只有稀稀落落的□□人了。   最后是剩下的人各写一首诗,收集起来叠放在一起,由婢女送到董仙娘的屋子,由董仙娘挑选今日的诗魁。   以南玉的水平是折腾不出一首原创诗来的,所以她用“救急如救命”说服自己,从唐诗三百首里偷用了一首诗来应了应急。   当然,她前世熟读唐诗三百首,至今还记得的有关牡丹的诗也就只有那一首。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开花时节动洛京。”   谁写的南玉已经忘记了,反正这是诗就对了。   皇帝其实不大相信南玉能写出什么好诗来的,尚宫局会教习宫女读书习字,但也仅是能认字写字的地步,不会深教到能吟诗作对。他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准备若是南玉写得不行就自己亲自上阵。   结果看完之后皇帝抬起头来看了南玉一眼,脸上却莫名让人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南玉还以为他是嫌弃她写得不好,将笔伸过去道:“圣上自己写吧,我会的就只有这一首了。”这是仅有的存货,再换别的也没有了。   皇帝却没说话,也没接笔,将桌上的纸夹起来递给张公公,道:“将诗送上去。”   婢女很快就收齐了诗,然后捧着一叠纸上了二楼。   南玉在下面百无聊赖的伺候皇帝喝完了两碗茶,然后那个婢女从二楼下来了,笑着请了皇帝上二楼去。   皇帝洋洋得意的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裳,然后随婢女上了二楼。   南玉再背后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不甘不愿的跟着他上楼去。   等到了董仙娘的门外,婢女开了门请了皇帝进去,南玉跟着要进去,结果皇帝却回过头来,看着她道:“你跟进来做什么,难道本公子和仙娘姑娘巫山*的时候,你这婢子站在旁边欣赏吗?站门外边等着去。”   南玉指着自己“我”了半天,结果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说得好像她非要进去似的,天地良心,她一点都不想进去看他们恩恩爱爱好不好。   而那站在门边的那个婢女大概是觉得皇帝的话说得太露骨,不由“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含笑道:“公子说话可真有趣儿。”   大概是在头牌身边跟得久了,连这婢女都带了一股风尘气,跟皇帝说话时眉眼含春的,真像是在勾引人。   皇帝警告性的瞪了南玉一眼,然后抬脚进了屋子。南玉不屑的哼哼了两声,然后抬脚出来站到了门边。   过了一会,屋子里传出女子的声音:“仙娘见过公子。”   那声音婉约清转,犹如夜莺娇啼,十分的动人心弦。   而后是皇帝的声音:“仙娘姑娘有礼,早闻姑娘倾城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三生有幸。”   那声音温柔得都能滴得出水来,跟对南玉时真是不能比。南玉听得越加不爽,直骂皇帝是□□。   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上,南玉从门里往过去,隔着白色的纱幔绰绰约约可以看到女子袅娜的身影。   她已经换过一身衣裳,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哪怕是看着身影,都可以猜到是怎样的一位倾城佳人。   她不知跟皇帝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便进了内室,外面再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南玉将眼睛收回来,靠在门外的墙上,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板,十分的无聊。   又过了一会,那个领他们来的婢女从屋子里出来,见到门外的南玉,笑着道:“姑娘若不介意,不如先到婢子的屋子喝喝茶歇歇脚,等过了三更再过来伺候。”   那婢女大约真的是好心,但南玉就觉得她是不怀好意,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我们家公子。”而且她也怕万一皇帝又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再,皇帝又要借故折腾了。   那婢女见南玉拒绝便也没有再多说,下去之后又端了酒菜上来,进去之前还递了一碟点心给南玉手上,道:“姑娘垫垫肚子吧,你们公子怕是要过了三更才能从我们姑娘屋里出来。”说完也不等南玉回答,直接端着酒菜进去了,进去之后还特地关上了门。   南玉看了看碟子上小巧精致的点心,想了想,觉得不吃白不吃,反正她肚子也饿了。   只是等她拿□□心刚吃了一口,那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却端着酒菜一边走了过来一边骂道:“剑奴,你竟然又在这里躲懒,让我好找。”   南玉对着她指了指自己,很是怀疑她是不是在叫自己,但她什么时候跟这老鸨这么熟悉了?   老鸨恨铁不成钢的道:“整个醉仙楼就属你最懒,吃的最多,干的活儿最少。”说完用一只手端着托盘,用另一只手拉住南玉的手腕一边走一边道:“天字号房有贵客,你马上送酒菜过去小心伺候着。”   南玉现在知道这老鸨大约是认错人了,大概醉仙楼里有一个和她长得相似的婢女,但老鸨眼神不利索将她错认做了她。   南玉一边想要将老鸨的手从她手腕上挣开,一边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说的剑奴。”   老鸨拉得她有些用力,南玉没有挣开。老鸨反而转过头来用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眼神看着她,道:“你这一招已经用过了,下一次换招新的。”   南玉再次辩道:“我真不是你们醉仙楼的婢女,我是随我们家公子过来的,我们家公子现在在仙娘姑娘的屋里。”   老鸨叹了一口气,对南玉道:“剑奴,你这撒谎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撒谎真的不好。”   说完已经到了天字号房,老鸨将南玉手上装着点心的碟子拿走,将手上的托盘塞到她的手上,道:“进去好好伺候着,伺候得不好小心我扣你工钱!”说完一把将她推进了门里,让南玉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南玉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站稳之后连忙护住差点倒下来的酒壶。   屋子里面的客人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声音有些阴沉的斥道:“是谁?”   南玉只好硬着头皮道:“婢子,婢子是送酒菜进来的婢女。”   里面的人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道:“进来吧。”   南玉绕过隔断走进里面去,结果看到里面坐着的两个人时,差点惊叫出声。   ☆、第19章   第十九章   里面跪坐在席上的人,一个是先帝的十二弟,皇帝的十二皇叔,楚王。南玉之所以会认得他,是因为先帝驾崩时,这位异母的十二弟哭得比皇帝和吴王这两个亲儿子还响亮还悲伤,又仗着皇叔的身份将即要登基的皇帝训斥了一遍,称皇帝“不孝”。   而另外一个人,则是皇帝的半个舅舅和岳丈,戚太后的亲弟弟,戚贵妃的亲爹,戚家的二老爷戚边。戚边常进宫,南玉就认识的比较多了。不过从前她是默默无名的宫女,所以她认识他大概他是不认识她的。   戚家在先帝时期靠着戚太后以直升机的速度显赫起来,在皇帝登基初期,戚大老爷为尚书仆射,戚二老爷为右卫大将军,戚家一文一武,几乎把持了整个朝政。但在两年前,戚边因与突厥一战中失利,被皇帝贬成了右卫中郎将,现在有兵权渐渐被架空之势。反而薛后和薛贤妃的父亲薛定在那一战中成名,在两年之内升至了左卫大将军,兵权上已经能和戚家抗衡。   不过这些都是朝政上的事了,南玉没有当官的娘家,所以跟她也没多大关系。但现在令南玉好奇的是,楚王一个藩王,无召不得进京,如今却和戚家的人坐在一起聊天喝茶,这里面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虽说戚边不大可能会认得她,但南玉还是低下了头将脸侧到另一边,端着酒菜走过来跪坐在地上,将酒菜放到他们的桌子上,顺便替他们斟上了酒。   斟酒的时候南玉还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两个人头大的匣子,匣子合着,却看不出来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南玉将斟好的酒捧至楚王和戚边跟前,然后道:“两位大人请用。”   楚王低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看之下便眼睛便有些惊艳的放光。楚王性子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俗称“好色”,这一惊艳之下,便马上放柔了声音问道:“你是醉仙坊的婢女?”   南玉低着头道:“是。”   楚王端起酒杯将酒仰头喝下,然后放下酒杯,又对南玉道:“再替我斟一杯酒。”   南玉依言将酒斟好,将酒捧起来,道:“大人请用。”   楚王这次却不去接她手上的酒,反而将手放在她的手腕手背上摸了摸,一边含笑问道:“你们醉仙坊的女儿红是如何酿的,怎么我喝着比别处的女儿红要醇香些?”   南玉忍着胸口的犯恶心,一边想要将正在被揩油的手抽回来,一边勉强笑道:“没有什么不同的酿法,坊里的女儿红跟别处的都是一样的。”   戚边看着楚王笑了笑,却并不阻止她对着一个小婢女揩油,反而端起自己的酒喝了一口,笑道:“我看不是酒香,怕是怀里的女儿香,所以楚兄误以为是酒香。”说完看了南玉一眼,又接着道:“既然楚兄喜欢,我看不如这样,我从行首1那里将这婢子买下来赠与楚兄,楚兄带回去做一房娇妾,也是美事一桩……”   南玉听得一惊吓,身体一跳,手上的酒杯掉下来,直接落到了桌子上的匣子上面,酒水洒下来,洒得匣子上、桌子和酒菜上到处都是。   戚边见了被弄脏的匣子,顿时眼睛一沉,仿佛马上就要让人将她拖出去打死。南玉连忙跪下来求饶,道:“婢子该死,婢子该死……”说完又连忙将酒杯捡起来,拿出帕子来擦洒在匣子上和桌子上的酒水。   南玉看着桌上的匣子,实在好奇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又见匣子上并没有上锁,眼睛一亮,装作怕匣子里面也洒进有酒水要打开来擦一样,伸手将匣子一开。结果里面的珠光宝气顿时照射了出来,射得南玉心颤颤的抖……我靠啊,里面满满一匣子的全都是珠宝。   早就听说过楚王的番地富饶,果真是如此!   而戚边见南玉将匣子打开,连忙伸手将匣子一合,然后厉声训斥道:“大胆!”   南玉再次跪下来请罪道:“婢子手拙,婢子该死……”   楚王看着漂亮的小美人害怕的跪在地上颤颤发抖,脸上是楚楚可怜的神情,心生怜惜,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道:“莫怕,莫怕……”说完又转头看向戚边,道:“戚兄,看你将人家小姑娘吓得。”   戚边看了眼楚王,又看了眼南玉,楚王的身份在这里,毕竟不好得罪,便又马上转变了个态度,笑着道:“是我过于紧张了,楚兄见谅,见谅。”说完别有意味的笑了笑,道:“楚兄怜香惜玉的性子,果真还是一点未改。”   南玉怕再呆久了脱不开身,到时候万一楚王真要将她拉回家当美妾就糟了,于是连忙道:“这酒菜脏了,婢子去给两位大人另换一些酒菜过来。”说完三下两除二的将桌子上的酒菜收拾起来,赶忙溜溜的走了。   等出了门,南玉拍了拍胸口,然后深吸了口气,才让自己顺过气来。   等做完这些再回过头看了看房间,不由揣测,楚王一个藩王秘密回京偷会戚家的人,还带了一大匣子的珠宝,看样子是要送给戚边的,也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阴谋。   南玉想了想,走到楼廊处正好看到一个婢女端了酒菜走过来,南玉于是拦住她伸手将她手里的酒菜抢过来,然后将自己的塞到她手上,道:“我的跟你换一下。”说完端着酒菜走了,徒留小婢女抬起头看了看她的背影,再看了看手里被换走的酒菜,然后迷惑的摇了摇头。   等南玉端着酒菜重新回到天字号房的时候,南玉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看着四处无人,将耳朵贴到墙上面屏气认真听着里面的动静。   只听得楚王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传来:“稚子之事,还要拜托戚兄了。”   然后是戚边的声音:“王爷放心,你我相交多年,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自当竭力相助。”   再然后又楚王的声音:“并非本王不忠心朝廷,而是本王仅有这一子,圣上对本王并不信任,若镐儿入京为质,圣上万一受小人挑拨,对镐儿……”楚王没有说下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再然后他们又再说了什么,南玉没再仔细听,但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大约就是楚王在番地拥兵自重,皇帝不信任这位皇叔,想让他唯一的儿子入朝为质,然后楚王贿赂戚家让他们帮他在朝中说话之类的。   里面似乎是发现了外面有人,突然停止了说话声,然后一个声音传出来:“是谁?”   南玉连忙整了整衣裳,然后走到门上,然后才道:“是婢子,给两位大人送酒菜,婢子可以进来吗?”   楚王道:“进来吧。”   南玉进去放下酒菜之后,道了一声:“两位大人请慢用。”说完屈膝行了行礼,然后就准备闪人了。   楚王因与戚边有事要谈,倒是也没有留她。   ****   皇帝从董仙娘的房间里出来得比南玉预想得要早,不到三更天就出来了,出来时一副餍足后的心旷神怡,打开房门时还伸了伸懒腰,见到房门外的南玉,对她招了招手道:“走吧,回宫。”   张公公一直在马车外等候,见到他们出来,连忙伺候他们上了马车。   皇帝自上了马车之后就闭着眼睛小憩,也不知道是不是纵欲过度导致精力用尽的原因,倒是没有像来时那样折腾她了。   南玉坐在另一边一直打量他,从他的头看到脚,再从他的脚看到头,然后对他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的不放过,简直想从他身上看出个洞来。   过了一会,皇帝睁开眼睛,自己从旁边小几上端了一杯茶喝了,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南玉,仿佛十分随意的开口道:“今天在天字号房看到了什么?”   南玉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果然皇帝去醉仙坊不是去睡美女这么简单的,她说皇帝怎么放着后宫一堆美人儿不睡,非要出宫来睡什么头牌呢。怕是早就知道戚家的人和楚王会在醉仙坊见面,所以去探听消息顺便去睡一下美女呢。   还有醉仙坊的老鸨将她认错的事实在太过可疑,南玉现在认真想了想,怎么想怎么可疑。   认错人的概率哪是这么容易发生的,就算那个叫“剑奴”的婢女长得跟她相像得让人认不出来。南玉摸了摸自己的脸,如她一般这么貌美如花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佳美人,那老鸨不拿来当红牌而让人做个婢女,实在对不起她老鸨的名号。   不过皇帝自己跑去跟头牌巫山*春风一度,却将她推出去替他当间谍,也实在是够可恶的了。   想想被楚王那老色鬼揩油的情景,她到现在都还恶心!   ☆、第20章   第二十章   南玉心里有怨气,并不想回答他,故意引开话题道:“圣上,您今夜和仙娘姑娘相处得怎么样啊?”   皇帝做回味享受状,道:“好,当然好,仙娘姑娘的一身功夫,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南玉在心里吐槽,还欲罢不能呢,这么荤素不忌,小心染回一身的花柳病,到时候成为三皇五帝以来,第一个染花柳病而死的皇帝,然后“流芳百世”。   南玉在心里还真的yy了一下他染花柳病的情景,然后将自己给逗乐了,笑着道:“圣上,既然你这么喜欢仙娘姑娘,不如将仙娘姑娘纳进宫里来。能进宫当圣上的妃子,向来仙娘姑娘也不会不愿意。”   皇帝听着却是脸上一沉,道:“胡说,朕洁身自好,怎么能纳一教坊女子为妃。”   南玉:“呵呵。”洁身自好这个词用在您身上,真是侮辱了“洁身自好”这个词。   大概是太心之所想,南玉竟然真的喃喃将后面那句话说了出来,皇帝耳朵尖,不由转过头来瞪着她道:“你说什么?”   南玉连忙道:“没什么,臣妾是说,圣上如此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令臣妾十分敬仰。”   皇帝知道她说的是违心话,也没再跟她计较,拿着一把折扇一边摇着,做风流倜傥状。然后突然想到,他好像问了她什么来着,结果却被她带歪了楼,不由合上扇子在她身上拍了一下,做出恼怒的样子道:“你放肆,竟然敢故意引开朕的话题。说,你今晚在天字号房看到了什么?”   南玉将身子一歪,咬死道:“什么都没看到。”   皇帝道:“不说定朕你死罪。”   南玉一听连忙狗腿的靠过去,谄笑道:“看圣上说的,做君王要仁爱,别动不动就打啊杀啊死的,多影响世界和平。”   皇帝道:“那你现在知道在里面看到什么了吧?”   南玉马上道:“臣妾在里面看到了右卫中郎将戚大人和楚王。”   皇帝继续看着她。   南玉又道:“楚王还送了一大匣子的金银珠宝给戚大人。”   皇帝再继续看着她。   南玉只好再道:“楚王让戚大人为他在朝中替楚王世子进京为质的事说话。”   皇帝终于满意了,伸手摸了摸南玉的脑袋,满意的点点头,道:“乖!”   那摸人脑袋的样子十分像摸一条小狗,南玉郁郁不乐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   马车直接进了丽正门,然后一路到了后宫。   南玉被张公公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然后马腿的追上前面的皇帝,然后谄媚的笑着问道:“圣上,您原先说的提臣妾份位的事还算数吧?”   皇帝一边走一边道:“算数,朕一言九鼎!”   南玉高兴起来,追着问道:“那你什么时候下旨?”   皇帝转过头来看着她,微挑着眼睛笑着勾了一下她的下巴,然后道:“朕是答应升你的份位,但没说现在升你的份位。等什么时候朕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吧!”说完哈哈的大笑着走远了,仿佛在为逗弄到了一条小动物而高兴。   南玉在后面气得直跳脚,握起拳头咬牙切齿的“呀”了一声,恨不能从地上捡个大石头往他后脑勺上砸过去。   等到了昭阳宫,远远的却看到戚贵妃带着一大堆的宫女和内侍正站在摇光殿的门口,正阴沉着脸跟站在门外的和弦说话。   和弦笑得脸都要僵了,笑容极为勉强,但仍是不肯相让的道:“……娘娘,不是奴婢不肯为您通传,是圣上抱御女进房之前说过,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皇命不可为,请娘娘恕罪。”   戚贵妃却眼神凌厉看着和弦道:“放肆,本宫有要事禀报圣上,还不将门打开。若圣上怪罪,自有本宫一力承担。”   和弦真的是连手心都在冒汗了,戚贵妃的气势太强她快要撑不住了呀,圣上和南玉怎么还不回来。   南玉一看那模样,就知道戚贵妃大概是从哪里知道消息皇帝出宫去了,然后来摇光殿查房的,只是不知戚贵妃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透。   不过想来也是,戚家毕竟把持朝政多年,戚太后更是统御后宫几十年,现在虽说势力渐颓,但在前朝后宫放个把眼线还是不足为奇,说不好守宫门的小朗将里就有戚家的眼线,他们一出宫门,就有人将他们出宫的消息告到了戚贵妃的耳朵里。   皇帝拉了南玉走到墙的另一边,抱着南玉在墙上一踢一瞪,然后就飞进了墙里面去了。南玉看着吃惊得长大了嘴巴,手指着墙又指着皇帝。她一直以为皇帝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柿子一个,但没想到原来是会飞的。   哇哇,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吧,她第一次见呐。   结果没等她说出话,张公公也飞进来了。   南玉咽了一下口水,皇宫果然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以后她会不会突然发现,连她身边的和弦,跟她结拜姐妹的碧池和茉莉儿,其实都是会飞的?   还没等南玉吃惊完,皇帝已经拉了南玉直接跳窗进了寝室,然后对着南玉道:“把衣服脱了。”   然后这次轮到南玉笑得“哼哼哼”了,大有一种终于轮到你求我的畅快感,奸笑道:“不脱,除非你答应现在下旨升我份位。”   结果皇帝直接举起手掌,“噼”的在她脖子上砍了一刀,然后她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往床上倒去。于是皇帝就这样将床上一动不会动的她脱光了衣服,又将自己的衣服脱光,将两人的衣裳一溜的全都塞到床底下,然后上床,盖被子。   结果刚将被子盖好,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戚贵妃带着一堆的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皇帝侧身撑起自己的脑袋,斜躺在床上,仿佛十分不能理解的看着进来的戚贵妃,道:“贵妃,你这是干什么?”   南玉也从皇帝胸前的被子里露出一个头来,用酥得令人发指的声音唤了一声:“姐姐。”   戚贵妃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脸上有惊疑有不解,更多的还是不甘心。   皇帝深深的望了戚贵妃一眼,十分不满道:“贵妃,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闯进这里来干嘛?你准备要欣赏朕和御女行房,还是准备给朕和御女值夜?”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身体,继续道:“贵妃,朕知道最近冷落了你,但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大有一种你正在往变态的方向上发展的意思。   南玉也捂着嘴巴咯咯的笑起来,眉眼含春的道:“贵妃姐姐,没想到原来你好这一口。”结果惹来了戚贵妃阴狠的一记白眼。   皇帝又恶狠狠的看向和弦,厉声道:“朕不是说过不许让任何人进来的吗,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   和弦连忙跪下来请罪,道:“圣上恕罪。”说完抬头望了望还站着的戚贵妃,继续道:“是贵妃娘娘非要闯进来的,奴婢已经和贵妃娘娘说过了圣上不许进来的。”她将语气着重放在了一个“闯”字上。   皇帝再次将眼神回到了戚贵妃身上,等着她解释。   心爱之人的任何眼光都会令人不得不在意的,哪怕强势骄横如戚贵妃也一样,她被皇帝看得如芒在刺,心里尴尬得恨不能找个洞钻起来。   但她最终强自挤出笑来,道:“圣上恕罪,臣妾是有要事禀报,故而闯了进来。”说完顿了顿,垂下眉头继续道:“赵修媛病了,想让圣上能去探望于她。”   皇帝看着戚贵妃,一副“你玩我?”的表情,道:“赵修媛病了就去找御医,朕是会把脉还是会开药,值得你非闯进门来打扰朕和御女休息?”说完又继续暗含深意的看着她,继续道:“你难道不知道这种时候最忌讳人打扰,万一朕惊吓之下坏了身体,贵妃,朕可还没有生下一个像样的儿子!……还是说这正是你还有你戚家的打算?”   戚贵妃看着躺在皇帝怀里,正在得意的看她笑话的南玉,心里刺痛了几分,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结果皇帝却开口喝退她道:“滚出去。”   戚贵妃顿了一下,脸上是凄痛的表情,过了一会,才对着皇帝屈了屈膝,道:“臣妾告退。”说完带着人全部退了出去。   和弦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床上的两人,从地上站起来,屈了屈膝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直等走到了门口,和弦才笑得十分理直气壮的对戚贵妃道:“奴婢还要给圣上和御女值夜,就不送贵妃娘娘了,娘娘慢走。”   戚贵妃对她哼了一声,然后带着人出了摇光殿。一直等出了摇光殿的宫门,她才站定在那里回过头看了眼后面那扇已经关上的门。   那扇门里面,关着她最心爱的男子和她最讨厌的女人!   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重新回过头来,对身边的玉槿道:“将今日报信的那个内侍的四肢砍掉,扔进池里面去喂鳄鱼。”   她并不觉得那内侍向她报的是假消息,看刚才和弦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皇帝和李南玉一直在屋里的样子,很可能是她进去的时候皇帝和李南玉刚刚回来。   但那内侍将信报得那样迟,让她在圣上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丑,同样该死!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皇帝是一整夜不睡,第二天也还能神清气爽的去早朝的人,但南玉不是。   南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皇帝早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醒来后也不想起来,就抱着被子躺在床上继续睡。   清晨的阳光从窗纱上照进来,照得人懒懒的,南玉就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的青色纱帐发呆。   过了一会,和弦从外面走进来,掀开帐子悄悄对她道:“仪瀛宫来人了,说戚贵妃宣召你过去。”   南玉昨天晚上才将戚贵妃得罪了,今天早上就来传召她过去,能按什么好心。戚贵妃的手段她可是领教过的,说不好一进去她就让人将她碎尸万段然后拿去喂狗什么的,她才不自投罗网和自寻死路。   南玉对和弦道:“跟那人说我病了,怕给戚贵妃过了病气,就不去了,让她代我向戚贵妃请罪。”   和弦道:“只怕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南玉心道,管他呢,先躲了初一,等到了十五又再说。   和弦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出去了。   等和弦一打发了人走,南玉便马上从床上起来,穿衣装扮洗漱,刚将自己拾掇好坐在椅子上,果然外面就开始传:“戚贵妃到!”   南玉身姿摇曳着走上去,娇笑着请安,还故意将肩膀上的吻痕露出来,戚贵妃站在门口低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她才越过她的身体走到殿中上首的位置上坐下,对南玉也不喊起。   南玉知道戚贵妃是故意想要折辱她,戚贵妃这人总是能找着一切机会来折磨她不喜欢的人的。   皇帝不在,她也不敢跟她硬碰硬,戚贵妃不喊起她便就一直这么屈膝行着礼,何况她虽然当了一个月的宫嫔,但当宫的底子毕竟还在,这样保持屈膝行礼的姿势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她能这样一连保持两个时辰而不觉得辛苦,如果戚贵妃不计较时间宝贵她就敢跟她奉陪。   戚贵妃坐在椅子上喝完了一碗茶,然后什么也不干就坐在椅子上看了南玉一会,然后大概也觉得这样的方法根本不能折磨到南玉,也感觉无趣起来。但她也不叫起,而是找了个姿势靠着,然后看着她道:“御女真是好大的威风,连本宫这个贵妃都请不动了,得本宫屈尊下降。”   南玉转过身望向她道:“妾不敢,妾是病了,怕将病气过了贵妃娘娘,这才不愿奉召。”说完还用袖子捂着脸装模作样的“嗬嗬”了几声,然后跪在地上,道:“妾不得已之为,请娘娘恕罪。”   戚贵妃“哼”了一声,刚想用一个“明知身体有恙,昨夜却还伴驾君王之侧,若因此传染圣上,你该当何罪”来治她的罪,结果这时候南玉又无限娇羞的先开口道:“都是圣上啦,昨晚,昨晚……”说着应景的红了红脸,接着道:“昨晚圣上将被子踢到了地上,妾在床上又光着身子,结果,结果今天早上一起来,妾就发现自己着凉了。”意思就是,她昨天晚上伴驾的时候可是好好的,是因为昨天晚上战况太激烈,没盖被子又没穿着衣服睡才会着凉的,你以这个治她的罪就牵强了。   戚贵妃看着南玉,阴阴沉沉的眼神,几乎想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南玉跪直了身体任由她打量。   戚贵妃蹙紧了眉头,她最讨厌的就是她这个样子,以前在仪瀛宫的时候也是,若别的宫女被她这样折腾折辱,早就精神崩溃跪地求饶了,她喜欢看到别人在她面前崩溃的样子,那会是她在这寂寞的深宫里,最大的成就感和兴奋感。   可偏偏她,仿佛如岩石青松一般生活在这后宫里,敲不碎折不断,承受再多都能熬过来,也不肯跟她跪地求饶。她身上的坚韧,让她看着实在讨厌,让她想要一点一点的击碎。   戚贵妃忍了忍,终是没有发作。现在不是惩治她的时候,圣上现在将她放在心上,惩治了她只会让圣上心里对她不满,她不值得让她去损害与圣上的关系。   她顺了顺气,再次开口道:“昨天晚上,你和圣上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南玉道:“娘娘不是知道嘛,昨天晚上圣上自然是来了妾这里。至于干了什么……”南玉用袖子捂着嘴“咯咯”的笑起来,别有含义的抬头看了戚贵妃一眼,娇笑道:“娘娘,您这让妾怎么说,好难为情的……”   接着看到戚贵妃阴沉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威胁,还带着狠毒,仿佛恨不得上来掐死她。南玉想到以前,在戚贵妃每次想要折腾她的时候,也常常露出这样的眼神,只是那时候她的眼神里除了阴狠还多了一份戏谑,仿佛她是这地上的蚂蚁一样,想踩就踩,又仿佛她是逗她高兴的什么玩意,她痛苦了她就高兴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南玉还真想刺一刺她,于是继续娇羞的道:“昨天晚上圣上来了妾宫里之后,先将妾抱进了屋里,然后将妾的衣服脱光,又将自己的衣服脱光,将妾压到了床上,接着亲吻妾的身体,还跟妾说,妾是这后宫里最美的人儿,妾当时都羞得不敢抬头了,妾……”   戚贵妃气得身体直发抖,手掌用力的拍在扶手上,怒道:“你大胆!”   她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些,哪怕她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是她编造出来的,但只要听在她的耳朵里都足够令她痛苦的了。或者就算昨天晚上没有发生这些,在其他的晚上,他们是不是就是这般相处的。只要一想到这些,她便觉得不能忍受,恨不能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南玉娇娇怯怯的看着她,仿佛受惊一般,接着还小声的嘀咕的道:“是娘娘您让妾说的。”是你自找的自虐哦,怨不上我!   戚贵妃最终被她气走了,走之前连威逼她说出皇帝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这个目的都忘记了,但却没有忘记在临走之前走到她面前抬着她的下巴,用阴狠的语气威胁她:“李南玉,看你能张狂到几时。知道汉高祖的戚夫人吗,想一想她的下场!”说完踢了她一脚青黑着脸走了。   南玉摸了摸自己被踢痛的屁股站起来,对着她离开的身影哼哼了两声。就算她是戚夫人,她也做不成吕雉。何况千百年前,明显她跟戚夫人才是一家好吧,究竟谁是戚夫人还说不定呢。   南玉的这一天,注定是不平静的。戚贵妃刚走不久,然后戚太后那边也跟着来人了。   南玉却不敢像拒绝戚贵妃那样拒绝戚太后。戚贵妃对皇帝有情,身份上也不过是贵妃,就算她对她稍有不敬,戚贵妃暂时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但戚太后就不一样了,她跟皇帝是半撕破脸的状态,万一戚太后真将她怎么样了,皇帝难道还能冒着不孝的罪名给她报仇不成,怎么看她在皇帝心里的重要性都还没到达这个程度。   南玉跟着人去了宁寿宫,在宁寿宫门口却正好看到一个戚太后的亲儿子吴王从宁寿宫里走了出来。   南玉以前只听过吴王的名号,但却并没有见过他这个人。但吴王跟戚太后长得很像,小小的年纪,却看得出来是个美男子一枚,所以南玉并不难将他认了出来。   吴王是封了番地的亲王,如今大汤又已经是亲哥哥当家,按理他是要出京就番的。但当年戚太后以吴王年幼,在番地无人管教为由,将他一直留在了京里,就住在皇宫中庭的鸿宁殿里,这一住就是三年。   南玉看到吴王的时候,吴王自然也看到了南玉,他倒是不显得多么惊讶,看着她问道:“你是李御女吗?”   小小年纪看着已经十分稳重了,身上的气势颇足,身姿如松的站在那里,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反倒像是个大人,令人站在他身边便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迫。   南玉对他屈膝行礼,道:“见过吴王殿下。”   吴王笑了笑,道:“起来吧。”他笑得很好看,那种笑容会闪瞎人的感觉,态度也温和,很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跟皇帝风流的气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看了南玉一眼,然后又道:“早闻皇兄新近喜爱上一位御女,对她十分怜爱。皇兄一向是克制自持之人,本王本是不信的。今日见了李御女才觉得,传言或许并不总是虚言。”   这就是拐着弯儿的在夸赞她漂亮了。   对于会说好话的美少年,总是能令人多生好感的。南玉顿时觉得,其实吴王也是个好少年嘛,说她觊觎兄长皇位很可能是人们误会了。   结果吴王马上又接着道:“对了,昨晚李御女和皇兄可是在一起?本王昨晚有事进宫寻皇兄,皇兄却不在紫宸殿也不在甘露殿,不知御女可知皇兄昨晚去了哪里?”   南玉对他刚才树立起来的好印象顿时坍塌,果然又是一个拐着弯想问她皇帝昨晚去哪里的人,连刚才的夸赞都显得别有用心。   南玉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道:“昨夜圣上是跟妾在一起,至于做了什么,这种闺房之事就不好跟殿下说了。再说了,皇宫这么大,也不止紫宸殿和甘露殿两座宫殿,您说是不是。”说着对吴王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宣召,妾不敢延误,妾先告退了。”说完往宁寿宫的方向进去了。   吴王站在石阶上看着她的背影,蹙了蹙眉头,过了一会才对身边的内侍道:“走吧。”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南玉走进宁寿宫的时候,太后坐在榻上看一本书,南玉很用心的瞧了几眼,也没看出来她看的是什么书。   南玉本以为她会跟戚贵妃一样先给她来一个下马威的,南玉都做好心理准备了,行礼行得万分标准,简直是拿出了当初在尚宫局考试时候的认真态度来。   结果太后对她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和蔼,见到她,语气十分温和的道:“李御女来啦?”说完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吧!”   可是她的态度越和蔼,反而越加让南玉忐忑。戚太后现在发怒或者下马威的,她至少知道她想干什么,但现在她的态度,实在让人猜不透她想干什么呀。   南玉忐忑的谢了恩,坐下之后笑得十分恭敬的问道:“不知太后娘娘宣召臣妾,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臣妾?”   戚太后反而并不急着说,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然后抬眼看了一眼南玉,才道:“听说最近一个月,圣上大半的时候都是留宿在你宫里?”   南玉心里紧张起来,难道是准备治她一个妖媚惑主的罪名?   结果未等南玉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太后又接着道:“圣上身边一向缺少个知心人,如今有你能在圣上身边关心陪伴圣上,圣上心里高兴,哀家也觉得高兴。”   南玉:“……”这画风有些不对啊!   太后继续道:“圣上虽然不是哀家生的,但却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哀家对他跟吴王是一般看待。”太后说着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只是这么些年来,圣上对哀家却误会颇深。哀家近来时常想起圣上小时候,那时候这么小的一个人儿,抱着哀家的胳膊软软的叫哀家‘母后’,哀家心里都恨不能化出一滩水来。只是后来哀家生了吴王,吴王比圣上年幼,哀家自然就将更多的心力放在了吴王身上,却没想到让圣上渐渐误会了哀家,与哀家渐行渐远。”说完还十分应景的露出一个遗憾感怀的神情来。   南玉认真的听着,但还是没有搞清楚今天的画风在哪里,不过这并不妨碍南玉用感动的语气违心的跟她说出“太后与圣上母子情深,实在令臣妾感动!”的话来。   太后对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道:“哀家如今与圣上的局面,哀家不无为此伤心遗憾,何况天家母子失和,对朝廷社稷亦有害处。哀家常在想,若是有个圣上信任哀家也信任的人能在中间为哀家与圣上转圜,或许哀家与圣上的嫌隙便能逐渐消除,到时候此人不说是皇家的功臣,对社稷天下亦是头等的功劳。”说着转头看向南玉,道:“李御女,你说如今这后宫中,谁能担当这份重任?”   南玉笑了笑,道:“恕臣妾驽钝,太后对圣上慈爱关怀,圣上对太后亦是恭敬孝顺,常在臣妾面前提起对太后的孺慕之情,皇家母慈子孝,臣妾实在看不出有何不谐之处。”说着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太后,见她对她皱起了眉头,看她的眼神渐渐阴狠下去,又马上接着改后道:“不过太后和圣上虽然和睦,但偶有误会发生也是可能的,臣妾以为,贵妃娘娘是太后您的嫡亲侄女,又是与圣上青梅竹马的表妹,一家人关在门里好说话,自然是贵妃娘娘最适合替您和圣上解除误会。”   太后脸色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接着道:“哀家倒是觉得,李御女比贵妃更能担起这份重任。”说完转头瞥了一眼南玉,又接着道:“李御女能侍奉得圣上高兴,哀家心里头也欢喜。难得圣上如此喜爱一个女子,哀家也不愿意委屈了你,御女的身份实在太低了些,哀家看不如将你的份位提拔成美人吧。”   南玉终于摸到了一点画风了。不过四品的美人,从七品一跃成为四品的美人,这诱惑好大呀!   南玉还没想好是拒绝这糖衣炮弹呢还是接受这天大的馅饼,结果戚太后又接着说道:“哀家虽然已经不大理事,但对圣上却是关心的。哀家听闻昨天晚上圣上和你皆不在宫中,李御女,昨晚圣上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你一五一十的跟哀家说来。”   所以前面铺垫了这么多,这最后一句才是目的!   也难怪,若太后想替自己亲儿子争皇帝屁股下的那把龙椅,就不希望皇帝脱离了她的控制,做好皇帝每天去的地方吃的每一顿饭喝的每一滴水她都能知道。但昨天晚上,皇帝不在宫里,而她居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已经是脱离她控制的范畴了。谁知道皇帝利用这个时间干了什么,是不是暗地里笼络大臣了,招兵买马了,培养刺客暗杀自己的亲儿子了。太后现在怕是连觉都该睡不着了。   南玉心里很是挣扎了一番,她在紧抱皇帝这根大腿,还是脚踏太后和皇帝两船,两头讨好做个墙头草之间犹豫了。美人这个份位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令人忍不住心动,若只抱紧皇帝的大腿,谁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熬到这个份位呢。   想想如果现在你只是一个办公室的科员,本来投靠的是a,还得罪了b,但现在b突然跟你说不计前嫌了,还准备一连三级跳提拔你当总经理,但前提是你要出卖a的消息给我。一方面a虽然现在处在上风,但对你不够仗义,经常以欺负打压你为乐,靠他提拔你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而另一方面,b虽然暂时处在下风,但见得着的利益就在眼前,你是要继续跟着a呢还是改投靠b呢。   南玉整整犹豫了三秒钟,最终在回想了一遍历史上那些紧抱一根大腿和做两头草的人的不同下场之后,忍痛拒绝了太后的示好,道:“臣妾多谢太后的抬爱,臣妾不胜感激。至于昨天晚上,圣上确实是来了臣妾宫里,但臣妾昨晚很快就睡着了,至于臣妾睡着之后圣上做的事,臣妾就不清楚了。”   南玉自认为这是个最安全的回答了,多少给自己留了点余地。她说完之后怕太后发怒,急忙找了个理由告退。   不过令南玉惊讶的是,戚太后这次倒是不曾发怒也不曾为难她,只说了一句:“御女回去好好想想,或许昨晚的事情能多想些出来呢。哀家的承诺一直有效,御女想清楚了就告诉哀家。四品美人的份位,对于一个宫女出身的人来说实在不低了,圣上不是长情之人,只怕在圣上厌倦你之前,你未必能升到这个份位,你是在后宫呆了多年的人,该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你可以放心,你在哀家跟前说了每一句话,哀家都不会透漏给圣上。”   不得不说,戚太后还是很会收买人心的,一番话说下来,南玉又有些动摇了。   几句话换一个四品的份位,而且太后还答应不出卖她,而她说的几句话也未必对皇帝就有多么大的损害,实在是很合算的买卖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她不是为太后做了什么,皇帝有什么理由不怀疑一下太后为何升她份位呢,太后出不出卖她又有什么区别,得罪皇帝的代价只怕不会比得罪太后的代价要小,这于是又产生了一个矛盾。南玉这样想着,摇晃的心终于又安定了些。   南玉怕自己再呆下去,不坚定的心又要被说得动摇了,于是赶忙逃一般的离开了宁寿宫。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失去了眼看到手的升职机会,南玉很心痛,她很心痛的时候就想去问皇帝要回来。   她回了摇光殿,估摸着这时候皇帝已经下朝了,然后让人去打听了一番皇帝下朝之后去了哪里,另一边则去重新梳妆打扮,编了个如今宫里最时兴的飞天髻,点了个梅花妆1。   然后我还让帮我装了一盒点心,然后提着去了甘露殿。   守殿门的小内侍是个很有眼色和前途的内侍,没有通禀就放她进去了。   南玉进去的时候,皇帝正在以读书为名,叫了一班的舞姬在甘露殿里喝酒宴乐。   舞姬穿着华美的衣裳扭着身子正在跳柘枝舞,皇帝坐在上首的矮榻上,手拿着一杯酒,表情享受的看着舞女搔首弄姿,十分的逍遥自在。   领舞的舞姬是个十分有异域特色的美人,跳舞时不时的对着前面的皇帝暗送秋波,皇帝对她或者同样轻佻的回以秋波,或者将手上的酒杯对着她举了举,引得美人越发殷勤的勾引起来,甚至扭着身子直接上前去将长长的袖子往皇帝脸上一挥,然后缠在皇帝的脖子上。   如果南玉不来,舞姬的下一个动作大概就是直接往皇帝身上倒,然后两人往床上一躺盖着被子过一夜,第二天后宫里大概就又多了一位宫嫔。   但南玉来了,所以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皇帝对她的到来既不显得惊讶,也不显得意外,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然后便当做无她这个人一般的将目光重新放回到了身边的美人身上来,连放在人家腰上的手都还没有放下。   南玉对着屋子里的舞姬挥了挥手,道:“下去,下去,都退下去。”   舞姬并不甘心,她抬眼看了眼皇帝,但见皇帝的手已经从她腰上放下来了,看脸上也不像准备继续留下她们的表情,于是只好遗憾的走下来,带着其他的舞姬屈了屈膝,然后告退。   等舞姬出去之后,南玉将手上的食盒一放,然后走到皇帝跟前。皇帝继续喝了一口酒,然后瞥了她一眼,哼哼的道:“李御女,你将朕的舞姬都赶走了,难道你准备亲自跳给朕看不成?”   南玉将手抚到他的肩膀上,对着他娇媚一笑,道:“那圣上可要恕罪,臣妾可不会跳舞。”她说着还将一只手放在皇帝脸上摸了摸,然后一直往下在他的喉结上滑了滑,道:“不过呢,臣妾准备陪圣上玩另外一种游戏。”然后她跨坐在皇帝的膝盖上,胸器往皇帝胸口蹭了蹭,将嘴凑到他的耳朵上,吹一口气,继续道:“一种比跳舞更有意思的游戏。”   说完拿着皇帝的手伸到自己的大腿上去,沿着大腿往上滑,里面一直到腿根处都是滑腻腻的一片。皇帝愣了下,心跟着颤了颤,然后便瞪着南玉,仿佛十分生气,道:“你里面居然不穿裤子!”   南玉伏在他胸前咯咯的笑起来,越加放肆的道:“反正都是要脱的,不如不穿,圣上,您说呢?”   皇帝怒视着她道:“你大胆,你魅惑主上祸乱后宫,看朕怎么惩罚你这个祸国妖妃。”说完急匆匆的抱着她转了个身,将她压到了坐榻上,急切的伸手去解她身上的衣裳。   南玉将腿夹到他的腰上,看着他手忙脚乱的解了大半天没解开来,伸手去撕,衣服是南玉精挑细选的,布料坚韧,同样没撕开来。   皇帝的额角已经开始冒汗,眼红脸赤,潮水一般,南玉看着他的模样很是得意的笑起来。   皇帝终于确定了,她这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于是她也不去跟她的衣服纠缠了,起身坐在榻上恶狠狠的瞪着她道:“快点将衣服脱了。”   南玉勾住他的脖子道:“圣上别那么着急嘛,臣妾是您的人,又不会跑。”说完去解他身上的褚黄文绫袍。   皇帝这下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由着她去解他身上的衣服,后面又觉得她的手脚实在太慢了,干脆自己动手将身上的衣服全脱了,一脚踢到地上,然后又有些急红了眼的道:“你的,赶紧。”   等南玉将身上的衣服褪去之后,他已经急不可耐的压了上来,很有一种刚开荤的小青年的味道。   皇帝早已经被她勾得欲/火焚身,没有多少耐心做前戏,压着南玉的腿直接进入主题。湿润温暖的甬道,皇帝一进去就舒爽的舒出一口气,然后一下一下的撞起来,一边撞还一边骂道:“妖精!”   南玉翻身将他压了下来,跨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笑着道:“妖精要来吸元气咯!”说完往他的唇上吻了上去。   外面的阳光正好,矮榻吱吱的作响,皇帝呼吸喘急的吸着气,偶尔因为太舒服了发出“嘶嘶”的声音,让人恨不得将身上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去。   皇帝看着伏在自己身上正在手脚并用花样百出的人,身下小南玉好像化作了无数的小南玉,用力的吸着小皇帝,大皇帝舒服得直抽气,然后在心里不由叹道,爽啊,爽啊,真不知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花样。   南玉看着皇帝脸上的表情,还不怕死的问道:“圣上,臣妾伺候得您舒不舒服。”说着身子还在他身上用力的摇了一摇,摇得皇帝差点要溃军弃甲,连忙回道:“舒服,舒服。”说着还指挥道:“再吸紧点,再吸紧点。”   南玉却直接忽略了他最后一句话,娇媚的开口道:“舒服啊……”   啊字拉长了声音,她用力的晃了几下,接着在皇帝最紧要的关头……然后,然后伏在他身上不动了……不动了……不动了……   皇帝被人从云端扔到了地上,脾气不大好,在心里骂了一句“搞什么”,然后用手推了推身上的人,不满道:“动一动,动一动!”   南玉干脆直接翻身从他身上下来,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道:“不动,没心情!”说完作泫然欲泣状,道:“圣上明明答应要升臣妾的份位,结果却欺骗人家。人家*失心还被圣上骗,心灰意冷悲痛欲绝,哪里还有心情陪圣上玩游戏。”   皇帝在心里咆哮,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皇帝瞪着她,道:“你大胆,你敢违抗皇命,朕要赐你死罪!”   南玉道:“死就死吧,反正臣妾被圣上骗得心灰意冷悲痛欲绝,也不大想活了。”说完深情款款的望着皇帝,继续道:“能死在圣上的手里,也是臣妾的福气!”   皇帝瞪着南玉,南玉也看着他,两个人互不相让。要说真要赐死南玉,皇帝自然是舍不得的。这后宫里面,皇帝宠幸过的女人不知凡几,但床上的功夫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南玉的。   那些女子在床上不是跟木头一样不懂得服侍就是没有南玉胆大,胆子大的又没有南玉漂亮,胆子大的又漂亮的又不会南玉这么多的花样,胆子大的又漂亮的还会花样的又没有南玉跟他这样的默契,总之就是,样样总会缺那么一点。   皇帝也没打算就接受南玉的“胁迫”,他一个天子最后让一个宫妃拿捏住了,他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她直接再次压在南玉身上,再次撬开小南玉的门闯进去,在她身体里面自己折腾起来。   但是这种事呢,总是要双方互相配合才会有趣味,一个人跟死鱼一样躺在床上,另外一个人再怎么激情澎拜的折腾,也再找不出原先的滋味来。   皇帝倒弄了几下,终是败下阵来,无趣的从她身体里面退出来,然后坐在榻上,气呼呼的看着她,道:“你等着!”   说完顶着一根还没软下去的金枪从榻上站起来,随便捡了件衣服披上,走到书桌前翻翻拣拣找出一面空白的圣旨出来,摊开在桌上拿了御笔在圣旨上写了起来。   南玉高兴起来,抱了衣服跟着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写。   皇帝写了一半,在份位那里停了笔,显得有些为难,南玉连忙道:“美人,写美人。”   从御女到美人那是连升三级,皇帝转头看着南玉,对她的胃口简直感到吃惊。而南玉却像是若无所觉,反而对着皇帝娇艳一笑。   皇帝沉默的犹豫了一下,最终在圣旨上写下“美人”二字。   等写完之后,皇帝将笔一扔,然后将圣旨扔到南玉身上,瞪着她道:“满意了吧!”   南玉将圣旨拿着看了一遍,确认里面的内容无误之后,这才卷起来抱在身上,然后对皇帝屈了屈膝,笑着道:“臣妾谢主隆恩。”   皇帝将她扔回榻上,然后压在她身上,恶狠狠的道:“等朕玩腻了你,早晚有一天朕要办了你。”   南玉半点不担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说不定那时候皇帝已经爱上了她呢。   已经得到好处的南玉投李报桃,在榻上显得很乖巧,对皇帝也足够配合,甚至比刚才还更加的热情。   但皇帝仍是一脸的猪肝色,看着她在“玩游戏”的时候还一手抱着的圣旨,沉着脸道:“你能不能先将圣旨放下?”   南玉摇头道:“不要。”   被骗过第一次的人才不要被骗第二次,谁知道他会不会趁她不注意将圣旨又毁了,到时候她白忙活一场,找谁哭去。   皇帝无奈起来,然后在榻上跟一个女人和一道圣旨玩了场“□□”,十分的令人郁闷。   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皇帝和南玉才从甘露殿里面走出来。   皇帝大约是因为被自己的御嫔威逼着下了一道不想下的圣旨,大约是觉得失了面子,尽管身体舒服了,但心里却很不爽,从甘露殿出来的时候脸都还是臭的。   与之不同的是,南玉抱着圣旨却是神清气爽的出来。刚刚被雨露浇灌过的女人,脸上显得十分的娇艳,春风含情,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花。   南玉宝贝的摸了摸手上抱着的圣旨,然后屈了屈膝,笑着对皇帝道:“圣上,臣妾先告退。”   皇帝用鼻孔对她哼哼了两声,然后气哼哼的自己先走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南玉盘腿坐在小榻上,榻上放着一张小几上,小几上放着满满的匣子,有三四个匣子是打开的,匣子中间又放着一把菱花镜。   南玉对着镜子,右手拿着一根步摇,左手拿着一个臂钏,先拿着臂钏往手臂上比了比,再拿着步摇放在发髻上比了比,比几下回过头来跟在站在另一张桌子上记账入册的和弦感叹的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当初当宫女的时候谁知道我现在也能有这些好东西。”   和弦趴在桌子上一边写字一边十分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一百零八遍了。”说完又接着道:“你以前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来着,暴发户炫富是会被人揍的,你还是悠着点吧。”   南玉直接将她后面一句话忽略掉,继续从另外的匣子里拿了一个东西出来瞧,是首饰就往身上比一比,是金子的就放在嘴巴里咬一咬,像极了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见什么好东西都要摸一摸瞧一瞧。   和弦看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不能忍,搬了张凳子走远了,直接来个眼不见为净。   南玉份位连跳三级,后宫的女人哪怕是嫉妒得要呕出酸水了,但面上还是一副替你高兴的样子送上贺礼。除了宫妃,还有六宫二十四司的那些尚宫管事们,都是铆足了劲要给南玉送贺礼。   若说从前南玉从宫女变采女,从采女变御女,都还只能说是皇帝暂时贪新鲜的话,那么现在南玉从御女直接跳到美人,那就足够证明皇帝对她的宠爱了。只要是皇帝宠爱的女人,就没有不巴结着的。   后宫其他人都还能维持面子上的平和,送的都是中规中矩的东西,唯有一个戚贵妃,让人送过来的是一根断钗。南玉只当自己过得越好越能气死她,直接将她的礼物忽略了。   碧池捧着一个匣子走进来的时候,南玉正在试一枚戒指,头上还插了满头的金钗步摇,手臂手腕上戴了三四个臂钏或玉镯,十足的暴发户。   南玉从镜子里抬起头来瞄道她,伸手对她招了招手,道:“碧池你来啦,快进来。”招手的时候手上的玉镯相撞,发出清脆的“哐当哐当”的声音,越加像是暴发户了。   碧池摇了摇头,走进来将手上的匣子放到她跟前的小几上,道:“我们娘娘让我带给你的,恭贺你升为美人。”   南玉将匣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枚半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南玉“哇”了一声,道:“真漂亮!”   夜明珠珍贵,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就价值千金,而像这么大的夜明珠,价值更是不止十倍的价值,薛贤妃这次送的礼倒是重手笔。   和弦放下手中的活过来问碧池要喝什么茶:“六安瓜片、毛尖、普洱、雨前龙井,你要喝哪一种?”   碧池想了一下道:“就六安瓜片吧。”   和弦点了一下头,然后出去了。   碧池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南玉上下打量,南玉将自己头上头上的首饰取下来,放回到匣子里,取了一半发觉碧池在看她,不由转过头来问她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碧池道:“想看一看你那九条尾巴长在哪里!”   南玉懒得理她,继续去取身上的首饰,碧池则是接着道:“李南玉,你挺行啊,之前你从宫女变采女,又从采女变御女,已经让我有些惊呆了,现在堪堪过了一个月,你从一个差点活不了命的小宫女一路升到四品的美人。你其实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南玉吧,你现在是狐狸精变的吧,快把你的九条尾巴张开让我看看。”   南玉终于将头上乱七八糟的首饰取完了,伸腿从榻上下来,然后拍了拍手,伸首对她笑着道:“本姑娘天生丽质难自弃!”   碧池不屑的哼哼了两声。   南玉又道:“怎么样,以前我跟你说的,要不要我跟圣上说一说,将你也封成宫嫔,到时候你就搬来昭阳宫跟我一起住。”   碧池道:“免了,我可没你这么命硬,我还是悠着点吧。”   南玉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要就算了。”   说完正好和弦端了茶水进来,将茶碗放到她们的跟前,然后捧着托盘也跟着坐在椅子上,对南玉道:“按理说吧,你一路高升平步青云,我最为你的大宫女跟着鸡犬升天,我本来也是应该高兴的。可是我吧,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说完转头看向碧池,握住她的手接着道:“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好像是踩在云里雾里,站得虽然高,但是总觉得不稳,我总担心被人随便一推……”说着用书比了比,继续道:“然后‘砰’的一声掉到地上来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人肯定得四分五裂啊!我昨天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真是太可怕了。”   碧池很理解的回握了握她的手,很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我懂!”   南玉十分不满道:“喂,我跟你们没仇吧,我们交情还算好吧,你们怎么这么不待见我好啊,你们是不是嫉妒我啊。”说着又兴奋起来,伸过头去悄悄的跟她们道:“你们知道我昨天晚上梦见了什么吗?一只凤凰飞到了梧桐树上,凤栖梧桐啊,这是什么寓意,搞不好我以后还能弄个皇后当当!”   她越说越觉得就是这样,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以后一定能当皇后了,前途果真是一片光明啊!   碧池和南玉相视望了一眼,然后分开相握住的手,一个道:“看来病得不轻,你给她弄点药吧。”另一个道:“我明白,我等一下就去请御医。”   南玉不屑的对她们嗤笑了一声,无知!果然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谁说宫女出身的,就不能肖想皇后之位了。   碧池坐了一会就走了,走之前最终还是对着她无奈的劝了一句,道:“你还是低调点吧,你一下子升得这么快,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将你当成眼中钉,别到时候真的尸骨无存。”   碧池走后不久,茉莉儿也来了。   茉莉儿是来给她送药的。大概在半个月前,南玉曾叫她偷偷帮她配一瓶药。   茉莉儿将装药的小瓷瓶交给她,然后道:“这是我求了师傅好久才让他答应配给你的,是李家的独门秘方。”说着顿了顿,又跟她道:“以后万一让圣上知道了,你可千万别把我和师傅供出来。”   南玉摆摆手道:“放心,我是那种没义气的人吗?”说完打开瓶子闻了闻,里面有淡淡的药香,还带着点水果的甜腻味,闻着不像是药,倒像是什么糖果。   她倒出一粒药一直放进嘴里嚼了嚼,甜甜的,果真挺好吃的,她又倒出一粒来,接着又要往嘴里扔,茉莉儿连忙拉住她的手阻止她道:“喂,这是药,不是什么点心,是药三分毒,你吃那么多干嘛,每次吃一粒就够了。”   南玉这才哦了一声,然后将药倒回瓶子里,接着又道:“小李御医对你挺好的嘛,你去求他就替你配了。”   茉莉儿有些得意道:“那当然,师傅可就只有我一个徒弟,他不对我好对谁好。”   南玉道:“小李御医的原配死了也有一年多了吧,他应该出孝了吧,干脆我替你向圣上求个恩典,让小李御医娶了你得了。”   茉莉儿红着脸站起来,有些生气道:“你说什么呢,我跟师傅是师徒,怎么可能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别侮辱师傅的名声。”说完脸上又小小的暗淡了一下,道:“何况李家是什么门第,师傅怎么可能娶一个宫女为妻。”说完转头就走了。   南玉摩挲着手上的药瓶,能说出最后一句话,就说明茉莉儿对小李御医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她倒是觉得撮合茉莉儿和小李御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李家是自前朝以来就是御医世家,大汤开国以来,太医署令五个里面就有四个是出自李家。如今的太医署令是小李御医的父亲,小李御医也是被当成下一任的太医署令培养的。   要是茉莉儿和小李御医真的成了,茉莉儿跟她交好,到时候小李御医就算是半个自己人,人多好办事嘛。她也不是要他替她干什么,只是后宫想要暗算她的人这么多,太医署里有个自己人就能多防备一点。   嗯,不过还是要先试探一下小李御医对茉莉儿是什么态度,她虽然有自己的目的,但也不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将好朋友往火坑里推的人。   南玉低头又看了一下瓶子,用手将瓶子摇了摇,里面的药丸“沙沙”做响。南玉想了想,拿着瓶子进了寝室,然后在床后面找了个暗格,将药藏了进去。   等将药藏好之后,她看着拍了拍手,然后外面就传道:“圣上到!”   南玉昨天气了皇帝一场,连分别的时候都是对她气哼哼的,南玉还以为他会故意冷落她一段时间。她都在打算,若是隔个两三天皇帝不来,她就主动出击以保住自己宠妃的形象了,结果没想到,皇帝今天就来了。   能来总比不来好,南玉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出去迎接。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皇帝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算不上高兴,但也算不上不高兴。   身后的张公公捧着一个大匣子,看样子好像有些沉,张公公抱得有些气喘吁吁的,而那个匣子南玉看着觉得很是眼熟。   皇帝走进来直接绕过屈身行礼的她进了寝室,然后坐在榻上。张公公将匣子抱着放到了小几上,然后皇帝挥了挥手让张公公带着屋里的人出去。   南玉走上去,谄笑道:“圣上今日怎么来了?”   皇帝道:“整个后宫都是朕的,怎么,朕不能来吗?”   南玉连忙道:“能,当然能。臣妾是以为圣上不会来了。”说着做含情脉脉状,拉过皇帝的一只手道:“圣上不知道,昨天您没来臣妾这里,臣妾有多伤心。臣妾还以为圣上生气了,打算不要臣妾了,连做梦都梦到圣上抛弃了臣妾,然后哭醒在了床上。臣妾一想到圣上会不要臣妾,臣妾就觉得心灰意冷悲痛欲绝,连心都死了。好在今天圣上终于来了,您不知道臣妾心里有多高兴。”   皇帝问道:“真有这么伤心?”   南玉用力的点点头,坚定道:“当然!”说着将皇帝的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继续道:“圣上你感觉到了臣妾的心跳了吗,砰砰砰,哦,这么有力,这么激动,但它只为您一个人而跳。”   皇帝道:“那这样吧,拿你的美人份位来换朕天天来你这里。”说完摸了摸南玉的脑袋,笑着道:“既然你对朕这么真心,也一定不会在乎份位的哦。”   南玉呵呵的笑了下,身体往皇帝身上蹭了蹭,道:“圣上,那天的游戏好不好玩,我们今天玩游戏吧,臣妾又想出了几个新花样!”   皇帝将她的身体推开,道:“去去去,别动不动就往朕身上蹭的,还有没有规矩,后宫的规矩都被你败坏了。”   南玉心道,败坏规矩的不是你这个昏庸好色的皇帝吗!   皇帝平时不生气的时候,南玉是不怎么怕他的,拿身体继续往他身上蹭了蹭,结果这次皇帝转头一个肃杀的眼神看过来来,吓得南玉不敢再造次,站在他身边只敢嘟囔着不满。   皇帝又指了指地上,道:“地上跪着去,朕有话要审问你。”   南玉道:“圣上,地板凉,跪多了对女子身体不好的,容易得不育不孕症。”   皇帝眼神凌厉的看着她道:“跪不跪?”   南玉道了一声“跪”,说完不甘不愿的走到他面前,屈膝跪到了地上。   皇帝转身执起小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等喝了一口之后才发现茶水是凉的,于是皱了皱眉又将茶杯半扔半放回到了小几上,然后才回过头来慢悠悠的跟南玉说话道:“昨天戚家派人去了醉仙坊,指名道姓要找一个叫‘剑奴’的婢女。醉仙坊里倒的确有个叫剑奴的婢女,但坊里的行首将剑奴叫出来之后,戚家人却称此剑奴非彼‘贱奴’,而是那天伺候他们家主子的那个婢女。”   皇帝低头看着南玉,道:“你说好端端的,戚家的人为何要找那个叫剑奴的婢女呢?”   南玉心道,我靠,我怎么知道戚家人要找她干嘛,他不说她都快要将醉仙坊的事情忘记了。   皇帝见南玉不答,继续道:“后来朕派人去查探了才知道,楚王要打道回番地,但对那天在醉仙坊里见到的婢女一直念念不忘。戚家礼尚往来,想要将那个婢女当成礼物送给楚王。好在那个剑奴模样长得也并不差,戚家人找不到贱奴,将这个剑奴送给了楚王,楚王也勉强着接受了。”   皇帝又看着南玉,笑得极其无害的道:“不过朕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叫贱奴的婢女究竟做了什么,让朕的楚王叔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南玉被皇帝看得心发虚,心里不由揣测道,该不会是他怀疑她做了什么勾引之事,这才引得楚王对她念念不忘吧。天地可鉴,她一向洁身自好,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天地间是雪莲一般的存在,才不像某人,看到是雌的就想上。   南玉看着皇帝无害的但却藏着危险的笑,连忙伸手抱住他的腿,楚楚的表忠心道:“圣上冤枉啊,臣妾那天真的没有勾引过楚王啊。圣上玉树兰芝、风流倜傥、才高八斗、才貌双全,有圣上在,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楚王那个猥琐色老头。”说着又往皇帝身上蹭了蹭,娇羞着道:“何况人家对圣上痴情一片,情深不悔,山无棱天地合,不求生同衾但求死同穴,臣妾对圣上如此深情,怎么可能会背叛圣上。”   皇帝语气淡淡的道:“起来吧,朕不过问了你一句,亦没有说你勾引过楚王,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反显得心虚。”   南玉道:“臣妾这还不是怕圣上您多心,若是圣上误会了臣妾,臣妾会比死还难受的。”说完做垂泪状。   自古君王最多疑,嘴上不说什么,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皇帝又道:“还有什么生同衾死同穴的,朕看生同衾可以,死同穴就免了。朕的陵寝,你睡不起!”他说完想到了什么,又道:“你没有对楚王做什么,那楚王有没有对你做了什么?”   南玉马上道:“没有,绝对没有。臣妾冰清玉洁,比白莲花还要白。”   皇帝的手指在她脸上慢慢划过,声音极其温柔的道:“南玉,欺君可是要砍头的。”   南玉顿时泄气起来,支吾着道:“就,就被他摸了一下手。”   皇帝拿着她的手捏了捏,语气温柔眼神却肃杀起来,道:“以后再让别的男人碰你,朕砍断你的手。”   南玉欲哭无泪,道:“这种情况,圣上您不是该去砍了那男人的吗?”   皇帝道:“狗男女一个也不能放过。”   南玉:“……”   皇帝伸手抱着她在膝盖上坐着,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唇,然后用手指在她的唇上轻轻蹭了蹭,继续宣示主权道:“记住了,以后能碰你的,只有朕一个男人。”   南玉伸手攀着皇帝的脖子,很用力的保证道:“是,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小几上的匣子,豪气万丈的道:“朕赏你的,拿去玩吧。”   南玉笑着问道:“这是什么?”看起来好贵重的样子。说着高高兴兴的打开匣子,结果一看到里面散发出来的珠光宝气,南玉颤了颤,差点晕倒。   里面放着的,不就是那天楚王送戚边的那一匣子的东西,她说怎么这个匣子这么眼熟呢。   皇帝将差点跌倒的南玉扶起来,掐了一把她的脸,笑着道:“怎么,得了这么多赏赐,高兴坏了?”   南玉用惊呆了的眼神看着皇帝道:“圣上,您去戚家打劫了吧?”   皇帝很得意的说:“哦,你猜对了。昨天晚上戚家被劫舍,失了不少财物,就是朕让人做的。”说着从匣子里拿出云鬓金步摇、镶金玉镯、金臂钏、金镶宝石项饰一一插戴到南玉的身上,接着道:“过几天就是端午节,朕要在麟德殿宴赏群臣,到时候朕带你出息,你就穿戴这一身去,也让朕的二舅舅好好反省反身,什么叫‘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兵之尘莫非王臣’。”   南玉看着皇帝,简直要崇拜得五体投地了。这上能统御百官治理天下,这下能打家劫舍谋财害命,如此‘雅俗共赏’的皇帝,只怕千百年来也就只出了眼前这一位了吧。   还有在打劫完人家之后,还敢故意拿着打劫来的东西到人家跟前晃的,做皇帝,果真是任性!   到了端午那一日,南玉果真按皇帝嘱咐的,穿戴着一身的珠宝首饰随皇帝去了麟德殿。在去麟德殿之前,南玉则先在后宫显摆了一圈,引得后宫众人争相崇拜。   戚贵妃看着南玉这一身的“土豪”装备时,脸色则是阴暗暗的沉了沉。她倒是不知道南玉这一身全都是皇帝全都从她娘家打劫来的,只是南玉身上的每一样都不是凡品,戚贵妃自然猜到是皇帝赏赐的。无论任何时候,皇帝将各种名贵的好东西往一个妃子宫里送时,都证明了这个妃子在皇帝心里的地位,更别说这些赏赐并没有经过六局二十四司进行入档,以后这些东西便只能算作南玉的私有物。   而另一边的薛贤妃看了一眼戚贵妃的脸色,再看一眼趾高气扬站在旁边的南玉,则笑着道:“李妹妹穿戴的这一身真是好看,难怪圣上将好东西流水似的往妹妹宫里送,也只有妹妹能穿出这些东西的精致来。”   戚贵妃眼神尖刀似得的往薛贤妃身上射,而薛贤妃也并不惧怕的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带着笑,脸上似有似无的还带着一股讽刺。   而南玉则全当做看不见她们底下里的风起暗涌,笑着跟薛贤妃道:“多谢贤妃娘娘赞赏。”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等升座之后,南玉随着皇帝坐在麟德殿的高台上,看着下面百官下跪高呼万岁,声震九宫,气势如虹,令人听着热血澎湃。   这时候的皇帝倒是不像平时看起来的那样昏聩,眼神锐利,正襟危坐,眼神扫射过百官的时候,仿佛一切尽在眼底。   他停了好一会之后才叫起,然后百官谢恩,才从地上扶着膝盖起来。   南玉的眼神下意识的去找戚家的两兄弟,而戚家兄弟也并不难找,戚家的家主戚弘为相,在文官里头站的是第一位,戚边在武官里头虽然从第一位下去了,但也还是排在前列。   而戚弘看着越过戚贵妃和薛贤妃,坐在皇帝左手边的南玉时,眼神沉了沉,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戚边,看到南玉,或者说南玉身上的珠光宝气时,身子则是差点趄趔了一下。   戚边或许认不全南玉身上的每一件东西,但总是能认得出一两件的。就比如说南玉现在脖子上戴着的金项饰,由二十八颗镶宝石的金珠串成,下为两层镶红蓝宝石的项坠,这样土豪又精致的首饰,就是皇宫里面的也未必能找得出来。   当初戚边从一匣子的首饰里面翻出这条项饰来时,第一眼便看中了它,原是打算找个机会带进宫送给自家的女儿的,结果现在却挂在女儿的情敌身上。   戚边想到前几天发生在自家府上但到现在还没破案的打家劫舍案,再抬起头看一眼南玉的模样,哦,这个宫妃长得也好眼熟啊,再仔细的想了一想,咦,这不就是那天醉仙坊的那个小婢女吗?然后,戚边的眼皮直抽抽的跳,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戚边盯着南玉脖子上的项饰看的时候,南玉也在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既妖媚又不怀好意的笑容来,手还故意伸到胸口下面玩着项饰的项坠。   坐在另一边前头的戚弘眼睛一斜,看到自己兄弟一直在盯着皇帝身边的宫妃瞧,原本举着酒杯要喝酒的动作停住,看着戚边轻咳了两声。虽然他们戚家并不怎么将皇帝放在眼里,但面子上还是做的很好的吗,一个外臣总是盯着宫妃瞧,实在是大不敬,容易被皇帝拿住把柄。   就连戚贵妃都发现了亲爹的不规矩之处,不由不满的蹙了蹙眉头,皇帝对他们的动作表情更是一览无遗,嘴角弯了弯,微挑上扬的凤眼显得熠熠生辉。   他不怕戚边将他与戚家被劫和醉仙楼的事联系起来,就怕他们脑子太钝,联系不起来。这是示威,更是一种警告——别暗地里做什么小动作,你的一举一动朕都知道。   过了一会,皇帝见戚边仿佛失神一般,仍是盯着南玉瞧,于是开口问道:“戚爱卿,你一直盯着李美人瞧,是被李美人的倾城之姿惊呆了,还是觉得李美人身上有不妥的地方?”说着喝了一口酒,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若是前者,你虽是朕的舅舅,但肖想朕的后宫,朕也是要罚你的哦。”   戚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跪下来请罪道:“圣上恕罪,臣对李美人绝不敢有非分之想。臣只是觉得李美人脖子上戴着的项饰十分漂亮,一时看得呆了。”   皇帝好似了然的“哦”了一声,道:“你说项饰啊,这是前几日楚王派人所献。”说着放下酒杯,示意身边的内侍倒酒,自己则继续道:“说起来朕这么多的王叔,也就朕的这位楚王叔对朝廷对朕最为忠心,事事不忘朝廷不忘朕,番地里有了什么好东西,便马上进献朝廷。”说完举杯对下面的百官道:“来,为楚王的忠心干杯。”   戚边被气得心肝疼,脸上泛起了青黑色,但他却不能说这项饰不是楚王献给朝廷的,也不能说这项饰是他的,反而要跟着其他人一起跪在地上高呼万岁,点头称赞楚王的忠心。   戚边在心里骂道,无耻小儿,堂堂一国之君,倒是当起了汪洋大盗。   皇帝放下酒杯,又感叹道:“说起来朕和楚王叔也是许多年未见了,朕上一次见他,还是三年前父皇驾崩的时候。还有王叔膝下的镐堂兄,父皇在时,我们常伴随父皇一起骑射,朕射箭还曾输过一场镐堂兄。朕最近时常想起我们兄弟以前一起骑射的日子,真是怀念啊!”   然后自有朝臣附和“圣上明德”“圣上仁悌”“圣上思怀楚王世子,不如宣召楚王世子进京伴驾。”……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做欣慰状,道:“还是爱卿了解朕的心意啊!”   戚边想到楚王的请托,有意想要帮着说几句反对的话,但又想到皇帝用楚王的贿赂之物对他所做的警告之意,最终又闭上了嘴巴。   等到宴散人去,戚边一和兄长回到家中,便关起门来,在书房里一边走来走去去,一边气哼哼的骂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当初若不是有我们戚家,朱晁那小子能做上皇帝,恩将仇报的小子!”   要说起来,皇帝当初能登基,戚家真没有多少功劳。当初戚家在吴王这个亲外甥和皇帝这半个外甥和半个女婿两边摇摆不定,直到后面局势明朗,先帝遗召明确由皇帝继位,戚家这才弃了二皇子出来为皇帝摇喊呐威。只是人都是爱将自己功劳往大里面夸的,在戚家人看来,皇帝能平稳登基,的确依仗了戚家的势力。   比起他来,戚弘却要比他要淡定的多,坐在小桌前闭了一下眼睛,等戚边骂够了才开口道:“好了,不过是一番警告而已,就将你气成这样?”   他说着顿了顿,继续道:“皇帝这几年来羽翼渐丰,已经不是当初能让我们随意拿捏的少帝了。看看他派人盗劫我们府上这件事,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们竟然没有查出来他派的是哪一府哪一卫的人。或者他根本没有动用府兵,怕他私下里还培养了一批力量。”   戚边将手上的一枚玉佩摔到地上,骂道:“当初真是被雁啄瞎了眼,早知道,就该拥戴吴王。”   戚弘摇了摇头,自己这位弟弟,带兵打仗有几分能耐,但论阴谋算计却稍显不足,脾气又过于暴躁易怒,若不然,也不会被皇帝算计得从右卫大将军的位置上下来。   当初戚边遭贬,戚家原本是不担忧的。大汤的武将十有七八是出自戚家的门下,十二卫府有八卫掌握在戚家手中,那时大汤内有各路藩王拥兵自重,外有突厥回纥扰乱边境,没有戚家,皇帝只怕连皇位都坐不安稳,他们等着看皇帝的笑话,并在皇帝受不住压力之后风风光光的将戚边迎回右卫大将军的位置。   但没想到,皇帝却将薛家一力提拔了上来,又提拔了许多没有靠山的寒门,将戚家的人一一替换了下来,到如今,十二卫里只有五卫还能受戚家控制,其中有三卫已经明显不够忠心,反倒是皇帝,手上的兵权日益增大。   而在文官里,皇帝则提拔了于士林中一直有声望的怀州李家与戚家抗衡,他现在虽还能坐稳尚书仆射的位置,但已渐渐力不从心,三省里面与他唱反调的人也越来越多。   李家在前朝曾出过三位皇后五位贵妃八位宰相,九卿之人列不计其数,但后来高祖起兵,李家因拥护旧朝,在高祖登基之后,李家便立下家训不得出仕。当年高祖和□□都不曾说动李家出仕,但皇帝却不知用什么条件说动了李家。   若说戚弘现在不后悔当初拥护皇帝,那定是假的。皇帝为太子时,看着并无大才,且稍显庸碌贪色,比之自小有聪慧之名的吴王,多有不堪。一个昏聩的皇帝总比一个聪明的皇帝好控制,何况皇帝是宫女所出,身份不高,又无外家依仗,能依靠的只能是戚家,所以戚家才会放弃吴王拥立皇帝为帝。   但没想到,皇帝自登基后便像是变了个人,安策定计,运筹帷幄,表现得像是个天生的帝王。   戚弘叹了口气,如今想再多已经无意义。   戚弘问戚边道:“贵妃至今肚子依旧无动静?”   戚贵妃是戚边的嫡女,听到兄长这样问,再想到女儿进宫六年至今没有肚子没有动静,不由有些尴尬的道:“融娘如今正在调理身体呢,想必过段时间就有好消息了。”   戚弘道:“戚家已经不能再等了,若是融娘不行,便从族里另外选个姑娘进宫吧。”   戚边有些不高兴,道:“大哥,融娘可是你的亲侄女,难道比不过族里的那些旁支姑娘。何况你也让御医看过,融娘的身体并无问题。”   戚弘没有女儿,对这个侄女自小也是疼的,问言叹了一口气,道:“融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也是疼她,但你要替整个戚家考虑。想想戚家如今的情形,若等皇帝羽翼丰满,便是戚家全族倾颓之时。我们必须在皇帝羽翼丰满之前占得先机。”   戚边背着手不再说话。   戚弘继续道:“我再给融娘半年的时间,若半年之后她身体再无动静,便从族里选几个女子进宫。”   只要戚家的姑娘能生下皇子,到时候以皇帝昏庸无道为由,联合各路藩王逼宫废长立幼,戚家再挟天子以令诸侯,戚家自然能得无限荣光。若戚家想更进一步,学曹魏自立,也不是不可能。   戚边还在想着戚贵妃之事,叹息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融娘运道不够,明明她身体无任何问题,进宫之前御医还说她是宜生养之相,怎么进宫这么些年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戚弘道:“让她防着点皇帝,皇帝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说着他又皱了皱眉头,若不是没有多余的人选,贵妃实在不是进宫最适宜的人选。贵妃对皇帝有情,他便要担心她会不会为了皇帝背叛娘家。   戚边道:“融娘知道轻重呢,她不是什么没有分寸之人,对皇帝一直都有防着。”   戚弘又道:“让她也别太相信太后,太后虽出自戚家,但有了儿子的女人,想得更多的自然便是儿子。”   戚边道:“都省得,这些融娘都省得,融娘聪明着呢。”   戚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而在仪瀛宫里面,戚贵妃自然发现了皇帝和亲爹之间的气氛不谐,也很快将其中的来龙去脉打探的一清二楚。   戚贵妃当即将桌子上的桌上的杯盏打掉在地上,气狠道:“真是闹不清楚状况,明明知道楚王在藩地拥兵自重,圣上恨不得收拾他,父亲还非得跟他纠缠在一块,戚家缺那点财宝吗。”   玉槿对旁边的宫女使了使眼色,令她们将地上的杯盏收拾下去,然后走过来安慰戚贵妃道:“娘娘别跟戚公生气,或许相爷跟戚公有别的考虑也说不定。”   戚贵妃道:“还能有什么考虑,不就是喜欢跟圣上作对。本宫早就跟他们说过,别老是跟圣上对着干。只要等本宫生下皇儿来,等皇儿被立为太子本宫被封为皇后,戚家依旧是权势显赫的外戚,如今这样老是跟圣上对着干有什么意思,惹恼了圣上,戚家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说着又有些气苦道:“他们就不想一想本宫在宫里的处境,圣上这段时间这般冷落本宫,还故意宠着李南玉来打本宫的脸,未必不是大伯和父亲惹恼了圣上的原因。”   其实实情未必就是如此,但是陷入情爱中的女人,总是喜欢往好的方面想,仿佛只要想着皇帝宠爱南玉只是为了落她的脸面,并不是真心喜爱于她,这样自己心里就能好过一点。   女人就是如此,再坏的女人也一样,戚贵妃知道皇帝不爱她,可是皇帝不爱她也不爱别人,和皇帝不爱她却爱上了别人是不一样的,虽然这两种结果都是皇帝不爱她,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分别,但不爱她也不爱别人就是比不爱她但是爱着别人会让她好受一些。   前者她可以当做皇帝没有心,后者则是皇帝有心但却给了别人。她可以接受皇帝没有心,但却不能接受皇帝将心给了别人。   戚贵妃再想到越来越嚣张跋扈的李南玉,不由冷笑着哼了几声,这样浅薄无知胸大无脑的女人,她甚至长得不如她漂亮美貌,圣上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若圣上真的喜欢她,又怎么可能将她高高立着当后宫的活靶子,圣上不会不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所以圣上如今对她无论再如何荣宠,都不过是为了利用她而已。   她等着,等着她对圣上再没有利用价值的一天,她会看着她从云端跌入海底,而到时候,她绝对会顺势再推她一把,让她落入地狱,就像当初的抢走了她后位的薛卿娘,就像当初的常婕妤,还有许许多多被圣上宠爱过的女人,她会像对付她们一样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她永生永世都翻不了身。   玉槿看着戚贵妃眼神狠厉的握紧了拳头,她的眼神恐怖,令玉槿都有些戚戚然,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挪步子。   而在另一边,被人惦记着要打下十八层地狱的南玉揉了揉鼻子,“阿嚏”的打了声喷嚏。   皇帝嫌弃的皱了皱眉,推了推趴在他手臂上的南玉,道:“生病了就离朕远点,朕的龙体让你过了病气怎么办,不知道天子之躯,关涉天下万民吗。还有,你的鼻涕都喷到朕的脸上来了,真是够恶心。”说完拉了拉被她拿在手上的衣服,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去了。   南玉重新缠了上来,伸手抱住他的腰,故作伤心状道:“圣上真令人寒心,有用的时候就叫人家小甜甜,没用的时候就让人家滚蛋。”   皇帝听着重新转过身来,坐起身盯着他道:“你说清楚,朕什么时候叫过你‘小甜甜’这么恶心的称呼,你敢败坏朕的名声,朕要砍你脑袋。”   南玉拉了拉他的袖子,谄笑着道:“就打个比喻嘛!再说了,床上玩游戏的时候你不是还喊过臣妾‘小宝贝’,小宝贝跟小甜甜意思也差不多嘛……”   在床上被南玉逼着喊‘小宝贝’是皇帝心中永远的痛和屈辱,一点也不希望被人提起,于是此时恶狠狠的瞪着南玉,用眼神警告她不准再说下去。   南玉闭上嘴巴,用手做了个封口的动作,然后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再也不说了。   皇帝踢了踢她的腿,道:“没事了就滚会你自己的宫里去,别在这里碍着朕。”   南玉也跟着坐起身来抱住皇帝的胳膊,作撒娇状,道:“不要嘛,臣妾每天每时辰每一刻钟每一柱香都不想和圣上分开,求圣上不要推开臣妾嘛。臣妾绝对不会打扰圣上看书的,臣妾在这里,还可以给圣上□□添香。”   皇帝推了推她,她抱得太稳,推了几下没有推开,也就懒得管她,自己继续看书。   南玉无聊的很,伸着脑袋去看皇帝手上的书,里面全都是古文且没有断句,南玉看不大懂,于是无聊得发慌的南玉摇着皇帝的手臂找存在感道:“圣上,臣妾陪您说说话吧,这么无聊的书你怎么能看得下去呢,真的是太无聊了,这么无聊的圣上您都让臣妾看得不忍心。”   皇帝拍了拍她抱着他手臂的手,道:“你再聒噪,朕就让侍卫把你扔出去。”   南玉连忙松开手,摊了摊手,吐了吐舌头,表示再也不敢了。   皇帝继续看书,南玉躺回竹榻上,抱着后脑勺安静了一会,接着又将脚踩到皇帝的腰上,一边踩啊踩的,一边没话找话道:“圣上,您说这次楚王真的会将世子送到京城来做质子吗?”   得了,反正是被闹得已经看不下书了,皇帝干脆放了书,在几上端了一碗茶,喝了一口之后才道:“后宫干政,牝鸡司晨,你就不怕朕砍你脑袋。”   这个皇帝其实就是个纸老虎,他说砍你脑袋的时候一般都不会砍你脑袋,所以砍脑袋这种话已经威胁不到南玉了。   南玉笑着道:“圣上,臣妾这不叫后宫干政,臣妾这叫纯粹八卦。来嘛,跟臣妾说说吗,臣妾知道其实皇帝也很想找个人分享的,圣上将这么多事装在心里,端着身份又不能跟臣子说,心里一定都憋坏了。”说着张开手,一副‘我很伟大’的模样道:“来吧,就让臣妾做圣上您的垃圾桶,所有圣上您不愿意跟别人倾诉的心事,都可以跟臣妾说。”   皇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眼角上扬,笑着道:“你长得倒的确像是垃圾桶。”   南玉不高兴起来,将身子一扭,做生气状。   皇帝继续喝着茶,一边道:“那你来猜猜,楚王会不会将世子送到京城来。”   南玉:我生气了,我不要跟你说话。   皇帝继续道:“要是朕,若只有一个儿子,是绝对不会将这唯一的香火送到敌人阵前去的。”   南玉没有回身,但却将耳朵竖了起来认真的听。   皇帝道:“藩王与朝中大臣的关系千丝万缕,朕猜,在朕派出去的使者到达楚地之前,楚王府便会传出世子病重不能移动的消息。唯一的儿子虽然宝贝,一窝的女儿就不怎么值钱了。儿子不舍得送到京城来,但女儿却可以送一个两个的上京当做给朕的交代,而且这个女儿一定还是嫡出。儿子是庶子,女儿却是嫡出,论身份这个女儿及得上这个儿子尊贵,给朝廷的交代也算说得过去了。”   南玉忍不住道:“臣妾听说楚王妃只有一个女儿,楚王妃怕会跟楚王拼命。”   皇帝笑着看着南玉,一副“你真是天真得可爱”的表情,道:“楚王妃没生出儿子,以后还要靠楚王世子,说不好还是她主动跟楚王推荐自己的女儿,用亲生女儿换楚王和庶子的另眼相待,是一桩很合算的买卖。”   南玉听得有些郁闷,天下真有这样自私的母亲?   皇帝仿佛没看到南玉脸上的表情,又道:“你说若是楚王只送了个郡主进京,朕该如何?”   南玉哈哈大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就将小郡主纳进后宫,反正你这么好色,妃嫔多多益善,到时候你成了楚王的半个女婿,楚王成了你半个岳丈,大家成了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说完自己把自己给说乐了,继续哈哈的笑起来,直到看到皇帝脸上不对经的脸色,这一次不像是在玩笑,倒像是真的在生气。   南玉连忙止住笑,道:“我忘了,你跟楚王郡主是堂兄妹,你将她纳进后宫会造成乱/伦。”   说完见皇帝的脸色不见好转,南玉便知道自己这次玩大了,于是连忙伸手连着他的两只手臂抱进怀里,靠在他的背上怯怯的道歉道:“我,我就开个玩笑,圣上您,您别生气啊!”   皇帝脸色冷淡的看着圈住自己的两只手臂,小胳膊小手,力气却挺大,皇帝冷冷的道:“放开。”   南玉连忙摇了摇头,道:“不放!”   皇帝再次道:“放开。”   南玉再次道:“不放。”   皇帝一记冷冰冰的眼神飞过来,南玉马上“哇”的一声哭了,一边哭一边道:“哇,圣上,臣妾不敢放啊,臣妾知道一放你肯定要来打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造次了,圣上你别砍我的脑袋,如果真的要赐死我,圣上你给我喝毒酒行不行,砍掉脑袋以后成了无头鬼真的好难看,到了地下阎王爷一定不会喜欢我,到时候不给我好日子过,别的鬼也会来欺负我……呜呜,我真的不敢了……”   皇帝:“……”   他难道说了什么不成。还有,如果他现在赐死她,难道到了地下她还打算再勾引一次阎王爷不成?皇帝突然有一种,总有一天他会绿云罩顶的感觉。   养条不忠心的小宠物,果真没有安全感!   皇帝道:“别哭了,再哭真的要砍你脑袋了。”   南玉的哭声一止,但脸上仍还忍不出抽抽噎噎的,美人落泪,梨花带雨,反而让人更加怜爱。   皇帝将她的手掰开来,转过身将伸手将南玉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开来,然后将她压到榻上。   南玉现在连抽噎都忘记了,伸手自然而然的圈住皇帝的腰,眼睛望着屋顶的雕花梁柱,心里在想,这画风怎么转变得这么快?刚才不是谈到砍头的问题吗……   而压着南玉的皇帝则在想,为了避免以后绿云罩顶,他得把这只不忠心的小猫调/教得对他忠心耿耿才行。   哦,怎么□□?当然是床上/调/教,只要将她调/教得离不开他,眼里心里再看不到别的男人,就算他虐她千百遍,而她待他还是如初恋,这样他就成功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南玉最近很无聊,皇帝带着一帮亲近的臣子往骊山别宫狩猎去了,去之前不肯带南玉去,还美其名曰“上林苑猛兽无数,凶猛异常,朕怕伤着你。你在宫里乖一点,朕回来给你带只小狗崽玩”。   其实南玉都知道,皇帝这都是借口。骊山别宫里不仅养了百兽,听说还养了一帮的倾城国色的美人儿,皇帝肯定是觉得带着她在身边,会妨碍他淫逸行乐,宠幸美人儿,所以才不肯带她去的。找了这么烂的借口,她都懒得揭穿她了。   皇帝不在,南玉行事不敢轻狂,这两日都是躲在自己宫里,尽量少出门。话说上次她拒绝了太后的示好,后面还帮着皇帝坑了一把她娘家兄弟,其实她也怕太后趁着皇帝不在找她算账来着。   不过好在的是,太后好似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并没有来找她的麻烦。   南玉躲在自己宫里无聊了两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出门来闲逛。   雪芽翠芽跟她说,太液湖的荷花开了,红紫青黄,各种颜色,开满了太液湖,煞是好看。所以南玉听完之后,干脆去太液湖边走一走逛一逛。   太液湖的周围建了回廊,殿宇,南玉带着雪芽翠芽在回廊悠闲自在的绕了半圈,结果正走到湖边的一座亭阁时,看到几个穿青色圆领袍的内侍正围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嘲笑取乐。   那小男孩一直在“啊啊”的用手比划着什么,脸上显得有些焦急。其中一个内侍拿着他取乐,笑着道:“……大殿下,奴才真不知道你的九连环掉到哪里去了,要不您告诉奴才,奴才替您去捡。”说着又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道:“哦,奴才都忘了,大殿下您是哑巴,不会说话,那奴才可就没办法了。”说着其他人都跟着笑起来。   那小男孩仿佛听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仍在努力的用手比划着,脸上也越来越焦急。一个宫女在旁边看的有些着急,在旁边拉着他想要往外走,低声劝他道:“大殿下,我们回去吧,奴婢回去再给你另找一个九连环。”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走的动作。   但那男孩却扭着身子不肯走。   南玉认得那个宫女,是王昭容身边的幻香。   那个小男孩南玉也认了出来,是皇帝如今唯一的子嗣,王昭容所出的大皇子朱翌。   大皇子因为身患残疾,在皇帝面前不受宠爱,虽然是这宫里唯一的皇子,但却也是小透明一般的存在。除非在宫里大的场合,否者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南玉见过他的次数也是十分稀少。   看亭子里面的情形就知道,怕是那几个内侍正在欺负大皇子,而幻香想要息事宁人带着大皇子走。   这后宫就是这样,若是不受宠,哪怕身居高位,宫里的下人奴才照样敢欺负。王昭容在九嫔之列,大皇子更是如今唯一的皇子,但南玉听说过,他们母子过的日子还不如普通的尚宫。   戚贵妃摄理后宫,除了她最讨厌的薛贤妃和新近成为她眼中钉的南玉,生了大皇子的王昭容一样令戚贵妃看不顺眼,只是薛贤妃娘家势大又是皇后亲妹,南玉有宠,戚贵妃暂时都为难不了,所以现在全部的怒气自然全部发泄在王昭容身上了,时常出手为难,听说分到王昭容宫里的布料份例,都是发霉长虫的。   南玉自身都难保,其实是不大愿意管别人的闲事的,但如今遇见了,总不好当做没有看到。   南玉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那些围着大皇子嘲笑的内侍见到她,连忙跪了下来,道:“见过李美人!”   原本拉着大皇子的幻香也跟着跪了下来,道:“见过美人。”说着有些求助的抬起头来看着南玉。   南玉又再问了一次,道:“发生了什么事?”   内侍相互看了一眼,不说话。幻香看了旁边跪着的内侍一眼,然后斟酌着语气道:“大殿下的九连环掉到太液湖里面去了,大殿下想请几位公公帮着捡起来,但大殿下一直说不清楚掉在了哪里。”   那几个内侍明显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纷纷点头道:“对,就是这样。”   南玉一看就知道里面的内情不止是这样,但幻香明显想要息事宁人,南玉也不好说什么。   大皇子见到她,却像是发现了救星,眼睛亮亮的,一边对她“啊啊啊”的比划,一边转头指着池子,仿佛是想要让她明白他掉的东西去了哪里,又怕自己表达得不够让她明白,一直不停的在比划。   不过四岁的小孩子,这个模样让人看得却有些觉得可怜。   南玉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内侍,道:“你们,下去帮大殿下把东西找上来。”   跪中间的那个内侍哭丧着脸道:“美人,太液湖这么大,奴才们不知道大殿下将东西扔哪里了。”   南玉厌恶的道:“一个地方找不着就到另一个地方找,另一个地方还找不着就将整个太液湖翻过来找,总能找着的。怎么,本美人还指使不动你们了?”说着冷哼了一声,继续道:“别说本美人没提醒你们,凭你们刚刚对大殿下的态度,足够治你们的罪了,本美人现在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过一会本美人很可能心情就不好了,本美人处置不了你们,但可以将你们交到内侍省去,让内侍省的人来教导你们。”   几个内侍吓得连忙磕头道:“是,是,奴才这就下去捡。”   说着几个人一个接一个的“扑通”跳到了湖里面去,伸手到湖水里面去捞,没过一会儿就捞上来了。   捞出来的九连环上沾了淤泥,内侍将它放在湖里洗净,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了水,这才捧着举到了南玉面前,道:“美人,给。”   南玉将东西拿过来,看着一个个跟落水狗一样,身上还沾着水草淤泥的内侍几眼,伸腿在离她最近的内侍上踢了一脚,道:“滚吧。”   几个内侍连忙道是然后跑开了。   南玉将手上的九连环看了一眼,然后举到大皇子的眼前问道:“是不是这个?”   大皇子的眼睛亮亮的,伸手将九连环接了过来。   幻香跪在地上对南玉道:“谢谢美人。”   南玉对她道:“起吧。”说着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道:“你也实在太软弱了些,你家主子是九嫔里的昭容,大皇子是圣上唯一的皇子,那几个内侍一看就是低等的内侍,刚刚这九连环也是他们故意扔下去的吧,他们这样作弄嘲笑大皇子,你连句呵斥的话都不敢说。你家主子都快软成泥了,她身边的人跟她都一个德行,怪不得后宫人人都爱作践你们。”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是她,才不会由着被人这样欺负,她宁愿死鱼网破,也不愿意活得这么窝囊。   幻香站了起来,低着头却不说话,心里却在苦笑。她们昭容跟李美人又怎么能一样,她们昭容不得宠,李美人却深受圣上宠爱。   那几个人都是戚贵妃的人,认了仪瀛宫里的大太监做干爹,他们得罪了李美人,李美人或许拿戚贵妃没办法,但李美人却可以在圣上面前吹吹枕头风拿他们问罪,但昭容寻常连圣上的面都见不着,他们有仪瀛宫撑腰,根本不怕得罪她们,反而是她们若得罪了他们,只会让戚贵妃越加为难长信宫,昭容和她们的日子只会越加不好过。所以尽管她们娘娘是昭容,李美人只是美人,但那几个内侍怕李美人却不怕他们。   幻香觉得李美人不会对她们的处境感同身受,南玉也觉得这些动不动就低头不说话一副小媳妇模样的人没办法沟通。她也懒得说了,她又不是菩萨,懒得拯救她们缺钙的膝盖。   倒是小糯米团子一般的大皇子,大约是感激她替他拿回了九连环,手软软的伸过来拉住了南玉的手,表情怯怯的抬头去看南玉的脸,见她没有生气,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脸来。   说实话,大皇子长得有些像皇帝,脸上也是一对凤眼,又是在最可爱的年纪,白白嫩嫩的十分讨人喜爱,此时对着南玉笑,笑得南玉心里也跟着软软的。   大皇子笑了一会,接着又将手上的九连环放到南玉的手上来,然后用手比划着什么。   南玉没有跟聋哑儿童交流过,闹不大清楚他表达什么意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想表达什么,我看不懂,你比划得再清楚一些。”   大皇子大概看出了她的不懂,越加努力的去比划,一边“啊啊”一边手势比划得越快,南玉看得眼花,心里越加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然后两个人纠结着,一个越比越快,一个则不断的说“你比划得慢一些清楚一些。”,最后纠缠了大半天,大皇子好像终于放弃了,脸上露出一种伤心的表情,然后发泄一般,突然将她手上的九连环拿过来扔到了地上,再接着又像是做错事一般,低着头,脸上害怕而沮丧。   那一瞬间,南玉真是可怜他到了心里去。   一个人心里有无数的东西想要表达,他想夸一朵漂亮的话,他想对喜欢的人表达亲近,这对别人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可是他不会听也不会说话,他没有办法像其他人一样用语言表达出来,这种情绪积压在心里久了,那种愤懑,那种无奈,只怕大人都受不了,更别说一个四岁的小孩。   他想要发泄,可是发泄完了之后又害怕大人生气,所以只能楚楚可怜的包裹着自己。   南玉叹了一口气,将地上的九连环捡了起来,然后蹲在大皇子跟前,然后用手一边比划一边问他道:“你是不是想要将这个九连环送给我?”   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清晰,比划的动作也比划得很慢,但她不知道大皇子能不能看得懂。   但大皇子抬头看了她一会,却不做什么表示,南玉还以为他没有看懂,有些失望起来,结果这时候大皇子却对他点了点头。   大约是刚才的交流重新给了他信心,他对着南玉又比划了一下,然后拿过九连环一环一环的将它解了开来。   南玉隐隐约约明白了他的意思,摸了摸他的脑袋,夸他道:“大殿下真聪明。”   然后他很高兴很高兴的笑了起来,那双凤眼里都是浓浓的笑意。   大约是不会听不会说话让他产生了自卑,他便希望通过别的方面来让自己自信,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学会了一项新东西,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示给别人看,但无论是哪一种,南玉都看得出来,他希望得到别人的夸奖。   他将拆开的九连环重新装回去,然后放进南玉的手里。南玉看了他一眼,然后学着他重新将九连环解了开来,然后他笑得更加高兴了。   南玉将九连环再装回去,然后放到他手上,站起来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对幻香道:“待他回去吧,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人出来。”   幻香道了一声是,然后牵着大皇子要走。   大皇子将九连环重新塞到南玉手上,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幻香走了。   而在回廊的另一边,同样出来散步的戚贵妃看到她们这边的情景,不屑的哼了一声,接着又想到了什么,脸上诡异的笑了笑,然后带着人转身从另一边走远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回到摇光殿之后,南玉将在太液湖边遇到的事跟和弦说了一下。   和弦听后也很是感叹,道:“说起来大殿下也确实可怜,亲爹不疼,亲娘的性子又软得更泥一样,自己不会听不会说话,平时没少受委屈。有皇子的命,却过不了皇子的日子。以前我在王昭容宫里的时候,还曾伺候过大殿下一段时间,实在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孩子。”   说完接着又感叹道:“你说怎么说这都是圣上唯一的儿子呢,圣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他呢,圣上若是稍微关心一下大殿下,宫人们也不敢这么作践大殿下呢。”   南玉心道,有什么怎么想的,大概就是觉得这个儿子天生残疾,丢了自己的脸呗。从前在东宫时,王昭容也是受宠过一段时间的,也是因为后来生了大皇子,这才失了宠的。从某一个方面说,皇帝其实是个挺薄情的人。   哎,作为皇帝的后宫之一的南玉,突然也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到底是不关自己的事,南玉跟和弦感叹几句,叹了几句大皇子可怜,然后这件事也就放下了。   但没过两日,幻香突然有一天带着大皇子跑到了南玉的摇光殿来。   大皇子一见到她,就眼睛亮亮的跑过来拉她的手,南玉对他们的到来则表现得很讶异。幻香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对南玉道:“大殿下吵着要找美人,昭容娘娘被大殿下吵得没办法,只好吩咐奴婢带大殿下来找美人。”   她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娘娘还说,若是美人不喜欢殿下,就让奴婢把大殿下带回去,不让打扰了娘娘。”   南玉没有多想,对她道:“你进来吧。”   正巧和弦端了茶水进来,大皇子可能还记得和弦,拉着南玉的手,有些讨好的对和弦笑了笑。   和弦过来给他行礼,大皇子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三下。这个手势,大概就是大皇子用来表示请起的意思,和弦谢了恩,然后站了起来。   大皇子爬到坐榻上来,将小小的身子趴到南玉身上,大概又怕南玉生气,眼睛怯怯的抬起头来看着南玉。   有残疾的孩子大都心里敏感,南玉就经常看到大皇子经常用眼神来讨好别人,哪怕是伺候他的宫女,这样的他又让人觉得格外的可怜。南玉对他笑了笑,然后他终于放下心来,也对着南玉笑。   南玉在宫里正好无聊的很,有个大皇子在这里正好作伴,南玉陪他玩了一个下午,什么猜那只手里有铜板的游戏,什么捉迷藏之类的,闹得整个摇光殿都热闹起来。   大皇子大约是很少有人陪他玩这样的游戏,玩得尤其高兴,一直等到了傍晚,他才依依不舍的跟着幻香回去。   大皇子走后,南玉也觉得下午又玩又跑的有些累了,坐在榻上端着茶碗喝茶。   和弦走过来对她道:“喂,你可别犯糊涂,王昭容性子是软,可真不傻。你可别真以为她让幻香将大殿下带来,是因为被大殿下闹得没办法。听听刚才幻香说的话,什么若是你不喜欢大殿下,就让她将大殿下带回去,分明就是怕你拒绝的样子。你现在对大殿下敞开了一次大门,有一就有二,以后只怕大殿下隔三两头的就要往我们宫里来了,你别到最后惹出一身的麻烦出来。”说着又道:“你自己的麻烦就够多的了。”   南玉不在意的道:“我知道。”王昭容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企图,大约就是希望大皇子跟她走的近了,以后圣上来她这里的时候若是看到大皇子,能偶尔关心一下大皇子。她现在又没有孩子,大皇子跟她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帮他一把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要是现在是王昭容自己想来和她争宠,那她就没这么好心了,她会拿大扫把将她打出去。   和弦还是怕她犯糊涂,继续道:“后宫里戚太后和戚贵妃两尊魔头坐镇,将后宫抓得牢牢的,这么多年,除了大殿下,愣是没有一个孩子出生。从以前东宫到现在,那么多宫嫔怀上孩子,愣是一个都没生出来。偏就一个不显山漏水的王昭容,平安的生下了将大殿下,虽说大殿下的天生残疾未必不是在娘胎里被人下手所致,但她能杀出重围生下大殿下来,就这一点足以看出王昭容不是什么平庸之辈。在这后宫里面,有时候软弱也只是一种武器或面具。”   南玉道:“我知道,但王昭容是王昭容,大皇子是大皇子嘛,你自己不是也觉得大皇子其实挺可怜吗?”   和弦放下手中的茶碗,搬了一张凳子坐到她下边来坐下,一副尊卑屈膝长谈的架势,道:“这可怜归可怜,同情心谁都有,那我也没有打算为了自己那点同情心将自己搭进去。欸,我现在已经被你绑死在一条船上了,一损俱损,你自己不在乎命,我可不能看着你去犯蠢。”   南玉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不会连累得你跟我一起死的。”   和弦道:“总之你要想明白一点。”说完重新站起来端着茶碗走了。   在那之后,幻香果然隔三差五的戴着大皇子到摇光殿来。   南玉倒是将和弦那天的话听进去了,有好几次她都准备拒绝大皇子了,有一次她都直接说出“我今天没空,大皇子你和幻香回去吧”,可是每次看到大皇子低着头,可怜兮兮的绞着手指,一副我被抛弃了的模样,南玉又总会被败下阵来。   南玉本以为自己的善良早就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直到经过大皇子这件事之后,她才知道,她的善良还装在她身体里面啊。   善良、心软,对自己男人的另一个小老婆生的孩子视如己出,简直集全了人间“真善美”的所有美好高尚品质,都快成言情文的标准女主了,比白莲花还要高洁。   她一直以为自己要走的是跋扈宠妃路线,怎么先走成了白莲花女主路线了。就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越过她的美貌,直接看到她心灵里的真善美,然后爱上她,自此爱她死去活来,爱美人不爱江山,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就比如说皇后之位。   不过这种事也就只能想想,事实证明,男人爱女人外表的美貌永远要比心灵美要多的,就算有男人会看重心灵美,也绝对不包括皇帝。   和弦一开始对经常出现在摇光殿的大皇子还是不怎么欢迎的,只是后来见多了大皇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是叹着气不再说了。大约她也跟她一样,以为早就将自己的善良扔到狗肚子里面去了,结果最后才发现,其实她还在你身上……这世上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此,想当好人当不了,想做个没心没肺的坏人也不成。   皇帝去了骊山七天之后,终于回了宫里。回宫后来南玉宫里时,大皇子正好在她宫里。   皇帝看到大皇子很是冷漠的皱了皱眉,问道:“他怎么在你宫里?”   大皇子好像是感受到了皇帝的不喜,有些害怕的抓着南玉的袖子藏到了她身后去,藏好后又忍不住伸出头来怯怯的看着皇帝,想上去亲近皇帝又不敢。   南玉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哈哈笑道:“臣妾天生丽质,美貌无双,后宫里只要是雄的都难挡臣妾的魅力,所以你儿子自从太液湖边看到臣妾之后,也惊为天人,念念不忘,拜倒在臣妾的石榴裙下,自此隔三差五的就来臣妾宫中以解思念之情。”说完自己继续哈哈笑。   只是皇帝明显没有被她的冷幽默逗笑,抬眼看了她一眼,脸上还是淡淡的。   南玉只好连忙闭上嘴巴,然后将太液湖边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皇帝听后倒是没再说什么,对身后的张公公招了招手,道:“给你带了只雪貂回来。”   然后张公公提了一个笼子上来,里面放了一只雪白雪白的雪貂,小小的,还没有巴掌大,躺在笼子里呼呼大睡,看起来十分可爱。   其实南玉一向没有什么爱心,不怎么喜欢养宠物,更不会养宠物。以前常婕妤养过几个兔子,交给她照顾,后来一不小心就被她养死了。那时候她和常婕妤的关系还好,没有什么事。再后来常婕妤又养了只八哥,又被她养死了,那时候她和常婕妤已经撕破脸了,结果她被常婕妤罚给一只八哥摔盆送终,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屈辱。   不过皇帝送了,就没有她拒绝的道理,哪怕她其实不怎么喜欢,也表现得十分欢喜的模样,笑着道:“谢谢圣上。”说着往笼子里瞧了瞧,笑道:“哇,它真可爱。”   张公公将笼子打开将小雪貂轻轻的拿出来,对南玉笑道:“美人,您可以将她拿在手上轻轻摸一摸它。”   南玉为了表示自己对皇帝的礼物很喜欢,笑着道:“真的吗,可以吗?”   张公公道:“当然可以。”说着就将雪貂放到南玉的手上。   南玉将雪貂拿在手上,看它一直在睡觉,于是好奇的按了按它的头,它没醒,又用力的再按了按,还是没醒。南玉想看它怎么样才会醒,然后掐着它的尾巴拉了拉。   皇帝皱着眉道:“你小心些,别把它吓着了。”   结果他话音刚落,南玉掌上的雪貂突然发出“咝咝”像蛇一样的声音,南玉一受惊吓,将手上的东西一扔,雪貂撞到桌子上,“咯”的一声摔到地上,然后不动了……也不知道摔死了没有。   南玉惊吓的看着地上的雪貂,然后再转过头来怯怯的看着皇帝,然后马上认错一般的低下头去。老天作证,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皇帝也是看了看地上的雪貂,再看了一眼做了坏事的南玉,心里认定了她是故意的,用手指着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张公公动作比较快,连忙过去将雪貂捡起来,用手在它身上碰了碰,过了一会,雪貂身子动了动,张公公这才松口气,对皇帝和南玉道:“幸好,雪貂还活着。”   ☆、第30章   第三十章   再之后,摇光殿里人仰马翻。   南玉亲眼看着皇帝不顾形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走过去,从张公公手里将雪貂抱过来,一边喊道:“乖乖,朕的乖乖,你摔疼了没有?”说着将雪貂放到自己的脸上,听雪貂气息虚弱的“咯咯”声,又自问自答的道:“什么?摔得很疼?对不起,都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南玉:“……”   画风转变太快,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再再之后,皇帝将太医署的那一帮太医全都召了进来,阵仗大的,差点让人以为是南玉要死了。   这最后一句绝对不是玩笑话,南玉是亲眼看着戚贵妃、赵修媛等人的宫女跑到摇光殿来,故作伤心又忍不住幸灾乐祸的问:“李美人怎么了?是不是真的病得很重?”等到后面知道差点摔死的只是一只雪貂,又失望的走了。   再然后,南玉看着皇帝脾气暴躁的指着太医道:“你们若是不将乖乖治好了,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而太医则是既无奈又战战兢兢的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将皇帝糊弄了一通,看着太医们无奈的表情,南玉觉得自己都能猜出他们的心声:“圣上,我是太医啊太医啊,不是兽医,朕的不会治疗这种毛茸茸的动物。”   看着这样的皇帝,让南玉都觉得自己那一摔简直是罪不可恕的罪过。南玉有心想要安慰安慰他,走过去拉着皇帝的袖子道:“圣上放心,那雪貂没有摔出毛病来,还活着呢。”   皇帝却将自己的袖子一甩,怒对她道:“你别碰朕,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朕的乖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偿命。”仿佛摔的不是一只动物,而是他老婆。   南玉乖乖的走到旁边罚站去了,大皇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很有义气的陪在他旁边一起罚站。于是那天在摇光殿里的人可以看到的是,殿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起低着头拉拢着脑袋,形成了一道十分和谐的风景线。   不过经过这件事南玉也多少明白了,皇帝送雪貂给她当宠物都是假的,只怕是他自己很萌这种毛茸茸的动物,但为了保持形象又不敢表现出来(大男人特别还是一个当皇帝的男人,喜欢的应该是老虎、狮子这种威猛的动物啊,怎么能喜欢雪貂这种女孩子才喜欢的动物呢,会被人看成娘娘腔的),所以找了个名目养在了南玉这里,反正以后他常来摇光殿也一样可以看到的吗。   后来南玉专门去打听了一番,果然,皇帝虽然将喜欢表现的很克制,但跟随他身边的人多多少少还是猜测到了他的喜好,所以宫里的下人们投其所好,在上林苑、骊山这些地方,养了一堆雪貂啊、兔子啊、小猫啊、小狗啊这一类毛茸茸的小动物。   好在雪貂并没有摔出毛病,大约就是当时晕眩了一下,然后有一点点脑震荡之类的,休息了一段时间,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最后这只雪貂还是养在了南玉宫里,皇帝指着南玉要她将功赎罪,要好好照顾他的“乖乖”,要不然为他是问。   后来,“乖乖”这个名词就成了雪貂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皇帝一开始就取好了的,还是叫着叫着叫习惯了的。皇帝现在几乎天天都来南玉这里,一进来就跑到笼子里看雪貂,一边“乖乖”“乖乖”的叫,亲/热得像是他老婆。   外面都说,李美人果真受宠,连她宫里的宠物受伤了,皇帝都重视得将整个太医署的太医召了进来医治,简直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只有南玉自己知道,在摇光殿里,雪貂的受宠程度超过了她这个活生生的倾城佳人——南玉都快成照顾皇帝宠物的老妈子了。   南玉虽然没有养宠物的经验,但照顾雪貂还是很精心的。雪貂这般受宠,南玉还觉得一定要跟它打好关系。   可惜这只雪貂跟他的主子一样傲娇和爱记仇,大约记得当初是南玉摔的它,南玉每次端着鸡肉过来想讨好它时,它就眼睛一撇,然后转个身,将屁股对着她。而且这只雪貂还很会谄媚上意,皇帝来的时候,则亲亲热热的去蹭皇帝的手,还爱趴到皇帝身上去,将皇帝萌的不行。这让南玉很是感叹了一下,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养出什么样的宠物。   大皇子还是会隔三差五的来南玉的宫里,皇帝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只是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依旧不亲热,甚至及不上对雪貂的十分之一。   大皇子有些害怕这个父皇,每次皇帝来的时候,他便表现得怯怯的什么都不敢做。他又表现得十分想亲近这个父皇,想亲近又不敢亲近。   有一次皇帝将雪貂放在小几上逗弄的时候,南玉和大皇子就坐在旁边。大皇子时不时的转头看一下皇帝,又看一下小几上放着的雪貂,然后低下了头,脸上表现得又落寞又羡慕。   皇帝难得的好心情,以为他也喜欢雪貂,于是问他道:“你也想摸一摸乖乖?那你摸一摸吧。”说着拉了他的手放到雪貂身上。   尽管大皇子并不是想要摸雪貂,只是对雪貂能得到皇帝的关爱表示羡慕,但这是皇帝第一次对他表现得那么亲近,他甚至还拉了他的手,大皇子很高兴,于是眼睛亮亮的对着皇帝笑了笑,目光璀璨,仿佛那一刻间世上所有的东西对他都是芳华。   大皇子在雪貂身上很轻很轻的摸了几下,他大约是想对皇帝表示自己的高兴,有些讨好的对他比划了几下,声音兴奋的“啊啊”了几声。   皇帝听着他的声音和比划的手势,眉头皱了皱,然后转过头去。有一瞬间,南玉甚至觉得她在皇帝的脸上看到不忍和歉疚,藏在平静的表情下面,很深很深的地方。   皇帝其实是个挺自私和自我的人,“我可负天下人,但天下人不可负我”的那种,所以这两种情绪不常出现在他的身上。可是南玉确定,她并没有看错。   南玉觉得,皇帝对大皇子或许并没有外面传的那样冷漠。那天在太液湖边嘲弄取笑大皇子的四个内侍已经被皇帝处置了。   而至于他为什么对大皇子表现得这么漠不关心,或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有时候做皇帝,也有他无奈的地方。   到了七月,楚王那里果然传来世子病重的消息,楚王送了自己的嫡长女宣城郡主代世子入京,送郡主进京的人还带来消息说,世子病重得一度差点救不回来的地步,楚王夫妇甚至考虑着要挑个姑娘给他冲喜。   皇帝对此没有表现得任何不高兴,他甚至还颇有兴致的在麟德殿给她举行了洗尘宴,请了自己的一众后妃姐妹姐夫妹夫来作陪,然后美其名曰为了表示亲近,直接将宣城郡主的住所安排在了宫里,再之后,选了三四个美女送到了楚地,说是给楚王世子冲喜用的。   这是明晃晃的直接在楚王身边安排探子了,他还不能不接受,更不能让这几个美人无缘无故死了,除非他现在就想跟皇帝撕破脸,然后起兵造反。   宣城郡主是个美人儿,还是个身带忧郁气质且冷冰冰的美人儿。不过作为一个被父母放弃的,送进京来当质子的弃子,宣城想不忧郁想不冷冰冰也难。   她自进了京之后就将自己关在自己的宫殿里,做好了质子的本分,并不怎么出门。   到了八月,时值岁贡,万国来朝,众夷归化,皇帝顺势宣了各地藩王进京,共享盛举。   除了以世子病重唯由滞留藩地的楚王,皇帝其余的八个王叔皆进了京,这其中就包括了先帝的同母弟蜀王。   先帝和蜀王一个排行第三,一个排行第六,两人相隔了四岁,皆非皇后嫡出,而是文宗的阴贵妃所出。文宗晚年,皇帝嫡出的悼太子在做了二十多年太子之后,等不及亲爹老死,联合了亲娘举兵逼宫,事败后被文宗一刀给咔擦了。后来先帝打败了其他一众兄弟,登上了帝位。   蜀王虽然是先帝亲弟,血缘跟皇帝比别的亲王要亲近一些,但不管怎么样也只是一个王爷,还是一个比起其他藩王来要安分守己的王爷,南玉本来是没什么好关心的。   但事情就出在某一天晚上,南玉显得发慌,又见外面月色正好,于是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闲逛。结果闲逛着闲逛着,突然闲逛到成安宫中。   成安宫是东内苑的一所藏书阁,因为地处皇宫偏僻,平时比较人迹罕至,所以管得也不大严。南玉小时候被罚饿肚子时,就经常跑到这里来偷东西吃。   她曾经还在这里遇到一个同来偷吃的长得很漂亮的小内侍,那内侍用自己的美貌诱惑她,问她能不能将偷来的东西分一半给他,她一时花痴将自己偷来的所有苹果都给了他,他还答应第二天带一只烧鸡来报答她,后来她还在这里等了好多天,结果那位骗人骗心的内侍到现在都没有将答应的烧鸡带给她。   这个地方是南玉童年时候的一段回忆,对南玉来说有一丢丢不同的感情。于是南玉趁着没人走了进去,偷拿了桌子上的几个苹果,躲在以前她常躲的地方准备回忆回忆小时候。   结果她在啃完半个苹果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南玉还以为是哪一个来这里幽/会的宫女和内侍,她担心现在出去会吓到人家,所以没有出去,她甚至还停止了啃苹果,准备等宫女和内侍幽完会离开之后她就出去。   结果那两人进来了之后静了一会,一个女人感慨的声音突然传来,她说:“阿襟,我们三年未见了。”   南玉听完那个声音之后,瞬间草泥马呼啸而过,彻底风中凌乱了,卧槽,卧槽,那声音太熟悉了,那是戚太后的声音啊!   然后又是另外一个声音传来,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是啊,三年了,娘娘您过得好吗?”   这次南玉手上的苹果彻底掉下来,下巴差点脱掉,这是蜀王朱襟,蜀王朱襟的声音啊。   他不是应该在京城蜀王的别邺里,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叔嫂两人独处一室,说得还是那么暧昧不清的话,不令人想入非非都不行……太后和蜀王,这真是好大的一盆狗血。   太后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总算没有被皇帝逼死。”说着又顿了一下,叹道:“你与我生疏了许多,你以前叫我阿棠的。”   蜀王道:“以前是年少无知,如今君臣有别,自然要谨守君臣之礼。”   太后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伤感还是如何。   南玉将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地上,悄悄的站起来,轻轻拿开书架上的书卷,从书架的缝隙里看出去,然后看到太后穿着尚宫的衣裳,做尚宫的打扮,而蜀王则是穿着太监的衣裳。两人站在一起背对着南玉,然后还继续说了什么。   他们再说了什么南玉已经没有认真听了,直到太后又说了一句:“阿襟,你知不知道,昊儿是你的……”   她话没说完,蜀王就已经打断她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南玉听得差点要晕眩,哪怕太后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南玉都已经猜到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两个字是什么了。先帝被戴了好大的一顶绿帽啊!吴王朱昊,吴王朱昊,他是……   消息太劲爆,南玉差点承受不住,轻轻拍着胸口在消化这个消息。   而后太后又用遗憾的语气道:“我只遗憾,没能让我们的孩子当上皇帝,皇位本该是我们的孩子的。”她说着又有些愤恨的道:“先帝嘴里说着最爱这个孩子,结果最后还是让那个宫女生的贱种当了皇帝。”   蜀王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最终道:“你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替你达成,就如当年你说要进宫做皇兄的妃子,我便将你送到了皇兄身边一样。昊儿,我会帮他的。”   然后太后伸手握住了蜀王的手,柔声叫了声“阿襟。”想说什么,但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蜀王又道:“我会留几个人在你身边,以后你和昊儿有什么事,让他们通知我就可以了。”   南玉觉得自己的心脏练就得,已经没有任何消息能惊吓住她了。   南玉将书卷塞回书卷里,准备重新悄悄藏起来,结果脚不小心动了一下,踢到自己放在地上的苹果,苹果滚了两滚,发出十分轻微的声音。   蜀王警觉,突然眼神锐利的往后看了一眼,厉声道:“谁?”   南玉心脏“噗通”了一下,心里喊道,完了,她惊破了这么大一桩秘密,难道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外面的太后还在问蜀王:“你听到了什么?”而蜀王现在大概正在往她的方向上走来。   南玉左右看了一下,想要找一个藏身之所。结果这时候却一个人影闪了出来,捂住她的嘴巴就沿着书中书架间的过道将她带了出去,南玉不敢声张,更看不到抱住她的人是谁。   那人走到房间的最后面,打开一道暗门,拖着她就闪了进去。   等到了另一座宫室,她被放开,她这才回身看清楚是谁,然后惊呼了一声:“圣上?”   皇帝穿着素衣圆领的常服,自己找了一张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这才问她道:“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太安宫去干什么?”   南玉问道:“圣上三更半夜的不睡觉,也跑到成安宫去干什么?”   皇帝举着茶盏看了她一眼,不回答。南玉只好笑着道:“圣上跑到成安宫去干什么,臣妾就去干什么。”   南玉搬了一张凳子放到皇帝旁边坐下,然后谄笑着道:“臣妾发现圣上您的行踪挺神出鬼没的,而且你身上好似有很多秘密。”   皇帝简直在找所有能嘚瑟的机会嘚瑟起来,此时一副骄傲的表情,道:“当然,朕是皇帝,行事自然与常人不同。”   南玉转个身做了个想吐的动作,然后才回过身来笑着奉承道:“是是是,圣上独一无二,天子骄子,行事自然不是跟我们常人一样,臣妾看不懂画风也是应该的。”   皇帝继续骄傲嘚瑟。   南玉又问道:“圣上,您刚才也听到了吧,你说太后说的是不是真的,吴王不会真的不是先帝的血脉吧?”   皇帝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道:“父皇晚年虽然糊涂了些,但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南玉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吴王其实是先帝的儿子?可是刚才太后不是这样说的,难道是太后是为了拉拢蜀王帮自己和吴王,骗了蜀王?”   皇帝又道:“朕的这位蜀王叔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南玉听得糊涂了,那这吴王究竟是不是蜀王的孩子啊。   南玉想到先帝虽然疼爱吴王,但最终却将皇位传给了皇帝。皇帝的意思究竟是说先帝最后发现了吴王不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没有传位给自己这个疼爱的小儿子呢,还是说太后骗了蜀王,而蜀王要当情圣心甘情愿被太后骗呢。   哎,吴王这个孩子的身世,可真够复杂的。   皇帝没有打算继续解释给南玉听的意思,站起来对南玉道:“走了,回去吧。”   南玉只好跟着站起来,结果突然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惊吓道:“完了,我的簪子好像掉在成安宫里了。”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发髻,发髻上原本插簪的地方突然空掉了一边。皇帝道:“你的簪子现在只怕已经到了蜀王或太后的手上了。”说着拍了拍她的肩,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道:“明面上的暗算,朕能替你挡着一些,至于暗地里的杀人灭口什么的,你知道,皇宫的守卫一向不怎么严,不然蜀王今夜也不会这么容易潜进宫来了,你就自求多福吧。”说完扔下吓呆的南玉,转身走了。   南玉连忙跑上去跟上,抱着皇帝的手臂,差点要哭了的道:“圣上,圣上,您不能不管臣妾呀,臣妾还要陪你一辈子呢。”   皇帝脚步轻松的道:“朕不是说了吗,明面上的暗算朕会替你挡着,暗杀之类的,朕也没有办法。”   南玉哭丧着脸道:“那你赶紧多调遣一些羽林卫来保护皇宫啊,再给我身边派一支羽林卫保护,要武艺精湛的那种。”   皇帝拒绝道:“不行,现在是岁贡之时,宫里随意调动羽林卫,外面还以为宫里发生了什么,容易引起人心惶惶,不利于民心,也不利于我大汤在各小国里面树立良好形象。”   南玉道:“圣上就不怕有刺客混进宫里来,要刺杀圣上。”   皇帝停下脚步,低头看了南玉一眼,道:“哦,朕身边有暗卫保护,不怕刺客。”说完又抬脚走了。   南玉连忙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喊着:“圣上,圣上,您别丢下臣妾呀!”   南玉不敢回摇光殿,怕半夜就被人突然暴毙了。   她跟着皇帝一路回了紫宸殿,一夜都黏在皇帝身上,皇帝去沐浴就跟着去沐浴,皇帝睡觉的时候就跟着挤到他床上。皇帝倒是没说什么,由着她粘了上来。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除了皇帝出恭或上朝,南玉几乎是形影不离的跟在皇帝身边,吃饭睡觉跟着他一同吃,皇帝在甘露殿批折子读书的时候,她也跟着去,她现在除了皇帝身边,连摇光殿都不敢回。   皇帝一开始还觉得身边有条小尾巴有趣的很,被粘了一段时间突然感觉有些烦了,赶她回自己宫去。   结果南玉坚决道:“不回,坚决不回,就算你要砍我脑袋也不回。”   皇帝身边有暗卫,摇光殿里可没有。   皇帝看着她,她还真以为皇宫随便什么刺客都能进来啊,蜀王那天能进来,那是他有意放水。   可是无论皇帝说什么,南玉就赖在他身边不愿意走了。不管刺客能不能混进来,反正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皇帝的身边,小心使得万年船!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时间:在南玉赖在紫宸殿之后的第六个早晨,皇帝去上朝之后。   地点:紫宸殿。   话说那一天,南玉用过早膳之后,正在呆在紫宸宫里逗弄乖乖。是的,在南玉赖在紫宸殿不走之后,雪貂乖乖就被皇帝也搬来了紫宸殿,自此之后,皇帝名正言顺的萌宠乖乖,再不用担心外人会因为知道他喜欢毛茸茸的动物而破坏形象,因为皇帝是以把雪貂给南玉解闷为由将乖乖带进紫宸殿的。   南玉一直觉得,皇帝这么多天会没有死命的将南玉赶走,由着她霸占自己的寝殿自己的床,很大一个缘故就是托了乖乖的福。出于感激,南玉照顾乖乖照顾得十分尽心,喂食、洗澡、顺毛、陪玩,样样几乎都是亲力亲为。   紫宸殿是皇帝的寝殿,后妃得皇帝首肯能够住进这里来,很多时候都是有一样特别的含义的。这种待遇,就连当初的薛皇后和戚贵妃都没有过。南玉最近虽然足不出门,但都知道紫宸殿外面的后宫冒着一股酸气,只怕不少宫嫔大半夜的那她扎小人来治疗失眠,总之,南玉在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同时,宠妃的威名日盛。   不过,上面说的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在那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皇帝上朝去了,南玉正拿着鸡肉喂乖乖,然后,太后的人来了紫宸殿,指名道姓说太后召李美人去宁寿宫陪说话。   南玉在心里骂道,陪个鸟啊陪,南玉才不相信太后在知道她撞破了她和蜀王的奸/情之后,太后还能有这么好的心要她去陪聊天说话。陪说话是假,只怕杀人灭口才是真。   当时紫宸宫的人当然是拦着不让太后的人将她带走的,笑着跟来人道:“李美人正在被圣上罚在紫宸殿面壁思过呢,没有圣上的命令,奴婢可不敢放李美人出去。何况奴婢这几天观李美人,发现她言语上时常冲撞圣上,看着不像是口舌伶俐心思灵巧之人,让美人去陪着太后娘娘说话,不说不能逗得太后娘娘开心,怕还会坏了娘娘的心情,那时可就是奴婢们的罪过了。奴婢看,不如让奴婢去请了贵妃娘娘陪太后娘娘说话。”   在紫宸殿面壁思过,南玉觉得,这理由找得好。   可惜太后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开口道:“太后娘娘就是喜欢李美人心直坦率的性子,怎么,太后娘娘是圣上的母亲,难道请不动一个美人去陪说话。”   然后一边拦着不让南玉走,另一边非要带着南玉去,两边打起了口仗,最后差点兵刃相见。只是太后大概早已料到紫宸殿的人会拦,直接派出了两队身强力壮的人马,拿着太后的懿旨,阵势强大的站在紫宸殿外。   而紫宸殿这边,亏就亏在皇帝不在这里,最终太后的人在以对太后不敬的罪名掌掴了拦着不让南玉被带走的大宫女五六七八巴掌之后,还是凭武力将南玉半推半押的带走了。   南玉欲哭无泪的回头看着紫宸殿,都说先礼后兵,都说先礼后兵,南玉想过太后会通过阴谋陷害,或者派人暗杀等方式来杀人灭口,但没想到,她会直接不顾脸面,找了皇帝不在寝殿的时机,直接武力相见。   她现在只求紫宸殿的人动作能快一点,能早点去将在含元殿上朝的皇帝叫回来救她,以及皇帝能看在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不会扔下她不管。   南玉拖着身体不肯挪步,太后的人怕也是想趁着皇帝没在早点解决了她,免得夜长梦多,于是前后左右都有人的拖着她走。   等到了宁寿宫,戚太后就坐在桌案前的矮榻上,手里拿着她那天掉在成安宫的簪子,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领头押着她来宁寿宫的大麽麽走到太后跟前,微微屈了个膝,然后凑到戚太后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戚太后点了点头,接着睁开眼睛看着南玉,眼神有些阴沉。   她的声音阴森森的道:“李美人可真是难请,连哀家都请不动你了。”   南玉坐在椅子上,衣裙下面的双腿一直在发抖,但却还是硬撑着道:“臣妾不敢,是圣上禁了臣妾的足,罚臣妾在紫宸殿面壁思过,臣妾不敢违抗圣令,这才没有第一时间随麽麽们前来侍奉娘娘。”   她说着又讨好的笑着道:“啊,娘娘您最近好吗,臣妾十分的怀念您,日日想您想得饭都不香。娘娘如此慈爱,在臣妾心里,您就像是臣妾的母亲,臣妾也就只有在您这里才能感受到母爱般的温暖。看娘娘您的气色,几日不见,您看着又年轻了些,跟臣妾们站在一起,都没人会觉得您是长辈,怕都以为您跟臣妾们是姐妹呢。娘娘果然是保养得宜,驻颜有方,不知道娘娘您用的是什么驻颜方子,若是臣妾能学得一二招,怕一辈子都能受用无穷。不过当然,驻颜术这种东西,就跟传家宝一样是不能外传的,臣妾也不是觊觎娘娘您的驻颜方子,不过就是觉得,好东西当然要分享嘛,你有我有大家有,这样大家才开心嘛。大家开心了然后世界就和平了,世界和平了人民就不会征战了,然后大家就幸福了……”   说到最后南玉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是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停,停了就要坏事了。   太后看着她冷哼了一声,并不入她故意拖延时间的套,打断她道:“李美人说了这么多的话,口该渴了吧。来人,给李美人上一盅冰糖燕窝。”   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身边的宫女说的。   然后便有宫女用描金托盘端着碗盅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南玉身边,将托盘举过头顶对南玉道:“李美人,请用。”   南玉看着宫女手里举着的碗盅,吞咽了几下口水,手缩在袖子里,不敢伸出来。   这哪里是什么燕窝,这是毒/药。只要她将它吃下去,只怕过不了半个时辰,就七巧流血命丧在宁寿宫里了。   她是太后,是皇帝的养母和嫡母,就算杀了她别人又能将她如何,过后随便找个宫女来背黑锅,说宫女是与她有怨才毒害她的,皇帝就算生气,一个孝字压在上头,皇帝也不能将她如何。   在这后宫里,因为这样那样的黑锅而死的宫女冤魂不知凡几,高高在上的那些人,谁会在乎几个宫女的性命。   见南玉不动,太后身边的那麽麽又厉声道:“李美人,太后所赐不得辞,请您马上将这盅燕窝吃下去。”   南玉深吸了口气,过了好一会之后才将那盅燕窝端了起来,戚太后和那麽麽皆是一眼不动的看着她,结果这时候,南玉却突然将手上的碗盅放到桌子上。   太后看着沉了沉脸,眼睛越发阴沉起来,那麽麽则又斥道:“李美人,你这是做什么?”   南玉抬起头来,对着她们笑了一下,然后才道:“不是臣妾不愿意吃,臣妾是怕自己吃了之后,太后娘娘您会后悔。”   戚太后哼笑起来,觉得她说的话简直可笑。将死的蚱蜢,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这里接下来的事,我们暂且不表。我们只说在另一边,自南玉被太后的人从紫宸殿带走之后,紫宸殿里的人便不敢耽误的马上去了含元殿。   皇帝正在早朝上与朝臣商量宴请各国来使的事情,大臣的意见不统一,皇帝正被他们吵得脑门疼。   然后这个时候,一个内侍走过来凑在张公公低声说了什么,张公公听得大惊,又走过来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皇帝听得直接从龙椅上跳起来,引得正在吵架的大臣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不解皇帝此时的失态。   皇帝也没管他们,抬起脚匆匆走了,张公公在后面说了一句:“有事明日再奏,无事退朝。”然后也匆匆跟上去了,留下含元殿里的百官面面相觑又惴惴不安,还以为皇帝不赞同他们的意见然后发火了。   皇帝一路飞快的赶到宁寿宫的时候,南玉正好从宁寿宫里出来,整个人像是被吓僵了,眼睛无神,脚步轻浮,游魂一般的走着路。   她甚至没有看到就站在宫门口的皇帝,准备鬼魂一般直接就越过皇帝游离过去了,直到皇帝拉住她,问道:“喂,你没事吧?”   南玉失魂的“哦”了一声,然后道:“没事。”接着像才发现皇帝,对他屈了屈膝,眼睛无焦的说了一句:“见过圣上。”   皇帝想她是被吓傻了,抱了抱她,又拍了拍她的脸,安慰她道:“好了,没事了,朕来救你了。”   南玉这才完全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皇帝一眼,然后道:“臣妾要是只等着圣上来救,现在只怕早已变成鬼魂了。”所以关键时刻靠谁都没用,皇帝也靠不了个毛,靠来靠去还是得靠自己。   她说完“哎哟哟”了几声,整个人往皇帝身上倒去,用手扶住他,腿脚发颤道:“赶紧扶一下我,我腿发软。”   皇帝看了一眼她现在还被吓得青白的脸,干脆一个公主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然后抱着她慢慢穿过后宫,往紫宸殿的方向走去,引得后宫的人个个都忍不住转头侧目起来。   等到了紫宸殿,皇帝将她放到矮榻上,南玉坐起来倒水,然后一边喝水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心有余悸的念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皇帝没想到她能自己平安的从宁寿宫走出来,对她不由高看了两眼,然后看着她道:“说吧,在宁寿宫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太后最后放过了你?”   南玉狠狠的喝了一口水,然后放下茶碗,半仰着头想皇帝的问题,宁寿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让我们将时间拉回到在宁寿宫的时候,南玉放下了毒太后的毒燕窝,然后跟她说,如果她喝了这盅燕窝,太后她一定会后悔,然后太后在心里嘲笑她不自量力。   然后南玉给太后讲了一个故事,是的,只是讲了一个故事,然后太后就放过她了。   从这说明南玉讲故事的水平是十分了得的,以后如果在宫里混不下去了,出宫去当个说书的养活自己绝对没有问题。   这个故事她是这样讲的,她说:“娘娘,臣妾以前听宫里的老麽麽讲过一个故事,十分的有趣,臣妾说给您听。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员外,家里有良田千亩家财万惯,他养了两个儿子,长子是家里的妾室所生,次子是妻子所生。这个员外死后,长子继承了员外的财产,养着嫡母和弟弟。可是有一天,家里有个丫鬟突然撞破了嫡母的一件秘密,原来这个次子并非员外亲子,而是嫡母和员外的弟弟通奸所生,这个嫡母还和员外的弟弟谋算着要害了长子,夺了长子的家财。   嫡母知道这个丫鬟撞破了自己这么大一件秘密,肯定不能留她这个活口在世上啊,于是准备了毒/药想要毒死丫鬟。但没想到这个丫鬟早有准备,她将这件秘密写在纸上,让人带出了府,交代亲信的人,万一她被人灭口了,就让她们将写着这件秘密的秘笺送往员外的其他几个兄弟手里。   后来,这个丫鬟果真被害死了。而员外的其他兄弟也果真能收到了这个秘笺。员外的这几个兄弟早就觊觎员外家里的财产了,娘娘,你说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办呢?”   太后的眼睛越发阴狠起来,看着南玉,手里握紧了拳头,好一会之后才不屑的“嗬”了一声,道:“空口无凭,你以为别人会信你?”   南玉笑了笑,道:“娘娘,臣妾说的是那员外家中的事,您这么紧张做什么。”她说着抿了抿鬓发,继续道:“要臣妾说,那丫鬟其实还是蠢了点。她不仅应该将这件事告诉员外的其他兄弟,还应该将秘密写他千份万份的,只要自己一出事,就让人满大街的撒。这种事,三人成虎,总口铄金,传着传着,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了。到时候那嫡母就算有能耐将长子拉下了马,那员外的其他兄弟怕也会以这个为借口群起而攻之,那嫡母倒是白白替人做了嫁衣。”   她继续笑着,看着太后别有深意的道:“娘娘,臣妾最近在紫宸殿里闲着没事做,您知道臣妾是靠什么打发时间?臣妾在练字,这练了虽说没有千份万份的,但千八百份肯定是有的。臣妾对自己的字十分欣赏,已经寻了可靠的人带到宫外,准备自己在宫里万一有个什么事,就让人裱起来,除了在别邺里的各位亲王之外,准备给京城的每家每户也都赠送一份。死人的东西是最值钱的,遇到欣赏的,臣妾的这些墨宝说不好还能价值千金呢,娘娘,您说是不是。”   别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她可不是什么都不做然后等死的人。呆在紫宸殿的这些天,足够她想出一些应对的对策了。而她当宫女当了七八年,别的没学到,就混了个熟人多,六宫二十四司包括内侍省里都有她交好的人,而且宫女的关系网最复杂了,真要查也未必能查出她手中的人脉。   太后的脸色虽然依旧阴沉,但此时却低下头去,慢慢的沉思着,过了好一会之后,才对旁边站着的亲信麽麽道:“阿官,既然李美人不喜欢吃燕窝,那便给她换一盏茶吧。”   那麽麽道了一声是,然后将南玉桌子上放着的燕窝端走了。   南玉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笑着对太后道:“还是太后娘娘体贴臣妾,臣妾谢娘娘。也请娘娘放心,臣妾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嘴巴还是很严的,这死了还能不能严就不一定了。”   戚太后没有回应她的话,顿了一下,反而说起道:“李美人,你知道这宫里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是活不长的。”   南玉心道,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活不长,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也未必能长命百岁。这知道秘密的人死了,至少还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死了还能找冤头债主报仇,这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死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死了也白死。   所以说,谁说知道太多秘密不好,关键时候秘密是能救命的。   南玉按下心里的心思,对戚太后道:“是,臣妾一定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皇帝听完南玉说完在宁寿宫的经过之后,难得的夸了她一句道:“你这个人,虽然大部分时候不怎么聪明,但难得的是偶尔也有急智的时候。”   这个人,夸人的时候都要先损一下人。南玉受了一场惊吓心情不好,直接顶撞他道:“就你聪明,你这么聪明怎么没想到太后会趁着你不在,直接杀上来要我的命。”   皇帝突然尴尬的笑了一下,道:“这马有失蹄嘛,朕怎么知道太后这次不按常理出牌。”   南玉道:“所以说圣上你这个人,关键的时候也不怎么靠谱。”哎哟,她都有些后悔当初勾引了他做了宫嫔了怎么办。   南玉说完还是有些不甘心,又嚷着要求道:“你把暗卫分一些出来保护我,这一次躲过去了,难保太后还会不会行下一次。”   皇帝大概是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对不起她,难得的好态度的道:“你身边一直就有。”   南玉道:“骗人,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到,还有如果真有,刚才怎么不出现。”   皇帝道:“你都说是暗卫了,怎么可能轻易让你看到,除非危急时刻,更不可能随意出示这种力量。”   南玉道:“刚才还不危急啊?”她用手指了指自己:“你的臣妾我差点被那老巫婆灌了毒/药。”   皇帝道:“那你吃了毒/药吗?没吃就不算危急,倘若刚才太后的人真的端起了碗要灌你药了,暗卫自然会出手将碗打下来,然后救你出宁寿宫。”   好吧,话都是他说的,谁知道究竟有没有。   南玉转个身,背对着他睡觉去了。她被吓得现在还头晕目眩,现在要休养生息。   而此时在另一边,在宁寿宫里,叫阿官的麽麽跟太后道:“娘娘,难道真的就这样放过了李美人?万一……”   戚太后放下手上的茶盏,开口道:“你刚刚也听到了,她已经备好了后路。哀家不能让昊儿的身份引起非议,否则以后就算从皇帝手上抢回了皇位,各路藩王也很可能会以这个借口起兵,倒的确像那贱人说的很可能替别人做了嫁衣。”   阿官道:“李美人常年生活在宫里,能在宫外认识什么信得过的人替她办这件事,奴婢看,她怕是在炸我们呢。”   戚太后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是光脚不穿鞋的,哀家却不能跟她硬碰硬。”   阿官道:“奴婢只怕夜长梦多,还有圣上,老奴怕李美人会将这些事透露给圣上。圣上薄情,可不是会念着娘娘的抚养之情的人。”   戚太后闭了闭眼,深呼了口气,将心口的郁气吐了出来,然后睁开眼睛,眼神又变得凌厉,道:“就算知道了又如何,空口无凭,皇帝若是想要利用这个做什么,哀家正好安他一个诬陷嫡母幼弟不孝不悌的罪名。哀家是养大他的嫡母,许多事别人能做,他却不能,何况哀家那两个兄弟也不是吃素的。”   阿官没再说什么,笑着道:“是,还是娘娘想得周全。”   戚太后握着手上的簪子又沉默了一会,然后又道:“李美人这个人太狡猾,留着她是个祸害。让人查清楚,她最近在后宫做了什么,跟谁来往,她写的东西让谁送出了宫,藏在哪里。查清楚后将东西取回来,然后立马让人灭口。”   阿官道:“是,奴婢这就让人去查。”   戚太后又道:“另外,哀家记得哀家有个缺了口的长命锁,替哀家找出来,然后给李美人送去,就说是哀家赏她的。”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仪瀛宫里。   戚贵妃问玉槿道:“打听出来了没有,太后和李南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玉槿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道:“太后娘娘那边瞒得紧,李美人身边的人则跟李美人一样滑头,暂时还没有打探出来。”   戚贵妃修建着花木的手顿了顿,最终开口道:“那便算了吧,太后这个人心里多疑得很,不会轻易相信别人,本宫不断让人去打听,容易触怒了她。反正本宫只要知道,太后做的事于本宫有利就行。”   说起来戚太后和戚贵妃虽然是亲姑侄,平时看着关系也融洽,但在关键的事情上,也是互相防备和不信任的。   戚贵妃又问道:“李美人还是住在紫宸殿里?”   玉槿顿了下,小心的看了一下戚贵妃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   戚贵妃又妒又恨,直接阴沉着脸将剪刀“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然后气狠着道:“圣上真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怎能罔顾宫规让一个御嫔住在圣上的寝殿里。”   其实这宫规也没有哪一条说御嫔不能住在皇帝的寝殿里,何况这宫规对戚贵妃来说怕也是相对的,如果今天住在紫宸殿里的戚贵妃本人,怕她就不会觉得皇帝罔顾宫规了。   玉槿自然不敢这样对她说,只是尽力劝道:“娘娘消消气,李美人如今也只是小人得志,早晚有她摔跟头的时候呢。等圣上以后腻了她,要圆要扁还不是任由娘娘磋捏。”   戚贵妃怒道:“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戚贵妃气得要命,当初常婕妤受宠了一年她都不曾这般震怒过,也都有耐心等到她失宠的时候,李南玉受宠不过短短几个月,但这个人让她越来越没有耐心,越来越感觉到不安。   就算当初常婕妤受宠,但也没有像现在圣上对李南玉这样,宫闱专宠,光明正大的袒护她的骄纵跋扈,份位升了又升,短短三个月,已经从一介宫女跳到了四品美人。再这样下去,圣上是不是准备连皇后之位,都要给这个宫女出身的女人。   玉槿不敢答,正巧这时候宫女端了药进来,举过头顶请戚贵妃喝药。   戚贵妃却一把将药挥到地上,震怒道:“还喝什么喝,圣上连本宫的宫门都不肯踏进,喝药又什么用。”   圣上已经多久没有来过她的宫里了,自从李南玉得宠后,圣上已经多久没有踏进过后宫的其他地方了。除了昭阳宫,圣上怕是连其他宫殿的门都认不得了。   戚贵妃第无数次后悔,当初不应该留下她,当初常婕妤死的时候,就应该让她陪着她主子死了。   而被戚贵妃惦记着的南玉,此时跪坐在紫宸殿的矮榻上,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然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道:“啊,这是谁在惦记我呢,这都是今天打的第十三个喷嚏了。”   说着低下头继续用梳篦帮躺在榻上小几的乖乖梳理头发,一边梳一边道:“不管是谁惦记,只怕都是骂我的。”说着又有些嘚瑟道:“没办法,谁叫你家娘亲我这么受宠呢,后宫那些饥渴已久的女人,哪一个不想扎我小人,本来人家也不想独占圣上的,但是圣上非要只喜欢人家一个,人家又什么办法呢。哎呀,人家觉得对后宫的其他妃嫔感觉很愧疚啊,乖乖,你说怎么办呢?”   乖乖抬起头来不屑的睥睨了她一眼,然后撇过头,又继续睡去了。   南玉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怎么,不信啊?”   她说完,乖乖突然“咯咯”了两声,然后从小几上跳了下来,飞奔到正在从紫宸殿外进来的皇帝身上,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南玉,用事实向她证明:我才是圣上最深受宠爱的那一个。   南玉骂道:“小没良心的,喂你吃饭,替你洗澡,给你梳毛的是谁啊,有了爹就忘了娘。”   乖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将身子一个劲的往皇帝身上蹭,然后再得意的回过头来瞧一眼南玉。   气焰太嚣张,让南玉十分看不惯,于是道:“好了,从今天开始,我要饿你三天!”   皇帝抱着乖乖瞪着她,道:“你敢,朕先把你饿三天。”说着摸了摸乖乖的毛,对故意咯咯叫着装可怜的乖乖说道:“莫怕莫怕,有朕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南玉:“……”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从来只有它欺负她的分,她什么时候欺负得了它了。   南玉生气了,气哼哼的回了屋子。竟然说要把她饿三天,她也要把他“饿”三天,她今晚和明晚以及后晚都要睡侧殿,让乖乖陪他搞/基玩“游戏”去吧。   事实上,这也只是南玉想想而已,阶级压迫之下,处于阶级下层的人是永远没有人权的。   她没能睡着侧殿,反而睡在了紫宸殿的书房,皇帝想出了新的花样将她折腾了一遍之后,抱着瘫软如泥的她十分餍足的道:“果然换个地方,便有新的乐趣。你不是想要睡侧殿吗,那朕明天就和你在侧殿试试吧。”   南玉唇舌酸麻的躺在皇帝身上,身体狠狠的打了个冷颤,不,她再也不要睡侧殿了,她要回摇光殿!   南玉在紫宸殿住了第十天之后,终于搬回了摇光殿。   一来只要太后没找着她让人带出宫外的东西,她暂时还是很安全的,二来在紫宸殿其实真不如在摇光殿里自由自在啊。在摇光殿她就是老大,在紫宸殿里有个皇帝在,她做什么事都感觉辖肘,紫宸殿里的宫女内侍也不如摇光殿的宫女内侍使唤得这么舒服。第三则就是有点想要报复皇帝的意思了,她回摇光殿,乖乖自然也要跟她一起回去了。哼哼,让他这么欺负她,她就让他看不能常常看到乖乖!   回到摇光殿的时候,南玉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物是人非之感啊,虽然她离开的只是短短的十天,但短短的十天里,她却经历了一番生死,一只脚差点踏进了鬼门关。   南玉住在紫宸殿的时候,王昭容大约是不敢将大皇子送到紫宸殿来,但南玉回来摇光殿的第二天,就迎来了大皇子这位小客人。   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这个小家伙,来之前居然还带了一朵鲜艳的牡丹花来,见到南玉,很高兴的甩开幻香的手,将花举到南玉的跟前来。   任谁都讨厌不起来这样的孩子的,南玉笑着将他的花接过来,道了一句:“谢谢。”   大皇子眼睛璀璨的笑了起来,然后又一只手拉着她的手,一只手指了指她手上的花又指了指她的头顶,“啊啊”的叫了几声。南玉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大皇子身后的幻香则对她解释道:“美人,大殿下是想让你将花簪在头上呢。”   她说着顿了一下,又笑着道:“刚刚奴婢带着大殿下来的时候,大殿下看到有宫女头上簪着花,一直要奴婢也给他摘一朵牡丹花来,奴婢还以为殿下要花做什么,原来是想送给美人。”   幻香的话或许不全都是事实,比如说摘花的这个主意可能都是别人教他的,或者摘花的主意是他想出来的,但摘了一朵牡丹花来,则可能是别人的主意,为的就是帮他来讨好她。但是这谁都不能否认,大皇子此时对她的期待和真心。   南玉蹲下来,对大皇子道:“你要送花给我戴吗,那你替我簪上好不好?”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大皇子听不见,于是将花塞回到他的手上,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比划了一遍,又道:“帮我簪上。”   大皇子对手势的理解能力比南玉强,却是很快明白了,点了点头,将花簪到了她的头上,然后很开心的对她笑了起来。   和弦拿了镜子过来给她瞧,花簪得有些歪了,南玉用手扶了扶调整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笑着对大皇子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大皇子虽然听不到,但是从她脸上看到她是喜欢的,于是自己也欢喜起来,用手比划着跟她道:“我明天还摘一朵给你。”   南玉笑着说了一句:“谢谢。”说完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大皇子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腼腆的笑了起来,绞着手指,脸上殷红得如傍晚的晚霞。   南玉却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么漂亮又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是不会听不会说话呢。   她曾问过幻香,大皇子这样是天生的还是后天造成的。   幻香倒是不介意告诉她,看着大皇子遗憾又叹息的告诉她:“其实大殿下刚出生的时候是好好的,娘娘告诉奴婢们,说大殿下刚出生时她常跟大殿下说话,大殿下是听得见的,还会笑着回应。那时候圣上还是太子,对刚出生的大殿下也很喜欢,每天都会来看大殿下。可是后来有一天,戚贵妃突然带了一个御医来,说大殿下看着有一些不对劲,让御医好好检查一下。后来,御医就检查出大殿下天生残疾,听不见声音。娘娘不信,召了所有的御医过来,但检查出的都是说大殿下听不见声音。   大殿下天生残疾,这在皇家是个丑闻,会被人以为是太子失德所致上天降下来的天罚,圣上为此深受打击,还被先帝训斥了一顿,自此以后,娘娘就失宠了,连带着大殿下也遭到了圣上的不喜。再后来,大殿下的保母突然就暴毙了。娘娘让人去查了这个保母,但却查出她与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宫里的一个麽麽有牵连。刚查到这里,太后突然向后宫暗示说她想将大殿下抱到身边抚养,娘娘吓得如惊弓之鸟,再不敢往下查,也不敢再跟圣上说大殿下是被人谋害的。里面的是非曲直,不用奴婢说,美人自己就想得明白。”   不过南玉还真不一定明白,王昭容说大殿下刚出生的时候是能听见的,但南玉在现代生活过却知道常识,刚出生的孩子是没有听力的,要过段时间才能听得见东西,笑也是无意识的笑。王昭容说她说话的时候大殿下会笑着回应,谁知道是不是她身为母亲的错觉。   不过结合后面的事,大殿下的残疾也的确是后天造成的可能性比较大。   南玉看着仍还对着她笑的大皇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怜惜的叹了一句:“真是可怜的孩子。”   所以说啊,她现在不想生孩子是对的。谁知道就算生出来,会不会也像是大皇子这样呢。   南玉心里对大皇子一怜悯,母爱一时大发,对大皇子也就格外的好。她都觉得,这么一个身世坎坷的孩子,如果不对他好一点,简直是天理难容。   大皇子喜欢乖乖,乖乖也格外喜欢这个小糯米团子。南玉让人将屋子里放着的高几、桌子、花瓶之类的搬开,然后盘腿坐在榻上,看他们两个在屋子里玩一个绣球。   小团子将绣球往外抛,然后乖乖就跑过去将它抱起来,然后滚着绣球再回到大皇子身边。小团子再抛,乖乖再重新去捡……此游戏无数次循环往复,一人一动物乐此不疲。而南玉在榻上,只要看到乖乖将球捡回来,便就鼓掌叫好表示鼓励。   再然后,皇帝来了。见到屋子里的大皇子,皱了皱眉,很是不喜的道:“他怎么又在你这里、”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大皇子,一直以来,皇帝都是不大喜欢大皇子来南玉这里的,对他表现得也不甚喜欢。南玉心道,幸好大皇子听不见,要不然听到他这样的话,不知道要多伤心。   乖乖听到皇帝的声音,抛下身下抱着的绣球,突然咯咯的蹿到了皇帝身上。   皇帝对着乖乖却是目光柔和起来,笑道:“朕的乖乖有没有想朕,你这家伙又重了。”   乖乖则是讨好的在他身上蹭了蹭。   大皇子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皇帝和乖乖,既羡慕乖乖能让皇帝抱在怀里,又希望乖乖能跟他能比跟皇帝更亲近。   南玉看不下去了,你儿子就在这里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厚此薄彼。   她伸手将桌上一个碟子里放着的鸡腿拿起来,自己咬了一口,然后对着乖乖招了招手,道:“来,乖乖到娘亲这里来。”   南玉还是很了解乖乖这个吃货的本质的,乖乖果然从皇帝身上跳了下来,然后跑到南玉这里。只是她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结果乖乖将她手里的鸡腿上撕了一大块肉就重新跑回了皇帝身上。   南玉:“……”   皇帝则嘲笑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南玉将头一扭,真是,真是……太伤人心了,白将它养得这么白白胖胖了。   南玉对着大皇子招了招手,道:“翊儿过来让我抱抱。”她要抱着大皇子独自舔舐伤口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因为皇帝在这里,大皇子没提着要回去。其实平时的时候,大皇子挺知道分寸的,知道王昭容会等着他回去吃晚膳,都会在这之前和幻香一起回去。这也说明,虽然大皇子挺害怕这个父皇,但其实还是很希望能和他亲近的。   而幻香比大皇子还更希望大皇子能有机会和皇帝亲近,也没提着要带大皇子回去。   摇光殿里难得三个人一张桌子吃饭,一雌一雄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倒是难得的和谐。   皇帝一直在喂乖乖吃饭,偶尔换双筷子替南玉夹菜。大约是不受宠的孩子懂事比较快的缘故,大皇子小小年纪已经学会自己使用筷子了,看皇帝在给南玉夹菜,咬着筷子有些期盼的看着皇帝。   皇帝也不知看没看见,总之就是当没看见,低着头继续喂乖乖吃鸡肉。   南玉看小团子的样子实在可怜,于是自己夹了一筷子菜到小团子碗里。小团子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但眼神里还是忍不住失望。   皇帝抬起头来看了南玉和大皇子一眼,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用过了晚膳之后,幻香便带着大皇子回去了,回去之前蹲下来摸了摸乖乖的头,又看了眼正在喝茶的皇帝,低下头有些失落的牵着幻香的手回去了。   晚上就寝的时候,皇帝倒是难得的没有性致,抱着后脑勺眼睛望着帐顶,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些话南玉藏在心里很久了,此时忍不住道:“大皇子怎么说都是您唯一的儿子,您平日别对他这么冷淡嘛。他有残疾又不是他的错,圣上您别归咎在一个孩子身上。你看他平时多希望你跟他亲近,那眼巴巴的小模样,真是怪可怜的。”   皇帝转过头来讽刺道:“什么时候你有这种圣母心了,连对朕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都这么有爱心。”   南玉看了他一眼,然后拉着被子将身子一侧,哼,她懒得跟他这种人说话。   皇帝想到今日南玉跟大皇子相处的情景,情景很和谐,让人忍不住有所感触。过了一会,他突然问南玉道:“你喜欢孩子?”   南玉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起这个话题,啊了一声,然后回道:“没有啊。”说着怕皇帝突然起了什么心思,又加了一句道:“臣妾觉得臣妾和圣上过二人世界挺好的,多了个孩子多不方便啊,您说是吧,圣上?”   皇帝却直接将她的话忽略了,突然翻身过来抱住南玉,道:“你既然喜欢孩子,那朕和你生个孩子吧,也免得你天天看翊儿觉得眼热。”   他原本觉得现在朝政还不稳,并不是生孩子的好时机,但刚刚的话一说,他还真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生一个孩子,最好是个儿子,长得像他。等出生以后,他将他抱在怀里陪他读书识字,教他弓马骑射。他一定会是个比乖乖还要软萌软萌的孩子。想到这里,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让他出生了。   南玉却有些表情勉强起来,僵笑道:“圣上,这不好吧。您别觉得小孩子有什么好玩的,其实小孩子可讨厌了,一点都不可爱的。以后大了万一是个熊孩子,更让人闹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说着抱了抱皇帝的手臂,继续含情脉脉的道:”臣妾这么爱你,实在不忍心生出个孩子出来,分薄了臣妾对圣上的爱。“所以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皇帝却道:“没什么不好的,朕觉得好就好。”说着又像是明白她会担心什么似的,又捧着她的脸道:“你放心,朕会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的。”   南玉简直要欲哭无泪,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她还没生孩子的打算啊。   结果这时候皇帝却已经伸手来解她身上的衣裳了,南玉一惊,连忙来制住他的手,警惕的问道:“圣上你要干什么?”   皇帝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她,道:“当然是生孩子了。”   说完三下两除二的将她身上的衣服剥光了,又拿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衣服上,示意她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   南玉一边默默在心里流泪一边慢腾腾的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然后看着皇帝翻身将她压了下来,在她身上一顿十八摸。   等做足了前戏之后,便将利器顶在她的入口,然后一下子就撞了进去。她身上湿润,进去的时候并不难。他撞了几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翻出了一个枕头放在了她的臀下,然后回过头来看她时,以为她不懂,又解释了一句:“听御医说过,这样你更容易受孕。”   南玉很想跟他说一句,我懂,我比你更懂,老子前世可是妇产科的护士,有什么是本姑娘不懂的。   等到结束之后,南玉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的想要下床,皇帝拉住她道:“你干什么去?”   南玉有些小声的道:“臣妾觉得身子黏黏的不舒服,想要洗个澡。”   皇帝将他拉回到了床上,道:“洗什么澡,浪费朕的精元。”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朕觉着,一次大概不大够,多试几次机会会更大。”于是重新将她压下来鸟……   南玉看着积极造人的皇帝,心里再哀叹长鸣。只是她哀叹了一会,她这才突然想到,她有秘密武器,怕什么?她都被他的话吓傻了。   于是她重新镇定起来,伸手抱住皇帝,笑着道:“其实臣妾是不怎么喜欢生孩子的,生孩子多疼啊。但圣上喜欢,臣妾为了圣上可以做一切事,这点疼算什么,就算要臣妾的命也在所不惜,所以臣妾一定会替圣上生一个聪明漂亮的孩子的!”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皇帝是个急性子。   特别是在中秋家宴的那一天,知道只比他大一岁的蜀王世子,却有五个儿子的时候。他瞧儿子多的人更是显得炎热。   在那之后,皇帝隔三差五的就让御医来给南玉诊脉。   来的是太医署里最有前途的小李御医,小李御医是个二十多岁的,长得十分英俊的,丰神俊朗的,风度翩翩的,和皇帝不一样的美男子。因为看见他实在是一种美的享受,也因为南玉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勘破她的秘密,所以南玉从来不排斥他。   只是皇帝每次得到失望的结果之后,他就喜欢在屋子里郁躁的走来走去,一边念叨:“怎么还没有孩子,怎么还没有孩子,李御医你是不是诊错了,再重新诊一遍。”   就是诊一百遍,没有就是没有。   每当这个时候,南玉就故意装模作样的安慰皇帝道:“哎呀,圣上你别太急嘛,谁家怀个孩子有这么快的,就算已经有了,那现在也还不足半个月,哪里能诊得出来。而且臣妾听说有些女人不容易受孕或者男人精气不足,过了一两年才怀上孩子的,说不好我们就是这种情况呢。”这种事,还是要先给他打给预防针才好,免得久了怀不上,他会怀疑什么。   她继续道:“圣上,我们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越急孩子他就越不来了。”   皇帝自己想了一下,觉得南玉说的也有点道理,于是失望的长叹了一声。那时候的皇帝是坚决不认为南玉会做什么小动作的,他亲口允诺让她生下孩子啊,这是多大的恩典,而后宫的女人,就没有不想生下皇子或公主的,她绝对不相信后宫有人能拒绝得了。   皇帝坚决不认为是自己精气不足的问题,认定是南玉的体质不好,于是瞪着南玉,又责怪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南玉看着他:“……”   南玉在这件事上有些心虚,虽然不满皇帝的责难,倒是也不敢反驳。   皇帝又接着道:“李御医,你再给李美人检查一下,看是不是李美人当宫女的时候被磋磨得太多,将身体弄坏了,然后给她调养一下身体。”   小李御医自然道是,然后装模作样的给她检查身体,再然后给她开调养的方子,什么天山雪莲、鹿茸、红参、冬虫夏草、雪蛤,反正怎么名贵怎么来,而且吃不坏。   皇帝看了一眼方子,又看一眼小李御医,心里虽有疑问,但还是什么都没问,让人去配药去了。   但是再聪明的人也有翻船的时候,那一天南玉去太液湖边喂金鱼,回来的时候一进摇光殿的门,和弦就来告诉她道:“圣上来了,进了寝殿。”   虽然皇帝一来摇光殿不在外边让人服侍着,反而跑进寝殿去,这实在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但是当时的南玉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点点头“哦”了一声,然后就往寝殿走进去。   结果一走进门,就发现皇帝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在深思。   南玉大吃了一惊,那个瓶子她藏在床头的暗格里这么隐蔽的地方,她都不知道皇帝是怎么翻出来的。   然后南玉走过去坐到皇帝旁边,做了一件她认为这辈子最愚蠢的事,她将白色小瓷瓶从皇帝手里拿过来,打开盖子倒出一粒扔进嘴里,然后还举着瓷瓶对皇帝道:“这其实是一种味道特别的糖果,臣妾和臣妾的宫女都爱吃,圣上你要不要来一粒。”   皇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愤怒,也不像是被她骗过去的样子,表情平静的,十分平静的,从南玉手里拿回药瓶,倒了一粒捏在手里,然后道:“爱妃和爱妃的宫女口味果真特别。”   如果皇帝此时发一顿脾气,或者在摇光殿里要喊打喊杀的,南玉反而能放心些。但现在这个平静到变态的皇帝,反而令南玉感觉害怕。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你完全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下一步会怎么惩罚你。   皇帝将瓷瓶放回到南玉手上,然后用手掌握住那一粒特别的“糖果”,站起来道:“爱妃就好好吃你的糖果吧,朕先回去了。”说完迈着脚走了。   南玉一把跪了下来,伸手抱住他的腿,抬起头泪光闪闪的对他道:“圣上,给个机会改正错误行不行?”   皇帝弯下腰伸手捏着南玉的脸,脸色平静的道:“看爱妃说的,不就是偷吃糖果吗,朕难道连几个糖果都不让爱妃吃不成,爱妃有什么错误可改正的。”说完抽回被南玉抱着的腿,甩开她走了。   南玉在后面趴在地上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恨不能哭出来。   过了一会,和弦从外面走进来,看见趴在地上的南玉,伸手扶起她道:“怎么回事,我看圣上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好。”   南玉趴在和弦的肩头哭起来,边哭边道:“和弦,完了,圣上发现我偷偷吃药的事情了。”   和弦一把推开她,大惊的叫了声“什么?”   南玉直晃晃的从凳子上摔下来,然后坐在地上抬起头用眼神控诉和弦。但和弦却一点没发现她眼里的控诉,反而在屋子里暴躁的走来走去去,一边走一边责怪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吃不要吃,你非要吃,好了,现在出事了吧。还有……”她说着看着南玉又摊了摊手,继续道:“你就算要吃,就不能将东西藏好一点嘛,我要被你害死了。”说完双手捂住脸,哭道:“我倒了什么霉了我!”   在那之后,摇光殿里一直十分平静,不平静的是别的地方。   南玉听说那天晚上,皇帝在紫宸殿里发了一顿脾气,摔碎了许多东西,紫宸殿的内侍轮流着被伺候了三十大板,连张公公都不例外的挨了十大板子。   再然后,南玉听说小李御医被革了职,现在要回家面壁去了。所幸的是,皇帝没有迁怒于老李御医,他依旧还做着太医署令,只是现在因为儿子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小李御医出事之后,茉莉儿来摇光殿里也哭着的控诉了南玉一番,声称当初不应该求师傅给她配药,要不然师傅今天就不会出事了。一时之间,南玉仿佛成了所有人的罪人,令人十分的不安以及郁卒。   茉莉儿在南玉这里哭了半天,回到太医署抱着小李御医的胳膊继续哭,声泪俱下的道:“师傅,都是徒儿不好,都是徒儿害了你。师傅,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哭几声就拿着小李御医的袖子擦一下眼睛。   小李御医正在跟别的御医交接事务,闻言让人先出去,然后扶起茉莉儿道:“不关你的事。”说着见到她泪雨磅礴的,一双眼睛哭成了桃子,又用手指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道:“你的眼睛怎么都哭成这样了,都哭肿了。你不是最爱漂亮的,现在可不好看了。”   茉莉儿哭得越发伤心了,心里难过愧疚得简直无地自容,用一双肿成桃子的眼睛望着小李御医,又哭又道:“师傅,您为什么对徒儿这么好,您这样徒儿越加愧疚了。师傅,您跟我断绝师徒关系吧,徒儿绝对不会对您有怨言。”   小李御医轻声笑了一下,温柔似水的道:“你说什么呢,你以前不是常说要学会我的医术当最出色的医女,师傅只有你一个徒儿,跟你断绝师徒关系,以后谁来传师傅的衣钵。”   茉莉儿喊了一声“师傅……”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便只能不断的哭。   小李御医抱住她的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   这个时候,老李御医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屋子里面的情形,十分不满的清“咳”了两声,用眼神示意屋子里面的两人注意点体统,示意完之后又背着手走了。   小李御医放开茉莉儿,柔声对她道:“我先去跟大人说说话,你先在这里等一会,等一下师傅再回来找你。”   茉莉儿一边抽着鼻子一边点了点头,然后又担心的道:“大人会不会骂你?”   小李御医笑道:“不会,难道你忘记了,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说完轻轻拍了拍她,这才转身去了老李御医的屋子。   结果一进门,一本书就飞了出来,差点砸到小李御医的脑门上,所幸被他一闪闪了过去。   老李御医站在书案前瞪着他骂道:“看看你做的好事。”眼睛气得圆鼓鼓的,两撇胡子差点竖了起来。   小李御医掀起袍子跪了下来,道:“父亲消消气,都是孩儿不好。”   老李御医气得简直要暴跳如雷,指着他道:“我早跟你说过,不要掺合进后宫那些妃子的事情上去,你非不听。你真以为继任太医署令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吗,太医署里多少人看着这个位置,你一不小心就要被人拉了下来。”   小李御医道:“孩儿不敢这样想。”   老李御医转头瞪着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那个小宫女留在你身边迟早是个祸害,迟早要害死了你。我问你,这次的事是不是又是因为她,我知道她和李美人走得近。”   小李御医道:“不关她的事。”   老李御医才不相信,他道:“找个机会将她从太医署里调走,我不能看着她毁了你。”   小李御医没有争辩,越争辩只会让父亲对茉莉儿的敌视越大,于茉莉儿不利。何况,也不是父亲说要调她走就能调她走的。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呢,这孩子自小在医术上又有天分,他难免娇惯了些,此时也不忍多责怪他,于是叹了一口气,又放柔了声音道:“你回去休息一段时间也好,圣上还记得你的医术,等以后找个机会,我再将你调回太医署来。”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黄氏也去世两年了,趁着这个机会,将你的婚事也定下来吧。我已经替你看中了詹事司直孙大人的千金。”   黄氏是小李御医的原配妻子,两年前因生长子时遭产厄之难,时值老李御医和小李御医都在宫里替生病的戚太后看诊,最终迟了一步没能救回来。   小李御医道:“皓郎现在才两岁,此时家中多了个继母,对他的成长没有好处,孩儿这两年不急着娶妻。”皓郎即是小李御医与原配黄氏之子。   老李御医怒瞪着他,道:“你这都是借口,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娶个宫女回家的,何况你和那小宫女还有师徒的名分。”说着叹口气,又实在不忍心不成全儿子的心愿,又接着道:“若是你实在喜欢她,等你娶了孙氏,我再向宫里求个恩典,让那小宫女给你做个二房。”   小李御医没有说话,有些事他有自己的主意。   老李御医说完后,又对小李御医挥了挥手,道:“你先出去吧,把手头的事先交接一下,然后回家休息一阵子。”   小李御医道了一声“是,父亲。”然后从地上站起来出去了。   南玉在事发之后的第三天,又迎来了皇帝。   南玉原本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了,但结果皇帝这次来了之后,除了态度比以前冷淡了些,跟以前任何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不一样,只是这样的皇帝,反而让南玉更加忐忑不安。   如果无论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南玉是真的希望这把刀早点落下来的,等死其实比死的滋味更难受。或者皇帝其实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   什么都不做,但就是无形的给你无限的心里压力,直逼得你要心里崩溃。说真的,要不是南玉心里承受能力还算过硬,说不好现在真的已经崩溃变疯子了。   然后到了晚上的时候,南玉才发现原来惩罚应在这里。   皇帝是想到什么花样玩什么花样,什么乱七八糟的高难度动作都来了一遍,而且完全不顾她的感受,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南玉完全感受不到什么欢愉,整一个是场折磨,哪怕她尽力适应,还是觉得痛苦。   南玉自己心虚,哪怕痛苦也不敢吱声,可她这种饱受欺压却不敢反抗的模样,又反而激起了皇帝的兽性,对她越加狠狠的欺负起来。   南玉到现在才明白,她以前对皇帝做的那些完全是小儿科呢,只怕是皇帝乐意陪着她玩,真要论这方面的本事,她哪里比得上身经百战的皇帝。   南玉是一整晚都没睡,前半夜是要陪皇帝玩剧烈游戏不能睡,后半夜是身体疼得睡不着。   到了第二天,皇帝早早就走了,走的时候大概还是心情不好,黑着一张脸,惹得摇光殿里的宫女内侍个个都对他退避三舍。   皇帝走后不久,张公公又进来了,跟着的内侍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到南玉的主子前,然后对南玉做了个请喝的动作。   南玉有些明知故问的问道:“这是什么?”   张公公对她倒还算是恭敬,道:“回美人,圣上说,这是糖水。”   南玉整张脸都要囧起来,这果真是“糖水”,跟她的糖果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公公又对着南玉道:“美人趁热喝了吧,圣上吩咐奴才,一定要看着美人喝完才能交差。”   南玉苦着脸将药端起来,然后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张公公,这药对身体没有什么大的妨碍吧?”   只要是避孕的药对身体就没有无妨碍的,只是小李御医给她配的要是将副作用降到了最低的,药性比较柔和的药。可现在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因为恨极了她,然后给配的都是药性剧烈毒性加强的药。   喝多了,万一以后真的生不了孩子怎么办。我不想生和我不能生,那真的是天差地远的差别。   张公公对她道:“美人放心,既然是糖水,自然是对身体没有妨碍的。”   南玉心道,谁知道张公公是不是为了让她喝药安抚她的。不过就算是安抚,南玉不可能不喝,皇帝不信任她,直接拍了人来监视她,她还能将药倒掉不成。   南玉闭上眼睛,将药一鼓作气全都喝了下去。那真是不一般难喝的药啊,苦得连胆汁都想吐出来。   她捂着嘴,想吐,因为皇帝的人还在这里,又不敢吐,只能强忍着。南玉都觉得,自己要忍出内伤来了。   张公公甚是好心,让人端了一碟子的蜜饯上来,然后南玉就着嘴里的苦气,将一整碟的蜜饯都吃完了。   张公公等人走了之后,和弦偷偷摸摸的从外面跳着进来,然后问她道:“怎么样,你要不要抠着喉咙将药吐出来。”   南玉摇摇头道:“算了,若是圣上知道了,只怕又得更生气了。”   其实她都理解,皇帝在那里兴致勃勃的盘算着要她生孩子,她却再背后给她吃避孕药,皇帝未必是因为喜欢她才生这么大的气,但他怕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打脸,他会发怒是应该的,就是换成南玉,南玉怕也会生气。皇帝的脸面,真的不是这么好踩的。   所以对皇帝做的事,南玉倒不觉得有什么怨恨,何况皇帝对她也不算做了十分过分的事,比她预想的惩罚要轻得多了。   等到了晚上,后宫突然传来皇帝去了薛贤妃的甘泉宫的消息。   这个消息被后宫当成南玉开始失宠的信号,个个都观望着南玉这边的消息,连摇光殿里的宫女内侍都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南玉,就怕南玉听到消息后会伤心发怒,但南玉却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连续多来几个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真是受不住啊,何况避孕汤药喝多了真的不好。何况现在的皇帝,南玉真的也想退避三舍,谁知道他气头上会不会又想出别的法子折腾她。   所以不如大家分开一段时间,大家冷静冷静?等皇帝气消了之后,她再来图谋恩宠的事情。所以现在皇帝爱去哪一个妃嫔的宫里去哪一个宫里吧,她巴不得。   摇光殿里气氛紧张,皇帝不来,大家都要觉得天崩地裂了,觉得南玉是不是要失宠了。而在甘泉宫里,则又是另一番情形了,宫女内侍一个个笑容满面,殷勤的端茶送水,甘泉宫里简直如同春天般的温暖。   薛贤妃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碗,然后亲手端着俸给皇帝,然后浅笑着问道:“圣上今日怎么会想到来臣妾宫里?”   皇帝道:“怎么,朕不能来?”   薛贤妃笑笑道:“自然不是,只是臣妾有些意外,要知道,圣上可是有许久不曾来臣妾宫里了?”   皇帝“哦”了一声,有些兴趣的问道:“有多久了?”   薛贤妃道:“快有半年了吧,自从李美人受宠以来,圣上便不曾来过臣妾的宫里。”不仅没有到过甘泉宫,除了摇光殿,就连后宫其他御嫔那里都不曾去过。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很可能就是在抱怨圣上的冷落,但从薛贤妃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她只是在称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在抱怨。   皇帝愣了一下,他这才发觉,这大半年以来,他竟然真的只专宠一个女人,甚至没有踏进过后宫其他御嫔的宫里,这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在事情发生之前,他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到,他并不认为自己非李南玉不可。   想到这里,皇帝越发生气了。狠狠的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碗。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看看朕对她多好,她竟然敢这样对他,简直是反了天了她。   薛贤妃看着皇帝,柔声的劝道:“臣妾虽然不知道李美人什么地方惹得圣上生气了,但李美人年纪小,偶尔不小心触怒了圣上,也一定不是有意的。圣上多体谅体谅她。”   皇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突然道:“你跟你姐姐很像。”   薛贤妃听他提起自己的姐姐,心里触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黯淡了几分。接着道:“哦,是哪里像?”   皇帝道:“不仅模样像,性子也像,一样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薛贤妃忍不住试探道:“圣上还记得姐姐的样子吗,臣妾想知道,在圣上心里,姐姐是个什么样子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皇帝站起来,背着手看着窗外,然后道:“你姐姐走了有三年了吧,时间太久远,朕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了。只记得性子十分温柔,喜爱琴棋书画,喜欢朕在书房办公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或下棋或作画,一呆就能呆一整天,也不觉得无聊。明明她是正妃,戚氏时常对她不敬,她也不爱计较。”   戚贤妃笑了笑,道:“姐姐的确是个很好的女人,美丽贞洁,温柔大方,和臣妾的母亲一样。圣上知道吧,姐姐的琴棋书画是跟臣妾的母亲学的,臣妾的母亲是个很有才情的女子。倒是臣妾,不如母亲和姐姐。”她说着像是在回忆般,又道:“以前在庄子上的时候,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因为有母亲和姐姐,其实日子也是过得很幸福的。姐姐像母亲,一样的多才多艺,一样的傻,会为了所爱的人不顾一切。”   戚贤妃坐在皇帝身后,她没有看到背对着她的皇帝,嘴巴不以为意的一撇,不知是对她,还是她嘴里美丽贞洁的母亲和姐姐。   戚贤妃叹了口气,继续道:“也不知道母亲和姐姐在地下会不会遇上,地下阴冷,两个人若遇上了,相互依偎却也不会觉得寒冷。”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窗外月色如凉,偶尔能传来树叶的沙沙声,有月色从窗纱上射进来,铺在宽阔的床榻上。   戚贤妃转个身,看着身边已经熟睡的皇帝,神情温柔。   他的呼吸清浅,大约是被李美人气狠了,眉头微皱,连睡梦中脸上都还有一股怒色。微佻的凤眼,连闭着的时候都那样好看。眉毛很浓,透着英气。厚厚的耳垂,像是圆润的玉。嘴唇很薄,微微往上翘,人们常说,薄嘴唇的男人大都薄情负心……可是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俊朗的男人,俊朗而成熟,一不小心就引得女人身陷其中。   她想起了姐姐,她曾经是不是也是这样一点点的为他着迷,最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在每一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夜晚,看着他,然后越来越爱他,最后为了他不顾一切,如同飞蛾扑火。   她伸手过去,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眉眼,嘴巴和鼻子,最后回到他的眉头上,又一点一点抚平他微皱的眉头。   可是过了一会,她的手又僵在了他的眉头上面,然后握紧了拳头收了回来,脸上也变得冰冷。   她觉得愧疚甚至屈辱,这个是她的仇人,他为了他的皇位,纵容了戚融害死了她的姐姐,害死了深爱他的姐姐。戚融是胸手,他则是帮凶。他甚至比戚融更可恶,他利用了姐姐对他的爱,让姐姐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   她想到了姐姐临死前的一句不悔,她不悔为他死。可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他享受着皇位带来的权势,享用着他后宫的那些女人,他忘记了姐姐,他甚至喜欢上了另外的女人。   薄嘴唇的男人负心薄幸,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对他动心。她不该如此,她对不起姐姐。她进宫的唯一目的是为了姐姐报仇,而不是纵容自己爱上这个对姐姐负心的男人。   她转过身,背对着皇帝不去看他,然后将自己整个都环抱起来,仿佛这样,她就可以阻止自己去爱上这个男人。   而在同一个时间,让人以为是睡熟了的皇帝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眼神清醒而锐利。   皇帝一连五天都歇在了薛贤妃的甘泉宫,这换句话说,皇帝已经连着五天没有进南玉的宫门了,这在南玉被封进后宫之后,还是头一次。   南玉一开始还觉得皇帝不来没什么,他现在脾气这么暴躁,谁向上前去触他的霉头,不来更好。   可是渐渐的,南玉就觉得没那么好了,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宠了。   她一开始的宠爱太过盛隆,大半年来几乎可以说的宫闱独宠,猝然之间皇帝连着五日不来她这里,给人落差太大。倘若皇帝只是不来她这里也还好说,可以解释成皇帝朝政繁忙啊,最近要静一静心啊什么,可问题是,皇帝却又一连五天歇在了薛贤妃宫里。这难免让人觉得,是不是皇帝终于腻了她这个新人,然后重新回到薛贤妃这个旧人的怀抱里面去了。   南玉失宠,后果很严重。比如说王昭容不再让大皇子来她这里了,再比如说尚食局给她送的饭菜不那么令人如意了,再再比如说,她宫里的人出去,别的宫的人对她们不再那么恭敬了。   一开始的时候,六局二十四司的人对她还只是试探,比如说饭菜偶尔送晚一点什么的,但在后来见皇帝对此无动于衷,不见出来替她撑腰,在想要巴结戚贵妃的目的之下,对她就越来越过分了。比如说把她的份例偷工减料,再比如说将上一餐的旧菜往她宫里送等等。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南玉也不是不懂,哪怕是王昭容这么快就想让大皇子和她撇清关系,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怨的。这宫里就是这样,份位什么的都是虚的,皇帝的宠爱才是实打实的,锦上添花的人常有,指望人给你雪中送炭是比较不可能的。   但上面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南玉得罪了后宫戚太后和戚贵妃两座大山,如果失宠,没有了皇帝的庇护,南玉觉得自己很危险。   戚太后和戚贵妃现在还没对她出手,那是因为她们还在观望皇帝的态度。若是再多个十天半个月皇帝不进她的宫里,南玉保证,一个比一个急不可耐的想将她往死里整。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之下,南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找皇帝,来一个从内到外从心灵到身体的交流。   南玉在心里哭,就是满地打滚死皮赖脸,抱着皇帝的大腿爬也要爬到皇帝的床上去啊。   只要睡一晚就好了,哪怕让她经历一番那天晚上死去活来的折磨,然后让她第二天再喝一碗难喝到像在喝硫酸的药,她也要让皇帝跟她睡一晚。   要是睡一晚之后皇帝原谅她当然最好,不过以皇帝记仇的性子,这基本上不可能。就是不行,先度过了眼前的难关也再说。   和弦对她的决定表示很是欢迎,对南玉道:“那你快点去吧,千万别等了。我已经提你打听好了,圣上就在甘露殿里。衣服什么的也不用换,你现在穿的就是最漂亮的那件。去的理由我也帮你找好了,你就说是去给圣上送汤,汤我也替你熬好了,已经装好在食盒里……”   南玉:“……”   和弦说着,又转头吩咐雪芽把汤带上,然后推了南玉出门,一边推一边道:“见到圣上记得语气要温柔一点,好话要多说一点,要主动先认错。还有,我就不去了,我让雪芽陪你去。”圣上发起火来不知道会不会殃及池鱼,她就不去做这条池鱼了。   说完大约是怕南玉反悔不愿意去,还马上让人将宫门一关,阻止了她的回头路。   南玉看着已经关上的宫门,心里在咆哮,到底我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   南玉气哼哼的转过头,然后带着雪芽走了。   但她在去甘露殿的路上,先遇上了左卫大将军薛定,也即薛皇后和薛贤妃的父亲。看样子是在甘露殿里刚刚面完圣出来,正要往后宫薛贤妃的宫里去。   说起来薛定的名声其实也是不大好,薛家在文宗时期诸皇子争储时候站错了对,站到大皇子赵王一派去了,虽然到后面看情形不对及时抽身,后面免了灭族之祸,但到先帝登基后对薛家一直不大待见,薛家便也渐渐势微了,一直等到先帝后期因薛定军功不断才渐渐重新起势。   薛定有个原配唐氏,是薛家落败后所娶,这个唐氏也即薛皇后和薛贤妃的生母。唐氏年轻时小有才名,嫁薛定属于下嫁。后来据说是薛定为了前程权势,抛弃糟糠之妻,无故休弃唐氏,将唐氏和薛皇后和薛贤妃母女三人赶到庄子上居住,自己另娶了河东柳氏嫡支嫡女,引得唐氏最后抑郁而终。   薛定因为停妻另娶之事,在外面的名声也不大好,但这并不妨碍人家家庭事业两得意。如今薛定官至左卫大将军,家庭幸福美满,跟继妻柳氏琴瑟和谐,生有一对子女,家中无一妾室。总之就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说起来,薛定算得上人品不好,但皇帝用人,向来只看有没有用,从来不看人品问题,所以薛定在外头再怎么被骂,却也阻止不住皇帝对他的重用。   南玉见到他的时候,薛定也看到她。   薛定虽没见过这个女子,但看她的穿着打扮,猜测这应该是圣上最近新宠的那位李美人,于是走过来对南玉行礼道:“臣见过美人。”   南玉看着他轻笑道:“是左卫大将军啊,大将军这是见圣上刚出来?”   薛定道了一声是,顿了顿,又接着道:“臣还要去面见贤妃娘娘,就先告退了。”说完行了个礼。   南玉道了一句“大将军慢走”,然后就看着他走远的身影,心里叹口气道,其实这也是个十分英挺的美男子啊,还是南玉喜欢的成熟大叔型的,只是可惜是属于渣男那一款。   叹息完摇了摇头,带着雪芽继续走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南玉还以为进甘露殿的时候,还要花费点功夫才能进去。结果没想到,守门的内侍根本没拦她。   张公公甚至亲自出来宫门处迎她,他上次挨了皇帝二十大板,大约是伤还没好,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怪异得很。   他一边迎着南玉进来,一边跟南玉道:“美人进去跟圣上好好说道说道,圣上心里还是有美人的,美人将圣上哄好了,整个紫宸殿和甘露殿的宫女内侍都感激美人……”圣上最近脾气太暴躁,作为随时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内侍,真得有些承受不住啊!   南玉心道,她还想别人把皇帝哄好了,然后她一辈子感激他呢。大家都指望她,她指望谁去。   张公公等将南玉迎进了门,对她作了个揖,然后道:“圣上就在里面,美人进去吧,奴才就先下去了。”说完自己马上遁了,将硝烟浓烈的战场交给了南玉,顺便还替她关上了门。   南玉只好继续往里走,然后便看到皇帝坐在甘露殿里那张巨大的雕龙翘头案前,手上拿着一本书,却是半天都不翻一页。   看见她进来,皇帝睥睨了她一眼,然后“哼”了一声,道:“甘露殿的奴才现在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   南玉在心里骂了一句,如果我是阿猫阿狗,你就是阿猪阿牛!   心里骂完,面上又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用春天般温暖的声音笑着对皇帝道:“圣上读书一定辛苦了吧,臣妾熬了汤,圣上不如停下来休息一会,臣妾伺候您喝口汤?”   说完将食盒里的汤倒出来,跪在地上高高的举过头顶,求着皇帝享用。   皇帝将手上的书放下来,转过身看着她,声音依旧冷冷的道:“李美人,朕不过宠了你几天,你便骄纵得连宫规都忘记了吗?朕的膳食是可以胡乱准备的吗,这汤让人试过毒了没有?”   南玉在心里忍。   她对着皇帝笑笑,举着碗的手收回来,自己喝了一口汤,然后再笑笑,温柔似水的对皇帝道:“看,没毒的。”再将汤举过头顶。   皇帝却“啪”的一声将手拍在桌子上,站起来怒盯着南玉道:“你大胆,竟然将喝过的汤端给朕,让朕来喝你的口水脚?”   他奶奶的,抱着她滚床单的时候,将舌头伸到她嘴巴里来,不知道刮了她多少的口水,那时候还说甜来着,现在嫌弃个什么劲儿。什么都不用说了,她就知道他是故意要折腾她的。   简直令人忍无可忍,她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最终泄气的想道,还是得继续再忍。   南玉从地上站起来,将手上的汤碗放到桌子上,然后一把扑到皇帝身上死命的抱住他,然后做出悲伤的模样道:“臣妾知道圣上最近在生臣妾的气,臣妾也知道错了,可是圣上,您听臣妾解释。”   皇帝却不想听她什么解释,反正她无论说什么都肯定是借口,这个女人嘴里就没有几句真话的。她以前将这些哄骗忽悠人的本事用在太后和贵妃身上,他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有趣,但没想到有一天,她却将这些本事用到了他身上来,简直可恨还有放肆……   她真以为他非她不可吗,他偏要冷落她看看。他得让她知道,这个后宫里面,他不是非她不可,但若是没有他,她却连活都活不下去。   他看着她像八爪鱼一样扒着他的手,冷酷的道:“放手,给朕放手。”   南玉却越加紧紧的抱住他,声音啜泣的道:“不放,死也不放。”   皇帝伸手出来掰她的手,时不时的还想将她往外推,南玉则一边与他的力气作抗争,一边努力的解释,道:“……我知道我不该骗圣上,可是臣妾真不是故意的,臣妾不是不想为圣上生孩子。臣妾这么爱圣上,恨不得替圣上生一窝的崽儿。臣妾只是觉得,现在不是生孩子的时候。圣上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后宫有多少的妃嫔怀过孕,最终却都没能平安生出来,臣妾也是怕怀了孩子,臣妾到时候却没能力保护他,反而让圣上伤心失望一场。就算孩子能平安生下来,现在朝政还不稳,圣上要用心前朝的事,还要再分出精力来保护孩子,臣妾,臣妾也是怕圣上您会太辛苦。”   她说着又啜泣起来,继续道:“圣上,您可以生臣妾的气,但是不能误会臣妾对您的心。臣妾对您的一片真心,如滔滔江水,可昭日月,请圣上明察!”   皇帝越发气得心肝疼,这个女人永远可以将谎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什么怕保护不了孩子,都是借口,真要喜欢一个人,是会不顾一切想要生下他的孩子的,哪怕再多危险困难也会披荆斩棘。她说得再多,也否认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对他没有心。   他一开始就知道,她依靠上他,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已,从头至尾,她都是将他当成了自己活下去的工具。   可是,他是天下之主,他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而且他模样还不差,他还对她很好,他还救了她,而她若是没有他,现在还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皇帝有些酸涩而委屈的想,这世上除了他,哪里还能找得出更出色的男人,她凭什么看不上他。   皇帝胸口的某个地方酸酸涩涩的,那是一种莫名的情绪,是一种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绪,有点像是恼恨,又有点像是委屈,总之不太好受。   皇帝是眦睚必报的性子,有人让他不好受了,他便也想让他也难受一下。   他低下头来,埋脸在南玉的脖子上,狠狠的咬在了她白皙细腻得如瓷器一般的肌肤上。   南玉觉得疼死了,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她甚至觉得皇帝是不是打算咬断她的喉咙,直接让她血液流尽而亡。   但她不敢放手,可能一放这个机会就错过了。   她转头也将脸放到了皇帝的脖子上,当然她不是咬,而是细细的舔,然后亲吻到他的耳垂,顺便往他的耳朵里吹口气。   她感觉到了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着她脖子的牙齿松开,然后她便看到他的皮肤泛起了小小的疙瘩,耳根越来越红,那殷红的颜色从耳朵一直往下蔓延到了脖子上。   南玉有些得意的想,至少她还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情/欲的。   然后她感觉到了皇帝猛地一下将她推开,然后将她压到了那张翘头桌的边沿,桌子猛的晃了一下,桌子上放着的汤碗摔了下来,“哐当”的一声。但这声音没有打扰到又气又狠,眼睛因为情/欲而变得发红的皇帝用力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   南玉在这样的事情上从来不被动,她也伸手去扯皇帝身上的衣服。   南玉身上的大袖袒领比皇帝繁复的黄绫袍要好脱一些,等南玉将皇帝身上的衣服脱下之后,两个人*着身子,南玉一下子跳到了皇帝身上,用腿夹住了他窄瘦的要,手抱着他的脖子低下头。她头上的簪子晃动了一下脱落了下来,乌黑的头发柔顺的垂落了下来,落在了皇帝的脸上和眼睛上。   皇帝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拨开她的头发,然后便抱着她脚步有些急切的往屏风后面的卧榻上走去了。   一切如南玉希望的那样,床上来一场就好了,只是这一场来得有些剧烈。   南玉从甘露殿出来的时候是被人扶着出来的,她原来的衣裳早就被皇帝撕毁了,好在好听墙根的张公公一听里面情形不对,马上让人去摇光殿给她另拿了一身衣裳过来。   等到回了摇光殿,南玉将自己泡在浴桶里,和弦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年轻人,悠着点,纵欲伤声!”   南玉瞪了她一眼,怒道:“你以为我想啊!”   皇帝后面太狠,弄得她都想揭竿而起不想伺候了,她是靠着什么坚持到最后的,是毅力,以及对生命的热爱。   其实她对皇帝说的那些也不全是假话,顶多就是真假掺半吧。她不想生孩子,的确是有担心后宫的人会对她不利,她会防不胜防的一部分原因。何况戚贵妃这样讨厌她,却还会顾忌着不敢动她,多少还是觉得她的威胁不够的缘故,万一她怀上了孩子,以戚贵妃的狠毒和变态,逼急了她,说不好真的会不顾一切先杀了她再说。   但另一个原因,还是她觉得不爱皇帝吧。在她看来,委身于皇帝那是为了活下去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孩子,却是联系两个人的血脉,应该是相爱的两个人创造出来的结晶,而她,却并不想和皇帝有这么深的联系。   她不讨厌皇帝,甚至感激他,是他竖起了一道城墙保护了她,但是还没有到达爱的地步。   和弦大约也是觉得有些理亏,不敢再说话,往她浴桶里倒了点舒缓疲劳的精油。   南玉又对她道:“诶,去给我那个镜子过来。”   和弦转身去给她移了一面铜镜过来,南玉对着镜子微微转了转头,用手摸了摸脖子上被皇帝咬过的地方,疼得嘶嘶的叫起来。   脖子上面留了两排明显的牙印,似乎还有淡淡的血迹,铜镜看不大清,也不知道被咬的伤口有多深。南玉想到皇帝咬出了这两个牙印之后,在床榻上又不断的去舔上面的伤口。南玉在心里骂道,真是狗来的。   南玉又问道:“圣上没让人端了药过来?”   和弦摇了摇头。   南玉松了口气,没送药就表示皇帝态度有所松软,总算不是一个坏消息。结果这个时候,外面就有人来传,张公公来了。   南玉和和弦对视了一眼,果然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和弦出去了,一会之后又重新走了进来,手上没有却没有端着南玉预想的黑乎乎的汤药,反而拿了一个小瓷盒子,用来装药膏的那种。   和弦道:“张公公是送药来的,说是看你伤得不轻,他手里有一瓶圣上之前赏赐的伤药,特意给你送了来。”   南玉有些脸红,她任是思想开放,因为那什么伤了那个地方,现在还被人提出来,也总是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和弦又有些邪恶的笑着问道:“等一下你是自己上药,还是你自己来?”   南玉将药抢过来,道:“我自己来,用不着你。”说完脸越加红了。   和弦倒是禁不住偷笑起来,过了一会又道:“你说这会不会是圣上让张公公给你送药来的?圣上伤了你,不好意思自己赏药,便让张公公偷偷给你送来,要不然张公公一个每根的人,圣上没事赏他这种伤药做什么。”   南玉道:“圣上心思诡异,行事哪里是我等猜得着的。”   南玉看着手中的药膏,也希望是和弦说的那样。如果真是那样,至少雨过天晴了吧。   不过南玉明显放心得太早了,自那以后,皇帝虽然重新光顾摇光殿,但态度时好时坏的。   态度好的时候也赏赐她东西,抱着她喊爱妃爱妃的,但态度不好的时候,连喝的茶用的碗都挑剔,动不动就罚跪的,简直是将帝王的喜怒无常发挥得淋漓精致。   摇光殿里也是随着皇帝的阴晴不定,一时如春天般灿烂温暖,一时又如冬天般寒风冽冽;一时如沐春风,一时又水深火热。摇光殿的人,上至主子下至宫女内侍,全都如同生活在冰火两重天,每次皇帝来的时候,都要仔细研究过皇帝今天的表情,再决定是退避三舍还是上前近身伺候。   便如今天,皇帝刚刚为南玉端给他的茶太烫了发了一顿脾气,连着送茶上来的雪芽都被骂了一顿,整个摇光殿里的人都被吓得战战兢兢。   其实宫女都是学过伺候人的,考试通过了才能毕业的,茶温该多烫怎么可能不知道,说来说去,皇帝就是想找茬。   皇帝发完脾气之后却没有走,反而跑到后面的小花园去了。等到吃晚膳的时候,南玉不想去触皇帝的眉头,又不能不管皇帝,于是对和弦道:“你去将圣上请进来吃午膳。”   和弦也不想去,道:“凭什么我去,是你将他惹怒的,你自己去。”   南玉道:“我是主子,你是宫女,我吩咐的事你不能不去。”   和弦扁了扁嘴,跺着脚不甘不愿的往小花园去了。   皇帝正站在园子里的一颗夹竹桃前,背着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是夹竹桃开花的季节,上面开满了粉色的花朵,皇帝就站在树下,周身看不到刚才的暴躁,反而显得十分平和。   和弦对着他行了个礼,然后道:“圣上,美人请您回去用膳了。”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一朵夹竹桃的花枝勾了下来,鼻子凑到上面闻了闻。   和弦想他大概还是在生南玉的气,有心想替南玉说两句话,于是道:“圣上您别再生美人的气,美人其实是很在乎您的,圣上不理睬美人的那几天,美人天天睡不着觉吃不好饭,晚上做梦都在喊着圣上,奴婢见了都有些不忍心,圣上……”   皇帝这个时候却回过头来,手指竖在嘴巴上面,“嘘”了一声。   那声音仿佛带着魔音,让和弦怔了一下。皇帝却将那朵夹竹桃的花枝折了下来,然后轻脚走到和弦跟前。   他的表情很是温柔,凤眼上扬,龙章凤姿,满身风流,带着一股魅气,让人忍不住晕眩。和弦忍不住呼吸短促了一下。   皇帝却在这个时候对她扬眉一笑,让和弦突然觉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样的话,其实并不是只能形容女人的。   皇帝慢慢的抬起手,将夹竹桃绾在了她的发髻上,然后赞叹道:“果然楚楚佳人,容华若桃李。”说着又认真打量了她一眼,道:“你,很美。”说完越过她,然后往摇光殿里进去了。   和弦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殷红的颜色一寸一寸的湮没了她的肌肤,脸上如同朝霞一般,红得发烫。   她捂住自己的脸,惊叫了一声,然后像疯子一样在原地转了几圈,红着脸捂着自己的脸直接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关上了门。   她捂着自己还砰砰跳的胸口,有一种东西仿佛想要从那里里破胸而出。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花枝,然后将它取了下来,上面的花朵还是还是鲜艳的,粉红的颜色就像是她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少女的旖思一经撩拨便破土而出,像云朵,像花儿,令人美得不可思议。   和弦觉得自己这样不应该,可却仍是止不住的脸红心跳,脑袋里不断浮现的,是刚才他替她簪花的一瞬间,那么温柔,仿佛能融化到人的心里去。   她连忙挥了挥头,想要将那些不应该的念头从自己心里挥去。   而在前面用着晚膳的南玉亲手替皇帝布了箸,然后夹了一块玉簪鸡放到皇帝的碗里,接着满眼期待,小心翼翼而讨好的看着皇帝。   皇帝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筷子将那一块玉簪鸡夹起吃起来。   和弦从端着酒壶从里面走出来,抬眼看了皇帝和南玉一眼。   其实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衣服还是原先的衣服,鞋子也没有换过一双,唯一小小有变化之处,就是头上的夹竹桃被摘了下来,换了一朵玉兰绢花。   但仿佛这小小的改变依旧被皇帝看在了眼里,然后投去了惊艳的一撇。可就是这简单的一撇,却仍是让和弦平静下来的心重新砰砰的跳起来。   她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去,低着头将酒端了过去。   南玉还觉得奇怪,刚刚她让和弦去喊皇帝回来用膳,最后皇帝回来了,怎么和弦却没回来。   皇帝却突然在自己的杯子旁边敲了敲,对和弦道:“替朕倒酒。”   和弦低着头道了一声是,然后执起酒壶走过去,低着头替皇帝将酒满上。   和弦觉得自己现在的脸上一定是红的。其实她和皇帝明明没有什么,但她却总觉得偷偷摸摸在干什么一样,有一种刺激得让人心跳加快的感觉。   皇帝又瞥了她一眼,然后才端起酒杯喝起酒来,喝酒的间隙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南玉。南玉正在跟一只螃蟹做抗争,十分专心致志的用筷子将螃蟹掰开来,取里面的蟹黄吃,对他周边的事仿佛若无所觉。   皇帝看得心里越发气了,将手上的酒杯砸在桌子上,看着南玉加大了声音对和弦道:“再给朕倒一杯。”   南玉抬起头来道:“给我也倒一杯。”说完又重新低头剥螃蟹去了。吃螃蟹怎么能没有酒呢,要是有菊花酒就好了。   皇帝气得差点想砸杯子,狠狠的剜了旁边的内侍一眼,道:“这螃蟹这么难吃怎么送上来的,赶紧给朕撤下去,谁做出来的螃蟹,让他自己去领十大板。”   内侍吓得差点要跪在地上磕头请罪,抖着声音道了一声是,连忙上来要将螃蟹撤下去。   南玉对着皇帝抱怨道:“圣上您都没有吃,怎么知道味道不好。”她还以为吃了她的鸡肉就算没事了呢,怎么现在又作了。   皇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南玉不敢再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内侍将螃蟹端走。她的螃蟹,可怜的螃蟹,现在已经是秋末了,过了这段时候,再想要吃就只能等明年了,为什么要剥夺她吃它们的机会。   和弦有些失望,刚刚那种会令人耳红心跳的气氛经过螃蟹事件荡然无存。   她走过来问南玉道:“美人,你还要酒吗?”   南玉心里也有气,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但被欺压得太过了,她也是有气性的。她看着皇帝气哼哼的道:“倒,我今晚要大醉一场。”他爱作就作去,她不伺候了。   她气皇帝比她更气,指着自己的酒杯气道:“给朕也倒上。”   于是一顿晚膳,最后变成了心里年龄在三岁以下的一对年轻人超级无敌幼稚的拼酒比赛。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和弦趴在桌子上,看着被她养在小花瓶里的夹竹桃,用杯子装了点水倒在瓶子里,然后用手抚摸着已经有点点枯萎的花朵,脸上无意识的笑了起来。   少女初识情滋味,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想到他替她绾花的样子,想到他看着她温柔似水的眉眼,便会忍不住幸福而害羞的笑起来,心砰砰砰的跳得极快。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个样子,会时常想念他,只要想到他就会开心,希望在她面前自己能漂亮一点,表现得好一点,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若是他能对她做点什么,那就更好了。   和弦伸手捂住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难以抑制的笑了起来,有些像是傻子一样。   但是谁说陷在爱情里面的女子,不会表现得想个傻子一样呢。   只是想到他的身份,再想到他是自己好朋友的男人,和弦又不由落寞黯然起来,颓丧的趴在桌子上,手不断的摩挲着夹竹桃的花瓣。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被推开,南玉一脸沮丧的走了进来。   南玉吓得跳起来,她有些心虚,连忙想要将夹竹桃藏起来。只是没等她找到隐蔽的地方,南玉便就已经走了进来,她转念想到南玉其实什么都并不知道,于是又连忙将夹竹桃放回到了桌子上,清咳了两声,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站了起来。   南玉丧气的坐到桌子前的月牙凳上,然后泄气的道:“圣上还是不肯见我。”   那天吃晚膳的时候,皇帝莫名其妙的发脾气,南玉喝醉之后又莫名其妙的将皇帝气了一场,然后皇帝当天都没有留宿,气呼呼的回去了。   南玉第二天酒醒之后就后悔了,连忙准备去哄他。但这次情况有些不妙,皇帝之前气归气,但她去找他的时候还是让她进门的,但这次连门都不让她进了。甘露殿那些原来很好说话的内侍,这次也变得不好说话了,死活都不肯让她进去,张公公还用眼神控诉她“为什么你又将圣上给气着了?”,而这种不妙的情形,已经整整持续三天了。   和弦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但听到圣上不肯见南玉时,她竟然暗暗的有些高兴。她对南玉有些愧疚,有些唾弃这样的自己,她觉得自己变坏了,可是心里就是忍不出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和弦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下,道:“你慢慢来,圣上现在正在气头上,过几天气消了就好了。”她说着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又开口道:“要不我们准备点汤水和点心,然后奴婢替您给圣上送去。”   南玉摆摆手道:“这招没用,圣上现在连我都不让进门,更别说你了。听说昨天紫宸殿的内侍又挨打了,别连累得你也被打板子。”说着又有些奇怪道:“咦,你不是很怕圣上发脾气,他发脾气的时候你都不愿意靠近的吗,现在怎么不怕他了。”   和弦有些不自在的“呵呵”笑了笑,有些心虚的道:“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嘛,何况我现在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你失宠了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如果戚太后或戚贵妃要找你算账,先死的一定是我,所以圣上身边再危险我也要去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的话也说得通,南玉没有对她的话产生怀疑。   她见皇帝受阻,心情有些郁闷无处发泄,正好看到桌子上用瓶子养着的夹竹桃,伸手想要去扯夹竹桃枝上的花瓣。   和弦见了,连忙将瓶子抱在怀里护着,转头对南玉有些警惕和不高兴的道:“你干什么,你别乱动我的花。”   南玉道:“不就是几朵花嘛,有什么好宝贝的,后面园子里多的是,我让人折十枝八枝的给你。”   和弦心道,后面园子再多,那也不是我怀里的这一枝。   她没有说话,将花抱得离南玉远远的,高高的放在一个三彩柜上,又小心的抚摸了一下花瓣,然后才重新走回南玉这边来。   南玉又唧唧咋咋的道:“说起来你最近老是对着这枝夹竹桃发呆,有时候还偷偷的在笑,明显就像是发春的模样,这花该不会是哪个男人送给你的吧?”说着又自己否认道:“咦,也不对,你在后宫根本见不到什么外男,难道是哪个内侍送给你的?”她说着大惊起来,对和弦道:“你可别抽风啊,你若是喜欢哪个男人,我都能替你打算打算。但内侍是被割了一刀的人,没男人的那些能力的,你喜欢他们是不会有幸福的。”   和弦道:“你乱说什么呢,才不是什么内侍……”说着发现自己的话极其引人怀疑,又马上道:“根本没什么人,是我自己觉得这夹竹桃开得好看,折了一枝回来养着装点屋子,你别多心。”   南玉才不信什么自己折的,不过她说不是内侍她就放心了,她的事可以以后慢慢讨论,现在比较紧急的是自己的事,于是又叹着气开口道:“你说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你说我要不要学一下其他的妃嫔,找几个漂亮的宫女送到圣上床上去,然后再将她们留在摇光殿。哪怕圣上不是来宠幸我的,只要后宫的人看到圣上常来摇光殿,那我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和弦听着她的话,突然眼睛一亮,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兴奋起来,连忙笑着对南玉道:“这个主意好,我觉得这个主意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好,这个主意一定成的,到时候只要能将圣上留在摇光殿,对摇光殿的所有人都只有好处。”   南玉看着比她还兴奋激动的南玉,她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真的帮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拉皮条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的,万一到时候养虎为患,引狼入室,吃亏的还是她。看和弦的平时的性子,也不是会赞同这种主意的人,为什么她今天却一反常态。   南玉心里疑惑,眼睛不经意一撇时,看到三彩柜上的夹竹桃,有个念头,有一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忽然生了出来,然后心里像是被什么电击了一下,让她重新审视起了和弦。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和弦,像是还想要更确定一点般,又问道:“那你觉得,谁来合适?”   和弦指着自己,笑着毛遂自荐道:“你看我怎么?”说着像是怕她会马上拒绝一般,又马上继续接着道:“你看啊,这种宫女一定要找关系好的信得过的,我跟你这么多年的姐妹交情,以后我和你一起服侍圣上,只会帮你不会害你的。”说着还抱了南玉的手臂,接着道:“以后我们姐妹两个人就一起横扫后宫,独霸圣上,走上宠冠后宫的巅峰,到时候无论是戚贵妃还是什么妃的,都不敢对我们怎么样,想想那情景,是不是都觉得好兴奋?”   南玉什么都没说,只是拨开她抱着她手臂的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然后“呵呵”两声,然后便抬腿走了。   和弦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道:“你呵呵什么啊?”说着顿了一下,低头失落了一番,再抬起头时南玉已经走出了房门,然后又有些不服气的嚷起来道:“你凭什么对我呵呵,你不也是宫女封起来的,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行。”   说着跌坐在凳子上,眼里有失落有失望有伤心,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又嘟囔着道:“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行。”说完趴在桌子上,小声的啜泣起来,一边啜泣一边嘟囔:“凭什么我就不行,我的真的喜欢她。”   南玉有三天没有跟和弦说过话,当然和弦也没来跟她说话,她甚至也不往她身边凑,甚至有意的避开她。原来关系这么好的两个姐妹,如今为了一个男人,却变得连陌生人都不如。这不得不让人感叹,男人真是毁人不倦。   摇光殿里的人都知道美人跟和弦闹僵了,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闹僵的,但两人之前的气氛就是变得十分冷漠。和弦虽然跟他们一样都是伺候美人的下人,但美人对她跟对他们真的是不同,美人对和弦更像是一个处在平等位置上的朋友而不是下人,而摇光殿里也只有和弦敢跟美人没大没小。   大家都知道和弦最近不爱出门,几乎是整天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而美人则心情不好,常常因为很小的事都会突然发火。摇光殿里的每个人都像是夹着尾巴,连多动一下都不敢。   南玉因为和弦的事,也没心情去哄皇帝了,她甚至有些气恼皇帝。她了解和弦的性子,她不是会为了权势富贵不顾姐妹之情的人,肯定是皇帝做了什么,撩拨得和弦对他动了心。   南玉历经两世,经历的事情多,能把持得住自己不对皇帝动心。但和弦却是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一经人诱惑,最容易情陷其中,更何况皇帝还是个挺优秀的男人。   而皇帝在甘露殿,一开始还想端着态度让南玉来求他回心转意,最好是南玉来求他,而他不理她,让她明白惹他生气的代价。   他也想好了,态度不用端得太久,就端个十天半个月的,让她着急一下,然后他再装作被她扰得烦不胜烦,不得已才屈尊重新驾临她的宫里。   开始几天一切都如她预料得那样,她果然天天来求他回心转意了,而他高傲的不理睬她。   结果那女人来了三天之后,第四天她不突然不来了。皇帝虽然很生气,但还是替她找了借口,比如说来月事身体不适啊,算一算她的月事好像就是这几天。虽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来的,但还是不值得原谅,他以后一定要从她身上找回来,因为点小事就不来,实在太没诚心了,他要给差评。   然后皇帝又等了一天,第五天,她还是没来。第六天,依旧没来。然后皇帝努力,这个女人,做事怎么能这么半途而废!他气得自己来了摇光殿。   皇帝气匆匆走进摇光殿的时候,摇光殿的所有人都十分震惊,南玉也有些吃惊。   但她还是从椅子上下来,屈身给皇帝行礼:“见过圣上。”   皇帝看着眼前的南玉一眼,她的脸上恹恹的,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冷淡,不像之前每一次他来都会讨好上前来。   皇帝皱了皱眉,“哼”了一声走到坐榻上坐下。南玉跟着走上去,然后从雪芽手上接过茶碗端给他,然后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想说话,对皇帝也是爱理不理的。   皇帝越发不满了,于是故意开口道:“和弦呢,怎么和弦没有上来伺候?”   皇帝不说和弦还好,一说和弦,南玉整个人都爆发了,对皇帝吼道:“臣妾不知道,她现在整天呆在屋子里做千金小姐呢,圣上对她可真是关注,一进门就问起她。”   皇帝气得想砸了手上的茶碗,简直反了反了,竟然敢对他大呼小叫,他从小到大,除了父皇,还从来没有人敢。   他想拍桌子叫她跪下,手都抬起来了,结果想到这几天她的态度,要是真将她惹急了她摞担子不干了怎么办,到时候她不来哄他,他怎么下台,难道真打算一辈子不来见他。   他将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下,然后又端着声音斥道:“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朕不过是看和弦平时都是在你身边近身伺候,与你形影不离,今日没看到她觉得奇怪才随意问了她,你生什么气。”说话的语气虽然依旧保持了帝王的威严,但多少让人听到里面有一丝解释讨好的味道。   南玉却冷笑起来,哼道:“臣妾怎么知道圣上心里是怎么想的,罢了,衣不如旧,人不如新,圣上惦记着和弦,臣妾这就让人将她请出来,也免得让别人以为我挡了谁的青云路。”说完对旁边的宫女喊道:“翠芽,去,替圣上将和弦姑娘请出来。”说完又对皇帝屈了一膝,气哼哼道:“臣妾有自知之明,这就下去,免得等一下碍着你和和弦姑娘的眼。”说完转身就准备走。   皇帝拉着她到榻上坐下,道:“你干什么呀,你干什么呀,谁说朕惦记和弦了,你别冤枉……朕。”后面那几个字,说得多少有些心虚。   和弦最终还是没有出来,让翠芽带了话出来:“奴婢这两日生了病,不敢将病气过给圣上和美人,就不出来伺候圣上和美人了,请美人和圣上恕罪。”   皇帝听得松了一口气,真怕和弦真的出来了,南玉会跟他闹起来,但又有些失望,难道他最近真的魅力骤减,连个小宫女都诱惑不了了。   南玉是没有想到这么好的机会,和弦会拒绝出来见皇帝的,不过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然后心里气也顺了些。和弦到底不是不顾姐妹情谊的人。   皇帝抱了南玉哄道:“你看,朕都说朕和和弦没什么事了,你看和弦多懂事,你现在越来越不懂事了啊,别老是跟朕闹,惹得朕生气。”   南玉一边扭着身子睁开他的怀抱,一边语气依旧还有些气的道:“臣妾哪里敢惹得圣上生气。”   皇帝道:“还说没有,朕看你无时无刻都在惹朕生气。还有朕在甘露殿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不来找朕,又把朕气了一阵。”   明明是他让内侍拦着她不让进门的,现在他还有理了,她转过头看着皇帝,正想要再指控什么,皇帝怕再闹得两个人不愉快,连忙抱着她不让她动,道:“好了好了,朕这次原谅你,不跟你计较,你也别跟朕计较……”   皇帝说着都有些郁闷了,他本来是来问罪的,怎么到了最后变成哄人了,简直太没尊严了,他都要将帝王的骄傲扔地上了,他什么时候竟然被一个女人拿捏住了,还被拿捏得心甘情愿。   等到第二天皇帝离开了之后,南玉再一次的走进了和弦的房间。   她正坐在桌子旁边,拿剪刀在剪那枝夹竹桃。   夹竹桃的花瓣枝叶被她剪得七零八落的,细细碎碎的堆在桌子上,听到有人进来,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南玉,然后又重新回过头来继续剪那花瓣。、   几天不见,她好像比原来廋了些,人也憔悴了点。   南玉走到她旁边的桌子上坐下,然后问她道:“昨天请你为什么没出来?”   和弦剪花的动作动了一下,然后才垂着眼睛道:“不是你说的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你不是还说,好姐妹只有肚兜和男人不能共用吗。”   南玉笑了起来,拉住和弦的手道:“我就知道,你能想通的,一定不会辜负我们之前的姐妹情谊的。而且你也要明白,当圣上的妃子,其实也真没有什么好的,你看圣上这么多的妃子,以后还会更多,谁知道他能宠你到几时。”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没办法,能过一天是一天,但你还有很多选择,以后可以嫁给人当正妻。”   和弦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之后,才又道:“对不起,是我一时迷了心窍。”   其实她都知道,圣上未必喜欢她,她其实就是为了利用她来气南玉而已。反而她自己,一颗心陷到他的身上。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背叛姐妹,伤害姐妹情谊。   虽然她现在还是伤心,但慢慢的她一定会好的。   南玉道:“没关系,我原谅你。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以后还是亲亲的好姐妹。”她说着又道:“其实你就是接触过的男人太少了,所以才会被圣上随便的一点动作就迷恋住了,圣上心黑着呢,而且薄情冷血,根本不管别人的心情,也不怕伤害了别人的心。你放心,以后我一定替你找个老实能过日子的男人,然后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   和弦刚刚失恋呢,还没心情打算下一段感情,有些提不起兴趣的道:“这些以后再说吧。”   她说着又劝南玉道:“你也多对圣上多用点心,我知道你对圣上没用真心,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好像很排斥对圣上动心。你这样真的不行,圣上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甘心一直宠着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到时候没了圣上的宠爱,吃亏的还是你。而且你这辈子总要跟圣上过的,跟自己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总比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过一辈子要幸福。”   南玉说到自己的事情上,却没有多少的兴趣,摆摆手道:“这些事我又分寸。”   和弦叹口气道:“圣上对别人薄情,但对你还是很不错的,而且我看得出来,圣上是真的喜欢你,你别不知道珍惜。”   南玉没有说话,只是下巴趴在桌子上,用手不断的在桌子上画着圈圈。   九月初九,重阳节。   皇帝率领百官及后宫众人往万岁山登高,南玉自然是随侍在侧。除了百官和后宫众人之外,还有滞留在京中一直没回藩地的亲王。   七月岁贡之时,皇帝宣召各地藩王回京,岁贡之后,各国使臣渐渐离京,皇帝却以与各位皇叔难得一聚为由,将各路藩王留在了京城。这其中就包括了蜀王及蜀王世子。   说起蜀王世子这个人,其实也是个特别的人物。当年先帝在时,对自己那些已经就藩的兄弟其实也是不放心的,以关心侄子们学业想让他们入京接受更好教育为由,让各位藩王送儿子进京,其实际就是质子的意思了。   当时的大部分藩王都是不大情愿的,儿子送的慢腾腾,而且送的不是庶子就是不用承爵的嫡次子嫡幼子之类的,唯有蜀王积极响应亲哥哥,不但第一时间将已经被立为世子的嫡长子送了进来,还对着皇帝说了好一番歌功颂德的话,让当时的先帝感动得好一阵垂泪,直在心里道,还是同一个妈生的弟弟好啊!   所以蜀王世子从五岁到二十岁之前,一直都是住在京城的,而且先帝对这个儿子尤其照顾,衣食住行都是比照着当时的太子也即现在的皇帝来,连教导蜀王世子的老师,都是当时皇帝的老师。一直到了三年前皇帝登基的时候,蜀王世子才又回到了蜀王的藩地。   ☆、第37章   都三十七章   万岁山在皇宫的西北方向外的二十里处,从皇宫往万岁山去大约要近两两个时辰。   所谓的重阳节“踏秋”,其实也没什么好干的,无非就是皇帝领着一大堆的臣子妃嫔藩王之类的,登上万岁山那个小山丘,然后喝喝菊花酒,吃吃菊花饼,戴茱萸,然后大家吟吟诗作作对,顺便对皇帝歌功颂德一下,凑个趣儿逗皇帝开心一下罢了。   说起来其实就是吃喝玩乐的那些事儿,而万岁山听起来十分霸气,其实就是个海拔目测不足一千米的小山丘,一点都霸气不起来。   上山的时候,南玉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和皇帝一样,坐着撵轿,但既然是登高,总是要做做样子的,坐黏轿上到一半的时候,便随皇帝一起下轿,然后一起走着上去。   南玉太久没运动,等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许多妃嫔以及大臣也都和她一样,倒是南玉身边的皇帝,看起来平时也是娇生惯养的,爬上来除了微微出了点汗,看起来倒像是十分轻松,令南玉十分的有些不平。   但等南玉转头看到戚贵妃的时候,心里又瞬间的平衡了。要知道戚贵妃是那种大汤十分崇尚的丰满体型,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就是有些胖,而胖人最怕运动和出汗。此时的她早已是满头大汗,连身上的大袖衣罗襦裙都已经湿透了,头发汗湿的黏在脸颊和额头上,头上的梳的孔雀开屏髻也有些散了,喘气的声音连站在一米远的南玉都能听得到,看起来十分狼狈。她的两三个宫女围在她身边,忙着替她擦汗、整理发髻及打扇。   南玉本来还觉得累得慌,有她的对比之下,身体瞬间觉得舒缓了,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再爬五层楼都没有关系,心里暗自觉得爽歪歪。   南玉幸灾乐祸的指着她,故意对皇帝道:“圣上,您看看贵妃姐姐,看起来好像十分累的样子。”   皇帝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然后便皱着眉头有些嫌弃的转过头去。皇帝爱美,也喜欢漂亮精致的东西,以及漂亮精致的美人,但此时戚贵妃仪容不整的样子,实在令他有些不忍直视。   戚贵妃狠狠的瞪了南玉一眼,那眼神几乎能飞出刀子来。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糟糕的样子,特别是自己喜欢的男人。   南玉故意怯怯的抱着皇帝的手臂,佯装害怕的道:“贵妃姐姐您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臣妾,您的眼神让臣妾好害怕。”   皇帝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道:“别怕别怕,有朕在呢。”   戚贵妃看着她那惺惺作态的样子,简直恨得想要将她吃下去。看到正在安抚她的皇帝,整个人又失落黯然下去,她对着皇帝屈了屈膝,道:“圣上,臣妾先去整理仪容。”   皇帝有些不耐烦的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快点去。   戚贵妃再一次狠狠的瞪了南玉一眼,然后才扶着宫女的手往撵轿的方向而去。   等她走后,皇帝推开靠在他身上的南玉,用眼神警告她道:“你行事别太过分,少给朕惹事。”   南玉嘟着嘴,故意装醋道:“哟,圣上心疼贵妃娘娘了,既然心疼人家,刚才怎么不去安慰人家,干嘛还故意帮着臣妾。”   皇帝被她吃醋的样子弄得心里有些欢喜,连想警告的话也都忘了,眉眼有些些喜意的道:“算了算了,随你的便吧,朕不说你了。”   等戚贵妃重新换衣梳妆后出来,又已经是倾城佳人一枚,身体款款的走到皇帝身边来,对着皇帝屈身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圣上。”   皇帝对她点了点头,有些冷淡的“嗯”了一声。   然后有内侍用托盘端了新摘的茱萸上来。重阳节要佩戴茱萸,意味驱邪避祸。   皇帝拿了一枝插在南玉的头上,然后又拿了一枝佩戴在自己的腰上。戚贵妃看着皇帝,一心想着他也能替她戴上,可是等了半天,皇帝像是已经忘记她这个人一样,根本没有打算亲自替她插上。最后还是戚贵妃自己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拿起托盘上的茱萸,替戚贵妃插在了头上。   南玉有些得意的看向戚贵妃,好像在示威一般,戚贵妃看着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小人得志,总有一天,她会让她死在她手上。   南玉有些能猜到戚贵妃心里在想什么,有些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正在这个时候,南玉感觉有谁突然拉了拉她的手。   南玉低下头去看,才发现竟然是大皇子。   大皇子有段时间没有看到大皇子了,自从她疑是失宠之后,王昭容便没有再让大皇子到她的宫里来。有一次她在花园里遇到大皇子,大皇子伸着手想要上前来,结果却被幻想马上抱走了,仿佛还怕南玉会叫住他们一样,抱着大皇子走得十分的快。   大皇子拉着南玉的手,见她低下头来,对着南玉笑了一下,然后将手上的茱萸举起来给她,大约是想要将茱萸送给她的意思。   南玉抬眼望了王昭容的方向上一眼,她就站在离他们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见到南玉看过来,对着她友好亲和的笑了笑。   有时候南玉都不知道她的脸皮是怎么练出来的,当初她还没失势的时候,只是疑似失势呢,她就抱着大皇子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看皇帝宠爱她了,她就能马上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让大皇子重新与她交往。   果然后宫里人人都不简单,脸皮厚墙头草也是一种本事,说不好王昭容的这种厚脸皮,就是她生存的技能呢。   就算南玉原来有些同情王昭容的现状,经过这件事,她对她也生不起半点的好感。只是可惜了大皇子,这么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   戚贵妃看到大皇子,突然哼笑了下,道:“大皇子见到圣上和本宫,怎么连礼都不行,他身边的下人是怎么教他的,连规矩都不懂。”   大皇子听不见戚贵妃在想什么,只是从她脸上的表情里看出,这个很少见到的庶母好像并不喜欢他。她有些害怕的往南玉身边躲了躲,抬头看了一眼南玉,又看了一眼皇帝,希望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安全感。   戚贵妃的声音说得并不小声,王昭容听到了有些担心的看着大皇子,忍不住的走近了一步,想要上前来保护儿子,只是想到什么,最终忍住了。   南玉轻轻拍了拍大皇子的手,无声的安抚着他。而皇帝则是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对戚贵妃的话不满,还是对突然跑过来的大皇子不满。   他看着大皇子,道:“他怎么又跑过来了,将他送回王昭容身边去。”仿佛十分不喜欢大皇子出现在他身边一样。   戚贵妃有些得意的笑了笑,看向南玉,示威一般。   南玉很是有些不满皇帝的态度,旁边这么多人看着,皇帝这样说,以后让人怎么看大皇子,只怕越加不将大皇子放在眼里。皇帝在没人的时候还好,对大皇子虽然不亲近,但至少没有表现得这么冷漠,但在众人面前,他仿佛根本不介意别人知道他不喜大皇子。   南玉蹲下来,看着大皇子道:“你怎么过来了?”然后用手指对他比了比。   大皇子将手上的茱萸塞到她的手里,然后指了指南玉的头发,大约是将茱萸送给她戴的意思。   南玉指了指自己头发上插着的茱萸,对他道:“我已经有了,你看。昊儿没有,昊儿自己戴。”说着想了想,又道:“我替你戴上好不好?”   这一次南玉没有比划,但大皇子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点了点头。   南玉将茱萸插在他头上的小发髻上,然后拍了拍手,笑着对他道:“好了,真漂亮。”   他抿唇笑起来,眼睛一闪一闪的,很是可爱。   南玉让幻香带着他回王昭容身边去,等王昭容拉住大皇子的手后,对着南玉投来感激的一撇,鉴于南玉不清楚她这感激的一撇有多少真心,南玉根本没回应她,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戚贵妃却突然哼了一声,说风凉话的道:“李美人对大皇子倒是照顾,只是本宫不知,李美人对别人的孩子这么体贴,是真心善良呢,还是别有用心。”   戚贵妃这个人,对她真是没办法让人喜欢得起来,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来。   她弯嘴对她笑了一下,然后道:“大皇子称臣妾一声庶母,臣妾对圣上一片痴心不悔,情到深处爱屋及乌,自然是拿圣上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对待的。大皇子称贵妃娘娘也是一声庶母,不过臣妾不知,贵妃娘娘却将大皇子当成什么呢?”说完抱着皇帝的手臂,对他道:“圣上,您说呢?”   皇帝转过头来用眼神责备戚贵妃,道:“贵妃,昊儿是朕的儿子?”那眼神仿佛是在觉得戚贵妃不及南玉爱他,所以不拿他的儿子当成儿子。   戚贵妃又被她气了一场,这个女人伶牙俐齿,她好像永远从她身上占不到口舌便宜。她又连忙对皇帝屈了屈膝,跟他表真心道:“圣上,臣妾心里自然是爱你的,自然也将大皇子当成自己的儿子。”   前半句可信,后半句就那样。爱一个人连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都爱,这种事只有圣母做得到,不过将戚贵妃上下左右的看,都和圣母两字不沾边。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既然是踏秋,就少不了吟诗作对。光禄大夫领着太学的那一帮学士并亲王世子等等,以“秋高”为题轮流作诗。但没想到最后拔得头筹的,竟然是蜀王世子朱暄。   皇帝宣了他上来说话,然后跟他叙起了少年感情。   南玉坐在皇帝身边,看着走上来磕头拜见的的蜀王世子,不由在心里感叹,真是个风采卓然的少年郎。   大约是因为堂兄弟,蜀王世子和皇帝长得有两三分的相像,但气质完全不同。皇帝是那种风流倜傥型的,那双凤眼很会迷惑人,一看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那种风流皇帝。但蜀王世子则看起来风姿绰绰,温润如玉,让人觉得很靠谱。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很帅啊,真的很帅啊,一点都不输给皇帝。知道古天乐版的杨过吗?对,他给她的就是那种惊艳的感觉。   大约是知道南玉在看他,蜀王世子也转过头来对她瞥了一眼,仿佛对她微微露出了点笑意,然后很快又将眼神收回来。但就是这一撇,已经让南玉有点晕眩的感觉,连忙捂住自己的胸口,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皇帝的手在她腰上重重的掐了一把,然后转过头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才回过头来,对蜀王世子道:“阿暄,朕许多年没见你了,好像自你回了藩地,朕便不曾见过你,至今有五年了吧?”说着作怀念状,接着道“至今朕还常常想起小时候跟你一起读书的情景,朕还记得那时跟你一起做文章,朕时常受父皇责骂,倒是你时常得父皇夸奖。朕记得父皇每次考校朕的功课,最喜欢的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你的堂兄阿暄,不过只比你大了两岁,文章作得却比你好上一大截’,那时朕还不服气,常爱跟你较劲。现在想想,真是小时候十分美好的一段时光啊!”   皇帝在心里哼哼哼,小时候你是怎么利用父皇欺负朕的,朕可是一点一滴都记得十分清楚。他说完还故意倾着身子,笑着问蜀王世子道:“阿暄,你说是吧?”   蜀王世子像是没听出皇帝的潜台词,没有半分不自然的对皇帝作了个揖,恭敬道:“是,臣如今也常想起小时候的情景,臣与圣上同住与宫中,那时候先帝还在,”说着对先帝作怀念状,又接着继续道:“先帝是极照顾臣的,令臣与圣上同吃同住,如同对待亲儿。”说着又加了一句:“圣上也是极照顾臣的,对臣多有宽容忍让,令臣至今想起心里都不甚感激。”说完跪了下来,对皇帝道:“多谢圣上多年的照顾之恩,请受臣三拜。”说完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皇帝在心里骂道,照顾你个鬼。小时候对事事都爱抢他风头的蜀王世子,皇帝根本是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回蜀王藩地去。   皇帝笑了笑,又道:“听说你最近又新添了个儿子?”   蜀王世子道:“是,孩子刚半岁,是臣的一个妾室所出,不值得一提。”   皇帝却叹道:“还是你有福气啊,你如今膝下都有五个小郎了,朕如今却只有大皇子一个,大皇子还是……”他没有将后面的话说下去,只是不断的叹气。   蜀王世子道:“圣上子福绵厚,后宫的众位娘娘一定能替圣上开枝散叶的。”   皇帝道:“都别提她们了,俱是一群不会下蛋的母鸡!”   在场的后宫妃嫔及南玉:“……”   被躺着中枪的南玉撇了撇嘴,玩着手里扇子上坠着的流苏,很是不满。而在坐的其他妃嫔,则是惭愧的低下了头去。   皇帝则是完全未觉自己怎样伤了一群女人,继续道:“那孩子取名了没有,没有朕替他取一个吧。”   皇帝赐名是恩荣之事,蜀王世子连忙拱手道:“臣替小儿谢圣上主隆恩。”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仰头想了一下,道:“就叫朱钩吧。”   南玉一时不察,差点听成了“猪狗”,蜀王世子也是一脸的黑线,皇帝却是接着解释道:“金勾钩,朱钩。”说完还问蜀王世子道:“怎么样,这个名字不错吧,这原本可是朕留给自己儿子的名字,只是可惜,后宫没有一人能替朕再生个儿子出来。”大有一种便宜了你儿子的意思。   南玉看着一脸不知该接下还是该拒绝的蜀王世子,又看了一眼正悠哉等着蜀王世子说话的皇帝,心道,皇帝你取的名字可真有深度。能取出这样的名字,不是皇帝的文化水平有问题,那就是皇帝故意为难蜀王世子。   看,果然她决定不生孩子是应该的,如果她生个儿子皇帝给他取名叫“猪狗”或“猪羊”,想想她都想抱着孩子直接跳楼算了。她已经在为皇帝以后的儿子们默哀了。   皇帝大概知道了南玉心里在想什么,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还很得意的对她挤了挤眼。   蜀王世子犹豫了好半天,终是忍下这份不满,深吸了口气,然后道:“臣谢圣上赐名。”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不再说话,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顺便还递到南玉的嘴里要喂她喝。南玉嫌弃是他喝过的,有些不想要,但看到皇帝非要喂她喝的表情,最终还是皱着眉小抿了一口。   而就在这时,万岁山上的风突然呼啸了一下,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伴随这些声音,一个羽林郎突然高声道:“护驾,有刺客!”   对,就是刺客。   南玉以前在电视剧上看到的,皇帝出行或微服私访的时候最经常遇上的,刺客!   生活就是有这么多的戏剧性。   无数个蒙面人从四周突然飞奔了出来,伴驾的左右羽林郎纷纷上前迎敌,而席上的百官后宫妃嫔做鸟兽状,惊叫着四处逃散然后又撞到在了一起,地上倒了一片。   离皇帝最近的蜀王世子抽出了腰上别着的长剑,然后走到皇帝南玉跟前来,用剑护在身前,大声喊道:“护驾,护驾,保护圣上!”   然后羽林卫里便分出了一队人马,持剑挡在了前面。   皇帝伸手将南玉护在怀里,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的府卫兵太过自信,还是他本就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本事,总之,皇帝脸上倒不见有多少紧张,表现得十分镇定。   但是刺客若不厉害,大约也就不会来刺杀皇帝了。   那几百近千名的刺客就是厉害得冲出了近万名羽林卫围成的保护圈,一路杀到了皇帝跟前,将护在他们跟前的羽林卫全都干翻在地。有忠心的臣属想要上前来保护皇帝,或者是拖着刺客的腿不让他上前,结果全都被刺客踢开。   其中一个刺客已经杀到了离皇帝只有两三米的距离,他面露凶光,眼看着就要提剑往皇帝身上刺过去。   南玉惊叫起来,怕刺客误伤连忙将身子往桌子下面缩,一面要将皇帝也拉着往桌子下面躲起来。但皇帝却岿然不动,反而眼神凌厉的看着迎面而来的刺客。南玉想他大约要维持帝王的尊严不能像她一样躲起来当缩头乌龟,正要劝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都要没了,尊严算个屁。   结果她话还没出口,原本坐在皇帝另一边的戚贵妃这时候却惊呼着冲了上来扑到皇帝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皇帝身前,南玉看着正要赞一句“英雄”,结果戚贵妃却被皇帝一把推开倒在了地上。   刺客已经提着剑飞了上来,就在刺客的剑锋离皇帝还有半米远的时候,那剑锋突然一偏,然后往看着是挡在皇帝身前喊着“保护圣上”,其实怕死的将身子往外倾远离皇帝的蜀王世子身上刺了过去。   蜀王世子为了躲避剑锋,反而往皇帝的方向上一偏,刺客的剑没有刺中蜀王世子的胸口,只刺中了他的手臂,他拿剑的手一松,捂着手臂大叫起来。而刺客还嫌不够,再往蜀王世子大腿上刺了一剑。   更多的羽林卫已经涌了上来,那刺客大约看情形不对,也没纠结着一定要刺杀皇帝了,大声喊了一声“撤”,然后就和同伴一起和羽林卫打杀一边逃走了。   南玉慢慢扶着桌子坐起来,目惊口呆的看着这瞬息万变的画风,再看一眼好好的皇帝以及中了两剑疼得几乎毫无形象在地上要满地打滚的蜀王世子,真心觉得这画风看不懂。   皇帝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快传御医来,蜀王世子替朕挡了两剑受伤了。”   刚才百官在下面惊慌失措的,并没有看清楚刚才刺客刺杀的情形,此时见蜀王世子挡在皇帝跟前,身上又中了两剑,再加上皇帝的话,倒真以为他是身先士卒,替皇帝挡下了两剑。   皇帝出行,身边自然是跟着御医的。   御医很快就来了,其中包括太医署令老李御医,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蜀王,看着坐在地上疼得直冒冷汗的儿子,跪下去想要去碰一碰他的伤口,一边惊呼道:“暄儿,暄儿,你怎么回事……”   蜀王世子脸色苍白,睁开眼睛看着蜀王,虚弱的叫了一句“阿爹”,然后就惊搐的昏了过去。蜀王连忙大叫起来:“御医,御医,快救救本王的儿子。”   三四个太医连忙围了过来,替他查看伤口。   皇帝脸上满脸愧疚的对蜀王道:“皇叔,都是朕对不住你,阿暄是为了替朕档剑才会如此。”   蜀王心里是有怒的,刚才的情形他没看到,是不是替皇帝挡剑他持怀疑态度,但现在对着皇帝,他却是敢怒不敢言,反而还要向他表忠心道:“圣上千万不能这样说,圣上是军,关系万民福祉,臣父子二人是臣,暄儿替圣上挡剑是暄儿的本分,便是为圣上牺牲性命也是应该的。”   皇帝感动道:“果真要在这种时候,朕才知道只有皇叔你们对朕最忠心。”   蜀王忍着心里的怒气,道:“不敢。”   发生刺客的事情,御驾自然不能再留在万岁山上。羽林卫有一半去追刺客去了,剩下的另一半则护送御驾回宫。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南玉看着正将一碗压惊汤喝成品茗的皇帝,翘着一根兰花指端着药碗,非要在鼻子上闻几下才喝下去。   南玉看他一脸轻松自在的模样,哪里需要压惊,该压惊的是她好不好。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以为她也想喝,将剩下的半碗递到她的嘴边,南玉却将药碗拨了开来,然后深深的看了皇帝一眼,道:“刚才的刺客是圣上自导自演的吧?”   别以为她读书少就欺负她什么都不知道,刚才她看得清楚,那刺客要对付的根本不是皇帝,从一开始就是蜀王世子。蜀王世子对皇帝绝对没有多忠心,刚才喊着要护驾的时候,自己则是闪到了皇帝旁边,根本没有护驾的打算。   还有,一万的羽林卫怎么可能挡不住不足一千的刺客,要知道羽林卫可是守卫宫廷的禁军,精兵中的精兵,刺客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打十都打不过。还有哪里有刺客这么善良,对挡着他们行刺的官员不是一刀砍下去,而只是用脚踢开的。   刚才战况这么激烈,结果受伤的却没有几人,死的更没几个,而且刺客还会挑人来伤,你看像皇帝喜欢的左卫大将军薛定就没事,皇帝不喜欢的右卫中郎将戚边就受了点不大不小的伤。   这次刺客事件,许多地方都透着一股诡异。   皇帝却一边将生下的半碗压惊汤喝完了,然后放下碗,伸手勾了勾南玉的下巴,心情极好的道:“看来你还有点小聪明。”   南玉问道:“圣上为什么要这样做,蜀王世子跟您无冤无仇的,你害得人家这样,这样……实在是惨了些。”   皇帝道:“你别被朱暄这个人的表面给骗了,他没你看到的这么无害。”说着有些恶狠狠的“其实他就是个坏胚子,整个大汤找不出比他更坏的人来了。当年吴王出生后,先帝对朕有些不待见,对朕还不如对朱暄这个侄儿。朱暄当年在京里当质子,先帝对这个亲侄儿有愧,对他十分纵容,他仗着在先帝跟前得宠,不知道抢了朕多少好东西去,还爱跟先帝打朕的小报告,朕因为他被先帝不知道罚了多少板子。”想想那段屈辱的历史,简直令皇帝记忆深刻。   南玉看着皇帝,像个好孩子一样很认真的跟他道:“圣上,臣妾觉得您这样做是不对的。当年的事,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口角和争执,您为了这个就让人毁了蜀王世子的手脚,更别说这个人还是你堂兄,蜀王父子在藩地又一向安分守己。”南玉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皇帝,然后先坐远了才道:“圣上,臣妾觉得您有点暴君的潜质。”   皇帝道:“偶尔做一下暴君,也没什么不好的。”说着他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榻上,继续道:“这暴君的滋味朕还觉得挺爽的。”   南玉:“……”   皇帝又道:“你也别以为朕的这位皇叔真的是什么安分守己之辈,权势诱人,任何人只要有一丝机会得到朕坐下的这个位置,就没有人能抵得住皇位带来的诱惑。也只有太后这个人,都已经是徐娘半老的人了,还将自己的魅力看得比皇位的诱惑力还大,相信自己能哄得住蜀王全心全意的帮她。”   南玉:“……”   好吧,这些人的世界她真心不懂。   等御驾回到了皇城,蜀王世子自然被送到了蜀王的在京的别邺中进行救治,皇帝虽然是干坏事的人,但是表面功夫做得很好,继续感动的向百官洗脑蜀王世子就是为了救驾才受的重伤,并将太医署的全部御医都派出去救治蜀王世子,同时各种药材也是源源不断的被送到了蜀王别邺中,还言明:“谁若是能治好了蜀王世子,朕给他加官加爵。”   但就算这样,蜀王世子那里还是传来了不大好的消息——蜀王世子的一只手一条腿怕是保不住了!   皇帝很是伤心,亲自去蜀王别邺探望蜀王世子,回来后就及悲痛又愤怒的表示:“彻查,一定要彻查刺客。”   当时的刺客虽然大部分都逃了,但羽林郎还是抓到了那么几个的,现在正在刑部严刑拷打之中,追问幕后主谋。不过就是,当刺客的一般比较嘴硬。   众人对蜀王世子的断手断腿的遭遇纷纷感慨之余,又交头称赞蜀王世子的忠义,纷纷表示朝廷应该给他发一个表彰。   皇帝说,当然要表彰,不仅要表彰,朕还要赐给救驾有功的蜀王世子一个爵位,准备封他为……中王,谐意为忠心之王。   封王是好事啊,百官纷纷表示恭喜蜀王和蜀王世子啊,父子两王爵,大汤开国以来头一份的荣宠啊,恭喜啊恭喜啊。不过,这中王不是中山王,大汤也没个叫“中”的地方,这中王的藩地在哪里啊?   哦,皇帝没说。百官中也没人替蜀王世子问,于是大家都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蜀王倒是想替儿子问一问,只是没等他开口,刑部传来消息了,被抓住的刺客中有几个终于顶不住严刑拷打开口了,供出了幕后指使。这个被供出来的幕后主使,十分的令人想象不到,竟然是……蜀王。   这个时候蜀王忙着进宫向皇帝自证清白呢,也暂时没空替儿子问问藩地的问题。   皇帝对着进宫对他表清白的蜀王道:“皇叔您不用这样啊,朕当然是相信你的。”然后又向百官表示:“蜀王是朕的亲皇叔,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找人来刺杀朕,何况这次事件中,蜀王世子为保护朕伤了一只手臂和一条腿,就算蜀王会对朕动手,也没可能会对自己的儿子动手。刑部和大理寺继续彻查。”   有臣子表示出了这样一种可能,刺杀圣上的事是蜀王私自决定的,蜀王世子不知情,但蜀王没想到蜀王世子会替圣上挡刀,结果误伤了蜀王世子。   皇帝说:“你们都不要说了,朕相信蜀王叔,幕后主使一定另有其人,继续彻查。”   蜀王也感激涕零的表示,圣上明察秋毫,臣实在不敢行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啊。   然后大理寺和刑部继续拷打刺客,过了那么一段时间,很快又反口,说不是蜀王主使的,其实是楚王,楚王吩咐他们如果事就将事情推到蜀王头上。   皇帝还是说,朕不信啊不信啊,楚王也是朕的皇叔,虽然这一次楚王留滞藩王不肯奉召回京,但朕是绝对相信楚王的。那些刺客一会说是蜀王,一会又说是蜀王,根本是胡乱攀诬。说着又悲伤的表示,如果真是楚王所为,还怎么让人相信天家骨肉之情了。   皇帝嘴上说着相信楚王,但却没有让人再继续彻查,反而让刺客之事就此打住。朝臣纷纷在心里表示,圣上心里其实还是怀疑楚王啊,若真是相信楚王,就该像是对待蜀王那样要求彻查才是,如今这般,分明就是对楚王有所怀疑,怕最后真审出是楚王,对楚王这个皇叔不好进行处置啊。   于是,万寿山上的刺客事件,在完成了刺伤蜀王世子一只手臂一条腿,警示了蜀王,又将疑似幕后主使指向楚王三个任务之后,终于一不了了之的结果落下了帷幕。   南玉看着整一个闹剧一般的刺客事件,很惊呆的想问,这朝臣的眼睛都是瞎了吗,她都能看出点门道来,她就不相信朝臣没有一个人能发现里面的诡异。   皇帝举着自己的酒杯跟南玉手上的酒杯碰了一下,喝完了酒杯上的酒,然后才给她解释疑惑道:“朝臣是这个世界上最会明哲保身的人,朕希望他们的眼睛是瞎的时候,他们就会将眼睛闭得紧紧的,朕想让他们看清楚的时候,他们不用朕吩咐都会睁大了眼睛看清楚,然后用看到的东西讨好朕。”   现在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朝廷了,三年前他从父皇手里接下的是一个外戚专政,危机四伏的朝廷,他在皇位上坐得战战兢兢,一句话吩咐下去,却还没戚弘的话管用,他既恼怒又无可奈何,甚至不得不倚仗着戚家。   朝臣从来只会匍匐在最强的人,权势最大的人的脚下,而不是皇帝的脚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有朝廷攥在他手上的感觉。当然,那些拥兵自重的藩王也是要割除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洛京,蜀王别邺。   蜀王刚刚踏进儿子的房间,便看到儿子正对着伺候她的侍女发脾气。   他的脸色依旧憔悴苍白,坐在床上用那只手未受伤的手将侍女递过来的药挥到地上,然后骂道:“你是怎么伺候的,这么烫的药也端给本世子喝,来人,给本世子拖出去打二十大板。”侍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自从知道自己的一只手和一条腿废了之后,蜀王世子的脾气便有些暴躁。   蜀王挥了挥手让侍女下去,然后走到儿子的床边坐下,才开口道:“你这又是何必,跟这些伺候你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蜀王世子坐在床上不说话,脸上有浓浓的不甘和愤恨。   蜀王叹了口气,然后才又接着道:“圣上封了你为中王,自古没有既做了亲王却还做着亲王世子的道理,回到藩地之后,我就会上表另外请封你的弟弟为世子,阿爹提前告诉你,是希望你心里有个准备。”   蜀王世子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圣上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封了他一个没有藩地的亲王,他便不得不失去蜀王世子的位置,从世子变亲王,看起来是升了,实则明升暗降。   他没有封地,以后便还得居住在蜀王藩地,等到阿爹百年之后,他的弟弟们继承蜀王爵位,他难道还要看他那些兄弟的脸色过日子吗?圣上真是好算计。   真是没想到,当年昏庸无能得连他都看不起的人,如今将帝王算术样样都学了个精透。一出刺客事件,将楚王算计进去了,将阿爹算计进去了,连他也一块儿算计进去了,而他们甚至无处伸冤。   不,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精于算计的人,当年怕是他故意藏拙,不仅将太后骗过去了然后在没有任何势力的情况下在宫中活了下来,然后连他都一块儿算进去了,他当年不该如此大意,在吴王出生后他能一直坐稳太子之位而没有被废,又怎么可能是什么无能之辈。   蜀王世子又问道:“阿爹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藩地去?”   蜀王道:“等你身体好些我就向圣上请辞,越快越好。宫里的御医未必会尽心救治你的手和腿,等回到蜀地,阿爹再另外给你找好的大夫来,或许你的腿和手还有希望。”   蜀王世子的眼睛燃起了点点的希望来,但很快又熄了下去。皇帝既然要毁了他的手和腿,又怎么可能会给他留下这个希望,他的手和腿都伤到了骨头和筋脉,就算医治得再好,以后也少不得要拄着拐杖了。   想到这里,他满胸的怒火便无处发泄。   蜀王也觉得叹息,这个儿子是他的嫡长子,也一直是他最出色的儿子,今后变得残疾,他不可能不遗憾不叹息。好在,他并不是只有一个嫡子,也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蜀王站起来道:“你好好休息吧,洛京还有很多官员和事情需要打点,阿爹出去办事。”说完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转身准备出去。   可是没等他走两步,蜀王世子却又开口问道:“阿爹,吴王真是你和太后的儿子吗?”   蜀王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他,却没有回答。   蜀王世子却淡笑了一下,继续道:“我如今,倒真希望吴王是您的儿子了。”   太后和阿爹有私情,他从前担心吴王是阿爹的儿子,会威胁了自己的地位。可是如今,不管阿爹以后能不能大业有成,他一个残疾了的儿子,都不可能再继承阿爹的大业。他最知道阿爹的性子,只怕如今他已经是被他放弃了的儿子。   可就算他得不到,皇帝毁了他的手和脚,也别想他能咽下这口气。不管谁当皇帝都好,他都看不得皇帝能依旧坐在皇位上。不过是个宫女生的下贱胚子,凭什么让他们俯首称臣。   蜀王道:“不管他是不是阿爹的儿子,你们才是阿爹最看重的儿子,你不要多想,好好养伤。”   说完又准备欲走,眼睛不经意又撇到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握着一个玉佩,皱了皱眉,又跟他道:“你趁早还是将手上的东西毁了吧,留着被人知道就是个把柄,万一让圣上看见,你想想会有什么下场。”说着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她都死了三年了,你也该走出来了。这世上什么女人得不到,想着个死人做什么。”隐约有些嫌他没志气的意思。   蜀王世子将拿着玉佩的手藏回袖子里,然后轻轻摩挲着,脸上有些许的落寞。过了一会,他才道:“她毕竟是为了我们才死的。”   蜀王道:“我知道,阿爹并没有否认她的功劳。等以后若是大业能成,阿爹自然会给她追封尊荣。”   蜀王世子在心里哼笑道,人都死了,追封尊荣有什么用。   蜀王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说她当年没有将我们供出来吧?这次圣上对付我们的事,一直都透着诡异,我们蜀王府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安分守己,忠心朝廷,有哪一个地方让圣上看出破绽来。”   蜀王世子马上道:“不会,我知道她的性子,她爱我,便是死也不会做出不利我的事。”   蜀王想了想,也觉得是。倘若她当年真的供出了他们,最后也未必会死了。皇帝留着她做反面探子岂不是更好。   蜀王世子想到什么,又突然笑了起来,道:“阿爹不如在宫里找个人多接触薛贤妃,当年她与我说,她们姐妹自小相依为命感情很好。她当年死于非命,薛贤妃进宫未必没有留了报仇的心思,你让人多透露点消息给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姐姐当年死得多么惨烈,推她一把早点下决心报仇。”   蜀王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道:“你好好养伤,外面的事情自有阿爹。”说完转身走了。   而此时在宫里,南玉这里则是另一番的情景。   南玉很无聊,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哼着歌,手上举着一本话本。   皇帝怕她无聊,从宫外替她搜罗进来的民间传奇话本,大约有点像是现代的故事汇,全都是一些短小的故事,像什么《侠女聂真娘》啊,《盗侠一枝桃》啊之类的。故事都没什么新意,且全都是文言文,又没有标点符号,看起来颇为费劲,但用来打发时间最好了。   和弦走进来,对她翘起来的腿拍了拍,道:“仪容,注意点仪容。”   南玉将腿放下来,但嘴上还是不满的道:“在自己宫里还怕什么,自己的地方,还这么紧张的要端着仪态,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和弦转头瞪着她,警告道:“平时不养成好习惯,万一在圣上面前不小心做出不雅的动作来怎么办,殿前失仪可是大罪。”   南玉举着手道:“好好好,你有理,我投降。”   和弦又道:“发髻也歪了,我替你整一整。”   说完伸手将她头上的发髻扶了扶,发现有些散了,干脆将头发全部打散,也不用梳子,三下两除二的将头发重新结上,再戴上金簪步摇,还从旁边的花瓶里折了一朵木芙蓉出来,绾在她的头发上,然后拍了拍手,道:“好了。”说完又去移了镜子过来给她照。   南玉照了照镜子,然后夸了一句:“和弦,你梳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和弦道:“那当然,可惜以前在长信宫王昭容不爱打扮,我的手艺一直没有发挥的余地。”   正说着,雪芽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南玉道:“美人,昭容娘娘在门外称要见您。”   南玉和和弦对视了一眼,问道:“她来做什么?”   王昭容虽然常让大皇子往南玉这边来,但自己却不爱跟后宫的人交往,并没有来过南玉这里。   南玉不大耐烦招待她,正要拒绝,雪芽却又加了一句,道:“昭容娘娘没有明说是怎么回事,只说什么求美人救救大殿下什么的。”   南玉道:“大皇子怎么了?”   雪芽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南玉对她道:“让王昭容进来。”   王昭容进来的时候,却是整个人都处在惊慌之中,眼睛肿肿的,好像还哭过,进门的时候忘记看脚下,踢到门槛还踉跄了一下。一看到南玉,都没顾得上南玉给她行礼,整个人就扑倒了南玉身上,抓着南玉的手臂道:“妹妹,你救救翌儿,妹妹,求求你救救翌儿,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南玉被她摇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急忙推开她道:“你先跟我说清楚,大皇子发生什么事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救。”   王昭容却咬着自己的手背哭了起来,南玉看着她,简直要无语了,现在哭有什么用,赶紧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啊。   王昭容哭了一会,才一边继续哭一边继续道:“翌儿被贵妃带走了,我去仪瀛宫问贵妃要,贵妃却不肯让翌儿跟我回来。求求妹妹,求你帮我将翌儿带回来,我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   南玉问道:“贵妃莫名其妙的,为什么要将大皇子带走?”   王昭容拼命的摇着头道:“翌儿什么都没做,他什么都没做,我知道贵妃一直都看翌儿不顺眼,她看所有圣上其他女人生的孩子都不顺眼。这几年后宫没了这么多孩子,哪一个没有贵妃的手脚在里面……”   南玉连忙挥手打住她:“你停,你停,你打住。”她可不想听这些什么后宫的阴私,而且这么多宫女在旁边呢,注意点措辞。   南玉反正知道从王昭容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干脆穿了大衣,带着雪芽并王昭容身边的幻香往仪瀛宫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幻香才将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原来是幻香今日带着大皇子来南玉这里的时候,在路上刚好遇上戚贵妃。戚贵妃那天在万岁山上的时候,没有被刺客所伤,结果因为扑上去想要替皇帝挡剑的时候,被皇帝这么一推倒在地上,结果脸上磕到石头,然后磕出了个口子。   其实本来就是一个很小的口子,养几天也就好了,但主要是它的位置在脸上。   女人看自己的一张脸,有时候看得比命还重要。戚贵妃有毁容的危险,最近脾气都不怎么好,现在连在自己宫里脸上都蒙着块纱,将伤口遮掩起来。   大皇子在路上遇到戚贵妃的时候,大约是对她脸上蒙着的纱好奇,然后仰着头多看了两眼,但戚贵妃自己心里作用,非觉得大皇子是在嘲笑她的脸。然后以大皇子没有给她行礼不懂规矩为由,将人将大皇子带到仪瀛宫,说要亲自教导大皇子规矩。   幻想愤愤不平的跟南玉道:“其实大殿下多大点孩子,平时又不会听不会说话的,只怕连“嘲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都没搞明白,哪里就能嘲笑贵妃娘娘了,贵妃娘娘根本就是看大殿下不顺眼,也不知道她在仪瀛宫里会怎么折磨大殿下。“   南玉挥挥手道:“行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赶紧去将人要回来再说。“戚贵妃是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伤大皇子的性命的,但给点苦头吃却是肯定会的。   南玉到的时候,戚贵妃正坐在内殿里喝茶,身边站着玉槿,见到南玉进来,冷笑一声道:“哟,真是稀客,没想到李美人还会来本宫的宫里。“   南玉进了门,然后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从另外一个房间里,传出一个麽麽的声音在道:“大殿下,您这跪的姿势不对,还请您跟着奴婢学,再跪一次。“   南玉在心里冷哼,原来戚贵妃所谓的教导就是这样,让一个四岁的孩子不断下跪?   南玉走过去,笑道:“看娘娘您说的,想臣妾当初也是仪瀛宫出来的,对仪瀛宫这个故地怀念得很。其实臣妾是早就想回来看一看的,就怕娘娘您会不高兴。“说完对戚贵妃屈膝道:“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戚贵妃根本不叫起,南玉干脆自己起来了,然后找了个凳子坐下。   戚贵妃放下手中的茶碗,然后有些阴狠的对南玉道:“不知道李美人来本宫宫里有何贵干?”   南玉也不准备跟她绕弯子,道:“听说娘娘您将我儿子带走了,臣妾来将我儿子带走。”   戚贵妃冷笑道:“本宫倒不知,大皇子什么时候成了李美人的儿子了。”   南玉道:“臣妾不是说了吗,臣妾爱乌及去,圣上的儿子就是臣妾的儿子。”   戚贵妃懒得跟她打嘴仗,直接道:“没有!”说完就对身边的玉槿道:“玉槿,送客。”   南玉道:“怎么可能会没有,臣妾现在还听到了他的声音呢。”说完从凳子上站起来,循着那麽麽的声音往关着大皇子的房间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喊道:“翌儿,母妃来带你回家了,你不要怕,母妃马上来救你,绝对不让母夜叉欺负你。”   戚贵妃气得要命,开口道:“给本宫拦住她。”   很快便有内侍上前来拦在了南玉的前面,南玉狠狠的瞪着他们道:“你们敢,本美人告诉圣上,让他全要了你们的脑袋。”   事实证明,皇帝这面大旗永远都是很好用的,拦她的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她身边的雪芽和幻香便一边两个的将内侍推开,然后南玉便往前面继续走去。   房门外面也有两个宫女守着,看见南玉拦着不开门,南玉看着她们道:“不要命的就继续拦着,伤了本美人的一根头发丝,本美人让圣上灭你们九族。”   说完一人一脚的将两个人踢开,然后自己推开门进去。   戚贵妃已经在后面跟上来,挥手给了一个没将她拦着的其中一个内侍一巴掌,骂道:“饭桶,怕她让圣上要了你们的脑袋,就不怕本宫先要了你们的脑袋。”说完狠戾的瞪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   而南玉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被两个宫女按着跪在地上的大皇子,他的前面,是一个面相刻薄的麽麽。小小的一个人,眼泪饱含着眼泪,却又有些倔强的忍着,显得尤为可怜。   看到南玉进来,他好像终于找到了依靠,眼眶里的眼泪流了出来,想要挣开宫女过来,却又被宫女按得紧紧的挣扎不开。   南玉走过去,伸手给了按着她的两个宫女两巴掌,推开他们将大皇子拉了起来,然后牵着他的手道:“走,我们先回去,回去让你父皇找他们算账。”   戚贵妃却在这时也走了进来,让人拦着门口,然后对南玉道:“李美人,本宫摄理后宫,大皇子不懂规矩,本宫暂代中宫之责,代为管教大皇子,天经地义,大皇子你别想带走。”   大皇子很害怕戚贵妃,一直往南玉身后藏,然后紧紧的抱着南玉的大腿,身上害怕得在抖。南玉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他,然后才道:“我今天还非将他带走不可了,你就是再大也只是贵妃,不是皇后,想要代理中宫之责,等你问过圣上再说。”说着对她冷笑了一下,继续道:“你信不信我在圣上面前吹几句枕头风,你连摄理后宫的权利都没有。你说在圣上心里,是我比较重要还是贵妃娘娘你比价重要。”   南玉说中了她的痛脚,戚贵妃气得走过来,举起手想要给南玉一巴掌,一边骂道:“你这个贱人。”   南玉干脆将脸伸过去,道:“你打啊,你打啊,我正好还觉得没有证据回去跟圣上告状。”   戚贵妃恨得咬碎了牙,最终却将举起的手握成了拳头,然后慢慢的收回了来,咬牙切齿的道:“你以为你能得宠多久,圣上迟早会厌弃了你这个贱人,回到本宫的身边来。想想你从前主子的下场。”   南玉将大皇子交给幻香,然后慢悠悠的道:“娘娘说的是哪一个主子,臣妾伺候过不少主子,娘娘您也是臣妾其中的一个,娘娘想要指代谁呢。”她说着看戚贵妃的脸,含着笑道:“臣妾能得宠多久不知道,但至少臣妾被圣上爱国宠过,不像某些人,凭着娘家坐的份位再高又如何,圣上不爱她就是不爱她,死乞白赖的也不爱她。还说什么圣上迟早会回到她身边来,嗬,圣上在她身边呆过吗。”   戚贵妃气疯了,扑过来道:“本宫要撕烂了你的嘴。”说着举起一双指甲尖利的手,就要往南玉脸上抓过去,南玉吓得伸手一挡,她没抓到她的脸,反而抓在了她的手上,雪白的小手臂,顿时出现了几条深深浅浅的血痕。   南玉没想到她突然会发疯,看着自己的被伤的手臂,也气道:“你敢抓伤我,你这个恶巫婆,心狠手辣的坏娘们。难怪圣上不爱你,看看你狠毒的这张脸,我是男人也不会爱你。”   戚贵妃气道:“你再说,你再说,你这个贱人,本宫要毁了你这张脸,圣上不就爱你这张脸吗,本宫毁了你的脸看圣上还爱不爱你。”说完扑上来要抓她的脸。   南玉一边绕着宫女跑着躲一边道:“我就说,我就说,你一定不知道圣上在我跟前是怎么说你的吧,圣上说讨厌你,还说迟早要废了你,要将你打进冷宫。”   幻香看着她们要打起来,连忙带着大皇子走远了,雪芽想要上前来帮她,可惜南玉又跑又躲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帮,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   戚贵妃指着旁边的宫女和麽麽道:“给本宫将她捉住。”   宫女和麽麽蠢蠢欲动的想要上来抓她,她道:“看你们谁敢,你们主子要毁我的容,但你们若是敢帮着,圣上知道了,圣上就算拿你们主子不能怎么办,你们想想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吧。”   宫女和麽麽听着,连忙又将缩出来的脚收了回去。   戚贵妃身胖,追着她没一会就气喘吁吁的停在那里消息,眼睛依旧像是淬了毒一样的看着她,道:“有本事你就别跑。”   南玉心道,不跑等着让你毁容吗。   她还嫌气得戚贵妃不够,继续道:“你一定不知道,圣上还跟我说过,他说以后等我生下儿子,就立我为皇后,立我生的孩子为太子。等那时候,连你都得给我磕头跪安。”   戚贵妃道:“你一个宫女出身的贱人,你以为你做得皇后,你儿子做的了太子,别做梦了。”   南玉哼道:“你可别忘了,圣上也是宫女生的,圣上的生母如今也被追封成了太后,葬在了先帝的旁边。”   南玉打算继续给她一剂猛药,最好气死了她才好,于是又道:“不怕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圣上。可是圣上宁愿宠着爱着哄着我这个不爱她的女人,也不愿意喜欢你这个爱着他的贵妃。啧啧,贵妃娘娘,你做女人这么失败,连我都替你可怜。”   可是这一剂猛药,没用到戚贵妃身上,却反而不小心错用到了自己身上,因为此时雪芽突然惊呼起来:“圣上!”   南玉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脸色一脸青黑的皇帝,眼神阴沉阴沉的看着她。而他的身后还跟着和弦,和弦此时的眼神简直想要将她杀死了一了百了。   哦,老天,她刚刚说了什么混账话,她能不能现在就杀了戚贵妃然后自杀。   ☆、第40章   第四十章   戚贵妃大约也没想到皇帝会来,想到自己对大皇子做的事,怕他责怪,有些不知所措的唤了一句:“圣上……”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又高兴起来,指着南玉道:“圣上,你听到了吧,这个女人说一点都不喜欢您,她根本不值得您宠她爱她。”   说着往皇帝身边走去,拉着他的手臂深情而又有些悲伤的道:“表哥,您看清楚,整个后宫,只有我是爱你的,你为什么看不到?”说完将身子往皇帝身上靠过去,喃喃的道:“只有臣妾是爱您的,只有臣妾最爱你,您睁开眼睛看一看我。”   皇帝却只是将她推开,眼睛依旧看着南玉,脸色青黑,那双微翘的,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风流的凤眼,此时却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潭,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南玉虽知道自己不过徒劳挣扎,但还是忍不住道:“圣上,您,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皇帝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对戚贵妃道:“贵妃,你将翌儿带到你宫里来做什么?”   戚贵妃有些怯怯的道:“臣妾,臣妾……臣妾就是看大皇子已经四岁多了,但规矩却没有学好,想让人教他学一点规矩。”   皇帝道:“那你现在教好了吗?教好了就让王昭容的人将他带回去。”   戚贵妃不敢说话,只是有些不安的抓着自己的袖子。   皇帝看着幻香想了一会,大约是香不出她叫什么名,便只是对她挥了挥手道:“将大皇子带回去吧。”   幻香道了一声是,然后牵着大皇子过来对皇帝行了行礼,又分别对南玉和戚贵妃屈了屈膝,这才牵着大皇子要走。   大皇子过来拉南玉的手,想要让她跟他们一起走。南玉现在暂时没有心情理大皇子,拨开他的手,对他挥了挥手道:“你先跟幻香回去吧,我以后有空再去看你。”   大皇子只好失望的跟着幻香一起离开。   大皇子走后,皇帝转头再面无表情的看了南玉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便走。   南玉连忙追上去,抱着他的手臂,几乎要哭了道:“圣上,圣上,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听我解释,我就是想气一气贵妃,这不是我的心里话,我相信我。”   皇帝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没抽出,只好眼睛凌厉的盯着南玉厉声道:“放开。”   南玉拼命的摇头,道:“不放,除非圣上您相信臣妾的话。”   皇帝看着她,很用力很用力的看着她,然后声音有些暗哑的道:“李南玉,你究竟是为了气贵妃,还是在气贵妃的同时说了句心里话,只有你自己知道。”   南玉道:“臣妾当然知道,这就是句气话,绝对不是心里话。”   说完跪到地上,抱着皇帝的腿大哭起来:“圣上,我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乱说话了,我一定改,圣上你原谅我。圣上你不原谅臣妾,臣妾会心痛得去死的。真的,臣妾现在就心痛得要死了。臣妾对您的心是真的,如果能破开胸膛给您看的话,您一定就知道,臣妾的心里只有你。”   皇帝蹲下来,看着她道:“那好,你现在对着朕说一句,你爱朕。”   南玉马上道:“臣妾爱圣上,臣妾非常非常爱圣上,沧海桑田,海枯石烂,臣妾都只爱圣上。”   皇帝听得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失望,以及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他道:“朕都忘了,你本就是个谎话连篇,惺惺作态的女人,对你来说,爱也是可以随意说出口,并随意利用的,就连你现在的哭,朕都不知道你是真的伤心,还是用来博取朕的可怜。”   他又伸手捏着她的脸道:“李南玉,朕真是太宠你了,而你也不过是仗着朕宠你而已。”说完站起来,想要抽回自己的腿。南玉拼命抱着对他摇了摇头,就是不肯放。然后皇帝干脆一脚踢在她的胸口上,将她踢开,然后踏着步子大步离开。   南玉捂着胸口趴在地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一次是真的想哭了。眼眶里湿湿的,有水想要流出来,怎么阻止都阻止不住。她觉得自己心里有点难受,也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她都能理智清楚的,死皮赖脸玩无赖博同情的利用各种方法让他回心转意。这一次事情虽然大条了些,但也不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若是以往,她应该是越挫越勇的想办法挽回,可是现在,她突然就觉得对所有都灰心丧气了,也不想动。   和弦走过来,将她扶起来道:“走吧,我们先回去再说。”   戚贵妃这时候已经整理好了仪容,重新从屋子里走出来了,看到南玉时,又依旧是那个骄傲跋扈,高高在上的戚贵妃,再没有刚才的狼狈。   她没有想到结果会如此,可如今看,她倒是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她还得感谢大皇子。她了解圣上的性子,他不会原谅和放过有负于他的人,就像当初对他不好的蜀王世子,他甚至不愿意给他一个痛快,毁他一只手臂一条腿,让他活着面对自己的残疾,对于像蜀王世子那样骄傲自负的人,这会比死更难过。   她什么都不用做,她等着圣上亲自收拾她就好,她对她动手,说不定反而会博起圣上对她的同情。   她用得意得有些扭曲的眼睥睨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南玉最看不得她得意的模样,本来还灰心丧气的此时也活了起来,对着戚贵妃嚷道:“哼什么哼,圣上现在越生气,也只表明他越是爱我,不像你,圣上连跟你生气都嫌浪费时间。”   戚贵妃转过头来,眼神阴狠的看了南玉一眼,过了好一会,她才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去,再次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本宫看你今后还能不能得意。”说完转身走了。   和弦和雪芽一人一边扶着南玉回了摇光殿,和弦去拿了药出来,替她擦拭小手臂上被戚贵妃抓出来的伤口。   南玉想到刚才的事,心里又难受起来,转头看着和弦,埋怨道:“和弦,你这个猪队友,你为什么那种时候去将圣上找来。其实你对圣上死心吧,你巴不得我倒霉然后自己上位吧。”   和弦气得将药砸在桌子上,然后站起来指着她骂道:“你还敢抱怨,到底谁是猪队友,能说出那种话来的,到底谁才是猪队友。你不知道后宫到处都是隔墙有耳,你说的话就算当时圣上没有听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就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去了。你少呈一点口舌之能,不用那些话来气戚贵妃你会死吗?我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跟着你这种主子。”   南玉用手抹了一把南玉喷洒在她脸上的口水,有些心虚的道:“你说就说嘛,这么大声做什么。”说着又拉了拉和弦,道:“你,你先坐下再说。其实当时我真不是故意的,戚贵妃要来毁我的容,我也是气疯了才会这样说。”   南玉气得重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然后道:“圣上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真是对你太宠了,宠得你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连‘谨慎’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想想你以前当宫女的时候,你会这么这么不小心说出这种授人把柄的事吗?”   和弦拿起药继续给她擦药,然后继续念叨道:“你别老觉得自己不喜欢圣上,觉得跟圣上只是互相需要的关系。其实你不知道,你一直在依靠依赖圣上,反而圣上,需要你什么了?哦,你别跟我说他需要你的身体,圣上富有四海,你真以为他找不出一个比你能在床上更侍候得好他的女人?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其实你就是仗着他的宠你喜欢你而已。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你看不出来你敢这样骄横跋扈,任性妄为。你一边不想回应他的喜欢,一边又利用他的喜欢,李南玉,你这个人活着太爱占别人便宜。”   南玉不敢说话,只是扁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弦叹了一口气,然后尽朋友义务给她忠告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圣上是什么身份的人,别把他惹急了,等他真的对你冷了心你就知道了,现在的你,没了圣上的庇护,后宫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地。你自己想想怎么去挽回圣上的心吧。”   说完将手上的药瓶合上盖子,然后拿起另一瓶药,对她道:“把上面的衣裳脱了,让我看看你的胸口伤得怎么样。”   南玉道:“不用了,那里伤得并不严重。”其实皇帝那一脚并没有踢重,她当时疼了一下,其实现在已经不疼了。   和弦道:“那好吧,等一下你觉得疼的时候,自己让人给你擦一下药。”说完拿着药下去了。   乖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进来,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眼,然后跑到南玉的脚边,绕着南玉咯咯的叫了几声。   南玉张开手对它道:“乖乖快到娘亲这里来。”   乖乖跳了上去,南玉抱住他,摸着他的毛丧气的道:“怎么办,我又惹你爹爹生气了,你爹爹不理我了怎么办?”   乖乖不知道是不是嫌弃她身上的药味,突然用力的从她怀里睁开,然后跳下来走了几步,有些警惕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咯咯了几声,给了她一个高傲嫌弃的眼神,然后拖着尾巴走了。   南玉骂道:“跟你爹爹一个德行。”说完又有些气闷起来。   南玉休整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就不允许自己自暴自弃了,人还是要哄回来的。   正好昨天晚上她也没睡着,脸上憔悴得很,不用施什么粉黛,就很有“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感觉了。   她对着自己喊了一句“加油”,然后抱着乖乖,带着雪芽去了甘露殿。哦,这种时候和弦一般是不愿意陪她一起共患难的。和弦这个人,一般都只能同富贵。   雪芽手上拿着包袱里放着荆条,她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低头对她怀里的乖乖道:“乖乖啊,等一下你要乖一点,去了甘露殿多讨好讨好你爹爹,多在他身上蹭蹭,然后替你娘亲我说几句好话。你爹爹这么宠你,一定会听你的话的哦。若是你爹爹不原谅我,你可就要当单亲孩子了,这多可怜啊,你说是吧。”说完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道:“记得啊,要多替娘亲说好话,乖啊,等娘亲跟爹爹和好之后,娘亲让人做烧鸡给你吃。”说完摸了摸它身上的毛。   乖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咯咯咯的回应了她几声。   南玉此时的心里还是很轻松的,等到了甘露殿,她将乖乖往皇帝身上一塞,然后跪下来挂上荆条负荆请罪,再念几句表白的话,皇帝就是不能完全原谅她,至少也能消消气吧。   只是到了甘露殿,门外的内侍却不让她进去。一整个晚上都在面对着皇帝的怒火的张公公从里面走出来,十分幽怨的看了南玉一眼,然后道:“圣上让奴才将乖乖抱进去,美人留下乖乖自己请回吧。”   南玉有些僵硬的笑了笑,道:“不行,乖乖怕生,不是我抱它进去它不肯进去的。要不这样吧,我替你将乖乖送进去,我保证将乖乖送进去就走。”   张公公没有说话,只是对乖乖招了招手,道:“乖乖殿下,请您到奴才这边来,奴才带你去找圣上。”   乖乖伸出头来看了一眼张公公,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南玉,考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跳到张公公身上去了。到了张公公身上还回过头来依依不舍的看着南玉,好像在说“娘亲你先回去吧,我以后会想你的。”   南玉看着它在心里骂道:“忘恩负义的家伙。”   张公公弯腰对南玉行了个礼,然后抱着乖乖进去了。   如果以为这样南玉就会放弃,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大部分的时候,南玉还是很有百折不挠,百坚不摧的精神的。   她对着门里面喊道:“圣上,臣妾知道您还在生气,臣妾不敢祈求您的原谅,可是圣上您不能误会臣妾,臣妾做得是有不对,但臣妾对您的心是真的。”说完半真半假的哭着道:“臣妾以前不知道,可是直到发生昨天的事情之后,您生气得不理臣妾,臣妾心里真的很伤心难过,心好像是死了一样。臣妾以前没有爱过人,不知道爱的感觉是什么,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对圣上的心意,可是臣妾现在知道了,臣妾心里一直都是有您的,臣妾一直都是爱您的。”   而甘露殿里面,皇帝坐在书案前,手抱着趴在书案上的乖乖,轻轻的揉着它的毛,眼睛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乖乖从书案上站起来,然后跳到皇帝身上,在他身上蹭了蹭,然后看着门外咯咯的叫了几声,好像是在门外的人求情。   皇帝抱着她道:“你不要为她求情,那个没良心的东西。”说完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气恨的道:“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我们以后都不要理她,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圣上不肯见臣妾,臣妾就跪在这里,一直跪到您愿意听臣妾的解释为止。雪芽,把荆条拿出来,我要跪在这里负荆请罪。”   那个叫雪芽的宫女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大约是劝她的话,但她却又高声道:“你不用劝了,我心意已决。”   然后外面便没了声音,安静了下来。   张公公站在殿里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圣上文韬武略,帝谋权术了然于胸,向来自信自负,从来不认为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他伺候圣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失魂落魄。   他想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甘露殿正殿的大门被打开,南玉看到走出来的张公公,高兴了一下,问道:“公公,是不是圣上愿意见我了?”   张公公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跪在地上身上负着荆条的南玉,不知该夸还是该叹,她还真豁得出去,这么多奴才面前,她居然放得下脸面真跪在这里负荆请罪。   他对她道:“美人,您还是先回去吧,圣上气消了,自然会去找您的。”   南玉道:“我不走,圣上不肯见我,我就一直跪在这里,直到跪死为止。”说完又伸长了脑袋,对着甘露殿里面大声道:“反正若是圣上不理我,我也不想活了。”说完又对着张公公可怜巴巴的道:“张公公,看在我们之前的交情上,您替我跟圣上说说话呗。您要知道,我可是一直将您当父亲一样尊敬的,您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失神落魄而无动于衷啊。”   张公公:“……”   这可真是,怎么就有这么会说话的人儿呢,将他当父亲一样尊敬,他十岁就割了子孙根,可生不出这么会惹事儿的女儿。   可是“父亲”这两个字到底让张公公心软了一下,然后对自己狠了狠心,对她道:“美人请等一下。”说完又回殿里面去了。   南玉在后面高兴道:“谢谢公公。”   说完就跪在外面等,她甚至还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和头发,免得等一下皇帝让她进去的时候仪容不整。   可最终张公公还是带着失望的脸色出来了,对南玉道:“美人,不是奴才不愿意帮您……”说着深深的叹了口气,道:“美人,得罪了。”说完吩咐旁边的内侍道:“将美人扶出去。”   其实他说“扶”已经算是客气了,皇帝的原话可是“让人将她给朕扔出去。”   两个小内侍道了一声是,过来拿掉她身上的荆条,伸手要将她扶起来。   南玉一边挣扎一边道:“诶诶诶,你们别拉我呀,别动我。我就跪在这里,又不占多大地方,也不碍着你们。”   内侍道:“美人,请别为难奴才。”   南玉甩开他们道:“我不为难你们就得为难自己了。”   偏巧在这时,一个女人娴柔的声音突然传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南玉循着声音看过去,然后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薛贤妃,以及提着食盒跟在她身后的碧池,碧池正在拼命的对她使眼色,不知道她想跟她说什么。   旁边的内侍纷纷放开南玉,给薛贤妃行礼。   南玉在甘露殿的奴才面前豁得出脸面,但在皇帝的其他女人面前,却不想让人看轻,于是打着哈哈道:“啊,臣妾来探望圣上,哦,已经看完了,正准备回摇光殿呢。结果甘露殿的内侍太客气了,一直拦着不让臣妾回去,让臣妾继续多陪陪圣上。呵呵呵呵,他们真的是太客气了……”说着有些笑不下去了,又马上转开话题道:“贤妃娘娘也来探望圣上?”   碧池看着她的模样,简直想扶额。   薛贤妃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也叹了一口气。南玉昨日在戚贵妃宫里发生的事,因着戚贵妃并没有瞒着甚至是有意让它传到外面去,薛贤妃自然也听说了。戚贵妃也是有些疯了,昨天的事传出来,固然会让圣上因为失了脸面而更加厌弃李美人,可对将这件丢脸的事传到后宫去的戚贵妃,一样不会有好脸色,简直是损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一招。   薛贤妃看了一眼身边的碧池,最终还是对南玉道:“李美人先回去吧,等圣上气消了再从长计议,本宫帮你跟圣上说两句话。”   说完越过她,直接上了石阶。碧池停在那里担心的看了南玉一眼,最终叹了口气,跟着薛贤妃上去了。   薛贤妃站在门口跟张公公说了几句话,甚至不用经过通报,然后她便直接进去了。   南玉有些不甘心的跺了一下脚,雪芽看着她问道:“美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南玉有些不甘心的道:“还能怎么办,先回去再说。”说完跺着脚走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乖乖一直到了三天之后才被送回了摇光殿,在这三天里面,无论南玉想什么办法要见皇帝,连装病的法子都想出来了,但皇帝就是避而不见,这令南玉不能不有些灰心。   张公公来送乖乖回来的时候,看着南玉很是叹了一口气,想到紫宸殿里自己伺候了小半辈子的主子,最终忍不住提点南玉道:“美人别灰心,圣上如今正在气头上,等过几天气消了,美人再去哄一哄圣上就好。”   南玉有些垂头丧气的道:“那圣上到底什么时候气消?”   张公公没有回答她的话,若是别的事,他还能猜到及分,但是这件事,他怎么知道圣上什么时候气消。紫宸殿里和甘露殿里的宫女内侍,现在活得战战兢兢的,哪一个不希望圣上早点气消。   和弦则在旁边对她冷哼道:“自作孽,不可活。”   南玉对她瞪了一眼,张公公又道:“美人以后也别伤圣上的心了。”你伤圣上的心,得让一干的人陪着遭殃。他继续道:“圣上,圣上心里还是有美人的,奴才伺候了圣上快二十年,圣上也就在对着美人的时候,心里才会真正开怀。想那小的时候,美人送给圣上的一个苹果,圣上都是宝贝了好几年,这后宫里,哪一个御嫔能让圣上这样惦记过……”   南玉听得有些疑惑,拖着下巴装过头来,看着张公公道:“我和圣上小时候认得?我怎么不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皇帝,不是在常婕妤的宫里吗,那时候皇帝看起来可不像是对她上心的样子。   她说着眼睛一亮,站起来握着张公公的手,激动道:“哦,我知道了,圣上小时候一定是被坏后母追杀过,然后我救过他的命,或者他被坏后母欺负没饭吃,我将自己的苹果给了他,对他有一个苹果之恩,然后圣上就一直对我念念不忘,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我,等到我长大,然后将我纳进了后宫?”南玉兴奋得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有恩情就好啊,有恩情她就可以找皇帝诉一诉小时候的恩情,然后说不定诉着诉着,两个人就和好了。   张公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才道:“总之美人好自为之吧,圣上是天子,天子之威不可犯,美人千万不要将圣上伤得太狠,容易反噬。”说完对南玉福了个身,然后走了。   南玉在后面对他喊道:“诶诶,你别走啊,你话还没说清楚呢,我和圣上小时候在哪里见过?”   和弦将要追上去的南玉拦住,将她扔回凳子上,道:“行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挽回圣上的心。”   南玉道:“我是没辙了,我就是有再多的办法,圣上不肯来见我也不肯让我去见他,什么都是白搭。”   和弦道:“那你想办法让圣上见你啊,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嘛。”   南玉道:“我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聪明了。”   和弦道:“因为你一直在做自作聪明的事儿。”   南玉道:“反正我想不出来了,你替我想想吧。”   和弦道:“将圣上惹恼了的人又不是我,凭什么我要替你想。”说着又讽刺道:“再说了,我可没你聪明。”   南玉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老是明讥暗讽的。”   和弦道:“那是因为你尽做让人明讥暗讽的事。”   南玉不愿意再跟她说话了,将身子一扭,暗自气恼中。   和弦又道:“我去给你准备午膳,你自己好好面壁思过吧。”说着又摇摇头,道:“你不知道,你将圣上惹恼的这几天,我们宫里的伙食又变差了。如果你再不哄得圣上回心转意,估计你就得吃昨天的旧菜了……”   只是她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南玉和和弦皆是奇怪,和弦正要出去探个究竟,结果这时候外面突然就闯进了一群人,领头的正是戚太后身边的官麽麽,后面跟着一群粗壮的宫女或内侍。旁边跟着想要将她拦着却没拦住她们的雪芽。   南玉抚了抚额头,她就知道,只要是她倒霉的时候,戚太后这个老巫婆就一定会出现。   官麽麽声音冷冷的开口道:“美人,太后娘娘宣召,请您跟奴婢们走一趟吧。”   太后宫里就是个狼窝,她本是不愿意去的,正要想办法推脱。可是想到了什么,她眼睛突然一亮,又笑着道:“太后娘娘让这么多人亲自来请,臣妾自然要去的。”   说完对和弦使了使眼色,让她去找皇帝,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这客气的对官麽麽道:“麽麽,走吧。”说完自己先带头走了。   官麽麽倒是没有想到李美人这次会这么配合,她带了这么多人来,原本还打算她不去就押着去。不过李美人这么配合,倒是省了她的事,心里这般想着,然后便跟了上去。   她们一走,和弦也马上跟着跑了出去。置之死地而后生,圣上再怎么生气,总不能见着南玉要死而不救,这倒也算是个迫不得已之下的不错的主意。   蜀王和蜀王世子在两天前便离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情郎遭受离别之苦的原因,南玉再见到太后时,陡然觉得她好像憔悴而苍老了几岁。   见到南玉,脸上平平静静,手上拿着一串佛珠,仿佛是见到个死人一般,没有任何起伏。   南玉跪在地上,笑着道:“见过太后,太后娘娘长命百岁。多日不见,太后您老人家又年轻了几岁,气色看着可真好。”   太后冷哼了一声,道:“油嘴滑舌。”   说完根本不愿意跟南玉多讲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听说你前几日在仪瀛宫里对圣上说了大不敬的话,将圣上气得至今还未消气。李美人,你身为御嫔,不好好伺候圣上,反而做出令圣上不快之事,你该当何罪。”   要是太后真心关心圣上,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反正这都是太后找茬的由头,她都懒得说了。她心里只祈求,和弦可以快点将皇帝找来啊。但心里又不由有点小小的担心,皇帝不会真的扔下她不管吧?怎么说都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太后又接着道:“如今后宫没有皇后,无人对你做出处置,但哀家却不能不管。”说完对旁边的人使了使眼色,然后便有那个有个宫女端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汤药上前来。   我靠,不是吧,又来这一招。   南玉有些怯怯的看着已经慢慢走近的宫女,然后有些僵笑的对着太后道:“太后娘娘,您这样,就不怕明天吴王殿下的身世非议会满天飞。”   太后沉着眼,也对南玉轻笑了一下道:“你放心,这不是要人命的药。”这只会让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而已。她会让她明白,跟她作对的人的下场,就算不死,她也不会让她活得这么容易。   想她这种人她看得最清楚,怕死得很,只要给她一线生机不让她连活路都没有,她就不敢跟她硬碰硬。   旁边端药的宫女已经对她道:“美人,请吧。”说完将药递到了她的跟前,大有一种她不肯喝她就硬灌的意思。   南玉看着这个宫女,她的面容生得有些硬朗,表情阴狠而带着杀气,不像是一般在尚宫局被教导过的宫女,身上总会带着些卑微的奴性,而且看起来,她好像还是练家子。南玉以前在太后宫里和宫里其他地方都没有见过她,说不好他就是蜀王送进来,帮他传递消息的人。   南玉正在考虑趁她不防备,将她手上的药打掉的可能性。然后她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突然听到远远的地方有脚步声渐渐传来,而且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南玉太熟悉那脚步的声音了,在摇光殿有时候无聊的时候,她就喜欢玩听他脚步声的响声判断他已经走到哪里,以及数他进殿需要多少步的游戏。   南玉酝酿了一下,眼睛挤出几滴泪,然后露出了悲伤的表情,看着太后,声音十分哀伤而响亮的道:“既然太后娘娘看不惯臣妾,想要臣妾死,臣妾除了遵命还能如何。反正如今圣上不理臣妾,臣妾也不想活了,就让臣妾做了鬼以后,再继续爱圣上吧。”   说完像是准备英勇就义般,伸手端起宫女手上的汤药,然后在心里默默的默数:“七、六、五、四、三、二、一。”数完“一”字,便慷慨激昂的道:“圣上,臣妾下辈子再来好好爱你。”说完端起药,作势要喝下去。   结果如他所料,一个琉璃珠子打在她的碗上,药碗“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然后皇帝大步从门外迈了进来,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南玉,只是对太后道:“母后,不知道您将朕的美人召来,是为何事?”   太后哼了一声道:“皇帝,你是越来越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   皇帝敷衍的对太后行了个礼,道:“母后这话就伤儿臣的心了,儿臣不仅将母后放在眼里,还将母后放在心里。”   说完才看了一眼地上的南玉,道:“儿臣想母后大约是喜欢李美人,所以三天两头的找李美人‘说话’。不过现在母后应该和李美人说完话了,正好儿臣这里少了李美人伺候一直不得劲,母后疼惜儿臣,便让李美人跟朕回去伺候朕吧。”说着弯腰伸手将南玉拉了起来,然后又对太后道:“母后爱清静,儿臣就不多打扰母后了,儿臣告退。”说完拉着南玉走了,气得太后直接在座椅上站了起来,浑身在发抖。   南玉一直被皇帝拉着手,跟着走在他的后面。她看着这样霸气侧漏的皇帝,突然有了些许的崇拜。   我们曾经年少的时候,总希望自己会像童话的公主一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有一个白马王子骑着五彩的筋斗云来救我们。等越来越长大,我们越来越不相信童话,但依旧希望自己身边会出现这样一个人,自己伤心危险的时候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这个人不用骑着五彩筋斗云这么帅酷,也不一定要骑着白马,甚至不一定要像王子那般的英俊。当然,如果这个人同时还拥有王子的外貌那就更好了。   虽然这一次多少也有些自己算计的成分,但对着在跟她生气的时候,依旧会前来救她的皇帝,南玉还是感受到了少许的感动。   一直等到皇帝将她带出了宁寿宫之后,南玉依旧用崇拜的星星眼看着皇帝。   她看着依旧没有放开她手的皇帝,轻咳了几下,然后也将手放到他牵着她的手上,然后笑着道:“圣上,我发现我好像真的对你动心了,心‘砰砰砰’的跳的。”   天地良心,她这一句绝对是真话。但大概她说了太多次的“狼来了”,皇帝的脚步顿了一下,心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他厌恶自己只是因为这么一句话,心里竟然有些轻松起来。   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凭什么左右他的心情,他是帝王,天下之主,不应该让任何人左右他的心情。   他压下自己心里的悸动,然后扔开她,哼了一声道:“看来你好像都忘记了欺君是什么罪名,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乖乖去宁寿宫打的是什么主意。”说着又讽刺的道:“还有,朕看起来这么缺爱吗,这么稀罕你的喜欢,只要朕想要,天下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是朕的。不要再有下一次,否者你就等着太后将你碎尸万段吧。”   说完扔下他带着张公公就走了。   南玉在身后对着气哼哼走远的皇帝耸了耸肩,然后摊了摊手,看着他高傲的背影在心里想道,还说自己不缺爱,娘早死,爹不爱,又经常被坏后母欺负,故意装成一副游戏人间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说不定就是掩饰自己缺爱的本质。   南玉又对着自己笑了笑,不过,以后让本美人来宠爱你吧。   她想着然后一边哼着歌,一边欢快的回去了,路上遇见赵修容,还很高兴的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又继续哼着歌走远了。弄得原本想要停下来讽刺她一番的赵修容有些莫名其妙,转头问自己的宫女道:“她都失宠了,还嘚瑟个什么劲?”   宫女对她摇了摇头。   赵修容骂了一句“有病”,然后走了。   和弦正在摇光殿的门口焦急的等着南玉,见到她回来,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然后看到她轻松甚至有些欢快的表情,心里提着大半的心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南玉笑着道:“没事。”说完对手指道:“本美人身边有圣上,能有什么事。”   和弦忽视她表情里的嘚瑟劲,在心里道,她和圣上应该就是和好了。   和弦又问道:“那圣上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南玉道:“哎呀,他要台阶下的嘛,怎么能表现得自己先跑来跟我和好。总之没事了,你放心吧,等明天我正正经经去跟他道个歉,他顺着台阶下,大概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和弦道:“没事就好。”   等到晚上,南玉坐在窗口拖着下巴看月亮。其实她看起来也不像是看月亮,只是看起来好像是在看月亮。   和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她道:“睡了睡了,赶紧睡了,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南玉道:“你别吵我,我在思考我的终身大事。”   和弦道:“你的终身大事不都是已经定了吗,你还有什么终身大事好思考的。”   南玉道:“你不懂。”   和弦拉了一张凳子坐下,大有要跟她彻夜谈心的意思,道:“那你说说看,你思考了什么东西出来。”   南玉道:“我觉得,圣上这个人,还是可以试着去喜欢一下爱一下的。他这个人吧,虽然看起来风流好色了些,但对我还是不错的。”   和弦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人吧,看起来活得潇洒自在,实际上一点都不潇洒自在。你干什么事,都喜欢先计较一下利益得失,就连喜欢一个人也一样,若是对自己没有足够大的利处,你是绝对会阻止自己喜欢这个人的,哪怕你对他十分有好感。”   南玉不满道:“这有什么不对吗,要提前三思了,以后自己才不会受伤,万一遇人不淑怎么办。”   和弦道:“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喜欢得不够纯粹,也爱得不够纯粹。”   那在她心里,还是觉得她这种做法其实不对。要想爱得纯粹喜欢得纯粹,那也是要有资本的,她又没有这么好命有这么大的资本。一失足便是万劫不复,一爱错人就是毁一辈子。   南玉摆摆手道:“得了,得了,你自己睡觉去吧,我跟你没法沟通。”   和弦道:“那我睡了啊,你自己也早点睡吧。”说完打着哈欠走了。   南玉又继续坐在那里,将“喜欢皇帝”和“不喜欢皇帝”的利益得失翻来覆去的计较了两三遍,然后得出“确实可以尝试着喜欢一下皇帝的”的结论,接着心里轻松了,关上窗户,自己走回床上去睡觉,然后一夜好眠。   等到了第二天,南玉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去找皇帝。   按她的想法,她这一去给了皇帝台阶下,她再真心实意的表达一下倾慕之意,原先的事就算揭过不提,然后大家还是可以高高兴兴的玩游戏。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就在她整装准备出门的时候,翠芽却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什么好的表情,甚至有些担忧和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美人……”然后却没有往下说了。   南玉奇道:“有话就说,干什么欲言又止的?”   翠芽犹豫了好一下,然后才低声的说道:“甘泉宫今天一早请了御医……传来消息说,薛贤妃可能……怀孕了。”   南玉先是听得愣了一下,好半会之后,将自己心里微微的酸涩压下去,然后对自己道:“啊,幸好我还没来得及喜欢上他!”看她多有先见之明,不爱上他是对啊。   和弦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然后又有些着急的看着翠芽问道:“什么叫做可能,到底是怀没怀?”   翠芽摇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御医说月份浅,应该还不足两个月,把不大准。”   和弦叹了一口气,不足两个月,那便是应该南玉偷偷吃药被圣上发现,然后闹矛盾的那一次了。那一次圣上一共才在薛贤妃处歇了五晚,后面圣上再没在甘泉宫留过宿,没想到就五晚薛贤妃就怀上了。和弦有些酸涩的想,她肚皮里面的那块地倒是肥沃。   和弦看着有些丧气的南玉,有些担心的道:“你没事吧?”说着又安慰她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圣上毕竟是圣上,总不能只有你一个女人的,何况,我看圣上对薛贤妃也并不是多上心的,只要圣上的心在你这里……”说到后面,和弦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有些事情,也不是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南玉道:“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后宫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出生,贤妃怀孕,我替圣上高兴得很。”说着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又道:“这袒领勒得我胸口难受得很,谁设计得这么不合理的衣裳,赶紧替我换下来吧。”   和弦道:“你不去找圣上了?”   南玉道:“不去了,圣上现在正沉浸在有孩子的喜悦中呢,我去了,免得惹了他的眼,扫了他的兴。”   和弦心道,也好,这种时候她就是去了,怕也容易跟圣上又吵起来,还是先静一静,先接受薛贤妃怀孕这个事实先。   而在另一边,皇帝同样得到了薛贤妃怀孕的消息。   他听到后并没多么高兴,也不见多么不喜。站在书案前,看着桌面的宣纸上写着的“戚”字,又在“戚”字旁边写了一个“薛”字,中间画一把剑,剑柄在薛,剑尖对着“戚”字,然后道:“也好,准备了这么久,这台锣鼓大戏也该唱起来了。”   ☆、第42章 〔抓虫〕   第四十二章   南玉倒是没有想到,皇帝在前一天还跟她发了一顿脾气,嫌弃她对他虚情假意的情况下,他还会主动来摇光殿。   她还以为她不先去找他,他会直接将摇光殿当成冷宫来处理了。   皇帝来的时候倒是比昨天心平气和多了,没有给她难堪,也没对她发脾气。但他也没说起薛贤妃怀孕的事。   或许是他觉得,自己的妃嫔怀了他的子嗣再正常不过,根本无需对她报备什么。想到这里,南玉也有些灰心,皇帝和和弦都责备她对皇帝虚情假意,其实皇帝对她也未必就有多少真心,他顶多就是觉得她比他其他的妃嫔有趣一些,然后他对她比其他的妃嫔不同一些而已。   皇帝不提起,南玉也懒得说,连句恭喜的话都懒得敷衍。   皇帝来了之后,该喝茶的时候喝茶,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要是平时,皇帝就算不说话,南玉也会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永远都不怕不热闹,可是今天南玉也很少说话,坐在皇帝旁边,有些百无聊赖的拆着自己手上的九连环。   两个人心里都没有跟对方说话的兴致,摇光殿里倒是显得有些格外的宁静。这是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的,又有些令人不安的,令摇光殿里的宫女各个都面面相觑,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皇帝转头看了一眼南玉,这样有些郁郁不乐及显得对他有些冷淡的她,反而让他心里舒服了些。他敢保证,若是她敢如往常的那样笑着跟他说恭喜,然后说一些“圣上的孩子就是臣妾的孩子,所以薛贤妃有了怀了孩子臣妾真是十分高兴”的话,他保管将她一把掐死。   皇帝放下手中的茶碗,对她道:“歇了吧。”   南玉的心思还放在自己手上的九连环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的“啊?”了一声,接着回神明白过来他说了什么,又“哦”了一声,然后放下手中的九连环,跟着他进寝殿侍候。   等躺到床上之后,皇帝翻身压了过来,很明显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只是南玉今天却没有陪他玩“游戏”的心情,伺候起他来就不那么积极。甚至他进来她身体的时候,故意的收了一下小腹,用力的吸了吸,想让他快点完事好睡觉。皇帝微微“哼”了一声,然后便对着她缴枪投降。   皇帝对她的故意倒是没有不高兴,只是呆在她身体里面不愿意出来,撑着身体看着她,然后沉下身子亲了亲她的眼睛,然后道:“你今天看起来不开心,为什么?”   南玉移开眼睛,道:“没有啊,圣上终于愿意来了,臣妾高兴得很。”   他从她身体里面退出来,翻身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斜躺着看他,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抚了抚她额头两边有些汗湿的鬓发,问她道:“你爱不爱朕?”   南玉道:“爱,当然爱,爱得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但我爱你的心永不变。”   皇帝皱了皱眉,她话说得太快,嘴皮子一动根本没有过心,令皇帝很不高兴。   他又问她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离开朕,你会不会离开。”   南玉实在有些搞不懂今天的皇帝是抽得哪门子风,无缘无故这么正经的儿女情长起来,实在是不像他的性格。   南玉不想回答他,干脆直接用做的。她伸手过去想要抱住他,皇帝却将她推开,看着她等着她回答,南玉再凑上去,皇帝再推开,南玉再上,皇帝再推。如此反复三次,南玉也觉得没趣,心道不要算了,然后转了个身,懒得管他了。   皇帝却揽过她的身子,依旧严肃的看着她的眼睛,再次道:“回答朕的话,你会不会离开?”   南玉有些敷衍道:“当然不会,臣妾爱圣上爱得要死,爱得没有圣上活不下去,臣妾是死也不离开圣上的。”   皇帝好似没有听到她话里的敷衍,只是道:“记住你说的话。”说完又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揽着她睡了。   皇帝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如何,躺下后很快便睡了,呼吸清浅起来。南玉被他抱得难受,想要拿开他的手离开他的胸怀自己睡,结果连睡着了,他的力气也是大得很,根本拿不开。   南玉有些泄气的继续躺在他的手臂上,然后闭上眼睛开始默数绵羊。   一只,两只,三只……   原本她还以为她自己会失眠的了,但没想到很快也睡着了。   天气渐渐转冷,身边有这么大一个人当火炉,虽然脖子被他的手臂硌得难受,但睡得还是很舒服,一夜好眠。就这一点来说,南玉还是觉得自己很心宽的。   早上南玉醒来的时候,皇帝已经不在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算早,太阳都出来了。   南玉问和弦道:“圣上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叫醒我?”   和弦一边撩起帐子一边道:“圣上卯时(凌晨五点)就已经走了,是圣上让我不要叫醒你的,说是你昨晚累了,让你多睡一会。”   南玉点了点头,然后没有再说话。   和弦伺候她梳洗,然后让人端了早膳上来。   早膳里面有煮得几乎要化开的小米粥,上面还浮着薄薄一层的米油,南玉要了一碗,然后用小勺子仔细的吃着。   和弦看着她,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薛贤妃那里,昨天就已经有妃嫔上门贺喜,太后也赐了赏赐下来,我们这边也不能没有表示。”   南玉一边喝着粥一边想着要送什么礼物好,和弦还以为她心里仍是不舒服,不由劝道:“你也想开一点,薛贤妃怀孕总好过戚贵妃赵修媛之流的怀,怎么说贤妃对我们还是比较和善的,也没对我们做过什么不利的事。”   南玉道:“我知道,我不是正在想要送什么礼嘛。”过了一会,又接着道:“称九两金子,送到尚功局,让制成一个小孩子的手镯,往上面纹一些好看的花纹,然后给贤妃送去。”现在人人都看着薛贤妃的肚子,未必不会有人想动手脚,这时候送的东西越简单越好,免得让人下套成了替罪的羔羊。   和弦也知道南玉的担忧,却仍是让她皱了皱眉头道:“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南玉道:“贤妃宫里什么东西没有,还能稀罕我们送的那点东西,她定能理解我们的。说不好这种时候,她反而希望别人送她的东西能越简单越好呢。”现在她的肚子才是金疙瘩,别的东西再宝贝,哪里比得上自己的肚子。   和弦没有再说话,算是赞同了她的说法。南玉又提醒道:“记得,等手镯打回来之后,让太医先查验过。然后送到碧池的手里,让碧池再交给贤妃,不要经过别人的手。”   和弦道:“行,我知道了。”说完就进去称金子,让人送去尚功局制手镯去了。   制手镯可能需要一两天的时间,不过南玉也不急,送礼这东西又不是靠抢先的,何况她也不想跟人抢。   南玉这一天仍是一如既往的无聊,带着乖乖在花园里遛了几圈,替它洗了个澡,然后便抱着它躺榻上看书。   到了晚上,皇帝又来了摇光殿,一进门便指了指张公公手里捧着的衣裳,对她道:“把衣裳换上吧,我们今晚出宫。”   南玉还以为他又要去见董仙娘赵仙娘之流,什么话也没说,乖乖的将衣服穿上了。这一次他给她准备的倒不是侍女的衣裳,而是一身贵妇的大袖襦裙,看起来跟他不像是主仆,倒像是夫妻。   南玉在心里吐槽道,他就不怕她这样穿会影响他泡妞。   他们这一次依旧是偷偷摸摸的出宫,甚至比上一次更加遮遮掩掩的。   等出了宫门,马车兜兜转转的在街上行了大半个时辰,南玉看着他倒不像是去醉仙坊的,也不像是准备去其他的教坊。   南玉在马车里被晃得头晕,最终忍不住开口问皇帝道:“圣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皇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眼睛却是亮亮的。   南玉对他那副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十分看不过眼,撇了撇嘴,然后转了个身,不想再对着他。   而就在这时,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南玉突然觉得有一股剑风穿过马车直接打到了她的脸上来,南玉正想要说一句“好强的杀气!”,然后外面便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有刺客!”然后外面或远或近,传来一阵的刀剑相撞的哐哐当当声。   南玉还没来得及大呼出声,然后便被皇帝拉着手臂飞跳出了马车外面,而就在他们飞跳出来的那一瞬间,马车刚好被人从上面用剑劈成了两半。   南玉拍着自己的胸口直呼“好险。”差点她就跟那辆马车一样被劈成了两半。   劈马车的那两个刺客见没刺中他们,连忙转过头来,眼神充满杀气的看着他们,然后又往他们的方向上杀了过来。   街上的行人商贩见他们打起来,而且明显打架的都是不一般的人,连忙做鸟兽状四处逃散,或者是回了自己的房子关上了门。很快,街上便只剩下了他们和那些刺客,安安静静的只剩下刀剑声。   南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阵势,吓得抓着皇帝的胳膊跳起来,一边跳一边道:“怎么会有刺客,怎么会有刺客。”   皇帝嫌她吵,有些不耐烦的将她推到了张公公身上,然后捡了地上一把剑,转身去对付那两个杀过来的刺客。   张公公拉着南玉闪远了一些,将南玉拦在后面,拿着一把剑戒备的看着的前面,防止会有刺客突然杀到这边来。   而刺客的目标明显好像只是皇帝,二三十人围在一起,只一力的想要攻击皇帝。而南玉看着皇帝和宫里带出来的那少许几个金吾卫一起对付着人数比他们多上不止三倍的刺客,而且皇帝被十几人围在一起,明显好像是快要处于下势。   南玉一边看一边着急起来,拉着张公公的手道:“张公公,暗卫呢,快让暗卫出来保护圣上呀。”   张公公同样紧张外面的战局,眉头皱了皱,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皇帝那边的情况,然后叹了口气,道:“哎,圣上今日嫌暗卫跟着不方便,根本没带暗卫出来。”   南玉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圣上干嘛要这么任性不将暗卫带出来。”说着都快要哭出来了道:“难道我们今天要死在这里吗?怎么说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横死街头太难看了。”   有一个刺客终于发现了她们,觉得好像抓住她然后来威胁皇帝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放弃攻击皇帝,改往他们的方向上杀了过来。   南玉紧张的指着他道:“张公公,他来了,他来了。”   张公公道:“美人放心,奴才会一点儿的功夫,奴才就是死也会保护您的。”   说着那刺客一剑已经劈了下来,张公公举起剑将它挡住,然后用力一推,反劈了回去。   南玉在后面要哭要哭的道:“张公公,我不要你死。“   正在跟刺客对打的张公公顿时感动了一下,觉得李美人果真还是十分有情有义的嘛,结果接着却又听到南玉道:“你死了谁来保护我。“   张公公:“……“   张公公的身手虽然算不上十分好,但是对付一个刺客还是绰绰有余的。那刺客很快便被他打到,然后被他踩到地上往脖子上划了一刀。   张公公重新走过来道:“美人,这样不行,奴才还是带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南玉正要点头,结果看到跟刺客打得越来越吃力的皇帝,最终狠了狠心,对张公公道:“张公公,你去帮圣上吧,我自己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绝对不拖你们的后腿。“   张公公也担心皇帝,想了想,最终对南玉道:“那美人你小心点。“   南玉点了点头,正要转身走。张公公想到了什么,又将身上挂着的一个包袱拿下来,扔给南玉道:“哦,对了,美人,这个您替我拿着。“   南玉接住包袱的时候差点被压倒,里面的东西沉得很,不知是什么东西。   张公公又道:“美人,你等一下就在附近躲着,千万不要走远,我和圣上将刺客解决完之后就会来找你的。“   南玉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张公公你快点去帮圣上吧。“   张公公又再郑重其事的叮嘱了一遍,道:“记住啊,美人,一定不要走,要等我们回来找您。“   南玉不耐烦道:“张公公你怎么这么啰嗦,圣上哪里都快扛不住了,你快点去帮他。“   张公公这才转身去帮皇帝。   南玉转了个身看了看周围,最后往旁边的房子上走去,用力的拍了拍房子的门,喊道:“喂,有没有人啊,让我进去。“   房子里没人应声,南玉又往下敲了敲下一间,仍是没人给她开门。   等她敲上第三间的时候,里面虽然依旧没人应声,但门一下子就开了。南玉连忙走进去,里面是一间茶馆,但并没有人,应该是看到有人打架跑远了。   南玉将门关起来,然后怕还会有刺客杀进来,又放下手中的包袱,然后去搬了凳子椅子全部顶在门上,然后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打杀声依旧此起彼伏,刀剑相撞的声音响一声,南玉心里就要跳一下。   南玉心惊胆战的贴着门又听了一会,直到那些打斗声渐渐小了,仿佛正在打斗人正在从她这个方向渐渐走远。   南玉有些不放心,想要将窗纱戳开来看一下,结果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一个像是武将的声音高喊道:“救驾,快,救驾。“   大约是那一府卫的人知道皇帝有危险,前来救驾了。南玉高兴起来,正要搬开顶在门上的桌子椅子出去。   外面的刺客大约是看到情形不对准备撤离,结果这时候,南玉又听到皇帝一声命下,道:“追,且给朕留下活口。“然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等到南玉终于搬开桌椅,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了,连皇帝都不见了。   他们是不是忘记她还在这里了?   南玉将手上的包袱用力的挂到肩上,心里气道,还说让她不要自己走远呢,他们自己就先扔下她不管了。她最近真是走了什么霉运了。   南玉不知道他们是往哪个方向去了,自己一个人回宫是不可能的,她没有令牌,守门的武郎将们可不认得她。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从七岁开始根本没有在宫外生活过,两次出宫都是坐马车,她根本不认得回宫的路。   南玉还记得张公公说的,让她在这里等她,他们会回来找她。虽然被人遗忘扔在这里略坑爹,但除了在这里等皇帝和张公公回来找她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找了个干净的石阶,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坐下。   第一刻钟的时候,她是很认真的在等,当然在等的时候将皇帝骂了百八十遍。第二刻钟的时候,她仍是在等,不过她无聊的打开了手上的包袱。   结果她打开之后,差点闪瞎了自己的眼,里面竟然全都是一块一块的金子!大大小小的,加起来应该有一百多两。   一百多两的金子在大汤是什么概念呢,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两金子可以生活一年,一百两金子,可以让一户三口之家活一百多年。   南玉当然不可能没见过一百多两金子,她的那些金首饰金手镯金步摇加起来,也远远不止一百两。她只是啧啧称奇于,张公公带这么多的银子出来干什么?难道全都是准备给今晚皇帝花用的?   在第三刻钟的时候,南玉将包袱里面的金子拿出来看了看,然后突然在思考,她凭什么要在这里等皇帝?   如果你有一百多两金子,无论去哪里都不会饿肚子。如果她隐姓埋名,然后凭着这些金子,她在哪里都可以重新来过,她还有必要回到宫里去,跟那么多的人厮杀,然后只为了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吗?   而且宫里还有个戚贵妃和戚太后,随时都想要她的命,皇宫对她来说其实很危险。而且而且的是,出宫是她成为宫妃之前一直以来的梦想,现在梦想成真的机会就在眼前,她真的有必要放过吗?   南玉连忙打住自己这个疯狂的念头,不行不行,如果她真的走了,好像对皇帝不大厚道。不管怎么说,皇帝对她还是不错的,而且他好像还是真的喜欢她的。   可是他都让薛贤妃怀孕了,这算什么不错,他就算喜欢她,可在喜欢她的同时也可以宠幸许多的女人,这样的喜欢也不见得珍贵。   南玉抱着包袱考虑了整整一刻钟,然后在第五刻钟到来的时候,她背着包袱站起来,左右看了看无人,拍了拍手和屁股,然后背着一袋的金子走了。   反正皇宫她是不打算回了,谁爱呆那谁呆着去,本姑娘从此要潇洒走天涯啊哈哈……   而就在离她不远的一个地方,皇帝坐在一间茶楼二楼的屋子里,心平气和的吹着手里的一碗茶。   在他的隔壁的一间屋子里,可以十分清楚的听到有人在动用极刑审问那些黑衣蒙面的刺客,时不时可以听到那里传来的男人的尖叫声。   过了一会,一个年轻的小郎将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皇帝行了行礼,然后凑到皇帝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   皇帝听完气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摔了手上的茶碗,暴怒道:“她怎么敢,她怎么敢,朕不过试一试她而已,没想到她竟然真敢……”说着咬牙切齿的道:“她可真是不负朕的重望。”   张公公和那小郎将皆垂头默了默,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张公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暴怒的皇帝道:“圣上,现在要不要将美人追回来……”   皇帝骂道:“追什么追,她既然将朕的皇宫看成是地狱,将外面看成是天堂,那就让她走。不让她在外面经历一番,她还真以为宫外就是这么好混。”说完狠狠的“哼”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恨道:“朕看她能潇洒到几时。”一个在皇宫里生活了小半辈子的人,学的都是宫里的那一套,在宫外连生存的技能都没有,她真以为她在宫外能生活下去。   他骂完又想到了什么,又瞪着张公公吩咐道:“去将薛牧给朕叫来,朕要吩咐他办件事。”   张公公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在心里给南玉默哀,一边摇摇头在心里道,李美人啊李美人,都让你千万不要走还非要走,惹恼圣上的结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皇帝依旧被气得在原地怒走,隔壁审问刺客的萧都尉正巧这时走了进来,对皇帝行礼后道:“圣上,那些刺客嘴硬得很,并不肯说出指使的人来。”   皇帝正好怒气爆棚无处发泄,闻言冷厉道:“不用审了,将他们的脑袋全都砍了,然后仍太后宫里去。”   整个大汤希望他死的人不少,但会用这种方式来杀他的,也就只有蠢得不像样的太后会这样做。   皇帝哼了一声,到底是妇道人家,她真以为只要他死了,在他没有健康的皇子的情况下,吴王就能名正言顺的继位了?一个手无权势的皇帝,藩王百臣,谁能服他,只怕还没将皇位坐热,就被那些藩王联合起来撕了,白给人做了嫁衣。   就像那个女人一样,真是蠢得不像样了,天下之大,但莫不是王土,她还真以为能走出他的手掌心。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南玉一开始的时候,对自己简直信心满满,看未来的一切简直是不能再美好。   虽然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但大汤幅员这么辽阔,又交通不便,也没有网络什么的,她就不相信,她改名换姓之后藏起来,皇帝能轻易的找得着她。再说了,宫妃逃跑,对皇帝来说怎么说都是一件丢面子的事,皇帝肯定不会动用官府的力量大肆搜寻她,顶多就私下里派人搜一搜,而这又增加了搜寻她的难度。   她现在有钱,也不缺胳膊断腿,离开宫里,找个隐蔽的村子隐姓埋名,买上几百亩良田,就潇潇洒洒的当个小地主。当然,大汤民风开放,对女子也不是那么苛刻,她虽然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但寡妇再嫁、妇女和离改嫁什么的都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情况允许,她再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然后生几个娃,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说刚离开皇帝就计划着改嫁什么的有些不地道,但她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她就给皇帝守三年吧。死了丈夫也都只用守三年孝呢,她给皇帝守三年也算对得起他了。三年之后,她十九岁,在这个时代年纪算是大了点,但她长得漂亮啊,漂亮无论在哪个时候都是一种拿得出手的资本,所以那时的她在婚姻市场应该也还是有行情的吧。   她还知道钱不外露的道理,使用金子实在不方便得很,她在柜坊用十两金子换成了一百多两银子,又用银子买了两套男装,然后打扮成男儿的模样,再走在街上便觉得方便多了。   南玉也害怕皇帝会派出人来找她,在洛京实在不能多呆,所以打算尽早出城最好。等出城之后,她就往南走。她前世的时候家是在杭州,她在甘露殿里看到过大汤的地域图,杭州在这时候应该还叫余杭郡,虽然这时候的余杭郡绝对不会是她前世生活的那个熟悉的地方,但她有这么点联系在,她对这个地方总是感觉亲切一点的,反正她也没地方去,她就准备去那里安家落户。   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很残忍。   她从□□穿到这里的时候是五岁,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个时代的状况,紧接着被身体的亲爹给卖了,然后在大户人家做了两年的小丫鬟,接着主家出事被抄家,她被罚入掖庭当了宫奴。   所以尽管她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差不多十二年,可是她竟然不知道,原来大汤还实行跟□□一样的户籍制度,从一个地方去另外一个地方,过关隘时还要过所!!!   过所?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差不多四十年,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所以当她准备出城时,守城门的府兵伸着手问她要过所时,她表现出来的是一脸懵懂不解以及疑惑的表情。   然后那个年轻的小府兵用力的推开她,摆摆手对她道:“去去去,没有过所出什么城,去尚书省办了过所再来。”   南玉不甘心,站在那里不肯走,那小府兵见她不肯走,又盯着她道:“还不走,再不走将你抓起来。”   南玉又想有钱能使鬼推磨,于是偷偷给他塞了二十两银子,谎称过所丢了让他通融通融,结果他将银子收了,却没有通融,还差点将她当做“私度”扣押了起来。幸好她跑得够快,才没陷入牢狱之灾。   南玉在走向美好未来时,第一步就受了挫折,实在不能不令她郁闷得很。   她扛着包袱往回走,一路上都在思考怎么解决过所的问题。她自己肯定不能去办的,尚书省是皇帝家开的,她去肯定是自投罗网。而且她没有户籍实在是个很大的问题,尚书省虽然是皇帝家开的,但尚书省的人却未必认得她,万一将她当成偷渡人员关起来那就更糟了。   而这也不是更遭的,戚贵妃的大伯父,戚太后的兄长戚弘就是尚书仆射,也就是说,尚书省归戚家管,她若去了尚书省,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就是,被戚家的人当场就解决了。   她能想出来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花点钱,从有过所的人手里买一张过所。第二个办法同样是花点钱,找个商队,他们过关隘的时候,她趴在他们的马车底下,偷渡出去。   但两个办法都不是万无一失,过所审查严格,且每过一个关隘都要检查一次,就算第一个混过去了,第二个也未必能混得过去。第二个是私度,被发现后果更严重。   南玉叹了一口气,果然生活永远是现实的,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美好。她甚至都在想,她是不是现在回宫比较好呢?   可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回去,先不说皇帝会怎么惩罚她,单说回去后那就要继续跟后宫的那些女人继续争夺皇帝的宠爱,人生一辈子这么长,全都将心思放在这上面了,一辈子只为一个男人活,以他的喜怒哀乐为喜怒哀乐,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   她在心里给自己握了握拳,道路虽然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绝对不能此时就放弃。   她迈开大脚,坚定的往前走,她就不信了,在宫里她连智斗戚贵妃和戚太后都不怕,一张小小的过所就能为难得住她,   而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风,有马蹄声急促的传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歪着头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回过头去看,结果她身后有一辆马车像是发狂了一样,疾速的往她的方向上冲了过来,而且眼看着就要从她身上踩了过去。   她脑子一片空白,惊恐的惊叫出声,连忙捂住了自己的眼,不敢去看。   结果就在这时,她的身子好似被人抱住,被带着旋转了两个弯,她刚在路旁站定,那辆马车便吹着她的衣摆呼啸而过。   可是那辆差点碾死她的马车早就被她忘记在九霄云外了,她怔怔的看着眼前救下她的人。   那是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男子,穿一袭白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有一句话是这么形容的,君子世无双,陌上颜如玉,此时用来形容眼前的男子,真的是再贴切不过。   此时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上,他望着她,那目光像是天上的繁星,看着她时,目光像是轻柔的羽毛在脸上拂过,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冬日冰雪上的一抹淡薄阳光。他笑着问她道:“姑娘,你没事吧?”   南玉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睛依旧舍不得移开他的脸,然后又娇羞的道了一句:“我没事,多谢公子相救。”   他唇角含笑,清淡的笑容仿佛是穿梭在林间的清爽的风,他道:“不用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说完又略有尴尬的对她一笑,道:“不过姑娘,你可否先起来呢?”   南玉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不大好意思的从他身上站起来,接着又想到了什么,惊讶的问他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我明明穿的是男装。”   他含笑不语,只是看着她的头。   南玉伸手摸了摸,这才发现她头上的幞头在刚才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满头的乌发此时披散下来。她尴尬的笑了笑,道:“女儿家在外面行走,穿着男装行事要方便。”   他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个时候,像是他家仆的一个男子已经跑了上来,焦急的对他道:“公子,你没事吧?”说着又骂道:“真是世风日下,现在驾马车的怎么都不看人的。”说完又责怪道:“公子你也真是的,那马车差点要撞的又不是你,你逞什么能啊,万一要是伤着了你,我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说完又不满的看了一眼南玉,道:“您的命,可比什么阿猫阿狗的值钱多了。”   南玉十分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好的主子,身边怎么尽跟着一个恶奴呐。   那男子大约也知道自己的下人说话不好听,连忙训斥道:“阿冬,不得无礼。”说完又对南玉拱手道歉道:“阿冬并无坏心,只是过于担心我,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果然奴才和主子就是不同的,连教养都是有区别的。他一对着她说话,她又有些痴痴起来,白痴一样的笑着道:“不放在心上,不放在心上,怎么会放在心上呢。”说完对他屈了屈膝,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大名?”   他笑了笑,笑容如清风朗月,没有回答她问他大名的话,而是道:“那就好。”说完又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道:“姑娘,我看你刚才吓得不轻,没事吧?可要去找个大夫看一下?”   南玉并没有这么的娇气,正要摆摆手说一句“没事”,但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又马上故作娇弱的扶了扶自己的额头,道:“哎呀呀,我现在确实有点不舒服,心跳得厉害,有点想吐,脑袋晕乎乎的,连眼前的东西都要看不清楚了……”说着又一边“哎呀”“哎呀”的叫,一边装作想要晕倒一样去扶住他的手。   男子连忙扶着她,一边伸手替她轻轻的拍着背,一边道:“你大概是吓着了,我还是送你去看大夫吧。”   那恶奴家仆此时又不满起来,劝他道:“人又不是公子你吓的,何况你已经救了她了,公子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何况她刚才明明没事,现在看着根本就是故意装出来的,她没安好心,想要赖着公子你,公子你别被他骗。”   南玉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又马上装作一副不想麻烦别人的样子,对男子道:“公子你还是走吧,我自己去看大夫就可以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支持到医馆,但是,就算我晕倒在了半路上,我相信也一定能遇上像公子您这样的好心人的。万一要是倒霉没有遇上好心人,反而遇上了歹徒,那也只能是我运气不好,跟公子绝对没有关系……”说着便要哭要哭的,一边推开他扶着她的手,一边准备自己要走。   男子听她说得惭愧起来,连忙警告的看了阿冬一眼,然后重新扶起南玉道:“姑娘,还是我送你去医馆吧。”   南玉心里暗爽了一下,笑着对他道:“那就多谢公子了。”说完一边依靠在他身上被他扶着走着,一边回过头来得意的看着那家奴。   阿冬只好跟上去,一边却仍是不甘心的嘟囔道:“公子,她看起来真不是什么好人,您一定不要被她骗了。我忠言逆耳,等你被她骗了你就知道了,我说的一点儿都不会错的。我们出来的时候,夫人就跟我说了,说您就是太善良,容易被人利用,让我好好看着您,现在我劝不住您,我对不起夫人……”   总之一直碎碎念的,一直到了医馆他都还没念完,南玉听得都要耳朵生茧了,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是怎么忍受他伺候的。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南玉从医馆里走出来,对着跟前的男子屈了屈膝,娇声道:“多谢公子,今日若不是有公子,小女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南玉没什么事,医馆的大夫自然也诊不出什么事来,但医馆开门做生意嘛,就算没什么事他也能说出点什么事来,再给你抓上一堆的药。   男子笑了笑,道:“姑娘不用客气,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说着想到了什么,又看着她笑问道:“对了,与姑娘相处了这么久,还不知姑娘芳名?”   南玉张嘴刚想说什么,只是想到了什么,又马上合上嘴,想了一下,才回答道:“小女子姓陈,闺名一个玉字,家中长辈都称我一声玉娘。”陈是和弦的姓,玉自然是从自己的名字里取了一个字。   男子温声笑道:“原来是陈姑娘。”   南玉笑了笑,又问他道:“那不知公子大名又是?”   男子道:“我姓柳,单名一个穆字,河东蒲州人士。”   南玉道:“原来是柳公子。”说着又有些讶异的道:“听公子口音,我还以为公子是洛京人士,倒没想到原来是蒲州人,公子听着却是没有半点外地人的口音。”   柳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才道:“哦,我家中是经商的,常在各地走动,各地的口音都学过一些,且我有亲戚在洛京,小时候在洛京住过两年,所以会洛京的口音并不奇怪。”   南玉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   既然有缘遇到一起,两个人自然要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他们就近找了个茶馆坐下,然后趁着这个机会,南玉旁敲侧击的已经将柳穆的背景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柳穆对她并不防备,对她也是知无不言,一边在她前面的杯子上斟满茶,一边道:“我是家中独子,除了我之外,另外还有姐妹三人。我母亲是继室,两个姐姐是我父亲原配所出,现都已经出阁,一个同母的妹妹现还待字闺中。我此次进京,是打算从京城购一批货物回蒲州的。”   南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端起桌前的茶水喝了喝。   柳穆则又开口问南玉道:“对了,我今日在城门便看到了姑娘你,看样子,姑娘是想要出京。只是看姑娘通身的气质,倒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只是为何身边会无下人陪伴,独自一人出京?”   南玉对自己的身世早就编好,此时放下茶杯,轻咳了一声,然后作出悲伤状,道:“实不相瞒公子,我确实不是出自普通人家。我父亲原本是一州长史,母亲出身商贾。只是父母去年不幸辞世,我并无兄弟姐妹,族中叔伯见我年幼无依,便想要夺我父母留下的家财。我无奈之下,只好变卖了家产,驱散了仆役,只身带了奶娘和一个丫鬟进京投靠我的舅舅。”   说着从袖子抽出了帕子,擦了擦根本没有眼泪的眼睛,做啜泣状,继续道:“可没想到,舅舅一家亦是中山狼,不仅从我手中骗去了家产,还发卖了我的奶娘和丫鬟,并将我嫁给一个五十多岁将近枯木的鳏夫做续弦。我不甘命运驱使,便在成亲前夕,带了身上仅剩的一点余钱逃了出来,原本想要离京躲藏起来的,可是我身上没有通关的过所,所以被拦了下来。”   柳穆看着她,饱含怜悯,发自内心的同情起她,道:“没想到姑娘的身世如此坎坷。”   一直跟随在柳穆身边的阿冬,此时又拆台道:“公子,您可别信她,她根本是满口胡诌。她没有过所就想强行出关,说不好是什么女贼女强盗,在洛京犯了事才会逃跑。”   南玉懒得理他,继续作楚楚可怜状,道:“我不敢去尚书省办理过所,因为我舅舅结交了不少权贵,我怕被舅舅找到抓了回去。可是没有过所又出不了关,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时悲从心来,连走路都恍惚起来,这才会差点被马车撞上。”说着又转头深深的看着他,作感激状,道:“若不是遇上公子这样好心的人,只怕如今我已是阴间的一缕亡魂。”   柳穆听着对她越发怜惜怜悯,道:“姑娘身世实在令在下可怜可悯。”说着又道:“我过几日备齐了货物也要出关,我身边原本还有一个丫鬟的,只是这丫鬟前几日突然得急病去了,她的过所还未来得及撤销,如今我身上倒是有多余的一份过所。姑娘若不嫌弃,不如将跟随在下一起出京。”   南玉激动起来,双手抓住他的手,眼汪汪的看着他道:“真的可以吗?”   柳穆看着被她抓住的手,有些尴尬的道:“当然可以。”说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只是她抓得太用力,一时没有抽回来。   南玉恍若未觉他的尴尬,又作感动状,道:“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   阿冬这时候走过来,分开南玉和柳穆的手,打断南玉道:“姑娘你千万别说什么‘只能以身相许‘。”说着又哼了一声,继续道:“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分明是觊觎我家公子的姿色和家产,又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想赖上我家公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家公子是谁,我家公子可是蒲州柳家的独子,整个蒲州,十亩地里有八亩地,十间铺子里有九间铺子都是我们柳家的,可不是随便什么姑娘都能当我家少奶奶的。”   南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这个恶奴简直讨厌得不能再讨厌,如果还在宫里,这样的狗奴才,她早就命人打他六十大板了。   柳穆也是皱了皱眉,看着阿冬警告的喊了一声“阿冬。”警告他不许再无礼。   阿冬不满道:“公子,我可是为你好。”   柳穆更加严肃的警告了他一眼,阿冬只好悻悻然的站到了一边去。   看到阿冬吃瘪,南玉心情好得很。不过阿冬的话倒是提醒她了,她原本只是想客气的说一句“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倒是还没想到以身相许这一层。她看了看柳穆,眼睛盯着他打量,公子谦谦,俊美无双,心地好,人善良,而且最重要的是,家有万财,她现在想想,倒是觉得以身相许这个主意不错。   不过就是看他的年纪,也是差不多二十了,就是不知道娶亲了没有。嗯,这个问题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   想到这里,她看柳穆的目光便越加缠绵温柔起来,直看得柳穆十分的不自在,脸色微腩的唤了南玉一声,道:“陈姑娘,为何这样看着在下。”   南玉看着他,勾唇一笑,道:“叫我玉娘就好。”   她笑得娇羞而带着微微的妩媚,眼波流转,本就是姿色十分好的人,身上又带着特别的韵致,柳穆没与多少女子相处过,看着她一时闪了神。等发现了之后,多少有些懊恼自己的唐突,手足无措的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道:“我,我还是叫你陈姑娘吧。”   反正都不是真名,南玉也随他的便,何况她也不想表现得太殷勤,免得将人家吓走。哎呀,现在还是流行矜持的姑娘啊。   柳穆自己不自在,马上转移话题道:“对了,姑娘既然说是家中叔伯不慈才不得已来洛京投靠舅舅的,既然这样,只怕姑娘也不能回家了。不知出了洛京之后,姑娘有什么打算。”   南玉叹了一口气,装作不经意的瞥了柳穆一眼,然后道:“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大约我生来便是孤苦伶仃的命吧。”   柳穆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道:“若姑娘不介意,可愿意随在下去蒲州。”说着又像是怕她误会一般,又马上解释道:“在下并没有轻薄姑娘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若是姑娘在蒲州定居,我以朋友之名,也可以看顾姑娘一二。”   南玉真是觉得,他这模样真是太可爱了,差点让她笑出来,但却仍还是憋着不敢笑,然后道:“反正我是无家可归的人,公子如此善心,我自是没有不愿意的。只是这样,要麻烦公子了。”   她想过了,去余杭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倒是不如跟着柳穆一起去蒲州。最重要的是,跟他住得近才有继续发展的机会嘛。   柳穆道:“不麻烦,能与姑娘同行,在下亦十分高兴。”说着看了看天色,又站起来,对南玉笑道:“天色也不早了,我看姑娘亦是没有住所,我在京城有别业,若是姑娘不介意,便和我们一起吧。”   南玉也觉得住客栈容易透露自己的行踪,被皇帝找到,更何况既然还要靠他的过所离开洛京,便也没这么多讲究了,便答应了下来。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皇宫,宁寿宫里。``し   戚太后正睡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她突然“惊”了一声,然后突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心砰砰砰跳得极快,眼皮也一直在跳,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连忙对着床外喊了几声:“阿官,阿官。”   官麽麽连忙跑过来,撩起帐子,一边对戚太后道:“是,娘娘,奴婢在呢。”   戚太后松了一口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戚太后听着皱了皱眉头,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一个宫女却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极度慌张的表情。   戚太后连忙看着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宫女慌慌张张的对她屈了个膝,然后走过来对着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戚太后睁大了眼睛,然后连忙下床准备要出去看看。   官麽麽连忙扶了她下床,又给她披上外衣,这才虚扶着她出去。   外面庭院里已经站了不少内侍和宫女,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地上放着内侍和宫女找到的,模样不同的几十个人头。每个人头的眼睛都是睁得大大的,眼珠子仿佛要凸出来,恐怖的看着戚太后,脸上带着血,越发的让人觉得恐怖。   戚太后吓得退后了一步,依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她握紧了拳头,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一个穿着红色圆领袍的内侍走上一步,拱着手小心翼翼的问戚太后道:“娘娘,要不要通知圣上?”   想到平安从宫外回来的皇帝,太后的脸色越发变得阴沉而狰狞。官麽麽小心翼翼的看了戚太后一眼,然后代她发话道:“不用了,马上将这些脏东西处理掉,不要让她们再在宁寿宫出现。”   说完扶着戚太后道:“娘娘,外面阴寒,我们还是回屋子去吧。”   戚太后点了点头,然后由官麽麽扶着回了宫里。   等到回了内殿以后,官麽麽让人准备了压惊茶来,太后喝完端着碗喝了,等放下茶碗,才又骂了一句:“逆子!”   官麽麽自然知道戚太后骂的是谁,却不敢开口说话。   正在这时,外面的宫女突然进来传道:“娘娘,圣上听说宁寿宫发生了事情,担忧娘娘,所以过来探望娘娘来了。”   戚太后不屑的哼了一声,压了压心中的怒气,然后才道:“请圣上进来吧。”   皇帝进来得很快,步履匆匆,脸上还带着担忧的表情,仿佛真的是担忧太后才匆匆的赶了过来。见了太后,扬起嘴角对她行了个礼,道:“儿子见过母后。”   戚太后转着自己手上的佛珠,面上冷淡的问道:“这么晚了,皇儿怎么会来。”   皇帝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一脸无害的看着太后道:“儿子听说母后这里出了什么事,院子里找出了什么脏东西,儿子担忧得很,所以便急忙赶来看望母后了。怎么样,母后没事吧?”   戚太后讽刺道:“皇帝消息可真是灵通。”   皇帝仿佛另有所指的道:“儿子关心母后,自然时时关注母后宫里的事。”   戚太后沉着眼没有说话,只是手里的佛珠转得越来越快。   皇帝又转头问殿里的官麽麽和内侍道:“查出来了没有,是谁做的恶作剧,竟然做到母后宫里了?”   官麽麽等人看了戚太后一眼,亦是不敢回话。   皇帝说完又接着对戚太后道:“母后不要担心,儿子定当帮您查出是这件事是谁做的,您宫里的这些奴才不顶用,儿子派自己身边的人过来,再不行,那就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查,总之,绝对不让母后宫里再出现这样的事。”   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又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最近宫里都不平静,发生了好几起诡异事件,有好几个宫人都跟朕告状说,晚上后宫有鬼魂在哭泣,都说是昔日冤死的陈贵妃和沈昭仪等人回来报仇了。”   戚太后听得心中一紧,手用力的掐住佛珠,结果佛珠的绳子被掐断,佛珠叮叮咚咚的散落在了地上来。   皇帝撇着嘴笑了笑,戚太后当年从宫妃一路爬到皇后的位置,手上不知沾上多少后宫妃嫔的鲜血,陈贵妃和沈昭仪便是在她手上冤死的人之一。手里沾了太多鲜血,到了年老的时候,就会越惧怕鬼神。   官麽麽看了笑得诡异的皇帝和有些晃神的戚太后一眼,连忙蹲到地上将散落在地上的佛珠一个一个捡了起来。   皇帝看着地上的佛珠又道:“这佛珠品质太次了些,尚功局的手艺现在是越来越不行了。”说着又道:“儿子手上有一串南海神木所制成的佛珠,是蜀王叔所贡,据说有辟邪镇魔的功效,儿子回去就让人将佛珠给母后送来。”   戚太后深吸了口气,然后才安下神来,对皇帝道:“哀家已经没事了,皇儿国事繁忙,明日还要早朝,先回去歇着吧。”   皇帝道:“国事再重也不及母后重要,儿子打算今夜不睡了,就陪母后说说话。”说着又道:“说起来,我们母子两人也是许久没有好好谈谈心了。”说完换了个坐姿,大有彻夜长谈的意思。   戚太后:“……”   戚太后好容易才忍住心中的怒气,道:“哀家困了,若皇儿真是孝顺,便让哀家歇着吧。”   皇帝道:“既然如此,那儿子也只能告退了。” 说完一副不能太后长谈,十分遗憾的模样。   等皇帝走后,戚太后挥手打下桌子上的茶碗,想到自己派出去那些失手的刺客,骂了一句:“都是饭桶!”   她真是要被这个养子给逼疯了,当初不该留下他,他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该将他和他那个下贱的娘一起弄死。   她说完过了一会,又转头问官麽麽道:“摇光殿里是怎么回事查出来了没有?”   官麽麽对着她摇了摇头,道:“摇光殿外重兵把守,奴婢派去的人进不去里面。”   那天自皇帝回来了之后,就以李美人冲撞了圣驾为名,禁了李美人的足,又派了重兵在摇光殿外把守,令人无召不得入内。   戚太后才不相信李美人是冲撞了皇帝被禁了足,哪一个宫嫔禁足是这样禁的。她当然也想不到南玉是逃到了宫外去,只是认为皇帝将李美人藏在了宫外哪里。李美人手里捏着她的把柄,更何况还有她让人藏在宫外的那些东西,她绝对不能让她脱离她的控制。   戚太后对官麽麽吩咐道:“继续查。”   官麽麽道是,然后便没有说话了。   而另一边,皇帝回了紫宸殿之后,心情大好。接着想到了什么,又心情愉快的问张公公道:“哦,对了,李美人那边如何了?”   张公公看了皇帝一眼,然后低下头去不敢说话。说什么,说李美人在宫外过得很逍遥自在,一点都没惦记着回宫,而且还在宫外看上了一个小郎君,正筹划着改嫁?这种话说出去,整个紫宸殿怕都要遭殃。   只是张公公不说,皇帝从张公公的表情里却猜出了个七七八八,愉快的心情顿时消失了个透底,换之的是一脸的愤怒和暴躁,一脚踢掉跟前的凳子,气道:“有本事就一辈子别想回来!”说完又狂躁的在殿里走来走去。   我们再看另一边,南玉这里。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纱已经照进了屋子,南玉伸手打开了门,迎着太阳伸了伸懒腰,然后舒服的舒了口气。   她从卧房走出来,绕过长廊到了右厅。柳穆已经起来了,坐在椅子上正在看一本书,旁边站着阿冬,几个侍女正在安排早膳。见到她进来,他笑着对她道:“陈姑娘,早。”   南玉扬起笑容来,也道了一声早。   侍女已经摆好了早膳,柳穆放下书,请了南玉坐下,然后自己也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桌子上摆了杏仁饧粥、胡麻粥、胡饼、蒸饼、鸡蛋等等,南玉夹了一个胡饼到他的碗里,然后期期的笑看着他。柳穆看了一眼碗里的饼,然后抬头对她笑了一下,道:“多谢。”   南玉道:“快点吃,多吃点。”说完给自己拿了一个鸡蛋,在哪里剥了鸡蛋,去掉蛋黄,只挑里面的蛋白吃。   尊者赐,不敢辞。柳穆看了南玉一眼,然后拿起胡饼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柳穆又道:“对了陈姑娘,我今日要去给家人买一些礼物,等明日就可以离京了。姑娘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一同帮姑娘买回来。”   南玉激动起来道:“柳公子,你要出去逛街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你不是要给父母姐妹挑选礼物,要同是女人才知道女人喜欢什么,我正好可以帮你挑选礼物。”喜欢逛街永远是女人的天性啊,她有多久没逛过街了,自从来了这里,就没有逛过。   柳穆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下,然后道:“自然,自然可以。”说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明天见。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南玉走在街上,看每一样东西都觉得新奇。   看到又卖糖葫芦的,南玉眼睛发直的看着它道:“哇,这糖葫芦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然后柳穆付钱,给她拿了一根糖葫芦。南玉接过来,对他笑了一下,道一声:“谢谢。”   然后看到有卖棉花糖的,南玉依旧看着它眼睛发直,不用说了,柳穆依旧上前付钱……如此无限次循环。   盖因南玉对柳穆十分有好感,对他已经是当做预备未婚夫来看待了,所以坚持任务,预备未婚夫也算是未婚夫,他的也都是她的,所以花起他的钱来感觉毫无压力。   她们再往前走了几步,正遇上一座桥,桥的对面是更繁华的路段。   南玉正要拉着柳穆往对面去看一看,走到桥边时,突听到“叮咚”的一声,然后发现原本站在河边玩耍的孩子少了一个,其他孩子吓得在河边哭,稍大的一个孩子边哭边喊道:“虎娃,虎娃,虎娃掉到水里了,快救命。”   柳穆听到河里“扑通,扑通”在挣扎的孩子,连忙跑过去,脱开外衣和鞋子,也“扑通”的一声跳了下去。   既然已经有人下去救了,南玉也就不着急了,蹲在河边打了个哈欠,准备等柳穆将孩子救上来。   结果阿冬却站在河边焦急的喊道:“公子,公子,您快上来,您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南玉惊的站起来,看着河面,看到柳穆果然也是在水里一起挣扎。   南玉在河边骂道:“卧槽,不会游泳你逞什么英雄啊!”说完脱了鞋子,也扑通的跳了下去,游到柳穆和那孩子的旁边。柳穆在水里淹着,手却还在用力的将孩子往水面上推。若是在现代,这种事情往报纸新闻上一登,绝对是八方点赞的救人不要命的活雷锋。但现在只有南玉一个人看到了,她只在心里骂了一句“傻叉!”   她想了想,最终先抱了他手上的孩子往岸边游,岸边已经来了几个大人,几个大人叽叽呱呱的说着什么,然后伸手来接她手上的孩子。她将孩子交给他们之后,深吸了口气,又往水里游。   柳穆在水里淹得久了,有点神智不支的往水里面沉,南玉在水下面找了一会才将他找到,然后将他拖到了岸上。   阿冬大哭扑上来,对着柳穆的身体大哭道:“公子,公子,您不要死啊,您死了阿冬怎么办,怎么跟夫人交代。”   南玉这几天早就想揍他一顿了,闻言连忙趁机一脚将他踢开道:“让开,你家公子还没死呢。”说完双手按在柳穆的胸口上用力的压,直到他嘴里吐出了水来。   柳穆咳了几声,然后才缓慢的睁开了眼睛。他的脑袋还有些晕眩,一时不知身在何方,一睁眼看到的便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那姑娘穿了一身湿哒哒的衣裳,头发也是湿的,眉黛唇朱,柳叶细眉,肤如脂白。   柳穆看得一时有些怔怔的,南玉还以为他被淹傻了,在他眼睛上挥了一下,唤道:“喂,傻了?”   柳穆这才回过神来,想到什么,连忙避开了眼睛,不敢再看她的面容。   南玉松了一口气,对他道:“醒了就起来吧。”说完又碎碎念道:“真是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不会游泳救什么人,救不了人不说,还将自己给搭进去。”   阿冬扶了柳穆起来,转头看到南玉亦是已经站了起来,正在那里拧着自己头发上的水。身上的衣服因为湿透了,贴在她的身上,若隐若现的可以看到里面曼妙的身姿。   柳穆脸上红了红,避开眼不敢看。南玉却好像是发现了他的目光,停下拧头发的动作,回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开玩笑道:“怎么,觉得我好看啊?”   柳穆没有回答,只是耳根子越来越红。南玉看着他,心里不由有些爽歪歪的道:“果真是纯情的小青年,害羞起来可真可爱。”   十月的河水,已经十分有些冷了。南玉站在岸上被风一吹,很快便冷得有些发起抖来。柳穆见了,将自己放在地上的大衣捡起来,心道幸好大衣是干,刚将大衣甩开想要披到她的身上,可是想到了什么,又摸了摸,然后改为将大衣递给她,道:“姑娘先将就着披一下吧,不要着凉了。”   南玉对他笑道:“谢谢。”   刚将大衣披好,摸了摸自己的头,又可惜道:“我的步摇好像掉到河里了。”说完十分遗憾的看着河里,那步摇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啊,无论做工还是材料都是上上等,以后穷了还可以卖钱的。   柳穆顿了一下,道:“等回去,我赔姑娘一支。”   南玉摆了摆手,心里还是觉得可惜。   那个落水的小孩的父母已经赶了过来,一人一个握着柳穆和南玉的手感激道:“多谢公子和姑娘的救命之恩,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说着拉了儿子跪了下来,对他们道:“请受我们一拜。”   柳穆将他们扶了起来,只道了一句“河边危险,以后不要让小孩子在河边玩耍。”然后便让他们回去了。   柳穆和南玉身上都湿了,自然也不可能再继续逛街的了,早早的回去了。   回去后,南玉洗了澡换了衣裳,侍女端了防寒的姜汤来,南玉喝了一碗,暖过了身子,这才算是好过了一点。   这个时候,同样已经换过了衣裳的柳穆走了过来,手上还拿了一个红木的匣子,见了她笑着问她道:“姑娘身体好些了吗,没妨碍吧?”   南玉摆摆手道:“没事。”她的身体在后宫常婕妤和戚贵妃等人的磨练之下,早就千垂不朽了,在河里游个泳算什么。   柳穆道:“那就好。”说着做在她的旁边,将手上的匣子打开移到她的跟前,道:“这是赔给姑娘的步摇。”   鸾鸟衔珠的金步摇,做工和品质都不必她丢的那一支差,特别是鸟嘴巴里衔着的一颗莲子米大的珍珠,这时候的珍珠可都还是贵重东西。   南玉看得笑起来,眼睛发亮的道:“您真是太客气了。”说完将步摇拿起来,左右上下的打量了一下。   柳穆笑道:“姑娘喜欢就好。”   南玉道:“喜欢,喜欢。”   柳穆依旧坐在那里,看着用手在步摇上摸来摸去的南玉,一时有些愣神,又有些欲言又止。   南玉过了一会,见他仍还坐在这里,连忙问道:“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柳穆张开嘴刚想说什么,最终又转了个弯笑了一下,然后道:“没什么,姑娘早点睡,明天就要出城了。”   南玉眉眼笑眯眯的道:“好,公子也早点休息。”   柳穆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跟南玉告辞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走到门外的长廊时,他回过头看了后面的房间一眼,深深叹了口气,脸上已经有了愧意。   马车到了城门处,南玉被打扮成丫鬟的模样坐在马车里,柳穆在马车外面,将手上的过所递给守城门的府卫兵,跟他们说了几句什么,又递了一块银子过去。然后那府卫兵看了马车一眼,挥了挥手放行。   柳穆重新坐上了马车,然后马车缓缓通过了城门。南玉紧张的要命,真怕走到半路就让那些府卫兵重新拦了下来。   但事实上,一直都很顺利,并没有拦着他们。然后等终于出了城门之后,南玉终于握着拳激动起来:“啊,终于出城了。”从此天高任鸟飞,她自由了。   柳穆看着她笑了笑,笑容里又仿佛含了些别的含义。   马车行了大概半天,然后在一处茶寮里暂时停下来休息。   柳穆去要了一壶茶过来,然后替南玉斟了一杯茶,道:“姑娘累了吧,先喝口茶消息一下。”   南玉道好,但却并没有端起茶来喝,只是四处张望,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   柳穆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喝茶时眼睛抬起来看了南玉一眼,又很快垂下去。   跟车的侍女端了一碟点心上来,南玉不渴,但却有些饿了,拿了一块点心放到嘴里,然后赞了一句道:“你们家的点心就是好吃,不过就是觉得,今天的好像有个怪味。”说完脑袋晃了几下,扑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柳穆看着她,放下茶杯。接着便看到另一边,有一行五七人走了过来,打头的那个人穿着白色的绫袍,背着手,身姿如松,面容俊朗而威严,他还有一双很好看的凤眼。   柳穆连忙站起来,拱手对他行礼道:“君上。”   茶寮里其他人亦是纷纷的跪了下来。   皇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越过他走到南玉旁边,用手晃了晃她,没醒,再掐了掐她的脸,还是没醒。然后皇帝满意了。   旁边的张公公问皇帝道:“圣上,可是要现在带李美人回去?”   皇帝看了南玉一眼,脸上微怒,又骂道:“带什么带,她不是老想着出宫嘛,就让她在宫外呆一段时间,等给人骗够了受苦够了,她就不会觉得宫外的月亮比宫内圆了。”   众人皆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在心里给南玉点了一根蜡。得罪谁都不要得罪皇帝,得罪皇帝的后果很严重。   皇帝又转头看了柳穆一眼,眼神颇有些深意。柳穆被他看得有些惴惴不安,不由低下头去。   皇帝道:“薛牧,你今年十八了吧,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改天朕给你配门亲事。”   柳穆,不,现在该喊薛牧,他拱起手道:“圣上,臣寸功未建,还不想这么早成亲。”   皇帝坐到凳子上,道:“你成了亲,朕又不会阻止你建功立业。”说着想了一下,觉得成亲这种大事最好还是父母之命,他还是不宜插手过多,便又换了口气道:“既然你不想成亲,那便算了,朕赐你几个美人,家中先放两房美妾总是无碍的。”   薛牧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张公公深深的同情了他一把,顺便也替他点了一根蜡,然后提醒他道:“薛卫尉,还不快跪下来谢恩。”   薛牧只好跪下来,叹了一口气,谢恩道:“谢圣上恩典。”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南玉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上。``   她做了一个噩梦,然后倏的一下将她惊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穿得花里花俏的女人,另外还围着一群跟她一般年纪的少女。   那三十多岁的女人见她醒来,开口道:“醒了?我还以为我花价钱买来的是一个死人呢。”说完吩咐旁边的旁边的人道:“给她点水喝,两三天没喝过水,可别让她喝死了,那我可就亏大了。”   南玉早已经是感觉到不对劲了,心里拔凉拔凉的,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女的瞥了她一眼,道:“你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南玉:“……”   她又换了个方式问道:“这里是哪里?”   那女的又用一种“你废话”的表情看着她,回答道:“自然是在马车上。”   旁边的一位姑娘大概有些同情南玉,开口给她说话道:“花姑,她大概是睡得太久了,醒来还有点不知道状况,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说完又握着南玉的手跟她道:“姐姐你不记得了,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被主家发卖出来的侍女。”   被发卖?   那个叫花姑的,看南玉好像还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睡久了脑子出现了什么问题,最终倒是好心的跟她解释了一遍:“你们家公子说你犯了事,将你发卖给了我。”说着还有点肉疼的道:“那可花了我一百两的银子,你可是花姑我买过的最贵的姑娘了。不过好在你长得够标准,以后转手卖给大户人家当个妾,或者是卖到教坊里头去,倒是也不会亏。”   南玉终于闹清楚状况了,想到柳穆的脸,又不经意想到了皇帝的脸,骂了一句“王八蛋。”   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身上和脑袋,见身上的东西果然被搜刮干净了,但仍是不甘心的问道:“我身上的包袱和头上的首饰呢?”那些都是金子啊,金子啊!   花姑睥睨了她一眼道:“都是被发卖出来的东西了,你还想主家身边带点私财出来?”说着在她脑袋上抽了一巴掌,道:“省着点吧!”   南玉痛呼了一声,摸着脑袋恶狠狠的瞪着花姑。花姑看着她的模样,道:“怎么,心里不满?”说着又举起手,道:“再敢这样看我,小心我再抽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南玉哼了一声,然后撇过头去。   原来替她说话的那位姑娘又出来跟她说话道:“姐姐别这样,花姑人虽然厉害了些,但心地还是很好的。”   南玉在心里不屑道,一个贩卖人口的,心地能有个屁好,要搁现代,早就被枪毙了。   那姑娘仍在絮絮叨叨的道:“我叫莲儿,不是怜惜的怜,是莲花的莲,是我家公子以前给我取的,说是取莲花高洁之意。”说着叹口气,道:“我家公子其实对我很好的,可惜就是娶的少夫人太可恨,趁着公子不在就将我发卖了,也不知道公子回来见我不在会不会着急。”   南玉转头看了莲儿一眼,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鹅蛋脸柳叶眉,两个梨涡看起来很娇俏。大概就是因为跟男主子走得太近了,才会惹了女主子的脸。不过看她现在还惦记着自己公子知道她不见了会不会着急,倒是有些同情她了,男人哪里有什么好货色,赶明儿那位少夫人寻两个漂亮的丫头往他身边一放,只怕用不着三刻钟,他家公子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莲儿伤心也只伤心三分钟,接着又笑着问南玉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南玉随便找了个名字回道:“你就叫我玉娘吧。”   她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情,说完就转头发呆去了。莲儿聒噪了一会,见她没说话的兴致,便也呆在一边去了。   南玉到现在还有点接受不了自己被发卖的事实,想到柳穆,多么温润如玉,丰神俊朗的一个人啊,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贩子。她还以为像前世看的那些穿越小说一样,是上天给她纯金打造的,会对她痴情一片深情款款的男二号呢。她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还觉得里面的女主角傻,好好的对她一往情深温柔似水的男二号不要,跟男一号搞什么虐恋情深啊。于是等论到她的时候,她坚决的准备接受男二号。只是可惜……南玉有些欲哭无泪,上天好像跟她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   从这一个案例来说,也要告诫广大的穿越女,长得温润如玉的公子不一定是男二号,还有可能是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再从这一个方面来说,南玉这次吃亏,有一半原因是前世受穿越文毒害太深,以至于太想当然。   不过南玉也不是会认命以及会坐等再次被卖的性子,她在这一路上,瞄准的机会,几次以要上厕所,故意弄脏衣服以要换衣服等等为借口,想要借机逃跑。   有几次她都差点真的逃脱了,结果还是被花姑让人将她抓了回来。花姑身边除了她们这些用来转卖的姑娘,还养了一群打手。每次南玉被抓回来,花姑便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睥睨着她,然后哼一声。   唯一幸运的是,每次她被抓回来之后,花姑倒是没有为了让她老实而让人揍她什么的,也没有不给她饭吃,相反,她们吃得还算好,跟其他的人贩子比,她也的确算是有良心的了。她好像也并不将她的逃跑放在心上,她逃一次她就抓一次,跟猫抓老鼠一样,来来回回的逗弄她。   莲儿看她每次逃跑又被抓回来,劝她道:“你别再逃了,在花姑这里挺好的,有吃有喝,以后也是被卖进大户人家,有什么不好。反而逃出去,我们没有户籍,也会被抓起来的。”   南玉却不肯妥协,逃出去被抓起来也是到时候再说,可是现在,没听那个花姑说吗,她是准备卖了她去给人当妾或卖到教坊去卖笑的。她堂堂一个大汤的宫妃,最后沦落到去给人当妾或在教坊卖笑?她死都不要。   说到宫妃,她倒是想起皇宫和皇帝了,她现在倒是有点怀念起那个地方和那个地方的人了,就是她最讨厌的戚太后和戚贵妃,她都觉得有些可爱起来了。她有点后悔了,她以前一直觉得宫外是天堂,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她在这里一定是自由自在的。反而皇宫里,尔虞我诈,暗潮汹涌,一不小心就被人坑了,真不是一个美好的地方。等真在宫外了她才发现,她太想当然了,宫外真不是这么好混的。   在接下来的时候,南玉依旧时不时的逃一下,然后再被抓回来。南玉虽然已经知道逃走的希望渺茫,但人不能放弃希望。   就这样,她们停停走走,大约走了一个月时间,在十一月的时候,终于在一个繁华的州郡落脚。   南玉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后面到了听到花姑说起,才直到她们已经到了楚州的山阳,也即楚王藩地的辖区之内。   楚王藩地,她是真没想到,她会来了楚王的地方。   她们在客栈里休息了一个晚上,花姑将她们放在客栈之后就兴冲冲的出去了,然后当年晚上又高高兴兴的回来了,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她们去了楚王府。   然后在下马车之前,花姑容光焕发的对她们道:“楚王爷新近宠了一位孙孺人,楚王妃正在跟孙孺人打擂台,王妃要挑几个美人来分孙孺人的宠,等一下你们好好表现,若是能让王妃的人看中了,那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们。”说着又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她们的脑袋,继续眯眼笑道:“说不好以后我花姑都还要依靠你们。”   其他姑娘俱是高兴起来,纷纷对花姑表示感谢或以后一定不会忘了花姑什么的,好像进去楚王府已经是囊中取物势在必得了一般。南玉却高兴不起来,这楚王府很明显是迟早要被皇帝灭的,有个屁富贵前程。   南玉转头看了一眼托着下巴的莲儿,问她道:“你怎么也不高兴?”   莲儿道:“我在想我家公子,如果我被选中进去侍奉了王爷,那不是对不起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以前跟我说,等少夫人进了门,就要纳我做妾的,在我心里,我早已经是我家公子的人了。”   南玉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别想着你家公子了,说不好他早就将你忘记了。”   她们下了马车,被花姑带着进了楚王府里,一直进了后院。   她们被站成了两排,然后被像商品一样挑挑拣拣,这让南玉感到有一些愤怒以及不好受。   楚王妃并没有出来,挑拣她们的看起来应该是楚王妃身边的心腹,从她们身上扫了一眼,最终将南玉、莲儿还有另外两个挺漂亮的姑娘点了出来,然后给了花姑一袋金子。花姑眉开眼笑的接了过来,然后对着她们叮嘱了一句:“以后好好伺候王妃和王爷。”说完带着其他的姑娘走了。   挑拣她们的那个麽麽,南玉听到其他的侍女喊她“旁麽麽”,她的眼神很是犀利,上下将她们扫了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道:“跟着我走吧,伺候王爷前先学一学规矩。”说完领着她们走了。   她带着她们一路走绕过王府的后院,然后走到花园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穿着暴露的袒领,梳着梅花妆,一副做侍妾打扮的女子在侍女的拥簇下,慢慢的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见到她们,眼神高傲的睥睨了她们一眼。   旁麽麽看到她,脸色有了些变化,但仍是屈膝给她行礼道:“见过孙孺人。”   其他的姑娘见到旁麽麽屈膝,也纷纷跟着屈膝,南玉不得已,也只能跟着屈膝下来。   这位孙孺人显然十分得宠,根本不将旁麽麽放在眼里,突然捂着嘴对旁麽麽笑了起来,不屑道:“哟,王妃又买了新侍女啊。”   旁麽麽不回答她的话,开口道:“孙孺人若没什么事,奴婢就带着人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孙孺人吩咐,直接从站了起来,准备带着她们离开。   孙孺人却喊了一声道:“站住。”说着走过来,又笑着对旁麽麽道:“正好我院子里也缺侍女伺候,麽麽这里便分一个给我吧,王妃大方,相信不会责怪我的。”   说完上下打量了她们四人一眼,然后指着南玉道:“你,出来。”   南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指了指自己道:“我。”   孙孺人道:“对,就是你,以后在我的院子里伺候。”说完转身便要走。   南玉看了看孙孺人,再看了看旁麽麽,想到自己在宫里的经历,还是觉得跟着受宠的人比较有前途,于是对旁麽麽屈了屈膝,准备跟着孙孺人离开。   旁麽麽已经有了些微怒,拦住南玉道:“孙孺人,这是王妃指定要的侍女。”   孙孺人对着她厉声道:“你放肆,我一个孺人,难道还不能要个侍女,你算个什么东西。”说完吩咐身边的人道:“去,把那个女的给我抢过来。”   旁麽麽也不想示弱,也同样让人将南玉拦着。   两方斗气,南玉成了夹心的饼干,南玉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然后往外退后了两步,准备等哪一边斗赢了再跟哪一边去。   孙孺人一看这阵势,马上脸色一变,作撒泼状:“我就知道,王妃根本是看我不顺眼,我今天还非就要她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说完自己上前来抢了。   旁麽麽一边拦着她,一边道:“孙孺人,请自重。”   孙孺人却看着她拦在她身前的手,突然将肚子一扶,大嚷起来道:“打人啦,王妃的人要害我肚子里的小公子啦,救命啊……”   旁麽麽往后退了一步,再不敢碰孙孺人。没办法,孙孺人肚子里揣着个金疙瘩,任谁都碰不起。   孙孺人大喊的声音也跟着一停,看着旁麽麽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整了整衣裳,整了整自己的鬓发,对南玉道:“我们走!”说完耻高气扬的走了。   很明显,最后的结果是孙孺人赢了,虽然用的是撒泼耍赖的方式。   南玉在心里赞了一句,牛人啊,很有她当初当宠妃时候的张狂跋扈气势。   人总是会更喜欢跟自己相似的人的,南玉对这位孙孺人的好感马上比对还没见过面的楚王妃好了几分,屁颠屁颠的跟着孙孺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大家明天见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南玉跪在地上,看着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喝着茶的孙孺人。?过了有一会之后,孙孺人才放下茶碗,睥睨了跪在地上的南玉一眼,问道:“叫什么名字?”   南玉实在有些猜不着孙孺人将她抢回来是几个意思,就为了跟楚王妃斗气?和楚王妃一样利用她跟楚王邀宠,还是为了折磨她然后跟楚王妃示威的?   但无论是哪一个意思,形势没有人强,南玉行事也不敢像以前在宫里这么张狂了,所以说,南玉其实还是很懂得看形势的,这个时候自然是越谦恭越好,她想了一下,也说了一个十分谦恭的名字,道:“回孺人,婢子叫剑奴。”   孙孺人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颇有些意外的道:“剑奴?”说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豆蔻,又道:“倒是跟我以前的名字一样。”   南玉也有些讶异,没想到孙孺人的名字会叫剑奴,南玉心里暗道,倒是跟她的性子完全不符,这儿张狂的性子,根本跟“奴”字不沾边。   不过孙孺人马上又接着道:“不过那是当初我在教坊时候的名字了。”说完有些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又道:“后来我跟随王爷进了府,请王爷给改了个名字叫牡丹。”   孙孺人又道:“虽然是我以前的名字,但我也不喜欢别人冲撞了我的名字。改个名字吧,嗯,就叫……”她微仰起头想了一下,然后道:“月奴,就叫月奴吧。”   南玉道:“是,月奴多谢孺人赐名。”   孙孺人点了点头,又道:“既然来了我的院子,那就好好在这里伺候吧。”说完吩咐旁边的侍女道:“阿茧,带她下去,给她安排个房间,然后安排点事情给她做。”   那个叫阿茧的侍女屈膝道了一声是,然后走过来对南玉道:“月奴,你跟我来。”   南玉站起来,对孙孺人屈了屈膝,道:“月奴告退。”说完跟着阿茧出去了。   南玉跟在阿茧身后走的时候,阿茧一边走一边跟南玉道:“你不用担心,孺人虽然在外面有些跋扈张狂,但人是很好的,绝不为难自己人,你以后就知道。”   南玉没仔细听她的话,在想自己的事,今天的事情,总让她觉得透着一股诡异,那位孙孺人也让她觉得怪异得很。阿茧见她一副出神的样子,喊了她一声:“月奴。”   南玉连忙回过神来,道:“是,月奴记住了。”   阿茧又道:“你不用这么小心,我先在孺人身边伺候,看样子我也比你大,你以后就喊我一声姐姐吧。”说完已经到了房门前,她又说了一句:“到了。”然后推开了房门,转头对南玉道:“你以后就住这个房间吧,收拾一下,等一下我给你安排事情做。”   南玉道了一声是,然后阿茧便走了。南玉进了屋子,里面的家具陈设虽然陈旧了些,装饰也简单,但作为一个下人的房间,又显得奢华了些。看来确如阿茧所说,孙孺人对自己人还是很好的。   南玉在心里念了一遍,孙孺人,她又漫不经心的往别处联系了一下,剑奴,楚王,教坊……   想到这里,她又惊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曾经皇帝偷偷带她出宫去的一个地方,洛京最出名的教坊醉仙坊。她还记得她当初她就是被醉仙楼的行首误认为一个叫剑奴的人,后来听皇帝说,楚王最后离京的时候找不到她,就将那个真的剑奴带回藩地去了。   难道那个剑奴就是孙孺人。   皇帝想到当初的事,又在心里将皇帝骂了一遍,真是王八蛋啊。说着又想到,这个剑奴虽然看起来也很漂亮,但跟她一点也不像嘛,也就得势就跋扈的性子跟她还有点像。不过有趣得很,她对以后在楚王府的日子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她放下手上的包袱,拍了拍手,然后出去找阿茧了。阿茧拿了个鸡毛掸子塞到她手上,对她道:“揽芳院里伺候的人多,你就跟屏奴、辛奴几个一起,在屋子里做些打扫的活儿吧。“   南玉道是,然后阿茧便走了。   南玉屋子里走了一圈,发现屋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还需要打扫的地方,干脆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鸡毛掸子,然后下巴放在手背上,深深叹了口气,发起呆来。   她离宫有快一个月了,不知道皇帝在宫里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宠幸了新的美人之类的。虽然离宫之前,她还是挺讨厌皇帝的,但离开久了,她发现还是有点想念他的。   南玉拿着鸡毛掸子去了外面,外面的侍女也是在打扫的打扫,聊天的聊天。南玉觉得无聊,看到石阶下面有一窝蚂蚁,便捡了一根树枝故意去捅蚂蚁的窝。   南玉正玩得起劲,突然听到周围原本洒扫和聊天的侍女突然停了下来,纷纷道:“见过王爷。”   南玉抬眼望去,然后便看到一脸胡子的楚王从院子外面背着手走了进来,正直直的往她这边走过来。   南玉想过,既然进了楚王府,必不可免的极可能会碰上楚王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碰上。南玉将手上的树枝扔掉,连忙也跟着别人一起跪好,将头压得低低的。   楚王正准备目不斜视的直接进去了,走到南玉身边时,眼睛不经意间撇到一个袅娜的身姿,于是又停了下来,低头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南玉,然后指着她道:“你,抬起头来。”   南玉闭了一下眼睛,低骂了一句倒霉,这才不甘不愿的缓缓抬起头来,挤出一个笑来,道了一句:“见过王爷殿下。”   楚王顿时眼睛惊艳的亮了起来,然后上下更加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是新来的侍女,叫什么名字?”   南玉真怕他认出来,又连忙低下头去,道:“婢子叫月奴,进刚刚才被卖进府的侍女。”   楚王弯腰下来,伸手扶着她的手让她起来,顺便还在她手上揩了一把油,色眯眯的道:“怪不得本王之前没有见过你。”说完还不想将她的手放开。   南玉心里恶心得不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继续低下头去。   结果楚王又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在南玉跟前转了几步打量了她几番,又嘶嘶的道:“不过本王觉得你有些面善,好似在哪里见过你。”说着沉思起来,好像想要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她。   孙孺人这时候走出来,靠在门上睥睨着楚王道:“王爷是见着一个漂亮点的姑娘就说面善,怎么,王妃姐姐那里这么多漂亮的美人儿都还没满足王爷,如今又来打妾身侍女的主意?”说完哼了一声,甩一甩袖子又进去了。   楚王平时最爱的就是孙孺人这个脾气,虽说还有点舍不得眼前的美人,恋恋不舍的看了她几眼,但马上又跟着孙孺人走了进去。   南玉将自己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骂了一句老色鬼。说着又想到了什么,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楚王和孙孺人已经进了内殿,外间还站了几个随时准备伺候的人。南玉轻咳了一声,站到内殿的门外边,也装作等候伺候一般。   旁边站着的侍女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南玉于是静神凝气的偷偷听着里面的人讲话。   孙孺人在里面半哭半撒娇的道:“妾身知道自己如今怀着孕伺候不了王爷,可是王妃姐姐那边替王爷准备了这么多的美人,妾身就是心理酸苦,却也没说什么。可王爷如今,在妾身的院子里就打起了妾身的侍女的主意,也实在太不把妾身放在眼里了。既然如此,王爷还留妾身在府里做什么,不如等妾身生下孩儿,就跟仙娘姐姐一起回教坊去算了。”   然后是楚王左一声“乖乖”,右一声“宝贝”的安慰,道:“……本王哪里舍得你离开,你可是本王的心头肉。你要是不喜欢本王去王妃那里,本王答应你,本王以后再也不去了就是。还有你那侍女,本王不过是觉得面善多看了两眼,哪里就打她的主意,本王跟你发誓,绝对不会打她的主意。”   孙孺人这才满意了,擦了擦眼睛上的泪。楚王接着又道:“你最近怀着孕,心情不好,本王体谅你。要不这样吧,本王将仙娘姑娘请进来,让她陪你说说话。”   孙孺人瞥了楚王一眼,道:“别以为妾身不知道王爷在打什么主意,说什么让仙娘姐姐进府说话,妾身看是王爷自己想见仙娘姐姐才是真。”她说着,倒不像刚才那样生气。   楚王又说了什么,大约都是哄孙孺人的话。然后孙孺人又叹了口气,对楚王道:“妾身知道王爷对仙娘姐姐打什么主意,妾身虽爱慕王爷,但也知道王爷不可能是妾身一个人的,也希望能让王爷心想事成。只是仙娘姐姐与妾身不同,她不是愿意受拘束的性子,可不愿意进府来受王妃的委屈。”说着又道:“说来仙娘姐姐也是命苦,本是才情双绝的人物,就因为在洛京得罪了薛大将军,在洛京混不下去,才不得已来了楚州谋生。”   南玉回过神来,没想到醉仙楼的头牌董仙娘也来了楚州。最近洛京有名的人物怎么一窝蜂的都往楚州来了。   内殿里孙孺人的声音在继续道:“……这样吧,妾身下张帖子给仙娘姐姐,请她进府来陪我说说话。然后替王爷问问,她愿不愿意进府来,妾身在府里孤孤单单的,其实也希望有个姐妹作伴。只是王爷可答应我,若是仙娘姐姐不愿意,您可不能勉强她。”   屋里楚王在说着什么,但南玉已经无心听了,悄悄的往外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南玉拿着扫把在地上胡乱的划拔着,划拔几下又扶着扫把站着,下巴撑在扫把柄上发一会儿呆。   阿茧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她这样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月奴,你这样扫,扫一天都扫不干净。”   南玉一见是她,马上扯着大大的笑容对她道:“呀,阿茧姐姐,您这是要往哪里去。”说着见阿茧不满的在看着她,又马上拿起扫把用力的扫起来,道:“马上扫,马上扫,您可别这样看着我,我怕怕的。”   阿茧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在她看来,这个月奴又懒又会滑腔舌调,真是不知道孺人看中她哪里,对她这般照顾。   她看着南玉又对她道:“你快点把这里扫好,孺人下午要请仙娘姑娘过府,我现在去帮孺人办点事,等回来我要检查。”   南玉乖顺的点头道:“是是是,等姐姐你回来,一定将院子扫得干干净净的。”   阿茧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出了院子。   等阿茧一走,南玉又站起来发呆,然后扫几下,再发一会儿呆,如此循环往复。   她抬头望了望天,她的头顶是一颗银杏树,因是深秋,叶子稀稀疏疏的已经快要掉光。南玉突然想起了,她摇光殿的小花园里也种了一颗银杏树。哎,她突然离宫,也不知道和弦她们怎么样了,皇帝会不会迁怒于她们。   当初只觉得出宫了好,现在才发现出宫了也有好多烦恼。   南玉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正想要继续扫地,结果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南玉回过身来看,发现站在她背后的却是一个概约二十岁的青年男子及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仆。男子长得油头粉面,穿着锦衣华服,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看样子是在她背后看她有一会了。   他笑着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了你有一会了,发现以前没有见过你。”   南玉正在猜测他的身份,结果这时候阿茧已经抱了一个匣子走了进来,看见男子,赶忙跪下来,道:“见过世子殿下。”   原来这位就是楚王唯一的儿子,楚王世子朱镐。不是说他病得起不来床,都要用人来冲喜了吗,看样子一点都不像病得快死的样子嘛。   南玉心里想着,跟着也跪了下来,道:“婢子月奴见过世子殿下。”   他弯腰将她扶了起来,然后也不放开她,继续握着她的手腕笑眯眯的道:“你叫月奴?是孙孺人身边的侍女?”   南玉恭敬的道了一声“是”,然后看着自己被他握着的手,想要装作害怕的抽出来,但他握得太用力,一抽没抽出来,再抽还是没抽出来。   南玉在心里吐槽道,这世子模样长得不多像楚王,父子两人的性子倒是像了个八成八,都是一样的好色。   阿茧大概看出了她的尴尬之处,上来替她解围道:“世子殿下,您是来找孙孺人的吧,孺人在屋里,婢子这就带您进去。”   楚王世子好像这才想起了来这里的正事,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南玉的手,又笑着多看了她两眼,这才跟着阿茧进去。   南玉感激的对她笑了一下,阿茧却是悄悄的回过头来警告的瞪了她两眼,瞪得南玉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鼻子。   因为有楚王世子这个色鬼在,南玉倒是没有跟着进去,快速的在院子里扫了两下扫完之后,然后便回自己屋子躲了一会,等楚王世子走了之后,才到孙孺人的屋子去。   孙孺人正站在旁边看阿茧翻检桌子上放着的东西,阿茧笑着道:“殿下送的这些东西成色倒是好,东西也都是好东西。”   孙孺人显然是看多了这样的好东西,随意的将匣子里放着的一个臂钏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去,然后道:“王爷虽然只有世子一个儿子,但父子也有生隙的时候,世子要我替他在王爷面前说话,自然得巴结着我这个孺人。”   说着看到南玉站在门外,竖起一双耳朵在偷听的模样,又看着她道:“既然来了站在外头做什么,进来吧。”   南玉连忙提着裙子溜溜的走了进来,对着孙孺人笑着屈膝喊了一声“孺人”。孙孺人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又走过来,绕着南玉转了几圈,眼神带着深意的上下左右的打量着,看得南玉十分的不舒服不自在。   孙孺人重新的站到南玉跟前,然后缓缓的开口道:“世子刚才跟我说,想将你讨要了过去服侍世子,月奴,你说本孺人要不要将你送给世子呢?”   南玉吓得连忙跪了下来,马上表白道:“孺人,婢子绝不敢痴心妄想,婢子只想尽心尽力的服侍孺人,婢子对娘娘的忠心,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孙孺人道:“知道忠心就好,若是让我看到你勾三搭四的,引得王爷世子都来讨要你,本孺人就将你丢到池子里去喂鳄鱼。”   南玉道:“不敢,婢子绝对不敢。”   孙孺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起来吧。”   南玉道了一声是,然后站了起来。孙孺人低头又看到她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的手,于是随意的拿起来看了看,她的手依旧修长白皙柔若无骨,只是到底在宫外呆得久了些,未像在宫里时那样精细的保养过,如今便依稀有了点粗糙之像。   孙孺人将她的手放下来,然后对阿茧道:“以后让她就在我跟前伺候吧,别再让她这双手拿鸡毛掸子或扫把什么的。”说完坐到了凳子上面。   阿茧刚才见孙孺人似乎有问罪南玉之意,本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结果孺人不仅没问罪,反而关心起她的一双手来,心里越加不平衡和不甘心起来,只是孙孺人明显不是喜欢听别人反驳的人,于是只好不甘心的道了一声是。   南玉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关心也是显得不解及忐忑,这该不会是临死之前最后的放纵吧?   她想着正好侍女送了燕窝盅来,孙孺人看着皱了皱眉头,道:“天天吃,腻得很,不吃了。”   侍女道:“孺人,王爷吩咐婢子,一定要每日督促您吃,请您……”   孙孺人对她挥了挥手,然后指着南玉道:“你,将它吃了。”   南玉指了指自己,无声的问了一句“我?”,然后将手放下来,呵呵了两声,却不肯去动那燕窝。对一个刚进府的侍女这么好,她还是王妃买进府的,该不会这燕窝里下了毒吧。   孙孺人的声音这时候又响起,道:“怎么,怕我在燕窝里下毒?”   南玉呵呵两声,尴尬笑道:“怎么会,婢子不敢。”   孙孺人却不说话,拿起勺子舀起燕窝吃了一口,再将勺子放到旁边的碟子上,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南玉,很明显是准备看着她吃下去。   得了,人家一个主子都做到这份上了,亲自来给她试毒,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她端起燕窝,三两口的将它吃完,为了表示忠心及对孙孺人的信任,她还特意将吃空了的汤盅倒给孙孺人看,然后才将汤盅放下来。   孙孺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里表示很满意。   门外侍女进来传:“仙娘姑娘已经到了。”   孙孺人脸上很是高兴,道:“快请。”   而此时楚王府外,一顶轿子停在了门外,一个穿着红色纱衣襦裙并披帛的美人扶着侍女的手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巍峨雄壮的楚王府,然后便在王府侍女的拥簇下,一路到了揽芳院。   王府她已经来过很多次,对府里并不显得好奇。   南玉代孙孺人在院子门口迎接她,这是南玉第二次看到这位红牌,依旧是清冷绝色高贵冷艳的模样,明明是教坊女子,但却能端出皇家公主的气派。   她看到她的时候,有微微的驻足,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她,但很快,她又恢复了一派冷艳的模样,闲散漫步向她走来。   南玉也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微微笑着对她道:“仙娘姑娘,我们孺人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请跟婢子来。”   她的声音清冷,点点头道:“麻烦了。”   南玉道了一句不敢,然后便带着她进了院子。孙孺人见着她迎上来,笑着道:“仙娘姐姐,可把您给盼来了。”   孙孺人在揽芳院设宴,宴请新近在楚州声名鹊起的红牌董仙娘,请了楚王妃来作陪。楚王妃端着王妃的身份不肯来跟教坊女子同处一室,没有来,倒是楚王,不请自来了。   宴中叫了一班舞姬在那里跳胡旋舞,管弦声乐四起。主位上的楚王时不时望着董仙娘,眼神炙热,董仙娘发觉了,不由皱了皱眉头。   孙孺人对此仿若未觉,转过头与董仙娘说起了舞姬跳的舞蹈。   孙孺人说到最后笑着道:“还是姐姐跳舞好看,这些舞姬的水准,还不及姐姐的十分之一。”   董仙娘极浅淡的笑了一下,道:“孺人过誉了。”   楚王听到这里,突然放下手中的酒杯,对董仙娘笑着开口道:“听说仙娘姑娘的剑舞天下闻名,今天正好有缘,不如就在此舞一曲,正好让本王也见识见识。”   董仙娘听了不见高兴,反而越深的皱起了眉头。孙孺人见了,转头瞪了楚王一眼,嗔道:“王爷真是的,仙娘姐姐是什么人,王爷怎么将她看成和这些下等的舞姬一样,随意便能跳舞给人看。”   楚王听得哈哈笑了起来,道:“是本王错了,这些舞姬自然不能和仙娘姑娘作比,本王自罚三杯。”说着便要倒酒喝酒。   等楚王喝完三杯之后,孙孺人对着楚王使了使眼色,嘴里噙着笑,眼神带着深意。楚王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看了一眼董仙娘,心情十分愉悦起来。   就在这时,孙孺人的袖子突然不小心扫过了桌上的酒杯,那酒杯倒了下来,洒在了她的衣服上,她“哎呀”了一声站了起来,然后道:“我的衣服弄到酒水了,我要回屋子换一身衣裳去。”说着笑着转头看着董仙娘,道:“仙娘姐姐,你可以陪我去换身衣裳吗?”   董仙娘站了起来,道了一声好,然后两个人便相携进里面去了。   孙孺人和董仙娘走后,楚王一边愉快的喝酒,一边又打量到南玉,便又色眯眯的看起了南玉来。   南玉觉得恶心,屈膝道了一句:“婢子进去服侍孺人。”说完便也进去了。   楚王在后面喃喃道:“也是个有性子的美人。”说着心里也是痒痒的,倒是有些可惜孙氏半途将她截走了,若她是在王妃那里,怕早就献上来给他享用了   不过这一个毕竟是自己府里的侍女,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将董仙娘弄进府来才是要紧的,这么一个冷艳美人,实在令人心动得很。   孙孺人和董仙娘很明显是有话要说,南玉自然没有真的要进去服侍的意思,只是在内室的门外站了一会,然后等孙孺人和董仙娘出来的时候也一起跟着出去。   孙孺人和董仙娘出来的时候,楚王明显看到她们脸上多了几分羞意,董仙娘看他的时候也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多了几分温和。   楚王一看便知,孙孺人多半是将事情办成了。而果然,孙孺人坐下来之后,便笑着将嘴巴凑到他的耳朵边上,道:“王爷,仙娘姐姐答应回去考虑一下,妾身看,这事儿多半是成了的。”说着又道:“恭喜王爷,又得一美人相伴。”   楚王抬起头看了董仙娘一眼,董仙娘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一笑颇有些倾国倾城之味,看得楚王不由有些晃神。   楚王看孙孺人越发的满意,不由低声问她道:“爱妾是怎么将仙娘姑娘劝服的?”   孙孺人瞥了楚王一眼,笑道:“仙娘姐姐虽性喜欢自由,不喜拘束,但也毕竟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希望有个男人来爱自己的,妾身就把王爷对她的情意说了一番,仙娘姐姐自然心有触动。妾身又跟她说,她现在年轻,自然可以令外头的公子们为她一掷千金,但等以后人老珠黄,门前冷落,境遇却不能像如今这样,还不如此时找个能依靠的男人。王爷虽然多情但也长情,是可以依靠的。仙娘姐姐听我一说,心里便有几分同意了。”   这最后的一句“王爷虽然多情但也长情”,实在是恭维他了,楚王府后院里因为失宠然后抑郁而终、生病而死、莫名其妙暴毙的女人不要太多,但是美人人不爱听好话的,楚王端起酒,对孙孺人道:“本王敬爱妾一杯。”   孙孺人娇笑着端起酒杯,跟楚王碰了一下将酒杯放到唇边,抬眼看了一眼楚王,这才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下,然后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但眼神却悄悄的望向董仙娘。   两人的视线别有含义的对视了一下,然后又各自移开。   等宴会结束,孙孺人和楚王喝多了酒有些上头,便吩咐了南玉送董仙娘出去。   走在路上,董仙娘看着南玉,突然问道:“月奴姑娘是哪里人?”   南玉不知她为何这样问,于是装不懂道:“婢子自小被卖,跟着牙子四处辗转,早已忘记自己的家乡在何处了。”   董仙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等到了楚王府门口,南玉正要吩咐人抬轿子来送她回去,结果这时候却有两个麽麽将她们拦了下来,道:“慢着。”   南玉认得她们,是楚王妃的人,其中有一个便是那天领她们进府的旁麽麽。   南玉不敢得罪她们,笑着问道:“两位麽麽有何吩咐?”   旁麽麽冷眼看着她道:“王妃殿下怀疑仙娘姑娘是别家派到王府里面的奸细,窃取了王府的机密后出府,王妃让奴婢要带走审问。”   这话说的,董仙娘进府才多少时候,又一直跟楚王和孙孺人在一起,能窃取什么机密。不过楚王妃怕也未必就觉得她是什么奸细,董仙娘进来是见孙孺人的,想通过董仙娘牵扯上孙孺人,除去孙孺人怕才是真。   南玉打着哈哈道:“看两位麽麽说的,仙娘姑娘是王爷和孺人请进来的贵客,说不好不久之后还要进府的,怎么可能是奸细。再说了,我们楚王府光明磊落,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也不怕什么奸细,两位麽麽说是吧。”   旁麽麽道:“月奴姑娘,请不要为难在下。”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新有点晚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南玉也有些恼了,对拦着他们的旁麽麽冷声道:“麽麽,仙娘姑娘是王爷请来的贵客,王爷和孺人亲自嘱托婢子一定要安全的将仙娘姑娘送出府,您这样,婢子可不好跟王爷交代。”   旁麽麽道:“月奴姑娘怕不好跟王爷交代,但老奴也不敢不听王妃的话,那么,老奴就只好得罪了。”   说完对身后的两个麽麽使了使眼色,两个麽麽点了点头,看着便要上前来押解董仙娘。   董仙娘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神子依旧孤傲清绝,看着旁麽麽,眼神冷然的道:“等一等。”   声音听着不大,但自有一股气势在里面,两个麽麽停下,转头有些犹豫的看了旁麽麽一眼,旁麽麽眼神沉了沉,亦是看着董仙娘,想要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董仙娘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披帛,然后缓缓开口道:“我虽出身教坊,但却不是随意可轻贱之人,诚如月奴所说,我是王爷请来的客人,王妃殿下要审问我可以,请出示王爷的手令,或者让王爷亲自来跟我说,要将我当犯人来审问。”   旁麽麽站着不动,她自然不会有王爷的手令。可她自来对王妃忠心,虽然对楚王有所顾忌,但依旧准备依王妃的命令行事,对董仙娘道:“仙娘姑娘,得罪了。”说完示意两个麽麽上前去。   董仙娘不屑的讽刺了道:“我倒是不知,楚王府里什么时候由一个妇道人家当家作主了,王爷的话还不如王妃的话好使。”   南玉亦是上前去,拦在董仙娘前面,叉着腰对两个麽麽道:“两位麽麽还是悠着点,别说婢子没告诉您二位,说不好不久的将来,仙娘姑娘就进府成了你们的主子,现在得罪了她,小心一下你们的下场。”   两个麽麽也是如意料般,你看我我看你的有些犹豫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南玉转过头来看,来人却是楚王世子。此时带了三四个侍从,正慢慢的走了过来,来的时候还顺势笑眯眯的看了南玉几眼,仿佛她跟他很熟一样。   南玉心里犯恶,低下头去跟着别人一起给他行礼。   她看着南玉笑着道了一句“起吧”,然后才将目光望向董仙娘,又道:“是仙娘姑娘啊,怎么这么早就离府了,不在揽芳院多陪父王和孺人一会。”说着又望向其他人,问道:“而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本世子远远的就听到了你们在这里争执。”   南玉这时候当然是很好的履行了告状的职能,看着旁麽麽等人冷哼道:“王爷和孺人喝醉了,交代了婢子送仙娘姑娘离府,可是王妃娘娘派人来说,仙娘姑娘是别人派到王府的奸细,要押下去审问。”   楚王世子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王妃只生了宣城一个女儿,膝下无子,如今孙孺人怀了身孕,她又得父王的宠,只怕王妃早已看她不顺眼了,恨不得弄掉她肚里那块肉。如今说什么怀疑董仙娘是奸细是假,想要利用她对付孙孺人怕才是真的。   父王这个人虽然好色,但行事也是极为谨慎小心的,父王敢宠孙孺人,必定是已经查探过孙孺人的身世背景,放心了才敢宠,而这个董仙娘也一样,父王也必定查探过才敢上心。更何况,父王对女人宠归宠,怜归怜,却从不让她们插手知晓外头的事,就算是奸细她们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来。   想到这里,楚王世子笑了笑,对旁麽麽等人道:“仙娘姑娘是父王的贵客,身份必定没有问题的,麽麽放她走吧。”   旁麽麽却不甘心道:“殿下,王妃……”   楚王世子却打断她道:“母妃那边,本世子会去向她解释。”   旁麽麽虽然不甘心,但世子毕竟不同于别人,是王府未来的当家人,旁麽麽也不敢扫他的面子,只能打住不说。   董仙娘却在此时哼了一声道:“王妃的只手遮天,我如今倒是见识了。”说着又望向楚王世子,声音比以往更加冷然的道:“我飘零于世,身无依靠,得知王爷的心意,我心生感动,原本愿意听从王爷的意思,进府侍奉王爷,也给自己一个安家之所。只是如今……”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还请殿下告诉王爷,王府门第高深,我高攀不起。也省得若我进了府,府里人都将我当奸细看待,三头两日的押我去审问一顿。”说完甩了甩袖子,然后大步踏出了楚王府。   南玉看着她的身影,耸了耸肩,然后用一种“你们死定了”的表情看了跟前的两位麽麽一眼,再跟楚王世子行了个告退礼,接着也走了。   楚王世子见她走了,看了旁麽麽等人一眼,也跟着追上来,喊了一声“喂,丫头。”   南玉装没听见,脚上的步子越走越快。楚王世子见她没停,反而越走越快,于是又喊了一声:“月奴,站住。”说完三两步的走上前来,一把将南玉抓住。   南玉烦他烦得要命,甩开他的手退后了两步,低头对他严声道:“殿下,请自重。”   楚王世子眉眼含笑的问她道:“为什么不肯理我,本世子有什么地方让你避之不及?”   南玉自然否认道:“没有,婢子不敢,是殿下误会了。”说完又皱着眉头,对他道:“婢子还要回去侍奉孺人,婢子告退。”说完又匆匆的走了。   楚王世子这一次倒是没有再追,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眉眼慢慢染上了愉悦之色。他倒不会真的以为她会对他避之不及,只是觉得她这欲迎还拒的样子,真是越看越觉得可爱。别的女子用起来让人厌恶的招式,她用起来,就是比别人更赏心悦目。   嗯,上次他跟孙孺人讨要她,孙孺人拒绝了。他得找个机会将她从孙孺人那里要过来,到时候抬举她做个侍妾,不知道她感动起来的样子会是怎样的。   楚王世子想着,领着侍从慢慢往另一边去了。   而在另一边,董仙娘坐在轿子上,手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一下一下的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她转着镯子的动作猝然一停,接着她在镯子上的一个花纹处一按,原本看起来毫无缝隙的赤金镯子突然打开分成了两半。   镯子是空心的,她从里面拿出一块被卷得十分细小的帛布,然后打开,上面用墨汁写了几个字。董仙娘看着松了一口气,淡然的脸上出现了点点的喜色,剑奴果然没有辜负她所望。   她将帛布重新卷起来,放回镯子里面,将镯子重新合上,然后脸上又恢复了一派云淡风轻。   再看距楚州一千里远的洛京,皇宫里面。   张公公站在太极宫前,拿着佛尘翘着兰花指对一群正在喂鸽子的小内侍道:“你们这些小子,平时看你们喂鸽子就不用心,咱家早就与你们说过,鸽子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养它的时候一定要用心,要不然它不跟你亲。你看看现在,一看你们来了,鸽子都飞走了。”   旁边一个小内侍正在追着一只四处跳飞的鸽子跑,好不容易扑过去将鸽子抓住了,结果不小心却将鸽子的脚弄伤了。   小内侍知道张公公平时最宝贝这群鸽子,见到这样,不由捧着鸽子哭丧着脸对着张公公,有些害怕的道:“公公,我……”   张公公翻开鸽子的羽毛,见到鸽子受伤的腿,心疼的直接在小内侍的脑袋上拍了两巴掌,骂道:“你当鸽子不会疼呐,下次我让人将你的腿打断了试试看。”   小内侍哭着哀求道:“公公,别,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张公公骂道:“还哭什么哭,还不快下去替它包扎伤口。”   小内侍像是逃过一命一般,急忙道了一声是,然后捧着鸽子走了。   张公公又叮嘱他道:“小心点,别又将它其他地方弄伤了。”说着又十分不满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道:“这帮小子,真是越来越不会当差了,赶明儿就该将内侍省整顿一番,都是选的什么人儿进宫。”   正在这时,他忽然看到天上有只白鸽飞过,那鸽子在天上还“咯咯”的叫了两声。张公公抬起头来,认真的望了望,然后将手放在嘴巴里面,用力的吹了一口哨子。   鸽子听着声音,沿着他的方向飞了下来,最后停在他的肩膀上。   他轻轻的将他拿下来,翻开它的羽毛找了一番,然后果真找到了绑在它背上羽毛下面的一小块帛布,然后将它取了下来,打开看了看,脸上严肃起来。   他将帛布收起来,爱怜的摸了摸鸽子背上的羽毛,然后将它放到地上,对旁边的内侍道:“好好喂喂疾风。”说完脚步匆匆的回了两仪殿。   皇帝正在两仪殿里批折子,坐在书案前,一只手拿笔,另外一只手摸着乖乖呆在他怀里的乖乖。见到他进来,皇帝抬眼望了他一眼,然后问道:“什么事?”   张公公躬身行了个礼,然后走到皇帝旁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将帛布交给皇帝。   皇帝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帛布拿过来打开看了看,接着脸上笑容便展开了来,一双翘起的凤眼此时越加的好看。   皇帝满意道:“他们果然不负朕所望,比朕预想的还要早。”   说着将帛布重新折了起来,又问道:“薛定那边的兵调得如何了?”   张公公道:“一切已经就绪,只等圣上一声令下了。”   皇帝点了点头,又接着道:“朕拟一道秘旨,快马加鞭传给襄王。”   襄王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弟弟,藩地正好在楚王的隔壁。   张公公道了一声是,然后便站在旁边等着皇帝拟旨。   皇帝将拟好的圣旨递给他,接着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贤妃最近在做什么?”   张公公回道:“贤妃娘娘的龙胎有些不稳,最近一直在忙着让太医保胎。”   皇帝脸上无丝毫变化,哦了一声,又问道:“贵妃呢?”   张公公又回答道:“贵妃娘娘最近一直在深居简出,用心打理后宫。”   皇帝抬了抬眉,贵妃竟什么都没做,倒是不像是她的风格。他接着又不屑的道:“贵妃最近除了深居简出,怕还一直在喝药求子吧。”   张公公没有说话,贵妃在喝各种求子的汤药,在后宫一直都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最近,特别是贤妃怀孕之后,贵妃越加疯狂了而已。听说戚二夫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生子的方子,要用女人的胎盘做药引,戚贵妃竟然也偷偷让娘家千万百计的替她弄来。   皇帝摸了摸自己受伤的乖乖,叹口气,又仿若一脸慈悲的语气道:“看贵妃求子求得这么艰辛,朕都替她辛苦,也该让贵妃知道,她就是吃再多的汤药也是生不出孩子,以及是谁夺走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张公公听后弯了弯腰,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接着便从殿里退了出去。   而皇帝则揉了揉乖乖的脑袋,低头跟它道:“你母妃虽然不记打,但在外头也该受足苦了,该想明白这世上谁对她最好了,既然这样,父皇就去将她接回来吧。”   乖乖像是听明白了他的话,咯咯了两声表示热烈赞同,还故意将脑袋在皇帝身上蹭了蹭,尾巴晃了晃,表示让皇帝快点去将她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明天更新在早上九点前,我等一下将明天的更新码出来。   大家明天早上见。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仪瀛宫里。@樂@文@小@说|   戚贵妃紧紧的攥着一串佛珠,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而大约是她攥着佛珠的手太用力了,以致于她浑身都在发抖。   屋里紧有玉槿侍奉在旁,她看着戚贵妃,而后垂下眼,小心翼翼而又请罪道:“都怪奴婢,娘娘信任奴婢,将整个仪瀛宫都交给我,但没想到,仍是让人钻了空子。这次若不是奴婢想让人清洗那座香炉,亦不会发现原来在香炉里面还有一层机关,里面竟然会放着有麝香……”她说着跪到了地上,对戚贵妃道:“是奴婢的疏忽,请娘娘责罚。”   而戚贵妃仍是紧紧的攥着那串佛珠,手上连青筋都冒了出来,脸上显出绝望的苍白。过了一会,那串佛珠突然“哒”的一声断了绳子,檀香木制成的佛珠噼噼啪啪的掉了下来。   怪不得,怪不得她伴在圣上身边这么多年,无论她喝多少的汤药,却一直生不出孩子。原来原因在这里,原来是在这里。   她一直以为是圣上,她一直以为是圣上不想让她有孩子,原来不是。   那香炉是她从娘家带进宫的,是她的母亲替她准备的嫁妆。可母亲不会害她,一直寄希望于她早日生下皇嗣的父亲和大伯父也不会,圣上再手眼通天,也不能将手伸到戚家去,唯一能在上面动手脚的,只有那一个人,只有她——她那位嫡亲的皇太后姑姑。   她不是没有防着她,生了吴王的皇太后,自然有自己的私心,对她这个侄女的真心也未见得有几分,可是香炉是母亲所送,她千防万防,只是没想到她会在母亲送她的东西里动手脚。   香炉放在她的寝殿,日夜燃香不缀,麝香藏在香炉的暗格里,被炉里的香火日夜熏炙,气味伴着熏香散发出来,然后就这么日夜进入了她的身体里。而浓香又掩盖了它的香味,轻易的掩盖住了它的痕迹,让她让整个仪瀛宫的人都一直没有发现。   她甚至不知道这些麝香她到底闻了有多久,一年,两年,从她进宫开始,还是在东宫的时候,或者时间更长,从戚家准备让她进宫伴驾,她还在娘家的时候就开始了。   她有些绝望的想,这么长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她现在的身体,还能生得出孩子吗?   戚贵妃深吸着气,她想让自己先平静下来。可是她根本平静不了,只要一想到,她这辈子怕都再不能做母亲,她根本无法平静,越深吸呼吸越是紊乱,到最后连她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心口绞痛,她捂着胸口,好似像死了一般,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玉槿见了,有些焦急的喊了一声“娘娘”,接着顾不得什么,连忙站了起来去倒了一杯水,一边帮戚贵妃顺着气一边喂她喝完了水。   等喝过了水之后,戚贵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她的眼睛噙着泪,在日光下,正在闪闪的发亮。戚贵妃抬头望了望天,将眼睛里的眼泪忍了回去。   玉槿看着她,声音哽咽的道:“娘娘,您别这样,若是想哭就哭出来,您这样让奴婢心疼。是奴婢不好,您责罚奴婢吧。”   戚贵妃却缓缓的摇了摇头,对她道:“不怪你,连本宫都没有想到。”   她的脸上绝望而怨愤,脸上的阴沉之色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深,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握紧了手,对玉槿道:“去查一查,香炉放在这里,里面的麝香必定要时常更换,仪瀛宫里一定还有太后的人,将她给本宫找出来。”   玉槿道:“是,娘娘,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戚贵妃在喃喃自语道:“将她们都给本宫找出来,本宫要将她们碎尸万段。不管是谁,那些害了本宫的人,本宫一定会千倍万倍的还给她,不管是谁,本宫绝不会放过她,不管是谁……”她喃喃说着,然后有些软弱而颓败的坐在了椅子上,她只觉得,连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站在她旁边的玉槿,正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表情,极微弱极微弱的,仿佛还带了一丝阴谋得逞的笑意。   而此时楚王府里。   南玉提着食盒在路上走着,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调。只是突然的,一个身影跳了出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南玉吓了一跳,一脚踩在背后人的脚上,然后尖叫着跳开。等跳开了几步,才发现背后的人是楚王世子,此时正嘶嘶的抱着脚叫着。   南玉骂了一句,这人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啊。   这几天,她是无论走在哪里,总能“偶遇”这位楚王世子,然后便是各种的纠缠。她都不明白了,堂堂世子爷,怎么平日都没正经事情做的吗,只有这闲功夫泡妞。   南玉看着在地上跳了一阵,已经镇定下来的楚王世子,真是后悔刚才那一脚没有踩重一点。   楚王世子看着她,笑道:“小月奴,为什么每次本世子见你,你都爱给本世子这么一份大礼。”   她掩下自己的不耐,垂下头,对楚王世子屈了屈膝,道:“殿下恕罪,婢子不是故意的。”   楚王世子道:“算了,本世子原谅你。”说着从侍从手上接过一束花,捧着走近了两步到了南玉跟前,笑眯眯的道:“送给你,本世子今天早上亲自去摘的。”   南玉又退后了一步,道:“无功不受禄,婢子不敢受。”说着看到自己刚才跳开时不小心落在地上的簪子,从地上捡起来后,对他屈了屈膝然后准备离开。   楚王世子却一只手将她拦了下来,然后拿过她手上的簪子瞧了瞧,接着嫌弃道:“这什么粗制滥造的簪子,实在配不上小月奴你的花容月貌,明儿我让人给你送几支好一点的簪子去。”   南玉从他手上抢回簪子,道:“婢子一个侍女,就配戴这样的簪子。”说完提着食盒走了。   楚王世子却在后面也跟着走了上来,笑眯眯的,也不说话,她走快他便走快,她走慢他便走慢。   南玉忍不住道:“殿下为何跟着婢子?”   楚王世子道:“本世子正好要去揽芳院找父王,所以跟你一道。”   南玉懒得再管他,加快脚步回了揽芳院。   南玉到的时候,孙孺人和楚王正好已经午休起来,两人坐在榻上。孙孺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慵懒之态,眉眼含着春色,端着一碗茶,含情脉脉的递给楚王,声音娇媚的道:“王爷,喝茶。”   楚王此时亦是风流过后的心旷神怡之色,对孙孺人挤了一下眼睛,道:“爱妾辛苦了。”然后才接过她手上的茶碗。   孙孺人道:“侍奉王爷是妾身的福气,一点都不辛苦。”说着看到从门外进来的南玉,道:“月奴,你回来了?”接着又看到跟在她后面进来的楚王世子,又奇道:“是什么风,将世子殿下也吹来了。”   楚王连忙放下茶碗,看向门口。看到南玉时心情多了几分愉悦,见到楚王世子,则跟孙孺人一样的不解。   南玉对着楚王和孙孺人屈了屈膝,道:“见过王爷和孺人,孺人要的酒糟,奴婢已经要回来了。”   说着楚王世子也拜着给楚王行礼,道:“见过父王。”   楚王看着他道:“你是来找本王的,还是找你庶母的?”   楚王的妻妾多,年轻的侍妾更不少,楚王世子跟亲爹一样也是风流性子,楚王其实是有些忌讳儿子常往他那些年轻侍妾的院子去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有些不高兴。   楚王世子自然感觉得出楚王的不高兴,于是道:“儿子其实是来寻父王的,不过现在见到孙孺人,有件事倒是想顺便求孺人。”   楚王指了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下,然后道:“什么事,说说看。”   孙孺人也是捂着嘴娇笑道:“妾身还不知,妾身竟还有东西能让殿下求的,殿下可别出什么难题来为难妾身。”   楚王世子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孺人要个人。”说着指了指南玉,道:“月奴这丫头,我看着很喜欢,想问孺人要了她到我院子里伺候。”   南玉翻了翻白眼,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谁乐意伺候他了。   孙孺人也是在心里骂道,老的小的都是色鬼。真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了,这座尊神你只怕要不起,等以后有得你瞧的。   而楚王同样不高兴,月奴是他看上的丫头,之所以现在还没下手,是因为他还有个董仙娘要忙活。上次楚王妃不懂事,眼看董仙娘他就能抬进府了,偏让她给搅和了,让董仙娘现在都还对他冷面冷眼的。   楚王妃被禁足,楚王府后宅的事暂时交给了孙孺人,他现在正忙着让孙孺人替他说好话,好哄得董仙娘回心转意呢。   结果现在自己的儿子索要自己看上的丫头,颇觉得儿子想撬自己墙角的意思,让楚王很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左右会加更。   大家晚上见~~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孙孺人笑看着楚王世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殿下可真会夺人所好,妾身就这么一个可心的丫头,殿下还非要从妾身这里要了去。”说着又转头对楚王道:“月奴这丫头,当初妾身一看就很喜欢,要不然也不会不顾王妃不高兴,也从她手上夺了来。妾身现在有孕,侍奉王爷精力有所不济,时常惶恐会怠慢了王爷。妾身原本打算着将月奴□□一段时间,然后让她代我侍奉王爷的。”说着叹口气,又道:“妾身没想到,世子殿下也会看中月奴。”说完脸上又是一副为难的神情,仿佛是不知道该不该成全楚王世子。   楚王心里一动,他倒是不知道孙孺人还有这样的心思的。他来揽芳院的时候,孙孺人并不让月奴往他跟前凑,他还以为她忌讳月奴呢。   楚王抬眼看了一眼南玉,跟牡丹一样娇艳的一张脸,此时娇娇柔柔的垂着头,露出脖颈上雪白的一片肌肤,令人看着便忍不住心动。真要将这么一个美人儿给了儿子,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一个扳指,面上一阵犹豫。而楚王世子看着,则有些后悔刚才说出的话了,他没想到父王也看中了那丫头。早知道,他绝对不会说出要人的话来。他虽是父王唯一的儿子,但毕竟还不是楚王,父子为了一个女人生隙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女人再好,也比不过前程。   楚王世子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孙孺人,他上次就跟她讨要过月奴,那次她可没说月奴是父王看上的人,如今这状况,他不得不怀疑孙孺人是不是故意在父王坑他一把,特别是在她也怀有身孕的情况下,是不是现在心就开始大了。   孙孺人没有说话,面上表现得云淡风轻,好似等着楚王作决定一样,但心却是整颗都吊了起来。   楚王犹豫了一会,最终放开手上的扳指,道:“罢了,难得你喜欢一个丫头,那就让月奴去服侍你吧。”他心虽有不舍,但左不过一个丫头罢了,而这却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何况父子争一女,也实在不像话。   孙孺人娇嗔了楚王一眼,道:“王爷也真是的,月奴可是妾身的丫头,哪有不问妾身一声,就定了月奴的去处的。”说着作伤心状,道:“可见在王爷心里,世子殿下跟你才是一家人呢,王爷根本没将妾身放在心里。”   楚王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镐儿毕竟是小辈,你就大方一点让着他些,将月奴给了他,我赔两个丫头给你。”   孙孺人正还想说什么,而这时候,南玉却跪了下来,眼含泪水声带哭腔道:“王爷,孺人,婢子不愿意去世子殿下院里,婢子不敢对世子殿下有非分之想,孺人对婢子恩重如山,婢子只愿意一辈子伺候孺人,伺候王爷,以报答孺人的恩情。若是孺人不让婢子伺候,婢子也没了活下去的信念,婢子还不如趁早了解了自己的性命,免得浪费了王府的粮食。”说完从脑袋上拔出了簪子,装作往胸口刺去。   孙孺人非常及时的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道:“你看你这丫头,怎么动不动就说死啊死的,性子怎么这么烈呢。”说着又转头望向楚王,为难道:“王爷,您看。”   楚王颇觉得她有些不识抬举,只是抬头望向南玉时,美人梨花带雨,正楚楚的望着他,眼里带着丝丝情意,仿佛又千言万语。   楚王顿时觉得,她不愿意去伺候镐儿,难道是因为喜欢的是他。不得不说,好色的人大多也都是自恋的。楚王顿时一扫刚才的不快,看南玉反而怜惜起来,原本打算将她送给儿子的事也变得没这么坚定了。   恰好这时孙孺人道:“王爷,妾身看不如先让月奴在妾身的院子多住一阵子,等妾身劝住了她,再好好教一教她规矩,然后再让她去伺候世子殿下。”于是楚王马上就着她的话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等过阵子再让她去镐儿的院子。”说着又转头望向楚王世子,道:“姑娘家,总要等她心甘情愿的伺候你才好。”   楚王世子有些不自在的笑道:“父王说的是。”说完又转头看着南玉,脸上敛了笑意。   南玉刚才的拒绝让他觉得扫了面子,让他心里颇为不快。难怪她每次都不待见她,原来是捡了更高的高枝。   等楚王和楚王世子都离开了之后,孙孺人看着南玉,眼神含着深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玉被她看得不自在,咧着嘴对她笑了两下,但见到孙孺人用凌厉的眼神瞪着她后,又马上将嘴巴合上。   她还以为孙孺人会惩罚她的了,毕竟她上次说过了,若是再发生王爷啊世子的来讨要她的事,她就将她丢到池子里去喂鳄鱼的。但没想到孙孺人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道:“算了,你以后少出门,躲着世子和王爷一些。”   说着又喃喃道:“如今也只能应付得了一时,万一真让楚王的手伸到了她身上,主上怕会要了我的命,我真是天生命苦。”接着叹口气,又继续喃喃道:“所幸主上应该快来了,若不然我就只能让这尊佛装死,然后送出王府去了。”   她说得太小声,南玉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于是问道:“孺人,您在说什么?”   孙孺人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说着又问道:“今天是腊月二十了吧?快过年了。”   最迟,最迟明年开了春之后,洛京就该有消息传来了。   而同一时间,在揽芳院外面,楚王世子追上楚王,对楚王解释道:“父王,今天的事,儿子……”他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儿子并不知道月奴是孙孺人给您准备的丫头。”   楚王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不知者不罪。”说着又道:“左不过是个丫头罢了,给你也就给你了,镐儿,你是父王唯一的儿子,用不着对父王这么见外和小心。”   楚王世子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道了一句是。   而就在这时,王府的长史突然匆匆的走了过来,对楚王和楚王世子殿下微微行了个礼,然后便凑到楚王身边说了几句话。   楚王听后,面上一紧,脸上表情严肃起来。   楚王世子赶忙问道:“父王,出了什么事?”   楚王对他道:“你跟我一起到书房来。”说着已经匆匆走了。   楚王世子急忙跟上。   书房前的仆从打开门,楚王和世子一脚踏进书房,然后便看到一个穿白布衣裳,浓眉大眼,阔面重颐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椅子上,此时半眯着眼,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到楚王和世子进来,那男子站起来,跟他们拱手行了个礼,道:“王爷,世子殿下。”   楚王亦是对他拱了个手,然后道:“原来是白先生,六王兄可还好,他指派了你来有什么指教?”   那位叫白先生的男子道:“蜀王殿下很好,只是中王殿下有些不好,腿上的伤一直不见好,上次受了感染,蜀王殿下不得已,只能吩咐人将中王殿下的腿锯了,蜀王殿下一直十分忧心中王殿下。”中王便是原来的蜀王世子朱暄,大汤唯一一个没有藩地的亲王。   楚王很适时的表达了一下同情,道:“暄侄儿原本文武双全的一个好男儿,如今这样实在是可惜了。”   白先生没有继续说起中王,转而道:“蜀王殿下派下官来,是殿下从京里得了一些消息,十分不利于王爷,让下官特来通知王爷一声。”   楚王心里动了一下,急忙问道:“什么消息。”   白先生看着楚王,没有急着说话。   白先生在书房里,跟楚王和世子说了有整整两个时辰的话。等说完话后,天色已经晚了。楚王留了宿,让人送他去外院的客房,而走到书房外面时,却正好遇上往书房来的孙孺人,孺人的身后跟着南玉。   孙孺人停下脚步来,多看了他两眼。而白先生则驻足看了一眼孙孺人身后的南玉,皱了皱眉,心有疑惑及怀疑,又觉得可能自己认错了人。   白先生看出孙孺人是楚王府的内眷,于是对她拱了拱手,然后又多看了南玉一眼,这才跟着侍从离去。   南玉觉得这人看她的眼神真是奇怪,她确定她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看她的眼神却好像是认识她一眼。她皱了皱眉,想不通,于是摇了摇头,然后就又将这件事放下来了。   倒是孙孺人转过身来,看着白先生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另外还让她所有所思的,还有楚王书房门外把手的重兵,以及紧紧关闭起来的房门。   孙孺人走过去,对领头的那个人问道:“王爷在里面吗?通报一声,我要进去。”   那人却道:“孺人请回吧,王爷和世子在谈事情,命令任何人不许打扰。”   她本就是听到消息前来试探,倒是也不勉强,点了点头便带着南玉打道回府了。   而在书房里面,楚王世子此时还被刚才白先生带来的消息震惊着,跟楚王道:“父王,那小皇帝真的已经调兵遣要对付我们。”   楚王却是半点不惊讶,道:“皇帝看我们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说完又像是教诲一般的看向楚王世子,道:“镐儿,你记住,不是我们不忠不仁,是皇帝不义,我们不反抗,便永远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天下是姓朱的,可不是只有皇帝一个人的,一个宫女生的贱种,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上。   楚王世子道:“儿子自然明白,只是儿子不明白蜀王叔将这件事告诉我们的目的,何况蜀王叔也是在封地,对洛京的事情未必知晓,儿子是怕他拿了假消息来糊弄我们。”   楚王道:“这件事八成是真的,戚家那边也有消息传来,皇帝最近的确有所异动。至于蜀王……”他说着哼了一声,然后道:“他这人最爱假仁假义,他的目的不难猜,怕是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楚王世子默了一下,又接着道:“皇帝看我们再不顺眼,也不能无故攻打藩王的藩地,否则就先失了道义,对天下臣民无法交代。”他说着惊了一下,道:“难道皇帝已经知道我们私下在招兵买马?”   楚王没有回答他的话,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我们楚王府里,极可能有奸细。”   这的确不是个好的消息,楚王和世子的脸色都说不上好。过了一会,楚王世子又笑着安慰他道:“这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未必是就是真的。何况我们的招来的兵马一直藏得隐蔽,就算有奸细,也未必能打探出来……“   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人通禀道:“王爷,世子,白先生求见。”   楚王和世子皆不明白为何他为何会去而复返。楚王对他道:“让他进来。”   侍从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隔了一会,白先生急匆匆的进来,脸上带着异色,来不及跟楚王和楚王世子行礼,然后便道:“王爷,世子,你们王府有奸细。”   楚王和世子对视了一眼,而白先生再次说道:“楚王府里面有奸细。”语气坚定,没有半丝可容怀疑的样子。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白先生再次离去,而后楚王世子和楚王相视了一眼,心里惊起惊涛骇浪。   楚王世子问楚王道:“父王,您真的相信月奴是皇帝派来的细作?”想到月奴的样子,那么楚楚可人的一个女子,楚王世子实在不愿意相信白先生说的话,相信她是一个细作。   楚王没有说话,只是半眯着眼沉思着。   楚王世子想了一下,则又继续道:“儿子觉得,这似乎又说不过去。若月奴真的是皇帝宠爱的李美人,皇帝又怎么会让自己的一个爱妃来做一个细作?”他说着又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白先生也说,他只在重阳踏秋跟着蜀王叔一起在万岁山伴驾的时候见过李美人一面。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或许白先生认错了也不一定。”   楚王世子对月奴有好感,人总是会下意思的会为自己喜欢的人说话的。何况若月奴是细作,确实有许多说不通之处。   楚王摸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世上相似的人不少,但也绝对不会多,更何况是这般的巧合。”   楚王世子叹了一口气,心情真是十分的微妙,还有一点点的酸楚。她怎么会是刺客呢,若真是刺客,难道要杀了她吗?他想起月奴那张娇艳的脸,不得不说,他还真是有些舍不得的。   楚王与楚王世子有着同样的心情,但楚王则比楚王世子更加谨慎离职,以及自己的利益为上。他虽喜欢美人,但女人他可以宠可以爱,但绝对不能损害自己的利益。   他对楚王世子道:“重新去查一查月奴的底细,以及她进来王府后做的事,绝不能放过一丝蛛丝马迹。”他说着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另外,再着人去查一查孙孺人,她也是这本王从洛京带回来的,这种时候,谨慎为上。”   楚王世子道了一声是,然后便着手查探去了,除了南玉和孙孺人,楚王世子甚至将整个王府的人都查探了一遍。如果不是楚王世子的办事能力太次,那就是细作隐藏得太好,及至年关,楚王世子也没查出什么来。   南玉自然是发现了王府里最近的不寻常之处的,而孙孺人除了偶尔沉思,自己跟自己下下棋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状,仿佛根本没有嗅到王府里危险的气息。   被禁足的楚王妃被楚王放了出来,楚王原本热切抬董仙娘进王府的事情也不提了,原本在孙孺人管着的王府内宅事务重新交回给了楚王妃。   楚王妃禁足出来的那一天,大约以为孙孺人是失宠了,带着人来揽芳院很是耀武扬威了一把,指着孙孺人骂是个下贱胚子,扬言等她生了孩子就要将她卖回教坊去。而孙孺人也不是好惹的,很多时候还有点泼妇的性质,两边打起来,最后楚王妃的衣服都让她给烧了,楚王妃最后是披着下人的衣服回去的。   楚王想着孙孺人的肚子,没有重罚,只是被关了禁闭。孙孺人现在虽也有细作的嫌疑,但毕竟找不到切实的证据,楚王对她还是有几分舍不得的。他的儿子少,他还指望孙孺人这一胎能给他再生一个儿子。南玉是孙孺人的侍女,孙孺人被禁足,她自然也得在里面陪着。   而楚王和楚王世子这边,心情也很复杂。他们一边不愿意相信孙孺人和南玉是细作,但另外一边,找不到她们是细作的证据,他们又很失望。   楚王世子想了一下,对楚王道:“父王,不如我们试探她们一番吧?”   楚王点头同意。   于是孙孺人和南玉又被放了出来,又于是南玉某天晚上在“偶然”的情形下,竟然发现了楚王府的兵器库。   大汤的高祖皇帝曾立下规定,藩王拥兵不能过五万,不得私采铁矿私制兵器,但以楚王府兵器库里面的兵器数量,楚王府绝对很有造反的嫌疑啊!   南玉面上还能保持平静,但心里绝对早已是惊涛骇浪。她走路的时候都觉得脖子冷飕飕的,她已经在试想从王府里面逃出去的可能性了。   再就是到了第二天,楚王府便声势浩荡的传出昨晚有人私闯兵器库,然后楚王府里进行了轰轰烈烈的搜查细作的运动,一时之间,整个楚王府都是人心惶惶的。而南玉还听说,短短几天,楚王府内已经有几个疑似别府细作的人被处决了。   而在这种时候,南玉看着又在自己的左手跟自己的右手对弈的孙孺人,她依旧镇定,该吃的时候吃,该喝的时候喝,该睡的时候睡,好似王府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南玉不能不佩服她的定力。   孙孺人最后落下一子,然后看着棋盘上的棋局,黑子赢了白子。   她是以黑子作楚王府,白子为自己,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其实她的心里远没有面上表现得这么平静,楚王很明显是已经怀疑上了她和月奴。楚王这个时候还能有耐心来试探她们,但随着时间推移,楚王府却查不出细作,以楚王的性子,很可能会宁愿错杀一百而不放过一个。   现在她们周围,只怕到处都是王府的监视,她原本想的,让月奴装死然后安全送出王府去的打算也肯定是行不通了。   孙孺人问南玉道:“现在是腊月了吧?”   南玉回道:“是,过几天就是元正(即古代的春节)了呢。”   王府里面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原本王府里面应该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元正的,但如今因为细作之事,却令整个王府蒙上了一层阴影,显得有些暮霭沉沉,失了节日的喜气。   孙孺人喃喃道:“是,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   她继续看着棋盘上的棋局,上面白子依旧是一片死局,几乎没有翻盘的可能。过了一会,她的眼睛突然望到某一个地方,默了一会,不动声色的拿起一枚白子在上面落下。南玉虽对围棋并不熟稔,可也看得出来,原本死路一条的白子在棋盘上又重新活了过来。   南玉不由显得讶异,孙孺人却突然开口道:“月奴,知道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南玉“啊?”了一声,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而当天晚上,足足有七天没有进过揽芳院的楚王被孙孺人请了过来。   楚王和楚王世子是一起来的,他们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南玉跪在地上,脸上一片死灰的模样,而孙孺人见到他们,则连忙迎了上来,一边焦急的对楚王道:“王爷,妾身今天晚上才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所以才不得不将王爷请了过来。”   楚王和楚王世子对视了一眼,然后楚王看着孙孺人,问道:“是什么事?”   孙孺人道:“妾身刚刚才知道,原来月奴是宫里出来的人,她不仅是宫里出来的人,而且是圣上身边深受宠爱的李美人。”她说着转头看着南玉冷冷“哼”了一声,又继续道:“妾身没想到,这两个多月来,妾身竟让堂堂的美人殿下伺候着,可真是令妾身消受不起。”她说着又是一副心痛的模样,仿佛是失望于南玉辜负了她的信任。   她说着,又望向楚王,道:“王爷,妾身知道最近王府出现了细作,妾身看这个丫头就极可能是,您快点将她抓起来拷问吧。”   南玉道:“王爷,孺人,天地可鉴,婢子从前虽然是侍奉圣上的美人,但绝不是细作,请王爷和孺人明鉴。”   楚王的眼神突的一冷,刚想叫人将她抓起来拷问,结果又听到孙孺人不屑的道:“王爷可不知道,这个细作可蠢得很,竟是主动跑来告诉妾身,她是宫里的人。”   孙孺人又转头看向楚王,解释事情的经过:“王爷最近忧心细作的事,这是王爷外头的事,妾身帮不上忙,能做的就只能不打扰王爷专心安胎,好给王爷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但今天晚上,这个月奴却突然跑来跟妾身说,她原本是宫里的李美人。妾身一听,这还得了,自然是马上将王爷请了过来,请王爷决断。”   南玉道:“王爷明鉴,我真不是细作。诚如孺人所说,若我真是细作,又怎么会主动告诉孺人我是从宫里出来,这世上哪有这么笨的细作。我正是怕王爷和孺人误会,这才选择了坦白身份。”   她说着,又望向楚王世子,投去一个哀求的眼神。楚王世子看着她,倒是心生不忍,于是对楚王道:“父王,我们不如先听听她怎么说。”   楚王不置可否,走到上首的位置上坐下,然后眼神凌厉的看着南玉,道:“说,别想瞒骗本王,否则本王可以让你看一看我楚王府的手段。”   南玉高兴道:“我绝不敢隐瞒王爷。”说完急切的开口道:“我并非细作,其实我是从宫里逃出来的。我在宫里得罪了圣上,圣上要杀我,刚好那次圣上带着我出宫遇上了刺客,我就趁着他们打起来的时候逃走了。原本我带了一些银两,准备离开洛京找个地方躲起来,结果遇人不淑,碰上了一对骗子,不仅被骗去了钱财,还被这对骗子当成奴婢卖给人牙。我也实在没想到,那人牙会将我卖进了楚王府。我会进楚王府,实在算得上是阴差阳错。”   南玉真真假假的说了一通,但楚王却怒拍了一下桌子道:“你当本王是傻瓜吗?这错漏百出的说法,你以为本王会相信?听说李美人专宠宫闱,连戚贵妃都比不上,你说皇帝要杀你,你以为本王会相信。来人,将她抓起来仔细拷问。”   孙孺人也在旁边附和道:“对,这个人绝对是细作,王爷你绝对不能相信她,一定要好好审问。”   南玉在心里将孙孺人骂了一句,能不能少说两句别火上浇油,说好的通力合作呢?   侍从已经上来准备抓她,南玉连忙又道:“王爷,您自己想想,若圣上真的宠爱于我,又怎么会置我于危险之地,让我来楚王府做细作。其实圣上根本不宠爱我,外面的人都被圣上给骗了。圣上其实爱的是薛贤妃,他是故意将我立起来,让我去跟戚贵妃和戚太后打擂台,让我做薛贤妃的挡箭牌,好保护薛贤妃。王爷可以去打听打听,薛贤妃已经怀孕了,而且圣上还大力抬举薛贤妃的娘家人,只等薛贤妃生出皇子,薛贤妃就要被立为皇后的。”   楚王倒是有几分相信了,若她真是细作,说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而且月奴进入楚王府才两个月,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楚王府的秘密,就以现在的情形看来,真正的细作隐藏在王府绝对不止一年。   只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百,楚王也并不打算放过南玉。直至南玉突然嚷起来:“我有晋州和襄州的布防图,我在甘露殿偷偷瞧见过晋州和襄州的布防图。”   楚王心里一动,挥手让抓着她的人松开,然后便目光深深的看着南玉。   南玉再次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我能默画出晋州和襄州两地的布防图。”   晋州、襄州与楚州接壤,朝廷若想攻打楚州,必绕不开晋州和襄州,朝廷最可能会调遣的,便是晋州和襄州两地的兵马。而楚王府若想造反,也同样绕不开晋州和襄州。   南玉看着已经有所动摇的楚王,然后跪下来表忠道:“我愿意投靠王爷,奉王爷为主,替王爷画出晋州和襄州的布防图。”   楚王默默看了她一会,突然哈哈的笑起来,然后伸手亲自将南玉扶了起来,道:“本王不过和姑娘开个玩笑,没想到姑娘倒是当真了,让姑娘受惊了。”   谁都不会以为楚王刚才是真的跟她开玩笑,但南玉此时却是真的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她逃过了一劫。   楚王又问道:“哦,对了,月奴该不是你的真名,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南玉道:“南玉。”   楚王道:“来人,给南玉姑娘另外安排个院落,将南玉姑娘奉为上宾。”说完又看向南玉,又道:“不知南玉姑娘的布防图什么时候能画好呢?”   南玉道:“另外安排院落就用不着了,这揽芳院我住着挺好。至于布防图……”南玉挽了挽自己的鬓发,她知道,现在至少有一半的主动权已经握在自己的手里了,她可以慢慢的跟楚王讲讲条件了。   她道:“这就要看王爷的诚意了,毕竟我也怕被物尽其用而成了弃子,王爷,您会体谅我的心情吧。”   楚王面有微怒,但最终没有发作。   直到楚王和楚王世子离开之后,孙孺人才相视了一眼,然后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同一时间的揽芳院外面,楚王则对楚王世子道:“令人好好监视孙孺人和李南玉,她们的话只能信一半。”   楚王世子道:“是,儿子明白。”   因为有传说中的布防图在手,楚王对她倒是算得上客气。除了随处都被监视不得自由,以及时常被问起布防图的默画进度之外,南玉的日子尚算得上没有受太大的苦楚。   及至元正,百岁纳新。   岁除之夜,楚王于前院设宴陈乐,宴请家眷和幕僚长史。南玉此时算作是王府的“贵客”,自然在被宴请之列。   南玉此时正时时担忧不保的脑袋,没有宴乐的心情,提早辞席回了揽芳院。   她走的时候,依偎在楚王旁边的孙孺人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然后又重新靠在楚王身上撒娇去了。   回去的路上,路两边树上挂着的红灯笼将树上的梅花照得红彤彤的,腊梅花开得正艳。南玉一时无聊,折了几枝腊梅抱在手上,然后慢悠悠的往揽芳院走。   身后的侍女一步不离的紧紧跟着她,南玉知道这是楚王派来监视她的,心中有些厌烦,可偏偏发作不得。   南玉叹了一口气,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南玉在这时代没有亲人,现在唯一能想起的居然只有皇帝。她感叹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境遇,颇有些流泪的冲动。若是在三个月以前,她还是深受宠爱的李美人,哪里会想到自己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真的是不能想,真是越想越后悔,当初真是脑子秀逗了,怎么就会以为自己出了宫就能活得好了。   到了房间门口,南玉对身后的两个跟屁虫道:“我要睡觉了,你们不要跟着了,下去吧。”   两个侍女不动,依旧站在她后面。   南玉不满的撇了撇嘴,然后推门进去。   结果她两脚刚踏进去,心里惊呼了一下,然后便后悔了。   屋里并没有点灯,但门外灯笼的烛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可以清楚的看到屋里的椅子上面坐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此时还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宠物,此时正轻轻揉着怀里宠物毛茸茸的毛,眼睛似有似无的看着进来的她。他椅子的前面,两边还各站了一个门神一样的将郎。   南玉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于是她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身体来了一个向后转,然后自言自语的道:“啊,我好像进错门了。”说完就准备抬脚出去。   结果原本跟着她的,本该是楚王派来监视她的两个侍女却伸手将她一拦,眼睛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垂丧着脑袋,然后将身子又重新转了回来。   屋里的烛灯被点亮,然后南玉终于看清了坐在屋子里的,英明神武风流俊朗的皇帝,以及他怀里,跟他同样英明神武风流俊朗的乖乖!   久别重逢,皇帝见到她,却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仿佛她根本就不值得他动一动情绪。倒是乖乖,见到她很是高兴,咯咯的叫了几声,想要下来往她这边跑,结果却被皇帝紧紧的禁锢住,摸着它的脑袋叫了一声:“乖。”   这跟南玉想象的重逢画面一点都不一样。   南玉对着他张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哈哈的笑着道:“……啊,圣上您怎么来了,在这里能见到您我可真高兴!”   皇帝语气淡淡的道:“朕来陪爱妃过元正。”说着终于抬起头望向南玉,目光别有深意的道:“朕在这里见到爱妃,也很高兴!”   他说得太有深意,南玉合上嘴,然后怎么都笑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今天只有一更,大家明天早上见。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南玉低头看到手里抱着的梅花,于是伸手递给皇帝,用一种“我知道错了”的语气道:“刚摘的,送给你。”   皇帝看着南玉,看得她越发的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皇帝将乖乖交到旁边的将郎手上,然后接过她手中的梅花。他甚至还颇有兴致的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夜晚的梅花,上面还带着露水,带有暗暗的盈香。   皇帝道:“看来爱妃在这里过得很开心,简直要乐不思蜀。”   南玉极不自在的呵呵笑了两声,然后道:“怎么会,臣妾在这里,其实天天都在想念圣上,想念皇宫。”说着顿了顿,又一副大气凛然的道:“圣上,其实臣妾并不是故意离开圣上的,那天您跟刺客们打了起来却将臣妾忘了,臣妾没办法回宫啊。臣妾本来在原地好好等着圣上来接我的,结果遇上了两个骗子,他们把我卖到了楚王府来。后来臣妾想,圣上不是一直怀疑楚王有不轨之心吗,臣妾要替圣上分忧,先查出楚王意图造反的证据再回宫啊。”说完含情脉脉的看着皇帝,一副“我全是为了你”的模样。   皇帝“哦”了一声,又问道:“那爱妃查出什么来了?”   南玉道:“楚王的确有造反之心。”   皇帝问:“没了?”   南玉道:“没了。”   皇帝讽刺道:“爱妃真是为了朕不顾一切啊,令朕感动得很。”   南玉终于肯跪了一下,她了解皇帝,这已经是他将要发怒的前兆,她扑在他的膝盖上,抱着他的腿,泪光盈盈的道:“圣上,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皇帝弯下腰来,一边用手指头替她插着眼泪一边问道:“下次还敢不敢偷跑出宫去了”   南玉连忙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皇帝又问道:“还觉不觉得宫外的月亮比宫内的圆了?”   南玉扁着嘴,欲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再次用力的摇了摇头,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臣妾自从出了宫经历过之后,才明白皇宫才是臣妾的家,是臣妾避风挡雨的地方,圣上就是我唯一的爱人亲人,离开了你们,臣妾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了灵魂。”说着顿了顿,又保证道:“以后就是死,臣妾也不会离开皇宫了。”   皇帝这才像摸乖乖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情脉脉的道了一句:“乖。”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的温情,又或者是看到了他,觉得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随着他的“乖”字说出口,南玉终于忍不住自己的辛酸,突然“哇”的一声委屈的哭了出来,便哭边抱着皇帝的膝盖道:“圣上,你快点带我回宫吧,这楚王府太不是人呆的地方了,呜呜呜,这宫外的人都好阴险可怕,我想肥家……”   边哭还边将自己的手抬起来给皇帝看,继续道:“我在楚王府里还要干伺候人的活儿,你看我的手都变粗了。”   皇帝又讽刺道:“朕还以为你在宫里被人伺候腻了,想过过伺候人的生活。”   南玉道:“圣上,我都说知错了,你别再这样阴阳怪气的讽刺我。”   皇帝看着她满脸的泪,叹了一口气,将她抱了起来,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泪,又道:“就这点水平,还想在宫外混,不知好歹。”   南玉抱着皇帝的脖子继续哭,皇帝道:“别哭了,再哭就继续把你扔在楚王府。”   南玉的哭声马上一听,最后只剩下时不时的抽噎声,连抽噎声都像是忍住一般,只偶尔忍不住的时候才抽一下鼻子。   这真是吓坏了呀,皇帝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她做得太过了。嗯,她做得是不对,但既然已经知错了,那就别跟她太计较了,万一真要吓坏了可怎么办。   皇帝轻轻拍着她的背,又道:“算了,你想哭就哭吧。”   南玉想哭那也是刚才那一瞬间的事,现在一停下来,倒是没有哭的劲头了。   皇帝对屋里的其他人使了使眼色,两个侍女和两个将从对他行了行礼,然后两个将从倏的一声跳到窗外,不知道隐到哪里去了,而两个侍女则出了门外,顺带还帮他们关上了门。   皇帝又对南玉道:“既然不想哭了,那我们做点其他的事吧。”说完抱着她往床上去了,将她往床上一扔,然后便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南玉从床上坐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提醒他道:“圣上,这里可是楚王府,随时有楚王的人会闯进来的”   皇帝道:“那又如何,整个大汤都是朕的,楚王府也是朕给了他才是他的。”说完整个人已经压了下来,一只手撑在床上,伸手去脱她身上的衣裳。   她外面的纱衣不过被褪到了肩膀外面,裸露出半个肩膀,然后他便忍不住了,眼睛红了红,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沿着光滑的肌肤抚摸下去,最后从胸口上伸进去,手掌包裹住上面的浑圆,手指还调戏般的碰了碰上面的樱桃。   南玉颤栗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上和脸上都殷红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皇帝低声笑了一下,啄了啄她的嘴唇,南玉顿时全身的防备都没了。   两个都是久旷之人,也不是扭捏之辈,碰到一起,天雷勾地火,仿佛也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事。   南玉勾住皇帝的脖子,将嘴唇亲到他的嘴唇上,然后两个人很快就在床上滚到了一起。   衣服很快就被脱了下来,然后统统被踢到了地上。皇帝含着她胸口上的樱桃吮了吮,并未有多少前戏,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要去敲小南玉的门。   皇帝捣弄了好一会才进去,大概是久旷的缘故,南玉觉得有些疼,但仍是紧紧的夹住他的腰不肯让他出去。   皇帝又是低声的笑,然后及愉悦的道:“紧了!”   南玉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里紧了,红着脸有些暗恼的瞪了他一眼。只是这种时候的瞪,总会不经意间带着娇媚,娇媚的盈盈含水的眼神,皇帝看着不觉得是瞪,反而觉得她是在无声的勾引,令小皇帝又忍不住大了一圈。   南玉用腿碰了碰他,不满道:“你别再长大了,疼呢。”   皇帝没有再说话,嵌合的身体,与自己身体相连的地方温暖湿润。他动着腰,轻轻的撞击起来。   南玉抱着他,闭着眼睛哼哼起来,时不时的抬头去寻找他的嘴唇。   过了一会,皇帝突然停了下来,南玉被从天堂拉回地上,不解的睁开眼睛看着他。他的脸上有薄薄的细汗,那双凤眼此时显得越加的风流而蛊惑人心,他却竖起手指对她“嘘”了一下,然后示意她听外面。   门外由远及近的有脚步声,然后一个声音娇俏的道:“王爷,在这边,妾身扶您到屋里去。”   然后又是楚王粗犷的声音:“本王今天真高兴,来,继续喝……”   听着大约是楚王喝醉了,孙孺人正扶着他回来。再接着又继续楚王说一些醉话,而孙孺人哄着他往房间里面走。   南玉整个身体都紧张起来,动也不敢动,而皇帝却突然不再顾及外面的声音,然后小心的动了起来。南玉吓了一下,连忙捶了捶他的肩膀,小声道:“喂,外面有人呢。”   皇帝道:“所以你千万别哼,小心将楚王引了过来。”   南玉瞪了他一眼,知道改变不了也便不再管他,咬住嘴唇闭上眼睛慢慢的享受起来。   结果过了一会,皇帝又突然半是揶揄半是取笑的开口道:“朕发现,这种时候你好像更加兴奋。”   南玉听得心里一抖,小腹上忍不住一吸,接着皇帝突然闷哼了一声,然后意料之外的射了出来。南玉有些惊讶的看着皇帝,而皇帝同样的有些意外,接着南玉吃吃的笑起来,看着皇帝还故意道:“圣上您别伤心,偶尔一两次早/射,其实算不了什么。”   这种事对任何男人的自尊都是一种打击,皇帝瞪了她一眼,然后又重新战斗起来,立志要将自己掉下来的自尊重新捡回来。   南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睁开眼睛,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她床边的孙孺人,以及昨天跟着她的两个侍女。   南玉转头忘了忘床边,床上已经空了,并没有皇帝的身影。而她再看看自己身上,床上和她自己的身上都被收拾过了,看不到一点皇帝出现过的痕迹,仿佛昨天只是一个春梦一样。   房间里并没有外人,那两个楚王派来监视她的侍女也在昨晚被证明根本是皇帝的人,于是她并无顾忌的问道:“朱晁呢?”   孙孺人站起来,然后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道:“谁是朱晁,不认得。你醒了就起来吃早膳吧,今天是元正,等一下还要去王妃那里。”   南玉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还装什么装啊。你说吧,朱晁去哪儿了?”   孙孺人道:“该来的时候来,该去的时候自然就去了。”   看来他是抛下她又走了,她还以为这一次他就要带她出府的呢。留下她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南玉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句“王八蛋!”   她又看着孙孺人,问道:“楚王好像根本不知道他来了楚州,你跟我说,你们准备干什么。”   孙孺人这时候又抚了抚自己的鬓发,装模作样的道:“我是楚王府的孙孺人,我可听不懂你说的什么话。”   南玉看着她哼哼了两声,就会装,哼完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楚王府内,楚王府的书房里。 首发哦亲   正在跟臣属幕僚议事的楚王双眼皮一直在跳,他皱了皱眉,然后又摇了摇头,想要将一直在跳的眉头平静下来。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双眼皮都在跳,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楚王世子看到他不对劲,站起来担忧的问道:“父王,您没事吧?”   楚王淡淡道:“没事,接着议事吧。”   下面的臣属和幕僚相互看了一眼,而后有一人站了起来,拱手对楚王道:“王爷,既然朝廷对我们不仁,我们也无需对朝廷再行忠义之事。王爷手上有十万兵马,我们不如趁机举旗而反,先夺襄州和晋州,奉王爷为主,先划楚州、襄州和晋州一带为国,然后再与朝廷一较长短……”   其他人纷纷附和。   楚王听着下面的声音,手抚着手上的扳指,不说话。   两个月前,有人告发楚王骄横不法,在楚地增加赋税,私下招兵买马,招容亡命之徒,对朝廷有不轨之心。后皇帝两度派了使者前来楚州,要求楚王入朝自辩清白。楚王以身体有恙为由进行推脱,要求延迟入朝时间。   而楚王府在洛京的探子已经得到消息,因楚王拒不入朝,皇帝已经下喻,命整编军队,由左卫大将军薛定为帅,不日将出兵攻打楚州。   楚王仍是半眯着眼睛不说话,仿佛对此难以下抉择。   有幕僚此时又站起来拱手对楚王道:“王爷,还请您早日抉择。朝廷的大军极可能已经出发,唯有您早日决定,先发制人方能占得上风。”   南玉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本王不愿意下这个决定,朝廷毕竟为正统,本王此时举旗而反,有违天道和忠义。”   楚王世子这时候站起来,对楚王不岔道:“父王,人家都已经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我们还只能站着挨打不成。您这个藩王是皇祖父亲封的,结果皇帝登基后,却不顾亲情孝道,处处为难我们楚王府,父王此时还与他讲什么忠臣道义。”他说着又道:“父王,您便是不为自己想,难道要看着追随楚王府的所有忠臣义士沦为阶下囚不成。”   楚王本来也不是不想反,之所以扭捏说这一番也不过想表明一下不是他想反,而是朝廷逼得他不得不反,现在臣属幕僚和楚王世子都已经将他想说的话说完了,他自然也就顺着杆子,装作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站起来道:“本王虽无心反抗朝廷,但你们追随本王这么多年,又忠心耿耿,本王却不能让你们跟本王一起沦为朝廷的阶下囚。”他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只杯子,用力的掷在地上,杯子四分五裂,而后楚王掷地有声的道:“既然如此,就让本王来做这个奸佞小人。他日本王若侥幸能得天下,本王与你们同富贵,若本王不幸失败,便只能让你们与本王共患难了。你们,可愿追随本王?”   书房内的人皆是跪了下来,高声对楚王道:“臣等誓死追随王爷。”   楚王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道:“很好,楚王府的大军已经整顿完毕,明日便可先兵分三路,一路往南,一路往西,先夺襄州和晋州,另外一路留守楚州……”   然后便是楚王和臣属幕僚商议出兵的策略,兵马粮草等事宜。   而就在这时,一个灰头土面的小将却匆匆的从门外闯了进来,楚王抬头正要训斥,那小将却慌张的抱手禀报道:“王爷,有大军突袭乌鸣山。”   楚王听得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目嗔欲裂,脸上震惊,眼皮跳得越发的剧烈。   乌鸣山是楚州最大的山,楚王私下招揽来的兵马便以修建楚王陵寝为由藏在此处。   楚王世子同样的震惊,看了一眼楚王,而后急急的问报信的小将道:“突袭的是哪一方的兵马?来了多少人?现在情形如何?”   小将回答道:“是朝廷和襄王的兵马,有六七万人,乌鸣山突然受袭,战况混乱,卑职出来时,山上的兵马能勉力与袭兵对峙。但卑职唯恐袭军还有援军,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楚王已经没心思去想为何他得来的消息是朝廷还未出兵,而如今却已经是兵临城下。是谁给了他错误的消息,以及朝廷的大军是如何瞒过他,一路到了楚州。   他拔起墙上挂着的剑,对旁边的人吼道:“给本王准备马匹。”说完就匆匆的往书房外面走去。   乌鸣山上的军队是他的心血,他绝对不允许它毁于一旦。   而楚王世子看着楚王,亦是匆匆的跟上。   在揽芳院的孙孺人听到楚王和楚王世子已经带着楚王府的人马赶往乌鸣山的时候,她扔掉手中的棋子,拉起正拿着棋子冥思苦想要下哪一边的南玉道:“走,我们马上出府。主上兵马已经攻打了楚王的营地,楚王府危险,接应我们的人马就在府外了,我们马上走。”   南玉还没搞清楚状况,莫名其妙的“啊”了两声,问道:“什,什么攻打,什么接应。”   孙孺人已经没有时间解释太多,对跟着南玉的两个侍女使了使眼色,然后两个侍女便一人一边半拖半扶的押着南玉跟孙孺人一起往外走。   等出了揽芳院,南玉才发现楚王府有些不对头。府里的侍女仆从个个都是神色匆匆的,府里带着一股诡异的紧张气氛,府里甚至还有兵马在走动,她敏感的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南玉吓得缩了缩身子,连忙紧跟着孙孺人。而孙孺人对此却好像并不奇怪,目不斜视的快步往楚王府的门外走。   而就在她们快走到楚王府大门的时候,一身戾气的楚王妃带着人马浩浩汤汤的赶了过来,然后拦住了她们。南玉看到,这次楚王妃身后跟着的不再是仆妇侍女,而是持着刀剑的兵将,整齐的排成两排跟在楚王妃身后,气势威严的看着她们。   楚王妃看着她们,然后对孙孺人道:“孙孺人这是准备往哪里去?”说着又道:“有贼人突袭楚州,楚州府戒严,孺人怀着王爷的孩子,为了孩子着想,孺人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孙孺人根本不想跟她们多废话,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能拦得住我?”   楚王妃眼神一冷,指使着身后的兵将道:“这几个是楚王府的奸细,给我全部抓起来。”   孙孺人却从身上摸出一个类似于火折子一样的东西,中间一掰,然后“噗”的一声往天空上升去,发出巨大的一个爆破上。   而后站在楚王妃身后的兵将已经全部涌了上来,孙孺人伸腿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的小腹一踢,趁他捂住肚子的时候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反转过来,扭住他的手夺过他手上的剑直接在他脖子上一划,然后再提着他往地上一扔,接着便拿着那把抢来的剑跟其他涌上来的人继续干架去了。   南玉看着地上那个血流不止的人,吓都要吓死了,连忙缩在了两个侍女身后。只是在她惊恐的同时,她竟然还觉得孙孺人很酷。   两个侍女亦是拔出了手上的剑,但却并不往前去,一左一右护着南玉,只偶尔对付一下上前来想要抓南玉的人。   楚王妃带来的人马目视应有五六十人,孙孺人再厉害,毕竟不能以一敌众,渐渐体力有所不支。两个侍女因为要保护着她,又无法上前相帮。   南玉看着心中着急,若是孙孺人打不过这些人,她们大概就要死在楚王府了。   南玉看着被几个兵将护着站在旁边,正指着南玉目光狰狞的大喊:“去抓那丫头,先去将那丫头给我抓起来。”   南玉在心里低骂了一句,然后抓着其中一个侍女的衣服道:“擒贼先擒王,先去将楚王妃抓起来,威胁这些人放我们走。”   两个侍女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一边护着南玉一边往楚王妃身边走去。再接着,南玉趁着两个侍女跟护着楚王妃的人动手的时机,掏出她很久之前藏在身上,用来护身的匕首,跑到楚王妃身后用匕首对着她的脖子,恶狠狠的对她道:“叫她们住手,否则我杀了你。”   楚王妃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突袭,声音冷戾的道:“你敢。”   南玉狠厉的道:“你叫不叫?不叫我真杀了你。”说着觉得这样还不能取信于人,于是又轻轻在楚王妃的脖子上划了一刀,有血从她的脖子上渗了出来。   楚王妃身子颤了一下,她到底是怕死的人,于是略微颤抖着声音道:“住手,都先住手。”   原本正在围攻孙孺人和两个侍女的兵将都渐渐的停了下来,而后脸上已经带了血的三人都聚到了南玉身边。   南玉又对楚王妃提要求道:“让他们打开王府的大门,放我们出去。”   楚王妃抿着嘴不说话,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人绝对是藏在楚王府的细作,她还想要抓住她们过后去跟王爷邀功呢,现在若是将她们放走了,王爷都能杀了她。   孙孺人行事就不如南玉这么温柔了,见楚王妃不肯说,直接往楚王妃手臂上一刀下去,声音冷厉道:“说!”   楚王妃疼得抱住了被砍得露出了白骨的手臂,一边喊疼一边道:“快开门,快开门,放她们出去。”   王府的人终于被打开,南玉等人欣喜,正要挟持楚王妃往外走。结果这时候,原本和楚王一起去了乌鸣山的楚王世子这时候却带着大队的人马回了来。   楚王世子风尘仆仆的带着人马踏进了王府,看着挟持着楚王妃的南玉四人,脸上露出阴狠之色。   楚王妃见到楚王妃回来,惊恐的叫嚣着:“镐儿,你回来了,快救救母妃,快救母妃。”   楚王世子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盯着南玉,而后吩咐道:“抓住她们四人,记得要留活口。”   若是他没有半路赶回来,极可能就让她们给逃了。父王说的对,李南玉是皇帝宠爱的妃子,活抓她用来威胁皇帝比他去乌鸣山跟皇帝的人拼杀更有用。   乌压压的人马全部都往她们周围围了上来,持剑向着她们,只因为她们手上还挟持着楚王妃,到底顾忌着几分没有上前来。   南玉的心在直直的往下坠落,若说刚才她们有机会逃出去的话,那现在她们看起来几乎是插翅难逃。南玉看到,连一向镇定的孙孺人如今也出现了几分焦急之色。   想到这里,南玉又将皇帝骂了千百遍。若是那天他来的时候就直接将她一起带走了,哪里还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   南玉不甘心的问孙孺人道:“你不是说外面有接应我们的人吗,人呢?”   孙孺人道:“不知道。”   这是实话。按照她们原先的计划,接应她们的人现在应该就已经在外面,而她刚才也已经放了消息出去。可谁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现在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孙孺人对着楚王世子喊道:“朱镐,你想清楚,你母妃可在我们手上。”   而楚王妃也在一直喊着让楚王世子救命。但楚王世子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变化,反正这也不是他的亲娘,就算真的的死了,过后父王问起,他说一句人是她们杀的,与他有何关系。何况他真是忍这个嫡母很久了,三天两头念叨着她对他的恩情,管着他的事,死了反而省事。   楚王对着围着她们的人一挥手,示意他们动手。   而就在这时,楚王府外突然出现了一阵不和谐的兵戎相见声,楚王世子惊异起来,连忙回过头去,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然后他发现从楚王府的屋檐上,突然出现了穿盔甲戎衣的人。而很明显,他们并不是楚王府的人,甚至看起来是与楚王府有敌意的人。   他们一个个身姿矫健的从屋檐上跳了下来,然后跟楚王府的兵将打起来。   孙孺人松了一口气,人总算是来了。   楚王世子看着气恼了一下,然后吼道:“抓人,先把那个穿青色衣服的女人给我抓起来。”说完自己也加入了战斗之中。   然后孙孺人也跟着加入了战局。   两方械斗,场面有些混乱。两个侍女护着南玉并挟持着楚王妃往边上走。   但楚王世子并不跟他们激战,反而直往她们的方向迫近,看着南玉,脸上露出了狰狞而阴狠的表情。   南玉第一次知道,原来楚王世子的武功竟然不弱。很快就杀出一条血路走到了她们这边,两个侍女与他对打并不占上风,其中一个手臂上甚至上受了他一剑,抚着手臂跌落在地上。   南玉看着越来越近的他,用楚王妃挡在自己的前面,然后抖着声音道:“你,你,你想干嘛,你母妃可在我手中,别过来,过来我杀了她。”   结果楚王世子却是举起刀剑,手起刀落十分利索的砍在了楚王妃身上,南玉惊叫出生,惊恐的扔掉手上的楚王妃。她没想到他能这么狠,连嫡母都敢杀。   而楚王妃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干,同样一脸惊恐而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庶子,然后直直的往地上倒了下去,最后死不瞑目。   南玉将匕首举在自己前面,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她是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更怕他会像刚才那样手起刀落将她也一刀砍了。   而楚王世子明显不想杀她,打掉她手上的匕首,然后将那只没有持剑的手伸出来,像是要来抓她。   就在南玉觉得自己大势已去的时候,却突然有一个人影快速一晃,楚王世子惊慌的“呃”一下,然后整个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他慢慢的转过头去,看到那张绝色芳华的脸,终于瞑目的倒了下去。   而没了楚王世子的遮挡,南玉也终于看清来人的面容。   她的脸依旧高贵冷艳,她的眼神依旧清冷,她的身姿还维持着杀人的姿势,但看起来却曼妙,仿佛像是在跳舞。而南玉也终于知道,这个人的剑不仅可以用来跳舞,它还可以用来杀人。而这个人是——董仙娘。   她将剑利落的一收,然后将受伤的侍女扶了起来,然后扶着已经吓得腿软的南玉,看向还在混斗的孙孺人,道:“不要与他们久缠,我们先撤。”   孙孺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行人准备撤离。   地上的楚王世子并没有死透,见她们要走,挣扎着要捡起地上的剑,董仙娘见了,手上的剑划划的两下,直接砍断了他的手,然后才护着南玉撤离。   外面已经有准备好的马车,一直等到上了马车,孙孺人才抹了一把脸,然后有些责怪的问董仙娘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董仙娘一边割裂了受伤侍女的衣裳,准备给她手臂上上药,闻言也只是淡淡的道:“路上耽搁了一下。”然后便不再说了,也不说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   马车行了大概行了一个白天和半个夜晚的功夫,终于在半夜的时候,到达了朝廷大军驻扎在楚州城外的营地。   南玉一下马车,就看到了站外边迎接他们的张公公。   经历过这一番可以说是生死,看到张公公总是格外的亲切,真的是比亲爹还亲切,她委屈得要哭要哭的,呜呜的走上去抱住张公公的脖子,道:“张公公,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张公公轻声咳了两声,然后道:“委屈美人了。”   孙孺人和董仙娘并两个侍女上前来给张公公行礼,道了一声:“公公。”   张公公对着她们又端起了脸来,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声音淡淡的道:“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等孙孺人等人走后,南玉又抱着张公公哭了好一会,这才放开他,哽咽着问道:“张公公,圣上呢?”   张公公道:“圣上摔军亲征去了,奴才带美人到帐篷里面去,让人服侍美人先沐浴休息一会儿吧。”   南玉听着却有些气恼道:“他怎么这么爱表现啊,他一个皇帝,好好在大帐里指挥作战就好了嘛,搞什么亲征啊。刀剑无眼,万一他要是伤着了有个三长两短,他连一个健康的儿子都没有,这天下就白便宜别人了。”说着又责怪张公公道:“还有公公你,圣上这么信任你,你怎么不劝着圣上一些。”   关心则乱,张公公听着南玉的责怪,不觉得生气,反而高兴起来。圣上终于等到了啊,美人终于学会关心圣上了啊,天大的喜事啊。   张公公眉眼含笑的道:“是是是,都是奴才不好,都怪奴才。”   南玉看着他这样,有气没处发。她也知道,皇帝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张公公再是皇帝的第一心腹,也改变不了皇帝坚持要做的事,这种事实在怨不上他,于是便也不再多说了。   张公公领着她去了大帐,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服,让侍女服侍她梳洗。   南玉也的确是累了,先不说在楚王府里经历的那些,单说在路上奔波的这一天半夜,都足够她受的了。   她问侍女:“圣上出征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侍女笑着回答她道:“怕是没这么快。”   南玉想了想,于是决定还是先睡一会再等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今天写了差不多六千字啊。   然后,跟大家说一下 ,我以后的更新还是改在晚上吧。   最近的工作真的是十分的忙,从上个月开始,老板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要我们大批量的起诉别人。我们公司这两个月以来,不是在告别人就是被别人告的路上。我和另外一个法务,每人手头上都有六七个案子,真的是忙得天昏地暗的。   所以以后更新时间可能会有点不稳定,更新字数可能也会少一点,我尽量保持每天不断更,周末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加更,但遇到更新晚一点的话,也希望大家能体谅一下。   再有,这篇文原本打算下个月完结的,但看情况可能要到七月中旬才能完结,然后休息半个月,大概八月一号填新文的坑。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南玉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楚王世子拖着大刀来追杀她,她吓得拼命跑拼命跑,可无论怎么跑,自己都还在原地踏步。然后楚王世子面目狰狞的举起大刀,怒吼了一声:“你这个贱人!”,然后大刀就要往她身上落下来,她吓得连忙用手挡住自己的脑袋。   结果画面一转,倒在血泊中的人又变成了皇帝……   南玉被靥得惊呼出声,然后用力的睁开了眼睛。结果一睁眼看到的,却是拖着尾巴趴在她肚皮上的乖乖,见到她醒来,乖乖“咯咯”的叫了几声,然后扫了扫尾巴。   南玉抱着它,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想起她已经从楚王府逃出来了,现在处在的是朝廷驻扎在楚州城外的军营。   她抱着乖乖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晃了晃脑袋,摸了摸因为被梦靥着现在还砰砰直跳的胸口,心道,果真是在楚王府的时候被楚王世子吓着了,连做梦都做这样的噩梦。   帐篷的门帘被撩开,侍女端着一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走了进来,见到南玉醒来,笑着道:“美人,您醒了?”   说着脚步款款的走了进来,给她行了个礼,然后道:“张公公怕美人在楚王府受了惊吓,特让婢子煮了压惊汤给美人。”说完将托盘放到床边的小几上,然后捧着碗举到南玉跟前,又道:“美人,请用。”   南玉觉得自己现在确实需要压一压惊,接过汤碗,然后一口饮尽,将碗还给侍女。   南玉发了一下呆,然后问侍女道:“什么时候了?”   侍女回道:“回美人,辰时(早上九点)了。”   南玉又问道:“圣上回来了没有?”   侍女答:“还没。”   南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接着过了一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各种脚步慌慌乱乱的,好像有很多人从她帐篷前面走过。   南玉对侍女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去看看。”   侍女屈膝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了。南玉从床上起来,抱着乖乖百无聊赖的在帐篷里面走了一下。   帐篷里面布置得不算奢华,陈设简单,但胜在舒适。帐篷不大,南玉走了几下便觉得没意思了,然后坐到榻上,托着下巴等着侍女打听回来消息。   但侍女去了好一会都没有回来,等有人再进来的时候来的却是张公公。   他的表情焦急而难过,眼睛红红的,仿佛还哭了,匆匆忙忙的进来,一看到南玉便哽咽着道:“美人,不好了,圣上受了重伤,刚刚被抬了回来,御医说,圣上只怕是性命垂危。”   南玉听到的第一反应是,转过后对着张公公“呵呵”了两声,道:“祸害遗千年,他要是这么容易死,世上就没有什么人能活得了了,你们又想骗我!”   张公公看着她不说话,眼睛里饱含水光,眼睛红红的,是一种死寂而绝望的表情。   南玉被他看得心有些发慌,心口砰砰的直跳,她放下手,眼睛看着张公公,想要看出他在开玩笑的痕迹,可是越看她的心越发的僵冷下去。   她跟着张公公去了御帐,撩开帐子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帐子里边围着许多人,有穿着盔甲的武将,有大臣,有御医,有宫女,有内侍。听到有人进来,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然后不约而同的往旁边退了两步,给她让出了一条道路。   然后她看到他们围着的那张床上,安静的躺着一个人。   跟在她后面进来的乖乖,熟车熟路的跑进去,跳上了床,然后围着床上的那个人咯咯的叫唤着,仿佛想要将床上的那个人叫醒起来,可是床上的人却没有半点的动静。   有内侍将乖乖抱了下来,张公公轻轻唤了一声“美人”,然后示意她上前去。   南玉握了握拳头,终于迈出了脚步走到了床边。然后便看到了躺在床上那个,脑袋被用纱布包得严严的只露出眼睛的男子。他身上只着绫黄色中衣,可以清晰的看到两肩处,唯有天子能用的五爪团龙纹。衣服包裹下的身躯,依稀可以看出是皇帝的轮廓。   南玉看得连忙捂着了嘴巴,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然后扑到床上人的身上,哭道:“圣上,您怎么了,您别吓我,我不经吓的。”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回应。   南玉用力的推了推他,又道:“圣上,您快起来,您别吓我,朱晁,朱晁,你快起来呀!”   南玉“呜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声泪俱下的哭道:“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呜呜,都说祸害一千年,像你这么坏的人,怎么也能活上百八十年的,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南玉再次扑到他身上,便推他边哭道:“呜呜,我错了,我知道你生气我私自离宫来,我跟你道歉。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在洛京的时候,我就知道柳穆是你派来的人,你让贤妃怀孕了,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开心,所以故意亲近他想气一气你。我原本想着,如果你来找我,我就顺势跟你回宫的,可哪里知道你这个人这么坏,竟然将我弄到楚王府里来了。”说完还顺便指控道:“你这个人真的是太坏了,坏得简直惨无人道。”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就李美人现在说的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可是看着南玉,谁都不敢前去劝她。   而南玉则继续撕心裂肺的道:“朱晁,只要你肯醒过来,我们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我也答应你,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好好的跟你在宫里过日子。你不是喜欢美人吗?我不拦着你去找别人了,你要是想,我找十个八个的侍奉你,你就是让这些人给你怀十个八个的孩子,我也一定不生气了,只要你醒过来还不好。”   南玉一想到宫里的戚太后和戚贵妃,若是皇帝死了,估计她也活不成了,于是心里越发哀戚,于是抱着床上“皇帝”的身子道:“你要是死了,我干脆跟你一起死了算了……”   结果她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张公公一声:“圣上!”   南玉听得哭声一止,心头疑惑的“呃?”了一声,然后抬起身转过头来一看,那位所说的受了重伤的皇帝,此时正站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背着手看着她。藏在他从容面色之下的表情,依稀还可以看出丝丝的愉悦。   南玉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床上的人,然后倏的从地上站起来,指着皇帝气道:“你们又骗我!”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偏偏此时脸上是愤怒的表情,手指指着人,像极了被气急了的小猫。   她被气得简直心口都疼,怪不得刚才御医不急着上前为他救治,反而由着她扑在上面一通乱哭,这么多大臣御医内侍侍女看着,也没人说话,原来又是他做的一场戏。一想到她刚才在那么多人面前说的那些话,丢的那些脸,她都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割掉。   皇帝却是没有半丝愧疚的表情,睥睨了她一眼道:“连自己的男人都能认错,你还有脸说。”   皇帝走上前来,在前面的一把椅子坐下。旁边没有人敢说话,俱是低着头。床上的那个死尸此时倒是动了动,然后自己坐起来,自己拆开自己头上的纱布,然后跳下来,小心翼翼的看了南玉一眼,然后跪在皇帝前面,道了一声:“圣上。”   皇帝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起来。   他谢了恩,然后起身弯腰站在皇帝的旁边。   南玉看了看皇帝,再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薛牧,然后对着皇帝吼道:“大骗子,大骗子。”说完又走上来,用力抓着薛牧的衣领,愤怒道:“还有你,你也是,欺骗我的感情!”说完扔开他的衣领,然后捂着脸伤心的跑出去了。   薛牧看着她逃走的方向,摸了摸被她抓过的衣领,心里生起了几分愧疚。   而皇帝则转过头望着薛牧,心中不满的问道:“薛牧,你跟美人会有什么感情?”   薛牧转过头来,弓着身道:“不敢,美人是主子,臣绝不敢与美人有什么感情。”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哦,对了,上次赏你的两个美人,听说你不喜欢从来不让她们近身伺候,既然这样,等回了宫,朕再给你另外赏赐两个吧。这次你跟朕好好说说你想要什么样的,朕一定挑两个合你心意的。”   薛牧顿了一下,然后才道:“谢圣上。”   南玉被气得跑到外面哭了一场,然后便走到一颗小树前,将小树当成皇帝,踢一脚便骂一句:“骗子,大骗子。”   皇帝并没有追上来找她,来的是孙孺人,或者说现在不应再该称呼孙孺人,而应该叫剑奴。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不再像是在楚王府时候的那么华丽妖媚,穿着属于男子的圆领窄袖袍衫,腰间系了腰带,头发高高的扎成了一个髻,随意插一根玉簪,脸上没有妆容,素淡的一张脸,多了几分英气。   她对她道:“美人,这里远离营地,危险,请跟下人回去吧。”   南玉问道:“朱晁让你来的?”   剑奴道:“主上很担心美人。”   南玉哼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她不走,她也不说话,只静静垂手站在她的旁边,表情恭敬。   过了一会,她才想起了什么,突然看向她的肚子。而果然,她的肚子已经平坦下去了,腰身袅袅。她们离开楚王府的时候,她明明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而肚子也凸起来了。楚王喜欢靠着她的肚子听胎音,而南玉很确定,她肚子里塞的不是枕头。   南玉指着她的肚子,奇怪的问道:“你的肚子……”该不会是一回来就将他打掉了吧。   剑奴对着她笑了笑,然后道:“美人应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药,吃了后不仅能把出滑脉,还会让女人像孕妇一样肚子渐渐凸起来。”   南玉放下手指,果然。她就说皇帝既然要对付楚王,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人怀上楚王的孩子。女人有了孩子心就会变软,谁知道她们会不会为了孩子反而站在了楚王这一边。   南玉想到自己这几个月的境遇,突然又道:“你说好笑不好笑,在楚王府,我是你的侍女,现在从楚王府一出来,我却成了你的主子了。”说着又有些好奇的问她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在楚王府使唤我的时候,应该会觉得很忐忑吧?”   剑奴笑了笑,心情愉悦的道:“不,一点都不忐忑,能让圣上深受宠爱的美人伺候下人一回,下人觉得很荣幸,这辈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南玉:“……”   剑奴又道:“而且美人也说错了,我们自小便被教导,只能奉主上一人为主,美人算不上下人的主子。”   南玉气哼哼的转过头去,这女的跟她主子一样,都是来气她的。   南玉又忍不住问道:“你、董仙娘,都是圣上的什么人?”   剑奴道:“美人猜,我们是圣上的什么人。”   南玉兴致勃勃的猜测道:“圣上培养了,专门替他打探听消息的?除了董仙娘,你们是不是还有许多的同门,然后有一个庞大的隐秘的组织?”   剑奴看着她笑了笑,最后道:“无可奉告!”   南玉:“……”   有病,无可奉告还让她猜。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朝廷对楚州用兵,只用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就将整个楚州攻下来了,楚王世子和楚王妃死了,楚王被俘。--   按皇帝的话说,就是:“愚蠢,他真以为豢养一批亡命之徒,养个十万的兵马就可以将朕的天下夺下来了,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楚王养了十万的兵马,朝廷征讨楚王,调用了襄州和晋州两地折冲府并朝廷的府兵共十万,两边按理说应该是势均力敌,且楚州还是楚王的主场,优势还应该偏往楚王一方。   但是,楚王私下招募的兵马,大都是一些山寨匪类,海盗逃犯这些亡命之徒,没有经过系统的军事操练,又没有出色的将领指挥作战,单打独斗的时候还行,一上战场就不行了。再加上这些人跟着楚王本就是混口饭吃,平时跟着楚王吃吃喝喝愿意为其效力,等朝廷的大军一来,多的是人见情况不对马上做了逃兵,楚王府的军队先从内部就军心涣散了,打起来简直不堪一击。   皇帝说上面那些话的时候,语气是十分不屑且骄傲的,看起来十分的不将楚王看在眼里。   楚王被俘之后,南玉偶然遇见过那么一回。他被困在囚笼里,戴着枷锁,只露出一个脑袋。他的头发披散着,身上还有可以见得到的伤口,显得十分的狼狈。   他在囚笼里,还有力气对皇帝破口大骂,什么不孝不义,忘恩负义之类的,顺带还将皇帝的祖宗上下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完全忘记了他跟他其实是同一个祖宗。后来看到捂着鼻子从他旁边走过的她,又不骂皇帝了,嗔目欲裂的望着她。   虽说楚王今天会变成这样,真的是完全不干她的事,但楚王好像就是认定了她原来在楚王府是帮皇帝做奸细。对着她面目狰狞的大骂“贱人”,然后在囚笼里大肆挣扎,好似想要出来掐死她。   南玉胆儿小,插着腰往他身上吐了一口痰,然后哼哼的对着他说了一句“来啊,咬我啊!”,说完就怕怕的走了。   南玉后来听张公公说起道:“……楚王在战场上伤了子孙根,现在怕是跟奴才一般的人儿了。”   南玉听着大惊,道:“圣上也太狠了一点吧,楚王怎么说都是圣上的亲叔叔呢。”好好的男人被射成了太监,这对人家是多么大的伤害啊,还不如直接杀了人家呢。   张公公深深的看了南玉一眼,然后道:“看美人说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圣上原本只是想射楚王的手臂好活擒了他,哪想到会射偏射到他那里去了,这怎么能怨得着圣上。”   南玉:“呵呵!”   她是见识过皇帝的箭术的,百步穿杨,例不虚发,一箭射出去,可以同时射穿飞在天上一百米高的两只麻雀。这样的箭术,让她相信他不是故意的,那才有鬼了。   张公公看着南玉,深深的替楚王默哀了一遍。他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圣上心尖尖的人,听说在楚王府的时候,楚王还对美人动手动脚的,就圣上那醋坛子一样的性子,不将他变成太监才怪。   既然楚州已经被打下来了,楚王也擒住了,皇帝整顿整顿军务,大军自然也班师回朝了。   回程的时候,南玉被安排在了跟皇帝同一辆马车。南玉恼他装伤骗她的事,这大半个月并不怎么理他,在御撵里也是只抱着乖乖,撇着脸,不愿意跟他说话。   皇帝大约也是有些理亏,加之心情好,倒是舍得放下了身段来哄她。抱着她的腰道:“好了好了,别气了,都气了多久了。”   南玉轻轻拍了拍乖乖的脑袋,对他道:“去,乖乖,咬他!”   乖乖那次同样被皇帝骗到了,差点以为亲爱的“爸爸”死了,这次跟南玉很是同仇敌忾,气势汹汹的从南玉身上走到皇帝身上,咯咯两声露出尖利的牙齿,准备跳上去在皇帝脸上咬两口。结果没等它行动,皇帝眼神锐利的瞪了它一眼,然后乖乖立刻害怕的缩了一下身体,然后跑回南玉身边来了,躲在南玉身后偷偷露出脸来看着皇帝,眼神里有小心讨好的意味——妈妈,爸爸好可怕,快救命啊!   南玉骂了它一句:“没骨气的东西,白疼你了!”   乖乖被骂得拉耸着脑袋,然后悻悻然的走到御撵的角落里,然后面壁思过去了。   皇帝搞定了乖乖,然后又重新回来哄南玉,道:“这样吧,朕答应满足你一个愿望,然后你也别跟朕怄气了。”   南玉思考了一下,反正她又不能一辈子不理皇帝,觉得皇帝提的还是一个很合算的买卖。但她习惯性得寸进尺,于是道:“两个,否则免谈!”   皇帝觉得自己富有四海,坐拥天下,答应一个和答应两个,实在没什么区别,于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然后南玉道:“第一,我要做皇后。”   皇帝想也不想的答应了,道:“可以,但不是现在。”   南玉问:“什么时候?”   皇帝思考了一下,然后道:“慢的话三年,快的话两年之内。”   南玉想了想,两三年的时间,不算太久远,然后同意了他的话。   南玉又道:“以后我若生了儿子,你要立他当太子。”   皇帝道:“你若是皇后,他自然就是太子。”   这算是从侧面同意了。南玉见他这么好说话,越加顺着杆子往上爬,道:“还有,我要后宫以后都不要进新人了。”   皇帝道:“这是第三个,超范围了,不答应。”   南玉用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拿开她腰上的手,再次气哼哼的将头一撇,作出生人莫进的态度。   皇帝再次伸手过来抱她,她再次甩开他的手,如此循环几次,皇帝很不满的看着她,脸上还带出些凌厉之色。   只是南玉现在胆子也学大了,根本不怕他,恶狠狠的瞪回去。   最后还是皇帝败下了阵来,心里很是挣扎犹疑了一番,可最终还是很了很心,道:“行行行,朕答应你,这总行了吧。”   南玉这才满意的甜甜笑了起来,手主动抱住皇帝的手臂,道:“臣妾就知道,圣上最好了。”   皇帝心里却没这么高兴了,想到未来那些被他舍弃的小美人儿,他便心疼得心肝疼。   大军行进的速度不算快,在半个月之后才到了洛京城外。而在回到洛京之前停宿的最后一个晚上,皇帝突然将御医叫了过来,然后示意御医将她的手臂包裹成粽子,还像模像样的往手臂的纱布上倒了点鸡血上去,看起来十分像是手臂受了重伤。   南玉不清楚皇帝玩的是什么画风,看一眼自己的手臂,又看一眼皇帝,问道:“请问圣上,您这是……”   皇帝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然后道:“爱妃在宫中冲撞了朕,被朕软禁于摇光殿中,后朕出征,携爱妃同行。朕在军营里时,被楚王的派来的刺客突袭,幸好爱妃替朕裆下一剑。”说着挑起一双凤眼看着南玉,继续道:“爱妃为朕受伤,朕自然该令御医好好照顾爱妃,不仅如此,爱妃作为有功之臣,回宫后自然还应有所封赏。”   一番话,不仅为她这个逃妃回宫找好了借口,还顺势替她捞了一个功劳。所以说,回宫之后,她又要升份位了。   南玉心情愉快,笑看着皇帝道:“为圣上挡剑,是臣妾分内的事。”说着又道:“不过请问圣上,救驾之功,臣妾可以升几级?”   皇帝问她道:“你想升几级?”   南玉清了清嗓子,然后道:“臣妾觉得摇光殿有点小了,小住到昭阳宫的正殿里面去。”   皇帝道:“知道了。”   御医走后,接着又进来一个大臣。四十开外,看着十分风流倜傥,穿着衫袍,鼻子下面留着一撇胡须。   南玉认得他,是怀州李家的人,名李弼,亦是皇帝这次出征时身边带着的谋臣和军师。   怀州李家历经几朝,几百年的世家,于士林中很有名望。高祖时,李家因为拥护前朝拒不受降,渐渐淡出朝政,直到皇帝不知以什么为条件请动了他们重新出仕。   李家是皇帝培植起来的,在文权上与戚家相抗衡的人家。而李家也不愧是老牌的世家,短短四年,就有了与戚家相抗衡的力量。   李弼进来后,先对皇帝行了个礼,然后便一副深情的看向南玉,接着泪眼蒙蒙的道:“在楚州时,臣几次看到美人,心里边都会莫名其妙的感到亲切,臣那时还觉得奇怪,没想到,没想到……女儿,女儿,你这些年受苦了!”说着便像忍不住激动一般跪了下来,然后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女儿?   南玉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李弼,再指了指自己,然后莫名其妙的看着皇帝。   皇帝道:“爱妃,那是你失散多年的父亲。当年通议大夫与夫人从梁州回怀州老家时,路遇匪类,幼女被劫,后与幼女失散。直至楚州时见到爱妃,通议大夫从御医口中得知爱妃手臂上与失散幼女类似的胎记,多方求证之下,才知道原来爱妃正是通议大夫当年失散之女。”   南玉虽然一穿来不久就被卖,但成年人的灵魂,记忆力还是很好的,虽然姓李,但清清楚楚的记得这副身体的亲爹是谁,绝对跟怀州的李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而皇帝也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世背景。   南玉看着皇帝和李弼一本正经的表情,然后后知后觉的终于觉出了味道,所以她离宫一趟,不仅成了救驾有功之臣,还白得了一个便宜的爹,以及厉害的娘家。   皇帝又道:“爱妃,还不快将你爹扶起来,好好安慰。父女相认,怎么都应该开心才是。”   南玉听着,顿时觉得有些风中凌乱了。   南玉再傻也知道,这些事对自己简直是百无一害,现在她回宫,真的是身份有了,宠爱有了,地位也有了。以后宫里再说起来来,还有谁敢说她是卑贱的宫女出身,就是戚贵妃和戚太后再想要害她,怎么都要看一看她身后的李家。她们再想动她,也要考虑一下朝中的平衡了。   南玉看着皇帝,整个都在冒星星眼,感动得痛哭流泪的道:“圣上,您对臣妾这么好,臣妾怎么报答你才好。”   看来以后,真的只能以肉偿之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大家明天见。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一场“李美人认亲”的戏码,演得要多狗血就多狗血。南玉很上道,李弼一哭着喊“女儿”,南玉也马上痛哭流泪的喊“爹爹,女儿可算找到您了!”,然后便是伪“父女”两人抱头痛哭。   甭管演得像不像,反正屋子里的人是信的。大家俱是一副感动得流泪的样子看着“父女”相认的两人,就连张公公都是作感动状搜出帕子擦了一下眼泪,然后道:“恭喜美人和李大人,父女相认,可喜可贺!”   倒是皇帝悠闲自在的喝了一口茶,然后对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道:“行了,既然父女相认了,哭也哭过了,先起来说话吧。”   南玉却拒绝道:“不,臣妾好不容易认了爹,让臣妾和爹多抱一会,多感受一下父爱的温暖。”说完继续靠在李弼肩上,继续哭去了。   皇帝看着入戏太深的某人,脸上抽了抽。李弼虽然是皇帝给她找来的爹,但也是个南玉。皇帝绝对不想看着这两人抱得难分难舍。   南玉现在胆子大了不大爱听他的话,皇帝则警告的看了一眼李弼。李弼却没有南玉的胆子,连忙向皇帝讨饶的笑了笑,然后推开南玉,扶着她一起站起来,道:“为父能与女儿相认,心里实在很高兴,但我们还是听圣上的,先起来说话吧。”   侍女上来扶了南玉在皇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李弼亦是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定,然后两个人则继续说话。   说什么呢,表面上叫做父女两人诉说失散这些年各自的遭遇,本质上则叫做对词。   南玉出宫一遭,回来则带回一个这么厉害的娘家,太后娘娘肯定要不高兴啊,不高兴的话肯定要过问啊。若是一过问,结果两边的说辞不一样,那多不好啊。   所以李弼说:“当年为父和你娘从梁州回怀州奔你祖父的丧,但没想到在路上却遇到了劫匪。那匪徒见没抢到财物,就从你娘手中抢走了你。那时候你才四岁大,那么丁点大……”他说着还在地上比了比,然后继续道:“被劫匪抱着走的时候哭得撕心裂肺的,至今想到当年的情景,为父心里仍还是心疼的很。”   然后南玉马上就接着说:“对对对,女儿也记得,爹爹和娘看着女儿被劫走,也是哭得撕心裂肺的,而女儿则伸着手一直要找爹娘。”   李弼道:“后来为父派了人去追那些匪徒,只是那些匪徒狡猾,没有追上。为父回去后报了官,也派了人去寻,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这么多年,为父还以为你已经遇害了。”   南玉道:“那些劫匪没有害女儿,只是那些人忒坏了,却将女儿给卖了。后来人牙子将女儿卖到了崇州一户也是姓李的人家,再后来,这户姓李的人家又转手将女儿卖进了一家姓王的刺史家中当侍女,那刺史后来犯了事,最后女儿辗转又没入了掖庭当了宫女。”   李弼:“老天待我们不薄啊,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让我们父女相认了。”   南玉:“感谢佛祖和菩萨,女儿回宫后一定多给佛祖和菩萨上香!”   …………   等李弼离开之后,南玉问皇帝道:“这李大人是不是真的有个失散的女儿?”   这虽然是骗人,但也要骗得真一点。这万一编得太假,太后或戚家一查就查出来了,那也是白搭。说不定太后反而在她和李家身上按一个欺君之罪。   皇帝道:“李弼的确是有个被劫匪劫走的女儿,但不是失散了,而是已经死了。李弼和其夫人当年路遇山匪也是真的,女儿被抢走后李弼报官,山匪愤怒之下直接杀害了其女,其女的尸骸是李弼亲自收敛的。”   南玉心道,难怪刚刚李弼说的话虽然有做戏的成分,但也的确有真情流露,特别是说到他女儿被劫的时候,眼神看起来是真的伤心,他大约是真的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女儿。说起来也是够可怜的。   到了第二日,大军到了洛京城外,吴王领着百官宗亲和驸马等人到城外亲迎。   御驾浩浩荡荡的进了洛京城,然后过了皇宫的丽正门,直接进了宫。   南玉有个受伤的名头在,下了御驾之后,就被人送回了摇光殿。而皇帝先回了紫宸殿,换过一身衣裳,休息了一会之后,接着又去了两仪殿与大臣议事去了。   南玉离开皇宫足足有半年,再次回来,简直有恍如隔世之感。   雪芽翠芽等人应是早就听到了消息,早早的领着摇光殿的宫女内侍站在门口迎接她,一见到南玉回来,连忙笑着屈膝行礼道:“恭迎美人回宫!”   道是和弦,知道她回来,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南玉让雪芽翠芽等人起身,然后进了摇光殿,眼睛向四周望了望,想要寻找和弦的身影。   和弦突然悄无声息的从内室里走出来,见到南玉,靠在门沿上,不惊不喜,面色冷淡的道:“美人回来了。”   南玉本来很高兴,见着她这样,有些奇怪的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干嘛这个脸色,我回宫了你不高兴啊?”   和弦道:“美人说笑了,奴婢不过一个下人,还敢跟娘娘摆脸色不成,自来是美人高兴,奴婢便高兴,美人不高兴,奴婢不敢高兴。”   南玉有些不满道:“喂,你别这样说话行不行,我们多久没见了,我还想跟你好好说话呢。”   和弦道:“美人不喜奴婢说话,那奴婢便不说了,美人有什么吩咐的尽管吩咐,奴婢马上去做。”   南玉是真的被她气着了,真不知道她生的哪门子气,正想要拍案而起,结果雪芽和翠芽急忙走了过来,一个劝着南玉道:“美人,您别生气,和弦姐姐其实一直很想美人的。”而另一个则劝和弦道:“和弦姐姐,您别气美人了,美人还受着伤呢。”   和弦最终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我去给你准备热水。”说完转身又走了。   直到南玉梳洗好出来后,和弦端了茶进来,她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   南玉看着她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道:“你有什么不满的直接跟我说行不行,别这样阴阳怪气的,我们是好姐妹!”   和弦听到这里,也不高兴,“哐当”一声将放着茶水的托盘扔到桌子上,然后发泄出来道:“你还知道我们是姐妹,你私自出宫的时候,有没有将我当成姐妹?”她说着接着道:“你只顾自己随心所欲,你知不知道你私自出宫,若是圣上迁怒起来,有可能整个摇光殿的人包括我都要为你陪葬,你又知不知道你出宫的这些日子,摇光殿里是过的怎样战战兢兢的日子,还有你以为你出了宫,没娘家没靠山的一个女人,真的能在宫外活下去?你永远只会自作聪明。”说完还觉得不足以表达她的愤怒,又加了一句:“自私!”   南玉被她骂得心虚起来,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对不起嘛,我那时候就是一股脑的不想见到皇帝,也不想见到后宫的那些女人,然后没想那么多就逃了。我想我那时候一定是脑抽了,差点连累了你们,我跟你道歉。”她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说真的,圣上没有为难过你们吧?”   和弦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也不忍再多责怪她,然后道:“哪倒是没有,圣上对你还是上心,大约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并没有为难我们。只是你出宫后,圣上以你冲撞了圣心软禁你于摇光殿为由瞒了下来。太后和其他宫妃起了疑心,时常想让人潜进来查探,我们怕败露,过得十分战兢却是真的。”   南玉再次愧疚起来,当初她是真的没有想这么多。   和弦发泄了一通,气也消了,接着看到她裹着纱布的那只手,又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南玉没打算瞒她,将手扬了起来,道:“没事呢,装的。”   和弦这才放心下来。   南玉又问起道:“碧池和茉莉儿也都还好吗?”   和弦道:“茉莉儿挺好的,太后前段时间闹头风病,小李御医治好了太后,太后许了小李御医一个心愿,小李御医趁机求娶茉莉儿,过段时间,她便要嫁到李家去当少夫人了。我们四个,除开你,就她混得最好。至于碧池,我这一段时间都呆在摇光殿里不敢出去,碧池也陪着薛贤妃躲在甘泉宫里养胎,我倒是不怎么知道她的情况。”   薛贤妃怀孕的事就像是南玉的心结,南玉听到和弦提起,心里有些不怎么高兴,郁郁的“哦”了一声,然后便没有再问下去。   正在这时,雪芽从外面进来禀报道:“美人,赵修媛来了。”   南玉有些不耐烦的道:“她来干嘛。”   和弦一边拿了衣服给她披上,一边道:“还能干嘛,知道你回来了,肯定是来打探消息的。不止她,只怕等一下其他的宫妃也会陆陆续续的亲自来或让人来打探。”说着扶了她道:“你久不露面,后宫的人多多少少都对你有些心思,趁这个机会,出去露一下面也好,省得他们在背后乱嚼舌根,不知道将摇光殿编排成什么样。”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南玉坐在榻上,听着王昭容言笑晏晏的跟她说着话。大皇子蹲在旁边,正笑得开心的跟乖乖玩你抛绣球我来捡的游戏。   近半年不见,已经长了一岁的大皇子长高了许多。刚才进门看到南玉也不见生疏,眼睛熠熠生辉的跑过来抱着南玉的大腿,抬起头来对着她笑,又用手比划着问她这么久去哪儿了。   南玉找了个借口安抚住他之后,他懂事的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她的手划了个心,表示“想”。南玉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然后又捏了捏他的鼻子,逗得大皇子越加高兴的对她笑了起来。   跟她叙完想念之情之后,他便跑去跟他更感兴趣的,且同样久未见面的乖乖玩儿去了。   而南玉则和王昭容坐在坐榻上说话。   王昭容笑着道:“……妹妹回来就好,妹妹不知道,当初莫名其妙的传出你冲撞了圣上然后被关了起来,再之后圣上出征时,圣上又莫名其妙的非带了你去,我不知道其中的情形,无法帮助妹妹,但心里不知道多担心妹妹。”   南玉亦是笑而客气的道:“劳昭容媛娘娘挂念了,是嫔妾的不是。”   王昭容笑着继续道:“说实话,当初妹妹随圣上出征的时候,我是十分担心妹妹的。这虽是圣上的恩典,但战场上刀剑无眼,虽不用你上阵,那也是危险得很。但如今看来,妹妹反而是因祸得福了,不仅成了救驾的功臣,还认回了亲人。都说福星自有天佑,我看妹妹就是那福星……”   南玉笑道:“都是上天眷顾!”   南玉这一次回宫还是很轰动的,轰动的不是她回来了,而是她变成了救驾功臣,以及认了个轰动的爹。   皇帝身边的人传播消息很给力的,她们回宫不过几个时辰,只要消息稍稍灵通的人,都已经绰绰约约打听出她在楚州救了皇帝,以及她是通议大夫李弼失散多年的女儿的消息了!   这于后宫来说,真的是个很了不得的消息了,倘若南玉真的是李弼的女儿,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后宫的格局肯定要变一变了。以前南玉在后宫虽然得宠,但少了身份就少了份底气。特别是在人人都信奉花无百日红的情况下,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她失宠后跌落泥土里呢。可现在不一样了,有怀州李家作靠山,她哪怕失宠,在宫里的日子都不会太难过,更何况有个救驾之宫,皇帝对她的宠爱只怕会更甚于往日。   南玉的份位肯定是要升的,是升婕妤还是升九嫔,更恍或者升到四夫人之内,就要看圣上的意思了。可以负责的说,倘若南玉能再生个皇子,那连跟戚贵妃抗衡的资本都有了。   也所以,于后宫来说这么重大的事情,必然是会引得后宫众人来探听更确切的消息的。   最先忍不住跳出来打探的是赵修媛,再之后来的便是打着探望关心的名义,带着大皇子一起来的王昭容。   说实话,南玉跟王昭容的关系因着大皇子比其他的宫妃稍好一些,但也实在算不上什么亲近。但南玉这次,却明显感觉王昭容有些自来熟,一口一个妹妹的,语气亲热得像是好闺蜜一般   应对王昭容的旁敲侧击,南玉是该透露的消息就透露,不该透露的消息就搪塞过去。对南玉的敷衍,王昭容也不急,依旧笑容亲切的跟南玉拉话家常。   等王昭容走了之后,南玉转过头跟和弦道:“半年不见,王昭容说话行事倒是通透伶俐了许多,看来她这半年过得不错。”只有日子过得好了的人,才会变得自信从容起来,现在的王昭容,哪里还有从前的谨小慎微,现在倒是终于能看到点九嫔之一的气派了。   和弦却悄声跟南玉道:“我看你以后还是少跟王昭容来往的好。”   南玉正要说一句“我跟她的来往本来就不多”,和弦却又已经接着道:“就是大皇子,我看也少亲近为妙。大皇子是个好的,但不保证王昭容没有别的心思。你不在宫里是不知道,我是听说王昭容最近跟戚贵妃走得有点近,戚贵妃也不为难针对她了,连对大皇子都和颜悦色起来,这其中总让人觉得诡异。”   她说到这里,又转了个语气道:“当然,我这消息也做不得准,毕竟你离宫之后,整个摇光殿的人都被禁锢在了摇光殿,消息不那么灵通。事实上你离开宫里不久之后,戚贵妃就像是良心发现了一样,突然转了性子,也不嚣张跋扈了,也不故意克扣其他宫妃的份例了,赏罚分明,对待宫人也宽厚了许多。你可以看成戚贵妃突然对王昭容和大皇子和颜悦色起来,是戚贵妃良心发现,但是,小心总是没大错的。”   南玉听着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手托着脑袋在沉思。   过了没一会,碧池也来了。   薛贤妃怀孕,在甘泉宫养胎并不怎么出门,碧池作为她身边的大宫女,也极少出门。但在南玉的身世在后宫传开来之后,碧池会来南玉也一点不意外。   南玉跟碧池是同乡,五岁的时候一同被卖,一同在刺史府上做过侍女,当年的刺史被抄家之后,她和她又一同被没入宫廷,说南玉是李弼的女儿,能瞒得过别人却绝对瞒不过碧池。   南玉还以为碧池会问她是怎么回事的,或者替薛贤妃打听一些消息。但她看着南玉,却只是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道:“回来就好。”然后什么都没有再问。   她跟南玉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准备回去了。离开之前,她突然又欲言又止的提醒她道:“趁着受伤,你最近以养伤的名义还是少出门,不要跟其他宫妃走得太近,免得身上沾到腥。”说完便走了。   南玉心里敏感,只觉得她话里有话,于是转头对和弦道:“最近后宫是不是有大事要发生?”   和弦双手一摊,对她道:“我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谁知道呢。”说着又道:“着人慢慢打听吧。”   她话刚说完,戚太后那边已经着人来传,说要召见南玉。   南玉早知道要走这一遭,若是后宫都知道南玉是李家失散的女儿的话,没道理太后会不知道。以太后的尿性,知道了就没可能会装作不知道,或不过问。   南玉倒是不怕的,让和弦给她披上衣服,然后跟着太后的人去了宁寿宫。   不过南玉比较意外的是,戚太后的变化。   这个变化不是指戚太后的性子,而是指她的模样。这样说吧,戚太后算得上是个十分美貌的女人,要不然也不会引得先帝以无子为名废了元后,然后立了她这个同样无子只有公主的贵妃。在南玉还没离宫的半年以前,戚太后还是个看起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美妇,看起来像是南玉的小阿姨。但是现在,说戚太后像是南玉的奶奶都不为过。半头的银发,满脸的皱纹,老态毕现,气色也不好,脸色蜡黄蜡黄的,加上脸上又总是端着一股威严,看起来越加像是刻薄的老太太。   南玉早就听说戚太后大病了一场,但没想要她会变成如今这样。南玉突然想到了太后的老情人蜀王,现在戚太后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蜀王的妈。而坐在戚太后旁边的戚贵妃,则是容色依旧,艳丽无双。   见到南玉进来,戚太后突然睁大了眼睛凌厉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她如今的样子,威严有余,气势不足,且刚看了南玉一眼,她突然就低下头去咳嗽了起来,实在令人感受不到半点的威慑。   南玉走过去,对着她行礼道:“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说着又转头对坐在戚太后旁边的戚贵妃道:“见过贵妃娘娘”   戚贵妃像是无意般转过头来瞥了南玉一眼,然后便又重新将目光收回去,轻轻的拍着不断咳嗽的戚太后的背,小声的跟她道:“姑妈,您没事吧?到了喝药的时间了,您先喝药吧。”   戚太后抚着胸口,一边咳嗽一边点了点头。然后戚贵妃转过头对身边的玉槿使了使眼色,然后玉槿将手上的药端了过来,戚贵妃接过,小心的吹凉了药喂戚太后喝药。   没有人叫起,南玉便只能跪着。南玉心情愉快,也不觉得委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跪着,然后由着座上的两人秀姑侄情深。   戚太后的药喝得很缓慢,喝了大半个时辰才喝完。而也就是说,南玉跪在地上也跪了大半个时辰。   而喝完了药的戚太后看起来咳嗽也确实缓了些,抬起头来看着南玉被纱布包裹住的一只手臂,仍是不叫起,然后开口道:“听说你的手臂是为救皇帝才受伤的?”   南玉笑了笑,道:“回娘娘,老天福佑,总算没有让贼人伤到圣上。圣上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臣妾的地,更是天下万民的仰仗,臣妾就是为圣上死都是应该的,为圣上挡这一剑,功劳实在不值一提,臣妾实在受不得娘娘的嘉奖。”   戚贵妃不屑的哼了一声,她倒是会自擂自夸,若真是觉得功劳不值一提,又何须说这么多,何况太后何时说了要嘉奖她了。   戚太后亦是同样讨厌南玉故意歪曲她的话,但她却不能说她救了皇帝不该受到嘉奖。   戚贵妃突然冷冷的一笑,道:“李美人倒是好能耐,跟着圣上出去一趟,不仅能救得了圣上,还能认个显赫的娘家。”   南玉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拿着帕子,捂着嘴巴作感激涕零状,道:“都是上天眷顾,让臣妾终于寻回了自己的父母亲人,臣妾,臣妾,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戚贵妃语气冷淡的道:“亲人能够相认,自然是好的。只是本宫听说,通议大夫不过以李美人手上的一个胎记,便认定了李美人是自己的女儿,未免太草率了些。李家也是世家大族,血脉不容混淆,李美人是后宫御嫔,身份更不能不明不白。”她说着转头看向戚太后,又接着道:“姑妈,为保慎重,臣妾看不如请了李二夫人进来与李美人进行滴血认亲,重新确认一下李美人是否真是通议大夫和李二夫人之女的好。”   戚太后轻轻拍了拍戚贵妃的手背,道:“你说的有理,就这么办吧,宜早不宜迟,马上去让人将李二夫人请进来。”   南玉在心里骂了一句,我靠,滴血认亲啊。还有什么宜早不宜迟,她看是想趁着她刚回宫,不给她们机会串供吧。   而戚贵妃明显是有备而来,听完戚太后的话便笑着道:“姑妈放心。”说完便对着身边的宫人道:“来人啊,去看看李二夫人已经进宫了没有。”   南玉有些忐忑起来,当初皇帝给她找了李家当娘家,她只顾着高兴,却忽略了她们会来滴血认亲这一茬了。   滴血认亲,现代人都知道,只要血型相同的人的血都能融在一起,但血融在一起的却未必是亲父子或母子。她跟李二夫人血型相同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二十五,不知道能不能赌一把。   或者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提前算到这一遭,然后提前做了布置。他这么精明的人,应该会有吧。   ☆、第60章   第六十章   李二夫人来得很快,不仅李二夫人来了,连李大夫人也跟着一起来了。   两位夫人进来后先是向戚太后和戚贵妃行过了礼,站起来后便一直打量着南玉,李大夫人先是嘶嘶的惊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像,像,真是像。二弟跟臣妇说的时候臣妇还不信,如今见了美人,臣妇才觉得,美人跟二弟妹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今若是有谁跟臣妇说美人跟二弟妹不是母女,臣妇真是不信。”   那说话的语气,倒像是真的为南玉与李二夫人的相似而赞叹般,看不出半点做戏的成分。   李大夫人长得高挑,宽额高眉,山林饱满,一看就是十分精明的人。比起李大夫人来,李二夫人要娇小婉约一些。李大夫人一说完,她便马上抽了帕子捂着嘴巴,泪光闪闪的看着南玉道:“臣妇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这个女儿了,没想到临老了却还能认回女儿,菩萨待臣妇不薄……”   李家这个人选,可能真是皇帝精挑细选过的,说实话吧,南玉和李二夫人还真有点像,主要是身形像,面容就像个三四分吧,但要像李大夫人说的那样像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那还远远达不到这么夸张的程度。   两个影后在跟前,南玉在考虑,是否也需要表现一番,扑上前去跟李二夫人抱着痛哭一场,将戏演全套了。   只是还没等她行动,戚贵妃却是冷“哼”了一声道:“本宫看着倒觉得没有半点像的,也不知道李大夫人是从那一只眼睛看到她们相像了。”   李大夫人在心里不屑的撇了撇嘴,戚家虽然厉害,但李家同样不弱。戚弘位居尚书仆射,位在宰相,她的丈夫位居中书令,同样为宰为相,戚家门生遍布朝野,朝野上李家的门人同样不少。所以真算起来,李家还真不惧戚家。更别说现在圣上对戚家外戚打压得厉害,而李家则还在上升阶段。   李大夫人心里虽不屑,但面上却不显,笑着开口道:“怎么不像,娘娘您看,都是鹅蛋脸,厚耳垂,双眼皮,连皮肤都是一样的白,她们若不像,臣妇真不知道什么才叫像了。”   戚贵妃不屑的呵了一声,这世上有这些特征的女人,就是没有一万,也能找出一千出来,算得什么相似。   戚贵妃道:“说什么像不像都是假的,血缘才最能证明李美人是不是你们李家的女儿,滴血认亲吧。”说完转头问旁边的太后,道:“姑妈,您说呢?”   戚太后的状态十分的不好,刚才强撑着精神,如今也显见疲态,听到戚贵妃的问话,也只是嗯的一声点了点头。   戚贵妃然后对着身边的玉槿道:“去准备清水。”   李大夫人和李二夫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些忐忑。   戚贵妃看着,一边玩着自己涂着凤仙汁的指甲,一边弯起嘴角笑着道:“既然二位夫人认定了李美人是你们李家的女儿,那应该不惧滴血认亲吧。若是二位夫人拒绝,本宫就要认为你们李家和李美人为了内外相持,故意欺上瞒下,向圣上告尔等一状欺君之罪了。”   李大夫人默了一会,接着神色回归平静,笑着道:“但凭娘娘做主。”   不等她话音落下,外面突然响起了内侍的禀报声:“圣上驾到!”   接着还穿着明黄冠服,头戴通天冠的皇帝从门外迈了进来,见到南玉等人,笑着道:“母后这里倒是热闹。”   南玉等人包括戚贵妃纷纷站起来行礼,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起身,然后给太后行了礼,接着走到上首太后旁边坐下后道:“母后身体可还好,看您的气色,比我离京的时候差了许多。”说着表情一敛,又故作几分恼色,道:“朕看李御医也是不经用的,倒是将母后的身体越治越差了,朕看不如换个御医吧,朕就不信,整个太医署里,就找不着比李家父子医术更高明的御医了。”   戚太后才不会相信皇帝有什么好心,何况她已经信任了李御医,每次李御医医治之后,她的身体确实有所好转。她强撑着精神开口道:“用不着,哀家信得过李家父子的医术,他们哀家用着觉得很好。”   皇帝显得有些伤心的对太后道:“儿子是关心母后。”   戚太后敷衍道:“哀家明白皇儿的用心,但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知道。”   皇帝于是便不再多问了,接着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道:“这宁寿宫里这么热闹又是怎么回事,太后需要静养,为何跑来扰太后的清静?还有李家的两位夫人,您们不再家里呆着侍奉夫君教养子女,跑进宫里来做什么。”   李家两位夫人对视了一眼,脸上带着笑意,转头看着戚贵妃,却像是顾及着什么似的不说话。   而南玉觉得终于到了她发挥的时候了,笑看着戚贵妃道:“回圣上,这是贵妃娘娘担心臣妾认错了亲人,特意给臣妾准备了滴血认亲呢。”说着叹了一口气,道:“说来也怨不得贵妃娘娘,臣妾做孤儿做了十几年,连自己都没想到还能找到亲人。只是臣妾找到父母原本是十分开心的,如今却被质疑是与李家串通欺骗圣上,心里则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李二夫人十分适时的哭着道:“这都怪臣妇,当年若不是臣妇将女儿弄丢了,也不会让美人做了十几年的孤儿。好不容易找回女儿,却……”再次拿着帕子捂住脸,轻声啜泣起来   李大夫人则宽慰她道:“这怎么能怪弟妹,都是当初的贼人太坏。如今……”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戚贵妃看着一唱一和的这几人,气得胸口都疼起来。她才不相信李南玉是李家的女儿,想要抬高自己的身份跟她抗衡,想都不要想。无论是李家想要抗衡戚家也好,李南玉想要跟她抗衡也好,她都不允许。   她望着皇帝,言辞凛凛的道:“圣上,单凭李美人身上的胎记,便认定李美人是通议大夫和李二夫人的女儿,实在太过草率了些。若是后宫的御嫔人人都如此,找个显赫的世家认个亲,就说成自己是这家的女儿,然后前朝后宫相掺扶,这后宫还不乱了套了……”   南玉打断她道:“是呢,刚才贵妃娘娘还说,若是最后证明臣妾根本不是通议大夫的女儿,就要告臣妾和李家一状欺君之罪呢。”说着作伤心状,看着皇帝道:“圣上,您看臣妾会是那种和人串通欺骗圣上的人吗?臣妾为了您连死都不怕,怎么舍得欺骗您,贵妃娘娘这话,实在令臣妾伤心得很。”   皇帝瞥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头看着戚贵妃,然后语气已经带了些不满的道:“贵妃,皇家再大,也没有阻止人家亲人相认的意思。何况李美人是不是通议大夫夫妇失散的女儿,李家要不要认下李美人,这都是李美人跟李家的事,贵妃你的手伸得有点长了。”   戚太后此时冷冷的道:“滴血认亲是哀家的意思,既然李美人进了皇家上了玉牒成了皇家的人,那她是不是李家的女儿,与李家要不要相认,就不能只是她一人的事。后宫御嫔的身份,容不得一丝疏忽。”   皇帝道:“既然母后都这样说了,儿子哪里还有不遵照的道理。”说着抬了抬眼,又道:“这样也好,滴血认亲若是确定了李美人的身份,也免得以后后宫的人再拿李美人的身份说事。”   戚贵妃道:“圣上圣明。”   说完对玉槿使了使眼色,玉槿点了点头,然后下去准备了清水和小刀上来。然后对南玉和李二夫人做了个请的姿势,道:“美人,李二夫人,请。”   南玉站起来,吭吭的走了过去。只要有皇帝在,她是一点都不惧什么滴血认亲了。她就是有这样的认知,觉得一切事情都会在皇帝的成算里面的。   南玉过去后,李二夫人也跟着走过去。   皇帝又突然道:“张德,你也过去看着,免得有人在水里动了手脚,让本来是母女的变成不是,将本来不是的变成是。”   张德道了一声是,过去先瞧了瞧碗里的清水,然后又端起闻了闻,知道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之后,才对着玉槿点了点头。   玉槿现在李二夫人的手指头上划了一刀,血红的血液落进水里,有丝丝的散开。然后玉槿抬起头来看着南玉,南玉伸出手来,然后手指头上一疼,接着又有一滴血落进了碗里,在清水里晃了两圈,然后很快两滴血便融在了一起。   张公公笑道:“恭喜美人和李二夫人,母女团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一更。   ☆、第61章   戚贵妃听着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过来,玉槿脸上失望的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她手悄悄的握成了拳头。 首发哦亲   南玉道:“现在好了,以后应该再不会有人说臣妾欺君了吧。”   李二夫人马上便又煽情的道:“女儿,女儿,美人真是我的女儿。”说着眼泪便要落下来似的,然后南玉比她更煽情,马上抱住李二夫人痛哭鼻涕道:“母亲,母亲,女儿终于找到您了。”   李大夫人和张公公等人则像是感动一般的悄悄垂泪。   戚贵妃和戚太后看着脸上抽了抽,脸色皆是阴沉起来,接着看到哭完了一场的李二夫人牵着南玉的手走过来,跪到太后和皇帝的跟前,开口道:“圣上,太后娘娘,如今证实李美人便是臣妇的女儿,还请圣上和太后允许臣妇将李美人认祖归宗,记入族谱。”   皇帝转头看向太后道:“母后,您觉得呢?”   戚太后的脸色不好看,看着李二夫人莫不作响。而皇帝则接着道:“朕早就说了,皇家再大,也没有阻止人家母女相认的道理,现在李二夫人又这样要求。朕看这样吧,就让钦天监找个黄道吉日,然后让李美人回李家省亲,顺便认祖归宗。”说完再装模作样的转头问太后道:“母后,您看如何?”   戚太后冷冷道:“皇帝都已经决定了,还问哀家这个老太婆做什么。”   皇帝直接忽视太后的不满,对南玉和李二夫人道:“还不快谢谢太后的恩典。”   南玉忍着笑和李二夫人跪到地上,恭敬道:“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直接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撇过头去。   皇帝又代太后道:“太后已经知道你二人的心意了,起来吧。”   接着再转头看向太后道:“既然说到这件事了,有一件事朕也一并和母后说了吧。”说着伸手拉过南玉,手轻轻的捏着她的手,道:“母后知道,李美人在楚州救了朕一命,若不是有李美人替儿子挡的那一剑,儿子只怕都回不来见母后了。”说完微仰起头,作感慨状,道:“从前李美人言语上冲撞了儿子,儿子一怒之下将其关了起来,心里亦是十分恼她的。可是直到李美人替儿子挡了一剑,朕才知道,整个后宫也就只有李美人对儿子是最真心的。李美人救驾有功,其父通议大夫在此次出征亦是立下了功劳,所以朕无论是看在李美人自己的功劳还是看在通议大夫的功劳上,朕都该升一升李美人的份位。”   李美人替皇帝挡剑之事,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但皇帝既然是将戏都做像了,凭救驾之功升份位名正言顺,戚太后知道就是她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但她依旧不满道:“皇儿这话就寒了后宫众人的心,后宫的妃嫔,哪一个对圣上不是真心实意的。不说其他的人,就说贵妃……”说着转过头去拉住贵妃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对皇帝道:“她对皇儿的真心不比李美人少一分,若是知道皇儿有危险,贵妃也是恨不得代皇儿受险的。”   贵妃看着皇帝,接着看到他牵着南玉的手时,眼神又渐渐暗淡下去,然后升起来的,便是对南玉的嫉妒和恨意。   皇帝道:“儿子并没有说后宫的妃嫔对儿子就没有真心,只是后宫这么多人,替儿子挡剑的却只有李美人一个。”   戚太后道:“那是皇帝没有给她们机会。”   皇帝道:“李美人的机会也不是朕给的,难道是朕创造了机会让李美人救驾不成。”   戚太后沉默下去,没有再说话。   皇帝又道:“若是母后没有意见,那儿子就下旨升李美人为淑妃了。”   戚贵妃听得差点抠断了自己的指甲,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道:“圣上!”   而南玉和李大夫人和李二夫人则马上高兴的跪了下来,道:“谢主隆恩。”   戚太后冷声道:“不成,这一年来,李美人从八品的采女升到四品的美人,已经是升得极为迅速了。如今再从四品的美人直接升到正一品的四夫人,如此偏爱,只会令后宫众人不满,引得后宫纷争。皇帝别忘了,生了大皇子的王昭容也只是九嫔之一。以哀家看,先升为婕妤吧,等李美人生了子嗣,抚育有功了,再升为九嫔之一。”   皇帝道:“王昭容将大皇子生成了残疾,朕还没找她算账呢。让她位居九嫔已经是朕给她面子了。但李美人却不同,她是自身和娘家都立了功劳的人。”说着装作让步道:“至少昭仪,不能再低了,再低朕也不好跟李家交代。”   戚贵妃想要说话,皇帝却又马上道:“李美人如今可不是宫女出身了,怀州李家的嫡出女儿,就是做皇后也做得的,反正后位也悬置这么多年了……”潜意思是说,若是再反对,他说不好就直接让她做了皇后了。   就这样一句话,已经足够让戚贵妃闭嘴的了。她垂下了眼,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郁气。   她肖想后位想了这么多年,可如今皇帝轻轻巧巧的就能说出要给了一个宫女出身的贱人。哪怕只是暗示以逼迫她们,也足够让她愤怒的了。   皇帝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也不再多留。和太后告辞后,便牵着南玉离开。   皇帝令人送了李家的两位夫人出宫,然后自己拉着南玉上了御撵,准备和她一起回摇光殿。   皇帝转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南玉,然后问道:“没有升你为淑妃,你心里不高兴?”   南玉道:“没有。”   若说没有一点的失落,那也绝对是不可能的。若是他一开始给她画的就是这么大的饼,那她不会觉得什么,主要是皇帝一开始给她画了个大饼,结果落到实际的时候,这个饼并没有这么大,这就让人觉得有点失望了。   不过既然选择相信他,就要相信皇帝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何况,反正最后后位都是她的,一时不能身居高位算得了什么。   皇帝却又突然道:“不是朕不给你,而是你现在还不适宜升得这么高。你现在根基不够,坐得太高,容易让贵妃包括其他宫妃将火力全部往你身上来,而你与李家的关系也不够牢固,不足以抗衡。相信朕,该给你的时候朕自然会给你。”   南玉有些意外皇帝居然会跟她解释,这有些不像皇帝的风格。不过南玉听到了还是很开心,笑着抱着皇帝的手臂,感动道:“知道了,我相信圣上这样做一定是为我好。”说完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坐起身来问皇帝道:“咦,我突然觉得其实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可能有点蠢,怕我斗不过贵妃,所以才……”   皇帝突然轻声咳了一下,然后摸了摸鼻子,才道:“你想多了,在朕心里,你是宫里除了朕之外最聪明的人。”   南玉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他在说谎,心里刚升起来的感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十分不满的瞪着他,在他身上锤了两拳。   皇帝连忙笑着将她抱了过来,笑着道:“好了好了,朕说的是实话,你一点都不蠢,就是有时候脑筋会松弦。”要不然也不会做出离宫的事情来。   这还不是拐着弯的说她蠢,她心里顿时伤心加愤怒,没想到在他心里,她是这样的形象的。她正要开口发作,结果皇帝一看情形不对,马上转移话题道:“你不是嫌摇光殿小吗,你明天就搬到昭阳宫的正殿去。昭阳宫的风水好,以往住在这里的宫妃,大多结局都不错。当年高祖皇帝的高皇贵妃就住在这里,后来亲子为帝,自己做了西宫太后,一直活到了八十岁做了太皇太后才寿终正寝。”   说着见南玉仍是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又道:“升了昭仪,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给你。”   南玉仍是心中不满,过了一会才道:“我要你甘露殿里放着的那尊翡翠狮子,你把它给我。”   甘露殿里的那尊翡翠狮子有整个的南瓜这么大,是用一整块的翡翠调成了,狮子的形态雕刻得栩栩如生。翡翠多值钱啊,这尊翡翠狮子拿到现代去,绝对值几千万不止。而且她在现代的老家有个说法,翡翠能养人。所以那尊翡翠狮子她觊觎很久了,只是皇帝一直不肯给。   皇帝这次倒是慷慨,眼睛都没眨一下的道:“明天让张德给你搬过去。”   南玉这才满意了。   而在另一边的宁寿宫和仪瀛宫,气氛就没有这么融洽了。   等到连戚贵妃都走了之后,戚太后仍坐在榻上,垂着头在沉思。过了好一会,她才对问身边的官麽麽道:“阿官,你说哀家是不是该帮贵妃当上皇后。”   她从前不想贵妃当上皇后,是不希望戚家站到了皇帝一边。但现在不一样了,贵妃再不能生,就算做了皇后,只要没生下皇子,她那两位兄弟便不会站到皇帝那边去。而若她仍不让贵妃做上皇后的话,以皇帝的性子,极有可能真让李氏做了皇后。李家是皇帝的人,这于他们不利。   官麽麽笑了笑,道:“娘娘定有自己的主意,奴婢脑子一向不灵光,想得哪能有娘娘清楚。不过,贵妃娘娘说到底是娘娘的侄女呢,不比其他御嫔是完完全全的外人。何况奴婢看,贵妃娘娘如今也不比以往一心扑在圣上身上了,她如今对娘娘比以往更加孝顺,侍汤侍药,不就是因为知道圣上靠不住,开始想要依仗娘娘了吗。”   太后嗯了一声,没有说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她接着又蹙起了眉头,然后用手捂住额头。官麽麽见了一惊,连忙道:“娘娘,您可是头痛病又犯了。”说着连忙蹲下来,帮太后顺着气,又急忙吩咐身边的宫人道:“快去将娘娘的药端上来。”   太后却对官麽麽摆了摆手,道:“哀家没事。”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哀家这副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哀家一定要在临死之前,帮昊儿将皇位抢回来。”   从年前的一场风症之后,她的身体便衰败得厉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衰竭,可用了无数个御医却毫无起色。她不是没有怀疑自己是中了毒,她最早怀疑的就是皇帝对她下了手,可是所有的御医都查不出她身体中了毒,请了外面的大夫来也一样,都说她是风症所导致的。久而久之,她也不得不相信了。   过了一会,她又道:“让人联系蜀王,哀家有事要托付蜀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第二更,补上周六的更新。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而在仪瀛宫里,此刻同样硝烟弥漫。   桌上的蓝釉三彩碗被人挥到了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分裂成四分五裂的碎片。戚贵妃的目光阴沉,声音狠戾的低骂了一声:“贱人!”   宫女小心翼翼的上前来收拾地上的碎片,然后站起来求助一般的看着戚贵妃旁边的玉槿。玉槿对她们使了使眼色,让她们下去。   直到房间被关上了门之后,玉槿才走上前来,倒了一碗茶递给戚贵妃,然后轻声宽慰她道:“娘娘,您别生气,身体是自己的,气坏了身体只会如了外人的意。”   戚贵妃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一样,挥手再次打落了玉槿手上的碗,碗里的茶水滚烫,有几滴溅落在玉槿的手腕上,玉槿被烫得生疼却不敢声张,而是马上跪到了地上,听戚贵妃厉声骂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李二夫人和李南玉的血会融在一起,你是怎么办事的?”   玉槿连忙请罪道:“都是奴婢办事不利,请娘娘恕罪。但奴婢也不知道其中是怎么回事,水和刀子都是奴婢亲手取来的,绝对没有经过别人的手,但李美人和李二夫人的血还是融在了一起。”说完才又小心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道:“或许……可能李美人真的是通议大夫和李二夫人的女儿。”   戚贵妃怒道:“不要跟本宫说这种话,本宫绝不相信她贱人是李家的女儿,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说完又怒瞪着玉槿道:“蠢货,你取水的时候不会在里面动动手脚,不管她们的血能不能融,都给做出不能融合的现象来。”   玉槿小声的解释道:“奴婢也想过这样的法子,只是圣上就在旁边,奴婢并不敢轻举妄动,以免给娘娘招祸。”   戚贵妃又恨道:“一定是圣上,一定是圣上让张公公在水里动了手脚。张公公不是也接触过那碗水吗,一定是他在水里动了手脚。”说完又心痛的“嗬”了一声,伤心道:“圣上还真是将那贱人放在心上,为了她,竟然不惜蒙天蔽日,给她造一个假的家世。”   她的眼睛微微湿润起来,她甚至不敢去想,圣上做的这一切,或许是在给她做皇后铺路。那个贱人有什么好。   她微微仰起头,将眼眶里的眼泪忍了回去,然后又重新对玉槿道:“本宫不相信那贱人是李家的女儿,传信给本宫的伯父和父亲,让他们彻查那贱人从小到大的身世。”说完又阴冷的哼了一声,道:“只要找到证据证明那贱人不是李家的女儿,就让他们上折告李家和那贱人一个欺君之罪,圣上就是再护着她们,也不能不顾朝野的声音。”   玉槿看着已经有些疯狂的戚贵妃,没有说什么,微微低下头,然后道了一声是。   戚贵妃最近患有失眠的毛病,晚上直到二更天的时候才睡着。   玉槿一直待到戚贵妃睡下之后,她才令两个宫女在门外守着,自己则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进了屋子,用火石点开烛台上的蜡烛,取了头上的簪子刚要去挑蜡烛上的灯芯,结果却被墙上突然出现的影子吓了一跳。她拿着簪子回身刚要往身后人身上刺过去,结果却看到了身后人身上的一片紫衣袍,以及身后人的面容。   她心下大惊,连忙收起簪子跪到地上,道:“见过公公,下人该死,不知公公驾临,请公公恕罪。”   紫衣圆领袍的中年内侍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起来吧,不知者不罪。”   玉槿道了一声是,然后才从地上站起来,恭敬站到旁边,垂首竖耳准备听从这人的吩咐。   紫衣内侍道:“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主上会记得你的功劳。”   玉槿道:“下人不敢居功,一切都是下人分内之事。”   紫衣内侍道:“主上赏罚分明,是你的功劳,主上必然会记着,论功行赏。”他说完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比起这一件事,你身上的另外一件任务,也该抓紧进行了。主上希望,三个月内会有好消息传来。”   玉槿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事,微微仰起头,梢露出些自得意满的表情,然后郑重道:“请主上放心,下人最迟会在两个月内完成任务。”   紫衣内侍道了一句:“很好。”接着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玉槿,你今年二十三了吧?”   玉槿道:“是。”   紫衣内侍道:“完成这件事,主上会有另外一件任务交给你。等完成这件事,你便可以不用等到三十岁,提前脱离组织。主上会替你安排一个身份,让你过上自由人的生活。”   玉槿脸上一喜,连忙跪了下来,道:“谢谢公公,谢谢主上。”   紫衣内侍只留了一句“好好做事,主上不会亏待你们。”,接着窗外突然有风吹过,窗户“哐当”的一声,等玉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屋子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只留了一扇打开的窗户。   玉槿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将窗户关上,接着沉思了一会,然后渐渐露出了一个轻微愉悦的表情。   等到了第二日,戚贵妃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玉槿正站在桌子前面,将几样早膳装进食盒里。   戚贵妃见了,开口问道:“今天准备了什么?”   玉槿笑着道:“鸡蛋羹和几样药膳粥,正适合太后她老人家的脾胃。”说着将装着鸡蛋羹的小碟打开给她看。   鸡蛋羹蒸得又嫩又黄,上面放了少许的花生油,让人一看就很有胃口。   戚贵妃却看着沉默了一会,却突然道:“换了吧。”   玉槿听着有些讶异,接着使了使眼色让屋里的人下去,然后低声的问戚贵妃道:“娘娘,您可是对太后心软了?”   戚贵妃没有说话,说到底是她的姑母,当初小的时候也是疼过她的。现在看到太后这样,她渐渐的的确有些心软。   玉槿一看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道:“娘娘面上凶狠,但心里却心软,特别是太后还是您的姑母。只是娘娘,您将太后当做姑母,太后却没有将您当成亲侄女,您忘记了太后娘娘对您做的事了?”   戚贵妃仍是没有说话,但脸上却多了些起伏。   玉槿继续道:“太后是在宫里呆了一辈子的人了,不会不知道生不了孩子,对宫妃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打击。可太后却完全不顾姑侄之情,置您的处境于不顾,对您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说着似是为她委屈一般,道:“娘娘,奴婢替您不值。”   玉槿顿了下,又道:“再则,娘娘,太后为何不想让您生下孩子,还不是为了吴王,吴王虽然是您的亲表弟,但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吴王做了皇帝,可不会立您为公主。相反,以太后的脾性,对您说不定反而会斩草除根。您是圣上的贵妃,前程命运全部系在圣上身上,更何况,您真的忍心看着太后与吴王算计了圣上的江山?”   戚贵妃的心上起起伏伏,过了好一会之后,才又握紧了拳头,脸上重新变得狠绝。她转头看了玉槿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然后站起来走了。   玉槿再身后微微露出了一个笑意,然后提着食盒跟上。   到了宁寿宫,太后正坐在榻上由着官麽麽替她捏腿,见到戚贵妃进来,睁开微眯的眼,道了一句:“融娘,你来啦?”说完挥了挥手让官麽麽下去。   戚贵妃浅笑着走上前去,道:“姑妈,您昨晚睡得可好?”说着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又表现得十分忧心的道:“臣妾看您的脸色,好似并不大好。”   戚太后叹了一口气道:“人老了,精神难免不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说着又有些萎靡的道:“哀家这条老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老天收了去。”   戚贵妃已经给她行过了礼,然后坐到了她的旁边,道:“姑母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妾以前还在家里的时候,就听伯父和父亲说过,有高僧给您批过命,说您是福禄高寿的命格,如今您还不到五十岁,日子还长着呢,何必说这些丧气话。”说着又道:“臣妾给您带了早膳,是专请了大师傅做的药膳,等一下您尝尝,若是觉得好,臣妾每天都做了给您送来。”   戚太后浅浅的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她的手臂。虽然知道这是恭维她的话,但听了总还是令人高兴的。   戚贵妃这边陪着戚太后说话,而另一边官麽麽则和玉槿一起将玉槿带来的早膳摆到桌子上。   玉槿见戚太后并没有注意这边,悄悄的凑到官麽麽身边悄声对他道:“麽麽,贵妃娘娘让奴婢告诉您,您侄子那桩命案贵妃已经找人替您侄儿解决了,让您不必再担心。另外,您侄儿的财产,也都让人放还给他了。”   官麽麽抬起头来看了玉槿一眼,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彼此心领神会,然后官麽麽又重新低下头去摆膳,用银针试毒。   银针插下去,上面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官麽麽只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快速的用帕子擦干净,放回托盘里,接着便过去请太后过来用膳。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比起太后和戚贵妃那边的风起云涌,摇光殿里就要安宁祥和得多了。看小说到   南玉醒来的时候,皇帝已经起来上朝去了。她赖在床上有些不想起来,只是脚踩在床栏上,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和弦在外边听到声音,开口问道:“你醒来了没有,醒来了就起床吧。”   南玉抱着被子不肯起,于是道:“我还没醒,你不要叫我。”   和弦却“哗啦”一声撩起了帐子,勾了起来,然后拉了拉她的被子道:“醒了就起来吧,巳时(早上九点)了,睡得太多你又要叫头痛了。”   南玉抱着被子一边抱着被子一边喊扭着身子喊不要不要的,和弦见了,直接暴力的将被子一扯,然后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推她去梳洗。   等她梳洗后装扮好出来,一出寝殿的门,就看到由雪芽翠芽领头,领着摇光殿的宫女内侍整齐的排成了两排,一见南玉出来,便笑着跪了下来,整齐划一的道:“叩见昭仪娘娘。”   南玉听得笑合不拢嘴,昨天皇帝应承南玉要封她为昭仪的话,经由皇帝亲自开口,已经在昨晚传遍了摇光殿。毕竟还没有明确下旨,南玉很是“谦虚”的摆了摆手道:“还没下旨呢,不要这样叫啦,免得别人说我们猖狂高调。”   雪芽笑着道:“对,对,娘娘一向是谨慎谦和之人。”   南玉又“嗯哼”的清咳了一声,让他们起来,接着道:“不过不在外面叫就好,在我们自己宫里叫一下也是无所谓的。”   和弦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还谨慎谦和呢,就没见过她这么作的人、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张公公到!”   雪芽又笑着道:“说曹操曹操到,张公公一定是来传旨的。”   正说着,张公公已经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道圣旨,见到南玉,行过礼后笑着道:“美人,有圣旨。”   南玉领着众人跪下来听旨,张公公打开圣旨,然后慢慢的读着旨意。他的声音尖柔而响亮,吐字清晰,直到他那一声“钦此”读完,南玉才将头磕到地上,道:“谢主隆恩,圣上万岁!”   张公公将圣旨交到南玉手上,然后笑着将她扶了起来,又道:“恭喜昭仪娘娘了。”   南玉笑道:“哪里哪里!”接着又悄悄对他道:“公公没事就多坐一会,我这里有你最爱喝的峨眉娥蕊。”   张公公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娘娘的茶就先记着,奴才这还要回去侍奉圣上呢。”说完又指了指身后的几个内侍,对南玉道:“按规矩,娘娘如今是一宫之主,如今要搬到昭阳宫正殿去,以后掌管昭阳一宫。这几个人,是带了来帮娘娘搬家的。”   南玉抱着他的手臂道:“还是公公对我最好。”   张公公听得很是受用,接着便告辞了。   从侧殿搬到正殿,其实并不远,人手又够,但南玉的东西多,就这样也搬了小两天,等南玉搬好之后,皇帝的赏赐也下来了,除了首饰布料摆设之外,还有那尊南瓜大的翡翠狮子。   南玉将它摆在了寝殿内床边的一个矮几上,然后整个寝殿就变得有些威武了。翡翠绿莹莹的颜色,让人一看就喜爱,连乖乖见了都咯咯的在那里绕着叫了好几圈。   除了皇帝的赏赐之后,还有太后的赏赐,其他宫妃的贺礼,以及一些外命妇送来的贺礼。这其中就有李家的两位夫人。   李大夫人笑着道:“娘娘从前跟家里失散,吃了不少苦,如今好了,总算苦尽甘来,不仅与家里相认,又圣宠正渥。娘娘是将一辈子该受的苦都受过了,如今福气都在后头呢。”   南玉握着李大夫人的手笑着道:“多谢大伯母,本宫的福气,都是从李家借来的呢。”南玉如今虽然还没正式祭拜李家的祖先,进入李家的族谱,但从滴血认亲之后,两家都有默契,将名分先认定了。   李大夫人道:“娘娘这是什么话,是李家沾了娘娘的福气还差不多。”   她说完心中一叹,当初皇帝请了李家出仕,意欲用李家在朝上跟戚家抗衡,应承李家的条件,便是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让李家的姑娘作皇后。她是李氏一族的族长夫人,她也有年纪合适的嫡女,按理该是她的女儿以后入主中宫的,为此她将女儿留在家里,直到十六岁了都还没给她定亲。   结果临了临了,圣上却是准备让这样一个“李家姑娘”做皇后。这位李昭仪虽说现在还只是昭仪,但按圣上的意思,以后让她做皇后是没跑了的。   要说她心里没有一点不舒服,那肯定不是真的。只是相爷说的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太过显赫并非是好事。李家若是太汲汲以营了,说不好就是下一个戚氏了。看戚氏现在,显赫是显赫了,可又还能显赫多久。   以后的皇后与李家有联系,但又不至于太亲近,圣上放心,李家也能安全。   想到这里,李大夫人又重新打起笑容来,诚心诚意的对南玉道:“娘娘在宫里也用不着担心,若是有人欺负了娘娘,咱们李家也不是吃素的。娘娘如今与以前不同了,您是有娘家的人,受了欺负,自有李家替您撑腰。”这个“有人”指的是谁,南玉和李大夫人自然都心知肚明。   南玉看着李大夫人一眼,笑道:“本宫知道,本宫会记得大伯母对本宫的好。”   两人相视一笑,其中的含义不需要多言。   南玉又留了她们喝了一会儿的茶,然后李大夫人和李二夫人才告辞离开。   朝中算不得平静,后宫自然也跟着不宁。   皇帝出兵攻打了楚王的番地,如今楚州被打下来了,楚王也被抓回来了,一系列后续的问题却还要与朝臣商议解决,比如说皇帝出兵收拾楚王的合理性,楚王的罪名,以及对楚王的惩罚等。   楚王私养了十万的兵马,其造反的意图不言而喻,虽然朝中大部分还是站在皇帝一边,相信楚王有造反之意的。但也自然有人喜欢跟皇帝唱反调。比如说戚家,再比如说戚家派系的人。他们坚定的认为,楚王虽然私养了一些私兵,但未必就是有造反之心。   藩王虽然名义上只能养拥兵三万,但实际上,哪一个藩王不私底下多养一些私兵,区别只在于有些人多养,有些人少养,有些人只是为了自卫,有些人则是想要跟朝廷叫板而已。虽然楚王养的私兵有十几万之巨,但这些人坚定的认为,楚王或许只是为了自卫而已。你看,人家楚王也没有对朝廷出兵吗,是朝廷先对人家出兵。   另外,藩王虽然要忠诚于朝廷,但朝廷同样也要对藩王表示一定的尊敬。都是皇家的血脉呢,都是先帝或先先帝们亲封的亲王或郡王,结果朝廷随意的就可以攻打藩王,那这样还得了,会引起其他藩王不安然后生出异心的,十分不利于朝廷与藩王们的和谐关系。   所以这一次,圣上您在无确凿证据证明楚王有谋反之心的情况下,就贸然对楚王的番地出兵,这其实是不对的,有失天子道义的。   皇帝听他们争来争去的争了几天,既不生气,也不表达自己的意见。然后就在这种时候,楚王和楚王妃的嫡亲女儿,当初被送上来当质子的宣城郡主出来证明,其父确实有谋反之心,其在家中时,不止一次听到楚王辱骂朝廷,说皇帝根本没资格当皇帝,他迟早要将他拉下来自己上。   好了,现在人家的亲女儿都出来证明了,群臣应该没话可说了吧。可是也有朝臣说,宣城郡主是恨楚王送其上京做质子,故意污蔑楚王。   既然宣城郡主的话不可信,但宣城郡主之后,楚王其他的女儿也陆陆续续的出来证明,楚王确实有谋反之心。除了证言之外,还交出了不少东西,比如说楚王跟朝廷上一些官员勾结的证据,楚王私制兵器,楚王勾结外蛮等等。条条罪状罗列出来,都足够让楚王死一百次的了。   最后,百官队伍扫出了几个有贰心的官员,楚王还是被定为谋反,论罪本该处斩。但皇帝自称以仁孝治天下,楚王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他虽然痛心疾首,但作为侄儿,实在不忍看着楚王亲叔身死。   所以看在先帝的面子上,皇帝并没有要了楚王的命,只是将其贬为庶人,除籍宗室,囚禁于皇陵的石室里面,此生不得出外。只是楚王大概自己知道自己英雄末路,老婆儿子又死了,剩下的女儿女婿“大义灭亲”亲自出来证明他造反了,这样的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在他被关进皇陵的第二天,他就趁着看管他的人不注意,一头撞死在石室里面了。   最终的结果是,楚王同样还是死了,而皇帝却得了个仁厚之名,为天下所交口称赞。至于楚王的那些女儿女婿,皇帝倒是没有太为难,就是宣城郡主皇帝也没有消了她郡主的封号,然后找了个人家将她嫁了。   除了罚之外,自然还有对有功之臣的封赏。薛家父子与这次出兵时立下大功,薛边被加授镇军大将军,薛牧升为金吾右卫中郎将。   不过这些都不是南玉所关心的事了,在朝廷上这些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她正在躲在昭阳宫里“养伤”。   等到这些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一个月已经过去了,而南玉手臂上的“伤”也终于好了。   时间已经进入了三月,恰是皇帝的千秋节。因为有楚王造反的事解决在前,皇帝显得颇有兴致,宴百官于麟德殿内,大陈歌乐,倾城众观天下诸州皆令宴乐休假三天。   麟德殿内的百官宴会,后宫妃嫔自然也有出息。   而在宴会之上,南玉自回宫之后第一次看到了薛贤妃。她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大了,她很消瘦,逗大的一个肚子凸在身上,显得有些可怖。看到南玉看过来,她只微微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便不说话了。   南玉叹了一口气,对薛贤妃她总是有一种很莫名的感觉。大约是因为她是在她跟皇帝一起之后怀的孩子,她对她比对别的妃嫔更介意一些。   她低下头去喝茶,而就在这时,薛贤妃身边的碧池突然惊呼了出声,嚷起来道:“娘娘,您怎么了,您身上流血了。”   殿里歌舞声乐突然静了下来,气氛突然变得凝滞。南玉连忙放下茶碗看过去,只看到薛贤妃脸色苍白得一直在冒冷汗,或许是因为在强忍着疼痛,她的脸上变得有些狰狞。   南玉往皇帝的方向看过去,他并没有动,甚至显得十分平静。他的表情不像是担忧,只是一种极为复杂的让人看不明的神色。而戚贵妃的嘴角则翘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仿佛是在幸灾乐祸。   薛贤妃身边已经乱了起来,几个宫女围在她身边,想动她却又不敢动。只是望着皇帝,等着皇帝示下。   皇帝则开口道:“扶贤妃回甘泉宫,马上去传御医,务必保下贤妃肚子里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补星期天的更新。   大家晚上见。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整个后宫的气氛都呈现出不正常的平静。   夜已经深了,夜风吹着外面廊下大红的灯笼,透过窗纱,能清楚的看到左右摇曳的灯笼。整个后宫都是灯火通明,包括昭阳宫。   南玉睡不着,趴在桌子上,用手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字,写一个“平”字,等水干了,又写一个“安”字,等水再干了,又写其他的字。   和弦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南玉看到连忙从榻上跳起来,问道:“怎么样?”   和弦摇了摇头,然后道:“孩子催生下来了,可怜见的,生下来便没有呼吸。御医说是中毒,而且孩子应该是早几天就已经胎死腹中了,圣上令人彻查这件事呢。”   南玉有些不可置信的坐回榻上,她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看到薛贤妃怀孕会不舒服,但也从来没有希望过那个孩子死。   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又重新开口问道:“是皇子还是公主?”   和弦答道:“是位公主。”   南玉心里觉得有些难受,那种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似的,有点想哭,又哭不出来。不知是为薛贤妃,还是为那位没能活下来的小公主。   出生就早夭的孩子是不能在皇家排序齿的,或许到最后,这个小公主连个名字都不会有。   过了好一会之后,南玉才又开口问道:“你说,我明天要不要去看一看贤妃?”   和弦却劝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去的好。这件事一看就不简单,听御医的意思,贤妃身上的毒是慢慢被侵入了身体里,应该至少有三四个月了。你回宫不过一个月,怎么也牵涉不到你的身上,我们何必去淌这趟浑水。而且你记不记得你刚回宫的时候,碧池欲言又止的提醒你低调谨慎,不要跟别的宫妃走得太近。我总觉得这件事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复杂,或许连贤妃自己和碧池都未见得干净,这种时候,我们还是能独善其身就独善其身吧。”   南玉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榻上垂着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和弦见了也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道:“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我明天帮你去打听打听吧。”   南玉点了点头。   而在另一边的甘泉宫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宫女内侍来来往往,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   薛贤妃躺在床上,脸色显得很苍白。她的肚子已经消下去了,整个人显得更加的消瘦虚弱。眼睛睁大了看着帐顶,也不说话,只是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里流出来。   皇帝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她流泪的模样,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起伏。而垂首站在他下面的则是碧池,此时同样是大颗大颗的流泪。时不时的伸手用手背上去抹一下眼泪。   过了一会,皇帝突然开口道:“你先好好养着身体吧,朕先回去了。”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接着道:“你放心,这件事朕会让人彻查。”   薛贤妃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声音虚弱的道:“圣上也别太伤心,不要迁怒任何人。就当臣妾无福,不能替圣上生儿育女。”   皇帝看了她一眼,藏在眼底的,是一种谁也看不明白的东西。最后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带着张公公离开了。   皇帝走后,碧池连忙跑到床边跪在地上,伸手握住薛贤妃的手,哽咽着问道:“娘娘,您没事吧?您要是想哭,就哭出来。”   薛贤妃忍住了眼眶里的眼泪,缓缓的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决绝的道:“我没事,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怪任何人。”   碧池听着却心疼的哭了起来,只是一遍一遍的喊着:“娘娘……”   薛贤妃被她哭得终是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重新留了下来,黏湿了鬓发,最后流了雪白锦缎的枕头上。   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问道:“见到那孩子了吗?”   碧池一遍哭着一边点了点头。   薛贤妃又问:“长得像谁多一点,像我,还是像圣上?”   碧池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背捂着嘴巴,忍不住哭出声来。她不敢告诉她,小公主因为全身青乌,根本已经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她像谁。   她没有再问,或者是已经猜到了事实,或者是不敢知道答案。她摸去自己脸上的眼泪,然后脸上重新变得坚毅,又开口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死得值得。”   碧池点了点头。   她静静的默了一会,然后重新闭上了眼睛,对碧池道:“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   碧池从地上站了起来,对薛贤妃道:“那娘娘您先好好休息。”说着又劝她道:“您什么都不要多想,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娘娘养好身体,还是可以再生很多很多的小皇子或小公主的。”   她没有说话,可是她心里知道,不会再有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这是她这辈子唯一能有孩子的机会,但她自己放弃了。等她替姐姐报了仇,大约她的人生也就走完了。   等到房间的门被关上之后,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蜡烛偶尔会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薛贤妃紧紧的抓住身下的床单,抓得青筋都冒了出来,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心里那将要喷薄而出的心痛。   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感觉自己疼得好像全身都抽搐了起来,全身在发冷发汗,心脏如万蚁在啃噬,到了最后,她终是没有忍住,“嗬”的一声,咬住嘴唇呜呜哽咽起来。   嘴唇被咬出了血,血腥味散发到了鼻子里,她又像是不知所措般,抓着被子左右扭动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后不后悔,可是现在就算后悔,她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而在门外,碧池捂着嘴巴听着里面薛贤妃的声音,慢慢的从墙根顿了下来,然后低声的哽咽。   而在另一边,皇帝出了甘泉宫之后,仰头看着外面的天,不知道心里再想些什么。   张公公看着,心里叹了一口气,接着小心的问道:“圣上,可是要去昭阳宫?”   皇帝犹豫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道:“不,朕去太庙。”说完便迈开脚步走了。   太庙平日会有几十个守庙的内侍,晚上时候人会少一些。皇帝来的时候,站在太庙前面的几个内侍正在打着哈欠,结果抬眼看到皇帝,吓得连忙跪了下来。   皇帝越过他们直接进去,到了中殿,然后仰头看着神龛之上,供奉的大汤先代帝后排位和神椅。   张公公使了使眼色,让大殿内的内侍下去,然后他看到皇帝突然撩起了袍摆,然后在神龛前面跪了下来。   张公公叹了一口气,然后跟着皇帝跪到了地上。皇帝磕头,他便也跟着磕头。   皇帝磕完头后,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神位正中央的太祖牌位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深深的蹙起了眉头,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难过的事。   南玉第二天的时候就知道了皇帝昨晚呆在太庙一宿的事情了,她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正在吃早膳,她看着碗里的一碗鸡丝粥,最终食不知味。她扔了手上的筷子,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撤下去吧,本宫不想吃了。”   过了一会,她又想到了什么,又道:“最近不要给本宫准备荤食,本宫要茹素。”   雪芽和翠芽道了一声是,然后撤走了早膳。   薛贤妃和小公主被暗害,皇帝下令彻查后宫。而彻查的过程看起来仿佛十分顺利,不过几天,一切好像就水落石出。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先是御医发现甘泉宫寝殿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上面所用的颜料里面参杂了一些沉香、豆蔻之类的香料,以及还有一味叫半夏的药材。。   半夏,天南星科,多年生草本植物,《神农本草经》、《御医院方》皆有记载,可入药,但有毒,孕妇忌用,有动胎、堕胎等之效。   再然后,是御医在甘泉宫寝殿里,发现了几个构造特殊的香炉,香炉的内里有一个暗藏的隔层,隔层里面被人放入了一种叫做铅砂的矿物质。   铅砂有毒,可致女子不育、流产、早产、死胎等。   铅砂还是道家炼丹术的一种原料,太宗晚年沉迷于丹药,后宫女子皆追随太宗服食黄白之丸。后不少宫妃因此致使小产、早产,甚至于死胎。   这些有毒的矿物质,被放在了香炉中,随着燃香的时候被慢慢的灼热挥发出来,然后通过呼吸,被贤妃一点一点的吸入体内。还有被掺杂在燃料里面的半夏,贤妃怀孕的时候正值冬天,贤妃畏寒,甘泉宫里银霜炭便烧得多了些,那些半夏随着温度的升高,挥散出来,如同那些有毒的矿物质一样,一点一点的被吸入贤妃的体内,久而久之,贤妃会中毒生下死婴便也一点都不奇怪的了。   等薛贤妃听完负责清查后宫的内侍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显得特别激动,她只是十分平静的,默默的流着泪,然后身体有些摇摇晃晃的对皇帝道:“字画,是臣妾怀孕时贵妃所赠,而香炉,则是尚功局所进献。”   贵妃代中宫执掌后宫之职,后宫六尚二十四司皆在贵妃的掌管范围之内,这句话所指向的,再明显不过。   坐在皇帝旁边的戚贵妃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道:“贤妃不如直接说是本宫害的你和小公主。”   薛贤妃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面色苍白,声音虚弱的对皇帝道:“圣上,您看过小公主吗?生得好不好看?臣妾得知小公主生下来便没有呼吸的时候,连抱一抱看一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她像是要说不下去,声音都在颤抖,顿了一会,才又继续道:“臣妾这个母妃没有保护好她,臣妾对不起她,圣上是小公主的父皇,请圣上替她做主。”   而碧池也哭着跑了下来,跪到地上对皇帝道:“圣上,请您给贤妃娘娘和小公主做主。您知道吗,一生出来便全身乌紫,几乎面目全非,小公主死得这样可怜,求您一定要为她做主。”说着抹了一下眼泪,又接着道:“御医说过,娘娘身上的毒非一日之功,至少有三四月之久,香炉里面藏着的铅砂需要时常更换,那甘泉宫里必然存着奸细。圣上,求您彻查甘泉宫,只要找出这个奸细,便一定能审问出幕后的指使。”   戚贵妃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皇帝垂眉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人能想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开口问道:“甘泉宫平日责香炉的宫女是哪一个?”   碧池回答道:“是一个叫做秋实的宫女。”说着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惊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然后又有些激动的和皇帝道:“圣上,奴婢想起来了,秋实认了尚功局的袁司计做义母,而袁司计却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东珠的亲姑母。”   这只差直接指出戚贵妃就是这幕后的黑手了,戚贵妃看着碧池的脸色阴沉了几分,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毒汁,仿佛恨不得想要杀之而后快。   她脸上狠戾的,一字一句的问道:“碧池,要小心说话,攀诬本宫,你可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碧池跪在地上凛然道:“贵妃娘娘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要替我们娘娘替小公主讨回公道,绝不放纵幕后的凶手。”   皇帝被他们吵得耳根疼,蹙了蹙眉,接着摆了摆手,然后吩咐身边的人道:“去将秋实带过来。”   内侍道了一声是,然后下去了,没多久便带了秋实上来。   秋实走在后面,仿佛是惊弓之鸟,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看到皇帝,一双膝盖就仿佛是软了一样跪了下去,然后颤抖着声音道:“见,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着她道:“你是甘泉宫负责香炉的宫女,香炉里面藏了有毒下胎之物,你知不知道?”   秋实战兢得有些结巴的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她说完怯生生的抬头去看贵妃,可是紧接着,却被皇帝“啪”的拍在桌子上的一声吓回了神,皇帝眼神锐利的望着她道:“你不知道?你是负责香炉的宫女,你不知道谁知道?你最好想清楚,否则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秋实被吓得簌簌发抖,低着头带着哭音的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下胎药被藏在香炉下面的暗格里。”   皇帝道:“朕从未说过香炉里有暗格,你怎么知道下胎药藏在暗格里?”   秋实终于扛不住压力哭了起来,“奴婢,奴婢……”的说了几声,终是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皇帝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将她带下去,用刑,好好的审问。朕就不相信,十八种刑具过一遍,还撬不开你的嘴。”   秋实吓得转头望着戚贵妃,哭着哀求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您救救奴婢,您救救奴婢……”   本来薛贤妃才是她的主子,可是临死之时,秋实向人求的不是贤妃,反而是贵妃。有贵妃前面送的带有半夏的字画在前,加之戚贵妃的确是最有这个能力将藏着有毒下胎之物送进甘泉宫的,如今又有秋实的这种表现在后,的确让人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戚贵妃眼神阴冷的呵斥她道:“你给本宫闭嘴!”   皇帝却转过头问戚贵妃道:“贵妃,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戚贵妃回过头来,不满的对皇帝道:“圣上,一个宫女的话,能代表什么。字画虽然是臣妾送给贤妃的,但到了贤妃宫里后,经过了不知多少人的手,怎能证明上面的半夏是臣妾涂上去的。还有香炉,臣妾敢以姓名担保,尚功局送到甘泉宫里的香炉只是普普通通的香炉,绝对没有什么暗格。至于为什么放在贤妃宫里的香炉会变了一个样,那就要问贤妃自己了。”   她叹了一口气,状似伤心的对皇帝道:“圣上,臣妾一心为您,宫中的子嗣少,贤妃怀孕,臣妾比圣上还高兴,怎么会害了她。”说着脸上一敛,又冷声道:“反倒是某些人,可别是利用自己的孩子,主导了一出苦肉计来陷害本宫。”   碧池像是不堪贤妃被贵妃这样侮辱,开口道:“你胡说,贤妃娘娘已经被御医诊断以后都难以再怀上孩子了,有谁会以此为代价,只为了演一出苦肉计来陷害贵妃娘娘。”   戚贵妃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贤妃跟前转了几圈,然后冷冷的道:“这可说不定,说不定有些人就是恨本宫入骨,恨到不惜以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她说着,已经重新走回到了贤妃的跟前,继续冷冷的讥讽的道:“又或者,这个人不仅恨本宫,同时还恨圣上,恨到根本不愿意替圣上生孩子。再或者,某些人进宫的目的根本就不纯,不是为了侍奉圣上,而是为了害本宫和圣上。贤妃,您说呢。”   薛贤妃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贵妃为了解脱自己身上的嫌疑,将脏水反泼到臣妾身上,臣妾也无话可说。只是臣妾的小公主只是个公主而已,能碍着贵妃什么了,您就这么容不下她……”   戚贵妃恼怒道:“你放肆,想要诬陷本宫,门儿都没有。”   薛贤妃抬起头看着戚贵妃道:“若是本宫有确凿的证据呢?”   戚贵妃道:“等你能拿得出来再说。”   薛贤妃道:“证据就在贵妃姐姐的仪瀛宫里。半夏是有毒性的药材,而医药署对这些有毒的药材管理向来严格,后妃没有太医的方子并不容易取得。铅砂也一样,这样有毒下胎之物,先帝时候便下过旨意绝对不得流入后宫。整个后宫,怕也只有贵妃姐姐您和戚家有这样手眼通天的能力,能将这两样东西弄进宫来吧。”   戚贵妃道:“你想用这种莫须有的猜测就定了本宫的罪,你以为圣上会这么糊涂相信你?”   薛贤妃道:“那贵妃肯不肯让人搜了仪瀛宫,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戚贵妃道:“本宫行的端坐得正,又有什么不敢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戚贵妃抚了抚自己的鬓发,然后道:“本宫的仪瀛宫可以搜,但为了公平起见,贤妃的甘泉宫是不是也要搜一搜呢。”   贤妃没有说话,而看起来戚贵妃也并不是为了征求她的同意,戚贵妃看向皇帝,唤了一声:“圣上?”   皇帝淡然的瞟了她一眼,然后道:“准。”   然后便是张公公出去下令,让人分至两队同时去搜查仪瀛宫和甘泉宫。   薛贤妃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那里阴沉沉的,看着大约是要下雨了。   当皇帝的人在仪瀛宫里搜了半天没有搜出任何的东西,却在甘泉宫她寝殿的一个三彩花瓶里,找出包装良好的半夏和铅砂的时候,薛贤妃便知道,事情大约是并没有按她预定的计划走,而情况或许还更坏一些。   戚贵妃弯着嘴角笑起来,那是一种得意的张扬的胜利的微笑,她看着薛贤妃道:“贤妃若是看不懂如今的情形,或许该让你见两个人。”   一个是仪瀛宫的宫女流浣,另外一个则是宫外五仙观的道士;或者说,一个是薛贤妃收买放在仪瀛宫的内应,另外一个则是提供铅砂给薛贤妃的人。而他们甚至不用多审,就将一切都倒竹筒似得全部说了。   碧池听着,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的看着薛贤妃。而薛贤妃却没有半点失态,仿佛这两个人说的并不是与她有生死攸关的大事。她心里是平静的,很平静,像是所有的事终于得到一个结果,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平静,不管这个结果对她来说是好的还是是坏的。   她想,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陷进了别人的套里,流浣说,她曾经是伺候姐姐的人,姐姐对她有恩,她留在仪瀛宫取得贵妃的信任便是为了有一天能替姐姐报仇,而现在她愿意帮她。她查过她以前的事,她以前伺候姐姐是真的,姐姐救过她的命是真的,所以她相信了她。   她太轻信于人,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像碧池一样忠心耿耿的人,而忘恩负义的人反而太多。在姐姐死后,她能在戚贵妃身边活到现在,本身就很可疑的事。   还有那个道士……所有的事情都太过顺利,顺利得让她现在想起来,当时许多事都顺利得诡异。   戚贵妃转头看着皇帝,哀伤道:“圣上,您看到了吧,贤妃真是使得好一手嫁祸于人的苦肉计。臣妾堂堂一个贵妃,却受到这样的陷害,您若不替臣妾做主,臣妾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宫里。”   皇帝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像是在思考什么。   戚贵妃看皇帝迟迟不发话有些着急,这是去掉贤妃最好的机会。薛家父子刚刚立功,她真怕皇帝会看在薛家父子的功劳上饶过贤妃。   戚贵妃不甘心的道:“若是臣妾的父兄伯父看到臣妾在宫里受这样的委屈,还不知道会怎么样的心疼。还有太后娘娘……”   皇帝突然转头看着戚贵妃,眼神冷厉,面带不悦的道:“贵妃,你这是用戚家和太后逼迫朕吗?”   贵妃连忙跪到地上,连称“不敢”,又道:“臣妾只是希望圣上能公正处置。”   皇帝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看着贤妃道:“将贤妃禁足甘泉宫,容后再处置。”说完看到流浣和那个道士,不用他多吩咐,张公公便看懂了眼色然后让人将这两人拖出去处死。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转身出了甘泉宫。这样的结果戚贵妃并不甘心,有些愤恨的看了贤妃一眼,然后追着皇帝离开。   甘泉宫外面渐渐的被人围了起来,四周都变得安静,只有外面把守甘泉宫的人影。过了许久许久之后,碧池才从地上站起来,走到薛贤妃身边,然后哭着唤了一声:“娘娘。”   薛贤妃像是这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接着看着碧池。   碧池握着她的手哽咽道:“都是奴婢没用,没用将事情办好。”   薛贤妃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然后浅浅的笑道:“傻瓜,怎么能怪你。倒是本宫,要连累你了。”说着又有些后悔的道:“当初不应该将你牵涉进这件事里来的,终归是本宫自私了。”   碧池却拼命的摇了摇头,道:“奴婢这条命是娘娘救回来的,大不了,奴婢便跟着娘娘一起死。”   薛贤妃对她笑了笑,然后握了握她的手。   甘泉宫发生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后宫,听说戚太后在听到薛贤妃陷害戚贵妃的事情之后,当即就被气得晕倒在床,宣了御医。皇帝和戚贵妃匆匆忙忙的去了宁寿宫侍疾,连已经出宫建府的吴王都进了宫了。   南玉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正在抄写经书。她的耐心不够好,写一页总会错几个字,最后免不了撕了这页又重写,结果写了半天,也没见抄几个字。   她有些失落和说不出来的烦闷,扔了笔,然后爬到榻上坐着,接着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和弦担忧的问她道:“碧池也牵涉进了这件事里面,现在这样,碧池还能活吗?”   她没有回答,整个人倒在榻上,然后拿了枕头盖着头,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而宁寿宫里,戚太后说是晕倒,但御医插了几针,很快就醒了,然后便拉着皇帝愤怒道:“贤妃做出这样的事,皇帝你不治她的罪,还留着她做什么。还有戚家,教出这样一个狠毒的女儿,也应该同贤妃一同治罪。”   皇帝和戚太后不管在内里如何,但在外面皇帝从来都是孝子的名声,太后病了,他自然要在床前侍汤奉药,接过宫女手上的药碗,对戚太后道:“母后喝药吧,您好好养病,朝政上的事,自有儿子呢,母后不用担心。”   戚太后挥手想要摔掉皇帝手上的药碗,结果皇帝手闪得快,没有摔成。戚太后看得越加愤怒,然后睁大了眼睛怒道:“这算什么政事,这是后宫之事,哀家这个太后难道还不能插手了。贤妃这样诬陷贵妃,甚至不惜以皇嗣为代价,将皇家置于何地,将贵妃置于何地,将戚家置于何地。贤妃的能做出这样的事,少不了薛家在背后出谋划策参与执行,哀家让你将薛家一同治罪,有何不合理之处。”   皇帝一边用拿着捣着碗里的汤药,一边道:“贤妃在这件事上确实有错,但儿子已经查明,薛家并不牵涉其中。至于治薛家的罪,薛边薛牧父子刚刚为朝廷立下功劳,现在就要治他们的罪,未免会让功臣寒心。至于贤妃,儿子也并不是说不罚,只是在想要怎么罚而已。”说完将盛着汤药的勺子送到了太后面前,笑着温柔可亲的道:“母后,儿子已经替您吹凉了药,您快喝吧,喝了身体才能好。”   太后刚想开口说话,结果皇帝一勺子直接塞到了太后的嘴巴里,太后没防备,人直接被汤水呛得咳嗽起来。   皇帝瞪着宫女一眼,道:“还愣住做什么,还不快给太后顺顺气。”说完又对太后道:“母后不用喝得太急,药要慢慢的喝。”   太后一边咳嗽一边恼怒,她不会看不出皇帝的故意。等她稍稍缓过气来,便对皇帝道:“皇帝打算怎么处置贤妃和薛家?”   皇帝道:“儿子不是说了吗,薛家是朝中重臣,要处置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儿子需要好好权衡清楚利弊。”   戚太后道:“既然如此,皇帝权衡好利弊之前,别来见哀家了。能养出贤妃这样的女儿,可见薛家的门风,皇帝若再重用薛家,薛家以后迟早要变成祸乱朝纲的佞臣。哀家绝不能看到大汤在皇帝手上出现乱子,否者,百年之后哀家无颜进太庙去见列祖列宗。”说完转过头去,背对着皇帝。   皇帝的眉头蹙了蹙,说来说去,还是想要打压薛家。   戚贵妃在旁边劝戚太后道:“姑姑,您别生表哥的气,表哥也有自己的苦衷。贤妃毕竟是侍奉了表哥四年的人,又有逝去的皇后的情分在,而薛家更是为朝廷刚刚立下汗马之劳,气势如日中天,连我们薛家都要退让一步,表哥,表哥他……”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充分表现了在薛家势大的情形下,她不得不退让的无奈。   气势如日中天,那就更不能留了。不趁着这个机会打压下去,留着以后对薛家对吴王的威胁只会越来越大。   戚太后看着皇帝道:“你看看贵妃,这件事里最委屈的就是她,但她现在却还一心向着你说话。最受委屈的不赏,有罪之人不罚,如此赏罚不分。皇帝,你太令哀家失望了,更令对你寄予厚望的先帝失望。”说完又道:“处置贤妃和薛家的事,哀家不逼你立马下决定,但哀家希望你对贵妃有所补偿。”   皇帝问道:“母后想要朕怎么做?”   太后道:“后位悬置得太久了,如今后宫会这样乱象丛生,皆因后宫没有皇后管束的缘故。”   皇帝道:“朕明日下旨封贵妃为皇贵妃。”   太后和戚贵妃明显是不满意的,皇贵妃与皇后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但地位却千差万别。戚太后和戚贵妃还想再说,皇帝接着道:“待贵妃生下皇子,便立为皇后!”   戚太后和戚贵妃都知道戚贵妃不能生了,立后的条件根本无法达到,但皇帝的话没有可指摘之处,反而无子而被立为皇后容易被人诟病。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甘泉宫里。   整个内殿显得寂静安宁,四周的摆设虽未见改变,但早失去了往日的生气和堂皇,显得有些颓败而落寞。屋子里面几乎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有窗外的清风吹过关着的窗柩时偶尔发出的“哐哐”声或“呜呜”声。   从前在甘泉宫伺候的宫女内侍,不是被抓去审问,便是调到别的地方当差去了,空阔的内殿里只有薛贤妃和碧池二人。   皇帝虽然下了命令让薛贤妃禁足于甘泉宫,但并没有让人太为难她。一日三餐皆会有人送进来,茶水点心也不会短缺,甚至碧池问门外守着她们的人要一些其他东西的时候,他们也都会尽力给她们送来。她们的生活,除了不能出去,不能与外面的人交流,几乎跟平常没有区别。   碧池站在桌子旁边,一边研磨一边看着薛贤妃静静的抄着经书。她穿很简朴的衣服,素色的对襟衫,头上绾了简单的发髻,几乎没有戴什么首饰。   一部《往生咒》,她已经抄写了四卷,抄一句便默念一句,从早上抄现在,她仿佛不知道疲倦。   碧池看得有些心疼,想要劝她歇一会。只是未等她开口,甘泉宫的门被打开,外面的强烈的光线照进来,碧池转过头去看,然后便看到了盛装从外面走进来戚贵妃。   薛贤妃亦是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可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便又当她无物一般的低下头去继续抄经书。   戚贵妃一边走进来一边弯起嘴角,笑得得意的道:“贤妃妹妹倒是令本宫刮目相看,外头因为你的事都吵翻天,这种时候你还能坐得住,在这里抄经书,实在令本宫佩服。”   薛贤妃并不理她,手中的笔在纸上不停。   戚贵妃也不在意,继续道:“不知薛贤妃妹妹抄的是什么呢?地藏菩萨本愿经?还是大悲忏悔文?只是妹妹你抄得再多,你那地底下的女儿,不知道会不会原谅你这个亲手杀死了她的母亲呢?”   薛贤妃脸上的平静,终于在听到“女儿”两个字的时候败落了下来,心里钝痛,手上不由自主的用力,一句“大悲大愿,大圣大慈”的“慈”字最后一点便点到了别的地方去。   戚贵妃显得高傲而得意,她仿佛十分高兴于见到薛贤妃的失态。她继续往前走,想要走到薛贤妃的跟前去再好好的羞辱她。而碧池担忧薛贤妃,连忙走上前将戚贵妃挡了下来。   戚贵妃转头给了她一个狠厉的眼神,骂道:“一个贱婢也敢拦住本宫。”说完便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指甲尖利,手又用了十分的劲,碧池被打得撇过头,脸上顿时浮现了五个手指印,被她手指刮到的地方微微的渗出血来。   薛贤妃看着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上的笔放下来,然后对碧池道:“碧池,你下去煮点茶来。”说完看着戚贵妃,道:“贵妃亲自驾临,总不能招待不周。”   碧池知道薛贤妃想要支开她,她怕贤妃会吃戚贵妃的亏,并不肯走,不愿的唤了一声:“娘娘。”   薛贤妃看了她一眼,严厉道:“下去!”   碧池则才不得已的下去。   等到碧池走了之后,薛贤妃才抬起眼来看着戚贵妃,问道:“说吧,贵妃娘娘屈尊驾临已经成了冷宫的甘泉宫,想要做什么。”   戚贵妃笑道:“没什么,本宫只是来告诉你,本宫要升皇贵妃了,圣上已经允诺只要等本宫生下皇子便立本宫为皇后,另外再告诉你,你们薛家却要因为你作下的事情而倒霉了。”她笑得幸灾乐祸,继续道:“故意害死自己的孩子然后使苦肉计嫁祸于本宫,这种事情我戚家怎么能轻饶。御史们上书要求圣上严惩你和薛家,连一些德高望重的宗亲都站在本宫和戚家一边,更别说身后太后因圣上迟迟不下旨惩治你和薛家而病倒,至今拒见圣上,薛家为此急得团团转,你父亲和弟弟从今日早晨便跪在了两仪殿外向圣上请罪。你说,你犯下这样的事,圣上为了孝道和给朝臣宗亲交代,会怎么处置你和薛家。”   薛贤妃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涟漪,仿佛早已勘破了生死,对戚家的生死也并不关心。   戚贵妃看着她接着道:“哦,本宫忘记了,贤妃妹妹为了替姐姐报仇,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利用牺牲的,又怎么会关心抛弃亏待你们母女三人的戚家人的死活呢。”说着顿了顿,又道:“薛边也是活该,明明知道你们姐妹二人怨恨仇视薛家,当年让你姐姐做了皇后还不算,后面居然又送了你进宫来当了贤妃,也活该他有此一劫。”   薛贤妃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脸上有讽刺,更有一种蔑视。她“呵”的一声笑出声,然后道:“成王败寇,技不如人,不能替我的姐姐报仇,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我认命。如你所说,我并不在乎薛家,我的母亲姐姐都死了,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算不上有什么损失。可是戚融,你以为我死了,你便能好好活着吗?我的姐姐、大皇子,还有后宫无缘无故死去的宫妃和那些未出生的孩子,还有我的女儿。我宫里的铅砂虽然是我放的,但半夏却是你放的,你害死了这么多的人,你以为你不会遭报应吗?”   戚贵妃听得有些得意,她并不惧怕报应,只相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甘泉宫的半夏的确是她放的,她怕被人发现,半夏放得并不足量。可是她并不甘心,让她顺利生下孩子。当初太后送香炉给她送了一份大礼,正好薛贤妃想报仇想疯了,她便顺势也准备一份大礼给了薛贤妃。她故意让人透露给薛贤妃,世上有这么一种可以用来害人的香炉,故意透露给她从哪里可以找到铅砂……而果然,她一步一步按照她的计划进行下去。   薛贤妃看着她,她能猜得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所有的愤怒隐藏在平静的脸庞里,她故意带着一种可怜的表情,继续看着戚贵妃道:“戚融,你以为你所做的那些事能骗得过圣上?你这么爱圣上,可是圣上看着心肠如此狠毒的你,你说该会多厌恶你,会不会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意。还有戚家,把持朝政这么久,圣上可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样的你,我等着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她看着戚贵妃啧啧摇头,继续道:“戚融,你真是让人觉得可恨又可怜。我报不了仇,没关系,我等着圣上杀了你替我姐姐报仇,我一定会在奈何桥等着,等你下了地狱再喝孟婆汤。”   那一句“他该会多厌恶你,会不会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愿意”刺痛了她的心脏,一辈子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便是这件事,戚贵妃看着薛贤妃的样子,只觉她真是可恨,那种看她时轻蔑又可怜的眼神,同样令她不爽。   她有些失态起来,走过去一把扯着薛贤妃的领着提着她站起来,然后目露凶光,恼羞成怒的道:“那是她们都该死,你姐姐该死,皇后之位本来是本宫的,是她抢走了本宫的后位,其他人也该死,是她们勾引了皇帝,在圣上面前给本宫上眼药水,甚至还妄想在本宫之前生下孩子来。还有你薛素素,你们统统都该死。圣上是本宫一个人的,谁想抢走他,本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松开手放开贤妃,然后冷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危言耸听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就能吓到本宫了吗?本宫告诉你,本宫会很好,本宫会跟圣上长命百岁,共享天下。戚家也会很安稳,他们会是大汤最显赫的外戚,等本宫生下儿子,他们会继续辅佐本宫的儿子,然后代代世世显赫下去。”   薛贤妃道:“这样的话,贵妃自己信吗?或者贵妃就喜欢自欺欺人。”   戚贵妃简直想撕烂她的这一张嘴,她道:“是自欺欺人还是事实,以后就能知道了,反而是你,怕是永远都看不到了。”   她说着又想到了什么,突然不屑的笑着道:“本宫看你也可怜得很,你以为你活得清醒吗?却根本活在了迷雾之中。你恨本宫害死了你的姐姐,所以恨不能杀了本宫,你恨圣上碍于戚家的权势包庇纵容本宫这个凶手,所以连他的孩子都不愿意生。可你以为,你姐姐真的是本宫害死的吗?”   薛贤妃没有说话。   戚贵妃沿着她身体的四周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道:“你姐姐根本不是本宫害死的,本宫顶多也只是像对你一样,揭露了她的罪行而已。你姐姐是自杀,知道为什么自杀吗?因为她偷人,她不仅偷人,还做了别人在圣上身边的细作,被发现之后,又不肯供出背后主使,为了保护自己的情人自杀而死。你的姐姐薛卿卿,根本是自己作死,怨不得任何人。你恨本宫尚且说得过去,恨圣上真是恨错了人。”   薛贤妃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可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的心情。她紧紧握起拳头,接着“呵”的轻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我姐姐人都已经死了,你们却还要在她身上加一个污名,真是无耻。”   姐姐在她心中,永远都是那个温柔纯洁的女子,是那个和她一起相依为命的女子,是那个在母亲发病要打人的时候,将她护在身下的女子,是小时候无数个孤冷的夜晚里,抱着害怕的她一起入睡的女子。她就像是一盏灯,因为有了她,她才不那么害怕。当年她当了太子妃之后,她在宫里曾亲眼看到过她露出幸福的容颜,那是她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过的幸福,唯一的一点郁郁寡欢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所以她坚信她爱圣上,坚定的认为圣上是哪个害死了她的帮凶。这样的姐姐,又怎么会是戚融口中这样的一个会为了别的男人背叛圣上的女子。她不信,宁死也不信。   戚贵妃道:“信不信由你,或者你该请圣上来求证一下,再不信,去问问你的父亲。当初你父亲为了救下你姐姐的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惜你姐姐宁死不愿说出情人是谁。”她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若是本宫是你,现在就该抹脖子自杀了。牺牲了自己的孩子想要报仇,最后发现仇没有报到,甚至连仇人都弄错了。薛素素,你一辈子这么失败,怎么还好意思活着。”   说完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甘泉宫。   薛贤妃站在那里不动,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眼睛里渐渐有了闪闪的泪光。过了许久许久之后,碧池端着茶水走进来,轻声的唤了一声:“娘娘。”   薛贤妃这才“嗯”的一声回过神来,然后半是自言自语的问碧池道:“你说,戚融她说的是真的吗?”   碧池并没有听到戚贵妃跟薛贤妃说了什么,只知道她说得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她有些心疼的对薛贤妃道:“娘娘,您不要听贵妃的话,她这个人这么坏,根本是见不得你好呢。”   薛贤妃点了点头,又喃喃自语的道:“你说的对,不要相信她的话,她是骗我的,姐姐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说完转身走到了榻上坐下,失魂落魄的抱住自己的双腿,然后眼睛里有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哽咽着声音道:“找人去求见圣上,我想见圣上,我一定要见他。”仿佛是心疼得不能自抑,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同一时间,在两仪殿里。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薛边,静默了好一会之后,才道:“薛卿,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想要一件东西,就要用另外一件东西来换。四年前,你想要朕留下皇后的命,用的是你的真心来换,这一次你想要朕饶过贤妃一命,同样要拿出你的诚意来。”   薛边倏的一下抬起头来,看着皇帝。而皇帝同样看着他,四目相对,皇帝的目光深沉。   他自然知道皇帝想要的诚意是什么,而这一次,圣上要得比四年前更多。   薛边最终败下阵来,将头渐渐的低了下去,接着道了一声:“是。”   皇帝道:“退下去吧,朕等着爱卿的诚意。”   薛边认命的闭了闭眼,然后轻声的叹了一口气,接着给皇帝行了一个告退礼,从两仪殿里退了出去。   薛牧正在门外等着他,一见到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扶住他道:“父亲,圣上和你说了什么?”   薛边道:“我们回去再说。”   薛牧不再问,扶着薛边出了宫。   而皇帝这一边,薛边走了之后,他留在两仪殿抄了一卷的《地藏经》,这才收了笔。   他将抄好的《地藏经》卷好走出来,看到张公公刚好从外面进来,便将手上的经书递给他,道:“将这卷经书拿起烧给小公主吧。”说着喃喃自语道:“超度她,希望她顺利投胎转世,下辈子不要再出生帝王家。”说完便又迈脚走了。   张公公拿着手上的经书看了一眼,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交给其他的内侍,而是就这样抱着跟上皇帝,然后对皇帝道:“圣上,刚刚甘泉宫那边的人来传,说贤妃娘娘想见您一面。”   皇帝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接着问道:“贵妃去见过贤妃了?”   张公公回答道:“是。”   皇帝没再多说什么,想了一会,最终还是往甘泉宫的方向上去了。   张公公将手上的经书交给旁边的内侍,嘱咐道:“好好看着,等我回来再拿去烧,要是丢了坏了,为你是问。”说完快速的追上了皇帝。   皇帝去到甘泉宫的时候,薛贤妃就坐在地上,背靠着殿里的一根柱子,手抱着膝盖,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声音,她转过头来看着皇帝,也不站起来行礼,只是这样看着他。   皇帝对张公公使了使眼色,张公公行了行礼,接着便退出去了,顺便还关上了门。   皇帝走过来,看着她问道:“你找朕来是想跟朕说什么?”   薛贤妃道:“有一句话,臣妾从进宫开始,便一直很想很想问一问圣上,圣上对姐姐的死,有愧疚过吗?”   皇帝摇摇头,道:“没有,从来没有。”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这本是一桩公平的买卖,朕许你戚家富贵和你姐姐皇后之位,薛家为朕抗衡戚家,而在这桩买卖里,失信的是你姐姐。”   薛贤妃重新转过头来,有一滴泪突然用眼睛里流了出来,划过她的脸,最后落进了她胸前的衣服上。   她又问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皇帝道:“自杀。”   薛贤妃问道:“为什么会自杀?”   皇帝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朕以为你已经知道。”   薛贤妃道:“臣妾不信贵妃,臣妾想听圣上说。”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何苦呢?”不知道是说她何苦再问,还是何苦知道答案。   薛贤妃道:“请圣上告诉臣妾。”   皇帝道:“她嫁给朕之后,成了别人的细作,最后为了维护她的主子,或者说她的情人,于是自杀。”   薛贤妃捂住自己的脸,终于哭出声来,接着又问道:“是谁,告诉我是谁?我姐姐身份暴露之后,那个人有尝试来救过她吗?”   皇帝道:“这最后一个问题,朕想你应该去问蜀王世子。”他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朕知道,你跟蜀王世子有联系,他一定还似真似假的告诉你许多你姐姐在宫里的事情,你要问他,应该并不难。”   薛贤妃先是愣了一下,像是震惊,又像是不可置信,再接着便如同自嘲一般的边流泪边笑出了声来,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走到如今的境地,又有多蠢,才会认错了仇人,却还甘心的听真正的仇人唆使利用,为此甚至不惜害了自己的儿子。   她哭了好一会之后,才伸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眼泪,接着又道:“我真是像是傻瓜一样,后宫里所有的事情,根本逃不过圣上的眼睛。怕是我和贵妃之间的每一步算计利用,都全在圣上的算计之中。“   她想到自己那个死去的女儿,终是带上了点怨意,道:“可是圣上好狠的心,我怀的终归是圣上的孩子,却也成了圣上用来算计牺牲的工具。我们的孩子,圣上,您对她有一点点的愧疚吗?”   皇帝道:“贤妃,孩子的死,你没资格埋怨朕。从一开始,不希望她活下来的就是你这个母妃。她不是死在朕的手里,而是死在你这个母妃的手里。贵妃放在你宫里的半夏不足以让你小产,是你想要陷害贵妃想要报仇,又再多加了一味铅砂,所以孩子才会胎死你腹中。你这个母妃都不珍惜她,朕又何必在意。”   薛贤妃道:“你说得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资格怪上任何人,是我亲手杀死她的,我这个母亲亲手杀死了她。”   她恨他,她为了报仇才进了宫,可偏偏又渐渐的喜欢上了他。她太害怕了,也太愧疚,害怕自己慢慢的忘记了进宫的初衷,忘记了姐姐的仇,愧疚自己竟然对仇人动了心。   她想过要杀了他,可是她做不到,无论她告诉自己多少次这是害死姐姐的凶手,她都做不到。或许她也根本没有能力做到。   她越来越爱他,想要一辈子呆在他的身边,会因为他去了别的宫妃那里而伤心难过,会因为他喜欢上了李昭仪而嫉妒。她太知道这一切代表什么了,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忘记了姐姐的死,然后心甘情愿的困在这皇宫里,当他无数个女人的一个。   她执着的想要快点给自己一个结果,所以当她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她便想着怎么利用这个孩子给贵妃致命的一击。这样,她便算报了仇了吧。贵妃是主谋,她要她的命,皇帝是从犯,她要他孩子的命,她就当自己向皇帝寻过仇了。然后,她便可以安安心心的下去见母亲和姐姐了。   当初她以为失去这个孩子她不会心痛,或者没想到会有这么的心痛。她告诉自己,她不爱这个孩子,这是仇人的孩子,她不能生下来。可是直到孩子真的死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是期待过这个孩子的,如果重来一次,她绝对绝对不会再这样做,她一定会好好的生下她。   可是再多的懊悔,早已经是来不及了。没有人能带她回到能再次选择的一刻。   皇帝认为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转身准备离开。   贤妃又突然叫住他道:“圣上,等一等。”   皇帝停下脚步,但是并没有回头。   贤妃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她缓缓的道:“所有的事是我做下的,不关碧池的事,她只是听我的吩咐办事。求您看在她曾经侍奉过您的份上,以及看在李昭仪的面子上,饶过她一命。”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出迈步离开了。   等出了甘泉宫的殿门,守在门外的张公公连忙唤了一声:“皇上。”   皇帝抬头看了看天空,现在已经及近傍晚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皇帝想都没想,开口道:“走吧,去昭阳宫。”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南玉站在门边上,低着头,一眼便看到门槛上掠过的一片玄黄色衣袍,脚上青草龙纹重台履。   南玉屈身下去行礼,道:“见过圣上。”   皇帝微微驻足看了她一下,然后便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了进来。   里面的桌子上摆着晚膳,桌上放着的一碗饭只吃了个尖。皇帝见了随意问道:“你刚刚正在吃晚膳?”   南玉道:“是。”说着又解释了一句,道:“臣妾没有接到旨意说圣上今晚会过来,所以就自己吃了。”说着又邀请他道:“圣上要不要一起吃。”   皇帝走到桌子前坐下,眼睛扫了桌子上的晚膳一眼,桌子上摆的都是素菜,素八珍、玉子豆腐、炒香椿等等,皇帝看得脸上平静,并未对此表现惊讶。   南玉看着他解释道:“臣妾最近喜欢上吃素,所以才晚膳才少了荤腥。臣妾让人去多准备几个菜上来。”   皇帝却道:“不用了,给朕拿碗饭。”   南玉这才没说什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来。   宫女替皇帝盛了饭上来,皇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素鸭到南玉的碗里,这才给自己夹菜慢慢吃起来。   南玉看了皇帝一眼,又看了碗里的素鱼一眼,这才拿起筷子夹着素鸭吃起来。说是素鸭,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鸭子,而是用豆腐皮将冬笋、香菇、胡萝卜等包裹起来煎炸成金黄色,看起来像是鸭块的素菜。   她们这一顿饭吃得有些安静,南玉看得出来皇帝的心情有些不好。皇帝大多时候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根本不让人看出他心情究竟好不好,极少像现在这样心情低落的时候。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和弦等人大约感受到气氛不对,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进出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皇帝偶尔会给南玉夹一下菜,作为投李报桃,南玉也会给皇帝夹一夹菜。   两个人晚上都吃得有点少,等用过了晚膳,两个人移步到榻上喝茶。   皇帝垂下眼,轻轻吹着青瓷碗里的茶水,接着喝了一口茶,才问道:“你今天好像不高兴,为什么?”   南玉本是在卷着手里的帕子玩,闻言放下帕子,将手平放在膝盖上,然后道:“哪有,臣妾只是想到贤妃娘娘,心里有些唏嘘罢了。”   皇帝没有再说话,南玉也是沉默,继续玩着手帕。   过了一会,南玉终于忍不住了,又开口问道:“圣上会怎么处置贤妃和碧池?”   皇帝放下茶碗,对她道:“贤妃的事涉及到朝政,你别插手。”   南玉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道:“贤妃我大约是没这个本事求得动情,但碧池一个宫女,根本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如果我向圣上求情,圣上能不能饶她一命。哪怕将她发配掖庭、放到哪里关起来也好,我只求圣上能留她一命。”   皇帝声音严厉了几分道:“南玉,后宫不得干政,朕已经说过了,这件事你不要管。”   南玉听着实在是忍不住了,心里有一股怒气总想发泄出来,而她并不是有什么忍耐力的人,她气冲冲的从榻上站起来,气道:“狗屁朝政,她就一个宫女,能碍着圣上多少事了。我知道圣上深谙帝王权术,城府深沉,万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可就一个宫女,圣上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和弦吓得差点想要捂她的嘴,整个后宫,有哪一个宫妃敢跟她这样跟皇帝这样说话的,她就是再受宠,也不能这样恃宠而骄啊。   她走过去,轻轻拉了拉南玉的袖子,着急的劝她道:“娘娘,您快别说了,您怎么能这样跟圣上说话。”说着又转头不自在的对皇帝笑着道:“圣上,请您别怪罪娘娘。娘娘是因为这两天听到小公主的事情,心里可怜小公主所以心情有些不好,请您别介意。”   南玉有些不服气的甩了甩肩膀,想要甩开和弦推着她给她使眼色想要让她去跟跟皇帝道歉的手,撇开头,脸上是一种“我根本没有错”的倔强表情。   而皇帝却只是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她,眼波平静,仿佛只是想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   过了一会,皇帝挥了挥手让殿里的人都下去。和弦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但却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好一边担心一边行礼退下。   等所有下人出去之后,皇帝才又开口道:“你对我有很多不满?”   南玉不说话,撇着头不去看他。   皇帝又道:“你心里还想说什么,说吧,我听着。”   南玉抿了抿嘴,接着突然帕子一甩,重新坐回榻上,然后道:“说就说。”说着转头看着皇帝,接着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贤妃和贵妃之间的互相算计,圣上根本是一直看在眼里。不,或许从一开始,背后的推手就是圣上,贤妃和贵妃只是按照你设定好的路径走而已。贤妃和贵妃之间的争斗,无论谁胜谁输,圣上都是得利的人。若是贵妃输了,能以此打压戚家,圣上巴不得。若贤妃输了……薛家手上的兵权在这两年不断增大,薛家军的威望连匈奴蛮夷都惧怕,再过一两年,薛家说不好就要功高盖主了。圣上现在为了遏制戚家不得不扶持薛家,可心里怕也担心会养虎为患,等戚家倒了之后薛家又成为了另外一个薛家。如今出了贤妃的事,圣上正好利用这件事拿捏住薛家,也算防患于未然了。”   皇帝看着她的眼神有小小的赞赏,开口道:“分析得不错,你比后宫大多数女人都要有见识,你若生作男儿,说不好还能在朕的朝廷里混个九卿。”   南玉面无表情的“呵呵”笑了几声,然后道:“过奖。”说着又道:“不过圣上做的事,却让我觉得有些寒心。”   皇帝听着她继续道:“在圣上的心里,所有的人都可以成为算计的棋子,包括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女。贤妃的孩子毕竟也是圣上的孩子,圣上怎么能这么狠心,看着贤妃和贵妃都在害她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不,或许从一开始,圣上让贤妃怀上这个孩子就是为了今天来让她替他的父皇牺牲的。贤妃为了报仇不惜害死自己的孩子,圣上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你们这对父皇母妃倒是绝配,只是可怜小公主。听说她生出来的时候全身乌紫,圣上看到了,有没有过一点点的愧疚之心。”   皇帝移开目光,眼睛沉了沉,然后道:“她并不是死在朕的手上。”   南玉道:“是啊,圣上只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母亲的手上而无动于衷而已。如今想想,有圣上和贤妃这样的父皇母妃,小公主现在死了或许对她也是一件好事。早点死了,早点投胎,说不定还能早日重新找到一对疼爱她的父母。”她失望得近乎愤怒,继续接着道:“圣上连对自己的孩子都能这样,臣妾真是怀疑,圣上为了自己的利益,会不会有一天也这样对臣妾。”   兔死狐悲,她第一次见识到了身为天子的六亲不认。或许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皇位在他们心里的重要性。   南玉看着皇帝,像是要看穿他这个人,然后一字一字的道:“圣上,你的狠,让我觉得可怕!”   皇帝却听得有些恼羞成怒,手用力的“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怒瞪着她道:“你放肆,看在是朕平日太宠你了,现在什么话都敢说。”   南玉也气得站起来,瞪着她道:“你对我凶什么凶,我哪一句话说错了,自己能做出这样的事害怕别人说。以前我觉得圣上虽然有些小坏,但大体还是好的,现在我才发现真是看错圣上了。我现在真庆幸,幸好没有怀上圣上的孩子。有你这样的父皇,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生!”   皇帝站起来指着她,气得简直要说不出话来,整个头顶都像是在冒着烟。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重新开口道:“你以为朕这个皇帝是这么好做的吗?朕从先帝手里接过这个江山的时候,朝政早已内忧外患,在内戚家在把持朝政,外面各路藩王拥兵自重,朕的生母的身份卑微,下面有个身份嫡出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吴王,宫里还有个搅三搅四的太后,朕是在这种情形下登的基。朕用三年的时间才坐稳了皇位,逐渐掌握了兵权,把控住了朝政,到现在朝政还并不能说完全稳固。朕心狠?朕若心不狠,就只能等着别人对朕心狠。   朕不指望你能明白朕的处境,但你至少应该站在朕一边。可是你听听你对朕说的是什么话,朕简直是白疼你了!”   南玉气道:“那些人对你不好,谁说不让你对付他们了,可是小公主有什么错,凭什么要为你的皇位牺牲。就因为她是你的女儿?你若不想要她,就不要将她创造出来。动不动就说白疼我了,你哪里疼我了,你以为跟我说些甜言蜜语,给我漂亮衣服穿,让我吃山珍海味就是疼我了。朱晁,你对人根本没有真心,以后也别指责别人对你没有心。”   皇帝气得指着她的鼻子道:“你给朕在昭阳宫里好好反省反省,没朕的命令,你不许出来。”说完气冲冲的走了。   南玉也是气得重重“哼”了一声,大声嚷道:“不出去就不出去,有本事你就将昭阳宫封起来,以后也别来见我。你以为我喜欢见到你吗,像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我宁愿见狗都不愿意见你。”说完恨恨的低声道:“朱晁你这个王八蛋!”   皇帝打开门出去,狠狠的在门上踢了一脚,也没有回头,然后便走了。南玉撇了撇嘴,也是颓然的坐到了榻上。   张公公在门外看了看殿里的南玉,又看了看皇帝,最终叹了一口气,追上皇帝跟着走了。和弦从外面匆匆走进来,一见到南玉便一巴掌拍到了她的脑门上,骂道:“你疯了,你疯了,敢跟圣上这样说话。”   南玉扭过身去不管她,和弦却是几乎要哭了,一边哭丧着脸一边道:“我知道你担心碧池,我也担心她,你就不能悠着点,慢慢的好声好气的跟圣上求情吗?我也知道你同情小公主,可是再同情,你也别跟圣上对呛啊。现在好了,碧池救不了,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万一以后圣上真的不来这里了怎么办。”   南玉道:“不来就不来,谁稀罕他。”   没有人能了解她现在的心情,也没有人能明白她心里对他的失望。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小公主的事情上表现得这样狠心。这样的男人,她都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她去爱了。   和弦叹了一口气,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再叹一口气,继续叹一口气……   而同一时间,在另一边的薛府,同样不平静。   薛夫人柳氏摔落手上的杯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盯着薛边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将“罪己状”交到了圣上的手里,根本是将全家的性命都提到了裤袋上,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   薛边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我心意已决。”   柳氏看着他,扯着嗓子怒道:“你既然都已经决定好了,那还来问我做什么。你有没有为牧儿和彤娘想过,还是在你心里,只有邵氏的两个女儿。”   薛边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圣上真的要对付薛家,就算没有罪己状也一样会对付,若是圣上不想对付薛家,就算有罪己状,薛家也一样能平安荣华。你放心,圣上要我的罪己状,不过是怕戚家倒了之后我功高盖主以作掣肘而已,只要薛家安分守己,忠心圣上,圣上不会拿罪己状来对付薛家。”   柳氏怒吼道:“话说得好听,若是圣上有了薛家自己呈上的罪己状,这相当于圣上无论何时想要抄薛家的家,便能凭这份罪己状定薛家的罪。就算薛家安分守己,你能保证圣上能永远对薛家放心,万一有人在圣上面前诬陷薛家呢,你能保证圣上一定会相信薛家,到时候难道让一家老小都跟着你去死。”   薛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有了几分愧疚。   柳氏看着薛边,脸上是忍耐不住的失望,她道:“薛边,你公平一点,卿娘和素娘是你的女儿,难道牧儿和彤娘不是你的女儿?四年前,你为了救卿娘,交出了薛家一半的兵权,那时候我再不喜欢,却也没有说一个不字。而这一次,你是准备牺牲全家来救素娘,你不能这么偏心。更何况卿娘和素娘做出的事,又哪里将薛家放在了心上,她们心里根本没有薛家,也根本不怕失败之后会连累薛家,既然如此,薛家凭什么要救她们。”   柳氏背过身去,眼泪湿了眼眶,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邵氏,哪怕她不爱你,哪怕她当年背叛了你,你心里眼里也只有她,连带着连她生的两个女儿都在你心里占了更重要的位置。我当年看上有妇之夫,不顾一切的将你抢了过来,最终落得半辈子守活寡,日日忍受自己的丈夫想着别人的下场,这是我的报应,我认命。可是薛边,我的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不能这么欺负他们。”   她顿了顿,微微眨了眨眼睛,有眼泪落了下来,然后接着道:“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的话,我们和离,我带着牧儿和彤娘回我的娘家。”说完也没有回头看他,迈着脚往门外走去。   门外站着柳氏的一双儿女薛牧和薛彤彤,见到柳氏出来,薛牧扶着她的手臂轻声唤了一声:“娘。”   柳氏对他挥了挥手,道:“我没事,我想静一静。”说完一个人走了。   薛牧对妹妹使了使眼色,薛彤彤点了点头,然后追了上去。而薛牧则走进门来,看着静坐在凳子上的薛边,开口唤了一声:“父亲。”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父亲,母亲当年虽有不对,但这么多年,母亲为父亲相夫教子打理内院,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亲应该多关心关心她。”   薛边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对不起你母亲。”说着又闭上了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来,继续道:“我也对不起邵氏……我当年明明知道她不喜欢我,却非要上门提亲娶了她,结果却害了她。我保护不了她,现在,连她的两个女儿也都护不住,我不知道等他日到了底下,我有什么面目见她。”   薛牧有些无奈起来,当年父母和邵氏之间的纠葛她是知道的。说不上是谁欠了谁,谁对不起谁。这么多年,他看着父亲待母亲的冷漠,看着母亲郁郁寡欢,他自然是心向着母亲的,也会为父亲抱不平。   父亲心里或许也对母亲歉疚,可就算再歉疚,却也比不上他对邵氏的歉疚,哪怕是邵氏对不起他,哪怕在所有人看来是邵氏对不起父亲而不是父亲对不起邵氏,因为邵氏才是他心里所深爱的那个人,所以他心里最深的歉疚也只会给了邵氏以及邵氏所出的两个姐姐。   这就是男人对爱人和不爱之人的区别,永远都不公平。   薛牧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外面。   ####   皇帝早上醒来的时候,有些头痛欲裂,嗓子冒火。   他昨晚从昭阳宫回来之后,对奴才发了一顿脾气,又被气得借酒消了半夜的愁,等到早上便觉得不那么好受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张公公召集奴才上前来伺候。大约紫宸殿的内侍昨晚被他吓得狠了,到现在见着他都还小心翼翼的,连眼神都不敢多瞟一下。   今日是沐休不需要早朝,张公公服侍他用早膳,一边小心翼翼的跟他说起道:“昨日礼部的人来问,小公主生出来就是亡胎,按理不能排序齿,也不会有封号爵位,更不能送葬皇陵,现在小公主的灵柩,是葬在哪里的好?”   皇帝正在喝着一碗小米粥,闻言顿了顿,然后开口道:“送到皇觉寺去吧,让皇觉寺的和尚先给她念七七四十九天的往生咒和渡亡经,超度她早日投胎。”   张公公道是,然后便不再说了。   过了一会,皇帝又突然问他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朕狠心。”   张公公摇了摇头,对皇帝道:“奴才知道,圣上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他说的不错,处在这个位置上,他的确有许多不得已之处,有时候他连对自己都要足够狠心,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小公主的事情上却不是,他并非到了迫不得已,他还要许多别的方式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说到底,其实他只是不在乎这个孩子而已。就如从前后宫那许许多多死在娘胎里的孩子一样,能活下来,随意,活不下来,那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至少当时他对贤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这样想的。   大约从前那些孩子都是中途小产,流出来的都是血块,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可这一次,却是真真正正成形的人,真的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了骨肉相连的刺痛。他后悔了,他应该早点保护她,让她平安活下来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然后吩咐张公公道:“去挑一些李昭仪喜欢的东西,给李昭仪送过去,还有,看看她心情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生气。”   皇帝有些烦躁,他这辈子真是折在这个女人身上了。昨天她将他气成这样,结果今天一起来,他居然担心的是,她会不会对他生太久的气,会不会真的对他失望,然后收回对他的真心了。   或许,他今天应该去哄哄她?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南玉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眼波未动,接着便重新低下头去继续帮乖乖穿衣服。   倒是乖乖,见皇帝进来,咯咯的叫了两声,然后想要往皇帝身上去。结果却南玉“啪”的一声打在脑门上,听南玉骂道:“衣服都还没穿好,想到哪里去?”   乖乖看着皇帝委屈的咯咯叫了几声,最终没敢走,乖乖的回到了南玉大腿上趴着。   皇帝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了鼻子,说到底是他自己昨天发了脾气呢,今天又屁颠的主动回来找她,龙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不自在的轻咳了几声,走到她对面坐下,然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开口道:“在给乖乖穿衣服呢?”   南玉不理他,给乖乖穿好了衣服,又往他脖子上挂一个铃铛,这才将盛装打扮好的乖乖放到了旁边的榻上。乖乖臭美的在榻上走了几圈,“咯咯,咯咯”的叫起来,好像是在跟皇帝和南玉炫耀。   皇帝看了仍是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不愿跟他说话的南玉一眼,想要找个理由打破彼此间的宁静,于是伸手对乖乖招了招手,道:“来,乖乖,到父皇这边来。”   乖乖偷偷的看了南玉一眼,见她没有反对,这才高兴的咯咯了两声跑到皇帝身上去了,抓着皇帝胸前的衣服表示亲热。   乖乖已经是只成年的雪貂了,而且还长得有点肥,皇帝用手将它掂了掂,然后笑道:“真是越长越肥了,这么贪吃,小心以后肥得站不起来,娶不到媳妇?”说完转头看了看南玉,见她仍不说话,便又接着道:“说到媳妇,倒是该给你娶房媳妇了。等过段时间带你去上林苑,让所有的母雪貂站一排,给你办个选秀大会,你挑中哪个就让哪个当媳妇,挑中一双就娶一双。”   南玉听着撇了撇嘴,自己花心还要带着乖乖一起花心。   皇帝一看南玉有反应,顿时觉得有戏,最怕的就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要有反应,那怕是生气发怒或不屑那也是好的。于是皇帝说得更起劲,道:“父皇再让人给你造间大屋子,多隔几个院子,让你的媳妇们一人住一个院子,免得她们住在一起争风吃醋起来要打架……”   乖乖对皇帝说的齐人之福般的生活表示向往,顿时心生摇曳,四脚朝天躺在皇帝身上,“咯咯”叫着露出陶醉的表情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美好未来生活。   南玉实在听不下去了,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不如说按着皇宫的构造帮它隔出个三宫六院来,再每年帮他选秀充实后宫,最好是再封它当一个貂王,让它过足坐享三宫六院的生活。”   她说完看到皇帝正面带笑意的看着她,这才发现自己上了他的当,他根本就是想要激她跟他说话。南玉心里郁闷,不由低骂了一句:“狡猾!”说完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花心,荒淫无道!”   皇帝听着面上露出笑意,轻轻拍了拍乖乖的脑袋,道:“你母妃说的不错,做男人确实不能太花心,你去面壁思过去吧。”   乖乖惊讶的看了皇帝一眼,明明再说一房二房媳妇和大屋子的呀,为什么现在变成让他面壁思过了。不行,它要抗议,动物也是有人权的!   它正想“咯咯”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结果却被皇帝凌厉的眼神扫了一眼,顿时将脸拉耸了下来,然后乖乖跳到地上,找个角落面壁思过去了。   果然是当动物没人权啊!   而皇帝则是舔着脸坐到了南玉的旁边,伸手从后面圈住她道:“不生气了吧?”   南玉身子扭了扭想要从他的怀抱里挣扎出来,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便只好将脸撇到一边去。   皇帝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昨天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朕都没跟你计较,你现在还敢跟朕甩脸子,真是将你给惯坏了,脾气这么大。”   南玉道:“不是圣上自己说让臣妾在昭阳宫面壁思过吗,臣妾还没反省完呢,哪里敢跟圣上说话。”   皇帝一边玩着她的头发一边道:“你看你,又说这样的话。朕昨天是一时气急了才口不择言,朕不是已经送了东西跟你道歉了,还这么计较,南玉,这样你就小气了啊……”说着看到南玉又要不满,便连忙制住了话头,转移话题道:“送你的那些东西喜不喜欢?”   其实南玉这个人还是挺好满足的,只要东西足够名贵足够值钱,就没有她不喜欢的。而恰恰皇帝送来的东西也确实足够名贵足够值钱,里面还有一个南玉觊觎了很久的夜明珠,拳头那么大,放在房间里晚上都不用点灯的那种,所以她尽管自认为还在跟皇帝冷战时期,但还是舍不得说不要然后收下了。   果然是拿人的手短,南玉一想到收下的那些东西,气焰顿时虚了几分,几句想要嘲讽他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有些纠结的玩着自己的手指甲。   皇帝使眼色让张公公带着人出去,然后笑着对南玉道:“你就是太闲了,贤妃是什么人啊,她是个外人,你为这么一个外人跟朕生闲气,你自己说说值不值得。虽然这次是你不对,但朕没跟你计较还先跟你赔礼道歉了,你也别得寸进尺再说些有的没的话了,这件事就当揭过去了,我们谁都不许再提。”   说完在南玉的耳朵上吹了几口热气,咬了咬她的耳垂,接着便带着她往榻上倒下去了。从前她惹恼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将他扑倒求原谅的,嗯,他觉得这个方式很不错,现在他倒是可以借来用一用。   南玉还在想着皇帝根本是偷换概念,她哪里是为了贤妃跟他生气,她是同情小公主顺便从小公主的事情想到自己觉得兔死狐悲,结果皇帝就趁她不注意将她扑倒了,胸前和肩膀上的衣裳也被他扯下露出来大片风光。   南玉不满的挣扎着坐起来,不满的道:“你干嘛,你干嘛,你能不能别一有事情就床上解决,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皇帝:“……”一有事情就准备床上解决不是她先发明出来的吗?   南玉将肩膀上落下来的衣裳拉上,对皇帝道:“我们谈谈。”   皇帝沉默了一下,然后也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斜靠在榻上,道:“好,你想谈什么?”   南玉道:“在小公主的事情上,你是真的让我有些寒心。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你……”   皇帝打断她道:“南玉……”他平静的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深沉,用一种提醒的语气跟她道:“朕是皇帝,你不能用看普通人的眼光来看朕。而你也要扪心自问一下,朕对别人就是再心狠,但朕可有用这些手段来对付你?”   南玉想要反驳,刚说了一个“我”字,便又接着被皇帝打断道:“你在后宫呆了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不少,当宫女的时候被主子欺负,当了主子,又必须忍受后宫的尔虞我诈。你觉得后宫危险吗?当然危险。可朕所处的位置比你危险千倍万倍。朕站的位置很高,万人之上,俯视苍生。可是在朕脚下的,是无数把指向朕的利剑。只要朕稍稍不小心,从这个位置上落下来,等着朕的便是万箭穿心。   朕说过,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朕为了坐稳这个位置,同样要付出无数的代价。”   南玉低着头不说话,脸上多了几分动容。   皇帝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南玉拉了过来,手放在她的腰上抱着她,下巴顶在她的脑袋上面,而南玉这次没有挣扎。   她的耳朵上面,是她轻浅平缓的呼吸,他的身上带着龙涎香,令人觉得心宁。   她听他缓缓的道:“你想听一听朕小时候的事吗?”   南玉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皇帝道:“朕三岁被立为太子,在十岁之前,朕是先帝唯一的儿子,无论是先帝还是太后都很宠爱朕。因太后有意隐瞒朕的身世,那时候朕一直以为朕就是太后的亲子。直到十岁的时候,太后突然生下吴王,朕的境况便变了。”   皇帝想到了小时候,随着吴王的哭声嘹亮的响在皇宫里,父皇抱着新生的吴王笑得十分开怀,太后高兴,整个后宫都很高兴,他那时候知道自己多了个弟弟,也是极高兴的。   可是渐渐,他便觉察出有什么不一样了,一直和颜悦色的太后突然对他冷漠起来,父皇对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和蔼可亲。他给弟弟做了一件玩具兴冲冲的拿去送给弟弟玩,结果保姆却立即将吴王抱走,太后宫里的奴才并不许他靠近吴王。十岁的孩子当然觉得伤心又迷惑,然后渐渐的,便有人将他不是太后亲自子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有些东西,只要不被人刻意隐瞒,还是很容易查出来的,更何况那时候的太后是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并非太后所出,而是宫女所生,而他的生母则在生下他后为太后所害。   皇帝继续道:“吴王是嫡子,又是先帝所宠爱的太后所出,自然得到了先帝和太后的万千宠爱。吴王也的确长得聪明伶俐,刚学会说话就会讨先帝的欢心。太后有了亲子,当然也不会再待见朕这个养子。开始太后对朕只是防备,很快防备便发展成了厌恶和怨恨。那时候朕名义上还是太后的儿子,养在太后宫里,日子过得可想而知。那时候连奴才都敢怠慢给朕脸色,甚至光明正大的克扣朕的份例,有时候甚至会‘忘记’给他准备膳食。”   “后来朕将奴才的恶行告到了先帝那里,先帝开始还会训斥一下。可是这些人背后有太后撑腰,被先帝训斥过后还是照旧。朕告状的次数多了之后,先帝便有了其他的想法,加上太后哭哭啼啼的跟先帝说什么嫡母不好当,先帝越加觉得是朕不懂事。如果说这时候的朕还没对先帝和太后彻底失望的话,那么直到吴王学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朕因为扶了他一把,最后却被照顾吴王的奴才指证故意推到了吴王,而先帝不多加查证便定了朕的罪罚了朕二十大板之后,朕便知道,这个宫里,朕已经四面楚歌。   再后来,越来越多的有关朕品德有失的话便被传到了外面去,朕教训个奴才,会被传成朕残暴不仁,朕多叫了一道菜,会被传成奢靡无度,连朕打场马球,都会被说成不学无术,而你知道品德有失对一个太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南玉心里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有些钝钝的疼。她虽然知道皇帝小时候的经历可能会不好,但没想到会糟糕到这种程度。   南玉有些替他抱不平道:“难道先帝就看不出这里有问题,由着那些人乱传,圣上那时候是储君,怎么能让外面的人将你的品德传得这么不堪。就算他比较喜爱吴王,可圣上也是他的儿子。”   皇帝讽刺的笑了一下,道:“他自然是看不见的。”   南玉有些愤怒道:“那他这么昏庸,是怎么当的皇帝。”   皇帝道:“先帝自然说不上昏庸,细说起来他前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守成之君,守住了高祖和太宗皇帝所创造的盛世。只是再不昏庸的人,也有心甘情愿被欺瞒的时候。先帝对朕的感情大约是复杂的,倘若朕不是太子,他在宠爱吴王之余,大约也会偶尔关心朕这个儿子。但偏朕不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又占了唯一的太子之位,故而就不一样了。朕十岁之前,功课一直不错,朕得太傅夸奖先帝也会高兴。后来吴王出生,朕再得太傅夸奖的时候,先帝反而会露出复杂的神色来,不像高兴,反倒是朕贪玩的时候,能偶尔看到他的慈爱,告诉朕想玩就玩,不用担心功课。   这时候的朕已经知道先帝对朕已经不是以作为储君在培养,而是在培养一个安乐王爷。太傅们大约也看出了什么,对朕不再严以教导,教的也都是一些无用的东西。若说朕还住在太后宫里时,太后顾及名声只敢毁朕的名声而不敢下手要朕的命的话,等后面朕搬进东宫,太后便没有这样的顾忌了。朕已经记不清差点遇害多少次了,有时候明知是毒药,你也不得不喝下去。朕记得太后通过先帝的手赏给朕一碗杏仁茶,朕喝下去之后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最后先帝也只是处置了几个太后身边的宫人而已,太后安然无恙。   朕在内无生母维护,在外亦没有外家支持,在宫里如同在狭缝中生存。朕靠着装傻充愣扮昏聩好色平安活到了成年,后来朕娶了太子妃,有了良娣等妻妾。后来东宫有位昭顺怀了孕,那时候朕对子嗣还是十分期待的,可最终这位昭顺却小产了,朕下令彻查,查到这位昭顺小产之前曾去过太后宫里。再之后东宫怀孕的妻妾都会莫名其妙的小产,查到的不是与太后有关便是与当时的良娣戚氏有关。直到王昭容平安生下大皇子,但大皇子却突然被诊出是天生残疾。在那之后朕便知道,在朕变得更强大之前,不要对子嗣有过多的期待。而要变强大,就必须付出某些东西。”   他说着低头看着南玉,道:“你看,朕也不是一开始就狠心的,朕处在这个位置上,如果不狠心,便只有被人吞进腹中的下场。”   南玉抱着他放在她胸前的手,没有说话   皇帝继续道:“先帝对太后算得上深情,当年为了太后以无子为名废了元后,立了同样无子只生有公主的太后,并对戚家的娘家大肆封赏。先帝那时因为太后之故宠信戚家,但在吴王出生之前还算得上节制。吴王出生后,先帝愧疚于不能立吴王为太子,为补偿太后对戚家恩宠过甚,终于一发不可收拾,造成了戚家把持朝纲之势。等先帝终于发现外戚独大的时候,他已经年老根本无力再把控朝政了。倘若先帝能再多活几年,又没有在临死前发现太后与蜀王有私情,而戚家也没有这么势大的话,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只怕未必是朕了。就算这样,先帝活着时候并没有给朕太子的实权,等他驾崩的时候,他自己也差不多是一个空架子皇帝了,朕一身赤条的登上帝位,做得并不轻松。”   南玉垂着眼,默了默,然后道:“对不起,或许我没有从你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可就算这样,我也还是不能赞同你的这些做法。”   皇帝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道:“你不需要赞同,只要你能明白朕也有许多无奈之处就可以了。你要记住,朕对别人或许狠心,但对你却没有狠心过。南玉,朕给你真心,但朕希望你回报给朕同样的真心。异母的兄弟太多并非什么好事,以后除了你之外,朕不会让其他人生下朕的子嗣。等过几年大郎再大些,朕会给他挑一个富饶的藩地,然后让王昭容陪他到藩地去。”   ☆、第70章   第七十章   南玉有些郁闷的开口道:“说得好像我就对你不真心一样,我这个人很讲究礼尚往来的,你对我好,我自然就对你好,你对我真心,我自然也对你真心。还有这时候就说到以后让大皇子就番的事,显得好像是我容不得人一样。你以后对大皇子要怎么安排,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皇帝笑起来,在她脸上大力亲了一口,道:“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南玉不由抬起眼来看了看他的脸,他笑起来的时候凤眼总是会微微上翘,不淡不浓的眉毛跟着凤眼一起斜上入鬓,整个人会显得神采飞扬。   南玉也微微笑起来,这便算是和好了吗?   算了,其实跟他吵架她也担心和不好受来着,那就这样和好了吧。   过了一会,南玉又问道:“圣上,您真的要升贵妃为皇贵妃?”   皇帝道:“权宜之计罢了。”说着又捏了捏她的脸,道:“放心,不会亏了你的皇后之位。”说完又抱着南玉压下来,继续道:“说道皇后,再封你为后之前,你先给朕生个儿子吧,这样朕以后也好有借口封你。”   南玉在皇帝身上拍了几下,又推了推他的腰,道:“大白天的呢,而且什么皇后不皇后的,我连个影子都还没见着,还不知道要哪年哪月的事情。”   皇帝一边吻着她,一边声音嗡嗡的道:“你还不相信朕。”说着又有些讨好欢心的道:“你不是喜欢宫外吗,等到端午,朕带你去宫外看龙舟去。”   说着手已经将她上面的衣服挑开了……   南玉见推不开他,渐渐的也懒得再扭捏了,由着他在她身上乱作。而皇帝则在心里想到的是,果然夫妻打架要在床尾合,俗话诚不欺人也!   南玉这觉睡得久,直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才醒来。   她醒来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了,旁边的被衾都是冷的,而她身上的睡衣也已经被好好的穿上了,床上也被整理过一遍。   她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简直像是被人抽筋剥骨了一遍,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南玉感叹了一句,果然是床上的男人猛于虎。   和弦听到声音,点亮了寝殿里的灯,然后撩起帐子问南玉道:“你醒了?”   南玉问她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和弦一遍替她穿鞋一边回答道:“将近戌时(晚上七点)。”   南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和弦替她穿好了衣服然后又问她道:“你要不要先用点晚膳,等用了晚膳我有话跟你说。”   南玉想了想,道:“晚膳不吃了,你让人给我上一碟糕点,外加一碗杏仁露。”   和弦点了点头,接着便下去准备了,等她端了糕点和杏仁露上来,然后南玉便一边坐在榻上吃着糕点一边问她道:“说吧,什么事?”   和弦悄悄的跟他道:“下午的时候,薛夫人进宫来了,向圣上请求见贤妃。”   南玉听得有些奇怪,贤妃和前头的皇后是薛边的原配邵氏所出,邵氏无故被休,后面贤妃和皇后是跟着邵氏是在庄子上长大的,直到邵氏死后才被接回薛府。都说薛边当年是为了娶现在的薛夫人柳氏才休弃原配的,也听说贤妃和皇后跟继母的感情十分冷淡,大有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这种时候,不是薛边来见女儿,反而是薛夫人这个继母来见继女,实在显得有些奇怪。   南玉放下那块被咬掉半口的糕点,抹了抹嘴然后看着和弦,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和弦继续道:“然后我就找人跟着去甘泉宫,想打听一下薛夫人和贤妃说什么。结果这一打听不得了,偷听到了一件大事!”   南玉问道:“什么大事?薛夫人想偷偷毒死贤妃?”   和弦“啧”的一声,转头不满的瞪了南玉一眼,衣服“你就不能正经点”的表情。   南玉双手作投降状,道:“好好好,你说,是什么大事。”   …………   和弦一副鬼鬼祟祟的表情,凑过来跟她道:“原来当年贤妃的母亲,根本不是无故被休,而是她趁着薛将军出征,然后跟薛家族学里教书先生有了私情,后来被发现……”和弦摆了摆手,继续道:“然后就……”   南玉听得“咳咳”了两声,差点将嘴里的杏仁露都喷了出来。   大汤民风开放,对女子的要求也不像后世这么严格。但女人婚内出轨,这还是很严重的。又不是皇家公主,敢公开的养面首。这个消息,真的很劲爆啊!   南玉这次认真起来,然后看着和弦等着她往下说下去。   和弦继续道:“听说当年薛大将军是自己看上贤妃的母亲的,其实就像是戏台上演的那样,先是少年将军偶遇佳人,然后回家求自己的母亲上门提亲。薛家是武将世家,一直显赫,但在太宗皇帝的时候牵涉进皇子之争,虽然抽身得早,但也伤筋动骨渐渐的势微。而那时贤妃的母亲邵氏则是下州刺史之女,又少有才名,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或者说是薛家微微高攀。薛大将军的母亲一看,得了,不是什么不好的人家,儿子喜欢,于是就同意上门提亲了。而邵氏的父亲看中薛大将军前途无量,也同意将女儿下嫁。   薛大将军虽然喜爱邵氏,但邵氏却只是听从父母的媒妁之言嫁给的薛大将军。邵氏是才女,喜爱的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一套,薛大将军则爱舞枪弄棒,在邵氏稍嫌丈夫粗俗。夫妻两人没有共同语言,邵氏对薛大将军的感情淡淡。   然后薛老夫人对邵氏也不满啊,她帮儿子娶个儿媳妇回家,是要帮儿子打理后院相夫教子的,让儿子后顾无忧的博前程的,结果将邵氏娶进门来,就知道念诗作画,管家之事一概不懂。而且儿媳妇眼里嫌弃儿子,薛老夫人这个当娘的看得最清楚了,于是,婆媳关系也出现问题了。”   南玉叹息,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是一门大学问。这位邵氏一听就是情商不高的人,她就是再不喜欢丈夫,好歹也遮掩一下啊。世上就没有婆婆会喜欢嫌弃自己儿子的儿媳妇的,别人千不好万不好,她自己的儿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   和弦接着道:“薛老夫人虽然不喜欢邵氏,但有薛大将军护着,邵氏也没吃什么苦。本来吧,大家虽然有磕磕碰碰,但勉强也是能过下去的。而怪就怪在,夫妻生活几年之后,薛大将军在军中的官越做越大,夫妻聚少离多,加之邵氏本来就不满意这个丈夫,夫妻的感情自然就越来越淡了。”她说到这里又强调了一下,道:“我说的这个淡,只是单方面指邵氏的。当然,薛大将军对邵氏的感情还是很浓烈的,而且是越来越浓烈。”说着又感叹了一句:“这就又要说到男人的贱性问题,人家越对你冷脸,他们就越爱往前凑……”   南玉打断她道:“说重点。”   和弦耸了耸肩,继续道:“然后某一次,邵氏出外礼佛的时候,救下了一个饿得晕倒在路边的男子,邵氏将他带回了家,又是请医问药又是丫鬟伺候的。邵氏救回来的这位男子是个读书人,面相也不错,自己说是父母死后被家中兄嫂赶出门,因为不肯跟乞丐一样乞食,又没别的赚钱能力,所以等带出来的银子花光之后,最终饿晕在了路边。   邵氏很是同情他,跟男子相处几日之后,还发现这男子谈吐风雅,而且腹中很是有些才华,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方面跟邵氏很有共同爱好,邵氏看他简直觉得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于是邵氏就跟丈夫求情将他留下来,反正就是多一口饭的问题,薛家也不缺。薛大将军为了讨好妻子,同意了,还安排了男子在薛家的族学里当个教书先生,让他除了有饭吃之外,每个月还有束脩拿。薛大将军的性子粗,没想到留下这个一个跟妻子有共同爱好的男子其实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于是就给自己留下了一顶绿帽子的后患。   后来不久,大汤遇到匈奴来犯,薛大将军要随军出征,这一出征就是一年多。而这一年多里,邵氏倒是觉得过得十分舒坦,与那男子互引为知己,时常在一起吟诗作对,探讨琴棋书画什么的。家里没有男人在家,瓜田李下,下人中自然有闲话传出来。但邵氏这个人呢,是活得比较高傲自我的人,根本不管下人说什么,行事依旧。而薛老夫人这时候年老多病,身体不济,下人不敢将事情告到她哪里去,万一突然将她气病了,谁都赔不起。于是日子就这么过着,邵氏与那男子精神上已经交流得差不多了,最后于是交流到了身体上去了。然后一年多之后,薛大将军大胜匈奴回来,官升了一级,但邵氏待他却越来越冷淡了。”   南玉一边喝茶平复心情一边在心里道,这么狗血的故事,肯定还会出现一个女二号。   果然,和弦接着就道:“虽然邵氏看不上薛大将军,但薛大将军毕竟是少年英才,相貌又好,能看得上她的姑娘还是很多的。听说他大胜匈奴班师回朝那日,洛京的许多未嫁的姑娘都站在大路两边朝他扔手绢。而这其中就有薛大将军现在的夫人柳氏一个,少年将军英姿飒爽骑马而过,柳氏一眼就爱慕上了他,从此魂不守舍。只是奈何卿未嫁,君却已有妇,柳氏一个好端端的世家嫡女,怎么也不可能去给人当妾,然后……本来应该没有然后了,但是……”   和弦喝了一口茶,继续激情昂扬的道:“就是这么巧合,某天柳氏心情不好出来礼佛的时候,恰巧就撞见了在这里私会男子的邵氏,两个人躲在林子里亲亲抱抱,十分缠绵。柳氏起先看得十分生气,她倾慕的薛大将军对你这么好,你却给他戴绿帽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柳氏简直想要叫人上去将这对奸夫淫妇揍一顿。但事实上……柳氏还真是忍下来了,因为她突然眼睛一亮,本来薛大将军已经娶妻她是没机会的,但此时柳氏突然就从绝望中升起了希望。   于是柳氏就给自己出谋划策啊,她先是找人接近薛大将军,绰绰约约的将邵氏与男人有私的事情透漏给他知道。薛大将军回府后,其实隐隐约约也是听到些闲言碎语的,只是他信任邵氏,觉得邵氏虽然对自己冷淡,但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于是反而将嘴碎的人打了一顿,将流言压了下来。柳氏一看在薛大将军身上行不通,于是亲自上阵,去接近薛老夫人。   从这个方面说,柳氏也不是一般的人。薛大将军打了胜仗升了官,薛家正门庭显赫,柳氏跟着母亲上门庆贺,很容易就接近了薛老夫人。柳氏不像邵氏,她会来事,嘴巴甜,很快讨得薛老夫人的欢心。等得了薛老夫人的信任,然后就半遮半掩的将自己那日在寺庙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还笑着说一句‘那日可能我见的也未必是嫂夫人,我和嫂夫人只见过几次面,看错了也不一定’,大有一种我可能误会了邵氏的意思。   但薛老夫人可不是薛大将军,当时听得就黑了脸。等客人一散,回去就让人抄检了邵氏的屋子,结果还真抄检出不少东西。邵氏一看,当时晕倒,然后请大夫一看,好嘛,有三个月身孕了。薛大将军回来还不足两月,邵氏有了三个月身孕,这孩子打哪儿来的,于是这次轮到薛老夫人晕倒了。”   南玉亲自给和弦斟了一碗茶,和弦喝完后,继续八卦:“按我的理解,我猜邵氏三个月了还没将孩子打掉,大约是想生出来赖在薛大将军头上的。过段时间买通个大夫将月份说少一个月,等时间到了说成是早产,薛大将军这么信任她,说不定还真的能骗过去。结果哪想到,事情提前败露。而几个给邵氏诊脉的大夫都说是三个月身孕,事实摆在面前,薛大将军再想不信也由不得不信。   出了这样的事,奸夫自然要死,而邵氏不被侵猪笼也要被暴毙,就是邵家的人来,也不能多说什么。可是薛大将军爱邵氏啊,就是邵氏背叛了他,他也还是爱她。所以说,男人的爱情有时候真是搞不懂的。薛大将军下来跟薛老夫人求情,要求留下邵氏一命,最终答应了薛老夫人以休了邵氏娶柳氏为条件,保下了柳氏的性命。   邵氏被灌了去子汤,然后关到了庄子上。而发生这样的事,薛老夫人连带着对贤妃姐妹的血脉都存了疑,于是让她们姐妹跟着去了庄子上,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而薛大将军怕两个女儿留在府中会受新夫人和母亲的委屈,同意了她们住到庄子上。   但发生了这样的事,外面都传薛大将军是为了权势和柳家联姻,为此抛弃原配,其名声一塌糊涂,连带着柳氏的名声也受损。薛老夫人因为是丑事不能辩解,只能吞下这口气,而薛大将军不辩解,更多的大约还是为了保护邵氏母女三人吧。”   和弦做了个耸肩摊手的动作,表示这个故事已经讲到了结局,顺带着还有点唏嘘。   南玉小叹一口气,也感叹道:“所以说啊,这事情果然是不能看表面,我们以前都说薛大将军是渣男,可哪里想到人家根本是天下第一痴情种。”   哪一个丈夫能忍受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还肯为了保住她愿意付出自己的终身的。当年的何以琛和李大仁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痴情种。   和弦道:“这种事就是相对的,你说他是渣男也没说错。他对邵氏当然够痴情,但他对柳氏来说,可不就是渣男一个。我看柳氏的样子,她虽然如愿嫁给了薛大将军,看她这么多年过得也不像幸福。说不好薛大将军还怨她当年曝光了邵氏的丑事,差点害死了邵氏,然后这么多年私下对她实行冷暴力呢。外面都说他们夫妻恩爱,薛家没有一房妾室,但细想起来,薛大将军还不知道是在为谁守身如玉呢。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他们有外面传的这么恩爱的。”   南玉没有说话,不管别人信不信,其实她也是相信的。她有些同情柳氏,但说起来,当初非要嫁给薛大将军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知道当初的薛皇后知不知道自己父母之间的事,但看样子薛贤妃原先像是不知道的。她怕还以为自己生母及自己姐妹二人是被薛大将军抛弃的,要不然也不会对薛家这么仇恨。看她做的这些事,根本就是没有将薛家放在心上,也不怕自己会连累了薛家。   就是不知道她现在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从这个方面来说,她也着实让人同情。一直为生母抱不平,恨着自己的父亲,结果生母才是做错事的人。想为自己的姐姐报仇,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结果发现事情也不是那么回事。而最重要的是,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想挽回也已经挽回不了。   说起来,邵氏和薛皇后母女两人倒是挺像的,都是为所爱的人奋不顾身的人,可惜的是,她们爱上的都不是自己的丈夫。至于贤妃嘛,奋不顾身倒是奋不顾身,爱上的也是自己应该爱的人,就是她奋不顾身的对象不是所爱的人,而是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从这个方面来说,薛家也是个出产奇葩的地方。   想到这里,南玉又突然惊奇的问和弦道:“咦,你什么时候在宫里有这么深的人脉了?这种事情,你居然能打听的这么清楚。”   和弦抬眼看了南玉一眼,道:“哪里是我的人脉深,根本就是皇帝想要通过我的嘴,告诉你真相。”要说深也是皇帝的人脉深。   南玉在心里骂了一句“奸诈”,这种事,皇帝为什么要告诉她知道,又根本不关她的事。因为她常跟他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想将她一军,告诉她“男人有时候是好东西,但女人不是好东西”?   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幼稚,还斤斤计较!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甘泉宫里。   四下里寂静无声,整个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   碧池打了火石,想要点亮烛台,一个声音却突然传来道:“不要点灯!”   碧池想了想,最终将火石放了下来。然后摸索着走过来,轻轻唤了一声:“娘娘。”   贤妃从地上站起来,凭着感觉走到窗户边,用力的推开窗户。外面星光暗淡,树影隐没在黑暗里,唯有少许的灯笼散发出昏黄的烛光。   她突然想到继母柳氏跟自己说的话:“……这么多年,我从来不觉得欠了你们姐妹的,也不觉得欠了你的母亲,我唯一亏欠的是我的一双儿女,是我当年的任性让他们有了一个不够疼爱他们的父亲。你的父亲爱你的母亲,宁愿让自己背负骂名,让我背负骂名,也要护着你母亲的名声,对你们姐妹的疼爱永远超过对牧儿和彤娘的疼爱……你的父亲爱怎么着我不管,但我的儿女不欠你的,凭什么让他们为你牺牲。倘若你还有良心,在知道当年的事实真相之后,就该知道,你没有资格让薛家为你牺牲这么大……”   有泪水慢慢汇成泪珠,然后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突然声音嘶哑的道:“我的人生,仿佛就是一场笑话,可笑又可叹。”   她曾经以为的一切,原来全然不是这个样子。   小时候许许多多她没有注意细想过的事情,此时却突然全部在她的记忆里浮现了出来。   小时候在伊阳的庄子上,庄子前面的大槐树,精神时好时坏的母亲,时常站在庄子外面偷偷看望她们的父亲,以及他那黯然又落寞的声音,还有母亲发疯的时候抱着她让她不要害怕的姐姐。   她已经记不得是多小的时候住到庄子上去的了,仿佛从她记事起就开始住在那里,对住在薛府的记忆反而没有。那时候她们虽然住在庄子上,除了不能出去外面之外,她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亏待,甚至是她们一些为难的请求,能尽力满足的也都会有人尽力满足她们。   母亲从搬到庄子上开始,大约就已经有些疯了。精神好的时候,也会对她们温柔,教她们琴棋书画,说要让她们成为才女,以后让她们嫁一个琴瑟和鸣的丈夫。精神不好的时候,会浑浑噩噩的做一些小孩子的衣裳,然后摸着自己的肚子幸福的说:“这是做给你们弟弟的,再过几个月,娘亲就要替你们生一个弟弟了,你们开不开心。以后卿娘和素娘一定要保护好弟弟啊!”   有时候也会脾气变得很坏,推开她和姐姐,用怨恨的眼神看着她和姐姐,一边打骂一边道:“……给我滚,都给我滚,是你们的父亲害死了我的儿子,是你们的父亲害死了他,你们都是我的仇人……”   每到这种时候,都会有保姆来将她们带走,然后给母亲灌药。保姆会用一种同情的语气在她们面前念叨说:“……作孽啊,天下哪有这样的母亲,自己立身不正被休了,居然还打骂自己的孩子。”   她那时候以为母亲嘴里说的“他”,是那个没来及出生的弟弟或妹妹,所以对父亲越加的怨恨。她以为父亲不仅抛弃了她们,还亲手逼着母亲喝下去子汤打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她突然又记起,母亲有时候睡着的时候,会呓语着喊:“清郎,清郎……”,那时候她的脸上是既痛苦又幸福的表情。   她曾经以为“清郎”这个名字是父亲的乳名,现在才知,原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她还想起了,那时候的母亲会避着人悄悄的拉着她和姐姐说:“……你们记住,是你们的父亲抛弃了我们,为了前程富贵抛弃了我们,他还杀了你们的弟弟。你们以后长大了,一定要报仇。还有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你父亲派来监视我们的,无论她们说什么话,你们都不要相信她们。记得啊,以后一定要报仇……”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面容总是既狰狞又阴狠,不再像是那个温柔如水的母亲,令她感觉到害怕。可她还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相信了是父亲抛弃了她们。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啊。她已经不愿意揣测母亲故意跟她们说这些话的目的,因为父亲杀是了她的情郎,所以她将仇恨加在了她和姐姐的身上,想要让她们替她去报仇?   母亲或许是爱她们的,但她们在她心里的位置,一定比不过她的情郎。   母亲在庄子上终是没能熬多久,只活了八年便去世了。她临死的时候,大夫在她的房间里进进出出,想要挽救她的性命。而父亲就站在庄子外面的那棵大槐树下,他没有进门,直到母亲死了之后,他都没有进来看她一眼。   母亲其实走得很安详,临死的时候她的眼睛很亮,脸上是幸福的容颜,她拉着跪在床边的姐姐的手说:“真好,真好,我终于能去见他了。”   母亲是被休弃之人,没有资格进薛家的祖坟。可父亲也没有让她埋进邵家的祖坟,他将她埋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山头上,她的墓地旁边还有一座坟,可是那座坟没有墓碑。现在想来,那便应该是母亲心里那个男人的坟墓吧。   她和姐姐在庄子上替母亲守了三年孝,然后被接回了薛府,那时候她十四,姐姐十六。再后来,是姐姐嫁给了太子做了太子妃,再三年,太子登基,姐姐做了皇后。可是不足一个月,便传来了姐姐急病而亡的消息。   外面都说,是戚贵妃为了皇后之位害死了姐姐。她进宫之后,曾经偷偷找到伺候过姐姐的内侍宫女问过,他们也都说姐姐的死与戚贵妃有关,所以她再一次相信了。   她好像真的误会了好多事,也做错了很多事。她这辈子,自以为活得清醒,其实一辈子都在糊里糊涂当中。   她抹掉自己的眼泪,转头对碧池道:“把蜡烛点亮。”   碧池道是,然后点上了蜡烛,整个内殿重新亮堂起来。   贤妃走到书桌前,碧池连忙走过去替她研磨,贤妃摊开纸,执起笔沾了墨,结果想了半天,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她想给父亲写一封信,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想问,可是真到最后,她竟然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写什么呢?问他是不是真的母亲才是背叛的那一个人?还是跟他写一些道歉的话?可是这有什么用。   她想起,她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他一声父亲了。父女生疏至此,或许他们真的缺少父女的缘分。   她放下笔,重新回到榻上抱着腿坐着。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开口道:“想办法送信给戚贵妃,让她来见我一面。”   碧池从来不问薛贤妃要做什么,她说什么话,她从来都只会遵照执行。她只是有些忧愁道:“她会来吗?”   贤妃道:“你让人跟她说一句话,她会来的。”   *****   南玉听到甘泉宫出事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宫里剥核桃。她惊得直接从坐榻上跳起来,手上的核桃和砸核桃的小锤子直接掉落下来,小锤子又直接砸在了她的鞋面上,疼得她直接跳了几下。   雪芽和翠芽连忙走过来扶着她,一边惊呼道:“娘娘……”   南玉顾不得多想,推开她们带着和弦直接往甘泉宫而去。   而在路上,和弦已经简短的将甘泉宫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是戚贵妃,她去了甘泉宫,然后将所有的人都赶出去,和贤妃在内殿里面不知单独说了什么,接着贤妃惊呼出声。外面的宫人冲进去看的时候,发现贤妃的胸口插着一根簪子,而贵妃的手还拿着簪子,看样子就像是贵妃拿着簪子刺了贤妃……”   南玉问她道:“那簪子是谁的?”   和弦回答道:“是贵妃的,而且贤妃身上不止被刺了一下。御医到的时候,贤妃已经救不回来了。”   所以说,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贵妃。   南玉是不大相信贵妃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贵妃虽然又狠又毒还不够聪明,但也绝不会蠢到这个时候还去杀贤妃,更别说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多半是贤妃用了什么理由将贵妃引了过去,然后在临死之前还坑了贵妃一把。现在外头戚家带头领着一帮大臣,上书皇帝要重罚薛家,现在有了贵妃这一出,情势倒是急转直下了。至少戚家不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要求皇帝严惩薛家了。   和弦道:“我现在就担心碧池,那个傻丫头对贤妃忠心得很,现在贤妃去了,我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南玉听得走得越快,几乎是健步如飞。只是等她到了甘泉宫里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把守甘泉宫的重兵已经撤走了,几个宫人站在门外,殿门是关着的。看见她过来,宫人屈身下来行礼,道:“见过娘娘。”   南玉厉声问道:“碧池呢?”   其中一个宫人回答道:“碧池在里面,她说想最后陪陪娘娘,给娘娘最后梳个妆,让奴婢们都出来了。”   南玉听得心一突,预感十分的不好,只恐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对她们道:“干净将门打开,让本宫进去。”   宫女连忙道是,用钥匙打开了殿门。而等南玉走进去一看,果然出了事。   贤妃还仍安静的躺在床上,并未来得及收敛移动,而碧池就倒在贤妃的床前,头靠在床沿,看不清她的脸,可是却有大滩大滩的血从她身上流了出来,流得满地都是,整个房间里都是血腥味。   南玉看得睁大了眼睛,身后的宫人亦是惊呼出声,连和弦都忍不住惊恐的捂起了嘴。   南玉顿时觉得眼睛里面湿润温热的,她顾不得什么,连忙走过去抱起她翻转过来,这才看清楚,她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她的身体和血都还是温热的,很明显这把匕首是刚刚插进去。   她的脸色很苍白,像是血都流尽了一样。她勉力的睁开眼睛,对着她们笑了笑,然后道:“你们来啦,临死之前能见着你们,我很高兴。”   南玉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让她整个人都呼吸不上来,她帮她捂住胸口,也不敢去拔匕首。眼泪盈含在眼眶里,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来。   她声音有些嘶哑的骂她道:“你这个傻瓜,你就是对贤妃再忠心,贤妃对你再有恩,哪里就值得你为她去死了。你替她做的还不够?”   碧池脸色苍白的笑了笑,道:“我要弄脏你的衣服了,血很难洗赶紧,而且晦气。”   南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她说着对和弦道:“传我的命令,马上去让御医进宫来。”   和弦捂着自己的嘴,眼睛通红的点了点头,马上就要站起来出去。   碧池却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对她们摇了摇头,道:“我自己做过的事我自己知道,就算救活了也是死路一条,别白费力气了。”   南玉骂道:“你这个笨蛋,我已经求了圣上了,圣上答应只让你去皇陵。皇陵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好死不如赖活着。”   碧池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有你这个姐妹,我一辈子也算值了,可是,我想陪着娘娘。”   南玉眼眶里的泪终于流了下来,道:“傻瓜,天子第一号的大傻瓜。贤妃救过你,你就愿意为了她去死。我也救过你,你怎么就不愿意为我活着。”   碧池摇摇头,道:“不一样,南玉,你不一样。你有圣上,有和弦,还有茉莉儿,你心宽,没有我,你也会生活得很幸福。可贤妃不一样,她失去母亲,失去姐姐,没有爱人,有父亲和兄弟,却像是没有一样,她走得太孤单了,我怕她没有伴,所以我想要陪着她。”   她说着皱了皱眉头,仿佛是疼痛得难以忍受一样,南玉连忙越紧的按住她的伤口,以期血不会那么快从她身上流出来。   她继续道:“南玉,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我已经有些记不得了,我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我们小时候叫什么名儿了。我只记得那一天好冷好冷啊,我和你还有同村的另外一个女孩,被自己的父母亲手交到了人牙子手里,换来了五两银子。我记得那天的马车咕噜咕噜的响,我趴在车窗口,看到父母的身影越来越远,我很害怕,一直在哭。车里面的其他人也都在哭,只有你不哭,你还骂我们说‘别哭了,你们的爹娘都将你们卖了,你们还指望他们会来找你们吗,别傻了,省得等一下还要受一下皮肉之苦’。   那时候你好像还是大病初愈,身体瘦瘦小小的,脸色也很苍白。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是觉得你好镇定沉稳,像是大树一样,然后我就再也不害怕了。南玉,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崇拜你。你总是无论在多艰难困苦的情况下,都会找到自己的乐趣,然后坚强勇敢的活下去。但是人与人总归是不一样的,我永远都成为不了你。”   南玉吸了吸鼻子,她当然记得。   她当初从异世来到这个地方,当然觉得害怕,没等多久,她就这副身体的父亲和家里的姨娘卖了出去,而她这副身体的母亲只会哭,连阻拦都不敢。她被卖的时候虽然觉得愤怒,但到底不曾将那些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所以到时不觉得伤心。   在人牙子手底下的时候,因为食物有限,一车子的小姑娘,经常是要抢东西吃的。她那时候刚大病一场,身体弱,总是抢不过别人。她永远记得,第一个将抢到的面包分了她一半的就是碧池。   后来她们两人一同被卖进刺史府,她身上还带着点现代人的傲气和反骨,所以总是被教导她们的麽麽罚,又是碧池偷偷的给她送吃的。她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她们一起相扶相持着长大,直到进了宫。   她知道碧池帮贤妃做的那些事不对,可是碧池对她来说是意义不一样的人,哪怕她做错了事,她也希望她活着。   碧池又道:“我们都是被亲生父母所抛弃了的人,从小到大也受到了很多苦,你的幸运在于遇见了圣上,而我的幸运则是遇到了贤妃,贤妃就像是我新的亲人一样。”   南玉哭着道:“你不要说话,保留体力,我让御医来救你。你不是说贤妃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吗,那你更应该活下来啊,你要是也死了,以后清明谁来给贤妃烧纸钱。”她说着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反正我是不会给她烧的。”   碧池笑了笑,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苍白得像是白纸。她道:“大约是来不及了。”她的眼睛已经越开越睁不开,慢慢的合了上去,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道:“南玉,和弦,你们要幸福啊,我去陪贤妃了,我以后会保佑你们的。”   说完眼睛闭合,手垂落在地,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没有了声息。她颤抖着将手指放到她的鼻子下,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   和弦看着她,她对着她摇了摇头,然后抱紧她的脖子,终于哭出声来,边哭边道:“你这个傻瓜,我若要人保佑自会去找菩萨,谁要你保佑了。”   和弦也是双手捂住脸,哭出声来。她和碧池的感情或许没有南玉和她来得深,但总归是结拜过姐妹,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人。   哭了许久许久之后,直到碧池的身体都已经冷了之后,她才终于放下碧池的身体,然后对着殿里的宫人怒骂道:“你们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在殿内,还有不是甘泉宫所有能伤人的利器都移走了吗,为什么她手里还会有匕首?”   宫人吓得全部都跪在地上,直道:“娘娘饶命,是碧池姑娘主动要求一个人留在殿内的,奴婢们也不知道碧池姑娘手上为什么会有匕首,这一定是她藏起来的。”   她走过去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头上怒打了几下,又在她身上怒踢了几脚。那人不敢动,只是不断的求饶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她想要捂着嘴哭,等抬起手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上还带着碧池的血。   其实她都知道,殿里有贤妃一个死人,她们都嫌晦气或者害怕,都不愿意留在殿里。等到碧池说让她们出去她要单独陪贤妃一会的时候,她们自然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出来了。她们以为只要将殿门一锁,不让碧池逃掉或者畏罪自戕就可以了,但她们没有想到,碧池手里还藏着一把匕首。   说到底,还是这些宫人失职。哪怕只要留一个人在殿里呢,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而在另一边的甘露殿里,贵妃还跪在地上跟皇帝辩解:“……圣上,您相信臣妾,贤妃她是自己刺自己的,臣妾没有杀她,与臣妾无关,是贤妃冤枉臣妾。”   皇帝看着她,眼神凌厉的道:“贵妃,你当朕是傻子吗?这么多人亲眼看见了,你当别人都是瞎了?那好,那你告诉朕,刺死贤妃的簪子是谁的?”   贵妃辩道:“那是贤妃自己夺了臣妾的簪子然后刺了自己,臣妾不过是想要将簪子拔出来。”   皇帝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只是贵妃,就算朕相信你前面所说的,那你再告诉朕,今天你跑去找贤妃做什么?”   贵妃道:“臣妾……”   她说到这里却没法再说下去,她跑去跟找贤妃干嘛?是因为贤妃找人跟她说了一句话“太后的药方应该换一换了。”让她以为她对太后做的事已经被她知道了,她怕她手上捏着有证据,所以匆匆忙忙的赶去了甘泉宫,但哪里知道,会有这样一场阴谋等着她。   现在想来,就算贤妃知道她对太后动了手脚,怕也只是怀疑,根本没有证据。要不然,她也不用千方百计的在自己身上动手脚来陷害她,直接揭露她对太后做的事更方便。是她心虚之下没有想清楚,才会中了贤妃的奸计。   可是这种理由,她根本不能跟皇帝诉之于口。   她只能含糊的道:“是贤妃找人跟臣妾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臣妾说,所以臣妾才去的。”   皇帝冷笑道:“贵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贤妃让你去你就去。还有,贤妃已经被关起来了,甘泉宫外重兵把守,她哪里还能找到人给你传话。你是觉得朕好骗,还是觉得朕无能。”   贵妃道:“总之,臣妾没有害贤妃,请圣上明察。”   皇帝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宫里的行事,嚣张跋扈,阴狠毒辣,朕看在你是太后嫡亲的侄女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你却变本加厉。贤妃再是有罪陷害过你,她是正一品的妃子,也只能由朕来处置,由不得你私下动刑。你是将朕的后宫当成你的了,还是将这个天下当成你戚家的了,这么为所欲为。”   这话说得就是重了,简直是在直接说戚家有谋反的心思都不为过。贵妃连忙磕头道:“臣妾不敢,戚家也不敢,臣妾和戚家都一直是对圣上忠心耿耿,绝不敢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你们戚家有什么不敢的,就差将朕赶下来,好让这个皇位由你们戚家来坐了。”   贵妃抬起头来,仍想辩解道:“圣上,臣妾和戚家……”   皇帝打断她道:“给朕滚回你的仪瀛宫去,没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贵妃心里生怨,却不敢不从。顿了一会,终是给皇帝行了一个礼,道:“臣妾告退。”然后出了甘露殿。   对贤妃和薛家的处置,很快就下来了。贤妃虽然有罪,但人死为大,只被降成美人,以美人礼入葬。至于薛家,薛定因教女不力被官降一级,由右卫大将军降为右卫将军。   这个惩罚说不上重也说不上轻,朝中反对的声音不大。认真说起来,朝臣真没多关心皇家的家务事的,特别是贤妃生下的是公主又不是皇子的情况下。除非政敌想用来攻歼薛家,要不然谁愿意拿皇家的家务事在朝上管。   原先能折腾得这么大,那是因为有戚家掺合在其中。那时候薛贤妃是陷害了贵妃,戚家作为受害者,领着自己一系的人马在朝上闹,要求严惩薛家,这是很说的过去的。但是现在呢,贵妃涉嫌杀了贤妃呢,情形一反转,戚家这个受害者就当不成了,这个时候再带着自己一系的人闹,就说不过去了。   至于戚家,同样没讨着好,戚弘同样因为教女无方,差点被降职。最后是太后仗着生病,闹腾着跟皇帝求情,又以一副老态龙钟之身跑到太庙去跪,说什么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没有约束好外戚巴拉巴拉的。皇帝头上压着孝名,只能将降职改成了罚俸半年,气得皇帝在紫宸殿里摔了一只杯子。   其实太后也气,气的是戚贵妃。多好的将薛家压下去的机会啊,结果偏偏被她搞砸了,还差点将戚家给搭上了。   只是再生气,太后还是要将贵妃给捞出来。不捞出来怎么办,现在她精力不济,在后宫用不上劲,贤妃死了,贵妃被关了起来,难道让李昭仪把持后宫?李昭仪现在在宫外也是有李家撑腰的,在宫里又有皇帝的宠,绝对是心腹大患。   于是太后自导自演了一出差点病危,又是请御医又是要见皇帝的,然后在病床上拉着皇帝的手说自己就要死了,临死之前就贵妃一个放心不下的,贵妃脾气不好,但心地还是很善良的巴拉巴拉。   这养母加嫡母要死了,就算是装的病你也不能怀疑,怀疑了事后被证明是正确的,你也要被认定不孝。这种时候,皇帝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虽然皇帝很郁卒,但贵妃还是被放出来了,还答应原先允诺的皇贵妃之位会照给。然后贵妃一副担忧模样的来了宁寿宫,跪在太后床前那么一哭一喊的:“姑妈……”然后太后一“高兴”就病好了,能吃能喝也不病危了,弄得贵妃简直就像是治病良药,让皇帝十分想直接将她当药煎了给太后喝下去。   只是没过多少日子,太后又病危了。这次病危之后不是转好了,而是真的死了。   太后是在睡梦中就去了的,去之前几天听说吃不下饭喝不下药,皇帝天天在床前侍奉汤药,比吴王这个亲儿子还要殷勤,做足了孝子的态。然后在某一天半夜的时候,太后无声无息就去了,尸体是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侍奉她的官麽麽先发现的,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冷了。   皇帝听到消息后,先躲在紫宸殿大笑了三声,然后才做出了死了娘的样子,从紫宸殿匆匆出来,丧着脸去了宁寿宫。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一下子好像一章之内就将贤妃和太后写死了。   这篇文开文以来,我好像还没写过万字大章。明天试一下更个大章,大概会在下午五点左右更新。   大家明天见吧。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宫里四处都挂着白皤,呐锁声和哀恸声此起彼伏,宁寿宫里的哭灵声连在昭阳宫都可以听得见。   南玉坐在榻上,一边喝着杏仁茶一边由着雪芽和翠芽给她揉腿,然后深深的舒出一口气。所以说,哭灵真是一件体力活,跪着哭上一场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而她的体力真是不比当年了,想当初她当宫女的时候,头顶着花瓶挺直身体跪上那么三四个时辰,绝对没有问题。不像现在,才跪了两个时辰呢,就觉得不行了。而她从宫女便宫妃,也还不足两年而已。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比喻虽然不那么恰当,但就是这么个意思。若是现在再让她回去过宫女的生活,她简直就要觉得痛苦万分。   而和弦则在旁边跟她八卦宁寿宫里发生的事,她显得有些幸灾乐祸,道:“……今天圣上将吴王训斥了一顿,骂得吴王差点下不来台,你猜是因为什么事?”   南玉半是敷衍的问道:“因为什么事?”   和弦兴致勃勃的道:“因为吴王哭灵的时候来晚了,而且不仅来晚了,他身上居然还带着一身的酒味。当时王公大臣宗亲王室都在,看吴王的眼神都变了。”说着捂着嘴巴笑起来,道:“你说这吴王也真是不懂事,太后的头七都还没过呢,他作为亲儿子,居然还沾上酒色,真是不知说他什么好,难怪圣上骂他‘迷于佚乐,不孝不义’。”   南玉道:“吴王再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犯这种错误,估计又是圣上动了什么手脚。”   南玉想到,跟圣上的影子一样的张公公昨天晚上居然没有跟在皇帝身边伺候,说不好就是大晚上的跑去吴王宫里将他迷晕了,然后泼他一身上的酒,好在今天进行栽赃陷害呢。   反正无论吴王今天出不出门,他今天不孝的黑锅都要背定了。身上的酒气洗不掉,他不来灵堂哭灵是不孝,来了身上沾着的酒气让人闻见了同样是不孝。   说起来皇帝其实有时候也是挺幼稚的,就算给吴王按个不孝的罪名,他又不能夺了他的亲王爵或将亲王爵降为郡王爵,要不然别人还要以为太后一死他就准备对付自己唯一的兄弟呢,他除了就能借着这件事训斥吴王一顿爽一下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嘛。   当然,他可能就是想要这点痛快,所以这大费周章的陷害吴王,这又所以才说他幼稚!   正跪在地上帮南玉揉腿的雪芽抬起头来,看着南玉道:“娘娘,这样不成,灵堂里阴寒,跪得多了要得风湿的,奴婢看不如给您缝一对膝垫子吧,绑在腿上。”   南玉犹豫的问道:“这样会不会被人发现?”   雪芽道:“娘娘,您放心吧,难道别人还敢去掀您的裙子不成。”   南玉马上道:“那好,你帮我缝得厚一点。”说着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接着道:“你给圣上也缝一对。”   正说着,一身缟素的皇帝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边问道:“缝什么?”   南玉道:“反正是好东西。”   皇帝没有再问,摆了摆手让给他行礼的宫人起来,脱了帽子扔到桌子上,接着走到南玉旁边,整个人倒在了榻上,然后心情舒畅的道:“朕的嫡母死了,但朕怎么心情这么愉快呢?”说着张开手,对南玉道:“来,南玉,让朕抱一抱!”   看来果真是高兴得有些变态了,行为举止都不正常起来。   南玉往边上挪了挪让自己离他远一点,然后微微侧身躲避他。   皇帝心情舒畅了一会,等了一会见南玉没有过来,便转过头拉了拉她的袖子道:“怎么,你看起来不高兴。”   南玉故意哼他道:“宫里办丧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皇帝从榻上坐起来,伸手抱过她道:“怎么,还在为碧池的事和朕生气呢,朕不是和你说了吗,这件事不能怪朕。”   南玉本来倒是没有想到碧池的事,现在被他提起来,倒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对他道:“你根本就没有打算让碧池活下来,偏偏还答应我说什么让碧池到皇陵去,骗子!”   当初根本就是骗她的,他根本就是知道碧池会自戕,所以才会装模作样的答应她。她当时被他哄住了,等碧池死了之后,她才发现处处都是疑点。他真的准备宽恕碧池,当初根本就不会给她自戕的机会。   皇帝道:“你也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倘若朕真的放过了她,那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了,有没有赏罚之度了。朕答应你宽恕她,不是朕故意哄骗你,而是朕不希望因为她坏了我们的感情。再说了,朕哪里有食言了,若是她没有自戕,朕自然还是会遵照诺言让她去皇陵,她现在可不是朕下令杀的。南玉,你要讲讲道理。”   南玉道:“那是你根本就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愿意活下来。”   皇帝道:“那你也说了,她自己都不愿意活下来,这跟朕有什么关系。”   南玉将头一扭,道:“我懒得跟你说,我说不过你,反正你就是故意骗我。”   皇帝捏着她的耳朵道:“你看你看,你又不讲道理了。你说不过朕,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道理。”   南玉听得推开他,直接从榻上下来要暴走。和弦一看情形不对,正好看到雪芽拿着膝垫出来,连忙夺过雪芽手上的膝垫,笑着上前道:“圣上,娘娘,膝垫做好了,奴婢给您们试试?”   皇帝伸手将南玉重新拉回来,一只手环住她不让她走,另一只伸向和弦道:“这是什么东西,让朕看看。”   和弦道了一声是,然后将膝垫捧给皇帝。   皇帝拿着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然后道:“这东西倒是有用,还是你宫里的人心思灵巧。”说着又吩咐和弦道:“给你们娘娘换上,免得一双腿跪废了。”说完招了招手让伺候他的内侍过来给他也戴上。   等换上之后,皇帝站起来踢了踢腿,感受了一下膝垫的效果,然后满意的拉起南玉道:“走吧,别歇得太久,免得让人说嘴。”说完手抱着她的肩膀出去。   南玉心里还有些不痛快,走路的时候也是别别扭扭的,一直上了御撵,都还在皇帝怀里挣扎着不让他碰。   等到了宁寿宫,下了御撵。正看到戚贵妃,不,或者现在应该说戚皇贵妃。虽然册封礼因为遇到太后的丧事没有来得及举办,但是册封戚融为皇贵妃的圣旨却是已经下了的。名分已定,就差一个升职仪式。   不过这不是这里谈论的重点,现在的重点是,她看到戚融正站在门口,和她的父亲戚边正在说着什么。两个人都是一身缟素,但好似交谈得并不愉快,两人的面色都不好,仿佛发生了不愉快的争执。   就在南玉和皇帝看见他们的时候,戚融和戚边也看见了她们。戚融的看着他们的脸色沉了沉,而戚边的脸色则有些尴尬。大汤虽然并不完全禁止外戚和宫妃见面,但对此却也是不支持的。戚边和戚融单独见面,虽说并没有避着人,但也不是太好,容易引起皇帝的忌讳。   戚边有种想要马上退回灵堂去的冲动,但毕竟躲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对皇帝和南玉行礼道:“见过圣上和昭仪娘娘。”   南玉侧了半个身,然后戚融上前来给皇帝行礼:“见过圣上。”   南玉给戚融随意的屈了一下膝,道:“见过皇贵妃娘娘。”   戚融看着她行礼时候的敷衍,心里越加不高兴。只是皇帝在,她却并不好发作。   皇帝对着戚边和戚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问道:“舅舅在这里和皇贵妃聊些什么?看你们聊得颇有兴致,说出来让朕也听听。”   戚边道:“回圣上,臣和皇贵妃并没有说什么。”说着想到这个回答有些不妥,又接着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作伤心状,补救道:“臣就是想到了从前太后娘娘对臣的恩禄和教诲,如今太后娘娘去了,想要以后再无人会对臣进行尊尊教诲,一时情难自已,这才和皇贵妃娘娘感叹了几句。”   皇帝挑起眉看着他和戚融笑了笑,别有意味的道:“太后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们这么记挂着她,一定很高兴。”说完带着南玉先进了灵堂。   南玉找到自己的位置跪下来,膝盖上垫了膝垫,跪着果然舒服多了啊。   她学着别人的样,用沾着生姜水的帕子碰了碰眼睛,然后就跟着哀嚎。哭灵这种东西吧,因为心里有多少真心看不出来,一般就以谁哭嚎得最响作为评判标准,仿佛不嚎你都不好表示自己伤心似的。当然,南玉没想表现第一,但总不能落在最后,让人以为她对太后的死一点都不伤心。虽然她心里,确实没有半点伤心。   她哭了一会,身上的衣裳突然被人拉了拉,她回过去看,然后便看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小人儿正在对着她笑。   南玉也是挺多时候没有见过大皇子了,一说才发现她还挺想他的。于是她也对着他笑,结果一看场合不对,又马上将笑敛起来。   不知何时,戚融突然出现在了她们跟前,一双眼睛阴测测的看着他们。大皇子一看到她,有些害怕的抓紧了南玉的衣裳,小心翼翼的往她身后躲,而王昭容正有些担忧的往她这边瞧。   南玉轻轻拍了拍大皇子,安抚他不要害怕。   而戚融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在自己的位置上跪下,然后也哀嚎起来。   戚融一走,大皇子就放松起来,跪着走到南玉的旁边,然后膝盖靠着她的膝盖,然后拉着南玉的手转头看着她,眼睛亮亮的笑起来。   太后活着的时候对大皇子这个孙子并不关心,而大皇子对这个没有血缘的祖母也并没有多少感觉,偶尔在大场合看到太后的时候,对太后这个看他带着厌恶的长辈也是不喜的。他还太小,也并未意识到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听从大人的安排跪在这里,对一切都感到疑惑。   但大皇子不知道南玉却清楚,在太后的灵堂里笑实在是个不好的行为,哪怕大皇子不懂,也容易留下被人攻歼的借口。那些朝臣要攻歼人的时候,可不会考虑大皇子人小什么都不懂,他们只会弹劾他在太后的丧礼上笑了,对太后不孝。   南玉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跟他做了个哀嚎的动作,示意他要哭出来。可是大皇子没有看懂,还以为南玉在跟他玩,笑得越加高兴起来。南玉没办法,拿了帕子往他眼睛上一抹,然后大皇子的眼睛马上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了出来,他看着南玉有些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用生姜水来辣他。   南玉对他道:“哭,快点哭。”说着指了指周围的人,又自己给他示范了一个哭的动作。   这次大皇子终于看懂了,学着别人的样子哭出来,然后转头看看南玉,南玉对他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真聪明。”   大皇子感觉到了她是在夸奖他,心里欢喜,于是学着南玉,她哭一声,他就跟着哭一声,一场哭灵倒像是被她们变成了玩游戏一样。   不远处的王昭容看着他们相处的样子,心里有些嫉妒。大皇子对她虽然也亲近,可从来不会像在李昭仪身边那样开怀。天下没有一个母亲,会喜欢自己的孩子喜欢别人超过自己的。她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酸涩得厉害。   结果不经意之间,又看到戚融正眼神沉沉的看着她。她吓了一跳,又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南玉和大皇子那边。   太后的棺柩在宁寿宫停了七七四十九天,然后便被送入皇陵与先帝一起安葬。皇帝定下了太后的谥号为懿安太后,配享太庙。   太后下葬之后,没等到出国孝,吴王就急急的上折子请求就藩。而皇帝准。   宫里没了太后,南玉觉得后宫连空气都果然清新多了啊。以前太后在的时候,她就像是压在人身上的一座大山,现在这座大山“轰”的一声倒了,果然很轻松愉快。   倒了端午节那日,因为国孝,宫里并未安排庆祝活动。   皇帝来了昭阳宫,对南玉道:“走吧,带你出宫去。”   之前皇帝倒是许诺过端午节要带她出宫玩的,只是南玉有些兴致不大的道:“国孝期间外面不是也禁止娱乐吗,有什么好玩的?”   皇帝道:“那你是不想去咯?”   南玉想了想,外面不好玩也比呆在宫里无聊好,于是道:“去,当然要去。”   她们换了衣服避开人,然后坐着马车偷偷出了宫。   今年的端午要比往年寡淡一些,但街市上仍还是很热闹,有小摊小贩挑着东西放在街道两边卖。   南玉拉着皇帝下了马车,然后一路走着过来,偶尔这个摊贩看看那个摊贩看看的。   旁边有卖玉石和籽料的摊贩,皇帝拿起一块鸡血石的籽料仔细看了看,然后对南玉道:“这块卖回去,让人给你雕个印章。”   南玉嫌弃道:“那么红看着像血一样,多不吉利啊,我不要。”说着拿起一块岫岩玉的籽料,道:“要买就买这一块,岫岩玉又称为南玉,正好配我的名字。”   皇帝拿起来放在阳光下用眼睛瞄了瞄,仔细观察。卖玉石的小摊贩好难得看到两个穿得这样好的客人,正对着自己的玉石使劲儿的夸。   皇帝还在观察那块岫岩玉,南玉已经快速的挑选了几块绿松石、蜜蜡石、碧玺玉之类的籽料,交到了张公公的手里,让张公公帮他付钱。那小贩一看她这么爽快,还竖起拇指夸了一句:“夫人就是有眼光。”   南玉高傲的翻了翻白眼,然后又跑到旁边的卖簪子等首饰的摊子去看了。   那摊子旁边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此时也正拿着一支簪子在瞧。看到有人过来,他转过头来看了南玉一眼,接着眼睛散发出惊艳的光芒来。   南玉看着很是不喜,瞪了他一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姑娘!”   那人倒还算受教,也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放下簪子对南玉施了一礼,道:“是在下失礼了,请姑娘不要怪罪。”   既然人家都已经道歉了,道歉得也算诚恳,南玉倒是不好再计较了。正想要摆摆手说句“下次注意点!”,结果这时候却有一个声音传来:“相公,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那声音清冷中又带着些温柔,让南玉听着十分熟悉。   南玉循着声音看过去,然后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来,来人不正是艳冠天下的洛京第一红牌——董仙娘姑娘吗?   她此时穿着的只是普通的妇人衣裳,窄袖短衫,束腰襦裙,头上用普通的银簪绾成妇人发髻,是十分普通而朴素的妇人打扮,只是这样的打扮,唯一掩不住的是她清冷艳丽的面容。   董仙娘看到她也是有微微的惊讶,但很快就将这抹惊讶掩饰了下去。然后走了过来,温柔的对旁边的男子道:“我还以为我们又走散了。”说着又问男子道:“相公在这里做什么?”   男子亦是对她露出了温柔之色,温声道:“是我不对,让娘子担心了。我只是想到和娘子成亲这么久,还没有给娘子送一件贵重的礼物,所以想给娘子买一支簪子。”   董仙娘道:“家里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何必花这个冤枉钱,何况,我现在有簪子戴。”   男子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委屈了娘子。”   董仙娘道:“只要相公真心实意的对我,我便不觉得委屈。”   南玉听着得实在忍不住了,打断他们道:“董仙娘,你是董仙娘吧?”   如果不是面容太相似,她都要以为她认错人了。董仙娘什么时候嫁人了,而且还是这么普通的打扮。   男子有些惊讶道:“你,你们认识?”   董仙娘浅浅笑了笑,道:“曾经有位客人曾带了她来醉仙楼,有过几面之缘。”说着对南玉施了一个礼,道:“仙娘已经在醉仙楼从良了,还请夫人以后称呼仙娘一声何夫人。”   说着皇帝和张公公正好已经从另外一个摊贩里走了过来,董仙娘见了,手放在腹部,十分恭敬的对他们微微弯腰行了个礼,然后便牵着男子的手道:“相公,我们回去吧。”   男子“哦”了一声,然后便回头有些惊讶的看看他们,又看看董仙娘,这才随着董仙娘一起回去了。   南玉指了指他们,又回过头来,满脸奇怪的问皇帝道:“她,她,怎么嫁人了?她是不是又在执行任务?”但看那男子呆呆的模样,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读书人,实在不像是皇帝会关心的人物。   皇帝回答她道:“不,她已经从良了,她不是已经说了吗。”说完先迈着脚走了。   南玉更加搞不懂了,什么叫做从良了?她追着他问起来。   路上的行人有些挤,皇帝将她护在身下,然后对张公公道:“让马车过来吧,我们坐马车去洛河。”说着低头对南玉道:“我带你去看塞龙舟。”   等上了马车之后,南玉仍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你跟我说说,董仙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从良了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像董仙娘、剑奴等之流,应该是属于皇帝手中一个暗地里组织的人。但这从良,到底是指她从醉仙楼里从良然后去执行别的任务了,还是说脱离组织从良了。   看董仙娘对待那男子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在做假夫妻,难道那个暗地里的组织的人还可以成亲生子?   皇帝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鼻子,然后道:“你亲亲朕,朕便满足你的好奇心。”   南玉瞪了他一眼,皇帝却挑着一双凤眼看着她,大有一种她不亲他就不告诉她的态度,南玉考虑了一下,然后在他嘴上啄了一下,然后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皇帝道:“虽然亲得勉勉强强,但勉强算你过关吧。”说着道:“董仙娘现在已经不是朕的人了,她乐意嫁人生子还是做什么,是她的自由。”   南玉道:“你那个什么神秘组织……”   皇帝打断她道:“四圣堂。”说着看着她道:“叫做四圣堂。”   南玉道:“好好,你的那个四圣堂难道还能像别的组织那样自己退团的吗?”   神秘组织里的人不是一般都要为这个组织效力到死的,要是可以随意退团,万一退出去的人随意泄密怎么办。   皇帝跟她解释道:“四圣堂里的人一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们自小被四圣堂选中并被收养,四圣堂提供给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并对他们进行培养,作为交换,她们必须为四圣堂,或者更切确的说是朕,效力到三十岁。三十岁之后,他们可以选择继续在四圣堂效力,也可以选择自由的生活。”   这倒是个公平的买卖,他们本来是孤苦的孤儿,无依无靠若没有被收养,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未必。而四圣堂培养她们、提供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作为回报,他们必须为四圣堂效劳一段时间,且到了三十岁还能赎身,比卖身入府做一辈子下人要强多了。   南玉又有些奇怪道:“那董仙娘应该不到三十岁吧,她看起来就二十岁左右。”你别告诉我她真的就三十岁了,然后保养得这么年轻,这样她会很受打击的。   皇帝道:“倘若他们立下有足够的功劳,自然也可以提前离开。”   南玉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保养成这么年轻的。   南玉还想问他设立下这样的规定,就不怕别人会知道四圣堂这个组织。毕竟组织里面的人流动太大,是很容易泄密了。后面想想,她又觉得他既然敢定下这样的规定,必然也是有手段令他们离开组织之后也不敢泄密。   南玉又问道:“你这个组织里面,是不是都是女的?”   皇帝道:“不,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堂,只有朱雀一堂是女子。”   南玉喃喃自语道:“我还以为你就只靠女人给你办事呢。”   皇帝没听清,问她道:“你说什么?”   南玉摇摇头道:“没。”说着又抬着头凑到他身上问道:“那剑奴呢,她也离开了吗?”其实她还是挺喜欢剑奴那个娇俏又傲娇的小姑娘的,可惜就是从楚州回来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皇帝道:“她会一辈子留在四圣堂效力,她是花姑培养的,下一任的朱雀堂堂主。”   南玉记得,醉仙楼的行首就叫花姑,没想到她也是四圣堂的人。   这样看来,怕醉仙楼这个产业都是皇帝的,除了花姑和董仙娘之外,怕是还有其他人也是组织里的人。醉仙楼是洛京第一教坊,里面时常有官员贵族在那里消费,这里既能用来打探消息,又能用来赚钱,倒是不错。   南玉又问道:“若说董仙娘她们都是从小培养的,那四圣堂创立了至少有十几年了吧,那时候你都还年幼,又住在宫中,是怎么创立了这样一个组织的。”   皇帝笑了笑,道:“四圣堂并不是朕创立的,朕只管出银子。”   南玉问道:“那是谁?”   皇帝抱着她,眼睛看向张公公。   一直将自己当成背景板,坐在靠帘子边上的张公公这时候转过头来,对南玉恭敬笑道:“是奴才。”   南玉用一副崇拜的眼神看着他,道:“张公公,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崇拜你!”   张公公连忙道:“不敢。”   皇帝捏了捏南玉的鼻子,然后抱着他,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当年太后生下吴王,太后和先帝对他的态度渐渐改变,而他又知道了自己并非太后亲生,而是宫女所出之后,就开始知道自己的情形不大妙。   直到他第一次中了太后的毒被张公公救回,而先帝却舍不得惩罚太后,只让伺候他的一个宫女背了黑锅之后,他便知道他若不做点什么,最后的结局只会是一个死字。   他和张公公商量要设立四圣堂这个秘密组织的时候,除了想要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之外,也是想为自己留一条道路。   他无生母依靠,也无外家支持,大臣里支持他这个太子的人皆不能与戚家抗衡,就连先帝都不站在他这一边,反观吴王,嫡子身份,有先帝和太后的宠爱,戚家势大,优势实在比他大太多。他那时候并没有完全的信心能登上帝位,但倘若失败了,四圣堂或许就是他的一个退路。   他可没有什么不能成王就自刎乌江的英雄情怀,他想的是就算不能当皇帝,他也要让自己活下去,哪怕不能再拥有皇子的身份。   这一点他跟南玉倒是挺像,要的是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他们很快就到了洛河,皇帝扶了南玉从马车上下来,然后便看到洛河上面有人在赛龙舟,洛河边上有许多人围在那里欢呼喊加油。   旁边有人摆了一个赌台,周围一层一层的围了许多人,有伙计在那里喊:“押哪一队,快下注,过时不候啊。”   南玉看着不由道:“不是说国丧期间不能娱乐嘛,怎么还有人敢在天子脚下这么玩。”   皇帝毫不在意道:“又不是大宴大乐,这么严格做什么。”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亲娘,国孝用不着守那么严格。   皇帝看着洛河上荡舟的人,开口道:“可惜今年要守丧,要不然在太液湖里也办一场龙舟赛,倒是不错。”   说完拉着南玉往里面走去,有一个长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拉着皇帝的袖子道:“公子夫人,下个注呗。”   皇帝看了看河上的龙舟,问道:“怎么个赔法?”   大胡子道:“以一赔四,只有押中第一名的才有得赔。”   南玉看着那些鼓舞加油的人也很振奋,踮起脚仰着头往河上看。   皇帝问她道:“押哪一队?”   南玉笑着回过头来道:“当然是押第二队,你看他们走在最前面。”   皇帝想了一下,对张公公道:“押第四队五十两银子。”   南玉拉着“冲动”的皇帝道:“喂,你看清楚,第四队是走在倒数第一,你银子多得没地方使了。”说完对大胡子道:“押第二队,押第二队。”   大胡子却对皇帝竖起了拇指,夸他道:“还是公子有胆识,第四队是最少人下注的。”说完对身后计数的人吆喝道:“记一笔,这位公子押第四队五十两银子。”   南玉连忙拉住大胡子道:“喂,我看你根本是想昧下我们的银子吧,我都已经说了押第二队的。”   大胡子看着南玉笑道:“姑娘,你看哪家里头是妇人当家作主的,你家相公说话,你听从就好。”说完谄媚的摊开手,笑对皇帝道:“公子,银子!”   皇帝对张公公使了使眼色,张公公拿出五个银元宝来放在他手上,大胡子接过呵呵的笑着道:“公子,夫人,祝你们好运啊。”   祝什么好运啊,这人分明都是不看好第四队的。南玉走过去想将银子抢回来,大胡子将银子藏到身后,防备的看着她道:“买定离手,哪里还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南玉还想再说什么,皇帝却将她拉了回来道:“你听我的,这一注绝对不会输。”   南玉才不相信,第二名可以超过第一名,就没见过最后一名能变成第一名的。她刚要抱怨几句,结果张公公这时候突然指着河面道:“夫人快看,第四队已经超过第三队了。”   南玉“啊”了一下,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河面,然后发现第四队中途发力,还真的已经超过了第三队,正在继续赶超第一队。   南玉看得兴奋起来,跟着围观的人群一起欢呼:“第四队,超过去,超过去……”   大胡子看得脸越来越哭丧起来,于是舔着脸笑着问南玉道:“夫人,要不要买第二队,现在还能再改。”   南玉呸了他一脸道:“买定离手,哪里还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大胡子拿袖子抹了一把脸,不敢再说话。   结果是第四队在最后几秒超过了第二队,勇夺了第一。南玉兴冲冲的跟着大胡子去收钱,她看到押其他队的加起来也就那么两三百两银子,结果全都赔给她了,那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南玉抱着银子转头对皇帝道:“你说这次我们押哪一队赢,我将这些银子全押进去。”   大胡子一听,连忙阻止道:“别别别,您要再押一次,我得全部身家都交给你了,我可赔不起。”   皇帝将她护在身下免得别人挤到她,一边劝她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大胡子也连忙附和道:“对对对。”说着又向皇帝竖起拇指,道:“这位公子才是正经人啊,夫人有此佳婿,好福气。”这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南玉说的。   南玉很豪爽的开口道:“没关系,这些银子对本夫人来说,就是小赌怡情。”   大胡子:“……”   皇帝:“……”   大胡子转头望向皇帝,祈求皇帝能劝一劝南玉。   皇帝问南玉道:“真的还要玩?”   南玉眼巴巴的看着他,很用力的点点头,道:“要!”   皇帝道:“那就玩吧,你刚才不是想押第二队嘛,这次就押第二队。”   大胡子都想哭出来了,她现在手上有二百五十两银子,以一赔四,要是再押中了,他得赔一千两银子啊,他小本经营,真的赔不起啊。   大胡子想了想,用手拦住要往桌子上下银子的南玉道:“夫人,要不让你家相公和管家也上去划一场?划赢了有五十两银子。”   南玉垂着下巴想了想,好像这也很好玩的样子。大胡子一看她有所意动,马上接着道:“有家属上场比赛的,其他家属不能下注。”   南玉用一种别样的目光看了大胡子一眼,就差直接往他额头上戳一个“奸商”的章了,大胡子则对着她呵呵的谄笑。   南玉想了一下,然后找了个大钱袋子将银子收起来,道:“算了,不为难你了,免得你真的输得只剩裤子。”   大胡子松了口气,用手擦了擦冒冷汗的额头,直道:“谢夫人高抬贵手!”   而南玉则转过头来看着皇帝,冒星星眼的道:“相公……”   皇帝听得脸上抽了抽,直接拒绝她道:“不行!”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上去被人当猴一样观赏。   南玉走过来,直接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继续眼冒星星。   皇帝感受了一下脸上被亲过的地方,眼睛上挑,露出愉悦之色,然后问道:“真的想让我上去比?”   南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相公您最棒了,和张公公一定能拿第一的。”   皇帝点了点自己没有被亲的右脸,南玉会意,马上上去亲了一口。   皇帝这才愉悦的屈尊纡贵脱了外袍,将衣服交给南玉,然后往河边走去。而张公公也将身上的东西交给了另外一个跟着的侍卫,又多叫了一个人,跟着皇帝一起上去。   皇帝走上小船去,活动活动了一下手关节,试了试桨,这才做了船头的那个人,而张公公坐船尾。   划龙舟的人要横跨洛河,划一个来回,谁最先回来就谁先赢。   横排在洛河边上的一共有六队,皇帝和张公公等人在第三队,随着岸边的一个人敲了一声鼓,大喊了一声“开始”,然后所有的龙舟都“倏”地的一下划了出去。   南玉站在岸边,挥着手帕大声的喊“加油”,也不知道皇帝有没有听到,反正皇帝的那条龙舟是一直领先的。等到达河对面的时候,他们已经甩开了其他龙舟一大截,等他们调转了龙舟头,其他的人才陆陆续续到达对面。   皇帝划船的动作很优雅,他看起来划的频率并不快,可就是每划一下,都会比其他人走得要远。岸上有其他的姑娘,看到皇帝长得俊俏,划得又快,拼命的往他的方向扔花串扔手帕。   皇帝好像并不喜欢这些姑娘这样的热情,远远的就看到了他好像皱起了眉头。南玉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这个令所有姑娘追捧的男人可是她的呀!   南玉想到了什么,伸手拿出自己的帕子,卷成一个团,学着其他姑娘那样往他身上扔过去。可是帕子没有扔到这么远的距离,只在河岸不远的地方落了下来。   但皇帝好像发现了她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她,对她投来了一瞥愉悦的目光。然后等到龙舟行到她帕子落水的地方的时候,还伸手将她的帕子捞了起来,然后看着她笑。   南玉有微微的脸红,连忙捂住自己的脸,但脸却越来越烫,像是将整个人都烧开了一样,还有一种异样的,令人愉快的怦然心动敢。   皇帝这条龙舟的速度虽然因为他是伸手捡帕子略有减缓,但还是甩开了其他的龙舟一大截,最先到岸。   南玉的身体先于脑子飞奔了过去,然后扑倒才刚刚下船的皇帝身上,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然后对着身后那些对他挥帕子的姑娘主张所有权道:“这是我的男人,你们不许尖叫!”   或许那句“我的男人”愉悦了他,皇帝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抱着南玉在原地转圈,眉眼都是笑。   他抱着她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直到南玉喊晕他才将她放了下来,然后牵着她去问大胡子拿银子。   相比于可能让他损失一千两银子,这小小的五十两银子的奖金,大胡子给得不要太开心,他们还没过来,他已经准备好双手捧上来了,笑对着他们道:“公子要不要再上去比一场?”   皇帝拿了银子然后道:“不用了,我们回家。”   大胡子在后面叫道:“公子夫人慢走啊,欢迎明年再来。”   皇帝显得很高兴,低下头在南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问她道:“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南玉抬起头来笑对着他道:“开心,谢谢相公!”   皇帝被她这声“相公”给愉悦了,高兴得直接将她来了个公主抱,南玉在她怀里“啊啊”的大叫起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知不知羞!”   皇帝道:“我抱自己的夫人,有什么可羞的。”   说着抱了她一直上了马车,然后才将她放了下来……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月朗星稀,皓月当空。``宫室廊下稀稀疏疏挂着的灯笼,正散发出昏黄的光,夜风之下,时而摇曳。   南玉趴在皇帝的背上,手挂在他的脖子上,笑嘻嘻的问他道:“我重不重?”   皇帝道:“很重,比头猪还重。”   南玉伸手捏着他的耳朵道:“胡说,我一点都不重。”说着又想到什么,又眼睛闪闪的凑到他耳朵边上,取笑她道:“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比猪重,难道你背过猪吗?”   皇帝道:“对,背的就是你这头小猪。”   南玉故作生气的在他耳朵上“啊呜”的咬了一口,咬得不痛不痒,反让皇帝笑了起来。南玉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放开他的耳朵,接着又想到什么,伸出舌头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然后马上将脑袋埋到他的背上当企鹅。   皇帝心情愉快的笑了笑,过了一会又开口道:“下来了,小猪,自己走回去。”   南玉道:“不要,你要负责背我回去。”   皇帝道:“我累了,你自己走,要不然我直接将你扔到地上。”   南玉在挂在他身上扭着身子道:“不要,我不要……”说着想了想,又跟他打着商量道:“要不这样吧,你走几步我就亲你一口,这样你就不累了。”   皇帝挽在她腿弯处的手往上抛了抛,将她抛上来一点,然后才道:“嗯,我考虑一下吧。”说着还真的做出犹豫状,接着故作勉为其难的道:“那好吧,勉强答应你。”   南玉高兴的在他脸上“吧嗒”了一口,然后夸赞他道:“相公你好帅啊,你是天下第一帅!”   皇帝笑着骂她一句道:“伶牙俐齿!”   南玉故作不满道:“圣上你这么这么说话,人家说的是实话。好吧,你既然不喜欢说实话,那我就说假话……圣上你好丑啊,你是天下第一丑。”   皇帝道:“那你还是继续伶牙俐齿吧。”   南玉扯着他的耳朵嘻嘻的笑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发现不对,又开口道:“你走得不对,回昭阳宫不是这条路。”   皇帝道:“我们今天不回昭阳宫,我们回紫宸殿。”   南玉道:“不要,我要回昭阳宫,去紫宸殿,你睡觉的时候肯定会欺负我,我今天累了。”   皇帝道:“放心,我今天不闹你。”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昭阳宫虽然离紫宸殿不远,但隔着两宫还是不方便,你以后干脆就住在紫宸殿吧。”   南玉拒绝道:“不要,距离产生美,离得太近了不好。而且,而且这不合规矩,我要住在紫宸殿里,其他的宫妃晚上就要扎我小人了。”   皇帝道:“我看谁敢,他们要是扎你小人,我就诛她们九族。”   说着已经可以看到紫宸殿的宫门,皇帝背着南玉继续往前走,然后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了月色里。   而就在不远的地方,戚融站在那里看着她们远去的方向,脸上褪尽了血色,表情暗淡了下来。   夜风吹起了她的裙摆,衣裳微微烈烈作响,夜幕之下,她的身影在月色之中显得尤为孤寂。   她旁边的宫人有些担忧的轻轻唤了一声:“娘娘……”   戚融摆了摆手,道:“本宫没事。”说完从紫宸殿的方向用力的转身,然后强迫自己往仪瀛宫的方向回去。   百日国丧很快过去,太后国孝之后,礼部给戚融办了皇贵妃的册封礼。自此以后,戚融就是名正言顺的副后——戚皇贵妃了。   册封礼后的第二日,戚融往各宫下了帖子,宴请各宫妃嫔一起庆贺。   和弦接到戚融的帖子的时候有些为难,跟南玉道:“我看还是找个借口不去吧,最近皇贵妃视你为眼中钉,谁知道她要做出什么事来。”   南玉道:“去,为什么不去,难道我还怕她不成。”   大约是薛贤妃走了,戚融全部的火力就往她身上喷了,最近对她真的十足的刁难。   比如说,故意减了她的份例。当然,她虽然减了她的份例,但也还是按照宫规来的,她的份例还是在昭仪的规格之内,没有给人留下话柄。只能说,她之前的份例是有些超格的。毕竟是宠妃嘛,总会有人巴结着,这边奉承一下那边奉承一下份例自然就超出了。   你现在戚融严下命令,将她的份例按照九嫔的最低标准来。这做得不算有错,但就算让人十分不爽。皇帝也不能以这种事责备她,所以戚融一说减份例,皇帝的赏赐就不断的往昭阳宫里抬过来。你减份例没错,那他给宫妃赏赐也是没有错的。都知道皇帝是在给南玉撑腰呢,看着皇帝打戚融的脸那叫一个啪啪响啊。   如果在明知皇帝心向着谁,就此收手的话,那戚融也算知错能改。可皇贵妃最近就好像跟南玉对上了,或者更可能是跟皇帝较上劲了。皇帝要宠她,她就非要作践她,大有一种因爱生恨的样子。   只是皇帝和皇贵妃位置天然的摆在那里,别说她只是皇贵妃了,就是皇后,也没有能较劲得过皇帝的,所以最后的结果总是被打脸,白让人看了笑话。不过戚贵妃好像也不在意,好似只要能让南玉不高兴了,进而让皇帝不高兴了,她就高兴了。   南玉道:“把昨天圣上赏的那个百子千孙图案的花瓶找个匣子装上,明天带去给皇贵妃做贺礼。”   哼哼,想要对付她?她刺激死她。   和弦对着她摇了摇头,然后出去准备她要的贺礼去了。   等到了第二日,南玉带着和弦带着贺礼去了仪瀛宫,她到了的时候,王昭容、赵修媛、何才人,还有几个小采女小宝林之类的都已经到了,正围在戚融身边,正说说笑笑的平谈着一幅画。   南玉虽然不是故意去晚的,但没办法,重要人物好像就非得压轴出场的一样,她就是最后一个到的。   南玉走上前去,款款行礼,笑着道:“见过皇贵妃,恭喜皇贵妃晋封之喜。”   戚融这次倒是对她和颜悦色,没有像之前的那样横眉以对,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画,随意般的道:“李昭仪来了。”   南玉笑笑,道:“是,臣妾还以为自己来得够早的了,没想到却是最后一个来的,先给娘娘告罪了。”潜意思就是不是我来晚了,而是别人来早了,我跟你告罪是因为我客气,可不是因为我真的做错了,别想用这个理由来指责我。   戚融听得蹙了蹙眉,其他人则是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到了其中的硝烟之气,谁都没敢说话。   就在其他人都在担忧皇贵妃会马上发火的时候,南玉静静的看了戚融一眼,又笑着道:“哦,对了,臣妾给娘娘准备了一份贺礼,恭喜娘娘终于晋封皇贵妃。”说完对和弦使了使眼色。   和弦点了点头,上前几步将将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百子千孙的三彩官瓷花瓶。南玉又笑着道:“这花瓶是圣上赏赐的,借花献佛送给娘娘,希望娘娘能早日诞下皇子,为圣上开枝散叶。”   戚融忍了好一会,才将堵在胸口的那口怒气忍了下去,什么叫做“终于晋封皇贵妃”,她是来讽刺她了吗?还有什么圣上赏赐,她是来向她炫耀圣上对她的恩宠?更别说什么百子千孙的花瓶,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这根本就是来取笑她的。   什么花瓶,她恨不得砸了它,然后撕破她脸上伪善得意的嘴脸。这世上真是找不出能比她更令人厌恶的人,她比薛家的那两姐妹更令人讨厌。   哪怕心头再恨,戚融还是将这口怒气忍了下去,然后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道:“李昭仪客气了。”   南玉笑道:“哪里,娘娘喜欢,臣妾就觉得无上光荣了。”说完使眼色让和弦将花瓶捧了上去。   戚融身边的宫女将花瓶接了过来,然后和弦退了回来,站回到了南玉身后。   戚融又笑了笑,道:“李昭仪来得正好,赵修媛送了本宫一幅画,本宫与其他的姐妹刚才还在讨论这幅画,正好李昭仪也替本宫鉴赏鉴赏。”   南玉心道,你会这么好心,刚才还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模样,现在就让我帮你鉴画。只是没等她多想,戚融身边的宫女已经拿着画走了过来,双手捧给南玉道:“李昭仪,请。”   南玉推辞道:“娘娘是知道臣妾,臣妾是宫女出身,可不懂什么诗啊画的,让臣妾来鉴赏,根本是牛嚼牡丹,臣妾可不敢献丑。”   戚融道:“都是咱们姐妹之间闲聊,就算说得不好,难道本宫和其他姐妹还会取笑你不成。还是说李昭仪根本没将其他姐妹放在眼里,不屑与本宫和其他姐妹为武?”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再说个不字,就是将全部的宫妃给得罪了,她还能说什么。正好,她也想看看这位皇贵妃想要搞什么鬼。   她笑道:“那臣妾就献丑了。”   说完伸手想要将画拿起来,结果她的手刚刚碰到画,结果画突然“噗啦”的一声,裂出了大大的一个口子。   捧画的宫女惊叫起来:“昭仪娘娘,您为何要撕了画。”   戚融非常适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怒瞪着她,脸上带着怒意,然后用力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怒道:“李昭仪,本宫不过是想要让你鉴赏一下画而已,你何至于要毁了画,你这样是想要下谁的脸,还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赵修媛这时也不嫌热闹大的开口道:“昭仪,皇贵妃娘娘为了拉近后宫姐妹之间的关系,特意下帖子宴请各宫姐妹,昭仪平日不爱跟其她姐妹交往,皇贵妃娘娘让您鉴赏话,也是想让你融入姐妹之中,让后宫更加融洽,皇贵妃娘娘实在用心良苦。昭仪不想鉴赏便不想鉴赏呗,为何要故意撕毁了画,这幅画是臣妾的父亲在宫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又花了大价钱买下来,如今撕毁了,糟蹋了臣妾对娘娘的一片心意不说,也实在令臣妾心寒得很。”说着顿了顿,又道:“也是,昭仪又圣上宠爱着,自来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又怎么在乎臣妾这一幅画呢。”   南玉在心里哼哼了两声,这是光明正大的进行陷害呢。   倒是和弦十分的不服气,对赵修媛道:“修媛娘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娘娘撕毁了画了,明明是这小宫女撕的。”   赵修媛斥道:“你闭嘴,本宫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宫女插嘴了。本宫两只眼睛都看到李昭仪故意撕毁了画。”说着又转头望向戚融,委屈道:“娘娘,臣妾这日子真是没法活了,同是九嫔,现在却连李昭仪的宫女都可以斥责臣妾了,这传出去,臣妾哪里还有脸。”   戚融看着南玉冷冷的道:“李昭仪,你以为有圣上的宠爱,你就真的可以在后宫为所欲为,只手遮天不成。本宫今天就代行中宫之职,好好教训你。你马上带着你的宫女,给本宫在外面跪着去,不跪足两个时辰,不准起来。”   南玉往四周看了一眼,赵修媛是戚融的狗腿子正在幸灾乐祸,王昭容即是为难又显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抱歉的看了她一眼。何才人倒是想要开口为她说几句话,结果却被她身边的宫女拉住了,那宫女对她摇了摇头,她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而身下的几个小透明一般的采女宝林,则是恨不得将自己当成背景板,免得这战火波及自己。   南玉在心里冷冷的哼了几下,正要开口说什么。而她这时突然感觉身下一热,她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拉住了正想开口跟戚融呛声的和弦,然后笑着问皇贵妃道:“娘娘,您确定要让臣妾跪?”   戚融看着她的脸,只觉得厌恶,开口道:“还敢犟嘴,跪三个时辰!”   李昭仪“故意”撕毁画在先,她作为皇贵妃,难道连训斥惩罚她的权力都没有。就算皇帝来了,除了心里不喜之外,也不能说她什么。她现在也想开了,反正无论她做什么,圣上心里她也是个坏女人,既然如此,她就干脆坏彻底,不能让他爱上她,那让他恨她也是好的,至少恨也是一种感情。   南玉道:“希望娘娘您不会后悔。”   说完转身拉着和弦出去了,在殿外面挑了个太阳底下的位置,然后在地上跪了下来。   和弦跟着跪在地上,然后悄悄跟她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呢,原来就是这样示软,你平时的嚣张跋扈呢?”   南玉道:“放心吧,我有分寸,小小的受点苦,我们把戚融从皇贵妃的位置上拉下来。”   说着抬起头望了望天,然后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七八月的天气,天气还是很炎热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火辣辣的像是在烧一样。   南玉喃喃自语的道:“早知道应该多擦点粉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晒黑,晒黑变丑了怎么办。”   说着又转头问和弦道:“你猜圣上什么时候会来?我猜大约一刻钟左右。”   和弦道:“别傻了,你以为圣上来了,看到你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场,然后就会将皇贵妃的皇贵妃之位废了吗。圣上就是再宠爱你,也不能这样做。”   南玉道:“你不懂。”她说着悄悄跟和弦道:“你知道我这个月的月事来迟了吧?有一个半月没来了,我起先还怀疑我自己怀孕了,可就在刚才,我突然感觉身下一热,我感觉是月事来了。”说着抬了抬屁股,问和弦道:“你顺便帮我看看,我裙子上沾红了没有。”   和弦往她裙子上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有点点梅花。她抬头看了南玉一眼,不用她再多说,她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虽说需要受点苦,但南玉还是累得够呛,这时候的太阳真不是盖的,没多久她就已经是一身的汗了。   她拿了帕子抹了抹脖子,心里在道,让她晒得这么辛苦,看她不在她身上收回利息。   她算着时间,然后觉得差不多的时候,问和弦道:“应该有一刻钟了吧?”   和弦对她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   然后南玉身子一歪,整个人在地上倒了下来,和弦则扑倒南玉身上,尖叫起来:“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血,娘娘您身下流血了,孩子,孩子,救命啊,救救娘娘和小皇子……”   在仪瀛宫里面,赵修媛正围在戚融身边,一个劲的奉承着戚融,从她的容貌夸到她的首饰,再从她的首饰夸到她的衣服,而皇贵妃则静静的听着,一边喝着茶,面上显得愉悦。   想到跪在外面的李昭仪,何才人有些不安,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对皇贵妃道:“娘娘,昭仪娘娘罚也罚过了,不如还是让她起来吧。毕竟是圣上看重的人呢,圣上知道了对您也不好。”   王昭容手里捧着茶碗垂着头,显得无动于衷,赵修媛听着撇了撇嘴,而戚融则是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李昭仪做错了事,且错不悔改,难道本宫这个皇贵妃还罚她不得不成。”   结果她话音刚落,接着便听到了外面和弦如上的撕嚎声。   戚融听得心里一突,脸上严肃起来,皇嗣的事不同于其他,非同小可。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不大好起来。   最后还是何才人先开口道:“娘娘,还是赶紧出去看一看吧,万一李昭仪肚子里真的有皇嗣呢。”   戚融没有再说什么,脚步匆匆的往门外走了出去,如果认真看的话,便能看出她的脸色不大好,似还有一丝阴霾后悔之色。而其他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也匆匆跟上。   戚融走到外面,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南玉,脸上正满头大汗,手抚着肚子,声音虚弱的唤着:“孩子,本宫的孩子……”   而和弦则抱着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道:“娘娘,您怎么了,小皇子,小皇子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戚融并不大信,只觉得她根本是装的,于是恼恨的道:“李南玉,你又想搞什么鬼!”   南玉在心里撇了撇嘴,并不理她,只一个劲儿的哀叫:“孩子,孩子,本宫的孩子……”   赵修媛也是不大相信的,但心里又慌得很。万一是真的,刚才她也是有份的,那她……   她不敢多想,开口对戚融道:“娘娘,臣妾替您去瞧瞧她,看她想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说完便迈着腿走了出去,结果没等她走近,她突然捂着嘴惊呼了一声。   她睁大了眼睛,看到李昭仪的裙子上正沾了一大片的血迹,特别是裤裆上的那一块。她虽然没有怀过孩子,可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而后随着她的惊呼,所有人都看到南玉裙子上鲜艳的血迹。戚融的心在往下落,眼睛越来越沉下来。   王昭容这时候开口道:“娘娘,现在还是快点将昭仪抬进来,然后传御医吧。”   若是李昭仪真的小产了,只怕刚才在殿里的所有人都讨不了好。这时候赶紧将李昭仪搬进殿里,传御医过来提前做好口供,若万一坐实了李昭仪是跪小产的,圣上发起怒来,谁都承受不起。   何才人道:“还要马上让人去告诉圣上。”   戚融转头瞪了她一眼,这时候谁都知道让圣上来不是好选择,圣上应该越晚来越好。   何才人垂着头低声道:“臣妾也是怕圣上知道晚了会怪罪。”   戚融现在没心情管她,对身边的两个宫女使了使眼色,道:“去,马上将李昭仪抬进宫来,然后让人去传御医。”   南玉这时候却突然拉住和弦的手,衣服害怕的模样道:“本宫不进去,本宫的孩子,救救本宫的孩子……”仿佛她只要进了仪瀛宫,戚融就会直接将她的孩子弄死一样。   和弦也附和着道:“娘娘您放心,奴婢一定誓死会保护您的,一定不会让她们将您抬进去,奴婢绝不会让人害了您和小皇子。”说完抱着南玉看着戚融等人,一副戒备的模样。   南玉一边抚着肚子继续哀嚎一边在心里道,皇帝这次怎么还不来,他再不来,这戏怎么演下去啊。   戚融阴阴的瞪了和弦一眼,想要指使人直接上前将南玉强行先抬进仪瀛宫来。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而南玉自然也听到了,循着声音看过去,看见来人,心头大喜,面上却忍着,反而做出又悲伤又绝望的模样,看着他唤道:“圣上,圣上,救救我们的孩子……”   皇帝看着她,再看到她裙子上的红艳艳的血,脸上一沉,来不及计较什么,急忙走过来抱起她,狠狠的瞪了皇贵妃一眼,那眼神太恐怖,像是恨不得杀了她一样。皇贵妃被他看得身体一震,身子不由小退了一步。   皇帝重新回过头来,看到还站在旁边的内侍,踢了一脚,骂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御医。”说完抱着人匆匆的往昭阳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在这一章写到让戚贵妃降份位的,但没写到,只能等下一章了。   下一章一升一降,我们让南玉将戚贵妃给压下去。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昭阳宫里。   御医还在给南玉把脉,而皇帝则是狂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上是狂怒的表情。   过了一会,有内侍小心翼翼的进来禀报道:“圣上,皇贵妃娘娘正跪在外面请罪。”   皇帝震怒道:“让她给朕滚!”说着想起南玉还躺在床上,又不由压低了声音,只是依旧可以从她脸上看到他的暴怒。   内侍被吓得连滚带爬,抖着声音道了一声是,然后便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御医把脉已经过去小半刻钟了,可却仍像是没有把出结果的意思。   皇帝等得耐心尽失,皱起眉不满的问御医道:“到底怎么样,李昭仪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御医终于放开了搭在南玉手腕上的手,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恭敬的给皇帝鞠了个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了一声:“圣上……”然后什么话却都不敢说。   皇帝看了御医一眼,从他的表情里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他又转头看了还十分安静躺在床上的女人一眼,那人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但偶尔如蝉翼般颤动的睫毛出卖了她根本没有昏迷的事实。再看她脸上的气色,面色红润,唇朱眉黛,哪里有半丝小产过的样子。   皇帝哪里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他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来,脸上失望,心里气得恨不能将她拖起来揍一顿。哪有这样的人,亏他真以为她有了孩子,看到她躺在仪瀛宫里裙子带血的样子,来不及高兴便觉得被人打了一闷棍,心中充满了对戚融的暴怒和震怒,心又像是被什么攥住一样,害怕自己没来得及欢喜就要失去这个孩子。   他第一次为一件事感觉到这么失态,抱着她往昭阳宫跑的时候,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若是这个孩子出了什么事,他一定让当时在仪瀛宫里的那几个女人全部都陪葬。结果呢,根本什么都没有,白费感情一场。   他真是最近被她装出来的乖巧样子一篇,然后忘记了这个女人原本的尿性了。他刚才是有多担心,现在就有多想痛揍她一顿。   可是没办法,他心里再愤怒,却还是得帮她将谎话圆下去。皇帝悲哀的发现,他好像真的是被这个女人吃得死死的了。   他狠狠的瞪了床上的女人一眼,床上的人大概是感受到了他射过来的目光,表情不动,睫毛却忍不住微微的动了动。皇帝小呵了口气,然后走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接着眼睛望向御医,面无表情的道:“李昭仪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是因为跪小产的?”   御医都是常年侍奉皇帝的,最会揣摩他的心思,一听皇帝的话,哪里还有听不明白他的意思的,马上便接着道:“是,昭仪娘娘是因为跪得小产的。”说着还顺便进行了一下加工,使得这个原因听起来更加的合理,道:“娘娘先前定还被气着了,气急攻心之下先动了胎气。胎儿未足三个月本就不稳,后面又在太阳底下长跪伤了肚子,因此导致小产。”   皇帝又接着问道:“如果不是在皇贵妃宫里被气着了,又被罚跪不起,以李昭仪的身体,孩子会不会小产?”   御医道:“昭仪娘娘的身体很好,若不是因此,昭仪娘娘自然能将皇子健健康康的生出来。”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道:“直到了,去开方子吧。”   御医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开方子去了。   御医走后,皇帝看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床上的人,想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而南玉的耐心明显比他要足,他看多久,她就能一动不动的在床上躺多久,连呼吸都不短促一下。   皇帝看了她许久许久之后,才道:“真是长本事了,有本事就永远别睁开眼睛,要不然,看朕怎么收拾你。”   南玉还是不动,而皇帝也不再说什么,从凳子上站起来,用鼻孔对着她哼了几声,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南玉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一看他转过身来,又连忙将眼睛合上,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皇帝自然发现了她的这些小动作,抬着眼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然后便出去了。   南玉走了好一会之后,和弦才悄悄的从外面走进来,轻咳了一声,挥了挥手让寝殿内的人下去之后,这才静悄悄的走到床边,拍了拍南玉的被子,示意她可以起来了。   但拍了一次南玉没动,于是和弦又一边拍一边开口道:“可以睁眼起来了,圣上已经走了。”   南玉这才“倏”的睁开一双眼睛,然后大力的呼出一口气,从床上做起身来。   和弦有些担忧的道:“刚刚看圣上出去的样子,好似有些不高兴。”   南玉道:“没事没事,只要圣上愿意配合我们把戏演下去就好。”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南玉又问道:“皇贵妃和赵修媛几个人怎么样了?”   和弦道:“赵修媛、王昭容和何才人几个现在都躲回了自己宫里不敢出门,皇贵妃刚才在外面脱钗请罪呢,刚才被圣上一轰,先已经被张公公‘请’了出去。”   南玉哼哼道:“看这次不脱她一层皮,想害我,哼!”   和弦有些担忧道:“现在圣上已经知道你是假装的了,还会惩罚皇贵妃吗?”或许圣上会为了维护南玉责备皇贵妃几句,可未必还会降她的份位。   在仪瀛宫的时候她也是傻住了,根本没想清楚就跟着她一起将这出戏给唱下去了,完全没有考虑到万一圣上知道她们是在欺骗他的会怎么办。   南玉对这件事却有足够的把握,拍了拍和弦的肩膀道:“放心吧,你以为戚融这个皇贵妃圣上封得心甘情愿啊?她是太后临死前逼迫圣上封的,圣上为了孝名不得不封。圣上现在生气,只不过是因为我没提前跟他打好招呼,将他也骗过去了,害得他白担心一场罢了。倘若他提前知道,指不定举双手双脚的赞成我这样做。”   和弦道:“那就好。”   说到这里,南玉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推了推和弦道:“饿死了,快去给我准备点吃的,我要吃汤饼,汤里面给我多加点胡椒和丁香。”装了一天的病残人士,她可是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饭。   和弦道:“你来葵水呢,不能吃胡椒和丁香,我让人用鸡汤给你做汤饼。”   南玉想了想,摆了摆手道:“好吧好吧,那你快点去,我真的要饿死了。”   和弦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这才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出去给她准备吃的了。   南玉想着汤饼做好还要有一会,于是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在桌子上放着的高脚盘上拿了一只苹果,然后坐在榻上啃。   等半个苹果还没啃完,然后她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以及昭阳宫的宫人大声的带着提醒的拜见声:“见过圣上,圣上万岁!”   南玉来不及想才离开不久的皇帝为什么会突然去而往返,连忙将手上的苹果扔到桌子上,然后飞跑着从榻上跳下来,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将嘴巴里来不及吞掉的苹果咀嚼了几口强吞下去,然后便合上眼睛装睡起来。   等她刚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接着便听到了寝殿的门吱呀的一声被打开,然后熟悉的脚步声往南玉这边渐行渐近,而后她感觉到他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他仿佛还静静的看了她几眼,然后才开口道:“别装了,睁开眼睛起来。”   南玉不动。   皇帝又道:“朕数一二三,若再不起来朕就将你吊起来打。一,二……”   “三”字未开口,然后皇帝便看到床上的女人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双明明清明的眼睛故作惺忪的道:“圣上,您怎么还在这?您一直守着臣妾吗,怎么不将臣妾叫起来?”说着又捂着肚子,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泫然欲泣的道:“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是不是已经没了……”说完又拉着皇帝的袖子,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道:“圣上,您一定要严惩害了我们孩子的凶手,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出生来看这世界一眼,就这样,这样……呜呜呜……臣妾也不想活了……”   皇帝看着还沉迷在戏里头拔不出来的她,静静的看了她一会才道:“别装模作样了,起来喝药。”   演戏没有人配合是很没劲的,南玉这才合上了嘴巴,看着皇帝,然后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来,眼巴巴的看着皇帝,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皇帝从张公公手上接过药碗,递给她道:“喝了。”   南玉接过来,看着这红黑乎乎的汤水,问道:“这是什么?”   皇帝微微挪动了一下坐姿,然后深深的看着她道:“朕怕爱妃身体里面没有流干净,特意让御医开的活血落胎的药,免得秽物残留在爱妃的身体里,伤了爱妃的身体。”   南玉呵呵的笑了几下,道:“不要吧,其实我现在感觉身体好多了,东西也流干净了。”   皇帝道:“这可不一定,爱妃的感觉哪里又御医的诊断来得准,朕是为了爱妃好,爱妃还是趁热喝了吧。”   南玉看了看一直看着她的皇帝,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汤药,再次抬头看了准备盯着她喝药的皇帝一眼,最终还是扁了扁嘴,然后一副赴死的模样去喝着碗里的药。   结果汤药一入口,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嘴巴砸吧砸吧了几下,然后道:“甜的。”接着又用舌尖感觉了一会,又接着问道:“益母草?”   原来是调经的汤药,南玉放心下来,然后十分豪气的一口将剩下的汤药喝了,顺便还用袖子擦了擦嘴,接着将药碗递回给张公公。   做完这些再转头看着皇帝的时候,皇帝已经用另外一种眼神看着她,一副“现在开始跟你算账”的模样了。南玉看得心里一突,身体先于脑子一步扑倒了皇帝身上,抱着他道:“相公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皇帝哼哼道:“认错倒是挺快。”   南玉心道,那当然,我一向识时务为俊杰。   接着又听皇帝道:“自己说说错哪儿了?”   南玉马上道:“我不该骗你,不该让你担心。”说着又抓着皇帝胸前的衣服,眼睛忽闪忽闪的,嘟着嘴巴跟皇帝道:“可是臣妾不是故意骗圣上的,当时皇贵妃要让臣妾跪,臣妾也就是一闪的功夫就想到这个主意。”   皇帝道:“还有呢?”   南玉道:“臣妾不该拿孩子的事来开玩笑。”说着往皇帝身上蹭了蹭,道:“下次不会了,臣妾下次一定不会在明知圣上想要孩子的情况下,还用孩子来让圣上担心了。”   皇帝这才满意起来,道:“看在你认错态度较好的份上,暂时原谅你。”   南玉整个抱住皇帝,趴在他的胸口上,往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然后笑着道:“我就知道,圣上最好了。”   皇帝道:“下次再敢如此,绝不饶你。”说着顿了顿,又道:“以后朕会让御医给你调理身体,直到你怀上孩子为止。”   他从前觉得孩子的事不急,他还年轻,最好等朝政稳固,他将那些不安分的人都竖清之后,再来考虑子嗣的事。可自从有了南玉,他才突然觉得,他也二十四岁了,也该有孩子了,他现在迫切的希望南玉能替他生一个孩子。   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整整一年多,除开她中间故意避孕和偷跑出宫的那些时间,那也还有一年,可是这么长时间,他的种子就全往她身上撒了,结果到现在还没见着孩子的影子。这其中的原因,只怕还是她当宫女的时候受得折磨太多,最后伤了身体。   而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后悔起来。当初太液湖,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他认识她的时间比她以为的时间要久远得多,只是那时候他对她更多的只是欣赏,而并不是非要她不可。就像他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未必都是他喜欢的一样,他欣赏的女人他未必就一定要弄进他的后宫来。   直到她为了避开戚融的陷害,对他投怀送抱的时候,他也只是她持既然是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的态度,更何况她比他后宫大部分女人要有趣得多,有她在,至少他的人生不会无趣。早知道如此,他应该早点将她弄到身边来护着,而不是任由她被后宫那些女人践踏而保持旁观的态度。   南玉拒绝道:“不用吧,我身体好得很,用不着……”她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他不容拒绝的眼神给压了下去。   好吧,调理就调理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未必要跟他犟着干,伤感情。而皇帝这时候却突然抱着南玉的身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别担心,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孩子的。”   南玉心道,我没担心啊。她细细咀嚼了一下他的话,然后才砸吧出点味道,应该是他自己担心她不能生孩子吧。   南玉第一反应是觉得皇帝真是庸人自扰,在一起三五年才有孩子的大把人在,他们才多久。第二反应是,皇帝会有这样的担心,难道御医真的跟他说了什么话,然后她子嗣艰难什么的?于是,南玉心里也七上八下了,不会这么倒霉吧。   端着汤饼从外面进来的和弦,看到里面抱在一起的南玉和皇帝,驻足想了一下,最后又重新退了出来了。   而后到了第二日,南玉便听到了皇帝在仪瀛宫里对戚融发了一顿火,直骂她没有关雎之德,怀执怨怼,行事猖狂,不配为皇贵妃之职,然后将她从皇贵妃之位降成了贤妃。   南玉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坐在昭阳宫的榻上,一边吃着炒栗子一边喝着红枣茶。闻言哈哈笑了三声,表现足了幸灾乐祸的样子。   想到上一位贤妃刚被戚融整死了,结果现在戚融自己又被降成了贤妃,南玉就觉得足够讽刺的。还有当了半年都不到的皇贵妃,刚办完册封礼便被降份位的皇贵妃,也算是大汤开国以来的头一份。   和弦继续还跟她道:“还有赵修媛也被降为了婕妤,现在应该称她为赵婕妤了。还有王昭容和何才人,虽然没有被降份位,但也受到了警告。特别是王昭容,圣上若不是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说不好就要跟赵修媛一样被降份位。”   南玉对她们不表示同情,赵修媛和王昭容都不算无辜,特别是王昭容,她虽然没有直接帮过她什么,但因为她疼爱大皇子,王昭容也因此获得了不少好处,她不指望她能报答她,但至少希望她能两不掺合。结果想想她今日在仪瀛宫的表现,真是令人呵呵。反倒是何才人更无辜一点,算是受了她们的池鱼之殃。   戚融的降位圣旨之后,接着的就是南玉升位的圣旨。   南玉因戚融而“小产”,作为令人同情的受害人,与戚融一升一降也算是情理之中,是谁都挑不出错来。她的份位升一级,从李昭仪变成了李淑妃。   贵、淑、德、贤,虽然她现在跟戚融同为正一品,但就像九嫔也有上四嫔和下五嫔之分一样,又比如同是课代表,数学课代表天然的就比地理课代表地位要告一样,她的淑妃同样比戚融的贤妃要值钱一些。   南玉顿时觉得柳暗花明啊,豁然开朗啊。想到戚融压了她这么久,想到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她还在仪瀛宫里被戚融各种奴役啊,现在她终于农奴翻身把哥唱,然后压在了戚融上头,这种感觉,真的不要太爽。   她既“小产”又升职,一哀一喜,无论是来安慰她的哀,还是来恭贺她的喜,自然会又许多的外命妇前来求见她的。   南玉不耐烦跟她们打交道,又正好仗着“小产”要休养可以拒绝,便拒了大部分外命妇的求见,只接见了李家的人,以及已经嫁给了小李御医的茉莉儿。   李家作为南玉的娘家,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她们都是不能不来而南玉也不能不接见的,李家这次来的还是李大夫人和李二夫人。   李大夫人还是跟以前一样长袖善舞,说话伶俐。她虽然在南玉面前一直在帮着她骂戚家骂戚贵妃,什么“戚家人都是一个德行,外头的那几个吃相难看,里头的这个是狠毒张狂”,什么“她自己生不出来,难道也不许别人生,圣上只降她为贤妃真是便宜她了”,什么“娘娘放心,李家是您的娘家,您受了委屈,李家一定会为您撑腰”之类的,话是说得很好听,但明显看起来,比起南玉“小产”的哀伤,她更为南玉升份位而高兴。   不过这也算人之常情,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李家女儿,李家对她的关心有限,而南玉升职却是能让戚家得到切切实实的好处的。   倒是李二夫人,虽是南玉名义上的母亲,跟南玉相处却得不多,但想到自己失去的那个女儿若是能长大,跟南玉也是一般的大,现在也该嫁人生子了,于是看南玉的时候便不由有了几分慈爱怜悯,拉着她的手,真心为她着想的道:“这次孩子没了就没了,娘娘也切不可太过悲伤,好好养好身体再与圣上生一个正经。如论如何,女人还是得有子嗣傍身。”   南玉很是感激,拉着她的手谢过。   李家的人离开之后,茉莉儿就来了。   茉莉儿和小李御医比较坑爹,他们是在太后殁世的前一天成亲的。结果成亲的当天晚上太后就死了,只怕洞房花烛夜都只开了个头,然后就要开始三个多月的守孝,这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们的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茉莉儿如今已经是作妇人的打扮,梳一个高髻,插金戴玉,身上穿袒领襦裙红披帛,十分俏丽。   她来的时候还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看起来应该是小李御医的长子。一看到南玉和和弦,话都还没说出,倒是自己先笑了出来,也不知道笑什么。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茉莉儿看着正被和弦拉着蹲在旁边逗弄乖乖的继子,脸上露出几分温柔之色。接着才转过头来,笑着对南玉道:“娘娘和和弦真是演了一场好戏,真是骗过了多有人。我听到你小产的时候,也是受了一场惊,没想到你连皇嗣的事也敢拿出来骗,戚贤妃若是知道了,只怕连鼻子都要气歪了。”说着又道:“你们也真胆大,幸好圣上宠你,要不然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收场。”   小李御医是当初给她把脉的几个御医之一,南玉假小产的事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身为小李夫人的茉莉儿。   南玉摆摆手道:“当时也是情势所逼。”再说了,她要是不知道皇帝的底线在哪里,也不敢撒这样的谎话。   南玉不想谈这件事,转移话题道:“你呢,嫁到李家,小李御医对你还好吧?”   茉莉儿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之色,笑着道:“师傅对我挺好的。”   南玉又问道:“那太医署令呢?还有你婆婆,不会为难你吧?”她可是知道,当初太后赐婚小李御医跟茉莉儿的时候,作为父亲的太医署令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听说当初太医署令已经看好了一户人家的小姐,结果没想到,小李御医却通过利用太后给他和茉莉儿赐了婚,很是气了太医署令一场。   说起太医署令,茉莉儿脸上喜色淡了几分,道:“公公对我的态度也就那样,我也明白的,公公一向以有师傅这个儿子为骄傲,我是宫女出身,他总觉得我配不上师傅。当初师傅与孙小姐的婚事虽然还只是口头约定,但因为师傅悔婚,让公公给孙家赔了好大一场礼,孙家因此都跟我们家老死不相往来了,公公自然更加对我不满了。不过好在婆婆是通情达理之人,对我还是很和蔼的,我一个内宅妇人,跟公公接触的机会也不会很多,又有师傅护着我,日子倒是不会不好过。”   南玉道:“婚姻都是有得有失,只要小李御医跟你同一条心,其他的人你就别太在意了。”说着她又取笑她道:“不过你跟小李御医都成亲快四个月了,这称呼也该改一改了吧,总是‘师傅,师傅’的叫,你不觉得*啊,还是说,你就喜欢这种禁忌的感觉。”   茉莉儿瞪了她一眼,红着脸道:“你说什么呢,人家只是叫习惯了嘛。叫了这么多年,突然让人家改口,总觉得不习惯。”   正说着,本来在一边跟和弦玩的李小公子突然转身跑过来,扑倒茉莉儿的身上,腼腆的喊了一声道:“娘。”   茉莉儿看着他的目光柔柔的,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他道:“元郎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元郎是李小公子的乳名。   李小公子对着她摇了摇头,然后指着地上的乖乖道:“娘,我们等一下,将它带回家去。”   三岁多的孩子,性子虽然腼腆,但看得出来十分聪明伶俐,说话口齿清晰,声音朗朗。   茉莉儿是自然知道乖乖是圣上送给南玉的爱宠,是后宫第一宠物,它在后宫的地位可比有些小宫妃还要高。她柔声跟继子解释道:“不行,这是圣上和娘娘的宠物,不能带回家去。”   李小公子并不知道“圣上”和“娘娘”所代表的意义,只知道母亲拒绝了自己的要求,闻言在母亲怀里扭着身子道:“不嘛,不嘛,一起带家里去嘛。”   茉莉儿于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跟他解释,道:“元郎喜欢乖乖,可别人也喜欢啊,你要是将乖乖带走了,圣上和娘娘也会很伤心的。爹爹不是常教元郎,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想一想,要是别人将你养的狗狗和兔子也带走了,元郎是不是会不开心。”   李小公子虽小,但也是能听别人道理的人,闻言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   茉莉儿摸了摸他的头,夸了一句:“元郎真乖。”   南玉看着,笑着跟茉莉儿道:“这孩子看起来好是跟你很亲?”   茉莉儿听着看着李小公子道:“实话跟你说,没有嫁给师傅的时候,我也是很忐忑的,怕孩子不会接受我。可没想到,这孩子一见到我却跟我很亲近,拉着我的手叫娘,而我看到他也喜欢,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像婆婆说的,我跟孩子有母子缘。”   南玉点了点头,而后又听茉莉儿接着道:“公公总是怕我会对孩子不好,跟我提出想让我和师傅晚两年再生孩子,被师傅严词拒绝了,我一开始听到了也不开心。不过看到孩子,我又想,晚两年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现在还年轻,趁着这两年多跟孩子培养培养感情,等以后元郎大了点我再生孩子,到时候哥哥带着弟弟或妹妹,反而更好一些。”   和弦反驳她道:“我看你是疯了吧,你跟这孩子感情好是好事,但也不能为了他连孩子也不生了,你现在嫁到李家,无根无基的,当然是要快点生下儿子站稳脚跟才是正经。”   茉莉儿不满的纠正她道:“不是不生,是过几年再生。”   南玉倒是赞同和弦的做法,茉莉儿今年是十七岁,在这个时代来说不算小了,但用现代的观念来看,还是太小了,实在不是生孩子的最好年纪,等过个几年身体再发育好一点,生孩子的质量也会更好一点。再说了,她现在如果要忙着生孩子,自然就没办法再陪着元郎,本就是继母子,若不趁着这个时候培养感情,元郎看到继母一进门就忙着生新弟弟或妹妹,就算现在不懂得什么,等以后懂事了想起来,心里难保不会有什么。继母子若是有了嫌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小李御医若因此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以后于夫妻感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和弦还想跟茉莉儿说什么,南玉却挥了挥手打断她道:“好了好了,人家茉莉儿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你别管太多。”   李小公子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正蹲在地上,又伸手去逗弄乖乖。   南玉见了,笑着问他道:“元郎,你很喜欢乖乖啊?”   李小公子转过头来,眼睛亮亮的对她点了点头。但他现在也不执著于将乖乖带回家了,只是问她道:“我以后能常来看它吗?我带萝卜给他吃。”   南玉笑起来,跟他道:“当然可以啊,你想他的时候就让你娘带你进宫来。不过乖乖不吃萝卜,你可以给他带点鸡肉来。”   他又托着下巴,歪着脑袋问他道:“那它吃鱼吗,我也可以给他带鱼来。”   南玉道:“可以,他吃鱼。”   李小公子高兴的鼓起掌来,道:“那太好了,我以后给他带鸡肉和鱼来。”   乖乖好似也听到了他要给它带好吃的,高兴的绕着他跑来跑去,嘴里欢快的咯咯的叫着。   茉莉儿又在昭阳宫里坐了一会,然后便带着李小公子告辞了,南玉让和弦送他们。   和弦送他们到了宫门口,直到看着他们上了马车才转身回来。正走到中庭时,却看到一个年轻的公子在路旁的一处石阶上踢着小石头在走来走去。   那人穿着金吾卫武将的衣服,腰上戴着佩剑,时不时的微抬起头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和弦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楚那人居然是薛家的大公子薛牧。   和弦虽然识得他,但跟他并没有特别的接触,正打算直接从他眼前走过去回昭阳宫。而这时候,薛牧却突然看到了她,突然喊住她道:“喂,那谁,叫你呢,你等一等。”   和弦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叫别人,过了好一会,她左右望了望,见到无人,这才回过身来,指着自己问他道:“你,是叫我?”   薛牧皱了皱眉头道:“这里就你一个人,不叫你叫谁。”说着从石阶上走下来,打量了她几眼,然后问她道:“我记得,你好像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吧?”   和弦对他微微屈了屈膝,然后道:“大人有什么赐教?”   薛牧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和弦道:“奴婢和弦。”   薛牧点了点头,接着垂了垂眼,又抬起,然后顿了一会,才又问起道:“你,你们家娘娘没事吧?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和弦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而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装作不经意的移开了目光,然后又接着道:“听说你们家娘娘小产了,我就是随便问一问。”   和弦是听南玉说过当初离宫的时候,皇帝是怎样指使薛牧将她骗到楚州的。南玉跟她提起的时候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那时候她已经跟皇帝和好了,不舍得骂皇帝,倒是薛牧这个从犯被南玉骂了个狗血淋头。   想到这里,和弦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目光深深的看着薛牧,惊诧的说道:“你喜欢她?”   薛牧听着脚上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小小的踉跄了一下,然后连忙叱声打断她道:“你胡说什么!”说着才又有些心虚的将目光移开,然后声音低了下来,唯诺的道:“我只是,只是因为淑妃娘娘曾对我有恩,所以才关心娘娘一些,你不要胡说八道败坏娘娘的名声。”   和弦刚刚将话说出来的时候,也是十分的后悔。这种话,就算知道也是不能随意的告诉别人的,都怪她一时太惊讶了,顺口就说了出来,也幸好这周围并没有别人,若是被人听去了还不知道怎么好。   和弦没有说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闭嘴。   薛牧沉默了一会,又接着道:“你既然是淑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想必娘娘是十分信任你的,你好好劝劝她,孩子的事不要太伤心,圣上喜爱她,以后还是会有的。”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好了,我告辞了,别把跟我跟你说过的话告诉娘娘。”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还有,你以后说话还是该谨慎一些,像刚还那种莫须有的话可别再乱说出口了,若不然,迟早要给娘娘招来祸事。”说完对她拱了拱手离开了。   阳光斜照过来,地上印出他长长的影子,显得既落寞又寂寥,令人看着便忍不住流露出怜悯。   和弦是没想到他会喜欢南玉,薛家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先是薛贤妃身死,然后是薛大将军被降职,还有薛夫人柳氏,她将当年的事告诉了薛贤妃引得薛贤妃自杀,大约是知道薛大将军定会因此责怪她,薛贤妃下葬之后便主动以养病为由搬到了庄子上。   而现在,薛牧自己还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上的人。她真是不知道该同情他好呢还是同情他好呢还是同情他好呢。   和弦摇了摇头,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会昭阳宫去了。   和弦走进昭阳宫的时候,南玉正盘腿坐在榻上,一只手拿着苹果在啃,另一只手拿着一支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见到她回来,她用拿着苹果的那只手对她招了招,道:“你回来了,快点过来帮我参谋参谋。”   和弦问道:“什么?”她走过去看了看,才看清楚纸上在六个边写了六局的名称,然后她用线将六宫各种连来连去,画得跟鬼画符一般,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南玉道:“圣上说了,等过几天我身体养好了,便将后宫的事物交给我。”说着用手捶了捶胸口道:“以后摄理六宫的就是本娘娘了。不过我想想过,戚贤妃把持后宫这么多年,六局二十四司早已是戚贤妃的人了,我要从她手中接过权柄来,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所以我们要提前想要策略,怎么对付戚贤妃的那些爪牙。”   和弦道:“这方面,我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南玉道:“集思广益嘛,两个脑袋想总比我一个脑袋想要强,你就帮我多动动脑子。”说着又一边啃着苹果一边低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去了。   和弦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脑中浮现出那个落寞的身影,忍不住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遇到个人,你猜猜我遇到谁了?”   南玉漫不经心的问道:“遇到谁了?”   和弦道:“是薛家大公子,他还跟我问起了你。”   南玉将啃完的苹果核放到小几旁边的一个空碟子上,然后随意的“哦”了一声。   和弦讶异的看着南玉,这“哦”一下就没了?难道她不应该问一下他问起了她什么。   和弦本来还想吊一吊南玉的胃口的,看到她这根本不在意的模样,反而忍不住开口了道:“我觉得他好像喜欢你。”   南玉根本不信,咬着笔杆一边冥思苦想一边跟她道:“你别胡说,要是让圣上那个醋包子听到了,小心他撕了你。”   她话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一个声音道:“撕了谁。”   南玉抬起头来一看,接着眼睛一亮,接着便放下笔,然后跳下来扑倒皇帝身上,笑着道:“圣上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皇帝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早点回来陪你不好吗?”   南玉抱着他的手臂道:“当然好,臣妾恨不得圣上天天陪着臣妾。”   皇帝摆了摆手让屋里给他行礼的宫人起来,然后拉了南玉在榻上坐下,又问了一遍,道:“你们刚刚说撕了谁?”   和弦悄悄的咬了咬唇,实在后悔刚才不该提起这个话题了。而南玉自然是维护和弦的,装作满不在乎的道:“没什么,我们刚刚在说如果我管宫的时候贤妃敢给我下绊子,我就想办法撕了她。”   皇帝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也没有多问,跟她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南玉装模作样的在昭阳宫里“休养”了半个月,然后身体终于好了。她身体好了之后的第一站,便是去仪瀛宫拿印玺和后宫的账册。   戚融在宫里整整管了四年的宫,从圣上登基开始,戚太后就是直接将后宫之权交到了她的手上。此时看到一个她曾经伺候她的宫女,一朝得势爬在了她的头上,夺走了她摄理后宫的权利,她心里自然是不甘心而怨恨的。   她看着南玉指挥着人拿走了印玺,搬走了账册,藏在袖子里面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几乎将指甲都要掐断。   南玉看着和弦雪芽翠芽等人将桌上的东西都拿到了手上,然后笑着转头对戚融道:“贤妃以前辛苦了,不过以后你就可以歇一歇了,这些辛苦的事情以后就交给本宫。”   戚融冷冷的笑了一声,然后道:“为圣上分忧而已,哪里敢说辛苦。现在圣上相信妹妹,将后宫的事交给妹妹,本宫希望妹妹能如我一般,不负圣望,将后宫打理得条条不紊。”说着又想起了什么,道:“哦,对了,妹妹是我仪瀛宫出来的宫女,也算师出我门,也希望妹妹能御下有度,不会辱没了我这个师门的名声。”   南玉在心里呸了一句,什么姐姐妹妹的,比不了份位,现在就比资历比年纪了吗?还有用不着一直提醒她是仪瀛宫的宫女出身,以为一直的提醒,她就羞愧不成。   南玉笑了笑,道:“是呢,若不是贤妃,哪里有本宫今日,说起来,本宫还缺贤妃一个致谢礼。不过今日没空,这个致谢礼本宫就先欠着了。至于什么师门不师门的,贤妃,不是本宫说你,难道你还在仪瀛宫开山创派呢,后宫哪里来的这么多江湖习气。至于打理后宫之事你也就不用担心了,本宫一定用心打理,保证让后宫焕然一新。”   说完接着道:“好了,本宫回去还要将六局二十四司的人叫过来问话呢,就不跟贤妃多说了。贤妃要是闲得无聊了,就来本宫宫里喝喝茶,本宫是很乐意招待贤妃的。”说完扬一扬手,带着人回昭阳宫去了。   南玉刚走出门口不久,接着便听到了屋里传出来的茶碗破碎声,然后她越加心情舒畅,趾高气扬的领着人走了。   而在仪瀛宫里面,戚融的脸阴沉阴沉的,仿佛恶鬼散发出来的恶光,她恨声道:“本宫看你能得意到几时,真以为圣上护着你本宫就拿你没有办法吗?”   她说着对身边的人喊道:“玉槿。”   玉槿走过来,道了一声“在”。   戚融道:“去通知六局二十四司的人,让她们好好招待淑妃娘娘。”她说着冷哼了一声道:“六局二十四司里面,全都是本宫提拔上来的人,她真以为后宫是这么好打理的吗,不让她吃点苦头,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她是宫女出身,在后宫根本没有足够的根基,就算她不想用她的人将她们全都撤换下来,她也找不出这么多的人填补上去。就算她能找出那么多人来,那些尚宫们没有大错便被撤换,也只会引得后宫怨声载道,更不利于后宫管理。她倒是看看,一个卑贱之人,能有什么手段能驯服了这些人。   玉槿道了一声是,道:“奴婢马上就去办。”   说完就要往门外退出去,戚融又叫住她道:“等等。”   玉槿连忙停了下来,等着她示下,戚融道:“本宫让我父亲和大伯父查淑妃的身世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玉槿道:“娘娘放心,相爷和将军都已经安排好了,淑妃真正的家人已经被相爷和将军控制并藏了起来,娘娘只管等着相爷和将军安排。”   戚融道:“很好。让人嘱咐父亲和大伯父行事一定要小心,李家和李南玉都狡猾得很,他们又有圣上相帮,绝对不能再有失。最好将事情往大了闹,闹得连圣上都堵不住悠悠众口了最好。”   玉槿道:“是,奴婢明白。”   戚融点了点头,对她挥了挥手,道:“出去办事吧。”   玉槿微微福了个礼,然后出去了。走到仪瀛宫门外时,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脸上却漏出了一股别有深意的笑意。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南玉接手后宫事务,六局二十四司的人会故意为难都是不用想的事,只是南玉也不是被动挨打的性子。   对着一群拿了一堆后宫鸡毛蒜皮却又不容易解决的小事,诚惶诚恐的表示这事奴婢解决不了了,还请娘娘示下啊,然后等着想看南玉笑话的尚宫女官,南玉冷冷的哼哼了两声,然后悠闲悠闲的喝着茶听她们抱怨。   等她们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然后慢悠悠的开口道:“这些事都先不急,先放着吧。本宫刚接手后宫事务,本宫的行事手法跟以前贤妃的手法有一些不一样,现在我们先来谈谈女官调动的事情。”   女官们一听,然后炸开了锅啊。她们都是以前跟随戚融的人,自然想过淑妃一上台,就会将她们撤换下去啊。现在一听淑妃的说法,果然是啊!她们能当上女官,都是几年十几年熬出来的,现在眼睁睁看着有人要夺走了她们手中的权利,哪怕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宠妃,她们也不干啊。   于是女官们哗哗的闹开了,南玉还没说话呢,一个个跪在地上面带不满的质问南玉道:奴婢们这些年在本职工作上一直兢兢业业啊,从来没有出过错啊,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啊,娘娘一接手宫务就无缘故将奴婢撤换下来,令奴婢们寒心啊,奴婢们不服啊……巴拉巴拉吧的。   南玉继续慢悠悠的喝着茶,对她们的话好似浑不在意,然后和弦出马了,上前迈出一步,对着她们厉声斥道:“都给我安静,谁说娘娘要将你们撤换下来了。娘娘没让你们说话,哪里有你们插嘴的份,一个个迫不及待的闹腾,是倚老卖老还是仗着有人背后给你们撑腰!”   女官们听着相互对视了一眼,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自有聪明一些的女官,刚才并没有跟她们一起在那里瞎哄哄,但听到和弦的话,也忍不住跟相交好的同事对视一眼,眼里流露出只有彼此能会意的眼波。   南玉直到她们完全安静下来之后,才用那双顾盼流波的美目横扫了她们一眼,然后道:“你们都说完话了吗,轮到本宫说话了吗?”   虽有女官脸上仍还是带着对她的轻蔑,但也知道这种情形下不宜再说话,然后南玉又接着开口道:“既然没有人还有话要说的,那本宫就开始说本宫的决定。”说着又再次横扫了她们一眼,眼睛带着锐利,道:“记着,本宫说话不喜别人打断,有意见也等本宫让你们说话的时候再说,要不然,本宫只当你们没将本宫放在眼里,对本宫不敬。”   说完便开始接着说自己对后宫的安排了。   最首先也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后宫女官的人事调动。   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大都是戚融提拔上来的不错,心也都向着戚融。但各局之间绝对不会没有利益冲突,完全和谐相处。想想在现代企业里面,内部各部门之间的利益冲突,尔虞我诈相互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不要太多。像她现代工作的医院里,内科和外科的相互看不起,妇科的打压妇产科,妇产科又偷偷的玩小动作阴妇科,这些各部门之间玩的小动作,放到这里来简直没有任何违和感。   既然情形都是相似的,那现代的办公室手段自然也可以借鉴用在这里。   再横的女官也只在自己熟知的部门里才能横得起来,你将她放在别的部门试试,看别的部门的人能不能服她,能不能掀得起浪花。   就比如说这些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当然不可能全都撤换下来,她又没有能替换上去的人手,这样做容易造成后宫混乱不说,传到外面去名声也不好听,还道她御下不能呢。但是不能撤换,可以平调嘛。   就比如说,尚宫局跟尚仪局是有矛盾的,尚服局和尚功局是相互看不起的,尚膳局跟尚寝局又是有罅隙的,这些部门里的人在平日不多不少都会积攒下来对彼此的怨气。   既然这样,那就让尚宫局的尚宫去做尚仪局的尚宫,将尚服局的尚宫调到尚功局,尚膳局的尚宫又去统筹领导尚寝局这个部门嘛。像是二十四司的负责人也类似,将她们全都调个各。   这样的做法女官们当然也不会满意的,什么,你术业有专攻,只能当好尚宫局的尚宫,管不了尚仪局这个部门。那也只能说是你没本事,要不然本宫问问尚宫局的其他人,让她们去管尚仪局,看她们说能不能管好。承认自己没本事那就得退位让贤,让有本事的人上去。   只要有利益,永远都不用怕没有趋之若鹜的人,只要尚宫局的尚宫敢说自己干不了尚仪局的话,南玉只要说一句谁能干的就可以代替尚宫局的尚宫上,只怕尚宫局里马上就能有十几人冲出来表示自己能干。   好了,人事调动完成了,虽然有反对的,也没有太大的声音,掀不起浪花。   这当然不算完了,她虽然将这些原本抱在一团准备给南玉下绊子的人全都打混打乱,让她们自相残杀然后南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但这些人本质上还是戚融的人,现在一时是没有反应过来,等她们反应过来,很可能又会再次抱团在一起来对付她。而这些人,南玉想要收买收为己用,能不能收买过来另外说,就算能收买过来忠不忠心也是个问题。   趁着这个机会,南玉当然要培养提拔自己的人啊。皇帝为了招揽天下有才之士,不是鼓励创办科考制度嘛。既然如此,我们后宫也跟着前朝学吧,在后宫也搞一个能力考核。考核优秀者往上提拔,考核不通过又占据高位的人,对不起,那就只能让你下来了。   南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皇帝,顺便拉了皇帝前来坐镇,将六局二十四司的考核搞得尤其浩大,六局里就是有想反对的人也反对不起来。   而六局二十四司里面有戚融提拔上来的人,自然也有被她打压下去的人。这些人里面有不少还是很有实力的人,只是当初没能受到戚融的提拔,反而只能在能力不如她们的人手里讨日子。   南玉给了她们这个机会,若是能通过考核提拔上来,就不怕她们不对南玉忠心。而到了最后面,南玉用了一个十分光明正大的理由和方法,还是将后宫焕然一新,新提拔上来的这些人,不说全部是忠心南玉的,至少也是在她和戚融之中保持中立的,有几个漏网之鱼仍是做着戚融的爪牙的,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所以南玉接手后宫宫务之后,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小乱了一阵之后,很快便将这些事理顺下来,将后宫打理得井然有序。   戚融知道自己在后宫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的势力,在南玉的手上已经毁得差不多的时候,手用力抓着手里的茶杯,很是骂了一句:“当初真是小看她了。”   宫务理顺之后,南玉除了把控大的方向之外,其他事务多下放到六局尚宫手里,又让和弦和雪芽翠芽帮着监督,她便也渐渐悠闲下来。   在这期间,王昭容曾经带着大皇子来拜见过南玉一次。目的自然是为了当初在仪瀛宫发生的事跟南玉道歉,带着大皇子,自然则是想让南玉多多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了。   不管怎么说,当初王昭容在仪瀛宫的行事还是很伤了南玉的心的,所以后来南玉连大皇子都少见了。并不是南玉将王昭容做的事记恨在大皇子的身上,而是就像和弦说的,就王昭容白眼狼的性子,谁知道她会不会利用大皇子对她做些什么呢,而就算大皇子的心是好的,但他人小看不清善恶,让人利用也是分分钟的事。   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南玉的担心完全不是多余的,但这时候王昭容带着大皇子,看着大皇子用带着伤心又讨好,小心翼翼又盼望的眼神看着她,将手里的九连环递给她的时候,南玉还是心软了。   大皇子敏感,自然感受得出南玉最近对他的有意疏远。这九连环是当初南玉第一次见到大皇子的时候他送给她的,她当初接受了他的九连环然后接受了他的亲近,他大约是以为他再送她九连环,她便能像当初一样重新接受他的亲近了吧。   南玉叹了一口气,终是不忍心,还是将他手里的九连环接了过来,然后对着他笑了一下,而大皇子看着他,也是终于开怀起来。   南玉有时候也是叹息,这么乖巧的孩子,怎么就出在王昭容的肚皮呢。   王昭容一见南玉接受了大皇子,也开始跟南玉哭诉道歉啦。什么当时她在仪瀛宫里真不是故意不替她说话的,她也没办法啦,她人微言轻不敢得罪当时还是皇贵妃的戚贤妃啦,她被戚融报复没什么但怕戚融会为难大皇子啊,可是因为仪瀛宫的事,她过后一直后悔不好过,觉得对不起南玉啊……反正就是,她当初在仪瀛宫的行事往避重就轻里讲,自己的可怜无奈往深里面说,再加上王昭容各种能放得下面子尊严的自轻自贱,让南玉觉得她若是不原谅她就是自己不通情达理了。   南玉以前觉得王昭容是懦弱烂泥扶不上墙,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人家这叫能屈能伸。懦弱只是外表,人家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也难怪这么多年来,后宫就他能将大皇子生出来并养大。   南玉不想跟她多纠缠,一句“你不用多想,本宫并没有怪你。”本事用来打发她的话,她却当成了她对她的大赦,再之后便三步两时的带着大皇子往昭阳宫里来。有大皇子在,南玉不忍心赶他们走,她故意不见她,她也不在意,就那么在昭阳宫里喝半天的茶,拉着昭阳宫的宫女说说话,呆上半天再回去。   她的行事虽然无赖了点,但确实别人都当她是昭阳宫的座上宾,行事对她客气起来。   除了这件事让南玉略觉得没奈何之外,其他时候南玉过得尚算得上是悠闲自在。   不过这种悠闲的日子没过上多久,然后大事出来了。   事情的起因就是,南玉那位将她卖了然后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的亲爹,因为此人实在太渣,我们就给他取个名叫‘渣爹’好了。渣爹带着老婆和一干儿女,往大理寺投了诉状,状告自己的嫡长女伙同别人派人刺杀他们一家。   渣爹的嫡长女是谁,不用说了,自然是南玉了。   南玉又是谁,正一品的淑妃啊,皇帝心尖尖的人啊。后宫得宠的皇妃派人刺杀自己的亲爹,这种事无论放到哪里,都是博取点击率的啊。前朝后宫立马沸腾起来,连带着在百姓里头都引起了广泛的热议。   这时候渣爹的老婆自然已经不是南玉这副身体的亲娘了,亲娘据闻是在南玉被卖出不久,因受不了丈夫妾室的虐待上吊死了。渣爹潦潦草草将老婆一埋,连妻孝都不守,迫不及待的将生了儿子的姨娘扶正。   所以渣爹现在的老婆是当初唆使渣爹将南玉卖了的那个姨娘,而在南玉不在的这些年,这位姨娘又给渣爹生了一儿一女,所以说,渣爹带的是一干儿女。   渣爹诉称,当初家里穷养不起女儿,所以才迫不得已将女儿给卖了的。后来日子好过了点,他觉得愧对女儿,也想去将女儿找回来,只是一直找不到。   直到有一天,他家里突然出现了一批黑衣人,想要杀他们全家。情势危急之下,渣爹开口问那些黑衣人为何要杀自己一家。   那些黑衣人于是哼哼的跟他们说,那是因为他们妨碍了宫里某个贵人的路。   于是渣爹从黑衣人口中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个卖掉的女儿,辗转进了皇宫,受了圣上的宠爱,成了后宫第一宠妃。当然,此时宠妃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已经认了另外一个名门李家做了娘家。而宠妃为怕渣爹泄露宠妃并非名门出身的事实,六亲不认,不顾亲情,心狠手辣,联合认的那个假娘家,要杀亲爹一家灭口!   后来是因为他利用家里放着的石灰扔瞎了黑衣人的眼睛,这才带着老婆孩子逃出来了。然后一路辗转跑到洛京来告御状。   不要问为什么杀手到了他家之后不赶紧杀人,还费那个功夫告诉他们要杀他们的人是谁,要杀他们的原因,可以当成他们当杀手久了找不到人说话喜欢跟人唠嗑。   也别问为什么那么巧,杀手来的时候他家屋里就有一堆石灰可以利用,你可以认为渣爹一家就喜欢有事没事放一堆石灰在家里。   更不要问,这些杀手专业能力居然这么次,被人用石灰一洒就被人洒中了,而且人逃走之后他们居然不跟上去追,或者去追了居然没追上。可以当成这一群杀手是宠妃从傻子院里找来的一群傻子充当的,就是这么蠢。   更别问渣爹一家小民,居然能想出要上京告御状的办法,而且能知道诉状要往大理寺递。   反正一切皆有可能,渣爹一家就是安全无虞的逃脱了杀手,上到了洛京,还告了宠妃的御状。   大汤以孝治天下,皇帝当初那么讨厌太后,都不敢直接对太后动手,反而要迂回的利用戚融的手来要了太后的命,就怕万一事情败露了,在他的德行上留下了污迹。   现在南玉是派人刺杀亲爹啊,哪怕渣爹当初卖了南玉,南玉也不能为此对渣爹一家不利。按照儒家的伦理道德,南玉飞黄腾达了之后,就应该将渣爹一家找回来,接到洛京,将他们当成亲爹亲娘亲姐妹一样的孝顺,这才是儒家伦理里孝子女该做的。   弑父之事,绝对不容于世啊。而且这件事还传到了百姓当中啊,造成了极其坏的影响。于是一时之间,弹劾南玉的奏折跟纸片一样的飞,好似皇帝不惩治南玉,就要纲常崩坏,天下大乱一样。就连当初南玉被戚融害“小产”之事,都被认为是南玉故意用孩子陷害戚贤妃,戚融变成了被诬陷陷害的小白莲。至于南玉,大概就是妲己骊姬一流了。   除了南玉之外,李家也是被参奏的对象,什么结党营私啊,勾结后妃啊,心怀不轨啊,欺君瞒上啊,反正随便数数罪名都有十几条,要多不堪有多不堪。   南玉在昭阳宫听到这些事的时候,一边啃着一个青橘子一边跟和弦叹息道:“都说祸害遗千年,那一家子人,我还以为将我卖了之后就会遭报应的,没想到居然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还有力气还陷害我。”   果然报应不爽什么的只存在于书上,现实永远不是那么回事的。   想当初渣爹卖她的时候,其实渣爹家里还远说不上穷,要不然也不会还纳得起小妾。其实都是那小妾唆使渣爹,说什么南玉的八字跟她儿子相克啊,若不将南玉赶走,渣儿子迟早要被南玉克死啊。刚好那时候南玉又生病,留着她要请医买药浪费银子,所以渣爹听从小妾的怂恿,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将南玉卖了。   和弦纷纷不平的跟南玉道:“这都是什么爹呀,当初将女儿卖了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联合外人来致女儿于死地。”   南玉道:“你跟这些人讲什么礼义廉耻,根本白费口舌。”有些恶人,他就是天生的。   和弦道:“我们就由着他们这样诬陷你,难道什么事也不做?”   南玉道:“我们在后宫里头,能做什么。外头自有李家,宫里也有圣上,这件事让他们解决去。”她将橘瓣上的白丝挑干净,将橘子放到嘴巴里,然后继续道:“而且戚家能想到利用那一家人来攻击我,圣上不会不知道,但圣上却容让事态这么发展下去,我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只怕圣上有别的打算。”   主要是,这件事看起来闹得宫内宫外沸沸扬扬,对她也很不利,但她却完全感觉不到危险。   和弦听后面上虽然仍有担忧之色,但也懂得没有开口再问。   而后她转头看到将一瓣橘子吃得津津有味的南玉,又有些惊讶的问道:“咦,为什么你现在不啃苹果,改啃橘子了?”   南玉奇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啃苹果,就不能啃橘子?”   和弦道:“那是因为你一直只啃苹果,不喜欢橘子。”   南玉道:“因为我现在觉得橘子比苹果好吃,所以我吃橘子。”   和弦看着那泛青的橘子皮,皱着眉头心里泛酸的问道:“你不觉得酸吗?”   南玉道:“没有啊,这橘子好吃。”   她话刚说完,皇帝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问道:“什么好吃?”   南玉懒得站起来行礼,坐在榻上直接回答道:“橘子。”   她本着好东西一定要分享的原则,掰了一瓣橘子递到已经坐到她旁边的皇帝的嘴边。皇帝没多想,张开嘴巴一咬,结果酸得直皱起眉头来,道:“真酸!”   南玉重新拿了一瓣橘子扔进嘴里,咬了两口,然后道:“不酸,很甜。”   皇帝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道:“你不是吃不了酸的吗?”   南玉再次重复道:“真的不酸,甜。”   皇帝却用一双讶异探究的眼睛深深的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对和弦道:“马上去让御医进宫来。”   南玉一边吃着橘子一边疑惑的看着他,道:“叫御医干什么?”   皇帝道:“你说呢?”   南玉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说完她就有些明白过来了。   御医很快就进来了,给南玉把过了脉,然后皇帝眼神期期的望着御医道:“怎么样?”   御医小心翼翼的给皇帝拜了一拜,然后道:“……臣想,大概是娘娘月份还太浅的原因,臣过段时间再过来给娘娘把脉。”   皇帝失望起来,挥了挥手让御医下去。   南玉躺在床上偷笑,皇帝瞪了她一眼,道:“还笑,不争气!”   南玉嘻嘻笑道:“不一定是臣妾的原因,圣上您看你后宫这么多年只有大皇子一个就是证明。”说完引得皇帝越加对她瞪了起来。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仪瀛宫里。=   戚融跪坐在席上,一边将小桌上摆着的棋子一个个的收回到棋钵里,一边听身边的宫女跟她道:“……昭阳宫那边召见了御医,虽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十有**李淑妃是有了。奴婢特意去问女史查了李淑妃的葵期,发现李淑妃确实有一个半月没有来月事的记档了。”   戚融听得有些烦躁,手放在棋钵里,手用力的去抓里面的棋子。棋子又从她的指缝中掉落下来,撞击在棋钵里面,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她的眼睛阴沉阴沉的,好一会之后才冷哼了一声,又妒又恨的道:“她运气倒是好,上一个刚小产没多久,这就又怀上了。”   宫女看着戚融,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戚融见了,显得不耐烦的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宫女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的道:“奴婢觉得,淑妃上一次恐怕根本不是小产。”   戚融瞪大了眼睛起来,脸上显得吃惊,接着头用力的转过来看着宫女,宫女抬眸看了她一眼,大着胆子继续道:“奴婢在太医署有个认得的小宫女,那小宫女跟奴婢说,淑妃称小产的那段时间,她曾偶然看到照顾淑妃身体的李御医配药。她在太医署呆久了懂得些医理,发现那根本不是小产后调理的药,而是暖宫调经的药。”   戚融听着过了半会才反应过来,接着便突然嘲弄的笑了出声,那声音凄凉,更像是自嘲,过了好一会,她才眼神悲伤的道:“怪不得,怪不得……圣上对那贱人果真是情深义重。”   她就说,那日那贱人在她宫里跪了不过一刻钟,哪就这么容易小产了。她还以为她是真够狠心,牺牲肚皮里的孩子故意来陷害她,原来那时她根本就没有孩子。   那贱人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请得动太医署的御医替她瞒天过海,所以圣上根本是知情的。她因为一场莫须有的陷害和一个根本没有的孩子,被从皇贵妃降成贤妃,圣上对她,真是够狠心。   想到那个永远不会用正眼看他的男人,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对他满满是热忱的心如同被泼了一桶冰水,冰冷冰冷的。她从前只爱他,只喜欢他,哪怕对他有埋怨,但也从来不曾像今日这样恨过他。   她今天终于感觉到了,什么是“由爱生恨”的滋味!   她的眼睛闪闪泛着泪光,心里却恨恨的道,朱晁,既然你如此无情无义,她又何必再对你有情。   她微微仰起头,忍下眼眶里的眼泪,然后问宫人道:“外面的事呢,进行得怎么样了?”   宫女道:“相爷和将军心里有数呢,现在朝臣都在弹劾李家和淑妃,相爷也已经让人在外面散播淑妃勾结宦官权臣,狐媚君主,弑杀生父的流言了,淑妃现在在外头的名声可不好听,都被比作妲己赵飞燕之流了。”   戚融道:“还不够,让大伯父和父亲再添一把火,最好将那贱人的名声弄得更臭一些。还有李家那一家子,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留着他们只会徒增变数,趁着圣上替那贱人洗刷清白之前,找机会将他们全都杀了,然后嫁祸给李家。”她说着冷冷的哼了一声,继续道:“众口铄金,流言也是能杀人的。圣上只要还想做明君,就算再想袒护他,也要看能不能堵得了朝臣和这天下的悠悠众口。”   宫女道:“是,奴婢这就传信给相爷和将军。”   戚融接着道:“另外,去给王昭容传句话,现在该是她回报本宫的时候了。”说着冷哼着喃喃自语道:“那些罪名还不够,再给她按一个残害宫妃皇嗣如何!”   *****   玉槿从外面走进仪瀛宫的时候,正看见那宫女从里面出来。玉槿看到她,笑了一声道:“哟,玉檀啊,现在出去,是娘娘吩咐你事情做了?”   叫玉檀的宫女回她一声笑,道:“娘娘吩咐我做的,不过都是一些不重要的杂事罢了,哪里比得上你,娘娘可是最信任你的。”   玉檀和玉槿都是戚融从娘家带进宫里来的宫女,玉檀跟着戚融的时间还要长一些,她是从小就伺候戚融的,而玉槿则在嫁进东宫的前几年才被卖进府里做了戚融的侍女。只是玉槿聪明会看戚融的眼色,很快就代替了她成了戚融最信任的人。这么多年,两个人少不了明争暗斗。   玉檀说完后,不等玉槿说话,接着便又道:“我要去办娘娘交代的事情去了,我先告辞。”说完对玉槿点了点头,然后越过她出去了。   玉槿对着她的身影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接着进了内殿,看到跪坐在席上摆弄着棋子的戚融,恭敬的对她福了一个礼,轻声唤了一声:“娘娘。”   戚融表情淡淡的“嗯”了一声。   玉槿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娘娘,奴婢刚刚在门口碰见了玉檀了,看样子好像是娘娘吩咐了她重要的事办。”   戚融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玉槿直接在地上跪了下来,抬头看着戚融道:“娘娘,奴婢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娘娘最近对奴婢好似,好似……十分冷淡。娘娘从前赞奴婢聪明稳重,一直是最信任奴婢的,可现在,娘娘有事情宁愿吩咐玉檀也不愿意吩咐奴婢来办。”   戚融拿着棋子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她最近的确有疏远玉槿的趋势,但她没想到玉槿会直接说出来。   从前她信任玉槿,几乎做每件事前都会先听过她的意见。便如她当初唆使她对太后下手,她虽有犹豫,但还是做了。但等太后死了之后,她越来越觉得后悔。太后自然是害了她的仇人,但太后还并不到死的时候,太后死了,她和戚家都失了一个依仗,从前她的确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导致自己现在反而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她后悔了,自然便有些迁怒于出主意的玉槿。再加上她最近总感觉玉槿有些不对劲,她找不出她任何不对之处,但就是觉得不对劲,这是女人的第六感,毫无理由,但有时候却很准确。   玉槿知道她的事情太多,又加上她并没有证据证明她对她怀有异心,轻易不好处置,她便只能冷着她。   戚融沉默了一下,然后安抚她道:“你多想了,本宫吩咐玉檀,是因为那都是些不重要的杂事,还用不上你出马。”说着又道:“起来吧,不要总是跪着。”   玉槿没有再多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开口道:“是,听娘娘这样说,奴婢就放心了。”说完从地上起来。   而在另一边,昭阳宫里。   南玉枕在皇帝的大腿上,手拿着皇帝的手指在玩,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皇帝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是一双很漂亮的属于男人的手。南玉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他手里比了比,发现他的手指几乎比自己的手指长了一个手指节。   皇帝用另外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发,半低着头在沉思,不知道心里再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他突然张开了眼睛,看着南玉道:“外面在传你的名声,可不大好听,你担不担心?”   南玉摇摇头道:“不担心,我相信圣上。”再说了,名声这个东西,她虽然不是完全不在意,但也不是特别在乎,又不能当饭吃。   皇帝一边捏着她的耳朵,一边道:“你生父一家已经被朕关押起来了,你担心他们吗?”   南玉抱着皇帝的手,然后很认真的对他道:“圣上,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吧,不用在意我的感受,我对他们没感情的。”她接着道:“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孝,可圣上知道,小时候的事情我已经记得清楚了,唯一记得的就是五岁的时候他听从姨娘的唆使用五两银子将我发卖了。那时候我才刚刚大病初愈,被卖出去很可能会活不成,但他对我却没半点怜惜。听说我的生母也是被他虐待死的,更别说这一次他还联合外人来想要致我于死地,这样的生父,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在意他的生死。”再加一句,她原本就不是他的女儿,从感情上也从不将他当成父亲,更不会在意他的死活了。   皇帝却以为她是装作不在意的,被生父这样对待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样的伤心,然后用一种怜惜的,怜悯的目光看着她,深情款款的道:“你放心,以后朕会疼你,绝不会让你再遭受这样的委屈。”   南玉被他看得心里恶寒了一下,她是真心没有觉得伤心啊!   皇帝又道:“既然你不在意他们,那朕便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这一次,先让他们得意几天,然后我们要点大的。”   南玉问道:“怎么个**?”   皇帝道:“你慢慢看着就知道。”   南玉见他不愿意现在说,便也没再问。   皇帝陪着她在昭阳宫又呆了一会,然后才离开了。   南玉送他出昭阳宫外,看着他走远再看不到身影后,这才从转身回去,但刚刚回到内殿,便有宫女进来禀报道:“娘娘,何才人求见。”   南玉有些讶异道:“她怎么会来?”何才人自上次小产之后,就极少出宫门,更不与别的宫妃交往,她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别的宫妃都避她不及,她有些不明白何才人怎么会找上她。   尽管疑惑,南玉还是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更新少一点。   然后尽量用三到四章,将戚融和戚家解决掉。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何才人走后,南玉在屋子里沉默的坐了一会,然后叫来了和弦,对她道:“过几天便是大皇子的生辰,你去跟王昭容说,我准备给大皇子办个生辰宴,届时本宫会下帖子将各宫的姐妹和一些外命妇都请来给大皇子庆贺。她是大皇子的生母,我请她和我一起来筹备大皇子的生辰宴。”   和弦心有疑问的问她道:“你到底是真心疼爱大皇子想给她庆贺生辰,还是何才人跟你说了什么。”   以前后宫都由太后和戚贤妃把持,大皇子不得太后和戚融的喜爱,圣上也不多重视这个儿子,后宫的其他人见大皇子不得宠,也跟着上边的人一起轻视大皇子,所以大皇子并没有正经办过生辰宴。   现在摄理后宫之权在南玉手上,南玉一向喜欢大皇子,想要给他办个生辰宴也说得过去。但和弦又觉得事情并不止这样,何才人莫名其妙的拜访昭阳宫,离开了之后她便提出要给大皇子办生辰宴,总让人觉得太过巧合。   南玉不愿意跟她多说,只是道:“你听我的吩咐去办吧,我自有打算。”   和弦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有些暗淡,并没有再多问,接着便去了长信宫。   长信宫里,王昭容听完南玉让和弦带给她的话之后,让人恭恭敬敬的送走了和弦,接着便陷入了沉思。   幻香却很高兴,笑着跟王昭容道:“淑妃娘娘真有心,大殿下长这么大,宫里还是第一次特意给他庆祝生辰。”说着感叹道:“淑妃娘娘掌宫,可比以前贤妃娘娘掌宫好多了,淑妃娘娘又喜欢大殿下,娘娘和大殿下终于熬出头了。”   王昭容淡漠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幻香这才发现,王昭容好像并没有像她那样高兴,于是疑惑的开口问道:“娘娘,您不高兴吗?”   王昭容淡淡的道:“淑妃现在能对翊儿好,不过是她现在还没有孩子。翊儿又是宫里唯一的孩子,淑妃乐得对她表示关爱,以显示自己的仁德。听说淑妃好像也怀孕了,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谁知道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对翊儿好呢。”   幻香听着脸上的高兴也渐渐暗淡下去,她有些不大赞同昭容的话,她看淑妃倒像是真心喜爱大皇子的,要不然她也可以通过对其他宫妃或宫人施恩,以显示对自己的仁德,何必这样用心的对大皇子这样一个不受宠又不会说话的孩子呢。对其他宫妃和宫人施恩,人家至少还能称赞她一声,对大皇子施恩,明显没有多大的好处。不过昭容的最后一句话,她倒是又赞同的,别人的孩子哪里能比得上自己亲生的孩子,倘若淑妃娘娘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的确不大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对大皇子了。   幻香是自小照顾大皇子的,对大皇子有着深厚的感情,有一瞬间,她甚至希望淑妃不要怀上孩子。   她刚这样想着,接着便听到王昭容半是喃喃自语的道:“罢了,淑妃能这样对翊儿,本就已经是恩典了,哪里还能祈求更多。淑妃以后会更疼爱自己的孩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怪也只能怪本宫将翊儿生成这样,不能得圣上的喜爱吧。”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加黯然起来。   幻香沉默起来,淑妃这么受圣上的宠爱,怎么可能永远没有孩子呢,更何况,做人的确不能太贪心……   王昭容说完后,接着便转身去了偏殿看望大皇子。   大皇子正跪在地上,趴在一张桌子上拿着毛笔在画着什么。看到王昭容进来,他张开嘴对她大大的笑了一下。   王昭容也对他笑了起来,然后走过去问他道:“翊儿在做什么?”   大皇子听不见她说话,但看她的口型却能大概看懂他的意思,放下笔,将桌子上画好的东西举起来给她看,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仿佛在等着她夸奖。   王昭容看过去,那纸上画着的是一座宫殿,宫殿前面有一些人。带着通天冠的是皇帝,站在皇帝旁边的宫妃大概是淑妃,淑妃拉着的小小孩子大约是指他自己,而他另外一只手则牵着应该是指她的女子,前面还有一只正在拖着尾巴走路的宠物,大概便是淑妃养的那条叫乖乖的雪貂了……他是将他所有喜欢的人物都画在了纸上。   大皇子听不见声音说不了话,但他其他方面的天赋却是惊人,就比如说他画的画,比普通的五岁孩子要出色许多。王昭容有时候甚至在想,倘若当初他不是被人害成了残疾,他或许会是这宫里最聪明的孩子,他这么乖巧这么聪明,圣上一定会喜欢他,甚至连太子之位说不定也能争取。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浅笑着夸了他一句:“翊儿真聪明。”   大皇子笑得很开心,放下手里的画,又拿着笔在宫殿前面多添加一些花花草草。他甚至没有忘了,要在淑妃的头发上多画一条粗线当做簪子……这么细致用心的去描绘一个人,他是真的很喜欢淑妃。   王昭容看了他一会,等到他终于放下笔后,她拉着他的手一边比划一边问他道:“翊儿,很喜欢李母妃吗?”   大皇子笑着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王昭容又问道:“比母妃更喜欢吗?”   大皇子疑惑的看着她,仿佛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又仿佛在苦恼,自己也不清楚母妃和李母妃谁更重要一点。   王昭容看着这样的他,并不觉得高兴。这世上的母亲,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喜欢她胜过这世上的所有人的。可是现在,一个跟翊儿没有任何血缘的女人,却在他心里占到了一个跟她同样重要的位置,她觉得嫉妒,又觉得酸涩,可是她又不忍心去责备自己的儿子。   王昭容继续问道:“倘若有一天,翊儿再也看不见李母妃了,翊儿会伤心吗?”   大皇子整个脸上的表情都僵起来,他并不知道母亲跟他说的是假如,只以为自己以后真的不能见李母妃了,他的表情变得难过而害怕,手紧紧拉着王昭容的袖子,抬着头期望的看着王昭容。   王昭容不敢再说下去,连忙拉着他的手跟他道:“骗你呢,母妃是骗你呢,翊儿不要怕,翊儿没有不能见李母妃。”说着抱过大皇子,心头越加酸涩起来。   大皇子在她怀里大概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在她怀里渐渐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王昭容又放开大皇子道:“好了,翊儿画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母妃带你去喝绿豆汤。”说着牵了大皇子的手去了正殿。   宫人端着绿豆汤上来,没有放冰,但放在冷水里已经拜凉。王昭容试过了温度,然后才将绿豆汤递给了大皇子,看着他端着碗慢慢的喝着。   王昭容看着他喝,心像被紧紧的攥住,眉头皱着,捏着帕子的手显得有些发白。没等一会,她终是没忍住,将大皇子手里的碗抢了下来,放到了旁边的小几上,碗里面还装着半碗没有喝掉的绿豆汤。   大皇子不明白的看着她。   王昭容看着桌子上的绿豆汤,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她才回过头来看着大皇子,弯着嘴巴对他温和的笑了一下,然后道:“绿豆汤太寒凉,喝半碗就好了。”   大皇子其实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到了第二日,王昭容带着大皇子去了昭阳宫,很认真的对南玉表示了她的感激。   她哭的很认真,脸上的表情很感动,说的话没有任何一点让人觉得她不真心,她道:“……翊儿长到这么大,娘娘是第一个想起给他庆贺生辰的人,臣妾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表达臣妾的感激,娘娘的恩德,臣妾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   南玉只是淡淡的道:“本宫并不是为了你,本宫为的是翊儿。翊儿的生辰宴,不用本宫叮嘱,你也会用心办好,我身体不适,就不亲自筹办了,本宫让和弦帮你,有什么需要的,你跟和弦说。”   南玉虽然还没被确诊有了身孕,但南玉这次自己感觉十有□□是中了的,她自然在乎,所以现在后宫的事大都交给了和弦,自己只管保持心情愉快,认真养胎。   王昭容自然不会拒绝。   接下来的几日,王昭容每天都会往昭阳宫来,跟和弦商量着大皇子的生辰宴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大皇子一般都会在昭阳宫陪着南玉,或者是跟乖乖玩。   昭阳宫里多养了一只雪貂,是皇帝帮乖乖娶的媳妇,因它全身雪白,南玉给它取了个名儿叫“小白”,小白现在怀孕一月有余,再过十天左右,它会帮乖乖生下一堆的小乖。乖乖是个疼媳妇的好雪貂,自从有了媳妇之后,它就不大喜欢在皇帝和南玉跟前晃了,整天追着小白跑,今天送它吃的,明天刨一朵花送给它,宫人喂它吃鸡肉,他会先拿去给小白先吃,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好丈夫楷模。   最令人发笑的一次,是有段时间南玉的首饰总是无缘无故的丢失,明明是放在桌子上的,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昭阳宫的宫人还以为遭了贼,后面才发现,那些丢失的首饰竟然全都放在了小白的窝里。乖乖大约是平时看惯了皇帝用首饰珠玉来讨好南玉,于是被乖乖有样学样,拿着南玉的首饰去讨好媳妇了。   大皇子是个很有爱心的小朋友,对新出现在昭阳宫的小白美人十分友善,引得小白美人春心荡漾,常常丢下乖乖只跟大皇子玩。所以昭阳宫里现在时常看见的情形就是,小白和大皇子坐在地上玩得十分开怀,而乖乖站在一边,眼神又是伤心又是盼望的望着小白,时不时委屈的发出咯咯的声音,引得南玉和宫人们时常发笑。   南玉刻意的不去关注外朝的事,这段时间日子过得还是很惬意的。期间和弦曾悄悄的跟南玉道:“……我已经按你的意思,在准备大皇子生辰宴的时候,既表示不完全信任她而防着她,又故意留下漏洞让她可以有机可趁。只是你觉得,王昭容真的会利用这次机会来陷害你吗?无论怎么看,我都看不出王昭容害了你有什么好处,反而你好好的,对她和大皇子更有利。”   南玉道:“按着原计划进行吧,如果王昭容真的没有害人之心,就当我是小人之心了。如果她真的做出有害于我的事情来,我也不会善良得再留她。”她说着顿了顿,喃喃道:“坏人害人的时候理由千千万万种,有时候并不一定是因为对自己有利才做坏事。”   和弦顿了顿,道:“也对,防着总没坏处。何况王昭容这个人,以前我在她宫里也伺候了这么些年,她看起来只是软弱怯懦得有些自私的人,并不让人觉得多有害,但有时候无害的人更容易在你背后捅一刀。”   到了大皇子生辰的那一日,南玉在太液湖上设宴,请了后宫的宫妃,在京的宗室女,和三品以上的外命妇进宫。   宫妃和宗室女来得都挺齐全,外命妇里来得却不多。南玉也知道,外朝很多大臣都在上书弹劾她呢,夫妻一体,那些大臣的夫人自然不能这时候还进宫给她长脸。于是一时之间,洛京就像传染病流行一样,许多外命妇都表示抱病。   南玉对此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将今日缺席的外命妇全都记在了小本子上。哼哼,她才不跟她们计较,算账的时间以后有的是。   戚融来的时候,看着宴上稀稀落落空了许多的席位,得意又不屑的哼了一下。而作为戚融的狗腿子,赵修媛则是直接身先士卒的对南玉进行暗地里的讽刺。   对于这些快要倒霉的人,南玉连记她们小黑本找她们算账的心思都没有。   南玉的“娘家人”,李家的两位夫人自然也来了。李大夫人悄悄的跟南玉道:“娘娘就该这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外面那些人真以为随便说几句话弄几个人来,就能污蔑娘娘和我们李家不成,哼哼,他们越想我们倒霉,我们越是要活得潇洒给他们看,他们说得再多也伤不了我们分毫,气死他们。”   南玉弯起嘴角对着她们笑,并不说话。   李大夫人又接着道:“娘娘也不必担忧外面的事,自有李家呢,别以为李家是好惹的,娘娘放下一百个心,外面的事我们和圣上都已经安排好了,绝对会让搅事的那些人吃不了兜着走。”她说着又一脸期盼的问南玉道:“听说娘娘现在有身子了?”   南玉笑笑道:“御医来诊过脉,但还说不准呢,等过段时间再让御医诊一次才知道。”   李大夫人拍着大腿道:“臣妇看十有□□就是了,这怀孕的女人和没有怀孕的女人是不一样的,这怀孕的女人眉毛会散一点,眼角会开一些。”说着望着南玉的脸打量了几眼,接着道:“臣妇看娘娘的样子,就像是有了身子的人。”   南玉笑道:“就借大伯母的吉言了。”   除了李家妯娌之外,进宫的还有薛夫人柳氏。柳氏听说自从薛贤妃死后便搬到了庄子上去了,有时候妇人的立场便可瞅见其家族的立场,既然连在庄子上的人都会进宫来,足以证明薛家是明确的支持南玉的了。让柳氏进宫,或许就是想让南玉记住薛家的情的意思。   众人陆陆续续入席之后,王昭容带着一身新衣新鞋的大皇子过来,给坐在上首的南玉和戚融行礼。南玉笑着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然后在自己左手边让人给王昭容加了一张凳子。   今天大皇子是主角,内命妇也好外命妇也好,不管他听不听得到,都是对他极致溢美之词,将他夸奖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大皇子大约是第一次受这么多人关注,显得有些慌乱和腼腆,抓着南玉的袖子,时不时的红着脸往南玉身上歪过去。   南玉笑着拍了拍大皇子的手,跟他比划着道:“今天是翊儿的生辰,这些都是来祝贺翊儿的人,翊儿不要怕,李母妃希望翊儿今天会开心。”   大皇子这才对着她点了点头。   他不会说话,便努力的去看别的人说话的口型,听到是赞美他的,便对那人笑一下。   王昭容这天却是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眼睛一直追随着大皇子。而戚融看了看南玉,又看了看大皇子,则冷冷哼了一下。接着眼睛望向王昭容,眼神里散发出别有含义的冷光。   王昭容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只悄悄的将自己的眼神移开去。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内侍的声音:“圣上驾到!”   接着便是一身赭黄文绫袍的皇帝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双凤眼目不斜视,直往南玉的方向而来。   众人有些吃惊,接着便纷纷站起来行礼。   南玉先牵着大皇子的手站起来,然后娇笑着问皇帝道:“圣上怎么会来。”   皇帝挑了挑眼,道:“怎么,朕不能来?你这个庶母妃都能想到给翊儿庆贺生辰,朕这个父皇还不能陪翊儿过生辰了。”   南玉故意嗔瞪了皇帝一眼,道:“圣上就爱曲解臣妾的话,臣妾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宫人往中间加了一把椅子,众人按身份重新落座,然后皇帝拉过大皇子,感慨道:“真是一转眼,翊儿都这么大了,父皇想起你出生的时候,仿佛都还是昨天。”   那语气声调仿佛他真是时刻疼爱孩子的好父亲一样,而大皇子第一次被皇帝这么亲近,显得有些忐忑又忍不住的高兴。   而皇帝说完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接着道:“朕记得,翊儿长这么大,好像是第一次正经的过生辰。”说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都怪朕这个父皇,对你多有忽略。”   南玉看了戚融一眼,然后道:“这怎么能怪圣上,圣上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时刻关心这些事情。这主要是,翊儿生辰的时候没人特意通知圣上,也没人将翊儿的生辰放在心上。”说着叹道:“也怪臣妾,要是臣妾早两年来到圣上身边,早两年管理宫务,怎么也不会让翊儿五岁了才第一次正经过生辰。”   往年都是戚贤妃管理后宫的,众人自然听得清楚,南玉这句话明显就是指责戚贤妃往年没有将大皇子放在心上,委屈了大皇子。   戚融忍着怒气道:“淑妃,圣上向来奉行节俭,像这样铺张的给大皇子过生辰,实在非明智之举……”   南玉打断她道:“贤妃说的是,只是不知道贤妃上一年的生辰是怎么办的。”   戚融被噎住了,她娇生惯养惯了,她往年的生辰,自然不会办得比大皇子的要简单。   皇帝这时候开口道:“好了,吵什么吵,今天是翊儿的生辰,没得搅人心情。”说着又望向戚融,深深的看着她道:“贤妃,不是朕说你,你也该改改这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了。”   说完在戚融开口之前,又已经转头对大皇子问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赏赐,跟父皇说,父皇都满足你。”   大皇子不明白皇帝的话,转头求助的看向南玉和王昭容,王昭容刚想开口跟大皇子解释,南玉则先跟皇帝道:“圣上,赏赐的事我们过后再说,现在我们先庆贺翊儿的生辰。”说完又对下面的内外命妇道:“今天是大皇子的生辰,为了祝大皇子长寿健康,本宫给大家准备了长寿面,大家等一下好好食用吧。”说着又拉了拉大皇子的手,捏了捏他的鼻子,道:“自然,我们翊儿这份是最大份最好吃的。”   大皇子对着她笑,下面的人则站起来谢恩并恭贺大皇子。   宫人端着阳春面上来,大家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南玉、大皇子、皇帝、戚融甚至王昭容跟前自然也分到一碗。   戚融没有吃,王昭容只是拿着筷子看着大皇子,而南玉则教大皇子道:“长寿面不能咬断,要整条吸进去一口吃掉。”说着亲自给他做了示范,然后对他道:“像这样,吸一下,吃掉。”   大皇子学着她的样子,吸一下,然后吃掉,吃完一口便抬起头来对她笑。   南玉摸了摸他脑袋,夸他道:“对了,就是这样。”   一碗长寿面吃完,大皇子捧着大海碗将汤也喝掉,南玉刚想问他好不好吃,结果这时候大皇子突然脑袋一晃,然后整个人“噗啦”的倒在了地上。   南玉还没来得及反应,王昭容已经打翻了桌前的海碗,像风一样的冲了上来,抱着大皇子哭着喊着道:“翊儿,翊儿,你怎么了,你醒醒……”   皇帝的眼睛一沉,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冷意,看着倒在地上的大皇子,开口道:“传御医。”   而这时候,王昭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南玉,眼睛绝望又失望的道:“淑妃娘娘,臣妾以为你是真心对翊儿好,真心要为他庆贺生辰的。为什么……翊儿天生残疾,根本不会威胁到你什么,臣妾知道娘娘怀孕了,何必这么迫不及待的对一个根本不会威胁到娘娘的孩子下手……”   ☆、第80章   第八十章   席上的内外命妇纷纷都窃窃私语起来,现在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戏剧性,特别是在现在南玉本就身处舆论漩涡,被人弹劾心狠毒辣,勾结权臣,戕弑生父的情况下,若再多一个残害皇嗣,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戚融看着现在发生的一切,嘴角悄悄翘起了一个弧度。这件事她更适合置身其外,所以她并没有说话。赵婕妤悄悄的转头看了戚融一眼,虽然十分想要踩南玉一脚,想到自己因为上次的事刚被圣上降成婕妤,便也不敢说话。   李二夫人有些担忧的看着南玉,怕皇帝对她有所误会,想要上前去替她说几句话,结果却被李大夫人拉住她的手拦了下来。   李大夫人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南玉的表情。她们自然是不相信南玉蠢到会众目睽睽之下毒害一个对她没有任何威胁的皇子,更何况是在这种她还有其他的罪名没洗干净的情况下。先不说南玉善不善良,单说明明是将大皇子高高的供起来,以表示自己的仁德比害死他要有利得多。淑妃是李家选定的结盟对象,李家不会选一个脑残来做盟友。   而现在的情况,面对王昭容的指控,淑妃面上并没有半点波澜,目光深深的看着王昭容,仿佛对刚刚发生的事并不意外。只有成竹在胸的人,才能会在这种情形之下有她这种泰山崩而不形于色的泰然,李大夫人相信,淑妃或许早有应对之策,所以她们并不需要现在急着出头,先静观其变再说。   她刚这样想着,便听到南玉声音平静的问王昭容道:“昭容的意思,是本宫对翊儿下手?”   王昭容哭道:“不是娘娘还有谁,事实就摆在眼前,娘娘还想辩解吗?是娘娘提出要给翊儿办生辰宴,翊儿是吃了娘娘让人端上来的长寿面才会中毒的,娘娘还想说自己是被陷害的不成?”   南玉耻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连御医都还没说翊儿是怎么回事,昭容就能知道大皇子中毒了,昭容可真是未卜先知。”   王昭容道:“若不是中毒,何至于会晕倒。”   和弦冷笑了一声道:“昭容娘娘可真是少见识,晕倒的原因多了去了,身有疾病晕倒的,吓晕的,被人打晕的,中毒只是会导致晕倒的其中一种原因罢了。昭容娘娘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家娘娘害了大殿下,可也要凭证据,可不能空口污蔑。单凭长寿面是我们娘娘让人端上来的?可昭容别忘了,大殿下生辰宴的所有东西包括吃食都是奴婢跟昭容一起准备的,要这样说,昭容的嫌疑可更大一些。”   王昭容诧异的看了和弦一眼,不可置信的道:“你是什么意思。”说着转头看向皇帝,又看向南玉,继续道:“娘娘是觉得臣妾会去害自己唯一的孩子?翊儿是我的命根子,我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愿意伤害他,你们可以污蔑我任何事情,但不能用这样的理由去污蔑一个母亲!”   说完继续抱紧了大皇子,楚楚可怜的望向皇帝道:“圣上,臣妾知道您不喜欢翊儿,可翊儿毕竟是您的孩子,圣上……”接着一副说不下去的模样,眼泪横流,脸贴着大皇子的脸,继续哀声道:“翊儿,是母妃对不起你,是母妃没有保护好你……”   一直没有开口的何才人这时候开口道:“大皇子究竟是什么情形都不知道,现在就定淑妃娘娘的罪是不是为时过早。”说着垂着头对皇帝道:“圣上,现在还是先将大皇子抱回宫里去,让御医诊断查看后再说。”   大家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来,如今确实是先让御医救治大皇子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走过来,从王昭容手里抱起大皇子,张公公在大皇子一出事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去抬御撵了,此时御撵正好刚抬过来。   皇帝深深的看了王昭容一眼,又瞥了南玉一眼,接着抱着大皇子大步迈了出去。   王昭容跟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她除了对大皇子的担心,心里更有一种忐忑。南玉的云淡风轻,皇帝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她一直忽略了,今天的事情,或许并没有按她的方向上走。   只是走到现在,她根本也已经没有了回头的路。她早就没有回头路了,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只能变成别人手中的牵线木偶,哪怕前面只是一条死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南玉走了过来,看着王昭容,脸上有深深的失望,她道:“从前本宫觉得你虽有些自私和卑鄙,但至少是一个好母亲,如今看来,还是本宫高看了你了。翊儿有你这个母亲,是他的不幸。”   王昭容心里一痛,张口想要反驳。她是一个好母亲,她从来就是,她为了翊儿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谁都不能质疑她对翊儿的心。她算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她的苦她的处境,她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只是她的话还没出口,她的脸色突然一白,手捂着胸口,像是有什么堵在哪里,让她呼吸不上来。那种窒息的感觉,从来没有让她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再也看不到翊儿了。再接着,她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来。   她失去昏迷之前,唯一的意识便是身边宫人的惊叫声:“娘娘,您怎么了。”   还有戚融故作吃惊的声音:“哟,王昭容这是怎么了,该不会像是大皇子一样也中毒了吧。快来人,扶昭容回长信宫去。淑妃,后宫一交到你的手上,这后宫就发生宫妃和皇嗣一起中毒之事,这后宫真是该好好彻底清查了,看看是那些小人在作祟。”   南玉接着还回了她一句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了。   大皇子和王昭容一起被送回了长信宫,御医很快的就来了,一部分去给大皇子诊脉,一部分围着王昭容看诊。   御医给王昭容施了针,她比大皇子更早的醒过来。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听到御医在跟皇帝禀报道:“……昭容这是中了半夏之毒,且应该是有一段时间里,连续服用少量半夏,毒素不断积累所致。”   王昭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拉着御医的手迫切的问道:“那翊儿呢,翊儿是不是也中了半夏的毒,他的毒中得重不重。”   御医抽回自己的手,恭敬道:“臣并未负责大殿下,臣并不清楚。”   王昭容转而又转过头来,对着南玉道:“原来娘娘想要害的,并不止翊儿一个,是想要连臣妾也一起害了吗?臣妾和翊儿究竟哪里得罪了娘娘,娘娘就算有气,也只管对着臣妾一个来,翊儿这么小,稚子何辜,为什么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淑妃娘娘,你真是好狠的心,枉臣妾还以为你是一个好人,从来不曾防备娘娘……”   戚融这时候笑了起来,道:“刚才淑妃还怀疑王昭容是自己要害自己的儿子呢,现在连王昭容自己也中毒了,这淑妃你的阴谋论可说不通了,总不能是王昭容自己看不开了,要抱着儿子双双自杀吧。所以现在的情形看来,反而是淑妃你的嫌疑最大了。”   南玉笑了笑,道:“这可说不定,在贤妃的眼里,难道本宫会蠢到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来害人。所以这件事有的说呢,说不定其实是贤妃你害了王昭容和大皇子,然后将事情嫁祸在了本宫的身上,你说这样的说法是不是更合情合理。”   戚融将脸上的表情一敛,怒目而道:“淑妃怎么会蠢,淑妃可聪明着呢,故意反其道而行,用一个看起来疑点重重的方式来害了大皇子和王昭容,然后让人反而不去怀疑你,毕竟如淑妃自己说的,谁会觉得淑妃会傻得众目睽睽之下害人呢。不过淑妃连自己的生父都敢杀,毒害王昭容和大皇子又什么不敢的。”   南玉不欲再跟她们多说,对着戚融冷笑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直用莫名的目光看着她的皇帝一眼,然后有些不自在的道:“清者自清,臣妾相信御医会还臣妾清白。”   她话音刚落,给大皇子诊脉的御医已经放开大皇子,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对南玉和皇帝等人行过了礼,然后道:“圣上,淑妃娘娘,贤妃娘娘,昭容娘娘,大殿下并非中毒之像。”   皇帝“哦”了一声,问道:“那翊儿是为什么会晕倒?”   御医道:“大殿下是因为服用了一种叫做曼陀罗花粉的物质,这种物质少量服用,会导致人昏迷不醒,大量服用,甚至可能造成假死之状。医学上,常用以制作镇痛的麻沸散。大殿下服用的并不多,所以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妨碍,大概过两个时辰,大殿下就能醒来。”   戚融听得脸上一沉,知道这次怕是又失策了。而王昭容的脸上突然变得惨白。   南玉看着她,道:“王昭容,翊儿没有中毒,你不是该高兴吗,怎么反倒觉得失望似的。”说完转头对皇帝道:“圣上,大殿下服用的曼陀罗花粉是臣妾下的,就下在大皇子碗里的长寿面里,不过臣妾是将长寿面里面的半夏换成了曼陀罗花粉而已……”说完眼睛扫过戚融,最终在王昭容脸上落定,道:“为的是揪出某些人的尾巴而已,那些真正蛇蝎心肠人的尾巴。”   王昭容看着她,眼睛像是死灰一般,整个人软了下来。她已经能清楚的预料道,接下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然后一切都再简单不过,王昭容的行事不会没有任何痕迹。有从长信宫里搜出来的大包半夏,以及研究有毒药材的医书,长信宫的宫人的证言,何才人的证词,最后还有的,是小李御医的证言:“……大殿下身上确实中过半夏之毒,大概五六天前,淑妃娘娘曾让臣给大殿下诊过脉,发现大殿下身上有中毒之像,不过大殿下身上所中的毒并不重。臣遵照淑妃娘娘的命令,用药替大殿下解了毒,这些都有医案记录在册。”   皇帝听着,看向王昭容,将那包从长信宫里搜出来的半夏扔到王昭容的脸上。他甚至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直接吩咐道:“将王昭容押下去关起来,容后朕再处置。”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戚融刚刚走进仪瀛宫的大门,便恼羞成怒的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事情都办不成!”   玉檀自然知道她骂的是谁,使了使眼色让屋里的人都出去,然后斟了一碗茶递给她,道:“娘娘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是正中别人的下怀。”   戚融深吸了几口气,将自己的怒气压下去,这才结果茶水,喝了一口。   玉檀看着她,又接着道:“娘娘,奴婢有些担心,王昭容会不会将娘娘供出来?”   戚融转了个身坐到榻上,放下手中的茶碗,冷哼了一声道:“怕什么,这件事从头到尾本宫都没有插手,她就算供出本宫来也要有证据,可不是她说一句听从本宫的吩咐去陷害淑妃就可以的。更何况,她还要顾及大皇子和她的娘家呢,不会轻易将本宫供出来的。”   玉檀笑了一下道:“是,那奴婢就放心了,还是娘娘英明。”   戚融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面上还是享受她的夸赞的。   玉檀又接着道:“不过这次没有扳倒淑妃,却是有些可惜了。”   戚融道:“虽然结果比我们设想的大打了一个折扣,但也不算全然白忙一场。这件事宫里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外头的人却不知道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陌生人听到,你说是王昭容自己给自己和大皇子下毒陷害淑妃不成反被揭露的说话更可信一点,还是淑妃想要毒害王昭容和大皇子不成,圣上听从淑妃的惑言反而冤枉了王昭容的说法更可信一点?人都是喜欢道听途说的,越隐秘的事情越喜欢嚼舌根子,让父亲和大伯父将宫里发生的事似是而非的传出去,再舆论引导一下,外面传的人多了,就算是假的也要变成真的了。哪怕不能要了淑妃的命,也要坏了她的名声!一个声誉不佳的宫妃,至少能阻断她成为皇后之路。”   她算是看明白了,当初圣上许诺太后会立她为后,根本是敷衍太后的呢,他甚至连一个皇贵妃他都不愿意让她多做两天。后位他大约是给淑妃留着呢,淑妃已被证实确实有孕,她如生下皇子,圣上大约就会迫不及待的立她为后了吧。可他非要给她后位,她就偏不让他们如意。   玉檀有些担心道:“娘娘想的是个好法子,只是奴婢有些担心,若这样子做的话,难免会牵扯上圣上,会不会……”说圣上受淑妃的蛊惑冤枉王昭容,可不就是从另外一个方面说圣上昏庸糊涂吗。   戚融道:“怕什么,如今圣上和戚家除了没撕破脸还剩什么,既然圣上无情,我们又何必有义。”   玉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恭敬道了一声:“是,一切听从娘娘安排。”   而此时,在另一边的昭阳宫里。   南玉坐在床沿上,拿着帕子轻轻的替床上的大皇子擦着汗。而皇帝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摩挲着桌子上放着的一个杯子,一边安静的看着她们,一边眼神里还像是另有所思。   王昭容被关,大皇子则自然被抱到了昭阳宫里来。而至今两个时辰过去了,大皇子并没有像御医说的那样醒来。   南玉将帕子交给雪芽,然后站起来,走过来对皇帝道:“圣上别担心,御医说了,翊儿早醒一会晚醒一会都是正常的,而且曼陀罗花粉我下得很轻,不会对翊儿造成什么影响的。”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表情里仍有些黯然。   南玉坐到他旁边,仔细的打量了他的脸色一会,然后小心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些怪我?”   皇帝道:“没有的事,你别多心。”说着想到了什么,又对她道:“你自己也怀着身孕,自己多照顾自己一点。”   就在刚才御医离开之前,南玉已经被确诊为有孕。   皇帝说完后,看着床上的大皇子小小叹息了一声,接着站起来,道:“朕还有事,先走了,今晚就不回来歇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和翊儿。”说完转身要走,走了一步,又转身对她道:“朕真的没有怪你,不要多想。”说完这才落落寡欢的离去。   南玉站起来,一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知道他已经出了昭阳宫,再也看不见了之后,和弦才走过来,有些忧心的问南玉道:“你说,圣上还是有些怪你的吧?”   南玉耸了耸肩肩,然后道:“他大约怪自己更多一些吧,或者还有一些落败敢。”皇帝向来有些自负,大部分时候也的确能算无遗漏,但王昭容这次做的这件事,的确在皇帝的意料之外。   到底是给他生下长子的人呢,别看皇帝平日好像十分不喜欢王昭容的样子,其实只怕后宫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抵得上王昭容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呢。   这种地位不是说皇帝喜欢王昭容,只是因为她是他孩子的母亲,所以他心里对她总有几分情分在罢了。皇帝故意冷落王昭容和大皇子,何不是替王昭容和大皇子打算。王昭容在皇帝心里还达不到让皇帝愿意分出力量来保护她的地步,这种时侯疏远和冷落她,让她们避开后宫的明枪暗箭,反而是另外一种保护。   这几年,皇帝的后宫死了多少人,那些皇帝曾经宠爱过的,常婕妤、温才人、郭美人……哪一个不是都成了后宫的炮灰,反观王昭容,虽然时常会受到后宫的踩压和委屈,但却平安的活到了现在,而这,未必与皇帝的行事没有关。   因为大皇子的关系,皇帝心里大约是不愿意将王昭容想成太坏的人的。就算上次在仪瀛宫,王昭容表现出的并不是那么善良的一面,皇帝也只以为那是王昭容最坏的程度了。加上王昭容平时一直表现得隐忍而老实,所以当时南玉告诉皇帝,王昭容可能会利用大皇子来陷害她的时候,皇帝表现出来的是不大信的。   然后她将计就计,导演了今天这场戏,让皇帝不得不信。那么骄傲自负的人,被今天的事狠狠的打脸,除了对王昭容失望和愤怒之外,谁说心里不会有一种失败感和失落感呢。   身后突然传来雪芽的声音:“大殿下,您醒了。”   南玉听到后,连忙回身走到床边,然后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大皇子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大约是昏睡得有些久,一时适应不了光线,睫毛不断的颤动,眼睛眨了几下才完全睁开来。   南玉让雪芽让开,自己坐到床边,然后扶着大皇子,笑着问他道:“翊儿,你醒了?”说着用手跟他比划了一下,道:“要不要喝水?”   大皇子仍还有些呆萌呆萌的弄不清楚状况,南玉于是干脆替他做主,让雪芽倒了一杯温水来,然后端着喂他喝了下去。   他大约也是渴了,水喂到他的嘴里,咕噜咕噜几下就喝干净了。   等他喝完了水,终于想起了什么,然后用手跟她比划道:“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我母妃呢?”比划玩便拉着南玉的手,眼睛闪闪的看着她,期望着她的回答。   南玉和和弦相视对视了一眼,小小叹息了一声,然后南玉对大皇子比划道:“你母妃有事,这段时间让你跟我住在一起。翊儿头疼不疼,要不要再睡一会?”   大皇子摇了摇头,用手比划着跟她道:“我想找我母妃,可以带我去找母妃吗?”   南玉笑着跟他道:“你母妃有事,等她忙完了,她会来接你的。我让乖乖和小白来跟你玩好不好?”   大皇子又摇了摇头,只是抓着南玉的手,期望的看着她,眼睛里有执拗和坚持。   南玉无奈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大皇子心思敏感,大约也是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格外的坚持要去找王昭容,本是十分乖巧的人,这一次却显得执拗,甚至耍起了小性子。昭阳宫的人,包括南玉哄了他许久,才让他暂时的放下了这个念头,并将他哄睡。   等好不容易将大皇子哄睡,南玉自己也累了个半死,加上她怀孕本就特别嗜睡,一沾到床,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她带着大皇子吃早膳,翠芽突然匆匆的进来,对她屈了屈膝然后道:“娘娘……”   南玉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到大皇子的碗里,然后抬起头问她道:“有什么事?”   翠芽看了餐桌上坐着的大皇子一眼,没有说话。   南玉顿了顿,对她道:“有什么等本宫和大皇子用完膳再说。”   翠芽道是,然后便在一边站着了。   等用完了早膳,南玉哄了大皇子道:“你去跟乖乖和小白玩一会吧。”说完让雪芽带了他下去,这才叫了翠芽上前来,问她道:“是不是王昭容那边有什么事?”   翠芽点了点头,道:“王昭容让看押她的人传了话来,说想要见您一面。”   南玉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和弦却突然开口道:“见什么见,她这种白眼狼,有什么好见的。”   南玉想到大皇子,道:“见便见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问她。”   她去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看到大皇子正站在殿门外的石阶上,手里抱着乖乖,旁边蹲着小白,整个人安安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乖乖和小白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此时也显得十分温顺乖巧。   她驻足顿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摸着他的脑袋对他道:“翊儿,李母妃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在这里跟乖乖和小白玩,等一下李御医会回来给你复诊,让雪芽姐姐照顾你一会好不好?”   大皇子有些恍然的看着她。   南玉握了握他的手,然后从地上站起来,又叮嘱了雪芽翠芽一番,这才准备离开。   而这个时候大皇子突然放下了乖乖,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发出一种期望的眼神。   南玉狠了狠心,将他交到了雪芽手上,然后和和弦一起出了门。   长信宫里显得静悄悄的,原本侧殿里住着的何才人和几个低份位宫妃都已经迁到别的宫殿去了,正殿外面把守着两排的内侍。   内侍见是她,并不敢多为难,便直接让她进去了。   里面和上次薛贤妃时候一样,为防止她自戕,里面大多数危险的摆设都已经被挪出去了,里面显得空荡荡的。   王昭容就坐在靠墙的那一张坐榻上,披头散发,一件首饰都无。大约是没有睡好的缘故,整个人憔悴的像是比昨天老了十岁。   见到她进来,她垂下了眼睛,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问道:“翊儿还好吗?”   南玉讽刺道:“托你手下留情的福,他还没被你这个亲妈毒死。”   王昭容听着脸上流露出了痛苦之色,眼睛里泛出泪光。她大约是不想让她看到她在哭,微微扭过头去,用手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才声音沙哑的道:“是我对不起他。”   南玉走过去拉了一张凳子在她前面坐下,然后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着又接着道:“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她看了和弦一眼,然后道:“有些话,我想单独和娘娘说。”   南玉想了想,对和弦使了使眼色让她出去。和弦并不放心她,她可怀着孕呢,谁知道王昭容会突然做出什么事来,于是不乐意的道:“我不放心,我在这陪着你。”   南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昭容先开口道:“和弦对娘娘的忠心可真是令人羡慕,想当初和弦在长信宫的时候,对我可没有这样的忠心。”   和弦在心里道,那是你对我也没有什么真心。只是没等她说出什么来,王昭容又已经和她道:“你放心吧,我儿子在昭阳宫里,我敢对你们娘娘做出什么事来。”   南玉对和弦道:“你先出去,她不敢对我怎么样。”   和弦这才不甘不愿的出去,关上了殿门。但她也不敢走远,只在门外守着。   王昭容看着门被关上之后,才重新回过头来,对着南玉道:“对不起!”   南玉道:“这种不过心的话就不要说了,有一句话叫,对不起有用,还要官府干嘛。你就直接说找我想干什么就好。”   王昭容笑了笑,道:“我以为,娘娘会比我有更多的话想问。”   南玉道:“是,本宫是有很多话想问你,要不然今天本宫也不会来见你。不过比要问你,本宫更想剖开你的脑袋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她越说越觉得气愤,继续道:“就先不说你对本宫做的那些事了,就说你对你儿子做的事,你可也真够狠心的,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毒,这样的母亲本宫此生也是第一次见。你说你的心肝到底是怎么长的,才能狠得下心来害自己的儿子。”   王昭容紧紧的默了一下,然后便有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她喃喃道:“我怎么会害他呢,他是我的命我的一切,我爱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害他。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南玉道:“给他下毒是为了他好,恕我理解不能。或者是你天生比较变态,爱人的方式也不走常规。”   王昭容道:“你知道吗,贤妃原本是想让我将毒全部用在翊儿身上,然后用翊儿来对付你的。是我舍不得,翊儿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所以我替他吃了大部分的半夏,只给他吃了一点点。我已经查看过医书了,药量斟酌了再斟酌,用在翊儿身上的半夏不会对他造成大的妨害的。到时候我和翊儿同时中毒,你的嫌疑一样最大。”   她说着自嘲的笑了一下,道:“只是我没想到,会被你提早发觉。想来娘娘提出给翊儿办生辰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或者怀疑了吧,后面的一切也不过是你给我挖的坑罢了。”   南玉道:“王昭容,你想清楚,是本宫给你挖坑跳,还是你自己要往悬崖上跳。本宫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也算对你不薄。本宫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帮着戚融来害本宫。”   王昭容道:“娘娘想不明白是对的,这世上的事怎么可能事事都想得清呢,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我自己在干什么。便比如,你算得上对我有恩,而明明戚融才跟我有仇,若不是戚家的人,翊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现在,我却帮着戚融来害你。”   南玉看着王昭容,简直要无话可说,好一会之后,她才吐出一句道:“你真是无语!”   王昭容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道:“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帮着戚融害你吗?”   南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回看着她,然后道:“因为戚融许诺了我一件事,她许诺等到翊儿六岁的时候,就让戚家动用力量让圣上封翊儿为王,划一块好一点的藩地,然后让我和翊儿一起到藩地去。”她说着顿了顿,继续道:“皇子一般十三四岁才会被封为王,六岁虽然小了些,但大汤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太宗皇帝就曾将自己一个不受喜爱的皇子,在其七岁的时候就封为藩王,然后让其生母以照顾他的名义跟着他一起就藩。只要有人肯替我们母子两人谋划,让翊儿六岁就就藩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事。”   南玉一副我想晕倒的表情道:“就为了这个理由?”她用一种简直看不起你的智商的语气继续道:“圣上这么讨厌戚家,你真以为戚家想让圣上做什么,圣上就会做?好,就算戚家能够做到,你又凭什么认为本宫不能做到?而且本宫可以不求回报。本宫和戚融,有智商的人都知道应该选本宫。”   王昭容道:“我当然相信娘娘能做到。可是太晚了,当初一步走错便步步错,我回不了头。”   她像是陷入到了回忆里,继续道:“我当初本是想要投靠你的,你比贤妃也更喜欢翊儿,也更得圣上的宠爱。可是去年,你突然冲撞了圣上被关在了摇光殿,突然之间你好像就倒了。你被关起来了之后,我和翊儿重新变得无依无靠,甚至因为从前翊儿跟你走得近的缘故,越加受到贤妃的打压。你根本体会不到那种苦,本以为有了一丝曙光,结果这些曙光转眼便消失了,然后比以前陷入了更加黑暗的日子里。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贤妃给了我这个许诺,代价是我必须为她付出某些东西,而我考虑过后便同意了。进了贤妃的网,我再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不断的走下去。”   她抬起眼来,看着南玉道:“我知道你或许又要指责我了,可是你不明白,你这种一直受着圣上宠爱的人又怎么能明白我的苦。我的娘家太低,根本无法依靠,我和翊儿都不得圣上宠爱,在这后宫里连宫人都能踩我们一脚。可是没有办法,我只能忍,不断的忍,忍得筋疲力尽,忍到无法忍受耐还是要咬着牙继续忍下去。我知道翊儿是根本没有希望被立为太子的,我也不想去争这个。我也不管圣上和戚家的争斗谁输谁赢,只要戚家能让翊儿早日封王,让我们母子两人早日离开皇宫这个地方,只要我们去了藩地,我们就可以不再受任何人的欺负,我们自己当家作主,不用每天都咬着牙忍耐。所以为了这个目的,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南玉已经不愿意去纠结王昭容是可怜还是可恨了,她问她道:“你手上有什么把柄在戚融手上?戚融想要控制你,不会只用一个口头上的承诺,所以你一定还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王昭容道:“把柄?这个太多了,多得我都数不清。后宫这个地方哪里有真正清白的人,区别只在于发现和没有发现而已。”   南玉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她道:“近一点的,比如说太后的死,再比如说先前薛贤妃的孩子,在戚融的授意下我都有参与。往远一点说,比如当初何才人的小产,常婕妤的死,温才人的死,这些我不是主谋,可我也在其中推了一把。”   南玉有些惊讶,她觉得她还是小看了王昭容。她不知道,她手上还有这么多的人命。   王昭容继续道:“当初何才人小产,戚融拿了我来审问,我还以为是事情败露了。”她说着“呵”了一下,继续道:“后面才知,原来是戚融贼喊抓贼。”   南玉道:“你也是其中的一个贼!”可怜她一直还以为当初她和她都是被戚融冤枉的,原来从始至终,受冤枉的只是她一个。   南玉又道:“如果说太后和先前的薛贤妃是在戚融的授意下你做的,那么当初的何才人和常婕妤她们与你又有什么仇?”   王昭容道:“没有什么仇,就是看不惯她们。”   南玉道:“你有病吧你。”   王昭容道:“她们那时候活得太风光了,有着圣上的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后宫所有的人都上前去巴结。反观我呢,我的翊儿呢,却只能委屈着,忍耐着,然后站在旁边羡慕着她们的风光。一次两次我尚且告诉自己,是自己福气不够。可是久而久之,再宽的心也忍不住生出怨恨。如果只是我还没什么,可是我的翊儿明明是天潢贵胄,明明是比她们更高贵的人,凭什么要活得这么委屈,和她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所以我恨她们。”   她是活得卑微到泥土里的人,卑微得久了,怎么会看得惯那些张扬风光的人。那些风光张扬的人,只会反衬得他们更加可怜而已。   她不是没有心,她也不是生下来就心很毒辣的。当初淑妃愿意亲近翊儿,庇护了他们母女,她也是心存感激的。可是后来,看着淑妃越来的越风光,越来的越受宠,看到自己和翊儿只能像是榭寄生一样依附她而生的时候,那份不平、嫉妒和怨恨的便在心口的土壤里滋生了出来。   是的,她一直是嫉妒着淑妃的,这份嫉妒夹杂着她的怨恨。她不过是卑贱的宫女出身而已,凭什么受到圣上的宠爱,凭什么过得比她们好,凭什么她们母子却要通过讨好她才能好过。这份嫉妒和怨恨,在她能轻易的得到翊儿的喜爱的时候,更加无限的发酵,甚至一度超过了她对戚融的恨意。   南玉已经不想再问下去了,她站起来,看着王昭容道:“如果让你将戚融供出来,你肯不肯?”   王昭容突然笑了一下,看着南玉道:“不。我虽然也恨戚融,可是一来我没有多少证据,二来,戚融不能拿你和圣上怎么办,可是对付我的翊儿和的娘家却绰绰有余,我不能冒这个险。”   意料之中的事,南玉也没有多意外。   该知道的也已经知道,南玉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转身准备要走。   王昭容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叫住她道:“淑妃娘娘,如果我死了,可以帮我照顾翊儿吗?他很乖的,不用费你多少精力,他也威胁不到你的孩子。”她说着难过起来,继续道:“我在后宫没有可以托付的人,只有你或许能愿意照顾我的孩子。”   南玉看着她道:“你凭什么认为,在你对本宫做出这种事后,本宫还会替你照顾你儿子。”   王昭容愣了一下,看着南玉,眼里有哀求有绝望。南玉不转头,就这样直直的与她对视着。过了一会,王昭容突然笑出声来,道:“不,你会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子,继续道:“你虽然表面表现得有些骄横跋扈,心狠心冷,其实也是虚张声势而已,你这个人,其实最心软不过。这后宫里,怕也只有你还有几分善心。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翊儿的,你不会因为我而迁怒翊儿。”   南玉有些气恼道:“所以因为本宫善良,所以你就使劲儿的作是吧,哪怕陷害本宫也不怕?”   王昭容道:“我为我做过的事向你道歉,真心的向你道歉。可是翊儿,我就拜托娘娘了。”   说完从榻上下来,跪在地上给南玉磕了三个头。   南玉冷笑了一声道:“你这种人最让人看不起,永远只会欺善怕恶,做完坏事之后,却还利用别人的善良。”她说完又接着道:“你放心,你死不了。你应该感激生了一个好儿子,为了翊儿,圣上就是再恨你也不会杀你。”顶多就是囚禁她一辈子,或者让她去皇觉寺出家而已。   南玉说完后,不再理她,转身便走了。   而王昭容跪在地上,则是自嘲的笑了一下。就算圣上不杀她,她还活着干什么呢。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翊儿有她这样一个母亲吗?   她现在唯一能为翊儿做的,也只是让他没有她这个母亲了吧。也只要她死了,淑妃才会怜悯失去母亲的翊儿从而更加真心的对待他。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南玉刚刚走进昭阳宫的大门,雪芽便匆匆迎上来,对南玉行礼后道:“娘娘,何才人已经来了,奴婢请了她在偏厅里面坐着。”   南玉点了点头,然后问她道:“大皇子呢?”   雪芽回答道:“在后面花园坐着呢,翠芽在照顾大殿下。”   南玉没再说什么,转身先去了偏厅。   南玉进来的时候,何才人正捧着一碗茶在椅子上坐着,后面大概是久等南玉未归,小叹了口气,放下茶碗站起来,正准备先出来跟昭阳宫的宫人告辞,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从门口进来的南玉。   她垂下眼,对南玉屈了屈膝,然后唤道:“娘娘。”   南玉看了她一眼,何才人其实是位十分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美人,若是单论容貌,其实南玉未必比得上何才人。只是后宫从来不缺少美人,加上皇帝在南玉以前宠爱女人又更新换代太快,何才人同南玉一样是宫女出身,除了开始得了皇帝一两次宠爱之后,其他时候几乎淹没在了后宫里面。   倘若不是上次在仪瀛宫,和这次王昭容的事,她几乎快要忘记了后宫有这么一号人了。   南玉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前面的坐榻上坐下。何才人顿了一下,跟着走上前去,在她前面站定。   南玉看了她一眼,这才道:“你也坐着吧。”   何才人屈膝道了声是,这才在她另外一边的位置上坐定,接着便一直温驯的低着头,也不说话。   宫人送了茶水上来,南玉对和弦使了使眼色,和弦会意,挥手带了屋里的其他宫人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南玉看着她道:“知道本宫为什么请你来吗?”   何才人浅浅笑了笑,道:“臣妾不知,还请娘娘示下。”   这就有点故意装糊涂的意思了,不过南玉也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她道:“为什么要帮本宫?”   何才人浅笑着道:“娘娘是掌管六宫的正一品妃,恩泽六宫,臣妾偶然得知有人要陷害娘娘,出言告知娘娘本就是臣妾应该做的。”   南玉道:“本宫若是要听你说虚话,用不着特意请你来一趟。”   何才人听着默了一会,接着小叹了口气,然后才道:“娘娘何必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总归这件事于娘娘是有利的就是。”   南玉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这可说不定,本宫也是在宫里呆了快十年的人,从来不相信天下有白得的午餐。本宫又怎么知道,你今日帮本宫,其实是为了明日害本宫呢。”   何才人又静静的沉默了一会,低着头,过了好一会之后,才道:“臣妾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不知天高地厚的害娘娘。若是娘娘一定要问原因,臣妾也只能告诉娘娘是为报仇罢。”   南玉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何才人仿佛有一丝痛苦之色,眼中泛着点点的泪光,微微扭过头去,将眼中的眼泪忍了下去,然后又重新转过头来,对着南玉道:“不知道娘娘还记不记得臣妾当初小产的事,当初臣妾小产,娘娘和王昭容被指控为加害人,只是后面因为有了圣上的插手,这件事不了了之,而娘娘也被圣上封进了后宫。那一件事,都说是贤妃娘娘出的手,娘娘和王昭容都是受人所害。那时候臣妾也以为是这样的,可是后来很久很久之后,臣妾才明白,那件事中,自始至终唯一清白的也只有娘娘罢了。”   她顿了顿,大约是在调整情绪,过了会,继续道:“当初娘娘还是贤妃娘娘的宫女,代贤妃娘娘给臣妾送了一锅鸡汤,但娘娘好心,偷偷暗示了臣妾鸡汤有问题。其实臣妾一直就不相信贤妃,就算娘娘不出言提醒臣妾也不会喝,而臣妾也确实没有喝。可是那天晚上,臣妾还是小产了。真正的问题不在鸡汤上,而是在那天晚上臣妾喝的保胎药里面,保胎药里面被人放进了藏红花。   在臣妾小产之前,其实臣妾的胎儿一直都不稳,身下一直没有断过见红。臣妾知道自己大约是中了别人的暗算,可是总也找不到原因。宫里的摆设用具吃食全都检查过了,为此臣妾甚至跟宫女换着食物吃,可还是一点改善都没有。臣妾怀上孩子的时候已经失宠,这大概是臣妾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臣妾不想失去她,可是那时候太后和贤妃将后宫把持得稳稳的,臣妾对御医也不放心,只敢悄悄找了太医署里一个相熟的医女,拿了一点保胎药偷偷煎着喝,可就算这样,臣妾的孩子还是死在了保胎药上。臣妾那时候真是恨极了贤妃,可是又能怎么样,后宫不得宠的女人,命如草芥。臣妾也只能装着什么也不在乎,看着仇人逍遥,而自己只能在后宫继续熬日子。”   南玉道:“如是照你这样说,你的孩子会没有,那也是贤妃所为,与王昭容有什么关系。”   何才人冷笑了一声道:“真的没有关系吗?保胎药里的藏红花固然是戚贤妃让人下的,可就算没有那碗汤药,臣妾的孩子最后大约也是生不下来的。臣妾那时住在长信宫的偏殿,王昭容是长信宫的宫主,臣妾毕竟是在王昭容手下讨生活,我们两人又都同病相怜的无宠,那时候臣妾主动亲近过王昭容,为的是彼此依靠互相做个伴的意思。后来臣妾怀孕,王昭容也常常来探望臣妾,但她却从来不送吃食一类容易令人误会的东西,臣妾那时候还觉得王昭容知道分寸,久而久之对她自然比别的人要信任。   在臣妾小产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臣妾都以为臣妾的孩子是死于贤妃娘娘之手。直到后来有一天,臣妾有些厥心痛,请了医女来诊脉,开的药方里面就有一味附子,臣妾那时候不懂医理,只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便随意问了那医女,后来那医女才告诉臣妾这是附子,医女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跟臣妾道,你可要记熟了这味药的味道,这药有微毒,特别是对孕妇,吃多了或闻多了要小产的。之后臣妾突然想起,臣妾怀孕那段时间,王昭容来探望臣妾时,几乎每一次身上都带了这种味道。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臣妾无凭无据,单臣妾说的一句话,根本不会有人信臣妾,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时候臣妾没有能力给孩子报仇,可不等于臣妾忘记了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没了的。”   南玉叹了口气,所以她怕后来一直都关注住王昭容吧,一直在寻着机会想报仇。若不是她一直关注王昭容,王昭容早已狼狈为奸的事,单凭她一个偶然根本没有可能这么轻易发现的。   何才人道:“王昭容这次是逃脱不了惩罚了,贤妃是戚家出来的人,圣上不会放过她,只要她们两个死了,臣妾也算给自己的孩子报了仇。”她说完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南玉道:“娘娘,臣妾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臣妾帮臣妾,不是想要娘娘什么好处,更不是为了要害臣妾。臣妾清楚自己的位置,臣妾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奢望,只求能平平静静的过完这辈子。”   她说到后面,已经多了几分讨饶的味道,大约还是怕她以为她别有目的,以后会为难她吧。   南玉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她道:“既然如此,那本宫让你自动向圣上请缨,去寺庙给皇家祈福一辈子,你愿不愿意?”   何才人想了想,对如今的她来说,在宫里和去寺庙也没有什么区别,去寺庙或许反而能清静些,于是她走下来,跪在南玉跟前磕了一个头道:“臣妾愿意。”   南玉很认真的看着她的脸,而何才人直接对上她的眼,脸上恭敬而淡然,看不到一丝作伪的痕迹。   南玉松了一口气,对她道:“你起来吧,本宫相信你。”她说让她去祈福的话,其实也就是个试探而已,她倒还没狠到逼她去寺庙古佛青灯一辈子的地步。   何才人道:“谢娘娘。”说完从地上起来。   南玉又道:“你先回去吧。”说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你不用去跟圣上请缨去寺庙,本宫在宫里也挺孤单的,正缺少个伴,你平日没事可以多往昭阳宫里来坐坐。”   何才人听着愣了一下,她自然能明白淑妃这句话的意义,淑妃深受圣上宠爱,现在又掌管六宫,只要能跟她扯上一点点关系,她在后宫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她就是再蠢笨,也明白淑妃这是有意要护着,这是她从来不敢想的好事。   何才人怔了好一会,之后深深的对南玉福了一个礼,这才出去。   何才人走后,南玉去花园看大皇子。他还是那样一个人抱着乖乖,整个人恹恹的,也不像以前那样爱跟乖乖玩闹。   翠芽在旁边劝他:“大殿下,外头太阳大,奴婢带您回屋里去好不好。”   大皇子却转了个身,对她没有任何回应。   南玉走过去,在他前面蹲下。他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拉她的手,可是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的亮光又暗淡了下来。   南玉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温声问他道:“翊儿渴不渴,我带你进去喝水好不好?”   他一直看着她的口型,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南玉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牵了他的手进来。   大皇子大约是敏感的感觉到了什么,再没有跟南玉问起过王昭容。   可是那一天晚上,大皇子突然被梦靥着了,整个人惊叫着从床上起来。南玉匆匆感到大皇子的房间的时候,他正在床上缩成一团,一看到南玉,便迫不及待的往她身上扑过来,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   南玉也不敢去问他梦到了什么,安抚他了好一会,他才镇定下来。然后又用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将他重新哄睡。   结果就在她将他哄睡不久,和弦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悄声跟南玉道:“长信宫那边有消息,王昭容自戕了。”   南玉低头看了一眼睡在她臂弯里的大皇子,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的,睡得并不太宁静。南玉轻声对和弦嘘了一声,又继续陪了大皇子一会,直到确定他不会醒来了之后,才将他放回床上,放下帐子,然后悄声出来。   南玉问道:“怎么回事,长信宫能伤人的东西不都已经挪走了吗?王昭容是用什么自戕?”   和弦回答她道:“用她偷藏起来的一块金子,趁着看管她的人不注意偷偷吞了,然后便躺在了床上。大晚上的,看管她的人没仔细看,还以为她是睡着了,等半夜时候发现的时候,王昭容的身体都已经冷了。”   南玉唏嘘一声,所以说想死的人是怎么防都防不住的,除非你用绳子绑着她,然后让人二十四小时不眨眼的看着她。   南玉道:“圣上过去了吗?”   和弦回答道:“去了。”   南玉道:“既然圣上在,那我就不去了。”   和弦给南玉倒了一杯茶,然后问她道:“你真的准备将大殿下养在昭阳宫?”她顿了顿,接着道:“别说我没有同情心,但昭容的死跟我们怎么说都有一点点的关系,更说王昭容这样陷害你,现在还要帮她养孩子,你不膈应?这种情况下,我是不建议你养着大殿下的。更何况,你自己现在也怀孕了,以后也要养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怎么平衡自己的孩子跟大殿下之间的关系?养母最不好做了,特别是有亲生孩子的养母。”   南玉没有说话,坐到榻上,过了一会,才开口问道:“你觉得何才人这个人怎么样?”   和弦道:“挺好的,看起来像是真老实。”说着想到了什么,眼睛发亮的问道:“你是不是打算让何才人养大殿下?”她说着拍了一下巴掌,道:“这个主意好,何才人没有孩子,看圣上对她的态度,怕以后都不会有孩子的了,现在白送他一个孩子,只要她聪明,不敢对大殿下不好,等到以后大殿下封王就藩,就让何才人跟着大殿下一起去,对何才人来说简直再好不过的前程,何才人要知道只怕能高兴得跳起来。至于大殿下,多了个母亲照顾,对他来说当然也是好的。”   当然,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王昭容的死跟何才人也算有点点的关系,大殿下以后知道了怕会与何才人有隔阂。不过这种话她还是不要说了,免得南玉打消这个念头。   南玉道:“还是要多看看何才人的品行,这才能把大皇子给她。”   和弦道:“这还需要怎么看,我看何才人很不错,后宫里头除了你之外,就她品行最良,将大殿下交给她,你就放一百个心。”   南玉没再说话,心里在思考让何才人来养大皇子的可行性。倘若真的要让何才人来养大皇子,那就要升一升何才人的份位了,至少也要升到九嫔里面来。   皇帝是在天亮的时候才来了昭阳宫的,南玉也是一晚上没睡,看着皇帝进来,明显的观察到皇帝的心情不是太好。   南玉追过去,但也不敢开口说话,就怕不小心做了他的出气筒。   倒是皇帝,生了一会闷气,才拉过南玉,然后郁卒的道:“王昭容死了。”   南玉道:“我知道了。”   皇帝气道:“这样也好,死了就死了,她自己想死,难道还想别人求着她活不成。”他大约心里气得不轻,又怒气腾腾的道:“也不看她自己干的那些事,要不是看在她生了翊儿的份上,朕早就将她碎尸万段了!”   昭阳宫的宫人吓得不敢出声,连张公公都知道避远了一点,只有南玉一个被皇帝抓着,要走又走不成。   南玉故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做出怕怕的表情来,委屈的道:“圣上,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声,臣妾和孩子害怕呢,要是孩子在肚子里就被你吓胆小了怎么办。”   皇帝这才想起南玉还怀着身孕,忍下了胸口的怒气,然后安慰一般的摸了摸南玉的肚子,道:“乖乖,父皇不是说你,不要害怕。”   结果乖乖一听道自己的名字,“咯咯”了两声,从地上跑到了皇帝膝盖上来。   南玉见了,不由噗嗤的笑出了声。   乖乖现在已经在皇帝面前彻底失宠了,被皇帝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道:“去,去,不是叫你。”说着又道:“以后给你换个名,就叫大白好了。”   乖乖讨好不成,反被揍了一顿,一脸郁闷的跳下来,然后走了。   皇帝发泄了一场,心情舒畅了不少,但接着又皱起眉发起愁来,闭着眼睛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过了好一会,才重新睁开眼睛对南玉道:“王昭容,朕准备就按昭容的丧仪给她下葬。”说着有些小心翼翼的转头看着南玉。   南玉心里明白,皇帝大约是怕她不高兴,毕竟王昭容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惩罚她反而让她依旧顶着昭容的份位进入皇陵,多少有些对不起她。南玉不愿意去跟一个死人计较,更何况她也知道皇帝只是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于是捏着皇帝的手道:“这些事,圣上决定就好。”   皇帝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更加觉得对南玉歉疚,抱着她道:“这次是朕不对,没有第一时间相信你的话,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他说的南玉当初跟他说王昭容包藏祸心的事。   南玉一双手握着皇帝的一只手道:“其实这件事吧,也怪不了圣上,要是换成臣妾来,大约也不会第一时间就信了的。”   皇帝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笑了笑,接着又问起道:“翊儿这两天在你这里还好吗?”   南玉道:“挺好的,就是变得有些安静,大约还要过段时间心情才能平复下来。”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你昨天找了何才人?”   南玉道:“嗯。”   皇帝道:“以后让何才人多跟翊儿接触接触吧,若是何才人品行不错,以后翊儿就交给她养。”   南玉突然笑了一下,转头对皇帝道:“我还以为,圣上会让我来养呢?”   皇帝瞪了她一眼,道:“你将朕看成什么了,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公平,翊儿也是朕的儿子,但以后朕更疼的,必定是我们的孩子。”说着还用手轻轻摸了摸南玉的肚子,接着道:“这个才是我们的宝贝。”   虽然翊儿也是他的孩子,他不会不疼,但就算都是儿子,也分一个亲疏,他会更喜欢和南玉的孩子,这几乎是不必问的事情。南玉心肠软,翊儿身体有缺,若是翊儿养在她身边,以后难免会让她放更多的心思在照顾翊儿身上而忽略了他们的孩子,委屈了他们的孩子。更何况,王昭容对她做出这样的事,他再让她养着王昭容的孩子,这得多委屈她。   他说完又抱了抱南玉,道:“南玉,以后我们不止这一个孩子,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朕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南玉故作生气道:“知道了,圣上不就是想让臣妾当母猪,然后给你生一窝儿的孩子吗。”   皇帝不满的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在胡说什么,说自己是母猪,那你将朕当什么了?”   南玉笑嘻嘻的道:“公猪!”   皇帝扯着她的嘴巴,道:“有这么说自己的吗?啊!”   南玉一边躲着他,一边嘻嘻的笑了起来,引得皇帝又气又笑的又来打她的屁股。   旁边的张公公看了松了一口气,笑了就好啊,都不知道刚才的皇帝多骇人。还是淑妃有办法,一来昭阳宫就能引得圣上开怀起来。   王昭容的丧仪简简单单的办了,南玉怕大皇子难受,并没有让他参加王昭容的丧礼。   只是还没等王昭容的丧事办完,关于王昭容的死,外面又流传出了另外一种声音。   都说王昭容陷害淑妃,是淑妃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皇帝为了替淑妃遮掩,迫不及待的逼令淑妃自杀。   在弑杀生父、结党营私,勾结权臣,假造身份,妖狐君王之外,现在南玉又多了一个陷害宫妃的罪名。   外面关于南玉的流言传得越来越不堪。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更严重的是,朝中弹劾南玉和李家的折子是越来越多了,其中有一个御史,在谏言皇帝处置南玉和李家不成之后,在朝上触柱差点而亡,注意,是差点,后面还是被就活了。虽然没有死谏成功,但不妨碍那位御史留下直言善谏的美名。   和弦听到后颇为不平,大骂道:“那些老骨头,读书读啥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都分不清,难为他们是怎么办理国家大事的,没将大汤管得天下大乱可是庆幸。还有王昭容也是,死就死了,结果死了还贻害万年。”   南玉心道,那些人怎么可能会傻,人家聪明着呢。而好人和坏人,也不是他们行事的标准。   不过所谓否极则泰来,运气背到一定的时候,也就是好运要来的时候了。   就在某一天,被看管起来的渣爹一家,差点被人毒死不成之后,惶惶不安,接着第二天就向大理寺和百官表示,他之前状告淑妃派人来杀自己是假的,是戚家的人找到他们给了大笔的银子让他们这样说的,但现在戚家要杀人灭口,求圣上,求大人们要保护好他呀,他还上有老下有小要照顾,不想死啊。   戚家人一听,马上出来说,一派胡言,这家人说的都是假的。   皇帝说,对啊,这家子一派胡言,一会说是淑妃要杀他,一会又说舅舅您要杀他,他说的话根本不可信好吗,那他说淑妃要杀他当然也是假的了,他说他是淑妃的生父当然也不可信。这么简单的一戳就穿的谎言,当初你们这些满腹经纶的爱卿,怎么就信了呢!你们这样一听风就是雨的糊涂性子,实在让朕十分怀疑你们在政事上的能力!   当初淑妃和李二夫人,朕是亲眼看着滴血认亲,也是亲眼看着她和淑妃的血融在一起的,淑妃若不是李家的女儿,那你们是说李二夫人在外面偷人吗?还有,那谁谁谁说自己是淑妃的父亲,连个证据都没有,你们就信了,那是不是外面随便一只阿猫阿狗跑来说朕是他的亲生儿子,你们也要怀疑一下朕也不是先帝的儿子了。你们这些无风不起浪的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然后有大臣提出,那谁谁说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有部分还是可信的,你看,淑妃跟那谁睡长得多像啊!   然后渣爹也表示,他真是淑妃的生父啊,要不然可以滴血认亲。   但李弼也说,他也愿意再一次滴血认亲,以证明淑妃真是自己的女儿。   接着我们的淑妃娘娘也说,为了证明清白,她也愿意接受滴血认亲。   既然大家都同意接受滴血认亲,那就滴血认亲吧,当着百官的面,滴血认亲。皇帝说,当着百官的面还不够,外面百姓里也有对淑妃不实的流言,给淑妃的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对淑妃的身心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为了恢复淑妃的名誉,还要从百姓里面请几十个德高望重的人来,旁观这次滴血认亲大会。   等到一切就绪,南玉被人扶着出现在朝堂里,当着百官和那几十个百姓的面,往装着李弼和渣爹的血里各自滴了一滴血,结果是,她的血跟李弼的血融了,跟渣爹的没融。   其实渣爹之所以坚定的认为南玉是他卖掉的女儿,主要还是戚家告诉他的,但如今这情况一出现,他也有些没底了,于是马上跪下来磕头求饶道:“他真不是故意欺君的啊,是戚家的人告诉他,他就是淑妃的生父,所以他也以为自己就是了啊,他也是被骗了啊。”   只要渣爹一件事上被证明是说谎,那后面他说的所有事情的真实性都是会让人怀疑的。若南玉真是李家的女儿,那她和李家欺君、相互勾结的罪名就不成了。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现在可说南玉和李家的冤屈已经被洗清了,反而戚家要说不清了。   搭台唱戏唱到现在,但远还没到大结局的时候,现在该是南玉表演的时候了。   浸了生姜水的帕子往眼睛上一抹,双眼立刻通红,泪光闪闪,然后南玉便是望着朝堂上的百官,愤慨又是伤心的道:“本宫少时便被迫与家人分开,孤身一人无亲可依,颠簸辗转好不容易进了宫,后遇上圣上,得圣上怜爱得以侍奉帝侧。因为圣上之故,又得以与父母亲人相认,终于苦尽甘来,本宫感念如今之福。可没想到,只因旁人一句毫无根据之语,你们这些自称饱读诗书之士,便轻易质疑本宫的身世,谤辱本宫和李家的品格气节,并让本宫今日不得不做出证明我爹是我爹,我娘是我娘的事情来……你们这些人,简直令人可笑至极!”   而后,李家的兄弟二人,也出列跪到了地上,抬头看着皇帝,凝噎哽咽着道:“圣上,我李氏一族自立祠以来,至今三百余年,向以气节而存于世。前朝炀帝役民苛政,致民不聊生,先祖心忧社稷,以命谏炀帝而亡。至前朝湮灭,先祖父携李氏一族归隐,直至四年前,圣上三顾茅庐请李氏一族为民出仕,臣和兄长感动圣上济世安民、开创盛世之志,愿辅佐于圣上。,身为李氏子弟,从不敢忘先祖遗志,时时将先祖之语铭记于心,以不辱没李氏一族之气节。臣兄弟二人为官四载,不说有功,但绝无过。但如今被弹劾结党营私、勾结淑妃,欺君罔上,臣心甚屈。   淑妃娘娘为臣之女,但于其小时遗失,臣本以为此生再无见到此女的机会,但得天庇佑,得以父女相认,臣高兴之余亦十分愧疚于淑妃娘娘,是臣之过令淑妃娘娘年少漂泊,好在圣上垂怜,让淑妃娘娘侍奉圣上左右。臣感激圣上之余立下鸿誓,必要以十二分的忠心以报答圣上。但臣没想到,这本是一件高兴之事,却被人暗中诬害。臣心中难过之余亦是十分悲愤。”   皇帝一脸愧疚的看着李弼兄弟道:“两位李爱卿,是朕对不起你们啊!”   李弼的兄长李弢悲愤的道:“不,圣上并无对不起臣及李氏,对不起臣的是背后想要离间臣和圣上之人。”说完眼神一禀,凛然道:“臣,要参奏戚家满门奸佞,祸乱朝纲,陷害忠良,贪赃受贿!”   李弢一说完,朝堂之中已经开始哗然,转头窃窃私语起来。而就在此时,薛定跟着出列,拱手对皇帝道:“臣亦参奏戚边身为尚书仆射,任人唯亲,排除异己,构陷忠臣近戚,使权归戚氏!”   再然后,又有几个大臣跟着出列弹劾戚家。且说得有模有样,罪证确凿。   皇帝蹙起了眉头,抬头看向戚弘和戚边。戚氏兄弟二人连忙跪下,口称冤枉。而戚家在朝中积威日久,自然也有替他们说话的人。   再接下来,便不是南玉能管到的事情了。   皇帝下令彻查戚家,但看在元舅之情上,并未将戚家兄弟二人落狱,而命其归于家中,派重兵把守,在其罪名未洗刷之前,禁止出入。至于有份陷害南玉和李家的渣爹一家,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直接从宫里出来就被咔擦了脑袋。   而再接下来,戚家便像是墙倒众人推,弹劾和珅的奏折纷至沓来。弹劾什么的都有,大的像上面说的那些,贪赃枉法,构陷忠良啊什么的,小的说乘轿出入宫门,直入宫中啊,太后病重之时,毫无忧戚,逢人谈笑自如啊,具保自己的门生、族人提升啊等等等等。   大理寺和刑部忙得天翻地覆,四处抓捕相关人等,声势浩大的审理戚氏一门贪赃枉法、构陷忠良、排除异己等等罪状。   而戚家把持朝纲这么多年,手脚向来不干净,几乎一查一个准。加上李家和戚家等早有准备,最后能确定的罪名,洋洋洒洒列出四五十条之巨。   比如说其中就有,戚家意图构陷南玉和李家,为诬陷南玉和李家坐实其欺君之名,买通渣爹一家等等。   再比如,戚家贪赃受贿,连戚家的一个管事都坐拥上千亩良田。从戚家查抄出来的地窖埋银有百余万两之巨,另有衣饰珠宝等物不计其数,简直比皇帝都还富裕。   再再比如,戚家勾结藩王,将朝廷要事泄密于藩王。其中勾结的就有当初意图谋反,已经被皇帝砍了的楚王。这一罪名,有戚弘心腹属下献出的当日戚家与楚王书信往来信件等为证……   桩桩件件,简直罪证确凿。   宫中戚贤妃闻风跪于甘露殿外,替父兄族人辩解,戚家对圣上忠心耿耿,现在必定是为奸人所陷害,求圣上明察。皇帝令人驱赶戚贤妃不成,以“牝鸡司晨、后妃干政”为由将戚融训斥了一顿,并怒而降其份位为婕妤,禁足于仪瀛宫,无召不得出。   而就在这时,被囚于戚家府上的戚弘抬头望了望天,听着外面纷至沓来准备抓他们落狱的士兵,心里悲叹了一句,大势已去!   戚边却并不甘心,脸上愤怒的对戚弘道:“大哥,圣上这是摆明了要对付我们戚家,这小娘养的没良心的崽子,当初太后生下吴王后就该掐死他。反正挨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不如我们趁机反了吧,我手上还有三卫府兵,我们……”   戚弘伸出手来阻止他道:“不,若是我们反了,则正中了圣上的下怀,圣上如今正愁没有一个谋反的罪名好能直接处置了我们。更何况,你能保证那三卫府兵还完全掌握在你手里?圣上做足了准备,我们万不可冲动行事。”他说着顿了顿,思考了一番,最终痛下决定道:“我们主动伏罪,太后刚去,圣上便灭戚家满门,容易落下不孝之名,我们主动伏罪,圣上或许还能留我们一命。留得命在,再图后事。别忘了,我们还有吴王和蜀王。”   戚边顿了顿,没有说话,算是认同了兄长的话。   戚氏一门被落狱,除部分罪名之外,戚氏对其余罪名服罪。   戚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可能一夕之间全部打尽,其门生和旧交在朝中替戚氏求情,又以太后尸骨未寒为由,请圣上看在太后及戚弘戚边为圣上元舅的份上,轻饶戚氏一门。   对此,皇帝在朝上叹道:“舅虽多不义,但朕不忍杀之,天下将谓朕何,后世将谓朕何!1”   李弢及薛边举汉文帝杀舅薄昭,天下以为明主之例,宽慰皇帝。又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古训,催促其下定决定惩处戚氏。   但皇帝念及太后抚育之恩,终是饶了戚家一族之性命,削去戚弘戚边及众戚氏族人的官职和封邑,罚没家产,流迁三千里。   自此,把持朝纲多年的戚氏一族彻底垮台,并被逐出贵族之列,而皇帝则因此事在天下臣民之中获得“宽孝德仁”之名。   自戚家流放之后,戚融因娘家事对皇帝多番顶撞,皇帝怒而将其打入冷宫,后在冷宫里戚融病了一场,使人求见皇帝,皇帝拒见。   而在那时,皇帝正心情愉快的抱着躺在他膝盖上的南玉,一边玩着她的头发一边问她道:“知道为何朕花大力气搜集戚家的罪证,对戚家的惩处却只轻轻放下?”   南玉道:“圣上自然有圣上的理由,不过若是圣上愿意告诉臣妾,臣妾还是愿意勉为其难的听一听的。”   皇帝点了点她的鼻子,道:“鬼头。”说完才解释道:“一是在外人看来,太后和戚家确实于朕有恩,若非太后的抚育教导之恩,朕登不上帝位。如今太后尸骨未寒,朕便迫不及待的对付戚家,会给外人留下残暴的印象。”   他要开创大汤的盛世,以明君之名流芳百世,可不想在史书上留下残暴之名。   他继续道:“这二来,朕留着他们还有用。朕准备了这么多年,在内朝政已经稳固,但在外还有拥兵自重的藩王。朕正愁找不到借口削一削藩王的兵力和土地,若是这个时候,有一个或二个藩王造一造反就好了。可是藩王造反总需要理由,朕就让戚家送一个理由去给蜀王或吴王。”   南玉笑道:“自古到今,哪一任皇帝不是希望天下太平,也只有圣上反希望藩王起兵造反。”   皇帝没有符合她的话,摸着她的下巴,继续解释道:“朕怕你胡思乱想误会朕,这次你受了委屈,朕不重惩戚家,并不是不替你报仇,只是时机未到。”   南玉道:“圣上对臣妾好臣妾明白,臣妾这个人呢,也不是不知好歹的,所以臣妾相信圣上。”   皇帝道:“知道就好。”说着又摸了摸南玉的肚子,又接着道:“那以后就少耍小性子吧,好好替朕生个皇子。”   南玉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担心的道:“那要是个公主怎么办?”   皇帝道:“那就借着生,只要能生,总能生出皇子来。”   南玉道:“那要是一直生的都是公主呢。”   皇帝瞪了她一眼,道:“怎么可能一直是公主!”大有一副“你竟然不相信我的能力”的样子。   南玉有些不高兴道:“圣上,重男轻女是不对的。”   皇帝瞥了她一眼道:“你看你看,又耍小性子了,真是拿你没法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戚家倾颓之后,朝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比如说因戚家之事造成朝廷人心动荡,皇帝需要安抚人心的问题,再比如说如何处置戚家余势的问题。不得不说,戚家在朝中还是根基深厚的,其把持朝政这些年提拔起来的门生在朝中占了不小的力量,皇帝不能讲这些人全部杀尽,要不然留下暴君的名声不说,也容易将这些人逼到穷途末路之下彻底反抗,更何况这些人中还是有不少治国的有能之材的。   所以除了反心比较大,跟戚家牵扯比较深的几个杀一杀儆一儆猴之外,其他的还是要采取安抚、对弃恶从善者一律免究的方式。   不过这些都是朝政之事,比起朝堂,少了常作孽的戚融,后宫则要和乐融融了许多,南玉看着觉得清静啊,清静啊!   南玉站在自己的寝殿之内,对着屋子里面的一面大铜镜,捧着自己的肚子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又正看一下,然后问和弦道:“欸,你说我的肚子是不是鼓了一点?”   南玉现在是怀孕三个多月近四个月,她最近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肚子好像每天都会大那么一点点。只是铜镜模糊,加上衣服繁复,在镜子里又好像看不大出来。   和弦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道:“没有啊,看着腰身还是挺瘦的。”   女人对自己的身材总是特别注意的,而穿到这里这么多年,她的审美观也还是没有被同化成“以丰满为美”,此时一想到她的身材正在走样,她便有些闷闷不乐的道:“你说肚子要是鼓起来,这得多难看啊,还有,生完孩子你说不会身材恢复不回来了吧。”这样一想,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哎呀妈呀,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胖了呢。   和弦却半点不在意的道:“胖点好,你实在太瘦了,胖点好看点。”   不同审美观的人是不能明白她现在的心里的,她现在真的是好忧愁!   她对和弦道:“晚上我不吃饭了,我吃个苹果就行。”   和弦道:“你又要做你说的那什么减肥了?圣上已经发话了,这是不行的。圣上让我看着你,以后每顿你至少要吃下一碗饭,另外饭后还有一盅燕窝,这个对孩子皮肤好。”   南玉打着商量道:“我多吃两块点心行不行?”   和弦摇了摇头。   南玉深深的看了和弦一眼,然后问道:“和弦,你要弄清楚谁才是你主子,但我发现你好似更听圣上的话,你这样有背主的嫌疑哦亲!”   和弦瞥了她一眼,道:“谁有理我听谁的。”说完又转身回去继续擦她的杯子去了。   南玉郁闷,现在连和弦都被皇帝收买过去了,她堂堂一个淑妃,连身边的人都降服不了,那不是太没面子了。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结果这时候雪芽却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娘娘,赵婕妤拜见。”   自从戚家倾颓戚融进了冷宫之后,赵修媛就常常往南玉的宫里跑了。她也算是个倒霉蛋,她父兄是靠戚家提拔起来的,戚家一完蛋,她父兄跟着被贬谪,她现在在后宫就像惊弓之鸟,生怕哪天皇帝想起她来,将她也仍冷宫里了。所以她现在天天爱往南玉身边跑,恭顺得跟刚进门的小媳妇一样,对南玉奉承讨好做得比当初对戚融还要用心。   南玉不耐烦见她,对雪芽道:“打发她走。”说着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道:“找几本经书来让她带回去抄,就说本宫要供奉菩萨,让她帮我抄五十卷,不,一百卷的经书。”   嗯,找点事情给她做,省得她总是烦她。一百卷经书,够她忙活一段时间的了。   雪芽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了。   说起赵修媛,南玉又想到了现在还在冷宫里的戚融。   听说戚融刚进冷宫的那段时间,她还不停的闹,一时说自己病了,一时说有话要跟皇帝说,总之要见皇帝。可不知是不是皇帝不肯见她,让她终于死心了的缘故,她最近倒是安分下来了,在冷宫里不吵不闹。听冷宫里的人说,她最近还不知道怎么的转了性,让人给她找了几本经书弄了一尊菩萨,天天念经敲木鱼,说要为自己和娘家曾经做过的事向菩萨恕罪,大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模样。   比起会大吵大闹的戚融,现在这个安分守己的戚融更让她担心,她总觉得戚融不死,就会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说不好哪天就又让她咸鱼翻身了。   南玉道:“你说,我们干脆偷偷送碗毒药去冷宫,将戚融毒死了怎么样?”   和弦看着她,“呵呵”了两声,然后道:“你怀孕怀傻了吧,圣上一看留着戚氏还有用的,你不怕死你就去。”   南玉嘟了嘟嘴有些不满,干嘛这样子说她,她还是很聪明的,一点都不傻的好吧。   南玉托着下巴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接着又想起道:“对了,翊儿呢?”   和弦答道:“我看大殿下最近有些闷闷不乐的,让翠芽带着他去外面散一散心去了。”她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咦,说起来他们出去好一会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个翠芽真是的,我还叮嘱了她在外面散散就好,不要在外面呆太久的。”   说着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算了,我让人出去找一找。”结果话还没说完,外面便想起了一阵脚步声,断断续续的还有翠芽和好似何才人的说话声。   南玉跟着往外走出去看,然后便看到了何才人牵着大皇子的手从外面走回来,她们的身后跟着翠芽和何才人的宫女。过门槛的时候,何才人还低下头来,对着大皇子温和的道:“小心门槛。”   南玉见了和和弦相视一眼,有些闹不清是什么情况。   等他们进来,一抬眼便看到了站在屋子里的南玉和和弦。大皇子连忙甩开何才人的手,跑过来牵着南玉的手,然后就在她旁边站着。而何才人则对南玉屈了屈膝,道:“见过娘娘。”   南玉点了点头,让她起身。   南玉低头看了看大皇子,他的衣裳和鞋子沾了泥土,看着有些脏兮兮的。南玉让雪芽先带了何才人去偏厅喝茶,自己则带了大皇子去梳洗。而在这期间,翠芽也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南玉。   “奴婢本来带着大殿下只是想在外面的园子走一走的,可没想到大殿下却突然跑到了长信宫去,在他原来住过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个九连环,然后拿着怎么也不愿意走,奴婢怎么劝都劝不动。后来,是回长信宫来找自己落下的东西的何才人看见了,对大殿下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殿下才肯愿意回来。”   和弦看着正由着宫人服侍他穿衣裳的大皇子,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真是敏感又聪慧,说不定他心里其实知道点什么,也不知道他长大了会不会对我们产生隔阂。”   南玉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大皇子。   和弦又道:“所以说啊,你不要将大殿下养在身边是正确的,这样的情况,你真是不适合抚养大殿下。”   南玉叹了一口气,她其实对大皇子也是很矛盾的感情,她很同情怜惜这个孩子,但同时因为王昭容的关系,她也的确不怎么想将他养在身边。彼此有个距离还能留下几分情分,若是养在身边,彼此间相处久了生活难免有摩擦,特别是等她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他和自己的孩子平等对待,若是不能,他心里会不会产生怨恨,然后跟王昭容的事结合在一起,可能反而会让他与她产生更大的隔阂。   总归,还是她有些自私吧,做不到圣人的标准。   她嘱咐雪芽翠芽好好服侍大皇子,梳洗完之后就那些糕点给他吃,然后才带着和弦去了偏厅。   看到她们进来,何才人再次站起来,唤了一声:“娘娘。”   南玉摆了摆手让她坐下,自己在另一边的位置上落座,然后道:“多谢何才人将翊儿送回来。”   何才人连忙低下头,恭敬道:“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南玉看着她,仔仔细细的瞧着她,何才人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左右看了一下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后抬起头来,有些迷惑的看着南玉道:“娘娘为何这样看着我?”   南玉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后道:“既然才人今日刚好在,本宫也懒得跟才人说什么弯弯绕绕的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才人喜欢翊儿吗?”   何才人既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只是模糊的道:“大殿下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南玉重新看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来,结果何才人却笑了一下,道:“娘娘放心,王昭容对臣妾做的事是王昭容的事,臣妾不会迁怒一个孩子,更何况那是圣上的孩子。”   南玉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下,心里思考了好一会,才又接着开口道:“既然如此,如果本宫说,将翊儿交给你来抚养,你愿意吗?”   何才人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眼睛看着南玉,好像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南玉继续道:“你知道,本宫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到时候恐怕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翊儿,所以本宫希望有个人,能代本宫和圣上照顾翊儿。”   其实这都是表面的理由,真正的原因,何才人也心知肚明。她沉默了一会,才又重新问道:“娘娘这是命令,还是臣妾可以选择的?”   南玉道:“才人当然可以选择拒绝,本宫就是为了翊儿着想,也不会将他交给一个不情愿的人来抚养他。”   何才人垂着眼道:“臣妾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南玉有些意外,抚养大皇子对何才人来说是绝对有好处的,若是后宫其他的人,像赵婕妤之流的,遇上这样的好事,她们都得高兴的跳起来。   不过南玉又想了一下,这样也好,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那至少说明她对这件事是郑重的,而不是简单的将大皇子当成简单的让自己生活得更好的工具。这样一来,等她决定抚养大皇子的时候,势必会更加的真心对待大皇子。   何才人怕南玉有所误会,开口解释道:“娘娘知道,王昭容的死怎么说都与臣妾有关,就算臣妾没有迁怒大殿下,但也不想花费了精力时间和感情养大了大殿下,大殿下却因为王昭容的事跟臣妾离心,所以臣妾需要认真考虑。”   南玉道:“应该的,才人可以认真的考虑,什么时候决定了,都可以来告诉本宫一声。”   何才人没再说什么,站起来跟南玉告辞。   她走了几步之后,又突然停下脚步来,回身对南玉道:“也请娘娘放心,倘若臣妾决定抚养大殿下,就一定会将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   南玉点了点头,何才人这才离去。   南玉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茶,然后烦恼的叹一口气。如果何才人最终不愿意抚养大皇子,那大皇子交给谁来养?赵婕妤肯定不行,先不说大人的牵扯,就赵婕妤的性子她都怕她将大皇子给养坏了。难道要从皇帝那些小采女小宝林之中选一个出来抚养大皇子?   南玉摇了摇头,这些更不行。   算了,倘若何才人真的不愿意,她还是亲自来养大皇子好了。   她刚想完,旁边突然传来皇帝的声音:“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连朕进来了也不知道?”   南玉抬起头来看,然后已经有些惊讶的道:“咦,圣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有人通报。”   皇帝走到她旁边坐下,道:“是朕不让他们通报的。”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刚才何才人来过?朕来时碰到她出去。”   南玉点了点头,道:“嗯,臣妾还问她愿不愿意抚养翊儿。”   皇帝“哦”了一声,像是随意般的问道:“那她怎么说?”   南玉道:“她说她要考虑一下。”   皇帝一听,整张脸拉了下来,怒道:“不知所谓,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嫌弃朕的儿子。”   南玉不满道:“你看你,干嘛这样?平常人家收养个孩子还要好好考虑呢,更别说让何才人抚养皇子这么大的事,人家认真考虑说明人家重视这件事。你的儿子是天老二,谁敢嫌弃啊。”   皇帝这才不说什么。   南玉道:“总之我想了一下,要是何才人不愿意抚养翊儿,还是让他住在我这边吧。”   皇帝也是犯起愁来,除了何才人,他好像还真的找不出合适的人来抚养大皇子。算了,先不想了。他又问道:“翊儿呢?”   南玉道:“在梳洗呢,刚才出去了一趟,将衣裳弄脏了。”   皇帝没有再问,转而又笑着对南玉张开手,道:“那让朕来看看,摸一摸我们的宝贝儿子。”说完抱过南玉,伸手在她肚子上轻柔的摸了摸,又道:“差不多四个月了吧,按理说该显怀了,怎么肚子还是扁扁的……”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看着玩世不恭的皇帝,在面对即将出世的孩子的时候,也是有慈爱的一面的。捧着南玉的肚子跟里面的孩子唧唧歪歪的说了半天的话,连南玉听着都有点嫌啰嗦,也不知道里面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跟孩子说完了话,用过了晚膳,皇帝将大皇子叫过来,顺便关心了一下他的生活。   因着大皇子没了母亲,皇帝对大皇子多了几分怜惜。只是他到底不是有耐心的人,大皇子听不见又说不了话,两人交流完全靠比划,皇帝大部分时候看不明白大皇子比划的是什么意思,自己比划的大皇子也是看得晕晕绕绕的,沟通十分不畅,最后皇帝也只能叹息一声,让宫人带他下去了。   大皇子走后,皇帝转头对南玉道:“找个先生来教翊儿认字吧,不说让他学多少东西,至少要把字认全了。”总不能为了跟他交流,让别人都去多学一门手语吧。   南玉道:“一些简单的字从前王昭容是教过翊儿的,只是认的字不多,找个先生来教他也好。”说着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又问道:“翊儿的耳朵,难道真的就不能治好吗?”   皇帝蹙起眉,摇了摇头,道:“他的耳朵是在出生后,被人借助外力刺聋的,他小时候朕偷偷让御医给他看过,都说是治不好。”说到这里,他想到幕后下黑手的太后,以及当初替太后遮掩的先帝,心里对他们又多厌恶了几分。太后死得这么从容,死后他还不得不让她继续享受哀荣,真是便宜她了。   南玉没有再说话,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无声的安慰着他。   其实她有时候觉得皇帝也是挺可怜的,因着名义上他是太后抚养长大这一条,无论太后做了什么,他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对付她,要不然就是不孝。大汤向来以孝治天下,不孝的皇帝会让天下臣民诟病。所以太后死后,皇帝还不得不装孝子,不得不继续给太后哀荣。   皇帝这个人,向来又有些小气,心里只怕会因为这个怄得要死。   皇帝大约也是被压抑得久了,心里对太后的怨气哪怕随着太后去世也得不到发泄,然后不由自主的就跟南玉提起他小时候被太后虐待陷害的事情来,以及先帝偏袒太后和吴王的事情来,语气中夹杂着怒气和怨气。   最后皇帝感慨道:“先帝对朕这个儿子没有多少慈父之情,对朕做过的唯一好事,怕也只有将张公公送到了朕的身边来伺候。若不是张公公,朕还未必能活着长大,并登基为帝。”   南玉有些讶异道:“咦,原来张公公是先帝给你的呀!”按照皇帝对先帝的感官,先帝对皇帝绝对是后爹一类的存在,而张公公对皇帝这么忠心,想不到张公公会是先帝给皇帝的人。   皇帝道:“张公公是在朕四五岁的时候来到朕身边伺候的,那时候吴王还没出生,先帝在朕之前有了十三个公主却无一个皇子,他的那些兄弟个个迫不及待的将儿子送到宫里来,眼睛瞅着他的皇位呢,你以为当年蜀王世子两岁便被送到宫中,一呆就是十几年是什么原因。侄儿再亲也没有儿子亲,后来朕出生,先帝对朕这个唯一的儿子自然宝贝得很。将朕记在太后名下,刚满周岁就将朕立为太子,为的就是定下名分打消他那些兄弟的念想。   就这样,他那些侄儿还是一个个赖在宫中的不肯走呢,那些藩王个个对朕虎视眈眈,巴不得朕出点事夭折了,时不时要弄点动作出来。先帝担心朕的安危,于是找了忠心可靠的张公公送到了朕的身边来。那时候太后无子,对朕也是不错的。只是后来,太后老蚌怀珠居然生了个吴王出来,朕的日子才不好过起来。   先帝宠爱太后,吴王出生后,他大约是有些后悔太早将朕立为太子的。只是立太子容易废太子难,特别是朕这种无大过的太子,而后来戚家被先帝宠得太过权势熏天,先帝终于难得明白了一回,打消了改立吴王的念头,朕这才侥幸得以在先帝驾崩后登基……”   皇帝说到这里,又突然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先帝和太后也都死了,朕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而南玉却突然抓起了皇帝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眼神疼惜而深情款款的看着皇帝,泪光盈盈的道:“臣妾没想到,原来圣上曾经受了这么多的哭。臣妾想起以前对圣上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太不对了,圣上这样不容易,臣妾应该多理解圣上的。”说完又信誓旦旦的道:“圣上您放心,先帝和太后都不疼你,臣妾疼你,别人都不爱你,臣妾爱你,臣妾一定会疼你爱你到海枯石烂!”这么个过得苦逼又缺爱的孩子啊,实在是太可怜了,这样一想,他现在养成的那些讨人厌的龟毛性格,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帝诧异的转过头看着她,南玉郑重的对他点了点头,皇帝脸上抽了抽,觉得情况有些不大好,他在她心里现在是什么形象了……   皇帝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拉过南玉的手,试图与她解释道:“其实朕小时候呢,过得也没有你想象中这么可怜的,朕……”   南玉打断他道:“臣妾知道,圣上不用说了,圣上放心,臣妾不会看不起你的!”   然后皇帝吞咽了几下,移开目光,觉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皇帝自南玉怀孕之后,素得有些久,于是一上床便对南玉动手动脚的。   其实平常的时候皇帝也会这样做,顶多就是过过手瘾,也不真枪实弹的干。南玉大多时候还是很宽容而体谅的,不会拒绝还是怎么的。   但是今天,南玉突然拉开皇帝的手,转身看着皇帝道:“圣上,看您忍得挺辛苦,其实臣妾挺心疼的。要不您去找那几个小采女或小宝林解决一下吧,或者找何才人也行,只要圣上不当着臣妾的面,臣妾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皇帝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贤良淑德了?”   南玉道:“看圣上说的,好像臣妾平时不通情达理不贤良淑德是的。”说着想到自己平时好像确实不够通情达理,贤良淑德,于是轻咳嗽了一声,又接着道:“臣妾不是说了嘛,臣妾今天才知道圣上也是不容易的,臣妾决定学着体谅理解圣上。比如说,男人三妻四妾其实没什么,更别说圣上是富有四海的天子,更何况臣妾现在怀孕了,又伺候不了圣上,总不能还一直霸占着圣上。臣妾找别的女人发泄一下,只要不对她们动心,臣妾其实不介意的。”   皇帝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得出结论道:“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你要不是换了芯,那就是在试探朕!就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子,能大方的将朕推出去,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完放开她的下巴,然后抱过她道:“放心吧,朕既然答应你以后只有你一个,便不会食言。天子一诺,驷马难追。朕不会再纳新妃,至于已经在后宫的其他宫妃,也用不着遣送出去,宫里只有你一个,容易让你受臣民的诟病,受朝臣的攻歼,有她们替你挡着,也免得你传出不好的名声。”   南玉听着心里乐了乐,转过身,伸手回抱着皇帝,道:“圣上,其实臣妾心里一直是相信您的。”   皇帝道:“马屁精。”要真的相信,就不会出言试探了。   他说着顿了顿,又接着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的道:“记得你说的话,要相信朕,无论朕以后做了什么,都要一直相信朕。”   南玉并未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头道:“相信,相信,一定相信!”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道:“睡吧。”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皇帝早早就走了。南玉自从怀孕后,变得有些嗜睡,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醒来后伸了个懒腰,由宫人服侍着洗漱并用了早膳,之后便觉得有些无聊。她想起昨天晚上皇帝跟她说的话,于是干脆将大皇子叫了过来,叫宫人端了文房四宝上来,教大皇子认字。   皇子一般三岁开始学认字,等到五岁,基本上《三字经》《百家姓》都学全了,聪明一些的可能已经开始学《千字文》了。但大皇子的情况有些特殊,至今半部《三字经》都还没认全。   南玉教他并不按学《三字经》《百家姓》这样来启蒙,而是从常用的词语开始。比如说“吃饭”,她就先给大皇子比划一个吃饭的动作,再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然后让大皇子认写。   其实大皇子很聪明,认字的速度很快。南玉唯一担心的,是有些词语她不知道怎么比划,或比划了怕大皇子意会错了意思,然后反而认错了字。   然后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宫人进来通报:“何才人来了。”于是南玉知道,何才人的考虑大概是有了结果了。   南玉让人收拾了桌子,然后请了何才人进来。   何才人考虑的结果并没有让南玉太意外——她愿意抚养大皇子。   何才人道:“请娘娘放心,从臣妾答应的这一刻开始,大皇子便是臣妾的儿子。如果需要,臣妾会为这个孩子付出自己的生命。”   南玉道:“本宫将翊儿托付给你,自然是相信你的。不过你也要明白,翊儿现在大了,他又敏感早熟,对王昭容有深刻的印象,或许你抚养了他,但他未必能将你当成亲生母亲。”   何才人道:“臣妾明白,但臣妾更相信,死人终究比不过活人的,只要臣妾真心对待大皇子,终有一天他会对臣妾产生感情的。就算最终臣妾比不过王昭容,臣妾也会认了。”   南玉点了点头,然后道:“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本宫也不再多说什么。本宫会请旨升你的份位,这样你抚养翊儿对你对翊儿都更好一些。不过现在翊儿刚失去生母,对本宫有些依赖,本宫怕现在将他交给你,他会以为本宫和圣上也抛弃了他,所以就暂时让他继续住在本宫这里吧。你以后常来,多跟他培养培养感情,等他不排斥你了,再找个理由让他住到你那里去,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处着处着,他自然就愿意和你在一起了。”   何才人道:“臣妾明白。”   在她决定抚养大皇子那一刻开始,她就清楚的知道,她除了要打败王昭容,还要打败淑妃这个大皇子喜欢依赖的庶母,或者说……以后的嫡母在他心里的位置。   她不急在这一刻,她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上天让她失去过一个孩子,但最终又还了她一个孩子,她会好好的对待大皇子,让他相信她最后接受她的。   南玉再次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然后便让人带她去看大皇子了。   既然要让何才人抚养大皇子,那她就应该减少跟大皇子接触的时间,将与他相处的时间让给何才人。   过了两日,皇帝下旨正式下旨晋封何才人为昭媛,为九嫔之一,并在皇家玉牒之上,将大皇子改在何昭媛名下。   又过了一月,恰逢何昭媛风湿复发。何昭媛上次小产之后大约是没将身体养好,落下了风湿的毛病,一到下雨天或者天气寒冷的时候就会犯病。而这一个月何昭媛天天会来陪大皇子,大皇子确实跟她处出了一点感情,恰巧那一天何昭媛病得厉害没来,大皇子便跟南玉提起了她为什么没来了。   南玉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于是带着大皇子去探望何昭媛。大皇子是个善良又心软的孩子,看着坐在躺床上脸色苍白的何昭媛显得有些心疼,悄悄走过去握了握何昭媛的手,让何昭媛看的感动得差点流出眼泪来。   南玉于是蹲下身子,指着何昭媛对大皇子比划道:“何母妃生病了,何母妃平时最喜欢你,翊儿留在这里陪何母妃几天好不好?”   大皇子眼睛睁睁的看着南玉,想了好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何昭媛有些惊讶的看着南玉,而南玉对她挤了挤眼睛,这次何昭媛是真的感动的眼睛通红了,悄悄的去擦眼睛,然后哽着声音对南玉道:“谢谢娘娘,娘娘大恩,臣妾无以回报。”   南玉对她笑了笑,然后摸了摸大皇子的脑袋。只是等到南玉离开的时候,大皇子很是不舍的拉了拉南玉的手。   也不知道是大皇子心里明白了些什么,还是和何昭媛确实处出了感情,等到何昭媛病好了之后,大皇子并没有再提出要回南玉这边来。自此,大皇子顺理成章的养在了何昭媛宫里。   转眼到了年关,南玉的肚子越来越大,就跟吹气球似的,呼啦啦的好像一下子就鼓起来了,六个月的肚子,比人家临产的肚子还大,肚子上面的妊娠纹又大又多。   南玉看着肚子上那触目惊心的,跟老树皮一样交叉分布的妊辰纹,简直不要太郁闷。   和弦则一直只关注着她鼓得有些不同寻常的肚子,跟南玉道:“你说里面不会是双胞胎吧,肚子这样大。”   南玉听得心里一动,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惊道:“不会吧,皇家和我们家好像没有双胞胎的传统啊。”   双胞胎一般都跟遗传有点关系,父母家族中有双胞胎先例的,一般更容易怀上双胞胎。皇家开国以来好像没有出现过双胞胎,至于她,以她现有的记忆,这副身体的家族好像也是没有出现过双胞胎的。   和弦道:“谁说一定要有传统才能生双胞胎,你的肚子真是大得有些不正常,我看不如请个御医进来看一下。”   翠芽则劝道:“娘娘,过几日便是元正了,这时候请御医恐怕不大好,不如等过完元正,出了上元节再请御医?”   和弦想了想,也道:“也是,这时候请御医,恐怕要被人嫌晦气,反正也不差这些时候,那就等出了上元节再说。”   南玉没有反对,她倒不是怕被人嫌弃晦气什么的,主要是她不相信这时候御医的水平,又没有b超什么的,怎么可能隔着肚子就能看出双胞胎来。而且她感觉自己不大可能有这个运气怀上双胞胎什么的。   到了除岁之日,皇帝按照旧例,命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员与学士、宗室诸王以及驸马们入阁守岁,在宫中举行宴会。南玉身为宠妃,自然随侍在旁。只是又因为她现在顶着个大肚子,容易劳累,中途就退席回了昭阳宫。   除岁守岁之后,接下来第二日便是元正的大朝会、大陈设和大赦令。这段时间皇帝忙碌,南玉一连几天都是没见到皇帝。她虽有时睡到半夜醒来发现床边少了个人有些不习惯,但也没有多想。   但这一没多想,结果就出事了……   和弦匆匆走进来,告诉南玉皇帝昨晚去了冷宫,在冷宫过了一夜,然后早上就下旨重新封戚融为充容,现在戚融已经住回了仪瀛宫去的时候,她一口血差点喷到了桌子上。   她就说戚融这种打不死的小强,只要没死就肯定要弄出点事情来,现在果然就让她咸鱼翻身了。   南玉当下就觉得不好了,在心里骂了句皇帝“王八蛋”,然后便觉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疼。她扶着肚子从榻上站起来,然后“哇哇”大叫着对和弦道:“肚子疼,肚子疼,快去给我传御医!”   和弦一看,立刻吓得个半死,什么“新年不好请御医免得晦气”之类的也忘记了,连忙走过去扶着她,然后转过头来对雪芽翠芽道:“请御医,快去请御医。”   昭阳宫一阵的鸡飞狗跳,等到御医来的时候,南玉也已经缓过来了,只是还是让御医诊了脉。   来的是小李御医,医术南玉一向信得过。他搭在南玉的手腕上诊得有些久,脸上又凝重,弄得南玉都有些惶惶然起来了,真以为自己或孩子有了什么事。   结果小李御医诊完之后,站起来对南玉拱了拱手道:“恭喜娘娘,娘娘怀的极可能是双生。”   南玉有些吃惊起来,她是没想到自己真的可能怀上双胎。和弦和雪芽翠芽等人听着则很高兴,相互对视笑了起来,然后和弦又有些担忧的问小李御医道:“娘娘刚刚说肚子疼,那娘娘和肚子里面的皇嗣没事吧?”   小李御医道:“娘娘身体很健康,并无大碍,刚才会肚子不适,大约是猝然间怒极攻心所致。不过娘娘毕竟怀的是双生,平日还是该小心,保持心情愉快的好,臣给娘娘开个安胎的方子,娘娘按时服用就好。”   小李御医走后,和弦笑着对南玉道:“没想到真是双胎,我就说,这么大的肚子,多半是双胎的。”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我们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圣上去。”虽说小李御医也肯定会禀报圣上的,但终归是娘娘亲自告诉圣上总比御医告诉圣上的好。   正好也让戚融看看,别以为从冷宫里出来了就以为能怎么样了,现在后宫是南玉这个淑妃第一,南玉还怀了双胎。她就不信圣上听到后不会回心转意,说不定马上就将她忘在脑后了,气死她这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南玉心里对皇帝还恼着呢,闻言气道:“告什么告,他现在美人在怀,怕早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谁乐意去贴他的冷脸。”说着说着,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又要疼了,连忙轻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安慰肚子里面的孩子,自己也试图将情绪缓和下来。   和弦看着她的样子,再不敢提皇帝和戚融。   过了一会,南玉觉得自己缓下来了,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跟我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弦劝她道:“算了吧,你要是觉得不痛快,还是不要听了,现在平安生下孩子来才是正经。”   她现在都已经后悔刚才太冲动告诉了她这件事了,她是想着戚融既然已经从冷宫里出来,迟早都是要传到南玉耳朵里的,让她从别人口中听到,还不如她现在告诉她让她提前心里有个准备。   南玉道:“没事,你说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受得了。”   然后和弦便缓缓的说了,其实事情也简单。   昨晚皇帝忙完正事,正要往昭阳宫来的时候,突然被一缕香气引到了冷宫的方向,然后皇帝在冷宫门外,听戚融自弹自唱了一首《长门赋》,然后皇帝跟当年汉武一样大受感动,踏进冷宫见了戚融。然后接下来的事,都不用细说了。   南玉听完后冷哼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多高深的道行,原来是学了陈阿娇的那一手呢。”   也是她大意了,戚融好歹把持后宫这么些年,后宫多多少少还藏着些她的人没清理出去的,她以为戚融已经这样了,这些人留着慢慢清理不用着急。结果却留下了后患,让他们帮戚融做成了起复这件事。   昨晚上的事单凭戚融一个人是做不到的,首先一个是谁利用香气将皇帝引了过去,谁给戚融偷偷送去的琴,都是要好好查查的。   南玉对和弦道:“把帮助戚融的那些人揪出来,敢帮着戚融跟我作对,看我不将他们揪出来打死她们。”说完又哼哼了两声。   和弦安慰她道:“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你看圣上以前多讨厌戚氏,说不定……”   结果一句“说不定圣上这样做有别的目的呢”还没说完,她便被南玉推着摆摆手打断道:“你快去快去,别在这里烦我,让我冷静冷静!”   和弦回头看着她,耸了耸肩,摇了摇头,然后无奈的出去了。   而在另一边甘露殿,皇帝听到南玉怀的是双胞胎之后,整个人都兴奋得走来走去,脸上遮不住的愉悦之色。只是没等一会,他又变得忐忑不安起来,蹙起了眉头,背着手继续走来走去。   走了一会,刚想迈脚出甘露殿去昭阳宫探望南玉,接着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了脚步,然后招手将张公公叫了过来,道:“你,去昭阳宫帮朕看一看淑妃。”   张公公对皇帝微微弯了一下身,浅笑道:“比起奴才来,淑妃娘娘一定更希望看到圣上。”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懂!”   皇帝一向信任张公公,正好殿内并无外人,皇帝又有一股想向人倾诉的*,于是便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朕是觉得有些没脸见淑妃。”他今天将戚融从冷宫里放出来,南玉应该会很不高兴吧。   皇帝说着,又想求证般,问张公公道:“你说,淑妃她不会误会朕吧,她理解朕并相信朕吧。”   张公公自然知道皇帝说的事是什么事,开口道:“当然,淑妃娘娘一向是个极聪明的姑娘,一定能明白圣上定是有苦衷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淑妃这个人吧,要聪明起来也聪明,但要傻起来吧也挺糊涂的,不是还有一孕傻三年的说法吗,朕真是怕她想不明白然后对朕寒心起来。”   张公公道:“圣上既然担心,何不将实情告诉淑妃娘娘。”   皇帝听着又摆了摆手,道:“不行,若是告诉了她,万一她装不像只怕要在戚融面前露馅了。”真是矛盾的心里,他一方面既不想南玉知道免得露馅,另一方面又希望她能主动的相信他信任他,不会误会他。   算了,还是不多想了,他对张公公又摆了摆手,道:“你快去替朕看看淑妃,看淑妃那里有什么需要的,都先紧着她那边。另外,让太医署两位李御医好好照看南玉的胎。”   张公公道了一声是,然后福了福礼,准备出去。结果刚没走几步,皇帝又叫住他道:“等等。”   张公公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恭敬的站着,准备听候皇帝的吩咐。皇帝的表情纠结了一下,接着又不自在的道:“你顺便帮朕看一看淑妃的心情怎么样,对朕……嗯,是不是特别生气。”说着脸上还有些红起来。   张公公是第一次看到皇帝这样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真正像个恋爱中的小青年,而不是对所有事都胸有成竹的皇帝。张公公忍着笑,无视皇帝对他的不满,再次福了一下身子,然后出去了。   皇帝看着他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是想直接在他屁股上踹一脚。   都说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南玉在第二天的时候就碰上了从冷宫出来的戚融。   南玉自从怀孕后,基本上每日下午都会带着人到太液湖边散散步,结果那一天,她就十分巧的在那里遇上了戚融。这让南玉十分怀疑,她其实就是故意在那里等着南玉的。   只是遇上了,南玉也不怕她,走上前去道:“哟,原来是戚充容啊,真是许久不见了,在冷宫的这些日子,充容过得好吗?”   戚融教之从前要变化了许多,比如说她从前一直圆润丰满的身材,现在瘦的已经跟南玉差不多了,再比如说,她从前锋芒毕露,骄纵阴沉的面孔,现在也变得温婉平和起来。   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样,反正表现出来的一个气质真是跟从前有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戚融走过来,对着南玉笑了一下,屈膝行礼,道:“见过淑妃娘娘。”   南玉看着她,真是没想到她除了身材和气质变化,现在还变得能屈能伸了。要是以前,让她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的磕头行礼,只怕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南玉有意为难她,也不叫起。   戚融也不介意,继续这样屈着身,笑着回答她刚才的问题道:“回淑妃娘娘的话,在冷宫的几个月,臣妾过得并不是很好。不过这一番经历,让臣妾倒是学会了一些东西,明白了一些道理。”   南玉摸着自己的肚子,装作随意的“哦”了一声,然后道:“那充容倒是给本宫说说,在冷宫里到底学到了什么,明白了哪些道理。”   戚融看着她,浅笑着道:“比如说,花无百日红,开得再好的花也有凋谢落败的一天,再比如说,只要找到机会一定要将敌人置之死地,免得让她找到机会咸鱼翻身,又比如说,一时的颓势算不得什么,鹿死谁手要看最后的结果……”   她明明说的是刺激人心的话,但面上露出来的却是再温柔不过的笑容,仿佛是是在爱人说着情话。   南玉看着她,哼哼道:“充容明白的这些道理,果真深刻。”她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让本宫再告诉充容一个道理,想要咸鱼翻身,就要先变成咸鱼。若不是咸鱼,是其他鬼魅魍魉之类的,在张牙舞爪之前,小心就让道士给收拾得魂飞魄散了。”   戚融垂下了头,一副受教的模样,道:“是,多谢娘娘教诲。”她说完眼睛不经意间一瞥,发现了什么,于是心中一动,又马上抬起头来,看着南玉道:“对了,听说娘娘昨晚动了胎气传了御医,不知道娘娘现在可好些了,小皇子没事吧。”说着一副作出关心的模样,突然快步上前来。   南玉全身戒备,以为她要对她的肚子不利,怒斥了一声:“你想干什么?”而和弦比她的声音更快,两步走上前来,伸手想要将靠近南玉的戚融拦下来。   结果和弦根本还没碰到她,戚融突然就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突然后退了几步,然后倒在了地上。她的宫女连忙走过去扶起她,然后转头看着南玉,道:“淑妃娘娘,您……”一个您说完,接着便戛然而止,一副敢怒不敢言又替戚融委屈的模样。   南玉看着戚融,刚想讽刺一句“就是想要陷害,你也该找个圣上在的时候,你现在是做给谁看呐”,结果眼睛一转,接着便看到了从远处正往她们这边来的皇帝。   南玉深深的看着戚融一眼,她就说呢,她怎么会突然来这一招,不得不说,就刚才的情形从远处看,还真像是和弦将她推倒的。   她正想着,皇帝已经走上前来了,看着她们,像是有些头痛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戚融的宫女扶着她站了起来,对皇帝屈了屈膝,唤了一声:“圣上。”   和弦有些忐忑,领着身后昭阳宫的宫女也跟着屈了屈膝,接着看到站着不动的南玉,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南玉甩开她的袖子,就是不肯给皇帝行礼。   皇帝看了看戚融,又看了看南玉,然后叹了口气,又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和弦刚想开口,结果戚融抢先开口道:“圣上,您别怪淑妃。说起来也是臣妾从前不对,与淑妃多有嫌隙,臣妾这次从冷宫出来,淑妃多有不满也是正常的。再加上,淑妃现在就像以前的臣妾一样,心里眼里都是圣上,自然也总希望独占着圣上,现在多了一个臣妾,淑妃恼臣妾是应该的。”   南玉听着只想冷笑两声,她也不去跟戚融辩解,而是看着皇帝,指着戚融道:“圣上是信她还是信我?”   皇帝仿佛是十分无奈的摸了摸额头,然后对南玉道:“淑妃,充容从前行事嚣张了些,是有不对,但在冷宫呆了些日子,现在已经是改了。认真说起来,戚家在外头做的那些事,与充容并无多少关系,当初朕因戚家行事迁怒于她,对她也不公平。她从东宫时候便侍奉朕左右,比你侍奉朕的时间要长,又是朕的表妹,对朕也是一心一意,朕与她总有几分情分在。你要对她大方一些,朕毕竟是皇帝,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个人。”   南玉气得简直想笑了,什么叫做他和她还有情分在,什么叫做她要对她大方一些。敢情他不仅不信任她,还想让她接受戚融,然后两人其乐融融呢。   她什么都不想跟他说了,瞪着他,跺了跺脚,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便甩着袖子转身走了。和弦等人连忙对皇帝屈了屈膝,然后跟上。   戚融看着南玉远去的背影,做出担忧的样子,对皇帝道:“圣上,您要不要去看一下淑妃娘娘,不管怎么样,淑妃毕竟还怀着孩子呢。”   皇帝略有些发怒的道:“不用了,她就是被朕给宠坏了,侍宠生骄,冷一冷她也好,免得她连身为妃子的规矩都忘了。”他说完转头看着戚融道:“怎么样,你没摔疼吧?”   戚融笑着对他摇了摇头,仿佛是要替南玉解释道:“淑妃其实并没有用力。”   她旁边的宫女替她抱不平,插嘴道:“还说淑妃娘娘没有用力,娘娘,您看您都擦破皮了。”说着替戚融掀开了她的袖子,露出了她有些擦破的手臂。   戚融连忙将手臂重新缩起藏起来,然后瞪了宫女一眼,训斥道:“住嘴,要你说话。”   皇帝看了戚融一眼,道:“委屈你了,淑妃行事有些骄纵,看在她怀着身孕的份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戚融道:“臣妾不委屈。”   皇帝接着道:“走吧,朕送你回宫。”   等回了仪瀛宫之后,戚融还一直不断的跟皇帝自责,道:“都是臣妾的错,若不是臣妾,淑妃不会和圣上生气,要是淑妃因此动了胎气可怎么好。要不,圣上还是送臣妾回冷宫吧,只要圣上偶尔能来看一看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皇帝蹙起眉头,不满道:“胡说什么呢,天子一言,重于千金,朕既然答应让你从冷宫出来,便不会送你回去。淑妃你不用担心,怀孩子谁不会,就她矫情事儿多。”   戚融连忙低下头道:“是。”说着又接着道:“但是圣上,您现在还是去看一看淑妃吧,其实淑妃也是因为太爱圣上,所以才会不满臣妾站在圣上身边。”   皇帝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戚融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道:“表妹,你性子变了许多。”说着又道:“你早该这样多好,不能怨朕从前不喜欢你,就你以前那跋扈不容人的性子,是个男人都不喜欢。”   戚融笑了笑,面上做出惭愧的模样,道:“以前是臣妾不好。”   皇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正巧宫人端了茶水上来,戚融从宫人手上接过茶碗,然后亲手捧给皇帝道:“圣上,喝口茶吧。”   皇帝嗯了一声,接过来,打开碗盖,然后便缓缓的喝着茶。   戚融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将茶水喝下去,眼睛里散发出一种别有深意的亮光。   皇帝将茶水喝完后,将空的茶碗递回给戚融,然后打了一个哈欠道:“你这里的茶水好似比别处的好喝一些。”   戚融笑道:“那圣上以后就常来臣妾这里,臣妾亲自泡给圣上喝。”   皇帝点了点头,嗯了一下。接着便蹙起了眉头,拉了一个迎枕放到了身后靠着,然后便半眯起了眼睛,道:“朕累得很,朕在你这里歪一会。”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小起来,然后便呼吸清浅起来,仿佛是一惊熟睡了。   戚融坐在榻上看着他,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含情,多的是几分冷硬和阴沉。   宫女走过来,悄声的问她道:“娘娘,要不要将圣上扶到床上去?”   戚融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榻上的小几,让她将小几搬走。   宫女点了点头,搬着小几退下去了。戚融再挥了挥手让殿里的其他宫女下去,然后才脱了鞋子,挪动身子跪坐到皇帝旁边,接着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睛、鼻子、嘴唇……她的表情,时而温柔,时而又散发出一股怨恨。   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捧着皇帝的脸,轻轻的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吻,抱着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她有些酸涩的想,哪怕是在这种时候,她还是感觉不到他是她的,其实他不知道,为了他,她真的可以付出一切,这世上没有人会比她更爱他。不过快了,只要他不当皇帝,他身边没了那些女人,他就是她的了。哪怕不能得到他的心,得到他的人也是好的。   皇帝是在第二天才从仪瀛宫出来的,他先回紫宸殿洗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去上早朝,早朝下来之后便直接来了昭阳宫。   他进来的时候,南玉正在吃早膳。皇帝想到昨晚的事,显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先讨好的笑了一下,道:“在吃早饭呐?正好,朕也没吃。”说完对旁边的宫人吩咐道:“给朕也拿副碗筷。”   南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筷子往桌子上一砸,然后起身捧着肚子往内殿走去,徒留给皇帝一个背影。   皇帝看着连忙跟上,眼看着南玉进了寝殿,他正要也跟着踏进去,结果南玉转身“砰”的一声将寝殿的门关上,差点让门撞到了皇帝的鼻子。   皇帝看着紧紧关着的门,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身后的宫人看着他,对南玉的勇气表示崇拜。皇帝回身瞪了他们一眼,吓得他们赶忙低下了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皇帝重新回过头来,一边拍着门一边道:“南玉,你开开门,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又使小性子。”   结果里面哐当一声,好像又是什么花瓶壶碗之类的砸在了门上。   皇帝再次敲门,结果里面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也不敢让人撞门,免得惹恼了她。   皇帝敲了一会,见没有回应,然后便有些无奈起来,忧愁苦恼的在门外走来走去。   另一边的仪瀛宫里,戚融自然知道皇帝一下朝之后便去了昭阳宫。   她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由着宫女梳妆,一边翻来覆去的玩着手上的一个白色小瓷瓶,脸上淡淡的,并不见怒气或不高兴。   过了好一会之后,她才开口道:“这样才对,说到底是他宠爱了这么久的女人,怎么可能说冷落就冷落了。”那药就是再怎么管用,也不能马上就让他马上就不喜欢了她。   她想到这里,将手上的小瓷瓶放回梳妆台前的匣子里,然后合上匣子。   装扮好了之后,她从寝殿里走了出来,刚走到正殿,便看到一群宫女正围在窗前,小声的唧唧咋咋在说些什么,中间的一个宫女手上还抱着一只鸽子,那鸽子正“咯咯”的叫。   戚融驻足看了一会,旁边的宫女见了连忙替她解释道:“是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只鸽子,刚才站在窗户前,好像脚受伤了,打扫的宫女见它可怜,便将它抓了进来。”   戚融默了默,然后道:“找些纱布和药替它包扎一下,喂它吃点东西,然后带过来给本宫看看。”说完转身就走了。   宫女在身后垂首道了一声是,然后便去问那些小宫女要那只鸽子。   ###   南玉总觉得皇帝最近的行事有些怪异,实在是怪异得很。一个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对原本十分厌恶的人,突然间就喜欢上她了。当然,玛丽苏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除外。   南玉一开始是让怒气遮蔽住了眼睛,现在静下心来想想,皇帝突然将戚融从冷宫放出来,复她的份位,看起来还好像对她上心了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理解得很,根本不符合皇帝以往一概的行事风格。   南玉托着下巴纠结了许久,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于是转头问和弦道:“和弦,你说世上有没有一种药,让人吃了会将他迷惑得鬼迷心窍,让他性情大变,智商变低的?”   和弦摆了摆手,道:“我又不是大夫,这么高深的医学知识,我怎么可能知道。”   南玉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和弦道:“说我肚子不舒服,去将小李御医叫进来。”   整个太医署,就他的医术最了得,他应该知道。若他不知道,也就没人能知道。   但结果这次小李御医并没有来,他受皇帝的命令,去给先薛定的夫人柳氏看病去了,来的是茉莉儿。   茉莉儿来了之后跟南玉道:“师傅让我告诉娘娘,他知道娘娘想要问什么,师傅说,娘娘应该相信圣上。”   南玉托着下巴想,小李御医让她相信皇帝,张公公让她相信皇帝,皇帝以前也让她相信她,好吧,那她就相信皇帝一次吧。   结果呢,她刚刚下完这个决定,接着便听到皇帝竟然准许戚融进出两仪殿的消息。   两仪殿是什么地方?是被称为“内衙”的地方,是皇帝跟朝臣商议国事,在后宫处理朝政的地方,这里放着国家的一些军政秘密,平时外面有重兵把守,除了有皇帝的旨意,外人根本不能进出的地方。   至今以来,能进两仪殿的宫妃也就只有南玉一个,不,现在还多了个戚融。   能准许戚融进出两仪殿,至少说明皇帝已经是十分信任戚融了。她是真的觉得,现在的皇帝,脑子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夹了。而她要是再相信皇帝,她肯定也是脑子被驴踢了或者被门夹了。   而这还不是唯一的坏消息,还有更坏的消息是,皇帝竟然赦免了正在流放的戚家一门的罪行,赐给他们金子,准许他们回到祖籍。   敢情他当初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好不容易将戚家打趴下了,他是闹着玩呢?   不过南玉也听说了,戚家一门最后并没有返回祖籍,他们跑到吴地,投靠他们的亲外甥吴王去了。   然后再过了不久,蜀王、吴王和晋王三位藩王纠集了二十多万的兵马,突然举旗要造反了。   这世上大凡造反,总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没有理由就是不正义的起兵,不正义的起兵就不得民心,不得民心就很容易输。   而这次蜀王、吴王和晋王找的理由就很好——起兵打的口号就是“天子无道,伐而诛之,恢复正统。”   天子无道,怎么个无道法,因为皇帝毒杀了太后。有什么证据,有被皇帝贬谪的戚家人和原来伺候太后的官麽麽作证。   按戚家人的说法,戚家就是对太后的死因产生了疑问,私下查探太后的死因被皇帝所觉,然后才遭到诬陷被皇帝贬谪的。而按照官麽麽的说法,则是因为她发现了太后被毒害的秘密,在太后死后差点被皇帝灭口,而她运气好逃出了宫中,然后直接投奔了太后的亲子吴王,并将这件事告诉了吴王。反正有戚家和官麽麽两个人证在,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太后当初身体好好的,突然成疾,不过半年便病亡,的确有些像是被人下毒的样子。   而至于恢复正统,自然就是恢复吴王这个先帝嫡子的正统了。   先帝当年宠爱吴王,本就是想要立吴王的,吴王又是先帝嫡子,名正言顺。先帝驾崩之前,肯定是皇帝给先帝下药迷惑了先帝,这才下诏传位于皇帝。而皇帝觊觎帝位,在先帝写下传位诏书之后,干脆对先帝下毒手害死了先帝。   这件事虽然没有证据,但先帝宠爱吴王是有目共睹的,先帝也说过吴王更加“类己”,曾提出过想改立吴王为太子,只是因朝臣反对而告终。以此看来,他们的推断还是很有道理的。   好嘛,皇帝涉嫌杀父又杀嫡母,这么狠辣无道的人怎么可以当皇帝,若是不将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将皇位归于正统的吴王,简直是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太后也对不起天下臣民——总之就是,我们造反是很正义的,快来支持和拥护我们吧。   三王造反,皇帝自然不能等着挨打,于是命薛定薛牧父子,并右骁卫大将军萧佑为将领,领河东道、山南道两地折冲府内府兵宫二十余万,带兵平叛。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戚融站在廊下,拿玉米喂着廊下笼子里的一只鸽子,一边听着旁边内侍在跟她回报道:“……三王的叛军好似知道朝廷的地方布防一般,起兵后所向披靡,各地方的府军完全抵挡不住,不过半月余叛军便已经打到了河东一带。朝廷的大军出发半月后在河东一带与三王的军队撞上,两军发生了几次兵戈对峙,薛大将军和萧大将军向来骁勇善战,但这一次出征却频频失利,几次突袭叛军,但叛军好像能提前预知一样,朝廷大军不仅出师不利,反而遭受叛军的围攻。现在朝中都在传说,是朝廷出现了奸细。圣上和几位大臣现在正急得冒火,几天都在两仪殿里商量对策,并查找奸细……”   戚融脸上露出一股似有似无的笑意,看着笼子里的鸽子,用手轻轻碰了碰它的羽毛。那只鸽子回身啄了一下她的手背,戚融疼得嘶了一声连忙收回手,但她也不见生气,反而闻声对鸽子道:“吃吧,吃饱了才有飞的力气。”   内侍说完后,又对戚融道:“娘娘,奴才现在出去继续打听?”   戚融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内侍躬身行了一个礼,然后将出去了。   戚融继续走到廊下逗弄了鸽子一会,直到鸽子吃饱喝足了水之后,然后打开笼子。   鸽子从笼子里面走出来,扑翅了几下翅膀,然后便高高的往空中飞了出去,越飞越远。   戚融看着它,脸上露出几分深沉之色,直到它的影子在空中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于天际,她才将目光收回来。   她站在廊下,又目光沉沉的往两仪殿的方向看了一会,这才挥着袖子,转身往回向殿内走去。   殿内安静得很,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连她平日贴身的玉檀、炼玉二位宫女也不在,殿内的香炉里还散发出袅袅的香气,证明着这殿里刚刚是有人气的。   戚融眉毛一动,眼皮突突的直跳,直感觉到这宫里的不对劲,她甚至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忙转身,要往殿外退出去,结果空中突然飞下两个羽林郎,伸手挡住她的去路。她转身准备往后退,结果后面又是两个羽林郎。再接着,便是从外面走进来的张公公,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过来给她行礼,道:“娘娘。”   戚融看着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她自嘲的笑了一下,开口道:“圣上真是好算计,倒是骗了本宫这么久。想来圣上根本没有中本宫施的蛊术,本宫盗取的布防图等都是假的。可笑本宫还真以为一切尽在本宫的掌握之中。”   张公公并不回应她的话,直起身子,挑了挑眼,看着戚融道:“委屈娘娘,请娘娘跟奴才到刑部大牢里走一趟。”   在另一边的两仪殿里。   皇帝看着刚从军中传回来的战报,声音悠悠的开口道:“如今瓮已经做好了,就看蜀王和晋王愿不愿意进这个瓮了!”他说着又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不过朕这两位王叔向来自负又瞧不起朕,觉得朕能登基只是运气而已,所以大约是会进的,到时候我们就来一个瓮中抓鳖。”   底下李弢李弼等朝臣笑着向皇帝拱手道:“圣上英明!”   皇帝瞥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为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太久了,只要去了这些拥兵自重,怀有贰心的藩王,他才算是真正将大汤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无论是做太子还是做皇帝,憋屈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扬眉吐气了。   他在殿中又与朝臣议了一会事,直到傍晚的时候才从两仪殿里走出来。门外张公公连忙迎了上来,凑到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   皇帝听完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直接往昭阳宫的方向上而去。   昭阳宫里,南玉半靠在榻上,两个小宫女正在替她捏着有些浮肿的脚,旁边和弦在跟她说道:“……现在仪瀛宫已经被封了,戚氏已经被关到刑部大牢去了,说是戚氏除了涉嫌替叛军刺探朝廷秘密之外,还涉嫌勾结蜀王谋害太后。”   和弦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我看这一次,戚氏是彻底翻不了身了。我就说嘛,圣上英明神武,怎么可能受戚氏的迷惑。”说着又转头看向南玉,劝他道:“圣上虽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毕竟是天子呢,你也别跟圣上生气太久了,免得圣上跟你冷了心。若是圣上来了,你就着台阶,跟圣上和好吧。”   南玉没有说话,脸上淡淡的。   和弦叹了一口气,开口正还要再劝,结果一片赤黄色的衣摆就从门口闪了进来,和弦抬起头来看,然后便看到了穿着黄十二团十二章绣衮龙袍的皇帝。   和弦连忙站起来,和其他的宫人一起屈身行礼,道:“见过圣上。”   皇帝摆了摆手,然后看着坐在榻上的南玉,轻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然后有些讨好的道:“不舒服呢,是不是腿酸?”   南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然后从榻上起来,转身回了寝殿。   皇帝忧愁又苦恼起来,追着她快步跟上,一直随着她进了寝殿的门。   南玉坐到屏风前的矮榻上,不去看他也不理他。   皇帝挥了挥手让屋里的人都出去,然后挤到南玉旁边坐着,伸手抱住南玉道:“别生气了,这都生气多久了,朕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吗,朕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南玉在他怀里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来,但因为挺着个肚子身体有些笨拙,又力气根本不及皇帝大,却是怎么都挣不开。   皇帝继续道:“朕这个皇帝做的不是这么简单的,你要理解和体谅朕……”   南玉气得直接在皇帝手上咬了一口,皇帝疼得嘶了一声连忙将她放开,然后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两个牙齿印,不满的抱怨道:“你是狗吗,动不动就咬人。”   南玉却无半点愧疚,转过身来怒对着皇帝道:“总是要我理解体谅圣上,圣上怎么不体谅体谅我。圣上是倌儿吗,还得牺牲色相,以色诱人才能达到目的。是不是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形,圣上还得要像这次一样将我当猴耍……”   皇帝不满的瞪了南玉一眼,道:“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又咬人又骂人的,什么叫倌儿,你非要气死朕是不是。”   南玉转过身不去理他,她说得再难听,也没有他做的事让人恶心。   皇帝拉了拉她的手,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模样,道:“算了算了,你正在气头上,朕不跟你计较。”说着又道:“你幸好遇上的是朕,要不然就凭你这句话,够你死上十回八回的了。”   南玉心里的郁气仍是难解,并不准备这么快原谅他。   皇帝见之无奈起来,再次抱住她道:“好了好了,朕错了,朕跟你道歉,朕保证没有下次了。”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又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别生气了,气多了对孩子不好,你看,还是要是在里面听到他们的父皇母妃吵架了该多伤心啊!”   南玉问道:“圣上真的知道错了?”   皇帝道:“自然。”说着又接着道:“要不这样吧,你提个要求,无论什么朕都答应你。这样你总看到朕道歉的真心了吧。”   南玉心里一动,转过头来看着皇帝道:“圣上说的是真的?”   皇帝道:“真的。”   南玉又问道:“圣上说话算话?”   皇帝道:“算话。”   南玉整了整自己膝盖上的裙子,松了松肩膀,然后转过身子对着皇帝,十分认真的道:“那好,圣上给臣妾跪两个时辰的搓衣板吧,若是圣上做到了,臣妾就相信圣上是真的知道错了。”   哪一个妃子敢跟皇帝提这样的要求,皇帝气得直接从榻上站起来,怒气腾腾的指着南玉,正要发作。   结果南玉比他更快,站起来叉着腰瞪着他,眼睛含着泪光,脸上又失望又伤心的道:“臣妾就知道,圣上根本是哄我的,圣上根本不觉得自己错了,还说说话算话呢,根本都是屁。你现在是恼羞成怒,想要罚我将我打入冷宫是不是?好啊,你罚啊你打啊!”说着又扶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哭一边道:“宝宝,你们父皇不要我们了,现在你们要跟着母妃去冷宫受苦了。没关系,你们父皇不要你,母妃要你,母妃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皇帝看了看双眼通红的南玉,再看了看她的肚子,顿时泄气了。   他收回手,也不敢再大声,但仍是小声不满的抱怨道:“你提的要求也太离谱了,你好歹给朕留点面子。朕怎么说都是天子,只跪先帝和天地,怎么可以随便给后宫的女人下跪,你换个要求。”   南玉道:“是圣上自己说无论臣妾提什么要求都答应臣妾的,是臣妾逼着圣上许诺了吗?天子一诺,重于千金,圣上自己说话不算话。圣上不用说了,臣妾自己主动去冷宫里呆着,免得碍着圣上的眼。”说着扶着肚子,又要开哭。   皇帝真是怕了她了,连忙投降道:“行行行,朕跪。”说着又讨价还价道:“跪两个时辰太多了,朕只跪半个时辰。”   南玉道:“一个时辰,半刻钟都不能再少。”   皇帝在心里默念几句“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男人不跟女人计较”,然后输出一口郁气,接着才道:“这里没有搓衣板,朕直接跪地上成不成?”   南玉道:“圣上不用担心,臣妾已经给圣上准备好的。”说着从矮榻下面掏出一个搓衣板出来,扔到皇帝跟前,道:“臣妾知道圣上有洁癖,特意让人给你做了个新的!”   皇帝转头看着南玉,简直已经无话可说了。而南玉亦是不惧的对着他,大有一副他不跪她就要不罢休的态度。   南玉继续道:“呐,圣上,臣妾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您要是觉得跪臣妾没面子,那您就对着太庙的方向跪,当做是跪列祖列宗好了。”   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就像是他这样的。早知道,他不该隐瞒她,不,早知道,他就不该看上她。恃宠而骄,恃宠而骄……她都骄到他的头上来了!   而在门外,原本担忧的贴着耳朵听里面动静的张公公,在听到里面原本绰绰约约传出来的吵闹声突然停止了之后,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对旁边同样在担忧的贴着墙根听的和弦道:“得,既然不吵了那就应该是和好了,都将心放下来吧。”   和弦却还提着一颗心,道:“公公,里面圣上和娘娘真的没事了吗?奴婢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张公公瞥了她一眼,对她的质疑很是不满,道:“本公公侍奉了圣上二十年,是你了解圣上还是本公公了解圣上。”   和弦道:“自然是公公了解圣上,但奴婢怕的是公公不了解我们家娘娘。”她们家娘娘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有点作,她十分担心她真的惹恼了圣上。   张公公挥了挥手道:“你就听本公公的,本公公说里面没事了就没事了。”说着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对了,让人去准备好热水,等一下圣上和娘娘会叫水也说不定。”   虽说淑妃现在怀着孕不大适合房事,但说不好两人一和好然后蜜里调油情不自禁呢。   和弦无奈,只好下去吩咐人准备热水去了。   不过这热水最终没派上用场,皇帝和南玉寝殿里呆了将将两个时辰就出来了,南玉出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一扫昨日的郁气,显得红光满面。而皇帝则完全与之相反,黑着一张脸,跟人欠他两万两银子似的。走出来的时候,脚步僵硬,显得脚上有些不自然。   张公公看着大吃一惊,平日从寝殿出来,一般神清气爽、红光满面的可都是圣上,今日却是调了个个。是因为淑妃没有满足他,然后他欲□求□不满?   南玉伸手挽着皇帝的手,笑容满面的道:“圣上今晚回去好好消息,明天来臣妾这里吃饭,臣妾让人做圣上爱吃的菜。”说着又悄悄的凑到他耳朵边上,小声道:“圣上放心,刚才的事臣妾一定不会往外说的,绝对不会让圣上丢脸。”   皇帝转头瞪了她一眼,仍是板着一张脸,不回应她的话。只是招手让张公公过来,让他扶着他回紫宸殿去。   南玉拿着帕子向他们挥手,笑着道:“圣上小心些,慢慢走。”说完又嘱咐张公公道:“张公公,回紫宸殿后记得让人给圣上揉揉腿。”   张公公听着越发吃惊了,刚才在寝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皇帝由张公公扶着走了几步,突然又觉得不放心,又回过身来对南玉说:“呐,朕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戚融这件事也就此揭过,以后不许再提。现在说清楚,省得你以后一跟朕吵架,就将这件事拿出来说。”   南玉嗔了他一眼,道:“看圣上说的,臣妾是这么心胸狭隘的人吗?不过圣上也要记得刚才跟臣妾许诺过的话,以后有事不许骗臣妾不许瞒着臣妾,更不许对臣妾不好。”   皇帝瞪了她一眼,哼哼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就朕能忍得了你。”说完转身,扶着张公公的缓缓走了。   皇帝走远后,和弦吃惊的走过来看着皇帝的背影,问南玉道:“你刚才对圣上到底做了什么?”   南玉笑对着她道:“这是我和圣上的秘密。”说完挥了挥帕子,扶着肚子进屋子去了。   和弦自言自语的道:“秘密?什么秘密?”说完追着南玉走进来,继续追问道:“那你跟圣上没事了吧?圣上对你还是很宠爱,你这个脾气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幸好你遇上的是圣上,有时候连我都嫉妒你。所以看在圣上对你这么好的份上,你还是好好的别再跟圣上使小性子了。”   南玉一边坐下来一边道:“放心,我们已经没事了。”她说着想到刚才,看在他堂堂天子,愿意给她下跪赔罪的份上,她就原谅他吧。   看来他是真的很爱她啊,虽然不满,但也还是愿意放低身段跟她道歉。嗯,那她以后就对她更好一点好了。她不由自主的笑起来,脸上洋溢着几分幸福之色。   紫宸殿里,皇帝坐在榻上,由着张公公替他揉着有些发淤的膝盖,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用一种悔不当初的语气道:“张德啊,古人常说‘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果然是诚不欺人,这女人比小人更难养!朕好像讨了个比一般女人还难养的媳妇。”   张公公忍着笑不敢答话,在手上抹了祛瘀消肿的药膏,然后搓热覆在皇帝的膝盖上,继续轻轻的揉着。   皇帝抱怨了几句,接着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想通一般,继续道:“算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朕堂堂天子,还比不上一个宰相不成,朕懒得跟一个小女人计较。”   ****   到了第二日,皇帝上朝下来,张公公一边替皇帝摘下冕旒,一边跟皇帝提起道:“圣上,戚氏吵着要见您,说是见了您才愿意招认,您可要见?”   皇帝皱了皱眉,有些厌恶的道:“不见,她的证词无关紧要,随她说不说。”   张公公道是,没有再说什么。   皇帝又问道:“仪瀛宫的其他人审得怎么样了?”   张公公回道:“重要的几个像玉檀、炼玉等都招了,炼玉是蜀王安插在宫里的细作,后戚氏与蜀王勾结后,又在戚氏身边协助她盗取朝廷机密,戚氏手上的蛊出自苗疆,有摄惑人心的作用,令中蛊者听从施蛊者的话。”   皇帝冷哼了一声,又道:“戚融没这个能耐找到这样的东西,蜀州靠近苗疆一带,看来这东西也是朕的那位蜀王叔给她的了。”   张公公不说话,而不说话则代表着默认。   皇帝半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直到张公公替他换好了衣服,他才睁开眼睛,接着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到底是侍奉朕七八年的情分,朕去见见她。”说着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喃喃自语道:“朕真是越来越心慈了!”   皇帝到的时候,戚融被绑在大牢里的柱子上,她是主谋,自被抓起来起少不了大刑伺候,所以她的身上可以清晰的看见有许多的伤口,有或干涸或新鲜的血液沾在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并不像其他的人,脸上虽然苍白,但是显得很平静,仿佛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死亡。听到皇帝进来,她张开眼睛看着他,甚至还极为愉悦的笑了一下,道:“臣妾还以为圣上不会来了,到了最后,圣上终于对臣妾仁慈了一会。”   皇帝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用手挥了挥鼻子,想要驱散鼻子前的血腥味。   他坐到宫人搬开的椅子上,然后对旁边的狱吏挥了挥手。旁边的狱吏会意,上前去将戚融解了下来,推她跪到地上。   皇帝看着戚融,道:“听说你并不肯招认?你也算够硬气,刑部的酷刑都对你用了一遍,居然都撬不开你的嘴。”   戚融惨淡的笑了一下,道:“圣上急什么,臣妾不是不愿意招认,臣妾只是想在招认前跟圣上说说话。臣妾知道终究逃不过一死,这也算是臣妾临死前的唯一心愿了。”   皇帝道:“你想跟朕说什么?”   戚融对着皇帝娇媚的笑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松下来,跪坐在地上,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鬓发和衣裳,才道:“臣妾想跟圣上单独说说话,圣上不如让其他人都出去。”   旁边有官吏出言训斥道:“你放肆,圣上千金之躯……”   戚融看着他打断道:“你怕什么,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还受了伤,还能对你们的圣上不利不成?”   皇帝盯了她一会,最终对旁边的人使了使眼色,令他们都出去。张公公有些担忧的唤了一声:“圣上……”   皇帝道:“你们先出去。”   张公公无奈,只得与别人行礼一起退了出去,但他不敢走远,就在门口守着。   戚融也不在意,然后问皇帝道:“其实无论臣妾被打入冷宫,圣上假装中蛊,臣妾盗取布防图交给蜀王,好让蜀王、吴王等人打消顾虑起兵反叛,这些都在圣上的算计之中吧?”她的眼神黯然下去,自嘲道:“枉臣妾还以为圣上就算不爱臣妾,但对臣妾至少会有一丝丝的情分,所以臣妾才能轻易的骗过圣上,没想到一切都是臣妾自作动情。”   皇帝看着戚融,并不说话。对这个女人,因为她的娘家,因为她狠辣的行事,他对她一向只有厌恶,但到今天他终于对她产生了一丁点的怜悯。不管戚家对他有过多少的压制,令他一直左右钳制当皇帝当得窝窝囊囊的,也不管她做过多少坏事,但她对他的感情至少是真心的。因为真爱他,所以她才会这么轻易的落入他的套中。   她看着他,眼里还可以看到微小的期望的火苗,他听她亲昵的喊他“表哥”,听她问他道:“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曾经,哪怕是一点点,哪怕只是动心都好?”   皇帝反问她道:“你觉得呢?”   戚融捂着脸,有眼泪从她血肉模糊的手指缝中渗出来,她喃喃的道:“真傻,我明明知道答案,却还非得问一次,再伤一次。”她放开手,继续绝望而悲戚的道:“可是表哥,我却爱着你,我从小就喜欢你,喜欢到连命都可以不要。”   皇帝道:“戚融,朕并不欠你的,凭你在朕后宫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朕那些无缘无故死去的孩子、妃子,还有在你和太后手上残疾的大皇子,朕就算杀你一百次都不够。”   戚融突然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皇帝凄厉的道:“不,我没有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忍受自己所爱的男人身边站着其他的女人,和她们生下的孩子。他们都是活该,表哥以为我不杀她们,她们就不会来害我吗?我只是比她们先下手为强而已。”   她哀伤的看着皇帝,继续道:“表哥你忘记了,我本该是你的妻子的,我才是先帝和太后给你选定的妻子,她们不该和我抢你。”   皇帝道:“谁才应该成为朕的妻子,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先帝和太后说了算,更不是你戚家说了算,而是应该由朕说了算。”他看着她,继续道:“戚融,朕给过你机会,朕当初拒绝娶你,是你利用戚家和太后的权势,宁愿当妾都非得要进来。而你既然非要进来,就该有当妾的自觉,而不是当自己是皇后。你若从一开始本本分分的,不祸害朕的后宫皇嗣,朕今日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也别觉得自己多委屈,你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爱朕,要不然,你也不会勾结蜀王和吴王,想要夺朕的天下要朕的命。”他说完站起来,看着他继续道:“朕没闲情再跟你废话,你做的那些事,你愿意招你就招,不愿意招,朕也不缺你这一份口供。”说完转身要走。   戚融连忙跑过去跪下来抱住他的腿,将脸贴着他的腿道:“表哥,我是真的爱你的,你不该这样怀疑我。父兄、伯父和蜀王吴王答应过我,若是他们起兵成功,等吴王当了皇帝,他们不会杀你,吴王就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德,也只会将你关押起来。   我想着,只要你不当皇帝了,哪怕是被囚禁一辈子,但有我陪着你,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到时候哪怕你恨我,可我们总算在一起了,一辈子只有我和你在一起,不会再有别人来和我争你抢你。”   她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泪光,有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继续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辩解什么,我只是希望能留给你一个稍微好的印象。   我有时候是希望你恨着我的,这样哪怕你不爱我但也会因为恨而一辈子记得我,所以我总是做你明明厌恶的事,可有时候我又希望在你的眼中我一个好姑娘,哪怕有一瞬间你是这样觉得的也好。等到快死了我才发现,我终还是希望自己能在你心里留下一个稍微好的印象的。”   皇帝低头看着她,眼中有微微的怜悯,他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真是不知道该说她可怜还是可恨的好。   他摇了摇头,对她道:“自夏商周有国有朝以来,你见过哪一个谋反成功的臣子会饶过上一任的天子?连你自己都是被戚家所放弃的棋子,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留你一个人在宫里做这么危险的事,这样的你怎么保证他们承诺你的在事成之后会做到。   好,就算你的父兄伯父和吴王能看在血缘的份上做到,你以为蜀王会是省油的灯?蜀王谋划了这么久,私养了这么多的兵马,可不是为了辅佐吴王做皇帝的。吴王就藩时日不长,根本没有培养出什么势力,蜀王只不过是想借他的名头造反而已,等到成事之后,连你戚家和吴王都可能成为蜀王砧板上的鱼肉。简直是愚蠢透顶!”   他说完踢开她,然后往大牢外面走去。戚融怔怔的跪在那里,整个人一动不动。   皇帝从刑部大牢出来后,看了看天,然后直接去了昭阳宫。   南玉正在偏厅里摆箸,围着餐桌跳来跳去,看起来心情仿佛很好。见到皇帝进来,她笑着跑来,抱着皇帝道:“圣上来了,臣妾等你很久了。”说完指了指餐桌,对他道:“看看,都是臣妾亲自让人准备的,全都是你爱吃的菜。”说完笑着望着他,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皇帝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不错,越来越贤惠了!”说完又颇有遗憾的感叹道:“要是你天天有这么贤惠就好了。”要是像昨晚上那样,多来几次他简直要崩溃啊!   南玉这次竟然没有跟他唱反调,拍拍皇帝的肩膀道:“圣上,臣妾决定从今天开始,臣妾要做一个贤惠的妻子。”   皇帝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表情。   南玉嘟了嘟嘴,抱着他的手臂扭啊扭,撒娇道:“圣上不要不相信人家嘛,人家很认真的在学做好妻子哒,给人家点信心啦。”   一句话又“嘛”又“哒”又“啦”的,皇帝听得脸上抽了抽,身体颤了一下。他刚才说错了,她还是别天天贤惠的好,要是天天这样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南玉拉着他一起往桌子上走去,亲自替他夹了菜,然后便眼瞅瞅的看着他。皇帝投李报桃,也夹了菜放到她的碗里。南玉于是又再礼尚往来,夹了另外一个菜放到皇帝碗里,然后对着他温柔的笑。   皇帝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夹起菜吃起来,然后南玉这才跟着动筷子。   用过了午膳之后,皇帝拉着南玉在花园散步消食。   南玉突然问起道:“圣上,听说您上午去刑部大牢探望了戚氏?”   皇帝“嗯”了一声,知道她好奇,便将在大牢里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南玉听完后,忍着没用幸灾乐祸的语气道:“果然是人蠢没得救啊!”不,也许人家戚融这叫做天真。   南玉见他说起戚融突然不像以前那样带着厌恶了,生怕他会因此同情起戚融来。加上戚融现在又确实是可怜,说不定皇帝对她同情着同情着,反而对她上心了。   南玉看着皇帝道:“其实臣妾觉得吧,戚氏根本是觉得得不到的东西才稀罕。你看她啊,出生在位高权重的戚家,自小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她才会对唯一得不到的圣上念念不忘。你别看她说什么圣上若是被囚禁了她会陪着圣上,好似可以为爱不顾一切的样子,那是因为她根本没受过苦,将这件事想得简单了。等真到了那种时候,就她那喜欢锦衣玉食的性子,别说一辈子了,只怕三天她就将对圣上的情意消磨殆尽了,然后剩下的怕就只是对圣上的怨恨了。所以,圣上您别真以为戚氏有多爱你,她其实是喜欢得不到的东西。要是真的爱你,她肯定不会勾结外人来背叛你。是吧,你说是吧?”   她接着道:“要像臣妾这样,从小就吃尽苦头,历尽人情冷暖,看透了情情爱爱的人,最后却还愿意陪在圣上身边,一心一意对待圣上,才是真的爱你。像臣妾这样真正爱圣上的人,才不会勾结外人来背叛圣上囚禁圣上呢,臣妾应该和圣上一起,将别人囚禁了才对嘛。是吧,你说是吧,圣上?”   皇帝脸上愉悦,忍着笑,看着南玉道:“是是是,戚融哪里有你聪明,哪里有你爱朕,所以朕自然只爱又聪明又比她爱朕的你。”   南玉这才满意了,对皇帝点点头道:“圣上不糊涂就好。”   等散完步回去,皇帝陪着南玉歇午觉。南玉嗜睡,很快便睡着了,皇帝却是睁着眼睛在想事情。   没多久,有宫人在外面轻轻的敲门。皇帝低头看了枕着他的手臂熟睡的南玉,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臂,将她的脑袋放平在枕头上,然后轻手轻脚的从床上下来。   刚出了寝殿的门,张公公便迎上来道:“圣上,刑部那边传来消息,戚氏招认了。”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吩咐人送文房四宝上来,一边道:“朕写道圣旨给你,你让人送到薛定手上。”   他写完后放下笔,舒出一口气,然后道:“现在,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鸽子扑腾了几下,落在一个帐篷的顶上,发出几声“咕咕”的叫声。超快稳定更新小说,   穿着戎衣的小将伸手将它抓起来,取出它脚上绑着的帛纸,然后转身回了帐篷里面,对里面正利用沙盘模拟排兵布阵的蜀王拱手行礼道:“王爷。”   蜀王抬起头来,问道:“什么事?”   小将将手上的帛纸双手奉上,蜀王看着吊起了眉头,连忙接了过来打开来看,然后脸上的表情渐渐舒缓开来,再接着,又有些担忧的紧蹙起了眉头。   恰在这个时候,帐篷的门帘被打开,由近侍推着轮椅走进来的中王开口问道:“怎么,是戚融那里有消息传来?”   蜀王将手上的帛纸递给他看,中王拿过来看了看,然后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接着抬头正要跟蜀王说话,却看到蜀王脸上似是出现了一丝隐忧?   中王开口问道:“父王脸上为何出现担忧之色?”   蜀王挥了挥手,让帐篷里面的其他人都出去,然后与中王道:“你觉得戚融传来的消息真的可信吗?我总觉得,我们实在太顺利了些。不管是利用苗蛊控制皇帝,还是起兵,总顺利得让我有些不安。皇帝可不是愚蠢之辈,这一次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落入咱们的算计中。”   中王不以为意,将手上的帛纸叠起来放到桌子上,对蜀王道:“父王太过多忧了,皇帝再聪明,又怎么抵挡得住摄魂蛊的控制,父王就是不相信戚融,也该相信炼玉。炼玉可是亲眼看着戚融将摄魂蛊下到了皇帝身上的,何况我们起兵后一路顺利,不更证明戚融的确将皇帝控制住了吗?”他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我看父王是从前不顺心如意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如今顺利起来,反而要疑三疑四的。”   蜀王抚了抚额头,叹了口气道:“大概吧,希望是我多心了。”如今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举了旗喊出了起兵的口号,已经没有了后悔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蜀王思虑了一会,最终下定决心,将守在外面的小将叫了进来,吩咐道:“今晚让人犒劳将士,明天战场全力以赴,只要过了这个关山口,然后取道布防薄弱的地方直逼入京城,攻破京师指日可待。”   中王道:“父王想通了就好。”   小将道了一声是,接着出去了。蜀王想到了什么,在帐中来回走了一会,沉思了一会,接着也脚步匆匆的往外走。   结果刚走到帐篷外面,却看到吴王远远的走了过来。蜀王眯着眼睛驻足看了他一会,便看到吴王浅笑着上前来对他拱了一下手,唤道:“父王。”   蜀王连忙抬手阻止他,道:“嗳,殿下在外头要叫我皇叔。”说着看着他,作慈爱状,道:“殿下要记得,您是先帝的嫡子,只有您是先帝的嫡子,以后继承皇位才名正言顺。”   吴王笑了笑,作孝儿状,道:“孩儿是太希望能和父王亲近了,孩儿自小不在父王身边承欢膝下,心中无不遗憾。如今好不容易父子能相认,自然希望能以父子名分相称。何况这里并没有外人,父王无需担心。”   蜀王做感动状,然后拍了拍吴王的肩膀,道:“昊儿心里能这样想,为父心里很高兴。你母后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如今你母后死了,你自然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说着做郑重状,道:“殿下放心,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都会辅佐殿下登上那个位置。”   吴王正想说一句“孩儿并不是为了皇位才对父王说这样的话”,结果刚张开口,蜀王又先打断他问道:“对了,殿下找我是有什么事?”   吴王这才道:“听说融表姐那里有消息传来?”   蜀王“嗯”了一声,但却并不准备将信件,或是收到的是什么消息告诉他,而是道:“这些闲事殿下不用操心,我会替殿下办好一切的,殿下只管等着成事之后登基就好。”说着又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殿下先回去好好消息吧,养好了精神才能应付明天的事。”   吴王知道再问也不能问不出什么来,反而还容易引得蜀王不快,导致不利于自己的情形,便也不再追问,拱手道了一声是,接着又笑着道:“其实比起皇位,孩儿希望能和父王朝夕相伴。何况孩儿还年幼,担不起重任,等到事成,自然该是父王登基,孩儿愿意等到父王百年之后,再担当此重任。”   蜀王道:“能得昊儿今日之语,为父心里甚慰,不枉为父为你拼这一场。但既然为父是为了你才起这起兵,就不会跟你争这些东西。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亲,只要能扶持你登上那个位置,我也算不负你母后当日所托了。”说着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晚了,快回去休息吧,以后有的是你我父子相叙的机会。”   吴王本欲打听蜀王从戚融哪里究竟得到的是什么消息,但蜀王口风紧密根本不愿意跟他透露半句,他自然不甘心。但说是三王起兵,但其实他是实力最弱的那一个,如今也不敢引得蜀王不快,只好笑着对蜀王拱手道:“那孩儿告退,父王也早点休息。”   蜀王点了点头。   吴王失望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正准备离去的时候,眼睛却看到正从帐篷里面被人推着出来的中王。   中王看着他,高傲的挑了挑眉毛,露出几分不屑和轻视之色。   吴王心中顿生一股恼意,但却不敢发作,只是带着自己的人快步回了自己的帐篷。   刚回到大帐,便再忍不住的毁落桌子上放着的茶杯茶盏,眉目间流露出愤怒之色,出言骂道:“什么东西!”   屋里的下人不敢上前也不敢去劝,个个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贴到胸口上去。   这时候,帐篷的帘子被打开,接着戚弘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形,开口道:“这是怎么了?”说着又教训道:“你也克制一点脾气,你以为你还是深受宠爱的皇子吗?人在屋檐下,只能暂时低头,小心隔墙有耳。”   吴王看着戚弘,脸上流露出一股恨意。戚家的权势全赖于母后所得,结果他们却将女儿嫁给了朱晁,在他和朱晁之间左右摇摆。若是在朱晁势力未成之前戚家愿意支持他,他早就当上了皇帝了。如今被朱晁对付成丧家之犬,又来投靠他这个亲外甥了。若不是他还需要他们在朝中的一些残余势力,他早就将他们大卸八块了,还由得他们在这里充什么舅舅来教训他。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道弯,然后很快将脸上的这股恨意隐藏了去,换成亲近和蔼之色,笑着唤道:“舅舅,您怎么来了?”   只是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恨意并没有逃过戚弘的眼睛,戚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吴王心里恨的是什么。其实他也后悔,当初戚家不应该看皇帝一副昏庸贪色的模样便以为他无能好拿捏,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在皇帝和吴王之间左右摇摆,结果导致戚家败落。他自然知道吴王不是真心对待他们,但如今戚家已经无路可退,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他使了使眼色,令屋里的人将地上的茶碗茶盏收拾起来然后出去。接着又对吴王道:“殿下也应该避忌着些才是,您现在唯一能凭借的便是先帝嫡子的身份,若是被别人知晓您并不是先帝之子,而是蜀王之子,只会导致民心所失,遭致天下人诟病。”   其实戚弘也有些暗恼太后,没想到自己的妹子背着自己还做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是知道太后在进宫之前跟蜀王有私情的,但当初太后会跟蜀王虚与委蛇,不过是想利用蜀王获宠于先帝而已。所以他从没有怀疑过吴王的身份,但没想到太后会胆大到进了宫之后还跟蜀王有私情。   吴王十分不满的质问道:“你监视我?”接着想到他跟蜀王说话根本没有避着旁人,又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于是又有几分高傲的道:“谁说我不是父皇的嫡子?”   母后临死之前便已经告诉他,他是名副其实的父皇的唯一嫡子,她欺骗蜀王他是他的儿子,不过是想利用蜀王扶持他做上皇帝而已。蜀王算个什么东西,哪里配做他的父亲。若不是如今留着他还有用,他哪里值得他对他卑躬屈膝。   不过,母后跟他说蜀王对她余情未了,定会一心一意的帮他的,如今看来,母后根本是高看了蜀王对她的感情。这些日子,蜀王看起来好像是在为他,但其实处处在防着他,恐怕未必有母后说的那样对他真心实意。   哼,现在还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等他成了大事,他早晚要除了他。他只要一想到,母后曾经委身于他,他心里对他便只觉得厌恶。   戚弘却以为他是要防着他,根本不信他的话,道了一句:“总之,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说完,从帐子里面出去了。   而在另一边,中王推着轮椅走到蜀王旁边,冷笑了一声,道:“父王和吴王真是父子情深,真叫儿子羡慕。”   蜀王道:“暄儿你何必说这样的话来伤父王的心,这么多孩子当中,父王一向是最看重和疼爱你的,难道你不知道。”   中王没有说话,父王一向是最看重他。   他默了一会,又接着问道:“儿子实在好奇,父王对太后究竟是不是真心喜欢?”   蜀王露出一股不屑之色,道:“做大事的人,哪里有那么多儿女情长。”   他不否认,当初的确有喜欢过太后。为进宫之前的太后长得漂亮,为人高傲,裙下之臣有万千,但她总是不屑一顾。他那时候追求她,更多的还是身为一个男子的征服欲,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想过娶当时根本不显赫的戚家的女儿做正妃,顶多就是将她收进后院做个孺人偏房罢了。   但后来没想到,她接近他根本是想要利用他进宫获宠,他被一个女人欺骗了一场,心中自然愤怒和屈辱。可是后来想想,她不是想要进宫吗,他就成全她的心愿。他身为藩王不能滞留京城,正好可以利用她得到宫里的消息。后面她欺骗他吴王是他的儿子,他也将计就计。   这么多年,太后自以为将他利用个彻底,但到底是谁利用谁,只怕已经到了地底下的太后到现在都还不知。   蜀王转过头,看着因为伤了腿和手而带着一股涙气的长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儿子自小聪明伶俐,长大后更是胸有丘壑,有勇有谋,向来是他最看重最得意的儿子。若不是被皇帝伤了腿和手,这本该是他最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他心里对皇帝又多恨了几分。他弯腰将手放在中王肩膀上拍了几下,向他保证道:“你放心,父王一定会替你报仇的。等他日攻到了洛京,父王一定会将皇帝留起来给你亲自来杀,到时候你想要毁他多少条腿和多少只手,哪怕你想将他做成人彘,都随你高兴。”   中王听到这里,心里也阴狠仇恨起来,手里紧紧的握成拳头。等到那一日,他不仅会将那个人做成人彘,还会将他做成肉酱,让他后宫的那些女人儿子啖其血食其肉,这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蜀王又接着道:“你二弟没有儿子,等到大业成功,我会将你的长子过继给你二弟,到时候立你二弟为皇太子,你的长子为皇太孙。”   中王听着却半点不高兴,他要的不是他的儿子成为皇帝,而是他成为皇帝之后,由他将皇位传给他的儿子,然后由他的子子孙孙将皇位传下去。   ******   经过一夜休整,三王的军队收整军队,继续西行,行至王母山一带。   王母山壁岩陡峭,只有一条可容二人并排而过的山路。三王率领二十万大军刚刚通过王母山,背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王母山突然坍塌下来,山上滚落下来的岩石堵在了背后的路上。   蜀王和吴王骑马回头看着后面被堵住的山路,紧紧的蹙起了眉头,唯一的后路被堵,如今只能进不能退!   蜀王看着身后的大军,道了一句:“继续进发,不要后退。”说完调转马头,继续往前走。   大军又行了大约半日,及至将天黑时,空中突然传来几声嗖嗖声。   蜀王突感不妙,连忙停下来仔细听,结果就在这时,眼前突然有东西急速往他眼前飞过来。他连忙挥剑将那东西打落在地,然后才发现那是一支箭羽。   未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兵将便有几人发出哀嚎声,然后应声倒下。再接着,便是越来越多的嗖嗖声,箭羽如同促雨一般从各处飞来。   他连忙一边挥剑抵挡,一边厉声吼道:“有敌军突袭,都给本王拿出剑来!”   到处都是箭雨的嗖嗖声,和剑箭相抵时的哐当声。伴着逐渐暗淡的天色,穿着戎衣盔甲的朝廷军将终于从箭雨发射过来的方向渐渐露了出来。   蜀王很快便判断出,只怕朝廷的军队早就等在这里埋伏,而戚融给他的只怕是假消息。蜀王马上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戚融根本是假意投靠他,给他提供假消息?这次真是他大意了。   他没有时间多想,马上下达命令道:“马上往北撤。”   大军护着蜀王和晋王等人连忙往北撤,吴王挥舞着长剑挡去往他方向上射来的箭羽,一支箭羽在他不察时直直的往他脸上射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射到他的眼睛上,结果一把长剑将它挑开,接着他便看到了挥剑替他挡掉箭的戚边。   戚边一边替他挡剑一边问道:“你没事吧,殿下?”   吴王回头看着被人护着已经走远的蜀王和晋王,连已经瘸了的中王都有人背着替他挡箭,反倒是他被丢了下来。   戚边抓住他的手臂道:“殿下,我们走!”   吴王暗恨了一下,用力的转回头,跨国旁边的尸体,跟着戚边随大部队往北撤逃。   大约是箭羽已经快用完了的原因,飞射过来的箭羽渐渐少了。   三王军队往北蹿走了一会,没多久,突然有前锋的将士大叫起来,道:“不好了,前边也有朝廷的府兵在堵截。”   蜀王下意思的要往回撤,结果发现后面也有朝廷的军队。而后他突然听到左边也有大军冲锋呐喊的声音,而右边则已经被堵住了道路。   四面埋伏,无路可退,他们如同被瓮中抓鳖。   晋王看着四周的情形,眼神越来越阴沉起来,接着将手上的剑掷在地上,骂道:“操娘的,朝廷的兵马是二十万,我们也是二十万兵马,我们跟他们拼了,或许能够一搏。”   这个时候,一个将军突然开口道:“王爷,朝廷的军队好像不止二十万,看着应该有四十万之巨。”   蜀王听着心不断的在往下落,他们得到的消息竟然没有一个是对的。他接着又一想,不对,朝廷的兵马都是有数的,除了要镇守边关,抑制各地藩王的拥兵之外,根本抽不出太多的兵马来对付他们,而皇帝登基时内忧外患,这些年都将精力花在坐稳皇位上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扩充军队,而他在宫中的探子这些年探得皇帝在军队上也的确没有大的动作,否者,他也不敢联合晋王出兵。除非,皇帝连他的探子都瞒过了,这些年传到他手里的消息全都是假的……   想到这里,蜀王的心里越加的往下沉。   他是小看皇帝了,当年他只以为他是个昏庸无能的小子,后面他登基后表现的一系列动作,知道他以前其实一直在藏拙,但也觉得他就那点本事而已。但没想到,他英明一世,今天或许就要败在这小子手上。   他正想着,薛定和薛牧父子已经率领大军往他们方向上走了过来,停在了与他们不远处,然后高声斥道:“逆贼,你们已经四面被包围了,还不束手就擒。”   蜀王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从本王决定起兵时起,本王就没想过束手就擒。何况君王无道,弑父杀母,三王起兵诛之,属乃正义,只会得道多助。”就算朝廷有四十万兵马又怎么样,当年楚霸王能以两万兵马大败秦军二十万兵马,他蓄养的二十万精兵同样能败朝廷的四十万大军。他继续道:“薛定,你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若有忠心,就该和本王一起讨伐皇帝,以报先帝知遇之恩。”就算   薛定道:“本将军只知道,圣上是先帝指定的继任君王,圣上继承皇位名正言顺,本将军向圣上尽忠便是向先帝尽忠。至于说什么弑父杀母,蜀王,你倒是倒打一耙。圣上已经查明,毒害太后者乃是太后亲侄戚废妃,而毒药正是出自你蜀王府,这些事实,有戚废妃身边的亲信、你在宫里的探子炼玉等人的证言,在戚废妃宫里找到的剩余毒药所证,蜀王,你罪无可辩。”   他说完转头看向吴王,接着道:“吴王殿下,圣上念及兄弟之情,且念你参与谋反是受蜀王和晋王欺骗所致,只要你现在与叛军划清界限,投降随臣回京向圣上请罪,圣上保证既往不咎。”说完对身边的人使了使眼色,将圣旨连同戚融和蜀王毒害太后的证据一起上前扔给了吴王。   吴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他一直以为太后是皇帝毒害所致,但没想到原来是蜀王。   蜀王虽然并不大在意吴王的态度,但仍还是看向他说了一句:“昊儿,千万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母后,又怎么会毒害你母后。”   戚弘也在旁边低声劝道:“殿下,不管薛定说的是不是真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想我们现在是谋反,若是你又怎么可能饶过觊觎自己皇位之人,现在圣上根本是想将你骗过去,然后再杀了你。”   吴王紧紧的握了握拳头,只能忍下心中的这股恨意。   而薛定则继续道:“吴王殿下,臣奉圣上的旨意,给您一晚上的时间考虑,等到明天早上殿下若再不做决定,臣只能以谋反罪名对殿下格杀勿论。”   他说完这句话,便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大军先在原地休整,等到明日再听命令行事。”   其旁边有一个将军抱怨道:“要我说,反正叛军已经被我们困住了,就该趁此机会冲上去将他们一网打尽,还跟他们讲什么君子,圣上也太仁慈了些。”   薛定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许再说下去。   谁都知道,圣上是又想对付三王,又想要好名声。先帝仅有圣上和吴王二子,吴王嫡子的身份甚至高于圣上,若是圣上杀了吴王,不管什么理由都有可能留下一个弑弟的名声。所以现在先礼后兵,现在吴王谋反的情况下圣上都愿意既往不咎,若是吴王再拒绝,圣上再杀吴王,天下谁都不能再说出什么圣上不是的话来。   ****   汤史记载,贞元五年二月,蜀、晋、吴三王联合起兵谋反,朝廷派薛定、薛牧父子及萧佑摔四十万兵马出兵平叛,后三王叛军被朝廷大军围困于王母山附近。   吴王为文宗唯一弟,文宗性仁,念及手足之情,命人劝降吴王,并允诺吴王若降,则不咎其谋反之罪。   吴王先不肯降,后见叛军不敌朝廷军队,在亲信说服下,幡然悔悟,欲领部分叛军袭杀蜀王将功赎罪,投降于朝廷,未成,反被蜀王所害。   叛军内讧,朝廷大军趁此机围剿叛军,大胜。晋王、中王被诛,蜀王兵败自杀,戚弘戚边死于乱军之中。   以此,三王之乱未搅起多少水花,便被朝廷平定下去了。   平叛军大胜的消息传回宫中,戚融于狱中自杀,而南玉则正在生孩子。   而后皇帝一手抱着自己的一儿一女,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几天都在加班,本来应该昨天或前天的更新到现在才更。   正文还有一章,但最近比较公司要交楼,整个公司都在加班,我这几天基本都是晚上只能睡五个小时,周六晚上更是加班到通宵,明天六点钟还要继续加班,所以最后一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更新。   但我保证这篇文在下周一之前完结,有些亲们不想一直刷屏的,就等过段时间跟番外一起看吧 。   望大家见谅啊~ 第八十八章 南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的时候了。;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暗黄的灯,显得房间朦胧。 她想坐起来,结果刚一使劲,却发觉肚子和下面的地方痛得要命。 雪芽听到声音,移着蜡烛走过来,小声的问了一声道:“娘娘,您醒了吗?” 南玉点了点头,接着想到天这么黑她未必听得见,于是又嗯了一声。 雪芽用手上的烛台将旁边的蜡烛点上,放下烛台,这才走过来撩起帐子,扶了南玉坐起来。 屋子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清淡的熏香,屋子已经被收拾过了,十分整洁。 南玉开口问道:“孩子呢?” 雪芽回道:“娘娘别急,小皇子和小公主就在摇床上睡着呢,奴婢这就给您抱过来。” 说着走到床边的摇床上,将其中一个孩子抱了过来,交给南玉。 南玉一边接过孩子一边问道:“是一个皇子一个公主?” 不怪她不知道,连着生两个孩子真是个劳力活儿。她生完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还能听到产婆跟她报喜是一个皇子,等她使完最后一口劲将第二个孩子生出来的时候,是直接累得睡过去了,根本不知道第二个是儿子还是公主。 雪芽笑道:“是呢,还是娘娘有福气,大汤开国近百年,皇家别说是龙凤胎,就是双胞胎都没有出现过一对。” 南玉心道,幸好。她当初想的时候自然是希望生对龙凤胎的,就算不是龙凤胎,生两个女儿也行。不是她不喜欢男孩,她的长子必定是要被立为储君的,但太子只有一位,两个儿子就不够分了,到时候兄弟之间难免会产生嫌隙,不利于家庭和谐。 不过想到自己一下子就生了两个孩子,南玉又有些骄傲,她笑着低头看了一会手中的孩子。孩子皮肤红彤彤的,眯着眼睛在睡觉。其实刚出生的孩子皮肤都皱皱的,并不怎么好看,但南玉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雪芽又将摇床里的另外一个孩子抱了起来,笑着对南玉道:“娘娘抱着的是小皇子,小公主额头上长了一颗朱砂痣,很好认的。”说着将手上的孩子递给南玉看。 南玉伸着头看了看,果然小女儿的额头上长了一颗红色的朱砂痣,血红血红的,看起来格外耀眼。 南玉对雪芽道:“你帮本宫抱着小皇子,将小公主给本宫。” 雪芽道了一声是,然后将两个孩子换了过来。 南玉用手轻轻的碰了碰孩子的脸,孩子脸上的皮肤软软嫩嫩的,她都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就将皮肤掐破了。她又用手碰了碰她额头上的朱砂痣,心情格外的柔软。 雪芽又笑着对南玉道:“人们都说,额头上长着朱砂痣的姑娘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呢,小公主以后一定会是最有福气的孩子,且一定长得倾城绝色。以后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好男儿要抢着娶了小公主呢。” 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孩子的,南玉脸上有些得意,但还是十分自谦的道:“什么娶不娶的,小公主离出嫁还早得很呢,本宫和圣上呢,也不用她长得倾国倾城,一辈子平平安安顺心如意的就好。” 一辈子平平安安顺心如意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也就只有皇家受宠的孩子有这个底气。 雪芽看得出来南玉并不像不高兴,便又笑着道:“小公主是娘娘和圣上的孩子,是皇家最尊贵的公主,有皇家福佑恩沐,自然能一辈子平安顺心如意。” 南玉没再说什么,只是浅笑着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过了一会,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和弦呢?” 雪芽回答道:“和弦姐姐想着您醒来后可能会肚子饿,去厨房让人给您准备吃的了。”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道:“本来圣上也在这里守着娘娘的,但您刚生下小皇子和小公主,河东那边就传来了捷报,说薛家两位将军和萧将军打败叛军,圣上回去处置政事去了。” 她刚说完,寝殿外面就想起了脚步声,以及殿外的宫人行礼的声音。 雪芽笑着道:“说到圣上,圣上就来了。” 话音未落,皇帝已经迈着脚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南玉,咦了一声,道:“你醒了?” 雪芽抱着小皇子站在旁边给皇帝行礼,南玉懒得起来,直接坐在床上对着他笑。 皇帝摆了摆手,然后直接走了过来坐到床边,用一种深情款款甜得要腻死人的眼神看着南玉道:“辛苦你了。” 南玉本来想撒娇几句的,结果看着他的眼神一时失了神,不由自主的就说了一句:“不辛苦!”结果一说完就后悔的差点咬了舌头,连忙反言道:“哎呀刚才那句不算不算,我要重来。”说着用一种十分委屈的表情看着皇帝,邀功道:“其实生孩子真的好辛苦呢,肚子好疼的,而且到现在都疼,可是为了圣上,我什么痛都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替他生下两个孩子的原因,皇帝倒是没有跟南玉计较,开口道:“我知道我知道。”说着凤眼挑了挑,微仰起头,道:“说吧,想要我怎么补偿你,只要你说得出我做得到的,我都答应你。” 南玉想了想,发现自己现在好像没有什么想要的,于是对皇帝道:“这个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说。” 皇帝很大方的摆手道:“行行,你慢慢想。”说着看向南玉手中的孩子,又眼冒星星的拍了拍手道:“朕的小宝贝,来来,道父皇这里来。”说着伸手从南玉手上将小公主抱了过来。 将小公主抱好后逗了几下之后,又招手对雪芽道:“将小皇子也抱过来给朕。” 雪芽笑着道了一声是,然后将小皇子递给了皇帝。 皇帝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脸上是十分愉悦的表情,一口一个的叫着“小宝贝”“小心肝”,好像怎么爱都不够。 南玉笑着靠过去,邀功道:“我厉害吧?一次生两个。”说着还用手比了一个二字,又继续道:“别人都是三年抱两算有大福气,可我是一下子就生两,我比她们都厉害多了!” 皇帝转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她道:“你是三年只生了这一次!” 南玉:“……” 皇帝打击完南玉,自己倒是有沾沾自喜起来,一副扬眉吐气的语气道:“朕的那些堂兄弟,总喜欢在朕面前炫耀他们孩子生得早生得多,结果生得早生得多又怎么样,一个个的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弱智低能,哪里有朕的孩子漂亮可爱聪明伶俐,而且双胞胎是随便人能生的吗?”说着低头在小皇子和小公主的脸上各亲了一口。 亲完又对南玉道:“来来来,你也让我亲一口。”接着一口吧嗒的在南玉额头上亲了一口。 皇帝今年二十五岁,在小公主小皇子出生之前就只有大皇子一个孩子,大皇子还是残疾的,大约平日是羡慕别人孩子多羡红了眼,如今一朝得两子,顿生扬眉吐气之感,又满怀期望的接着道:“朕想好了,你今天生两个,然后明年再生两个,后年再生两个,我们生孩子的速度,让他们赶马都追不上,羡慕嫉妒死他们!” 南玉:“……” 南玉望向皇帝,目光变得异样,她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皇帝是不是将她当成生孩子的工具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南玉躲在昭阳宫里做月子。 平叛三王之乱的大军在半个月后班师回朝,大军并没有大的伤亡。大军归朝之后,皇帝除了要论功行赏,抚恤亡兵之外,另外的还有对三王的处置。 三王虽然死了,但蜀王和晋王还有家人呢。皇帝以给小公主小皇子积福的名义,倒是对他们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将他们逐出宗籍,全部迁往京城囚禁。至于吴王,爹死娘死外家全死,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若是吴王活着,处置他倒是一件麻烦事。不管因为什么,弑弟总容易留下一个不大好的名声,遭受天下人的诟病。但如今,吴王死于蜀王手上,倒是免去了一系列麻烦。 再加上被俘虏的叛军里有俘兵流传出,三王起兵时,蜀王和吴王是以父子相称,又有从前伺候过的宫女传出,太后在进宫前就与蜀王有私情,太后进宫后与蜀王也藕断丝连,蜀王就藩后还常常偷偷回京,进宫私会太后。 这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墙倒众人推,总之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证明——吴王不是先帝的儿子,而是蜀王的儿子。 皇帝这时候则变成了顾念手足的好人,除了斥责了这些言论,又将传出这些话的叛军和宫人都处死,表明吴王虽然谋了他的反,但他还是很爱护这个皇弟的,绝不允许别人在他死后还给他和太后泼脏水。但太后和蜀王本就不干净,皇帝再怎么说,也让人以为是顾念太后养育之恩和手足之情,替太后和吴王遮掩的意思,处死知情的宫人,也颇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总之在这件事里,皇帝赚足了“仁德”的名声,倒是太后和吴王,身上的污名则会随着历史永远都甩不掉了。 当然,这些事都是雪芽翠芽等人告诉做月子做得十分无聊的南玉听的。 雪芽翠芽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用一种十分崇敬的语气跟南玉叹道:“圣上真是太仁慈了,吴王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圣上还对他如此宽容。” 无论任何时候,好人总是比坏人更得人心的。 雪芽说道这里的时候,又欲言又止的跟南玉说起另外一件事:“娘娘,有一件事,是关于和弦姐姐的,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南玉道:“你说就是。” 雪芽道:“小薛将军在这次平叛中受了点伤,和弦姐姐好像在偷偷打听小薛将军的伤势。以前奴婢也有几次看到过和弦姐姐在九仙门那里和小薛将军说话。” 雪芽说的小薛将军自然既是薛牧,薛家父子这次领军平叛,以军功得以升迁。薛牧从金吾卫中郎将升为了金吾卫将军,成了朝中最年轻的将军。而薛家也成了有名的一门两将军。 南玉听着深思起来,雪芽话里的隐意再明显不过。难怪最近和弦常常不在她跟前,原来是打听薛牧的消息去了吗? 雪芽说到这里,又急忙跟南玉表白道:“奴婢并不是要挑拨娘娘和和弦姐姐的意思,只是娘娘再看重和弦姐姐,在外人看来她也只是宫女,小薛将军年轻有为,又出自名门,如今平叛有功更是炙手可热,奴婢也是怕和弦姐姐会因此受伤。” 南玉有些不喜,不管和弦怎么样,她都是她最好的朋友,无论雪芽出自真心还是假意,突然将这件事情告到她这里来,都要出卖和弦的嫌疑。她表情淡淡的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雪芽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大约是闲操心不讨好了。其实她也是为了娘娘的名声着想,万一和弦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于娘娘的名声也不好听。她有些酸酸的想,说到底,还是在娘娘的心里,她的重要及不上和弦吧。 等到和弦回来了之后,南玉将南玉叫了过来,然后将屋里的人都叫了出去,然后才问和弦道:“你最近常常不在昭阳宫,都去干什么了?” 和弦看了一会小公主和小皇子,然后回过头来,坐到南玉旁边的椅子上,看了她一眼,道:“是雪芽跟你说了什么吧?” 南玉道:“你知道?是她之前已经跟你说了什么?” 和弦摇了摇头,道:“是之前我在九仙门跟薛牧说话的时候,有几次被她看见了,这次我打听薛牧的伤势的时候,又有一次被她撞见了,所以我猜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南玉默了一下,悄悄抬头去看了和弦一眼,然后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薛牧?” 和弦有些黯然起来,垂着眉,低声的说道:“你说什么呀,我不过是个宫女,哪里能配得上如今年轻有为的小薛将军。” 没说喜不喜欢,只说陪不配得上,那就还是喜欢的了。南玉本来还想抱怨一句“你眼光要不要这么高,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薛牧。”,现在薛家炙手可热,又立下大功,连圣上都不好强迫他们什么。何况就如雪芽说的,她再看重和弦再觉得她不差别人什么都没用,关键是别人眼中她就是她身边得力些的宫女,让薛牧娶了和弦,别人也只会觉得和弦不配。只是现在被和弦这么一说,她反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和弦跟她同龄,今年也是十九了。她自然没有打算让她在她身边做一辈子的宫女,然后老死宫中。以前是她自己在宫中都是被左右掣肘,难以给和弦做主,现在后宫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她本打算过段时间就挑个中官之家,然后将南玉嫁出去当家作主做个正经的官夫人的,结果没想到来了这一出。 和弦抬头看了看南玉,本来想说一句“其实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你”,只是想了想,倒底还是不愿意说出来给她造成困扰。当初南玉假装小产,薛牧刚好在九仙门碰见她,所以向她打听南玉,然后她发现原来薛牧喜欢南玉。 再后来,他大约是一事不烦二主,只要南玉一出了什么事,就喜欢找她打听南玉的情况。她一开始也没觉着什么,只是有些可怜他。喜欢上天子的女人,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甚至连时常见她的机会都没有。她虽然觉得他有些烦,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帮了她。只是女人终究还是比较感性的动物,同情着同情着,突然就不由自主的心动了。 南玉思考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好吧,那试一试吧。等改天我将薛牧请进来,问一问他愿不愿意娶你,只要他愿意娶你,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和弦连忙拒绝道:“不用了,其实我根本没想跟他怎么样,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他……” 南玉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打断他道:“你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并不比那些世家女子差。更何况,什么事总要试过才知道,说不好薛牧也正好喜欢你呢,试过了哪怕失败了也没有遗憾了。” 和弦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结果又被南玉打断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女孩子家脸皮薄,万一被拒绝了你怕被面上不好看。你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绝对不会跟薛牧说是因为你喜欢她的,我就说是我看中了他,然后想将你许配给他……” 和弦再想张嘴,南玉再次将她打断,如此反复几次,和弦终于无奈的闭上了嘴。 等到南玉出月子,皇帝趁着平叛三王之乱的机会,名正言顺的给小皇子和小公主办了一个盛大的满月礼。 皇帝将小皇子和小公主抱出去,在朝臣和宗室面前炫耀了一圈,又以庆祝皇子和公主满月为由下旨大赦,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多了一对儿女。而小公主随着皇帝出去,看着这么多陌生人竟然也不怕,反而还见人就笑嘻嘻的,引得皇帝直跟南玉自卖自夸:“我们的孩子就是聪明、胆大、有勇有谋!” 等到庆祝完,南玉和皇帝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回了昭阳宫,然后跟南玉道:“朕给我们的孩子取了名字,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好遇到平叛三王之乱大捷,朕看儿子就叫朱捷好了。女儿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必然是倾国倾城名动天下,然后就叫倾城好了。” 南玉:“……” 皇帝接着道:“朕本来想让中书省给捷儿和倾城取两个好听寓意又好的名字的,但中书省送上来的名字朕都不满意,所以最后还是朕亲自来取。” 南玉心道,你取的只怕还不如中书省取的名字呢。皇帝取名字的水平,实在令南玉不敢恭维。 南玉问道:“翊儿的名字是谁取的?”她觉得大皇子这个名字可比朱捷好听多了。 皇帝“哦”了一声,然后道:“当时朕正忙着给太后下绊子,又不大想见到残疾的儿子,便让张德给他取了个名字。” 果然,他取名字的水平连张公公都不如。 所以,现在二皇子和大公主有了两个在南玉看来十分俗气的名字,一个叫朱捷,一个叫朱倾城! 出了月子之后,南玉开始着手准备和弦的终身大事。 找着机会将薛牧召了进来,先是将薛牧夸了一顿,再将和弦夸了一顿,在将他们两个人合起来再夸了一顿,什么他们一个年少有为,一个才貌双全旺夫旺子啊,又正好卿未嫁君未娶,简直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啊! 等闭着眼睛夸完之后,南玉问薛牧道:“两个如此相配的人若不能结为连理,简直是要对不起月老的牵线,小薛将军,让你娶了我们家和弦可好!”说着又道:“我们家和弦身份是差了点,但其他方面可都是万里挑一的,只要你愿意娶她,本宫会请圣上下旨封她为县君。” 薛牧听到这个却显得十分生气,握紧了拳头,然后抬起头问南玉道:“敢问娘娘,这是娘娘懿旨还是可容微臣拒绝的?” 南玉呵呵笑道:“感情的事,自然要讲究你情我愿,不过小薛将军,本宫跟你说,和弦可真是个很好的姑娘,若是你拒绝了,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薛牧打断她道:“若是娘娘懿旨,臣不能不从,可臣会娶得心不甘情不愿。若是讲究你情我愿,那臣告诉娘娘,臣不愿意娶和弦姑娘。和弦姑娘再是个好姑娘,可与臣无关,娘娘何必强人所难。”他说着脸上隐隐有了怒色,声音也变得冷硬起来。 南玉有些被他吓到了,身子往后缩了缩,等反应过来心里又有些不服气,开口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嘛,这么大声做什么,你以为我们家和弦就非你不可吗?”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还有,你对本宫不敬,小心本宫治你的罪。” 薛牧说完后也有些后悔了,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对上不敬了,于是在地上跪了下来,道:“臣告罪!”但身上还是一副不容侵犯不容妥协的模样。 南玉正想开口再说什么,结果门外突然传来宫人的声音:“圣上驾到!” 然后一身玄黑的皇帝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薛牧,故作惊讶的道:“爱卿怎么跪在地上,是怎么得罪淑妃了?” 薛牧道:“是微臣冲撞了娘娘,请圣上责罚。”但却并不说是怎么得罪了南玉。 皇帝没有看他,直接走到南玉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直接端起南玉跟前的那杯茶喝了一口,然后问南玉道:“听说你最近喜好上了做月老,这是准备给薛牧和谁牵月老线。” 南玉有些心虚,诺诺的道:“我是看小薛将军二十出头了,身边还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心里为他着急,所以想把臣妾身边最贤惠和善解人意的和弦嫁给她。” 皇帝瞥了南玉一眼,她可真是想的出来,让一个出自名门的少年将军娶一个宫女。他不觉得南玉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肯定是和弦想要攀龙附凤撺掇南玉这样做的,心里对和弦便有了几分不喜。南玉回瞪了他一眼,眼里在说,她们家和弦除了身份差点之外,其他哪里差了,她当初还是宫女出身呢。 皇帝没有理她,开口将薛牧叫了起来,然后又道:“淑妃不懂事,和弦一个宫女,的确是不配爱卿的身份,若是给你做一个侍妾,倒是可以考虑。” 南玉连忙打断他道:“我们和弦可不做妾的啊。” 皇帝又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许再说话,接着又跟薛牧道:“不过爱卿也的确该娶亲了,朕二十出头的时候,可是连大皇子都有了。这样,朕来做一回月老,给爱卿当一回媒人如何。”说着不等薛牧拒绝或说话,又接着道:“李弼还有一幼女,也即淑妃的妹妹,今年正好是二八年华,还未许亲,配爱卿倒是刚刚好。” 薛牧垂下头,握了握拳头。这一次可不是像淑妃刚才那样的你情我愿,而是正正经经的圣旨赐婚,根本不容拒绝。薛牧顿了一会,最终叹了一口气,然后跪下来谢恩。 等到薛牧走了之后,皇帝转过头来看着南玉,大有一种准备找她算账的意思。 南玉心里心虚,连忙从榻上跳下来,道:“啊,捷儿和倾城好像要喂奶了,臣妾去给他们喂奶。”说完马上溜了。 到了第二日,薛牧的母亲柳氏突然进宫求见。南玉与和弦疑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请了她进来。 柳氏不止一个人进来,还带了一个跟她一般年纪的妇人,看那妇人的穿衣打扮,应该也是一位官夫人,只是要比柳氏低许多。 南玉在偏殿接待了她们,一番的行礼客套寒暄之后,柳氏笑着开口对南玉道:“听说娘娘正在给和弦姑娘挑人家,臣妇这里有一个人选,想给和弦姑娘做这趟媒在娘娘面前抢这个功劳,所以今日才特意进宫求见娘娘。” 南玉和和弦对视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柳氏已经知道昨天的事了,生怕她真的强逼她儿子娶了和弦,所以冒着可能得罪她的危险,进宫来给和弦另外做媒。想也是,薛牧年纪轻轻就做了金吾卫将军,在柳氏这个做娘的心里,只怕没人能配得上她的儿子,又怎么看得上和弦这个宫女出身的人。 和弦脸上有些羞耻的脸红,在别人心里,她怕都成了妄想攀龙附凤的女人了吧,除此之外,她脸上更多的还有一种黯然。 南玉看着柳氏,“哦”了一声,道:“是什么人选?可要提前说清楚,本宫一向拿和弦当姐妹,不是好的男人可不要哦。”说着顿了顿,又有些讽刺的道:“我们和弦,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得上的。” 柳氏的面色不变,依旧浅笑着道:“臣妇自然知道娘娘看重和弦姑娘,若不是知根知底知道品行的人家,臣妾也不敢拿到娘娘跟前来献丑。”说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那个妇人,接着道:“这位是徐夫人,原本也是名门出身,只是她运气不大好,嫁到夫家之后夫家便就开始落败了。不过她又有些福气,养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臣妇要跟娘娘说的人便是这位徐夫人的儿子徐林。” 她说着顿了顿,继续道:“徐林是我们家老家在军中的属下,今年刚过二十岁的生辰,但在右卫已经是正五品上右郎将的官职了。老爷看重徐郎将,时常将其带在身边,老爷以前有次进宫时,徐郎将正好随侍左右,在宫中偶然见得和弦姑娘一次,便一直念念不忘。只是苦于和弦姑娘是宫里的人,若不然徐郎将只怕早就上门提亲了。直到这次打听到娘娘在给和弦挑选人家,徐郎将便求到了臣妇跟前来,想让臣妇替他和和弦姑娘搭个媒。” 那位徐夫人也连忙点头笑着附和道:“正是呢,自从小儿两年前见过和弦姑娘之后,便一直茶不思饭不香的。臣妇见小儿老大不小了,本来想给他定一门亲事的,但他却总是不乐意,并跟臣妇言明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他不娶。直到这次娘娘要给和弦姑娘挑人家,小儿突然就像是开了窍一样,跟臣妇说要娶和弦姑娘。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拗不过他,所以只好舔着脸来求娶和弦姑娘……娘娘放心,小儿随他爹,最是专情的性子。若和弦姑娘嫁到我们家,绝对不会有通房妾室之类的东西。”…… 等到柳氏和徐夫人走了之后,南玉看着和弦,道:“你的意思是怎么样?正四品上的官职并不低,若是人品过得去,我倒是觉得是个不错的人家的。薛家态度在那里,我看我们也没必要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她说着又接着道:“当然,嫁人总要你心甘情愿看得上的才好,若是你不喜欢,我就回绝了薛夫人,若是你想看一看,我就让人去打听一下那位徐林的人品。” 和弦随意道:“其实我对薛牧的感情,也没深到非君不嫁的地步。既然你觉得好,看看也是好的。正四品上的官职,说起来也还是我高攀了。” 南玉道:“你别妄自菲薄,谁高攀谁还不一定呢。” 看那位徐夫人的态度,为了求娶和弦连不纳通房妾身的承诺都做出来了,难道还真以为她是看中了和弦然后喜欢和弦喜欢得不得了么。以徐林的官职,娶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女子当然也可以,可是这样说起来好听却不能得到多少实惠。不像和弦,和弦怎么说都是她身边的第一人,她们只怕也早就打听到她在当宫女的时候就和和弦有极深的情分了,和弦在她面前说得上话,娶了和弦其实就相当于攀上了她这个关系。娶个宫女名声不好听,但得到的实惠未必会比娶个名当户对的官女子少。 南玉不大相信柳氏的说辞,找了张公公去打听徐林的人品。 张公公很快就将消息传了回来,徐林的确是个人才,少年失父,叔伯抢夺家财,是小小年纪的他守住了父亲留下的财产并护住了家人。十二岁的时候投军,八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普通的士兵闯到了正四品上郎将的职位。年少有为,若是给他时间,以后会有一番大的作为。他比起薛牧来说,唯一少的就是没有薛定这样的亲爹,若不然,他现在的成就可能并不比薛牧低。 他家中只有一母亲和一姐姐,姐姐已经出阁,母亲虽说不上有大见识,但胜在性子和软,听儿子的话。所以嫁过去,不容易受婆母的欺负。而且最重要的是,说徐林曾在宫中见过和弦一面,并自此对她念念不忘的事情是真的…… 打听回来的徐林这个人太完美,完美得让南玉和和弦反而有些怀疑其真实性了。南玉和和弦对视了一眼,然后问她道:“要不,让人安排一下你亲自去见他一面,亲自考察他一番?” 和弦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一事不烦二主,南玉这次同样是麻烦张公公去安排。 和弦去见过徐林后回来,南玉迫不及待的迎上去问:“怎么样,徐林这个人你满不满意?” 和弦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害羞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就是说,看对了眼了。南玉笑了起来,然后让人将自己的库房的册子找了出来,兴致昂扬的准备给和弦挑选假装。 等到晚上,皇帝来了昭阳宫,一边抱着倾城在哄,一边装作随意的问起道:“你身边的和弦的亲事定下来了?” 南玉一边给二皇子喂奶一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皇帝道:“看在她伺候你一场的份上,出阁的时候告诉张公公一声,让他以朕的名义给她赏赐点东西,也算是朕替她在夫家撑腰了。” 说完看到南玉怀里,喝饱吃足了奶水,已经一边打着奶嗝一边咧着嘴巴望着他笑的二皇子,一手将他抱了过来,然后将大公主换到南玉怀里,低头对二皇子道:“喝饱了就该换妹妹喝了。” 二皇子继续对着他笑,并对着他喷了两个泡泡。 南玉的奶水足,平时又有奶娘帮着喂二皇子和大公主,等喂过了大公主之后,她的胸□脯还是鼓鼓的。 皇帝看着那白花花鼓起来的两个半圆,心里动了动,突然觉得身体有股血涌到了下面,让人觉得心燥体热。 他让宫人将二皇子和大公主都抱到了暖阁去,然后自己坐到南玉旁边,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轻佻着眉毛浅笑着问道:“奶水没喝完?” 南玉不解的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皇帝又问道:“奶水涨着不舒服吧?” 南玉再次点了点头。 皇帝又道:“朕帮你吸出来,让你舒服舒服。” 说着解开她胸口上的衣裳,然后低头埋了过去。南玉连忙一边大叫一边在他脸上轻拍了一巴掌,取笑道:“你不要脸,耍流氓,还抢你儿子和女儿的口粮。” 皇帝已经抱起她往床上跑去了,一边走还一边道:“这叫旧的不是新的不来,朕是为了让儿子和女儿能吃上新鲜的口粮。”说完将南玉扔到了床上,然后自己脱了鞋子,整个人扑了上去,引得南玉啊啊大叫起来…… 等吃饱餍足了之后,南玉躺在床上,手抱着皇帝,然后开始吹枕边风:“圣上,要不你给和弦赐一个爵位吧,小小的县君就可以,这样她在夫家也有底气。” 皇帝很无所谓,道:“可以,不过没有汤沐邑。” 南玉不满道:“没有汤沐邑算什么县君。” 皇帝道:“县君一般只能赐封宗室女或功臣之女,和弦一不是宗室女二不是功臣之女,朕封她县君已经是破例了,再给她汤沐邑,这让宗室和功臣怎么想。” 南玉嘟了嘟嘴,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准备跟他冷战去了。 皇帝伸手将她捞了过来,道:“乖,你就是跟朕冷战也没有用,不行就是不行。若只是让她在夫家有底气,一个名义上的县君已经足够了。” 说着想到她执拗起来是根本不跟你讲道理的,于是干脆转移话题道:“对了,若是和弦出嫁了,你身边便少了一个贴身服侍的人,朕这里有一个人选,过几天朕让她到你的宫里去,填补和弦的位置。”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七月和八月各有一个极佳的黄道吉日,过两天朕会下封后和立太子的圣旨,然后七月会是你的封后礼,八月则是捷儿的立太子礼。” 皇帝说要将送个人过来填补和弦的位置,但南玉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个熟人。 当董仙娘穿着宫女的服饰,款款的走进来,身子往下拜,唤着“奴婢见过娘娘”的时候,南玉真是一股很复杂的心情。 要知道,若是身边的宫女长得比主子还漂亮,总是会让主子很没有安全感的。若是不幸这个宫女还是皇帝送过来的,则就更容易让人家多想了。 南玉问皇帝,为什么会是董仙娘。 皇帝很不以为意的道:“董仙娘不好吗?她有几分机敏,功夫也不错,在你宫里服侍正好还可以保护你。” 南玉酸溜溜的道:“是呢,人家除了机敏功夫好,还长得很漂亮。” 皇帝笑着揽过南玉,一副得意又故作“真受不了你”的表情道:“哎呀呀,真是什么人的醋都吃,朕要是看得上她,还能等到现在。” 南玉道:“谁知道呢,或许你以前看不上,谁知道你现在或以后会不会看上。” 总之,南玉对董仙娘这个人并不是很待见。 除了她长得漂亮让南玉很没有安全感之外,她还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她可还记得当初在楚王府,她眼睛都不闭一下,手起刀落“咔擦”两声就废了楚王的两条手臂的情形。姑娘家这么杀人不眨眼,总是让人有些瘆的慌的,让她时不时的怀疑,哪天她得罪了她,会不会也被她“咔擦”两下。 和弦自从得了一个好夫婿,一心一意躲在屋里绣嫁妆,除了偶尔会出来看一看二皇子和大公主之外,基本上不再南玉身边转悠。 听到南玉的抱怨之后,她一边咬着绣线,一边劝南玉道:“圣上既然让她来伺候你,那自然有圣上的道理,圣上总不会害你的。你对别总冷着人家,免得寒了人家的心,我看那位仙娘姑娘不像是坏人,也不像是会魅惑主子的人。” 南玉知道董仙娘自然也看得出来她不喜欢她,故意冷落她的,但南玉佩服她一点的是,她沉得住气。对她的冷落并没有一丝不满和埋怨,该伺候她的时候伺候她,不该凑过来的时候也绝不上前,比如说皇帝过来的时候,她就会让其他的宫人在旁边伺候,而不是自己上前来。 难为的是,她以前是被皇帝主要利用来使美人计的,为了保持她的气质,她自小应该是被侍候的一个,而不是伺候别人的人,但没想到的是,她伺候起人来一点都不比雪芽翠芽这些专门经过尚宫局调教的宫女差,甚至比她们更懂得眼色。 南玉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便问起了她。 她倒是十分平静的笑了笑,道:“奴婢自小父母双亡,小时候颠沛流离,若再不懂得看人的脸色,可就真没法活了。” 说得南玉心口一酸一酸的,顿时有些怜悯起她来。她这一世虽然也相当于是个孤儿,但前一世好歹是父母双全,被娇宠惯养着长大呢。若是可以,一个姑娘家谁愿意进皇帝的那个什么破秘密组织,然后过打打杀杀的生活。比起她来,董仙娘仿佛还更可怜一些。 南玉心软,一时提起了跟她闲聊的兴致,便问她道:“你为什么会进宫,本宫记得你在宫外好像嫁人了,你进宫了你丈夫怎么办?” 听到“丈夫”两个字,董仙娘的眼神冷了冷,但很快又回归平静,然后十分淡然的道:“他死了。” 南玉心里更加同情她了。 董仙娘看着她的神情,不由笑了笑,又道:“娘娘用不着可怜奴婢,娘娘知道奴婢的丈夫是怎么死的吗?” 南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还是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话问下去,道:“怎么死的?” 董仙娘道:“奴婢亲手杀死的。” 南玉听着身子打了个冷颤,看着董仙娘的眼神既惊讶又觉得恐怖。 董仙娘继续道:“娘娘不喜欢奴婢伺候冷着奴婢,奴婢知道是因为什么,其实娘娘完全用不着担心。奴婢从前是圣上培养的一把刀,为他所向披靡为他杀人,可这把刀再好看再锋利,也没有主子会爱上一把刀的。因为刀太危险,靠得太近,一不小心就会伤了自己。” 南玉小声的反驳道:“那可不一定,你不是从那个组织里出来了吗,那现在不算是他的刀了,谁知道……” 董仙娘打断她道:“若是圣上负了娘娘,娘娘会杀了圣上吗?” 南玉道:“那当然不会。” 她自小的教育告诉她,杀人是要偿命的。若是皇帝真的负了她,顶多就是君若无情我便休。 董仙娘看着南玉,认真的道:“但是奴婢会。” 南玉诧异的看着她,看了好一会之后,确定她说的是认真的。 董仙娘继续道:“娘娘知道奴婢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丈夫吗?”她顿了顿,眼神里有几分冷意,接着道:“因为他背弃了奴婢!当初奴婢初见他,是他想给母亲治病却苦于没有银子,在医馆苦苦哀求想求一副免费的药,奴婢当初可怜他,给了他银子让他治他的母亲。奴婢本没有想过让他报答,是他说要娶奴婢为妻且不介意奴婢教坊女子的身份。 后来奴婢被他所打动,求了圣上让奴婢退出组织,然后与他成了亲,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又替他求来了礼部柳大人的引荐,用自己的嫁妆资助他考中了进士。娘娘可知道,花姑本来是将奴婢当成下一任的朱雀堂堂主来培养的,奴婢为了他拒绝了这一切。 可是他考中进士之后,却为了攀龙附凤,想要将奴婢贬妻为妾,另娶高官之女。他那位母亲更是直接出言嫌弃奴婢是教坊出身,配不上她那已经考中进士的儿子,觉得让奴婢做个妾室都是抬举奴婢了。完全忘记了她之所以能活下来,完全靠的是奴婢的银子。奴婢虽然自小孤苦着长大,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辱的,所以奴婢将那一对母子杀了。” 南玉看着她,虽然觉得她手段狠烈了一点,但又觉得她着实令人同情,而那对母子又的确该死。 董仙娘接着道:“所以娘娘您看,圣上可以放心的喜欢娘娘,但绝对不会喜欢奴婢。奴婢这种狠烈的性子,是不招男人喜爱的。”她说完顿了一下,接着继续道:“奴婢杀死那对母子之后,知道必定会遭到官府的追捕,又对天下的男人都寒了心。所以又回来投奔圣上,想要回到组织。不过圣上拒绝了奴婢的请求,但却想让奴婢来伺候娘娘。奴婢觉得这样也好,奴婢在宫外没有家人亲眷,进宫伺候娘娘也算找到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南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董仙娘的遭遇表示了深切的同情,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跟她道:“既然那男的对你不好,那你也别想着他了,就好好的呆在宫里,有我在宫里的一天,就一定会罩着你,相信我。” 董仙娘笑了笑,道:“奴婢自然相信娘娘。” 看她对待和弦就知道,这位主子是个有情义的人,且不会拿下人不当人。伺候这样一个主子,总比伺候不讲情义的主子要简单的多。主要对她忠心,她便会投李报桃的护着你。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杂吵声,董仙娘静静的听了一下,然后对南玉道:“娘娘,奴婢出去看一下吧。”说着屈了屈膝,然后出去了。 然后等了没有多久,她再进来,手上便捧了一套衣服。她笑着道:“是尚服局那边送来了册后那天的礼服。” 她将衣服放下来,又对南玉道:“娘娘试一试礼服合不合身吧,若是不合身,送回尚服局去再改。” 董仙娘服侍着南玉换上了礼服,礼服刚刚好合身。董仙娘一边替她整理衣衫,一边笑对南玉道:“娘娘穿上袆衣,看起来真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恐也只有娘娘才能将袆衣穿出这样的气度来。” 南玉虽然知道她说的有恭维的成分,但仍还是很高兴。 册后的流程十分复杂而繁琐。 南玉在册封之前,便已经搬入了皇后所居的丽正殿。到了册封那一日,由太尉、宗正卿等组成的使臣会手捧着赐封的典册进入丽正殿,尚宫女官侍奉她换上皇后最高形制的礼服—袆衣。 袆衣配首饰花钗十二树,小花如大花之数,并两博鬓;袆衣由深青织成为之,文为翟鸟之形,素质,五色,十二等;素纱中单,黼领,罗縠褾襈,皆用朱色;蔽膝,随裳色,以緅为褾襈,用翟为章,三等;大带随衣色,朱里,纰其外,上以朱锦,下以绿锦,纽约用青组;青衣革带,白玉双佩玄组双大绶,章采尺寸与乘舆同…… 袆衣换好之后,女官会引导她出阁,站立于庭院之中,面朝北跪拜,正使向她宣读册文。册文内容大约就是皇帝命使臣册封她为皇后,导师道于六宫,作范仪于四海之语等等。宣读册文后,使臣授予她象征皇后身份和权利的典册及宝绶,至此,她正式正式成为皇后。 随后,她便以皇后的身份接受在场官员们的拜礼,行拜礼后,女官、侍从引导她坐上翟车,浩浩汤汤往皇宫的朝殿含元殿而去。 当南玉在含元殿前,从翟车上下来的时候,含元殿内外钟鼓齐鸣。而皇帝身着冠冕站于殿前,五品以上官员站在东、西两侧,宫女、侍卫则按上朝的仪式站立。 她抬头看着他,只看到他宽大的冕服在风中猎猎的飞舞,冕冠、玄衣、纁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衬得他仿佛身上有一道耀眼的光。 他看着她,眉目含笑,像个最温柔的情人。而她也对着他笑了起来。 她在使臣、女官的引导下拾级而上,最终到达了他的面前。他对着她张开手,南玉将手放于他的手心,信任的、放心的将自己交到他的手上。然后她与他并排站立于含元殿前,接受百官朝拜。 牵着往太庙告庙仪,拜祖先,然后前往承天门,内侍官于承天门上宣读大赦天下的圣旨。 张公公和董仙娘一人一个抱着二皇子和大公主上前来,将孩子交到皇帝和南玉的手上。而后京师内外,万钟齐鸣。 南玉看着承天门下,万民来朝,和百官一起跪在地上,高呼万岁千岁,声震九城。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抱着的二皇子,不足半岁大的孩子,但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好奇的眼睛溜溜的转,发出啊啊的声音,努力的想要仰起头来往外看。南玉将他颠了颠,然后转头去看皇帝,皇帝同样在眉目含笑的看着她,脸上是极为意气风发的神情。 儿女在侧,凤华九阙,陪君一同君临天下。 这一刻,她终于觉得,她的人生圆满啦……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两个番外,一个皇帝,一个小太子。 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福利小说网提供各种全本小说TXT,pdf,epub,kindle格式电子书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