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转生》全集(至360章tj)【精校版】 作者:凤歌 声明:本书由福利小说网(www.fltxt.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卷 天尊古墓 第一章 顽石 一只白鹰从山巅飞落,在苍穹中矫健地盘旋,下方是一片广阔的凹地,远处丛林如海,一条小河穿过树林,蜿蜒向西流去。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 突然间,一道青色的闪光窜上高天,掠过白鹰的身边,光芒上站了一个俏丽的少女,她咯的一笑,伸出纤纤二指,从白鹰的翅膀上拈下了一枚长长的翎毛。 白鹰尖叫着飞走了,少女踩着剑光,在天空中绕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向着大地俯冲下去。 林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少年男子,他抬头望着少女,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岳风!”少女飞到男子上方,开始缓慢下落,她举着那支纯白如雪的羽毛,白嫩的脸颊上带着迷人的笑意,“你看,这羽毛美不美?” 少年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少女翩翩落在前方,她的身子高挑,四肢圆润修长,粉白色的羽衣勾勒出动人的体态,光嫩的双颊上浮起一抹艳丽的桃红,双眼清亮明媚,一笑之间,眼波轻轻流转,仿佛对人说话。 少女招了招手,飞剑跳回身后的剑鞘,岳风接过羽毛,看了看,苦笑说:“能飞真好!” “开窍仪式过后,你也能飞!”少女捋了捋鬓发,冲着少年笑了笑。 “我不知道!”岳风低头叹气,“这是第七次了,十六岁还不能开窍……就真的完了!” “不会!”少女伸出手,紧紧握住岳风的右手,她的小手柔滑如丝,岳风的心里一阵温暖,他抬起头来,迎上了少女的目光,少女双颊泛红,咬了咬嘴唇,秀目里闪动涟涟的水光。 两人脉脉对视,热流在年轻的身体里起伏激荡,岳风喃喃道:“云若……”少女看出他的想法,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嘴唇,轻声说:“别泄气,这一次,你一定会开窍!”岳风摇了摇头:“可是,他们说,我、我是一块‘石头’!” “胡说!”云若脸涨通红,目透怒火,“他们嫉妒你才这么说。你不是石头,永远也不是。这些年,你比谁也努力,你一定会开窍,你会接替岳伯伯,成为落星谷的主人!” 岳风深深看她一眼,笑了起来,说道:“若若,你永远都站在我这一边吗?” “永远!”少女的脸又红了,她笑了笑,又问,“岳风,你的 《开窍篇》 练得怎么样?” “我都背熟了!”岳风拿起一本书,“这几年,依照书上所说,我每天奔跑五十里,下蹲起立三千次,打‘引魂拳’九遍,凌晨面对北极星吐纳三千次,傍晚注视夕阳一个时辰,所有这些,一天也没间断过!” “这一次啊……”云若盯着岳风,笑靥如花,“你一定会开窍!” “是啊!”岳风轻声说道,“我是岳灵王的儿子,我不能让他失望!” “只是于伯伯会失望吗?”云若撅起小嘴,眼里透出一丝嗔怪。 “当然不是!”岳风盯着她,微微一笑,“若若,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云若目光一转,忽地凑近岳风,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岳风一下子呆住了,身子紧绷,仿佛真的成了一块石头,他结结巴巴地说:“若若,你、你干什么?” “把我的运气给你!”少女说完这句,掉头就跑,跑出了老远,还能听得见她咯咯的笑声。 岳风呆呆站在原地,少女吻过的地方,温软潮润的感觉挥之不去,一股热血在他体内;流淌,岳风忽地握紧双拳,冲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刹那间,他又恢复了自信,大踏步向“灵光殿”走去。 岳风是一个道者。道者的世界里,魂魄是力量之源。人有三魂七魄,藏在肉体的深处,没有形状,也不可捉摸,无时无刻不在滋生元气。要想得到魂魄的力量,就必须打开魂魄所在的十大灵窍。灵窍对应三魂七魄,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打开了十大灵窍,元气才会源源流出。有了元气,道者才可以凭空画符、凌虚飞剑,运神鬼之力,夺造化之机,从而拥有不可思议的法力。可是,如果没有开窍,那么道者就是一个凡人,既不能驾驭水火雷电,也不能驾驭飞行法器,终生只能呆在地上。这样的道者,世人轻蔑地称呼他们为“石头”。 自从岳风第一次参加“开窍仪式”,已经过去了七年。七年中,他参加了六次开窍,可是没有一次成功。如今他快满十六岁了,如果十六岁还没有开窍,那么,这个道者注定是一块“石头”。 今年是最后的机会,死活在此一搏!走近灵光殿的时候,岳风忽又紧张起来,他的心子扑扑乱跳,热血全都涌到了脸上。 走进大门,正殿里已经站满了人。殿中的首座上,父亲岳灵王端然正坐、若有所思,他是一个长方脸膛、英武过人的男子,四十左右年纪,性格沉稳安静。岳灵王的两侧,各有两张石椅,分别坐着谷内的四位长老:风长老云涛,花长老吴映真,雪长老冷沙,月长老青罗。 “石头来了,石头来了!”天上传来一声尖利刻薄的怪叫。岳风又惊又气,抬眼望去,一只黄毛鹦鹉拍着翅膀,洋洋得意。 “金如意,闭上你的鸟嘴。”岳风握起拳头,冲天挥舞,恨不得拧断鹦鹉的脖子。黄鹦鹉怪笑两声,冲他吐了吐舌头,扑啦啦地飞走了。 争吵声惊动了众人,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岳风的脸上。人们的表情各式各样:鄙夷、厌恶、惋惜、幸灾乐祸,讥笑声不时响起,也有人发出长长的叹息。 岳风面对人群,不知所措,胆怯油然而生,心子突突乱跳,他恨不得转身逃掉,逃到天地的尽头,永远也不回来。 “岳风!”云若的声音忽地传来。岳风应声望去,少女站在远处,背负双手,笑靥如花,美丽得不可方物。 岳风一下子平静下来,心底里一阵快活,他笑嘻嘻地迎上前去,站在云若身边,看了少女一眼,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若若,我的运气还不够多,能不能再给我一点儿!”云若红透耳根,白他一眼,轻声骂道:“不知足的坏东西!”岳风一笑,偷眼看去,岳灵王正向这边望来,他眉头紧锁,目光严厉,眉宇之间,含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岳风知道父亲为何发愁,一颗心又沉了下去,他低下头,不敢面对父亲的目光。 “大家安静!”岳灵王站起身来,大声宣布,“本谷的开窍仪式,现在正式开始!念到名字的人,请站到大殿中央的太极石上面。”他顿了顿,看了看手里名册,大声说:“景扬!” “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答应一声,一阵小跑,来到太极石上,因为太过紧张,小脸涨得通红。 长老们抽出施法的符笔,长长的笔管,柔软的笔锋,元气流入符笔,笔锋上的毫毛发出悦目的光亮。 岳风望着符笔的灵光,心里说不出的羡慕。只有开了窍的道者,才会拥有这样的毛笔,符笔的墨汁就是道者的元气,元气不能流出,符笔在手也没有用处。不知道多少次,岳风在睡梦里梦见自己手握符笔,施展各种法术,可是每一次梦醒,总是两手空空;也不知道多少次,他偷偷拿起父亲的符笔,徒劳地写出一个个符字,可是,笔尖空空荡荡,一个字儿也没出现。 “开窍成功!”岳灵王高叫一声,大厅里响起了一片欢呼。岳风如梦方醒,抬眼望去,景扬站在那儿,一脸的兴奋狂喜。岳灵王拿出一支符笔,交到他的手里,顺手拍了拍景扬的脑袋,笑着勉励了两句。小孩手握符笔,欢欣雀跃,他举起毛笔挥舞一下,空气中出现了一道青色的光痕。 岳风的嗓子一阵发干,双腿微微颤抖。岳灵王继续念名,小道者一个个走上太极石,四大长老挥舞符笔,行法为他们开窍。所有的开窍者,年纪都比岳风要小,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也只有七岁,小道者们有备而来,灵窍一点即开。人群里的欢呼声此起彼落,落入岳风的耳朵里,就像是烧开了的沸水。 “岳风!”岳灵王的嗓音嘶哑低沉。岳风抬起头,发现父亲的脸色惨白,两眼定定地看着自己。人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岳风不时听见有人提到“石头”,这两个字眼似有千斤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只小手轻轻送来,拉了拉岳风的手,他回头看去,云若的目光温柔如水,声音又轻又细,仿佛掠过树梢的微风:“别怕,一定没事的!” “是啊,我怕它个鬼。”岳风心里给自己打气,一握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向太极石。刚刚站上石盘,一股酥麻从脚底升起,一直涌上了他的头顶。 “风儿!”风长老云涛长相斯文,声音也挺柔和,“准备好了吗?” 岳风咽了一口唾沫,大声说:“准备好了!” “风儿!”花长老吴映真笑眯眯地说:“你要努力哟,今年可是最后的机会了!”岳风用力点头,转眼看向父亲,岳灵王默默点头,眼里透出一丝鼓励。 四大长老对望一眼,同时举起符笔,齐声喝道:“开!”四束青光落在岳风身上,刹那间,痛麻酸痒轻重冷热一起涌来,岳风几乎儿昏了过去,这感觉他已经经历了六次,可是第七次经历,依然感觉十分难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静得可怕,岳风站在那儿,只觉时间慢得出奇,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四周的光芒暗淡下来,岳风如梦初醒。他看了看四周,长老们个个面色凝重,手里的符笔慢慢垂下。 不详的感觉涌遍了身心,岳风张了张嘴,可是没有发出声音。 “开窍……”岳灵王顿了一下,声音无比苦涩,“失败!” 第二章 耻辱 大殿里一片哗然:“天啦,他真是石头……落星谷居然出了一块石头……小时候那么聪明,长大了竟是一块石头……岳家流着道祖的血啊,这是家族的耻辱……我早就说过,他的妈妈不行,除了一张漂亮脸蛋,那个女人一无是处……没错,那女人体质太弱,要不然怎么会早死呢……她是中了妖毒吧……天知道,说不准,妖毒遗传给了儿子……” 绝望中,岳风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议论声潮水似的向他涌来,他感到一阵难忍的窒息。换在以往,有人这样侮辱母亲,他一定会跟对方拼命,可是此时此刻,他只觉一阵虚脱,一丝儿力气也提不起来,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他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死。 “我是一块石头!”他想,“我是一个废人。”他掉头看去,想要找到云若,可是眼前朦朦胧胧,只有迷离闪烁的泪水。 雪长老冷沙咳嗽了两声,大声说:“大家安静一会儿,我有话要说!” 殿中的嗡嗡声平静下来。冷沙扫了岳风一眼,鼻间哼了一声,冲着岳灵王说道:“对风儿的事情,你有什么话说?” 岳灵王神色木然,轻轻摇头。冷沙面有怒容,厉声说道:“岳灵王,难道说,你要让一块石头做落星谷的主人吗?” “冷沙!”岳灵王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一丝苦笑,“你想说什么?” 冷沙哼了一声,说道:“是时候了,岳风的继承人资格,今天就应该取消!” 岳灵王皱了皱眉,涩声说:“冷长老,你知道,我只有一个儿子!” “那是你自己的错!”冷沙微微冷笑,“林风岚死后,你就应该再娶一个妻子,不过……”他的目光扫过人群中的年轻女子,“现在还来得及!” 岳灵王的面孔阴沉下来,盯着冷沙一言不发。月长老青罗站起来,他是一个高大威猛的老者,说起话来,大嗓门响彻大殿:“谷主,冷长老说得有道理,岳家的道祖之血不能断绝,你别忘了落星谷的使命,一块石头,守护不了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岳灵王盯着青罗厉声说,“青长老,留心你说的话,落星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的先人来到这儿,只是为了躲避道者战争!” 青罗的脸红了又白,咬着牙笑道:“好啊,就当我没说,谷主大人,你今天必须做出决定!” 岳灵王皱了皱眉,目光投向云涛,心里涌起一丝希望,沉声说:“云长老,你怎么说?”云涛沉吟了一下,慢吞吞说道:“谷主大人,我认为,冷长老和青长老都说得对……” 岳灵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脸上慢慢失去血色,忽听有人锐声叫道:“爹爹!”岳灵王转眼望去,云若眼中含泪,目光凄然,呆呆盯着父亲,眼里尽是乞求的意味。 云涛假装没有听见,慢条斯理地接着说:“我这是为风儿好啊,一块石头,根本不能担起谷主的大任。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风儿和若若的婚约应该取消!” “爹爹!”云若失声尖叫,“你、你不能这样做!” “住口!”云涛瞪她一眼,目射寒光,“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他的目光转向岳灵王,后者脸色苍白,目光涣散,接二连三的打击,任是谁也承受不起。岳灵王惨笑了一下,轻声说:“云涛,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朋友!” 云涛摇头说:“事实如此,我也没有法子。石头会遗传给后代,我只有一个女儿,我不想云家的后代都是一窍不通的石头。” 人群里叫嚷起来:“是啊,石头做谷主,我不服气……没错,我一根小指头也能打倒他……” “闭嘴!”吴映真怒形于色,冲着人群大声喝道,“没大没小的,成什么体统?”人群应声安静下来,吴映真转向岳灵王,唉声叹气地说:“老岳,他们说的没错,这都是命,什么人做什么事,你也看见了,风儿做了谷主,反而是害了他!” 岳灵王无力坐下,捧头沉思一下,抬起头来,大声说:“好吧,那么,我也放弃谷主之位!” 这句话奇峰突起,殿中的人一下子都呆住了,偌大的房间一片死寂。 “不!”一个声音决然响起,说话的正是岳风,他脸色苍白,双眼泛红,“爹爹,我放弃继承权,我会离开落星谷!” “风儿!”岳灵王吃了一惊,腾起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傻话?” 岳风努力笑了笑,大声说道:“爹爹,你应该再婚,应该继续做落星谷的谷主,别让、别让这些人看你的笑话!” “孩子话!”岳灵王皱了皱眉,摇头说,“你懂什么?” “我懂的!”岳风挺直腰背,目光扫过人群,“没错,我是一块石头,可是,石头也有石头的活法!”说完这句,他大踏步走向殿门,岳灵王伸出手,想要叫他回来,可是手抬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岳风!”云若从人群中冲出,才跑两步,眼前一花,云涛满脸怒气地拦在前面,厉声喝道:“回去!” “爹爹!”云若失声哀叫“回去!”云涛手指一动,符笔落到指间,他的脸色阴沉可怕,一字字地说道,“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许见他!” 云若呆了呆,忽地双手捂脸,蹲在地上,发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号哭声。 岳风走出大殿,脑子里一片空茫,他抬头看天,日头昏昏黄黄,光芒一点儿也不刺眼。灵秀的山川也似乎失去了颜色,一片灰败,全无神采。 岳风向前走去,他越走越快,渐渐奔跑起来,悲伤在体内涌动,像是一条毒蛇,一点一点地啃噬他的神志。 只有奔跑能宣泄一切。从前,他每天都要狂奔,为了开窍积蓄力量,但如今,他情愿一直跑下去,直到筋疲力尽,活活累死。 “你是一块石头,你是岳家的耻辱……”这念头像是一把大锤,不断地敲击岳风的心志。半个时辰以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少主,落星谷的继承人,可是现在,他只是一个废物,失去了一切,连一只丧家狗也不如。 “与其这样,我活着干什么……”一股戾气从心底涌起,岳风一咬牙,向着东方跑去,森林泉石一闪而过,突然间,岳风双脚一顿,停了下来,前方空无所依,横着一面巨大的断崖。 岳风向下一探,只觉一阵晕眩,巨大的地峡延伸无尽,墨黑的森林在其中起伏蠕动。那儿是落星谷的禁地,布满了可怕的食人林,那些黑色的树木都是活物,任何入侵的生命,都会被它们活活吞噬。 望着下面,岳风犹豫起来。母亲的笑脸、父亲的目光、云若俏丽的脸庞,这些美好的画面一一闪过心间,岳风的身子一阵虚脱。突然间,他失去了求死的勇气,瘫坐在地上,望着天际的浮云呆呆发愣。 “石头,哈哈,没用的石头!”天上传来一阵尖利的嘲笑声,岳风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是谁,他捡起一块尖石,猛地跳起,骂了声:“畜生!”狠狠掷向天上的大黄鹦鹉。 鹦鹉一闪身,躲开飞石,发出一串下流透顶的怪笑,边笑边说:“哎哟哟,只会扔石头吗,准头还真差,你妈妈要是活着,一定被你活活气死!” “去你妈的鸟东西,再提我妈,我扒光你的毛!”岳风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左右开弓,石头雨点般掷向鹦鹉,那鸟儿飞翔灵动,岳风发弹无数,连一根鸟毛也没碰到。 大黄鹦鹉又叫金如意,本是岳风母亲林风岚家传的鸟妖。岳风小时候十分顽劣,有一次,他用鸟食将金如意诱到地面,用圈套把它活捉,倒吊在树上,吊了足足一夜。从此以后,金如意记恨在心,只要逮着机会,就会挖苦嘲笑岳风。如今岳风成了“石头”,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话题。 “哎哟哟,准头太差了吧?你干吗不把自己扔上来呀?哈,你不也是一块石头吗?破石头,蠢石头,你真是落星谷之耻,换了我是你,就应该撒泡尿把自己淹死!”金如意的话阴损十足,激得岳风狂怒大吼,他扔了一阵石头,全被鸟妖躲过,累得气喘吁吁,只剩下了骂人的力气。 金如意挖苦了一个过瘾,得意洋洋地飞走了,岳风坐在地上,嘴里发干发苦,可是,他心里的苦涩,却胜过嘴里的十倍。 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笑声,岳风腾地跳起,瞪眼看去,只见树林里走出两个少年,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瘦的是青罗的儿子青原,矮胖的是吴映真的孙子吴子乔。小时候,这两个人都是岳风的跟班,后来开了灵窍,就跟岳风疏远起来,见了他也是爱理不理,背地里还偷偷地跟云若说岳风的坏话。有一次被岳风听见,狠狠骂了两人一顿,碍于少主的身份,两个人不敢还嘴,脸上的怨气却是一清二楚。 一瞧两人的脸色,岳风就知道来者不善,不由后退两步,攥紧拳头,做出防卫姿势。 “哈,好大一块石头呀!”青原扯着嗓子高叫,“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大的石头呢。吴子乔,你知道不,这石头还有名有姓呢?” 吴子乔故意问:“姓什么?”青原笑了笑说:“姓越,越来的越,名疯,疯子的疯!” “哈!”吴子乔一拍手,“真是他妈的越来越疯的破石头!” 第三章 坠崖 岳风只觉双颊发烫,浑身的热血都涌到了头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青原,吴子乔,我是石头没错,你们两个连石头都不如。别当我不知道,你们都喜欢云若。云若呢?她看也不想看你们一眼,你们俩一嘴的臭气,远隔十里也能把人活活臭死。” 对面的两人变了脸色,吴子乔一晃身,忽地冲到了岳风的面前。岳风闪身要躲,对方拳如流星,狠狠落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拳力道十足,岳风只觉脑子也似裂成两半,眼前金星乱迸,鼻子里流出温热的液体。他横着飞了出去,还没落地,又挨了青原狠狠一脚。 岳风身不由主,骨碌碌滚出老远,中脚处像是被刀子捅过,钻心的疼痛几乎叫他昏了过去。他双手撑地,正要爬起,脸上忽地一痛,被青原狠狠踩在了地上。 “这块垫脚石不错嘛!”青原笑嘻嘻地说,“岳风,你窍也没开,也敢来招惹你爷爷我吗?你当你是谁?你已经不是落星谷的少主了,以后说话做事,都给我小心一点儿,我今天警告你,离云若远一点儿,过了明天,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你放屁……”岳风嘶声怒吼,话才出口,青原的脚加重了分量,岳风的颅骨嘎吱作响,眼泪鼻涕全都流了出来。 青原语中带笑:“不是说过了吗?你说话要小心!你这样的爬虫,活着就是一件幸事,惹恼了我,我叫你生不如死。告诉你吧,我老爹已经向云伯父提亲去了,早则明天,晚则后天,云若就是我的未婚妻。你这样的破石头也配得上她吗?呸,你给她舔鞋,我也嫌你脏!” “说得好!说得妙!”吴子乔说一句,踢一脚,矮胖子出脚狠毒,每一脚都踢在要害,岳风痛得两眼发黑,只觉肝脏也快要破裂了。 “够了!”青原皱了皱眉头,“吴子乔,你别闹出了人命!”吴子乔咧嘴一笑:“他不是石头吗?踢两脚又怎么样?” 青原笑了笑,说道:“你不觉得,他活着更好玩儿吗?”吴子乔两眼放光,连连点头:“是啊,真是一件好玩具,将来气闷的时候,老子就狠狠地玩他两下子!”他停顿了一下,呲牙一笑,“玩到死为止!” 青原呵呵阴笑,盯着岳风说:“再说一次,不要靠近云若,不许跟她说话,我发现一次就揍你一次,揍到死为止!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岳风似乎认了命,闷声闷气地说,“我保证,一定不接近她!” “这才像话嘛!”青原心里面痛快极了,拧了一下脚尖,踩得岳风倒吸冷气。紧跟着,他将脚掌拿开,岳风双手撑地,慢慢地爬了起来。突然间,他身子一躬,向前猛冲,一头撞在了青原的小腹下方,青原的脸扭曲歪斜,“啊”的一声,仰天栽倒。 吴子乔先是一愣,跟着勃然大怒,纵身要上,还没扑近,岳风拧转腰身,右手一张,一块尖石嗖地飞出手心,不偏不倚,正中吴子乔的鼻梁。矮胖子的脑袋向后一仰,鼻血扑地飚了出来。 岳风刚才躺在地上,偷偷抓了一块石头,起身之时,先撞青原,再掷吴子乔。两人得意忘形,万万料不到他敢于反抗,措手不及,登时吃了大亏。 岳风连击得手,拔腿就跑,才跑二十来步,就听身后尖啸声响,回头看去,青原和吴子乔各自踩着飞剑赶了上来,手里双双抽出符笔。青原脸色铁青,一扬手,一道电光呼啸而出,岳风尽力一跳,哧溜,闪电擦身而过,脚边的石块一团焦黑。这一跳,岳风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可是,他躲过了青原,却忘了提防吴子乔。矮胖子满脸是血,面目狰狞,他扬起符笔,从上到下,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嗖,一道金光破空飞来。 岳风后背剧痛,似被利斧辟开,巨大的冲力带得他向前窜出。突然间,他脚底一滑,失足踩空,定眼一看,下方无所凭依,身子已经到了空中。 “呀!”岳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叫,翻着跟斗向地峡落去。 吴子乔吃了一惊,自觉出手太重,正要俯冲下去,这时衣袖一紧,叫人扯了一下,他回头看去,青原目光阴沉,冲他微微摇头。 “怎么?”吴子乔一愣。 “没什么?”青原笑了笑,“我什么也没看见。” “没看见?”吴子乔更糊涂了。 “是啊……”青原阴阴一笑,“我们根本没有来过这儿。” “没有来过这儿?”吴子乔有点儿明白了。 “我们没有看见岳风。”青原轻声说。 “是的!”吴子乔心领神会,小声重复,“我们没有看见他!” “他成了石头,所以想不开。”青原继续说道。 “因为想不开,所以寻了短见!”吴子乔笑嘻嘻地接了下去。 “他的死是个意外。” “跟我们毫不相干!” “他们找不到尸体。” “食人树会把他撕成碎片儿!” “可怜的小石头。”青原假惺惺叹了口气。 “哈,我都有点儿同情他了!”吴子乔仰天大笑,说话的工夫,两个人已经远离了地峡,收起飞剑,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地峡里的树木起了一阵波动,像是一阵浪涛,从地峡的一头涌向另外一头。紧跟着,食人林安静下来,雪白的云气冉冉升起,峡谷里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风儿不见了?”岳灵王腾地站了起来,双眉紧紧拧起,“怎么会呢?” “谷里都找遍了!”云若快要哭了,“岳伯伯,他会不会真的离开了落星谷?” 云涛脸色难看,轻轻哼了一声。岳灵王却摇了摇头,说道:“山谷的四周有道术的禁制,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出!” 云若呆了呆,喃喃道:“可他去了哪儿?”岳灵王故作轻松,淡淡说道:“也许只是藏起来了,若若,你放心,风儿一定还在谷里。” “事关重大!”青罗插嘴说道,“我认为,无论岳风是否离开,都应该看一看谷中的防御。” 岳灵王沉思一下,说道:“青长老说得对!”他转过身,朝着一面光亮的铜镜,抽出符笔,挥笔喝道:“太微现形!” 一道亮光闪过,铜镜明亮起来,顷刻间,显露出了落星谷的全貌,四面雪山巍巍,山下是葱郁的树林,一条溪流穿过山谷,环绕山脚,就像是缠绕落星谷的一条玉带。 山谷的四周,弥漫着一片淡淡的青光,仿佛个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整座落星谷笼罩在内。 “这是守护灵光。”岳灵王指着青色的光罩,“道祖支离邪留下了‘太微天隐阵’,这一片灵光上天入地,只要界碑上的符字没有损坏,任何敌人都别想攻入谷里。至于毁坏界碑,那也是不可能的,界碑上的守护道术,会把破坏者击得粉碎。” “有毁坏符碑的法子吗?”吴映真抽着烟斗,青烟袅袅弥漫,房间里充满了迷人的香气。 “纵然有,风儿也不会,他还没有开窍!”岳灵王盯着铜镜,眉头紧锁,突然间,他轻轻咦了一声,说道,“不对!” “怎么?”长老们都围了上来,岳灵王脸色惨白,指着光罩的东南角,那里的青光缺了一小块,如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岳灵王的声音又轻又细:“这里似乎有一个漏洞。” “什么?”冷沙厉声怒叫,“岳风这个孽障,他毁掉了界碑吗?” “不见得!”云涛轻轻摇头,“也许是‘观照镜’出了错!”岳灵王神色凝重,点头说:“我得去看一看!” “慢着!”云涛摆了摆手,“你是谷主,如果来了敌人,你要居中策应。检查界碑的事,我来做就行了!” 岳灵王想了想,点头说:“好,我马上集中谷里的好手,一有消息,你立刻发出信号!” 云涛大踏步走向衣架,取下大氅,正要出门,云若抢上一步,双颊微微泛红,低声说:“爹爹,我跟你一起去!” 云涛看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界碑距离村子约有百里,两人驭剑飞行,转眼就到。云涛赶在前面,飘然落地,正前方的空地上,耸立了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画了许多古老的文字。 界碑安然无恙!云涛松了一口气,转身向女儿说:“没事儿,走吧!”云若站着没动,两眼盯着前方,透出深深的恐惧。云涛奇怪道:“你瞧什么?”云若应声一抖,颤声说:“石头、石头在流血……” 云涛一呆,刹那间,尾椎处窜起了一股寒气。他猛地掉头,方才完好的石碑四分五裂,长长的裂缝里流出腥臭浓黑的血水,石碑吱嘎作响,仿佛一个伤者,发出垂死的呻吟。 “谁?”云涛哆嗦了一下,倒退一步,厉声高叫,“谁在这儿!” 四面沉寂无声,石碑血流不止。过了片刻,忽听一个轻松的声音笑道:“我在这儿!”另一个声音说:“不,是我们!” 一道闪光掠过,五道人影无中生有,从空气中冒了出来,将父女二人团团围住。五人均是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笑脸,假面嘴角上翘,眉眼弯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喝!”云涛怒叫一声,举起符笔,他想要发出信号,正面的对手却已经动了。斗篷的下面射出刺眼的白光,云涛不得已,笔锋下沉,哧溜,两人凌空交击,强光迸射。云涛蹬蹬蹬连退四步,站定的时候,执笔的右手簌簌发抖。 “你是风长老吧!”对手掀开斗篷,露出紧身的黑衣,他的头发卷曲向上,好似一团乌黑的火焰,“能接下我一招,本事还不错。” “你们……”云涛定了定神,涩声说,“你们是白虎人!” “就算是吧!”那人耸了耸肩,“反正不管怎么伪装,元气的颜色也不会变。”他的目光转向云若,“你的女儿吗?好一个美人坯子呀!” “我见犹怜呀!”另一个假面人流里流气地说,“把她交给我,我要跟她玩个痛快!” 云若脸色煞白,心跳如雷。她尽管开了窍,也学了不少道术,但是从来没有跟人生死相搏,打斗的经验微乎其微。 “你们到底是谁?”云涛色厉内茬。 “我么?”火焰头发的假面人顿了顿,“我是阿甲!” “好吧!”流里流气的人说,“那我就是阿乙。” “我是阿丙!”又高又壮的假面人嗓音低沉。 “我是阿丁!”一个瘦高个儿说道。 “那么……”剩下的矮个子假面人口气轻松,“我就是阿戊好了!” 第四章 入侵 云涛心里明白,甲乙丙丁戊全都不是真名,他咬了咬牙,大声说:“只有你们五个人吗?” 五人对视一眼,阿甲笑道:“你嫌人少吗?”阿丙哼了一声,大声说:“我还嫌多了呢!”阿丁懒声懒气地说:“这一趟来得真没劲,没准儿我只有瞧瞧热闹的份儿。” “也不尽然!”阿乙拖长声音,两只眼睛火辣辣地盯着云若,“有了这个美人儿,我就不算白来。” “你做梦!”云涛再也忍耐不住,笔一扬,指向阿乙。 阿乙没动,阿甲却动了,一道金光飞来,云涛转身应敌,笔尖挽起一团青色的圆光,金光击中圆光,嗖地弹到了一边。 两人手中的符笔光芒闪动,照的面孔忽明忽暗,阿甲步步紧逼,云涛着着后退。风长老两眼瞪圆,面皮绷紧,突然间,他向后一跳,符笔飞快地画了两下,锐声叫道:“风起!” 狂风大作,风中跳出无数青色的光轮,带着撕心裂肺的尖啸,闪电般向前冲去。 阿甲举起符笔,笔尖跳出白色的圆光,狂风吹过圆光,发出叮叮叮的锐响,仿佛金铁交鸣,十分刺耳惊心。 “云涌!”云涛的声音凄厉无比,毛笔直指天空,笔尖迸射出夺目的强光,一大团云气从天下降,落到了云涛的前方。云气翻滚起伏,凝聚成形,竟是一把纯白光烂的巨剑。 “云丛天剑?”阿甲发出轻轻的笑声,“风长老,这就是你的幻身吗?” 说话声中,云剑变长变阔,夹杂猛烈的狂风,向着阿甲扫荡过来,剑锋所到之处,整排的巨木拦腰切断,巨大的顽石无声裂开,仿佛大块大块的面团。 阿甲挥了挥笔,笔尖闪过一道电光,突然间,云若吃惊地发现,阿甲的影子飞速膨胀,就像是黑色的源泉,涌出翻滚的黑水。黑水不断蔓延,转眼之间,一整片空地都被影子占满。 “起!”阿甲举起符笔,轻轻叫了一声,影子扭动一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云涛脸色惨变。对手的法术匪夷所思,他看过许多道书,影子幻化的幻身,从古至今从没有过。 “他们到底是谁?”云涛的心中生出莫名的恐慌。 影子仿佛刚刚苏醒,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跟着漫不经心,漆黑的右手一挥,就握住了雪白的云剑。云剑像是一条大蛇,在它的手里拼命挣扎。影子的动作始终慢吞吞的十分悠闲,它握着云剑,凑到眼前看了又看,忽地张开大口,咬住了剑尖,哧溜一声,所有的云气都被它吸了进去。 “呀!”云涛一声惨叫,鲜血夺口而出。 云若惊叫道:“爹爹!”转过身来,一咬牙,扬笔指向阿甲,锐声叫道:“雷枪电斧”,笔尖光芒一闪,射出一道长长闪电。 阿甲一动不动,影子无声弯腰,伸出长长的手指,嗖地弹中了那道闪电。嗤,闪电向左偏出,被影巨人的指头弹开了。 “若若!”云涛咽下了一口血沫,“快走!”一边说话,一边摇晃站稳,手中符笔一扬,又叫一声:“风起!” 风刀呼啸而出,可是还没飞近,黑影右手一扫,青色的光轮统统消失,像是被那黑手抹掉。 云涛使出“风切气刃符”,不过虚张声势,符法一出,纵身跳起,背上的飞剑呛啷出鞘,径直飞到他的脚下。云若呆了呆,也手捏剑诀,脚下青光一闪,嗖地冲天而起。 影巨人又伸一个懒腰,大手一挥,像是黑色的闪电划过长空,云涛只觉眼前一黑,腰身以下被影子一把握住,巨大的力量瞬间收紧,骨骼断裂声啪啪作响。无法忍受的剧痛直冲向云涛的脑门,他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爹爹!”云若回头看见,吃了一惊,不由大喝一声:“心光火跳”,符笔一挽,笔尖涌出一团大火,可是还没发出,眼前一花,阿乙像是从虚空里跳了出来,冲她嘻嘻一笑:“小妞,你的对手可是我呀!” 云若手忙脚乱,下意识将火球掷向阿乙。阿乙呵的一笑,一扬手,接住火球,在手里一搓一揉,火焰登时熄灭,云若见对手强大至此,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小妞……”阿乙拍了拍手,满不在乎地说,“你还是真是够辣,这一把情火,烧得哥哥我热乎乎的!” “呀!”云涛的惨叫声撕心裂肺,云若转眼看去,几乎魂飞魄散。云涛少了一只手臂,鲜血淋漓而下,染红了半片身子。那一条断臂就在影子怪物的手里,它凑到眼前,看了看,吧唧一声丢进嘴里。 这怪物正在吞噬父亲!恐惧、伤心、仇恨,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云若尖叫一声,符笔大力一抡,高叫一声:“雷枪电斧!”闪电符化作夺目的闪光,扫向拦路的男子。 阿乙一伸手,又把闪电握在手里,那电蛇扭曲两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呀!”云涛又少了一条腿,骨肉翻卷,惨不忍睹,影子怪有条不紊,慢条斯理,一块一块地撕裂对手。 “爹爹!”云若的眼泪一涌而出,一边哭叫,一边挥笔点向阿乙,这是一道“云箭符”,云气化为了一排锐箭,仿佛一群雪白的飞蛇,嗖嗖嗖地射向阿乙,尽管是虚无的气体,可是正如“云丛天剑”,一旦射中对手,比起真正的羽箭还要厉害。 “哈!”阿乙不慌不忙,两手叉腰,深深吸了一口气,迎着云箭呼地喷出。云箭好似撞上了一面铜墙铁壁,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锐利的箭头化为了一团团软弱的白烟。 “呀!”云涛还在惨叫,叫声变得十分虚弱,云若又忍不住转眼看去,影子一手捏住父亲的脑袋,一手捏住他的独腿,轻轻一扯,云涛拦腰断成了两截,上半身还在拼命扭曲,五脏混合了血水,从腹腔里一涌而出。 “爹爹!”云若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云涛仿佛听见,转眼看来,他满脸是血,空洞的眼里透出无比的绝望。就在这时,咔嚓,影子手指一捻,拧断了他的脑袋,鲜血喷泉也似,冲天而起。 云若手脚冰凉,抖索索举起符笔,笔尖晃动两下,还没发出符咒,忽地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她一昏倒,飞剑失去了控制,少女脚上头下,向下坠落,眼看摔在地上,人影一闪,阿乙从虚空中冒了出来,伸出双手,将她稳稳抱住。他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扫视了一眼云若,嘎嘎笑道:“好可爱的妞儿,阿甲,你太狠心了,干吗这样吓唬人家?” 云涛被吃了个精光。影子状似饱足,在那儿舔着嘴唇,抚摸肚皮。阿甲淡淡地说:“阿乙,这个女的你要怎么处置?” “很简单!”阿乙发出淫邪的笑声,“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办点儿事情!”说完转身走向树丛。 才走两步,他忽地感觉不妙,一纵身,向左跳开,眼角余光所及,一道黑影从旁闪过。他吃了一惊,怒叫道:“阿甲……”话没说完,后背挨了重重一击,阿乙翻滚着飞了出去,双手仍是抱住云若不放。黑影忽地圈转回来,比闪电还快,狠狠击中了他的小腹。 第五章 来袭 阿乙感觉身子快要被击穿了,哀号一声,不由得放开了云若。少女向下坠落,一只黑影巨手轻轻伸来,将她凌空托住。 阿乙翻身落地,掉头看去,云若已经落入了影子的手中。那怪物拎着少女,仿佛好奇,凑在眼前看了又看。阿乙被击中的地方仍是疼痛难忍,他怒不可遏,厉声叫道:“阿甲,你想干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阿甲淡淡说道,“阿乙,别忘了你来这儿干吗?” “这个妞儿……”阿乙咽了一口唾沫,“你还给我!” “哦!”阿甲发出轻轻的笑声,影子巨人忽地张开大嘴,只一口,就把云若吞了下去。 阿乙愣了一下,忽地失声尖叫:“阿甲,你这个狗东西,你吃了她,天啦,你吃了她,你这个狗杂种……” “谁说我吃了她?”阿甲呵呵一笑,影子手一翻,就像变戏法儿似的,云若又从它的手心里冒了出来。少女蜷缩身子,仿佛沉睡,柔美的体态若隐若现,俏脸上惊悸未退,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泪珠。 阿乙松了一口气,说道:“他妈的,快给我。” “不行。”阿甲摇了摇头,“她是我的。” 阿乙又惊又怒,失声咆哮:“开什么玩笑,老子认识你这么久,你什么时候碰过女人?” “凡事总有例外。”阿甲看了一眼云若,眼里闪动诡异光芒,“这个女人,对我有一点儿用处。” “得了吧,女人就在床上有用。”阿乙很不耐烦,粗声粗气地说,“把她给我,如果感兴趣,本大爷亲自教你怎么使用女人。” “呵。”阿甲发出笑声,影子手一翻,云若又消失了。阿乙暴跳如雷:“阿甲,你这个混蛋,我要跟你拼命。” “省省吧!”阿丙闷声闷气地说,“就凭你,哼,给影鬼塞牙缝也不够。” 阿乙胸口起伏,俨然怒气未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目光阴沉,涩声说道:“阿甲,这件事儿不算完,接下来,你日日夜夜都要小心。” “我等着你!”阿甲漫不经心地说,“但在此之前,我们得把谷里的事情办完!” “接下来去哪儿?”阿丁问道。 “天陨村!”阿甲冷冷说道,“据我所知,那里有上千人!” “太少了!”阿丁轻轻摇头,“还不够影鬼吃一顿呢!”他看了看扭曲变化的巨大黑影,叹气说,“阿甲,把它收起来好吗?我看着它,总有一点儿心寒。” “这不算什么?”阿甲收起黑影,淡淡说道,“看了主人的影虎,你才知道,真正的恐怖是什么?”他一边说,一边转眼看去,那块界碑血如泉涌,碑体正在飞快的萎缩,就在这段时间里面,石碑缩小三分之二,剩下的碑体在血流中融化,眼看着变小变矮。 “走吧!”阿甲叹了一口气,“我们得小心一点,这里有支离邪的界碑,没准儿还有别的东西。” “小心?”阿戊发出轻快的笑声,“你放心,我会小心地杀光他们!”阿甲呵的一笑,身子凭空消失,其他四人也接连消失,四下里空荡荡的,除了打斗的痕迹,只剩下了血泪交流的石碑。 掉下悬崖的一刻,岳风陷入了短暂了昏迷,可是落地的时候,他又有被一阵剧痛刺醒了。他先是掉进了树丛,砸断了一串横斜的枝干,折断的枝干喷出了腥臭的汁液,几乎将他熏得半死。 紧跟着,他又砸中了一片柔软起伏,富于弹性的东西,强大的弹力缓冲了他下落的势头,岳风向上跃起三尺,又狠狠摔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几乎让他昏了过去,可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条粗大的触手窜了起来,将他拦腰缠住,力量之大,几乎勒得死一条野牛。岳风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四处溅落,也不知道为什么,嗖的一声,那触手忽又松开了。 岳风躺在那儿,头脑昏昏沉沉,闭着眼只顾喘气。挨了毒打的地方隐隐作痛,树枝挂破的地方热辣辣有如火烧,刚才的缠绕也让他受了不小的内伤,胸口窒闷欲死,五脏六腑好似挤在了一块儿。 四周传来咝咝的声音,地上似有毒蛇出没,一忽儿来,一忽儿去,绕着他的身子盘旋扭曲。 躺了好一会儿,岳风才恢复了少许的体力。这儿浓荫蔽日,光线十分暗淡,他扫眼看去,身下富于弹性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片强韧有力的树根。原来,食人树生长密集,粗大的根须拱出地面,相互缠绕,交织成了一张结实无边的大网。 这些根须全是活的,粗粗细细,长长短短,就像是蟒蛇的身躯、章鱼的触手,忽来忽去,围绕着岳风不断的盘绕,只是因为什么缘故,一直没有向他发起攻击。 岳风突然明白了,刚才袭击他的触手,正是这些树根,至于蛇虫,这儿根本没有,任何落入食人林的生物,都会被树根和树枝勒死、打死,活活撕成碎片儿,变成食人林的肥料。 “我怎么没死?”岳风爬了起来,十分困惑,头上的树枝弯曲下来,锐利的枝头像是锋锐的长枪,指着岳风的面孔,似要刺下,又似有所犹豫。 岳风一向胆大,眼看并无危险,于是坐起身来。枝条们好似遇上了克星,嗖嗖嗖四散躲开。岳风一挺身,又站了起来,头顶的树枝也随之上扬,枝条相互摩擦,发出低沉凄厉的响声,就像是垂死的动物发出绝望的哀鸣。 岳风惊讶极了,一伸手,攥住了一根枝条,枝条仿佛受了惊吓,急剧向后退缩,气力之大,几乎将岳风拽倒。枝条上被他抓过的地方,冒起了一丝丝的白烟,仿佛岳风的手就是烧红的烙铁,一下子把枝条烫伤了。 “怎么回事?”岳风越发迷惑,他看了看手,上面黏黏腻腻,似有某种液体。他凑近鼻端嗅了嗅,手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但又不像是食人树的汁液,那汁液的气味近似于脓血,腥气之外,还有一股刺鼻的恶臭。 “这是我的血!”岳风恍然大悟,刚才下落时,他为了保命,下意识抓扯周围的树枝,所以被枝条刺破了手心,流出了鲜血。联想刚才根须的缠绕,起初分明是想勒死自己,可后来又忽然放开了他,唯一的原因,就是岳风吐出鲜血,血液落在了根须上面。 “难道说……”岳风的心里灵光一闪,“食人树害怕我的血?”这念头十分古怪,岳风只觉不可思议,这一片食人林吞噬了无数生灵,为什么会害怕一个小小孩童的鲜血。人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奇怪的事情了。 为了证实这个念头,岳风摸到了一处伤口,挤出鲜血,滴在一条游走的根须上。血水刚刚落下,根须立刻后缩,染血的地方,升起细细的白烟,紧跟着,整棵林子也似颤抖了一下,鲜血的灼伤居然惊动了这一片食人林。 “天啦!”岳风兴奋得发狂,他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样的奇迹。一次次的开窍失败,让他跳脱的天性受到了很大的压制。他一直梦想,自己能与最伟大的道者一样,开天辟地,移星换斗,能使万物生长,能叫江河逆流,神龙与妖族向自己俯首称臣,即使太古的巨灵,也要对自己毕恭毕敬。 这是每一个小孩的梦想,可是,因为没有开窍,岳风的梦想一度沉寂,变成了无休无止的绝望。 现在,他终于办成一件大事,他的血能威慑食人林。 “如果换了青原和吴子乔?”岳风用力把手一甩,心想,“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他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迈步向前走去。他的衣裳早已支离破碎,身上伤口密布,鲜血淋漓,鲜血的气味叫食人树胆颤心惊,岳风脚步所至,树枝纷纷移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一路上尽是动物的白骨,有的挂在树梢,有的埋入根下,还有的被纠缠的树枝困在了树干上。看骨骸的样子,有牛羊,有虎狼,还有许多岳风说不出的巨兽,仅是残余的骨骸,就有数丈高矮。动物们的骨骸扭曲变形,足见死亡之时受尽了痛苦。 “落星谷为什么会有这些鬼树?”岳风胆战心惊,百思不得其解,这些食人树无比邪恶,从长相到手段,都叫人心生嫌恶。 头顶不见天日,枝叶遮蔽了天空,树木千篇一律,每一棵树的样子似乎都差不多。整座食人林,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岳风走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迷失了方向。他停了下来,仔细倾听,树林里安静得出奇,除了枝条根须的摩擦声,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我会饿死么?”岳风沮丧万分,坐下来呆呆发愣。根须在下方游走,岳风的感觉,仿佛坐在了一个巨大的蛇窝上,麻酥酥的感觉不住袭来,叫他毛骨悚然。 突然间,他听见了汩汩的声音,就像是流动的水声。岳风又惊又喜,仔细凝听,没错,声音来根须的下方。岳风不由得振奋起来,根须的下方,一定藏了一条溪流,按理说,只要跟着溪流行走,就一定能够走出树林。 岳风趴在地上,耳朵紧贴地面,水声时有时无,可是十分清晰。他的心里涌起狂喜,循着水声边听边走,那声音越来越响,渐渐变成了哗哗的流淌声。岳风确信无疑,下面一定有一条河流,只是被纠缠的根须遮掩住了。 水声越来越响,岳风越走越快,走了约莫两里路程,突然间,他脚底一空,下面的根须如飞退缩,岳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在他的下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呀!”岳风失声惊叫,翻滚着向下落去。 第六章 秘窟 这地洞又大又深,半晌也不见底。岳风正感绝望,突然间,一股激流从下涌起,将他浑身上下冲得透湿。 这是一个巨大的喷泉,上喷的力量十足,顷刻之间,就抵消了岳风下坠的冲力。岳风身不由主,在喷泉里来回翻滚,想要站稳坐直,竟是全无可能。 就在惊奇的当儿,喷泉的力量忽又变弱,渐渐低矮,直到完全消失。岳风坐在地上,心里莫名其妙,他看了看四周,黑洞洞的,只有极远处有一点淡淡的光亮。 他站起身来,走向那一点光芒,走了一百多步,前方越来越亮,黑暗中涌现出一个高大的石拱门,横直十丈,紧紧闭合,拱顶上悬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岳风看见的光亮,就是那颗珠子发出来的。 岳风伸手摸门,冰冰冷冷,竟是钢铁锻造,上面布满了三角形的门钉。岳风用力一推,铁门纹风不动,他不由得有点儿泄气,刚要收手,突然指尖一痛,挂到了尖锐的门钉。岳风慌忙收回手指,放入口中吮吸,突然间,他发现,留在门钉上的鲜血正在消失,门里似有一种力量,将血水一股脑儿吸了进去。正惊奇,铁门里发出轰隆的巨响,巨大的门户徐徐洞开,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岳风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怪事接二连三,岳风措手不及,他呆呆站在拱门前方,门里黑洞洞、冷幽幽,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可是,好奇心压过了恐惧,加上开窍失败,岳风自暴自弃,只觉活着固然是废物一个,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即使门里有什么危险,顶多也不过一死了之。他这样的废物,活着无人在意,死了怕也无人惋惜,也许父亲和云若不会这样想,可是,等到岳灵王再婚,云若嫁人,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世人完全忘记了。 忘记了也好!岳风叹了一口气,突然间,再也没有任何恐惧,他迎着寒风,大踏步走进了石门。 门里是一个甬道,空气略微潮湿,刚走几步,轰隆一声,火光迸射,就从两侧墙壁,冲出来两条火蛇。 火还没来,热浪先到,速度之快,岳风压根儿来不及转动念头。他下意识向后倒退,一跤坐在了地上,两条火蛇跟踪赶来,带着呼呼声响,双双扑到他的面前。 “完了!”岳风想要闭眼等死,可是,火蛇忽又停了下来,那火仿佛拥有生命,离他面孔三寸,宛转燃烧不已。明亮的火光相互交融,火蛇深处,发出凄凄的叫声,好似两团火焰正在商量讨论。 讨论持续了大概五秒钟,两条火蛇忽向前冲,交叉掠过岳风面孔,冲向两侧的墙壁。紧跟着,呼呼声不绝于耳,两条火线贯穿了整座甬道,火炬接连涌现,照得甬道亮如白昼。 轰隆隆,身后的铁门关上了,岳风从此与世隔绝。 退路已经切断,岳风更加无所顾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甬道里安静得出奇,弥漫着火焰焚烧石头的气味,走了一里远近,甬道到了尽头。岳风跨出甬道,进入了一个宏大高广的石厅。甬道里的火焰忽明忽暗,绰约映照出石厅里的情形。 石厅的四角,是四尊十丈来高的巨像,岳风的左前方,是一个俊秀潇洒的年轻男子,一条龙从脚下宛转升起,又从他的左肩冒出头来;右前方是一个阴沉多须的中年人,坐在一只半龟半蛇的玄武上面。岳风的左后方,是一个美丽多姿的女郎,一手挽着飞剑,一手托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右后方则是一个威猛高大的男子,一手提着飞轮,跨坐在狰狞的飞虎上面。 岳风认出了这四尊雕像,蟠龙的是木神勾芒,坐龟的是水神玄武,擎凤的女子是火神朱明,骑虎的男子是金神蓐收,他们都是道祖支离邪的弟子,远古时代威名赫赫的道者四神。 四尊神像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大厅的中央,那里盘坐了一尊石像,石像只有真人大小,是一个容貌高古的老者,低眉垂目,双手放在丹田,捧着一只尺许长短的石匣。 这时间,甬道里的火光慢慢淡去,可是,大厅里却没有变得黑暗。老者手中的石匣,发出悦目的青光,青光幽幽淡淡,照亮了整座大厅。 岳风被石匣吸引住了,不由心想:“那里面藏着什么?”好奇心化为了一股冲动,催促他不断地向前。走到老者面前,他伸手摸了摸那个石匣,匣子十分冰冷,上面雕刻了许多飞禽蛇兽的图案,还有若干符字铭文,字迹十分古老,岳风一个字也不认识。 越看越觉心痒,岳风忍不住握住上面的匣盖,正要发力掀开,突然间,对面的石像两眼陡张,目光严厉,怒视岳风。 岳风吓了一跳,一跤坐倒在地,来不及细看,翻身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到甬道出口,方才战战兢兢,回头去看,但见老人石像两眼闭合,一如之前所见。 “幻觉?”岳风有点儿吃惊,他一向胆大,刚才偶尔受了惊吓,但见石像没有追来,胆气顿又粗壮起来,定一定神,转身走向老人石像,将它上下打量一番,但觉老人的样子有点儿眼熟,可是衣饰太过平凡,又没有有神兽相伴,所以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它的来历。 他大着胆子,轻轻摸了摸石匣。这一次,石像没有异动。岳风松了一口气,用力一掀,石匣纹丝不动。他想了想,一路过来,食人林也好,大铁门也好,所以能够通过,全是因为自己的鲜血,想必这个匣子也不例外。 想到这儿,他挤破手上创口,一滴鲜血落在匣子上面,刹那间,石匣迸发出强烈的光芒,里面嘎吱声响,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岳风的心突突乱跳,盯着石匣,双眼一眨不眨。 啪,一声轻响,石匣徐徐展开。岳风定眼一看,微感失望,石匣的里面,又有一只青色的玉匣。玉匣深处,光芒流转,石匣的光源,正是来自玉匣里的东西。 玉匣的盖子上,雕了一个狰狞的鬼头,吐舌瞪眼,极尽怪诞恐怖。岳风望着鬼头,只觉一阵嫌恶,几乎没有了开匣的兴趣,可是就在这时,玉匣的上面,浮现出了一行清晰的血字,这一行字,是用岳风认识的文字书写的:“天鬼七罪,孤独之身,开匣之日,浩劫丛生!” 岳风瞧着发呆,心想:“天鬼七罪是什么?后面两句话似乎是说,只要打开石匣,就会引发浩劫。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一个小小的匣子,又能装得一个屁?” 这位造匣子的高人,当初有欠考虑。如果没有警告,岳风嫌恶那个鬼头,也许懒得打开玉匣。可他发出警告,反而挑起了岳风的好奇心。少年人的好奇心一起,根本就会不管不顾,更何况岳风生长落星谷,此间与世隔绝,所谓的“浩劫”,他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逆反心一起,岳风挤破了伤口,冲着玉匣滴下了第二滴鲜血。 鲜血落入鬼口,可是过了许久,也没有丝毫动静。岳风大感失望,正要伸手去摸玉匣,突然间,玉匣啪的打开,夺目的强光一窜而出,那光芒毫无热量,比起万年积雪还要冰冷。 冷光威力十足,穿透肌骨,直抵魂魄。岳风浑身的血液仿佛冻结成冰,一根指头也无法动弹,他的眼前白光一片,眼球刺痛,眼泪流出,可是泪水一旦淌下,马上凝结成冰。 岳风分明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进入他的身体,那力量翻滚激荡,来回撕扯,岳风的血肉之躯,似乎就要在那股力量下崩溃了。 这冲击太过剧烈,岳风两眼一黑,忽地失去了知觉。 岳灵王有点儿心烦意乱。云涛去了半晌,始终没有消息。落星谷里,云涛的法力仅次于他,放在山谷外面的至道者里面,也是一把响当当的好手。如果遇上了厉害的对手,即使不能抵挡,也应该可以传回消息。 这样的沉寂,十分的不祥。如果守护灵光真的出现了破绽,那么来人的法力,只怕非同小可。这念头刚刚升起,岳灵王又按捺了下去,“太微天隐阵”是道者之祖支离邪亲手布下的,任何人从山谷之外都无法破解。再说了,如果真要破阵,一定会使用强力的道术,两股力量交锋,一定惊天动地。 也许只是一时的漏洞,很快就会补齐,岳灵王心想,毕竟,这套阵法已经运转了数十万年了。 “云长老回来了!”有人大声禀报。 岳灵王惊喜交集,嗖地站了起来。只见云涛步子轻快,走进了“灵光殿”,两边的谷中好手,纷纷向他点头行礼。 “界碑好好的。”云涛笑了笑,大声说道,“什么事情也没有!” 第七章 惊变 众人松了一口气,岳灵王皱了皱眉,忽又问道:“既然界碑无恙,你为什么不发信号?”云涛笑着说:“我忘了!” “很好!”岳灵王点了点头,“云长老,你上前来,我有话说!”云涛一笑,迈步上前。岳灵王手一扬,符笔到了指间,忽地锐喝一声:“束手待毙!” 一道金光飞出笔端,从头到尾,将云涛死死缠住。众人无不吃惊,发出一片轻呼。云涛也是一呆,笑道:“谷主,你这是干吗?” “你不是云长老!”岳灵王笔指对手,脸色异常严峻,“你到底是谁?”云涛笑道:“岳灵王,你胡说什么?我通身上下,哪一点儿不像云涛?” “我问你为什么不发信号。”岳灵王说道。 “是啊,我不是忘了吗?”云涛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对!”岳灵王微微摇头,“我跟云长老约好,发现界碑毁坏,方才发警示信号。既然界碑完好,你又何必再发信号?” 云涛愣了一下,嘴角浮现出一丝诡笑:“岳灵王,你跟我使诈?” “你的变身太差了!”岳灵王叹了一口气,“我跟云涛是几十年的朋友,从你进门开始,就一点儿也不像他!”他顿了顿,厉声道,“你到底是谁,云涛在哪儿?” “他么?”云涛忽地哈哈大笑,笑声中,众人吃惊地发现,云涛脸上的肌肉一块块掉落,露出了白森森的脸骨,紧跟着,他的手臂啪嗒落地,再是血肉模糊的胸脯和腿肉。顷刻间,云涛整个人土崩瓦解,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这情形恐怖万分,饶是周围的道者法力过人,也是吓得呆若木鸡。岳灵王见势不妙,锐喝一声:“雷枪电斧!”一道耀眼的电光划过大厅,击中了分崩离析的肉体,就在一瞬间,云涛的体内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号哭,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能将天上的众神从睡梦中惊醒。 “云涛”的胸膛突然裂开,窜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快得惊人,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形状。“灵光殿”里的好手下意识纷纷出手,闪电,火球,金光,毒水,漫天乱飞,交织成网,可那黑东西快得离奇,恍若一团幻影,从各种道术中穿过,呼地扑向了吴映真。吴映真措手不及,只觉胸口一凉,登时痛如刀割。他低头看去,胸膛上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连心带肺不知去向。吴映真两眼发直,呆呆看了片刻,身子一晃,仰天倒下。倒下的不止他一个,黑东西穿梭如电,不断洞穿众人的胸膛,道者们任是奔跑驭剑,统统无法幸免,一眨眼,上百名好手,死了一小半还多。 岳灵王急了眼,纵身要上,冷沙忽地翻身一滚,化为一团白光,嗖地迎了上去。黑气白光凌空一撞,空中响起了凄厉的鬼哭。黑气向后弹出,嗖地一声落在墙上,化为了一个黑色斗篷的男子,手脚紧贴墙壁,戴着一张诡异的笑脸面具。 白光向后飞出,重重摔在地上,冷沙恢复了原形,面红耳赤,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岳灵王纵身上前,将他扶起,冷沙喘着气说道:“当心,这个人是变化术的高手!” 大殿里死伤狼藉,岳灵王悲愤莫名,抬头看去,假面人蹲在上面,口中发出咝咝的尖啸声。 “阿戊,我早说过这样不行!”殿门外传来阴沉沉的说话声,两个人走了进来,均是斗篷假面,通身散发出一股阴气。 “阿甲,没你的事儿。”阿戊咝咝发笑,“我要把他们统统杀死!” “随你的便。”阿甲淡淡说道,“只是别要玩过了头。” “呸,我又不是你!”阿戊说道。 岳灵王极力冷静下来:“你们到底是谁?来落星谷干什么?” “我们来借一样东西。”阿甲说。 “什么?” 阿甲呵呵一笑,一字字说道:“天鬼七罪” 场上沉寂时许,岳灵王皱眉说:“那是什么东西?”阿甲笑道:“岳灵王,别这么不识趣,交出那件东西,就可以保全你的村子!” 岳灵王摇头说:“没有这样东西,我们只是……”话没说完,大殿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岳灵王浑身一颤,叫道,“不好,村子里的人……” 幸存的道者一片哗然,纷纷纵起飞剑冲向大门,阿甲呵的一笑,符笔高举,轻轻说了一声:“起!” 影鬼一跃而起,巨大的阴影封死了出口,它的身体里钻出百十条漆黑扭曲的长臂,闪电般抓向天空。道者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有的被它抓住了手,有的被它扯住了腿,还有的被它抓住了飞剑,狠狠摔在了墙上,头开脑裂,鲜血四溅。影鬼的百手左起右落、右起左落,抓住活人,不断丢进大嘴。人体被它撕扯得支离破碎,骇人的惨叫响彻了大厅。 “阿甲!”阿戊阴阳怪气地尖叫,“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尽抢别人的生意!” “少废话!”阿甲冷冷说道,“岳灵王归你了,记住,要捉活的!” 阿戊发出一声长笑,凌空一滚,又化为一团黑气,带着惊心动魄的呼啸,笔直冲向岳灵王。岳灵王一纵身,脚下多了一道长长的飞剑,青光灿烂,势如闪电。他闪过阿戊一扑,反手一笔,厉声喝道:“天罗地网。”笔尖飞出一张纯青夺目的光网。 黑气与光网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黑气疯了似的翻滚起来,无休无止地向外暴涌,冲得光网支离破碎。光网刚刚破开,黑气忽又收缩,好似一枚弹丸,忽地向上一跳,撞向了岳灵王的胸口。 “铜墙铁壁。”岳灵王出手出电,符笔一圈,身前涌起了一面金光灿灿的巨盾。 叮铃当啷一串响,黑气简直无坚不摧,金盾变得支离破碎。不过为了突破巨盾,阿戊的去势稍稍一缓。岳灵王得到喘息机会,笔尖连连抖动,一瞬间写了几道符咒,符字青光闪闪,顷刻间凝成了一团。岳灵王忽地大喝一声:“五行归一。” 这声音传入阿戊耳中,他仿佛挨了一下电击,仓皇抬眼看去,岳灵王高悬半空,笔势大开大合,笔尖流光飞电。 阿戊嚎叫一声,猛冲上去,可是冲到一半,忽地撞上了一道无形的障壁,柔软而富于弹性,将他的冲力全部反弹了回来,于是转身又撞,仍是撞上了一面软墙。 阿戊尖声怪叫,连连转换方向,均是徒劳无功。转了足足一圈,他忽地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无形的气泡,气泡不断收缩,逼近他的身子。 阿戊惊慌起来,恢复了原貌,连连挥笔施法,可是风火雷电金木水土使遍,气泡收缩如故,离他越来越近。 “五行分禁术?”阿丙冷冷说道,“这个小小的山谷里面,居然还有‘至道九品’的高手?” “我说过了要小心!”阿甲叹了一口气,“可是总有人不相信!” “灭火!”岳灵王的声音清晰冷静,突然间,气泡鼓荡一下,大气泡分离出了一个较小的气泡。小气泡里原本裹着阿戊的右手,随着气泡吐出,这只右手也与主人分了家,创口整整齐齐,喷出了一大股血泉。阿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阿甲,救我!” “我可有点儿为难!”阿甲笑着说,“我提醒过你,可你总是轻敌!” “逝水!”岳灵王的声音冷酷无情,又一个水泡分离出来,阿戊的左腿也告别了身体,血水四处喷洒,天空中好似下了一阵血雨。 “阿甲,你这个杂种!”阿戊的声音有些虚弱。阿丙看了看头儿,叹气说:“也许我该做点儿什么?” “随便你!”阿甲冷冷回答,身子仍是一动不动。 阿丙叹了一口气,大踏步向前走去,随他动步,嘁哩喀喳,身上无中生有,披上了一层巨大的铠甲。甲片苍白光亮,一半仿佛金属,一半又好似骨头,最后上身的是一顶头盔,像是一只反转的虎头,锋利的牙齿根根向天,发出犀利诡异的闪光。 “阴虎照雪甲?”青罗放下冷沙,站起身来,一双浓眉连连抖动。 “你的眼光不错。”阿丙笑了笑,“可惜啊,聪明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你是甲士!”青罗挺起胸膛,“甲士的对手,也应该是甲士。” 月长老一挺身,通身咔嚓连声,也披上了一层青郁郁的铠甲,巨大的甲片光亮照人,好似深海里面打捞起来的水晶,头盔上耸立着一枚巨大的独角,独角的中心,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青牛烛云甲?”阿丙的瞳子渐渐收缩,“原来这一副甲在落星谷?”他一翻手,甲胄游移变化,从他的左肘下方,伸出来一条长长的软棍,颜色苍白如纸,软棍的两端,尽是密密层层的虎牙。阿丙轻轻一抡,说道:“这是我的‘齐天虎牙棍’。” 青罗一抖手,喀喇连声,手里多了一把牛角巨刃,寒光闪闪,耀眼生花。青罗冷冷说道:“这是我的‘天兜独角刀’。苍龙青罗,请多指教!” “白虎阿丙,荣幸之至!”阿丙一抡软棍,软棍破空,发出了一声凄厉的虎啸。刹那间,阿丙化为了一道苍白的幻影,闪电般冲向青罗,速度之快,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串若有若无的残影。 青罗怪叫一声,牛角刃大力一挥,哞哞的牛鸣声响彻了大殿。 第八章 北斗星神 白影与青光撞在了一起,软棍与巨刃连环交击,巨响连连,火星四溅,天上飘零着阿戊的鲜血,星星点点,好似鲜艳夺目的红花。两大甲士在血雨中交战,惊心动魄之余,又有一种别样的绚烂。 岳灵王已经完成了“閒金”与“枯木”,阿戊的四肢分离,只剩下了连接躯干的头颅,他无法可施,只有骂不绝口,他狠狠毒毒地咒骂阿甲,可是阿甲不为所动,只是仰头向天,饶有兴趣地欣赏他的惨状。 “放过村子!”岳灵王忽地掉过头来,冲着阿甲锐喝,“要不然,我折下他的头。” “随你的便!”阿甲耸了耸肩,“手脚都没了,留下一个脑袋,又有什么用?” “阿甲,你这只狗杂种!”阿戊的骂声带着哭腔。 “杀人之前,总得想着被杀。”阿甲淡淡说道,“换了是我,就应该认命!” “狗杂种……”阿戊的声音低微下去,岳灵王深深看了阿甲一眼,长吸一口气,轻轻说了一声:“陷土。”阿戊的头应声掉落,随着气泡飞走了,剩下的一截残躯,一动不动,静静地飘浮在空中。 披甲者的交战快过闪电,两人翻身之间,背后长出了一对巨大的翅膀,飞天遁地,打得难解难分。虎牙棍忽长忽短,忽软忽硬,能从任意角度攻击对手。青罗左右遮挡,根本无从防御,他的身上接连中棍,甲胄的碎片四处乱飞。突然间,阿丙软棍抡圆,乘虚而入,嗖地抽向他的面门。青罗一扭头,虎牙掠过面皮,带起了一溜血花。青罗疼痛难忍,举刀护住面门,可是这么一来,胸口却露出了破绽,虎牙棍凌空反转,当的一声,扫中了他的胸甲。 青罗飞了出去,轰隆一声,撞断了一根巨大的石柱,爬起来时,胸甲裂纹密布,左颊皮肉翻卷,好似叫野兽抓过啃过。 青罗吐出了一口鲜血,瞪大双眼,呼呼喘气,突然间,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着地一滚,化为了一头五丈长、三丈高的独角青牛。 道者的世界里,道者分为两类,一是羽士,身披羽衣,驾驭飞剑与飞轮,二是甲士,身穿一种名叫“神形甲”的铠甲。飞翔时,甲胄长出翅膀;战斗时,甲胄化为各种兵器;到了决胜关头,甚至能够化身为力大无穷的巨兽,开山辟地,威力无比。 青罗敌不过对手,无奈之下,只好化为了一只独角青牛,四蹄如飞,气哞哞地顶向阿丙。这一顶力气之大,就是一座小山,也是一击粉碎。 “嗷!”阿丙手举长棍,发出了一声惊心动魄的虎啸,啸声中,身上的铠甲化为了苍白的烟雾,烟雾翻腾凝结,顷刻间化为了一只苍白发光的巨虎。虎皮上布满了灰黑的斑纹,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好似雪地里燃烧的两块火炭。 青牛撞上了白虎,气浪四面奔腾,大殿里搅起漫天的烟尘。巨大的石柱摇摇晃晃,发出一连串吱呀呀的响声。白虎敌不过青牛的冲力,前爪抱住牛头,后爪扣住地面,随着青牛挺进,爪子划过地面,带起了一溜明亮的火星。 轰隆,白虎背脊靠墙,撞塌了一面墙壁。这一瞬间,它也稳住了阵脚,沉下腰,弓起背,前爪奋力一拧,将青牛狠狠摔倒在地。青牛着地翻滚,还没爬起,白虎咆哮着扑了上来,两只巨兽扭打在一起,所过无不摧毁,整座大殿就像是纸糊的房子,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巨大的石柱就像是细弱的牙签,双方轻轻一碰,立刻折成了两段。 一声巨响,灵光殿轰然倒塌,烟尘冲天而起,其中夹杂着虎啸牛鸣。 突然间,一切沉寂下来,狂风掠空而过,吹散了迷蒙的尘埃,白虎威风凛凛,雄踞在青牛的头上,青牛横躺在地,只有呼哧喘气的份儿。 “哎呀呀,吓死我了。”阿丁的声音远远传来,他站在远处,斗篷随风飞舞,身后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另有一些幸存的村民,身上捆着金色的光绳,跪在地上,一脸的沮丧绝望。 “阿乙呢?”阿甲声音冰冷。 “他么?”阿丁嘻嘻一笑,“他看中了一个漂亮妞儿,找地方风流快活去了。” “姐姐!”刚开窍的小道者景扬放声大哭,“他抓走了我姐姐。” 阿甲略一沉默,忽地锐声高叫:“阿乙,我数三声,你马上给我滚出来!”他的声音如雷霆送出,撞上了四面的山峰,一时间,整座落星谷都响彻了他的回声,“一、二……” “知道了,知道了!”阿乙系着裤带,从虚空里钻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阿甲你这个狗东西,尽坏老子的好事!” 阿甲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鄙夷:“这件事下不为例,要不然,我会把你撕成八片,给影鬼当点心!” 阿乙哆嗦了一下,嘴里咕哝了两声,左右瞧瞧,嚷道:“阿戊呢,怎么没见阿戊?”阿甲指了指天上六个气泡:“那里不是?” 阿乙看了一眼,忽地嚎叫起来:“他妈的,谁杀了我弟弟?” “我。”岳灵王大声回应,缓缓落到地面,盯着村民的尸体,眼里流露出深沉的悲恸。 “我杀了你!”阿乙尖声怪叫,挺身就要冲上,阿甲一伸手拦住他,冷冷说:“别乱动,这个人是‘至道九品’的狠角色!” “那又怎么样?”阿乙暴跳如雷,“我要杀了他,给我弟弟报仇!” “闭上你的嘴!”阿甲的声音又轻又细,阿乙却忽地住了口,缩了缩身子,默默退到了一边。 “岳灵王!”阿甲的眼里闪动寒光,“如果交出天鬼,我保证,连你在内,所有的人都能活命!” “没有天鬼!”岳灵王摇了摇头。 阿甲一扬手,一道白光飞出,击中了一个女道者,女人摇晃一下,倒在地上,脸色灰败,有如岩石。 “妈妈!”一个小孩尖声哭喊。可是女人没有回答。 “天鬼在哪儿?”阿甲的声音冷如寒冰,没有丝毫感情。 岳灵王尽力张大双目,眼角流出血来,他的嘴角微微抽搐,发出的声音略带颤抖:“没有天鬼。” 一道白光闪过,哭喊的小孩也倒下了。 “天鬼在哪儿?”阿甲的声音,冷静得使人绝望。 岳灵王浑身发抖,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人群中响起凄厉的呼声:“谷主救命,谷主救命……”每一声呼救,都如钢针刺入他的耳鼓,突然间,岳灵王纵声狂笑,他一反手,手里多了一把小小的玉刀,形如弯月,造型古雅,上面刻满了符字,看上去精巧别致。 “天鬼在哪儿?”阿甲不为所动,符笔指向了一个白发老人。 “天鬼在这儿!”岳灵王手起刀落,刺入左肩的肩窝,刹那间,鲜血喷涌,顺着衣衫向下流淌。 众人都是一惊,阿甲也似乎愣了一下,岳灵王看他一眼,哈哈大笑,笑声中极尽嘲讽,又说:“天鬼在这儿?”扑的一声,玉刀刺入了左胸。 他笑一声,刺一刀,转眼之间,从左肩到右胁,连刺七刀,刀孔连缀成行,形如斗勺形状,刀刀足以致命,鲜血满地流淌。 四个敌人也被这举动镇住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家伙疯了吗?”阿乙低声咕哝。阿丁摇了摇头,涩声说道:“不太对劲。” “岳灵王?”阿甲终于开口,“你闹什么鬼?” “你不是要天鬼吗?”岳灵王哈哈狂笑,“我不闹,它又怎么出来?” 阿甲哼了一声,说道:“你顶好快一点儿,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 “呵!”岳灵王抬头望了望天,轻轻笑道,“快了!”他摇晃两下,缓缓举起符笔,四个对手登时散开,严阵以待。 岳灵王笔指苍穹,口中发出声音,一字一句,轻细而又坚定:“星神护卫!” 阿甲浑身一颤,一扬手,白色的死光射向岳灵王的心口。刹那间,金星迸溅,距离岳灵王一丈之外,白光击中了一面无形的障壁。 “怎么回事?”阿丁吃惊问道,话音刚落,岳灵王身上的七个刀孔迸射出炫目的强光,七道光柱冲天而起,越来越粗,越来越亮,飞速旋转,声如雷鸣。 突然一声巨响,光柱消失,地面上多了七个光明闪耀的巨人,个个高约三丈,相貌英伟绝伦,就跟岳灵王一模一样,只不过身披铠甲、手持兵器,浑身流光溢彩,环绕在岳灵王的周围。“这是什么鬼东西?”阿乙失声怪叫。 “北斗星神。”阿甲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这可是道祖支离邪的‘神幻身’。” “什么?”阿乙大声吼道,“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个至道者吗?” “这是舍身之术。”阿甲冷冷说道,“他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唤醒了体内的道祖之血,从而超越了自身的品级,使出了终极的幻身。各位,我们大意了啊,守卫‘天鬼’的人,果然不是寻常之辈!” “他妈的,现在怎么办?”阿乙边说边退,他已萌生了逃意。 “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甲轻描淡写地说道,“舍身之术以性命施术,岳灵王只有一条命,所以,这个术,他只能使用一次!” “你说得对!”岳灵王的声音冷静如恒,“我也许会死,不过临死之前,我会超度你们,把你们送入九幽地狱。” “呵!”阿甲轻轻一笑,“放马过来!” “星神,出击!”岳灵王发出号令,巨人齐齐跺脚,快比闪电,一蹿而出。 第九章 内应 “影鬼,防御!”阿甲将手一挥,影子向前压出,与两个星神迎面撞上。光明与黑暗交错,黑影就像是一支黑色的蜡烛,在星光之中慢慢融化。 阿丙所化的巨虎一纵而起,闪开了一名星神的大斧,但被另一个星神的长矛扫中。巨虎发出了一声哀嚎,横着飞了出去,落到地上,还没爬起,持斧的星神又闪电赶到,星光闪闪的大斧呼啸落下。白虎贴地滚开,斧刃所过,地上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另一个星神挺矛刺向白虎的咽喉,白虎闪身躲开,尽力一纵,扑中星神的胸口,两股大力相撞,声如晴天霹雳。 轰隆,星神倒在地上,胸口深深凹陷下去。白虎怒吼一声,张嘴要咬,冷不防星神一张口,吐出一束炫目的闪光,白虎两眼昏花,突然间微微失神,就在这时,星神一纵而起,狠狠一拳,击中了白虎的下巴。 白虎仰天飞了出去,半空中巨斧如电,纵向劈来,砍中白虎腰背,带起一溜火星,白虎落到地上,连连翻滚,十分狼狈,倒地的星神纵身跳起,胸口平复如初,抖动光矛,闪电刺来。白虎发出一声怒吼,张牙舞爪,迎了上去。 阿乙和阿丁也陷入了苦战,两人双双纵起,驾着飞轮跳到了空中。三个星神腾空飞起,紧追不放。两人连连发出死光,死光击中星神,好似石沉大海。突然间,一个星神挥出光锤,越过数十丈的距离,当啷一声,击中了阿丁脚下的飞轮。飞轮粉碎一团,阿丁飞出了二十多丈,落地时吐了一口鲜血,还没缓过气来,一口光剑从天而降,强烈的光芒,逼得他睁不开眼睛。 阿丁就地翻滚,避开正面,左肩忽地一凉,血花缤纷四溅,一条左臂齐肩而断,像是一片枯败的树叶,翻转着落向远方。 “贪狼噬月!”阿乙尖声怪叫,笔尖窜出一股白气。白气凌空翻滚,化为了一头白色的巨狼。巨狼尽力一纵,扑倒了一个星神,它如疯如狂,乱撕乱咬,可是,星神只是一具灵体,咬掉的地方立刻恢复原状。它接连出拳,轰击狼头,举起膝盖,狠顶狼腰。白狼摇摇晃晃,力不能支。另一个星神纵身赶来,抓住白狼的头尾,双臂用力一分,凌空撕成了两半。白狼发出一声凄惨的呜咽,突然失去形体,化为一团白烟。 阿乙幻身被毁,心灵受了重创,吐出一口鲜血,从飞轮上一头栽了下来。一个星神从天而降,光芒夺目的大脚,狠狠踩向他的面门。 阿乙受了重创,根本躲闪不开,正要闭目等死,忽觉腰身一紧,身子腾空飞起,星神的巨足擦身而过,轰隆一声,阿乙躺过的地方,多了一个深不可测的脚印。 阿乙出了一身冷汗,低头一看,腰间多了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他与阿丁一道,被影鬼的长臂拽到了空中,相比起他来,阿丁要凄惨得多,他少了一条胳膊,痛得已经昏了过去。 阿甲一个人对上了五尊星神。影鬼尽管厉害,可也十分吃力,黑影不断地被星神刺穿融化,可又不断地从黑暗中生长出来。星神的攻势好似一片强光凝成的怒潮,不住地吞噬黑暗,黑暗越来越少,可是始终翻腾起伏,不为光明所吞没。 两股大能交锋,激起了天地的异变,上方浓云密布,四周狂风大作,闪电一道接着一道,落在灵光殿的废墟上。狂风呼啸而过,送来惊心动魄的虎啸,阿甲侧目望去,阿丙所化的白虎身后,涌出一个苍白虚幻的灵体,像是一个巨大的虎头,左右撕咬,快如闪电,可是仍然寡不敌众,两尊星神左右夹击,将它逼到了一个狭小的角落里。 形势反败为胜,幸存的村民看得又惊又喜。他们举目看去,岳灵王站在原地,双眼紧闭,好似一尊浴血的雕像,可是谁也料想不到,这个垂死的男人,正在驾驭神一样的幻身。 悄无声息,岳灵王的身边,摇摇晃晃地站起了一个人,口角淌血,两眼发直,正是最先受伤的雪长老冷沙。他似乎站立不稳,一步一晃,慢吞吞地走向岳灵王。 “冷长老。”岳灵王忽地睁眼,涩声说道,“冷长老,你做什么?”冷沙呆呆地说:“我来帮你!” “用不着!”岳灵王摇了摇头,“你退下!” “好。”冷沙似要退后,突然符笔一扬,一道白光,击中了岳灵王的后心。 岳灵王拼着垂死之躯,全力驾驭星神,根本没有料到同伴会下毒手。星神纵然神武,此时此刻,也完全来不及救援。白光刺心的一刹那,七尊幻身同时震动,它们回过头来,默默注视主人,星神的脸上挂着凄楚的笑容,就和岳灵王一模一样。紧跟着,巨大的灵体迸射出亿万流光,像是飞驰的电蛇,呼啸着窜向四面八方。 星神消失了,岳灵王左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为什么?”他大口吐出鲜血,嗓音无比嘶哑,“为什么?” 冷沙后退两步,举动灵活矫健,根本不像是一个伤者。所有的人都望着他,惊奇、愤怒、怨恨、迷惑,各种目光,汇集到这个叛徒身上。 “为什么,哈……”冷沙面庞扭曲,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岳灵王你这个蠢货,居然还敢问我为什么?从小到大,我都比你强,你呢,不过仗着体内的道祖之血,处处高我一等,我忍了你四十年啊,岳灵王。” “我知道了……”岳灵王轻轻叹了口气,“界碑也是你捣的鬼,再强的防御,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没错!”冷沙傲然回答,引来了村民们一阵痛骂。 “你用了什么法子?”岳灵王慢慢说道,“照我看来,你的法力,还不足以破坏界碑。” “我给了他一道寄生符。”阿甲走上前来,“这一道符,能够侵蚀石碑上的符字!” 岳灵王看他一眼,目光软弱无力:“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一年之前。”阿甲口气轻松,有问必答。 “一年前?”岳灵王又看了一眼冷沙,“采购元胎那次吧?怪不得,你那么踊跃,非要出谷不可。” “是啊!”冷沙阴森森一笑,“本来我受够你了,那一次出谷,再也不想回到这个鬼地方。可是我的运气好,遇上了一个了不起的贵人。” “你说他?”岳灵王看了看阿甲。 “不!”冷沙扬起头来,傲然说道,“比起他来,那个人还要尊贵十倍!” “那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冷沙诡秘一笑,凑近他耳边说道:“岳灵王,你到死,也是一只糊涂鬼!” 岳灵王苦笑一下,垂下头去,轻轻叫了声“风儿!”忽地举起玉刀,向着心口刺去。 刺,白光一闪,玉刀飞了出去,岳灵王要咬舌头,又被阿甲捏住了下颌,阿甲笑嘻嘻说道:“你还不能死啊,岳灵王。” 岳灵王挣扎一下,可是软弱无力,阿甲又一挥笔,他身上的伤口也停止了流血,岳灵王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他闭上眼睛,呼吸十分微弱。 “你干吗不让他死?”阿乙冷笑道,“我看他也活不成了。” “闭嘴,他的命比你贵重十倍。”阿甲淡淡说道,“阿乙,你再说一句废话,我立刻拔了你的舌头。” 阿乙哼了一声,沉默不语。阿甲想了想,忽道:“冷沙,他刚才叫的‘风儿’是谁?” 冷沙说道:“他的儿子。” “儿子?”阿甲沉吟道,“你去年似乎说过,那孩子是一块石头。” “没错!”冷沙恶毒一笑,“今年的开窍仪式,他还是一块石头。”阿甲看他一眼,若有所思:“那么,他在哪儿。” “他失踪了。”冷沙面露嫌恶,啐了一口,“一块石头,有什么好说的。” “大人。”人群里有人叫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阿甲和冷沙掉头看去,青原跌跌撞撞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呼小叫:“大人,我知道岳风在哪儿?” “哦?”阿甲饶有兴趣地说,“你说说看。” 青原咽下一口唾沫,大声说道:“他掉下了悬崖,落入了食人林。” 冷沙皱眉道:“你干的?”青原还没说话,吴子乔跳了出来,大声说:“是我干的!” 冷沙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两个小坏种,居然谋杀了谷主的儿子。”两人争前恐后地说:“是呀,我们杀了他,我们跟冷长老是一条心。” “畜生!”远处青罗颤巍巍爬了起来,他全身的骨头碎了大半,手指簌簌发抖,指着儿子青原,“你这个畜生。” 冷沙眼珠一转,冲着两个小子笑道:“你们两个想活命吗?”两人拼命点头,冷沙一挥笔,解开了两人的束缚,随手指了指青罗,说道:“你们两个,去把他杀了!” 青原一呆,吴子乔已经跳了起来,正要挥笔,却被冷沙一手挡住,笑道:“行了,算你过关,只不过,杀老子的事情,还得儿子来办!” 第十章 隐身 青原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挪向父亲,青罗半躺半坐,冷冷地看着他。青原忽地闭上双眼,大叫一声:“太白无锋!”一道金光闪过,青罗人头滚落,身子僵坐了片刻,方才扑在地上。 “很好!”冷沙呵呵一笑,拍了拍青原的肩膀,“你也过关了!”说完转向阿甲,谄媚笑道:“您看这两个人怎么样?” “够坏,够狠,可以为我所用。”阿甲笑了笑,右手伸入腰间的锦囊,掏出来两颗金色的弹丸。金丸俨如活物,在他掌心滴溜溜乱转,突然间,弹丸撞在一起,扑地迸裂展开,化为了两只金色的虫子,尖头刺脚,形似龙虾,背后还有一对薄薄的金翅,它们扑翅要飞,又被某种力量牢牢吸住,在阿甲的掌心奋力挣扎,发出一连串刺耳的怒叫。 “见过这虫子吗?”阿甲问道。青原、吴子乔心生不详,连连摇头。 “这是金符虫!”阿甲语调阴森,“一旦进了人的肚子,就会终生呆在那儿,如果谁不听话,它就会自己苏醒,钻破宿主的五脏,吃掉他们的脑子,从他们的眼窝里钻出来,化身飞虫,回到我的手里。”说到这儿,他手掌合拢,摊开之时,两只金虫又化为了一对不起眼的弹丸。 “一人一颗!”阿甲将手伸到两人面前,“吞下去,你们两个的命就属于我了!” 青原、吴子乔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样子比哭还难看。阿甲冷冷道:“不吞么,那我收回……”话没说完,青原抢过一粒弹丸吞了下去,吴子乔不肯落后,也抓了一粒吞了下去。 “很好!”阿甲点了点头,“现在,我要你们办一件事。”他顿了顿,“找到岳风。” 两人一呆,青原嚷道:“他不是死了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阿甲淡淡说道,“除了你们两个,落星谷不会留下活口。”话一出口,俘虏群中响起绝望的号哭声。 “可是……”吴子乔怯怯地说,“我们进不了食人林。” “那是你们的事。”阿甲顿了顿,凑近岳灵王的耳边,声音又轻又细,仿佛对之耳语,“走吧,我们一起去找天鬼。” 岳灵王的脸上起了一阵波动,突然间,他双目陡张,浑浊的瞳子深处,迸射出两道诡异的光芒。 岳风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他闭上眼睛,感觉全身上下流动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有些冰冷,可是十分充沛,在他的身体里纵横鼓荡,力量之大,似乎将要冲破他的肉体。 他想了一会儿,想不通其中的缘故,于是一挺身,站了起来。四周一切如旧,只是四神的雕像似乎转移了目光,八只巨眼都凝注岳风的身上。岳风的心里一阵别扭,接下来,他骇然发现,石匣不见了。老人坐在那儿,仍是低眉垂目,可是两手空空,之前的石匣无影无踪。 “这里还有别人?”岳风头皮发炸,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他匆匆转身,扫视四周,可是没有看到任何活物,大厅里沉寂如死,他甚至听得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轰隆,身后传来巨响,岳风吓了一跳,转眼明白过来,这是铁门开启的声音。 “有人要进来?”岳风张皇失措,左顾右盼,想要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到我身后来!”心底深处,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岳风一呆,抬眼望去,心子突地一跳,几乎冲出口外。老人石像的眼睛又睁开了,目光炯炯,正在注视自己。 甬道里明亮起来,同时传来说话的声音。岳风来不及多想,闪身藏到了石像的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石像前停了下来,忽听有人说道:“怎么回事?这里什么都没有!” 声音十分耳熟,岳风几乎想要探出脑袋,看个明白,这时间,心底那个声音又说:“别乱动!” 这是石老人的声音,岳风拼命按捺冲动,紧紧背靠石像,一根指头也不敢动弹。 “奇怪。”一个阴沉的声音慢慢说道,“来此的路上,四神留下了禁术。食人林是木神勾芒的手笔,贸然闯入者,会被树木活活吃掉;冲天泉是水神玄冥所设,一个不慎,会被那股死水化得干干净净;不破金门是金神蓐收的杰作,如果没有道祖之血,什么法子也休想攻破那一道金门;至于刚才的朱雀活火,一定是火神朱明留下的,非法闯入者,会被这股神火化为灰烬。”那人顿了顿,又说,“四神同时留下禁术,一定是为了守护什么紧要的东西?可是很奇怪,这里什么也没有。” 岳风心里奇怪:“什么也没有?他没看见石像么?” “也许岳灵王把东西转移了。”之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岳风听到了父亲的名字,心子猛地一跳,念头急转,忽地想了起来,说话的是雪长老冷沙,想到这儿,岳风几乎出声叫喊,可是某种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不可能。”阴沉的声音说,“岳灵王的魂魄告诉我,他知道这个地方,可是从没来过这儿!” 岳风的心里疑惑极了:“爹爹的魂魄告诉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魂魄?” “你,你怎么能跟魂魄说话?”冷沙问。 “你的问题太多了。”阴沉者口气冷淡。 “也许……”冷沙停顿了一下,“岳灵王的魂魄说了谎。” “不,肉体会说谎,魂魄不会说谎。” “可是,岳灵王有道祖之血啊,他的血统可以上溯到道祖支离邪。也许,他有什么法子,可以躲过灵魂的拷问。”冷沙说到这儿,声音变小变低,“大人,你别忘了,作为至道九品,他使出了天道九品才有北斗星神。” “天道九品。”阴沉的声音冷笑说,“你见过天道九品吗?” “没,没有那个福气。” “没见过,不是你的福气,而是你的运气。”阴沉者的话里透出讥诮,“‘北斗星神’是神幻身没错,可是超品使出,威力大减。历史记载,道祖支离邪的‘北斗星神’有九尊星神,见鬼杀鬼,见神杀神,一尊星神,可以击败十万妖族大军。岳灵王的星神只有七尊,比起支离邪,星神的威力弱得可笑,要不然,别说七星联手,一尊星神,也能让我们全军覆没。” 冷沙连声称“是”,阴沉者又说:“这大厅里也许有机关,我们好好找找。”说到这儿,砰的一声,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大厅里登时亮如白昼。 脚步声从岳风身边经过,岳风紧靠石像,浑身僵硬。忽然间,他看见了三个人,看侧影,瘦小的一个正是冷沙,另一个高高瘦瘦,穿着黑色的斗篷。还有一个人背对岳风,身材高大,手脚僵硬,看背影十分眼熟。 岳风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这时斗篷人转过身来,大汉随他转身,登时面向岳风。刹那间,岳风好似挨了一记重拳,他看清了来人的脸,这张脸从小到大,每一天都能看见,这张脸有时严厉,有时欢喜,即使在他最失落的时候,这张脸上也从未流露出一丝失望。 “爹爹!”岳风几乎叫了起来,也许出于本能,也许出于上天的庇护,话到嘴边的一刻,他抬起右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看见了岳灵王身上的血迹,看见了七个深深的血洞,岳灵王的神态与以前完全不同,脸上木无表情,眼神空空茫茫,他的身子跟着斗篷人转移,两眼呆呆地直视前方,好似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父亲出了什么事?岳风几乎想要跳起来,扯住岳灵王问过明白。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绝对不能乱动。这个穿斗篷、戴面具的家伙,岳风从来没有在山谷里见过他。这个人一身阴气,根本不是善类。岳灵王的这副样子,一定是受了他的某种挟制。 岳风恨不得化为一头怪兽,扑上前去,救出父亲。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是一块石头,没有任何法力,一旦暴露身形,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岳风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死死攥住拳头,指尖刺破了手心、流出了鲜血,可是岳风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楚。 冷沙与阿甲一边走路,一边挥舞符笔,使用探测符法,探测墙壁和地板,他们不止一次地经过岳风的身边,可是不知为什么,自始至终也没有瞧他一眼。 更叫人的惊奇的是,那三个人一无阻碍地穿过了四神的雕像,对于他们来说,巨大的石像就是一团虚无的幻影。岳风突然有些明白,这座大厅里存在着某一种力量,正在全心全意地保护他,在他的眼里,可以看到五尊石像,但在其他人的眼里,这里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大厅。大厅里的一切,都对他们隐形了。 时间缓慢流逝,对岳风来说,每一秒钟都比一年还要漫长,他几乎快要疯了,虚脱的感觉一阵一阵地涌上来,他恨不得大吼大叫,将两个仇人吸引过来。 就在他行将崩溃的时候,阿甲忽然说道:“没有机关,什么都没有。”冷沙沉默一下,轻声说:“时间太久远了,也许,很久以前,那东西就不在这儿了。” “那会在哪儿?”阿甲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冷沙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这里没有天鬼咯?” “是啊……”冷沙话没说完,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呼,紧跟着,一个人体横空飞过,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岳风对面的墙壁上。 第十一章 出困 “呜!”冷沙发出一声哀嚎,这一撞似乎撞断了他的脊骨,他贴着墙壁缓缓滑落,脸上挂着一丝茫然,“为什么?”他高喊一声,嗓音嘶哑尖锐。 “为什么?”阿甲像是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他一伸手,扣住了冷沙的脖子,在他耳边嗤嗤的笑着,“对不住呀,冷长老,我的手下一死三伤,如果没有找到天鬼,总得有人来背黑锅。” “为什么是我?”冷沙面庞扭曲,简直快要哭了。 “因为你比较弱!” “你、你言而无信。” “冷长老,你真健忘啊。我早就说过,除了吞下金符虫的那两个人,落星谷里不能留下活口。” “我不是落星谷的人,我早就投靠了主人!” “不!”阿甲呵呵一笑,“在我们的眼里,你是落星谷的人,也是落星谷的鬼!” “那、那岳灵王呢?” “他是我的傀儡,已经不算是人了。再说了,他有道祖之血,这年头,道祖之血可是稀罕的宝贝。他有理由活着,直到我破解他血中的秘密。” “你、你到底是谁……”冷沙哀声呻吟。 “我么?”阿甲呵的一笑,口气变得无比阴森,“我是天地的债主,我是道者的灾星。” “你……”冷沙话没说完,阿甲的手指突然收紧。刹那间,冷沙的眼珠凸了出来,舌头吐得老长,喉咙里咔咔作响,似有虫子在里面爬行。 可怕的情形出现了,岳风骇然看见,冷沙的皮肉飞快地枯萎,整个身子向里面拼命收缩,似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在飞快地吸走他的生机。冷沙的眼珠向下凹陷,转眼之间,只剩下了两个可怕的眼窝,皮肤皱皱巴巴,就像是一张风干了的橘子皮。 冷沙的呻吟响彻了大厅,远古的诸神,面孔阴晴不定,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场邪恶的惨剧。 吧嗒,阿甲松开了手,冷沙落在了地上,就像是秋蝉褪下的空壳。尸体极度萎缩,大小不足活着时的三分之一,岳风盯着这具干尸,心中厌恶之余,又感觉到了一股邪恶的快意。 “味道不错。”阿甲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盯着干尸自言自语,“野心家的魂魄,辛辣中带着酸味,就跟果酒一样带劲。可惜呀,他太蠢了,愚蠢者的魂魄,没有任何回味可言。”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上面,轻声说:“有点儿不太对劲。不过,管他呢,只要岳灵王活着,天鬼就一定会属于我……” 他发出阴沉的笑声,接下来转过身子,驱使岳灵王向甬道走去。火光亮了又灭,铁门开了又关,不一会儿,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确信阿甲离开,又过了好一会儿,岳风才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中,一半昏沉,一半清醒,心中仿佛愤怒,身子却又平静得不可思议。 他走到冷沙的尸体前,看了一会儿,怒从心起,狠狠一脚踢中那一具干尸。干尸嗖地飞了出去,撞上了高高的穹顶,撞得粉身碎骨。冷沙做梦也没想到,他忙活了半天,只落到了一个形神俱灭的结局。 岳风惊讶于自己的脚力,也不知是尸体太轻还是力气太大,出了一会儿神,他跪倒在地,双手捂脸,发出压抑的哭声。哭声在大厅中回荡,四周的神像默默地注视着他,石像的眼里,似乎也透露出一丝悲苦的意味。 岳风哭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悲伤随着眼泪流走,如今在他的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屈辱。他眼睁睁地看见恶魔抓走了父亲,却连一句话也不敢出口。这真是生平未有的奇耻大辱,比起不能开窍,还要屈辱得多。 “我不但是石头,还是一个懦夫。”岳风的心里闪过阿甲的背影,浑身打了个哆嗦。那家伙太厉害了,强如冷沙,也只能任其宰割。 岳风有些泄气,又有一些不甘,呆呆站了一会儿,快步向地窟外面走去。 穿过甬道,打开铁门,走到之前喷泉的地方,岳风将血滴在地上。他的血真是万应灵丹,刚刚落下,一股激流就从下方喷起,一直将他送到高空。一转眼的工夫,岳风又被送回了食人林。 岳风站在林中,恍若再生为人。他不知道父亲为何被捉,可是听了阿甲与冷沙的话,天陨村似乎遭遇了某种变故。刹那间,云若的笑脸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岳风浑身打了个哆嗦,一时归心似箭,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树林里歧路重重,一不小心又会迷路。岳风想了又想,忽地有了主意。如果,爬到大树顶上,没有了树木的遮挡,也就没有了迷路的可能。 想到这儿,岳风振作起来,看准了一棵参天大树,走上前去,双手抱住树身。手指触及树木的一瞬,他感到一股力量传至十指。这力量强劲有力,让他全身为之战栗。岳风轻轻的一用力,身子登时悬空而起,甚至于不用双脚缠绕,只凭十根指头,就已支撑起了躯体的重量。 岳风又惊讶,又迷惑,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但这不是做梦,那一股力量千真万确,他的十指像是十把钢锥,轻而易举地刺入树身,岳风双手轮换,交替上升,只觉越来越快,巨大的树冠好似迎面压来。 两边的枝桠仿佛躲避灾星,岳风所到之处,纷纷左右分开。岳风还在疑惑十指的力量,突然眼前一亮,已经冲出丛林,站在了巨木的顶端。 一股清风迎面吹来,吹散了食人林的浊臭与林中无所不在的压抑。岳风一眼望去,树林起伏涌动,就像是一片死亡之海,地峡的崖壁远远可见,齐齐整整,有如刀砍斧劈。 岳风想要纵声长啸,可又害怕仇人还没走远。他小心翼翼,一纵身,向着另一棵大树落去。就在这时,一股充沛大力涌向双腿,脚底的大树急剧一颤。紧跟着,岳风发现自己跳起了两丈多高,身如一只飞鸟,越过了想要落足的大树,向十丈开外的一棵大树落去。 岳风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停下,他的意念一到,力量立刻传到腰腿,硬生生刹住了去势,就像是折翼的鸟儿,笔直地向下坠落。只听一连串巨响,岳风落入树丛,接连砸断了四根粗壮的树枝,情急之下,他双手乱抓,勾住一根枝桠,这才停止了下坠的势头。 岳风勾住枝桠,心子突突乱跳,抬头望去,折断的树枝流出腥臭的汁液,每一根都有大腿粗细。要是换在以往,折断的一定是他的骨头,可是如今树枝折断,岳风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正相反,他的体内精气流转,力量澎湃,大有呼啸天地、不吐不快的感觉。 岳风隐约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了某种变化,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他长吸一口气,双手略一用力,一股大力涌出十指,树枝向下猛地一沉,岳风早已高高拔起。他一个鹞子翻身,落在树梢枝头,只觉身子轻飘飘的,真是从所未有的洒脱自在。大地的引力似乎完全失效,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羽化飞升的痛快。 岳风只觉一阵狂喜,飞步纵身,跳向一棵更远的大树,他有意控制力量,这一次,全如他的心思,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树顶。回头看去,方才这一纵,跳了三丈来远,换在以往,根本不可想象。 岳风也惊奇,也兴奋,甩开大步,在食人林的顶端跳跃狂奔。他越跑越快,越跳越远,仿佛脱胎换骨,忽地拥有了不可思议的体力。他一阵风跑到了地峡边缘,望着上方悬崖,双手扣住岩石,纵身向山顶爬去。山壁陡峭笔直,岳风攀爬起来,却是一点儿也不费力。数百丈的高崖,不过片刻工夫,他就翻过了崖顶,回望身后的地峡,只觉微微晕眩,想到地峡里经历的一切,真像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岳风心系村子,转身向天陨村跑去,还没靠近,就见浓烟冲天。一大片村落熊熊燃烧,强烈的火光映红了上方的天空。 岳风望着火光,只觉双腿发软。他疯了似的向前跑去,跑到村子边上,骇然发现,所有的房屋都在火里燃烧。 岳风的眼泪夺眶而出,“若若”两个字冲口而出。他冲入大火,带起的狂风辟开了火焰,可是跑遍了村子,也没看见一个人影。岳风拼命地呼叫“若若”,叫了一会儿,又改叫“云若”,只叫得嗓音嘶哑,从头到脚,黑乎乎的全是烟灰。 始终无人回应,绝望的感觉越来越浓,岳风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别说是人,就连尸体也没找到一具。他冲出了火海,一头栽倒在地上,肺泡里好似着了火,烟火的气味充斥了全身。他挥拳捶打地面,眼泪狂涌而出,他的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混入了泪水,一点一滴沁入了土里。 第十二章 第一战 岳风抬起头来,望着翻滚的火蛇。火焰深处,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现,云若冲他展颜微笑,美丽的脸庞焕发出明亮的光彩。可是,也许从今以后,他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笑容了;在他最失意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来安慰他、鼓励他;更不会有人拉着他的手,冲着他轻声的耳语;再也不会有人亲吻他的面颊,把自己的好运气全都送给他。 云若已经死了。这念头在岳风的心里翻腾,可是,只要没有亲眼看见,他的心里就还存有一丝侥幸。紧跟着,一股愤怒充满了身心,岳风跳了起来,心里火苗乱窜。为什么?天陨村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厄运,穿斗篷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毁灭这个村子? 仇恨让他浑身发抖,愤怒的泪水在脸上纵横流淌,岳风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他真想变成一个撑天立地的巨人,将这个世界翻转过来,即使玉石俱焚,那也在所不惜。 嗖,一张火网从天而降,岳风措手不及,登时落入网中。这张网无形无状,是道者们常用的一张“火符网”,一旦罩住岳风,立刻向内收缩,无形的红光勒入皮肉,仿佛烧红的铁丝,只叫岳风灼痛得发狂。 岳风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天空中传来惊喜的叫喊:“是他,是他,我逮住他了!” 岳风强忍痛楚,抬头望去,青原、吴子乔乘着飞剑,双双俯冲下来,两人的脸上狂喜中夹杂惊奇。青原盯着岳风上下打量,皱眉说:“真的是他,他居然没死?” “只要是杂种,都会有两条命。”吴子乔咬牙切齿,狠狠踢了岳风两脚。 岳风稍稍清醒了一些,大声叫道:“怎么只有你们?其他人呢?你们看见云若了吗?” “死了,全都死了。”青原厉声狂笑,“全都被怪物吞下去了。” 这句话像是火星落入了柴堆,岳风脑子里轰的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你看他那个傻样儿。”吴子乔又踢岳风一脚,嘴里骂骂咧咧,“都怪这个狗东西,要不是他,老子也不用吃下那条虫子。青原,我们怎么处置他?” “主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既然没死,我们就该带他去见主人。” “真麻烦!”吴子乔皱了皱眉,“我倒想砍了他的头,一了百了。” “别莽撞。”青原摇了摇头,“主人见了他,也许网开一面,取出我们肚里的虫子。” “说的是。”吴子乔上前一步,想要抓起岳风,不料岳风一挺身,忽地跳了起来。 那两人吃了一惊,这张“火符网”十分厉害,一旦落入网中,别说站起,就是动弹也不可能。正惊奇,岳风拳打脚踢,身上的火光寸寸飞散,扯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岳风脱出网罗,拔腿就跑,那两人一时惊得呆了。岳风跑了十来步,两人方才如梦初醒,齐声发出怪叫,驾驭飞剑,一阵风追了上来。 听了两人的对话,岳风分明感到,这两个人跟毁村的仇人结成了一伙,落入他们手里,只有死路一条。可是比起他来,那两人开窍已久、驭剑有术,除了拼命逃跑,岳风别无他法。 他发足狂奔,只觉精气从丹田涌起,源源不绝地注满全身,双腿似有使不完的力气,奔跑起来全不费劲。尽管如此,他的心里仍然十分害怕,只觉风声呼呼,就在头顶上方,那风声分明来自飞剑,两个对手已经追上来了。 出于这个念头,岳风只想跑得更快。狂风扑面吹来,起初有如刀割,但随他越跑越快,渐渐化为了一堵厚实无方的风墙,奔跑的过程,就是与这一堵风墙较劲。岳风的耳边嗡嗡作响,心里不住催促自己:“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随着他的心声,耳边一声爆响,紧跟着,岳风冲破了那一堵风墙,仿佛飞蛾冲破了茧壳,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天上的两人惊讶极了,岳风奔跑之快,超越了人体的极限,不用任何道术,就轻易突破了音障。岳风脚下带起的尘土,翻翻滚滚,化为了一条飞扬的长龙,两人尽力催促飞剑,也仅仅能够与他齐头并进。 两人轮番挥笔,射出闪电火光,发出晕眩法术,千方百计地想要击倒岳风,可是符法落下的时候,岳风已经跑出了老远,两人使尽了解数,连他的边儿也没有碰到。 青原与吴子乔开窍虽早,可是天分不高,突然遇上这种怪事,颇有几分心慌意乱,但越是慌乱,出手越是失去准头。 岳风奔跑已久,不过微微见汗,他的心里有如火焰燃烧,身子却是冰冰冷冷,没有丝毫疲惫的感觉,脚上的鞋子不耐奔跑,与地面摩擦起火,早已烧得精光,奇怪的是,穿鞋的双脚,没有受到半点儿的灼伤。他的衣服在狂风中破碎,裤子也被急速的奔跑拉扯得支离破碎,跑到后来,岳风通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条贴身的短裤,光光的身子迎着冷风,反而叫他通身畅快。 双方一天一地,短短的工夫,绕着落星谷转了一圈。岳风越跑越自信,越跑越清醒,他感觉得到,身边雷火齐下,两个败类正在狠下毒手,只要一步踏错,死无葬身之地。 他一边奔跑,一边算计,目光所及,突然看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岳风双目一亮,心生一计,纵身跑向森林,一头钻了进去。 这一片森林十分古老,几乎源自洪荒开辟,林中的参天古木比比皆是,枝桠横斜,密密层层。青原和吴子乔一旦飞入,顿觉障碍迭起,束手束脚,漫天的树枝成了天然的屏障,要想顺利穿过,必须极尽小心。两人挥舞符笔,发出“金刀符”开路,金光如匹练扫过,树枝纷纷折断。可是树木太多,砍了又来,不胜其烦。岳风在下面穿梭,反而大占便宜,一眨眼的工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心头一沉,慌忙追赶上去,没过多久,又看见岳风的身影,他在下面时隐时现,俨然故意挑逗对手。两人气得暴跳如雷,心想自己是开了窍了的天人,怎么能输给这个满地乱窜的爬虫。想到这儿,忘了身在何处,如风似箭,穷追不舍。 奔跑中,岳风一个转折,时机十分突然。两人随之转折,冷不防前方伸出来一根粗大的横枝。青原一低头,侥幸穿了过去,吴子乔的飞行术稍逊一筹,砰的一声,狠狠撞在了树上,人与剑彼此分开,好似折了翅的鸟儿,从天上掉了下来。 吴子乔摔在地上、泥土飞溅,脖子以下像是裂成了几块。他咒骂了一声,挣扎起来,眼看飞剑就在远处,正想扑上前去,冷不防蹿出来一个人,飞起一脚,踹中飞剑的长柄,那把剑嗖的飞出,没入了一棵大树。 吴子乔只一呆,认出来人就是岳风,一时怒气勃发,顾不得疼痛,跳了起来,正要挥笔施法。不料岳风一晃身,像是一个鬼魂儿,从他身边冒了出去,左脚闪电抬起,狠狠踢中了吴子乔的下身。 巨大的痛苦好似一条毒蛇,从下身一直窜入了脑门儿。吴子乔发出了一声凄惨绝伦的尖叫,身子弯曲得好似一只虾米,施法的念头全被痛苦代替,他丢了符笔,双手捂住下身,完全忘记了对面的劲敌。 岳风一击得手,双手揪住吴子乔的头发,右膝闪电窜起,狠狠顶中了他的面门。吴子乔的惨叫声全都堵在了嘴里,脸上血花四溅,轻轻哼了一声,就已经昏死过去。 “勾魂夺魄。”伴随一声锐喝,一道青光击中了岳风的后脑。他向前一窜,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晃晃,一头撞上了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发出一声空空的闷响。 青原飘在空中,心里十分奇怪,这一道“丧心符”分明击中了岳风,对手居然没有马上昏倒。正奇怪,忽见岳风顺手一抓,轻轻松松地抓起了那一块磨盘巨石。青原不由一呆,心想:“他要干吗?” 这念头刚刚闪过,岳风右手一抡,石头破空飞来。青原离地很近,只觉狂风扑面,胸腹间挨了重重一击。他几乎口吐鲜血,身子向后一仰,连人带剑地掉在了地上。 青原想要爬起,眼前黑影晃动,岳风已经冲了上来。他双目喷火,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凸起。青原扬起符笔,还没画符,笔管一紧,被岳风夺了过去,啪的一声,信手折成了两段。 “去你妈的!”青原怒叫一声,挥拳打向岳风的面门,手腕忽又一紧,被岳风牢牢扣住,对方出手之快,青原根本没有看清。 岳风一用劲,青原腕骨剧痛,不由得破口大骂:“去你妈的破石头,我杀了你这个狗杂种!” “破石头”三个字,引爆了岳风压抑多年的怒气,他大吼一声,狠狠一拳,击中了青原的左胸。巨大的力量穿透了羽衣,击散了元气,只听咔嚓连声,青原断了两根肋骨。这小子倒抽了一口冷气,到嘴的骂声化为了一连串凄惨的呜咽。 第十三章 虫与鸟 “呀!”岳风双拳齐出,多年来的委屈、愤怒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透过拳头脚尖,雨点般落在青原的身上。每一击下去,都能听见骨骼粉碎的声音,青原起初骂不绝口,不过片刻工夫,谩骂声变成了苦苦的哀求。岳风不为所动,不顾一切地痛打对手,拳脚齐下,鲜血横飞,哀求声变成了嚎叫,号叫声化为了悲吟,到了后来,终于无声无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岳风的怒火方才平息,他后退一步,微微喘气,这时间,他才有工夫审视对手。青原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浑身上下瘫软如泥。如果有人检查他的尸首,势必发现,青原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骨头。 他死了,被岳风活活打死了。 岳风看了看双手,心里十分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拳脚竟有如许威力,仅凭赤手空拳,就打死了一个开了窍的道者飞仙。不久以前,他还弱得可笑,自从离开了秘窟,忽然得到了一种怪力,速度惊人,力大无穷,可以挣开严密的火网,可以抗拒致人昏迷的符咒。岳风俨然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只一想到这点,他的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发了一阵呆,回头看去,吴子乔已经醒来了,他缩在那儿,盯着岳风,眼里透出莫大的恐惧。 岳风只觉一阵乏力,他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向吴子乔。那小子仓皇后缩,可是稍稍一动弹,就牵动了下体的伤处,吴子乔龇牙咧嘴,浑身缩成一堆。 “放心,我不杀你!”打死了青原,岳风的怒气也宣泄一空,他看着吴子乔,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悲哀。 “你、你说话算数。”吴子乔掉了几颗牙齿,口音含混不清,他的眼泪夺眶而出,混合血水,一点点滴在衣襟上面。 岳风点了点头,沉默一下,问道:“毁灭村子的人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吴子乔大声号哭,“他们是冷长老引进来的,带着面具,见人就杀,我没有法子,要想活命,只能投靠他们。” “你投靠了他们?”岳风双眉一扬,“那么,你能联系到他们?” 吴子乔抽抽搭搭,嗓音嘶哑:“他们给我吃了一只金符虫,如果要见他们,念一句咒语,金符虫就会召唤他们。” 岳风吃了一惊,忙问:“你刚才念了咒语吗?” 吴子乔连连摇头:“我不敢,那虫子太可怕了……”说到这儿,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岳风奇怪道:“你怎么了?” “虫子……”吴子乔面孔扭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妈的,那虫子在动。” “怎么会呢?你不是没有念咒吗?” “那虫子很灵,他妈的,它一定感觉我出卖了它……”说到这儿,吴子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岳风吃了一惊,慌忙上前,摇晃他说:“吴子乔,你给我振作一点儿……” 吴子乔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摇头,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来,跟着鼻子、耳朵也先后流出了血水。吴子乔的身子连连蠕动,似有什么东西在体腔深处左冲右突,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张人脸。 岳风心生惧意,不由得放开吴子乔,仓皇后退两步,这时间,吴子乔的左眼凸了出来,啪的一声脆响,眼珠迸裂,钻出来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尖头刺身,恶形恶状,身上沾满了鲜血和脑浆。 岳风一阵窒息,情不自禁,又向后退了一步。 咻,虫子钻了出来,刷地抖开一对薄翅,尽管没有眼睛,岳风分明感觉它在盯着自己。 岳风又退了一步,金符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展翅纵身,化作一道金光,向他冲了过来。 岳风不但动作变快,知觉反应也变得敏锐异常,虫子还没冲尽,他尽力一闪,居然躲开了金符虫的一击。他感觉虫翅带着风声从脸颊边掠过,不由得头皮一阵阵发炸。 金符虫一击落空,发出尖利的怪叫,一转身,又向岳风飞来。它无孔不入,只要找到宿主的孔窍,譬如耳孔、鼻孔,立刻拼命钻入,从而杀死对手。它飞行如电,辗转迅速,换了普通角色,早已中了它的招儿。谁知岳风动作神速,反应敏锐,总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勉强躲开金符虫的攻击。 一人一虫在林子里团团乱转,金符虫过于细小,来如流星飞电,实在难以把握。不过两三个来回,岳风头上见汗,呼吸粗重起来。他的眼睛始终不离那一点金光,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紧绷起。突然间,金光一闪而没,失去金符虫的踪迹。岳风心叫不好,但觉脑后风声急起,慌忙低头弯腰,金符虫贴着他的后脑勺飞了过去,岳风大喝一声,翻身出掌,啪的一声,将金符虫一掌扇飞,叮的一声,撞上了一棵大树。 金符虫撞在树上,似乎有点儿犯晕,挣扎两下,正要展翅起飞,岳风疾步赶上,巴掌抡圆,狠狠抽出。金符虫尖叫一声,变成了一摊金色的烂泥,黏黏糊糊地贴在树上。 岳风松了一口气,后退两步,看看双手,刚才死里求生,完全出乎本能,没想到一击必杀,竟将这臭虫两掌怕死。他心里略感得意,正要转身,忽又感觉不妙,一丝寒意涌上背脊,岳风回头一看,那团稀烂的虫体蠕动一下,忽又鼓胀起来,先是尖头刺身,跟着扑的一下,展开一对翅膀。 这只妖虫,根本无法杀死。 岳风的心沉了下去,死死盯着妖虫,妖虫也轻轻扇动翅膀,似在等待某个时机。如果说,金符虫是不死之身,那么,这一场恶斗,必将无休无止。 咻,妖虫发出一声尖啸,一拍翅膀,窜了过来,岳风倒退两步,正要躲闪,头顶忽地狂风大作,扑下来一个黄亮亮的东西。 岳风吓了一跳,尽力跳到一边,定眼看去,黄东西竟是一只硕大的鹦鹉,翅膀凌空拍打,苍黑色的爪子死死攥住了那只金色的妖虫。 “金如意!”岳风又惊又喜,冲口而出。 金如意忙着对付金符虫,无暇回应他的叫喊,它落到地上,瘦劲有力的爪子死死按住了金符虫,钩子似的鸟喙连撕带扯,顷刻之间,将那虫子扯成几段,吞进了肚里。 岳风又吃惊,又着急,禁不住连连跺脚,破口大骂:“金如意,你活腻了吗,你居然敢吃了它,不知死活的畜生,你居然吃了金符虫。” 金如意打了个嗝儿,拍翅飞了起来,瞅着岳风,老气横秋地说:“有什么奇怪的吗?鸟儿吃虫子,鸟妖吃虫妖,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天经你个鬼。”岳风又跌脚,又甩手,蹦蹦跳跳的像个疯子,“这虫子根本不会死,它会咬破你的肚皮,吃光你的脑子,从你的狗眼里钻出来。” “我是鹦鹉,没有狗眼。”金如意满不在乎地说,“但我敢打包票,它一定会变成一坨鸟屎,从本大爷的屁眼里钻出来。” “你就只管吹吧!”岳风两手叉腰,瞪起双眼,老鹦鹉歇在一根树枝上面,好整以暇地梳理羽毛,完全没有任何痛苦的征兆。 岳风看了一会儿,不由迷惑起来,皱眉说:“你,你好像没事儿。”金如意吹了一声口哨,说道:“我当然没事儿,不是说了吗,鸟妖吃虫妖,天经地义的事儿。金符虫厉害没错,不过虫就是虫,遇上鸟妖,根本没用,落到本大爷的肚子里面,两三下就没了。” 岳风将信将疑,呆了一会儿,忽又跺脚叫道:“金如意,为什么村里人死光了,你偏偏没事儿?” “问到正题上了。”金如意清了清嗓子,“道理非常简单,因为他们要杀的是人,不是鸟。再说了,像我这样一只活泼可爱、人见人爱的小鸟,谁又忍心妄下毒手呢?” “小鸟?得了吧,你那一身老肉炖都炖不烂,吃了的人全都要便秘。”岳风跟金如意是死敌,逮住机会就想狠狠地挖苦它。 “唉,唉。”金如意怒叫,“你也有脸来说我吗?像你这样的破石头,掉进锅里,会把锅也砸个窟窿,谁吃了你的肉,准得硌掉他的牙。” “金如意,你就不能说点儿别的吗?”岳风悻悻说道,“你到底怎么逃出来的?那些人又不是傻子,他们杀光了其他人,偏偏好心好意,留下了你这个话痨精。” “这都是因为你可怜的妈妈。”金如意伸出翅膀,假惺惺地抹了抹根本没有的眼泪。 “去你的。”岳风暴跳如雷,“这关我妈什么事?” “你妈妈死的时候,叮嘱我好好照顾你。虽然说,你是个下流无耻的混球,一无是处的废物,走到哪儿臭到哪儿的一坨狗屎。”金如意一边说话,一边拼命躲闪岳风掷来的石头,“可是,像我这样忠心耿耿的小鸟,无法拒绝一个垂死主人的要求,所以这些年来,我忍辱负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终于等到你长大成人。这个时间真漫长啊,跟你相处的十六年,我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你能不能尽快转入正题?”岳风大不耐烦,“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十四章 出山 “我不是说过了吗?”金如意一本正经地说,“他们只杀人,不杀鸟。再说,我那么聪明,早就躲到森林里来了。也许,他们认为我是一只野生的鸟妖,你知道,这年头野生的鸟妖很多。想当初,就在这一片树林里面,我跟一只年轻貌美的小妞儿发生了一段露水情缘,后来她生了六个蛋,每一只蛋都孵化成了一只强大的鸟妖。你也许不会相信,我的儿孙遍布天下,只要我往枝头一站,不知多少小妞儿抢着给我生孩子呢。” “谁问你这些破事?”岳风啼笑皆非,老鹦鹉尽管饶舌吹牛,说了许多废话,可是最关键的一句话已经说了出来:它是躲到森林里来的。这老妖怪向来滑头,一定是见势不妙,拍翅就逃。岳风想了想,又问:“那么,你看见凶手了吗?” “当然看见了。”金如意扫了岳风一眼,“不过跟你说了也没用,你这样的石头,见了那些人,也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岳风脸色苍白,“他们……到底有几个人?” “一二三四五,五个。”金如意说,“你爹爹杀死了一个,现在还有四个。” 岳风心怀激荡,浑身热血沸腾。落星谷的岳灵王真不是一般的道者,就算是输了,也没有让那些凶手好过。 “金如意。”岳风收拾心情,又问,“你看得出他们的来历吗?” “开玩笑,我可是见多识广的渊博之士,他们戴了面具不错。可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瞒得了我这样的渊博之士,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渊博个屁。”岳风呸了一声,“你肯定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说什么?哼,我这就说给你听。”金如意中了激将法,怒气冲冲,口沫飞溅,“这五个人,除了两个人以外,全都驾驭飞轮。你知道,飞轮可是白虎人专用的飞行法器。他们的元气都是白色,你知道,只有白虎人的元气才是白色。剩下的两个人,一个从没使用任何飞行法器,他的分身就是他的影子,这法儿十分少见,不像是道者的法术,倒像是某些妖怪的妖法。另外还有一个甲士,他的身份最为明白,因为他披上了神形甲,他的铠甲大名鼎鼎,阴虎照雪甲,天底下只有一副,只要找到铠甲的主人,你就能找到毁灭村子的凶手。” “也就是说……”岳风皱眉沉吟,“我的仇人是白虎人。” “这话太偏颇了!”金如意说,“苍龙、白虎、朱雀、玄武,道者族的四大道种,白虎人占了四分之一,少说也有几百万人,不是每一个白虎人都是你的仇人。” “行了,行了。”岳风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你废话真多。” “这是废话吗,我只是为了准确。”金如意顿了顿又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留在这儿,金符虫死了,没准儿那些人已经感觉到了。” 老鹦鹉说了半天,只有这几句话最为中肯。岳风心生忐忑,扫视两具尸体,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扯下吴子乔的衣服,又从两人身上搜出了一些日常用品,而后奋起神力,连根拔起一棵大树,露出一个巨大的土坑,岳风挥舞大树,将两人尸体扫入坑里。 金如意一边瞧着,冷冷说道:“岳风,你吃错药了吗?力气多得使不完吗?有工夫拔树,还不如留下力气走路。” “闭嘴。”岳风看着青原的尸首,心里忽地十分愧疚。那个时候,他似乎发了疯,心里只有杀戮与毁灭的念头,青原尽管不是东西,但也终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他就算是罪有应得,也不应该死在岳风手里。 岳风叹了一口气,面对葬坑,心潮起伏,沉默了一会儿,扛起大树,杵在坑上,转身对鹦鹉说:“我老爹被人抓走了,我要出山去救他。金如意,你自由了,你自己走吧,上哪儿也行。” “你要赶我走。”金如意又惊又气,“得了吧,小子,就你那副猪脑子,没有我在一边帮衬,不是被人杀死,就是被人坑死,还报仇,报个屁还差不多。我答应过你可怜的妈妈,要好好照顾你这个蠢货。像你的这样的小石头,一旦出了山谷,不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吗?有我金如意帮衬着,你还勉强可以活命。哼,要不是因为你可怜的妈妈,我才懒得管你呢!” 岳风心想:“你不管我才好呢。”可是金如意不住地聒噪,吵得他不胜其烦,只好说:“行了,行了,你要跟就跟来,我可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没吃没喝,你可不要叫苦。” “哎哟哟,抖起来了,我这样强大的鸟妖,会向你讨吃的吗?我飞到哪儿,都有漂亮的小妞儿向我进贡,陪吃陪睡,比神仙还快活。倒是你这个蠢石头,一窍不通,一文不名,什么本事都不会,到了山谷外面,别说小妞儿,就是吃饭也成问题,要不是因为你可怜的妈妈,我才难得理睬你呢!” 岳风心想:“你不理睬我,我他妈的应该大笑三声。”尽管这么想,却知道这鸟妖嘴硬心软,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还是担心自己,所以也就得懒得理它,闷着头只顾走路。 阿甲一伙离开之时,已将界碑全部摧毁,“太微天隐阵”失去效力,一人一鸟离开山谷,也没遇上任何阻碍。 翻过雪山的山口,岳风回头望去,村子所在的地方,升起冲天的青烟。静谧的山谷,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岳风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从来没有离开过落星谷一步,可是,一旦翻过这个山口,他就将与故乡作别,仇人无比强大,也许再也不能活着回来。可是,无论他在身在何方,无论他是生是死,这一片美丽的山谷,永远都会藏在他的心里。 翻过山口,下了雪山,岳风漫无目的,向前走去。这里地处大陆的东北方,三座山脉在这儿交会。向南是延绵千里的灵枢山,向北是跌宕起伏的龟山,若是向东,可以望见太山山脉的余脉。这一带大壑幽谷很多,道者很少出没其间。岳风和金如意走了两天,没有看见一缕人烟,两人风餐露宿,渴了吞饮泉水,饿了就摘树上的果实,偶尔也抓住一只野兽,剥皮洗净,烤来吃掉。 这一天,两人翻过一座荒山,金如意不住口地抱怨:“破石头,这样走下去,还不走到猴年马月吗?如果你会驭剑就好了,想去哪儿,嗖的一声就到了,像我们这些做鸟的,蹲在剑柄上,也可以沾沾光呀。瞧你那个熊样儿,鞋都走烂了,你他妈的是土地丈量员吗?你要用这双臭脚丫来丈量整块大陆吗?” “闭嘴!”岳风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尖刺,因为鞋子破了,故而扎进了脚掌,岳风又惊又气,正在哪儿挑刺,听了这话,更是怒火中烧,“你不高兴就走哇,我又没有挽留你。在落星谷你不是夸了海口吗?你的小妞儿在哪儿?你天天偷吃我摘的果子,傍着我的臭脚丫打呼噜。那些陪吃陪谁的小妞儿都死光了吗?你这样英俊潇洒、有一无二的大帅鸟,居然没有一只母鸟赏识,换了是我,真该撒泡尿淹死算了,就算不去死,也该插上两根芭蕉假扮野鸡。” “哎哟哟,我最烦某些人了,一点儿忠言都不爱听。”金如意老脸厚皮,根本不为所动,“你以为我爱吃果子吗?想当初,我天天吃着虫妖过日子,白天吃爬的,晚上吃飞的,爱吃什么吃什么?这果子又苦又涩,吃得我真心想吐。傍着你睡觉,是因为我要保护你,有什么法子呢?我答应了你可怜的妈妈,要好好照顾你这个蠢蛋儿子。要不是因为你可怜的妈妈,我嗖的一声就飞走了,才不会跟着你活受罪。” “得了吧,你要走,我举双手欢迎。” “举双手那是投降,你这个傻孩子,不开窍就算了,怎么连脑子也糊涂啦?” “好吧,我向你投降,我服你了,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嗖的一声,快快飞走吧。” “那怎么行呢?我答应了你可怜的妈妈……哎呀呀,我反对暴力,对于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人家,你怎么能用石头招呼他呢?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吗?” “妈你个头,你这只死鹦鹉。” “你的眼睛瞎了吗?死的活的都分不清。天空这样蓝,太阳这样美,大爷我要活一万岁。” 正吵嘴,远处响起了惊雷似的巨响。双方应声住嘴,循声望去,只见远处金光红霞明灭闪烁,不时还有闪电纵横驰骋,许多光亮硕大的流星起起落落,一会儿冲天而起,一会儿又轰然下坠,坠落时的撞击声,震得大地簌簌发抖。 第十五章 猎魂师 金如意拍着翅膀,飞到了一棵大树的顶端,它缩头缩脑瞧了一会儿,飞下来说:“不好了,那边在打仗。” “谁跟谁打仗?”岳风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金如意摇头晃脑,“那些人很厉害,你要想活得久一点儿,顶好离他们远一些。” “放屁。”岳风冷笑说,“金如意,你绝对是鸟妖里面的逃跑冠军,难怪落星谷的人死光了,你连一根鸟毛也没有损失。” “呸,这叫明智。” “明智,明智,你明明是个弱智。” “哎哟哟,你活腻烦了吗?去送死也得有个理由呀?”金如意见岳风向战场走去,吓得翅膀抽筋,扑扑跌跌的跟在后面,不住口地拼命劝阻。 岳风一心找到一个道者,以便查出阿甲一行的来历。他的心里尽管害怕,仍是一步步地走向战场。 战场看着很近,其实很远,走到半途,忽见数十道光芒冲天而起,消失在云层深处,紧跟着,又是百十道光芒破空飞出,带着惊心动魄的鸣响,消失在同一片云层里。 电闪雷鸣忽地消失,四周归于一片寂静。岳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屏息站立一会儿,快步向前跑去。 翻过一个山坡,岳风扫眼看去,心子猛地一沉。两山之间的凹地里,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粗粗数来,少说也有一百多具,法器散落一地,有飞剑、飞轮,还有神形甲的碎片和折断烧毁的符笔。 这一场战斗,破坏力十分惊人,地面上尽是巨大的深坑,长长的裂缝横亘山谷,四周的山林荡然无存,折断的树木还在燃烧,上面升起了袅袅的青烟。 “太惨了。”金如意唉声叹气,“看样子,仗打完了,人也死光了,这些人死得一腔怨气,没准儿变成厉鬼来抓你。” “金如意,厉鬼比你可爱多了,就算是一只鬼,给你唠叨三天,也要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哎哟哟,我还有这本事吗?起死回生,那可是一件了不起的神迹。” 岳风哼了一声,走向战场,一边走,一边翻看尸体,想要找到一些食物。正走着,忽地脚踝一紧,给人死死抓住。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道者抬起头来,声音低微沙哑:“救救我,救救……” 岳风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挣脱道者,拔腿就跑,跑了十来步,回头看去,道者面孔朝下,已经一动不动,那只手依旧向前伸出,紧紧抓住一把泥土。 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大声问道:“你、你还好吗?” 道者没有动静,岳风定一定神,走上前去,翻过那人的身子,将他扶了起来。那人双眼紧闭,胸口惨被火球击穿,多了一个焦黑的大洞。岳风忍不住叫道:“喂,醒醒呀。”那人抖索一下,吃力地张开眼皮,口唇阵阵发抖,似要说些什么,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呼出一口长气,随着气息吐出的,还有一颗光亮的圆珠。 岳风心中惊讶,伸手碰触那颗珠子。指尖拂过圆珠,空荡荡一无所有,只有一丝温暖的感觉,顺着指尖传了过来。 光珠冉冉上升,很快飘到了一丈高处。岳风手里的道者慢慢变冷,山谷里风声凄凄,就像是一支哀伤的挽歌。 嗖,一张青色大网破空而来,网住了那颗光珠。珠子仿佛受了惊动,在青网里左冲右突、上下跳动。那张网忽地收拢,闪电般飞向远处。岳风吃了一惊,掉头看去,远处的山冈上,站了两个男子,一老一少,老的六十多岁,少的不过二十年纪,均是身着短衣,头戴斗笠,长长的飞剑别在腰间,那一张青色的网兜,正被年少者提在手里。 “小心!”老者低声喝道,“别把它惊散了。”年轻人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瓶子,挑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对准青网的出口,光珠脱出青网,钻入瓶口,年轻人盯着光珠一瞬不瞬,直待它落入瓶底,这才塞住瓶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们是猎魂师。”金如意落到岳风的肩头,对他低声耳语。 “猎魂师是什么东西?”因为没有开窍,岳风从不参与道者的训导,对于落星谷外面的世界十分无知。 “他们是魂魄的捕猎者。”金如意说到这儿,声音变得更低,“他们捕捉道者的魂珠。” “魂珠?”岳风正要细问,忽听老者说道:“搜查一下战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年轻人点了点头,提起一个肉红色口袋,跟着老者快步走入战场,看见没有损坏的法器,拿起来丢进口袋,那口袋看上去不过数尺大小,可是不论装入多少东西,始终扁扁平平,并不鼓鼓囊囊。 岳风小声问道:“金如意,他们在干吗?”金如意瞅他一眼,讥讽说:“瞎了眼吗?他们正在偷死者的东西。猎魂者就是一群乌鸦加秃鹰,跟在死神的屁股后面吃腐肉、啃骨头,魂珠、法器,只要是能卖钱的东西,他们什么都要。小石头,我看你还是早点儿溜走为妙,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没准儿他们要了你的命。” 岳风心子一跳,偷偷看了那两人一眼,老少二人忙着收破烂,正眼也不看向这边。如果马上溜走也无不可。可是难得碰到外面的道者,正是打听仇人下落的大好机会。 他犹豫一下,不顾鹦鹉劝阻,快步走上前去,大声说:“二位好。”两人充耳不闻,自顾低头忙碌。 “哟,原来是两个聋子。”金如意一边耳语。 “谁是聋子?”年轻人忽地直起身来,冲岳风翻起眼珠子,“你们一人一鸟,老在旁边嘀嘀咕咕,到底烦不烦啊?” 岳风瞪了鹦鹉一眼,向年轻人笑道:“大哥,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年轻人盯着他,两眼一转不转,岳风见他眼神奇怪,一时满心别扭,忍不住问道:“大哥……” 年轻人忽地回过头,冲着老头大喊大叫:“老爹,这里有块石头。你仔细看,他真的是一块石头。”岳风听了这话,一股怒血涌上面颊,不由得咬了咬嘴唇。 “大惊小怪。”老人头也不抬,“你这小王八蛋眼皮子真浅,难道说,连石头也么看过吗?” “我说的是没开窍的道者,不是地上的石头。” “那又怎么样?没开窍的道者,这世上也不少。他们的魂儿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少废话,好好看地下,千万别错过了什么宝贝。” “老爹,你忘了我们要去哪儿?”年轻人咳嗽一声,“石头么,到了那儿,也许有点儿用处。” 老人忽地停下来,慢慢直起身子,盯着岳风上下打量。岳风心里有气,大声说:“你看我干吗?我身上又没有花。” 老人笑了笑,点头说:“真是一块石头。”岳风心中大怒:“石你妈的头,老东西你再唧唧歪歪,我一拳打歪你的鼻子。”想着握起双拳,怒目相向。 老头儿却很识趣,没有再说石头的话题,他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地说:“小兄弟,这么荒山野岭的,你打哪儿来的?” “落星谷。”岳风没好气回答,如果不是为了找到仇家,他真想马上就走。 “落星谷?”那对父子对望一样,年轻人问,“老爹,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老头儿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唉,这世界大了去了,总有一些地方咱不知道的。”他又笑眯眯看着岳风,“小兄弟,你上哪儿去啊?” “不知道。”岳风皱了皱眉,“老先生,你知道有哪个甲士穿了‘阴虎雪照甲’吗?” 两人一呆,年轻正要说话,老头儿冲他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知道啊,那副神形甲多有名啊?谁不知道甲胄的主人?”岳风又惊又喜,忙问:“他在哪儿?” “你问我么?”老头儿笑了笑,“小兄弟,你大概是山里来的吧。这个世界上,无论打听什么消息,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岳风道:“你要多少钱?”老头儿笑道:“这不关钱的事。这样吧,我们要去办一件事,如果你帮我们办成了,我就告诉你谁是‘阴虎照雪甲’的主人。” 岳风心里疑惑,皱眉问道:“办什么事?” “简单得很。”老头儿诡秘一笑,“你只要跟着走一趟,什么事儿也不用做。” “别信他。”金如意小声嘀咕,“我看他是个骗子,把你卖了,你还要帮他数钱。” 岳风心生犹豫,老头儿耸了耸肩,说道:“不去就算了,我又没强迫你,‘阴虎照雪甲’的主人,你还是请问别人吧。” “没错,没错。”年轻人推了岳风一把,“你一边儿去,我们还有事儿。”岳风着了急,忙说:“别听这只死鹦鹉瞎说,我帮你们好了。” 第十六章 魂珠 金如意唉声叹气,父子俩对望一眼,老头儿呵呵大笑,拍了拍岳风的肩膀:“好小子,要去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事情一完,我就告诉你甲胄主人是谁。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岳风。” “你的道种呢?” 岳风一愣,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道族之中,开了窍的道者,分为四大道种,苍龙、白虎、朱雀、玄武,道种之间的区别,不是皮肤,也不是头发,而是在于元气的颜色与特性。 苍龙道者的元气是青色,白虎道者的元气是白色,朱雀道者是红色,玄武道者是黑色。元气的颜色一旦确定,终生不变,即使运用幻术,也只能改变一时。 一般来说,道者自我介绍,都会在名字前面申明自己的“道种”,比如“苍龙某某”、“白虎某某”。对于道者来说,这件事天经地义,偏偏岳风十分为难,他的灵窍没有打开,元气没有流出,当然也就无所谓颜色。 老头儿见他迟疑,一拍脑袋,忽地笑道:“看我这记性,哈,我忘了,石头、不,小兄弟是没有元气的。你别泄气,至道者里面,我认识好几个厉害角色,完了事儿,我找他们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给你开窍。” “没用的。”岳风苦笑一下,“我老爹是至道九品。” 父子俩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色。老头儿故作镇定,笑着说:“失敬失敬,原来老弟是名门之后。对了,岳风,我是苍龙韩英年,这是我儿子苍龙韩默。” 落星谷里都是苍龙道者,按理说岳风也应该属于苍龙,所以听了这话,他心生亲近,对于两人多了几分信任,问道:“你们到底要办什么事?” “待会儿你就知道。”韩英年说,“等我们爷儿俩捡完了宝贝再说。” 说完,两人又低头去拾法器。岳风跟在韩默身边,问道:“韩大哥,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打仗死的呗。” “干吗要打仗啊?” 韩默掉头看着他,一脸的惊奇不解,半晌摇了摇头,说道:“也难怪,你是从山沟里出来的,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告诉你吧,现在的世界很不太平,许多道者都在打仗,刚才这里发生的,只是一场小小的遭遇战,真正的大场面,你还没有见过。” 岳风看着地上的尸体,咕哝说:“好端端的,打什么仗?” “事必有因。”韩默满不在乎地说,“上一次的道者战争,距离现在几千年了,这天下的太平日子过得太久,大家都有点儿手痒。前几年,一些村子遭到了袭击,凶手十分狠毒,全村人受害,不留一个活口,村中的财物洗劫一空,连尸体和魂魄也没有留下。四大道种互相怀疑,玄武人的村子受了害就怀疑苍龙人,苍龙人的村子受害又怀疑白虎人,白虎人的村子受害,又说与朱雀人有关,朱雀人又怪附近的玄武人。死难者的亲朋好友一时冲动,往往胡乱寻仇,杀戮嫌疑对象。对方的亲友当然不干,很快加以报复。一开始,只是家族之间的纷争,渐渐推而广之,变成了道种之间的仇恨。起初只是零零星星的争斗,慢慢地变成了大规模的交战。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道者还没有牵扯进来,要不然,又是一场新的道者战争。” 岳风越听越纳闷,韩默说到的灭村手法,跟落星谷的遭遇一模一样。那些穿斗篷的人,难道就是挑起战争的元凶,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了想,又问:“天道者为什么不干涉呢?” “他们是世界秩序的维护者,代表每一个道种。一旦参与进来,不管是干涉、调和还是助战,战争的规模都会直接进入道种级。再说现在的战斗,还没有影响到整个世界的秩序。天道者中最强的那一位,认为还不到干涉的时候。” “最强的那位?”岳风皱了皱眉,“他是谁?” “苍龙天来。”韩默看他一眼,神色严肃起来:“他,可是一位天尊。” 岳风心头一动,油然而生敬意。道者的世界里,按道种划分是苍龙、白虎、朱雀、玄武,但按道阶划分,从低到高,依次分为常、圣、至、天四大道阶,每一个道阶,又分为九品,超过九品,才可以进入更高的道阶。 四大道阶的人数,一品比一品少,一阶比一阶少,到了天道一级,从道祖支离邪的时代开始,每一个时代,天道者不超过五个人。他们是现世的神祗,世界平衡的守护者。而在天道者里面,达到天道九品的人物,更是天外天,神中神。自古以来,这种人十分稀少,他们精通所有的法术,这样的天道者,被世人尊奉为“天尊”。 这一类事情,岳风也是一知半解,可是“天尊”这个称号,对于任何人都是如雷贯耳。天尊不是每一个时代都有,岳风做梦也没想到,就在他所处的时代,居然出现了一位罕有的“天尊”。想到这儿,岳风先是振奋,跟着又觉泄气,作为一块石头,并不列入道阶的评定,也就是说,岳风连常道一品算不上,如果勉强要算,也只能算是次品,没有开窍的道者,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地位可言。 这时间,韩家父子收完了破烂,领着岳风穿过山谷,走了一里多路,来到一条小河边上。一路上金如意唠唠叨叨,劝说岳风早些离开。可是适得其反,岳风对老鹦鹉厌恶极了,金如意说东,他一定往西,金如意说好,他偏要说坏,两人总唱反调,如果老鹦鹉聪明一点儿,一定会劝说岳风留下,岳风一生气,说不定转身就走。可是金如意是一只老实鸟儿,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一是一,二是二,从来不做违心之论。岳风逆反心理一起,只有跟韩家父子走得更近,加上韩英年刻意拉拢,双方更是好得蜜里调油,金如意一边瞧着,只是长吁短叹,说些什么“不听老鸟言吃亏在眼前”的废话。 “到了。”韩家父子在河边坐下,韩英年看了看四周,皱眉说,“咱爷俩来早了,其他的人还没到。” 韩默笑笑,从怀里取出水晶瓶子,里面正装着那一颗捕获的光珠,韩默把玩瓶子,自得其乐。岳风忍不住问:“这颗珠子就是魂珠?” “是啊。”韩默轻轻点头。 “它没有形体么?”岳风想起了碰触魂珠的感觉,“我用手根本抓不住。” “用手当然抓不住。”韩默淡淡说道,“得用‘搜魂网’才行。”说着掏出一团青黑色的东西,一抖开,是一张细密的大网,每一根网丝都发出幽幽的青光,那光芒诡秘阴森,甚至于有点儿恶心。 “这是天道者的头发编织成的。”韩默抚摸青网,两眼闪闪发亮,“每一根头发上面,都写下了极为精妙的符咒,任何魂珠落入这一张网中,都是插翅难逃。” “只管吹吧。”金如意一边插嘴,“任何魂珠吗?我看不见得。” 韩默的脸色有些难看,冷笑说:“小兄弟,你这只鹦鹉怎么老爱跟人抬杠?” “它是我妈的妖奴。”岳风悻悻说道,“多嘴多舌的,赶也赶不走。” “是么?”韩默眼珠一转,一扬手,刷地一声,将金如意罩在了网里。金如意措手不及,慌忙挣扎,谁知青丝上迸出异样光芒,鹦鹉扑腾了一下,就瘫软在了网兜里。 “看吧。”韩默笑嘻嘻说道,“任何魂魄,到了这一张网里,都要受到克制。搜魂两个字,可不是白叫的。” 岳风眼看金如意瘫在那儿,两只眼睛骨碌乱转,透出一股哀求神气,心里忽地有些不忍,说道:“韩大哥,你放了它吧。” 韩默打个哈哈,收起搜魂网说:“我只是做个示范,老弟不要放在心上。”金如意吃了大亏,垂头丧气,蹲在岳风肩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妖怪这东西,就是欺软怕硬。”韩默冷笑一声,说道,“一天不调教,非得翻了天不可。以前我家有一只犬妖,冲我汪汪大叫,你猜我怎么着?” “怎么着?” 韩默呵呵笑了两声,冷冰冰说道:“我一根根拔光了它的牙齿。” 岳风应声打了个突,看着韩默阴沉的眼神,心里生出些微异样,勉强笑了笑,说道:“这一手不管用,鸟妖又没有牙齿。” “没牙齿?”韩默森然一笑,“不是还有舌头吗?” 岳风吓了一跳,眼看金如意缩头缩脑,便笑道:“金如意,你放心,我不会拔你舌头的。”金如意呜了一声,脑袋垂得更低。 “韩大哥。”岳风岔开话题,“你们捕捉魂珠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韩默掂了掂手中的瓶子,“你知道魂珠的来历吗?” 岳风摇了摇头,韩默笑道:“魂珠可不是想有就有的,圣道五品以上的道者,才有生成魂珠的能力。而要生成魂珠,活着时可不行,死了也不行,非得半死不活的情况下,才有生成魂珠的可能。但光是这样也还不够,还得临终的道者心里有很深的牵挂,也就是说,因为这一份执念,他不太愿意离开人间。当这种求生的意念强到一定的地步,才有可能产生出一颗魂珠。道阶、时机、执念,这三方面要想凑齐,可说十分的不容易,因此缘故,魂珠这东西,才会格外珍贵。” 第十七章 仙子如烟 韩默顿一顿,又说:“魂珠包蕴了道者的精魂,制造许多极品的法器,都需要它作为原料。尽管法令不允许这种行为,可是为了获得力量,许多道者工匠暗地里都在使用魂珠。一颗上好的魂珠,可以卖到一百万点金。” “一百万点金?”岳风倒吸一口冷气,“我老爹说过,落星谷所有的家当,还不到十万点金。” “是啊。”韩默轻描淡写地说,“一百万点金,买得下一座小城了。只不过,那样的魂珠,也只能称为上品,还算不上绝品。” “上品?绝品?”岳风大为疑惑。 “魂珠的成色与道阶有关。”韩默举起水晶瓶子,凝视里面的光珠,“这颗魂珠的成色就不好,生成它的道者,道阶刚过圣道五品,绝对不会超过八品。这样的魂珠不够凝固,罡风一吹就散了,拿到妖怪市场,顶多卖到三百点金,更多的就不行了。吐出魂珠的道者,道阶越高,魂珠的成色越好,所蕴含的道力就越强大。一颗至道者的魂珠,可以卖到一千点金以上,如果是至道七品的魂珠,可以卖到一万点金以上,再往上去,每增加一品,价钱都要提升十倍,至道九品的魂珠,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那么?”岳风的心子咚咚乱跳,“天道者的魂珠呢?” “那就是绝品。”韩英年沉默已久,这时插嘴说道,“那就是魂珠之王。” 说到这儿,韩家父子的眼里,双双流露出贪婪的神气,韩英年的面肌抽动两下,干笑说:“小老弟,那样的魂珠,只要能弄到一颗,我老韩马上洗手不干,带着儿子去玉京做第一流的阔佬,过神仙一样的日子。” “没错。”韩默接口说,“许多猎魂师,几代人也遇不到一颗绝品的魂珠。” “为什么呢?”岳风问。 “谁也不愿魂珠落到别人手里。”韩默冷笑一声,“天道者也不例外。” “是啊。”韩英年叹了一口气,“天道者的数量很少,几乎都能操纵自身的魂魄,他们临死前会格外小心,不让自己产生执念,从而吐出魂珠。第二,天道者如果算到自己会产生魂珠,临死之前,必然寻找一个地方躲藏起来,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的墓地,不但机关重重,还有许多强大的妖物。别说差一点儿的猎魂师进不去,如果不知道门路,千军万马也休想攻入。第三,这些年来,天道者之间很少发生战斗,意外死亡的情况不多,这也减少了魂珠出现的机会。” 岳风心生好奇,问道:“一颗绝品魂珠值多少钱?” “那不能用钱来衡量。”韩英年的脸上露出无尽的神往,“绝品的魂珠意味着权势和地位,其中某些魂珠,隐藏着惊人的秘密,比如说旷世的宝藏、至高的道术、还有无敌的法器。天道者的道阶越高,秘密的价值就越大,一颗绝品的魂珠,能让你一跃登上世界之巅,许多人为了它,会不惜一切代价跟你交换。” 岳风听得心痒难忍,热血沸腾。如果,他能得到一颗魂珠,是否就能打开灵窍呢? 正想着,忽听金如意小声说:“傻小子,别打魂珠的主意,那会要了你的小命儿。”话没说完,韩默冷冷看来,金如意慌忙一缩头,耷拉脑袋,一声不吭。 岳风看着韩家父子的神情,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可是怎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那两人的脸色十分阴沉,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小河边安静下来,河水冲激石块,发出汩汩的水声。 忽听一声大笑,远处走来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满面胡须,身后背着一个大红葫芦,右手握着一根黑黝黝的拐杖,还没走近,冲着韩家父子大叫:“韩老头,你爷儿俩来得挺早。” “不早。”韩英年淡淡说道,“欧人俊,你也太慢了吧,炼魂派干事,总是磨磨蹭蹭的。” 欧人俊哼了一声,坐了下来,掏出一个烟斗,用符笔点了火,吸了两口说:“炼魂派干事,从来光明磊落,比起那些躲在暗处收破烂的人好十倍。” “谁收破烂?”韩默挺身站起,满脸怒气,“姓欧的,你他妈的敢不敢再说一遍?” “贤侄别生气。”欧人俊不急不恼,慢条斯理地说,“反正我又没说你们搜魂派,哈,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话音才落,就听有女子咯咯娇笑,那笑声又娇又媚,夹杂清脆铃声,听在耳朵里面,就像是许多细丝在心尖儿上撩拨。岳风转眼看去,远处妖妖娆娆,走来一个娇艳女子,身穿绯红薄纱,高挺的酥胸呼之欲出,皓白丰润的小臂上,戴着两串金色的铃铛,腰间不着寸缕,像是去了皮的柳枝,纤柔雪白,弹性十足,一双腿修长浑圆,大腿以下光光溜溜、莹白如玉,脚腕处也有一对金铃,大腿以上,绯红的纱裙上围了一圈闪亮的璎珞,仅仅能够包裹挺翘丰满的臀部。 这女子体态之妖媚,衣着之暴露,岳风有生以来,几乎从未见过。他只觉小腹滚热,浑身躁动,摸了摸额头,居然出了一头牛毛细汗。转眼看去,其他三个男人个个努眼撑睛地盯着来女,鼻孔里流出了两股血水。欧人俊的烟斗也拿反了,咬着烧红的烟锅,居然一点儿也不觉灼痛。 女人柳腰轻摆,每走一步,手脚上的金铃叮当作响,铃声清妙悦耳,使人神魂酥软。她走到近前,轻轻巧巧,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众男子的心也随之一抖,对于那块石头,均是十分嫉妒。 女子早已习惯了这些色迷迷的眼光,大大方方,全不在意,一双水杏似的眼睛,左顾右盼,十分放肆。她唉了一声,拿出手巾,在脸旁扇了扇,媚声说:“热死我啦,温老大真该死,居然不许人飞行,走了几十里山路,把我的脚也走痛了。”说完退了鞋,将一只雪白光嫩的左脚送到了欧人俊的面前,笑着说,“不信,你瞧……” 欧人俊的老脸通红发亮,胡须一根根竖了起来,活似一只大狗,凑在那脚上嗅了又嗅,还温柔地吹了两口气,嘴里连声说:“苏仙子,你受累了,瞧这小脚趾,都红了肿了。唉,你只是脚痛罢了,可怜我老欧,心疼得不得了,待会儿温老大来了,我一定给你出气。如果太热了,那就少穿一点儿,哈,一件衣服也不穿,我老欧也决不在意。” 苏仙子咯咯一笑,收脚说:“扯你娘的臊,老娘可没那么娇气。欧人俊,就你那倒霉样儿,想脱老娘的衣服,哼,等到下辈子还差不多。” 欧人俊脸色发青,大为悻悻。女子妙目一转,忽又落到了岳风身上,笑着说:“这俊哥儿哪来的,我怎么不认识?” 岳风给她一瞧,面颊微微发烫,韩英年抹了一把鼻血,呵呵笑着说:“答苏仙子,这位是落星谷的岳风,路上遇到的一位朋友。”又向岳风引荐说,“这位姑娘是‘勾魂派’的苏媚烟苏仙子,你别看她生得娇滴滴的,猎起魂来,比谁都厉害。” “韩老头,你少拍马屁。”苏媚烟笑了笑,“说到猎魂,我的‘勾魂铃’未必及得上你韩家的‘搜魂网’,你要真心对我好,就把那张网借给我使一使。” “这个容易。”韩英年摸着下巴,色迷迷地说,“你只要做了我韩家的儿媳妇,‘搜魂网’随便你用。” 苏媚烟笑笑,看了韩默一眼,那小子的面皮涨紫,两只眼睛钩子似的勾在她的酥胸上,不由暗自冷笑,曼声说道:“韩先生说差了,我这个人啦,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样,对年轻哥儿不感兴趣,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功成名就、知寒知暖会疼人的老人家。” 韩英年听得心花怒放,捋了捋上唇的两根鼠须,笑着说:“韩某丧偶多年,原本心如死灰,难得苏仙子垂青,小老儿心里这把火又燃起来了,你做我儿媳妇固然好,嫁给小老儿么,我也就笑纳了。” “爹。”韩默怒吼一声,盯着父亲,两眼喷火。韩英年忽然变成了聋子,理也不理儿子,冲着苏媚烟一味谄笑。 苏媚烟盯着韩英年上下打量,忽地呸了一声,破口骂道:“韩老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脸上的褶子比阴沟还深呢,那一把老骨头,风一吹就散了架。凭你也敢打老娘的主意?什么搜魂网,不就是死人头发做的屁网么?你留着打渔去吧,老娘才不稀罕。” 这女子喜怒无常,撒起娇来,一颦一笑,迷死人不偿命,发起怒来,不但言语粗鄙,而且字字句句扎心刺骨,使人无地自容。这一顿骂下来,韩英年的脸上像是叫人抽了几百个耳光,涨红发紫,乃至于透出一股黑气。他鼓起眼珠,盯着苏媚烟想要发怒,可是对方骂过之后,仿佛一个没事人儿,娇笑可人,眉梢上都是春意,惹得韩英年又恨又怜,想要大发雷霆,偏又狠不起心肠。 第十八章 六派 欧人俊一边看戏,差点儿笑岔了气,烟气呛入气管,一时边笑边咳,几乎儿活活呛死。岳风也觉好笑,只是苏媚烟不时瞧他,不好放肆大笑。 苏媚烟忽道:“韩老头,这俊哥儿没有元气,难道说是一块石头?” “是。”韩英年闷闷回答。 欧人俊听了这话,也盯着岳风看了一会儿,点头笑道:“老韩,你真是有备而来啊。” “没什么?”韩英年淡淡说道,“路上凑巧碰见的。” 苏媚烟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鄙夷。岳风心生疑惑,忍不住问:“欧先生,为什么是有备而来?”欧人俊看了韩英年一眼,似乎有所顾忌,笑笑说道:“没什么,随便说说。”说完低下头,只抽闷烟。 韩英年面孔阴沉,起身踱了两步,忽地怒道:“温老大怎么还没来?” 苏媚烟侧耳听了听,笑着说:“这不是来了么?” 只听脚步声响,远处的林子里走出来四个男子,一个老者,两个中年汉子,还有一个少年人。 老者须发半白,满面红光,跟韩英年的年纪相仿,只是已经大大的发福,有点儿肠肥脑满的意思。他的身上斜挎了一个白森森的圈子,手里提着一个肉红色的皮袋,见了众人张口就笑:“各位久等了,唉,老了胖了,走山路真吃力。” 欧人俊冷冷道:“温钊,既然这样,你干吗还要我们走路过来?还放了狠话,哼,谁要飞着来,马上取消聚会。” “我是以防万一。”温钊叹气说道,“这一件买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么说……”苏媚烟轻轻皱眉,“温老大,这一次要猎的魂珠非同小可?” “岂止非同小可。”温钊盯着苏媚烟,两眼发直,口角流涎,“简直,简直就是大大的惊人。”说到惊人两字,目光落到了女子高耸的胸部上。 苏媚烟心生不快,淡淡说道:“温钊,我大老远跑过来,可不是跟你调情来的。” “是,是。”温钊抹了一把口水,媚笑道,“能请动苏仙子的大驾,本人荣幸之至。”他转过头来,指着两个中年汉子,那两人均是一身黑衣,脸色苍白,样貌相似,就像是一对刚出棺材的活丧尸。温钊笑道:“这两位大家也许没见过,不过他们的名声,各位一定都有听说。” 韩英年盯着二人,忽道:“吸魂派的焦家兄弟吗?” “好眼力。”温钊大拇指一跷,指点年长那位,“这是焦雄飞焦老大。”又指年轻的一位,“这是焦一气焦老二。” “猎魂六派,魂歌派没人来吗?”欧人俊扬声说道。 温钊迟疑一下,指着少年笑道:“他是姬凤鸣的儿子。”众人应声看去,那少年相貌平平,身材中等偏高、穿一身白色羽衣,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姬凤鸣呢?”韩英年问道。 “去年死了。”少年不咸不淡地回答,“我叫姬燕,你们叫我小姬。” “老姬的镇魂歌可是猎魂一绝。”韩英年老气横秋地说,“这小鸡儿不知道得了他几分真传?” “七八分吧。”小姬看了韩英年一眼,面露微笑,“你是搜魂派的韩英年吧?听说你老公鸡就靠一张网打天下。离了那张网,放屁也不响。” “放你娘的屁。”韩英年两眼翻白,怒气上冲,一抖手,符笔到了指间,“没规矩的小东西,我要代你的死鬼老爹管教管教你。” “奉陪到底。”小姬也抽出符笔,笑嘻嘻盯着老头。 “算了算了。”温钊慌忙拦在中间,冲着两人招手,“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韩英年见小姬镇定自若,不知对方深浅,心里正犯嘀咕,听了这话,借坡下驴,收笔冷笑:“我看温老大的面子,小鸡儿,算你命大。” “我也看温老大的面子。”小姬漫不经意地说,“老公鸡,算你识相。” 韩英年目涌怒色,温钊忙说:“看我面子,看我面子。” “是呀。”苏媚烟捋了捋鬓发,冲韩英年嫣然一笑,“老人家大人大量,让着小孩子一些。” 老头儿好了伤疤忘了痛,一见她的笑脸,立刻骨头发轻,三魂七魄去了一半,笑着说:“苏仙子说得好,小老儿全听你的。”喜滋滋退到一边,脸上的笑容许久不散。 苏媚烟扭腰摆臀,正想对小姬卖弄风骚,谁知那小年轻把头一转,目光朝向别处。苏媚烟不由一呆,她自负美貌,只要假以颜色,天下男子无不俯首称臣,谁知道,这少年正眼也不瞧她。苏媚烟心中愠怒,面上却若无其事,嘴角含笑,手指轻轻捻动璎珞上的明珠。 “猎魂六派都到齐了。”温钊咳嗽一声,慢慢说道,“这一次,我千方百计召集各位,为的是一件天大的买卖。大家也知道,我‘禁魂派’人丁兴旺,这些年来,论及势力,六派中也算数一数二。” “是啊。”欧人俊冷冷说道,“我也正纳闷呢,你们兄弟十三个,号称‘禁魂十三郎’,向来都是横着走,前些年,抢了我‘炼魂派’不少生意。怎么这次只有你一个人来,你的十二个弟弟呢?” 温钊露出沉痛神色,叹气说道:“欧老弟,当年的事情都是误会,至于我的十二个弟弟,唉,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众人无不惊讶,苏媚烟也下意识挺起小蛮腰,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腹之间。这么一来,胸部更加挺拔,雪白的长腿叠在一起,柔美的曲线十分惹火。 除了岳风和小姬,在场的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两股鼻血流到了下巴。苏媚烟若无其事,坦然承受众人的目光,娇声说道:“温老大,快说呀,到底怎么回事?” 温钊揩掉鼻血,干笑两声,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女子的大腿上移开,这才说道:“三个月前,我在亡灵海办事,突然收到了三弟的纸剑传书,信里面说,他在这个三山交会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古代的墓穴,墓里有魂珠的踪迹,只不过墓里禁制很多,凭他一人之力,无法闯入墓中。所以召集所有兄弟,三月初九,一起动手猎魂。我接到信后,立刻赶往这里,谁知路上遇到了一个仇家,双方打了一场,尽管杀了对方,可我也受了重伤,只好找地方养病,心想我兄弟十二人,个个都是猎魂的好手,少我一个也无关大局。” “没错。”韩英年插嘴说,“十二郎出手,应该没有猎不了的魂珠。” 温钊苦笑一笑,说道:“我的想法跟你一样,所以安心养伤,谁知过了一个月,兄弟们全无消息。我连连纸剑传书,可是没有一人给我回信。我心里明白,一定出了什么变故,所以伤势一好,立刻赶来这里,结果刚进墓里,就差点儿没命,费了天大的气力,方才逃了出来。我这时才明白,这十二个弟弟,恐怕全都陷在墓里、遭了毒手。” “找到尸体了吗?”苏媚烟问道。 “没有。”温钊摇了摇头,“但看墓中的设计,这么久没出来,一定必死无疑。” “十二郎神通广大,没见尸体,未必真的送命。”焦雄飞沉吟说,“也许他们只是困在了墓里。” “这机会不大。”温钊顿了顿,叹气说,“我忖思了一下,以‘禁魂十二郎’本事,尚且全军覆没,看来这个古墓,除了发出‘猎魂令’,召集六派宗主,方可尽力一试。因此缘故,才把各位请到这里来。” “古墓的主人是谁?”欧人俊问道。 温钊摇头说:“不知道,但来路肯定不小。” “为什么?” 温钊苦笑一下,说道:“你们去了就知道。” “还有一件事。”韩英年慢条斯理地说,“猎到了魂珠,怎么个分成法儿?” “当然是六派平分。” “哈。”韩英年冷笑说,“完事的时候,有没有六派还难说。” 场上一下子变得沉寂,就连苏媚烟也皱起眉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温钊慢慢说道:“韩老哥,你的意思怎么分?” “什么分不分的?”韩英年一拍手,冷笑说,“大伙儿各显神通,赢家通吃。” “好。”欧人俊磕掉烟灰,笑着说道,“正合我意。” “有意思。”苏媚烟伸出素白的手指,撩起乌油油的长发,妩媚一笑,“这法儿不错,好比一场比赛,魂珠就是奖品。” 焦氏兄弟相视一笑,笑容十分得意,他们人数占优,如果先得为胜,大有便宜可占。六派中四派同意,温钊无话可说,只得苦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能者通吃,魂珠谁先拿到就归谁的。不过,话说在前面,不到最后关头,各位还请齐心协力,要不然,魂珠没到手,人先死光了就不好了。” “且慢。”小姬忽地开口,“这里似乎还有六派以外的人。”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岳风身上,小姬冷冷说:“这个人是块石头,应该不属于任何一派吧?” “这个……”韩默咳嗽一声,说道,“他算是我搜魂派的人。” “好啊。”小姬笑着说,“那么,如果最后他得到魂珠呢?” 众人的脸色均是一沉,温钊干笑道:“小姬,你说什么笑话?” “不是笑话。”小姬一本正经地说,“魂珠见者有份儿,不管是谁,先得为胜,能者通吃,这块石头也不能例外。” “他能得到魂珠?”欧人俊冲地下吐了一口唾沫。韩家父子对望一眼,脸色十分阴沉。焦家兄弟喉咙里发出咔咔的笑声,四只眼盯着岳风,那一份轻蔑再也明白不过了。 第十九章 水墓 岳风最恨受人轻视,看见众人模样,心里涌出一股无名怒火,双拳紧紧握起,挨个儿瞪了过去。 “这小子还挺凶的呢!”苏媚烟站起身来,勾魂铃叮当作响,妖娆的身姿像是舒展的花瓣,“好吧,如果老天不长眼,魂珠落到这小子手里,我苏媚烟自认倒霉。” 说到这儿,她深深看了岳风一眼,杏眼里似要滴出水来,岳风只觉浑身发热,心跳加快,双手也是汗津津的,心想这女人的眼睛可真怪,看上去水汪汪的,给她看上一眼,浑身上下却似着了火似的。 苏媚烟一说话,众人无不哄然大笑,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听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只有小姬盯着岳风,眼里闪动异样的神采。 温钊招了招手,示意众人安静,笑着说:“我所知道的墓中情形,传书里面都说明白了,各位可有准备吗?”其他五派宗主,均是默默点头。 “很好。”温钊点头说,“各位请跟我来。” “去哪儿呀?”苏媚烟娇滴滴发问。 温钊色迷迷瞅她一眼,笑着说:“不远,就在这条河的源头。” 众人沿河上行,岳风被人嘲笑了一番,心里老大不快,正在闷闷不乐,忽觉有人靠近身边,掉头一看,却是小姬,少年冲他笑了笑,神情十分友好。岳风也报之一笑。小姬左右瞧瞧,低声说:“你知道么?这一次是个水墓。” 岳风茫然摇头,除了知道要猎魂珠,别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如果是水墓,里面会有……”小姬话没说完,忽听一声冷哼,他身子一僵,回头看去,韩默站在不远,两只眼里迸射出两道凶光。小姬咬了咬嘴唇,轻轻哼了一声,抛下岳风,快步走开了。 少年吞吞吐吐,岳风心里十分纳闷,这时韩默走上前来,笑吟吟说道:“岳风,他跟你说了什么?” 岳风心下起疑,皱眉说:“韩大哥,什么是水墓?”韩默一呆,笑道:“水墓,不就是水里的墓地吗?”岳风奇怪道:“为什么把墓修在水里?”韩默摇头笑道:“这个,我也说不上来。” 他支吾其词,似乎有所隐瞒,岳风越发疑惑,韩默看出他心中的犹豫,拍了拍他肩,笑道:“小兄弟,别担心,不过走一趟罢了,我担保,你一根汗毛也不会损失。” 岳风迟疑说:“听说那墓里死了不少人。”韩默笑道:“这一次不同,六派联手,没有什么难得住的大伙儿,你呢,只要跟着瞧热闹就行了。” 韩默不尽不实,岳风心里也很明白。不过为了一颗魂珠,六派宗主联手,足见这颗魂珠非同小可。岳风一来好奇,二来不忿众人轻蔑,起了雄心壮志,也想试一试运气、夺一夺魂珠。 河床变窄,不久到了河源尽头,只见草木掩映间,藏着一眼碧玉似的小潭。温钊停住脚步,盯着深碧潭水,俨然十分痴迷。 “就是这儿?”欧人俊大感怀疑。温钊点了点头,说道:“古墓就在下面。” 焦雄飞取出一个匣子,啪地打开,里面弹出一个水晶圆柱,上面标记若干刻度,柱子的下方是一个小小的晶球,晶球里有若干金色的汁液。焦雄飞小心翼翼,将晶球浸入水中,岳风忍不住问道:“韩大哥,这是什么东西?” “测魂仪。”韩默小声说,“可以探测到水下魂珠的品级。” 说话间,金汁抖动两下,向上一蹿,钻入水晶柱里,好似一条金蛇,飞快地向上蹿升。周围的人个个面露惊讶,盯着金蛇两眼放光。 一眨眼的工夫,金蛇爬过了水晶柱上的一根红线,上升的势头慢了下来,可是蠕动之间,仍是不住上升。众人的脸色越发古怪,随着金蛇上升,众口一词,低声念道:“三品、四品、五品……” 念到“六品”的时候,金蛇已经到了水晶管的顶端,鼓荡两下,忽地向上一涌,啪,水晶柱顶端粉碎,金色汁液狂喷而出。 小潭边忽地沉寂下来,众人张口结舌,仿佛痴了呆了。过了好一会儿,苏媚烟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说:“焦老大,你这‘测魂仪’准么?” “千准万准。”焦雄飞也轻轻叹了口气,“苏仙子信不过焦某,不妨自己再测一次。” 苏媚烟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信得过足下,世间的测魂仪只能测到‘天道六品’的魂珠,冲破测魂仪的情形,别说见过,我听也没听说过。” “下面的魂珠,当在天道七品以上。”焦雄飞顿了顿,眼里透出强烈的贪婪,“没准儿是一个天道八品。” “八品?八品算什么?”温钊冷冷一笑,声音变轻变细,似乎害怕惊醒什么,“照我看,这水潭的下面,藏了一个‘天尊’。” 水潭边响起几声轻呼,韩默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说,里面有、有一个‘天道九品’?怎、怎么会,这样的人,放眼古今,数也数得出来。” “韩贤侄说的是。”欧人俊神气古怪,“天尊的魂珠,从来没有人猎到过。” “怎么?怕了?”温钊阴沉沉一笑,目光扫过众人,“如果不是来头太大,我又何必聚集六派?这一次猎魂,不成功,就成仁。” 众人面面相对,均能看见对方脸上的贪婪与恐惧。 温钊笑了笑,又说:“我信上也说了,这是个水墓,下面设有很厉害的禁制,飞行法器和五行水遁都不管用,各位敢于前来,想来都有了入水的法子。” “当然。”苏媚烟一挥手,手里多了一件霜白的纱衣,她披在身上,纱衣自行收缩,紧紧裹住她傲人的娇躯,勾勒出了每一分曲线,真是波涛汹涌,凸凹起伏,就跟光着身子没什么两样。一帮老男人深受其害,看得两眼呆滞,嘴巴大大张开,鼻血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岳风也觉浑身燥热,站立不安,只有小姬轻轻哼了一声,眼里透出一丝讥嘲“哟?”苏媚烟应声回头,笑吟吟问道,“姬小哥,你哼什么?” 小姬正眼也不瞧她,口中淡淡说道。“不就是鲛人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媚烟冲他丢了个眼风:“这样说,姬小哥有更好的法宝了?” “我不用法宝。”小姬口气冷淡。 “虎父无犬子。”温钊大拇指一跷,“好本事。”苏媚烟瞅他一眼,淡淡说道:“那也难说,也许真有本事,也许只是年少轻狂。”温钊忙道:“是,是,苏仙子高见。” 小姬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苏媚烟的心里越是有气,暗想你这小兔崽子有几斤几两,也敢对我装腔作势,若不把你收服,老娘可是不用混了。她心里发狠,脸上仍是妩媚浅笑、顾盼自如。 忽见温钊从肉色口袋里抽出一把黑伞,长约五尺,黝黑如铁。欧人俊只觉眼熟,瞅了片刻,忽地脸色一变,冲口叫道:“破冥伞。” “欧老弟高见。”温钊笑着说,“这把伞,就是我下水的家伙。欧老弟,你怎么下去?” 欧人俊笑笑,一拍后脑,头顶上慢慢生出一支青黑色的独角,角芯里青光流转,似乎蕴有某种大能。温钊目光一闪,忽而笑道:“分水妖犀的独角,这东西实在难得。” “也没什么?”欧人俊洋洋得意,摇头晃脑,“前两年在贝英湖,凑巧逮着一只,为了这只犀牛角,折损了我好几个兄弟。” 正说着,忽听两声怪叫,转眼一看,焦氏兄弟,一人拿出一条大蟒蛇,焦雄飞手里的是白蛇,焦一气手里的是黄蛇,均是鳞如锦绣、头有骨角,两只火红怪眼,迸出灼灼凶光。 “水锦角蟒。”欧人俊倒吸了一口凉气,涩声说道,“焦家兄弟,这东西凶恶得很,下了水尽管厉害,可是一旦撒起疯来,怕是有害无利。” 二焦笑笑不答,韩英年却笑着说:“依我看,焦家兄弟带这两条蛇来,不止是为了辟水。” 欧人俊眼珠一转,笑道:“韩老哥,你带了什么宝贝?”韩英年一笑,伸手入怀,掏出七颗黑色明珠,颗颗直径寸许,珠子深处,似有一团水墨忽聚忽散。 “辟水珠。”欧人俊盯着珠子,点了点头,“这珠子可以辟水,可惜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韩英年笑道:“一颗珠子能撑半个时辰,这些珠子仅够了。” “啰啰嗦嗦。”苏媚烟大感不耐,“温老大,你不带路么?”温钊干笑道:“苏仙子在,在下岂敢抢先?” 苏媚烟扫了众人一眼,一群男人都没有先行一步的意思,不由得心生鄙夷,轻哼一声,纵身一跃,轻盈得好似一只人鱼,嗖的钻进水潭,一朵水花也没溅起。 第二十章 偷袭 众人见她轻巧利落,无不暗暗喝彩,温钊撑开黑伞,伞面呼啦啦旋转起来,一时越转越快,伞面涌出一大团黑气。黑气碰到水面,潭水哗的分开,露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漩涡里生出一股吸力,嗖的一声,将温钊连人带伞地吸了进去。 漩涡还没合拢,焦家兄弟双双跃起,两人蟒蛇缠腰,先后钻入潭里,欧人俊也跟着跳入,头顶的青色独角碰到水面,迸射出炫目青光,潭水一分为二,但随欧人俊消失,方才慢慢合拢。 韩英年拣出一颗辟水珠含在嘴里,又将三颗交给儿子,他看了看岳风,稍稍迟疑,也给了他一颗珠子,笑着说:“把珠子含在嘴里,下了水,就能自在行动。”岳风去接珠子,韩英年拈在手里,迟迟不放,脸上闪过一丝肉痛的表情,忽地叹了一口气,慢慢放开了珠子。 岳风将珠子放进嘴里,但觉冰冰冷冷,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这时间,金如意又凑上来说:“破石头,现在走还来得及。” 事情越来越诡异,岳风满心疑惑,更有说不出的好奇。金如意如果直呼其名,他或许真的犹豫不下,可是“石头”两字,触动到了岳风最敏感的神经。 “我要夺到魂珠,让所有人也不敢小看我。”岳风只觉一股热气在胸中涌动,眼看韩英年下水,一咬牙,纵身跳下水潭,入水的一刻,他听到了一声叹息,叹气的似乎是小姬。他扫眼看去,只看到了少年的双脚,紧跟着,冰冷的潭水涌上来,一股莫大的吸力,将他扯进了水里。 潭水灌入口鼻,冰冷中带有一股腥味,岳风只觉一阵窒息,正惊慌,嘴里的苦味更加浓郁,那苦味弥漫在口鼻之间,岳风胸口一轻,忽然感觉可以呼吸。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水流从口鼻排了出来,进而涌向了他的全身。岳风感到身边气流涌动,排开四周的潭水,水压越来越弱,突然全部消失。他的眼前清晰起来,四肢充满了力量,水流仿佛变成了一团无形无影的空气,任他如何动弹,都不感觉费力。 身边光亮一闪,岳风转眼看去,韩默就在身边,手里握着一团青绿色的冷焰,他向岳风打了个“下去”的手势,跟着一沉身,向潭底潜去。 岳风潜了一段,回望入口,那儿又圆又亮,从水下看去,就像是漆黑夜空里的一轮满月,只是光亮远远不如,别说照亮潭底,天光进入,不过能照到一丈来深,再往下潜,只有叫人窒息的冰冷与黑暗。 再回头,韩默已经下潜了很远,手里的青火如豆,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岳风一弹身,赶了上去。韩默感觉他没有跟来,放慢了下潜的势头,回过头来,面有怒容,又冲他招了招手,示意岳风快点儿跟上。 水潭下面出奇的宽广,相比起来,水潭的入口,就像是一个大葫芦的小嘴。岳风只觉前路无穷无尽,似乎永远也无法到达潭底。 突然间,他感到身边的水流起了一阵波动,十分细微,可又异常清晰,岳风的心突然收紧,脊梁骨一阵发凉。他隐约感觉有些不妙,扫眼看去,就在青色冷焰的余光中,闪过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 一刹那,岳风的心子停止了跳动,他想要大声惊叫,可是嘴唇一张,潭水立刻灌了进来,又腥又冷,更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味。岳风这才想起身在水底,慌忙闭紧嘴巴,不得已吞了一口潭水,一直冷透心肺。 黑影一闪而过,潭水的深处,一股潜流大力涌来,冲得岳风向后翻滚。还没稳住身形,突然小腹剧痛,似有尖锐的器物刺入其中。百忙中,岳风的身子尽力一扭,一股力量涌入小腹,腰腹的肌肉生出了不可思议的弹性,那锐物贴着他的小腹滑开,划破了肌肤,但没有刺中要害。 尽管逃脱一命,岳风仍是痛得几乎窒息,他借着潜流连翻带滚,冲出老远,才回头看去,韩默面露狞笑,目透凶光,一手托着冷焰,一手提着长长的飞剑,剑尖上还有岳风鲜血,正在潭水的激荡间慢慢化开。 岳风又惊又怒,双脚蹬水,正要冲上前去。韩默诡笑一下,转身拧腰,闪电般向远处游去。岳风的心中火苗乱窜,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管不顾,紧追上去。游出不到十米,一股潜流排山倒海似的向他冲来。 水流又猛又乱,岳风连翻跟斗,完全失去了平衡,忙乱中掉头看去,模模糊糊,一个巨大的黑影向他冲来。黑暗中,那东西躯干长大,身上凸凹不平,一股强烈的腥气,顺着波浪冲向岳风的口鼻。 骇异间,黑影已经冲近,黑影的前方明亮起来,多了两个绿油油的东西,好似两个巨大的灯笼,迸出惨淡的绿光,冲开了浓郁的黑暗。 岳风的心一下子抽紧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痉挛。“灯笼”的光亮映照出了一个巨大狰狞的怪头,面皮凸凸凹凹,长满了青郁郁的脓疮,额头上有一个巨大的独角,两只所谓的“灯笼”,正是怪物的眼睛。 冲近的一刹那,怪头大嘴怒张,成排的獠牙青绿发黑,惊人的恶臭顺着水流冲了过来。 岳风惊得呆了,一时间几乎忘了躲闪,更何况,双方距离太近,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完全出于本能,岳风握紧了拳头,眼看怪口咬来,体力的力量沸腾起来。 嗖,出乎意料,岳风的身前多了一人,一道炫目的闪光划破了四周的黑暗,那闪光如此强烈,岳风呆在那人身后,也觉眼前一阵晕眩。 怪物久处黑暗,少见光明,突然强光入眼,不自禁呆了一下,大头急向后缩,一心避开闪光。 “快走。”岳风还在发呆,脑海里响起了一声锐喝,一只手拉住他奋力向前,一眨眼将怪物抛在了身后。就在这时,一股浊流势如山岳、当头压来。到了近前,岳风分明看见,那是一条巨大的尾巴,细细长长,好似蛇尾,可是尾巴的两侧,布满了残破的裙边。 尾巴势大力沉,两人时运不济,正好撞了上去,那人哼了一声,还没有所动作,岳风突然向前一窜,迎着尾巴一拳送出。 双方大小悬殊,这一拳就像是一根绣花针刺向了一条人的大腿。那人失声惊叫:“别……”话没说完,岳风已经击中了尾巴,他感觉击中了一团烂泥,拳头直直地陷了进去,没过了肩膀,击中了一根硬梆梆的骨头。 腥臭的汁液从创口中汹涌而出,岳风身处其间,几乎臭昏了过去。那条尾巴急剧后缩,岳风一时拔不出手臂,也被带得向前猛冲。 这时深潭里沸腾起来,掀起了惊涛骇浪,浪头一个接一个地劈头打来,几乎将他拍昏了过去。昏沉间,岳风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悠长阴沉的吟啸,就像是号角声在山谷里沉闷的回响。 随着这一声长吟,岳风身边的流水飞快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岳风拼命挣扎,只来得及从尾巴里抽出手臂,紧跟着,身下传来一阵古怪的吸力,将他狠狠拖向潭底。 陷落的一瞬间,一只手从旁伸来,拉住了他的左手,顺着漩涡的流向用力一拖。岳风浑身发轻,从漩涡里弹了出来,那人游动如飞,一眨眼脱出漩涡,冲入了一块稍稍平静的水域,身后的余波阵阵涌来,冲得两人连连翻滚。 那人紧紧拉住岳风,尽力向前游去,他的左手托了一团青色的冷焰,映照得周围忽明忽暗。岳风缓过一口气来,转眼望去,心子突地一跳,几乎窜出了喉咙。 原来,这时拖着他的,并不是一个人类。 这东西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有一条鱼的尾巴,满头的长发跟着水波荡漾,说不出的诡奇妖异。 岳风下意识想要挣脱,但给那人死死拽住,脑海里又响起一个声音:“别动。” 这声音颇为耳熟,岳风呆了一下,这时那人停止了潜泳,掉过头来,冷焰的青光照亮了他的面孔,岳风又是一惊,这张面孔,竟是小姬。 小姬变成了人鱼。岳风的心里不胜糊涂,正要张嘴发问,冰冷的潭水又灌入口中。 “别张嘴。”那声音又在心里响起,“我用的是‘心语’,你用念头,就能跟我说话。” 岳风十分奇怪,便在心里问道:“心语是什么?” 小姬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岳风的心里又响起他的声音:“十指连心啊,我的手拉着你的手,我的心也连着你的心,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通灵。” 岳风呆了呆,又问:“小姬,你的腿怎么回事?” “笨蛋。”小姬叹了一口气,“你没有听说过‘变化术’么?” 岳风恍然大悟,心说:“哎呀,你把双腿变成了鱼尾巴?” “何止尾巴。”小姬举起火焰,照了照腮下,“还有这儿?”岳风凝目看去,小姬的腮边裂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一开一合,不住吞吐流水,岳风瞧得心惊,说道:“你、你还变了鱼鳃?” 第二十一章 鬼蛟 小姬点头一笑。岳风由衷佩服,说道:“听说变化术很难,只有很少的道者可以学会。” “也没那么难。”小姬淡淡说道。 岳风苦笑说:“开了窍就是好。”想着又觉不忿,“韩默那个狗贼,居然用剑刺我?” “你真笨。”小姬苦笑一下,“难道我没告诉你吗?这是一个水墓。” “那有什么关系?”岳风有点儿糊涂。 “关系大了。”小姬说道,“墓穴建在水下,第一道机关必然是水,水里面肯定藏有可怕的水怪。温钊给我们的信里提到,这儿的潭水中,很可能藏了一群鬼蛟。” “鬼蛟?”岳风一愣,“那是什么?” 小姬皱眉说:“你不知道吗?”岳风支吾说:“我没有开窍,不能跟其他的道者一起接受训导。” 他的话不尽不实。训导一事,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岳风身为谷中的少主,如果接受道者的训导,道师们也不会横加阻拦。但他过于自尊,因为没有开窍,害怕同堂的小道者嘲笑,所以总是逃课,从不参加训导。 小姬看了岳风一眼,目光连连闪动,忽地轻轻叹气说,“准确说来,鬼蛟是蛟龙的僵尸,它们的魂魄受了禁制,被封禁在了自己的尸体里面。一旦变成了鬼蛟,几乎永远不会死去,不会老死,也很难杀死,除非放出它们的魂魄,才能真正消灭它们。” “谁封禁了它们的魂魄?”岳风忍不住问。 “墓里的主人。”小姬冷冷说道,“鬼蛟不生不死,才可以永远守卫他的墓地。” 一想到击中了鬼蛟的腐肉,岳风就觉手背微微痒麻,忽听小姬又说:“鬼蛟有一个习性,就是爱吸没开窍的道者鲜血,只要吸了‘石头’的血,它们就会昏昏欲睡、失去活力” 岳风又惊又气,心里大叫:“什么?姓韩的把我骗来这儿,就是要鬼蛟吸我的血?” “鬼蛟一旦昏睡,他们就能顺利通过。”小姬叹了口气,“来这儿之前,我本想提醒你,但被韩默看见,我的话也没有说完。” 岳风几乎气炸了肺,心里问候了一遍韩家的列祖列宗,又埋怨说:“小姬,你那时候怎么不用‘心语’告诉我?” 小姬说:“那么多人看着,我怎么好拉你的手?”岳风心里奇怪:“大家都是男人,怎么不能拉手?”小姬冷哼一声,说道:“男人拉男人,那才叫奇怪呢。” 岳风一想也对,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他从来没跟哪个男人手牵手走过路。想到跟小姬双手相握,不觉有点儿别扭,又问:“韩默用剑刺我,是想用我的血吸引鬼蛟吗?” “没错。”小姬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你受伤了,这潭水恐怕有毒,你的伤口痒不痒?” 岳风摇了摇头,心说:“不痒,只是有点儿痛。”小姬连说奇怪,想了想,从腰间的囊袋里取出一颗丹丸,说道:“这颗辟毒丹,不能完全解毒,但能延缓毒性发作。” 岳风接过吞下,又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鬼蛟挡在了上面,回去是不行了。”小姬迟疑一下,轻声说,“只能一直往下潜,希望能够寻找水墓的入口。” 岳风精神一振,连连叫好。小姬叹气说:“你高兴什么?辟水珠只能支撑半个时辰,时间一过,像你这样没开窍的石头,不被潭水呛死,也会叫水压活活逼死。” 岳风心头一沉,感觉经过一番折腾,嘴里苦味更浓,珠子却似乎小了许多。小姬看他神色,忙问:“辟水珠变小了吗?”岳风连连点头,小姬叹道:“果然如此,辟水珠是深海鱼龙的脑珠,到了嘴里会不断溶化,珠子溶化殆尽,力量也会消失。” “不怕。”岳风想了想,心说,“韩家的还有珠子,找到他们,抢过来就行。” 小姬听了这一番惊人言语,盯着岳风,目定口呆,岳风又问:“他们在哪儿?” “我想……”小姬伸手一指,“也许在那儿。” 岳风凝目看去,远处的黑暗深处,光亮一闪而没,不由奇怪道:“那是什么?”小姬说:“刚才那一声龙吟,惊动了所有的鬼蛟,先下水的人一定被鬼蛟缠住了。” “可是……”岳风大为疑惑,“鬼蛟为什么没缠我们?” “谁说没有?”小姬举起冷焰,青光冲破黑暗,一个巨大蜿蜒的影子从二人的头顶上一掠而过。岳风吓得浑身一缩,冷水又咕嘟嘟灌入口中,小姬慌忙捂住他嘴,用“心语”说道:“别出声,它正在找我们,我使了个障眼法儿,能够瞒它一时,可这畜生法力很强,迟早都会找到我们。” 岳风努了努嘴,心说:“你手里的火。” “这个不怕。”小姬轻声说,“这个‘冷磷火’,是从蛟龙的尸体里提炼出来的,跟鬼蛟的来路一样,不会引起它的注意。不过,它始终不愿走开,一定是嗅到了你的血气。” “如果,我们去找姓韩的……”岳风的念头还没转完,小姬接着说,“十九都会惊动鬼蛟。” “那怎么办?”岳风感觉嘴里的珠子又化了不少,心里暗暗焦急起来。 小姬沉默了一会儿,咬牙说:“不管怎样,试一试再说。”拉住岳风,向下潜去,身后传来一阵波动,紧跟着一阵潜流迎面涌来,“冷磷火”青光里,岳风分明看见巨大的龙尾迎面扫来,来势不快不慢,俨然带着某种试探。鬼蛟感到了流水的波动,可又看不见两人,所以用尾巴来探测两人的方位。 小姬一沉身,拉着岳风滑向下方,龙尾紧贴两人的头顶扫过,水流冲散了二人的长发,岳风甚至清楚地看见,龙尾被他击穿的地方,还在喷出腥臭的汁液。 “真他妈恶心。”岳风心说。小姬不由问道:“什么恶心。”岳风当然不能告诉他,跟他相握的这只手,曾经沾染过鬼蛟的体液,于是按捺念头,尽力不去想它。 身后水波动荡,只看水流走向,鬼蛟分明绕着两人盘旋游走。岳风一颗心扑扑乱跳,随着小姬不住下沉。不知潜了多久,突然间,下面出现了实地,前方奇峰怪石、层出不穷,就在这时,身后的水波剧烈动荡,岳风回头一看,一道黑影猛冲过来。 “鬼蛟?”岳风心头一动,小姬牵着他飞快地游了起来,一条巨大的尾巴从后面赶了上来,抽中一块巨石,那石头悄无声息,变成了一团粉碎。小姬回过头来,手里符笔一扬,射出一道长长的闪电,穿过潭水,化为一张耀眼的电网,嗤的一声,罩住了那颗狰狞可怕的怪头。 鬼蛟向后一缩,吐出一道长长的黑气,小姬拖着岳风慌忙闪开,黑气喷中一根石柱,柱子像是着了火的蜡烛,一点点融化消失。 岳风倒吸了一口冷气,黑气不断涌来,小姬也拉着他拼命向前,突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天然生出的巨大洞窟,两人来不及多想,一头闯了进去。 冷磷火照出了洞里的情形,凸凹不平的石壁上挂满了许多白森森的卵石,大的仿佛人头,小的也有甜瓜大小,映着冷磷火光,星星闪闪,若有灵性。 岳风忍不住伸手要摸,小姬忽道:“别碰。”岳风心说:“为什么?”小姬迟疑一下,说道:“这儿是龙窟,这些、这些都是蛟龙产下的龙子。” “蛟龙不是死了吗?”岳风大为吃惊,“死了还能生儿子?” “这是蛟龙生前产下的,蛟龙死了,龙子未必会死。”小姬叹了一口气,“如果死了也好了,如果只是休眠,卵壳一破,它们就会苏醒过来。” “醒过来又怎样?”岳风问道。 小姬正要说话,忽地掉过头去,岳风也慌忙回头,鬼蛟的怪头堵住了洞口,两只惨绿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岳风不自禁握紧了小姬的手掌,忽听小姬说:“别怕,它不敢进来。” “为什么?”岳风一呆。 “它害怕。”小姬声音很轻,仿佛畏惧什么,不敢大声说话。 “害怕谁?”岳风十分奇怪。 “害怕龙子。” 岳风一愣:“害怕自己的孩子?” 小姬默不作声,呆呆望着四周的白卵。岳风见他就不说话,忍不住问道:“现在怎么办?” “龙窟后面一定还有出口。”小姬收拾心情,向前游去。龙窟又空又大,可是看样子,这儿已经荒芜了许久,蛟龙一旦死去,再也不会来此产卵。蛟龙蛋数以千万,齐齐整整地排列在洞窟的石壁上面,包裹着巨大通透的钟乳石,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钟乳石反射冷磷火光,幻化出奇幻的色彩,随着两人前进,光彩的颜色不住变幻。 第二十二章 各显神通 “龙窟后面一定还有出口。”小姬收拾心情,向前游去。龙窟又空又大,可是看样子,这儿已经荒芜了许久,蛟龙一旦死去,再也不会来此产卵。蛟龙蛋数以千万,齐齐整整地排列在洞窟的石壁上面,包裹着巨大通透的钟乳石,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钟乳石反射冷磷火光,幻化出奇幻的色彩,随着两人前进,光彩的颜色不住变幻。 小姬游得很慢,他极尽小心,不去碰触一颗白卵。前方的钟乳石越来越多,横生倒挂,层出不穷,每一块石头上都布满了光白的蛟蛋,岳风穿梭其间,一想到身边的白石头里面藏着某种生灵,心里就觉一阵恶寒。 穿过一道天然生成的横梁,身边的白卵伸手可及,岳风不觉好奇,想象卵中的龙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居然能让鬼蛟害怕。他偷眼看去,小姬直视前方,没有留意自己,当下伸出手去,抓住了一颗较小的蛟蛋。卵壳冷冰冰的,摸起来十分坚硬,岳风轻轻一扪,白卵一半出于外力,一半出于自愿,脱离了石壁,到了他的手中。岳风更加惊奇,一边向前游动,一边悄悄地把蛟蛋揣入怀里。 小姬一心寻觅出路,对岳风的小动作茫然不觉。游了一会儿,洞窟高广起来,前方的潭水中,出现了一个狭窄的洞口。 两人心生狂喜,冲向洞口,洞外水波粼粼,安静得出乎意料。两人久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慢慢向前潜去。突然,潭水动荡起来,黑暗深处掀起了一股激流,两人措手不及,双双摔了出去,抬眼看去,冷焰光中,一张狰狞怪口从黑暗里窜了出来。 鬼蛟虽是僵尸,智识依然存在。它不便进入龙窟,从外面绕到了龙窟的后面,两人一出龙窟,无异于自行投入它的口中。 慌乱间,小姬扬手发出一道金芒,击中鬼蛟的怪头。鬼蛟晃了一下,来势依然不减,腥臭的大嘴闪电逼近。小姬想要退回洞窟,可是一退后,背脊剧痛,撞上了一面坚硬的石壁,鬼蛟十分狡猾,利用周边的地形,封死了两人的退路。 小姬扬起了符笔,岳风的眼前涌起了一片金光,金光中闪过一个蓬松松、毛茸茸的东西,光亮透明,又粗又长,仿佛松鼠的尾巴,扫过两人的身前。 啪,一声脆响,金光迸散,幻影消失,鬼蛟的来势受挫,向后倒退了丈许。紧跟着,岳风只觉小姬浑身一颤,转眼看去,少年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岳风心往下沉,用力一挣,摆脱小姬,斜冲上前。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冲全然出乎本能。 鬼蛟张开大嘴,向他一口咬来,可是岳风一旦意念集中,行动快得不可思议,仿佛一道曲折的电光,穿过了鬼蛟的利齿。他的身子轻飘飘一晃,抢到了鬼蛟的头颅右边,凭借水力,漂浮起来,右脚尽力一蹬,扑的一声,深深陷入了鬼蛟的左眼。 一股惨绿的汁液从蛟眼里喷射而出,溅了岳风一头一身。可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来不及恶心,一股熟悉的力量在身体里流淌,岳风屈起右脚,使出全身力气,狠狠踹向了鬼蛟的眉骨。 一瞬间,翻腾的力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顺着他的脚尖送入了鬼蛟的身体。岳风清晰地感觉得到,脚下的龙骨四分五裂。鬼蛟像是挨了一记重锤,脑袋向左一偏,大嘴贴着小姬的身子掠过,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岩石上面。 乱石横飞,鬼蛟连头带角,全都陷进了岩壁的深处,沉闷的巨响远远传出,整个潭底也随之震动。 小姬死里逃生,面无人色,两眼呆呆望着前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岳风蹬碎了蛟龙的眉骨,趁机拔出了右腿,不顾浑身腥臭,低头冲了下来,将右手伸给了小姬。小姬握住他手,惊魂稍定,回头看去,鬼蛟长大的身躯拼命摆动,想要挣脱出来,可是独角卡住了石头,仓促之间无法拔出。 机会难得,两人尽力向前游去,游出不到半里,前面黑影闪动,又一头鬼蛟冒了出来。两人头皮发炸,正要转身逃走,谁知鬼蛟不看两人,摇头摆尾地向前冲去。刹那间,身后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响,紧跟着,潭底明亮起来,火光冲天耀眼,四面的潭水仿佛正在燃烧。 两人回头一看,惊喜交集。欧人俊举着大葫芦,站在一块岩石上面,一团青紫色的火焰从葫芦嘴里喷出,裹住了那一条新来的鬼蛟。 火焰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处在冷寂深潭,依然熊熊燃烧。火中的鬼蛟尽力翻腾,可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火焰的纠缠。 “那是炼魂冥火。”小姬的话又在岳风心里响起,“这种火,轻一些能捕获魂珠,重一些,能把魂魄活活炼化。” 欧人俊没有看见两人,他的神色十分紧张,一心用火对付鬼蛟。冥火渗入了鬼蛟的躯干,煅烧封禁在里面的魂魄。鬼蛟不怕肉体损伤,可是魂魄受创,实在痛苦难当,蜿蜒的身躯不住翻滚,骨与肉分离,一块块带着火焰,从上面掉了下来。 “昂。”火里的鬼蛟发出阴沉的长啸,潭水应声翻滚起来,巨大的漩涡一个套着一个,从黑暗的深处涌了出来,转眼间,七八头鬼蛟从四面八方冒出头来,瞎了眼的鬼蛟也在里面,它的独角已经折断,断口处喷出青黑色的汁液。 鬼蛟似乎忘了之前的对手,全不理会岳风与小姬,直愣愣地向欧人俊冲了过去。欧人俊神色张皇,大声吼了一句什么。从他的身后,应声窜出来两个巨大的黑影,粗粗长长,奇形怪状。 岳风惊得目定口呆,心想两条鬼蛟藏在欧人俊的身后,欧人俊四面受敌,岂不必死无疑。可是水里不比陆上,即使有心呼喊,声音也无法传出。 正心急,黑影一窜而出,一黄一白,不是鬼蛟,而是两条惊世骇俗的巨大蟒蛇。岳风一眼认出,这两条蛇正是焦家兄弟带来的水锦角蟒,不知什么缘故,到了水里,两条蛇胀大了数以十倍,化为了两条庞然大物。 角蟒行动如风,蛇腰一扭一摆,各自迎上了一头鬼蛟。黄色角蟒与瞎眼鬼蛟撞在了一起,顷刻之间,两个怪物互相纠缠,张开大嘴来回撕咬,鬼蛟咬中角蟒,牙齿划过蛇皮,不过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角蟒的脑袋伸缩如电,狠狠向左一摆,顶开了鬼蛟的大嘴,跟着身子扭曲,蛇口怒张,一下子咬住了鬼蛟的脖子。 鬼蛟一阵抽搐,巨大的身躯如波浪起伏,身子里似有什么东西要向外挣出。它的头尾拼命摇摆,想要摆脱角蟒的缠绕,可是角蟒越缠越紧,越咬越深,岳风分明看见,透过蟒蛇的利齿,似有淡淡的绿光钻入了它的咽喉。 两只怪物上下翻腾,所过巨浪滔天,一会儿鬼蛟在上,一会儿角蟒又压住了鬼蛟。浪头接连打来,岳风和小姬不住后退。突然一声巨响,鬼蛟的脑袋撞在了一块石头上面,石块应声粉碎。鬼蛟被角蟒压在了乱石丛中,身子连连弹动,可是挣扎渐渐微弱,独眼里的绿光也暗淡了下去。与之同时,角蟒的七寸之处,亮起了两点醒目的红光。 岳风定眼看去,红光的来源是一个肿包,形状酷似人头,不,岳风突然意识到,那就是一颗人头,人头的皮肤上面布满了斑斓的蛇纹,头脸的轮廓却跟焦一气一模一样。亮起的红光就是猎魂师的眼睛,他的神气似乎疲惫,慢慢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岳风心生疑惑,焦一气怎么会在蟒蛇的身体里,难道说,他被角蟒吞下去了不成。 “不是吞下。”小姬的声音传来,“这叫‘妖灵鬼身’,是一种与妖怪合体的邪术,合体以后,双方的法力可以共有,并且提升数倍。水锦角蟒身坚如铁,刀枪不入,在水里行动如风,并且不惧怕鬼蛟的毒气。焦一气与它合体,就得到了以上的能力。角蟒与他合体,也得到了焦一气的吸魂邪术,从鬼蛟的体内,吸出了禁锢的魂魄,魂魄失去,鬼蛟就完了。” “这条蛇怎么变大了?”岳风盯着巨蟒,心子扑通乱跳。 “焦家兄弟精通‘变化术’,角蟒得到了他的能力,入水后使了‘胀身法’,躯体胀大十倍,以便与鬼蛟抗衡,不过……”小姬顿了顿,“‘妖灵鬼身’尽管厉害,可也十分凶险,水锦角蟒是强大的妖物,焦一气的法力胜过角蟒,就可驾驭它,要是变得虚弱,魂魄与肉身势必给这角蟒同化,连一根毛也不会剩下。你看他的皮肤,已经有了同化的征兆,他的疲惫不是因为与鬼蛟的搏斗,而是为了抗拒妖物的同化。” 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水底响起铃声,真是咄咄怪事。两人转眼看去,两条鬼蛟交头接尾,在水中婉转起舞,一个光白的身影在巨大的蛟龙间盘旋穿梭,形如一道炫目的白虹。 第二十三章 声东击西 那身影正是苏媚烟,女子身上的鲛纱奇光焕发,在深水之中格外夺目。这纱衣是深海鲛人织成,披在身上,能够分开海水,纱衣上发出的白光,蛟龙不敢近身,精怪望而却步。 苏媚烟曼妙的身段在鬼蛟中游走,活是一只人鱼的精灵。鲛人纱的白光勾勒出惊人的曲线,娇挺的酥胸令男人为之癫狂,纤细的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秀美的脸庞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她的手腕足踝,挂满了金灿灿的铃铛,铃铛的形状仿佛含苞待放的百合花,随她手挥目送,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两头鬼蛟随着铃声起舞,舞姿生硬别扭,似乎不情不愿。它们的嘴里流出长长的涎水,四只绿惨惨的眼睛变得呆滞无神,它们俨然成了女子的傀儡,诡异的铃声化为了千丝万缕,每一根丝线都系在蛟龙的身上。苏媚烟的腰肢比水蛇还要灵活,拧转飞旋,千奇百幻,两头鬼蛟随之摇摆,巨大的身躯搅动潭水,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 人与蛟翩翩对舞,女人极美,鬼蛟极丑,美与丑交融如一,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岳风远远望见,不觉心跳加快、热血冲脑,盯着女人蛟龙,几乎目不转睛。 小姬轻轻哼了一声,声音略带嘲讽。岳风神魂归窍,忍不住问道:“小姬,苏姑娘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这些蛟龙那么听话?” “苏姑娘,叫得好亲热呢。”小姬的话中带着讥讽,“你没看见吗?她身上的铃铛叫做‘勾魂铃’,共有五对十只,摇动起来,能够控制对手的三魂七魄。鬼蛟躯壳已死,魂魄仍在,她铃声一响,鬼蛟受了迷惑,随她铃声起舞,直到魂魄摇荡、沉迷其中,让‘勾魂铃’勾出它们的魂魄。” “那不是好事吗?你说过,那魂魄是被人强行封禁在躯壳里的,魂魄一出,就可超生。” “超生?”小姬哼了一声,说道,“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时间,焦一气皮肤上的蛇纹慢慢退去,眼里的红光也幽幽变淡,他左右看看,身子一撑,挣出来一双手臂,身下的角蟒松开鬼蛟,风一般向远处掠去。那儿焦雄飞的白蛇对上了两头鬼蛟,且战且退,黄蛇赶到,角蟒登时占了上风,一黄一白,缠住鬼蛟,尽力吸魂。 角蟒的左侧,两头鬼蛟正在围攻温钊,温钊的黑伞旋转如飞,喷出一团数十丈方圆的黑气,鬼蛟一旦冲近,就被黑气弹开。相持时许,温钊抽了个空子,右手操纵宝伞,左手摘下背上的白圈子,冲天一扔,圈子恍然变大,迸射出炫目的白光,嗖的一下,套住了一头鬼蛟,紧跟着圈子收缩,鬼蛟浑身僵硬,直挺挺跌落潭底,躯干抽搐弹动,口中吐出长长的涎水。 “干得漂亮。”小姬指了指鬼蛟,小声说,“它的魂魄被禁魂圈困住了。” 猎魂师跟鬼蛟大战,岳风一边瞧着,不觉心烦意乱,六派宗主来了五个,唯独不见“搜魂派”的一对混蛋。嘴里的“辟水珠”只剩下了指甲大小的一块,如果找不到那一对父子,辟水珠失去效力,岳风十九就要完蛋。 岳风左顾右盼,拼命寻找韩家父子,小姬与他十指连心,当然也知道他的处境。他四面扫视,忽地双眼一亮,指着远处轻声说:“看啊,在那儿。” 岳风顺他手指看去,远处的石块后面,趴着两个黑乎乎的人影。两人一动不动,像是两块石头,但看形体轮廓,正是韩家父子。岳风心中暗骂,这两人狗改不了吃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记玩弄阴谋诡计,好让别人挡在前面做替死鬼。 岳风又气又恨,纵身要上,小姬忽地扯了他一下,用心语说道:“他们的‘搜魂网’很厉害。你绕到他们后面去,看我手势,我一招手,你再动手。” 岳风还没明白过来,小姬放开他手,鱼尾巴用力一弹,身子飞窜出去。两头鬼蛟正在围攻欧人俊,后者的“炼魂冥火”已经炼化了一头鬼蛟,这时分成两股,抵挡鬼蛟夹击,这两头鬼蛟看见了同类的下场,不敢靠近冥火,只是忽左忽右,不断地寻找火焰的破绽。欧人俊面皮绷紧,两眼怒睁,驾驭火焰左右遮拦,生怕一不小心,让鬼蛟冲近身边。 正僵持,小姬忽地冲近,符笔一扬,一道金光扫中了一头鬼蛟的躯干,鳞甲片片乱飞,腥臭的汁液从躯干里喷溅出来。鬼蛟掉头看见小姬,抛下欧人俊,向他猛扑过来。 岳风悄悄绕到了韩家父子的身后,趴在一块岩石后面,眼看鬼蛟追击小姬,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小姬游动如飞,可是比试水性,鬼蛟水中精怪,天生胜过一筹。双方越来越近,眼看鬼蛟就要追上,小姬忽一拧身,冲向潜伏在下面的韩家父子。 那两人正以为得计,万不料小姬把鬼蛟引了过来,错愕之际,小姬闪身掠过,鬼蛟一扑落空,忽地也看见了韩家父子,于是势头不减,笔直冲了下来。 双方距离太近,可以说是图穷匕见。韩英年无法可想,挺身站起,一扬手,“搜魂网”化为一片青光,迎面罩住了那头鬼蛟。鬼蛟不及挣扎,魂魄已经受了宝网的克制,网上的发丝失去了形体,化为了千万道青气,向它的身体里钻了进去。 鬼蛟魂魄受制,一时大感痛苦,但它力大无比,即使落入网中,也不肯束手就擒,躯干一拧一转,竭力翻腾起来,尽管力量大不如前,可是依然非同小可。韩英年给它带得身子离地,起伏翻滚,身子忽左忽右,根本无法停在一处。他抽出符笔,疯了似的向鬼蛟发出“天剑符”,白色的光芒洞穿了鬼蛟的躯干,流淌出一股股青黑色的汁液。 父亲与鬼蛟殊死搏斗,韩默瞧得目定口呆,岳风伏在远处,心子砰砰乱跳,忽见小姬绕了回来,冲他招了招手。岳风接到信号,一咬牙,向韩默猛冲过去。 韩默自幼跟随父亲猎魂,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性子十分机警,但觉身后水波激荡,慌忙闪身窜到一边。岳风扑了个空,心里正觉懊恼,韩默已经转过身来,看见是他,先是一愣,跟着眼露凶光,扬起手中的符笔。冷不防一道青光射来,正中他的右臂,韩默手臂麻木,符笔几乎脱手,情急之间翻身滚出,转眼看去,袭击他的正是小姬。 小姬仓促出手,一击没能正中要害,心中暗叫可惜,正想乘胜追击,一道电光从天而降。小姬慌忙闪身躲开,回头看去,韩英年一手拽着“搜魂网”,一手冲她挥舞符笔。小姬暗暗心惊,摇尾闪开,一道长长的金光从天而降,掠过他的身子,扫中了一块岩石,巨石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符咒的威力之强,直叫小姬头皮发麻。 韩英年是圣道五品的好手,如果空手交锋,一定稳占上风,可他手里网住了一头鬼蛟,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放了可能失去宝网,如果不放,又被鬼蛟拖得身不由主、跌跌撞撞。刚才两道符咒,要不是受了鬼蛟的牵制,决不至于失去准头,小姬躲闪再快,也必然遭了他的毒手。 小姬躲开符咒,反身还击,韩英年无奈应战,两人一上一下,遥遥相对,一时符光乱闪,斗得不可开交。 韩默得了父亲帮助,没有了后顾之忧,转过身来,冲着岳风一阵狞笑。岳风虽有一身怪力,但若无法靠近对手,依旧没有用武之地。他正要扑上前去,韩默符笔一挥,发出了一道“闪电符”,电流穿透潭水,击在岳风身上,迸出点点蓝白色的火花。 岳风飞出了三丈多远,身子痛不可忍,似被无形利剑刺穿,他呛了一口冷水,嘴里的珠子给冷水一泡,立刻变小了许多,苦涩的味道越来越淡,岳风感觉到了一丝窒息的滋味。 韩默赶了上来,符笔一挥,发出一道“金刀符”,匹练似的金光席卷而出。岳风知道厉害,拼命向左跳开,金光贴身扫过,在他的胁下割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同时扫中了一块岩石,岩石剖成了两半,上半截骨碌碌地滚在地上。 岳风的腰间火辣辣的,心里更是有如乱麻。小姬已被韩英年缠住,现如今,只有依靠他自己。岳风双脚一蹬,亡命向后飞窜,双手左右乱抓,想要抓到一块石头,在逃命的途中挡一挡对手。可是流水空空,一无所有,前方水波激荡,韩默呲牙咧嘴地赶了上来,举起符笔,又要发出符咒。 岳风情急之下双手乱摸,忽地摸到了一个圆溜溜、沉甸甸的东西,正是龙窟里偷来的蛟蛋。一时间,他也顾不得许多,摸出蛟蛋,运足力气,向韩默狠狠掷了过去。 白卵带了岳风的怪力,去势快如流星,韩默为了杀死岳风,所以追赶很急。双方均是飞速向前,韩默就像是把身子凑到了白卵上面。 第二十四章 龙子 啪,蛟蛋撞上了胸膛,登时四分五裂,韩默胸口一闷,差点儿吐出血来。他定一定神,盯着远去的岳风,心里怒不可遏,正要追赶,忽见白卵的碎片之中,冒出来许多细小的白丝,白丝在水里翻滚两下,忽地变粗变长,化为了指头粗细的一群怪虫,星星点点,向他猛冲过来。 韩默恍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惨变,尽力想要躲闪。可是已经迟了,怪虫争相扑到了他的身上,先来的见缝就钻,钻进了他的眼耳口鼻,后来的无孔可入,索性钻破了皮肉,向他的体腔拼命钻入。 这痛苦撕心裂肺,简直无法想象,韩默一边拉扯入体的怪虫,一边大张嘴巴,冲天发出无声的哀嚎。 岳风游出一程,不觉有人追来,忍不住回头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韩默漂浮水中,身子拼命扭动,符笔早已丢在了一边,右手掐在脖子上面,皮肤下面起伏拱动,好似藏了一窝毒蛇。突然间,韩默皮破血流,浑身上下多了无数个孔洞,洞里钻出血红色的怪头,尖头尖脑,刚一探头,又缩了进去。 怪虫钻进钻出,快如闪电,一眨眼的工夫,将一个大活人钻成了一团血糊糊的烂肉。韩默停止了挣扎,双手下垂,无声无息。 岳风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辟水珠快要化尽,形势不容他多想。他一挺身,向着韩默的尸体冲去。刚要靠近,尸体分崩离析,钻出来一群黑蛇,争先恐后地冲向岳风。 岳风吃了一惊,正要躲闪,黑蛇的来势一顿,忽地四散奔逃,仓皇失措的样子,仿佛遇上了什么克星。许多黑蛇慌不择路,撞上了周围的岩石,头开脑裂,顷刻毙命,剩下的游了不过百尺,也纷纷宛转僵死,一条条地沉入潭底。 岳风大为惊讶,可也来不及多想,扑到韩默身边,在他的残骸间胡乱摸索,手指摸到烂肉的滋味叫人永生难忘。若干黑蛇仍在残骸里面,岳风手指一到,无不发疯似的乱窜,可是窜出不远,又纷纷僵硬死去。 突然间,岳风摸到了两颗圆溜溜的珠子,掏出一看,正是辟水珠,他也顾不上污秽,一把塞进了嘴里。苦味弥漫开来,窒息的感觉烟消云散,他的身子仿佛摆脱了束缚,忽又变得轻快起来。 头顶水波激荡,岳风抬头看去,韩英年两眼充血,向他猛扑下来。岳风慌忙后退,可是对方已经扬起了符笔,他身形再快,也快不过韩英年施法的速度。 这时光芒刺眼,一道电光射向老头,韩英年一闪身,符咒使偏,红光落在岳风身边,地面炸出了一个深坑,溅起的石屑落在岳风身上,热辣辣的十分刺痛。 小姬逼开韩英年,向着岳风猛速冲来。岳风心中一喜,也纵身向他冲去。两人还没靠近,一片青光来如潮水,刷的一下,将他们罩在了里面。 韩英年撒出了“搜魂网”,两人落入网中,登时筋骨酸软、无力动弹。 韩英年脸色阴沉,咬牙切齿,慢慢举起符笔,正想如何折磨仇人。突然金光一闪,击中了他的手背,韩英年符笔脱手,又惊又怒,回头看去,苏媚烟纱衣缥缈,飞也似向着这边冲来。 韩英年一愣,他一心防范苏媚烟,不意背心、脑门同时一痛,两只符笔顶在了上面。韩英年又吃一惊,转眼看去,顶住他脑门的是欧人俊,顶住后心的是谁,一时不敢回头,故而不敢确定。正猜测,忽听身后传来细细的声音:“韩老哥别动,要不然,胸膛多个窟窿,可是不太好受。” 这人用元气振动水波,发出声音,韩英年听出是谁,也用元气大骂:“温钊、欧人俊,你们两个臭贼,我给儿子报仇,你们拿笔指着我干什么?” “韩老哥别急。”欧人俊笑着说,“我刚才看清楚了,杀死你儿子的是龙子,你不要乱怪别人。” “放屁。”韩英年怒道,“蛟龙蛋是谁扔出来的?” “扔蛟蛋的是岳风没错。”温钊嗤嗤一笑,“可是撞破蛟蛋的是令郎吧?你儿子自己撞破了蛟蛋,放出了龙子,那又怪得了谁呢?” “强词夺理,一派胡言。”韩英年气得暴跳如雷。 “少说废话。”欧人俊声音变冷,“韩老哥,你再不网开一面,别怪小弟手下无情。” 韩英年一愣,怒道:“你们收了姓岳的小子什么好处,干吗这样给他出头?” “韩老哥气糊涂了吗?”苏媚烟咯咯轻笑,“你难道没看见吗?龙子杀死了韩默,岳风呢,他杀死了龙子。” “龙子怕他。”欧人俊接口说道。 “很奇怪。”温钊说道,“可也是件好事。” 韩英年一怔,说道:“你们是说,下一道关卡是龙子?” “极有可能,我宁可与鬼蛟拼命,也不想跟这些小东西纠缠。”温钊顿了顿,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韩老哥,令郎死了,我也十分难过,可是进了这儿,就应该以大局为重。” “说得是。”这声音十分古怪,黄角蟒游了过来,焦一气从蛇身里冒出头来,嗓音尖利刺耳,夹杂毒蛇的吐信声,“韩英年,你老实一点儿,要不然,我让角蟒吃了你,反正少一个人,老子就多一份得到魂珠的机会。” “说的是。”焦雄飞的白蛇也游过来,假惺惺说道,“韩兄一意孤行,[WWW。WΓsHU。COM]拿不到魂珠,你的儿子可就白死了。” 韩英年的脸色阴沉不定,沉默了一会儿,哼了一声,抖手松开法网。欧人俊笑道:“老哥果然识时务。”说罢也将符笔移开。 岳风脱出网罗,仍觉头晕目眩,周身发软,心想这“搜魂网”果真厉害,难怪金如意那么饶舌,被网了一下,也登时老老实实,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他定一定神,举目望去,在场的鬼蛟七死八伤,死了的化为一堆腐肉,伤了的也失去了再战的能力。岳风暗暗心惊,寻思这些宗主果然名不虚传,鬼蛟这样厉害,遇上这群人,就似摧枯拉朽一样。 苏媚烟游了上来,看看岳风,又看看小姬,再看了看两人紧握的双手,突然扑哧一笑,用元气发声说:“原来姬小哥喜欢男人?” 岳风一呆,小姬面露恼色,也用元气说道:“我喜欢谁关你屁事?” “放肆。”温钊趁机讨好佳人,“小姬,你怎么能对苏仙子无礼?刚才要不是她打掉了韩老哥的符笔,你们两个早就没命了。” “那也未必。”小姬冷冷回答,盯着苏媚烟的眼神,真能把人活活冻死。 苏媚烟一扭腰,轻轻笑道:“姬小哥心里骂我是狐狸精么?”小姬冷冷道:“狐狸精也比你好十倍。” 苏媚烟认真打量小姬一眼,目光又落到岳风身上,少年盯着她神色局促,目光游移,苏媚烟心头一动,暗暗生出一个念头,笑着说:“岳风,那只蛟龙蛋,你从哪儿得来的?” 岳风鼓腮抿嘴,一言不发,苏媚烟忽有所悟,笑着说:“我也糊涂了,你没有开窍,不能用元气振动水波。”说着目光落到小姬身上。 小姬沉默一下,不情不愿地说:“龙窟里面。” 苏媚烟想了想,回头说道:“看起来,墓穴的入口,很可能就在龙窟里面。”小姬冷冷说道:“胡说八道,墓穴的入口,你说是哪儿就是哪儿吗?” 苏媚烟越听越气,多年来,从来没有男子敢对自己这样无礼,她白了小姬一眼,忍住气恼,慢慢说道:“小姬你不在的时候,我们用仙罗盘探过路,发现墓穴入口就在附近,所以才赶到这里来,可是到了这儿,仙罗盘受了扰乱,始终无法找到入口的准确位置。这么一耽搁,鬼蛟追踪而来,才有了刚才的一场恶战。按理说,这位墓穴主人神通广大,设置的防御肯定一道比一道厉害。你也是猎魂世家出身,理应知道龙子的可怕,那东西一旦孵化,比起鬼蛟还要难缠。这么推断起来,第一道防御是鬼蛟,第二道防御很可能就是龙子,第二道防御一定比第一道更加接近墓穴,所以我猜测,龙子所在的地方,就是墓穴的入口。” 苏媚烟思路清晰,剖析在理,其他的男子都是连连点头,均想这苏仙子不但骚媚入骨,更是兰心慧质,这么棘手的局面,经她一说,竟是豁然开朗。想到这儿,亲近之心更加迫切,一个个盯着女子,目光色迷迷的,心里好似猫爪狗挠。 小姬一时无话可说,瞪了苏媚烟一眼,没好气说:“也罢,你们跟我来。”说完拉着岳风向前游去。岳风忍不住用心语问道:“他们说的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见过吗?”小姬冷冷说道,“你偷来的那只蛟龙蛋里面,钻出来的东西就是龙子。一颗蛋里有数百条龙子,这东西孵化以后,将会变化三次:吸水变一次,由胚胎变成白色的蛟虫;吸血又长一次,变成血红色的蛟蛇;吸食了生灵的魂魄再长一次,这时候会变成黑色的幼蛟。吸水也罢了,为了吸血、食魂,就得杀害生灵。所以龙子破壳而出,见到任何生灵,都会大肆攻击,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不放过。鬼蛟的魂魄里还有生前的记忆,害怕惊动了龙子,所以不敢轻易进入龙窟。龙子在蛟虫的时候最厉害,数目多,行动快,身子十分细小,叫人防不胜防。” 第二十五章 惊蛰 岳风想到韩默的死状,不由得毛骨悚然。龙子向自己游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黑色,难道说,韩默不但肉体被毁,连魂魄也被龙子吃了。 小姬感觉到岳风的念头,淡淡说:“你猜得不错,韩默形神俱灭,死了以后,什么东西也没留下。”他顿了顿,又说,“你把蛟龙蛋揣在怀里,简直就是找死,如果撞破了蛋壳,它们第一个就要了你的小命。” 岳风听他口气冷淡,知道他埋怨自己偷了蛟蛋,不觉苦笑一下,跟着又觉奇怪,问道:“他们说龙子怕我,又是怎么回事?”小姬看他一眼,沉默时许,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你这个人啊,真是有点儿特别。” 很小的时候,岳风就认为自己十分特别,因为他的老爹是落星谷的谷主,他是少谷主,岳灵王的继承人,任何人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后来七年没有开窍,岳风的心气一年比一年弱。到了第七年,他的自卑达了顶点,认为自己连废物都不如,活在世上,只是落星谷的耻辱。 这个时候,有人说他“特别”,岳风简直像是在做梦。七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他的心里一阵暖热,酸楚的感觉涌上双目,可是冰冷的潭水又把眼泪冲走。他回过头来,望着小姬,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忍不住用心语问:“小姬,我们是朋友吗?” 小姬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也用心语说:“是啊。” 除了云若以外,落星谷的废物,终于又有了朋友。岳风百感交集,他的心里闪过云若的面容,一股悲恸忽又涌上心头。她真的被怪物吃了吗,不,绝对不会,她一定还活着! 这时小姬转眼看来,脸上的神气有些古怪,岳风猛可意识到,两人双手相握,小姬可以感知他的想法。慌乱间,他甩开了小姬的手,两人手掌分开的一刻,岳风分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这少年是谁?他为什么帮助自己?岳风望着小姬的侧影,心里迷惑不解。这个少年的身上,似乎隐藏了某种秘密,可惜的是,岳风不会“心语”,无法倾听他的心声。这几天之中,岳风的身上也出现了许多怪事,这一切似乎都源自那一个石匣。“天鬼七罪,孤独之身”,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的怪力一定来自石匣,让龙子惧怕的力量,也是从哪儿来的吗? 沉思间,已经到了龙窟,猎魂师们一路游去,望着数不清的白卵,均是发出一声浩叹。 “大手笔啊!”温钊环顾四周,神情敬畏,“这些蛋一定是到处搜集来的,这儿的鬼蛟即使全都活着,十万年也生不出这么多。” “能把龙子杀死在卵壳里吗?”焦雄飞咝咝地问道。 “难!”欧人俊摇了摇头,“这些龙子处于休眠状态,任何外界的变化,加热、撞击、冷冻,都会造成龙子的孵化,况且蛟龙蛋相距太近,一颗蛋孵化,出壳的龙子就会唤醒周围的一百颗蛟龙蛋,这叫做‘一呼百应’,不到一刻钟,所有的龙子都会出壳。” “那会生出几亿条龙子。”苏媚烟的眼里闪过一丝惧意,“这儿的人,谁也别想离开龙窟。”“除非……”欧人俊的声音也变得很轻,“我们找到了墓穴的入口。” “那该怎么办?”焦一气颇不耐烦,尖声问道,“有什么法子,不惊动龙子,又能找到入口。” “有一个笨法子。”温钊迟疑一下,“我们先找到入口,再一个个地挪开蛟蛋。” “你是说……”焦一气呆了呆,“使用搬运术?” “必须千万小心!”温钊点了点头,“一个蛋也不能破……”话没说完,身边迸出一道金光,哗啦一声,扫破了数十枚蛟蛋。 众人同时一惊,转眼望去,韩英年退到龙窟出口,脸上挂着狞恶的笑容。温钊又惊又怒,叫道:“韩英年,你疯了吗?” “我死了儿子。”韩英年呲牙一笑,怨毒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都得陪葬。” 他纵身要退,冷不防白角蟒一声尖叫,长长的尾巴扫过洞窟的石壁,带起了数百颗蛟蛋。龙窟里像是飞过了一群流星,嗖嗖嗖拦在韩英年前方,封死了他逃生的去路。只听啪啪的声音连绵不绝,蛟蛋前后撞击,颗颗蛋壳粉碎,龙子窜了出来,在水里一滚,化为了许多白色的蛟虫。 这一招大大出乎韩英年的意料,不容他转念,龙子雨点般冲了过来。韩英年的道行胜过儿子,又有了前车之鉴,临危不乱,符笔一抖,画出一道“金城不破符”,笔尖涌出一片金色的光墙,龙子撞在墙上,叮叮当当,好似金铁鸣响。一波未平,一波又来,后来的龙子纷纷绕过金墙,迂回冲向韩英年。 老头儿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金墙挡了一下,他已仓皇后退。退了十丈来远,忽觉身后风起,韩英年慌忙缩身躲闪,身边水波激荡,黄角蟒血口怒张,与他擦身而过。韩英年如果稍稍迟慢,势必被它一口吞下。 韩英年惊出一身冷汗,掉头看去,猎魂师站成一排,封死了他的去路,个个面带怒气,目透杀机。韩英年一咬牙,握紧了手中的青网,面上透出冷冷的讥笑。 呜,洞窟里响起了一片嗡鸣,尖细,诡异,使人毛骨悚然。猎魂师都变了脸色,纷纷转眼看去,龙子遇水,化为蛟虫,声音正是蛟虫们发出的。 一呼百应!偌大的龙窟中,像是刮起了一阵飓风,蛟蛋成排、成行、成片地开始破裂,数不清的蛟虫破壳而出,像是见了血的苍蝇、蓄满了势的羽箭,呼啸着向洞窟里的人们冲来。 道者们措手不及,只有纷纷自救。温钊转起“破冥伞”,一团黑气裹住了全身,龙子冲入黑气,受阻于某种力量,嗖嗖嗖地弹了出来;苏媚烟浑身白光涌动,鲛人纱上下翻滚,从头到脚,遮住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这纱衣本是鲛人族的异宝。鲛人生长深海,常年与蛟龙为伴,所造的纱衣,自然也有抵挡龙子的神力。龙子冲到鲛纱周围,就被纱衣的白光击退,龙子锲而不舍,去了又来,反复寻找纱衣的破绽,两团白光相互较劲,远远看去浑然一片,简直分不出是虫是人。 欧人俊疯了似的挥舞符笔,结成一道电光大网,电网之外,葫芦里喷出炼魂冥火,火光漫天飞舞,将他浑身包围。许多龙子还没靠近,就被活活烧死,偶尔冲破火焰,也被“闪电符”击毙。 欧人俊这法子极耗法力,相比起来,焦家兄弟省事许多,他们一股脑儿缩进角蟒体内,驱使角蟒浑身盘起,结成一座蛇阵,脑袋尾巴全都藏入蛇阵,决不显露在外。蛇类的孔窍本来就少,这一来龙子无孔可入,想要钻破蛇皮,水锦角蟒一身皮甲坚硬如钢,鬼蛟的利齿尚且无法咬破,龙子的尖头更加无能为力。 事发仓促,岳风跟小姬各处一方,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失去了小姬的踪迹。他心急如焚,四周寻找,说也奇怪,龙子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至,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就是远远避开岳风。一旦靠近少年,纷纷发疯发狂,回头乱窜,乃至于撕咬同类、撞死在墙上,所以尽管漫天发白,岳风的四周,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空空如也,水光清澈。这儿是龙子的禁区,一旦入内,必死无疑。 岳风寻找半晌,始终不见小姬,他没有元气,不能在水里发声,想要叫喊小姬,也是无能为力。一想到那少年生死未卜,岳风心酸眼热,几乎快要落泪。正难过,波翻浪涌,一个圆形的球体向他滚来,直径约有一丈,爬满了白色的蛟虫,但随靠近岳风,蛟虫纷纷逃散,好似剥皮的洋葱,去了一层,又是一层。 岳风先是奇怪,跟着又是一喜,猜想球内必是小姬,于是游了上去。 随他逼近,蛟虫逃散更快,圆球露出本来面目,但见一张大网四面撑开,网内一个老者,满身血迹斑斑,冲着岳风发出狞笑。 这一张网正是“搜魂网”,网里的老者就是韩英年。龙子暴走的时候,他情急生智,反转“搜魂网”,将自己裹在里面,没有符咒的一面朝向自身,写有符咒的一面朝向外面。龙子一近符网,魂魄受到克制,纷纷僵死不动,久而久之,躯体缠满网绳,填满网眼,结成了一个严密的“护罩”。后来的龙子落到“护罩”上面,有的无法挤入,有的侥幸突破,却又触到网绳,魂魄受制,沦落为护罩的一份子。 这么一来,除了起初钻入的几只龙子,韩英年几乎没有受伤。他施法撑开大网,胡乱滚动向前,想要闯出一条出路,谁知无巧不巧,居然遇上了岳风。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韩英年纵身一扑,连人带网冲进岳风怀里。岳风躲闪不及,胸口挨了一拳,刚要反击,韩英年手腕一翻,将他一网罩住。 第二十六章 暴走 岳风一入网中,登时浑身瘫软,四肢无力。韩英年狠狠踢他两脚,正想痛下杀手,可是一瞧四周,龙子到处乱窜,好似漫天飞雪,唯有岳风的周围清清朗朗,一只蛟虫也没看见。韩英年心中纳闷,也不知道这小子身怀什么异能,居然能叫龙子避而远之,“搜魂网”尽管可以护身,但是行动不便,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有了岳风,好比得了一道护身符,只要带在身边,再无龙子之患。其他的猎魂师也有这个意思,所以群起阻止韩英年杀死岳风。谁知连番变故,天意弄人,众人白忙了一场,这一道“护身符”居然落到了韩英年的手里。 老头儿又欢喜、又得意,心想岳风固然要杀,杀他之前不妨物尽其用,正如苏媚烟所说,龙子是第二道防御,更加接近墓穴的入口,只要带着这小子,就可不怕龙子,随意寻找入口。其他的猎魂师均被龙子困住,根本无法他顾,自己找到入口偷偷进去,大可以巧夺魂珠、独占鳌头。 他越想越得意,冲岳风狞笑一下,说道:“小子,等我找到墓穴入口,再来跟你算账。”又踢了岳风几脚,每一脚都踢在岳风的要害,岳风痛得蜷缩起来。韩英年见他痛苦模样,心里好不痛快,他掏出仙罗盘,挥笔行法,寻找入口的方位。 老头儿猎魂多年,若论经验老道,六派之中无人可比。起初,罗盘的指针忽东忽西,混乱不堪,韩英年不断转换方位,笔尖发出“指南符”,抵消周围的法术禁制。这么相持了一会儿,指针渐渐平稳,尽管忽左忽右,可是隐隐约约指向一个所在。韩英年摸索出一些门道,脸上流露喜色,拽起岳风,向前游去。 两人所过之处,龙子让出一条路来,没过多久,来到了一根钟乳石柱前面。这石柱粗大雄伟,支撑龙窟上下。韩英年摸了摸石柱,举起拳头敲了敲,又侧耳听了一会儿,忽地后退两步,举起符笔,冲着石柱念念有词,他的身子绕着石柱慢慢转圈,笔尖的青光一道接着一道地射入石柱,没过多久,石柱明亮起来,通身焕发出青蒙蒙的光华。 韩英年后退两步,气喘吁吁,俨然十分疲惫,他盯着石柱,沉思一下,举起符笔,正要冲着脉门划下,可是转念一想,忽又抓起岳风的右手,笔尖金光一闪,岳风顿觉手掌剧痛,多了一条深深的伤口。韩英年抓住他的手,狠狠按在石柱上面,柱子里似有某种吸力,鲜血一旦流出,还没扩散入水,就被柱身吸了进去。 岳风只觉鲜血源源流出,心跳越来越快,眼前微微晕眩,突然间,柱子下方传来轰隆声响,地皮随之微微震动。韩英年后退两步,将岳风丢在一边,两眼死死盯着石柱。地下的响声逐渐上移,石柱轰隆隆转动起来,一边转动,一边向左移开,不消片刻,石柱移开丈许,原来所处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幽深的地洞,下面红光喷吐,一直喷出地面,上方的龙子仿佛见了克星,惊惊惶惶,逃得一只不剩。 韩英年呼出一口长气,忽又掉过头来,盯着岳风,两眼迸出凶光。岳风看出不妙,可是身陷法网,根本无力动弹,眼看韩英年举起符笔,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咻,一道金光破空飞来,韩英年一闪身,符笔轻轻一勾,笔尖跳出一团圆光,金芒击中圆光,嗖地弹到一边,击碎了一块岩石。 韩英年挡开偷袭,马上反击,笔尖向前一挥,一道红光窜入龙子中间。砰,龙子里发出一声爆响,水波如山如墙,四面压出,龙子席卷一空,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小姬!岳风看清来人,惊喜交加,眼看小姬行将摔倒,手里符笔一扬,射出一道电光。韩英年身子一闪,手中毛笔抖动,又画出一道圆光,将小姬的“闪电符”弹飞,反手一笔,指向小姬的面门。小姬已经摔倒,索性就地一滚,韩英年发出的青光击中地面,地面上多了一个深深的凹坑。 岳风眼看小姬落了下风,心子不由缩成一团,恨不得冲上前去,助他一臂之力。忽见小姬弹身跃起,还没站稳,韩英年的符笔刷刷挥舞,一道红光直奔小姬的心口。几乎与之同时,小姬的身前金光闪动,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好似一条大大的尾巴。红光击中光尾,发出剧烈的爆炸,小姬口喷鲜血,横着飞了出去,摔入龙子中间,转眼无影无踪。 小姬死了?岳风脑子一空,手脚冰凉,一股热血从小腹窜起,嗡的一声钻入脑海,刹那间,他又有了力气,那力量流遍全身,可又无从宣泄,好似一条狂龙,搅得他气血翻腾。 韩英年打败了小姬,慢慢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刻满了深深的怨毒,他不会让岳风好死,他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老头儿已经打定了主意,韩默所受的痛苦,他要一点儿不差地施加到岳风的身上。 岳风躺在地上,双眼充血,面庞扭曲,那样子像是刚出地狱的恶鬼。韩英年见他神气古怪,尽管有点儿惊奇,可也不是十分上心。突然间,岳风双手齐出,抓住青网尽力一分,嗤的一声锐响,“搜魂网”裂成了两半。 这张网坚韧无比,强如鬼蛟,落入网中也束手无策,可是到了岳风手里,居然就像是一张薄薄的草纸。韩英年将“搜魂网”视同性命,见这情形,先是吃惊,跟着痛彻心肺,他下意识呆了一下,方才抖出符笔,发出了一道“天剑符”。金光呼啸而出,击中了坚硬的岩石,地面分成两半,可是,网中的岳风却不见了。 岳风的行动,居然快过了笔尖。老头儿愣了一下,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一转身,正要寻找对手,一只拳头横空飞来,如闪电,似流星,正正击中了他的面门。 韩英年好似叫攻城锤撞了一下,脖子后仰,鼻血飙出,老头儿横着飞了出去,撞上了移开的钟乳石柱。 他的背脊疼痛欲裂,后脑磕着石柱,眼前一阵昏黑。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才有了知觉,剧烈的痛楚好似一张蜘蛛网,以鼻梁为中心,向着四周飞快地蔓延。他的眼前血红一片,只见人影晃动,慌忙举起符笔,不料笔管一紧,叫人死死攥住。韩英年慌忙抢夺,谁知对方大力一扯,将他手心的皮肉也拉扯下来。 韩英年倒退一步,拭去眼睛里的血水,手指碰到折断的鼻梁,剧烈的疼痛叫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强忍痛楚,定眼看去,岳风形如鬼魅,站在五尺开外,双手握着符笔,两只眼睛通红如血。 “别……”韩英年尖叫一声,叫声没完,啪,符笔断成了两截。岳风抛开断笔,猛冲上来。 韩英年身为圣道者,体术非同小可,刚才连遭重创,不过因为大意,他锐喝一声:“金切”,拧腰旋身,右腿横扫,好似一把锋利的弯刀,闪电般切开潭水,踢向岳风的面门。 脚尖扫了半圈,没有踢到任何东西。韩英年心往下沉,定眼一看,不见岳风的影子。他的心里一乱,紧跟着脚踝一痛,好似钻进了一只铁箍。韩英年低头看去,岳风身子半蹲,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左臂勾住他的右腿,压在了左边的肩膀上面老头儿魂飞魄散,伸手想要拔出飞剑,可是晚了,岳风闪电出手,一记勾拳,击在了韩英年的两腿之间。巨大的痛楚像是一把利刃,从下而上,几乎把老头儿劈成了两半。他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号叫,握住剑柄的手指也松开了。 这一场噩梦远未结束。岳风手臂下沉,肩头上顶,两股力量凌空一拗,韩英年清晰地听见右腿骨折断的声音。他痛得两眼翻白,仰天向后倒下,身子还没落地,岳风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腰背之间。 剧烈的疼痛贯穿了韩英年的身体,老头儿惨叫一声,翻身挺起,脑子昏昏沉沉,看见了岳风扭曲狰狞的面孔。少年眼里的红光,仿佛化为血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两人面面相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韩英年到了阴曹地府,也绝对不会忘记。 岳风的拳脚疾风骤雨般呼啸而出,韩英伸手遮挡,左手伸出,断了左膀,右手遮挡,断了右臂,飞剑还没拔出,叮铃当啷地断成了三截。双方的较量,变成了一面倒的虐打。岳风的拳头不止快得要命,更有一种无可抗拒的怪力,那力量冲破了元气,击碎了肋骨,韩英年的五脏六腑在拳脚下移位,鲜血从眼耳口鼻狂喷而出。 痛感渐渐麻木,韩英年失去了哀号的力气,他的眼前白光一片,身子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他只是有点儿不明白,作为一个圣道五品的好手,怎么会栽在一块“石头”手里。 不一会儿,韩英年的脑袋垂到了胸前,身子木木呆呆、漂浮水中,就像是一个面团捏成的假人。力量如潮水一般退去,岳风的身子也渐渐有了知觉,他仿佛成了一具空壳,从头到脚说不出的酸软乏力,所有的激情挥洒一空,剩下的只有孤独和虚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层 岳风后退了两步,一跤坐倒在了地上,眼望着老头儿慢慢下沉,顺着水流漂远,落入了龙子群中。白花花的蛟虫包围住了那具尸体,一转眼的工夫,韩英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又打死了一个人?”岳风望着双手,浑身起了一股战栗,“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说不出的恐惧攥住了他的身心,岳风似乎感觉得到,他的身体里隐藏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刚才那一股杀戮与毁灭的欲望,几乎可以吞噬天地。 一只手从旁伸来,轻轻握住了他的右手,岳风的心里的传来小姬的声音:“你还好么?” 岳风应声一颤,回头看去,眼泪忽地流了出来,可是刚一流出,又被水流冲散。小姬好端端地蹲在那儿,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血迹。 “你还活着?”岳风在心里大叫。 “我当然活着。”小姬微微一笑,盯着岳风,目光十分奇特,“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好奇怪。” “你都看见了?”岳风一呆,跟着心生沮丧,“我是一个怪物。” “不。”小姬目光一转,“你那个样子好威风。”他脉脉看着岳风,两只眼睛似要滴出水来。 岳风只觉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跟一个大男人温情款款,这感觉让他十分别扭。岳风一向自认为喜欢女人,他跟云若在一起,总有拥抱少女的冲动,看见了苏媚烟的媚态,他也会有一个男人正常的反应。可是,为什么对于小姬,他会这么关心,甚至于有一种奇怪的依恋。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岳风低头看了看自己,心里又纳闷,又沮丧,“难道又是匣子的怪物,不但喜欢打死人,还对男人感兴趣?” “小姬……”岳风有气无力,故意转移话题,“你、你怎么不怕龙子?” 小姬一招手,身边涌起一片金光,大尾巴似的东西晃了一下,忽又消失不见:“这是我的幻身。”他笑了笑,“我藏在幻身里面,龙子伤不了我。” “你的幻身,好像、好像是一条尾巴。” “差不多吧!”小姬含糊其辞。 岳风心中疑惑更深,猎魂师里不乏好手,一定也有人拥有幻身,可是为了抵挡龙子,仍是需要别的法宝助阵,这条尾巴浑不起眼,何以能够对付龙子?他沉默一下,又问:“刚才分散以后,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小姬抿嘴一笑,面露羞涩,“说了你可别生气。” 岳风点了点头,小姬才说:“我怕你发生意外,在你的身上使了一道‘留踪符’,十里之内,我都能找到你。” 岳风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小姬对自己未免太好,自己无才无能,真是无以为报。 “走吧!”小姬指了指红光闪闪的洞口,“我们下去。” 岳风点一点头,站起身来,两人对望一眼,游到地穴上方,手拉手向下潜去。 潜了大约十丈,前方的火光越来越亮,就在两人感觉刺眼的时候,下方忽地一空,两人头下脚上,笔直向下坠落。 周围的潭水消失了,两人骇然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四面的岩石通红如火,正是刚才红光的来源。 一转眼下落数丈,下面乱石嶙峋、森然如剑,岳风心惊肉跳,暗叫一声:“完了。” 念头刚刚闪过,忽听小姬发出一声锐喝:“气障重重。”少年符笔一挥,笔尖冲出一大团空气,击中地面,轰然迸散,变化出一股强烈的气漩,仿佛一个气垫,从下面托住了两人。两人坠落的势子为之一缓,噗地冲破气垫,双双滚落在地。岳风只觉腰身以下几乎散架,揉了两下,抬头看去,头顶十丈高处,地穴的入口水光涌动,仿佛一面水晶打磨的圆镜。不知什么缘故,潭水悬在半空,并不冲落下来,整个地窟十分干爽,没有一丝水气,甚至于还有几分酷热。 岳风取出“辟水珠”,口鼻也能顺利呼吸,这久违的感觉让他心中狂喜,忍不住大叫一声:“小姬。”叫声响彻洞中,引来阵阵回声。 小姬放开他的手,笑着说:“什么?”声音响亮,传入岳风耳中。 岳风看了小姬一眼,少年的鱼鳃消失了,腮下变得光滑,鱼尾巴也不见了,腰身以下变回了人类的双腿,岳风叹了口气,笑着说:“我能说话了。” 小姬笑了笑,目光扫视四周,脸上闪过一丝迷惑。岳风忍不住问道:“这地方真怪?潭水明明就在上面,为什么不流下来呢?” “有一种力量不让水下来。”小姬摸了摸四周的岩石,皱了皱眉,轻声说,“这石头不太对劲。” 岳风也摸了摸,但觉热乎乎的,他刚从寒潭里出来,摸着石块,只觉十分舒服,笑着说:“有什么不对劲,我觉得很好啊。” “比刚才,似乎热了一点儿。”小姬说到这儿,摇了摇头,“也许我太多心了。” 正说着,头顶一声响,水波分开,哗啦啦掉下五个人来,他们到了半空,齐齐出笔,各色光芒射落地面,一群人凌空翻转,纷纷飘然落下。 小姬见了来人,小声咕哝,神色大为不快。来的正是余下的猎魂师,除了韩英年,其他的人都在里面。原来,韩英年开启墓穴入口,又在与小姬交手的时候使出了“爆炸符”,其他猎魂师均是受了惊动,各自设法赶来,五人凑到一处,看见墓穴入口,断定其中无诈,方才钻了进来。 一进地窟,苏媚烟退去鲛人纱,露出雪白肌肤、惹火身段,一手按着纤细腰肢,左顾右盼,笑意盈盈。温钊也收起了破冥伞,肥脸上堆满笑容,目光左右游移,闪烁不定。焦家兄弟与角蟒已经分开,妖蛇缠在两人腰间,徐徐吞吐蛇信,那样子似乎有些疲倦。 这几人全都毫发未损,唯独欧人俊半身是血,伤痕累累,有几处伤口,蛟虫钻入一半,剩下一半,还在外面拼命扭动。 欧人俊扯出蛟虫,丢在地上一一踩死,而后坐在地上,连连咳嗽,咳出若干血块,脸色十分灰败。他的“炼魂冥火”克制鬼蛟绰绰有余,对付龙子却很吃力,被龙子趁虚而入,吃了不少苦头,如果开启入口再晚一会儿,没准儿欧人俊就成了龙子的口中食儿。 “欧老弟,你没事么?”温钊凑上前来,笑着说道,“如果伤势太重,不妨留在这儿,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你这个样子,又怎么支撑得下去?” “放屁。”欧人俊一跳而起,怒容满面,“姓温的,你少给我假惺惺,我留在这儿,你不就少了一个劲敌吗?一点儿皮外伤,有什么大不了的?哼,管他还有什么古怪,这颗魂珠老子要定了。” 温钊面皮发红,吞了一口唾沫,大拇指跷起,笑嘻嘻说道:“欧老弟真是豪杰,温某佩服之至,刚才言语得罪,还请不要见怪。” 欧人俊瞅他一眼,冷笑一声,说道:“温老大,我还不知道你吗?脸上笑嘻嘻,心里鬼东西。龙窟里的蛟蛋个个完好,可见你的兄弟根本没有进入过龙窟。我就奇了怪了,‘禁魂十二郎’都是软脚虾吗?十二个猎魂好手,连鬼蛟一关也过不了?” 温钊苦笑一下,说道:“欧老弟多虑了,家弟来时,潭里的鬼蛟只怕比如今多得多,因为迟迟没有找到龙窟,苦战无果,才会全军覆没。他们的尸体不见踪影,恐怕也是填了鬼蛟的肚皮。再说了,如果他们还活着,会忍心让我这个做兄长的孤身犯险吗?”说到这儿,老头眼眶发红,胖脸上闪过一丝深深的痛苦。 欧人俊听了这话,一时无话可说。苏媚烟咯咯一笑,娇声说道:“温老大说的是,潭里的鬼蛟不算多,为何如此,大概都是‘禁魂十二郎’的功劳。欧人俊,你那样说,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欧人俊怒哼一声,闷声闷气地说:“就算欧某是小人,温家兄弟也算不上什么君子。” 苏媚烟知道“炼魂派”跟“禁魂派”曾经争抢生意,前者大败亏输,欧人俊记恨在心,所以百般猜忌。想到这儿,她捋了捋耳边的秀发,眼波流盼,双颊生晕,冲着欧人俊微微一笑。这一笑妖媚万方,欧人俊只觉心口一热,大大咽了一口唾沫,两只眼睛在苏媚烟的胸部腰肢来回扫视,心里想入非非,刚才满腔的气恼,早已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焦雄飞咳嗽一声,左右瞧瞧,忽地说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热烘烘的?”他这么一说,众人均是感到,不过片刻工夫,这里热了不少,不但身上的衣衫干透,而且出了一身牛毛细汗。岳风的衣裤上溅了不少鬼蛟的污血,热气一蒸,臭不可闻,只好脱了扔掉,只穿一条短裤。 苏媚烟清点人数,不见韩英年,心知老头儿必然不免,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扬手,手里火光一闪,多了一口火红色的长剑,她轻轻抛向半空,飞剑旋风般一转,叮的一声插入地面,一直没到剑柄。 第二十八章 旱魃 苏媚烟拔起飞剑,摇头说:“这儿禁制很强,用不了飞剑。”欧人俊不死心,取出一只银白色飞轮,试了一试,也当啷落在地上。 “只能走路了。”苏媚烟笑了笑,抬眼看向远处,洞窟黑幽幽不知通向哪里。 她沉默时许,迈步向前走去。温钊为人滑头,欧人俊有伤在身,焦家兄弟阴阳怪气,小姬资历太浅。到了这个时候,苏媚烟俨然成了众人的领袖,大伙儿见她举步,也纷纷跟了上去。 洞中越走越热,众人渐渐挥汗如雨,汗水濡湿纱衣,苏媚烟春光毕露,惹得身后的男人更加热了十倍。 岳风和小姬落在最后,但觉四周静得古怪,脚踩地面,空空有声。岳风默默听着,不觉有些毛骨悚然,他的心里十分不安,如果只是热也罢了,这地方,一定还有别的麻烦。 正想着,苏媚烟停下脚步,弯腰拾起一件破布似的东西,岳风定眼看去,吃了一惊,大声叫道:“哎,那是我的衣裳。” “什么?”小姬惊叫起来,“我们在原地转圈?”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都是一凉。苏媚烟丢下衣裳,游目四顾,忽地轻声说:“难道说,这儿是一个炎洞?” 温钊面色凝重,点头说:“要是那样,可有一点儿不妙。” 岳风听得糊涂,向小姬悄声问道:“什么是炎洞?” “就是接近地火的洞窟,我们进来以前,地火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一旦有人进入洞窟,法术禁制消除,地火复苏,洞窟就会越来越热。”小姬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直到把人活活热死。” 洞窟里更加炎热,两条角蟒本是水中的妖物,不耐酷热,烦躁不安,纷纷发出咝咝的尖啸。 “开穴引风!”焦雄飞扬起符笔,发出一声锐喝。可是洞窟里静悄悄的,一丝风也没出现,焦雄飞摇头说,“该死,没有风。” “五行循环!”焦一气双手按地,“金生水!”双手间升起一股洁白的水云,水云刚刚升起,忽听嗤的一声,一下子又不见了。焦一气站起身来,怒道:“也没有水。” 温钊取出仙罗盘,盘上的指针旋转如飞,始终不肯指向一处,他使用“指南符”,笔尖不断发出光亮,过了好一会儿,无奈说道:“也没有方向。” “狗东西。”欧人俊破口大骂,“他想热死我们。” “还没那么热。”苏媚烟盘膝坐下,莞尔说道,“心静自然凉。” “凉个屁。”欧人俊受了伤以后,心境失去冷静,性子变得十分狂躁,“要不了多久,这儿就会变成蒸笼,把我们全都蒸成馒头。” “我以为。”温钊也慢吞吞坐下来,盯着红通通的岩石,“这里不像是一般的炎洞,炎洞是地火上涌所致,尽管酷热,可是有水有风,风水依然流动。这里太过干燥,空气凝固不流,照我看,恐怕还有别的古怪。” 苏媚烟沉吟说:“有法子破解这儿的迷魂阵吗?” “要破阵,先得找出原由。”温钊皱起双眉,陷入沉思。 “大意了呢。”苏媚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这里的主人,毕竟是个‘天尊’!” 焦一气直勾勾地盯着她,忽地怪笑两声,流里流气地说:“苏仙子,反正都是一死,临死之前,咱俩不如快活快活,就算死了,也做一对欲死欲仙的鬼夫妻。” “好啊。”苏媚烟冲他妩媚一笑,“你来。” 焦一气心花怒放,正要动身上前,忽被兄长一把扯住,焦一气怒道:“干吗?”焦雄飞脸色阴沉,指了指苏媚烟的右手,焦一气一眼看去,心子突地一跳。原来,苏媚烟笑得娇媚如花,右手却拈着符笔,笔尖红光闪动,写着一个又一个符字。这女子早就蓄势待发,焦一气为她笑容迷惑,一旦靠近,必然遭受致命一击。焦一气不觉丧气,心里又气又恨,暗想这女人果如传说一样,天仙面孔,蛇蝎心肠,尽管艳名远播,可也没听说谁占到过她的便宜。 苏媚烟仍是笑嘻嘻的,手里玩弄符笔,仿佛一无所知。 岳风想了想,叹道:“小姬,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原路返回。”小姬冷笑一声,说道:“你往上看。”岳风抬眼看去,上方通红一片,全是火红岩石,之前的水镜入口,早已不知去向。 岳风张口结舌,叫道:“入口呢?”小姬冷冷说:“关上了。”岳风咕哝道:“这可怎么办?”但觉汗水不住涌出,可是一旦流出,很快干掉,嘴唇干枯皲裂,舔一舔,舌尖也是又干又涩。 他心中焦急,左顾右盼,突然间,他发现,不远的岩壁上,凸出来一块椭圆形的石头,乍眼一看,仿佛一张人脸。岳风正要移开目光,石头表面,轻轻地动了一下。岳风吃了一惊,死死盯着那脸,但觉只是粗具轮廓,鼻子过于扁平,嘴缝又细又长,脸上凸凸凹凹,而且没有眼睛。那样子凶狠毒辣,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闭着眼的蜥蜴。 “幻觉么?”岳风松一口气,正要掉头,石脸似乎抽动一下,鼻梁以上,突然多出了一双眼睛。岳风吓了一跳,几乎儿叫喊起来,忽见那双眼眨巴两下,死死盯着他,透出不尽的怨毒。 岳风的心子快要停止跳动,他张大嘴巴,跟那眼睛彼此对视。还没缓过气来,眼睛下方的石皮一阵抽动,忽又从中裂开。岳风仔细一看,天啦,又是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与上面的不同,目光诡秘,左右游移。就在岳风惊骇欲死的当儿,那张脸冲他咧嘴一笑,嘴巴裂到了耳根,露出一排尖利发黄的牙齿。 “哎哟!”岳风脱口惊呼,向后跳出三尺。 洞窟里的人全都向他望来,小姬怪道:“你叫什么?”岳风指着石脸,结结巴巴地说:“那儿,那儿有一张脸。” 众人循他手指看去,脸上都露出古怪神气,岳风连声问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欧人俊冷笑一声,破口大骂:“看你妈个头,有什么好看的?”其他人呵呵直笑,焦一气阴阳怪气地说:“小石头热昏头了吧?哼,他能活下来,倒是一件稀罕事儿。” 岳风又惊又气,怒道:“你们瞎了眼吗?那张脸上有四只眼睛。” 话一出口,洞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他的脸上。温钊慢慢站起身来,神色十分严肃,他盯着岳风,一字一句地说:“你真的看见了吗?那张脸有四只眼睛?” “千真万确。”岳风叫道,“他还对我笑呢。”说完掉头又看,忽见岩壁空空,那张石脸不知去向,岳风心里咯噔一下,失声大叫:“脸呢,那张脸呢?” 温钊一皱眉头,看向苏媚烟,涩声说道:“难道说,真的是那东西?” “应该没错。”女子徐徐站起身来,脸上笑意全无,隐隐透出一丝恐惧,“一定是那东西。” “没有水。”温钊轻声说,“也没有风。” “还能扰乱仙罗盘的指针。”苏媚烟看了看洞窟的顶端。 “这里不是炎洞。”温钊意味深长地说道。 苏媚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里是旱魃之窟。” 猎魂师的脸色全都变了,纷纷抽出符笔,背靠着背,目光四面逡巡。 众人如临大敌,岳风十分不解,轻声问道:“小姬,什么是旱魃之窟。” “旱魃是一种很棘手的妖怪。”小姬脸色发青,嗓音颤抖,“它所到之处,水流干涸,空气凝固,它能让森林枯萎,使良田变成沙漠,还能叫人迷失方向,活活渴死热死。”说到这儿,他咽了一口唾沫,“更可怕的是,它会隐身,还会岩遁。” “岩遁?” “就是在岩石里穿行的妖术。”小姬顿了顿,轻声说,“旱魃样子像人,只不过,它有四只眼睛。” “我刚才看见了旱魃?”岳风张大了嘴巴。 “是呀。”小姬盯着他,神色十分迷惑,“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 “对呀。”岳风也觉满心别扭,“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 “小兄弟深藏不露呀。”温钊转过头来,冲着岳风微微一笑,笑容意味深长,“不但龙子怕你,墓穴的入口也是你打开的。现如今,你居然看破了旱魃的隐身术,唉,这么看起来,我们几个老江湖,全都走了眼啊。” 岳风心想本人石头一块,算个屁的深藏不露。可是想了想,韩老头尽管讨厌,但也不能贪天之功为己有。于是闷声闷气地说:“墓穴的入口不是我打开的。” 众人面面相对,都觉奇怪,苏媚烟笑道:“那是谁打开的?” “韩英年。” “他人呢?”温钊又问。 岳风闷了一下,心里暗暗愧疚,低下头,轻声说:“他,死了。” 第二十九章 战书 众人对望一眼,都是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欧人俊忽地暴跳起来,大声叫道:“狗旱魃,你们给我出来,躲着藏着算什么本事,他妈的,你们想要热死爷爷,没门儿,狗旱魃,滚出来,爷爷要烧死你们这些鼠辈,统统烧死,一个不留,王八蛋,臭老鼠,想热死你祖宗,没门儿……” 欧人俊骂不绝口,面庞狰狞扭曲,龙子钻破的伤口流出腥臭的脓血,他骂得兴起,揭开葫芦嘴,一股接一股地喷出冥火,冥火喷上岩石,烧得石块啪啪作响。 洞窟里本就酷热,他这么一闹,热度似乎又升高几分。岳风心中烦闷,咕哝说道:“这个人的脑子里也进了虫吗?” 他声音不大,可是洞窟里本就寂静,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欧人俊掉过头来,眼珠暴突,龇牙咧嘴,那样子活是行将噬人的恶鬼,他厉声叫道:“他妈的破石头,你再说一遍试试?” 岳风最恨“破石头”三字,心里怒火上冲,一时按捺不住,大声说:“我说你蛟虫进了脑子,你没有听见吗?难道说耳朵里进了虫子吗?烧石头算什么本事,你怎么不烧一烧你的脑子。” 欧人俊受伤不轻,此间酷热难忍,伤口恶化肿坏,痛痒入骨,让他心烦意乱,进而狂躁不安。岳风不应战还罢了,这一还嘴,好比火上添油,欧人俊勃然大怒,掉转葫芦,一股火焰喷向岳风。 这一下十分突然,小姬站在一边,也是措手不及。其他的猎魂师事不关己,都是冷眼旁观,只有苏媚烟起了恻隐之心。她防范旱魃,蓄势待发,出手又是有名的迅速,当下符笔一挥,笔尖跳出一束圆光,好似一面光盾,冥火击中圆光,登时四处迸散。 欧人俊又惊又怒,他不敢跟苏媚烟计较,心里对岳风更加恼恨,转身绕过众人,一拍葫芦,喷出一大团火球。岳风眼看火球扑来,躲闪不开,向后一仰,倒在地上。小姬笔尖一扫,一道冷光击中火球,火球向左一跳,与岳风擦身而过,落到地上,仍是熊熊燃烧。 “欧老弟息怒。”温钊大声说,“外敌环视,内讧不好。” “去你妈的。”欧人俊两次失手,心中更怒,“温老大你少管闲事。”两眼死死盯着岳风,葫芦嘴不住变换方向,小姬拉着岳风,始终挡在他的前面。 三个人相对绕圈,不知不觉,欧人俊靠近一块耸立的岩石。突然间,岳风分明看见,欧人俊身后的岩石、脚下的地面,齐刷刷伸出来十多只怪手,急如闪电,分别抓向他的手脚腰背。 怪手比人手大了一半,通红发黑,指头又粗又长,指甲尖利如钩,可是欧人俊浑然不觉,仍是一味怒视岳风。岳风忍不住叫道:“当心……” 话没说完,怪手已经上身,欧人俊先是一惊,继而尖声怪叫。那些爪子异常有力,瞬间将他拖倒在地。欧人俊仓促间葫芦朝天,喷出了一股长长的火焰。众人看不见怪手,只见他摔倒在地,但看岳风神情,方才纷纷醒悟过来。苏媚烟举起符笔,锐叫一声:“太阴现形”。 女子的笔尖迸射出一点白光,水波似的向四周扩散,一眨眼的工夫,整座洞窟都被照亮。众人骇然发现,欧人俊的左右下方,许多怪手使劲地将他向下拖去,欧人俊手舞足蹈,拼命惨叫,身子却如溺水之人,向着地下迅速沉没。 焦雄飞赶上前去,手里的角蟒嗖地窜出,死死缠住欧人俊的一条右臂,想要借用妖蛇的神力将他拖出困境。可是怪手越来越多,下拖之力越来越强,两股力量凌空交锋,啪的一声,欧人俊手臂断成两截。他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嗖地消失,惨叫声透过岩石传来,渐渐沉闷细微,可是传入耳中,仍是叫人毛骨悚然焦雄飞抓着一只断手,不由呆呆发愣,焦一气赶上一瞧,欧人俊陷落的地方平平整整,全无缝隙,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除了那条断手,什么也没留下。 洞窟里一片死寂,过了一分多钟,洞窟上方,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众人慌忙闪开,那东西落到地面,发出空的一声。众人定眼看去,正是欧人俊的冥火葫芦,葫芦上满是鲜血,血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众人盯着葫芦,心里无不感到恐惧。焦一气叫道:“这算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温钊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这是一道战书!” “战书?谁的战书?”焦雄飞盯着温钊,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它们要来了。”温钊话音未落,地底深处,响起了一声阴沉可怕的嚎叫,尽管隔了重重岩石,众人仍然感受得到叫声中的贪婪与饥渴。 “旱魃尝到了血的滋味,再也不会停下来。”温钊取出了破冥伞,“不把我们撕成碎片,它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仿佛回应地底的嚎叫,四周的岩石深处,发出了一片窃窃私语,那语声连绵如细浪,越来越高,越来越响,渐渐化为了凄厉喑哑的尖叫声,那叫声高昂如枪,整座石窟也似乎随之颤抖起来。 所有人聚成一团,温钊举起符笔,长叫一声:“太阴现形!” 水波似的光亮涌向四方,洞窟的墙上、地下,像是春笋破土,钻出来无数条红黑色的手臂,扭曲交缠,波浪似的涌上众人。 “这么多?”焦一气气急败坏,“他妈的,怎么会这么多?全天下的旱魃都到这儿开会了吗?” “开什么会?”焦雄飞皱了皱眉。 “当然是人肉大会。”焦一气举起符笔,高叫一声,“灵鬼合一。” 他的笔尖迸射出一股黑气,腰间的角蟒也发出一声嘶鸣。眨眼之间,人与蛇都被黑气包围,黑气翻腾两下,焦一气忽地消失,原来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条黄色的巨蟒。 焦雄飞不敢落后,也使出“妖灵鬼身”,化为白色巨蟒。兄弟两人变化的时候,四周的手臂越来越多,苏媚烟也使出了“现形符”,与温钊两道光芒,照破了旱魃的隐身术。旱魃们一只踩着一只,索性从岩石里爬了出来。 正如小姬所说,这些妖怪的外表近似于人类,浑身赤红发黑,想是因为常年在岩石中穿行,身上光溜溜的没有毛发,光看外表,也分不出男女老少。旱魃长了两手两脚,只不过双脚的脚掌仿佛猿猴,可以自由地抓握与蜷曲,脚趾又尖又长,与手指一样,也是攻击敌人的利器。它们匍匐前行,脸上四只眼睛疯狂乱转,有的欢喜,有的癫狂,有的流露出贪婪饥渴的表情,嘴巴纷纷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 呜,白角蟒的尾巴着地一扫,伸出地面的手臂纷纷折断,断裂的地方,流出一股漆黑的血水。断手的旱魃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有的缩了回去,有的反而爬了出来,断臂挂在身上,还在那儿一摇一晃。 黄角蟒着地一滚,好似一个巨大的石碾滚过地面,所过黑血四溅,身下的旱魃化为了一团团肉饼。 幸存的旱魃发出凄厉的狂叫,不顾生死,冲向两条角蟒,手脚齐出,连抓带咬,可是它们的爪子根本攻不破角蟒的鳞甲,因为体型巨大,也无法将角蟒拖入地下。 焦一气十分得意,驱使巨蟒连翻带滚,尾巴乱扫,不时张开血盆大口,将一只只旱魃咬成两段。可是旱魃悍不畏死,仍是前仆后继,前面的刚被杀死,后面的又扑了上来,跳起一丈来高,像是一群发了疯的跳蚤。黄角蟒的身上溅满了黑血,更有许多旱魃挂在巨蟒身上,手抓口咬,拼死不放。 厮杀正酣,忽听焦雄飞高声叫道:“一气,不要恋战,别让旱魃上你的身。”焦一气转眼看去去,白角蟒拼命翻腾游走,摇头摆尾,尽力甩开身上的旱魃,仿佛摆脱致命的灾星,它一面挣扎,一面向着洞窟深处窜去。 焦一气见兄长举止蹊跷,正觉奇怪,突然间,他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灼痛,这灼痛来自角蟒。人蛇合体以后,双方的知觉连成了一片,角蟒受伤,焦一气也能清晰地感知。可是角蟒铜皮铁骨,万万没有受伤的道理,他转眼看去,但见灼痛的地方,趴着几只旱魃,一整块蛇皮黑乎乎的,好似让火烧过一样。 “不好。”焦一气突然明白过来,刚才尽管占了上风,可是围攻角蟒的旱魃,无论生死,都在吸取角蟒体内的水分,不知不觉间,角蟒的机体枯萎,皮肤出现了炭化,这一切看似缓慢,其实非常致命。焦雄飞为人机警,首先感到形势不对,拼命甩开旱魃,边逃边打,不使对方近身;焦一气得意忘形,根本没有留心蛇体的变化,有时间为了碾死旱魃,还故意放任对方爬到身上,达到一定数目,再来一一压死。 这简直就是自取灭亡。水锦角蟒是水中之妖,旱魃却是吞噬水分的妖怪,一对一角蟒还可稳占上风,一旦旱魃成群,根本就是这些水妖的克星。 焦一气明白此理,慌忙摇摆蛇身,想要摆脱身上的旱魃,谁知这一动,才发现角蟒的动作慢了许多,灼痛伴随干渴,侵入他的神志,其中还夹杂了一股懒散无力的感觉。 原来角蟒失水过多,不知不觉,身体的活力大打折扣,可是脱水的速度不但没有减慢,随着它的灵力减弱,反而更加迅速,角蟒失去活力,就算想要动弹,也是有心无力。 第三十章 救美 角蟒动作一旦变慢,扑上身的旱魃数目更多。黄角蟒在地上艰难的爬行,完全失去了刚才的威风。它的身子俨然缩小了一半,大片的蛇皮炭化变黑,旱魃利爪所过,一片片剥落下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那血肉由红变白,又白变黑,好似鲜花的花瓣,在烈火中迅速地枯萎。 焦一气心知肚明,角蟒由生而死,正在变成一具干尸,到了这个地步,只有弃蛇逃命。 他符笔一挥,人蛇分离。黑气翻腾之际,角蟒飞快变小,焦一气从黑气里冲了出来,谁知刚跑两步,忽觉双腿无力,低头一看,骇然发现,他的双脚因为长久藏在蟒蛇体内,也被旱魃吸去了水分。这时萎缩近半,干巴巴的就像是两根木棍。 无力感涌了上来,焦一气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倒地的时候,他看见了对面旱魃的狞笑,紧跟着,红黑色的潮水汹涌而来,数不清的爪牙将他淹没在了下面。 岳风陷入了重围,战斗一起,他打倒两只旱魃,踢折了几条胳膊,可是对方数目太多,打退旧的,又来新的,不过几个照面,岳风的胳膊大腿已被拉住扯住,旱魃尖锐的爪子,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岳风奋力挣扎,可是收效甚微,紧要关头,忽听有人叫道:“冰冻三尺。”一道白光应声飞来,岳风只觉寒气逼人,浑身起了一层栗子,毛发一根根竖了起来。突然间,只听四周的旱魃发出尖利嚎叫,纷纷撒开爪子,向着四面飞快逃散。 死里逃生,岳风大感惊奇,这时一只手从旁伸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岳风回头一看,不出所料,正是小姬。 少年不由分说,抓住岳风,拔腿就跑,符笔乱挥,口中疾喝,笔尖不住发出凛冽的白光。四周空气变冷,酷暑为之一消,寒气所过,旱魃四面推开,就连地上的爪子也纷纷缩了进去。 岳风惊奇问道:“小姬,这是什么法术?”小姬气喘吁吁,涩声说道:“这是‘寒冰符’,旱魃很怕冷,冰冻三尺,空气里如果有水,本来可以凝结成冰,可是……冰冻三尺,可是这里太热了,又没有水,冰冻三尺,使起来太吃力,我,我也支撑不了多久……” “那该怎么办?”岳风心急如焚。 “不能停下来。”小姬喘了一口气,发出一道“寒冰符”,将一群旱魃击散,“不能让旱魃接近你,冰冻三尺,要不然,它们会让你脱水,冰冻三尺,失去活动之力……冰冻三尺……变成一具干尸……冰冻三尺……” 洞窟里越发酷热,岳风汗出如雨,心想这样跑下去,十有八九也会脱水,跑与不跑,结果几乎一样,只是早死晚死的差别。 他回头看去,小姬满头大汗,脸色发白,笔尖光芒连闪,几乎没有停手的时候。周围的寒气时有时无,刚刚出现,又被热气冲散,旱魃的利爪不时窜出,几次差点儿抓住岳风的足颈。尽管身具怪力,可是洞窟是一个封闭空间,无论岳风跑得多快,来来回回,总能碰到旱魃。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娇呼,岳风身处危急关头,听觉变得十分敏锐,他心中奇怪,掉头看去,忽见远处白光乱窜,一群旱魃四面散开,露出了一个妖娆多姿的身影。 苏媚烟失去了素日的从容,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她的笔尖不时射出“寒冰符”,驱散四周的旱魃,可是因为移动较慢,旱魃一散又聚,很快又将她团团围住。岳风暗暗吃惊,凝目细看,忽见苏媚烟的左脚一瘸一跛,几乎不能着地。 “她受伤了?”岳风的念头刚刚闪过,苏媚烟脚下踉跄,忽地摔倒在地,她就地一滚,手里的符笔连挥,扫荡伸出地面的旱魃魔爪,可是根本无济于事,怪手去了又来,伸缩如电,就像是一群跳浪的飞鱼,不停歇地向苏媚烟的身上跳去。 “别理她。”小姬一边小声说话,“她死定了。” 这时一只爪子窜出地面,抓住了苏媚烟裙子上的璎珞,金丝应手断绝,珍珠宝石撒了一地。 岳风见这情形,不知为何,心血上涌,想起欧人俊放火要烧自己,苏媚烟也曾出手相助。知恩不报,禽兽不如。他一甩手,抛开小姬,冲了过去。 怪力注入双腿,岳风速度惊人,他这时心志集中,感觉异常敏锐,一觉风声袭来,立刻闪身躲开。他在旱魃群里穿梭,好似一道曲折变幻的闪电,妖怪们连抓带咬,竟也捞不着他的影子。 转眼之间,岳风冲到了苏媚烟身前。女道者穷途末路,一边发出“寒冰符”,一边扶着一块石头想要站起,谁知石头里窜出一只爪子,将她的手腕死死扣住,周围的旱魃趁机一拥而上。 苏媚烟兼顾不暇,紧握符笔,眼里透出绝望神气,冷不防一个影子冲来,近身的三四只旱魃惨叫着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断手断脚,黑血四溅。 苏媚烟一呆,忽见岳风满头热气腾腾,整个人半疯半狂,拳打脚踢,肩撞头顶,一眨眼,又打翻了几只旱魃。 原来,岳风眼见危急,顾不得出拳出脚,接着奔跑势头,撞飞了几只旱魃,如今再打倒几只,解了苏媚烟的燃眉之急。 旱魃十分记仇,忽遭重创,纷纷掉转爪牙扑向岳风,岳风双拳敌不过百手,连被抓了两下,胳膊上鲜血直流。 正惶惑,白光一闪,寒气顿生,扑近的旱魃纷纷后退,回头一看,苏媚烟手持符笔,身子簌簌发抖。两人四目相接,苏媚烟忽道:“抱我起来。” 岳风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苏媚烟又催促:“快呀。”符笔连指,又将旱魃击退,岳风无可奈何,只好将她拦腰抱起,手指碰触到女子肌肤,香汗滑腻,如脂如玉,那感觉真是从所未有。 苏媚烟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挥舞符笔,见他发愣,不由叫道:“呆什么,还不快跑?” 岳风恍然醒悟,苏媚烟腿脚不便,可是符法高明,自己不能施法,可是腿脚迅快,正好取长补短,带她纵横驰骋。 想到这儿,抖擞精神,奔跑起来,遇上旱魃拦路,苏媚烟就是一道“寒冰符”过去,冲出一个缺口。岳风趁机闯过,尽力奔跑,脚下不时伸出爪子,来抓他的脚踝,但他快得惊人,旱魃刚刚抓到,岳风就已跳开。 跑到兴起,看见满地魔爪,岳风无从立足,索性跳上洞壁,驰足狂奔,只因他跑得太快,蹬着石壁奔跑,居然如履平地。苏媚烟不由脱口称赞:“好腿力,狂风可逮,奔马不及。” 岳风听她说话,猛可想起小姬,自己只顾来救苏媚烟,将他丢在一边,似乎很是不妥,于是左顾右盼,始终不见他的影子。 岳风焦急起来,暗想小姬孤身一人,会不会寡不敌众,遭了旱魃的毒手,他越想心里越乱,无意中忘了留意脚下,冷不防岩壁里窜出一只爪子,闪电般扣住了他的脚踝。 岳风慌忙用力挣脱,身子却从墙上掉落下来,连蹦带跳,才算站稳身形,扫眼看去,变了脸色。爬出岩石的旱魃越来越多,几乎布满整个洞窟,旱魃潮水般四面涌来,千百双爪子凌空飞舞,封死了两人一切出路。 一男一女,陷入了绝境。 突然一阵狂风,掠过两人的头顶,岳风双肩一紧,让一双爪子死死扣住。他吓了一跳,以为旱魃从天而降,正要挣扎反击,忽听有人叫道:“别动。” 来的正是小姬,岳风又惊又喜,扭头看去,不见小姬,抓住他的是一只大鸟,羽毛辉煌,长尾绚烂,一半像是鸾凤,一半像是老鹰,翅膀约有一丈多长,那声音正是从鸟喙里发出的。 岳风越发迷惑,不知道这只大鸟从何而来,小姬又为何在鸟身里说话。难道说,小姬也如焦家兄弟一样,使出了“妖灵鬼身”,跟这大鸟合二为一。 念头闪电掠过,忽听大鸟怪叫一声,用力拍了两下翅膀,带着两人腾空而起。旱魃穿石如水,行动神速,可是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无法飞行。所以只要飞到空中,就能躲过它们的围堵。不过古墓主人设下了法术禁制,到了旱魃之窟,不能驭物飞行,进入洞中的猎魂师被迫与旱魃肉搏,自然是有胜无败、有死无生。 大鸟抓着两人,尽力拍打翅膀,飞了约莫一箭之地,落到一根石柱上面,将两人放了下来。 石柱长长溜溜,旱魃即使穿石而上,到了石柱顶端,至多也不多一只,如果四面齐攻,顶多也不过四五只,这么一来,就算只有一人,也能从容应对。岳风暗暗叫妙,心想刚才只顾逃命,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借用地形的高招。 转眼看去,大鸟翩翩落在一边,忽地翻身一滚,青气涌动,化为一个人形,挺身站了起来。 “小姬。”岳风看见那人,又惊又喜,可也不算十分意外,小姬精于“变化术”,可以化身人鱼,当然也可以变成大鸟。 小姬盯着岳风,一脸怒气,岳风心想他一定是恼恨自己丢下他,正想致歉,小姬忽地一跌脚,尖声大叫:“岳风,你的手放在什么地方?” 他不叫则已,这一叫,岳风忽觉手下柔软一团,弹性十足,低头看去,登时心子一跳,一股热血直冲大脑。 第三十一章 借风 原来,他的左手紧紧扣住了苏媚烟的翘臀,右手五指成爪,抓在了女子高挺的酥胸上。刚才只顾逃命,根本没有留心,若非小姬叫出,岳风尚且蒙在鼓里。 这情形尴尬到了极点,更要命的是,岳风的身心起了微妙的变化。如今危机四伏,居然生出这样的混账念头。岳风又羞又急,简直无地自容,他慌慌张张,两手一摊,想要丢开苏媚烟。谁知女子玉臂一圈,反而将他的脖子搂住,一双长腿缠住了他的手臂,整个身子牛皮糖似的黏在岳风身上。 岳风惊得不知所措,苏媚烟却是若无其事,媚态横生,双颊白里透红,眼波迷离生晕,眉梢眼角流露出动人的媚态。 岳风上身全裸,她也近乎半裸,两人肌肤相接,汗水交融,再由酷热一蒸,一股骀荡春意,顷刻弥漫四周。 岳风正当年少热血,春心萌动、似懂非懂,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挑逗,只觉双腿发软,头脑发昏,眼前白光闪动,尽是苏媚烟的如雪肌肤。 “苏媚烟!”小姬又气又急,狠狠一跺脚,“你还要不要脸?” “谁不要脸?”苏媚烟嘻嘻一笑,双眼流盼生辉,“我的脚脱臼了,不能走路,让他抱一抱,又有什么不得了?” “你、你无赖。” “谁无赖啊?要不然,你也把脚拧脱臼了,看看能不能下地走路?” “全是借口,你、你快点儿下来。” “唉,别分心呀,有旱魃上来了?喏,小姬,我只是奇怪了,你好眉好眼的,干吗要喜欢男人?” “谁喜欢男人,冰冻三尺,你给我下来,冰冻三尺……” “你不喜欢男人,干吗跟岳小哥手拉着手,脸贴着脸,挨挨擦擦,只差没有这样……”苏媚烟说着,翘起鲜红欲滴的小嘴,出其不意,在岳风的脸上亲了一下,这一吻好比火上添油,岳风浑身一软,几乎坐在地上。 小姬站在对面,死死盯着两人,眉眼红肿,几乎快要哭了。 苏媚烟恨他屡屡轻视自己,所以趁此机会,故意作弄,见他这副样子,心中大为快意,又见岳风窘迫样儿,心想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么一味挑逗,似乎有点儿过意不去。于是笑了笑,放开岳风,一只脚落在地上。 苏媚烟一旦离开,岳风登时清醒了七八分,想到方才的情形,真如做了一场春梦。 旱魃接连来攻,均被小姬的“寒冰符”击退,苏媚烟加入进来,两只符笔,勉强守住了石柱。旱魃顺着岩壁,游到洞窟上方,跳下来扑击三人,却被岳风一阵乱拳打飞,一时惊怒发狂,紧紧围住石柱,发出可怕的叫声。 “这么多旱魃,真不知怎么找来的?”苏媚烟轻轻摇头,“这么多年,它们又以什么为生?” 小姬哼了一声,努嘴说道:“你这样的骚女人,吃一个能顶一万年。” 苏媚烟眼珠一转,叫声“哎哟”,坐到在地,娇声叫唤:“岳风,我的脚好痛,你来帮我揉揉。” 岳风一呆,明知这样不妥,可是苏媚烟的话似有一种魔力,不容他有所抗拒,正要弯腰,小姬抢上一步说:“我来。”不由分说,抓起女子的伤足,对准脱臼的地方狠狠揉了两下。 苏媚烟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眉头紧紧拧起,她的左脚足踝被旱魃抓脱了臼,发红发肿,雪白的足颈上,还有五个乌黑的指印,换了别的男人,必然轻拿轻放、我见犹怜。可是落到小姬手里,他一阵左捏右拧,摆弄得关节噼啪作响。 苏媚烟倒也坚忍了得,痛楚的神情一闪而过,转眼之间,又恢复了常态,任由小姬使坏,脸上笑容不变,忽地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姬小哥,你的变化术跟谁学的?我记得姬凤鸣压根儿不会变化。” “你管我。”小姬白她一眼,忽地手上使劲,咔的一声,痛得苏媚烟惨哼一声。 “小姬。”岳风咳嗽一声,支吾说,“别太过分。” “心疼了吗?”小姬瞪他一眼,站起身来,冷冷说,“好了。” 岳风一愣,问道:“什么好了?”忽见苏媚烟站起身来,转动足踝,笑着说:“的确好了。” 原来小姬嘴硬心软,终究还是接好了苏媚烟的断骨。岳风见这情形,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倒好,待会儿下去,再也不用抱这女子,苏媚烟天生尤物,抱着她,就跟抱着一团火差不多,稍一不慎,就得欲火焚身。 小姬扫了一眼周围的旱魃,脸上掠过一丝绝望,低声说:“这可怎么办?” “旱魃害怕什么?”苏媚烟冷不丁开口。 “第一怕冰雪,第二怕风。”小姬白她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想……”苏媚烟若有所思,“能不能下一场雪,或者刮一阵风。” “你做梦么?”小姬冷笑一声,“下雪得有水,这里一点儿也没有。” “谁说没有?”岳风啐了一口,唾沫划了一个圆弧,落在一只旱魃的脑门上,那旱魃气得暴跳如雷,岳风却满不在乎地说,“不是还有口水吗?”要不是一边有女生,依照往日的性子,他没准儿还会脱掉裤子,冲着旱魃撒一泡臭尿。 “少贫嘴。”小姬白他一眼,“对付这么多旱魃,需要多少水才行,除非来一条神龙,不过神龙一来,旱魃早就跑得没影儿了。至于刮风,焦雄飞已经试过了,这里有旱魃的妖力,空气不能流动,也就无法产生风。” 岳风皱起眉头:“能不能让空气消失?” 其他两人一愣,苏媚烟眼珠一转,笑着问:“岳风,你干吗这样说?” “我只是胡乱想想。”岳风吐了一泡口水,嗓子越发干涩,“一团空气如果消失,其他的空气一定会来补足,补足的时候,空气不就流动了吗?空气流动,不就可以产生风了吗?” 另外两人恍然大悟,对望一眼,齐声叫道:“真空爆炸符。” “你们说什么?”岳风瞪着两人,茫然不解。 “那是一种符法。”苏媚烟耐心解释,“真空爆炸符可以让空气和流水瞬间消失,形成一个空空如也的真空,四面的水和空气向里挤压,这时如果加入火相元气,会产生剧烈的爆炸。” “使出这道符法,空气一定会流动。”小姬补充道,“旱魃能阻止空气流动,但不能阻止空气消失,但要填满真空,空气就会流动。” “只要空气流动,就可以使出‘巽地呼风符’。”苏媚烟笑了笑,“从而刮起一阵大风。” 岳风又惊又喜,大叫道:“那还等什么?” 苏媚烟看了小姬一眼:“小姬,你会‘真空爆炸符’吗?” 小姬撅起嘴巴,面露不快。苏媚烟心里明白,笑着说:“你这小子,变化术出神入化,别的本事实在稀松平常。” “关你什么事?”小姬又羞又气,耳根通红。 “不过也是合情合理。”苏媚烟笑了笑,“要使出‘真空爆炸符’,至少得是圣道五品。” 岳风忍不住问:“苏仙子你是什么道阶?” “一般般。”苏媚烟淡淡说道,“我是圣道八品。” 岳风由衷佩服:“这么说,你会‘真空爆炸符’?” 苏媚烟含笑点头,对小姬说:“我用‘真空爆炸符’,你用‘巽地呼风符’,我先,你后,不要拖拖拉拉,拖了我的后腿。” “谁拖谁还说不定呢。还后腿呢,你是狗还是猪?” 苏媚烟看他一眼,笑着说:“小子牙尖嘴利,你要落到我手里,我撕了你的嘴,拔了你的牙。” 小姬不甘示弱:“你要落到我手里,我脱光你的衣服去喂旱魃。” “喂旱魃就喂旱魃。”苏媚烟抿嘴一笑,“干吗要脱光衣服啊?” 小姬一时语塞,狠狠一跺脚,怒道:“不要脸的骚娘们儿,一刻不发骚,你就会死吗?” “瞧你那样儿,比骚娘们儿还要骚。”苏媚烟眼波流转,漫不经心地说,“小子,你是不是上辈子投错了胎,臭男人的身子里藏了个骚女人的魂儿?” 小姬脸色阵红阵白,大声说道:“苏媚烟,你那身子比屎还臭,难怪会惹来那么多苍蝇。” “哎呀呀,骂得好恶毒。”苏媚烟一手捂嘴,咯咯娇笑,“我踩着哪只狐狸的尾巴啦?” “你,你才是狐狸,不,狐狸也比你好十倍。” 两人唇枪舌剑,各不相让,岳风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他咳嗽两声,说道:“唉,天气热,大家歇一歇,不要浪费口水。” “我口水多的是。”苏媚烟抛了个眼风:“岳小哥,你想不想尝一尝。”岳风傻了眼,讪讪地不敢回答。 “骚女人。”小姬气急败坏,“你口水多,怎么不去喂猪,呸,我看猪也不会吃,因为太骚太臭。” 第三十二章 破壁 旱魃里不乏修炼多年,有智识的灵物,眼看敌方谈笑风生,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登时大声咆哮,尖声怪气地商量了几句,数十只旱魃游鱼似的钻入石柱。 苏媚烟跟小姬互相挖苦,可是眼角余光,从没离开四周的旱魃,见这情形,都是手捏符笔,严阵以待。 一时不见旱魃上来,石柱却轰隆隆地摇晃起来,跟着咔咔连声,柱身上横七竖八,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这些臭爬虫,打算弄垮石柱?”苏媚烟双眉上挑,一扫媚态,英气流露,“想吃老娘的肉,修八辈子再说!” 她挥了挥手里的符笔,转向岳风说:“你过来。” “干吗?”岳风一怔。 苏媚烟笑着说:“我的脚还有点儿痛,你来背我。” “苏媚烟。”小姬急得叫了起来,“你有完没完。” 苏媚烟冲她一笑,又向岳风娇声说:“你到底背不背啊?” 岳风叹了一口气,上前一躬身,将她背了起来,双手扶着女子的长腿,肌肤凉腻,柔滑如丝,高耸的胸部在他的背上左右游移,那感受真是难以言喻。 岳风浑身燥热,心猿意马,偷偷转眼看去,小姬鼓起两腮,怒容满面,岳风心里叹了口气,暗暗生出一丝惭愧。 轰隆,石柱终于倒塌,众人脚下一空,笔直向下坠落,下面的旱魃手舞足蹈,纷纷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空空如也。”苏媚烟的叫声冷锐如针,一道火光划破虚空,岳风感觉身边的气流起了一阵波动,突然间,耳边响起一声激烈的爆炸,四周的空气动荡起来。 “开穴引风。”小姬的声音十分清亮,洞窟里应声起了一阵旋风,起初微弱,渐渐越转越快,化为一阵狂飙,扫荡四面八方。 旱魃们发出恐惧的叫声,它们竞相潜入地下,来不及潜入的,撒开手脚,飞也似逃向远处,它们乱了手脚,挤成一团,逃的慢的落入风中,纷纷蜷成一团,发出恐怖的号哭声。 三人落地的一刻,地上的旱魃逃得一只不剩,可是刚刚站稳,狂风忽又消失,旱魃们呼啸着冲了上来。苏媚烟符笔一扬,空气中又出现爆炸,爆炸声还没停歇,小姬的笔尖又带起了一阵狂风。 狂风中满是旱魃们凄切的号哭声,三人斗志大起,反守为攻,向前步步紧逼。旱魃们且战且退,竭力避开风头,可是风势一停,立刻扑了上来,双方一来一往,势成僵持。 尽管逃脱一劫,岳风的心里却很明白,旱魃难以计数,三人体力、法力有限,以无数对有限,旱魃只要拖延下去,三人纵不渴死热死,也得饿死累死,这一场搏斗,不过是垂死挣扎,将来的败亡,几乎不可避免。想到这儿,不觉十分泄气。 忽听远处旱魃叫声激烈,岳风抬眼看去,上百只旱魃围住了白角蟒。角蟒连翻带滚,尾巴着地乱扫,蛇头伸缩如电,无论如何,也不让旱魃靠近身边,但因体格太大,首尾难顾,总有旱魃趁虚而入,白色的蛇皮上黑斑点点,已有炭化的迹象。 三人冲上前去,刮起一阵大风,驱散了旱魃。焦雄飞冒出头来,喘着气连声道谢。苏媚烟问:“焦一气呢?” “死了。”焦雄飞惨然一笑,“旱魃破了他的‘妖灵鬼身’,连人带蛇,一点儿渣也没留下。” 众人心头一惨,都有了兔死狐悲的念头。苏媚烟又问:“温老大呢?” 焦雄飞摇头说:“没看见老滑头。” 苏媚烟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看来凶多吉少,焦老大,你有什么打算。” “救命大恩,无以为报。”焦雄飞拱了拱手,“焦某唯苏仙子马首是瞻。” 苏媚烟笑了笑:“你若要谢,先谢这两位小友,我这条命也是他们救的。” 焦雄飞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十分诧异,但他自负身份,不愿意向小辈低头,对两人点一点头,淡淡说:“如今怎么办?” “先找出路。”苏媚烟说道。 四人并肩向前,焦雄飞也使“巽地呼风符”助阵,风势强了一倍,旱魃更加忌惮,远远避开,狂呼乱叫。 绕着洞窟转了一圈,始终不见出路,也没看见温钊的踪迹,想必遭了旱魃的毒手。 岳风一边走路,一边留心观察,他心思敏锐,很快发现了一处异常。旱魃退却的时候,并非四面鼠窜,而是遵循一定的方向。如果众人向那一方靠拢,旱魃一定聚集起来,拼死抵挡,不但数目很多,而且十分顽强,就连狂风也不易吹散。如果不朝那个方向进发,旱魃立刻分散,又来包抄众人。 岳风连转念头,有所领悟,大声叫道:“我知道出路了。” 小姬诧异看他,苏媚烟也问:“出路在哪儿?” “你们说,旱魃守在这儿干吗?” “杀死入侵者呗!”小姬随口答道。 “杀死入侵者又为了什么?” 小姬一怔,说道:“当然是守护墓穴入口。” “守护入口才是旱魃的使命。”岳风顿了顿,“它们一定会在下一关的入口前布下重兵,以免我们靠近那里。” “你的意思是……”苏媚烟有点儿明白了。 岳风一握拳,满有把握地说:“旱魃最多的地方,就是入口的所在。” 众人恍然大悟,盯着岳风,都是刮目相看。苏媚烟情不自禁,雪白的双臂圈住岳风的脖子,在他耳边亲了一口,笑嘻嘻说道:“好弟弟,你真聪明,姐姐爱死你了。” 岳风臊了个大红脸,心子几乎挣破了胸膛,转眼看去,小姬一脸怒气,扫了两人一眼,咬了咬嘴唇,鼻间轻轻哼了一声。 焦雄飞见苏媚烟跟岳风这样亲热,心里醋海翻腾,说不出的恼恨嫉妒,恨不得驱使角蟒,将岳风一口吞了。巨蛇感受到了主人的恶意,龇牙咧嘴,冲着岳风咝咝吐信。 苏媚烟见这情形,心中不快:“焦老大,把你的蛇儿看紧一些,要不然,我可对它不客气。” 她越是维护岳风,焦雄飞的心里越是难受,可眼下危机未解,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只好打个哈哈,勉强约束角蟒。 众人一旦明白道理,放眼四面,发现右边的旱魃最多,于是旋风开路,冲了过去。 旱魃纷纷逃散,可是逃出不远,又在右前方集结。原来,旱魃小有智能,但终究不如人类,并不知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道理,它们本是墓穴主人豢养,忠心耿耿,守卫门户,惟恐有人接近下一关的入口,所以沿途布防,来人一旦靠近那方,它们立刻拦住去路,一门心思,迫使对方远离入口。 可是这样一来,无异于“欲盖弥彰”,越是阻拦,越是暴露了墓穴主人一心隐藏的门户。墓里的这位老兄才智不凡,可也百密一疏,高估了旱魃的智力,也低估了岳风的眼光。 旱魃百般阻拦,奈何天性怕风,就算迎着狂风忍受一时,终归都要狼狈退散。四人齐心协力,哪里旱魃最多,就向哪里冲突,真是势如破竹,不多久,就来到了一面岩壁前面。正感无路可去,岳风眼尖,手一指,大声叫道:“门在那儿!” 众人顺他目光看去,都是双眼一亮,原来旱魃在岩石里钻来钻去,正面的石壁,几乎都是旱魃的脑袋和手脚,唯独一块地方,两丈方圆,平平整整,全无旱魃出没。看那空地的形状,上圆下方,俨然就是一座大门。 旱魃们压根儿不知道弄巧成拙,暴露了门户的位置,一个个还在那儿张牙舞爪,竭尽全力地恐吓众人。忽见四个敌人不理不睬,径直走向入口,旱魃们的四只眼里,全都流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气。 众人再无怀疑,驱散了门户四周的旱魃。苏媚烟扬起笔来,喝声:“开门启户。”一道火光射中石门,石门纹丝不动,门里似有一股力量,将那符光吸了进去。 “破门符”无效,苏媚烟皱起眉头,连使几道符法,冲也好,炸也罢,都是一样的结果。 正疑惑,焦雄飞忽道:“我来试试。”驱使角蟒近前,喝道,“各位散开,与我护法。” 众人不解其意,散到两边,用狂风驱赶旱魃,但见白色巨蟒盘起一座蛇阵,仰首挺胸,十丈长的身子弯曲成一个夸张的角度,仿佛扯满了的强弓,蛇信嗤嗤一吐,脑袋快过闪电,骨角急向前冲,轰隆,石壁粉碎,多了一个深深的凹洞,露出里面的一层钢铁。 苏媚烟恍然大悟,这道门一定施加了极高明的道术,任何符法落在上面,都会被门吸收化解,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蛮力冲破门户。可是,除了第一流的甲士,谁也使不出这样的蛮力,这一次来的猎魂者都是羽士,没有神形甲相助,这道门原本很难打开。可巧焦雄飞与巨蟒合体以后,变得力大无穷,角蟒又是铜头铁额,好比一个强有力的攻城巨锤,尽力一撞,石门豁了一块,露出了下面的铁门。 一转念的工夫,豁口又变小了许多,原来岩石自行生长,转眼间就要补上缺口。苏媚烟不由叫道:“焦老大,不要停手。” 第三十三章 冰宫 焦雄飞应了一声,驱使角蟒,使出全力,对准豁口连撞七下,撞破了七道门户。撞到第七下时,轰隆一声巨响,门户终于洞穿,出现了一个长长的甬道。 一股寒风从甬道里冲了出来,其中夹杂冰冷的雪花,附近的旱魃发出凄厉的惨叫,潮水一般向后退去,钻岩入地,一眨眼的工夫,跑得一只不剩。 风雪凄厉无比,吹得众人浑身战栗,白角蟒嘶鸣一声,率先进入门里。其他的三人紧随其后。 穿过甬道,门里是一个巨大的洞窟,周围冰雪覆盖,一望皆白,仿佛堆银砌玉的琼瑶宫殿。洞中的寒气极重,使人血为之凝。岳风分明感到,苏媚烟贴近自己,火热的娇躯微微发抖,岳风心里暗笑:“谁叫你穿这么少?这下子知道厉害了吧?” 就在冰窟的中央,却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横直二十多丈,池水碧绿如玉、热气升腾,水底泉涌如珠,汩汩有声,原来竟是一眼不冻的温泉。 冰雪世界里藏了一池温泉,反差之大,诱惑之深,简直叫人欢喜得发狂。 岳风刚从旱魃之窟出来,这时又冷又渴,见状欢呼一声,拔腿就向水池跑去,只想纵身跳入,连喝带洗,玩个痛快。 刚跑几步,忽觉手臂剧痛,让苏媚烟拧了一把,岳风吃痛叫道:“你拧我干吗?”苏媚烟给他一记爆栗子,喝道:“打你这个傻小子,你要干吗去?” 岳风摸头怒道:“你再打我,我把你扔出去,哼,干吗,你不想泡温泉吗?” “泡温泉,泡你个头。”苏媚烟冷冷说道,“你忘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岳风看看四周:“这里是墓穴吗?” “不是墓穴,还是温泉客栈?”苏媚烟轻轻叹了口气,“小子,你认为,墓穴的主人会这么好心,在冰天雪地里给你准备一池温泉?” 岳风恍然大悟,回头看去,焦雄飞和小姬都站着不动,只有角蟒吐出舌头,轻轻舔食地上的冰雪。 “这明明是温泉啊……”岳风小声咕哝。 苏媚烟哼了一声,说道:“你往哪儿看。”雪白浑圆的手臂向右一挥,岳风定眼看去,就在温泉池的左边,树立一块白玉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化神池”三个血红大字。 “化神池?”岳风皱眉说道,“那是什么意思?” “有两种解释。”焦雄飞阴沉沉的声音传来,“第一,进了池子,就会脱胎换骨,化为神圣。不过我想没有这样的好事。第二种解释么,就是一个神仙,下了水都要化为乌有,嘿,按照前面的布置,我看这个解释还差不多。” “不错。”苏媚烟轻声说,“这池子里一定有很厉害的法术,岳风,你别忘了,墓穴主人,可是天道六品以上的神人。” 岳风看着水池,心里一阵难过,大好的温泉不能泡,简直就是莫大的浪费。 苏媚烟咯咯一笑,忽地拍拍他肩,跳下地来。小姬冷笑说:“骚女人,你的脚好了么?”“早就好了。”苏媚烟冲岳风一笑,那眼神勾魂夺魄,“我只是懒得走路,好弟弟,多谢你啦,趴在你的背上真舒服。” 岳风听了这话,心里又激动,又得意,骨头里好似充满了泡沫,飘飘然像是浮在空中。谁知苏媚烟接下来的话,给他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冷水:“可惜啊,你对我来说太小了,对于未成年的小毛头,老娘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小姬扑哧笑出声来,焦雄飞也嘎嘎怪笑,大剌剌地说:“没错,苏仙子这样的美人儿,就像是熟透了的仙桃,只有功成名就、法力高深的成熟男人才配享用。不是自吹,焦某猎魂多年,身家也算丰厚,苏仙子如肯屈尊下嫁,焦某人决不会亏待你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居高临下,从蛇身上俯视岳风,龇牙吐舌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舔了蜜糖的狗熊。 焦雄飞说了一大通,苏媚烟似乎没有听见,她左顾右盼,正眼也没瞧过他的僵尸脸。焦雄飞心生不快,咳嗽两声,想要引起女子注意。 忽听苏媚烟说道:“焦老大……” “唉。”焦雄飞心花怒放,慌忙答应,私心以为苏媚烟要答应自己的求婚。只听苏媚烟又说:“这冰窟不太对劲。”焦雄飞忙问:“怎么不对劲。” 苏媚烟摇了摇头:“太安静了。” “安静还不好么?”焦雄飞没有遂心,很是不快,“旱魃那样闹哄哄的就好了?” “我宁可闹哄哄的,也不愿这么安静。”苏媚烟抬起头来,“这儿真像是一个坟墓。” 小姬嗤的一声冷笑,说道:“废话,本来就是坟墓。” “你不懂。”苏媚烟轻轻摇头,“我感觉,这儿不像是人类的坟墓。” “不是人类的坟墓?”岳风问道,“那是谁的?” 苏媚烟深深吸一口气,说道:“清而冷,冷而涩,我想,这应该是妖气。” 小姬抽了抽鼻子,冷笑说:“胡扯,什么气味也没有。” 焦雄飞也吸一口气,说道:“是啊,没什么气味啊!” 岳风吸一口气,起初清淡无味,渐渐感觉有些异样,清冷透心,带着一丝淡淡的涩味,不由暗自疑惑:“难道真有妖气?这里埋葬了什么妖怪吗?” 苏媚烟沉思了一会儿,似乎不得其解,她看了岳风一眼,忽地笑道:“岳风,你救了我一命,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没什么。”岳风摇头说,“我只是凑巧。” 苏媚烟的脸色发僵,小姬却呵的笑出声来,苏媚烟心里暗暗作恼,看她一眼,冷冷说:“好小子,你这么高兴?我还没有死呢。”想了想,又笑道,“岳风,我有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 “请说。”岳风答道。 “岳风,你的体力惊人,我认识的道者里面,体力强过你的固然不少,可都是开过窍的甲士高手。刚才在你背上,我仔细查验过,你的体内的确没有元气流出。但不知道,你的力量从何而来?” 岳风一时默然,他心里明白,这力量来自那一口石匣。只不过,那东西跟他的身世关联太大。那个阿甲,似乎也想得到匣子里的东西,为了匣子上所写的“天鬼”,驱使受了重伤的岳灵王进入地底秘窟,说不定,天陨村的毁灭,也跟石匣里的东西有关系。 如果是至交好友,说出石匣的秘密也没什么。可是,这几个猎魂师与他萍水相逢,天知道会不会跟阿甲一伙相识。 岳风犹豫不定,苏媚烟老于世故,见他沉默不语,知道必有隐情,笑道:“要是不方便,那就不用说了。不过,这古墓里危机四伏,凶险百出,照我看,你尽管体力过人,可是不会体术,遇上真正的对手,依旧十分危险。” “体术?”岳风呆了呆,“什么体术?” “五轮心经!”苏媚烟一字一句。 “呸。”焦雄飞啐了一口,“那体术也得有元气。” “是啊!”小姬也说,“他没有元气,五行的变化出不来。” 岳风心里突突乱跳,他也听说过 《五轮心经》 的大名,这是道者们修炼的一种体术。但正如焦雄飞和小姬说的,这一门体术也需要用到元气,岳风没有开窍,所以一直无缘修行,谷中的少年都是羽士,个个心比天高,一味偏好道术,没人愿意花工夫修炼体术,至于成年的甲士,热衷于修炼更高深的体术,也不屑使用 《五轮心经》 。所以岳风呆在落星谷里,几乎从没见人练过用过。 “他没有元气不假。”苏媚烟慢慢说道,“可我感觉他的体内有一种力量,跟道者的元气有些相似、可又不尽相同。 《五轮心经》 名叫心经,关键在于人心,五行的变化不过是一个表象,比起心境的变化,后者才是真正的厉害。再说了,试一试,又不会折损什么。” “岂有此理?”焦雄飞冷笑说,“他要能练成五轮中的一轮,我给他磕头叫爹。” “一言为定。”苏媚烟笑嘻嘻说道,“岳风,我们马上就试。” “这么快?”岳风微微吃惊。 “不是说了吗?既然叫做心经,关键在于人心。心境的变化决定一切,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有许多道者,即使开了窍,因为心境不到,白有一身元气,照样练不成这一门体术。但如果心境到了,意念改变体魄,马上就能学会。” 岳风不由激动起来,忙问:“怎么练。” “我脚踝有伤,不便示范。”苏媚烟笑了笑,“焦老大,你来教他如何?” 焦雄飞哼了一声,说道:“有本事自己教,没本事就认输。”他刚才口出大言,心里有点儿后悔,尽管不信岳风可以练成,但稳妥起见,最好让他无处可学。 “我会。”小姬忽地开口说道,“我来教他。” 第三十四章 金切 岳风心口一热,忍不住叫道:“小姬……” “先别说客套话。”小姬笑了笑:“我也只通一点儿皮毛,能不能教会你不好说。”他左右看看,喃喃道,“先得找个东西练手。”忽地望见冰墙,心头一动,笑道,“好啊,就是这个。” “烈焰神锋!”他扬起符笔,轻喝一声,笔尖射出长长的火舌,有如一口火焰长剑,融化坚冰,从冰墙里切出了一块四尺长、三尺宽的巨大冰砖。 小姬又一挥笔,使了个“五鬼搬运符”,冰砖冉冉飘到近前。 “看清楚了。”小姬忽地出脚,挑得冰砖高高窜起,跟着锐喝一声,“第一轮,金切!”腰身忽拧,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足足转了一个整圆,右腿划空而过,带起一阵凄厉的风声。 这一腿快得出奇,岳风还没看清,就听嚓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破裂。 不容冰砖落地,小姬身形一转,又以古怪角度,鬼魅般绕到了冰砖的侧面,“呵”的一声轻叫,手臂柔中带韧,如鞭子一般落下。这一次,岳风看得清楚,他的手臂穿过了冰砖。 “啪!”冰砖落地,一分为四,断裂的地方齐齐整整,就像是有人用了斧凿工具,精心斩削而成。 岳风目定口呆,忍不住瞧看小姬的手,那双手平平无奇,仍是血肉之躯,可是刚才那一掌,仿佛化为了一口无坚不摧的长剑。 苏媚烟轻轻鼓掌:“干净利落,好本事。” “马马虎虎。”少年木无表情,甚至于有点儿厌烦,那眼神真叫苏媚烟火由心生。 她转向岳风说道:“看见了吗,这就是 《五轮心经》 里金切。顾名思义,一旦进入金切的状态,你的身体关节就能如金属一样随意扭转,从任何角度攻击对手,你的四肢会化为刀剑,切木断石,锋利无比。有些甲士练到顶尖儿的地步,能凭空手粉碎巨石,击穿钢铁,甚至于击毁对手神形甲。” “击毁神形甲。”岳风冲口而出。 神形甲本身刚柔并济,更融合了甲士的元气,只要没有大的破坏,就可自行修补复原,如果没有强力的幻身,那么只有更强的甲士披着更强的铠甲才能将其摧毁。空手击毁神形甲,简直不可思议,岳风想象那种境界,不由十分神往。 焦雄飞冷笑说:“要想使用金切,元气必须变化成‘金相’,他元气都没有,怎么变化?” “只说试试看。”苏媚烟说道。 小姬走上前来,耐心指点岳风,教他如何意守五脏,如何用意念驱使气血,身体金属化以后,又如何扭转身体,如何改变肌肉骨骸的形态,如何在一瞬间将身体的扭动转化为无坚不摧的力量。最后说道:“这些口诀心法,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自始至终,在心里面把自己的想象成一块奇妙的金属,既坚硬,又柔韧,你的身体,就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刀剑。这个意念很重要,如果意念动摇,你的身体就会失去金的相态,回归血肉之躯,金切的威力就没了。” 岳风听得兴奋不已,牢牢记住小姬说的每一个字,小姬说完,切下一块冰砖,说道:“你来试试看。” 岳风一听这话,心头一沉,这些心法口诀,听来头头是道,到了修炼之时,他却只是感到一股说不出紧张。正如焦雄飞所说,他根本没有元气,恐怕什么也做不了。岳风全无自信,毕竟七年没有开窍,一次一次的失败,几乎摧毁了他的信心。 “来了。”小姬符笔一扬,抛起冰砖,岳风慌慌张张,飞脚踢出,嗖,脚下踢了一个空,冰砖在空中翻了个身,啪地落回地上。 焦雄飞哈哈大笑,笑声十分愉悦,脸上的嘲讽之意,真是难以描画。岳风一张脸涨成了紫色,咬着下唇,头也抬不起来。 “别急。”苏媚烟不动声色,“再来一次,先要加持意念。” 岳风定一定神,依照心法口诀,运神守意,拼命将自己想象成一块金属,过了一会儿,小姬又叫:“来了。” 冰砖抛起,岳风根本来不及多想,反脚踢出,这一次正中冰砖,怪力传到脚掌,那块砖飞了出去,吧嗒一声落进了化神池,池水里腾起一大团白气。 “腿力不错嘛。”焦雄飞大力鼓掌,阴阳怪气地吆喝,“小子,我一次看见这样的‘金切’。这‘切’字得改一改,叫做‘金槌’,你这一脚踢出去,真他妈就是一个棒槌。” 岳风的脸阵红阵白,双手无力垂下,灰心丧气到了极点。 “别泄气。”小姬走上前来,轻声说道,“我学‘金切’的时候,也不是一次成功。沉住气,别受焦老大的骚扰,换了是我,非让他磕头叫爹不可。” 岳风转眼看去,焦雄飞居高临下,一脸骄横,两只眼睛斜睨自己,里面嘲谑真是可恨可恼。少年只觉一股热血冲入脑海,徐徐点了点头,沉声说:“小姬,我们再试一次。” 小姬见他恢复自信,微微一笑,退到一边,用“神火符”切下一块冰砖,凝神观看岳风的脸色。 岳风长吸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焦雄飞见状,怪声怪气地大叫:“哈,闭上眼睛干吗?装瞎子吗?瞎子当然踢不中咯。要找借口,也不用这样找哇?换了是我,就该乖乖认输,哈,你要给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爹,以后有什么麻烦,我全都帮你对付了。” 他故意出言扰乱,苏媚烟心生不满,狠狠瞪他一眼。焦雄飞假装没有看见,仍是冷嘲热讽,唧唧哇哇地说个不停,就像是一只白花花的大苍蝇。 岳风起初心烦意乱,可一想到小姬的话,天生傲气发作,起了一股狠劲,尽力不去听焦老大的废话。依照小姬传授的心法,五脏肺属金,金切的源泉在于肺部,故而先意守肺部,金生水,肺气流入双肾,水生木,气机再进入肝部,木生火,气归心,火生土,气入脾,周天一转,土生金,最后回到肺部。 他想象金精之气流遍全身,直达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手如铁、腿似钢,通身上下铜肝铁肺金心银胆,想了一会儿,一股奇妙的暖流从肺部生发,一如之前的心法,先后流经肾、肝、心、脾,全身经络无一处不到。 他身子仿佛慢慢变软,可又柔韧不断,随着他的意念自在扭曲,在他的脑海深处,出现了一个银光闪闪的人影,仿佛是镀了银的塑像,又像是一团流淌着的水银。 一股力量由肺部生发,像是一股电流,冲向手脚四肢。 小姬目不转睛,一直盯着岳风。突然间,只见少年的脸色沉静,有如不波的古井,眉宇间透出淡淡的光华,通身上下,似乎有一种力量,要从身子里挣脱出来。 “来了。”小姬情不自禁,扬起符笔,冰块托地一跳,突然到了空中。 岳风猛地睁眼,反身一脚踢出,他的腰身像是失去了骨骼的限制,几乎拧转了一个整圆。 随着身子的拧转,他感觉所有的劲力奔腾如江河,一直传送到了他的脚趾末端。冰宫里响起凌厉的风声,仿佛刀剑挥舞的颤鸣。岳风甚至产生了一个错觉,他的右腿正在变宽变长,化为了犀利无双的刀锋。 嚓,岳风腿脚一凉,闪电般穿过了冰砖。他急速收腿,旋风般向右一转,来到了冰砖的左侧,他感觉一股力量涌入指尖,整条左臂变得柔韧无比,化为了一条百炼精钢的软剑。 刷,冰砖还没落地,再次凌空分家,四枚冰块齐整整落下,断裂的地方无比光滑。 冰宫里一阵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裂开的冰砖上面,过了良久,苏媚烟轻轻吁了一口气,微笑说:“我猜对了。” “凑巧。”焦雄飞发出一声嚎叫,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凸了出来,“这他妈一定是凑巧。” “焦老大,愿赌服输。”小姬冷冷说道,“你是不是应该磕头叫爹?” “放屁。”焦雄飞怒气冲天,两只眼睛赤红如血,死死盯着岳风,“好小子,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装成一块石头,给你爷爷设套是不是?” 到了这个时候,岳风才从狂喜中苏醒,望着冰块,心神激荡,可又十分迷惑,他明明是一块石头,为什么使出了开窍者才会的“金切”。但听焦雄飞咆哮如雷,因为心情愉悦,也不十分在意,点了点头,笑着说:“焦老大,你不叫爹也行,我要生了你这样不要脸的儿子,那才是真正的大悲剧。” “你说什么?”角蟒掉过头来,向着岳风呲牙咧嘴,焦雄飞厉声高叫,“你再说一遍,我吃了你这个小杂碎。” 第三十五章 赌约 岳风心中一凛,下意识握拳后退,苏媚烟忽地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笑道:“焦老大,岳风说得没错,你言而无信,磕头叫爹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这件事传到外面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焦雄飞恼羞成怒,正想驱使角蟒,吃掉三人灭口,但见苏媚烟花容月貌,又觉有些可惜,这样的美人儿世间少有,即使要吃,也得玩儿过了再吃。想到这儿,强行按下怒气,冷冷说道:“斩开一两块冰,就能叫‘金切’吗?这‘五轮心经’也太弱了吧?” “哦!”苏媚烟笑道,“那你说,什么才叫金切?” 焦雄飞哼了一声,指了指角蟒的身子,对岳风说:“若能砍伤我的蛇儿,我就承认你练成了‘金切’,要不然,哼,你得向我磕三个响头,叫我一声爷爷。” “姓焦的。”小姬叫了起来,“你无赖。” 焦雄飞板着面孔,冷冷不语,苏媚烟见他神色不对,心中暗暗提防,想了想,叹道:“算了,一时戏言,何苦当真,寻找魂珠才是正经。” “不行。”焦雄飞拖长声气,“小子,你非砍不可,要是划不破蛇皮,就得磕头叫爷爷。”他见苏媚烟一意袒护岳风,心里大生醋意,非得卖弄威风,将岳风折辱个过瘾。 岳风心生怒气,挺身要上,小姬伸手将他一拦:“焦老大,我也来试试。” “好啊。”焦雄飞笑道,“多一个乖孙子,爷爷我也养得起。” “小姬。”岳风微微皱眉,“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 “什么你的我的?”小姬白他一眼,一甩手,径直走向角蟒,沉默一下,忽地低喝一声,旋身出脚。 嚓,蛇皮上多了一道白痕,角蟒懒懒散散,看了小姬一眼,俨然毫无所觉。 “呀!”少年锐叫一声,举起手来纵向劈落,掌缘划过蛇皮,又硬又韧,弹性十足,皮肤里似有一股力量,轻轻松松,抵消了金切的威力。 小姬后退半步,脸色苍白。焦雄飞嘿的一笑,说道:“小子,怎么样?还不磕头叫爷爷。” 小姬深吸一口气,涩声说:“我叫两声,磕六个头行不行?” “干吗?”焦雄飞皱起眉头。“一半算我的,一半算岳风的。”小姬咽了一口唾沫,轻声说,“岳风、他就不用试了。” 岳风只觉一股热气从小腹窜起,在胸膛里纵横鼓荡,脑子像是钻进了一窝马蜂,嗡嗡嗡的叫个不停。 “好啊,挺讲义气。”焦雄飞呲牙一笑,“你要代他受罪,老子若不成全,别人一定说我不通情理。”说到这儿,得意洋洋,冲着苏媚烟丢了个眼风,女子笑吟吟的无动于衷,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小姬一咬牙,躬身就要跪倒,冷不防手臂一紧,叫人稳稳托住,回头看去,岳风脸色铁青,剑眉拧起,眼里透出一股煞气。 “你……”小姬微微一呆。 “还没完呢。”岳风转向焦雄飞,慢吞吞说道,“焦老大,我还没有试过呢!” “小子。”焦雄飞给他的眼神激得大怒,“你自取其辱?” 岳风冷冷说道:“我输了,磕十个响头,叫你十声爷爷,你输了,也得一样照做。” 焦雄飞打量岳风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忽地点头:“好,就这么说定。” 岳风轻轻推开小姬,小姬略一挣扎,但与他眼神一碰,立刻低下头去,顺从地退到了一边。 岳风闭上双眼,进入了冥思状态,这一次,进入得很快,他感觉到一股奇妙的律动,由肺部生发,向着四肢百骸传递,一刹那,身子起了变化,软与硬、柔与刚,古怪地糅合在一起,熟悉的冷流粘液般注入四肢,突然之间,沸腾起来。 “金切!”岳风拧腰出腿,速度之快,在场的众人都没看清。 凄厉的风声掠过耳畔,岳风的触觉变得异常灵敏,他清楚地感觉到,脚尖划过了一片冰冷柔韧的蛇皮,蛇皮潜力十足,可是,遇上他的怪力,好似冰雪遇上了太阳,顷刻之间,融化殆尽。岳风神意如飞,透过坚韧的蛇皮,触及到了鲜活的血肉。 “呱!”角蟒昂首向天,发出一声悲鸣,粗大的身子剧烈抽搐。焦雄飞人蛇一体,蟒蛇的痛楚,他也一丝不落,全部感知。猎魂师倒抽了一口冷气,鼻孔里发出一声惨哼。 “破!”不容对手转念,岳风的手刀如闪电劈落,蛇皮在他的指尖开裂,血管迸裂,血水喷涌而出。 “呀!”焦雄飞发出了一声号叫,其他人也看呆了眼。 雪白的蛇皮挺过了鬼蛟的尖牙、旱魃的利爪,一片鳞甲也没有破损。可是这个时候,角蟒的身上甲穿皮破,多了一横一直、形如十字的两道伤痕,血水一涌而出,巨蛇的躯体一阵扭曲。 “我吃了你。”焦雄飞尖声怒叫,蛇尾横扫而出。岳风纵身一跳,躲过扫击,转身狂奔。只听蛇啸连连,其他人还来不及喝止,一人一蛇已经逼近了高耸的冰墙。 身后风声袭来,岳风一纵身,翻身跳起,双脚在冰墙上一点,忽又窜起老高。身下一阵狂风掠过,角蟒贴着他的身子冲了过去,蛇头急如闪电,撞上了坚硬的冰墙,刹那间,整座冰宫一阵颤抖,蛇头深深地陷入了冰层。 焦雄飞一呆,忽觉头顶一暗,一只脚带着疾风横扫过来。猎魂师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岳风跳上了角蟒的脖子,向他一脚踢来。 焦雄飞伸手一挡,手脚相接,一阵剧痛直透骨髓。焦雄飞手骨断裂,来不及惨叫,岳风的手刀平平削来,大喝一声:“磕头。” 焦雄飞魂飞胆破,应声头向下点,看那样子,真像是冲着岳风磕头认罪。 风声过顶,焦雄飞头皮一凉,但觉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一大丛头发飞了起来,上面带着一小块血淋淋的头皮,如果他躲闪稍慢,这一刀斩掉的就是他的脑袋。 一线之差,焦雄飞缩进了角蟒的身子,岳风暗叫“可惜”,双脚刚一落地,脚下的角蟒就翻滚起来,想要凭着巨大身躯,将来敌压在身下活活碾死。 岳风不容它得逞,纵身跳开,离开时旋风般连出三脚,招招见血,在蛇皮上划出三道血痕。 角蟒凄声惨叫,尾巴横扫而出,岳风急向后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后背几乎紧贴地面,身子却似一支飞箭,穿过蛇尾与地面的空隙,临走时右掌抡出,血花四溅,角蟒的尾巴上多了一道伤口,巨蛇痛苦翻腾,同时传来焦雄飞长长的惨叫。 砰,蛇尾扫中了冰墙,势大力沉,冰宫又是一震,冰雪扑簌簌落了下来。 岳风双手按地,一个筋斗翻身站起,回头看去,苏媚烟、小姬均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少年两眼放光,女子秀目之中,也透出了深深的惊疑。 咻,角蟒一声怪啸,翻转身躯,刷刷刷盘成一个蛇阵,两只怪眼盯着岳风,其中透出不尽的怨毒。 “焦老大,等一下。”苏媚烟脸色一变,失声高叫。 “少废话。”蛇体深处,传来焦雄飞沉闷的怒吼,“我要他死,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我没说岳风。”苏媚烟涩声说道,“你没感觉到吗?这里的妖气正在变浓。” 角蟒抬起头来,咝咝吸气,蛇眼里透出一丝困惑。 “来了!”苏媚烟盯着冰墙,脸上闪过古怪的神气。 咔的一声轻响,来自冰墙深处,冰宫的穹顶上,出现了一丝细长的裂纹,这裂纹迅速延伸,就像一缕蛛丝,不断地分叉蔓延。 “怎么回事?”焦雄飞冒出头来。 “如果我没猜错。”苏媚烟长吐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圈套,进入这里的人,如果强行撞破冰墙,必然惊动冰层里的东西。”女子顿了一顿,“就在刚才,焦老大,你撞了两次。” 焦雄飞的脸色微微一变,注视那些裂纹,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裂缝深处,渐渐明亮起来。那光亮不是白光和金光,而是柔和悦目的绿光。绿光越来越亮,仿佛千百盏绿色的小灯,照得众人的脸上都变成了奇怪的绿色。 “那是什么鬼东西?”岳风忍不住问道。 “那是……”小姬咽了一口气唾沫,“妖灵。” “灵”字出口,千百点绿色的光团从冰壁里一跃而出,乍一看去,活是夏夜里常见的流萤。 “什么妖灵?”岳风茫然无知“妖灵,就是妖怪的魂珠。”苏媚烟声音凝重,“岳风,你到我身边来。” 岳风咕哝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一边说,一边走到苏媚烟身边。 “无知透顶。”苏媚烟白他一眼,“妖灵如果附体,你的身体将会变异,你的神志将会迷失,你会变成一个嗜血食肉的怪物,那时候,除了把你杀死,再也别无他法。” 岳风听得目定口呆,盯着那些光团儿,心里只觉不可思议。冰窟里响起了嗡嗡的鸣叫,好似蜂群振翅,使人心中烦恶。岳风回头一看,吃惊地发现,来时的洞口已经弥合了。 四人一蛇,再无退路! 第三十六章 妖灵 嗖,一只妖灵急速窜出,仿佛一声令下,漫天的绿光以惊人的高速冲向四人。 叮叮当当,苏媚烟曼妙起舞,带动满身金铃。 这是岳风第二次见她舞蹈,第一次是在鬼蛟寒潭,那时间,她穿着鲛纱,浑身白光,一个人面对两只鬼蛟,那舞姿绚烂惊人,叫人瞧过一眼,终身难忘。 冰窟里不能潜水,也无法驭剑,所以,这一次舞蹈是在地面。苏媚烟双臂修长,柔弱无骨,弄起了一片波浪起伏似的白影,手腕上的金铃叮当作响,伴随双脚的旋转,与足颈上的铃铛上下呼应,苏媚烟越转越快,好似狂飙的旋风,飞转的车轮,她的双手一会儿分开,一会儿合拢,结成各种诡异的形状,随她的旋转起舞,铃铛声生出了奇妙的韵律,如歌如吟,节奏动人。 说时迟,那时快,苏媚烟起舞的一刻,妖灵冲到了近前。可是,伴随美妙的铃声,苏媚烟的身边生出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到她周边丈许,绿色的光团纷纷刹住了来势,随着她的舞蹈上下跳动,跳动的节奏一如金铃的韵律,紧跟着,妖灵一只接着一只,缓缓飘近女子,好似驯服的飞虫,钻进了她手脚上摇曳的铃铛。 岳风站在一边,听着叮当的铃声,看着这一幅奇景,只觉目眩神迷。近身的妖灵宛转流向铃铛,曲曲折折,化作了四条绿色的光带,那样子就像是女子引领着千百只妖灵翩翩起舞,看上去又惊艳,又古怪。 数不清的妖灵从裂缝中冒了出来,越来越多,好似无穷无尽,岳风只觉周围越来越冷,寒冷之外,还有一股侵蚀肌骨的阴气。 只因苏媚烟挡着,妖灵无法接近岳风,所以他也不知道妖灵如何厉害,盯着那些绿色光团,心想几只铃铛都能收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身体变异、神志丧失的话,想也不过是苏媚烟的危言耸听,这女子性情善变,说话天马行空,捉弄他人不止一次,没准儿这一次也是捉弄自己。 这么一想,转眼看去,小姬并未跟来,不知结果如何。这一瞧,只见周围绿光一片,根本看不清小姬的影子,倒是巨蛇的身影,在绿光中忽隐忽现。 角蟒张开大嘴,咝咝吸气,妖灵有如江河入海,纷纷涌入蛇口。岳风猜想这是“吸魂派”的道术。妖灵被妖蛇当饭吃,又算什么厉害东西?不久之前,这条角蟒还是岳风的手下败将,想到这儿,对于这些小小光团,他的心里更加轻视。 正瞧着,忽听一声惊叫,岳风听出是小姬的声音,想也不想,拔腿冲了上去。 苏媚烟忙于应付妖灵,旁人看她舞姿美妙,并不知道她如何劳心劳力,眼看岳风跑开,女子心中一惊,失声叫道:“喂,你回来。” 话没说完,铃声略有散乱,几只妖灵趁虚而入,猛冲过来。苏媚烟慌忙收摄心神,全心驾驭勾魂金铃,又将妖灵收入铃中。这么一来,妖灵接踵而至,苏媚烟除了全力应对,再也无暇他顾,想象岳风的结局,不知怎的,心中一酸,眼眶不知不觉地潮润起来。 岳风冲入了妖灵群中,只觉阴气刺骨,凉浸浸的十分难受。妖灵钻入他的耳朵、鼻孔,甚至于侵入他的肌肤,每一团都冷得出奇,让人好似浸入了冰雪水里。 一时间,岳风也不知道多少妖灵钻进了身体,他的身子冷得发木,血液也似乎冻结成冰,只得奔跑起来,想要借以取暖,他边跑边叫:“小姬……”刚一张嘴,几十只妖灵一股脑儿钻进了喉咙,岳风像是吞下了一大桶冰水,嗓子微微痉挛,胃部一阵冷痛,禁不住卡住咽喉,连连咳嗽起来。 突然间,身边有人急切叫道:“你在这儿干吗?” 岳风回头看去,正是小姬,他盯着岳风,神色怪异。岳风猛可想起了苏媚烟所说的话,慌忙摸脸摸头,可是一切如常,不由问道:“我变样了吗?” “没,没有。”小姬呆呆地望着他,似乎更加惊奇。岳风也觉奇怪,妖灵绕着小姬飞来飞去,快如流星飞电,可是从始至终,也没有一只钻进他的身体。 “那你看我干吗?”岳风皱眉说,“我有什么奇怪的吗?” 小姬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他一眼,叹气说:“你没变样,那才奇怪!” 岳风见他说话古怪,心中大为不解:“你刚才叫什么?” 小姬苦笑一下,说道:“我刚才看不见路,一不小心,踩到了‘化神池’的池水。” 岳风盯着他的脚看了又看,不见少了一截,不由笑道:“苏仙子真会糊弄人,什么神仙下了水要化成乌有,什么妖灵附体要变怪物,统统都是吓唬人的。” 小姬摇了摇头:“骚女人这一次没说错。化神池的水有鬼,绝对不能下水,这些妖灵的前身都是十分强大的妖怪,一旦附了身,马上就会变成嗜血的怪物。” 岳风摸了摸脸,好端端的,摸了摸手脚,也没有三只手,八条腿,不由说道:“奇怪,我没变啊。” “是啊。”小姬声音很轻,仿佛自言自语,“吞噬妖灵而不变身,不是顶尖儿的道者,就是真正的妖怪。” 岳风一愣,心生疑惑,正要再问,忽听一声长长的惨叫,听声音正是焦雄飞。岳风惊讶道:“怎么回事?” “焦老大的报应到了。”小姬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走,看看去。”说罢快步向惨叫起处走去。 岳风紧跟其后,很快看见了角蟒。那条巨蛇比起之前,似乎还要粗大许多,两只眼睛红光闪闪,狰狞逼人。蛇背上一个人影拼命扭动,看样子正是焦雄飞。 岳风凝目细看,猎魂者的身上布满蛇纹,他双手抓着蛇皮,拼命想要挣脱出来,可又似乎力不从心。他一转眼,忽地看见二人,登时面露喜色,可是一张嘴,却发出了咝咝的声音。 岳风心里奇怪,说道:“他说什么?” “说什么?”小姬冷冷一笑,“他的舌头分了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舌头分叉。”岳风心里奇怪,抬头看去,只见焦雄飞盯着自己,一脸绝望,嘴巴大大张开,吐出紫黑色的长舌,舌头的尖端从中分开,看上去就像是毒蛇的信子。 岳风心中一沉,仔细打量,焦雄飞的模样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头发变少,眉毛消失,两只眼睛细细长长,仿佛一双可怕的蛇眼。 焦雄飞张开嘴巴,冲着岳风咝咝连声,突然间,他的身子向下一沉,矮了半截。他拼命扭动身子,下面却有一股极大的力量,不住地将他向下拖去。 焦雄飞慢慢地沉入蛇体,两眼翻白,双手乱抓,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小姬,这到底怎么了?”岳风越发惊讶。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小姬冷冷说道,“妖灵鬼身,人比妖强,人可以驾驭妖,妖比人强,妖怪会把施法的人同化。” “那现在……”岳风忽地说不下来,心子突突狂跳。 “你猜对了。”小姬看他一眼,淡淡说道,“现在角蟒的妖力强过了焦老大的道力,它正在同化他,或者说,它正在吃掉他。” “怎么会这样?” “焦雄飞忘了一件事。”小姬发出轻轻的叹息,“妖怪吸入妖灵,只会更加强大,妖灵就是妖怪的魂珠,焦雄飞用妖蛇吸入妖魂,根本就是自掘坟墓。” 岳风心惊肉跳,看见焦雄飞苦苦挣扎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软,大声说:“小姬,想法救救他。” “来不及了。”小姬摇了摇头,“这就是吸魂派的下场。” 正说着,焦雄飞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身子向下一沉,嗖的消失不见,蛇皮平复如初,光光溜溜,不着痕迹。 岳风盯着蛇皮,略微失神,忽觉小姬拉了拉他的胳膊,轻声说:“快走。” “怎么?”岳风回头一看,但见小姬神色紧张,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条角蟒变得好强,接下来……”小姬咽了一口唾沫,“它会把我们全都吃光。” 岳风应声一惊,盯着小姬,难以置信。突然间,角蟒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那声音尖利洪亮,不像是蛇啸,倒像是老鹰的哀鸣。蟒蛇掉过头来,两只红通通的眼睛盯着岳风,可怪的是,那目光并不凶恶,正相反,仿佛情人的眼波,带着一丝温柔骀荡的意味。 岳风与蛇眼目光相接,心里没来由一阵迷乱,忽地迈开步子,摇摇晃晃地走向角蟒。他的内心深处,明知道这样不妥,可是不知怎的,一双脚像是叫人牵着拉着,无论怎样也停不下来。 “寂!”小姬一声锐喝,岳风的心子应声一抖,神志突然清明,可是一双腿仿佛冻住捆住,无法向前,也不能退后。 “破!”小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似一声惊雷,岳风耳中嗡鸣,双脚忽又可以动弹。他匆忙后退一步,抬头看去,蛇眼里温和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沉狠毒,血红的眼珠骨碌一转,离开岳风,朝向别处。岳风转眼一看,蟒蛇盯着的正是小姬。 第三十七章 蜕化 小姬站在那儿,双手合拢,食中二指骈指如剑,他与角蟒四目相交,双眼里迸射出奇特的光芒。 叮,空气中响起一声锐鸣,仿佛长剑交锋,小姬忽地向后飞出,口中哇的一声,喷出了一股血箭。 “呜!”角蟒向后一缩,拼命摇晃蛇头,似乎有些犯晕,眼里的奇光泯灭,瞳仁里的液体浑浊而散乱。 岳风莫名其妙,忽听小姬涩声叫道:“快逃。” 岳风向后一跳,扶起小姬,转身就跑,后面传来角蟒的尖啸,蛇尾敲打地面,发出擂鼓似的巨响。岳风心惊肉跳,害怕角蟒追赶,只是跑得更快。 跑到一面冰墙下面,岳风回头看去,角蟒没有跟来,不由松了一口气,轻轻放下小姬。小姬大口喘气,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岳风回想刚才的情形,心子仍是突突直跳,勾魂铃的声音叮铃铃送来,每响一声,都让人心神一荡。岳风心里明白,只要铃声不断,苏媚烟就安然无恙,于是放下心来,又看小姬,那少年已经睁开眼睛,目光清澈,正在盯着自己。 岳风又惊又喜,又觉奇怪,心想小姬几次受伤,恢复得都很神速,于是问道:“你好些了么?” 小姬慢慢站起身来,点头说:“差不多了?”看看四周,皱眉问道,“角蟒没有跟来?” “是啊。”岳风随口说,“真奇怪。” “不奇怪。”小姬微微冷笑,“这臭爬虫心比天高,如今妖灵千万,正是它蜕化的大好时机?” “蜕化?”岳风问道,“那是干吗?” “那是妖怪修炼的术语,形容超乎寻常的变化。”小姬顿了顿,迟疑一下,才接着说道,“大多数妖族,都是日积月累,苦苦修行,到了一定年岁,才有一定的妖力。不过,也有一些妖怪,机缘巧合,会遇上某些天赐的良机,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蜕化。比方说,吞噬罕有的灵异物质,或是机缘巧合,吞噬了强过自己的妖怪或道者。再比如现今,遇上了这么多强大的妖灵。” “妖灵是妖怪的魂珠,这些残魂剩魄,怕风怕热,一遇上罡风烈日,很容易化为乌有,若非墓穴主人用寒冰封存,这些妖灵早就魂飞魄散了。妖族明知道吞噬大量妖灵,可以完成蜕化,可是由于如上原因,很难找到这么多妖灵。就算找到了,也轮不到水锦角蟒这种下三流的妖怪,早被其他更厉害的妖物占先了。” 岳风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对于角蟒,这机会岂不是千载难逢?” “是啊。”小姬微微苦笑,“遇上这些妖灵不容易,更难得的是,这妖蛇同化了焦老大,学会了吸魂的邪术,只要肯花时间,它就可以吸光这里所有的妖灵,从而得到数千年的妖力,完成最厉害的蜕化。相比起来,吃掉我们,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顿了顿,轻声说,“你刚才看到了角蟒的眼睛么?” 岳风说:“不知怎么的,我一看那眼睛,心里就糊涂。” “蜕化已经开始了。”小姬的声音微微发抖,“那一双夺魂魔眼,根本不应该长在水锦角蟒身上。” 岳风心子一跳,忙问:“它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小姬两眼望天,“这得取决于妖灵的数量。” 岳风定眼看去,吃惊地发现,说话的工夫,天上的妖灵已经稀薄了不少,极远处传来阴沉可怕的蛇啸,与悦耳的铃声遥相呼应。 小姬想了想,忽道:“我们去找骚女人。” “找她干什么?” “一来让她知道这件事,二来,借她的法力,阻止角蟒的蜕化。” 岳风点头说:“应该这样。” 两人迎着铃声走去,只听蛇啸声越来越响,妖灵数目减少,周围的景象渐渐明白,绿光掩映中,苏媚烟形影晃动,手挥目送,姿态奇妙幻美,叫人怦然心动。 刚要走近,忽听苏媚烟喝道:“别动。”一转身,手中符笔指向两人,美目中闪动凌厉光芒。 两人一呆,应声站住,苏媚烟厉声说道:“你们是人是妖?” 小姬皱眉说:“骚女人,你不要疑神疑鬼,我们当然是人。” “有什么证据?”苏媚烟舞蹈如故,符笔始终对准两人。 小姬一呆,说道:“这还要什么证据?”苏媚烟冷笑一声,说道:“若无证据,休怪我无情。”符笔一抖,笔尖光芒闪烁。岳风忙说:“苏姑娘,我们真的是人。” 苏媚烟盯着他,眼神变幻,咬了咬嘴唇,忽地妩媚一笑:“好啊,你若真的是人,我问你两个问题,你答上来便罢,答不上来,休怪我不客气。” “苏姑娘请说。”岳风道。 苏媚烟美目流盼,盯着他似笑非笑:“你抱我的时候,手放在我的左胸还是右胸?” 岳风一怔,跟着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小姬怒道:“骚女人,你这是什么臭题目?”苏媚烟并不理他,只是盯着岳风,笑吟吟说道:“我数三声,答不上来,我立刻出手,一,二……” 岳风心中一急,冲口而出:“右胸。” “你确定了?”苏媚烟盯着他目不转睛。 “我,我……”岳风面皮滚烫,低声说,“我确定。” 苏媚烟笑了笑,又问,“你背我的时候,我亲了你一下,亲的是左耳还是右耳?” “骚女人……”小姬气得跺脚,“你有完没完?” 岳风盯着苏媚烟红馥馥的嘴唇,耳根一阵酥痒,叹了口气,说道:“右耳。” 苏媚烟盯着两人,过了片刻,放下符笔:“好吧,你们过来。” 岳风正要动身,小姬凑近他恨恨说道:“这些破事儿,你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岳风脸一红,讪讪低头。苏媚烟笑道:“小姬,你先别怪他,我不设法考一考,怎么知道你们是否沦为妖孽?” “所以拿自己当考题?”小姬哼了一声,冷笑说,“你可真是个好考官。” “奇怪。”苏媚烟目光扫过二人,笑嘻嘻说道,“你们怎么没有妖灵附体?” “别忘了,我也是猎魂世家出身。”小姬淡淡说道,“这几只妖灵算什么?” “口气不小。”苏媚烟看了看天上,“奇怪,妖灵怎么越来越少?” 几句话的工夫,妖灵又少了一半。岳风忙把角蟒的事情说了。苏媚烟听得脸色惨变,沉默半晌,才说:“焦老大居然落到这样的下场?” “你有法子么?”小姬问道。 苏媚烟摇了摇头,说道:“正如你所说,只有全力阻止蛇妖的蜕化。如果阻止不了,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的忌日。” 此时妖灵更少,绿光雨点似的飞向一隅。空气越发明净,少少几只妖灵,苏媚烟轻摇铃铛,就足以制服。 三人举目望去,就在数十丈远处,千百妖灵聚成一团,勾勒出一条巨蛇的形状。 角蟒妖力越强,吸魂之力越大,起初不过口鼻呼吸,渐渐的全身都生出极大的吸力,满洞的妖灵像是铁针向磁,尽数向它聚拢,仿佛点点惨绿色的水滴,透过它的鳞甲,渗入了角蟒的体内。 苏媚烟、小姬见势不妙,赶上前去,笔尖飞出符光,射向妖灵之中,一时电光迸射,火光夺目,爆炸声轰隆不绝。两人围绕蛇妖,将风雷水火,各种致命符咒一一使了个遍,可是角蟒纹丝不动,周围的妖灵仍是越来越少,不一刻的工夫,角蟒的鳞甲已经若隐若现。 两人心急如焚,出手更加狠辣,洞窟也受震动,冰雪簌簌下落。岳风不会符咒,站在一边呆看,心里比其他两人还要焦急。 突然间,冰窟里起了一阵阴风,角蟒周围的妖灵全数消失,一只不剩。蛇妖整个儿暴露在外,合眼闭嘴,鳞甲灰白,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鳞甲斑斑驳驳,多有破损烧灼的痕迹,看起来,苏、姬两人的法术,并不是劳而无功。 岳风心中一喜,叫道:“蛇妖死了。”叫完一声,无人附和,掉头看去,苏媚烟和小姬盯着蛇妖躯壳,神色十分凝重。岳风见这情形,心头又是一沉,隐隐感觉不妙,他长吸一口气,空气冷冽之中,带着一股少有的苦涩。 妖气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浓烈。 咔,一声脆响,蛇皮忽地皲裂,长长的裂缝贯穿头尾。苏媚烟一扬手,一道长长的闪电钻入裂缝,噼啪响了几声,接着再无动静。 苏媚烟不由后退一步,小姬也退了一步,眼望着蛇皮上的裂缝越来越多,哗啦一声,忽地蛇皮四溅,一个庞然巨物破壳而出。 第三十八章 肥遗 突然间,电光、火光一起飞出,这两道符法是苏、姬两人蓄势而发,威力十足,可是落在破壳而出的妖物身上,仿佛射中了一片虚无的幻影,就连火花也没溅起一星半点。 尘埃落定,蜕化了的蛇妖露出了全貌。它的体形,比起之前的角蟒短小了许多,通身漆黑如墨,只有三分像蛇,七分更像蜥蜴,修长柔韧的身子下面,有一对粗壮有力的利爪,背上的肌肤耸起一块,重重叠叠,尽是褶皱。 蛇妖忽地抬头,仰天长啸,背上的褶皱刷地抖开,化为了六扇巨大的肉翅,肉膜银白发亮,乌黑的筋络历历可见。 岳风的心微微抽紧,忍不住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肥遗。”苏媚烟的嗓音微微发抖,“鬼爪魔身,银翅蛇王。” “咻!”肥遗发出一声怪叫,紫红色眼睛扫过三人,岳风与它眼光一接,晕眩感油然而生,想到之前的遭遇,慌忙别过头去,不敢去看那蛇。 “女人……”飞蛇忽地开口说话,粗犷雄浑,竟是焦雄飞的声音,“吃……我……女人……” 岳风吃惊道:“焦老大在他肚子里说话?” “不是。”苏媚烟摇了摇头,“它听惯了焦老大的声音,说话时首先模仿他。” “它说什么?”岳风又问。 “它说它要吃女人。”小姬代为翻译。 岳风心中一凛,跨前一步,拦在苏媚烟前面。 “女人……”肥遗又叫一声,喉咙里叽叽咕咕一阵响,它经历蜕变,一下子跨越了两千多年的道行,贪多嚼不烂,尽管有了说话的能力,可是结结巴巴、词不达意,“打我……你们……我……要死……” “我们打了它,它要我们死。”小姬翻译说。 “错没。”肥遗表示同意,“对得说你。” “没错,我说得对。”小姬继续翻译。 “话多真废。”苏媚烟娇媚一笑,轻轻伸手,将岳风推到一边,她一手叉腰,酥胸高挺,双眼一眨不眨,盯着肥遗的魔眼,“蜕化,你,大蠢蛇,你,舌头,你,别的没,光说不练,大饭桶,你。” 肥遗听了这话,连连眨眼,完全摸不着头脑。 小姬忍住笑,说道:“她说,你这条大蠢蛇废话真多,蜕化了半天,就只蜕化出一条舌头吗?光说不练,真是一个大饭桶。” 肥遗说话不利索,领悟力却不含糊,听了这一番讥讽,不由勃然大怒,死死盯着女子,发出咝咝怪啸,大声叫道:“妈的他,咬你死,块一块一,碎碎地。” 小姬笑弯了腰,冲苏媚烟说:“肥遗说,他妈的,他要一块一块,碎碎地咬死你。” 苏媚烟笑容不改,接着说:“妈蛇他,爹蛇他,大蠢蛇、条一生了,地缝钻你,老鼠洞你。” 小姬心领神会,拍手大笑:“蛇他妈是蛇,蛇他爹是蛇,蛇爹蛇妈生了一条大蠢蛇,大蠢蛇,钻地缝,钻进了一个老鼠洞。” 岳风站在一边,笑得快要岔气,这一男一女,真是一对宝贝,到了生死关头,居然还敢戏弄这条银翅王蛇。 苏媚烟向小姬抛了个眼风,跷起白生生的大拇指,意思是称赞他翻译得巧妙。 肥遗气疯了心,尾巴横扫,六翅怒张,蛇头向前一窜,冲着苏媚烟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 苏媚烟收起笑容,神色凝重,忽地举手抬足,迎着肥遗翩翩起舞,冰窟中又响起了叮铃铃的铃铛声。 听见铃声,肥遗的眼神微微呆滞,亦步亦趋,随着苏媚烟漫步绕圈。岳风心中一喜,没想到勾魂金铃如此厉害,铃声一响,就连蛇妖肥遗也要俯首称臣。 转眼看去,忽见小姬盯着一人一蛇,神色十分紧张,身子微微发抖。岳风心下奇怪,苏媚烟明明占了上风,小姬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 疑惑中,他又看了看苏媚烟。女道者的神色无比凝重,自从岳风见她以来,可以说从没见过她这么严厉。岳风还发现,这一次,她的舞蹈也跳得与前面不同,舞姿十分舒缓,如流云,似轻风,故而铃铛的声音也十分悠扬。 按理说,跳得这样缓慢,应该十分轻松,可是苏媚烟雪白的肌肤上,居然渗出了点点汗珠,汗水越来越多,滚珠似的顺着肌肤淌下,浸湿了她的胸衣短裙,惹火的曲线勾画无遗,娇躯随着舞蹈上下颤动,真是波涛汹涌,勾魂荡魄。岳风只觉小腹滚热,心里发痒,尾椎处窜起一股电流,麻酥酥感觉,一直扩散到他的头皮。 苏媚烟娇喘微微,力若不胜,脚下的移动变缓,人与蛇越来越近。冰宫里出现了一副奇景,娇媚如花的女郎,面对漆黑如墨的飞蛇,一小一大,一美一丑,一柔弱一强悍,一动人一狰狞,反差之大,对比之深,真是惊心动魄,看得人喘不过气来。 岳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心弦渐渐绷紧。苏媚烟这一副样子,分明十分吃力,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拼尽了一身修为,不过勉强困住了肥遗的神志,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力不能支。 “咻。”肥遗发出一声怪叫,苏媚烟脚下一个踉跄,叮铃当啷,左手的一只金铃片片破碎,金色的花瓣飘落在地,女道者雪白的双颊涌起了一抹艳丽的晕红。 “咻。”肥遗又叫一声,紫红色的双眼喷射奇光,一声鸣响,苏媚烟的金铃又碎了一只。 “小姬,快……”苏媚烟涩声叫道,“快唱‘镇魂歌’!” 原来,女道者镇不住妖魂,所以想要小姬出手,歌声铃声齐用,压制肥遗的魂魄。 可是小姬迟迟不动,岳风回头看去,少年皱起眉头,神色犹豫,也不觉心急,大声叫道:“小姬,快唱呀?” 小姬苦笑一下,叹气说:“我不会唱。” “什么?”苏媚烟一呆,“你不是姬凤鸣的儿子吗?” “我不会唱。”小姬抿了抿嘴,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唱镇魂歌。” 女道者心头一乱,铃声失去了节奏,肥遗忽地昂起蛇头,嗖的一声,尾巴横扫而出,速度快得惊人,一抹凄厉的乌光,仿佛死神的巨镰。 苏媚烟纵身一跳,身子轻盈如燕,肥遗的尾巴从她的脚下一扫而过。岳风一边看见,心也随之向上一蹿。 苏媚烟还没落地,肥遗的刀尾凌空一抖,又闪电般扫了回来,苏媚烟无法可想,身子尽力折叠,双手抱膝,脑袋压低,修长的身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蛇尾巴从她后脑一掠而过,切断了一丛乌黑的秀发。 这时间,肥遗已经摆脱了金铃的束缚,妖力飞快地提升,忽地张开大嘴,咻,嘴里吐出了一股惨绿的光焰。 苏媚烟身子还没着地,凌空一滚,像是安了强力的机簧,嗖的弹开,跳了起来。她的动作比箭还快,双脚刚刚着地,人已向左边窜出,绿火擦着她的身子飞过,喷上了一面冰雪的墙壁,嗤的一声,冰雪融化,那面墙被烧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咻,肥遗怪叫一声,拍翅窜起老高,冲着苏媚烟又吐出一股绿火。 女子尽力一闪,火焰落在地上,又烧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那火焰不知什么来路,落入冰雪,也不熄灭,若隐若现,始终燃烧不已,烧得雪坑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边缘飞快地融化,迅速逼近了苏媚烟,女道者如果掉进雪坑,无异于掉进了绿火的火坑。 苏媚烟来不及多想,贴着地面尽力一滚,滚出两丈多远,还没来得及站起,就听上方一声尖啸,跟着头顶一黑,两只利爪泛着乌光,向她当头抓来。 若能驭剑飞行,苏媚烟就算敌不过肥遗,也可以全身而退,可是偏偏这里受了墓穴主人的禁制,始终无法驾驭飞剑,全凭体术躲闪,远远及不上肥遗的风驰电掣。 苏媚烟连连遇险,到了这个时候,再也没有躲闪的余地,她一旋身,想要跳向左侧,不料力量传到足踝,突然一阵剧痛,女子旧伤复发,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但觉狂风压顶,利爪呼啸而下。 眼看落入蛇爪,忽听一声尖叫,如鹰叫,似凤鸣,肥遗爪子一缩,忽地放过女子,腾身而上。 苏媚烟死里逃生,抬头看去,一只半鹰半凤、羽毛绚烂的大鸟,压着肥遗连抓带啄。 苏媚烟认出这是小姬变化的鸾鹰,也是一种厉害的猛禽。鸾鹰占据了高处,拼命压制肥遗,不让它昂首高飞。蛇妖尽管厉害,可是处于不利地形,爪牙无所施展,幽冥鬼焰也没有用武之地,仓促之间,居然落了下风。 双方凌空纠缠,斗得十分激烈,鸾鹰羽毛乱飞,不时发出尖锐的叫喊,激昂有力,让其他的两个人热血沸腾。 斗了片刻,蛇妖一声怪叫,身子斜向上窜,鸾鹰慌忙转身,伸爪来抓它的脖子。可是只顾蛇头,却忘了蛇尾,蛇妖这一窜不过是诱敌,鸾鹰中计追击,它的蛇尾已经落在了有利的位置。嗖的一声,蛇尾倒卷而出,像是一条强劲有力的长鞭,狠狠抽中了鸾鹰的翅膀。 第三十九章 斗蛇 鸾鹰发出一声惨叫,整个儿飞出了十多丈远,砰的一声,撞在了坚硬的冰墙上,青气翻涌,小姬暴露出了原形,贴着冰墙滚了下来,口吐鲜血,披头散发,还没站起身来,狂风大作,肥遗又扑了上来,蛇眼迸射凶光,大嘴一张,绿火涌现,苏媚烟相距太远,别说足踝受伤,就算有力气相救,也已经来不及了。 “禁!”小姬一声锐喝,双手结成印诀,两眼迸射奇光。双方目光一交,肥遗好似劈头挨了一棍,发出一声怪叫,闭上嘴巴,向后飞窜。小姬则身子一晃,口吐鲜血,软绵绵地昏了过去。 小姬只凭一个“禁”字,居然击退了肥遗。苏媚烟一边看着,心中惊讶,联想以往种种,忽地有所领悟。 蛇妖盘旋了一周,恢复了神志。它怒火中烧,俯身冲向小姬,苏媚烟慌忙发出一道“闪电符”,击中了蛇妖的翅膀。 肥遗妖力强大,原本不怕闪电,可是生性骄横,小小受点儿冒犯,立刻掉过头来,瞪眼怒视女子。苏媚烟站起身来,招手高叫:“大蠢蛇,来呀。” 对手公然挑衅,蛇妖越发狂怒,咻的一声,身子一个盘旋,呼地冲向苏媚烟。 苏媚烟连发两道符咒,正要纵身后跃,不想一股钻心疼痛从足踝涌来,身子失去平衡,忽地歪倒在地。 肥遗尖叫一声,翅膀一收,像是一道黑电,呼啸着冲向女子。它曾经发下誓言,要把苏媚烟撕碎吞下,所以并不吐出邪火,只是伸出两只利爪。 人与蛇飞快地接近,女道者盯着爪尖,心里面一阵绝望。突然间,一团白光闪电飞来,不偏不倚,正中肥遗的脑袋。 这一击势大力沉,饶是蛇妖铜皮铁骨,也是脑袋一偏,轻微犯晕。那团白光迸碎飞散,化为星星点点。肥遗仔细看去,竟是拳头大小的一枚冰块。 它怒叫一声,转眼掉头,岳风站在不远,一手叉腰,一手掂着一大块寒冰,扯起嗓子大叫:“老爬虫,插了六把扇子,就想假扮蝙蝠吗?那两只爪子不会是假的吧,长得跟鸡爪子差不多,只配给你爷爷挠挠痒。还有你那身臭蛇皮,黑不溜秋的,就像是一只脏兮兮的大泥鳅,爷爷我最爱吃的两道菜,一道是干煸黑泥鳅,另一道就是清炖王八蛇,不过算了,瞧你那副蠢样儿,长的肉一定又腥又臭,丢在锅里顶风臭十里,除了拿去喂狗,什么用处也没有。” 还在落星谷的时候,岳风就是有名的毒舌,没办法,谁叫他的妖奴是金如意呢?要跟老鹦鹉斗嘴,非得搜肠刮肚,使出浑身解数不可。岳风打小儿练就了一张利嘴,这些年因为“开窍”的事情,心灰意冷,沉默了许多,不过但有机会,仍是嘲谑百出、一句话也不肯饶人。青原和吴子乔所以向他狠下毒手,一半是为了云若争风吃醋,另一半也是因为当年受过岳风的奚落,怀恨在心,逮着机会前来报复。 肥遗被冰块砸了一下,心里本就气恼,听了这几句话,更是暴跳如雷,突然忘了本来目的,丢开苏媚烟,展翅扑向岳风。 岳风一心引开肥遗,看见蛇妖飞来,举起冰块奋力掷出。这一次蛇妖有了防范,翅膀一挥,就把冰块扫开,但觉冰块砸在龙骨上面,竟是隐隐作痛,不由暗自诧异,心想这个小小人儿,居然能够砸痛自己,它尽管蜕化,可是仍然保有角蟒时记忆,蓦地想起来,当时这小子曾经屡屡割伤自己,这么一回顾,有如火上浇油,心里更加愤怒。 岳风掷出冰块,转身就跑,力量从小腹涌出,像是两股黏黏腻腻的冷流,灌入了他的双腿,跑起来就像是一阵狂风。 冰宫地方有限,肥遗翅膀一展,就已赶到岳风的上方,它俯冲下去,鬼爪如电,抓向岳风。爪子落下,岳风左脚一斜,忽向右窜,转折快得离奇,肥遗的爪子捞了个空,爪尖勾住地面,带起了一连串飞溅的冰渣。 肥遗又惊又怒,来不及转身,尾巴一甩,扫向岳风。岳风听到风声,高高跃起,蛇尾巴从脚下掠过,岳风双脚轻轻一点,落在尾巴上面,脚下像是装了机关,身子窜起老高,轻轻巧巧,落到一边的冰墙上面,他来不及下滑,仗着速度惊人,踩着冰墙,舍命狂奔。 才跑两步,身边阵风突起,肥遗的影子笼罩过来,岳风只觉腥气扑鼻,斜眼一看,肥遗的脑袋已经逼近。蛇妖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脖子突然变长,一口咬了过来。岳风眼看无法躲开,完全出乎本能,双脚在墙上用力一撑,一个跟头,反向肥遗翻去。 这一下不但突然,而且巧妙,肥遗一口咬空,就觉脖子一沉,岳风居然骑在了它的颈子上面。 蛇皮光光溜溜,几乎滑不留手,加上双方的速度快得离谱,岳风身下打滑,几乎掉了下去,好在他眼疾手快,双手齐出,紧紧搂住了肥遗的脖子,他使出金切,脚踢掌劈,狠下杀手,可是肥遗的妖身比角蟒更胜一筹,肌肤下妖力鼓荡,不断抵消金切的力量。 苏媚烟看见岳风挑衅蛇妖,明白他的好意,内心十分感动,但见肥遗冲向岳风,不由提心吊胆,一颗芳心怦怦狂跳,谁知双方一来一去,岳风居然骑上了飞蛇的蛇颈。苏媚烟又惊又喜,连声大叫:“岳风,挖眼睛,快,挖眼睛。” 岳风正愁出手无功,听到声音,更不迟疑,右手突出,食中二指有如匕首短剑,狠狠插向肥遗的左眼。 肥遗的头颈之间,是它攻击的死角,一般来说,决不容许有人靠近。但它蜕化不久,应敌经验不足,刚才袭击岳风,分明应该吐出鬼焰,可它挨了臭骂,心中恼怒万分,又脱不了角蟒的本性,但嫌烧死对手太过便宜,一心只想吞噬岳风,所以脑袋凑近,露出破绽,结果岳风闪转如电,竟在生死关头,跳上它的脖子。 这一来,肥遗陷入了困境,既不能撕咬,又无法吐火,爪子伸不到脖子,尾巴也差了两尺,抽不到岳风的位置,岳风的金切落在身上,尽管无法击穿皮肉,可是仍然疼痛难忍。正懊恼,左眼忽地剧痛,像是一把烧红的叉子深深插了进去。 咻,肥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它心里明白,如果放任岳风施为,右眼也铁定无法保住。于是展翅低头,估摸岳风的方位,使出全力,将脖子撞向冰墙。 岳风一击得手,又惊又喜,万不料肥遗使出这样的狠招,但觉背脊撞上了冷冰冰的冰岩,数以千斤的力量向他压来。岳风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几乎夺口而出,好在体内的怪力遇强越强,一旦遇上外力,自然生出反击,刹那间,坚冰粉碎,雪尘飞舞,人与蛇都双双陷进了冰层深处。 苏媚烟看着目定口呆,只觉手脚发冷,心想岳风这下子一定完了。念头才转过,肥遗一拍翅膀,脖子紧贴墙壁,悍然向前推进,轰隆隆,坚冰纷纷垮塌,整座冰宫似也因此摇晃起来。 苏媚烟心中凄惨,闭上双眼,不忍再看。突然间,又听肥遗一声尖叫,叫声中透出恼怒与不甘。苏媚烟心头一动,张眼看去,这一看,欢喜得几乎叫喊起来。 蛇妖凌空翻腾,拼命摇头晃脑,在它的脖子上面,岳风半身是血,紧紧贴在那儿一动不动,只不过刚才那一番撞击拖拽,他从脖子上滑落了一截,再也够不到肥遗的眼睛。 肥遗又惊又怒,一转身,又向冰墙上撞去。之前一撞,岳风几乎变成一团肉饼,再撞两下,就算怪力加身,十九也要送命。他不待肥遗撞到,忽地松开蛇妖,跳上冰墙。 肥遗不防对手临阵逃逸,收势不及,仍是狠狠撞在墙上。冰墙垮塌了一片,蛇妖也是头晕眼花,不过好歹抛下了对手,消灭了隐患,它爪子一撑,从冰层里拔出脑袋,掉头一看,岳风借着光溜溜的冰雪向下滑落,去势如风,已经到了墙角。 肥遗有了前车之鉴,但觉这小人儿比泥鳅还要滑溜,比跳蚤还要灵活,一旦靠近,大有风险,当即吸一口气,对准岳风,吐出一股惨绿的火焰。 岳风感觉热浪扑来,慌忙向前一窜,贴地乱滚,幽冥鬼焰在身边燃烧,烧得冰雪也是嗤嗤作响。 岳风一个翻身,刚要爬起,忽觉头顶一黑,肥遗已经赶到,它蛇口怒张,蛇信摇摆,仅存的一只独眼,迸射出深深的怨毒。 咻,一大团鬼焰从蛇口中一窜而出,轰隆隆地冲向岳风。岳风使出全力,连翻带滚,连蹦带跳,可是肥遗蓄势而发,这一团火焰有如一个小小的太阳,飞来的时候,似乎还在不断变大。岳风窜出十丈,身边的热气依然不减,忽觉左腿灼痛,嗤的一声燃烧起来,皮肉焦糊的味儿顷刻弥漫了四周。 幽冥鬼焰是肥遗蛇腹里炼成的妖火,閒金焚石,遇水不灭,人若沾上一星半点,任何法子也休想扑灭,直到连人带魂,活活烧成灰烬。 第四十章 化神池 岳风沾上鬼焰,痛苦难忍,就地一滚,没有扑灭绿火,心里大骂:“臭王八蛇。”转眼一瞧,就在左侧不远,横了一池碧水,热气腾腾,正是“化神池”。在此之前,岳风紧记小姬的叮嘱,不敢靠近池水,可是鬼焰焚身之苦,实在胜过人间任何痛苦,心想如果真是入水便化,那也一了百了,好过被这妖火活活烧死。 这念头一起,岳风纵身一滚,扑通跳进了池里。 池水十分温暖,很快就把岳风包围。更加奇妙的是,刚一入水,腿上的鬼焰就熄灭了。岳风泡在水里,只觉说不出的惬意,从头到脚充满了泡沫,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从心里扩散到了四肢。一时间,岳风漂浮水中,一根手指头也不想抬起。 哗啦,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搅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肥遗追进了化神池。 蛇妖瞎了一眼,真是生平从所未有的挫折。它对岳风恨之入骨,巴不得活吃了他,见他着火,心中欢喜满足,见他落水,心里又是一阵狂怒。它自负神通,目空一切,想也不想,也一头闯入了池里。 肥遗体格巨大,一旦入水,便将化神池占去了一半,它惟恐施展不开,收起翅膀,向着岳风冲来。岳风心中骇异,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转身,尽力向水下潜去。 水池深不见底,双方一追一逃,转眼间深入了十丈。岳风口鼻窒息,肺部几乎快要炸开,若非怪力绵绵涌入四肢,几乎无法支撑下去。他掏出辟水珠塞入口中,奇怪的是,窒息的感觉并未消失,两颗鱼龙脑珠,竟也失去了效力。 正焦急,身后的水波由强变弱,岳风以为肥遗退走,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看,要不是身在水下,岳风几乎儿叫出声来。 肥遗的身躯正在变小,银色的翅膀飞快地溶化,两个爪子不住地萎缩,岳风看见的时候,已经小如两只鸡爪。更诡异的是,就连黑色的蛇皮也在片片脱落,脱皮的地方,露出了白色的鳞甲,上面花纹如锦,再也眼熟不过。 肥遗正以惊人的速度打回原形,变成了一条细细长长的水锦角蟒。岳风看得目定口呆,肥遗自己却蒙在鼓里。它如飞窜来,瞪着一只火红的独眼,死死盯着对手,恨不得一口吞下岳风。 岳风一旦停下,双方马上逼近,肥遗张口想要喷出火焰,但只喷出了一串细小的气泡。这一下子,蛇妖感觉有些不妙,它弹动身子,那样子似乎想要拍打翅膀,可是银翅早已溶化,肥遗不过白费气力,它有点儿惶惑,可更多的是焦躁,猛地张开大嘴,向岳风狠狠咬来。 短短的工夫,肥遗的身子缩小了十倍以上,回到了与焦雄飞合体前的状态。人与蛇的体形如今不相上下,岳风一闪身,五指张开,扣住了蟒蛇的脖子。 这一下,肥遗终于认清了现实,它失去了刚刚获得的力量,变成为一条普通的大蟒。 岳风忽也明白了过来,“化神”二字的含义,不是变成神圣,也不是把神仙化为乌有,这两个字是“化尽神通”的意思,肥遗的神通到了水下,统统化为了乌有。 这一条水锦角蟒,机缘巧合,吞噬了主人,吸光了妖灵,从而跨越了数千年的道行,成为了一只银翅的肥遗。肥遗已是蛇中之王,翅膀变成银色,地位更加不凡,只要再苦修千年,通身变成银色,就能一跃变成肥遗之王,成为蛇妖里数得出的狠角色。 可惜世事难料,因为一时之忿,肥遗冲进了化神池,这池水将它后天得来的妖力全都化为了乌有,留下的只有它天生的躯壳。尽管这样,仍是一条丈许长的大蟒蛇,况且本是水生水长的妖蚺,水性奇佳,刚被扣住了脖子,立刻扭转身子,刷刷两下,将岳风的身子死死缠住。 角蟒一旦使出全力,可以活活勒死一头水牛。它数千年的妖力得而复失,心里怨愤至深,恨不得吞噬天地,这会儿无处宣泄,全都用在了岳风身上,恨不得一口气把这小子勒成几段。 岳风只觉巨大的力量一波波涌来,身上的骨骼几乎快要折断,肺里的空气瞬间抽光,所有的血液全都压到了他的头上,他挥掌猛劈角蟒的身子,可是不知为何,“金切”在这水里也失去了效力,手掌砍中蛇皮,又被弹了回来。 有那么一瞬间,岳风几乎松开了角蟒的脖子。就在快要窒息的当儿,从他的小腹深处,涌出了一股粘腻的冷流。顷刻间,这一股力量流遍了全身,窒息的感觉大大缓解,力量传到了右手,岳风的五指又有了力量,他的手指向内收紧,清晰地感觉到了角蟒血脉的搏动。 角蟒不意猎物不弱反强,只觉一阵窒息,缠绕岳风的身子略略放松,冷不防岳风的右手穿了出来,指骨有如精钢,狠狠抠入了它的独眼。 角蟒一身鳞甲坚不可破,只有一双眼睛较为薄弱,这一下痛不可忍,蓄足了的气力一下子从眼窝里溜走了。蛇身突然松开,蛇头一扭,摆脱岳风的手指,想要全力逃脱困境。 可惜已经晚了。冰冷古怪的力量注满了岳风的全身,纵横鼓荡,冲得他肌肤生痛,这力量不吐不快,水锦角蟒首当其冲,活该它大大的倒霉。 岳风握紧了左拳,拳头划破池水,铁锤般击中了角蟒的怪头,激烈的痛楚,从蛇头一直贯穿到了蛇尾。大蛇出现了一阵剧烈的痉挛,它死命挣扎,长大蛇嘴,想要撕咬岳风,可是岳风的右手就像是一把铁钳,掐住了它的脖子,根本不容它靠近。 第二拳落下,角蟒脑袋一摆,吐出了一大串气泡。 岳风猛可意识到,角蟒铜皮铁骨,蛇头又是左右摇晃,借着水力化解了他的拳劲。他转眼一看,水池的围墙就在不远,白花花,闪亮亮,像是某种天然堆砌的玉石。 他拽着角蟒向墙壁冲去。大蛇瞎了眼睛,可是心里明白,凭借天生的本能,它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于是拼命挣扎,尾巴像是一条鞭子,不住划开潭水,拼命抽打岳风。岳风不为所动,此时此刻,那股磅礴的怪力,将他变得冷酷无情。 一人一蛇纠缠翻腾,砰的一声,终于撞上了石壁,岳风右手用力,将大蛇摁在了石墙上面。经过一番生死相搏,岳风几乎全身是伤,背脊仿佛撕裂,腿上传来阵阵灼痛,巨蟒缠过抽过的地方,剧烈的痛楚让他的身子一阵阵痉挛。 所有的愤怒化为了力量,涌上了岳风的左拳,拳头带着旋转的水流,冲向角蟒的怪头,将那三角脑袋,一拳抵在了坚硬的石壁上。 白石头硬得出奇,好似一面巨大的铁砧,角蟒的脑袋成了一块未成形的铁块,铁匠的大锤自然就是岳风的拳头。那拳头吞吐如裂云之电,精准得就像是马蜂的尾刺,每一拳都重重击在角蟒流血的眼睛下面,带起一股鲜红的血水。 怪蛇极其强悍,起初挨了拳头,还在拼命挣扎。可是对手毫不留情,一拳强似一拳,一拳狠似一拳,无可抵挡的劲力冲破了怪蛇的颅骨,搅动着它的脑髓。角蟒昏昏沉沉,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活是一个死物,贴在石头上面,任由岳风轰击。 岳风感觉得到,角蟒的挣扎在变弱,力气在衰减,手下的蛇身也在慢慢的松弛。这时间,他的身体也难受到了极点,体内的怪力似在与四周的温泉相抗。温泉里有一股力量,想要将怪力化为乌有,可是怪力去了又来,不但没有变弱,反而越来越强,将外来的力量冲开不说,更像是一个无形的巨人,愤怒得发癫发狂,一心想要冲破少年的身体。 岳风换了左手,握住了怪蛇的脖子,右手抓住了角蟒的身子,跟着使出全力,双手一分,啪,角蟒蛇骨脱落,脊椎断成两截,它浑身一软,整个儿瘫在了墙壁上面。接下来,岳风又是用力一拉,失去神力的蟒身一分为二,腥臭的蛇血喷涌而出。 乏力感再次拥来,每一次大量使用怪力,结果都会感到虚脱乏力,趁着力量还没有完全消失,趁早冲出水面,才是当务之急。 岳风丢开角蟒,双脚蹬水,向上冲去,上升中他回头看去,只见两截蛇身,就像是两根枯败的朽木,慢悠悠地向池水的底部沉去。 头顶越来越亮,乏力的感觉也到了极点。岳风两眼发黑,气血翻腾,肺泡里灌满了温暖的泉水。他不明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应该已经溺水而死,为何还有力气杀死一条水生的妖蚺。 转眼之间,接近了池水的表面,这时间,岳风突然听见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焦雄飞已经死了,这座冰宫里面,怎么还有别的男人? 第四十一章 禁魂十三郎 岳风心头一动,忽地警惕起来,他放慢了上升的速度,无声无息地从水里冒了出来。 刚一冒头,空气灌入口鼻,体内那一股冰冷力量流转起来,将肺部的积水从他的胸腔里排了出来,顺着口鼻汹涌而出。岳风突然间又能呼吸,他害怕惊动了他人,极力忍住呕吐的冲动,一小口一小口地吐出积水。 他一边吐出积水,一边越过岸边看去。苏媚烟与小姬站在不远,就在他们对面,站着一个肥头大耳、满脸堆笑的老者。 温钊!岳风微微吃惊,跟着又松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温钊陷落在了旱魃之窟,被旱魃们撕成了碎片,谁知道,这老头儿竟是一个大大的老滑头儿,不但没有遇害,看他从头到脚,居然毫发无伤。 岳风看见熟人,正想出水相见,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忽又闯入脑海:“不对头,妖灵出现以前,冰宫的门户就已经关闭,如果温钊是那时候来的,为何刚才与肥遗大战,他始终没有露面?如果是之后来的,破开门户,势必惊天动地,为什么我一点儿动静也没听到?” 岳风不胜疑惑,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按捺住露面的冲动,鼻子以上露出水面,鼻子以下则沉入水底。 “温老大。”苏媚烟笑意妩媚,秋波流盼,“你突然冒出来,真是吓了我一跳。” “罪过,罪过。”温钊两眼眯成两条细缝,里面闪动诡谲光芒,“吓着了苏仙子,小老儿的心里,真是比死了爹娘都难过啊。” “少来花言巧语的。”苏媚烟扭动腰臀,媚态可人,脸颊红扑扑的,盯着老头儿,眼里似要滴出水来,声音极尽娇媚,就与动情时的呻吟没什么两样,“温老大,你可太不老实,你呀,我怎么说呢,别的都好,就是太滑头了。我猜呀,我们前脚进门,你后脚就进来了吧?” “不敢,不敢。”温钊色迷迷地扫视女子的酥胸,“其实呢,那些臭旱魃太难缠,温某人也差点儿送了命,我逃呀逃呀,周围臭烘烘的,全是旱魃的臭味,正绝望的时候,忽然嗅到了一丝香气,你猜是什么?”说到这儿,他打了个哈哈,不待苏媚烟答话,笑嘻嘻又说,“我仔细一闻啊,原来是苏仙子的体香。” “扯你娘的臊。”苏媚烟脸色一冷,“你闻到老娘的屁香还差不多。” 这女子长了两张面孔,一张娇媚动人,一张冷艳粗野。温钊见怪不怪,笑嘻嘻顺着竿儿就爬:“说的是,说的是,如我们这些臭男人,出一口气那也是臭烘烘的,如苏仙子这样的大美人,放十个屁也是香喷喷的。我一闻到仙子的屁香,不,体香,呵呵,立刻跟踪而上,只因为那香气太过迷人,温某人脑子一迷糊,就钻进这冰窟窿里来了。” “谎话连篇。”苏媚烟冷冷一笑,“温老大,如果你真是冲着我来,刚才我叫妖灵、肥遗逼得够呛,怎么也不见你出来逞英雄?” “哎呀呀,苏仙子你有所不知,老头儿我别的都好,就是胆子太小。唉,一遇上什么事儿,立马僵手僵脚,成了一个木头人儿。妖灵一出来,我就吓成了呆子傻子,哪儿还有本事逞什么英雄?” “温钊。”苏媚烟脸一沉,忽地冷若冰霜,“你少给老娘东拉西扯的,你这个王八蛋狗东西,藏在一边坐山观虎斗,等着其他人跟妖灵、肥遗拼个两败俱伤,你正好从中取利,夺取魂珠。” 温钊呵呵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苏媚烟接着说道:“我早该想到了,你的破冥伞是一件异宝,伞面旋转起来,可以引起狂风,飞到空中,正是旱魃的克星之一。所以一行人里面,只有你真正不怕旱魃,可是藏着掖着,坐看其他人丧命,其行可鄙,其心可诛。” “这也算了,你进入冰窟,想必用了什么隐身法儿,神不知鬼不觉,躲在一边,又让我们给你当先锋,跟妖灵、肥遗拼命,等到岳风和肥遗同归于尽,你才冒了出来。不过,你既然胆敢出来,一定是想做个了结,杀光我们,独自霸占魂珠。” 岳风心头一沉,暗想我什么时候跟肥遗同归于尽了。不过仔细想来,他落入池水深处,久久没有动静,池边的人心中焦急,难免会生出许多不祥的念头。 温钊仍是眯缝小眼,咧嘴直笑,笑容亲切可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歹意。笑了时许,他才慢慢说道:“说心里话,能够到达这儿,已经出乎温某人的意料,突破鬼蛟寒潭,已经十分不易,通过旱魃之窟,更是十分了得。到了这妖灵冰宫,遇上了肥遗蜕化,苏仙子和姬小哥能够全身而退,在下更是佩服极了。可惜啊,那位姓岳的小兄弟,屡次立下大功,克制强敌,到了最后,还是免不了跟肥遗同归于尽,在池水里化为乌有。” 听到这儿,岳风忽然明白了什么,众人站在岸上,看见肥遗进了水池,翅膀融化,体格变小,以为这池水真如其名,有溶仙化神的力量,肥遗强妖大怪,尚且抵挡不住,岳风小小人儿,更加不可能幸免。 “温钊。”小姬沉默良久,忽地冷冷说道,“你胡说八道,岳风决不会死。” 温钊看他一眼,笑容暧昧,淡淡说道:“姬小哥和岳小哥情投意合,伤心难过,在所难免,不过呢,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姬小哥也不要过分难过。” “你胡说。”小姬锐声大叫,“真正该死的是你。”叫到这儿,他的嗓音微微嘶哑,一抖手,扬起符笔。苏媚烟伸手按住他手,轻声说:“小姬,别冲动,我也相信岳风吉人天相,不过,先听老滑头说什么。” 温钊呵呵笑了两声,叹道:“还是苏仙子沉得住气,唉,我说了,到了这儿,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两位的本事也使得差不多了,后面的难关,你们也指望不上了。本来呢,现在杀了你们也容易,只不过,我的兄弟们有点儿别的想法。” “你的兄弟们?”苏媚烟一呆,芳心猛可一跳,隐隐明白了温钊话中的深意。 “是啊。”温钊呵呵一笑,一挥手,从不离手的肉红色囊袋落在地上,登时白气翻腾、人影晃动,转眼之间,温钊身后左右,多了十二个男子,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容貌颇有几分相似,他们死死盯着苏媚烟,目光淫邪,笑容阴险。 “禁魂十二郎!”苏媚烟后退半步,脸上惨无血色。 “禁魂十三郎才对。”老二温刚尖声怪气地叫道,“好个骚娘们儿,见了小的,忘了老的,你这么快把温老大忘了吗?” 苏媚烟皱起眉头,大声说:“你们没有死。” “我们当然没死。”老三温刑哈哈大笑,“只有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蛋,才会相信鬼蛟杀光了十二郎。” “不错。”老四温利笑嘻嘻说道,“温老大,你真是神机妙算,这一下一石二鸟,破了天尊古墓,毁了猎魂五派,从今往后,猎魂这一行,全都是我禁魂派的天下,什么搜魂派、炼魂派、勾魂派,统统他妈的都是是狗屁。” 温钊摸了摸嘴唇,呵呵直笑。苏媚烟雪白的双颊上涌起一股血红,涩声说道:“温钊,你诈称弟弟猎魂死难,设计召集其他五派,结果却把这十二个鼠辈藏在乾坤袋里,等到其他五派破了古墓禁制,就算不死,也必然元气大伤,那时候你们十二个鼠辈一起跳出来,谁又能挡得住?哼,那时候,魂珠当然是你的。可恨欧人俊早已看出破绽,我一念之仁,让你蒙混过去,要不然,通过旱魃之窟,你十二个弟弟至少要死一半。” “好狠辣的女人。”老五温创盯着苏媚烟的胸部,啧啧叹气,“不过我喜欢。” “欧人俊算什么?我要杀他,易如反掌。”温钊笑了笑,淡淡说道,“这一路过来,最难缠还是焦家兄弟,就算别的人统统死光,只要他两个人蛇俱全,禁魂十三郎联手,也未必能稳占他们的上风。其次呢,就是苏仙子你了,留着你实在是个祸患,不过我这些兄弟怜香惜玉,实在舍不得杀你。” 苏媚烟听出他话中的恶意,不自禁倒退一步,厉声叫道:“温钊,你我都是一派宗主……” “这样岂不更好。”温刚嘎嘎奸笑,“宗主对宗主,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好个将遇良才,这一仗可得好好打一打。”老八温刽欲火焚身,呲牙咧嘴地淫笑,“老子非杀得这娘们儿丢盔卸甲不可。” “老八你先别说嘴。”老七温剑盯着女子馋涎欲滴,“这女人天生的浪货,待会儿浪起来,谁丢盔弃甲还说不定呢。” “哈,这就叫做十三郎大战苏仙子,温老八苦斗不过关,我温老九接着来酣战。” “温老九你少放屁了,老子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哈,待会儿叫你开开眼。” 第四十二章 突袭 温钊一本正经,假装咳嗽两声。老二温刚应声会意,笑嘻嘻说道:“大伙儿急什么?苏仙子也是一派宗主,大家不要太过失礼,所谓长幼有序,我们按年纪、按资历,从小到大挨个儿地服侍她,包管叫她舒服满意,要不然,传到外面去,别人还说我们不讲规矩。” “说的是,这次温老大立了头功,理应拔这个头筹。” “温老大有福了,听说这小娘们儿外表风骚,其实守身如玉,没准儿还是个处女。” “处个屁,哪儿来的什么处女?这个骚娘们儿,我要的就是她这股子骚劲儿。” 温家兄弟肆无忌惮,把对方当成了笼中鸟、网中鱼,你一句,我一句,只图口舌之快,污言秽语层出不穷。苏媚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里羞愤难忍,忽地后退半步,举起符笔。 温家兄弟人多势众,一边胡言乱语,一边二十多只眼睛盯着猎物。苏媚烟一动,登时白光连闪,飞出七八只白森森的圈子,圈子忽大忽小,快似闪电。 苏媚烟出笔如风,笔尖光芒闪动,一口气打落了三只,可是,仍有五只禁魂圈上了她的身子,分别箍住了她的双手、双脚和纤纤细腰。这圈子鬼蛟也经受不起。苏媚烟纵有通天的本事,也吃不消五圈加身,她身子一晃,登时摔倒在地,脸色苍白如死,冲着小姬尖叫:“小姬,快,杀了我。” 苏媚烟宁可自尽,也不愿意受辱于这一帮禽兽,小姬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举起笔来,对准了苏媚烟,可是不知为什么,在此之前,他对这个女人只有厌恶,真到了取她性命的时候,忽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一犹豫足以致命,两只禁魂圈飞来,分别箍住了小姬的双手,少年摔了出去,面红耳赤,挣扎不起。 温家兄弟志得意满,齐声发出怪笑,一个个摩拳擦掌,向着苏媚烟缓缓走去。 岳风藏在水里,听着看着,真是血脉贲张,怒火中烧,温家兄弟的阴险无耻,真是生平从未见过。青原、吴子乔尽管下贱,比起这群人来,也是远远不及。眼看苏媚烟躺在地上,一扫往日的骀荡风采,水杏似的眼睛里透出深深的绝望。不知怎么的,岳风胸口一闷,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哗啦一声,他从水池里跳了出来。 温家兄弟淫虫入脑,眼睛心思全都投注在苏媚烟身上,根本没有料到岳风不但活着,而且一直潜伏在旁。 岳风怪力加身,行动闪转如电、温家兄弟听见水响,他已经赶到身边,迎面撞上了温刚。温老二刚刚转身,岳风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小腹,温刚痛得弯下了腰,岳风的膝盖突出,有如一根钢柱,顶在了温刚的面门上。 这一击十分狠辣,温刚鼻梁折断,脸骨坍塌,哼也没哼一声,就已经昏死过去。岳风眼看温家兄弟作势扑来,想也不想,抓起温刚的衣襟,奋起神力抡了一圈,老五温创首当其冲,惨被扫翻在地。岳风以寡敌众,出手绝不容情,温创刚刚落地,岳风的脚尖已经揣进了他的心窝,温创应脚飞出一丈多远,一口鲜血夺口而出,天空中好似下了一阵血雨。 老八温刽一闪身,拦在了岳风前面,他嗷嗷怪叫,来不及使用道术,向着岳风一拳捣来。岳风一闪身,将温刚向前一送,叫声:“给你。”温刽来不及转念,下意识收起拳头,接过兄长,冷不防岳风上面送人,下面的左脚好似一条毒蛇,嗖地钻入了温刽的下身。 温刽的惨叫声惊天动地,飞出一丈多远,双手捂着下身,指缝里流出血来。禁魂十三郎里面,但数温老八最为淫恶凶毒,生平坑害了无数女子,污辱苏媚烟就是他的主谋。这一下他断了淫根,可算是遭了现世的报应。 不过两个照面,禁魂十三郎倒了三个。温家兄弟都是圣道五品以上,道术体术非同小可。如果严阵以待,十个岳风也要完蛋。奈何岳风背后偷袭,攻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怪力加身,行动快得离奇,出手狠辣刁钻,一拳一脚,力量可以降狮伏虎。 温家兄弟连连折损兄弟,都是怒火中烧,急于报复,争着抢着要跟岳风算账。可是岳风只有一个,温家的却有十人,二十只手脚一时并出,纠缠一处,全无章法。 岳风孤身迎战,对方越乱越好。他趁着乱局,旋风般一个转身,金切,一掌落在了老七温刺的左肩,温刺一声惨叫,肩头的伤口血泉喷涌,一条手臂像是风吹的落叶,随着岳风的掌风飘出了老远。 老九温剑目眦欲裂,尖声怪叫:“宰了……”他字还没出口,岳风脚尖抡起,像是一把弯刀,削过他的脸颊,温剑的下巴不知去向,舌头忽吞忽吐,发出咕噜噜的怪响。 温刺、温剑东倒西歪,温家的阵势出现了一个缺口,岳风一个箭步穿了过去,身子一晃,赶到了苏媚烟的面前。 女子本已绝望,忽见他神兵天降,真是喜极而泣,忽又见温家兄弟纷纷举起符笔,又不由得失声惊呼:“小心……”话没说完,风火雷电一时并出,九道极厉害的符咒,一丝不落,全部落在了岳风的背上。 苏媚烟心口一闷,眼前发黑,以为岳风这一下必然飞灰湮灭,连尸体也不会留下。谁知道,符咒落在岳风身上,就像是星星之火遇上了无量之水,嗤嗤声接二连三,所有的电光火焰,统统消灭无痕,岳风的身体里似乎藏着某些力量,将这些大能统统吸了进去。 不止是苏媚烟惊奇万分,温家兄弟也是目定口呆,他们含恨出手,刚才的符法,就是差一些的天道者也不敢以身体硬挡。岳风不但挡了下来,而且安然无事、毫发无伤。 这简直就是咄咄怪事。 岳风来不及多想,右手一伸,抱起了苏媚烟,趁着温家兄弟发愣,窜前一步,又抓起了小姬。 嗖嗖嗖,几只白圈子飞了过来,一只套中了岳风的脖子,其他的几只,套中了他的双手双脚。 温家兄弟谨慎为要,这一下,把所有的禁魂圈一起掷出,就算是一只肥遗,套上这些圈子,也得手忙脚乱,折腾一个够呛。谁知道,岳风圈子上身,不过踉跄了一下,跟着奔跑如飞,向前狂奔。 温家兄弟又惊又怒,纷纷施法行咒,遥控那些禁魂圈,可是不知怎么的,那些圈子一到了岳风的身上,统统失去了神力,不听主人使唤,彼此间互相撞击,叮叮当当,岳风戴在身上,就像是带着一串手镯与脚环。 小姬不胜惊奇,失声叫道:“哎呀,你不怕禁魂圈?” 岳风也觉惊讶,还没明白过来,忽听一声狗叫,斜刺里窜出一头巨大的鬣狗,浑身棕红长毛,长五尺,高三尺,看上去像是一只小马驹,鬣狗血口大张,露出一排排白森森的牙齿。 岳风的心里一阵糊涂,古墓深处,哪儿来的鬣狗?但那条狗快得惊人,一晃眼就到了他的面前。 “金切!”岳风一脚扫出,快如旋风,利如刀锋,可是鬣狗一转身,居然躲开了致命一击。 一声狗吠,尖利的犬牙咬上了岳风的小腿。岳风不由心往下沉,可是很奇怪,他并没有感到撕咬的剧痛,恰恰相反,鬣狗的大嘴慢慢融化,化为飘渺的白烟,大狗呜咽一声,松开岳风,向后跳出,一眨眼的工夫,半个狗头不知去向。 “哇呀!”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岳风应声看去,老六温则手持符笔,口吐鲜血,笔尖一股白气,连接着鬣狗的身躯。 “幻身?”岳风恍然大悟,这头鬣狗是老六温则的幻身,幻身本是灵体,无怪这样迅速。可是看情形,幻身咬中了岳风,反而吃了大亏。 叮叮当当,岳风身上的禁魂圈统统掉了下去。这声音传入耳中,岳风忽地明白过来:他从池水中出来,身上池水未干,那池水可以化尽神通,涂在身上,无异于天底下最厉害的防御。温家兄弟的道术、法宝击中岳风,均被池水化解,道术惨被吸收,几只禁魂圈一沾池水,更是变成了破铜烂铁。 身边电火乱飞,好几道光芒击中岳风,可是没有一道发生作用。 岳风猛可意识到,他其实拥有很大的优势。如果道术失去作用,只凭体术交锋,自己未必会输。 他放下苏媚烟和小姬,一转身,迎向了围上来的劲敌。 一切道术无效,温家兄弟不知缘故,全都乱了心神,只是下意识跟在后面追赶,忽见对手停下身形,都是微微一愣,刹住脚步。 这一愣之间,岳风已经冲了上来。 “金切!”岳风腿如疾风,扫向老三温刑。 “烈焰神锋。”温刑下意识挥笔,一束“神火符”扫向岳风,火焰落到岳风身上,嗤的一声消失不见。岳风的脚尖划空而过,温刑五指一凉,跟着剧痛钻心,五根指头连带符笔,全被对手的腿力切断。 第四十三章 下潜 温刑发出一声惨叫,接连后退两步,这时岳风一旋身,左腿势如大斧,向他当胸劈来。 “金切。”温刑无奈之下,只能以牙还牙,两人两条腿凌空交锋,叮的一声锐响,竟然像是刀剑相击。 温刑只觉一股剧痛从腿骨窜起,紧跟着一股巨力涌上身来。他身不由主,向后飞出,落地时低头一看,几乎儿昏了过去,他的小腿不知去向,竟被岳风生生斩断。 温刑的惨叫声响彻冰宫,可也提示了其他的兄弟。温钊最先明白过来,大声叫道:“道术不管用,用体术。”话音未落,岳风的手刀扫了过来。 “岩封。”温钊大喝一声,元气贯注全身,肩头奋力顶出,嚓,岳风掌缘扫过,温钊衣服开裂,下面的肌肤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直到这个时候,温家兄弟才有人承受住了岳风的一击,其他的人看在眼里,无不信心大增。 温钊忍痛转身,膝盖顶向岳风,可是顶了个空。岳风一击便走,根本不肯恋战,身子闪电滑出,他的心思敏锐得出奇,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清楚地感知到空气中拳脚劲风,他腰身以古怪角度扭曲,就像是一条灵动的飞蛇,躲开一连串拳脚,左脚像是一条长枪,嗖地刺入了老六温利的小腹。 温利的面庞一阵扭曲。可是,岳风没有刺穿了对手的感觉,反而感到脚尖陷入了一堆泥沙,一股强烈吸力,将他的左脚牢牢吸住。 岳风心叫不妙,定眼看去,温利面露狞笑,眼里透出一股怨毒,他的双手使劲一合,十根指头,死死扣住了岳风的小腿。 剧痛顺腿传来,岳风大喝一声,就势跳起,身子处在半空,以奇怪方式扭曲,右膝化为铁锤,扑的一声,顶中了温利的面门。 温利一心困住对手的左脚,不防岳风使用金切扭曲身形,以膝顶正面攻击。他只觉剧痛贯脑,眼前发黑,可他生来一股蛮劲,尽管痛不欲生,双手始终抱住岳风的左腿不放。 “呀。”老十一温荆扑了上来,左脚斜斜劈下,这一脚力量十足,势要将岳风剖成两半。 岳风受困于人,不能自由动弹,可是生死关头,他的心境格外空灵,意念进入金相,身子化为流动的水银,应着温荆的腿势变化扭曲,对方的脚尖,贴着他的胸口扫过,带起了一溜醒目的血花。 剧痛冲击着岳风的神志,可是紧要关头,他也把握到了对方的一丝破绽。温荆左腿踢人,右腿伫立原地,就在前方不远,岳风咬紧牙关,扭转腰身,手掌一抡,贴地扫了过去。 “我伤着他了……”温荆踢中了岳风,心中生出一阵狂喜,他的欢呼声刚刚出口,冷不防右腿一凉,一股剧痛汹涌而上。 温荆身子一晃,噗通栽倒在地,低头看去,右边的小腿躺在五尺开外,伤口齐齐整整,如遭刀砍斧劈。温荆的欢呼还没结束,就化为了一声可怕的惨叫。 温荆的嚎叫声中,温利终于昏了过去。岳风拔出脚来,一个跟斗翻身站起,只觉胸口疼痛难忍,左腿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他来不及多想,纵身向后跳出,眼角余光所及,老十二温刿正向地上的苏媚烟扑去。 岳风想也不想,左脚踢出,温刿回手一挡,谁知岳风左腿受伤,这一下只是虚晃。温刿举手的时候,腋下露出了破绽,岳风目光锐利,左脚忽地收回,右膝闪电窜起,正中对手的左肋。 膝盖下传来肋骨折断的声音,温刿口血狂喷,飞出两丈多远,五脏好似火烧,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岳风一转身,怒视剩下人等。这一阵电光石火,好似秋风扫荡落叶,温家兄弟自从出道以来,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挫折。老二昏死多时,老三、十一双双断了腿,老六幻身受创、殃及本人,老五的胸口多了一个大洞,老四有出气没进气,老七断了手,十二断了肋骨,老九少了下巴,老八更是成了废人,从此以后碰不了女人。 禁魂十三郎横行一时,这一下伤了十人,只有老大温钊、老十温刹,老十三温剽还算完整。望着浑身是血的岳风,三个人仿佛看到了九幽地狱的一尊恶鬼,惊讶愤怒之外,还有一股无法遏制的恐惧。 岳风的眼前微微晕眩,双脚一阵发软,刚才打斗的时候全然忘我,这时停歇下来,才发现这一次消耗之大,胜过了以往的任何一次。胸前的伤口一阵抽搐剧痛,这一道伤口十分凶险,若非应变及时,几乎开膛破肚。他的左腿也被温利抓伤,血流如注,已经无法再战,还有之前和肥遗搏斗时所受的内伤外伤,这时趁火打劫,居然一起发作他打量对手,尽管只剩三人,个个都不是庸手。温老大最难对付,刚才岳风全力出手,只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其他两人能够幸免,想必也有过人的灵活。之前两次得手,胜在出其不意,如今对手严阵以待,要想取胜十分艰难。更要命的是,他感觉皮肤上的池水正在迅速地蒸发,失去了这一层障碍,对手的符法、幻身,马上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儿。 温钊目光闪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慢慢举起符笔,笔尖闪动电光。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岳风一咬牙,抄起小姬和苏媚烟,不待对手有所反应,扑通一声,跳进了化神池里。 一道电光破空飞来,紧跟着岳风钻入池水。嗤,电光消失不见,温家兄弟赶到化神池边,温刹、温剽正要跳下,温钊喝道:“不可!”伸出双手,拦住两人。三人站在岸边,目光阴沉,眼看着岳风向池底沉去。 苏媚烟和小姬一入池中,身子其软如绵,就连潜水的力气也失去了。岳风知道两人受了化神池的克制,耽搁一久,必然没命。 他浑身是伤,疲倦万分,自忖这么下去,怕也支撑不了多久。抬眼望去,温家兄弟站在岸边,身影若隐若现。如果三人进入池水,水下相搏,岳风一定可以胜出。可是温钊狡猾无比,显然已经悟出了池水的奥妙,始终不肯下水,只是守在岸边。 岳风心中暗骂,张目凝视水下,猛可想起,角蟒的尸身沉没以后,不知道因为何种缘故,再也没有漂浮起来。他仔细感知,池底深处,隐隐传来一股吸力,尽管十分微弱,可是绵绵不绝。 “难道说,池水下面竟有出路?”这念头十分大胆,就连岳风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敌人守在岸上,无论进退,均是不免一死,而且那伙兄弟都是色中饿鬼,苏媚烟就算一死,也休想死得干净。 突然间,岳风有了决定,他奋起力气,抱着两人向池底冲去。 池水深不可测,潜了足足三分多钟,也没有碰到池底,只有那一股吸力隐隐约约,始终不曾停歇。 岳风几乎快要绝望,他的肺部灌满了水,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就连那一股无匹的怪力,似乎也在慢慢地削弱。手里的两个人好像死了一样,岳风根本感受不到他们血脉的流动。 一旦进了化神池,无论道者妖怪,法术统统失效,如果没有岳风的怪力,下潜到如此深处,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温暖的池水包围着三人,可是,水中的三人已经陷入了绝境。 突然间,岳风看见了一点光亮,那光亮十分微弱,但对岳风来说,简直就是希望之火。他使出全力,冲向光亮的所在。赶到那里的时候,岳风惊奇的发现,那里有一个深深的隧道,池水透过隧道流走,生出一股吸力,将池水中的固体吸到隧道附近,角蟒的尸体就在附近,看上去古里古怪,只叫人毛骨悚然。 岳风顾不上多想,他已无处可去,心知稍稍迟慢,怀里的两人必然送命,于是一咬牙,钻进了隧道。 隧道里微弱有光,似乎来自隧道的尽头,如果那儿有墙壁拦路,三个人必然死在这一条隧道里面。 潜了二十来丈,突然间,隧道到了尽头,悦目的光亮从头顶洒落,仿佛是来自天外诸神的圣光。 岳风已经筋疲力尽,使出余下的力气,一半靠着浮力,急速向上升去,他心里明白,到了这个时候,一秒钟的耽搁,就足以致命。 光亮越来越近,突然一声水响,岳风终于破水而出,刺眼的强光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他不辨东西,胡乱蹬水,突然间,他看见了实地,拼命爬了上去,放下怀里两人,冲着地下,大口吐出肺里肚里的积水。 吐了两口,回头看去,首先入眼的是苏媚烟,女子衣裙散乱,紧紧贴着丰满起伏的胴体,尽管脸色苍白,身段仍是惹火,岳风看在眼里,不由热血沸腾,他按住苏媚烟的小腹,那儿平坦光滑,柔腻有如羊脂软玉,岳风竭力按捺心跳,运劲一推,苏媚烟登时吐出一口浊水,女子的嗓子里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两眼紧紧闭合,仍然未从昏迷中清醒。 第四十四章 雌雄难辨 岳风松了一口气,以极大的心力,将目光从苏媚烟的身子上挪开,一转眼,落到了小姬的身上。这一看,他仿佛挨了重重一击,瞠目结舌,几乎怀疑是在做梦。 地上没有小姬,只有一个绝色少女,年纪十四五岁,穿着一袭淡紫色的衣裙,她的身段还没长成,比起苏媚烟稍显单薄,面孔尽管稚嫩,可是已经有了颠倒众生的本色,只论秀美精致,苏媚烟也要逊她一分,何况少女还是闭着双眼,长长地睫毛浓密挺翘,像是两只小巧的扇面,眼线细长飘逸,让人一瞧之下,便会无端幻想:这双眼睛一旦睁开,又该是如何的妩媚动人。 岳风分明记得,他将小姬挟在左边的腋下,为什么穿过一个隧道,相貌平平的小姬变成了一个容光绝世的少女。这真是一件咄咄怪事!岳风揉揉了眼睛,没错,少女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岳风想起了溺水一事,一时顾不得多想,上前按住小姬的小腹,推向她的胸口,指尖所及,少女胸部凸起,有着惊人的柔滑与弹性。 “咕!”一口水从小姬的口角涌出,少女口鼻之间,忽又有了呼吸“岳风。”一边传来苏媚烟虚弱的声音,岳风转眼看去,女子躺在那儿,两眼盯着他似笑非笑,一种说不出的情愫从眼里流淌而出,直叫岳风口干舌燥,心子砰砰乱跳。苏媚烟见他神情,心里百味杂陈,长长叹了口气,轻声说,“谢谢。” “苏姑娘……”岳风还没叫完,苏媚烟拉住他手,笑道:“还叫这么生分么?岳风,你叫我姐姐吧,有你的这样的好弟弟,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岳风一怔,笑道:“好啊,有你这样的好姐姐,我见了谁,也能好好炫耀一下。” “有什么好炫耀了。”苏媚烟微微苦笑。 “怎么没有?”岳风笑道,“苏姑娘,不,姐姐可是天底下第一大美人。” “胡说。”苏媚烟白他一眼,心里却是甜丝丝的十分受用,“天底下的美人儿多了去了,你只是没见过世面罢了,如果见了世面,姐姐这幅样子,只怕一钱不值。不说远的,这个小姬姑娘,将来长大了,也要比我美丽得多。” “小姬姑娘?”岳风心跳加快,冲口叫道,“苏,不,好姐姐,这个女孩真的、真的是小姬。” “错不了。”苏媚烟轻轻把手递给岳风,岳风伸手接过,但觉柔滑如丝,更有一股虚脱之后的娇弱无力,他的心子砰砰乱跳,垂下眼皮,不敢去看苏媚烟的眼睛。 苏媚烟见他这样,心里只觉好笑,说道,“岳风,你还不明白吗?这女孩子会变化术,变成了小姬的样子。可是一入化神池,一切神通化为乌有,变化术自然也不例外,她法术被破,自然露出了原形。” 岳风回头看向少女,小姬半昏半醒,睫毛微微颤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红晕,越发显得秀丽可人,叫人只想与之亲近。 岳风的心里如释重负,谢天谢地,他终归还是喜欢女生的。小姬尽管变化了容貌体态,可是,骨子里的女人味儿,遮不了,掩不住,岳风依然可以深切地感知。 “她真的是小姬?”岳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在妖灵冰宫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些怀疑。第一,变化术是天道六术之一,天下学的人不少,精通的人却没有几个。变化的天赋小半来自修炼,一大半来自遗传,可是据我所知,姬凤鸣两口子,全都不会变化术。第二,如果她是姬凤鸣的女儿,为什么不会镇魂歌,那时肥遗与我相持,生死紧要关头,如果她会镇魂歌,一定不会故意藏私。所以我敢断定,她不但变化了容貌,而且根本不是姬凤鸣的儿女。” 岳风吃了一惊,叫道:“那她是谁?” “我说两件事,你先猜一猜。”苏媚烟抿嘴一笑,“第一件事,妖灵不敢近她的身。” 岳风点头说:“是啊,这件事可真怪。” 苏媚烟看他一眼,心想,你又何尝不奇怪。想了想,又说:“另一件事,她面对肥遗,只用一个‘禁’字,居然击退了那只蛇妖。”说到这儿,她见岳风茫然不解,于是轻轻摇了摇头,叹气说,“好弟弟,你听说过‘天狐遁甲’么?” “什么?”岳风目定口呆,冲口而出,“你、你说小姬是一只狐妖?” “不。”苏媚烟摇头说,“她不是狐妖,她是狐女。” “狐妖,狐女?”岳风的心里一阵糊涂,“这有什么分别吗?” “尽管一字之差,里面的分别可大了。”苏媚烟笑了笑,盯着小姬的俏脸,轻声说道,“这一座化神池,对于道者固然有害,但至多不过暂时失去道力,可是对于妖怪,却是大大的灾星。这世上,除了寥寥几个妖王,绝大多数妖怪,到了化神池里,所有的妖力都会被池水化掉,数千年修行毁于一旦,失去所有的神通,变回无知无识的混沌状态。如果小姬真是狐妖,那么,她这会儿一定会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 岳风心头一动,转眼看去,小姬躺在那儿,从头到脚都是一个地道的女人。岳风十分纳闷,有一种掀开她的裙子,看一看有无狐狸尾巴的冲动。好容易把这冲动按捺下去,只听苏媚烟接着又说:“小姬所以不会变形,只是因为,她不是纯血的狐妖,而是半狐半人,她是狐神蓬尾的后代,还在远古时代,她的祖先与道者混血,脱掉了兽胎。” “狐神蓬尾?”岳风听说过这个名字,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曾经告诉过他:狐神蓬尾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妖怪,它曾在首阳山筑起王城,统帅亿万妖怪,与道者的大军一决雌雄。 “岳风,你知道道祖支离邪的四大弟子吧?”苏媚烟问道。 “知道。”岳风扳起手指说,“木神勾芒,金神蓐收,火神朱明,水神玄冥。” “没错,这四位人尽皆知,不过……”苏媚烟顿了顿,神色严肃起来,“很少有人知道,支离邪还有一个弟子,你知道是谁吗?” 岳风念头一转,忽地夺口而出:“狐神蓬尾?” “你真聪明。”苏媚烟轻轻点了点头,叹气说,“可是你知道么?蓬尾不但是支离邪的弟子,还是他的情人,她为支离邪生下了孩子,后来的狐神后裔,全都流着道祖之血。” “道祖跟狐妖?”岳风咽了一口唾沫,“那个,口味也太重了吧?” 苏媚烟嗤的笑出了声,拍了岳风一掌,笑骂道:“你小小年纪,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混话?” 岳风摸了摸头,讪讪说道:“谷里的男孩子,没事儿就喜欢讨论男啊女的,还有许多混话,姐姐听了怕也要脸红。” 苏媚烟双颊一热,啐道:“你们这些男人,打小就不是好东西。” “是,是!”岳风倒也答得老实,他从小到大,就没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么一回答,苏媚烟反而无话可说,白他一眼,又说:“道祖支离邪,后世的道者,全都将他奉为神明,把他说得光明正大,好像是一个了不起的圣人。其实这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这位老祖宗的姓名里面有一个‘邪’字。他既然自号为‘邪’,行事为人,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符合正道。就我所知,支离邪创立了道宗,收了道者做徒弟,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不是神龙,就是妖怪。他行事不拘小节,说话尖酸刻薄,最喜欢用恶作剧作弄他人,现在的许多笑话,不都是他如何捉弄四个徒弟吗?” “不但如此,支离邪一生之中,萍踪浪迹,居无定所,传说他跟许多女子有染,可是春风一度之后,这些女人再也见不到他的影子。世上许多家族自称有道祖之血,本也不是空穴来风。就是这个支离邪,他很少留恋人类的女子,但对狐神蓬尾情有独钟。妖怪们传说,支离邪得道以前,蓬尾救过他的性命,两人共同经历患难,有着很深的感情。支离邪得道以后,将道术传给了蓬尾,蓬尾也跟在他身边,随他东征西讨。妖怪们还说,直到道祖圆寂,两人也很少分开。” “不过妖怪的话从来没谱,道者对于这件事情,也是一向藏着掖着,不肯大大方方地承认。所以具体情形怎样,现在已经不可稽考。只有一件事千真万确,蓬尾的确和支离邪生下过孩子,而且还不止一个。这件事在支离邪看来,发乎性情,天经地义,可是在他的四个道者徒弟眼里,简直就是离经叛道、荒谬绝伦。支离邪在世的时候,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支离邪一去世,他们就千方百计,想要除掉支离邪与蓬尾的孩子。可是蓬尾也不是省油的灯,两方面斗了几次,没有分出高下,后来四神内讧,道者世界发生了大战,对付蓬尾的事情也就搁置在了一边。不过从那以后,蓬尾和道者结下了仇恨,直接引发了后来道族和妖族的战争。” 第四十五章 狐女依依 说到这儿,苏媚烟看了小姬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发出无声的叹息,“狐神蓬尾是最厉害的妖怪,支离邪是道者之祖。他们的后裔,被古往今来的妖族尊奉为妖神。这些狐神后裔,兼有道者的身体与狐妖的法力,同时拥有了妖族漫长的寿命。他们的内心深处,并不把自己当成妖怪,就我所知,许多狐神后裔都与道者通婚。只不过,因为人妖混血的缘故,他们的生育十分艰难,每一千年只能生下一个孩子,有的后裔甚至于终身不育。所以蓬尾去世以后,狐神后裔不但没有增多,反而日渐减少。它们有的在首阳山修炼,有的隐居在人间,许多人就算见到了他们,也看不出他们的身份。” 她顿了顿,微微一笑,“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真正的狐女,听说狐神后裔都是俊男美女、天下罕有的绝色,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奇怪。”岳风皱起眉头,大为不解,“她为什么自称是姬凤鸣的儿子?” “我猜……”苏媚烟话没说完,小姬忽地弹身跳起,一把抱住女道者,将她扑翻在地,两个女子抱成一团,就地滚了两下,忽又双双分开。岳风定眼一看,忽然傻了眼。小姬不知去向,离他一丈远处,出现了两个苏媚烟。 “你们,你们……”岳风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弟弟,别信她。”左边的苏媚烟叫了起来,“她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胡说。”右边的苏媚烟叫道,“我是真的,她才是假的,好弟弟,你千万要相信我。” “骚狐狸,我撕了你的嘴。”左边的苏媚烟咬牙切齿,扑了上去,右边的苏媚烟不甘示弱,一边抵挡,一边笑着说道,“贼喊捉贼么?骚狐狸,老娘可不怕你。” 两个女子一边叫骂,一边扭打起来,两人刚刚通过化神池,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身子颇为乏力,除了手抓口咬,再无别的能为,忽听嗤的一声,一个苏媚烟的胸衣被扯掉了一半,露出一大片雪白丰满的胸脯,她又气又急,反手抓出,刺拉一声,将对手的短裙扯了下来。 这阵仗太过香艳,岳风慌忙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一边揩着鼻血,一边心叫罪过,但听身后尖叫声、撕裂声不绝于耳,想象身后的无限春光,岳风心中酥痒、血脉贲张,几度想要回头去看,可又终归拼命忍住。 “好弟弟。”厮打声忽地停了下来,苏媚烟娇喘微微,大声叫道,“快来帮帮姐姐。” 另一个苏媚烟马上接嘴:“骚狐狸好狠,好弟弟,你快来帮我呀。”那声音是从喉头里发出来的,嘤嘤弱弱,近乎于哀哀呻吟。 岳风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看,眼珠子几乎掉了下来,鼻血再次汹涌而出。两个苏媚烟几乎全裸,死死扭住对方不放,两人胸贴着胸、腿缠着腿,香艳销魂的地方,比起刚才更胜了十倍。 岳风慌忙转身,有气没力地叫道:“唉,你们两个,快把衣服穿上,唉,小姬,你再乱来,我、我可要生气了。” “是呀。”一个苏媚烟叫道,“岳风,骚狐狸再乱来,你从今以后也别理他。” 岳风还没回答,另一个苏媚烟叫道:“不错,骚狐狸太可恶,好弟弟,以后有她没我。” 两人的腔调语气一模一样,岳风听不出任何破绽,心中又惊又气,忽地心生一计,大声叫道:“喂,你们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吗?万一、万一温家兄弟通过了化神池,看见你们这个样子,那还不是老虎见了羊吗?” 这话一说,地上扭打的两人心生迟疑,各各跳开,捡起地上的衣物,胡乱穿在身上,齐声说:“穿好了,好弟弟,你转过头来。”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以后,彼此狠狠瞪视一眼。 岳风回过头来,看见两人衣衫完好,长长松了一口气,伸手抹去额头上的牛毛细汗,说道:“小姬,你变化也没用。我有一个法子,马上叫你现形。” 两个苏媚烟又是异口同声:“什么好法子?好弟弟,快说,快说。” 岳风心里好笑,说道:“很简单,你们全都跳进化神池,谁真谁假,一瞧便知。” 话音未落,左边的苏媚烟立刻笑道:“好啊,谁不下水,谁就是王八蛋。”右边的苏媚烟应声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岳风一个虎跳,猛扑上去,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住,叫道:“小姬,还不现形。” 怀里的女子略一挣扎,忽又变得顺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头到脚,变回了狐女的样子,轻轻咬着嘴唇,盯着岳风怒道:“哼,偏心鬼,还不放开我。” 岳风放开她,后退两步,笑着说:“谁偏心了?” “就是你。”小姬怒道,“我本想让这个骚女人大大的出丑,偏偏就你聪明,想出化神池这种馊主意来帮她出头。” “小姬……”岳风满心委屈,正要辩解,少女冷哼一声,大声说:“谁是小姬,我可不是。” 岳风怪道:“你不叫小姬叫什么?” 少女抿了抿嘴唇,说道:“小姬是我变化后的名字,我变回了原形,当然得用本名。” 这时间,苏媚烟恢复了元气,取出符笔挥舞几下,使了一道“织衣符”,补好破损的衣衫,她听了这话,站起身来,笑盈盈说道:“狐神后裔,不是姓胡,就是姓李,你姓胡还是姓李?” “我姓胡。”少女悻悻说道。 “胡什么?胡小鸡?” “呸。”少女啐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岳风,忽地双颊微微泛红,忸怩说,“我叫胡依依,你,你也可以叫我小七。” 岳风怪道:“干吗叫小七?” “我有六个姐姐。”依依扁起小嘴。 “咦。”苏媚烟目光一亮,脱口说道,“你是……”话没说完,依依两道目光锥子似的扎了过来,苏媚烟心知她不愿泄露家世,笑了笑,住口不语。 岳风并不知道两人的暗斗,叹了口气,说道:“小七,你也真顽皮,干吗冒充别人的儿子?” 依依摇头说:“不过凑巧罢了,我本来有事去玉京,路上遇到了姬凤鸣的儿子姬燕,那小子对我无礼,又吹嘘要来这里干一场大买卖。我一气之下,使了个法儿,让他昏睡了三天三夜,又偷了温钊写给他的书信,变成他的样子,来这儿碰一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绝品的魂珠。” “我就奇了怪了。”苏媚烟微微一笑,“小七,以你的家世,还要魂珠干吗?” “要你多管。”依依恨恨说道,“小七是你叫的么?不要脸的骚女人。” 苏媚烟笑笑说道:“你刚才假扮我的样子,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难怪有人说,狐狸精天生又骚又媚,骚狐狸三个字,配你再也合适不过了。” “骚女人,你想死了?”依依跳起来,柳眉倒竖,抽出符笔。 “行了,行了。”岳风忙打圆场,“这儿可是天尊墓地,不知道还有什么凶险呢。” 这一句话惊醒众人,刚才忙着打闹,一时忘了自身处境,转眼看去,这里乱石嶙峋,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化神池所在的地方,只是乱石堆里的一处凹地。 光亮来自头顶,三人举目看去,那里星星点点,五颜六色,似有什么东西发出夺目的强光。苏媚烟看了时许,忽地轻轻说道:“你们看出来,发光的是什么吗?” 岳风瞧了又瞧,正感迷惑,忽听依依说道:“有什么看不出的,那不都是飞剑么?”岳风吃了一惊,头顶的光点数十上百,如果都是飞剑,岂不是有上百口飞剑? 苏媚烟沉吟一下,说道:“我们上去瞧瞧。”努了努嘴,手指远处的一堆乱石,三人攀爬上去,一片光华登时涌入眼帘,三人都是浑身一颤,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石窟,洞壁刀砍斧劈,大有人工开辟的痕迹,地上乱石起伏,高低不平,可是无论乱石堆里,还是地面墙上,全都插满了长长短短、形形色色的飞剑,一眼看去,仿佛一片茂密参差的飞剑丛林,历经无数岁月,剑光明亮如旧,照得整座石窟明晃晃、亮堂堂,众人站在其间,只觉眼花缭乱。 “这……”岳风深感震惊,几乎儿说不出话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依依伸出肘尖,轻轻碰了碰他,悄声说:“你看那儿。”岳风顺她指尖看去,远处一块巨石,上面银钩铁画,写着“剑冢”两字。 “剑冢?”岳风心头一沉,涩声说,“难道说,这里飞剑的坟墓?” 第四十六章 剑冢 两个女子望着四周,仿佛受了气氛感染,均是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苏媚烟指着洞窟深处,轻声说道:“也许,你要的答案就在那儿。” 三人绕过满地的利剑,慢慢走向石窟深处,沿途的光亮均是来自飞剑,只是越向前走,所见的飞剑质地越好,光芒越来越强,纵横交织,数不胜数。 突然,石窟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座宏伟绝伦的石厅,四壁头顶,仍是飞剑林立,剑光更强,样式也更加古朴精美,均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好剑。 剑身全都插入墙上地下,剑柄统统朝向一个方向,那里是石厅的尽头,整座石窟里面,唯有那一面石壁没有插入飞剑。 万剑丛中,石壁下方,盘膝坐着一个男子,骨骼宽大,异于常人,他身披天青羽衣,头顶七星宝冠,双手扶着一支古剑,容颜历历如生,俨然参玄入定。 男子身后的石壁上,但用锐利剑锋,写下了几行巨字:“败尽道者,荡尽妖魔,横行天下一甲子,放眼苍茫无一抗手。诚可寂寞,怀剑入山,栖身黄泉之地,设此万剑之冢,生为道者之宗,死为万鬼之雄。” 字迹龙飞凤舞,霸气流露,一股呼啸天地的气势,一瞬间充塞了整座石厅。 这一行字文绉绉的,岳风不学无术,看得不太明白,左右看看,两个女子盯着字迹,均是神色震惊,忍不住问道:“这些字说的什么?” 苏媚烟长长吐一口气,慢慢说道:“这是墓室主人的遗言,大意是说,他一生打遍天下无一敌手,那时候的道者妖怪,统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因为天下无敌,太过寂寞,只好怀揣宝剑,来到这儿隐居。临死之前,他将手下败将的飞剑,统统插在了这里,以此证明,他活着的时候是道者里的大宗师,就算是死了,也是鬼魂里的大英雄。” 岳风听得心惊,心想难怪这么多好剑,原来都是这个人手下败将的遗物。这时又听依依轻声说道:“何止这些飞剑,冰宫里的妖灵,一定都是他生前诛灭的大妖怪,他留下这些妖灵,不过也是为了炫耀罢了。” 岳风越听越觉吃惊,忍不住问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两个女子均是摇头,苏媚烟说道:“这样好斗的天道者,历史上也有几个,不过胆敢这样自夸的,我见识浅薄,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起来。” “见识浅薄,这个词儿用的十分恰当。”依依轻轻哼了一声,“算你骚女人还有自知之明。” “小七。”苏媚烟笑了笑,说道,“我也送你一个词儿。” “什么?” 苏媚烟捂嘴笑道:“拈酸吃醋。” “你说什么?”依依一跺脚,怒道,“谁拈酸吃醋了。” “那个谁,自己心里明白。”苏媚烟一笑,“当心醋吃太多,浑身酸溜溜的,气味太不好闻。” “你一身骚气,难道就好闻了。” “我再骚也比不上狐狸骚,骚狐狸,骚狐狸,从古到今,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我再骚,也比不上你天天勾引男人。” “你又说错啦,我从不勾引男人,都是男人勾引我。” “自恋成狂的骚女人。” “不懂装懂的狐狸精。” “我不懂什么,你说来听听呀?” “小女孩儿,你不懂男人呗。” “谁是小女孩儿?你少来倚老卖老。” “哟,我忘了,狐狸精变成人形,少说也得一两百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人家。” “放屁,我才十五岁。” “一百五十岁吧,狐老人家。” 两个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岳风一边听着,心里只觉好笑,心想为了这些无聊事争来争去,真是闲得发慌。他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就是二女相争的症结所在,瞧着两人大开骂战,不过一边看戏,并不放在心上。 听了一会儿,两人斗嘴不停,大有没完没了的意思,岳风只好咳嗽一声,说道:“行了,这里好歹也是人家的墓穴,你们这样争吵,岂不惊扰了亡灵。那个,魂珠在哪儿?” 苏媚烟一听这话,暗叫惭愧,心想自己一心跟小狐女斗嘴,居然忘了此行的目的。当即伸手探入腰间的锦囊,取出一个盒子,岳风认得,正是焦雄飞用过的测魂仪,忍不住问道:“这个不是测魂珠品级的么?” 苏媚烟冲他妩媚一笑,娇声说道:“好弟弟,过来,我教你用这盒子。” 岳风应声上前,只听依依冷哼一声。岳风假装没有听见,凑到苏媚烟身边,女子有意靠近他,两人面庞相接,肌肤摩挲,岳风只觉面红耳赤,慌忙让开些许。苏媚烟若无其事,笑着打开匣子,凑近他的耳边说道:“水晶柱里的金色液体是探魂水,对于魂珠十分敏感,如果竖起来,就是测量魂珠的品级,如果横起来呢,就是一枚指出魂珠方向的指针,如果要用,先要用手按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牵住岳风的手,放在水晶柱上,岳风只觉苏媚烟丰满柔腻的娇躯紧紧贴来,五根莹白的手指修长圆润,放在他的手背上面,传来一丝一缕的暖意,随着女子指尖摩挲,岳风只觉一阵酥麻透进了骨髓,心跳骤然加快,耳朵有如火烧,分明感觉得到女子潮润的嘴唇在轻轻地碰触他的耳轮。 突然间,他的手下微微一动,探魂水注入水晶柱,水晶柱滴溜溜旋转起来,岳风一惊,慌忙凝定心神,注目看去,测魂仪越转越快,始终停不下来。 苏媚烟咦了一声,将岳风的手掌挪开,凝目注视探针,过了一会儿,水晶柱仍是转个不停。岳风见她神色凝重,忍不住问道:“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苏媚烟抿嘴摇头,将匣子放在地上,扭动水蛇似的腰肢,跳起勾魂的铃舞。铃声叮铃当啷,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面,格外的动魄惊心。 岳风心中奇怪,左顾右盼,忽地掌心一暖,多了一只柔软光嫩的小手,回头看去,正是依依,少女脉脉地望着他,俏脸白里透红,美眸深处流淌出温柔的意味,小嘴微微抿起,娇嫩的嘴唇,就像是湖水里刚刚采撷的红菱。 “岳风。”依依用心语说话,“你为什么老是听骚女人的摆布?这个女人名声很坏,她只是利用你呢。” 岳风脸一红,也在心里说道:“小七,别这么说,大家九死一生来到这儿,都是患难与共的好朋友,苏姐姐的举止是有点儿,咳,那个,不过,我心里感觉,她不是一个坏人,她对我,也实在很好。别看她老与你吵嘴,冰宫里的时候,她为了救你,几乎儿死在肥遗手里。” 依依一愣,忙问:“什么时候?” “你昏迷以后。”岳风将胡依依昏迷,苏媚烟发出闪电,将肥遗从她身边引开的事情说了一遍。 依依默默听着,贝齿咬着下唇,红润的嘴唇慢慢发白,等到岳风说完,才说:“真的么?” 岳风点了点头,依依又沉默片刻,说道:“她救了我,我感激他,可是,不知怎么的,我见她跟你亲热,我的心里,我的心里就不好受。” 这心声传入岳风的心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淡淡的酸楚,岳风微微一呆,抬头看去,依依盯着他,双目微微泛红,泪光星星闪动。岳风吃了一惊,忙在心里问:“小七,你怎么啦?” “没什么?”依依仿佛想笑,可是笑了一半,泪珠却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岳风一呆,下意识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眼泪,不防依依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掌,紧紧贴在少女娇嫩柔滑的脸颊上。 岳风呆了一下,微微苦笑,指尖颤动两下,轻轻把手收了回来,依依盯着他,眼里透出一丝失望,一丝凄然。这时间,忽听苏媚烟咦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惊诧。 岳风掉头看去,只见飞剑丛中,但从四面八方,慢悠悠升起了百十个光团,都是颜色雪白,光亮柔和,就在光亮深处,透出了一股非凡的灵性。 “魂珠!”岳风忍不住脱口惊呼,“怎么、怎么这样多?” “只有一颗是真的。”苏媚烟淡淡说道,“其他的都是替身。” 岳风皱眉说道:“全是勾魂铃引出来的吗?”苏媚烟默默点头。 “这好办。”依依说,“用测魂仪一个一个地测,谁高谁低,还不是一目了然吗?我才不信,这里会有两颗天道者的魂珠。” “不行。”苏媚烟摇了摇头,“魂珠混在一起,测魂仪只能测到最高的一品。”她顿了顿,轻声说道,“现在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收齐所有的魂珠,一颗一颗的进行查验。” “开什么玩笑?”依依失声叫道,“这么多魂珠?” “别忘了。”苏媚烟微微一笑,“我可是猎魂师。” 依依看了一眼她手脚上的铃铛,冷冷说道:“你要用勾魂铃勾来所有的魂珠?” 苏媚烟笑着点头。依依轻哼一声,说道:“那以后呢?” “以后……”女子眨眼一笑,“魂珠当然都归我了。” “好哇。”依依怒气冲天,“骚女人,你总算是露出马脚了,你想独吞魂珠是不是?” “你可别忘了。”苏媚烟淡淡说道,“进来的时候,大家事先说好,先得为胜,赢家通吃,小七,你可也是答应过的。” “那不算。”依依急得双颊泛红,“那时候我还是小姬,小姬说的话不算数。” 第四十七章 八面灵光 苏媚烟哑然失笑,岳风却苦笑道:“依依,别耍赖了,言而有信,愿赌服输。如果你也有收魂珠的法子,那么不妨使来,要不然,这颗魂珠就让苏姐姐收去吧。” 苏媚烟微微一怔,盯着岳风,神气古怪,依依却急得跺脚,叫道:“岳风,这一次猎魂,从头到尾,数你的功劳最大,要不是你,骚女人早就完了,如果得到魂珠,也应该归你才对。” 岳风笑笑,说道:“我来这儿,其实不为猎魂,只是因为大家都小看我,我心里不忿,只想证明给他们看,如今到了这儿,小看我的人死的死了,就算不死,也被化神池挡在了冰宫里面。得到这个结果,我就已经心满意足。苏姐姐,依依,我只想问一句话,我们算不算朋友。” 依依大声说:“当然算了,千算万算。”苏媚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既然是好朋友。”岳风将手一拍,满不在乎地说,“谁得到魂珠还不是一样。” “傻岳风,呆岳风。”胡依依两眼泛红,快要流出泪来。 “小七,你说差了。”苏媚烟拍了拍她肩,笑吟吟说道,“他才不傻不呆呢,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大丈夫的气魄。” 说到这儿,她冲岳风妩媚一笑,说道:“既然弟弟谦让,姐姐我就不客气了。” “姐姐请随意!”岳风点了点头。 苏媚烟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收起笑容,手挥目送,摇起铃铛。 周围的魂珠应声跳动,一如之前的妖灵,随着铃铛的节奏跳动起舞。 勾魂铃是一件猎魂异宝,能使魂珠里的魂魄忘乎所以,自行向铃铛靠拢。魂珠受了勾魂铃的勾引,要不了多久,就会不由自主,随着铃声进入铃铛,从而被苏媚烟收服。 铃铛响了一会儿,苏媚烟双手一扬,铃铛声突然变急,这时间,魂珠应声向上一跳,似要纵身飞出,可是刚刚跳起尺许,忽又向下落去,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苏媚烟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两眼盯着魂珠,扭动腰肢,双手用力一挥,清脆的铃声响彻洞窟,魂珠又是应声一跳,可是升到尺许高处,又慢慢落了回来。 这样起起落落,接连出现了六次,所有的魂珠仍在原地,苏媚烟雪白的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鬓发湿漉漉的,紧紧贴在艳若桃花的面颊上。 “骚女人没招了。”依依凑近岳风,轻声耳语。 岳风也看出苏媚烟遇上了麻烦,魂珠的四周,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与勾魂铃的力量相抗衡,这股力量有如一个笼子,将魂珠困在里面,任由猎魂师行法勾引,始终不为铃声所动。 铃声忽地一歇,苏媚烟停了下来,伸手抹去汗水,涩声说:“好厉害。” “怎么回事?”岳风忍不住问道。 苏媚烟指着剑丛说道:“你看那些飞剑,插入的方式大有讲究,每一把剑,都代表八卦里的一爻,每六把剑,按照方位排列,结成八卦里的一卦,每一颗魂珠下面,都有一个飞剑排列成的先天八卦,这个八卦缚灵剑阵,聚集了飞剑的灵气,就像是八条无形有力的绳索,将魂珠紧紧拴在了那里。” 岳风想了想,说道:“要怎么样才能拿到魂珠?” “只有一个法子。”苏媚烟抬起手来,捋了捋汗湿的鬓发,“那就是破了这些剑阵,不过……” 话没说完,忽听依依说道:“那还不简单。”说完扬起符笔,笔尖闪动光芒。 “别……”苏媚烟惊叫阻止,可是已经迟了,一道炫目的火光射入剑丛,轰隆一声巨响,飞剑丛中,起了一次激烈的爆炸。 爆炸过后,回音阵阵传来,洞窟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死寂,飞剑仍是插在那儿,一把也没动过,依依大失所望,扁起小嘴说:“爆炸符没用。” “你仔细听。”苏媚烟瞪了她一眼,依依心生疑惑,侧耳聆听,忽然听见了一片细微的嗡嗡声,像是蜜蜂振翅的声音,可是比起蜂鸣声又要低沉许多。 “什么声音?”依依心生好奇。 “飞剑颤鸣的声音。”苏媚烟惨笑一下,“小七你可真厉害,你把这座剑冢惊醒了。” 依依的脸色刷地白了,冲口叫道:“你是说,这些飞剑会冲我们来。” 岳风的脸也像是霜打过一样,他转眼看向四周,这时剑鸣声更加响亮激越,只凭肉眼,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剑身的振动,剑锋的下面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坚硬的岩石上出现了纵横交错的裂纹。 “万剑诛心。”苏媚烟深深吸一口气,“这一种机关,我只在书里面看到过,这是所有猎魂者的噩梦,要不了多久,我们都会变成一堆肉泥。” “不。”岳风叫道,“去化神池。” “对呀。”依依拍手叫道:“那池水能抵挡飞剑。”拉着岳风,转身要跑,忽听苏媚烟淡淡说道:“来不及了。” 话音方落,岳风和胡依依清楚地看到,大厅的入口出,悬浮着说不清的飞剑,剑光五颜六色,光芒炽亮耀眼,外面的许多飞剑已经拔了出来,排列成阵,封死了三人的出路。 “糟了。”依依一跺脚,心里悔恨得要命。 “等一下。”岳风心念电转,急声说道,“姐姐,还有一个地方,应该也是安全的。” “什么地方?”苏媚烟眼中一亮。 “那儿。”岳风指着石壁前的人影,“这个人是个自大狂,决不会伤害自己的法体。” 苏媚烟恍然大悟,急声喝道:“小七,驭剑。” “可是……”依依正想说洞中或有禁制,苏媚烟一扬手,虚空中出现了一把火红色的长剑,她伸手拉起岳风,跳上剑身,嗖的向前飞去。 依依登时明白过来,剑冢的飞剑既然能飞,这里的禁飞术也一定失效,但见苏媚烟和岳风前后相拥,亲密无间的样子,依依的心里酸溜溜的,暗骂一声:“骚女人。”手一挥,空中也出现了一条嫩绿色的飞剑,细细长长,温润如玉,仿佛是一段刚刚采摘的柳枝。 嗡的一声,大厅外的飞剑有如出巢的蜂群,星星点点地冲了进来,快如疾风掣电,紧紧追赶三人。 飞剑太过狭小,一般来说,只能承载一人,岳风要想踩在上面,唯有紧紧搂住苏媚烟的腰肢。女子的腰身原本裸露,肌肤柔软光润,好似一段温暖滑腻的软玉,丰满的娇躯斜斜倚在他的怀里,挺翘的臀部顶着岳风的小腹。岳风的脸颊贴着苏媚烟丰美的秀发,一缕淡淡的幽香钻入鼻孔、仿佛一点火星,点燃了心底的激情。 岳风有苦难言,这哪儿像是抱着一个人,根本就是抱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烧得他全身热血沸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稍一挪动身子,就会掉下飞剑。 这姿势太过别扭,岳风的身子起了微妙的变化,前面的苏媚烟也感觉到了,轻轻哼了一声,忽地回头,掉转符笔,娇呼一声:“空空如也。” 火光从笔尖呼啸而出,一大团空气化为乌有,四面的空气向内挤压,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真空爆炸符”威力惊人,冲开了近在咫尺的飞剑,飞剑叮叮当当,彼此撞击,顷刻间分出了高下三等,次品的飞剑支离破碎,中品的飞剑折头断尾,上品的飞剑完好无损,稍稍偏离路径,又向三人冲来。 这一声爆炸挡住了剑阵,也浇灭了岳风奔腾的欲念,他心中含愧,禁不住放手后退。这一退,登时双脚踏空,身子后仰。岳风心头一沉,人已经直愣愣摔下了飞剑,只听身后剑风呼啸,花花绿绿的剑光,像是见了血的苍蝇,一窝蜂地向他冲来。 苏媚烟感觉岳风放开自己,心里就觉不妙,回头要抓,已经晚了,眼看一片飞剑呼啸而来,潮水一般涌向岳风,苏媚烟的一颗心登时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一道碧绿光芒破空飞来,轻盈快巧,左右穿梭,穿过密密麻麻的飞剑,来到岳风身边,依依踏剑而飞,轻轻舒展长臂,将岳风挽入了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刚刚会合,飞剑也已冲到。依依驭剑再快,也休想脱出剑雨的笼罩。她情急扬笔,叫声:“铜墙铁壁。”笔尖涌出一团金光,转眼之间,化为了一面金光闪闪的圆形巨墙,巨墙透明无形,其中符字流转,光芒万丈。 金城不破符。符法有如其名,符咒一成,登时幻化出一面有形无质的金光,凝如墙,坚如盾,飞剑击中光墙,叮叮当当,声音密如骤雨,无比尖锐刺耳。有的飞剑应声弹了回去,有的飞剑不过稍稍停顿,立刻又向前飞,无形光壁在剑锋下面好似一团空气,眨眼工夫,许多飞剑刺穿了符光,将这一面金墙冲得支离破碎。 可是,无论如何,飞剑终归停顿了一下,时间虽短,已经够了,火红剑光翩然而来,一溜火光射入剑阵。 第四十八章 十方剑雨 “空空如也!”随着苏媚烟娇声疾喝,飞剑群里响起一声爆炸,气浪四面涌出,将依依和岳风远远推开。依依求之不得,借着奔腾的气浪,一股脑儿脱出了飞剑的笼罩,手臂用力一抬,将岳风提了上来。 两人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站好位置,等到岳风明白过来,已经和依依面对面搂在了一起。 岳风命犯桃花,这一次的情形,比起上一次还要尴尬,依依的身段不似苏媚烟那样丰盈惹火,更像是一棵刚刚抽芽的春树,清新挺拔,有着惊人的柔韧,少女的胸部算不上骇目惊心,可是圆润挺拔、弹性十足,腰肢纤细柔软,岳风的双手仅可一握,小腹平坦如砥,双腿修长浑圆,这两个地方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 更要命的是,一张秀美可人的小脸就在岳风的眼前,那脸上的神态好有一看。两人对面相拥,身躯弥合无间,耳鬓来回厮磨,不知不觉,少女已经微微动情,嫩白的脸颊上浮现出动人的粉红,细黑的眉毛舒展开来,眉梢眼角春意浓浓,娇红的双唇微微张开,吐出缕缕气息,有着迷人的芬芳。 岳风的心里直叫救命,可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再也不敢放开胡依依,因为脚下的飞剑十分细长,如果飞得越快,就要搂得更紧。 两人正当年少,对于男女情事的经历十分浅薄,遇上这种尴尬局面,岳风热血汹涌,依依也好不到哪儿去。岳风心猿意马也就算了,胡依依一颗芳心乱如三千游丝,简直就是要了两人的小命儿。道者驾驭飞剑,心与剑合,心神一乱,剑路也会变得混乱。 一时间,随着依依的心思,飞剑忽上忽下,飞得全无章法,好容易摆脱的剑雨,一晃眼又逼近两人。 火光迸闪,两人的身后传来一声爆炸,汹涌的气浪冲散了剑雨,将两人推送向前,依依从迷乱中醒来,只听巨响连连,抬眼看去,苏媚烟陷入了苦战,手里符笔狂舞,不住发出“真空爆炸符”。 依依慌忙收拾心情,纵起剑光,闪电般冲上前去,天上的飞剑若有灵性,纷纷掉转剑锋,向她冲来。苏媚烟得她引走了一群飞剑,连使几道符咒,将剑阵冲开一个缺口,旋风般兜了一个圈子,跟依依联剑齐飞。两个女子,一个使“真空爆炸符”,一个使“金城不破符”,一个主攻,一个主守,勉强挡住了飞来的剑雨。 “这大厅不对劲。”岳风忽地叫道,“怎么老是到不了头?” 两个女子只顾对付飞来的利剑,浑然忘我,听了这话,双双醒悟过来,这座石厅尽管宏伟,横直也不过三里路程,两人均是飞行神速,数十里路程转眼即过,按理说早该冲到遗体身边,可是飞了半天,仍是在大厅的中央转圈。 想到这儿,苏媚烟和依依对视一眼,并肩绕了个圈儿,向着刻字的石壁飞去。可是不知怎么的,那面墙壁明明离得不远,可是无论两人如何催动飞剑,始终无法飞到墙边,人与石壁,始终相距百丈,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缩短一尺一寸。 突然间,大厅里响起一声惊雷。苏媚烟脸色一变,转眼看去,左面墙上,一支飞剑剧烈摇摆,突然铮的一声,破墙而出,剑光耀眼夺目,好似一轮显赫的烈日。那口剑旋风般掉一个头,忽以惊人高速,向着三人猛冲过来。 依依放出金墙挡了一下,嗤,那面符墙就如一张薄纸,顷刻就被飞剑洞穿。苏媚烟接连发出两道“真空爆炸符”,剧烈的爆炸,让那飞剑偏了一下,贴着岳风飞了过去,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什么胡思乱想,全都化为乌有。 “这口剑古怪。”依依大声叫道。 “那是神剑。”苏媚烟接连发出“真空爆炸符”和“收剑符”,不住跟那口飞剑缠斗,说也奇怪,这口飞剑一出,所过之处,其他的飞剑就像是中了箭的鸟儿,叮铃当啷,坠落在地,离得稍远的纷纷避让。那口剑忽东忽西,快得要命,转瞬之间,苏媚烟气喘吁吁,几乎说不出话来。 “什么是神剑?”岳风忍不住问道。 “神剑一出,迅雷急电相随。”依依叫道,“刚才的雷声,就是神剑出世的征兆。”她话音刚落,雷声忽又响起,一个接着一个,顷刻间响了十多声,两人变了脸色,应声看去,前方的石壁上,十多口古剑跃跃欲起,行将破墙而出。 两人的心跌入了谷底,一口神剑就已经逼得三人走投无路,再来十多口,后果根本不可想象。 “这面墙怎么回事?”岳风忍不住大叫起来,“难道是宇宙术?” “胡扯。”苏媚烟冷冷说道,“死人怎么能用宇宙术?” 宇是空间,宙是时间,顾名思义,宇宙术就是控制时空的道术,这种道术能让小变大,大变小,快变慢,慢变快,练到绝顶的地步,甚至可以开辟异度空间,或者让时间短暂停止。 天道六术,宇宙第一,这一门道术,可以说是道术的终极。因为这门道术极为消耗道力,只有道力极高的活人才可以驾驭,人死气消,即使留下若干道力,也很快会被宇宙术耗尽,更别说维系数万年了。 岳风听了这话,只一愣,心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说,这个人还活着?” “他要活着,你早就死了。”胡依依盯着前方,轻声说道,“那是幻术。” “妙啊!”苏媚烟笑道,“狐妖可是幻术的老祖宗。” 依依收起符笔,大声叫道:“岳风,到我身后来。” “为什么?”岳风大吃一惊。 “我要施术,你挡着我了。” 岳风无可奈何,只好扶住少女的腰肢,笨手笨脚地想要绕到依依的身后。不料依依的飞剑比普通的飞剑狭窄了一倍,岳风心慌意乱,忽地脚下打滑,一个踉跄摔了下去。他情急之下,一把抓出,依稀抓住了一块纱布,只听嗤的一声,依依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叫。 岳风吊在半空,抬眼一看,入眼处是一段白嫩幼滑的大腿,他吓得闭上眼睛,大声叫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原来他掉落的时候,抓住了依依的长裤,向下坠落的一刻,因为力量太大,撕破了少女的裤子。 依依的心子扑通乱跳,双手紧紧扯住裤子,根本不敢放手,只因为岳风全身的重量都吊在了撕裂的裤管上,如果一旦放手,不但会把她的裤子扯掉,岳风也会掉落下去,那么一来,势必成为飞剑的靶子。 这尴尬真是前所未有,依依别说施术,就连手也腾不出来,这一刻,一秒钟过得比一年还慢,小狐女心急如焚,几乎儿快要哭了。 嗖,一条金晃晃的绳子从天而降,拦腰缠住岳风,只听苏媚烟喝道:“撒手。” 岳风慌忙撒手,依依夺回裤子,来不及多想,双手结成一个印诀,冲着那面石壁,努力集中精神。 说到操弄幻术,这世上很少生灵能与狐妖抗衡,依依身为狐神后裔,天生就是运用幻术的大行家。“天狐遁甲”是狐神蓬尾传下来的神技,可以飞天遁地、自在变化,可以攻击对手的魂魄、迷惑对手的神志,当然也可以破解各种迷魂幻术。当初肥遗用“夺魂魔眼”迷惑岳风,想要把他引诱到身前吃掉,就是依依用“天狐遁甲”里的“破字诀”化解。 墓穴主人临死之前,在大厅里留下了幻术,幻术一时不破,进入者就休想靠近他的遗蜕。 这个幻术原本十分厉害,凭着依依的道行,原本极难攻破,但因为墓穴主人去世太久,随着岁月流迁,幻术的力量已经极大的削弱,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壁,年深岁久,墙壁上出现了若干细微难辨的缝隙。 依依的精神力化为千丝万缕,沿着幻术之墙飞快蔓延,水银泻地似的寻找上面的破绽,突然间,她把握到了一丝缝隙,若有若无,稍纵即逝。她不由使出全身力气,锐喝一声:“破!” 岳风分明听见,空气中响起细微的碎裂声,紧跟着,依依身子后仰,吐出一口鲜血,一头从飞剑上栽了下来。 “抓住她。”耳边传来苏媚烟的叫声,岳风来不及多想,随着猎魂师急速向前,转眼之间,到了依依身前,他尽力伸手,险而又险,一把捞住了依依。一口飞剑与两人擦身而过,惊出岳风一身冷汗。 前方的石壁如飞逼近,那感觉仿佛山岳倒塌,向着三人当头压来。 身后剑啸如雷,十多口神剑化为流光赶来,凄厉的剑气,刺痛了岳风的后背。 第四十九章 屠妖者 苏媚烟陡然下沉,三个人滚落在地,摔得浑身疼痛,身后剑啸声忽然消失了,整座洞窟静得可怕。 岳风回头看去,倒吸了一口冷气,身后的飞剑密密麻麻,每一口飞剑的剑尖都指向三人。 这一刻,仿佛时间凝固,上万口飞剑一动不动,全都悬浮在空中。星星点点的剑尖,像是一片五颜六色的剑幕,勾画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空间,横直不过两丈,上下不过一丈,岳风三人,就在这个空间里面。 “两只小笨鸟。”苏媚烟盯着两个少年男女,又好气又好笑,“真是笨到老家去了。” “谁是笨鸟?你才笨呢!”依依勉强坐起身来,拭去嘴角的血迹,刚才她与墓穴主人残留的精神力交锋,尽管破了幻术,可也大受冲击。 “还嘴硬?”苏媚烟半嗔半笑,“你干吗让岳风转到你后面去,同样是转身,你转过身,用剑柄向前飞不就得了?” 依依一呆,默然无语,正如苏媚烟所说,她人剑合一,转身远比岳风容易,只需剑柄向前,就可以从容施术。但当时听见神剑出世的风雷声,她心慌意乱,没有细想,竟让不会驭剑的岳风大玩高空杂技,结果不但丢尽了脸面,还差点儿葬送了三个人的性命。 苏媚烟见她羞红了脸,心里好笑,说道:“小七,你的‘天狐遁甲’练得马马虎虎,应敌的经验更是一张白纸。也不知道你家里为什么让你出来?像你这样学艺不精的小狐女,遇上大劫大难,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你多管。”依依又羞又气,大声说道,“我学艺不精,死了也活该,跟你骚女人有什么关系?” 苏媚烟似笑非笑,盯着她看了又看,瞧得依依羞惭起来,扬眉瞪眼,恶狠狠地跟她对视。苏媚烟忽地笑道:“小七,我知道你们的规矩,狐神后裔,学艺不精,绝对不许出道。就说你的六个姐姐,哪一个出道的时候不是震惊天下?哪一个又不是一等一的厉害?你的这一身本事,跟她们出道时相比,可是差得老远了。唔,我猜一猜,小七,你是未经许可,偷偷溜出来的吧?” 依依眼神一变,一股血红涌上苍白的面孔,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岳风慌忙将她扶住,依依一边咳血,嘴上仍是不肯饶人:“骚女人……你,你胡说八道。” “算了,我不惹你了。”苏媚烟望着依依,轻轻叹一口气,“小七,世事多变,祸福难料,尽管时隔多年,道族和妖族也订下了和约,可是对于狐神后裔,许多道者仍是怀有很深的偏见,一有机会,就起歹心,你如果没有力压群雄的本事,在这世上行走,可要多加小心。” 依依见她言语真诚,意味深长,心里大感奇怪,本想反驳两句,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只好轻轻哼了一声,一招手,那口柳枝似的飞剑穿过剑幕,来到三人面前。 “这是细柳剑么?”苏媚烟目光一闪。 “是又怎样?”依依怒了努嘴。 “你是小女儿吧?”苏媚烟说。 依依盯着她,样子有点儿吃惊,苏媚烟笑道:“这很容易猜,做爹妈的,总是最疼最小的一个,喜欢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们。细柳剑可是狐神蓬尾的遗物,小七,你可不要辱没了这口神剑。” “用不着你操心。” 苏媚烟笑了笑,慢慢站起身来,注视那具遗蜕,忽地轻声说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遗骸坐在左边不远,双手所扶的长剑古朴精美、光亮如新,半截剑锋露出地面,就像是一股明亮的秋水。这口剑比其他的剑身要宽,尽管插入地面,想象其长度,也一定比其他的剑身要长,苏媚烟走上前去,低头细看,但见剑锷下方,镌刻了两个银色的古篆:“苍穹”。 “苍穹剑!”苏媚烟脱口惊呼。 “什么?”依依原本靠在岳风肩头,听了这话,跳起来叫道,“苍穹剑,在哪儿?” 苏媚烟指了指遗骸所扶的阔剑,苦笑说:“那儿不是?”她顿了顿,盯着墓穴主人的法体,轻轻点了点头,“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真想不到。”依依也是痴痴呆呆,喃喃说,“居然是他。” 岳风看了看依依,又瞧了瞧苏媚烟,两个女子的神情十分奇特,他忍不住叫道:“喂,你们打什么哑谜,他到底是谁?” 苏媚烟看他一眼,慢慢说道:“你听说过屠妖者吗?” 岳风只觉这绰号十分耳熟,搜肠刮肚,想了又想,突然心中灵光一闪,冲口而出:“哎呀,他是阳太昊?” 两个女子冲他默默点头,可是脸上的神情迥然不同,苏媚烟是惊喜,胡依依却是仇恨。 岳风可以理解两人的心情,因为,“屠妖者”阳太昊实在太有名了。正如他的遗言所说,不但无敌于当世,放眼道者的历史,阳太昊也是最强大的道者之一。他的功绩可以媲美太古的四神,阳太昊拯救了道者世界,赢得了最重要的一场战争,他和“龙女”天衡一起,与最强大的妖王交锋,他给了“百头蛟龙”致命一击,迫使狐神蓬尾签订了城下之盟,从而一举结束了道妖战争。 道族与妖族的战争持续了四十年。四十年中,阳太昊杀死的妖怪不计其数,他的手段极其狠辣,上自九品妖王,下至蝼蚁小妖,落到他的手里,统统无法活命,这手段为他赢得了“屠妖者”的美名,可是对于敌对的妖族来说,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噩梦的代称。传说狐神蓬尾的去世,就是缘于和阳太昊的决斗,尽管打了个平手,可是蓬尾耗尽了妖力,缩短了寿命,十年之后就撒手去世了。 道者战争以后,阳太昊不知所踪,当时许多人寻找他的下落,可是全都没有结果。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道族里的一代伟人,居然葬身于这个小小的寒潭。如果他真的留下了魂珠,那么,必将是所有魂珠中最宝贵的一颗。 岳风望着阳太昊,心里油然涌起一股敬意。这时间,忽见依依举起符笔,对准遗骸,不由叫道:“你干什么?”一把将笔夺了下来。 依依怒道:“他是‘屠妖者’,他是妖族之敌,岳风,你知不知道,他杀了多少妖怪,多少狐神后裔跟阳太昊交锋,结果形神俱灭,一丝魂魄也没留下。就是蓬尾祖师,她的去世,跟屠妖者也脱不了关系。” 少女激动万分,牵动了伤势,她的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口角渗出血来。岳风呆呆地看着她,忽地蹲下身子,轻轻将她搂入怀里,依依心酸难忍,泪水忽地夺眶而出,趴在岳风怀里,嘤嘤的痛哭起来。 “小七。”岳风叹了口气,软语说道,“别哭啦,那些事都过去,无论阳太昊做过什么,他都已经死了,人死为安,你毁了他的遗体,又有什么意义呢?” 依依忽地破涕为笑,抹泪说道:“是呀,我真是呆了傻了,他都已经死了,我还生气干什么?” “人死了,魂珠还在。”苏媚烟的目光扫过四周,轻声说道,“如果真有阳太昊的魂珠,那么,这将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猎魂。” 岳风和依依的心同时一紧,举目看向远处,因为神剑拔起,八卦缚灵剑阵也随之消灭,光亮的魂珠摆脱了束缚,飘飘然然地升到了空中。 说起来,“万剑诛心”这一关十分厉害,阳太昊所施的幻术也几乎无法可破,两重机关互为表里,把这万剑之冢,化为了猎魂者的绝地。 可是,这位“屠妖者”生前打遍天下无敌手,对于自身的法力过于自信,如果他死后不久,有人前来猎魂,遇上这两重机关,那是必死无疑。可是随着岁月流逝,再厉害的法力也会慢慢地失效,阳太昊生前几乎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可是到了最后,还是输给了永远向前的时间。 魂珠已经失去了防护,到了这个地步,苏媚烟大可以从从容容地一一勾来。 叮铃铃,苏媚烟迎着周天剑雨,再一次跳起了勾魂的铃舞。 所有的魂珠随她跳动,女子双手一扬,铃铛发出清亮的激响,魂珠应声一抖,仿佛飞动的流萤,穿过飞剑的间隙,向着起舞的女子冉冉飞来。 到了苏媚烟身前,光亮的魂珠如珠如串,绕着女子盘旋起舞,跳了时许,苏媚烟一扬手,一个光团向她飞来,落入她的手心,苏媚烟瞧了瞧,轻轻摇头,一摇铃铛,魂珠悠悠荡荡,钻入了她腰间的一个银色锦囊。 苏媚烟不断召来魂珠,把每一颗都握在手中,凝神感知。岳风和依依一边看着,都是屏息凝神,可是每一次苏媚烟都失望摇头,她身边的魂珠越来越少,可是依然没有一颗属于阳太昊。 “难道说……”依依凑近岳风的耳边低语,“……屠妖者没有吐出魂珠?” 第五十章 朽化 她说话时吐出温热的气流,岳风只觉耳朵痒痒的,忍不住把头一缩,依依见他神情,心中一动,忽地凑上前去,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岳风吃了一惊,想要大叫,可是想到苏媚烟正在猎魂,慌忙捂住嘴巴,将到嘴的叫声挡了回去。他瞪了依依一眼,小狐女两眼望着苏媚烟猎魂,笑嘻嘻若无其事。 岳风心里有气,可又不好回以一咬,只好伸出手指,在少女雪白圆润的耳珠上捏了一下。依依吃痛,回手一肘,顶在岳风心口,岳风伸手捂胸,依依趁势双手一推,把他按倒在地。 小狐女行事大胆无忌,比起苏媚烟不遑多让,不待岳风挣扎,腰肢一扭,狠狠压了上来。岳风大为吃惊,刚要挣起,胡依依忽地伸出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不要乱动,右手指了指苏媚烟,意思是如果闹起来,势必惊动猎魂的女子。 岳风惟恐被苏媚烟看见这一副窘态,登时不敢胡乱动弹,胡依依紧紧压在他的身上,两人面面相对,少女双眼含笑,粉面飞红,红菱似的小嘴微微上翘,忽地伸出嫩红的舌头,舔了舔同样娇红的嘴唇。岳风只觉小腹里腾地一下,窜起一股火苗。就在这时间,忽听苏媚烟长长叹了口气。 不待苏媚烟回头,依依弹身坐起,顺手也把岳风拉了起来,一双妙目顾盼神飞,上下打量少年,眉梢眼角,尽是一股子促狭的笑意。 岳风恨得牙痒,恨不得把这小狐女按在地上,狠狠打她一顿屁股。 “真奇怪。”苏媚烟慢慢转过身来,眼里透出一丝困惑,“没有阳太昊的魂珠。” “没有。”其他两人均感意外,岳风叫道,“那么这些魂珠又是谁的?” “天知道。”苏媚烟摇了摇头,“这些魂珠的品级很高,最低也是至道五品,好几颗还是至道九品,这一百多颗魂珠,足以让我成为巨富。” “大富婆,恭喜了。”依依语带讥讽,“你得到了这么多魂珠,阳太昊的魂珠是不是应该放手了啊?” 苏媚烟假装没有听见,接着说道:“不过,上品魂珠和绝品魂珠的一个差别在于,至道者在死后,魂珠会失去生前的记忆,所以这些魂珠的主人是谁,已经无法知道。天道者却不然,我没有猎到过绝品的魂珠,但据书上所说,天道者死后,魂珠依然存有生前的记忆。” 听到这儿,岳风联想阳太昊的为人,心里忽地升起一个可怕念头,冲口说道:“难不成,这些魂珠的主人,也是阳太昊的手下败将?” “很有可能。”苏媚烟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沉吟说,“不过,道妖战争中,死了许多厉害的道者,不乏有人吐出魂珠。阳太昊天纵奇才,很可能算到他身后也会吐出魂珠,所以未雨绸缪,在战场上偷偷猎取魂珠,以便放在墓中,当做替身,迷惑前来猎魂的对手。” 说到这里,苏媚烟看了看周围的飞剑,眼里闪过一丝余悸,“魂珠加上飞剑,本是一个大大的圈套。阳太昊故意摆下八卦缚灵阵,将魂珠困在阵中,猎魂者要想猎取魂珠,势必设法毁坏结阵的飞剑,这里面暗藏了一个机关,一把飞剑受到冲击,就会引发‘万剑诛心’的大劫。” “这个机关细细看来,其实分为三个阶段。首先出动的是门外的飞剑,万剑封门,不让猎魂者有机会退到化神池。而后,飞剑进来杀戮猎魂者,这一阶段,大厅里的神剑蓄势待发,轻易不会出动,一来神剑的剑气太强,次品的飞剑遇上了它,往往会失去灵力,二来阳太昊还要用神剑结阵困住魂珠、迷惑对手。可是,一旦超过某个时限,猎魂者依然没有伏诛,神剑就会不顾一切地飞出来诛杀敌人。猎魂者受困于幻术,不可能挺过第三个阶段,就算他们一心二用,一边躲闪飞剑,一边猎取出困的魂珠,可这些魂珠都是替身,猎到手里,也无助于他们逃过万剑诛心的厄难。” “机关中藏着骗局,几乎可以说万无一失。为了保住魂珠,阳太昊可说是费尽苦心。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也许是他当年杀戮了太多的妖怪,戾气格天,惹怒了上苍。鬼使神差,狐神后裔来到了这里,破了他的幻术,幻术一破,所有的布置都乱了套。阳太昊一腔算计化为了流水,如果地下有知,一定气得要命。” “光说不练。”依依冷冷说道,“你说了半天,还不是没有找到他的魂珠。” “正好相反。”苏媚烟微微一笑,“当我收齐了所有的魂珠,阳太昊的末日也就到了。” “只管吹吧你。”依依嗤之以鼻。 苏媚烟笑笑,再次取出测魂仪,岳风奇怪道:“这东西不是没用吗?” “刚才没用,现在有用了。”苏媚烟拍了拍银色的锦囊,“这个锦囊是我的收魂袋,进入袋子里面的魂珠,会与外界隔绝开来。就是测魂仪,也感受不到它们的大能。” 岳风目光一亮,冲口说道:“也就是说,现如今,可以探测到的,只有阳太昊的魂珠。” 苏媚烟含笑点头,依依也不由直起身来,目光落在测魂仪上。苏媚烟半蹲半跪,掀开盒盖,指尖放在指针上,探魂水注入指针,忽地沸腾起来,跟着旋风般一转,指向了阳太昊的遗体。 众人均是一惊,苏媚烟面色凝重,站起身来,向着遗蜕走了几步,水晶探针忽左忽右,终于一动不动,指定了遗骸手中的苍穹剑。 “魂珠在剑里?”胡依依不胜惊讶。 “不。”苏媚烟轻声说道,“魂珠在剑的下面。” 其他两人都很吃惊,依依说:“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做到的?” 苏媚烟皱起眉头,仿佛自言自语:“阳太昊是绝顶的道者,九品的天尊,也许,他吐出魂珠的经历,跟其他的道者不太一样。” 岳风回想在坳谷里所见的道者吐珠,心头一动,说道:“苏姐姐,难道说,阳太昊吐出魂珠的一刻还有意识。” “不可能。”依依叫道,“人的魂魄都没了,怎么还会有意识?” 苏媚烟想了一会儿,忽地一拍手,笑着说道:“我明白了。其实很简单。阳太昊临死之前,给自己施加了一道‘傀儡符’,这个符发动的期限,必须是他死亡以后。阳太昊圆寂之时,双手高高举起飞剑。他吐出魂珠的一刹那,傀儡符发动,苍穹剑落下,凭借剑尖上所留的符咒,吸住魂珠,连珠带剑地插入地下。苍穹剑本是神器,灵气十足,加上阳太昊留下的符咒,一举镇住了魂珠,不会让它四散逃逸。这法子很绝,只要幻术不破,我们到不了这里,也就永远无法得到他的魂珠。” “怎么取出魂珠?”岳风心生激动。 “很简单。”苏媚烟笑道,“拔出剑来就行。”她伸出手来,刚要拔剑,岳风挺身站起,说道:“等一下。” 苏媚烟回头看去,神色惊疑,岳风说道:“剑上只怕还有古怪,我来拔剑,姐姐你来取珠。”胡依依听了这话,狠狠白他一眼,骂道:“多管闲事。” 岳风笑了笑,也不多说,走到遗骸对面,伸手握住苍穹剑的剑柄,他的手指刚刚收拢,还没发力,那具尸体,突地睁开双眼,眼里精光暴涨,恶狠狠盯着岳风。 岳风吓了一跳,放开剑柄,一跤坐倒在地,其他两个女子,也是吓得噤若寒蝉。 阳太昊居然还活着!屠妖者神通盖世,别说三个人,就是三百个人,也不够他杀的。 刹那间,岳风屏住呼吸,心子突突狂跳。可是,阳太昊眼里的神光慢慢暗淡下去,眼皮垂落下来,嘴角微微上翘,流露出一丝凄苦无奈的意味。 紧跟着,他的身躯开始剥落,仿佛陈年朽物,在空气中飞快地风化,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阳太昊的躯壳化为了一堆飞灰,散落在地,忽聚忽散,看上去又古怪,又凄凉。 岳风呆呆望着残灰,心里恍恍惚惚,很是莫名其妙。 忽听苏媚烟长长吐了一口气,岳风忙问:“苏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尸体怎么还会睁眼睛。” “不愧是天尊啊。”苏媚烟苦笑一下,“我也几乎被他镇住了。” “骚女人别卖关子。”依依很不耐烦。 苏媚烟说:“说来也没什么。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阳太昊的肉身早已朽化成灰,可是他身为天尊,精神力强大无比,生前诛妖杀神,死后也不会完全消散,与剑下的魂珠互相感应,维系肉身不致崩溃。可是,你刚才伸手拔剑,惊动了残存的精神力量,迫使尸体睁开双眼,可是这股精神力已经十分微弱,好比昙花一现,转眼耗尽。这躯壳失去了精神力的支撑,立刻朽坏成灰。” 岳风眼见阳太昊死去多年,仍是天威夺人,心中不由得大为佩服,胡依依却跳了起来,对着那堆灰烬,狠狠踩了两脚,骂道:“叫你吓人,叫你吓人,活着是个混蛋,死了还要作祟。” 第五十一章 拔剑 道族伟人的遗骸被她任意践踏,两个道者站在一边,都是惊得目定口呆。依依踩到第三脚,岳风才反应过来,赶上去把她拉开,怒冲冲地叫道:“干什么?他都死了,你还要这么作践他?” “那又怎么样?我就要作践他,我就是要给蓬尾祖师出一口气……”说到这儿,依依见岳风满脸怒气,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嘴里说着狠话,两只眼睛却慢慢地红了。 岳风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不由皱了皱眉,放开依依的手臂,闷闷退到一边。 “算了,算了。”苏媚烟笑嘻嘻地来打圆场,“为一个死人争什么闲气?人死了,什么恩怨情仇都没了,你们为了阳太昊吵来吵去,他若地下有知,没准儿还在笑话你们呢。” 岳风闷闷说:“他是屠妖者没错,可是如果没有他,道族或许已经灭亡了。” “这话也不见得对头。”苏媚烟淡淡一笑,“就我所知,当时道族十分兴盛,光是苍龙道种,就有两个天尊。” “咦?”岳风叫道,“还有一个是谁?” “龙女天衡。”苏媚烟说道,“也就是如今的天尊、苍龙天来的祖先。”她顿了顿,“那一场战争,妖族和道族,都有主战与主和两派,蓬尾一开始主战,但后来厌倦了杀戮,又念及支离邪的旧情,慢慢转为了主和。百头蛟龙和它的兄弟们是主战的死硬派,他们害怕道者过于强盛,想要趁着这一场战争,把道族彻底打垮,从此一蹶不振。” “道族里面呢,天衡是主和派,阳太昊是主战派,论法力,阳太昊略胜一筹,论势力,主战的势力也是大多数。阳太昊因为家族的旧怨,立誓根除天下的妖族。战争中,道妖两方好几次都有机会结束战争,全都是因为阳太昊和百头从中作梗,错过了和解的良机。” “这一场战争一直拖了四十多年,道者和妖怪尸积如山,直到百头蛟龙被阳太昊杀死,道与妖的实力发生了大逆转。就在这个时候,龙女天衡瞒着阳太昊,冒着极大的风险去面见蓬尾,她通过了七大考验,终于见到了狐神本人。两个女人追忆往昔,心里都很懊悔,认为这一场战争很不值得,于是决定终止战争,签订了 《道与妖的扎尔呼》 。前面四个字是我们的语言,扎尔呼是狐语,也就是‘和平’的意思。” “本来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蓬尾也软硬皆施,一一说服了所有的妖王,可是到了阳太昊这儿就不行了。屠妖者勃然大怒,他认为道族已经占据了上风,灭亡妖族指日可待,这个时候和谈,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阳太昊跟天衡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拒绝承认 《道与妖的扎尔呼》 ,声称除非蓬尾跟他决一死战,胜过了他,他就承认和约。天衡十分为难,可是道族里面,又没有人能够镇得住他。” “蓬尾为了大局,同意跟阳太昊决斗,两人在太山交手,蓬尾那时已经三万多岁,早已是通天彻地的妖神,可是,阳太昊却是支离邪师徒以后最杰出的道者之一。两人那一战惊天动地,至于结果,你们也知道了。双方打了个平手,加上天衡从中斡旋,迫使阳太昊承认了和约。尽管如此,阳太昊咽不下这口气,从那以后不知所踪,最后孤苦伶仃地死在了这里。” 苏媚烟说到这儿,顿了顿,苦笑说:“所以说,这个阳太昊不是省油的灯,双手沾满了妖血。他的功业来自于无边的杀戮,有的妖怪固然可恨,有的妖怪却很无辜。照我看来,小七作践他的残骸,也是阳太昊罪有应得。” 这一番话十分公正,并没有因为阳太昊的功绩偏袒他。依依听了,心满意足的同时,又感觉有点儿奇怪,心想这骚女人真是猎魂师出身,天生透着一股子邪气,看人做事,统统不太符合于正道,对于大多数道者来说,阳太昊是毋庸置疑的大英雄,可是到了苏媚烟嘴里,却变成了任性妄为的大屠夫。 岳风身为少年男子,崇拜胜者与英雄,想象阳太昊横行天下、无所畏惧的英风豪气,心里除了崇拜就是崇拜,再也没有别的念头,所以不能容忍胡依依践踏屠妖者的遗骨。他嘴里不说,脸上的神色却是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甚至于打定了主意,苏媚烟如何他不管,但出于对阳太昊的尊崇,他自己绝对不会去猎取他的魂珠。 依依见他余怒未消,心里过意不去,伸出小手去握岳风的手掌,想要跟他心语交流,谁知岳风把手一甩,沉着脸对苏媚烟说:“苏姐姐,非要猎魂不可吗?” 依依吃了一瘪,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苏媚烟盯着岳风看了又看,笑着说:“怎么这样问?难道你不想要魂珠了吗?” “我对魂珠没兴趣。”岳风皱了皱眉,“姐姐如果喜欢,我会全力相助。” “好。”苏媚烟审视他一眼,“那你再拔这剑。” 岳风深深吸一口气,握住剑柄,用力一拔,苍穹剑纹丝不动,岳风呆了呆,运起怪力又拔一次,这一下,剑身有所松动。 岳风沉喝一声,叫声:“起。”噌,剑身拔出一截,光芒四射,于是同时,四周的飞剑起了一阵剧烈的振动,熟悉的颤鸣声像是波浪似的,在剑群中扩散开去。 岳风正要用劲再拔,苏媚烟忽然叫道:“慢着。”岳风回头看去,问道:“怎么?” 苏媚烟盯着漫天飞剑,脸上布满惊疑,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弟弟,这口苍穹剑,恐怕拔不得。” “为什么?”岳风一愣。 依依抢着说:“我知道,飞剑所以不靠近我们,全是因为这口剑里,贯注了阳太昊的神力,一旦拔出苍穹,神力就会失效,我们就会成为飞剑的靶子。” “说得对。”苏媚烟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一把剑,才是阳太昊出给猎魂者的最后一道难题。” 岳风松了一口气,放开剑柄,笑着说道:“是么?这魂珠不猎也罢。” “你错了。”苏媚烟苦笑摇头,“事到如今,这颗魂珠不猎不行。” 岳风一呆,苏媚烟看他一眼,叹气说:“好弟弟,我知道,你佩服阳太昊的赫赫武功,不愿意他的魂珠受制于人。不过,屠妖者就是屠妖者,行事为人,向来不留余地,你看这机关的布设,如果我们放弃猎魂,这些飞剑就会放过我们吗?根本不可能,我们三个人只要活着,这些剑就会一直守在这里,大家进退不了,只有活活饿死。” 岳风听得发呆,望着漫天飞剑,心知苏媚烟说得不错。沉默一下,说道:“那么,得到魂珠,就能脱困吗?” “有可能。”苏媚烟淡淡说道。 “什么叫有可能?”依依叫了起来。 “我之前说过,天道者的魂珠藏有生前的记忆,‘万剑诛心’的机关是阳太昊布下的,也只有他有办法破解,只要猎到了魂珠,我就有法子让他放我们出去。”苏媚烟顿了顿,冲依依微微一笑,“不过凡事都很难说,魂珠毕竟是魂珠,不是大活人,纵然记得破法,也未必还有施法破解的能力,如果解除剑阵需要极高的法力,我们三个人法力不足,照样无法突出重围。” 依依喃喃说:“这样说,我们死掉的机会很大。” “也可以这么说。”苏媚烟笑了笑,“不过,也不是全无机会……”她翘起红嫩的嘴唇,向苍穹剑努了一努,“我们的生机,全都在这一口剑上。” “苍穹?”依依一愣,问道,“这有什么关系。” “但凡飞剑,都是有灵性的。”苏媚烟说道,“如果人剑合一,那么剑的灵性服从于主人的意志,所以我们常常看见,驾驭次品飞剑的强者,也可以击败驾驭神剑的弱者。但如果是无主的飞剑,那么它们之间,服从弱肉强食的法则。次品服从中品,中品服从上品,上品服从神剑,神剑中也分九品,低品级的神剑,必须向高品级的神剑臣服。”她转眼看向依依,“如果不臣服,你知道后果吗?” “不服从,就毁灭。”依依的脸色微微发白。 “是的,不服从,就毁灭。”苏媚烟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苍穹的剑柄,“这是一口九品神剑,其他的飞剑又怕它,又恨它,阳太昊使了道术,放大了它的威慑力,所以其他的飞剑不敢靠近,我猜想,即使拔出苍穹,手握此剑的人,依然可以抵挡万剑诛心。” “猜想?”岳风大皱眉头,“如果猜错了呢?” “猜错了早死,猜对了不死,但如果无所作为,只是慢慢等死。”苏媚烟深深盯着岳风,清亮的眸子里,透出如水的光芒,“好弟弟,你选择哪一个?” 岳风沉思了一下,长长吐了一口气,伸出手里,握住剑柄。 铮,苍穹拔出,洞窟里响起一声凄厉的鸣叫,几乎同一时间,所有的飞剑向三人冲来。 第五十二章 探珠 苍穹剑入手很沉,少说也有二十斤重,岳风拔剑的一刹那,感觉到了剑身的振动,他凭着直觉,感到这把剑将要脱手飞走。如果换了其他人,阳太昊的布置一定得逞,可是岳风身具怪力,反应惊人,间不容发的一刻,怪力涌出掌心,硬生生控制住了这口神剑。 这一切说来很慢,其实快得惊人,控制苍穹和挥剑出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 岳风惊人的力量爆发出来,他尽力一抡,苍穹以闪电之势划过虚空,这口剑足有五尺多长,如果岳风的个子稍矮一点,站在地上,根本别想把剑拔出地面。可是仔细想一想,阳太昊伟岸丈夫,这样的巨剑,正好适合他的体格。 剑光呼啸而过,巨剑挥出的一瞬,剑身上喷薄出一道长长的剑光,青蒙蒙的颜色一如万里无云的长空,五尺长剑加上五尺剑气,丈许方圆的空间,全被苍穹剑笼罩在内。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岳风感觉刹那之间,手里的巨剑至少扫过了十余口飞剑,所过飞剑不是拦腰折断,就是纷纷破碎,化为漫天碎屑。撞击的火星夹杂飞剑的碎片,星星点点,光彩迷人,布满四周的天空,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死亡之美。 “呀!”岳风发出一声怒吼,握剑的虎口迸裂,鲜血涌出,他两眼瞪圆,巨剑挥动之快,就像是要划破虚空。这一剑,恰好迎上了后续的飞剑,一阵刺耳惊心的怪响,又有二十多口飞剑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长长的剑光扫过附近的飞剑,胡依依分明看见,许多剑笔直坠落、光芒尽失,叮叮当当落了一地,木呆呆的剑身就像是刚刚死去的鱼眼。 岳风的手臂一阵酸麻,手肘以下,几乎失去了知觉。可是,他根本不敢停下来,稍一迟慢,立刻会有飞剑趁虚而入。 “糟了。”苏媚烟失声惊叫,“魂珠要溜。” 岳风心中一惊,眼角余光所及,看见了一团熟悉的光亮。那光团与别的魂珠不同,整颗珠子的光芒分为了三层,最外面是一层柔和恬淡的白光,第二层是一层若有若无的青光,全珠的核心,是一团耀眼夺目的白光,其中夹杂着一点更加炫目的淡金色光芒。 别的魂珠懒懒散散,移动起来并不迅速,这一颗魂珠却快得好似一点飞星,从苍穹的剑孔一窜而出,一闪之间,钻进了一片茂密的飞剑。 魂珠逃了。岳风的心猛地下沉。原来,飞剑来势太快,苏媚烟只来得及发出两道“真空爆炸符”,眼看魂珠逃走,也根本腾不出手来猎魂。 “细柳。”依依娇呼一声,细长碧绿的飞剑到了脚下。 “岳风!”依依又叫一声,岳风应声明白,跳上飞剑,依依右手搂住他的腰身,口中又叫,“骚女人。” 苏媚烟也纵身跳上嫩绿如柳枝的飞剑,依依伸出左手,搂住她的腰肢。三个人结成了一个奇怪的组合,就像是杂耍人常常耍弄的水流星,岳风和苏媚烟是两端的流星,细柳剑是中间的绳索,而依依呢,就是耍弄水流星的杂耍人。 三人以胡依依为轴心,乘着飞剑,风一般旋转起来,岳风的苍穹剑,苏媚烟的爆炸符,有如两团风暴,呼啦啦卷过飞剑森林。 “啊呀呀……”岳风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怪力化为两股冷流,源源不绝地注入双手。 岳风将巨剑舞得风雨不透,青蒙蒙的剑气随他舞动,越来越长,一丈变为两丈,两丈变为三丈,好似青色的匹练,以无比的高速掠过长空,所过飞剑断的断,碎的碎,坠的坠,即便神剑靠近,也是纷纷折剑沉沙,没有一口飞剑,可以靠近三人五丈之内。 其他的两个女子,心中均很吃惊,饶是苏媚烟见多识广,如此高速的运剑,也是罕见罕闻。她们都见过岳风大显神威,知道他拥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力量,可是依然没有料到,岳风居然凭借一股蛮力,抵挡这么多可怕的飞剑。 不知不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岳风的身上弥漫出来,那感觉阴邪沉郁,仿佛万丈深谷里的一个冰冷的怪物,从谷底冒出头来,向着天空一丝丝地吐气。这感觉一直透入两人的内心,引起一阵阵无以名状的战栗,这感觉随着岳风挥剑,越来越是强烈。 但在生死关头,苏媚烟和依依尽管感觉不适,可也来不及多想。依依极力转动细柳,好让岳风的苍穹剑能够发挥最大的威力。起初,苏媚烟的爆炸符也能击退来剑,可是但随飞剑变多变快,爆炸符的功用也越来越弱。到了后来,正如苏媚烟事先所料,一切的生机,都系在了岳风的苍穹剑上面。 岳风连声怒吼,他的双眼变得赤红,眼底的红光就像是流淌的鲜血。他的皮肤变得苍白,一根根青筋暴突而出,身体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是那一股冰冷的感觉挥之不去,有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浸在三九寒天的冰河深处。 奇怪的是,他的精神超越了肉身,变得异常的敏锐,他听得见长剑破空的声音,感觉到每一剑劈出,剑尖以惊人的高速摩擦空气,留下的一道道火热的印痕,他感受得到苍穹与每一口飞剑的撞击,甚至分辨得出对面的飞剑谁强谁弱,如何一分为二,又如何片片破碎。 尽管处境艰难,可是,一切都在把握之中;尽管高速挥剑,岳风却能以最简单、最便捷、最快速的方式扫落所有逼近的飞剑。 岳风的力量攀升到了巅峰,苏媚烟也终于腾出手来。 她目光锐利,注视逃逸的魂珠,对着依依悄声耳语,小狐女灵巧地把握飞剑的去向,三个人急速飞旋,形如一股扶摇而上的飓风,很快追上了那一颗魂珠。 苏媚烟摇起了勾魂铃,悦耳的铃声飘向魂珠,光团像是被绳子拉了一把,飞驰的速度慢了下来。 魂珠的深处,迸发出夺目的亮光,洞窟的每一支飞剑,都发出了奇异的剑鸣,那鸣声清越激昂,千万声连成一片,比起肥遗的叫声还要刺耳。依依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苏媚烟却是脸色大变,双手双脚传来异样的振动,低头看去,勾魂金铃在剑鸣声中片片破碎,金色的花瓣飘落尘埃,随之飘逝的还有三人最后的希望。 勾魂铃全都碎了,苏媚烟的心也似乎随之破碎。 比起金铃的损坏,她更感到恐惧的是,阳太昊的魂珠,居然可以驾驭剑阵,翻遍所有猎魂的书籍,也从没见过这样的记录。刹那间,她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一股味道,就和岳风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不行,不能放弃……”这念头一闪而过,苏媚烟突然看见了转机,细柳剑以惊人高速冲向魂珠,苍穹剑又以惊人的高速,扫荡了魂珠的外围。一转眼的工夫,峰回路转,苏媚烟发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离魂珠如此的近,几乎就是伸手可及,这机会真是千载难逢。苏媚烟深深吸入一口气,而后用力吐出,她的口唇之间,喷出淡淡的红光,这是朱雀人特有的元气。 红光像是一张绵密无间的蛛网,在空中慢慢的扩展变大,经过魂珠的一刻,红光喷吐在了魂珠上面。魂珠突地一颤,它被女子的元气吸住了。 苏媚烟使出了“吸魂术”。这一门道术,并不是“吸魂派”的专有,所有的猎魂师,入门之前,都必须通过“吸魂术”的修炼。只不过,如果没有法器的辅佐,使用“吸魂术”会有极大的凶险,遇上了强力的魂珠,吸魂往往会有两个结果,一是猎魂者吸入魂珠,二是魂珠暴走,将猎魂者的魂魄从身体里拉扯出来。所以,强如焦家兄弟,也不敢以身犯险,亲自用嘴吸魂,必须与妖怪合体,把妖怪的魂魄当成替身。 这一刻,苏媚烟赌上了性命,也赌上了二十多年的苦苦修行。 这是她和魂珠的一场决斗! 魂珠一被吸住,马上开始反击,它向着相反的方向运动,将那一道红光扯得细细长长,苏媚烟感觉到魂魄动摇,眼前微微发黑,头脑一阵晕眩,她感到对手的强力不拘,甚至感到三魂七魄正以缓慢的速度流向魂珠。 “不,我不能输。”女子努力振作精神,她深吸一口气,两眼盯着魂珠,完全心无旁骛,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飞剑的呼啸激鸣,岳风劈断飞剑的声音,种种奇声怪响,全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嗡嗡声,飞剑的碎屑掠过她如花的脸庞,也无法吸引她的目光。 红光在变短,一分一寸,向着苏媚烟的口唇里缩去,魂珠躁动不安,核心深处,突然迸发出金白交织的奇光,洞窟里传来一声巨响,更多的飞剑以更高的速度冲向三人。 飞剑交击的声音密如疾风暴雨,岳风的怒吼声化为了凄厉的狂叫。 一切都无法阻止苏媚烟,魂珠的挣扎徒劳无功,终于到了她的唇边,女子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一卷,把魂珠吸了进去。 接下来,她的目光变了。 第五十三章 阳太昊 “回去。”苏媚烟拍了拍依依的肩膀,指了指三人的来处。 依依一转身,向着石壁冲去,眼看接近地面,苏媚烟又叫:“把苍穹剑插回去。” 岳风的耳力十分敏锐,他对苏媚烟绝对信任,应声举起苍穹,刷的一声,插回了原来的剑孔,一股无形之力,透过剑身向外扩散,将周围的飞剑推了回去,到了一定的距离,忽又悬浮不动。 一切又回到了初始,三人连人带剑地撞上石壁,筋骨酸痛,眼前一阵晕眩。 沉寂了时许,苏媚烟晃悠悠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岳风。少年苍白的肌肤有了一丝血色,眼里的红光也慢慢消退,他的身上空虚乏力,背靠身后的石壁,虎口的鲜血,顺着石壁流了下来女子迎着他跪了下来,依依坐在一边,盯着两人,心里莫名其妙。紧跟着,苏媚烟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张开双臂,搂住岳风,两片娇花般的红唇,吻上了少年发白的嘴唇。 依依看呆了眼,岳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女子的唇瓣滚烫如火,灵巧的舌尖叩开了他的牙关,芬芳的津液流了进来,嫩滑的舌头在他的嘴里翻江倒海。岳风只觉热血冲脑,神不守舍,下意识地用舌头笨拙地回应对方。 两人的舌头缠在了一起,口唇弥合无间,岳风感觉自己从嘴唇开始一点点的融化,冰冷的感觉很快消失,一股热流涌遍了全身,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搂住了苏媚烟柔软的身子,抚摸她雪白光滑的肌肤。 就在这个时候,一团温暖的东西从女子的口中涌了过来,那东西既不像是液体,也不像是气体,更像是一种温暖的感觉,滚过两人的舌尖,融合了津液,咕噜一声,钻进了岳风的喉咙。 两人的嘴唇突然分开,苏媚烟推开了岳风,脸上似笑非笑,那样子就像是一只刚刚偷过腥的母猫,她伸出嫩红的舌尖,细细地舔了舔嘴唇,盯着发呆发愣的少年,笑吟吟说道:“要是我没弄错,这应该是你的初吻。” 岳风哭笑不得。这算是怎么回事?他和云若呆了十六年,也没有失去初吻,可是现如今,不过一天的工夫,猝不及防的当儿,他就把初吻丢给了苏媚烟。 “骚女人!”依依发出了一声愤怒之极的尖叫,“你怎么这样不要脸啊?” 苏媚烟转眼看去,少女粉拳紧握,睁大双眼,泛红的眼眶里闪动愤怒的泪光,那样子似乎就要猛扑上来。 “唉,唉。”苏媚烟慌忙起身,后退两步,笑着摆手,“小七,别误会,我只是不得已。” “不得已?你还敢说你不得已,你强吻了他,我亲眼看见的,你这个该死的骚女人,我要杀了你。”依依想要挣起来扭打,可是刚才那一阵飞行,几乎耗尽了她的元气,这时候瘫在地上,说什么也站不起来,心里一急,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岳风不胜尴尬,苦笑说:“依依,你真是弄错了。”他咳嗽一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刚才,咳,她刚才把阳太昊魂珠吐给我了。” 依依一呆,心里将信将疑,跟着又是一阵狂怒:“说谎话也不脸红,吐一颗魂珠,也用得着那样子吗?” “必须那样。”苏媚烟耸了耸肩,“那颗魂珠鬼得很,口唇间稍有间隙,它就会悄悄地溜走。你也知道,刚才为了猎捕它,我们三个几乎丢了小命儿,你如果不介意再来一次,我也无所谓。”她顿了顿,面露微笑,不忘顺便刺激一下对手,“当然啰,跟岳风接吻的感觉非常棒,我也不介意再来几次。”说完冲着岳风抛了个眼风,后者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 “你再碰他一下,我、我杀了你。”依依又气又急,狠狠挥舞拳头。 苏媚烟忍不住咯咯大笑,说道:“小七,你到底是他什么人啊,老婆,情人,还是未婚妻?” 依依一时忘情,忽略了自己的身份,听了这话,不觉微微一呆,心想是啊,自己什么名分都没有,干吗这样气恼伤心。偷眼看了看岳风,忽见他两眼发直,仿佛痴了呆了。依依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岳风没有回答,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正在对他说话。 “你是什么人?”那个威严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为什么来惊扰我?” 这种聆听心声的感觉,和依依的心语十分相似。岳风不由得屏住呼吸,也在心里答道:“我是岳风,落星谷出生的道者,你呢,你是谁?” 威严的声音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是阳太昊,升龙城出生的苍龙人。”他顿了顿,又说,“我不习惯这样跟人说话,你的元气呢,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元气?” “我……”岳风大为羞愧,“我还没有开窍?” “没开窍?”阳太昊沉默下来,岳风分明感觉,他在自己的身体里翻检什么,这感觉让人毛骨悚然,过了好一会儿,阳太昊冷笑一声,说道,“开个屁窍,你根本就是一块破石头。” “是啊。”岳风沮丧之余,心里燃起一股希望,“阳大先生,你能帮我开窍吗?” 阳太昊哼了一声,说道:“这件事待会儿再说,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惊扰我?” “这个……”岳风挠了挠头,在心里说道,“我不是有意的,唉,这件事我也说不明白,反正,我不是有意要吞下你的魂珠。” “很好。”阳太昊冷冷说,“你现在就放我出去?” “怎么放?”岳风一老一实地回答。 “那个该死的女人,刚才,她用了‘六欲锁龙术’,用你的欲念为力量,把我封在了你的魂魄里,这个该死的臭女人……”阳太昊愤愤不平,骂不绝口。 岳风知道他骂的“女人”一定是苏媚烟,原来苏媚烟刚才的举动,不止是把魂珠度给了他,而且故意挑起了他的欲念,从而使用了一个秘术,把阳太昊的魂珠封禁在岳风的魂魄里。要不然,阳太昊何等人物,他的魂珠自在有灵,寻常的道者即使吞下,它也有法子逃出生天。岳风身为石头,没有元气,根本无法镇得住这一颗前所未有的绝品魂珠。 “那……”岳风迟疑了一下,“阳大先生,我怎么才能放你出来?” “活见鬼,六欲锁龙术,他奶奶的一个大妖术,用你的欲望当锁链,几乎牢不可破,除非你绝情绝欲,抛弃所有的欲望,但以你的年纪和阅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阳太昊越说越不忿,又骂一句,“见她娘的鬼,该死的臭女人。” 这个老天尊果然是火爆脾气,死了几万年,火气依然不减。 “那么,就是没法子放你了?” “那也不是。”阳太昊的声音柔和了一些,“有一个法子,你一用,就能放我出来。” “什么法子?” “你自杀,你死了,我就能出来。”阳太昊大剌剌说道,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岳风吓了一跳,禁不住叫出声来:“那可不行。” 叫完这声,忽见两个女子盯着自己,脸色各有各样,依依不胜疑惑,苏媚烟微微一笑,说道:“好弟弟,跟老不死打招呼了吗?” 岳风一呆,只听阳太昊又在心里骂道:“谁是老不死?该死的臭女人,我要是活着,非得把她挫骨扬灰。” 苏媚烟笑了笑,说道:“老不死的嘴巴很臭,脾气也很坏,我教你三个咒语对付他,保管你不得不听你的。” 岳风还没回答,老不死就叫道:“别听她的,臭女人的话不能信。”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软弱了许多。 岳风心想,我不听她的,难道还听你的。不顾阳太昊连哄带吓,冲苏媚烟说道:“姐姐请说。” 苏媚烟盯着他目不转睛,点了点头,笑道:“第一个咒语,只有一个字,叫做‘寂’,老不死如果喋喋不休,惹人讨厌,你就将注意力凝聚在心口,口说也好,心念也好,念出这个‘寂’字。” “寂你妈的头。”阳太昊快要气疯了,“臭女人,我要撕烂你嘴,把你的舌头扯出来喂狗……” 岳风听他越说越难听,心里不胜其烦,依照苏媚烟的吩咐,意守心口,心叫一声“寂”,阳太昊的骂声戛然而止,岳风的心里一时说不出的宁静。 “再说第二个咒语。”苏媚烟笑着说道,“第二个咒语,也是一个字,叫做‘苏’,呵,没错,就是姐姐我的姓氏,念这个咒语的时候,你把心力集中在眉心,念出这个‘苏’字,就能把老不死唤醒。” 岳风听得心中一喜,正想试一试这个咒语,又怕老不死唠唠叨叨,惹人讨嫌,于是忍住念咒的冲动,问道:“好姐姐,第三个咒语呢?” “这个咒语叫做‘禁’,意守小腹丹田说出。”苏媚烟笑了笑,“三个咒语中间,但数这个咒语最管用,因为通过这个‘禁’字,你能逼迫老不死说出你想要的东西。” 岳风犹豫一下,说道:“这三个咒语太简单了,如果其他人凑巧说来出怎么办?” 第五十四章 念咒 “那没用。”苏媚烟淡淡说道,“这三个咒语是绝对排他的,只有魂珠的宿主,也就是弟弟你本人念咒才行,要不然,就算是苍龙天来亲自念咒,那也没有任何作用。此外,只是念出咒语,如果不意守某处,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岳风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最好,叫一声“苏姐姐”,阳太昊苏醒一次,那还不把自己烦死。 他想了想,又问:“刚才姐姐是不是对阳太昊用了‘禁’字咒。” “是!”苏媚烟笑了笑,说道,“我逼他解决困境,他给出的法子,就是把苍穹插回原处。” 岳风奇怪道:“他没有撒谎么?” “肉体会撒谎。”苏媚烟盯着他,眸子晶莹如珠,“可是,弟弟你记住,魂魄不会撒谎的。” 岳风心头一动,猛可想起那日在食人林下面的秘窟中,面具男子对冷沙也说过同样的话。 “肉体会说谎,魂魄不会说谎。”阿甲的话犹在岳风的耳边回荡,他闭着眼睛,胸中波澜起伏,父亲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说不出的痛苦弥漫他的全身。 “爹爹,你在哪儿呢?”岳风的心里叫喊,他感到说不出的无助,事到如今,他连父亲在哪儿也不知道。岳灵王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还活着吗?那个邪恶的面具男子,会不会折磨他。 岳风不由打了个寒战,这时,忽听有人叫喊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睛,跳入眼帘的是依依关切的目光。他不由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没事。” “你吓着我了。”依依捂着心口,轻轻喘气,“你刚才的脸色好难看,好像好像……” “好像快要死了。”苏媚烟不顾依依对她怒目相向,深深地看着岳风,柔声说,“好弟弟,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那些事以后再说。”岳风看了看四周,“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姐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苏媚烟笑了笑,“这件事,你得问一问阳太昊。” 岳风奇怪道:“你没问过他?” 苏媚烟摇了摇头,说道:“我忙着把魂珠给你,没有来得及问他。” “阳太昊真的不会撒谎吗?”岳风仍是心怀疑虑,如今危机四伏,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不会。”苏媚烟说,“他也许不肯说,但只要使用‘禁字咒’,他就会乖乖的说出来。”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语,“不过也难说,毕竟阳太昊太特别了,他的魂珠,是超越一切魂珠的存在。” “可我们只能相信他。”岳风说。 “是的。”苏媚烟注目漫天的飞剑,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我们别无选择。” “好吧。”岳风集中精神,意守眉心,轻轻念了一声,“苏。” “该死的臭女人,我要把你大卸八块,我要把你的魂魄镇压在臭水沟里面,日日夜夜跟蛆虫老鼠作伴……”阳太昊刚刚苏醒,恶毒的诅咒就一串一串地冒了出来。 岳风咳嗽两声,说道:“阳大先生。” “干吗?”阳太昊没好气地说,“你想好了吗?决定自杀了吗?”老头儿的不识时务,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我还小……”岳风出于尊重,很想找个理由婉言拒绝。 “十六岁还小?你又不是白痴。快点儿把老子放出来,要不然,哼,我叫你好看。” 岳风心里恼火,暗想你都要我自杀了,还能让我怎么“好看”,于是故作天真地问:“阳大先生,如果我不放你出来,你要把我怎么办呢?” “我宰了你喂狗。”阳太昊暴跳如雷,“他妈的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好吧。”岳风可怜巴巴地说,“阳大先生,你让我自杀,我实在下不了手,要不然你来杀我好了。” “咦,臭小子,你耍我?” “唉,我哪儿敢耍你呀?你可是屠妖者阳太昊哇,天道九品的大天尊,你杀我吧,我不怪你。” “臭小子,他奶奶的,气死我,气死我了。” 岳风戏弄了这张狂老头一番,心里面十分愉快,轻松问道:“这么说,阳大先生,你不杀我了?” “呸。”老不死回答得又简单又干脆。 “既然不杀我,我问你一个事儿,我们怎么,才能从这儿出去?” “你们出不去。”阳太昊恶狠狠地说,“你们都要死在这里,臭小子,你不自杀是不是,等你饿死了,我一样可以出去。嘿嘿嘿,你知道饿死是个什么滋味吗?饿到一定地步,你见什么吃什么,闹得不好,这两个小娘儿们都要变成你的粮食,你吃光了她们还是饿,肚子里先是发酸,再是发苦,最后什么感觉也没有,身子软得跟棉花一样,只有躺在那儿慢慢等死,哈哈哈,换了我是你,与其饿死,不如自……” “禁!”岳风很不耐烦,心里大喝一声。 “咦。”阳太昊呆了一下,发出一阵咆哮,“臭小子,你敢对我用‘禁魂咒’,他奶奶的,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我要把你的舌头……” “阳太昊。”岳风冷冷说道。 “有!”老不死魂不由主。 “学三声狗叫。” “汪汪汪……臭小子,你他妈敢对我……” “闭嘴。” “是!” 岳风大为满意,如今他支使的可是古往今来最强悍、最暴虐的一位天尊,屠妖无数,横行三界的王者。原本他对阳太昊一心尊崇,谁知道这老不死又暴戾、又狠毒,明明只剩一丝魂儿,还是那么不识时务,惹得岳风怒不可遏,满心中只有修理此人的冲动。 “老不死。”岳风发号施令,“你把这些飞剑撤了。” “撤不了。”阳太昊悻悻回答。 “为什么?” “当初我布下‘万剑诛心’的机关,根本没有想到还有撤销的一天,所以只能开启,不能结束。如果非要结束,得运用很强大的符咒,你们三个的道力全都不足……他妈的,臭小子,我干吗要跟你说这些,我可是阳太昊,响当当的天尊,你敢对老子……” “闭嘴。” “是。” 岳风十分得意,心想这咒语真是好东西,可惜只对魂珠有用,如果能对鸟妖施咒就好了,金如意那只死鸟就不能天天饶舌了。说起来,岳风平时对老鹦鹉讨厌得要命,在古墓里呆了一段时光,反而有些怀念起金如意来了。 “那么,我再问你,有没有法子离开这里?” “有。” 岳风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忙问道:“什么法子?” “这面石壁后面,有一条隐秘的小道,当初修建墓地的时候,我嫌正门进来麻烦,所以开了一道后门,在临死之前,我设法封闭了门户,从外面绝对不能开启,不过,如果知道方法,从里面可以重启门户。” 岳风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声叫道:“石壁后面有出路。” 两个女子听了这话,全都站了起来,盯着岳风,眼里闪闪发亮。 “怎么样开启门户?”岳风问道。 “开启个屁,想我告诉你,门儿也没有。”阳太昊破口大骂,“如果我还活着,你会后悔爹妈生你出来。” 岳风皱起眉头,向苏媚烟问道:“怎么‘禁字咒’没用?” 苏媚烟笑道,“我忘了告诉你,使一次‘禁’字咒,只能维持半刻钟,过了这个时限,需要再用一次。” “臭女人,你教的好学生,如果老子还活着,要把你们两个……” “禁!”岳风说,“回答我的问题。” “是!”阳太昊无可奈何地说,“看见石壁上的‘雄’字了吗?把你的手放上去,念一个咒语,太昊吾之王,石门就会打开。” “太昊吾之王?阳太昊是我的王?”岳风忍不住笑骂,“老不死,你也太不要脸了吧,死了也不忘占别人的便宜。” “你懂个屁,这叫唯我独尊。”老不死口气阴沉,以他的暴烈性格,被人挟制着说话,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会来?” “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聚你妈个头……” 岳风目光一转,又看向那支苍穹剑,心里痒痒,“我能带走苍穹剑吗?” “什么?”阳太昊的口气像个十足的怨妇,“你要了我的魂,还要我的剑,真他妈的贪得无厌。” “回答我的问题。” “你姥姥的。”阳太昊咕哝两声,不情不愿地说,“臭女人有一根幌金绳,你用绳子拴住剑柄,进门以后,念一声‘苍穹飞电’,扯一下绳子,就能拔剑出来,不过拿到剑以后,必须马上关门,要不然,飞剑会冲进秘道。” “怎么关门?” “念咒语,吾之王太昊。” “老不死真会占便宜。” “放屁,你才是占了大便宜,哼,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第五十五章 重见天日 岳风本想反唇相讥,可转念一想,阳太昊本是远古人物,做自己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也有多余,他自称爷爷,根本就是纡尊降贵、自打自嘴。这么一想,岳风登时心平气和,所以也就懒得理他,向苏媚烟讨要幌金绳。原来,那根金绳,正是岳风从细柳剑上下坠时救他的绳索,苏媚烟身为猎魂师,所遇的陷阱千奇百怪,带一根绳子,本为自救之用,不想凑巧救了岳风,解了依依的窘境。 岳风按照阳太昊所说,用绳子拴住剑柄,而后走到雄字下面,手按字上,叫道:“太昊吾之王。” 一整面石壁抖动起来,紧跟着,沿着“雄”字往上,浑然一体的石壁轰然分开,出现了一条狭窄的石缝,缝隙的深处,苍白的石阶若隐若现。 三人走进石缝,岳风一抖绳索,叫声“苍穹飞电”,铮的一声,苍穹剑离地飞起,岳风用力一拉,巨剑钻入石壁,落入他的手里,同时间,“万剑诛心”发动,无数飞剑带着凄厉的鸣啸冲了过来。 “吾之王太昊!”这一句咒语由依依叫出。轰隆一声,石缝闭合,化为一面石墙,石墙的外面,传来叮叮叮的声音,急如一阵狂风骤雨。 三人的心子突突乱跳,岳风举起苍穹剑,巨大的剑身在黑暗中发出炫目的光亮,白里透青,有如一把巨大的火炬。 三人拾阶而上,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前方又出现了一面巨大的石壁,岳风心叫:“苏!” “去你妈的。”阳太昊的叫骂声再起响起,“臭小子,你当你爷爷是什么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如果老子还活着……” “禁!”岳风不耐烦地说,“老不死,这一面墙怎么过?” “老咒语。”阳太昊嘀嘀咕咕,那口气委屈极了。 “太昊吾之王。”随着叫声,石壁轰然大开,明亮的天光迎面射来,三个人沐浴在一片绚烂的旭光中。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日夜,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三个人真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身后的石壁无声地合拢了,浑然天成,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岳风环顾四周,这里竟是一座山峰的山腰,下临深谷,群山掩映。谁也料想不到,这面山壁的后面藏了一条秘道,直直通向“屠妖者”的陵寝。 “哟!”依依冲着远处发出欢呼,清亮悠扬的嗓音,就像是响彻天空的凤鸣。 岳风也是哈哈大笑,才笑两声,眼前人影一闪,依依扑近他的怀里,咯咯咯笑个不停,岳风心中一暖,忍不住将她搂在怀里,一起欢呼雀跃。 苏媚烟捋了捋秀发,靠着山崖,含笑看着两人发癫发狂。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们平静下来,才说:“走吧,饿死了,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 “骚女人。”依依冷笑一声,“旱魃的肉你还没吃够吗?” “肥遗肉的味道也不错。”苏媚烟满不在乎,微微含笑。 “哼,装模作样,对付大蠢蛇的时候,谁要我唱镇魂歌?” “好吧,我承认我那时有点儿软弱,不过,某人的初吻,嗯,吃起来味道好极了。” 依依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跳三尺,怒冲冲叫道:“骚女人,你不要脸。” “谁说的?”苏媚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样美的脸蛋,我才舍不得不要呢。” “自恋成狂的骚女人。” “有屠妖者在,自恋两个字,我自愧不如。” “他妈的臭女人。”阳太昊大发脾气,“老子本来就是天下无敌,又有什么好自恋的?老子如果活着,哼,你们这些小杂碎……” “寂!”岳风收拾完老不死,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争吵,“姐姐一说,我真的饿了,快走吧,找点儿吃的。” “不错。”苏媚烟笑道,“你凭体力吃饭,如果不饿,那就是神仙了。”依依一听这话,望着岳风,眼里也透出深深的关切。 三人驭剑下山,岳风和依依同乘一剑,温香软玉搂抱怀中,迎着如水晨光、清扬和风,岳风的心里真有说不出的痛快。 到了山下,苏媚烟用道术赶来一只小黄羊,依依驭剑在林中飞行,采来许多新鲜的果子,岳风提着苍穹剑横砍竖劈,砍了一大堆木柴。阳太昊见他把自己的爱剑当砍柴刀使唤,又心疼,又恼怒,破口大骂,岳风不胜其扰,念了个咒,把他赶到一边凉快去了。 三人找了一个从无人迹的空谷,燃起一堆篝火,苏媚烟巧手烹饪,羊肉烤得外酥里嫩,肉汁饱满,再涂上她随身携带的酱料,简直叫人馋涎欲滴,岳风吃得赞不绝口,啃光了两条羊腿,仍是意犹未尽,笑着说:“姐姐好手艺,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做姐姐的丈夫。” “这个我还没想好。”苏媚烟逐一吮吸指尖上的油脂,那样子十分诱人,“不过,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做我的候补。” “候补?”岳风一愣,“候补什么?” “候补丈夫呀?”苏媚烟眼波流转,冲他抛了个眼风,“只不过,排名比较靠后,你前面至少还有一百多人。” “荡妇。”依依冷笑说,“苏媚烟,你就是个荡妇。” “没办法呀,人长得美,就是麻烦太多。” “嫌麻烦就去死,没有人可怜你。” “小七,你的果子也挺好吃的嘛。”苏媚烟咬着一只甜美多汁的大梨,“可惜不是你自己做的。” “你、你少得意了,我真要做饭,比你做的好吃十倍。” “没问题,我等着吃。”苏媚烟笑嘻嘻说道,“你要给我当做饭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依依又气又急,可又无言以对,苏媚烟脸皮厚,反应快,说话软中带硬,笑里藏刀,笑嘻嘻一句话,胜过依依大骂十句。两人每一次斗嘴,依依都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岳风倒是兴致很高,一边啃羊肉,吃果子,一边听着两个女子莺声燕语地吵嘴,联想到古墓里的种种凶险,眼前的舒服惬意真是难以描画。 吃完羊肉果子,苏媚烟从一个肉红色皮夹里取出一个瓷壶,三只茶杯,还有其他零零星星的茶具锦垫。岳风见那皮夹又小又瘪,她却一口气取出这么东西,心里只觉奇怪,问道:“姐姐,这皮夹子这么小,怎么装得了这么多东西?” “这是小乾坤袋,袋子是小,可暗藏乾坤。”苏媚烟笑着说,“这些东西还不算什么,这袋子里面还有一个帐篷,一张软榻,以及被子、枕头,唉,总之全拿出来,凑得起一个小小的闺房。” 岳风恍然大悟,点头说:“这跟温钊的‘乾坤袋’一样,那么小一个袋子,居然装下了十二个人……”说到这儿,忽见苏媚烟脸色不对,恍然领悟到,对于女子来说,那一段事情不堪回首,于是慌忙住口,不再多说。 忽听依依哼了一声,说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帐篷、被子么?我也有。”取出一个小乾坤袋,接二连三地掏出帐篷、卧具,还有各种日常用物,每一件都华贵精美,充满迷人的女儿香气。 岳风看呆了眼,羡慕地说:“这‘小乾坤袋’挺贵的吧?”苏媚烟答道:“也不算太贵,三百点金吧。”岳风一听价格,不由吐了吐舌头。 苏媚烟看他一眼,笑道:“这算什么?等我卖掉了这些魂珠,送你一百个也不打紧。”依依啐了一口,说道:“谁要你送,我的就是他的。” 苏媚烟一眼扫去,笑道:“好个我的就是他的,敢问一张床一个枕头,你们两个怎么睡。”依依脸一红,轻声道:“要你多管,哼,骚女人就没有好念头。” 苏媚烟一笑,行法引来一股清泉,支起茶壶,烹泉煮茗,不久茶水烹好。岳风喝了一口,暖流入腹,茶香沁人心脾,一时连尽五大杯,很是心满意足。 古墓一战,劳心费力,如今吃饱喝足,倦意汹涌袭来。苏媚烟和依依支起帐篷床榻睡觉,岳风不便与两人同床,他本是洒脱之辈,扯了几把野草铺在下面,天做帐,地当床,躺下来就是呼呼大睡。 但因太过疲倦,岳风一倒头就失去知觉,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早晨,空谷清幽,鸟语声声,花香随风飘来,岳风长吸一口,真有脱胎换骨的快意。 就在这时,他忽觉怀里多了一个人,身子温软光滑,分明就是一个女子。 岳风心头一跳,低头看去,只见依依蜷缩在他的怀里,小脸娇艳如花,粉白里透出醉人的晕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浮现出一丝天真的笑意。紫纱的间隙露出雪白的脖子,形状修长美好,仿佛一段光洁无瑕的美玉,少女娇软的胴体紧贴在他的胸前,浑圆修长的双腿扭股糖似缠在他的腿上。 活色生香就在眼前,岳风只是纳闷,放着好好的帐篷香闺不睡,这少女怎么睡到自己怀里来了。扭头一看,苏媚烟连人带着帐篷不见了踪影,那女子也不知去了哪儿。 第五十六章 阴虎照雪甲 偌大空谷,此时此刻,只有他和怀中的少女。岳风低头看去,依依面若娇花,秀丽动人,肌肤吹弹得破,光滑如精美的瓷器,眉梢嘴角,那一股娇憨神态,格外惹人怜爱。岳风忽觉浑身燥热,嗓子干涸,只觉少女身上有一股无比的吸力,牢牢牵引着他的心神,他忍不住低下头去,嘴唇不知不觉,凑近了那一张娇美的脸蛋。 正要吻下,忽听咯咯一笑。笑声娇媚动人,岳风仿佛挨了一个焦雷,慌忙收起贼心,坐直身子,回头看去,苏媚烟扭腰摆臀,风吹弱柳似的走了过来。 女子换了一身行头,衣裙由艳丽的绯红变成了素净的宝蓝色,裸露的肌肤白得发亮,隐隐泛起迷人的水光,秀发水湿未干,细密如一团水墨浓烟,随意挽成一窝,用一枚紫玉点金的凤钗盘在头上。手脚上破碎的金铃已经褪了下来,换成了一串绚烂多彩的宝石玉镯,走起路来,玉石相互碰撞,发出叮铃铃的鸣响。腰间的璎珞也换了一副,硕大的宝石光芒四射。 苏媚烟笑盈盈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岳风一眼。岳风知道方才的情形全都落入她的眼里,登时面如火烧,抢着说道:“苏姐姐,你刚才去哪儿了?” “洗了个澡。”苏媚烟笑道,“这一身真是脏透了。” 依依应声惊醒,张开星眸,打了个呵欠,四肢舒展开来,神态十分慵懒,她依偎在岳风怀里,根本没有挪窝的意思。 岳风十分尴尬,借口说道:“我也去洗澡。”趁机摆脱依依,快步走了百十步,只听前面水声雷动,上前一看,只见一道飞瀑,飞珠溅玉,落入一个碧绿如玉的水池,一道绚丽的彩虹,横在瀑布上面。 岳风脱掉短裤,跳进水里,冲洗身上的污物,他惊奇地发现,身上的伤口不药而愈,无论是“金刀符”、“天剑符”的割伤、旱魃的抓伤,还是肥遗撞墙时的擦伤、温家兄弟的拳脚伤,万剑诛心的划伤,全都已经愈合结痂,疮疤一抹便脱,同时搓下来的还有一层粗皮。新生的皮肉红润光滑,细嫩得就像是婴儿的肌肤。 岳风只觉奇怪,心想难道说,因为匣子里的怪物,连体质也不同了。 正想着,忽听叮铃铃的声音,岳风应声掉头,苏媚烟不知何时,来到水池边上,含笑盯着他打量,吓得他双手捂住要害,失声叫道:“你、你来干吗?” “看你洗澡啊。”苏媚烟嫣然一笑,露出光润洁白的贝齿。 “你,你来多久了?” “很久了。” 女子说得这样坦白,岳风反倒无话可说,他张口结舌地盯着女子,一颗心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苏媚烟见他一脸呆样,不由得掩口直笑,说道:“算了,不逗你玩儿了,其实我也刚刚来,什么都没看见。”她见岳风松了口气,只一笑,又补充道,“那也挺可惜的。” 岳风哭笑不得,问道:“那你来干吗?” “送这个。”苏媚烟拿起一套花花绿绿的衣裳,“你总不能一条短裤穿一辈子吧?这是我用旧衣裙做的衣服,花哨了一点儿,不太好看,遮遮羞也还凑合。”说完丢在岸边,笑着转身去了。 岳风受足了惊吓,惟恐苏媚烟刚走,依依又从水里钻出来,匆匆洗完上岸,拎起衣裤一看,心里暗暗叫苦。苏媚烟穿着暴露,衣裙短少,岳风个子较高,所以几件衣裙拼成一套,五颜六色,斑驳古怪,如果穿在身上,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小丑。 岳风有些疑心,苏媚烟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十分惭愧,女子用心细密,想得这样周到,自己这么猜想,真是没有良心。 所谓盛情难却,岳风只好把花衣裳勉强穿上。谁知颜色看上去古怪,穿上以后,对着潭水一照,倒也熨帖合身、简练洒脱,滑稽好笑说不上,只是多了几分玩世不恭、游戏风尘的神采。 岳风暗暗佩服苏媚烟的手艺,这件衣服七拼八凑,做成这副模样,凭得全是织衣人的巧手与巧思。 回到宿处,依依看见岳风,先是一惊,接着看了苏媚烟一眼,眼里透出一丝佩服,也有一点儿怅然若失。 早饭是羊肉饼就红茶,苏媚烟不知如何弄来了一些面粉,又变戏法儿似的从“小乾坤袋”里面掏出一副炊具,做了三四样点心,吃得岳风赞不绝口,一个人吃掉了一半还多。 吃晚饭,三人围坐一圈品茶,岳风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苏姐姐,你见多识广,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儿。” “请说。”苏媚烟嘴角含笑,“我知无不言。” “你见过阴虎照雪甲吗?” “那破铠甲还在?”阳太昊沉寂已久,冷不丁钻出来插嘴。 “咦。”岳风忍不住问道,“老不死,你也知道这甲?” “我当然知道。”阳太昊冷笑一声,“阴虎照雪甲,是我亲眼看着锻造出来的。铸甲的名匠是白虎人蓐怒,跟我多少有点儿交情。他从亡灵海底采到了一块至纯至净的金相元胎,又从北溟海偷来了鲲鹏之羽,再用活火之海的灵火熔炼,以本身的元气锻铸了九遍。这也罢了,铠甲快要成形的时候,他的脑子发了昏,异想天开,将九百九十九只飞虎穷奇的妖灵封进了甲里,结果,这副神形甲成了一副妖甲,当时害死了不少人。” “妖甲?”岳风有点儿吃惊。 “这副甲威力极大,不但伤人无数,还会伤着自己。甲中的穷奇妖灵会慢慢吞噬披甲者的元气和魂魄。如果道行不够,决不能披上这甲。可是许多甲士为了追求力量,一再披上这甲,结果到了最后,魂魄往往惨遭吞没。可是,吞噬的魂魄越多,这副甲就越强大,越是强大,就越是有人以身试甲。” 岳风忍不住说:“这样一来,岂不是恶性循环?” “是这个道理。”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可当时正处战乱,力量就是一切,谁又管得了太多?我本来以为,战争结束以后,应该会有人摧毁阴虎照雪甲,可是看起来,即使不打仗,怀有野心的人也比喜欢和平的人多得多。” 岳风将阳太昊的话转述了一遍,苏媚烟听完,轻轻叹道:“这副甲我略有耳闻,自从它出世以来,每一次出现,全都意味着战争,但自从上一次道者战争以后,这副甲就销声匿迹了。” “韩英年说他知道这副甲在哪儿?”岳风小声咕哝。 “那是骗你的呢。”依依扁了扁嘴,“韩家父子又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这么说,只是骗你去喂鬼蛟。” 岳风大为泄气,盯着地面呆呆发愣,苏媚烟心中不忍,问道:“好弟弟,你为什么问起这副铠甲。” 岳风叹了口气,将落星谷毁灭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不愿两个女子对自己生出厌恶,所以隐瞒了秘窟石匣的事情。 两个女子听完,均是一阵默然,依依忍不住伸出手来,握住岳风的手掌,暖意透过他的掌心,徐徐传递过来,她的声音在岳风心里响起:“你别难过,无论怎样,我都会帮你找出那些恶人,救出你爹爹,为落星谷的人报仇。” 岳风看她一眼,心里大为感激,可一想到父亲和云若生死未卜,又是心灰意冷,说什么也打不起精神。 苏媚烟见他沮丧样儿,笑着说:“好弟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仇也是我的仇,姐姐漂泊已久,门路还算广阔,近来村子毁灭的事情不少,情形都与落星谷很相似,许多道者都在追查其中的真相,只要一有消息,我第一个告诉你。” “多谢姐姐。”岳风掉头看向依依,勉强笑笑,“依依,也谢谢你,能碰上你们,真是我的运气。” 依依一笑,说道:“岳风,你的运气一向很好,你的爹爹也一定还活着。” “承你吉言。”岳风也笑起来,这时间,阳太昊忽地接口说:“要找到阴虎照雪甲的主人也不难。第一,这副甲是纯金相的元胎锻造,若要发挥威力,必须也是金相的元气,所以说,披甲的肯定是白虎人,其他三大道种,完全不必考虑。” “第二,这副妖甲太过凶险,至道八品以下,披甲必死无疑。所以说,披甲的必定是至道八品以上,八品以下,也不必考虑。结合以上两点,只要在至道八品以上的白虎甲士中寻找就行了。这样的人物,我想也不会太多。” “这样范围小了很多。”岳风沉思一下,说道,“可是,万一他藏在暗处不露面呢?” “不可能。”阳太昊断然说道,“你说过,这个人戴了面具,足见他是有身份、有名号的人物,戴着面具,就是为了隐藏原来的身份;再说,阴虎照雪甲的危害人尽皆知,他明明知道,还要披甲出战,野心一定很大。这样有实力、有身份、有野心的人物,是决不会甘心雌伏、隐居不出的。你去大城市找,一定会有线索。” “大城市?比如呢?” 第五十七章 天道布武 “说到大城市,当然首推玉京。”阳太昊迟疑了一下,“但我寂灭已久,也许沧海桑田、世事有变。”他沉吟一下,说道,“那个穿紫衣服的小狐狸,你叫她过来。” “你说依依?” “没错,就是那个名儿。她是狐神后裔,一定会用灵狐心语,你叫她过来,我来审一审她。”老不死说话倚老卖老,官腔十足。岳风听得很不舒服,可是阳太昊见识广博、善于剖析事理,不愧是当年威震天下的一代奇人。岳风只好拉住依依的手,依依面孔一红,盯着他眼波流转,不知所为,岳风苦笑道:“老不死找你。” 依依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岳风心里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说道:“老妖婆还好吗?” “你是阳太昊?”依依一呆,皱了皱眉,也以心语说,“老妖婆是谁?” “还能是谁?”阳太昊哼了一声,“当然是蓬尾那老狐狸。” “呸!”依依怒道,“你才是老混蛋,老杂碎,老不要脸。” “小狐狸找死。”阳太昊厉声咆哮,“你这样的小妖精,老子如果活着,一口气也吹死你。” “你吹呀,吹呀,你只管吹吧,连牛皮也吹不破,还想吹死人?” “他妈的臭狐狸……”阳太昊话没说完,岳风咳嗽一声,说道,“老不死,别逼我念咒。” 阳太昊闷了一会儿,悻悻说:“小狐狸,我问你,蓬尾还好么?” “她早就仙逝了。”依依撅起小嘴,很不耐烦。 “什么?”阳太昊大感震惊,“蓬尾死了?” “你都死了几万年,她还能活着么?” “你懂个屁?以蓬尾的道行,至少还能再活五万年。” “太山之战后十年,她就去世了,哼,都怪你这个老不死。” 阳太昊沉默良久,叹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装腔作势,你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阳太昊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丫头,你不懂,这叫惺惺相惜。老夫一生打遍天下,只有蓬尾勉强算是我的敌手。像我这样的天尊,知己难得,敌手更难得。唉,不管怎么说,老妖婆比我死得干净,一了百了,我却留下这么一缕残魂,生前枉称英雄,死了却要受你们这些小玩闹的摆弄。” “这都是你的报应。”依依的话句句刺心,阳太昊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小妖精,我把你……”忽听岳风咳嗽,忙又按下怒火,冷冷说,“废话少说,如今的玉京,可还是道者的京城?”“当然是了。”依依冷冷说道,“我马上就要去哪儿?” “哦,去那儿干吗?” “不告诉你。” 岳风听到这儿,也忍不住问道:“依依,你去玉京干什么?”依依犹豫一下,开口说:“我跟你说,可不是跟老不死说话。”岳风点了点头。 依依叹一口气,说道:“我要去玉京,参加‘天道布武’。” “天道布武?”这词儿岳风听也没听说过。 苏媚烟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刚才依依开口说话,所以她也听到了。依依脸一红,撅嘴说道:“骚女人,你笑什么?” “你这三脚猫儿的本事,也去参加天道布武?”苏媚烟微微一笑,“正应了那句老话,小老鼠上灯台,上得去,下不来。” “骚女人,你别小瞧人。”依依大发嗔怒。 “我不是小瞧你,那可是天道布武。”苏媚烟慢慢收起笑容,“小七,我现在有十成把握断定,你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如果我是你妈,绝对不会准许你去玉京。” “呸,你想做我妈,修十辈子再说。” “十辈子也不够啊。”苏媚烟笑了笑,淡淡说道,“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要来猎魂,你自己本领不济,所以想要找一颗绝品的魂珠,从中获取力量,从而赢得天道布武,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颗珠子却被好弟弟吞了。” “他吞了我也高兴。”依依哼了一声,撅嘴说,“小人之心。” “好,好。”苏媚烟笑着说,“我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可是你的事。” “一边儿去,要你多管闲事。” “小狐女。”阳太昊冷不丁说道,“现在爆发了席卷世界的道者战争吗?” “没有。”依依说,“不过道种之间,有一些小小的冲突。” “奇怪了,没有道者战争,为什么要举行天道布武?” “这跟战争有什么关系?”岳风忍不住问道。 “用简单的话来说,天道布武,就是无限制的斗法大会,这是一个残酷的竞赛,无论你用什么方式,只要打倒对手,就能取得胜利。” 岳风听得惊讶,身为“屠妖者”,阳太昊竟也认为“残酷”,足见这个“天道布武”一定相当残酷。 “天道布武源于第一次道者战争。”阳太昊接着说道,“那时候,支离邪为了对抗巨灵族,必须挑选出强大的战士。这个强大,不是道力,也不是法力,而是绝对的战斗力。有的人道力深厚,法术高强,可是身处战场,未必就是绝佳的战士。” “支离邪为了检验出这一点,举行‘天道布武’,用残酷的战斗来挑选少年人,取胜的少年有资格进入八非学宫,接受道祖和四神的亲自教导。不过,这一项比赛因战争而生,和平时期,应该使用‘五联考’,分别测试元气、符法、羽化、天问和拜斗,这才是无害的选拔方式。毕竟‘天道布武’太残酷,许多有潜力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成长为参天大树,就倒在了‘天道布武’的比斗场上面。” 依依忽地插嘴说:“五联考是文试,天道布武是武试,合称为‘八非天试’,都是进入‘八非学宫’的选拔考试。” 岳风生长幽谷,见识浅薄,可也知道“八非学宫”的大名。那里是道者精英的摇篮,支离邪和四神以后,历史上所有的天道者无一例外,全都出身于八非学宫。世界上,只有最优秀的少年道者,才有机会进入学宫修行,每年的报考者数以万计,每一个考生都要经历严格的拣选,才有资格成为学宫的学生。 “小狐女,前些年举行过‘天道布武’吗?”阳太昊问道。 “没有。”依依说,“之前全是五联考。” “你为什么要参加天道布武?” “好玩呗。”依依迟疑了一下,又说,“我的六个姐姐,全都考进过八非学宫。” “他妈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阳太昊破口大骂,“谁定的狗屁规矩,狐狸精怎么能进八非学宫?耻辱,耻辱,这是道者世界的耻辱,如果我活着……” 依依甩开岳风的手,怒道:“岳风,我不想跟老不死的说话了。” 苏媚烟嗤的一笑,说道:“老不死骂你狐狸精么?” 依依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苏媚烟并未参加三人的心语对话,知道此事,实在怪哉。 “那还用说?”苏媚烟淡淡说道,“这种事情,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 “哼,真有趣,你的脑袋长在脚趾头上吗?”依依永远不会放过挖苦女道者的机会。 “我又不会变化术。”苏媚烟笑容不改,“把脑袋变到脚上去,只有狐狸精才有那个能耐。” “我马上变给你看。”依依一晃身,变成苏媚烟的样子冲过去,岳风吓了一跳,慌忙将她拦腰抱住。 依依给他一抱,浑身发软,斗志全消,白他一眼,嘴里说:“岳风,你到底帮她还是帮我。” “谁都不帮。”岳风苦着脸说,“我帮我的鼻子。” “关你鼻子什么事?”依依十足好奇。 岳风叹气说:“你们再打一场,我的鼻血也要流光了。” 依依想到古墓里的那一场扭打,又害羞,又好笑,忍不住咯咯直笑,变回本来面目,凑近岳风的耳朵,声音却一点儿不小:“骚女人再惹我,我天天变成她的样子,脱光了衣服给你看。” 岳风应声鼻孔一热,标出两股血水。依依偷眼看去,苏媚烟依然在笑,不过那笑容有点儿发僵。小狐女心里一乐,斗了这么多次,这一次总算占了骚女人的上风。 苏媚烟站起身来,手一挥,收起地上的炊具茶具,笑着说:“小七,你要变就变,我也管不着。再说,我跟弟弟又不是外人,他看了我的裸体,我一点儿都不生气。” “口是心非。”依依见她神态自若,心里气得要命,“我现在就变给你看。” “好吧,算我口是心非。”苏媚烟苦笑一下,“所以呢,我打算眼不见为净。” 她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依依摆出架势,叫道:[WWW。WΓsHU。COM]“你要干吗?” “跟你没关系。”苏媚烟凑近岳风,似要亲吻他嘴,可一转头,看了依依一眼,笑了笑,在岳风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轻声说,“好弟弟,再见了。” 第二卷 雷公宝藏 第五十八章 坦白 岳风一呆,冲口叫道:“你要走?” 依依也很诧异,说道:“骚女人,你又闹什么鬼?” “我走还不好吗?”苏媚烟笑盈盈说道,“我一走,岳风就归你了。” “呸,你会这么好心?” “我早就说过。”苏媚烟双手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说,“岳风的年纪太小了,对于未成年的小毛头,老娘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你、你口是心非。”依依又惊又喜,还有一点儿不敢相信。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苏媚烟拧腰转身,挥了挥素白如雪的手臂,“好弟弟,小七,咱们后会有期。” 她说走就走,全不拖泥带水,走到树林边缘,抬头看了看天,喃喃说道:“口是心非么?也许是吧!”她自嘲一笑,轻轻一招手,脚下多了一段火红的剑光,女子腾空而起,卷起一片红霞,跟着一声鸣啸,消失在万山丛中。 岳风呆呆望着远空,人与剑消失不见,银铃似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他的心里若有所失,心想这一别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依依见他神色沮丧,心里酸溜溜的,说道:“怎么了,骚女人走了,你舍不得她?” 岳风没有回答,坐下来躺在地上,拈一枚草根叼在嘴里。阳太昊还在心里骂骂咧咧,咒骂后辈们与妖怪为伍,腐化堕落,无耻无能。岳风听得心烦,喝一声:“寂。”阳太昊的抱怨惨遭切断,躲到一边儿反省去了。 依依见他闷闷不乐,心里七上八下,很是忐忑不安,她挨着岳风坐下,轻声说:“岳风,你是不是喜欢骚女人啊?” 岳风轻轻摇头,依依心下稍安,笑道:“你要舍不得她也不打紧,我可以变成她的样子,你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话一出口,岳风的鼻血又流了出来,依依看见,一时笑弯了腰。岳风用草堵住鼻孔,闷声闷气地说:“小七,你,唉,你干吗对我这样好?” “我也不知道。”依依低头沉吟,“我一见到,就觉得你很亲很亲,跟你在一起,我就很高兴。”她顿了顿,眨眼笑道,“你相信前世吗?” “道者没有前世。”岳风无精打采地说,“也没有来生。” “妖族相信前世。”依依凝望远空,俏脸神采焕发,“也许,我们两个前一世本是一对恋人,可是缘分没尽,这一世遇上了,我的心里还是忘不了你。” 岳风沉默一下,叹道:“小七,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这个人,不如你想的那么好,而且,我刚才对你隐瞒了一件事。” “我知道。”依依回头看他,满脸是笑。 “你知道?”岳风心中惊讶。 “是啊。”依依抿嘴一笑,“你心里还是舍不得骚女人对不对,其实呢,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一定对她大大的动心。还有,她不是说过吗,我长大了一定比她还要美,如果你还是不满意,我就变成她的样子逗你开心。” 岳风的鼻血又流出来,依依瞧他一眼,捂着嘴咯咯直笑。岳风抹去鼻血,苦笑说:“小七,你猜得不对。也许我有些不好的念头,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不过归根结底,我始终当她是个大姐姐,苏姐姐也说过,对我这样的小毛头,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骚女人一向口是心非。”依依听说有人对岳风不感兴趣,心里照样十分恼火,“她的话我一半都不信。” “小七。”岳风沉默一下,“落星谷的事情我没有说完,爹爹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个女孩子,她叫云若……”岳风顿了一下,苦笑说,“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依依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不可能,你才十六岁。” “亲事是从小定下的。”岳风说,“那时我俩的母亲都还在世,我跟云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同一般。” “我不信。”依依后退半步,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滚落下来,“你一定是骗人,你喜欢骚女人,所以故意编个未婚妻来骗我。” “你不信我也没法子。”岳风坐起身来,轻声说,“在鬼蛟寒潭的时候,我记得,你探查过我的念头。” 依依脸色刷的惨白,喃喃说:“没错,我记得很清楚。你、你当时在想一个女孩,你的心里叫她‘若若’。” “若若就是云若。”岳风说完这话,有点儿虚脱乏力。 依依后退两步,盯着岳风,眼神凄惶无助,突然间,她泪如泉涌,双手捂住脸,转身向谷外跑去。 岳风望着依依的背影消失,心里如释重负,可又空落落的,感到一阵莫名的怅然。他呆呆站了好一会儿,轻声说:“苏。” “臭小子。”阳太昊的粗嗓门在心底响起,“又叫我干吗?” “老不死。”岳风叹了一口气,“我刚才的话你都听到吗?” “听到了又怎样,他妈的,你又不让我说话。” 岳风苦笑说:“我刚才是不是干了一件蠢事。” “什么话?对待狐狸精,就该这么干。你这叫迷途知返,你堂堂一个道者,跟妖怪勾勾搭搭的算个什么事?像你这样迷了心的傻小子,当年被我遇上,二话不说,两个耳刮子抽得你找不到北……” “寂!”如果阳太昊有身体,岳风肯定一脚踢死他。 他看了看四周,林泉寂寂,空旷冷清,两日中的轰轰烈烈就像是一场清梦,如今梦去无痕,偌大的空谷,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岳风叹了口气,提起苍穹剑,迈步向谷外走去。 出了山谷,才走不远,忽听一声巨响。岳风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忽见远处巨大的树木像是稻草一样折断,成排成行地倒伏下去。 “怪物?”岳风又吃惊,又好奇,快步赶上前去,爬上一个小山丘,极目向下观望,忽见树木折断的地方,窜起一条青黑色的巨蟒,躯体之大,比起焦家兄弟的人蛇合体不相上下,蛇眼十分奇怪,左眼殷红如血,右眼青碧如水,岳风正觉骇异,嗖,又窜出来一条巨蟒,颜色模样,与前面的一条几乎一模一样。 两个蛇头忽而昂起,忽而落下,身子有如波浪,仿佛正与什么东西激烈的扭打,岳风不由心想:“难道吸魂派还有人来?又来了两个妖灵鬼身。” “那是幻身。”身边传来一个声音,岳风应声一震,回头看去,依依就在不远,一双秀目微微泛红,白嫩的脸颊上泪痕未干。 岳风见了她,先是一惊,又是一喜,跟着心生愧疚,苦笑说:“小七,你没走啊?” 依依白他一眼,食指竖在红唇上,嘘了一声,轻声说:“别大声说话。”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啸,又一条巨蟒窜了起来,下半身似被什么东西攥住,拼命摇晃扭摆,三条巨蛇忽上忽下,仿佛三道青黑色的闪电。 “小七。”岳风忍不住问道,“这三条蛇跟谁在打架?” “不是三条蛇。”依依摇头说,“这是一条蛇,一条三头三身蛇。幻身术里面,这种幻身叫做‘九阴烛龙’,练到顶尖儿的地步,会有九头九身,威力大得惊人,这个人练成了三头三身,已经十分厉害了。” 岳风听得又心惊,又羡慕,低声说:“可是,这个幻身跟人动手,似乎没有占到便宜。” “他的对手一定也有很厉害的幻身。”依依向岳风招了招手,轻声说,“我们就近看看。” 岳风眼看三头蛇厉害,害怕靠近危险,心中颇为犹豫,可是依依已经冲了出去,只好跟在后面。 依依一溜烟跑到一棵大树后面,伏下身子,冲岳风招了招手。岳风蹑手蹑脚地跟上去,挨着她探头看去,只见林间空地上,有一个半人半狼的巨大怪物,浑身红毛如血,披拂飞扬,它生有六条狼腿,两个狼头,下面两条狼腿半蹲半跪,上面四只巨大的狼爪,正与三条巨蛇搏斗。 双方都是虚幻化身,行动起来,完全不受物理法则的限制,移动腾挪,快如电闪,爪牙所过,周围树木折断,岩石破碎,除了彼此的身躯,仿佛任何有形之物,都无法承受双方一击。“这是什么幻身?”岳风轻声问道,他能听得见自己的嗓音微微发抖。 “八爪血狼。”依依皱了皱眉,轻声说,“这幻身本身不算厉害,可是这人练到了六爪两头,道力比三头蛇要高明。” “看来不分胜负啊。”一个懒散的声音说道。 岳风循声望去,只见两百步开外的一块小山似的巨石上,一个少年抱着左膝坐在那里,他的右脚很随便的搭在石头上,身穿一件云白色的纱衣,长发黑里泛青,看面容不过十五六岁,左手细长的手指间,随随便便拎着一支符笔。 “胡说。”一个尖锐的声音忿然叫道,“我的烛阴蛇分明占了上风。” 第五十九章 失剑 岳风扭头一看,三头蛇的影子里凸显出一个女子,大约十七八岁,个子高瘦挺拔,紧身的黑衣勾勒出长腿细腰、宽肩挺胸,苍白的脸庞棱角分明,两道细黑眉毛好似长剑斜飞,剑眉下一双细长的凤眼,眼底深处,透出一股少有的狠辣。 “得了吧。”树梢一个低沉嘶哑的嗓门说道,“看我的。”话音未落,血狼一扬爪子,揽住一条巨蛇的脖子,一发力,轰隆一声巨响,将那黑蛇压在地上。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血红,手里符笔一指,尖声叫道:“双蛇绞风。” 剩下两个蛇头双双出击,身子盘绕如风,看得人眼花缭乱,顷刻间,死死缠住血狼,巨大的蛇体越收越紧,转眼工夫,血狼的腰身细了一半。 “狼牙贯魂!”粗嗓门一声沉喝,左边的狼头发出一声嚎叫,脑袋虚晃,作势咬向一条蟒蛇的七寸,蛇头慌忙左摆,却撞到了右边的狼头口中。狼头一口咬中巨蟒,巨蟒一阵抽搐,身子有所松动,左边的狼头趁机仰天怒啸,身子吹气似的膨胀起来。巨蟒发出咝咝怪啸,身子死命收紧,不一会儿,又将狼腰勒紧变细,可是不一会儿,血狼又鼓胀起来,绷得两条巨蟒好似拉满了的弓弦。 黑衣女的白脸透出一股青气,脚下移动如飞,快得不像真人,好像是一个飘忽的鬼魂儿。她忽一晃身,脚下闪过一团白光,带着她闪电上升。黑衣女怪叫一声,忽一扬笔,一道黑气冲向一棵巨木,树木一碰黑气,顷刻枯萎变色,砰地一声,化为一团黑色的烟雾。 黑灰向外涌动,冲出一条人影,脚下踩了一口血红色的飞剑。他一转身,手一扬,一道红光席卷而出,从黑衣女身边扫过,击中一棵大树,那棵树拦腰折断,轰隆隆燃烧起来。 突然间,阴蛇尖啸,血狼哀嚎,两人由动而静,双双停在半空,符笔指定各自的幻身,目光专注,神色紧张。 这时岳风才看清血狼的主人。那是一个魁伟男子,大约二十多岁,须发浓密,五官还算英挺,只是眉宇间透出一股邪气,他穿了一身灰褐色长袍,银白色的头箍勒住了满头的长发。 血狼压住一蛇,咬住一蛇,但被两条蛇缠住身子,动弹不得。三条巨蛇两条受制,照样动弹不了,这样下去,角力无休无止,迟早两败俱伤。 “我就说过了嘛!”少年人懒声懒气地说道,“你们两个差不多。” “少说风凉话。”黑衣女上气不接下气,“姑奶奶一定会赢。” “哟,哟。”魁伟男子流里流气地说,“到了这个当儿,还这么嘴硬?要不这样,吕白尘,咱们换个比法,收了幻身,换一张大床,脱光了衣服,再大战三百回合,没准儿你技高一筹,让我甘拜下风。” “无耻。”黑衣女目射寒光,正要发怒,忽又平静下来,冷笑说,“岑越,你想激我发怒,好趁虚而入,我才不上你的当。” “趁虚而入?”岑越嘿嘿一笑,“你哪儿空虚了?说出来,我一定叫你心满意足。” 吕白尘目涌怒气,咬了咬牙,闷声不吭,岑越风言风语说了半天,对方装聋作哑,反而自乱心神,几乎被烛阴蛇翻过身来缠住,慌忙收敛心神,再也不敢多说一字。 “你们不要命啦。”白衣少年懒洋洋说道,“这么闹下去,可没有好果子吃。” “你让他先放爪子。”吕白尘涩声说道。 “做梦吧。”岑越冷笑一声,“你怎么不先把你的爬虫收了?” “你无耻下流,我信不过你。” “哟,哟,你他妈又是什么好东西?瞧你那副嘴脸,就是一个朝三暮四的浪货。” “狗东西,你、你再说一遍。” “哟,哟,狗东西是谁,我可是你狼哥哥。至于你嘛,再说十遍也一样,浪货,浪货,浪货……” “闹够了吧。”白衣少年挺身站起,举起符笔,轻轻叫了一声,“水木神华。” 地皮应声拱起,岳风听见细微的破土声,紧跟着,大地微微一抖,地下窜出无数青灰色的藤蔓,每一根都粗大异常,仿佛千百条长大的虫豸,刷刷刷缠住狼头狼爪、蛇头蛇身,扪的扪,扯的扯,缠的缠,千百根巨藤一起发力,片刻之间,就把血狼和烛阴蛇缠成两个粽子,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是什么道术?”岳风心中骇异,轻声问道。 “这也是幻身。”依依的面皮微微绷紧,“长青木神!” “开!”白衣少年发出一声低喝,青藤如龙蛇一样游动,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巨狼怪蛇挣扎扭动,狂啸怒号,可是敌不过青藤之力,慢慢地左右分开。岑越和吕白尘的脸色都很难看,岑越面红耳赤,仿佛渗出血来,吕白尘一张脸却是青碧发黑,两只丹凤眼连连翻白。 “还不服气?”白衣少年冷笑一声,慢慢叫道,“千草伏象。” 巨藤应声收缩,只听两声巨响,血狼和烛阴双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挣扎不起。 岑越、吕白尘双双倒飞出去,凌空一个盘旋,翻身落在地上,落地的一刻,扑扑两声闷响,巨狼怪蛇同时化为乌有。 “小刁。”吕白尘厉声叫道,“你趁人之危。” “你怎么不说他趁虚而入?”岑越嘿嘿奸笑。 “滚一边儿去。”吕白尘的脸色更青了。 少年笑了笑,说道:“吕白尘,你要不服气,我们再比划比划。”吕白尘面露迟疑,咬了咬下唇,冷冷说:“今天就算了,咱们玉京见。” “说的是。”少年笑笑,眼珠骨碌两转,忽地扬声叫道,“看戏的朋友,躲着藏着多不舒服,出来见个面,大家好好聊聊。” 岳风应声一惊,还没有所反应,脚下地皮一动,两根粗大的青藤破土而出,急如闪电,向两人冲来。 依依一把拽住岳风,一挥笔,狐尾幻身一涌而出,蓬松光亮的大尾巴凌空一扫,正与青藤撞在了一起。扑,尾幻身忽地消失,青藤也向后一缩,仿佛挨了劈头一棍,懒懒洋洋,欲振乏力。另一根长藤快似狂风,一卷一缠,岳风只觉眼前青影晃动,跟着手心一痛,苍穹剑突然脱手。 他大吃一惊,伸手去抓,可那青藤退缩极快,突然变粗变长,缠着那口神剑,飞也似的送到白衣少年面前。 岳风丢了剑,一时惊得呆了,摊着两手,嘴也合不拢来。 少年接过剑,看了一眼剑上的铭文,脸色微微一变,跟着笑道:“苍穹剑,不会是假货吧?” “什么?阳太昊的苍穹剑?”岑越浓眉一扬,惊讶道,“不会吧,肯定是赝品。” “我看倒是真的。”吕白尘转眼看向岳风,目光里透出疑惑,“我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它的样式。” “假不了。”少年吐一口气,“这是一口九品神剑。” 岑、吕二人齐声发出惊呼,四只眼睛死死盯着苍穹,眼里透出一股强烈的贪婪和妒忌。 “有趣。”少年挥了挥剑,剑锋处吐出丈许长的剑芒,他笑眯眯说道,“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说罢随随便便,把剑别在腰间,扬声说,“走吧。” “喂!”岳风忍不住叫了起来,“把剑还给我。” “你说什么?”少年掉过头来,目光森寒。 岳风正要说话,依依忽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岳风回头怒道:“什么?”少女冲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岳风气急道:“他抢了我的剑,你没看见吗?” “你的剑?你没弄错吧。”白衣少年笑了笑,淡淡说道,“剑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你放屁。”岳风大怒,一纵身,冲向白衣少年,依依阻拦不及,大吃一惊。 岳风奔跑甚快,一转眼,两人的距离缩小了一半。白衣少年冷冷看着他,忽一扬手,岳风脚底一动,一根青藤刷地窜出,将他的腰身死死缠住。岳风还没缓过神来,早已双脚离地,被那根怪藤卷到了空中,耳边风声厉响,跟着砰的一声,狠狠撞上了一棵大树。 猛烈的撞击,将树身撞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坑。岳风眼冒金星,五内翻腾,喉头微微发甜,几乎快要吐血,全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疼得他话也说不出来。 “还没死?有两下子。”少年声音冰冷,青藤应声扭动,又将岳风拽到了空中,鞭子似的一抡,又向树上撞去,岳风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心里又惊又怒,他使出金切,拼命想要斩断青藤,可那东西像是一团烂泥,软绵绵地透过指头流过,根本没有固定的形质。 “住手!”依依的叫声忽地响起。 第六十章 发奋 巨藤应声停下,距离树身只有一丈。岳风忍着剧痛,低头看去,少年饶有兴趣,打量远处的依依,笑着说:“你让我住手?” “剑……”依依涩声说,“我们不要了,你,把他放下来。” “他是你的什么人呀?”少年眯起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依依,“你的小情人?” “这与你无关。”依依皱了皱眉,“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事情做绝了,对谁也不好。” “天狐九尾是吗?”少年笑了笑,“可惜啊,你的尾幻身只有一条,那小尾巴就跟毛毛虫差不多。” 岑越哈哈大笑,吕白尘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嘲弄。 “你如果要看大尾巴,我随时都可以叫人来。”依依淡淡说道。 “你想吓唬我?”少年眯起眼睛,眼里迸出一丝寒光。 “小刁。”吕白尘忽地开口,“这小狐女不算什么,她背后的人可不好惹。” “是啊,那群狐狸精难缠得要命。”岑越也连连点头,“她们人多势众,轮番上阵,会把你逼到发疯。” “我倒也不怕她们。”少年咧嘴一笑,直勾勾盯着依依,“不过小美人儿求情,我怎么也得卖点儿面子。话说回来,你这小情人逊毙了。”一挥手,青藤陡然下沉,像是一只大手,砰的一声,将岳风狠狠摁在了地上,岳风只觉两眼发黑,几乎儿昏了过去。 “看见了吧?喝,就跟丧家犬差不多。”少年竖起一根小指头,“什么玩意儿,我一根指头就能玩死他。小美人儿,你找情人也该找个有本事的呀?比方说我这样的。呵,我如今还是单身,你要想换人,我随时奉陪。” “小刁可是出身名门,怀日城的刁家听说过吗?”岑越扯起嗓子在一边帮腔,“多少小女生排着队想跟他好呢。” 依依脸色苍白,一言不发,死死盯着三人,眼里似乎喷出火来。 “啧啧,小美人儿还没想通。”少年笑了笑,“不过我可以等……” “你叫什么名字?”岳风冷不丁开口。 “哟,丧家犬还会叫?”少年笑道,“想报仇是吧?好,我等着你,听好了,爷爷苍龙刁散,小子,你如果有种,就来玉京找我,咱们‘天道布武’上见。” 岳风心头一沉,忽听岑越哈哈大笑,说道:“小刁还真会捉弄人,他能参加天道布武,母猪还会爬上树呢。” “你别侮辱了猪。”刁散一招手,藤蔓松开,放开了岳风。他拍了拍苍穹,笑着说:“好剑啊好剑……”长笑一声,脚下青光一闪,腾空而起,岑、吕二人也一晃身,跳上飞剑、飞轮,三人化身流光,一转眼就不见了。 岳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依依见了,心中担忧,上前轻声说:“岳风……”叫声刚出,岳风突然跳起,发足狂奔。 他的心里烈火熊熊,似乎快要烧破胸膛,从顶门一窜而出。一刹那,他想到了父亲,想到了云若,想到了落星谷的千百乡亲,他们生死不知,自己却是这样的无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这样的石头,别说报仇,甚至无法好好的生存。 “我是一个废物。”岳风发疯似的奔跑,狂风迎面吹来,他心中的火焰烧得更旺,他的鞋子燃烧殆尽,肺部快要炸开。这时间,一棵参天大树横在前面,他脑子一热,扑上前去拳打脚踢,直到双手鲜血淋漓,脚趾骨传来剧痛,树上血迹斑斑,少年的脸上已是涕泪交流。 突然间,他身子一软,失去了所有力气,跪在树前,眼泪滚滚流出。 一只素白小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他的身后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岳风听见哭声,心里登时清醒了许多,回头看去,只见依依站在身后,皱起眉头,扁着小嘴,脸上满是泪水,哭得伤心伤意。 岳风心里诧异,一抹眼泪,站起身来,望着依依闷声说:“小七,你哭什么啊?” “全怪你呀。”依依抽噎着说,“看见你难过,我就难过,看见你哭,我也想哭,看你这样作践自己,我,我恨不得死了算了。” 岳风心里又感动,又惭愧,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担心自己的少女。可是,造化弄人,他没有办法给她任何承诺,除非,若若已经死了。 他拼命摇晃脑袋,将这念头赶了出去,他叹了口气,苦笑说:“小七,你不是走了么?干吗又回来?” “你想我走么?”依依抹去眼泪,眼里透出一丝凄楚。 “没有啊,怎么会……”岳风低下头去,“可是,你知道我……” “别说啦。”依依扶着他坐下,取出伤药,敷在他的手上,又给他接好了折断的脚趾,她的手指纤细丰润,指甲上涂着粉红色的花汁,细嫩的指尖抚过伤处,冰凉柔腻,伤痛登时减轻了许多。 “小七。”岳风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依依直起身来,双眸清亮照人,“你不忘旧情,没有什么不对?若若姑娘比我早认识你十六年,这很不公平,可我不在乎,我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我会用千百倍的努力,努力让你也喜欢我。” “小七……”岳风一呆。 “你不要说了,我决定的事,一定不会变。”说到这儿,依依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岳风的手掌,盯着他双眼,双眸蒙上了一层凄迷的泪光。 岳风的心里微微一痛,暗想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对我这样?何况喜欢一个人,又怎么靠努力就能办得到?这个小狐女真是天真得可爱,无论如何,我就算不能接受她,也决不能伤害她一丝一毫。 想到这儿,岳风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不难过,你也不难过,也不许哭。” 依依抹了泪,用力点了点头,把头依偎在岳风的怀里,少年的胸膛温暖厚实,熟悉的气味钻入鼻孔,小狐女有点儿晕晕乎乎的感觉,心里真是惬意极了。 忽听岳风叹了一口气,依依抬头问道:“你又叹气干什么?”岳风苦笑说:“我把老不死的剑弄丢了,真是没脸再见他了。” 依依哼了一声,秀目里透出一股煞气,说道:“那个姓刁的太可恶,我要告诉姐姐们,他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绝对不行。”岳风摇了摇头,一字字说道,“这是我跟他的事,谁也不能插手,他欠我的,我要一样一样地讨回来。” 依依转眼看去,心子突地直跳,岳风的脸色阴沉可怕,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凸出,他的两眼盯着远空,眼里布满了缕缕血丝。 “接下来……”依依迟疑一下,轻声说道,“你也要参加天道布武吗?” “我……”岳风轻轻摇头,“我哪有这个资格,我连窍也没开,去了还不是送死吗?” “老不死见多识广,他没准儿知道你不能开窍的原因。” “可是……苍穹剑……” “这就更要问他了,你如果开不了窍,又怎么取回他的剑?” 岳风听了这个歪理,不由摇头苦笑,想了想,终于熬不住,轻轻念了声:“苏!” “呵!”阳太昊冷笑一声,大咧咧说道,“臭小子,现在想起老子来啦?真他妈的没用,连一把剑都保不住,到了最后,还要靠女人救命,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啊?” 这些话字字扎心,岳风羞得无地自容,心里支吾说:“他们用了幻身……” “那也叫幻身?一条癞皮狗,三条菜花蛇,还有一大丛乌七八糟的破草烂藤,给我打草鞋老子也嫌它硌脚呢。那也叫幻身?呸,你要见了真正的幻身,那还不吓得屎尿齐流?没用的小东西,我要是你,一头碰死算了,活在世上,真他妈的浪费粮食……” “禁!”岳风恼羞成怒。 “小子,有种揍敌人去,冲老子撒气算什么……” “闭嘴。” “是!” “我问你,为什么这些人比猎魂师年轻,却要厉害这么多?” “猎魂师算什么东西?一群鼠窃狗偷,真正有大本事的人,谁肯来干这种勾当?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也只有圣道者才会干,至道者来猎魂,说出去也没人信。” “你是说,这三个人都是至道者?” “癞皮狗是至道三品,菜花蛇是至道二品,破草藤最厉害,是个至道五品。至道者跟圣道者最大的差别,就是幻身的强弱。跨入了至道一层,幻身的力量会发生一个飞跃。” “长青木神是很厉害的幻身吗?” “幻身术这个东西,永远没有止境,无所谓高低贵贱,强与弱,只在于幻化者的修为。‘长青木神’名气大,只是因为它以前的某个修炼者很厉害。” “木神勾芒!”依依握着岳风的手聆听心语,这时插嘴进来。 “差不多吧。”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勾芒用过这个幻身不假,但他最厉害的不是这个。” 岳风问道:“怎么才能打败‘长青木神’?”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六十一章 凝寂态 “你么?”阳太昊冷笑一声,“你小子手快脚快,力量可观,跑跑腿,拉拉车还不错。” “胡说,我又不是马。” “那也差不了多少。你在我的坟墓里逞威风,揍得猎魂师屁滚尿流,全是因为墓里面有我的道术禁制,他们不能驭剑,也用不了五行遁术。假如没有这些禁制,堂堂正正地打一场,你那些歪门邪道全都不管用。论快,你快得过幻身吗?最快的幻身,快到心念一动的地步;论跑,你跑得过第一流的飞剑吗?想要近身搏斗,遇上符法高手,几十丈以外你就化成了灰;比拳头硬?哈,你要是遇上了甲士里的狠角色,他能把你揍出屎来。” “老不死,你少说两句行吗?”依依忍不住喝道。 “唉,我这是剖析形势,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弱。” “你、你这人真是讨厌透了。”依依气得跺脚,“你一辈子就没说过一句好话吗?” “忠言逆耳,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好话。” “行了行了。”岳风深深吸一口气,他兜了一个大圈子,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最想问一句话,“我还能开窍吗?” “能!” “什么?”岳风应声一颤,冲口叫道,“你再说一遍!” “你是聋子吗?”阳太昊大不耐烦,“我说了,你能开窍。” 岳风眼眶一热,泪水滚了出来,他张了张嘴,可是没能出声。他想要大笑,可是嗓子仿佛堵住了,说什么也笑不出声。 “岳风。”依依忽地跳了起来,搂住他咯咯娇笑,“你听见了吗?你能开窍,他说了,你能开窍。” “我……”岳风的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压住了起伏的心潮,定了定神,说道:“阳大先生,如果我能开窍,为什么七年都没有成功?” “你用什么法子开的窍?” “谷里四个长老……” “四灵开窍法?哼,对你不管用。” “为什么?” “因为。”阳太昊顿了一下,“你的元气与众不同。” “怎么不同?”岳风有点儿糊涂,“元气不都一样吗?” “道者不能开窍,一般的情况,都是因为魂魄太柔弱,滋生不出元气,到了十六岁成年,如果还没有开窍,那么一生都没有指望了。一般的石头都是这种情况,因为这种人数量多,一旦有人无法开窍,全都被归于了这一类。殊不知,石头里面,还有一种异类。” “异类?”岳风听了这话,心里满不是滋味。 “这种异类,正好相反,不是魂魄太弱,而是魂魄太强,加上某种意外,元气会呈现出一种凝寂态。” “什么叫凝寂态?”依依好奇问道。 “打个比方,别人的元气是流动的水,那么,他的元气就是凝固的冰。别人灵窍一开,元气如流水泻出,他的灵窍就算开了,元气也不会流出,从表面来看,似乎没有开窍,其实大谬不然,不是没开窍,只是元气凝固不出。”阳太昊说到这儿,顿了顿说道,“小子,你小时候遇上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岳风想了又想,摇头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但听我老爹说,我妈怀着我的时候,去谷边的雪山游玩,被一只玄冰蚕咬了一口,几乎儿丧命,当时以为胎儿保不住,结果我却顺顺当当地生了下来。我妈因为这次受伤,身子一直不好,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岳风说到这儿,心中一酸,忽觉依依紧紧握住他的手,回头看去,少女目光晶莹,流露出一丝安慰。岳风心中一暖,也把少女的手握了一握。 “他妈的,这就对了。”阳太昊大为满意,自觉料事如神,“你妈被咬的时候,你的魂魄已经孕育成形,只因足够强壮,所以熬过了玄冰蚕的妖毒,顺利生产下来。妖毒杀不死你,却改变了你的体质,或者说,封印了你的元气。” 岳风恍然大悟,多年的疑惑迎刃而解,心里对阳太昊不胜佩服,说道:“阳大先生,怎么才能消除凝寂态呢?” “只有一个法子。”阳太昊慢慢说道,“千雷轰顶,以密集的雷电,激活你的元气。” “啊!”依依轻轻叫了起来。 “千雷轰顶?”岳风迟疑道,“那还能活吗?” “可能死,也可能不死。”阳太昊慢吞吞地说道,“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只要站在那儿,千雷轰顶,也可以不死。” “哪儿?”岳风急切问道。 “天雷谷的雷塔!” “你撒谎!”依依一跳而起,尖声叫道,“老不死,你居心不良。” 岳风见她俏脸含怒,忍不住问道:“依依,为什么这样说?” “雷塔,雷塔……”依依深深吸一口气,眉眼微微泛红,“我的一位先祖,跟道者发生冲突,被他们抓到雷塔,千雷轰顶,形神俱灭。”说到这儿,她咬了咬下唇,涩声说,“这件事的主谋,就是阳太昊这个狗贼。” “你说胡天行吧?”阳太昊慢悠悠说道,“他是蓬尾的三儿子,其实我要杀他,也不必那么费事,只不过他杀的道者太多,若不明正典刑,天下人都不答应,千雷轰顶,算是便宜他了。” “老混蛋。”依依恨得咬牙切齿,“你活该死不干净,变成一颗臭珠子。” 岳风听得心子砰砰乱跳,屠妖者和小狐女的世仇由来已久,几乎不可化解,好在阳太昊一缕游魂,杀无可杀,依依就算气愤,也顶多骂两句了事。可是,雷塔里殛死过胡天行,那么千雷轰顶不会死人,根本就是一句鬼话。 他心生疑虑,大喝一声:“禁!”阳太昊怒道:“又要干吗?” 岳风沉声说:“雷塔里面,千雷轰顶,真的不会死人吗?” “我说过,可能死,也可能不死。”阳太昊说道,“这得看塔中雷镜的转向,雷镜若是正面,那么雷霆打不死人,若是转到反面,就是通天彻地的狐神,照样也要完蛋。” 岳风听得心惊,又问:“那么千雷轰顶,真能打开我的灵窍吗?” “不信就算了?”阳太昊怒气冲天,“肉身会说谎,魂魄不会说谎,我除非不肯说出来,要不然,说出来的句句都是真话。” 岳风想起苏媚烟说过的话,心头微微一动,转眼看去,依依也是神情迷惑。岳风说:“依依,也许阳太昊说的都是真话。” “什么叫‘也许’,老子说的句句都是真话?”阳太昊忿忿不平,“去他妈的禁魂咒,真他妈的讨厌透了。” 依依迟疑一下,摇了摇头:“就算他说的是真话,天雷谷还是去不得?” “为什么?”岳风一愣。 “我来的时候,听人说,那儿有一群很厉害的妖怪。” “那不是更好。”阳太昊冷笑一声,“你是狐神后裔,叫它们滚蛋不就行了吗?” “老不死你混蛋。”依依的脸也气白了,“你明明知道,妖怪只承认力量,强者通吃,胜者为王。” 老不死嘿嘿怪笑,说道:“闹了半天,你还挺弱的嘛,你这样的小狐狸,也敢跟老子叫板,哼,老子要是活着……” “闭嘴。”岳风很不耐烦。 “呃,是!”阳太昊悻悻咕哝,“臭小子,你他妈就不能让我多吹两句?” “我要安静一下。”岳风捧着脑袋,默默沉思,可是脑子里乱哄哄的,各种念头纠缠在一起,根本理不出任何头绪,过了好一阵子,他一咬牙,站起身来,说道:“小七,我要去天雷谷。” 依依一怔,大声嚷道:“你不要命了吗?别说那些妖怪守着塔,就算进去了,千雷轰顶,凶险有多大?” “我必须去。”岳风长吐一口气,一字字说道,“宁可死,我也要开窍!” 依依呆呆地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好吧,我陪你去。” “小七……”岳风刚要说话,依依伸出手来,堵住他的嘴巴,少女的手掌柔腻光嫩,带着一丝淡淡的馨香,依依盯着他,喃喃说:“不管怎么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岳风的心里一阵悸动,不由叹了一口气。 “敢在天雷谷里盘踞的妖怪,属性大多与雷电有关。”阳太昊说道,“小狐狸,谷里的妖怪是雷鬼么?” 依依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说道:“听说还有一些别的妖怪。” “那可有点儿棘手,唉,如果我活着,这些妖魔小丑算什么?”阳太昊大发感慨,“但有我在,也不是全无胜算。不过,小子,你这身本事还有待加强。” “我没有元气,什么道术也学不了。”岳风很是灰心丧气。 “学不了道术,可以学体术。”阳太昊淡淡说道,“刚才你对付长青木神,不是用了金切吗?不过,五轮心经,你还没有学完。” 第六十二章 木生 依依心里光亮一现,说道:“老不死,我一直不明白,岳风没有开窍,为什么能练成金切?” “蠢材,这也想不通吗?”阳太昊的口气十分得意,“我不是说了吗?他没有开窍,可是并不是没有元气,只不过处于凝寂状态,不能流出体外。修炼‘五轮心经’,可以激发若干元气,这些元气在体内运转,照样可以发挥威力,所以,他练成金切,一点儿也不奇怪。” “若干元气?”依依皱起眉头,“不对吧,他的金切,比我还要强许多。” “这个么?”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你得问臭小子本人了,他体内的力量,可不止元气一样。” 岳风的心猛可一跳,想起石匣里面的怪物,只怕依依问起,慌忙扯开话题:“小七,金切我已经会了,下一轮是什么?” 依依盯着他,神色有些迷惑,过了一会儿,点头说道:“第二轮,是木生!” “木生?”岳风一呆。 依依站了起来,一手按腰,清澈的眸子凝注岳风,白嫩的脸上浮现出娇媚的笑意。她的左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一笑起来,仿佛淡淡清波上荡起的波纹,贴身的纱衣勾勒出柔美起伏的曲线,细细的腰,挺拔的胸,柔软雪白的手臂,一双浑圆的长腿惹火勾魂,使人浮想联翩。 岳风盯着她,无端脸热心跳、神不守舍。依依笑道:“你发呆干吗?还不过来。” 岳风走上前去,少女伸出纤细白腻的手指,轻轻在他胸口画了个圈儿。岳风只觉酥痒发麻,一把握住她手,笑着说:“小七,你干吗,弄得我怪痒痒的。” 依依眨眼一笑:“既是练心经,当然要先看看你的心。” 岳风将信将疑,说道:“心在里面,怎么看得见?” “我先画个圈儿,找准了方位,把它掏出来,不就能看见了吗?” “喂。”岳风脸色发僵,“你别吓唬人,那样我不就死了。” “那样才好呢。”依依看他一眼,咬着下唇似笑非笑,“如果是那样,你的心就归我了。” 岳风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少女到底半人半妖,骨子里透出一股邪气,但见她姿态美好,娇笑可人,又有一种搂抱亲吻的冲动。 正在胡思乱想,依依纵身跳开,笑道:“好了,不跟你闹了。” 她走到一棵树前,俏生生站在那儿,挺秀婀娜,娇美动人。岳风正觉奇怪,依依忽一拧腰,踢向大树,可是相距太远,差了尺许,没有扫中。岳风更加惊奇,又见依依换了左脚,转身踢出,还是没有踢中。 “小七,你干吗?”岳风忍不住叫嚷。 “踢树呀。”依依回头一笑。 “远了一点儿。”岳风说道,“你要踢树,得上前一步。” “是么?”依依话音未落,忽地闪电出脚,她的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长腿划空而过,带起一阵凄厉的锐响,扫中碗口粗的树身,嚓的一声轻响,树身拦腰折断,还没倒下,依依身子不动,右腿高高抡起,突然拉长尺许,形如一把微微弯曲的剃刀,轻轻一勾,倒下的树身再次断成了两截。 岳风张口结舌,他分明看见,依依出腿一瞬间,两条长腿变得更长,可是收回之时又恢复了原状。 “看见了吗?”依依轻轻一笑,“这是木生里的‘抽枝’,能让你的手脚像树枝一样变长,打击之前够不到的对手。只不过,木生的妙处还不止这个。”她招一招手,笑道,“你过来推我。” 岳风满心疑惑,走上前去,盯着依依上下打量,咕哝道:“推哪儿?” “你想推哪儿?”依依一手按腰,挺起酥胸,两眼盯着岳风,目光火辣辣的,充满挑衅意味。岳风慌忙垂下眼皮,一伸手,推向依依的肩头,谁知小狐女一拧身,挺胸迎上他的手掌,岳风吓了一跳,千钧一发之际把手缩回,瞪着依依只是发呆。 “看什么?推呀?”依依笑嘻嘻的,一脸若无其事。岳风右手握拳,凑近嘴边咳嗽一声,一伸手,推向依依的左肩,小狐女一扭腰,岳风的爪子又几乎犯了错。他闪电缩回,又推右肩,可是少女左来左迎,右来右迎,岳风无论推向哪里,手掌全都对准她的胸部。 “小七,别闹了。”岳风呻吟起来“谁跟你闹?”少女眼珠一转,笑着说,“好罢,我问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就不跟你闹。” “什么?” “我跟骚女人……”依依面孔微微一红,小声说,“谁的胸更好看。” 岳风逆气上冲,连声咳嗽起来,咳得面红耳赤,弯着腰连连摆手,一时之间,他的脑子里尽是两人的曼妙裸体,鼻孔一热,鼻血汹涌而出。 “快说呀?”依依问出这个问题,也是颇为害羞,可又极想知道答案,从而知道自己在岳风心里的分量。 岳风左右为难,这答案根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呗。苏媚烟如今胜出一筹,不过小狐女美人坯子,前途未可限量,可是如果直说,未免伤了少女的心。他心里连转了几个念头,干笑说道:“这个嘛,唉,五年以后,你一定比她强。” “滑头鬼。”依依又气又急,举起粉拳,打得岳风抱头哀叫。 两人胡闹一阵,才又回到正题,岳风缩手缩脚,推向依依的肩头,这一次依依坦然承受,没有转身。 隔了一层肌肤,仍可感知少女光滑柔软的肌肤,岳风心中一荡,绮念丛生,但见依依妙目一转,疑惑看来,慌忙收起龌龊念头,装模作样地向前一推,少女身子略略后仰,脚下却纹丝不动。 岳风一愣,不由手上加劲。怪力涌出,依依仰身便倒,岳风一不留神,陡然失去重心,哎呀一声,手舞足蹈地向前扑去,但见少女的面孔如飞迫近,他眼前一花,两人四片嘴唇已经贴在了一起。 娇花软玉突然入怀,岳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正要起身,依依的双臂忽然圈住了他的脖子。面对少女的香唇,岳风的防线薄弱得还不如一张草纸,软滑的舌头顶开了他的牙关,长驱直入,滚烫的舌尖好似一团火焰,顺着岳风的嗓子钻进了他的小腹,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欲念。 两人忘情拥吻,就在岳风快要迷失的当儿,忽听阳太昊在心里咳嗽一声,闷声闷气地说:“小子,修炼就修炼,亲嘴儿的事情先搁一搁。” 岳风应声一惊,忽地清醒过来,慌忙想要起身,可是摆脱不了依依的双臂。就在这时,他忽地发现,两人的姿势无比古怪,依依的双脚钉在地上,腰身弯曲如弓,整个人就像是狂风中压弯的一棵小树。 “看见了么?”依依在他耳边喃喃低语,“这就是木生里的‘生根’!” 岳风又惊奇,又佩服,更有说不出的尴尬,低声说:“小七,快放开我。” 依依轻轻哼了一声,不悦道:“怎么,不喜欢抱我么?” “这个,那个,嗐……”岳风一跌脚,“我们做的事,阳太昊全都知道。” 依依一呆,忽地面颊涨红,匆匆推开岳风,啐了一口,骂道:“老不死阴魂不散。” “放屁。”阳太昊也在岳风心里骂开了,“不要脸的狐狸精,小小年纪就勾引男人,长大了那还了得。小子,狐狸精这玩意儿可碰不得,当心吃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寂。”岳风赶走了老不死,大大松了一口气,问道,“小七,难道说,用了‘木生’,就算挨了重击,也不会被对手击倒。” 依依定了定神,点头说:“没错。” “怎么样才能做到‘木生’。” “很容易。”依依笑着说,“跟金切一样,把自己想成一棵树就行。”说完又说了一些行气守意的心法,肝属木,木生的力量来自于肝脏,想象的同时,也要引导肝脏的精气。 岳风如法冥想,施加意念,果然用不了多久,便可伸长手脚,一旦使出“生根”,双脚与大地相融,依依从各个角度出手,都很难将他推倒。 花了半日工夫,岳风将“木生”的变化修炼纯熟,依依一边指点,见他进步神速,心里不胜欢喜。到了午时,两人都觉肚饿,依依抓来两只肥大的野兔,撒上调料,考得焦黄喷香,岳风也用石头打了一只野鸡,采了若干菌菇,炖了一大锅野鸡汤,喝来十分美味。 饭后继续修行,岳风说:“金木水火土,金切、木生,第三轮是水吧。” 依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招手说,“你来打我。” “打你?”岳风一愣,摇头说,“我怎么会打你?” “不但要打,还得用上全力。”依依说道。 岳风更是连连摇头,依依知道他怜惜自己,心头一甜,笑着说:“你如果不打我,那就来捉我。” “捉你?”岳风想起修炼木生时的情形,皱起眉头说,“小七,你又弄什么鬼?” “修炼啊。”依依小嘴翘起,“你要不学,那就拉倒。” 岳风无可奈何,只得说:“不过,捉住你了又怎么办?”依依抿嘴一笑,眼里闪动调皮光芒:“捉住了我,随你怎么办。” 第六十三章 五轮心经 岳风盯着少女娇嫩的面庞,只觉心口发热,搓了搓手,说道:“小七,别胡闹,我可要来了。”依依摊开白嫩双手,笑道:“来呀。” 岳风见她娇媚神态,心里又热又痒,忽地纵身,扑了上去,他怪力加身,行动神速,本想一扑便着,谁知依依轻轻一晃,忽地不见了踪影。岳风扑了个空,心里大为惊讶,转眼看去,依依站在一边,笑意溶溶,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雪白的小手冲着他招了招,说道:“来呀。” 岳风定一定神,收起轻敌念头,绕着少女走了两步,将身一纵,伸手抓向依依的左臂,依依一闪身,身子好似随风飘荡的柳絮,紧贴着岳风的指尖飘开。 “长!”岳风用上了木生,手臂长了一尺,五指抓到少女肩上,可是依依身子一扭,岳风的手指像是碰到了油脂,轻轻一滑,少女又从他的手下溜走。 岳风速度奇快,论体术,差一点儿的至道者也及不上他。依依不过圣道二品,加上“木生”增长手脚,按理说,岳风捉住她根本轻而易举。谁知道,少女腰身扭摆,仿佛漫不经心,左一转,右一闪,活动的范围不超过三丈,但以岳风闪电般的身手,就是沾不上她的边儿。 两个人追逐之间,岳风屡屡失手,不由生出了一种错觉。依依的身子像是一缕柔柔的春水,只可凝注,不容把握,即使握在手心,也会从指缝间悄悄的溜走。 过了一刻工夫,岳风仍未得手,心里暗暗焦躁起来,不防依依忽地停下,笑道:“不玩了。”岳风收势不住,跟她撞在一起,只怕撞伤了她,慌忙刹住脚步,将她一把搂住。 经过一番追逐,依依气血正沸,娇躯滚烫如火,岳风怀抱少女,不由大为动情,但恐失去理智,慌忙纵身跳开,盯着少女白里透红的面颊,心子突突突一阵狂跳。 依依捋了捋鬓发,神色从容,笑道:“岳风,我的身法你看清了么?” “没有。”岳风苦笑摇头,“我明明比你快,可就是抓不住你。” “你能抓住流水么?”依依问道。 “不能。”岳风叹了口气。 依依微微一笑,说道:“ 《五轮心经》 里面,‘水意’这一轮,我练得最好。” 岳风叹道:“难怪有人说,女孩儿都是水做的。” 依依白他一眼,说道:“我才不做水呢,你要抓不住我,那有什么意思?” 说笑一会儿,依依开始传授岳风“水意”的心法。与其说是心法,水意更像是一种身法,一旦进入“水意”的状态,全身上下柔若春水,任何外来攻击,都可随意躲闪,到了进攻的时候,却又漫如流水,无孔不入,叫对手防不胜防。 练成“水意”,已是傍晚,依依在林子里支起帐篷,又布下驱赶妖兽的符咒。岳风不便与她同帐,本想到树上马虎一晚,可是依依不许,她取出细柳剑,放在两人中间,笑着说:“这张床以剑为限,你我一人一边,谁若越过,谁就是大坏蛋。” 岳风听了这话,只好答应。到了次日清晨,岳风一觉醒来,忽又吃惊发现,细柳剑不知去向,小狐女睡态可掬,又缩到了他的怀里。 岳风暗暗叫苦,慌忙冲出帐篷,找到一个水潭,洗了个冷水澡,才把心中的欲念驱散。回到宿地,依依若无其事,已在准备早饭,倒是岳风心中有鬼,看见少女,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早饭以后,两人继续修炼。第四轮是“火势”,这一轮,修炼的不是拳脚,也不是身法,而是一种气势,进入“火势”状态,气势突然张扬,吞噬对手的意志。因为元气变成了火相,所以浑身上下有如烙铁火炭,对手一旦中了拳脚,往往无火自燃。 岳风苦无对手,无法用气势压人,又不能向依依动手,只能以树木为靶子,用心揣摩‘火势’的真意。他打断了许多树木,但始终找不到那一种野火燎原、焚灭天地的感觉。 第五轮是“岩封”,修炼时,要把自己想象成山岳巨石,从而坚硬如石,气度凝如山岳,对手不但很难攻破,而且往往生出力不从心的感觉,被施术者的气势所压倒。 岳风贯注意念,让依依击打自己,可是少女心软手软,拳脚落在岳风身上,就跟挠痒差不多,练了一个下午,究竟效果如何,岳风也不是特别明了。 “五轮心经”学完,两人开始对练。起初,岳风冥想的时间较长,又怕伤到了依依,所以手忙脚乱,对练了几次以后,心法渐渐娴熟,一动念头,就可以进入任何一种状态。 是夜岳风执意睡在树上。到了第三天早上,两人对练了一遍,依依眼看岳风进步神速,点头笑道:“‘五轮心经’你已经学会了,但这只是基本的体术,对付宵小蟊贼还可,遇上真正厉害的人物,怕也没有多少用处。” 岳风还没回答,忽听阳太昊在心里冷笑一声,说道:“小狐狸懂什么?任何高深术法,都是从基本变化来的,基本功太差,使出什么术法,威力都很有限。‘五轮心经’暗合五行,金切是攻击,岩封是防御,水意是心法,木生是变化,至于火势,那是一种气势。这五轮之中,包括了体术所有的方面,任何高深的体术,都脱不出这五轮的范畴,只要在五轮上下足了工夫,未必不能另辟蹊径,修炼出惊天动地的体术。” 依依见岳风神不守舍,询问缘故,岳风如实告知,依依心中不服,用心语反唇相讥:“体术总是体术,再高深的体术,也胜不过第一流道术。” “亏你还是狐神后裔,说的话全无见识。”阳太昊冷冷说道,“厉害的道者斗法,如果本领相当,都会尽力打击对方的弱点。你什么本领弱,人家就逼着你比什么。你的符法弱,好啊,他就逼你斗符法;你幻身弱,他就逼你斗幻身;你的体术弱,他就逼你拼体术。我见过许多道术厉害的羽士,叫体术厉害的甲士揍得找不到北,原因没有别的,就在于扬长避短,以自己的长处,攻击对手的短处。” “许多人都图道术方便,离得老远就可伤人,又何必去学近身搏斗的体术?殊不知世事难料,到了战场上面,常常会有短兵相接的时候,指望每个敌人离你十丈开外,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天尊为什么厉害,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明显的弱点,能够应对任何术法的挑战。” 岳风忍不住问道:“这么说,你的体术也很厉害?” “不是很厉害,是最厉害。”阳太昊傲然说道,“在那个时代,我的体术能打败任何人。” “老不死,吹牛皮。”依依忍不住大声讥讽。岳风的心里却很佩服,他见过阳太昊的遗骸,老头儿伟岸绝伦,没准儿真是精通体术的人物。 “小子。”阳太昊忽又说道,“如今你这个样子,可以去天雷谷碰碰运气。” 岳风又惊又喜,注目看向依依,问道:“‘天雷谷’在哪儿?” “离这里不太远。”依依咬了咬嘴唇,说道,“岳风,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岳风知道她对于“千雷轰顶”怀有疑虑,笑着说:“就算老不死有心害人,苏姐姐的‘禁魂咒’可不是假的。” “不管老不死说的是真是假,这一去都是凶多吉少。”依依沉吟一下,叹气说道,“岳风,这件事风险太大,实在过不去的难关,你可千万不要勉强。” 岳风笑了笑,说道:“天尊古墓难不难?我们不是也通过了吗?” 依依深知前途凶险,见他志在必得的样子,心里更加担忧,可是事到如今,除了随他同生共死,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想着叹一口气,说道:“好吧,天雷谷在东方,我们乘细柳剑飞过去。你一切听我吩咐,对付那些妖怪,如能智取,就不要蛮干。” “那是当然。”岳风笑道,“我又不是疯子,非得一路打着走么?” “我不担心你。”依依白他一眼,“你身子里藏了一个老疯癫,一辈子打打杀杀,你可别受他的唆使。” “谁是老疯癫?”阳太昊骂骂咧咧,“妖怪真不是好东西,老子如果还活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像你这样的小狐狸,统统都该扒了皮毛做大衣……” “禁!”岳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阳太昊,你就是一个神经病。” “神经病就神经病。”老不死气焰大减,小声哼哼,“他奶奶的,见了女人就腿软,亲个嘴儿摸个奶,就忘了自己是人是妖,简直就是狗屎糊了眼,猪油蒙了心……” “你骂谁?”岳风越听越不对味。 “还能骂谁,谁叫狐狸精迷了心……” “寂。”岳风恨不得把老不死掏出来一脚踩死。 两人背地里暗战,依依一无所知,招出细柳剑,跳了上去,向岳风招手笑道:“上来。” 第六十四章 云青小栈 岳风想起了古墓里同乘一剑的风光,不由面红心跳,冲口而出:“站前面还是后面?” 依依一呆,妩媚笑道:“你想站前面还是后面呀?”声音又娇又媚,透出十足的诱惑。 岳风话一出口,就很后悔,忙说:“站后面,站后面。”纵身跳上细柳,装腔作势地给自己壮胆,“这把剑怎么这样短,如果再长一尺就好了,这样挤在一起,咳,似乎不太好……” “少废话。”依依又好气又好笑,“快点抱紧我,要不然,待会儿飞起来,你不掉下去才怪。” 岳风无可奈何,只好搂住少女,娇躯火热滚烫,光滑的肌肤似有电流潜伏,蹭得岳风浑身发麻,心跳加快。幽幽的体香透过丰美的秀发送来,心醉神迷之外,岳风又觉有些自责,刚想后退一点儿,嗖的一声,飞剑腾空而起。岳风脚下一滑,几乎掉下剑去,慌忙双臂一紧,牢牢抱住依依的细腰。 小狐女见他欲拒还迎,假装正经,心里暗暗恼火,故意忽快忽慢,偶尔一个急刹,跟着又是一个俯冲,闹得岳风惊心动魄,全身赖在依依身上,压根儿不敢稍稍放松。 正飞着,身边忽地传来拍翅声响,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叫道:“哎哟哟,破石头,我可算找着你了。” 岳风高空惊魂,本就气闷不已,忽听这声叫唤,好似挨了一个焦雷,险些从细柳剑上掉了下来。 回头看去,金如意拍着翅膀,卖力地跟在一边,呱呱地叫道:“破石头,你居然活着出来了?可喜可贺呀,哟,这小妞儿是谁呀?长得还不赖,破石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本事。不过比我可差远了,就在这两天,我真是花团锦簇,身边的小妞儿多得数也数不清,我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唉,人帅了招桃花,鸟帅了也不好过啊。” “你只管吹吧。”岳风怒气冲冲,“像你这样的大帅鸟,只会招来霉花,倒霉的霉。金如意,你干吗还要来找我,呆在林子里当你的土霸王不好吗?” “唉,没办法,因为你可怜的妈妈……” “死鹦鹉,不许你再提我妈!” “作为一只忠心耿耿的妖奴,我必须对你负责,像你这种傻小子,没有我管着罩着,迟早被人连皮带骨地吃了。” “我倒想把你吃了,红烧鹦鹉肉一定很不错。” “别这么绝情嘛。常言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尽管你不算什么好汉,但作为一块破石头,要想滚来滚去,也得我这做家长的踢两脚吧?” “死鹦鹉,你什么时候成家长了?你豆子吃多吧,放屁放出烟来了。”岳风心生狂怒,不顾身在何处,使出“木生”,飞脚去踢金如意,老鹦鹉飞来飞去,一边尽力躲闪来脚,一边阴阳怪气地继续挖苦。 依依一边听着,几乎快要笑岔了气,脚下的飞剑忽起忽落,忽高忽低,几次差点儿撞上了山峰,挂上了树枝。 闹了一会儿,金如意嫌飞得太累,收起翅膀,落在细柳剑的前端,盯着依依看了又看,尖声说:“我要是没看错,你是狐神蓬尾的子孙吧。” “我叫胡依依。”依依略微躬身,伸出如雪纤手,“岳风新任的未婚妻。” “喂!”岳风失声大叫,“小七,你说什么……” “我叫金如意,岳风他妈的妖奴。”老鹦鹉大模大样地伸出翅膀,两个妖族热情地握手,“说句公道话,你比云若长得漂亮,我要是破石头,当然果断换人。但话又说回来,像你这么美貌的小妞儿,找一块破石头,真是大大的浪费。” 依依听鸟妖说自己比云若漂亮,登时心花怒放,感觉跟金如意妖气相投,不顾岳风气恼,拍了拍老鹦鹉的脑袋:“金如意,你很会说话,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一只顶呱呱的好鸟儿。” “不愧是狐神后裔,真是独具慧眼,不像某些人,不,某些石头,有眼不识金镶玉。” “你还要镶玉?”岳风呸了一声,“你镶一坨鸟屎还差不多。” “尽管你出言不逊,可是我打算原谅你。”金如意摊开翅膀,一副悲天悯人恨铁不成钢的神气,“没有把你教好,全都是我的错……”它闪身让过岳风一脚,冲着依依肃然说,“家教不严,让您见笑了。” “金如意,我杀了你,啊,啊……”岳风一脚踏空,掉下了飞剑,幸好依依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扯了回来。 飞了一会儿,依依有些疲惫,说道:“前面有个云青小栈,那儿的老板我认识,我们去吃吃饭,喝喝茶。” 说完转身飞向一座山峰,远远看去,青山翠嶂,掩映着一座玲珑别致的小院,整座房舍由青白两色玉石堆砌,横躺在半山腰上,十分赏心悦目。 依依飞入院子,收起细柳剑。两人走进大厅,岳风转眼看去,大厅里几张桌子,寥寥坐了几个道者,正在那儿饮酒,空气中飘浮一股浓烈的酒香。 “小七。”有人娇声叫唤,岳风应声看去,只见远处的柜台后面,站了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 “路老板。”依依笑嘻嘻走上去,“几天不见,生意好么?” “还过得去。”路老板年过四十,看容貌当年也是美人,可惜岁月催迫,一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如丝的细纹,她打量依依一眼,笑着说,“你不是要去玉京吗?怎么又上这儿来了?” “我要去天雷谷。”依依皱了皱眉,“上次你告诉我,那儿似乎不太平。” “你去哪儿干吗?”路老板一愣,脸色严肃起来,“那里妖怪盘踞,道力不够,去了只会送死。” “雷鬼么?”依依问道。 “不止是雷鬼。”路老板压低嗓音,“照我看,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依依心头一动,问道:“什么?” “我也说不清。”路老板摇头说:“那边的气机很怪,像是妖气,可又不全是,一股云气冲天直上,搅得日月无光。总之那边十分凶险,不是万不得已,千万别去那儿。” 依依面露忧色,看了岳风一眼,岳风也是心中忐忑,但听阳太昊的口气,自己想要开窍,除了去天雷谷,似乎没有别的法子。 “小七。”路老板凑近依依,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昨天中午,你六姐来过这儿。” 依依心子一跳,脸色发白,忙问:“她提到我吗?” “怎么没有?”路老板说,“她向我打听你,我只说不知道,看她的样子有点儿着急。小七,你还是回家去吧,你六姐的手段你也知道?你要从她手里逃脱,恐怕不太容易。” 依依微微皱眉,沉默不语,路老板见岳风站在她身后,迟疑说:“小七,这是你的朋友?” “忘了说。”依依展眉一笑,“这是岳风,我的未婚夫。”又指路老板,“这是路小青,云青小栈的老板。” “未婚夫?”路小青盯着岳风,满脸惊疑。岳风又气又急,恨不得按住依依,揍她一顿屁股。 路小青稍一错愕,掩口笑道:“小七,你真是的,骗人么?” “才不骗人。”依依回过头,伸手挽住岳风的手臂,笑嘻嘻说道,“路老板,你看我们两个般配不?”岳风面红耳赤,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想要否认,可又害怕伤了小狐女的脸面,若不否认,想一想云若,又觉得十分惭愧。 路小青笑盈盈打量二人,说道:“看上去不错,小七,你这个未婚夫,你妈妈见过么?” “我喜欢就行,要她见什么?”依依嘻嘻一笑,拉着岳风,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路小青不觉摇头苦笑。 两人刚刚坐下,忽听有人冷笑一声,说道:“真有意思,这年头,好肉喂了狗,美女配石头,老天爷想是瞎了眼,尽干这种恶心事儿。” 依依脸色一沉,转眼看去,只见靠窗的桌子边上,坐了四个年轻男子,都是一身短装,喝得面红耳赤,眼里透出一股醉意。 “岳风。”依依轻声说,“别理他们,三个酒鬼罢了。” “谁是酒鬼?”其中一个男子站了起来,听声音正是挑衅的那位。他年纪不大,体格强壮,长了一张长长的驴脸,下巴上还有一颗黑痣,两眼直勾勾盯着依依,色迷迷笑道,“小妞儿,你说话当心一点儿,你知不知道哥哥我是谁?” 依依轻轻哼了一声,手指抚摸桌子边缘,眼里透出一股冷意。 那人见她默不作声,更加放肆,公然走上前来,坐在两人对面,笑着说:“小妞儿,听说过玄都市的古家么?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世家,我……”他大拇指一跷,点着鼻尖说道,“古海龙,你去玄都市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的名字。小妞儿,女怕嫁错郎,你年纪太小,还不懂事,要找未婚夫,也得找个有家世、有前途的,这块破石头,扔到粪坑里都不会响,哪儿配得上你这样的美人儿呢?” 他说得正带劲,忽听岳风冷冷说:“古海脓,脓包的脓么?” 第六十五章 现炒热卖 “你说什么?”古海龙勃然大怒,伸手一拍,一声巨响,桌子粉身碎骨。 “哦。”岳风笑着站起身来,“原来你不是脓包,是个聋子。” “或者说,又是脓包,又是聋子……”金如意一边补充。 “我是你祖宗。”古海龙一拳送来,拳头没到,一股寒风刮面生痛,几乎将人的血液活活冻住。 水意,岳风进入水的相态,身子软软一扭,古海龙的拳头掠身而过。 金切,岳风腰身一拧,左脚横踢,这时间,他已经可以控制力量,不必每一次都锋利如刀,这一脚势如凌厉的铁棍,扫向古海龙的腰间。 可是,脚尖扫空了,对手的敏捷超乎想象,古海龙一拳落空,立刻纵身后退,退却的速度,超过了岳风的腿速。 “木生,抽枝!”岳风脚尖一空,立刻变扫为踹,腿脚嗖地变长,古海龙压根儿没有想到,“破石头”没有元气,也能练成了“五轮心经”,这变化突如其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只觉胸腹之间一阵剧痛,金切的力量加上岳风的怪力,仿佛攻城巨锤,撞得他向后飞去。 哗啦啦,古海龙压垮了三张桌子,埋进了一堆木屑中间。 与他同桌的三个男子腾地站了起来,纷纷抽出符笔。 “撒手。”一束青光闪电飞出,三人的符笔一起脱手,跟着全身一紧,动弹不得,身上像是绑了无数绳索,冉冉升到空中,三人盯着远处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这儿可是云青小栈。”路小青一手扬起符笔,一手拨打算珠,漫不经意地说,“你们来这儿撒野,可是嫩了一点儿。” “喝!”古海龙一声怒吼,弹身跳了起来,身上嘁哩喀喳,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铠甲,双拳捏得啪啪作响,两眼赤红如血,死死盯着岳风。 “古海龙。”路小青冷冷说道,“你真是聋子吗?我说了,不许在这儿撒野。” “去你妈的……”古海龙话没说完,嗓子忽地堵住了。路小青的身后,隐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影子,徐徐展开双翼,扬起华丽的长尾。 这是一只硕大无朋的青鸾,身上每一片羽毛,都有紫色的流电,两只凤眼有如高悬的明镜,迸射出耀眼的强光。 “紫电青鸾。”大厅里的道者们发出一片惊呼。 “我再说最后一次。”路小青头也不抬,“不许在这儿撒野。” “我可是玄都市古家的子孙。”古海龙怒冲冲叫道,“路小青,你要跟古家作对吗?” “古家又怎样。”路小青抬起头来,笑了一笑,“古天仇见了我,也不敢这么放肆。你这小玩闹也敢跟我叫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古海龙盯着路小青身后的“紫电青鸾”,心里七上八下。这个幻身威名赫赫,当年不知多少厉害的道者在青鸾的利爪下死无全尸。更何况,路小青在这个荒山野岭开店,如果没有过人的本事,这座云青小栈,早就片瓦无存了。 一刹那,古海龙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气焰无形中消减了不少,他一指岳风,咬牙道:“这小子打了我,难道就这样算了。” 路小青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依依忽地叫了声:“老板。”跑上前去,拉住路小青的手,岳风见这情形,心里微微一动。 路小青脸色变化几次,眼珠一转,忽地笑道:“这样吧,古海龙,你要不服气,可以去外面的院子里跟岳风较量。” “好。”古海龙恶狠狠盯了岳风一眼,“有种的出来,我在外面院子里等你。” “慢着,我还没说完呢。”路小青慢吞吞说道,“我这儿不许使用道术,你们如果要比,只许比试体术。另外还有一点,古海龙,对付一块石头,你不会还要披着神形甲吧?” “他会‘五轮心经’,算什么狗屁石头?”古海龙怒气冲天。 “你喝多了吧。”路小青笑道,“大伙儿评评理,岳风到底是不是石头?”客栈里的道者听了这话,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当然是石头,他一点儿元气都没有……是啊,在他身上,我一点儿元气也感受不到……他要不是石头,我找块石头碰死……” 刚才两个人一触即分,古海龙又有几分醉意,虽然有些猜测,可也不是十分断定。听了众人一说,他的心里也犹豫起来,仔细查探岳风,果然没有感知到任何元气,难道说,刚才的“木生”,只是他的错觉。 “怎么?”路小青说道,“古海龙,不敢打了吗?如果不打架,那就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喝酒。” “屁。”古海龙指着岳风的鼻尖,厉声说道,“臭石头,我不用道术,也不用神形甲,照样把你揍得屎尿齐流。” 岳风知道依依用心语跟路小青说过话,自己的情形女老板必然已经知道,所以才会提出这个条件。如果只比体术,自己并不是全无机会,想到这儿,微微笑道:“好吧,古海龙,我们去外面的院子。” 到了院子里,古海龙收起神形甲,亮出银白遒劲的短装,两眼盯着岳风,就像是一只刚刚出笼的猛虎。 “小子,别大意。”老不死开口说道,“玄都市的古家是甲士世家,出过不少厉害的甲士,‘冰河洗剑术’威震北方,这个古海龙是圣道六品,看他刚才的拳风,应该不算是弱者。” 不用阳太昊提醒,岳风也能感受得到,他踢中古海龙的一刻,脚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反弹力。金切加上怪力,岳风全力一击,古海龙竟能安然无事。看来,论体术,甲士远远胜过同品级的羽士,这个古海龙出身甲士世家,修为更是不同一般。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怎么才能打败他?” “‘冰河洗剑’刚猛十足,所以,你得充分利用‘水意’,躲避他的锋芒;古家的元气融合水、金二气,又叫‘冰河剑气’,奇寒奇锐,无坚不摧,所以,你又必须利用‘火势’,化解他拳脚上的寒流。” “你是说,我必须同时驾驭‘水意’和‘火势’。”岳风悻悻说道,“这也太他妈的难了吧?” “五轮心经,为什么叫‘轮’?轮,代表变化与圆融。水火不容,可是水火也有相济的时候,烈火烹水,可使水势沸腾,从而升华成水气。水气的流动比流水更快,遇到周天寒流,还能化为铺天盖地的暴风雨。如果你能同时驾驭两轮,那么火势的气势,将会大大助长水意的威力。我那个时代,有一种厉害的体术,叫做‘火印神雨’,要旨就在于融合了水、火两轮,如果用得好,就能破解古家的‘冰河洗剑’。” 岳风气急败坏:“你现在说有用吗?干吗不早点儿教我?” “唉!”老不死叫屈,“我哪儿知道你会招惹上玄都古家。但也没什么,你已经通晓了‘五轮’,天下任何体术,都脱不出这五轮的范围。‘火印神雨’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神技,咱们现炒现卖,又热辣,又新鲜。” “喂!”古海龙等得大不耐烦,“臭小子,磨蹭什么?快滚出来。” “我系鞋带。”岳风赖在店门后面不出来,弯腰低头,假装摆弄鞋带,他的新鞋是依依亲手缝制的软缎面布鞋,轻便舒服,式样飘逸,鞋面有六条白色的缎带,岳风把缎带拆了又拴,尽力拖延时间。 “老不死,快教我。”岳风怒道,“你就不能爽快一点儿吗?说个话跟便秘似的,八棍子揍不出一坨来。” “我有义务教你吗?我只是不得已……” “禁!快说。”岳风快要急疯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就连依依眼里,也透出一丝深切的担忧。 “这么个?”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招法我没法演练,我只能教你心法。” “行了,行了,快说,快说……”岳风把左脚的鞋带系了两遍,又开始系右边的鞋带。 “心法很简单,只有四句,‘烈火煎水水随风,风狂雨暴不由人,心火印入玄水中,化身千百火雨生’?” “完了?” “完了。” “去死,这些话乱七八糟,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句的意思是说,要用火势带动水意,让水意的速度变快,最好快到风一样。第二句是说,出手要像狂风暴雨一样,不过,出拳出脚要顺应形势,不能一心靠自己来控制,如果用心太过,很难发挥拳脚的威力,第三、四句要联系起来理解,是要你把火一样狂暴的气势融入水一样柔软多变的攻势里面,像是燃烧的雨点一样击打对手的身体。” “就这些?”岳风傻了眼,他已经把右边的鞋带也系了两遍,可是所谓的‘心法’仍是一窍不通。 “是啊。”阳太昊说,“你的元气如果可以外流,我可以借你的元气具象化,一招一式地演练给你看,可现在,只能说一说心法,如何运用,还得你自己在实战中领悟。” 第六十六章 冰河洗剑 岳风的心里发出一串呻吟。该死的老头儿,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就算阳太昊可以具象化,也不可能当众现形,给自己演练一番,如果是那样,古海龙看见了,马上就可以随机应变。 “不过,我也有优势。”岳风暗中寻思,“古海龙并不知道我的底细,我却知道他的底细,实在不行,我可以借用石匣里的怪力,用速度决胜,就算胜不了,还可以逃跑。” 他存了打不过就逃的心思,登时镇定了不少。古海龙早就等得不耐烦,怒气冲冲地叫道:“小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妈的,如果怕死,给老子跪下来磕三百个响头,把老子撒的臭尿舔干净。” 岳风慢慢直起身来,笑着说:“脓包兄,急什么?你的尿留着自己喝吧。” “臭石头。”古海龙盯着他,咬着牙冷笑说,“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他分开双脚,一指胯下,“从老子裤裆下爬过去,我留你一个全尸。” “脓包兄你真慷慨。”岳风笑了笑,“说句实话,就你那副脓包样儿,连从本人裤裆下爬过去的资格也没有,本大爷拉一坨屎,也比你干净一百倍。” 跟岳风比骂人,古海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他气得鼻子都歪了,忽听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传来,转眼看去,依依素白的小手掩着口角,咯咯咯笑个不停,一双妙目盯着岳风,眼里的柔情蜜意遮掩不住,泉水似的流淌出来。 古海龙只觉一股酸气直冲卤门,愤怒加上嫉妒,搅得他胸中气血翻腾,禁不住一声大喝,一摇身,晃过一丈多远,刷的一掌,劈向岳风的面门。 掌还没到,掌风如实质一般扫来,奇寒彻骨,带着一股锋锐之气,若是换了一个人,光是这一记掌风,也能将其劈成两半。 岳风谨记阳太昊的话,使出水意,避其锋芒,全身进入流水状态,轻轻一扭,仿佛一缕弱水,平平滑开数尺,软软让过掌风。 还没来得及站稳,古海龙忽地大喝一声:“寒金斩!”腰胯以夸张的角度随意扭转,一腿如电,扫向岳风。 岳风正要抵挡,忽听阳太昊在心里叫道:“不能挡。”岳风一愣,慌忙低头后退,只见古海龙的脚端喷出一股白茫茫的弧光,嗤的一声,岳风衣裳破裂,小腹一凉,多了一道深深血痕。 岳风惊出一身冷汗,若非他退得快,这一脚,非得将他斩成两段不可。 耳边传来依依的惊叫声,对面的古海龙面带狞笑,冲了上来,腾空跳起,大喝一声:“凝血枪!”双腿凌空拉成一个一字,左脚一扬,射出一道冷锐的白气,挑向岳风的咽喉。 岳风吃过一次亏,知道那白气可以伤人于无形,不敢硬当,用“水意”扭转身躯,腰身向后下压,“凝血枪”的白色锐气贴面而过,岳风身如离弦之箭,向后射出老远。 “飞雪轮!”古海龙身在半空,居然以腰身为轴,双腿为扇叶,风车一样急速旋转起来,脚尖寒气汹涌,道道半月形的雪白光气飞洒而出,飘零如飞雪乱舞,所过叮叮当当,地上墙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切痕。 周围的旁观者瞧得胆战心惊,纷纷向后倒退。依依更是担足了心事,两眼目不转睛,盯着白气中忽隐忽现的岳风,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岳风压根儿没法抵挡,只能仗着“水意”拼命躲闪,冰冷的感觉如影随形,几乎无处不在,古海龙的双脚化为一团白光光的刀轮,刀气纵情挥洒,越来越盛,渐渐充满了整个小院,周围的气温急速下降,众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院子里的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一时间,岳风几乎生出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忽地头顶一冷,寒气刺骨,一丛头发断成两截,发丝飘飘洒洒,从他眼前落下。 紧跟着,岳风左胸又是一痛,鲜血迸溅,慌忙贴地滚出,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丝破绽,这破绽稍纵即逝,不容把握,如果任由古海龙把“飞雪轮”使用到极致,岳风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金切,岳风拧转腰身,飞腿上踢,出腿时有心无心,带了上“水意”,腿脚如一缕弱水,穿过凛冽如冰的寒金之气。 叮,好似锐物相击,飞转的白轮略略停滞,岳风弹出三丈多远,右腿失去知觉,一股寒气在血脉里流动,里面的血水几乎凝结成冰。他大喝一声,运劲弹腿,腿脚慢慢有了知觉,麻木感消失,疼痛感涌起,岳风低头一看,大腿处一道清晰的血痕,慢慢渗出鲜血,染红了苏媚烟绣制的花衣。 “飞雪轮”也停了下来,古海龙翻身落地,眼里透出一丝惊讶,左腿膝盖被岳风的“金切”扫中,裤管破裂,肌肤上多了一丝青紫色的瘀痕。古海龙心中暗凛,对手这一腿,几乎击破了他的“冰河剑气”。 “好快。”岳风心里叫苦,古海龙不愧名门世家,出手之快,几乎超过了之前遇上的任何对手。 “快个屁。”阳太昊冷冷说,“你应该可以比他更快。他妈的,让你用‘火势’,你偏偏不用,结果使个‘金切’出来,那小子修炼的‘冰河剑气’,身如寒铁宝剑,刀枪不入,锋芒外露,你破不了他体内的寒金之气,今天非死在这里不可……” “闭嘴。”岳风心烦意乱,他始终把握不住“水意”融合“火势”的诀窍,刚才全靠水意躲闪,金切反击,仗着怪力加身,速度惊人,勉勉强强逃过一劫,不过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古海龙内外兼修,速度并不比他慢,力量也不弱于他,加上招式奇妙,岳风挺过这一轮攻势,未必能活着挺过下一轮。 “水、火,水,火……”岳风心中反复默念这两个字,一时之间,急得几乎发狂。 依依看出他的处境不妙,暗暗后悔促成这一场比试,想要开口阻止,可又知道岳风自尊心很强、宁死不辱,一定不会乖乖罢手认输,再说这个古海龙可恶万分,若不狠狠教训,实在叫人咽不下这一口气。 胡思乱想间,古海龙疾喝一声,冲向岳风,对峙的均势瓦解,两人再次陷入激战。依依慌忙收起杂念,凝目注视战场。 “冰莲断!”古海龙一掌横扫,五根指尖喷出五道剑气,忽聚忽散,飘渺不定。 “嗤。”岳风胁下血光迸现,多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他竭力使出水意,好容易闪到一边,古海龙的“寒金斩”又呼啸而来,岳风吃过大亏,使出吃奶的力气,身子如水波起伏,滴溜溜旋躲开呼啸而过的白气。 “冷月钩!”古海龙忽地大喝一声,腿脚略略弯曲,白气突然拐了一个弯儿,闪电般追上了岳风的身形。 “快用火势!”阳太昊在他的心里大叫。岳风使出全副心神,想把“水”变成“火”,但这一转念,“冷月钩”的白气已经到了面前,岳风躲闪不开,咬牙举手,使出金切。 叮的一声,岳风的左臂疼痛如割,身子不由自主,平平地向后飞出。 “凝血枪。”古海龙神出鬼没,身子凌空一闪,越过两丈多远,脚尖势如尖枪,穿过了岳风两臂间的间隙,岳风的心口传来一阵激烈的剧痛,那一瞬间,他十分肯定,自己被这一脚刺穿了。 噗,岳风吐出一口血箭,身子好似陨石,画了一个弧线,狠狠砸在了青白间杂的围墙上,轰隆一声,坚硬的巨石,也出现了细细的裂纹。 “呀!”依依尖叫一声,想要冲上前去,不防路小青一把将她拉住,依依浑身一软,登时失去了力气,她脸色苍白,怒视女老板:“你干什么?” 路小青轻轻摇头,说道:“这是两人决斗,除非死了输了,旁人不可插手。” “路老板。”依依一跺脚,双目泛出泪光。 “这是规矩。”路小青盯着她,眼里透出一丝无奈,“小七,我很抱歉。” “死了吗……好像是的……挨了‘凝血枪’不死,那真是神仙了……到底是块石头,挑战圣道六品的甲士,简直就是找死……”道者们的议论声传入依依的耳中,少女只觉心也碎了,泪水包含不住,忽地夺眶而出。 “废物。”古海龙趾高气扬,站在院子中央,盯着一动不动的岳风,狠狠啐了一口。说心里话,打败一块石头,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他有意无意,扫了依依一眼,只觉小腹滚热,口干舌燥,心想:“这小妞儿真他妈美,无论用上什么法子,老子都要把她弄到手……” “谁是废物……”一个声音飘入他的耳朵,轻细,可是清晰,更有一种无可置疑的坚定。 第六十七章 火印神雨 场上忽地鸦雀无声,古海龙但觉气氛不对,把目光从依依身上挪开,扫向远处的墙角,岳风躺在那儿,仍是一动不动。 “见了鬼么?”古海龙小声咕哝。 “谁是鬼?”轻细的声音又响起来,这一次古海龙听得清楚,正是来自墙角的岳风。 “他妈的……”古海龙心中惊奇,忍不住念出了三字经,“狗杂种还没死?” “死?”坐在墙角的少年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胸口有碗口大的一个血印,脸色苍白如纸,眼白布满血丝,双眼之中,似有红光流动。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臂上的血迹,轻声说,“味道不错,古海龙,你尽力了。” “你说什么?”古海龙又惊又怒,凝血枪没有杀死对方,实在让他百思不解,“老子的本事还多的是,你要不要一样一样地尝尝。” “岳风!”依依又惊又喜,激动得泪如雨落。 岳风仿佛没有听见,他单膝跪地,慢慢站起,冷冷说道:“老不死,我有点儿明白了?” “明白什么?”阳太昊在他心里问道。 “心火印入玄水中,这里的‘心火’,是不是指代愤怒。”岳风的声音冷冰冰毫无感情。 “这样说有点儿绝对。”阳太昊哼哼两声,“不过时下来看,也算你说得不错。” “只要我把愤怒融入身法,就能使出‘火印神雨’吗?” “也许可以!” “很好。”岳风盯着古海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有点儿愤怒了。” 众人听他自言自语,仿佛跟看不见的人对话,心里都很奇怪,只有依依心里明白,岳风正在跟“老不死”对话。古海龙一边听着,也有点儿困惑,他分明听见了“火印神雨”四个字,伯父古天仇似乎说过,这一种体术,如果修炼得法,某种情形下,可以克制“冰河洗剑”。 想到这儿,古海龙摇了摇头,把这念头从脑海里赶走。“火印神雨”是很厉害的体术,据古海龙所知,世上会这种体术的人几乎没有,古天仇甚至怀疑,这一种上古的强力体术已经失传了。道理很简单,水火不容,无论是元气还是意念,水相与火相很难融入同一种体术。 “冰河洗剑”则不同,金生水,两种相态原本相生,所以循环如阴阳,不绝如江河,可以生发出各式各样的厉害招式。放在体术里面,“冰河洗剑”属于五行相生术,“火印神雨”属于五行相克术,前者是正道,后者是邪术,只有某些特定的人物可以练成,就算练成,也会造成人格分裂、心志大乱。 “他妈的,一定是我听错了。”古海龙自嘲自笑。这样的体术,一块石头岂能练成?他一挺胸,嘎嘎笑道:“愤怒了又怎么样?弱者的愤怒,一钱不值。” “说得好。”岳风木无表情,轻轻拍手,“脓包兄,你尽管笑吧,你能笑的时候不多了。” “哈哈哈哈……”古海龙张开嘴巴,发出一串夸张的干笑,他忽地收起笑容,瞪眼怒喝,“老子爱笑就笑,爱笑多久笑多久,去你妈的大话精,一次杀不死你,我杀你两次,一百次杀不死你,我杀你一百零一次,臭石头,你听清楚了,你必须得死,我要把你揍成灰。” “来呀。”岳风的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伸出右手,轻轻招了招,“脓包兄。” 他这副神情,足以激怒任何对手。 “寒金斩!”古海龙发出一声怒吼,腾地跳出一丈,拧转腰身,运脚横踢,一股弯月似的白光呼啸而出,扫向背靠墙壁的岳风。 这一踢,古海龙使出了全力,脚尖发出的“冰河剑气”,封死了所有的方位,岳风除了后退,别无他选,可是,后面是高耸的石壁,天青石、精白玉,这两样石材,比钢铁还硬。 “去死吧!”古海龙的念头刚刚闪过,岳风就动了,他的身子柔软如水,飘忽如风,一起一伏,似乎将所有的力量传到了拳头。 “叮!”岳风一拳迎上了“冰河剑气”,出乎古海龙的意料,对手的拳头没有一分为二,他甚至于生出一种错觉,拳头不止是拳头,因为身法的变化,岳风所有的力量都被送到了拳头上。 只因速度太快,力量太猛,出拳的一瞬间,岳风整条手臂,出现了一种微妙的旋转,这旋转带起了一股炽热的气浪,有如一个凌厉的钻头,冲入了雪白的光气。 叮铃当啷,无坚不摧的“冰河剑气”,被岳风的拳风撕开了一个缺口。 “出现了。”阳太昊发出一声兴奋的狂叫,“火漩涡。” 剑气被破,古海龙有点儿错愕,这时间,岳风身子一扭,忽地消失了。 甲士的灵觉四面蔓延,很快感觉岳风到了左侧,不由大喝一声:“冰莲断!”出掌出电,扫向岳风。 “呵!”岳风一拧身,再次出拳,这一次,拳头的旋转更加明显,转势轻盈柔和,像是脉脉流动的水波,拳头上的热度更高,仿佛一块煅烧已久的熔铁,水火从此交融,呈现出一种奇妙的和谐。 “叮。”雪白的剑气在拳头下消失,仿佛被急速的旋转抽入了岳风的拳头。拳头与手刀相撞,一股灼热的劲气钻进了古海龙的手掌,热度之高,简直就像刚刚喷出的岩浆,更要命的是,这一股热气如流水一般缠绵,拳掌分开以后,古海龙仍然感觉热流汹涌冲入,所过之处,“冰河剑气”纷纷瓦解。 一连串变故,闹得甲士心烦意乱,他怒吼一声,左脚翻转踢出,脚尖带起扭曲的白气。 这一招“冷月钩”,刚刚重创过岳风。少年冷冷看着白气逼近,忽也抬脚,身子柔若春水,踢出的腿脚却是滚烫如火。这一次,所有人都听见了“火漩涡”的呼啸声,岳风的长腿踢出的一刹那,仿佛化为了一段急速旋转的熔岩。 冰河剑气在“火漩涡”的冲击下瓦解,两人的腿脚撞在了一起,冷与热,柔与刚,相互撞击激发,掀起了一阵狂暴的旋风。 “啊!”狂风送出了古海龙的怒叫,他向后跳出,左脚地上画圆,一条左腿簌簌发抖。 岳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腿裤管破裂,渗出一丝丝鲜血。 两股力量交锋,“冰河剑气”依然占了上风。 “幼稚!”阳太昊冷笑说,“跟强者硬碰硬,那是傻瓜的作为。” “老不死,闭嘴。”岳风深深吸一口气。 “你说什么?”古海龙以为他在辱骂自己,左腿的剧痛仍未缓解,侵入的热气顽固异常,久久也不能驱散。 “急什么?”岳风古怪一笑,赤红的眼里血光流动,“脓包兄,现在才刚刚开始。” “凝血枪!”古海龙发出一声怪叫,闪电窜出,跳到空中,右脚如长枪挺刺,直奔岳风的咽喉。 “破绽来了。”阳太昊轻声说道,其实不用他说,岳风也看清楚了,古海龙的左脚似乎还没康复,如果右脚没有踢中,左脚的防守一定会出现延迟。 岳风一拧身,消失了。 古海龙踢了个空,心中一凛,强行拧腰,大喝一声:“飞雪轮!”可是,左脚的痛与热没有完全消失,双腿的旋转,左腿慢了一分。 这一分足以致命,叮,岳风冒了出来,一腿扫开了“冰河剑气”,身子斜斜向下,钻进了古海龙的下方,古海龙惊骇欲绝。可是,收腿已经来不及了。 灼热的剧痛从下身贯入,那一种痛苦足以让诸神流泪。 “哇呀呀呀……”古海龙带着悲惨的长叫,飞出了三丈多远。 他落在地上,双手一撑,强忍非凡痛苦,挣扎着站了起来,双手一合,大叫一声:“甲来。” 可是晚了,身前人影一闪,岳风冲到了他的面前,右拳带着呼啸的螺旋,狠狠钻入了他的胸腹之间。剧烈的疼痛冲击全身,古海龙好容易聚起来的一口元气,被这一拳生生打散,已经出现的铠甲,从他的身上慢慢地褪去。 “现在……”岳风的声音冰冷无情,“开始下雨!” 这一句话以后,古海龙真的看见了雨,那是一场横扫一切、狂暴无边的火雨。 “火、印、神、雨……”四个字一个一个,从岳风的口中迸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所有的旁观者永生难忘。 岳风的身影仿佛消失了,化为了飘渺的云雾,无形的水气,偶尔闪现一下,也如惊鸿一瞥。 唯一没有消失的,就是他的拳脚,每一拳都带着旋转的热浪,每一脚都像是呼啸而出的钻子,拳脚以诡异的角度出手,绕过“冰河剑气”,雨点一般落在了古海龙的身上,钻入,搅动,将他体内的冰寒之气打得支离破碎,根本无法凝聚。 古海龙徒劳地反抗,使出了一切的解数,可是,对手像是一只鬼魂儿,看不见,摸不着,唯一可以感知的,就是落在身上的拳脚。对手的拳劲炽热无比,古海龙甚至于产生了幻觉,岳风的拳脚正在燃烧,发红发亮,光焰万丈。 他身上的骨骼一根根折断,先是腿,再是手,接着是肋骨、锁骨,最要命的一击来自于身后,岳风的脚尖带着可怕的旋转,钻入了他的背脊,将他的脊骨踢成了两段。 第六十八章 虚脱 这一击,结束了古海龙的抵挡,也将他的意志撕得粉碎。他瞪着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铺天盖地、呼啸而下的火雨。 “行了。”路小青发出一声大喝,“住手。” 虚空中出现青紫光芒,紫电青鸾一跃而出,横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岳风现出了身形,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一双眼似要滴出血来,他双手握拳,身子一阵阵痉挛,口鼻呼呼喘着粗气。尽管身上没有一丝火焰,可是所有的人都生出了错觉:这个少年,就是转世重生的火焰之神。 “别出人命。”路小青也轻轻吁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的古海龙,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 甲士躺在那儿,就像是一条无骨的虫豸,从头到脚,都被鲜血染红,脸骨一团稀烂,鼻梁陷进了脑袋,即使他的亲生爹妈赶来,也一定认不出自己的宝贝儿子。 古海龙早已昏过去了,很可能再也不能醒来。 “带他走!”路小青扫视古海龙的三个同伙,“东南三十里外,有一座医馆。” 三人战战兢兢,走上前去,抱起面目全非的同伴,正要出门,路小青忽道:“慢着,要走,先赔损失。” 那三人一呆,路小青拨起算珠:“四张桌子二十点金,七张椅子十点金,两块天青石一百点金……”其中一个人听到这儿,忍不住叫嚷起来:“什么,天青石是破石头砸烂的。” “少废话。”路小青白他一眼,“老规矩,输家买单。这个钱,你们是自愿交呢,还是打算被迫交呢?” 那三人对望一眼,眼神十分凄惨,他们摘下古海龙的钱袋,凑足了金额,送到路小青手里。 “去吧。”女老板拿到赔偿,眉开眼笑,“记得代我向古天仇问好。” 三人头也不回,拔腿就走,三道剑光掠过长空,消失在了东南方向。 岳风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依依慌忙赶上前去,将他扶住,问道:“岳风,你没事么?” “没事。”岳风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一抹血色,眼里的血丝也少了很多,他扶着依依,慢慢地走向路小青,女老板两眼瞪着他,神色颇为惊疑。 岳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忽地轻声说道:“谢谢!” “谢什么……”路小青话没说完,岳风两眼上翻,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岳风在虚无中游荡,许多人脸从眼前掠过,父亲、母亲,云若,还有天陨村的许多乡亲,他试图抓住其中的人问个明白,可是无论如何用力,总是触摸不到。 一股温暖的液体顺着口唇,灌入他的喉咙,过了好一会儿,空虚感慢慢消退,他的身子充实起来,渐渐有了知觉。 他张开了眼睛,钻入鼻孔的是一缕柔和的馨香,头顶绣帐如盖,身下是温暖的锦茵绣被。突然间,他感觉怀里有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差点儿呻吟起来。 怀里的正是依依,少女只穿了粉白色的亵衣,细腰长腿光光溜溜,嫩白诱人,酥胸半遮半掩,峰峦起伏,其中一条深沟,能把任何男人的魂儿吸进去。一条柔软光白的手臂,轻轻环绕在岳风的腰腹上,乌黑的长发乱蓬蓬的,几缕发丝,散落在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嫩红的小嘴微微上翘,越发显得慵懒可爱,娇憨动人。 岳风的身心有了微妙的变化,慌忙双手一撑,挣扎起来。 依依受了惊动,张开双眼,迷迷瞪瞪看着岳风,忽地惊喜叫道:“哎哟,你醒了吗?” 岳风面红耳赤,忙说:“小七,你、你把衣服穿上啊。”依依低头一看,笑着说:“昨晚洗了澡,忘了穿外套。”跳下床来,不顾岳风鼻血狂喷,大大方方地穿上衣服,边穿边说,“你知道么,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呢。” “是么?”岳风一呆,但觉浑身精力饱满,并没有之前空虚乏力的感觉,摸了摸伤口,居然全部愈合,就连胸口的血印也是无影无踪,他心中纳闷,问道,“小七,我们这是在哪儿?” “云青小栈啊。”依依系上腰带,抿嘴冲他微笑,“这儿不但吃饭,也包住宿,路老板心肠好,让我们住的上房。” 岳风见她容色憔悴,眉眼透出倦意,心头一动,轻声说:“小七,这两天,你、你一直陪着我吗?” “是呀,你昏迷不醒,身上到处是伤,唉,真是吓死我了。” 岳风的心里暖乎乎的,盯着依依看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叹气干吗?”依依傍他坐下,拉住他手,在自己光嫩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 岳风如同触电,慌忙把手缩回,低下头,轻声说:“小七,你,唉,你以后别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好啊。”依依一笑,“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好了。” 岳风脸色苍白,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用蚊蚋似的声音说:“我的未婚妻是云若。” 客房里一时沉寂下来,岳风始终低着头,根本没有勇气去看小狐女的脸色。 过了许久,依依才轻轻吐了口气,放开岳风的手,笑着说:“不打紧,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未婚妻。不过,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两个不妨叫着玩儿,反正又不是真的,说一说也不打紧。” 岳风哭笑不得,“未婚妻”、“未婚夫”也能叫着玩儿,这小狐女要不是装疯卖傻,就一定是不通人情世故。不过,狐神后裔,本来就是半人半妖,也许对于人情伦理的看法,不同于普通的道者。 两人默默对坐了一会儿,小栈的女侍送来了饭菜,眼看岳风苏醒,忙又添了一份儿。两人吃罢饭,并肩出门,来到大厅,见过路小青,女老板正忙着算账,见了两人,不禁莞尔。 “路老板。”依依笑着说,“这两天承蒙关照,多谢多谢。” “谢是不用了,把房钱饭钱结了就行了。”路小青不动声色,随手拨打算珠,“一共是三点金,房钱两点,饭钱一点,洗澡费算我送你的。” “喂!”依依气得连拍桌子,“路小青,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什么破房间,一天一夜要两点金?再说了,我四姐跟你什么交情,你居然好意思收我的钱?” “一码归一码。”路小青笑眯眯说道,“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亲姐妹还明算账呢,我跟你四姐好是好,可还没好到一个亲妈的份儿上。”她顿了顿,把手一摊,“小七,你是自愿交呢,还是打算被迫交呢?” “吝啬鬼,死奸商。”依依咕哝着掏出钱来,狠狠砸在路小青手心,恶狠狠说道,“记清楚,不管是我妈来,还是我姐来,你都不许说我来过这儿。” “封口费,十点金。”女老板眼也不眨。 “喂,路小青,你这个扒皮鬼。” “算了,算了。”路小青笑着挥了挥手,“看你照顾生意的份儿上,我不说就是了。下次记得再来光顾哟?” “没有下次。”依依气呼呼叫道,“我永远不会来这儿了。” “喔。”路小青眼里光亮一闪,“那我可保不住说漏嘴哟,比方说你妈来了,我就说你跟着男人抱着睡了一个晚上……” “行了,行了。”依依垂头丧气,嘀咕说道,“我下次一定来。” “我可没逼你哟。” “路小青,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路小青笑了笑,掉头看向岳风,后者面红耳赤,两手搓来搓去,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小子。”路小青盯着岳风上下打量,“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昨天为什么要谢谢我?” 岳风一转念头,才想了起来,不觉微微苦笑,说道:“我谢你,是因为你阻止了我。” “阻止你杀人?”路小青眯起双眼,眼里精光闪烁。 岳风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一团杀气,如果没有人阻止,我一定会把古海龙活活打死。” “他那样子,活着未必就是好事。”路小青淡淡说道,“不过你这人也真奇怪,换了古海龙,他能杀你十次还多,如果我阻止他杀你,他也一定不会谢我。”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杀人……”岳风声音变小,忍了又忍,终于没有说出石匣怪物的事情。 路小青深深看他一眼,忽地低头说:“二位走好,不送了。” 依依冲她吐了吐舌头,拽着岳风,走出大门,细柳剑冲天而起,带着两人穿空而去。这时间,路小青抬起头来,望着碧绿的剑光,脸上浮现出莫测的笑意,自言自语地说:“狐女就是狐女,眼光又准又狠。呵,我用一万点金打赌,这个小家伙,一定会成为大器的。” 第六十九章 天雷谷 “哟哟哟,石头你好了么?”岳风刚刚上天,耳边就传来金如意的聒噪声。他半晌不见此鸟,满心以为老鹦鹉已经远走高飞,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金如意不顾岳风脸色难看,大剌剌落在剑尖,东张西望地问:“狐神后裔,我们这是往哪儿去了?”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依依笑着说道。 过了两个时辰,飞过一座高山,轰隆隆的雷声远远传来。岳风心中一凛,极目望去,前方风云突变,一座乌黑色的云峰,压住了一片起伏的山峦,云中闪电纵横,好似亿万金蛇,咔啦啦向山间飞去。 “哎呀。”金如意尖声大叫,“那不是天雷谷吗?快,别过去,绕着走。” 说完这话,忽见两个少年男女默不作声,呆呆盯着那里,鸟妖心里咯噔一下,冲口叫道:“不会吧,你们真的要去天雷谷?” “老鹦鹉你猜对了。”岳风语调阴沉,“你快走远一点儿,要不然,那边的雷电会打烂你的狗头。” “我又不是狗。”金如意转动眼珠,盯着两人瞧了一会儿,忽地长叹了一口气,“为了你妈妈的嘱托,我只好豁出去了,作为一个家长,我必须负责孩子的安全。” “谁是你孩子?我要拔光你的毛,金如意,你有种不要跑,啊,啊……”岳风又一次失足掉下了飞剑。 “唉,石头啊……”老鹦鹉拍着翅膀摇头,“飞得再高,也会掉下去的。” 在依依的帮助下,岳风总算爬上了细柳剑。依依按下剑光,飞近云峰笼罩的地方,停在了一个山头上。 岳风极目望去,更加吃惊,前方一带山峦,围绕着一大片辽阔的谷地,头顶浓云遮蔽,凄厉的电光闪烁不停,将一整片山谷映照成了阴森可怕的灰蓝色。 山谷里溪流干涸,寸草不生,唯一残留的,只是一大片废墟。亭台阁楼,依稀还可看出当年的繁华,巨大的石条和石柱上面,刻满了精美细腻的花纹。许多巨大的石块以一种奇妙的方式飞到空中,七拼八凑地悬浮在那里,闪电呼啸着从乱石中穿过,仿佛穿越了一片杂乱无章的空中都市。 灰蓝色的山崖上,一左一右,雕刻着两尊巨大的石像,左面是一个男子,长得尖嘴勾鼻,活是一头巨大的老鹰,他环眼圆睁,满头怒发飘举如旗,手握一枚尖槌,对准一面巨大的石鼓。右边是一个女子,姿容美丽,体态婀娜,双目注视前方,双手握住一条双头怪蛇,蛇身曲曲折折,十分狰狞可怕。 两尊巨像遥遥相对,二者的中间,耸立起一座巨大的高塔,塔身已经支离残破,许多地方根本一分为二,可是因为某种奇怪的力量,整座高塔以破碎的姿态悬浮在半空。蓝白色的电光像是百川归海,争先恐后地钻入塔尖,经过巨大的塔身,一直注入了天雷谷的地面。 “那是雷公和电母。”依依指着一男一女两尊石像,“远古时代的天道者,天雷谷的旧主人。说到对雷电的运用,自古以来的道者,没有人比得上他们。” “那是什么?”岳风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就在悬浮的巨石中间,有许多灰白发青的东西,光光溜溜,圆圆乎乎,像是某种大鸟产下的巨卵,数以千百,静静地漂浮在乱石丛中。更可怪的是,巨卵里不时涌出一股黑气,飞逝如电,漫天游走,在巨卵中进进出出,看上去诡异极了。 “那是雷鬼的巢穴。”金如意插嘴说,“这里的雷鬼多得要命,如果我是你们,就该马上离开这儿,要不然,它们会把你们撕成碎片,用雷电烤熟了一片一片地吃掉。” “你如果愿意走,我宁可被雷鬼烤着吃。”岳风冷冷说道。 “我可以在谷外等你。”老鹦鹉殷切地注视岳风,“像我这样忠心耿耿的妖奴,是不会丢下主人独自离开的。”它顿了顿,又说,“但作为一只聪明的鸟儿,跟着主人一起胡闹,那也是很不明智的。” “你明智得要死。”岳风讥讽道,“你是逃跑界的冠军。” “退却也是一种策略。”金如意说,“这是某位了不起的天道者说的。” “谁?” “你听说过阳太昊吗?”金如意得意洋洋,“上古时代的煞星,所向无敌的屠妖者。” 岳风和依依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不信。阳太昊居然会说出这样示弱的话,完全不符合他狂妄自大的个性。岳风决定印证一下,暗暗叫了声:“苏!”依依看出他的念头,也伸出手来,与他紧紧相握。 “他妈的臭鸟妖。”阳太昊一冒头就破口大骂,“如果老子还活着,一定拔光它的毛烤着吃。” 这个提议岳风双手赞成,他明知故问:“老不死,你真的说过退却的话吗?” “放它娘的鸟屁。”阳太昊怒气冲天,“小子,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岳风跟依依对望了一眼,都是一副本来如此的样子。 “怎么?没听说吗?”金如意压根儿不知道牛皮穿帮,还在那儿跳来跳去地瞎嚷嚷,“阳太昊可是道者里面的大人物,别人叫他屠妖者,那都是不靠谱的偏见。阳太昊并不是见妖就杀,他跟鸟妖的关系一向很好,见了我们鸟妖,他都是毕恭毕敬,连一根毛儿也不敢碰。他为了听我的一位祖先唱歌,甚至屈尊降贵,亲自替我们捉虫吃。我的那位祖先,跟他的交情没得说,他们形影不离,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她的大名你们一定知道,那就是羽山上鼎鼎大名的白鹦鹉玉莲花……” “唉。”岳风的肠子已经笑得打结,他苦苦忍住笑意,向阳太昊问道,“老不死,你有个老婆一样的鸟妖朋友叫玉莲花吗?” “少放屁了。”阳太昊语调阴沉,“我不认识什么玉莲花,白莲藕,就算是有,那也一定在我的肚皮里面。” “你不会真的一根鸟毛都不碰吧?”依依问道。 “你吃鸟会吃鸟毛吗?”阳太昊尖刻地反问。 “鹦鹉唱歌好听吗?”岳风继续戏弄老不死。 “唱得比鸭子还好听。”老不死气得快要发疯了。 “你不会真的帮鸟妖捉虫吃吧?”依依接着装傻。 “如果老子活着,一定把这臭鹦鹉撕成八块去喂蛆。” 金如意吹了一会儿,忽见其他两个人笑弯了腰,一时莫名其妙,闷闷地问道:“怎么回事?我的故事很好笑吗?” “没有。”岳风笑嘻嘻说道,“你的故事非常有趣,请继续讲下去。” “好吧,话说阳太昊跟玉莲花……”金如意没脸没皮地继续瞎吹,呱呱的鸟语声跟岳风心里面阳太昊的骂声相映成趣。 阳太昊骂了几句,无可奈何,停下来问:“岳风,这只臭鸟真是你家的吗?” “是啊,我妈的妖奴。” “它多大年纪?” “这个……”岳风一愣,他从没想过金如意的年纪,反正自从他记事起,这只鸟妖就在他家里,他根本不用眼看,就能把金如意的声音和其他的鹦鹉分辨开来,“这个,我也不知道。” “奇怪了。”阳太昊沉吟说,“这只鹦鹉的妖气我有点儿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当然了。”依依掩口直笑,“它毕竟是玉莲花的子孙嘛,没准儿它还有你的血脉……” “臭狐狸找死。”阳太昊勃然大怒,“我撕烂你的嘴,敲掉你的牙。” “来呀,不来就是鹦鹉养的。” “哇呀呀。”阳太昊咆哮如雷,“如果我还活着……” “行了。”岳风威胁说,“别逼我用‘寂字咒’。” 阳太昊气哼哼住了口,说道:“小子,天雷谷到了,你打算怎么进去?” “当然是飞进去。” 阳太昊哼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岳风心里疑惑,问道:“小七,难道说天雷谷也有飞行禁制吗?” “那倒没有,只不过……”说到这儿,依依忽地轻轻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里的云层中,冲出来四团白光光的东西,像是流星划过天空,后面拖着长长的光尾。 流星去势很快,一眨眼冲进了黑云笼罩的山谷,刹那间,天上雷声大作,电光离合,无数道闪电从天上落下,就像是突然生长出了一片电光交织的密林。 白流星忽左忽右,在电光中飞快的穿梭,突然,一道电光击中了一朵流星,白光晃动一下,登时飞快下坠。紧跟着,雷鬼的巢穴中冲出数百道黑气,速度不比闪电慢上多少,一眨眼,就将下坠的流星团团围住。其他三颗流星,纷纷冲了上去,一时间,流星中迸射出许多光芒,剧烈的爆炸声远远传来。 岳风恍然大悟,这些白色的光团不是流星,而是驾驭飞行法器的道者。 第七十章 三男一女 两边的交锋不过一刹那,三颗流星忽地掉头疾飞,很快冲出闪电,向着两人站立的山头飞来。 依依一皱眉头,正想躲闪,三个道者已经逼近,双方照了面,岳风和依依只好放弃了回避的念头。 来人两男一女,均是白虎道种,两个驾着飞轮,一个披着飞甲,冉冉降落在山顶。飞轮转动的声音尖锐刺耳,其中一个驭轮者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两眼紧闭。 三人收起法器,都是一身白衣,年纪大约十七八岁。居中的男子体格较高,嘴唇抿起,鼻梁又高又窄,眼窝深深凹陷,两道目光阴沉沉的,眼珠略略一转,透出狡黠光芒。 左边的甲士男子,身材稍矮,可是骨骼宽大,狮子鼻,阔嘴巴,脸上油光光的,长着几颗醒目的粉刺,他眯着两只小眼,色迷迷地打量依依。右边的女子相貌平常,脸色焦黄无光,鼻子又扁又平,死鱼眼乖戾凶狠,忽左忽右地打量岳风二人,最后也落到依依脸上,鼻子里哼了一声,眼里透出一股嫉恨。 “二位,借过。”高个子俯下身子,将怀里的同伴放在地上。四人中,受伤者的年纪最小,不过十四五岁,相貌俊秀,脸色惨白,左手齐腕折断,伤口乱七八糟,似乎被什么东西咬过,左肋也有鲜血涌出,染红了大半幅白衣。 “雷鬼干的?”依依好奇问道。 高个子抬起头来,两眼盯着她一转不转,直到同伴的呻吟,才把他的魂儿叫了回来。黄脸女子怒哼一声,轻声骂道:“都是一群好色之徒。” 狮子鼻呵呵一笑,说道:“没色相的人就不要多嘴。”女子死鱼眼向上一翻,厉声道:“古太林,你说谁?” “我说没色相的人。”狮子鼻假装糊涂,“英剑华,你是没色相的人吗?” “放你娘的屁。”女子怒道,“老娘有的是色相,就怕你消受不起。” “说得对。”古太林抽了抽鼻子,“我身子骨太弱,真是消受不起。” 英剑华脸一沉,抽出符笔,高个子忽地叫道:“闹什么?鲁同就快要死了,你们还闹?”他瞪了女子一眼,“把疗伤的药给我。” 英剑华咕哝一声,拿出一个小乾坤袋,掏出几个瓶子。高个子扯开瓶塞,每样抖了一些粉末在鲁同身上,伤口处白沫翻腾,升起缕缕白气。不一会儿,白气消散,伤口全部愈合,高个子又撬开伤者的嘴巴,塞进去一颗丹丸。过了一会儿,鲁同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没事儿吧?”英剑华问道。 “还好。”高个子站起身来,“伤口不算太深,但要长出手掌,还得去玉京看大夫。” “那得快一点儿。”英剑华有点儿焦虑,“太晚了,手掌怕是长不出来了。” “急什么?”高个子说,“事儿还没办完呢。” “还办个屁。”英剑华怒道,“这么多雷鬼,怎么进得去?” 高个子笑了笑,眼睛转向依依,目光登时热切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本人白虎申屠南,来自烛云城,敢问姑娘打哪儿来的,尊姓芳名。”他两只眼珠子全在依依身上,自始至终也不瞧岳风一眼。依依看出对方居心不良,心里微微有气,眼珠一转,笑着说道:“我是苍龙胡衣,来自大方城,烛云城的申屠世家,可是大大的有名啊?” “哪里?哪里?”申屠南见她知道自己的家世,心里大为得意,笑得满脸开花,“申屠家英才如云,我么,不过是不起眼的小角色。” “申屠兄过谦了。”依依微微一笑,说道“能从雷鬼群里全身而退,那是十分了得,是了,你们来天雷谷干什么?” “我们……”古太林正要接嘴,申屠南死死瞪他一眼,古太林把头一缩,咽了口唾沫。 “有一点儿小事。”申屠南轻描淡写地说道,“谷里有许多妖怪,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实在危险得很。” “一个人?”岳风听得一愣。依依也双眉一挑,忍不住说:“你说什么?谁说我是一个人?” “啊。”申屠南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扫了岳风一眼,淡淡说道,“刚才没看见啊,原来是一个人和一块石头。” 古太林哈哈狂笑,英剑华也嗤的一声,笑道:“申屠南你这张嘴还真损。” 岳风只觉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不由得握紧双拳。依依的眼神也是微微一变,可她出身妖族,天生一股邪气,心里恼恨十足,脸上居然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申屠南看在眼里,咕嘟一声,大大咽了一口唾沫,古太林更是面皮涨红发紫,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只喘粗气,就像是一头发了情的狮子狗。 “这位是岳风。”依依大大方方地挽住岳风的手臂,“我的未婚夫。” 岳风哭笑不得,对面两个男人却似焦雷轰顶,张大嘴巴,两眼发直,两人四只眼睛盯着岳风,简直快要喷出火来。 岳风见这两人言行可憎,心里有气,忍不住说道:“小七,我们走吧。”依依笑道:“急什么,他们不也要进谷吗,大家一起走好了。” 对面两个男子听了,忽又大大心动:“好家伙,她是不是瞧上我了?打算另找新欢?”一时忘乎所以,冲着依依挤眉弄眼。 同伴丑态百出,英剑华也有些看不下去,大声说:“申屠南,下一步到底怎么办?” “胡衣姑娘不是说了吗?”申屠南瞪了黄脸一眼,人比人,气死人,跟依依一比,这个黄脸婆简直就是一只活鬼,“我们一起进天雷谷。” “见鬼。”英剑华怒道,“你不怕雷鬼吗?” 申屠南冷冷不答,沉默一下,忽地回头问道:“古太林,你堂兄古海龙怎么没来?他不是也带了一组人手吗?有他在,咱们进谷的把握也多一点儿。” 听见“古海龙”三字,岳风和依依不由对望了一眼。 古太林脸色发青,嘟囔了几句,实在敷衍不了,只好说:“我昨天收到纸剑传书,他叫人废了。” “废了?”申屠南吃了一惊,“谁废的?” “这个……”古太林悻悻说道,“信上说,那人是块石头。” “石头?”申屠南和英剑华对望一眼,双双爆发出一阵狂笑,古太林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吼道:“笑你妈的鬼,有什么好笑的。” “古海龙被石头废了?”申屠南笑得喘气,“唉,谁在我面前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跟水神玄冥转世似的。要死要活,非要我带他进天雷谷,奶奶的,结果被一块石头废了,古太林,你是不是不认识字啊?要不然就是写信的人写错了。” 古太林羞得入地无门,一跺脚,怒道:“申屠南,你留点儿口德,这件事不算完,我老爹已经从玄都市动身了,仇家活不了多久。” “哦!”英剑华心头一动,“古天仇也惊动了。” 古太林咬了咬牙,恨恨说道:“那人下手很毒,我堂哥下半辈子都得躺在床上。” “能把古海龙打成这样,本事不小啊。”申屠南收起笑容,满脸疑惑,“真是石头吗?石头会有这样的能耐,慢着,石头……”他目光一转,忽地落到了岳风脸上。 古太林见他眼神,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转过目光,瞪视岳风,但见对方神色从容、意态悠闲,根本不像是具有惊世骇俗的身手。 “不会这么巧吧?”英剑华也小声咕哝,“说石头石头就到。” 古太林死死盯着岳风,忽地大声叫道:“喂,你从哪儿来?” “云青小栈。”岳风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反正已经得罪了古家,或迟或早,都要面对他们。 古太林脸色一变,眼里迸出凶光,双拳捏得咯崩作响,嘴里闲闲地说:“那么,你见过我堂兄古海龙了?” “见过。”岳风笑了笑,“脓包兄还好吧?刚才听你说的,似乎不太妙。” “妙你姥姥。”古太林狂叫一声,攥紧拳头,就要送出,冷不防申屠南突然出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古太林回头怒道:“干吗?” 申屠南阴沉沉看了岳风一眼,涩声说道:“古太林,你跟令堂兄谁更厉害?” “当然是我。”古太林两眼一翻,“我可是正宗嫡传。” “那么,你能废了令堂兄吗?” “这个……”古太林心生犹豫,他的本事高过古海龙,可也高得有限,两人全力相搏,古海龙就算会输,也不会输得太惨。 想到这儿,他气势一馁,盯着岳风看了又看,对方的身上没有一丝元气,确确实实是一块石头,以古海龙的身手,居然被这样的人打成了半身不遂。古太林接到的信里面,没有提到岳风和古海龙动手的情形,古太林并不知道“只用体术”这个限制,以为双方都是全力以赴。想象堂兄的惨状,不由暗暗心虚,慢慢松开拳头、两眼盯着岳风,目光阴沉不定。 “何苦呢?”申屠南笑眯眯说道,“古海龙只是你堂兄,又不是你亲爹,你替他出头,太不值得。” 古太林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正要大发雷霆,忽见申屠南冲他连使眼色,心里微微一动,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胡姑娘进天雷谷干什么?”申屠南转向依依。 第七十一章 五人同行 依依眼珠一转,心想开窍的事不能说,要不然会有后患,于是笑着说:“你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申屠南一愣,冲口问道:“你知道我们干什么?” 依依笑而不语,申屠南一见她的笑脸,神魂颠倒,几乎儿忘了正事,好容易缓过劲儿来,笑道:“胡姑娘说笑话吧?不论你们所为何事,大家都是为了进谷,所以理应同舟共济。古太林,你也别记仇,任何恩怨,等进了天雷谷再说。” 古太林哼了一声,闷头不语。 “唔。”地上的鲁同苏醒过来,望着众人,虚弱问道,“我还活着么?” “还活着。”英剑华按着他肩,轻轻叹了口气,“你安心养伤。” 申屠南忽道:“我们该走了。”英剑华一愣,冲口而出:“现在就走?鲁同怎么办?” “他留在这儿。”申屠南声音冰冷,“他这个样子,去了也是送死。” “不能晚两天进谷吗?”英剑华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 “闭嘴。”申屠南阴沉沉看她一眼:“你是组长,还是我是组长?” 英剑华怒火中烧,还要再说,忽听鲁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剑华姐,我没事,你们进谷去,不必管我了。” “兄弟。”古太林挤出笑脸,假惺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养伤,天道布武的时候,我还指望你上场呢。”英剑华听不下去,怒哼一声。 “哦,你们要参加天道布武?”依依笑着说,“正巧,我也要去。” “是么?”申屠南转怒为笑,喜滋滋看着少女,“姑娘要不要加入我们这一组?” “喂!”英剑华怒道,“不是有四个人了吗?” 申屠南目光阴沉,扫了鲁同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鲁同受了伤啊,就算手掌长出来,一个月以内,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难得遇上了依依姑娘,真是天作之合呀。”他一边说着,两眼直勾勾盯着依依,心里面恨不得把少女脱了个精光,任由他为所欲为。 鲁同神色黯然,低着头一言不发,英剑华对他别有好感,心里又气又急,叫道:“要进谷你们进去,我留下来照看他。” “照看什么?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申屠南冷冷说,“英剑华你要弄清楚,如果没有我,以你的道力,休想通过‘天道布武’。哼,你想投别的组是吧?也不瞧瞧你那样儿,谁会要你这个黄脸婆。” “你说什么?”英剑华气红了眼,“申屠南,你当你是谁……” 白光一闪,空中冒出来一只巨大的蝙蝠,全身精白,两眼青绿,爪子闪电探出,扣住了英剑华的脖子,翅膀一拍,将她拎到半空。女子抽出符笔,不防另一只蝙蝠爪子嗖地探出,以闪电之势夺下笔管。英剑华舌头吐出,一张黄脸血红透紫。 “幻身。”岳风心里一动,这时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来,“青眼白蝠,个头儿还算马马虎虎,小子,这个姓申屠的你顶好别惹,他是一个至道二品的狠角色。” “申屠兄。”依依忍不住叫道,“你干吗?” “没什么?”申屠南蝙蝠爪子一松,放下了英剑华,笑嘻嘻说道,“我只是调教一下本组的组员。” 黄脸女捂着脖子连声咳嗽,申屠南冷笑说:“英剑华,你一个圣道七品的小角色,顶好自己掂量掂量,天道布武不是年年都有,你这样的三流货色,进入八非学宫的机会,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 英剑华神色委顿,气势全无,默默站起身来,申屠南收起幻身,把符笔丢给她:“不自量力,要不是你家传的道术,我要你加入本组才怪。” 依依见他抛弃同伴、欺凌组员,心里十分鄙夷,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跳上细柳剑,娇声叫道:“岳风,上来。” 岳风跳上飞剑,搂住她的腰肢,两人前胸后背,简直弥合无间,其他两个男人看见,心里又妒又恨,恨不得把岳风扯下来换成自己。 望见两人飞远,古太林不由怒道:“申屠南,你干吗不许我揍这小子。” “谁揍谁还指不定呢。”申屠南冷冷说,“这小子废了古海龙,自己安然无恙,恐怕来历没这么简单,说不定是个深藏不露的好手。” “啊!”古太林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故意隐藏元气?” “很有可能。”申屠南脸色阴沉,“能隐藏元气的道者,至少都是至道五品以上。” 古太林心里咯噔一下,沉吟道:“难道说,只有等我老爹来吗?” “那也不用。”申屠南阴阴说道,“天雷谷里妖孽丛生,一定有一场恶战,打到紧要关头,你神不知,鬼不觉,从背后给他一下子,还不能宰了他吗?” 古太林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却不知申屠南别有图谋,如果古太林和岳风正面冲突,申屠南出于道义,不能不帮古太林,那时就算胜了岳风,也会招来依依的不满,失去了赢得美人芳心的机会。可要是古太林趁乱偷袭,杀了岳风,大可以嫁祸给谷里的妖怪,就算杀人不成,反被岳风收拾,那也跟自己没有关系。如果两败俱伤,那么更好,申屠南大可趁着岳风重伤,将他偷偷弄死,而后嫁祸给古太林。依依如果伤心难过,他还可以假装好人,上前安慰少女,从而趁虚而入。 依照他的如意算盘,无论哪种情形,申屠南都不会吃亏,古太林报复心切,不知不觉,成了他的一枚棋子。英剑华尽管猜到一些,可是害怕申屠南,也不敢多说什么。 岳风和依依到了天雷谷口,少女不敢硬闯,按下剑光,冉冉降落。金如意不愧是一只聪明鸟儿,趁着两人不注意,溜到一边儿的树林里去了。 粗大的电光从天而降,嗤嗤嗤落在两人脚前,十多道黑气在前方来来去去,结成一张大网,封住了天雷谷的入口,黑气中传来凄厉刺耳的怪啸,就像是某种飞禽垂死下坠时的悲鸣。 “雷鬼守住了谷口。”依依想了想,忽说:“岳风,你问一问老不死,除了硬闯以外,能不能把雷鬼引开?”岳风点点头,心里发问。 “雷鬼一般不会离开雷区。”阳太昊慢吞吞说道,“不过也有例外。” “什么例外?” “你知道雷鬼最爱吃什么吗?” “我哪儿知道?” “雷鬼本以闪电为生,不吃不喝也行,但有一样东西,它们一旦见到,就好比酒鬼见了酒,赌鬼见了骰子,打心眼儿里难以克制。” “少废话,长话短说。” “咳,没大没小的家伙。雷鬼最爱吃猪肉炖鱼肉。猪肉最好是野猪肉,鱼肉最好是无鳞的鲢鱼。你把猪肉鱼肉弄来炖成一锅,放在天雷谷外面,守在锅边等待。成年的雷鬼很滑头,看见锅边有人,知道必有陷阱,即使馋涎欲滴,也会拼命克制。雷鬼崽子的定力不够,一定会按捺不住,离开父母,来吃炖肉。雷鬼有个习性,那就是决不会伤害幼崽,只要抓住一只幼崽,带在身边,成年的雷鬼投鼠忌器,一定不敢靠近你们。” 岳风听得惊奇,问道:“这么简单?” “是啊。”阳太昊淡淡说道,“这个法子,我那个时代常用,如今的人没见过雷鬼漫天飞的盛况,大概把这法儿忘掉了。” 岳风把法子告诉依依,刚刚说完,申屠南一伙飞了过来,申屠南笑着说:“胡姑娘,有什么好办法进谷吗?” “申屠兄。”依依微微一笑,“你有没有法子弄来一头大野猪、一百条鲢鱼、一口大锅,锅里还装满水。” 别说这些东西,依依就是要摘星摘月,申屠南色迷心窍,只要飞得够高,也会想方设法地摘来给她,当下掉过头,换了一副嘴脸发号司令:“古太林,英剑华,你们马上去办。” 那两人对望一眼,不情不愿,可是敌不过申屠南的威胁目光,古太林披上冰银色铠甲,背上生出双翅,英剑华也驾起飞轮,双双破空飞去。 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尖啸声响,两人转了回来。古太林一手提了一头野猪,一手拎了一只巨大的铜鼎。英剑华拈着符笔,笔尖喷出一张金光大网,网中尽是活蹦乱跳的大鲢鱼。 古太林落地,把铜鼎冲地上一扔,冷冷说:“没找到铁锅,只有这个。” “水呢?”申屠南板着脸说。 古太林咕哝两声,双手按地,喝一声:“金生水。”土壤分开,喷出一股清泉,泉水仿佛活了一般,不偏不倚地落入铜鼎。 注满了水,申屠南问道:“接下来怎么办?”依依说:“把猪肉鱼肉煮在一起。” 申屠南心生疑惑,冲古太林使了个眼色。古太林一脸怒气,骂骂咧咧,先一拳击毙野猪,手肘处弹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将猪肉切成碎块,找来一堆干柴,就在谷口炖了起来。 没过多久,巨鼎中飘起了肉香,猪肉的香气混合了鱼肉的腥甜,那气味儿真是古怪极了。 “接下来呢?”申屠南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等着。”依依微微一笑。 申屠南犹豫未决,谷口凄厉的怪啸声突然变响变急,众人回头看去,谷口被黑气笼罩,一道道黑烟闪电来去,数不胜数。 “接下来。”依依轻声说,“会有雷鬼靠近铜鼎。” “怎么做?”申屠南有点儿明白了。 “捉住它。” 第七十二章 捉鬼 鼎中的肉香越发浓郁,谷口的黑气连绵起伏,像是黑色的怒涛,波起浪涌间,传来噼噼啪啪的电流声。一道道黑气从空中的巨卵中射出,像是滚滚的浓烟,加入了谷口的骚动。怪啸声惊天动地,数里以外都可以听见,那声音凄厉之外,还透出一股无可名状的欲望。 众人正疑惑,尖啸声忽然变得高昂,三团黑气脱离出来,一阵风奔铜鼎飞来。 比起其他黑气,这三团黑气小了许多,一眨眼到了铜鼎上方,当先一团钻入鼎内,哧溜一声怪响,鼎里的肉汤少了小半。另外两团黑气,起初还很迟疑,眼看同伴得手,纷纷钻向铜鼎,一时互相冲撞,彼此拥挤,黑气内电光闪烁,环绕在铜鼎的四周。 “动手。”申屠南符笔一扬,笔尖吐出一蓬火光,火光刷地展开,分出千丝万缕,连接成一张“火符网”,网住了一团黑气。黑气受了惊,上蹿下跳,左冲右突,这时古太林、英剑华也双双出手,射出两张火符网,网住了其他的雷鬼。 岳风不想一下子逮住了三只,事情顺利得叫人意外。正高兴,古太林的火网里响起了一声穿云裂石的号叫,黑气里窜起无数电芒,像是一团炫目的光球,嗤的一声,交织的火光化为了乌有,黑气一窜而出,直奔谷口飞去。 “往哪儿跑?”古太林失去俘虏,自觉丢脸,大吼一声,一晃身,抖出两扇银色的翅膀,掀起一阵狂风,冲向那一团黑气。 两边极尽神速,几乎首尾相连,刹那间,古太林与黑气撞在了一起,甲士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气团。黑气里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突然迸发出千百道雪白的电光,好似一片密集的光剑,一道不落地刺进了古太林的神形甲。 “呀!”古太林的惨叫声惊天动地,但这小子也有一股狠劲,死死抱住那一团电光球不放,他从天上摔了下来,打了个滚,脸上肌肉扭曲,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凸了起来。 与之同时,其他的两张符网也被冲破,两团黑气跳跃而出。英剑华害怕受到责难,驾轮赶上,挥笔大喝“铜墙铁壁”,一面金色的符墙冲出笔尖,横亘在一团黑气前面,墙上符字转动,光芒耀眼。 当,黑气撞上了金墙,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千百条电蛇一窜而出,在符墙里纵横穿梭,“金城不破符”支离破碎,一转眼就不见了这一耽搁,英剑华赢得了时间,叫声“火网恢恢”,一片红光涌出,火网符又将黑气裹住,这时间,耳边传来一声尖叫,掉头看去,白蝙蝠跳出虚空,利爪如风,抓住了第三团黑气。黑气尖声怪叫,化为了一个蓝白交织的光球,光芒炽烈炫目,似乎要将蝙蝠的利爪融化,凄厉的电光映照出狰狞的兽头,青眼里的光芒阴邪而诡异。 “呀!”古太林发出一声惨叫,英剑华心中一凛,掉头看去,吃惊地发现,数十团黑气离开谷口,冲了出来,一眨眼,就把古太林围在中央。电光势如惊涛骇浪,将甲士淹没其中,黑气翻腾不休,里面传来激烈的厮打和古太林狂怒的吼叫。 英剑华正惊骇,忽觉身边有些异样,她慌忙闪身,只见数十团黑气悄无声息,从她周围冒了出来,腾的一下,化为数十团白亮亮的光球,刺眼的电流汹涌冲来,女道者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 英剑华知道,稍一迟慢,必然叫这些怪物活活电死,她咬紧牙关,符笔一挥,叫声“太白无锋”,一道“金刀符”席卷而出,扫过周围的电光球,光球里传来凄厉的惨叫,喷溅出青黑色的腥臭汁液。 英剑华忙着使用符咒,不小心露出了破绽,一团电光跳跃飞出,向她怀里撞来。英剑华闪身躲避,肩膀却被擦了一下,半个身子失去知觉,不由手指松开,那张符网掉了下去,几团黑气斜刺里冲来,裹住了那一小团黑气,化为一片乌云,嗖的一声钻进了谷里。 “百里飞剑。”英剑华发出一声尖叫,数十道白色的光剑,冲开了汹涌而来的黑气,白光闪烁,青血飞溅,鬼哭狼嚎,响彻四方。 岳风看呆了眼,为了救回幼崽,雷鬼违反了本性,冲出了雷区,大举围攻众人。 这情形,老不死没有提过,也许在他看来,抓住幼崽不过举手之劳,雷鬼如果反抗,正好一举杀个精光。 可他是阳太昊,史上罕见的天尊,所向无敌的屠妖者,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其他人可是千难万难。 英剑华、古太林陷入了重围,两个人追捕的小雷鬼全都失去,剩下的一只还在白蝙蝠的爪子里面。数十团光球围住了幻身,闪电交织如网,罩住了巨大的蝙蝠,白蝙蝠左冲右突,白影所过,电光球纷纷爆裂,飞洒的电火,像是一阵飘飘洒洒的冰雨。 “咻!”白蝠张开怪嘴,发出一声喑哑的尖叫,砰,蝙蝠迎面的一团黑气突然爆炸,里面喷出青黑色的汁液,随之落下的,还有许多黑乎乎的肉块。 “咻!”白蝠又叫一声,又一团黑气爆炸,汁液喷溅,叫人心惊胆战。 幻身的威力,激起了雷鬼的公愤,更多的黑气从谷口冲了出来,化为夺目的光球,大部冲向白蝠,少部分冲向依依和岳风。少女拉着岳风,跳上细柳剑,两人的身边电光呼啸,都被依依行法挡开。 雷鬼一个接一个在空中爆炸,它们报仇心切,都被吸引到了白蝠的身边。白色的影子在黑气里翻腾,蝙蝠爪子里的光团越来越弱,隐隐现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突然一声巨响,白蝠的周围强光迸射,无数道电光交织成网。申屠南一声大叫,口鼻涌出血来,青眼白蝠应声一抖,爪子突然松开,爪子里的光团掉了下来。 依依催促飞剑,一阵风冲了上去,她伸手去抓光团,但被一只雷鬼挡住。她一拧身,细柳剑绕了个圈,光团忽又到了岳风面前。少年一伸手,可是差了尺许,光团像是一块石头,笔直向下坠落。 “长!”岳风使出木生,手臂暴长一尺,五指有如铁钩,抢在两团黑气之前,牢牢抓住了光团里的影子。 一股刺痛钻入了右手,几乎将他的手掌击穿。岳风浑身麻痹,牙关得得作响。他清楚地感觉到,手里握住不是气体,也不是液体,而是一团鲜活温暖的血肉。 低头看去,黑气消失了,电光也变得微弱,就在他的手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长约两尺,长了一张叫人反胃的猪脸,它的身子像是猿猴,可是没有毛发,布满了乌黑细小的鳞片。背后长了一对蝙蝠似的肉翅,翅膀上的爪子十分尖利,狠狠一挥,岳风的手背多了五道深深的血痕。在它的屁股上面,还有一条虎豹似的尾巴,柔韧有力,生满了细细的茸毛,抽在岳风身上,就像是一条百炼精钢的软棍。 “这就是雷鬼?”岳风又惊奇,又厌恶,没想到传说中的雷妖,竟是这样的丑恶不堪,无怪它们要藏在黑气里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小雷鬼死命挣扎,可是岳风的手指涌出怪力,几乎将它的骨头捏碎。在此以前,小怪物就受了伤,蝙蝠的爪子抓断了它的翅膀,伤口源源不绝,涌出青色的血液。它在岳风手里挣扎,两只猪眼里迸出骇人的凶光,放出的闪电像是蓝白色的火焰,烧得岳风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 细柳剑接近地面,岳风纵身跳下,腾出左手,二话不说,给了小雷鬼两记重拳。小怪物发出一声惨叫,脑袋耷拉下去,眼里的凶光也暗淡了许多,搏斗加上受伤,几乎耗尽了它的大能。岳风这两拳势大力沉,打得它服服帖帖,满身的电光消失不见,惊雷骇电的妖怪,变成了一只再也平常不过的小兽物。 四周响起可怕的狂叫,雷鬼发现了幼崽的下落,黑云如阵,向岳风滚滚涌来。 “老不死。”岳风心里大叫,“什么?”阳太昊装呆。 “小雷鬼到手了,大雷鬼怎么还不退?” “你得让小雷鬼哭。” 岳风一愣,怒道:“怎么让它哭?这东西比狗还凶。” “捏它的尾巴。”阳太昊慢吞吞说道。 雷鬼结成的黑云,已经压到了头顶,岳风想也不想,抓住那条毛茸茸的豹尾,一咬牙,使劲捏下。小雷鬼呱的一声长叫,眼里涌出淡青色的液体。 四面的黑气应声一顿,响起了一片呱呱的怪叫,与小雷鬼的哭声遥相呼应。 岳风折磨这个小小生灵,有些于心不安,可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狠下毒手。他又捏了几下小雷鬼的尾巴,幼崽流泪痛哭。黑气应声退散,怪叫声渐渐平息,化为了一片窃窃私语。 其他人死里逃生,聚集到岳风周围,古太林的铠甲上尽是雷鬼的青血,手里还抓着一只雷鬼的爪子,上面噼里啪啦,闪电萦绕不绝。 “他娘的。”古太林抛开残手,抹去脸颊上的青血,两只眼睛恶狠狠盯着岳风,啐了一口,“你倒会捡便宜。” 第七十三章 入谷 “行了。”申屠南抹去口角的鲜血,“损失大了一点儿,不过,好歹找到了对付雷鬼的法子。”他回过头来,看了英剑华一眼,女道者神气委顿,模样越发难看,申屠南的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冷冷说,“你还支撑得住吗?” 英剑华默默点头。申屠南点头说:“好,我们进谷。”一转身,又向岳风说,“把雷鬼崽子给我。” “不用!”岳风笑笑,“我拿着就行。” “你说什么?”申屠南眼露凶光,“小子,你别太得意。” “申屠南你想一想。”岳风漫不经意地说,“如果小雷鬼死了,你应该怎么办?”说到这儿,手指放在小雷鬼的脖子上。 “放屁。”古太林怒道,“大不了再捉一只。” “请便。”岳风笑道。 古太林一时语塞,人之常情就是不愿冒险,刚才千辛万苦才捉到一只幼崽,再捉一只,不知道又要出现多少周折。申屠南的眼珠骨碌一转,忽地笑道,“没事儿,让他抱着,我们跟着他,也是一样。” “申屠南。”古太林跺脚大怒,“这小子居心不良。” 申屠南轻轻扯他一下,低声说:“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古太林一愣,看了岳风一眼,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岳风走在前面,捏着小雷鬼的尾巴开路,小怪物哭声所向,黑云纷纷退散,黑云里叽叽咕咕,不断传出叫声,听那声音,愤怒中透着不甘。 雷鬼天性凶残,可是极为护犊,一听见小雷鬼的哭声,登时惶恐不安,杀气消散。这是千万岁月积累下的天性,尽管凭着实力,雷鬼一拥而上,能把这几个道者撕成粉碎,可是受制于天性,它们只能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对方深入天雷谷。 谷里没有飞行禁制,可是一旦飞行,就会引来天雷轰击。没有过人的飞行术,飞不出数里,就会被闪电击落。申屠南三人吃过亏,进了谷里,也只敢在地上行走,身边的黑气忽聚忽散,雷鬼不肯离开,一群人走在妖怪群中,心里都很别扭。 天雷谷十分宽广,绵亘数以百里,走了一会儿,仍是远离雷塔。申屠南一行不离不弃,始终跟着两人,依依心生诧异,忍不住问道:“申屠兄,你们上哪儿去?” 申屠南一笑,反问:“你们呢?又上哪儿去?” “我们去雷塔。”依依终归年少天真,心机不深,忍不住说了出来。 对方三人面面相对,脸上的神气十分古怪,申屠南笑道:“巧得很,我们也去雷塔。” “去雷塔干什么?”依依问道。 “你们呢,又去干什么?”申屠南一点儿口风也不肯露。依依心生不快,眼珠一转,忽地笑道:“难道说,雷塔里有宝藏吗?” 对面三人应声一呆,申屠南干笑两声,说道:“姑娘真会说笑话。” 依依察言观色,心中暗自嘀咕:“难道说,他们真是来寻宝的?” “宝藏么?”阳太昊冷不丁冒了出来,“那还真有一个。” 岳风好奇问道:“什么宝藏?” “雷公宝藏。”阳太昊冷冷说道,“那是雷公苍龙邓震、电母白虎申屠辉留下的一笔宝物。” “咦,电母也姓申屠?”岳风吃了一惊。 “烛云城的申屠世家,因为申屠辉,才有如此大的名声。这个申屠南,应该是她的本家。不过,很多人都传说天雷谷里有雷公宝藏,可是这么多年,谁也没有找到过。” 岳风告诉依依,依依一听,大为动心。狐妖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各种奇珍异宝,许多狐妖都爱穿坟掘墓,甚至以古坟大墓为巢穴繁衍生息,主要的原因,就是坟墓里埋藏了许多前代的宝物。 依依虽是狐神后裔,脱了兽胎,体质与人类无异,可是血脉深处,狐妖的癖性仍然不时作怪,一听说某处埋着奇珍异宝,立马热血沸腾、心跳加快,纵不据为己有,也很想取来瞧一瞧。 想到这儿,笑着说:“这只小雷鬼伤势不轻,如果血流太多,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岂不是困在了谷里。”她冲英剑华一伸手,笑着说,“姐姐的疗伤药不错,不如送我一点儿,让我治一治这小雷鬼的伤口。” 这理由众人无法回绝,如今雷鬼四面潜伏,失去了小雷鬼,必然遭到围攻。英剑华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取出伤药,简单说明用法。 依依找了一块石头坐下,背对众人,假装和岳风给小雷鬼治伤,两人手指交缠,用心语交谈。 “老不死。”依依轻声说,“你知道宝藏在哪儿吗?” ("文")“我哪儿知道?”阳太昊冷冷回答。 ("人")“禁。”岳风一声断喝,“从实回答。” ("书")“两个小杂碎真他妈贪心。”屠妖者骂骂咧咧,“哼,没错,我知道宝藏在哪儿。” ("屋")“你知道?”依依心头一动,“这样说,你已经取走宝藏啰?” “雷公电母算什么东西?撑死了也就是天道七品的货色。老子天道九品,难道还会去挖天道七品的破烂货?小狐狸,你说这话,简直就是侮辱老子的人格。” “你还有人格?”依依微微冷笑。 “他妈的,小狐狸,你再说一遍。” “懒得跟你闲扯。”依依一边说,一边左右扫视山谷,“宝藏究竟在哪儿?” “就在雷塔的下面。”阳太昊慢条斯理的说,“不过一般人很难找到入口。” “你呢?”依依问道。 “废话。”阳太昊大咧咧说道,“我是一般人吗?” “你当然不是一般人。”依依冷笑一笑,“你根本就不是人。” “小狐狸,你找死……”阳太昊本想大骂,可又害怕岳风念出“寂”字咒,骂到一半,在那儿等着,可是岳风迟迟不动,阳太昊心生奇怪,问道:“小子,你怎么不念咒?” 岳风不理他,沉思一下,对依依说道:“我们来天雷谷是为了开窍,不要节外生枝。” “开窍之外,寻一寻宝也不错啊。”依依笑嘻嘻说道。岳风见她兴致高涨,不由叹了口气。 这时小雷鬼伤口愈合,吃了丹药,体力也有所恢复,它猪眼一转,凶心又起,忽地发出电流,想要击昏岳风。谁知刚一放电,脑门上就挨了岳风一记重拳,正在昏昏沉沉,尾巴上又被依依掐了一下,登时放声啼哭,眼泪成珠成串地滚落下来。 正哭着,轰隆一声,头顶上雷声大作,无数道电光呼啸而下。众人吃了一惊,转眼看去,那些闪电并没有落向这里,而是窜向谷口,那里一道霜白的剑光冲入电光,左右腾挪,变化莫测,仿佛一条灵动的飞蛇,在闪电的丛林里来回穿梭,一道道闪电从它身边掠过,可是没有一道将它殛中。 谷中响起一片凄厉的尖叫,雷鬼纷纷冲天而起,数百团黑气向青光聚拢,仿佛乌云四合,白光在乌云里闪了一闪,忽就消失了。 “这人完蛋了。”英剑华喃喃说道。 “蠢货。”古太林冷笑一声,“硬闯天雷谷,真是自不量力。” 话音未落,乌云深处,突然亮起一点金光,那光亮如飞扩散,势如金色的怒潮,冲开了四周的黑气。 黑气里发出恐惧的尖叫声,一团团黑气纷纭迸散。雷鬼发疯似的四面逃窜,速度之快,仿佛与那金色的光潮赛跑。逃得快的,一股脑儿钻进了巢穴,逃得慢的,接二连三,雨点似的从天上落下,啪啪啪摔在地上,摔散了绕身的黑气,露出了本来面目,一个个猪脸、猴身、蝠翼、豹尾,有的头破血流、当场毙命,有的龇牙咧嘴,还在那儿拼命挣扎。 来人不但飞行神速,一照面的工夫,又将一群雷鬼杀得大败,道术之高,匪夷所思。地面上的众人瞧得两眼发直,就连岳风和依依也站了起来,手拉着手,呆呆望着天空。 金光像是新星爆发,一闪之后,忽又徐徐熄灭,霜白的剑光冒出头来,绕着天空盘旋一周,避开闪电的追击,冉冉降落在前方。 一股凛冽的寒气直冲过来,众人的身上起了一层栗子,这时间,白光徐徐消散,露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正是鲁同,他面色红润,神气健旺,似乎已经康复,断手的地方赫然多出来一只肉红色的新手。 鲁同的身边,飘浮着一个绝色女子,年纪不过二十,肌肤雪白娇嫩,仿佛无瑕美玉,一张俏脸夺尽天下秀色,完全无可挑剔。她的身子高挑匀称,不肥不瘦,想是明白自身的魅力,女子刻意遮掩体态,穿了一身式样繁琐、缠锦绕纱的云白色羽衣。可是任她如何掩饰,修长的腿,柔美的腰,高低起伏的酥胸,曲线完美的臀部,仍是若隐若现、呼之欲出,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惹人遐思。 比起这个女子,苏媚烟过于成熟,尽管甜美多汁,可是少了几分含蓄之美;依依容貌仿佛,可又稍显稚嫩,古灵精怪过之,雍容大度远远不及;云若气质相似,但说到容貌无瑕,气派高华,似乎又逊了一筹。要说这个女子唯一的缺陷,就是太过严肃、如不然,到了任何地方,也有颠倒众生的魔力。 第七十四章 七宝道身 美人见了美人,下意识都要比一比,依依年纪虽小,可也不能免俗。她自负美貌,少有人及,不想天上掉下来一个女子,一团艳光几乎把她压住。小狐女有心无心,不免生出了一丝淡淡的醋意,忽觉岳风沉默,回头看去,那小子盯着白衣女目不转睛,痴迷入神的样子,几乎把她气了个半死。依依一咬牙,伸出二指,用劲一掐,指甲陷入岳风的肉里,痛得他轻轻叫了起来。 白衣女听见叫声,扫了岳风一眼,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岳风一呆,不知为何惹了对方,转眼一看,忽地有所领悟。看呆了眼的男人不止他一个,申屠南也好,古太林也罢,两个人盯着女子,两眼喷火,鼻孔大张,口角居然流出了两股涎水。岳风跟这种好色之徒站在一处,在女子心中,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岳风先被依依掐捏,再受白衣女的鄙视,心里的气闷真是不用说了。 那一股寒气,来自白衣女脚下的飞剑,那一口长剑冰晶水蓝,仿佛深海里采来的一段玄冰,经过名匠雕琢,显得精美绝伦。剑上不住涌出寒气,短短的工夫,飞剑下方的地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白衣女一纵身,跳下剑来,轻轻一挥手,冰剑消失不见,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忽地冷冷说道:“谁是申屠南?”声音清冷娇软,就像是酸梅汁里薄薄的冰片。 “我,我……”申屠南如梦方醒,色迷迷地打量女子,“你找我?” 白衣女细黑的眉毛向上一挑,冷冷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是谁?”申屠南咽了一口唾沫,笑嘻嘻说道,“可我知道你是个女人。” 白衣女皱了皱眉,认真打量他一眼,说道:“申屠洪是你什么人?” “我叔叔,怎么?”申屠南有点儿扫兴,“他妈的,你不会是我婶子吧。” “申屠世家的本事都不坏。”白衣女漫不经意地说,“可就是太骄狂,仗着先辈的功业,目空一切。” “你是谁啊?”申屠南大声嚷嚷,“申屠世家怎么样,也是你配说的吗?” “好吧,申屠世家如何,我懒得置评。”白衣女冷冷说,“但你把鲁同一个人丢在山上,差点儿被双头秃鹫吃了,这也太狠心了吧?” “那又怎样?”申屠南嗤了一声,“鲁同,这女人是谁啊?是你姘头吗?” “你说什么?”白衣女脸色陡变,“申屠南,你大胆。” “我不止胆子大,别的地方一样的大。”申屠南流里流气地说,“小妞儿,你要不要试试看。”他仗着家族势力,张狂到了极点。白衣女又羞又气,白嫩的脸颊上涌起一抹红霞,看上去越发冷艳动人。 “申屠南……”鲁同有点儿畏畏缩缩,小声说,“她是我表姐。” “你还有表姐,婊子姐姐么?”申屠南刚说完,古太林就发出一阵夸张的怪笑。白衣女目光更冷,脸上红晕消退,白得有如霜雪。 鲁同面对这些痞子,软弱得可笑,惟恐得罪了对方,嘴里支支吾吾,不敢反驳一字:“她真的是我表姐,她在附近修行,收到我求救的纸剑传书。如果、如果她晚来一点儿,我、我就被秃鹫吃了。” “真他妈的没用。”申屠南指着他的鼻子冷笑,“每次都是你拖我的后腿,我现在正式把你开除,从现在起,你再也不是本组的人了。” 鲁同脸色发白,白衣女扫他一眼,冷冷说道:“小同,这样更好,我早跟你说过,别和这些世家子弟往来,他们没有几个好东西。” “这是我的事,我爱跟谁混就跟谁混。”鲁同气哼哼说道,“还有,这件事不要跟我妈说,她如果知道了,那就是你的说的。” 白衣女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无奈:“小同,你越大越不听话了。” “我不小了,都十五岁了。”鲁同眼眶一红,“这一次,我一定要考进八非学宫。” “今年你最好别考……”白衣女话还没说完,鲁同叫嚷起来:“我不要你管。” 白衣女沉默一下,抬头说:“申屠南,我这个表弟天分不高,人又老实,很容易受人蒙骗。我不知道你用什么鬼话把他骗来,可你抛弃同伴,草菅人命,我遇上了,就得教训教训你。” “你他妈是谁啊?”申屠南呲牙冷笑,“你道术不错,可也别太得意,申屠世家可不是好惹的。” “我就是我。”白衣女冷冷说,“出招吧,申屠世家的小角色。” “谁是小角色?”申屠南一呆,跟着暴跳如雷。 “在我眼里,用家世唬人的,全部都是小角色。”白衣女面如冰雪,目射寒光,“我让你先出手,小角色申屠南。” 申屠南脸色红了又白,忽地举起符笔,怪叫一声:“蝠王现身。”笔尖射出一缕白气,砰的一声,化为一只苍白的巨大蝙蝠,想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思,青色的怪眼里迸射出慑人的凶光。 “青眼白蝠。”白衣女看着蝙蝠,冷冷说道,“小角色,你就只有这个本事吗?” “臭娘们儿。”申屠南呲牙怒道,“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还来得及。” “少说大话。”白衣女冷冷说道,“放马过来。” “天蝠箭。”申屠南笔锋一抖,白蝠化为一道闪电,冲向白衣女郎。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女的身后,涌起一片晶莹夺目的光华,仿佛一股喷泉冲天而起。泉水凝结成形,化为了一个巨大的人影。青眼白蝠刚刚冲近女子,就似撞上了什么东西,去势略略一缓,再也无法向前。 白蝙蝠拼命挣扎,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了它,既不能上,也不能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巨大的白影在空中翻腾,下面申屠南的脸色渐渐发青发白…… “神音炮!”申屠南狂叫一声。蝙蝠怒张血口,冲着巨大模糊的人影,发出一声凄厉绝伦的怪叫。岳风站在一边,感觉挨了劈头一棍,耳鼓也几乎破裂,白蝙蝠将声波化为一束大能,水一样的影子直面攻击,起了一阵细微的波动。 波动中,水光凝聚成形,化为了一个女子的幻影,幻影十分巨大,足有七丈多高,容貌体态与白衣女一般无二,身披少许淡金色纱衣,挂了许多璀璨的璎珞,肌肤雪白晶莹,焕发出悦目的光亮,丰乳细腰极尽惹火,长腿翘臀显露无遗。 若说真人还有几分拘谨,那么,这个幻身就是辉煌壮丽、光照天地,绝美无尘的面庞上,一双清澈的眸子,明亮如深夜的寒星,目光安详沉静,深邃如不波的古井,尽管衣饰暴露,但因为这双巨眼,决不使人产生邪念。 与真人不同的是,幻身拥有六条光白圆润的手臂,各持宝瓶宝剑、奇花玉杖,每一样法器都焕发出万道金光,只有一只手空无一物,食中二指形如拈花,轻轻拈住了白色的蝙蝠。 白蝙蝠徒劳地挣扎,在女子的凝注下,就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 望着这个幻身,岳风仿佛看见了真神,一刹那,几乎有一种跪在地上的冲动,这念头刚刚掠过,扑通,英剑华真的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脸上透出了深深的敬畏。 “七宝道身。”阳太昊在岳风的心里叹气,“小子,小狐狸,看清楚了么?这才叫他妈的幻身。” “这个幻身我知道。”依依冷笑一声,说道,“它在‘幻神榜’里排总榜十三位,地榜第二位。” “什么幻神榜?”阳太昊问道。 “有个叫闻人知的无聊家伙给天下‘幻身’定下的排名榜,共有天、地、人三榜,三十六个幻身。” “排名第一的是什么?” “真如法相。” “哦。” “老不死。”岳风盯着女幻身,小声问道,“这个七宝道身,算是神幻身吗?” “还不算,但也只是一步之遥。”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这个女子是至道九品,我敢说,她一定是天道者的候选人。这个幻身还没有完全炼成,你看她手里的宝物,降妖剑、圣火莲、法华轮、六合瓶、飞龙杖,已经有了五宝,剩下的乾坤笔和返神眼还没炼成。但她太年轻了,还不过二十岁,这么年轻就炼成五宝,真是少有的奇才,你们两个小玩闹,跟她没法比。”“谁跟她比?”依依怒道,“我的天狐九尾也是神幻身,炼成了一定比她强。” “口气不小。”阳太昊冷冷说道,“你活了十五岁,才炼成一条小小的金之尾,以你的资质,一百年炼成一尾也算快了,等你练成九尾,少说也得一千年。但这也不错,谁叫你活得长呢,妖怪也没什么本事,就他妈活得又臭又长。” “好酸好酸。”依依冷笑说,“妖怪就是活得长,气死你这个短命鬼。” “傻丫头,你懂什么?”阳太昊冷笑两声,“你只知道活得长的好处,压根儿不知道活得长的坏处,不过等你明白过来,那也来不及了。” 依依哼了一声,心里压根儿不信。 第七十五章 天秀 嘶叫声响个不停,白蝙蝠不断发出“神音炮”,音波射中对手,女幻身纹丝不动,它缓缓举起降妖剑,对准了白蝙蝠的血盆大口。 申屠南面如死灰,浑身发抖,忽地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尖声叫道:“天秀小姐,手下留情。” “你知道我是谁了?”白衣女冷冷说道。 “知道了。”申屠南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瞎了眼,冒犯姑娘,死有余辜。还请看在我叔叔申屠洪的面上,不要毁灭我的幻身。” “那好。”白衣女冷冷说道,“你向鲁同道歉。” 申屠南冲着鲁同连连磕头,说道:“鲁兄弟,我错了,我猪狗不如,不该把你丢在山上,我罪该万死,你千万求令表姐开恩,饶了在下这一次。” “表姐。”鲁同盯着申屠南,面露不忍,“你饶了他吧。” 白衣女白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申屠南,我要将你的幻身降级。” 申屠南一惊,尖声叫道:“别……”话音未落,女幻身掉转手里的宝瓶,一束炫目的金光,射中了白色的蝙蝠。青眼白蝠发出凄厉的尖叫,一股白气顺着金光,流入了宝瓶的瓶口。申屠南哀叹一声,一跤坐在地上,盯着幻身,欲哭无泪。 顷刻之间,白蝠缩小了一半。这时女幻身才松开二指,放开蝙蝠。白蝠无精打采地飞回申屠南身边,一翻身,消失不见。申屠南慢慢站起,那样子凄凄惨惨,就像是刚刚死了爹娘。 “一个月为限。”白衣女冷冷说道,“申屠南,这一个月中你如果改邪归正,天道布武以前,我让你的幻身恢复原样,要不然,哼,你自己看着办。” 申屠南唯唯诺诺,俨然脱胎换骨,之前的骄狂之气,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岳风。”依依用心语轻声说,“这个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你认识她?”岳风一呆。 依依说道,“她叫天秀,苍龙天来的女儿,传说道力高强,是一个世所罕见的女天才。” “苍龙天来是谁?”阳太昊忽地插嘴。 “他是苍龙人的天道者,‘真如法相’的主人,他跟你一样,也是一个天尊。” “咦?”阳太昊有点儿意外,“这个时代,也有一个天尊?” “是呀。”依依说道,“更巧合的是,他的祖先,还是你的好战友。” “战友?”阳太昊沉默一下,闷声说道,“你是说龙女天衡?” “对。” “难怪。”阳太昊喃喃道,“长得可真像。” “谁像谁?”岳风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阳太昊叹了口气,“小子,算我求你,这个问题上,别对我用‘禁魂咒’。” 认识阳太昊以来,屠妖者第一次向他示弱,岳风的心里十分诧异,好奇心蓬蓬勃勃,几乎难以遏制,可是转念一想,阳太昊一代强人,当年横行天下,威震寰宇,自己理应对他有所尊重,不宜做得太过分,于是说:“好,这个问题上,我决不对你用‘禁魂咒’。” “小子……”阳太昊欲言又止。 “什么?” “没什么?”老不死又沉默下去,仿佛陷入了沉思。 “小同。”天秀收起幻身,转向鲁同,“走吧。” “不。”鲁同面对他人畏畏缩缩,但在表姐面前,很是盛气凌人,“我不走,我要在谷里找东西?” “什么东西?”天秀皱起眉头,“这里是一个废墟,没什么好东西。” 鲁同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表姐,你听说过雷公宝藏吗?” 天秀微微一怔,点头道:“听说过,那又怎么样?”鲁同神秘兮兮地对她说:“申屠南在家里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幅藏宝图,里面记载了雷公宝藏的位置,如果我找到雷公宝藏,得到里面的宝贝,一定可以道力大增,通过天道布武……” “胡闹。”天秀挥了挥手,目透怒意,“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跟这些狐朋狗党混在一起吗?增加道力?亏你想得出来,道力说长就长,哪还修炼什么?说句不好听的,雷公电母的道阶还不如你姨父。” “姨父不肯帮我提升道力。”鲁同抹了抹眼睛,两眼红得像一只兔子,“你们都不肯帮我。” 天秀盯着他,又气恼,又无奈,她沉默时许,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好吧,为了叫你死心。”她一转身,盯着申屠南,“宝藏在哪儿?” 青眼白蝠有一半的神力在天秀手里,申屠南心里纵有千般的不愿意,这时候也不敢隐瞒,只好磨磨蹭蹭地取出一幅发黄的图纸,慢吞吞地交给天秀。 天秀接过一瞧,皱眉说:“果然是电母手笔,不过,这上面的禁制,你还没有完全解开。” “怎么没有?”申屠南有点儿不服气。 天秀轻轻哼了一声,一扬手,图纸飞到半空,悬在天上,暗黄色的图纸上,勾画出天雷谷的地形,雷塔下有一个小点,正是藏宝库的所在。 天秀一扬笔,轻轻念了一句咒语,一束青光射中图纸,光芒闪过,图纸拉长变宽,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空白的地方,似乎有人纵笔勾画,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许多细细的线条,拼接成为不同的图样。 一转眼的工夫,就在雷塔下方,出现了一座同样大小的宝塔,样式形状,都与雷塔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座塔深处地下,就像是上面雷塔的一个倒影,同样六层相叠,每一层都有小字标注。 这一座倒影之塔,一层比一层窄小,越是靠近地面,塔里的空间越是宽大,最深的一层最狭窄,可是光芒流转,应该就是藏宝的地方。 “壮观。”岳风由衷赞叹。天秀听见声音,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依依,微微皱了皱眉,进而流露出一丝不屑。 “有什么了不起?”依依用心语抱怨,“这女人的眼神真讨厌。” “原来塔下还有塔。”申屠南十分惊讶,“雷公电母为什么要这样布置?为什么非要造一座倒反的雷塔?” “六层宝塔,就是六道难关。”天秀淡淡说道,“必须通过难关的考验,才能进入最后的藏宝层。” “我有一个法子。”岳风忍不住插嘴,“为什么不能从侧面攻进去?” “侧面?”天秀看他一眼,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在倒影塔的旁边打一个地洞,绕过其他五层,直接进入第六层。” “对呀。”鲁同一拍手,惊喜叫道,“我们干吗要听雷公电母的摆布,从侧面攻入,岂不省事?这位谁,真聪明。” “他叫岳风。”申屠南介绍说,“这是他的未婚妻胡衣。”鲁同盯着依依目不转睛,眼里流露出迷醉的神气,依依大为不快,用心语冷哼了一声。 天秀低头沉思一下,忽地说道:“可以试试看。”她一纵身,霜白的剑光又涌现出来,将她托到了高处。众人都赶上前去,天上风云突变,无数电蛇从云层钻出,刺啦啦窜向天秀。 天秀一扬符笔,晶莹光芒闪动,七宝道身再次涌现,电蛇落到女幻身周围,纷纷扭曲绕行,射入地面。 到了天空,女幻身更加清晰,那是一个赤脚的女子,以傲人的姿态挺立在天地之间,白嫩的双脚形态美好,仿佛凌空绽放的两朵白莲,齐膝的纱裙璎珞遮住羞处,光白匀称的小腿像是白玉妆成,通身的曲线高低起伏,极尽惹火,看得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浑身上下一阵燥热。 “很过瘾吧。”依依的心语冷冷传来,“恨不得扑上去是不是?” “咳。”岳风的面皮涨紫得像个茄子,“你胡说什么呀?那只是幻身,又不是本人。” “这么说,你对她本人更感兴趣咯。”依依的眼神尖锐如针,“哼,这个幻身跟本人一模一样,看起来,她的身材真不错,比起骚女人还有味道。我敢说,全天下的男人都想看她使用幻身,就算死在她手里,那也是心甘情愿。” “我没这个意思……”岳风一边咕哝,一边偷眼看去,申屠南和古太林直勾勾盯着那尊女幻身,鼻子里流出两道血水。 “这个女人是个假正经。”依依忿忿不平,“看起来像是个圣人,心里面却是个浪货,哼,修炼这么风骚的幻身,不迷死天下的男人,她根本不会罢休。” “依依。”岳风忍不住问道,“幻身能自由选择吗?” “不能。”依依不情不愿地说,“幻身是天生的。”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岳风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她没法选择幻身,你干吗还要挖苦她?” “借口。”依依翘起小嘴,“她也可以不用幻身啊?” 岳风正想说她强词夺理,忽听天秀一声娇呼:“法华轮转。”女幻身手里的法华轮狂飙电转,化为了一团巨大的金光,光芒炽烈夺目,仿佛天空中出现了一轮小小的太阳。 “去!”法华轮应声飞出,带着刺耳的呼啸冲向地面,活是一个巨大的钻头,破开泥土,粉碎岩石,以惊人的高速钻向地底深处。 看见这样的法力,地上的众人,心里无不惊异。申屠南和古太林欲火熄灭,震惊之外,眼里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第七十六章 地底之物 破土的轰鸣声渐渐远去,突然间,地皮震动了一下,众人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稳,跟着又是一震,周围的山壁上岩石破裂,轰隆隆滚落下来。 “地震了吗?”岳风失声惊呼。依依摇了摇头,指向空中的女子。 岳风抬眼看去,天秀闭目冥想,忽地摇了摇头,女幻身一招手,法华轮冲出地面,落回手里。 天秀收起幻身,落在地上,张眼说道:“攻不进去,宝塔的周围,有一道很厉害的符墙。” “奇怪。”申屠南喃喃说道,“雷公电母已经死了好几万年,为什么这道符墙还这么厉害?” “照我推测。”天秀指着高耸的雷塔,“这座塔日以继夜地搜集雷电,将雷电导入地面,就是为了维持那一道‘不破玄墙’。” “咦。”鲁同一拍后脑,“这样说,我们摧毁雷塔不就得了?” “天真。”天秀摇头苦笑,“你能想到这一点,雷公电母会想不到吗?雷塔搜集雷电,维系倒影塔的符墙。倒影塔蓄积大能,却是为了维系了上面的雷塔。正塔和反塔相互依存,就好比太极里面的阴阳,正塔为阳,反塔为阴,阴阳相生,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循环,确保两座塔都不会遭到外力的破坏。” 天秀顿了顿,又说道:“当年狐神蓬尾的儿子胡天行在雷塔被万雷击毙。蓬尾悲恸之余,想要摧毁雷塔泄愤。结果,她将天雷谷化为了一片废墟,可就是摧毁不了这座雷塔。当时她将塔身击得粉碎,可是她前脚离开,后面的雷塔马上自行重建。传说蓬尾将雷塔摧毁了六次,结果全都徒劳无功。后来道者援军赶来,她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毁塔的念头。现在想起来,也是蓬尾不知道塔下有塔。地下之塔不毁,地面之塔也不会毁,地面之塔不毁,地下之塔也会万古长存。” “还有这件事?”依依用心语轻轻说道,“原来,毁掉雷塔是蓬尾祖师的心愿。” 岳风心头一跳,忙道,“小七,你想干吗?” “没想干嘛?”依依微微一笑,“随便想一想。” “小七,我开窍全靠雷塔,你毁了它,我就惨了。” “知道了,啰嗦鬼。就像假正经女人说的,正反双塔阴阳相生,颠扑不破,蓬尾祖师都毁不了,我有几斤几两,也能毁掉雷塔?” “你这样想就好了。”岳风大大松了一口气。 “是啊,好得很。”依依诡秘一笑,岳风的心又悬了起来,恨不得把这个小狐女搂入怀里,她不赌咒发誓,决不放她离开。 “现在怎么办?”申屠南问道。 天秀展开藏宝图,看了一眼,轻声说:“只能按图纸上说的,一层层地破解难关,直到进入最后一层。”说完,步履轻盈,向雷塔走去。 岳风心中奇怪,问道:“小七,雷公电母把宝物藏在反塔的塔底,按理说不愿意让别人找到宝藏,为什么还有藏宝图传世。” “依我看,他们两口子不见得都是一条心。”依依还没说话,阳太昊又冒了出来,“邓震的脾气很坏,申屠辉也好不到哪儿去,两口子经常为了小事争吵。也许建造雷塔、收入宝藏都是邓震的意思,申屠辉拗不过丈夫,明里不说什么,暗地里却画了藏宝图送到娘家,指望申屠家的后裔前来取宝。历史上,申屠辉死在邓震的前面,邓震一天没死,这张藏宝图就一天不能使用。日子一久,图纸的传承一定出了什么差错,申屠世家的后代子孙,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张图纸,直到这个养蝙蝠的小子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 “邓震和申屠辉没有后代?” “没有。” 岳风沉吟道:“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这笔宝藏。” “这宝藏的防御十分厉害。姓天的小妞儿说的其实不对。上面的塔叫做真塔,下面的叫做影塔,当然也有人叫它阳塔和阴塔。这种机关来自太极阴阳的变化,并不是雷公电母的首创,只不过他们善于借用雷电的大能,其他类似的机关,因为后继无力,往往衰减消失,雷塔因为不断吸入闪电,所以经历十万年的岁月,防御的力量一刻也没有衰减。” 阳太昊顿了顿,又说“这个宝藏的防御级别,甚至超越了创造者的道阶。雷公电母的道阶本来就不低,如果要强行破解防御,只有天尊级别的人物可以办到。但是到了天尊这个地步,对他们的宝物也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里没有天尊。”依依奇怪道,“那又怎么办?” “我说过,雷公电母夫妻不和,申屠辉留下藏宝图,那么构筑防御的时候,她很可能偷偷留下了后门,方便娘家的子孙开库取宝。” “这个申屠辉,真是吃里扒外啊。”依依由衷感叹。 雷鬼受了重创,再也不敢接近众人,小雷鬼也不用再哭,依依使了个法术,让它昏昏入睡,装在一个布袋里面,塞进了小乾坤袋里。 天秀走在众人之前,步子洒脱,裙带飞扬,诱人勾魂的身段,藏在纱衣深处,若隐若现,引人垂涎。申屠南跟在后面,脸色十分难看,偶尔看一眼白衣女的背影,眼里透出阴狠怨毒的凶光。岳风一边看得清楚,知道他贼心不死,一有机会必然发难。 天秀走了一会儿,跳上一块巨石,仰望天上,神色迷惑。鲁同问道:“表姐,你干吗?” “我记得上一次来是五年前,那时间,这儿一只雷鬼也没有。” “天秀小姐多心了。”英剑华说道,“雷鬼天生喜欢呆在雷电汇聚的地方,这一片山谷都是积云石,能够吸引天地间的云气,云气互相感应,从而生出雷电,这种地方,对于雷鬼来说,本来就是天生地造的宝地。” “别忘了,这里是东方,雷鬼常在西方,自古以来,很少越过太山。”天秀低头沉吟,“我刚才还发现,雷鬼似乎受了某种力量的驱使,所以才会攻击进入谷里的道者。它们呆在这儿并不快活,叫声也和西方的同类不同,似乎很是悲伤,不像是在此定居的住客,倒像是一群无处可去的囚犯。” 众人变了脸色,英剑华说道:“难道有什么东西把雷鬼困在了谷里,让它们替自己守卫谷口?” 天秀点了点头,说道:“恐怕不止是雷鬼。刚才我用法华轮击穿了地壳,触及符墙的同时,还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可是十分微弱,似乎只是试探,跟法华轮一接触就缩回去了,我想寻找力量的来源,可是始终没有找到。那力量尽管微弱,可是十分古老,里面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气息,只有经历万古岁月,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地面,心里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生物的背脊上面。 “天秀小姐,你是说,天雷谷的地下,藏着什么古老强大的妖物?”英剑华的嗓子微微发抖。 天秀沉思一下,皱眉说:“不,不太像是妖怪,从那股力量里面,我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妖气。” “别忘了,有一种妖怪没有妖气。”古太林忽地开口说道。 “嗯?”天秀看他一眼,淡淡说道,“你是说狐神后裔?”岳风听到这儿,感觉依依的纤手紧了一下。 “没错。”古太林得她注目,心跳加快,热血涌动,脸上的粉刺一颗颗紫红发亮,“我听过一个传说,尽管不知真假,但可以作为参考。” “请讲。”天秀轻轻点头。 “传说当年胡天行在雷塔行刑,毁掉的只是他的肉身,千钧一发之际,他的魂魄逃了出来,躲进了天雷谷的某个地方。他心怀怨恨,阴魂不散,变成了一只狐鬼,一直在谷里偷偷作祟,从那以后,只要是定居在天雷谷的道者,几乎没有一个得到善终,无论是当时的邓家,还是后来的王家、叶家,无论男女老少,死得干干净净,就是进入天雷谷的道者,如果呆的时间够长,也会莫名其妙的死掉。” 古太林说得绘声绘色,唾沫飞溅,其他人却都感觉一股阴气四面涌来,从骨子感到了一阵冷意。 古太林说完,盯着天秀目不转睛,女子看了看天,忽地低眉一笑。众人见她以来,天秀从没笑过,这一笑,双眼弯如月牙,鼻翼微微皱起,雪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嘴角略向上翘,娇嫩的红唇绽开一线,露出光洁如玉的贝齿。 这笑容十分迷人,不但清纯明媚,还有少许矜持,让人无端猜想,这女子如果放浪形骸,那笑容又该是何种风情。 第七十七章 闪电蜥 天秀笑完,忽见众人呆呆看着自己,下意识感觉失态,忙又收起笑容,肃然说道:“你叫古太林么?古天仇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爹。”古太林受宠若惊,脸上笑得稀烂,“天秀小姐认识他吗?” “见了一面。”天秀淡淡说道,“古太林,你的鬼故事讲得不错,不过据我所知,胡天行受刑的当日,阳太昊就他面前,以屠妖者的手段,胡天行的魂魄不可能逃脱。” “说得好。”老不死冒了出来,在那儿沾沾自喜,“老子会犯那种低级错误吗?” “老混球你少得意了。”依依暗骂,“没准儿你当时脑袋发昏,就是犯了错误,天行祖师的魂魄逃了出来,化为狐鬼,就在这个山谷里面。” “他要变了狐鬼,一定六亲不认。”阳太昊冷冷说道,“你以为他会对你这个小狐狸网开一面么?哼,你们所有人,全部都得死。” 这时申屠南也骂道:“古太林,扯你娘的臊,有个屁的狐鬼,我看你心里有鬼才对。” “如果不是狐鬼,地下的又是什么东西?”古太林理直气壮,“你们可别忘了,胡天行是通天彻地的狐神,千变万化,根本难以预料。” “有意思,你不会就是狐神变得吧?看你这个骚样儿,真有点儿狐狸精的味道,让我捏捏……”申屠南伸出手来,狠狠扯起古太林的脸皮,后者痛得嗷嗷直叫,“唉,没有变化嘛,听说狐狸一捏脸,就会恢复原形。” 古太林愤怒挣脱,正想破口大骂,突然间,空气中响起咝咝的声音,申屠南也左顾右盼,说道:“好臭,什么味道?” “不太妙。”天秀皱了皱眉头,“我们被包围了。” “包围,被什么包围?”众人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咻!”一声怪响,一块石头下面,突然喷出一张电光闪烁的大网,一下子将鲁同网在里面。 “表姐……”那小子尖叫起来,天秀一挥手,笔尖射出一道火光,凌厉如剑,一下子将电网剖成两半,可是网里的鲁同却毫发无伤,众人心里又惊讶,又佩服,这个女子对于符法的控制力,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 “这是什么鬼东西?”鲁同一纵身钻出电网,嘴里哇哇叫痛,他的手脚脸上,均有电火烧灼的痕迹,察看身上残余的网丝,又腥又臭,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他下意识伸手摸去,天秀脸色一变,叫道:“别碰。” 可是已经迟了,鲁同的指尖碰了液体,麻酥酥,黏糊糊,那感觉像是摸到了一团呕吐的污物。少年忍不住叫道,“真恶心。”话音未落,忽地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软倒在地,天秀一伸手将他扶住,笔尖一挥,一缕青光射入他的口中。 咝咝声越来越响,突然间,数十张电网从石头缝里、黑暗深处飞了出来,铺天盖地,涌向众人。天秀扬起符笔,笔尖射出一团大火,火光与电网撞在一起,烧得咝咝连声,一股恶臭四散弥漫,简直中人欲呕。 “太阴现形。”申屠南举起符笔,叫出咒语,如水的波光四面扩散。这一道“显形符”,可以破解许多隐形妖术,可是光芒涌出,周围的敌人没有现出原形。他正觉惊讶,英剑华叫了起来,转眼看去,黄脸女的一条腿被电网裹住。申屠南心头一动,循着网丝看去,惊奇地发现,身边的石块赫然在动。 “石妖?”申屠南第一念头,想到的是一种石头化为的精怪,但这念头刹那间又打消了,石妖决不会用电网捕猎。 “起。”天秀一声锐喝,笔尖青光一闪,一块石头跳了起来,扁扁平平,长长溜溜,半空中突然伸出四肢,摇动一条长长的尾巴,浑身上下,迸射出蓝白交织的电光。 申屠南见这情形,恍然大悟,失声叫道:“天啦,是闪电蜥。” 随着这声惊叫,周围的石块纷纷动弹起来,岳风这时才看清,这些所谓的“石块”,全都是一米多长的巨大蜥蜴,它们变化肤色,跟周围的石块泥土同色,从而悄然靠近猎物,吐出电网,出其不意予以猎杀。 “咻!”一张电网飞了过来,岳风纵身闪开,身后狂风忽地,一只闪电蜥腾空扑来。这妖怪果如其名,不但吞吐闪电,运动起来,也是快如闪电,神速惊人。 “金切!”岳风的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修长的右腿像是一把辟开苍穹的利剑。 “别……”依依的叫声传来,似乎想要阻止什么,可是岳风已经无法收脚,他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软中带硬,柔韧十足,一股剧烈的刺痛狂潮般涌来,一直冲破他的皮肉,深入他的骨髓,直叫他浑身麻痹,牙关发抖。 岳风分明感觉,他的腿切开一层坚硬的外壳,掠过了一团温软的血肉,坚硬的骨骼在脚下一分为二,紧跟着腿脚一凉,从一片热乎乎的液体里冲了出来。 紧跟着,他后颈刺痛,似有锐物刺入了肌肤。岳风一旋身,一个狰狞的三角形脑袋脱离了他的后背,摔出五尺多远,怪口大张,獠牙毕露,两只蓝幽幽的眼睛,慢慢地暗淡了下去。只听吧嗒一声,无头的蜥蜴摔在地上,腥臭的血液从腔子一喷而出。 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他第一次使用金切对敌,居然斩掉了闪电蜥的脑袋,刚才双方都在生死关头,他如果晚了一刻,很可能被闪电蜥咬断脖子。 “岳风……”依依的叫声传来,其中夹杂一丝娇喘,岳风一惊,转眼望去,依依身子轻盈,左右蹦跳,竭力躲避闪电蜥的电网和扑击,只因蜥蜴太多,所以有些狼狈,笔尖不时发出大火,逼开扑来的怪物。 岳风心下奇怪,这些怪物不似想象中厉害,为什么依依这样忌惮它们,正想着,依依又叫:“你没事么?” “我没事。”岳风躲开一张电网,“你怎么了?” “快、快看你的脚……”依依叫声急促,嗓音里透出哭腔。 岳风听了这话,才感觉使过“金切”的右腿微微麻痒,低头看去,骇然发现,右边的裤管消失了一半,露出光溜溜的小腿,跟着又觉后背发凉,伸手一摸,后背一块衣衫,也是不知去向。 “蠢材。”阳太昊大放马后炮,“闪电蜥的体液有剧毒,能把猎物的血肉化成汁。” “他妈的老不死,你怎么不早说?”岳风破口大骂。 四张电光闪闪的大网凌空交织,笼罩了数丈方圆,岳风的头顶全是纵横的闪电。那网丝是妖蜥的体液化成,丝丝缕缕,电光流转,不但能使猎物遭受电击毙命,还能腐蚀对手的肌肤,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水意。”岳风感觉自己化身为无孔不入的流水,身子柔韧无比,以任意角度扭曲变化,以飞流奔腾的高速穿行,绕过了起伏跌宕的电光,用微妙的神意感知前方的间隙。 嗖,仅以一毫之差,岳风穿透了电网的间隙,腥臭的网丝掠身而过,带走了一大片衣裳,强烈的麻痹感冲入脑海。 咝,咝,咝,三只妖蜥闪电扑来,岳风刚刚躲开电网,一时躲闪不开。 “呱!”一阵狂风卷来,岳风眼前一黑,两只爪子环住他的腰身,抓着他腾空而起。他先是一惊,正要挣扎,忽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动。”听到这话,岳风心中释然,这不是怪物,这是依依变化的鸾鹰。 鸾鹰飞行灵动,躲过道道闪电,岳风升到半空,低头看去,下方的地面起伏如浪,一时间也数不清有多少妖蜥横行无忌,这儿似乎是妖蜥的巢穴,不断还有闪电蜥从乱石丛中钻出,发出咝咝的狂叫。 其他人被闪电蜥冲散包围。申屠南放出白蝙蝠,绕着身子狂转,结成光白的屏障,抵挡四面飞来的电网和爪牙;英剑华左腿受伤,一瘸一跛,笔尖不住射出火球,闪电蜥对于烈火颇为忌惮,稍一冲近,又被火焰逼开;古太林化身为一头巨兽,一半像狮,一半像虎,浑身白光四射,两眼好似铜铃,它在妖蜥中左冲右突,爪牙所过,腥血横飞,密密层层的电网支离破碎。 唯独不见天秀,岳风转眼看去,不远处火光冲天,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将周围的妖蜥挡在了外面。火焰中,天秀的身影若隐若现,鲁同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原来,天秀忙着给表弟解毒,来不及对付周围的妖蜥。 四周响起凄厉的尖叫,岳风掉头一看,数十团黑气向着鸾鹰冲来。 雷鬼,岳风心弦绷紧,破口大骂。紧要关头,这些猪头居然趁火打劫? 鸾鹰看见来敌,发出一声锐叫,鼓起翅膀,掀起一阵狂风。可是狂风阻止不了雷鬼,黑气顷刻聚拢,双方激烈搏斗,电流四射,鸟羽横飞,突然间,鸾鹰发出一声悲鸣,从天上一头栽了下来。 第七十八章 天霜秋叶舞 岳风大吃一惊,但觉大鸟飞快地变形,幻化为女子的娇躯,一眨眼的工夫,依依已经躺在了他的怀里,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雷鬼不依不饶,挟着黑气冲来。岳风双手抱着女子,身子笔直下坠。在这生死关头,他的感觉却是出奇的敏锐。 “金切!”岳风的腿脚以古怪的角度扭曲,像是一条凌空飞舞的长鞭,刷的一声,扫过了一团黑气,闪电的冲击顺着腿脚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切断肉体的清晰触感。 左腿刚刚扫出,右腿向上飞踢,轻轻巧巧,又将一团黑气纵向劈开。黑气被凌厉的腿风撕成了两半,岳风清晰地看见一张扭曲的猪脸,那一双猪眼里透出惊骇与绝望。 左腿去势不止,扫向另一只雷鬼。雷鬼感觉不妙,肉翅一拍,耸身后退。 “木生,抽枝!”岳风的左腿突然变长,快得好似一道电光,后退的雷鬼脖子一凉,脑袋骨碌碌从肩头滚落下来。 天空中出现了一幅奇景。数十只团黑气围绕岳风纵横飞窜,迸射的闪电,照得少年的面孔忽明忽暗。岳风的双腿像是两把锋利的长刀,在半空纵横斩切、轮转如风、角度变幻无方,几乎无所不在,双腿忽长忽短,就像是伸缩的闪电,狠辣、精准,决不多余,决不落空,重重的腿影化为了死亡的屏障,黑气无论扑向哪里,总是逃不脱迎面而来的刀轮剑网。 雷鬼滚瓜切菜似的从天上落下,青黑色的汁液漫天喷洒,像是一团团青色的云雾,在空中连接成片,形似一条长长的飘带,随着少年凌空起舞。 大地如飞逼近,岳风看得清楚,他大喝一声,收起双腿,一个跟斗向下翻落,怪力涌出双腿,两只脚深深贯入地面,他的身子向前急冲,眼看就要一头栽倒“生根。”意念传向全身,岳风就像是狂风中的一棵树木,身子贴地扭曲,忽又挺然跃起。直到这个时候,雷鬼的残躯才如雨点般落下,猪头、豹尾、猴身、蝠翼,一眼望去,满地都是,若干残躯还没死尽,还在那儿蠕动、抽搐,闪电蜥扑了上来,大口吞噬残肢。岳风得以歇息,连连喘气。天上幸存的雷鬼魂飞胆丧,望着地上挺立的对手,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哀鸣。 “小子,你怎么做到的?”阳太昊的声音有点儿激动。 “做到什么?”岳风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吗?”老不死叫嚷,“你刚才使出了‘天霜秋叶舞’。” “天霜秋叶舞?什么东西?” “霜,肃杀之金,叶,草木之魂,天霜秋叶舞,就是糅合了金切和木生的一种体术,使出来,敌人的鲜血,就像是秋天的红叶一样在你的身边飘零。可惜你双手不空,要不然,再来几十只雷鬼,也不够你杀的。” “我什么也没做啊。”岳风还是摸不着头脑,“木生加金切,哪有什么稀罕,我一开始就会。” “你懂个屁,金克木,木生加金切,本是相克之术,融合不当,两轮的威力都会大大削弱。可你刚才的速度、力度,还有精准的程度,比起普通的木生加金切强了好几倍,更要命的是你的节奏,那根本就是死亡之舞,能把一丈之内变成死域。”阳太昊说到这儿,急切又问,“还记得那节奏吗?” “似乎记得……”岳风正要回忆,阳太昊忽叫,“当心……”一阵寒风从后扑来,岳风想也不想,右腿挥出,可是踢到半途,忽觉不妙,金切变成了水意,脚尖向里一勾,当的一声激鸣,踢到了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 岳风心生诧异,回头看去,古太林身披铠甲,双手弹出两把长刀,刀锋交叉,并非平滑,而是布满了锯齿,如果砍在身上,能将大块的皮肉活活撕下。 一口刀发出嗡嗡的颤鸣,刚才,岳风踢中的正是刀身。要不是他收势得快,准得一脚踢在刀刃上面。 古太林盯着岳风,脸上尽是惊讶,岳风感受到了他的杀气,只一愣,忽地明白过来。古太林居心险恶,想要趁乱偷袭。 周围危机四伏,又有同伴内讧,更难受的是,依依被雷鬼所伤,至今昏迷不醒。 “古太林,你要干吗?”岳风一阵狂怒。 “你废了我堂兄。”古太林狂吼道,“古家跟你势不两立。” 咝,咝,可怕的嘶鸣声从四周响起,数张电网破空飞出,忽地罩向二人。 “水意。”岳风化身流水,随着神意的牵引,冲向网罗的间隙,古太林一声怪叫,锯齿刀一抡,电网破开一个缺口,甲士冲天而起,看准岳风的身形,左手刀锋抡圆,狠狠劈了过去。 岳风钻出电网,左脚一抡,嚓,将一头扑来的妖蜥脑袋劈开,还没站稳,锐风忽起,岳风清晰的感觉,锯齿刀斜斜斩向他的脖子。 当,岳风一拧身,脚尖以古怪的角度,又一次踢中了刀身,尽管刀连着甲,不会脱手飞走,可是古太林仍然感觉甲身震动,手臂酥麻。他毒念顿起,大吼一声,右手刀抡起一片刀光,忽向依依的小腿斩下。 岳风吃了一惊,身子顺着锯齿刀的来势扭曲,尽力不让刀锋碰着依依,锯齿刀斜斜落下,从他的右腿一掠而过,锋利的齿尖,带起一溜飞洒的血珠。 “金切。”岳风忍痛出脚,向后横踢,右腿像是鬼魅幻影,穿过了双刀之间,当啷一声,踢中了甲士的小腹。 古太林踉跄后退,坚硬的甲胄,挡住了腿力的冲击,每一寸铠甲都如水波一样激荡起伏。 岳风低头看去,右腿多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尽管不深,可是血流如注。 “小子。”阳太昊叫道,“不能让他还手,这小子刀法厉害,一还手,不但小狐狸死定了,你也活不了。” “不让他还手?”岳风一呆,“那怎么办得到?” “蠢材,用天霜秋叶舞。” 说话的工夫,古太林斩杀了两只妖蜥,他的神形甲覆盖全身,不怕妖血腐蚀,双刀一抖,甩去血水,刀锋光亮如新,一点晶芒像是恶魔的眼睛,在锋利的锯齿间跳跃不定。 咻,一只闪电蜥从左边扑来,岳风正要躲闪,古太林已经跳了起来。 “冰魄出云!”甲士发出一声锐喝,岳风一翻身,踢飞了闪电蜥,回过头来,只见一轮刀光,白亮亮像是一轮满月切破了层层乌云。 岳风极力躲闪,仓皇后退,忽觉身后风起,又有两只闪电蜥扑来。他尽力一闪,势子已经用尽,对面的刀光却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加炽烈。 “不对。”阳太昊在他心中大喝,“这节奏不对。” 惨白的刀光落向依依的脖子,岳风翻身避开,拧身出脚,想要踢中古太林的刀身,可是差了一线,刀锋掠过小腿,又带起了一溜血花。 “水意。”岳风狼狈后窜,躲开两只闪电蜥追击,绕到一块岩石后面。 “老不死。”岳风急切叫道,“用‘火印神雨’行么?” “不行,他披了‘冰猊甲’,拳脚无法打穿,你必须压制他的双刀,要不然就糟了。”阳太昊的话语急促,似也生出一丝焦躁。 “风雪轮回。”岩石四分五裂,刀光从缝隙中泻出,势如双轮滚动,向岳风碾轧过。 古太林十分狡猾,一把刀始终指着依依,诱使岳风救人,岳风为了护住依依,必然阵脚大乱,另一把刀趁虚而入,自然很难躲开。 这一次也不例外,右边的刀轮虚晃,似要切向依依,岳风一闪身,左边的刀轮登时绞杀过来。 “喝!”岳风双目欲裂,奋力一脚扫出,脚尖像是虚无幻影,穿过重重刀锋,当的一声,踢中了锯齿刀的刀身,刀身向左偏出,古太林的刀势露出破绽,岳风翻身又是一脚,踹向他的小腹。 扑,古太林的背上展开一双翅膀,忽地向后飞出,临走时右刀一晃,扫过岳风的足踝,岳风慌忙缩脚,但觉脚背刺痛,凝目一看,脚背多了一条伤口,鲜血淋漓,腿上的力气,似乎也随那血液流走了。 “他妈的。”岳风眼都红了,“我忘了他能飞。” “不对,节奏还是不对。”阳太昊咕咕哝哝。 古太林落到地上,他举起那刀,舔去刀锋的鲜血,狞笑说道:“滋味不错。破石头,你得血债血还,我要一刀刀地剐了你,我要把你切成肉片儿喂狗。” 岳风的脑子里一片胡乱,他竭力回忆天上斩杀雷鬼的那种感觉,可是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对,不是这样,不对,也不是那样……”老不死反复纠正他的念头,“蠢材,那节奏有这样丑吗?那是一种死亡之舞,有着死亡之美……” “闭嘴。”岳风躲开一头闪电蜥,狠狠一脚,把妖蜥的脑袋踩得稀烂,他的心里十分恼火,因为古太林又扑了过来。 第七十九章 节奏 岳风撒开双腿,掉头就跑。古太林不料他逃跑,先是一愣,跟着一耸身,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因为害怕天上的闪电,他不敢飞到太高,可是,尽管低空飞驰,速度之快,仍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 岳风尽力狂奔,可是分明感觉得到,身后狂风呼啸,“冰猊甲”特有的寒气,仿佛一块冰山,凌空向他压来。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古太林几次产生了错觉,他感觉长刀一伸,就能砍断岳风的脖子,可是一刀抡出,才又发现只是一厢情愿。 “小子,你去哪儿?”阳太昊发现岳风向上奔跑,他的脚下是一根长长石柱,一头落在地上,另一头搭在高高的石台上面。 一瞬间,岳风到达高台的顶端,前方道路断绝,出现了一片陡峭的断崖。 “没路了。”阳太昊叫道。 “闭嘴。”岳风腾空一跃,身子到了半空。 “哦!”老不死叫道,“有种!” 天霜秋叶舞,是岳风从天上落下时悟出的,这时间,他把自己扔到了空中,想在同样的情况下找回之前的节奏。 这是一次豪赌,依依昏睡不醒,岳风不能飞行,古太林正好相反,仗着一对翅膀,空中交手,占尽了优势。如果岳风赌博失败,那么这一跳,意味着跳向死亡。 “呀!”古太林发出一声狂叫,叫声中充满兴奋与快意,他的声音冲开了狂风,像是一声破空的惊雷,“双月凌日。” 古太林飞到了岳风的头顶,双翅大大张开,像是一片乌云,两团刀光呼啸而下,恍如两轮明月,同时照耀长空,刀锋还没落下,刀上的寒气已经带起了一抹长长的霜痕。 岳风来不及多想,挥腿向上踢出,这一刹那,有如福至心灵,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锯齿刀的走向,他的腿变长变细,他的脚尖在虚空中画出诡异的曲线,以古怪的角度出击,踢向犬牙交错的刀锋。 当,脚尖正中刀尖的侧面,古太林的刀势微微一顿,当,当,当,双刀同时挨了三下重击,古太林只觉一股激烈的振荡从刀锋涌来,直透脑门,就连牙关也颤抖起来。 “对了。”阳太昊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 古太林的双刀被踢得左右分开,刀锋刷刷刷砍在虚空。岳风脚尖毒蛇般窜起,当的一声,勾中他左胁下方。 铠甲剧烈振动,古太林被这一脚压得向下一沉。突然间,他发现自己落到了岳风的下方,不由心中一凛,正要挥刀,忽觉一股疾风从上方掠过,咔嚓,岳风一脚踢中了他左边的翅膀。 甲士的翅膀由片片铁羽结成,远不如身上的铠甲坚硬,这一脚踢得败羽横飞,冰晶透亮的羽毛漫天飞舞,就像是簌簌洒落的一蓬雪花。 这一轮变故出现在一瞬间,独翅难飞,古太林失去了平衡,陨石一般向下坠落。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天霜秋叶舞!”岳风的双腿从天而降,跳起了死亡之舞,那一双腿仿佛失去了形体,如流动的水银,又似飞舞的雪花,如果说得更准确一点,更像是深秋霜降中飘零的落叶,婉转飞扬中,透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死亡之美。 古太林几乎看不清岳风的腿势,只能感觉到每一次落在身上的重击。这时间,他已经双脚落地,可是岳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已经找到了最微妙的节奏,他的每一次腿击,都能绕过古太林的双刀,踢中他的刀身、铠甲和头盔,他可以连续五六下扫中同一个地方,力量一次胜过一次,直到那一块铠甲深深地凹陷下去。 古太林想要反击,可是找不到任何的机会。岳风的打击如狂风暴雨,神速、精准,势大力沉,他几乎听得见铠甲的呻吟声,除了拼命护住头脸,古太林几乎没有任何法子。他庆幸自己穿上了铠甲,如果没有神形甲,他已经被这一轮攻势绞成了碎片。 突然,打击停了下来,古太林先是感到一阵麻木,紧跟着浑身上下涌起一股酸痛,他十分吃惊,岳风腿劲居然穿透了宝甲,抽痛了他的身体。 如果有人旁观,古太林的样儿十分凄惨,银白色的铠甲上,到处都是深深的凹痕,就连头盔上也有一处瘪塌下去。 “起!”古太林一运劲,元气注入铠甲,凹陷处平复如初,冰猊甲恢复了一贯的光亮。 周围沉寂得可怕,甚至听不到呼吸的声音。 岳风在哪儿?古太林心生不安,左顾右盼,他想变身,可是懒洋洋使不上劲。突然间,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黑影,岳风,不,一只闪电蜥。 “畜生。”古太林满腔怒火,挥出长刀,突然间,他眼角余光所及,忽见人影晃动。 岳风,古太林惊弓之鸟,急向后退,可是,岳风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横在空中那只妖蜥。 “金切。”岳风的右脚如大斧斩落,妖蜥拦腰断成两截,腥臭的妖血狂飙而出,有如飞流的血瀑,哗啦啦地冲向古太林。 这小子做梦也没想到,岳风将妖血当作了攻击的利器,忙乱间抡刀狂扫。可是,他能挡住岳风的脚踢,却防不住无孔不入的液体,只觉左颊一热,几点液体落在上面,跟着就是一股奇痛奇痒。 古太林惨叫一声,连退丈许,伸手去抹妖血,妖蜥的体液胜似浓酸,抹到手上,连带手指皮肤,也开始溃烂溶解。 “天霜秋叶舞。”腿影如山,笼罩而来,古太林一连挨了七腿,平平飞出数丈,落入了一群闪电蜥中。 妖蜥群起扑上,又撕又咬,古太林忍着手脸溃烂之苦,抡起双刀,接连砍死周边的妖蜥,可是忙中出错,又有若干妖血溅上了头脸,不止奇痛奇痒,血中的妖毒更是发作。古太林不由得头晕目眩,心叫一声苦,身子摇晃起来。 闪电蜥看出了猎物的虚弱,纷纷发出怪叫,数十张电网,向古太林兜头罩下。 岳风犹豫了一下,没有趁胜追击。他这一轮强攻,几乎耗尽了力气,“冰猊甲”上有一股冰寒锐气,每一次踢中,都会渗入他的双腿,久而久之,双腿仿佛冻僵,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这时停了下来,才感觉针扎似的疼痛。 正迟疑,阴郁的天空忽地亮了,一朵熊熊燃烧的火莲升到了空中,火莲花旋转如飞,万道火光照亮了天穹,将头顶的乌云染成了绚烂的紫色。千百片火焰凝结的花瓣破空飞出,仿佛一阵流星火雨。闪电蜥一只不落,全被火红的莲瓣吞没,空中飞洒的电网,一旦沾上了火光,也被烧得一丝不剩。 妖蜥们咝咝怪叫,披着烈火钻入乱石堆里,有的活活烧死,有的翻滚着扑灭火焰,带着灼伤钻入了地底的巢穴。 一眨眼的工夫,满地的妖蜥一只不剩,火莲花也停止了旋转,冉冉飞回了女幻身的二指之间。 七宝道身大发神威,顷刻之间,圣火莲扫荡了所有的妖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儿,地面上全是闪电蜥焦烂的尸体。 天秀收起幻身,冉冉落回地面,她一手按腰,环顾四周,冷傲的面庞上,透出一股慑人的威严。 刹那间,岳风几乎生出了幻觉,这个女子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尊降临凡尘的真神。 少女的呻吟声,将他从幻觉中惊醒,他低头看去,依依悠悠张开双眼,眸子暗淡无神,神色十分憔悴,岳风忍不住说道:“你怎么样?” 依依看了看四周,诧然说道:“我们还活着?”岳风含笑点头。 依依一纵身,跳到地面上,揉了揉心口,笑着说:“我没事,只是被闪电击昏了……”她的目光忽地落到岳风身上,只一呆,忽地咯咯大笑,笑得几乎弯下了腰。 岳风莫名其妙,忽觉身子冷飕飕的,低头看去,两条裤管几乎全部消失,后背的衣裳也破了一个大洞,右边的臀部光溜溜的,嵌在彩衣中央,白花花的十分耀眼。 岳风发出一声惨叫,捂住屁股,不胜尴尬,天秀应声看来,见他褴褛暴露的样子,不由皱起眉头,眼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厌恶。 岳风狼狈不堪,撕下残存的衣衫,裹住光溜溜的屁股,苦着脸说:“小七,你干吗笑我?这是怎么回事?” 依依好容易忍住笑,想了想,惊讶道:“你是不是碰过闪电蜥的血。” 岳风恍然大悟,他不但碰过,还碰过不少,仔细看去,鞋子也全部消失,看样子,是被妖血溶化掉了。 “好凉。”依依满脸惊讶,摸了摸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你为什么不怕妖血?” 岳风低头看去,裸露的皮肤与其他的地方略有不同,看上去十分苍白,伸手一摸,触手冰凉,压根儿没有人类的温度。 他心里明白,又是石匣怪物作祟。妖蜥血到哪儿,怪力也到哪儿,抵消了血中的妖毒,没有让他变成一摊血水,可是身上的衣鞋抵挡不了妖血的侵蚀,所过消失不见,变得千疮百孔。 他想起刚才抱着依依,关切问道:“小七,你没沾上妖血吧?” 第八十章 入内者死 依依得他提醒,也紧张起来,上下看看,衣裤肌肤完好无损,不由展颜一笑,说道:“我没事。”她想了想,忽又靠近岳风,咬着他的耳朵说,“你刚才,是不是拼命护着我?” 岳风回想起来,当时尽管万分危急,可是从没忘记怀中的少女,无论面对雷鬼也好,迎战闪电蜥和古太林也罢,总是千方百计地护住少女。想必精诚所至,上天庇佑,依依在他怀里历经凶险,居然没有伤着一丝一毫。 岳风不胜感慨,暗叫“诸神保佑”。这时忽听惨叫连连,回头看去,古太林和英剑华并排躺在地上。黄脸女脸色苍白,神气沮丧,一条腿皮肉溃烂,可见森森白骨;古太林双手捂脸,发出凄厉的惨叫,手指肌肉溶化,指骨一根根露了出来。 天秀站在两人前面,略一沉吟,扬起符笔,笔尖跳出了一个又一个天青色的符字。符字凝结成团,拉长变薄,笼罩两人,一股黑气从两人身上升起,渗入了那一片淡青色的光幕中,丝丝缕缕地上升到天秀的笔尖,凝结成了一个乌黑的气团。 但随黑气离开,英剑华脸上的痛苦减轻了不少,古太林的哀号声也停了下来。他放开双手,手下的情景触目惊心,半张脸肌肉消失,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一个黑洞洞的眼窝,不住流出乌黑的脓血。 岳风不想妖血的威力如此之大,也觉一阵心寒,但想到古太林穷追猛打的凶狠,又觉一阵说不出的痛快。 “现!”天秀轻轻叫了一声,突然间,她的身后出现了六条手臂,连带本身双臂,足有八臂之多。六条幻手起落如飞,降妖剑剔除毒质;六合瓶倒出青色的液体清洗创口;圣火莲在伤口处盘旋,所过脓液消失,长出鲜红的血肉;飞龙杖插入古太林的眼窝,退出来时,杖头的龙口中吐出一颗新的眼珠。 “这个天秀!”依依轻轻吐了口气,“是一个神疗者。” “神疗者?”岳风微微皱眉。 “精通医疗术的道者。”依依轻声说,“她能让白骨长肉,瞎眼重生,至少已经是神疗七品。” 不过两刻工夫,两名伤者完好如初,损伤的肉体全部愈合,新长的皮肉稍显红润,新生的眼珠看上去还有些浑浊。 两人慢慢爬起,连声称谢,古太林盯着岳风,新旧两只眼睛,全都透出无尽的怨毒。 依依看得奇怪,回头看向岳风,但见他满脸怒容,不由心头一动,恍惚明白过来:自己昏迷之时,两人一定发生过冲突。古太林惨遭毁容,一定也是岳风的手笔。 “假正经女人。”依依暗暗咒骂,“真是多管闲事。”想到这儿,狠狠瞪了天秀一眼。 天秀看了看地图,纵身走向雷塔。岳风和依依远远跟着,但见古太林和申屠南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向这边窥望,古太林的神色愤怒中透着沮丧,申屠南的脸上却分明挂着一丝失望。 雷鬼、妖蜥惨遭重创,这一次,没有妖物拦路,很快到达了塔前。 天秀望着雷塔,出了一会儿神,屏开众人,轻声说:“你们退后一些,我要打开入口。” 众人应声退后,天秀举起笔来,召出七宝道身,以防有所变故,再取出藏宝图,审视了一会儿,轻轻一挥符笔,声音细如微风:“雷动云开!” 咒语响过,天秀的笔尖射出一缕细细长长的白光,光芒一直射入云层,一时间,乌云激荡,闪电叱咤,突然一声雷鸣,无数闪电从云层里飞出,钻入雷塔的塔尖,远远看去,巨大的电光圆柱,几乎是贴着天秀的面庞落下,注入地底深处。 沉寂了一会儿,雷塔的地基下方,响起弹琴鼓瑟似的鸣响,紧跟着,地面震动一下,然后基石徐徐分开,露出一道狭长的裂缝,其中石阶若隐若现,从地面一直向地底延伸,下面黑洞洞的,根本不知道通向哪里。 众人一时屏住呼吸,感觉一股寒风从地道里冲出,凄厉的风声,就像是厉鬼的号哭。岳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时光芒一闪,地道上方,闪过一行血红光亮的大字:“入内者死!” 字迹一闪而没,可是凌厉肃杀,仿佛一股冷流,窜过众人的心头。 “小子。”阳太昊慢慢说道,“你还是别下去了,开窍是头等大事,趁着他们进去,没人打扰,你去塔顶把窍开了。” “不对。”依依和岳风手拉着手,听见这话说,“开窍随时都行,宝库大门关闭,未必还会再开,这些男女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雷公宝藏落在他们手里,叫人实在很不甘心。” 岳风知道她的性子,知道劝也无用,只好叹一口气,说道:“小七说得对,开窍随时都行,取宝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 “臭小子色迷心窍,堂堂大男子,怎么尽受女人的摆布?”阳太昊怒道,“我跟你说,这下面的机关非同小可,你有命进去,没命出来,临到死,也都是一块破石头。”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一说,激起了岳风的傲气:“石头就石头,反正做了十几年,也没什么了不起。我倒是不信,这影塔能要我的命。你不是天道九品的天尊吗?你的墓里也没困住我,雷公电母的道阶远不如你,难道比你设下的机关还厉害?” “臭小子,你能破我的机关,不过是因为……”阳太昊说到这儿,欲言又止,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己找死,我懒得理你。” 天秀盯着地道深处,沉默了一会儿,忽道:“一入此门,死活听天。”说完轻轻一纵,跳入了那道地缝。 “表姐,等等我呀。”鲁同慌忙追赶上去。 岳风和依依对望一眼,大步走进地道,英剑华犹豫一下,跟在后面,申屠南、古太林落在最后,盯着前方人的背影,目光阴沉里透出一丝怨毒。 走了一百多步,前面明亮起来。突然间,众人来到一个大厅,大厅中央点了一盏符灯,灯火惨白一团,浮在空中,摇晃不定。 轰隆,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岳风回头看去,来路的地道就像是一张怪兽的嘴巴,正在慢慢地合拢,地道消失的墙壁上,突然闪过了几个血红的大字:“尔等已死。” “这是什么意思?”岳风瞧得纳闷。 “这话是说……”依依长长吐一口气,“你们已经死了!” “大言不惭。”岳风转眼看去,这里空间广大,就像是一个宏伟的神殿。环形的墙壁上布满了神龛,共有九层之多,龛里端坐了许多金色的神像,尖嘴凸腮,手持雷槌,全是雷公邓震的样子,每一尊雷公像都神态不同,有的双手合十,有的托腮沉思,还有的高举雷槌,表情十分愤怒。 天秀身前的幻身慢慢变淡,终于消失,她摇了摇头,忽道:“这儿不能使用幻身。” 申屠南一听,也召出“青眼白蝠”,白蝙蝠刚刚现身,即又慢慢地淡去,他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天秀淡淡说道:“雷公电母的道阶比我们高。” 大殿里沉寂得可怕,鲁同心里发毛,说道:“表姐,地图上写了入口在哪儿吗?”天秀盯着藏宝图,说道:“上面只写了八个字,雷公金人,不动之动,其他什么提示也没有。” 岳风说:“雷公金人,就是指这些神像吧?” “废话。”天秀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不屑。 依依心里作恼,用心语说:“这个假正经女人真讨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就是有个天尊老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时鲁同左瞧右看,忽地叫道:“哎呀,这些金人怎么看着我们?”众人听他一说,纷纷注目看去,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雷公金人,纷纷转过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一群入侵者,只不过眼珠所在的地方,全是木木呆呆,全无生气。 这目光越是呆板无神,越是叫人心生恐惧。依依下意识握紧岳风的手掌,向他靠近了一些。 “鲁同。”天秀轻声说道,“到我的身边来。” “干吗?”那小子两眼一翻。 “这儿不太对劲。”天秀有点儿恼火,“你要不怕死,那就不用过来。” 鲁同嘀嘀咕咕,站到她的身边,才走几步,忽听身后传来笃笃声响,天秀瞧着他的背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鲁同听那声音,只觉头皮发麻,一回头,只见一尊雷公金人离开了神龛,伫立在数丈以外,两只死呆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啊。”鲁同惊骇欲绝,想也不想,抽出符笔,叫声,“烈焰神锋。”一道“神火符”飞出,正中金人面孔。 “别……”天秀万万料不到表弟这样鲁莽,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火光四溅,火焰射中金人的面孔,鼓囊囊的左腮,登时开始熔化,就在这时,金人的眼珠骨碌一转,面庞突然扭曲,流露出一股凶狠的神情。 第八十一章 雷公金人 “呱!”金人张开尖凸的大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那声音像是鸟叫,可又掺杂了金铁交鸣的锐响,像是一把钢锥,要把人的脑门刺穿。 “呱呱呱!”神殿里的应和声此起彼落、连绵不绝,这叫声好比百箭齐发,地面上的众人,忍不住纷纷捂住了耳朵。 咚,一声闷响,岳风应声看去,只见一个金人左膝弯曲,从数丈高的神龛上跳了下来,金人抬起头来,表情阴鸷。紧跟着,墙上的金人纷纷跳出神龛,落到地面,身体沉重异常,直叫地皮微微颤动。 底层神龛的金人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每一尊金人都七尺来高,面容要么阴鸷,要么愤怒,手握尖利的雷槌,大踏步走了过来,脚步声咚咚作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坎上。 “烈焰神锋。”英剑华最先忍耐不住,挥笔发出“神火符”,一溜火光飞出,正中一个金人的心口,登时贯穿了胸膛,露出了一个閒金流火的大洞。 岳风心里羡慕,正要叫好,可是“好”字还没出口,忽地堵在了嗓子眼上。 胸口洞穿的金人,并没有因此倒下,它木无表情,仍是徐徐走来,脚步异常沉重,忽地高高举起雷槌,尽力划了一个圆,带着锐利风声,向着英剑华的头顶落下。 英剑华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站在那儿目定口呆,望着巨槌落下,居然忘了躲闪。 “叮。”一道白光闪过,金人的手臂断成了两截,握着雷槌的小臂向后飞出,重重砸在墙上,剩下的半截手臂呼啸落下,距离黄脸女的脑袋不过一尺。 英剑华如梦方醒,慌忙纵身后退,回头看去,天秀收回符笔,向右边轻轻一勾,笔尖带起一溜白光,将一尊冲近的金人拦腰切成两段,上半截向后倾倒,砸得地皮一阵阵发抖。 “呱呱……”刺耳的尖叫声响彻大厅,金人们一扫迟缓,身手突然变快,向着入侵者发起冲锋。 “太白无锋。”申屠南发出一声怪叫,“金刀符”冲出笔尖,将一个金人的手臂切断。 “冰魄出云!”古太林铠甲上身,双刀弹出,划出两道光弧,一刀砍断了一个金人手掌,另一刀架住了一个金人的雷槌,冷不防一只金晃晃大脚闪电飞来,当的一声,踢中了他的大腿,神形甲向内凹陷,古太林闷哼一声,仰头向后飞出,重重摔在地上。金人一拥而上,拳脚雷槌齐下。 “风雪轮回。”古太林后背着地,原地疯转,双刀贴地横扫,一转眼,斩断了七八条金晃晃的小腿。金人失去平衡,纷纷摔倒在地,古太林趁乱冲出重围,扑地一声展开翅膀,跳到空中,他自以为得计,心想金人不能飞行,这一下肯定没辙。 正想着,还不及回头细看,就听下方传来拍翅的声音,低头一看,几乎忘了呼吸,三只金人后背长出金色的巨翅,来势如风,向他扑来。 古太林心往下沉,大喝一声:“双月凌日”,奋力抡起锯齿双刀,卷起一股寒流,劈向冲来的金人,只听叮叮声连绵不绝,一个金人断了手,一个断了翅膀,直愣愣摔了下去,还有一个掉了脑袋,但压根儿不受影响,无头的身躯仍向古太林扑来,古太林一刀隔开它的雷槌,大喝一声:“凝血枪。”脚尖飞出,当的一声踢中金人的心口,金人胸口下陷,向后连连翻滚,古太林但觉趾骨一阵奇痛,忽听呱呱连声,低头看去,暗暗叫苦,更多的金人长出了翅膀,势如狂风,向他飞来。 岳风也陷入了重围,金人将他和依依团团围住。依依连声锐喝,笔尖金光飞出,“金刀符”所过,叮叮当当。金人手脚折断,头颅乱滚,尽管断手残腿,来势依旧凶猛,即便倒在地上,也不断用手来抓两人的双腿。 “天霜秋叶舞。”岳风面对扑来的金人,跳起了死亡之舞。 这一次,他腾出了双手,威力更胜一筹,手脚吞吐如电,带起凄厉的风声,他的灵觉向四周蔓延,每一记扫腿,每一记挥掌,无不精准地扫中金人的手脚,脚尖与掌缘与空气摩擦,画出一道道灼热的曲线,曲线完美地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一张无法突破的大网,金人一个个飞了出去,手脚残肢漫天飞舞,金灿灿的颜色,仿佛深秋里飘零无助的落叶。 依依没想到岳风练成了这么厉害的体术,心里真是又惊又喜。她转眼看去,天秀的身法又飘忽,又轻盈,像是一团流光,在金人的阵势中恣意穿行,任何阻拦对她来说都形同虚设,她的笔尖轻轻飞舞,带出一道雪白光亮的“天剑符”,白光卷来荡去,快如一道闪电,所过金人手残脚断,咚咚咚摔倒在地。 这一场激战,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偌大的大厅里,再也没有一个完整的金人,地上躺满了金人残损的肢体,尽管扭曲弹动,可是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威力。 当,天上掉下一具金人,摔在地上,拦腰断成两截。古太林飘然落地,收起翅膀,呼呼喘气,目光扫过满地的金人,心里说不出的得意,冷笑说道:“破铜烂铁,不堪一击。” “是啊。”鲁同也笑着说,“这个雷公金人实在稀松平常,遇上了我们,就跟泥娃娃差不多。”一甩符笔,笔尖射出一道匹练似的金光,掠过空中,嗖嗖作响。 他耀武扬威,意犹未尽,转眼看向天秀,剧烈交锋以后,女子白嫩的面颊上红晕不退,像是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粉红雪白,格外动人。她皱着眉头,仿佛沉思,鲁同忍不住问道:“表姐,你想什么。” 天秀摇了摇头,轻声说:“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鲁同问道。 “这些金人太弱了。”天秀说到这儿,轻轻摇了摇头,“也许是我想多了。” “你当然想多了。”鲁同咕哝说道,“出路究竟在哪儿?不动之动,这个电母真不爽快,说得不清不楚的,不是故意为难人吗?”说着心烦意乱,一脚踢中了地上的一条金色断臂,断臂飞了出去,当啷一声,撞上了墙壁。 声音清亮刺耳,岳风只觉心头一跳,隐隐感觉一丝不妙,忽见天秀也抬起头来,盯着神殿的穹顶。 就在这时,哧溜一声,屋顶上出现了一道明亮的电光,电光顺着墙壁急速下行,沿途分成了千丝万缕,纷纷钻进了地上的金人残躯。刹那间,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操纵,残肢断臂纷纷跳起,寻找其他部分,叮叮当当地拼接起来。一眨眼的工夫,一个个雷公金人拼接成形,头颅完好,手脚齐全,从头到脚萦绕刺眼的电光。 众人千辛万苦打垮的金人,转眼之间,全都恢复了原状,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大殿,比起刚才浓烈了十倍。 望着面前阵容整肃,杀气腾腾的雷公神像,众人的心里无不涌起一股寒意,鲁同的牙关得得作响,结结巴巴地说:“表姐,这个,这个怎么回事?” “雷公金人会无限重生。”天秀解开了心中的疑问,轻轻吐了一口气,“直到把我们杀死为止。” 鲁同脸色惨白:“那怎么办?” “这一个机关,以我们的道力,根本不可能破解。除非明白‘不动之动’的奥妙,找到电母留下的后门。” 天秀话没说完,金人身上的电光消失了,纷纷抬起头来,表情阴狠凶残。 “呱!”一尊金人发出了凄厉的长叫,仿佛冲锋的号角,金人呼啸着冲了上来。 “天霜秋叶舞。”岳风的左脚闪电劈出,扫中了一个金人的脖子,可是这一次,金人的头颅并没有断掉,倾尽全力的一脚,不过将它的脖子斩断了一半。它的身子受了冲击,只是向后一仰,反倒是岳风的腿骨隐隐生痛。但他不敢乱了武舞的节奏,左脚闪电收回,右脚旋风踢出,扫中一个金人的大腿,金人晃了一下,中腿的地方,没有齐根而断,只是多了一道深痕。 岳风的心里微微一乱,出腿的节奏也稍稍混乱,金人逮住时机,右手闪电落下,尖锐的雷槌,砸向岳风的膝盖。 对方如此之快,岳风心中一凉,想要收脚,已是来不及了。这时左边火光一闪,金人的雷槌熔化了一半,槌柄贴着膝盖擦过,岳风痛得咝咝吸气。但这一下,他赢得了时间,收回右腿,左腿扫出,再一次扫中金人的大腿。前后两腿击中了同一个地方,当啷一声,金人大腿折断,横着摔倒在地。 岳风来不及高兴,忽听依依一声惨哼,转眼看去,少女踉踉跄跄,捂着左肩向他怀里退来。原来,她刚才发出“神火符”,烧毁了雷槌,救了岳风的膝盖,自己却因此露出了破绽,肩头挨了金人一击,血染衣襟,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 第八十二章 冰火同炉 岳风一把将她抱住,仓皇躲开金人,刹那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念头一起,他转身就跑,身后的金人紧追不舍,有的地上狂奔,有的背生双翅,从天上扑了下来。 “这些金人变了。”依依眉头拧起,咬牙说道,“快了,强了,‘金刀符’根本砍不进去……” 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女子的惨叫,依依转眼看去,英剑华半身是血,右臂软软垂下,几乎齐肩而断,只有少许皮肉和骨骼相连。周围的金人冷酷无情,着着紧逼,英剑华闪身之际,踉跄摔倒在地,金人铁脚落下,踩向她的脑袋,依依吓得垂下眼皮,几乎不忍再看,这时一道白光闪过,金人的小腿齐膝而断,当啷一声摔出老远。 依依定眼细看,天秀从金人阵中穿了出来,笔尖白光飞舞,所过残肢乱飞,金人叮铃当啷,纷纷摔倒在地。 “好厉害的‘天剑符’。”依依尽管不太情愿,也不由暗暗叫了一声好。正想着,金人前后堵截,又将两人团团围住。依依不愿拖累岳风,忍痛挣开他的怀抱,挥舞符笔上前迎战。 一如天秀所说,这些金人不止是可以重生,还会根据闯入者的实力,不断地变快变强,重生一次,变强一次,直到将闯入者杀光为止。 岳风全力使出“天霜秋叶舞”,仅能将金人踢得东倒西歪,别说加以摧毁,击倒它们也不容易,加上还要护住依依,一不留神,左腿挨了一记雷槌,登时痛彻骨髓,几乎摔了出去。 “蠢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传来,“火克金,用‘火印神雨’。” 岳风恍然大悟,连骂自己糊涂,大喝一声,拳脚齐出,水意融合了火势,化为急速旋转的火焰螺旋。 “火漩涡”呼啸而出,金人一遭击中,身子立刻变得迟钝,外面看不出伤痕,可是火漩涡的劲力经久不衰,一旦钻入体内,很久也不会消失。金人体内的玄金之气受了克制,不但动作变慢,就连出手的力量也衰弱了不少。 岳风出手之快,仿佛漫天火雨,身子化为了一团热腾腾的雾气,捉摸不定,把握不了,金人的拳脚、雷槌纷纷落空,少年快到一定地步,身后拖出一串淡淡的残影,绕着依依旋风急转。 依依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岳风真的变成了一股热风,缠缠绕绕,守护左右。她的心思灵巧,很快明白过来,趁着金人虚弱,接连发出“金刀符”,切断它们的腿脚,使其倒地不起。 “天火燎原。”娇喝声突然响起,一团火球冲天而起,顷刻间翻滚激荡,变大变亮,威势赫赫,仿佛一团夺目的骄阳。 依依定眼看去,天秀脚踩冰蓝色的剑光,一手提着鲁同,一手高举符笔,面如冰霜,神情冷肃,笔尖一缕火光,连接头顶的火球。 鲁同半身是血,四肢下垂,完全不知是死是活,依依暗自猜想,一定又是鲁同受了重创,激怒了天秀,女子不顾一切,使出了“九阳焚天符”。 她心叫不好,这里空间狭小,使出这种强大的火符,必会将这一座神殿变成閒金化石的洪炉。即便摧毁了金人,屋子里的道者也全都别想活命。 这念头刚刚闪过,大火球无声爆炸,数百团火球射向四方,每一团火球,裹住了一尊金人,火焰融化金属,发出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儿。 神殿里通红一片,气温急剧升高,岳风和依依慌忙躲开熔化的金人,依依不断发出“寒冰符”,抵消扑面涌来的热浪,可是杯水车薪,冰冷的白气刚刚出现,立刻就被热浪化为了乌有,比起旱魃之窟,这儿的高温更加致命。 正绝望,嗖的一声急响,一道冰蓝色光华从上方飞过,一股奇寒涌来,蒸腾的热气化为了缕缕的霜痕。岳风、依依如堕冰窟,四周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唯有一道冰蓝色的光华,在浓白的雾气中忽隐忽现。 “我知道了。”依依望着那一道冰色神光,拍手叫道,“那是玄凌剑。” “玄凌剑?”岳风茫然不解。 “那是一口九品神剑,由水神玄冥的后代,上古的铸剑名师玄凌锻造。为了铸造这一口剑,玄凌深入北溟海底的玄冰层里,花了三年时光,费尽毕生心血。这口剑铸成以后,含有玄冰精气,可以冻结万物,传说剑成以后,玄凌太过虚弱,敌不过剑上的寒气,浑身血液凝结而死,成了第一个剑下亡魂。” “啊。”岳风心生惋惜,“死在自己铸的剑下,那未免太凄惨。” “小狐狸道听途说、不知所谓。”阳太昊冷冷说道,“玄冰精气再强烈,一年两年也就散了,怎么可能维系数万年的时光?” 依依不服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玄凌那老东西不是什么善类。他深入北溟海底,不是采集玄冰精气,而是捕捉冰妖,夺取冰妖的魂魄,封禁在玄凌剑里。据我所知,那一次铸剑,几乎让北溟海的冰妖灭绝,这一口剑里,封禁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冰妖的精魂,所以历经万古,仍可冻结万物。只是冰妖死得太惨,一股怨恨之气缠绵不去,把玄凌剑变成了一口大凶之剑,只有极少数先天纯阴之体的女道者可以驾驭。要不然,不但发挥不了神剑的威力,还得分出精力抗拒剑上的寒气。玄凌不知就里,妄图驾驭此剑,结果活活冻死,传为千古笑谈。” 依依听得发呆,这一番话,与她所知所闻大相径庭,但从屠妖者口中说出,又不容她不信,一时越想越气,怒道:“你们这些道者真是自私自利,为了一把剑,居然害死那么多生灵,难怪蓬尾祖师要跟你们作战。” “玄凌的做法,我也不怎么瞧得上。”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有本事,就凭一己之力威震群妖,借妖怪之魂练剑,哼,真他妈的丢人现眼。” 依依一听,更加气恼,正想嘲讽老头儿两句,突然一阵风吹过,白雾消散,大厅里一片清朗。岳风一眼扫去,大为吃惊,大殿里的金人经历了火熔冰冻,一个个失去了活力,奇形怪状,呆若木鸡,有的双手与身子熔铸在一起,有的双腿连成了一片,更有的半身熔化,与地面紧紧相连,乍一看去,就像是一群刚刚经历了火灾的蜡像。 看见这幅景象,岳风明白了天秀的手法。女道者先用“九阳焚天符”熔化金人,就在金人熔化、气温升高的一刻,利用“玄凌剑”的寒气,造成金人的急速冻结。这样的乍冷乍热,即使百炼精钢,也是难以承受,金人不但面目全非,四肢熔铸一团,体内的玄金之气更是大受破坏,变成了一群不能动弹的死物。 再看其他人等,岳风又是一惊,申屠南断了左腿,英剑华丢了右手,鲁同的小腹开了一口大洞,鲜血把胸腹染得通红,古太林躺在地上哼哼,铠甲像是被几十个铁匠轮番砸过,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短短一阵工夫,这群人居然变成这副德行,难怪天秀要甘冒奇险,使用强力火符,岳风要不是受到阳太昊的点醒,紧要关头使出“火印神雨”,恐怕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 天秀忙着给众人疗伤,不一会儿,丢手的长出手来,断腿的结好腿骨,鲁同的创口平复如初,古太林也挣扎起来,运气修复受损的铠甲。 岳风担心依依,忍不住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依依摇了摇头,含笑说道:“不碍事,这会儿已经好了。我们狐神后裔,自愈力胜过常人,只要不是伤及魂魄,无论外伤内伤,很快就会痊愈。”岳风想起古墓里的情形,依依多次受伤,都是很快痊愈,不由松了一口气,慢慢放下心来。 这时神殿里又是一亮。岳风抬眼看去,又一道闪电出现在了大厅的穹顶,刺啦一声,电光分流,化为千百电蛇,窜向满地的金人。电流所过,金人忽又蠕动起来,一个个摇头扭腰,尽力想要分开熔铸在一处的躯体。众人见这情形,无不面如死灰,上一次金人重生,已经杀得他们丢盔弃甲,这一次重生,肯定更加厉害,恐怕落到最后,除了天秀以外,无人能在这一轮交锋中幸存。 岳风也觉冰冷透心,忍不住叫道:“天秀姑娘。”天秀盯着金人,目透忧色,应声回头看来,见是岳风,目光一冷,淡淡说道:“什么事?” “不动之动,究竟是什么意思?”岳风问道。 天秀摇头说:“我还没想明白。” “等你想明白,人都死光了。”依依忍不住出言讥讽。天秀看她一眼,冷冷说道:“好啊,你那么聪明,你说‘不动之动’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三章 不动之动 依依一愣,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我哪有你聪明,我老爹又不是天尊,我的眼睛又没长在头顶上面,只会看着天上,从来瞧不见地面。” 天秀一皱眉,说道:“你这小女孩,怎么尽说孩子话?”依依一听这话,心头火起,怒道:“你说谁是小女孩,有胆量,大家把衣服脱了比比看。” 几个男人一听,都是心头一跳,看着两个女子,不由得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天秀的脸色红了又白,咬了咬下唇,怒哼一声,说道:“我懒得理你。”依依占了上风,面露笑容,申屠南和古太林双双露出了失望的神气。 说话的当儿,穹顶电光闪闪,电流不断涌入金人,金人修复更快,之前熔毁的地方,也慢慢地回复到了原状。 众人呆呆望着,均是束手无策,眼看金人复原,那感觉就像是等待死亡。 “我明白了。”岳风忽一抬头,双眉舒展开来,“不动之动的‘动’,指的都是金人,这个大殿里面,一定还有一尊不动的金人。” “不动金人?”众人都是一呆,目光纷纷扫向四壁,依依眼尖,忽地大声叫道:“在那儿!” 众人应声看去,接近穹顶的第九层,其中一个神龛,一尊金人端然静坐,纹丝不动。一行人恍然大悟,正如岳风所说,这座神殿的里面,有一尊不动的金人,这一个例外,就是电母所留的后门。 “飞上去。”天秀挽起鲁同,纵起飞剑,几乎就在同时,神殿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号叫,众人转眼看去,十多尊金人恢复了原状,背生双翅,冲天而起,手里的雷槌射出夺目的闪电,刺向空中的天秀。 天秀一抖符笔,笔尖跳出一团白光,闪电射中光团,纷纷四面弹开。但金人神速过人,一眨眼,已经将她围在中间。天秀的笔尖射出一道白光,仿佛灵蛇摆尾,叮叮叮扫过金人。出乎她的意料,金人的身上,不过多了几道浅浅的痕迹,之前无坚不摧的“天剑符”,突然之间,失去了效力。 这一次浴火重生,雷公金人,变得更加强悍。 所有人的心中,全都涌起无比的恐惧,申屠南首先纵起飞轮,趁着天秀被围,拼命冲向那一尊不动金人。紧跟着,英剑华、古太林也先后飞到天上,叮叮叮之声不绝,金人们纷纷冲天而起,金色的巨翅,仿佛一片片金色的祥云,刹那间遮蔽了天空,将天上的众人全数淹没。 依依本已跳上了细柳剑,向着岳风招手,但岳风一动不动,只是望着天空,摇头说:“不能飞。” “为什么?”依依话一出口,很快明白过来,地面上空空荡荡,几乎所有的金人,全都飞到了天上。 半空中亮起刺眼的火光,天秀再一次使出了“九阳焚天符”,火球漫天飞舞,金人被火光笼罩,凌空挣扎怪叫,形如火魔狂舞。 突然间,穹顶上噼噼啪啪,千百道闪电从天而降,一丝不落,射入了金人的躯体。电光连接不断,交织成了一张苍白可怕的大网。一时间,仿佛有一个藏身屋顶的傀儡师,以闪电为丝线,操纵漫天的金人,金人刚刚熔化凝固,又马上恢复了活力,刚一恢复活力,又被冰与火重重围困。 到了这个地步,这一场搏斗,变成了道力的较量,一边是天尊之女,道者世界的不世天才,一边是雷电之主,威震万古的雷公电母,后者虽死犹生,留下的机关牢不可破,借用天电的神威,生发出无穷无尽的威力,天秀纵然道力高深,也是相形见拙,用不了多久,就会走向败亡。 熔化的金汁,火雨似的滴落下来,天上金人的攻势,却是更加猛烈。 “怎么办?”依依目定口呆。 “爬上去。”岳风指着墙壁,依依凝目一看,墙壁的一角,不知为何缘故,居然露出了一个空隙,如果没有意外,可以避开天上的金人,偷偷地爬上穹顶。 岳风二话不说,攀着神龛向上爬去,依依收起飞剑,跟在一边,热浪、寒气、电流,在二人的身边纵横激荡,两人的心子突突乱跳,感觉身边风声来去,金人时刻都会扑来。 但这情形并未出现。原来,金人重生一次,就会汲取上一次失败的教训,针对敌人的特点,变得更加强大。上一次的失败,全是因为天秀,所以,这一次重生,它们把一切攻势都压在了女道者身上,知道只要击倒了天秀,其他的入侵者不足为虑。 天秀一旦起飞,金人也飞到空中,集结成阵,围攻女子。申屠南三人陷在阵里,不过是受了女子的牵连。岳风、依依身在地面,反而逃过了一劫,可是,只要天秀失败,金人腾出手来,两人依旧难逃一死,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找到那一尊不动金人。 骤冷骤热,交替来回,岳风只觉手脚发软,身心虚脱,身边的依依也传来沉重的喘息,这样环境中间,如果再呆一阵,两人就算侥幸活命,也必定会生出一场大病。岳风举目望去,周围电光火焰,闪烁不定,白气茫茫,忽聚忽散,即使金人就在身边,那也是很难看见。 “开穴引风。”依依轻叫一声,引来一阵狂风,吹散了身边的白雾,岳风抬眼一看,惊喜地发现,那一尊金人,就在左手上方。他伸出一手,挽住依依嫩白的小手,两人同时发力,向上一纵,爬到了金人身边。 “下面、下面怎么办。”依依脸色发白,口唇青紫,说出话来,也是哆哆嗦嗦。 “不动之动。”岳风盯着金人,喃喃说道,“我们得让它动起来?” “怎么动?” “推它。”岳风奋起神力,推了一下,金人纹丝不动,他一皱眉头,忽道:“转它。”双手抱住金人,使劲一转,金人的下方,传来细微的鸣响。突然间,岳风感觉手下的雷公坐像转动起来。 依依听到声音,来也帮忙,两人齐心协力,将金人转了两个整圆,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穹顶的闪电忽地消失,漫天的金人四面飞散,仿佛归巢的鸟儿,纷纷钻进了神龛,收起翅膀,站的,坐的,全如进塔之前,一一恢复了原样。 轰隆声连绵不绝,地面应声开裂,出现了一道狭窄的门户,门内一道石阶,若有若无,向下延伸。 神殿里忽地安静了下来,天上清清朗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岳风一眼看去,天上只剩下了四个人。天秀一手挽着鲁同,仿佛出水芙蓉,满头青丝湿漉漉的,身上的汗水浸湿衣衫,一丝不落地勾勒出销魂惹火的曲线。申屠南无精打采,身上羽衣残破,处处都是灼烧痕迹,古太林一张脸灰白如死,浑身簌簌发抖,他占了铠甲的便宜,“冰猊甲”自具寒气,刚才冰火交织,古太林没有受到火伤,可是寒气郁结,让他吃足了苦头。 英剑华不知去向,岳风低头看去,地面的一角,躺着一具残破的躯体。 “华姐。”鲁同发出一声尖叫,纵起飞剑,落到地上,翻过那具残躯,黄脸女脸色死灰,早已经没了生气。 “表姐……”鲁同回过头,冲着身后天秀叫道,“你快救救她。” 天秀神色凄然,苦笑一下,摇头说:“小同,节哀吧,她,已经死了。” 鲁同像是挨了电击,浑身一颤,下意识放下手里的尸体,呆呆望着英剑华的面庞,喃喃说道:“她死了,死了……”突然间,他发出一声尖叫,跳了起来,大声叫喊,“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家!” “来不及了。”天秀轻轻摇头,“藏宝图上写得很清楚,一入宝库,有进无退,一旦进了这儿,我们就得走到底。” 鲁同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抽抽搭搭地说:“我以为、我以为这件事很容易。” 天秀看着他,眼神十分复杂,苦笑说:“小同,你以前做事,从来一遇困难,立刻向后退缩,只想寻找捷径。但这一次,你没得选择,要想得到天道者的宝藏,就得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她一挥笔,笔尖射出火光,正中尸体,尸体熊熊燃烧,化为了一堆灰烬。 天秀取出一个小小的玉匣,笔尖一挥,骨灰流入匣中。女道者合上匣子,注视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丝苦涩。她伸出素白的手,扶起哭泣的鲁同,轻声说:“来吧,我们去下一层。”鲁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泪人儿似的,跟在天秀身后,两只脚就像是拖了两袋沉重的沙土。 “真是窝囊废。”依依望着鲁同,打心眼儿感觉鄙夷,挽住岳风说,“下去吧。” 岳风苦笑一下,搂住少女腰肢,驭剑落到地面。两人顺着石阶,走了不到二十步,光亮入眼,来到一块空地。半空中照例燃着一盏符灯,接着灯光,依依一眼看去,忽然“啊”的一声,轻轻叫了起来,岳风奇怪道:“你叫什么?” 第八十四章 霹雳蛇 依依捂着小嘴,手指前方,岳风顺着手指看去,也是浑身一颤,几乎叫出声来。就在十丈远处,横亘着一个巨大的蛇头,蛇的下颌贴着地面,头顶却几乎碰着高高的穹顶。 巨蛇双眼紧闭,仿佛正在沉睡,从蛇头以下,长长的蛇身环绕塔身,盘了足足两圈,可是依照岳风的估量,这儿躯体,还不足巨蛇身长的一半,可是只见蛇头,不见蛇尾,另一半蛇身,不知去了哪里。 “这是什么蛇?”鲁同的声音有气没力,那样子似乎快要死掉。古太林与申屠南紧紧挨在一块儿,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蛇头,脸上肌肉抖动,不住咽下唾沫,看他们的样子,仿佛这一条巨蛇,随时都会苏醒。 “这是霹雳蛇。”天秀望着大蛇,发出一声浩叹,“这条蛇,就是电母手中握着的那一条。” “什么?”鲁同失声惊叫,叫声刚一出口,忙又伸手堵了回去,转眼看去,所有人都瞪眼看他。鲁同又羞又怕,盯着那蛇看了半晌,蛇眼紧闭如故,并未因此惊醒,这才松一口气,颤声说道,“电母不是死了几万了么?” “她是道者,寿命不过百年。”天秀轻声说,“霹雳蛇是妖怪,蛇妖如果选择休眠,活上几万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条蛇,真、真的活着?”鲁同的腿肚子一阵发软。 “活着。”天秀轻轻点头,“我能感觉到它体内的生机,很微弱,也很清晰。” “可是,可是它吃什么?” “霹雳蛇以闪电为食,雷塔日复一日吸纳闪电,养活一条霹雳蛇绰绰有余,你看它的体型,大得异乎寻常,可见这数万年来,它也没有闲着。” “数万年的妖力?”申屠南呻吟起来,“如果醒过来……” “我们都得死。”天秀轻轻呼出一口气。 鲁同吓得身子一缩,眼泪又流了出来,依依一边瞧着,暗骂一声“窝囊废”,忽地扬声说道:“喂,假正经女人?” 天秀愣了一下:“你叫我?”依依冷笑一声,说道:“是呀,现如今,除了你跟我,还有谁是女人?” “可你叫我什么?”天秀双眉一挑,眼里透出愠怒。 “你不是假正经女人吗?”依依笑嘻嘻说道,“装得一本正经,却练了那么风骚的幻身。” “大胆。”天秀低声锐喝,目透寒光,手一抖,符笔到了指尖。岳风害怕依依吃亏,慌忙拦在小狐女的前面,叫道:“有话好说,先别动手。” “岳风,谁要你多事,你让开,我才不怕她呢。”依依自幼骄纵惯了,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伸手去推岳风,岳风使出“木生”,脚下纹丝不动。 天秀盯了岳风一会儿,眼里的寒气慢慢消退,收起符笔说道:“算了,我不跟小女孩儿一般见识。” “谁是小女孩儿。”依依怒道,“有本事,大家脱光了比比,看谁的胸更大,谁的臀部更翘。” 这话一出,塔里鸦雀无声,古太林、申屠南直勾勾望着两个女人,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四道色迷迷的目光,不离上下两处,四股鼻血无声无息,从两人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天秀俏脸通红,一抹红晕顺着耳根向下,将她修长的玉颈浸染得如火如霞。女道者望着小狐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依依嘴角含笑,眼里挑衅十足,她吃准了天秀宁可认输,也不敢跟她比赛。退一步来说,就算要比,她也不怕,大不了变成苏媚烟的样子,骚女人身材惊人,纵不能胜过天秀,也足以平分秋色。 这赌局根本稳赢不输,所以依依十分放心,气势越发高涨,压得天秀不胜气短。她出身名门,有生以来,处处受人尊崇,从未遇上过这样的对手,若是男人还好,她顶多狠狠教训一顿。对方偏偏又是个绝色少女,如果跟她一般见识,倒好像是有意与她比美斗艳。卖弄色相,是天秀最为厌恶的事情,眼看男人们目光猥亵,她的芳心一乱,下意识握住领口,紧了紧衣襟。 岳风有点儿看不下去,咳嗽一声,说道:“依依,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胡闹?”依依看他一眼,冷笑说:“你还好意思劝我,你看你鼻子里流的什么?”岳风吃了一惊,伸手去抹,可是没有鼻血,这才知道上当,依依早已笑弯了腰。她咬着下唇,盯着岳风嗔笑:“别当我不知道你的鬼心眼儿,你巴不得假正经女人脱光了给你看。”天秀听了这话,那张脸好有一看。 “行了,行了。”岳风目透怒色,“依依,你再胡闹,我真的生气了。”依依见他动了真怒,扁了扁小嘴,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全是假正经。” 岳风深吸一口气,转向天秀说:“天秀小姐,你别生气,大家进了这儿,理应同舟共济,我这个朋友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天秀得他解了窘境,心里暗暗感激,长长松一口气,正要转身,忽听依依又叫:“假正经女人,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既然是同舟共济,你一个人霸着藏宝图,也太不公平了吧?” 她说出了申屠南的心声,后者看她一眼,满脸都是感激。 天秀轻轻一皱眉头,说道:“闹了半天,你要这个?”取出图来,丢给依依,“给你。” 依依喜滋滋接过,仔细一瞧,只见影塔第二层上,写着一行小字:“蛇口进,蛇口出,三刻为限,不可使用法术。”小字后面,还有一行弯弯曲曲、形似蝌蚪的文字。 依依瞧得糊涂,小声嘀咕:“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天秀冷冷说道,“通往下一层的通道,就是这条霹雳蛇。” “什么?”依依轻轻惊叫起来,“你是说,我们,我们要从蛇肚子里通过?” 天秀轻轻点了点头,其他人无不脸色大变,鲁同蹲了下来,呜呜哭道:“表姐,我要回家。” “站起来。”天秀没好气说道,“看一看你的身后。”鲁同回头一看,来时的地道消失了,只见浑然天成的一面墙壁,鲁同更加绝望,一跤坐在地上,哭得伤心伤意。 “为什么是蛇口出,不是蛇尾出?”岳风望着字迹,十分不解。 “你看见过山谷里电母的雕像吗?她手里的霹雳蛇是一条有头无尾的双头蛇。”天秀对岳风的态度有所改观,语气无意间也柔和了少许,“这里只有一个头,另一个头应该在第三层。这个头是入口,那一个头是出口。不过,地图上说,我们必须在三刻钟以内穿过霹雳的身体。” “超过三刻钟呢?”鲁同忍不住问道。 “超过三刻钟……”天秀深深吸一口气,“我们就会永远留在霹雳的肚子里。” “你只管编吧。”依依又惊又怕,忍不住反唇相讥,“这条蛇在休眠,你用什么法儿让它张嘴?难道说,让它醒过来?” “我说了,它醒过来,我们都得死。”天秀漫不经意地说,“霹雳在雷塔里潜修了数万年,妖力之强,胜似九品妖王,它守在这儿,除了少数的天道者,几乎没有人可以通过。这本是不能破解的难关,好在电母事先留了一手,她让霹雳永久休眠,如果有人强行通过,惊醒霹雳,当然是自讨苦吃,如果依照她的法子,就能兵不血刃,安然通过。”她顿了顿,“你看见地图上的咒语了吗?” 依依迟疑一下,说道:“你说这一行怪字。” “那是蛇语。”天秀冷冷说,“你认识么?” “我……”依依又羞又气,忍不住转向申屠南,“喂,姓申屠的,你是电母的本家,你一定会蛇语是不是?” “这个……”申屠南苦着脸挠头,支吾说,“我家的前代是有人精通蛇语,可是,我,唉,我没学好……” “不会就是不会。”依依怒道,“什么叫没学好?” “唉,我学得不好,万一念错了,把蛇叫醒了怎么办?”申屠南硬着头皮狡辩。 依依白他一眼,尽管娇嗔薄怒,也瞧得申屠南浑身酥软,咕嘟嘟咽了一口唾沫,恨不得一个虎扑,把这小妖精搂入怀里,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假正经女人。”依依无法,只好说,“你会蛇语么?” “不巧得很。”天秀看她一眼,淡淡说,“正好会一点儿。” “装腔作势。”依依心里暗骂,可又别无他法,只好把图纸冲她一丢,“拿去,念错了,大家都完蛋。” 天秀接过图纸,扫了一眼,抬头注视巨蛇,突然间,口唇里发出咝咝之声,声音起伏变幻,十分富于节奏。 咒语念完,过了片刻,巨蛇的体内深处,传来一阵咕噜噜的怪声,就像是饥饿的人发出的肠胃鸣响,传入耳中,众人无不毛骨悚然。紧跟着,巨蛇蠕动了一下,蛇嘴像是尘封多年的大门,吱嘎嘎地慢慢打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喉洞,尖锐的蛇牙仿佛锋利的巨剑,一上一下,森然相对。 第八十五章 悸动 “呜……”鲁同呻吟起来,哀声叫道,“表姐,这一定是电母的圈套,她把我们骗了来,就是要喂她的霹雳蛇。” “没有那回事。”天秀冷冷说,“真要喂霹雳蛇,一万个你也不够吃。”说完这话,大踏步走进了蛇口之门。 “我们也去。”岳风挽住依依,紧随其后,走进蛇口,脚下的蛇肉色泽粉红,踩上去软绵绵的极富弹性。 “好哇。”依依忽地掐他一把,在他耳边轻声骂道,“你害怕假正经女人遇上危险,所以急不可耐地钻进来?” “你胡说什么?”岳风矢口否认,依依恨得牙痒,一口咬住他的耳垂,岳风吃痛,伸手去挠少女的腰肢,依依只觉奇痒,忍不住松了口,咯咯直笑。她反过手来,就要回挠,岳风急忙将她的双臂握住,小狐女趁势贴在他身上,火热的娇躯逼得岳风喘不过气来。 “别闹了。”天秀的声音冷冷传来,“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性命只有三刻钟。” 岳风一听这话,慌忙放手,谁知依依不退反进,柔软的双臂搂住他的腰肢,弹性过人的酥胸在他的胸口来回碾磨,娇软的嘴唇紧贴上来,不待岳风有所抗拒,舌头冲进了他的牙关,香滑的津液随之涌入,岳风只觉一股电流涌遍全身,脑子一空,忘乎所以,反手搂住依依,与她唇舌交缠,就在蛇口中激吻起来。 “唉,你们……”天秀的声音又气又急,仿佛一桶冷水,淋在岳风头上。他下意识推开依依,掉头看去,女道者站在不远处,粉脸含怒,一双水杏似的眼睛,透出深深的鄙夷。 岳风只觉双颊发烫,再看依依,小狐女若无其事,抿嘴直笑,岳风又羞又气,恨不得在她娇嫩的脸颊上狠拧两下,可那肌肤吹弹得破,有如柔丝一般光滑,岳风纵然有狠心,也没有下手的勇气。 忽听一声怒哼,岳风掉头看去,就在蛇牙下方,申屠南、古太林并肩站立,两个男子一脸恼怒,那看狰狞模样,恨不得把他撕成粉碎。鲁同缩在一边,看看岳风,又看看狐女,眼里尽是迷惑不解。 “别理他们。”依依拉住岳风的手,快步走向蛇口深处,经过天秀身边,小狐女冲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气得女道者俏脸发白。 突然间,四周黑暗下来,岳风回头看去,心子往下一沉。那蛇口正在慢慢地闭合,如果真如鲁同所说,这是电母的一个圈套,那么接下来,这一行五人,全都别想活命。 眼看蛇口合拢,岳风感觉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下一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突然间,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亮,岳风心头一动,掉头看去,只见鲁同一脸呆相,举起符笔,笔尖上涌出一道“燃灯符”,明亮的符光,正在越来越亮。 “小同!”天秀失声惊呼,“快,收起符。” 鲁同呆呆问道:“为什么……”话没说完,一边的申屠南一把夺过符笔,咔嚓折成两段,鲁同尖声叫道:“我的笔……”古太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怒声说道:“叫你妈的鬼,折了笔算你运气,他妈的搅屎棍子,我真想拧掉你的脑袋。” “放下他。”天秀低声呵斥。古太林哼了一声,悻悻放开鲁同,就在这时,众人分明感觉,脚下的蛇体,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仿佛身处寒风之中,打了一个小小的冷噤。一阵说不出恐惧,就像是一道电流,从脚底涌起,一直冲上了众人的脑门。 依依禁不住靠近岳风,紧紧抓住他手,颤声说:“蛇,蛇在动呢。”岳风努力镇定下来,柔声说:“别怕,有我呢。” “有点儿不太妙。”天秀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霹雳蛇受了惊动。” “什么?”申屠南惊叫起来,“我们岂不是完蛋了?他妈的,鲁同,我要宰了你。” “关我什么事?”鲁同嘟嘟囔囔,“我就是借一下光。” “问题不在于借光。”天秀幽幽说道,“电母有言在先,蛇体之内,不能使用法术,你用了‘燃灯符’,违反了她的训诫,如果霹雳蛇因此苏醒,我们就是它现成的点心。” “搅屎棍子。”古太林越听越气,捏起醋钵大的拳头,狠狠给了鲁同两拳,揍得那小子嗷嗷直叫。 “还闹。”依依忍不住叫道,“霹雳蛇真醒了,你打死他没用。”古太林停了手,呼呼只喘粗气,偌大的蛇体安静下来,腔腹里飘荡着鲁同低微的啜泣声。 每个人的心都悬在了高处,过了足足五秒钟,蛇体没有新的异动,天秀涩声说:“走吧,事到如今,只能一直走下去。” 众人无法,只好向前走去,脚下绵软软略带潮润,双脚踩在上面,原本十分舒服,可一想到这是霹雳蛇的肠胃,众人便觉浑身绷紧,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岳风。”依依用心语说道,“真奇怪,本想蛇肚子里一定臭烘烘的,怎么一点儿气味也没有?” “它饿了几万年了。”岳风也用心语说道,“肚子早就空了。” “唉。”依依轻轻叹了一口气,“岳风,我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这么凶险,真不该叫你下来。” “没什么。”岳风笑了笑,“如果不下来,你一定会后悔。大不了,我们死在一起。” 话没说完,忽觉依依的身子贴了过来,两条手臂温柔地缠住他的脖子,娇花似的双唇亲吻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吻上了他的嘴唇。这时漆黑一团,决无光亮,岳风的色胆无形间大大的膨胀。蛇口边的激吻,他本就意犹未尽,这时趁着黑暗,不由放开怀抱,热烈地回应少女,双手在娇软的身躯上放肆地游弋,指尖抚过软滑如丝的肌肤,怀里的女子发出微不可闻的低吟,娇躯轻轻战栗,俨然化为了一团跳动的火焰。一种异样的感觉冲入岳风脑海,整个人又软又轻,身子某个所在,几乎快要炸开。 “臭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你不要命了吗?” 岳风应声一惊,欲念消退了一半,只听阳太昊又说:“电母留下的法力,只能支撑三刻钟,三刻钟以后,第三层的蛇口就会关闭,那时间,霹雳这个妖孽,会把你们两个变成一坨大粪。” “老不死你真恶心。”依依只觉反胃,情火熄灭,悻悻放开岳风,“三刻钟,还早得很呢?” “那可难说。”阳太昊冷冷说道,“霹雳可是世上罕有的大妖怪,雷公电母修建雷塔,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镇压这条妖蛇,如果塔毁蛇出,这千里方圆,必有一场浩劫。你们在它的肚子里面,什么变故都可能发生。哼,两个小东西,真是不知死活,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胡闹。” 两人听了这话,都是又羞又怕,双双分开,快步向前奔去,依依一边跑,一边忍不住问道:“老不死,雷公电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这条蛇?” “霹雳一生跟随申屠辉,忠心耿耿,经历了许多大风大浪,电母又怎么忍心下手杀它?可是霹雳天性凶残,留它在世,难免兴风作浪、残害生灵,早晚会被更强的对手诛灭。所以让它在塔里沉睡,一来把它困在这里,二来让它守卫宝藏。霹雳一开始,未必知道主人的用心,可是经历数万年,年久通灵,也慢慢的明白过来,对主人的忠心化为了一团怨气。只是雷塔的禁制太厉害,霹雳有心出困,也是无力破塔,所以一直积蓄妖力,静静等待时机。我一进入这儿,就感受到了妖蛇的恨意,这一股怨恨足以毁天灭地。雷公电母这两口子,真是弄巧成拙,养蛇遗患。哼,小子,小狐狸,我有点儿担心,你们闯进这里,万一破了禁制,那可是大大的造孽。” 岳风越发羞愧:“老不死,有没有法子将妖蛇杀死?” “除非我活着。”阳太昊冷冷说道,“霹雳是厉害,但比起蓬尾、百头那几个老妖怪,还是差了一大截。” “不要脸的老不死。”依依忍不住讥讽,“你就算放个屁,也不忘了先给自己闻闻。” “小狐狸你才放屁,他妈的,老子说的都是事实……” “是啊,小七。”岳风忍不住说道,“肉体会撒谎,魂魄不会撒谎。” “就你多嘴。”依依轻轻凑近他的耳边,“信不信我咬你哟?” 说话间,两人转了一个弯儿,前面忽地明亮起来,一束柔和的光亮,照得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岳风揉了揉眼,凝目看去,突然吃惊地发现,两人身处的地方,不再是阴森可怕的蛇腹,而是一座繁花如锦的园林,前面一大片桃林,开满了绚烂夺目的桃花,小溪清澈,流水潺湲,假山嵯峨起伏,地上芳草如茵,点缀星星花朵,弥漫醉人的芳香。 天秀四人就在不远,站在那儿东张西望,脸上眼里,无不挂着惊奇诧异。 第八十六章 桃林 “这儿是第三层吗?”依依忍不住问道。岳风也很迷惑,轻轻摇头:“我不知道,这里很漂亮,不像是地下。” “是呀。”依依抬头看去,天上没有太阳,只是白亮亮一片,她心中困惑,喃喃说道,“这些光是从哪儿来的?” 正疑惑,桃林里传来咯咯咯的笑声,又娇又媚,软如游丝,传入男子们的耳中,登时心中酥软,如丧魂魄。申屠南、古太林、鲁同,都是两眼发直,身不由主地向那桃林走去,天秀忍不住叫道:“小同,别去,这儿不太对劲。” 鲁同理也不理,一脸痴迷沉醉,口角流下一缕涎水,摇摇晃晃地走向林中。天秀不敢使出法术,又怕表弟有失,一跺脚,追赶上去。 岳风听见笑声,也觉心神恍惚,正要向前走去,小腹深处涌起了一股冷流,他打了个哆嗦,忽又清醒过来,转眼看去,依依定定地看着桃林,目光呆滞,脸色发白,不由问道:“小七,你怎么了?” 依依如梦方醒,说道:“不知怎么的,我有点儿发困,好想睡觉呢!”岳风忙道:“这地方古怪,千万别睡,他们去桃林了,我们也去看看。” 依依点了点头,小手捂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里好舒服呢,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桃花也开了,花香真是迷人,你看,这草比丝还软,如果躺在这儿睡一觉该多好啊,岳风,你也陪我好么,我要抱着你,才睡得舒服呢。” 岳风听她一说,也觉睡意如潮,可是那一股冷流绕身流转,只叫他心中恶寒,睡意顿也去了一半,只说:“别睡,哪儿有什么太阳?这个第三层真是莫名其妙,没有太阳却又有光。” 依依意态慵懒,挽着他的手连打呵欠,咿唔说:“我不管,你得陪我。” “好,好。”岳风担心桃林中的人,拉着依依,快步走进桃林。 林中一条小径,曲曲折折,飘渺不定。岳风强忍睡意,走了一会儿,一阵诱人的香气,掺杂在花香中飘了过来,像酒香,又像肉香,突然间,岳风感觉一阵饥饿,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又走两步,眼前突然开阔,出现了一块空地,空地上摆放了一张长长的桌子,桌上堆满了珍馐美味,奇花异果,色香俱佳,勾人馋涎。 天秀等人,全都站在桌前, 围绕那一张桌子,几个男女半躺半坐,一个俊美男子,三个绝色女子,女子个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身上只有一缕柔纱,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她们倚靠在锦榻上面,娇笑如花,冲着几个少年男子轻轻招手。 古太林第一个忍耐不住,走向一个女子,一把抱住,仿佛一只狗熊,呼哧呼哧地一阵乱啃。申屠南第二个走去,也抱住一个女子,上下其手,做出许多不堪的动作。鲁同痴痴呆呆,正要上前,天秀一把将他扯住,厉声叫道:“别去,那都不是真的。” “我不要你管。”鲁同猛地一挣,气力大得异乎寻常,天秀一不留神,居然被他挣脱,少年跌跌撞撞地冲向一个女子,躺在女子怀里,满面通红,痴痴发笑,女子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嘴对嘴地度进了他的嘴里。 岳风瞧得吃惊,转眼看去,天秀目透怒色,符笔已经到了指尖,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她的手指簌簌发抖,始终没有使出符咒。 那个俊美男子,身穿斑斓的锦衣,直勾勾地盯着女道者,幽黑的眸子里闪动一点捉摸不透的金光,他忽地一笑,说道:“好道力,美人儿,佳人佳肴,也不能让你动心吗?” “你……”天秀深深吸一口气,锐声说道,“你们到底是谁?” “这话该我来问。”男子嗤的一笑,站起身来,“美人儿,你是纯阴之体,还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如今可是大好的机会,良辰美景,珍馐满桌,他们玩得痛快,咱们也别闲着,美人儿,你只要知道了我的妙处,一定死心塌地喜欢我一辈子。” 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走向天秀。不知怎么的,天秀步步后退,神气十分挣扎,忽而愤怒,忽而迷惑,笔尖不住颤抖,可是自始至终也没有出手。 岳风忍耐不住,跳了出来,大声叫道:“喂,你这个人,想要干嘛?” 男子哈的一笑,说道:“原来还有人呢,小兄弟,你躲在树后面干什么?”他的目光忽地落到依依身上,瞳仁收缩,透出一股狂喜,桀桀笑道:“小兄弟,你可真是个好人啊,有了这个狐神后裔,再过半个时辰,我就可以解脱了。” 岳风听他说话古怪,心里莫名其妙,又觉依依身子沉重,回头一看,少女星眼微闭,已经睡着了。岳风吃了一惊,叫道:“小七,别睡,快点儿醒来。”依依努力张开双眼,看了岳风一眼,唔了一声,又趴在他的肩上昏昏入睡。 岳风又气又急,回想之前种种,心中大感不妙,可要细细寻思,脑子里又有点儿糊涂,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事情不太妙。” 岳风连叫“该死”,老不死是个百事通,自己刚才糊里糊涂,怎么忘了问他,于是说道:“老不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地方,是霹雳妖蛇制造的一个幻境。” “什么?”岳风大吃一惊,“我们还在蛇妖的肚子里?” “蠢材,那还用问吗?” 岳风只觉心惊肉跳,连忙问道:“霹雳已经醒来了吗?” “没有完全苏醒。”阳太昊冷冷地说,“只是苏醒了一部分。” “部分?什么意思?” “这一男三女,是它的一魂三魄,也就是说,三魂七魄中,还有两魂四魄没有醒来,但凭这一魂三魄,已经可以制造幻境,不,准确来说,这不是幻境,这是霹雳蛇制造的一个空间,它把你们拖来这儿,直到三刻以后出口关闭。” “怎么会这样?”岳风又气又急。 “都是那道‘燃灯符’惹的祸,所以说,无论如何,不能再用法术,使用法术,必然会发出元气,外来者的元气刺激霹雳,会让它的苏醒大大提前。” 岳风恍然大悟,难怪天秀捏着符笔,始终不敢出手,想来她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一旦发出元气,惊醒了妖蛇其他的魂魄,一行人全都别想活命。 两人说话的当儿,男子一晃身,忽地抓住了天秀皓白的手腕。女子面涨通红,想要将他甩开,可是不知怎么,似乎有些乏力,男子面露邪笑,一伸手,又把她的左腕拧住,狠狠向前一压,把女子抵在了一棵粗大的桃树上面。 “怎么会这样?”岳风大为吃惊,自从见到天秀,这女子所向无敌,为什么到了这儿,竟是这样的软弱无力。 “很简单,她不敢反抗,一旦反抗,就有可能泄露元气。” 阳太昊话没说完,嗤的一声,天秀的衣襟被男子撕开,白如凝脂的肩头露了出来,浑圆光滑,轮廓无可挑剔。 因为屈辱,天秀的双颊染上了一抹动人的绯红。她想要挣扎,但被男子的下身死死顶住。男子阴笑一声,大手挥出,又是一声锐响,天秀的亵衣被撕掉了一半,丰满高耸的酥胸一跳而出,乍一看去,仿佛皓皓白雪中一朵怒放的红梅。搏斗振动了树木,桃花飘零如雨,粉红的花瓣飘落在这一对男女身上,又香艳,又诡异,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岳风看呆了眼,只觉喉干舌燥,血脉贲张,又见天秀拼命挣扎,明丽如水的眸子里,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屈辱。她只要运用元气,道术也好,体术也罢,一定可以摆脱困境,可是那么一来,元气泄露,立刻就会惊醒霹雳,一行人统统都要葬身蛇腹。对方使用淫辱手段,也是想要逼她使用法术,从而唤醒其他的魂魄。 天秀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使用法术,会惊醒霹雳,不用法术,一定会被妖蛇变化的男子污辱。她是天尊之女,生来高贵万方,从来没有男子与她如此接近,更别说叫人撕去亵衣,裸露无遗。而且,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尽管对手只是妖蛇化身,天秀仍是心如刀割,羞愤欲死,更让人难堪的是,因为男子的揉弄摩擦,居然使她有了异样的感觉。 一时间,女子的脸上,布满了羞耻、绝望、愤怒、迷茫,种种情愫融合一处,反而使得那张俏脸焕发出一种异样的魅力,激起了对方的淫念凶心。男子发出咝咝的怪笑,两眼盯着女子,张开嘴巴,慢慢凑近她娇艳的双唇。 天秀尽力扭过头去,突然间,她看见一边的岳风,少年呆在那儿,仿佛中了梦魇。绝望之中,女子忍不住叫道:“救……我……” 岳风应声一颤,忽地大喝一声:“住手。” 男子停了下来,转眼看向岳风,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诡笑:“怎么?小兄弟也动心啦?没关系,一起来,我敢说,这样美的女人,天底下也没有几个。你要是喜欢,我让你做她的第一个男人。” 天秀脸色惨变,眼里的绝望更加浓烈。 第八十七章 胎光 “放你妈的屁。”岳风破口大骂,“去你妈的臭蛇妖,我要抽了你蛇筋当裤带,扒了你的臭皮当手纸。” 男子应声一愣,两眼迸射出灼人的凶光。天秀听了这话,又觉岳风粗鄙,又觉这少年与众不同,似乎不是好色之徒。 “怎么,不敢过来吗?”岳风又叫,“地下躲了几万年,蟒蛇变成蚯蚓了吗?瞧你那副臭样儿,我养条蛆也比你强。” “你说什么?”男子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凸起,两只眼睛变得赤红如血,他忽地放开天秀,咝咝怪叫,“我躲在地下?不,这是背叛,这是欺骗。申屠辉那个臭娘们儿,花言巧语,把我骗到这儿来,用千雷之索困住了我魂魄。忘恩负义的臭娘们儿,我为她出生入死,这就是她对我的报答。五万年,我困在这儿整整五万年,饥饿,愤怒,孤独,这里任何一样东西,都能让你发疯发狂。” “都是你自己太笨,笨蛋的下场就是坐牢。”岳风成功地把男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一边骂,一边在心里咕哝:“老不死,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阳太昊呵呵冷笑两声,“去把他的屎尿揍出来。” “咦,不是不能用元气吗?” “蠢材,在这个地方,只有你的元气不会外泄。” “因为我是一块石头!”岳风恍然大悟,“可是,这个男人,他不是幻象吗?” “不,他是有血有肉的东西,他是霹雳蛇的一个分身。” “霹雳的分身?”岳风只觉头皮发炸,“那我怎么胜得了他?” “他只是三魂之一,跟完整的魂魄相比,力量天差地远。看起来,他的幻术也对你没用,小子,遇上了你,算他倒霉。” “那三个女人呢?”岳风一眼扫去,那边淫声浪语,正在上演活春宫。可是每一个男子的脸上,全都透出一股青黑色的晦气,岳风努力移开目光,悻悻说道,“我可不喜欢打女人。” “别担心,魂魄不分家,这里男人是魂,女人是魄,魂飞而魄散。你只要打倒了这个男人,女人也好,桃林也罢,统统都会消失。”阳太昊顿了一顿,“不过,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岳风暗骂晦气,转眼一看,天秀拉起衣裳,遮住裸露肌肤,一扫往日高傲,神色十分沮丧。他心念一动,抱起依依,走上前去,说道:“天秀小姐,你代我看着她。” 天秀接过依依,疑惑道:“她怎么了?”岳风说:“她睡着了。” “一定是蛇妖的幻术。”天秀盯着岳风,“奇怪,你怎么没事?你没有道力,为什么也不怕幻术?” “石头也有石头的好处。”岳风冷冷回答。 天秀忽觉失言,双颊微微一红,轻声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岳风以老不死的口气说道,“去把他的屎尿揍出来。” 他转过身面对男子,那人阴沉沉一笑,血红的眼睛微微眯起:“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岳风?”少年一扬下巴,“你呢?” “我叫胎光。”男子咧了咧嘴,“如果跟我打,你就死定……”了字还没出口,岳风猛虎似的扑过来,一拳如电,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男子平平飞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胎光。”岳风揉了揉拳头,“你叫胎神还差不多。” 天秀看得痛快,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胎光本是三魂七魄中的三魂之一,这一次霹雳苏醒的正是胎光魂,所以男子以此自称。 “你就这个本事?”胎光慢慢坐了起来,抹去鼻血,微微笑道,“你的招数,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顶个屁用……”岳风话没说完,眼前人影晃动,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冲来,正中他的胸腹之间,岳风翻着跟斗摔了出去,中拳的地方一阵剧痛,似乎已被拳头击穿。他还没落地,一只脚又飞了过来,狠狠踢中他的腰胁。岳风横着飞出去,撞断了一棵桃树,桃花缤纷,零落如雨,岳风落入花雨深处,砰的一声,再也不动。 胎光发出咝咝尖啸,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打人的左拳,转过头来,看向天秀,嘴角浮现出一丝淫邪的笑容。天秀抱着依依,下意识后退一步,一咬牙,举起符笔。 “小美人儿,早该这么做了。”胎光呲牙一笑,“我保证,你一用法术,马上就能得到解脱。” 天秀目光变幻,心中说不出的矛盾,无论用不用法术,几乎都是一死,只不过一个快死,一个慢死,结果根本没有分别。 胎光呲牙咧嘴,慢慢走向天秀,笑着说:“没关系,多一个女人,我照样应付得了。” “臭皮蛇……”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多一个爹,你应付得了吗?” 胎光脸色一变,转眼看去,岳风口角带血,慢慢站了起来,拭去鲜血,呲牙一笑:“还是算了,我好歹是一个人,做你臭皮蛇的老爹,实在太吃亏了一点儿。” “臭小子。”胎光目射寒光,“你想死几次。”一晃身,身子如风似箭,带起一溜淡淡的残影。 “天霜秋叶舞。”岳风手脚并用,跳起死亡之舞,腿如疾风扫过,手似落叶纷飞,飘逸中带着肃杀,凌厉中又极富变化,每一次出击,都有着诡异的节奏,对手的破绽里似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将他的拳脚一一吸了过去。 桃林中飘起了枫叶,鲜红,明艳,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有着激动人心的死亡之美。 一个人影飞了出去,穿过狂舞的枫叶,砸断一棵桃树,桃花缤纷下落,与飞扬的血花翩翩对舞。 岳风弯着腰呼呼喘气,胁下,小腹,肩头,中招的地方痛得他几乎抬不起腰来。胎光的打击迅猛狠辣,可是,岳风的反击凌厉十倍。地上躺着一条断腿,一条断臂,鲜血星星点点,比起落花还要鲜艳。 “他死了吗?”天秀盯着胎光的躯体,心里如释重负。 突然间,胎光蠕动了一下,天秀心头一沉,只见妖蛇腰腹一挺,忽地弹身跳起,一只独腿站在地上,左臂空荡荡的,鲜血泉水一样流淌下来。 胎光满脸是血,几乎面目全非,他直勾勾地盯着岳风,突然伸出长舌,舔去脸上的鲜血,笑着说:“你就这个本事吗?” “独脚鬼。”岳风直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痛笑道,“难道说,你又知道我的招数了吗?” “你说得对。”胎光点了点头,“下一回合,胜的一定是我。” “凭你这条腿?”岳风笑了笑,“我可不喜欢揍一个残废。” “腿,还不简单?”胎光一挺身,就在断腿的地方,嗖地长出了一条新腿。岳风吃了一惊,慌忙冲了上去,胎光向后一跳,让过岳风一记踢腿,一侧身,刷的一下,又长出了一条左臂。 “轮到我了!”胎光轻轻笑了一声,忽地锐声大喝,“天霜秋叶舞。” 刹那间,胎光的手脚化为一阵可怕的狂飙,伸缩吞吐,快似闪电,每一次出腿,都带上了可怕的尖啸,每一记掌刀,那凌厉的风声,简直要把虚空撕裂。他的节奏奇特而微妙,打击神速而精准,面对这种狂风暴雨的攻势,任何对手,都是无处可逃。 岳风做梦也没有想到,短短的工夫,胎光练成了同样的武舞。“天霜秋叶舞”对上了“天霜秋叶舞”,要想胜出,只有更快,更强,更准;慢一拍、弱一分、偏一寸,全都意味着死无全尸、支离破碎。 “啊呀呀!”岳风发出凄厉的吼叫,两人手撞击手,腿撞击腿,挥击的劲风,带起漫天的桃花,形似两团桃红色的旋风。 桃花遮天蔽日,岳风几乎看不见胎光的影子,出手出腿,全凭微妙的知觉。两人手脚相交,仿佛刀剑交锋,发出叮叮当当的激鸣。每一次撞击,岳风都感觉彻骨的剧痛,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甚至怀疑,自己手脚的骨头正在节节寸断,可是面对胎光的攻势,他压根儿不敢稍有停顿,些微的停顿,意味着永恒的死亡。 “我不能死……”岳风的脑海里浮现出依依的笑脸,“我要赢……”这念头刚刚闪过,胎光的长腿,毒蛇一样钻入了一处破绽。岳风百忙中横起双臂,护住了胸膛,他清晰地听见了左手骨骼的折断声,一股锋锐如枪的腿劲,透过他的双臂,击中他的心口。少年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洒而出,他远远地飞了出去,越过十丈之远,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次,胎光没有追击,他站在原地,只是微微喘气。这时间,天秀突然发现,三个女子不见了,盛满美食的桌子也无影无踪,三个男生躺在地上,脸色灰白,昏迷不醒。 “他的魂魄已经合体了。”天秀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少年不用元气,居然把霹雳逼到了这个地步。”想到这儿,她转眼看去,岳风躺在远处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了生气。 “他还活着吗?”天秀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期盼之外,又有着说不出的绝望。 第八十八章 愤怒 “能让我魂魄合体,小子,你足以自傲。”胎光挺起身子,舔了舔嘴唇,脸上透出贪婪的笑意,“你提醒了我一件事。其实,我不必这么费心,一定要你们来唤醒我。这三个男人已经完了,至于这两个女人,我只要打断她们的手脚,就能把她们留在这儿。三刻钟一过,你们全都会化为乌有。纯阴之体加上狐神后裔,吞噬了你俩的魂魄,我就能破塔而出,霹雳蛇,不,所有的生灵,都应该叫我霹雳大王,我是世界之主,我是万妖之王。” “狂妄?”天秀禁不住大喝呵斥,可是,她的心里却只觉悲哀。现如今,不管使用什么法子,生也好,死也罢,再也阻止不了这条妖蛇了。 岳风并没有昏厥,胎光也知道,所以才会对他说话。听到这些话,岳风心急如焚,忍不住暗暗喝问:“老不死,这是怎么回事?跟你说得不一样啊,到底是谁被揍出屎尿来啊?” “我小看这玩意儿了。”阳太昊沉吟说,“他的肉身来自霹雳,蛇腹之内,可以不断重生,加上魂魄合体,使他妖力大增,两样凑起来,难怪你要吃大亏。” “老不死,你不会没招了吧?”岳风满心怒气,“屠妖者被妖怪收拾,你没有这么惨吧?” “放你娘的屁。”阳太昊大发雷霆,“霹雳蛇算什么东西?只要你够快够狠,叫他的肉体来不及重生,我看这臭皮蛇还有什么本事?” “算了吧,我这个样子,哎哟,我的手断了。” “少来这一套,你还没那么弱,现在,你要做一件事。” “什么?” “把‘天霜秋叶舞’和‘火印神雨’融合起来,金木水火,四轮合一。” “老不死,你不会又要现炒热卖吧?”岳风快要呻吟起来。 “来不及了,快!”阳太昊焦急催促,岳风抬眼看去,胎光正向天秀走去,女子面如死灰,抱着依依步步后退。 “这个天秀冷归冷,到底也是个女人。”岳风脑海里闪过女子春光泄露的情形,忽觉热血沸腾,精神为之一振。 “臭小子,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龌龊事儿。”阳太昊破口大骂。 “要拼命,总得找点儿动力。”岳风一边狡辩,一边爬了起来。胎光听到动静,转眼看来,他的瞳子收缩,射出了一股浓浓的杀气。天秀见岳风起身,不知怎么的,心神一阵激荡,几乎儿发出一声欢呼。 岳风一抖受伤的手臂,断骨来回摩擦,痛得他一阵痉挛。这时小腹一跳,一股冷流涌来,咔嚓两声,手臂奇迹般地愈合了。 胎光盯着岳风,眼神有些困惑,似乎感受到了某些不太明白的东西。 “老不死。”岳风心里说,“快说话啊。” “我在想……”阳太昊慢慢说道,“四轮合一,对你来说难了一点儿。” “废话。” “臭皮蛇模仿你的体术,这一次,也一定会用‘天霜秋叶舞’,这一种体术融合金、木二轮,克制了其中一轮,另一轮也就没用了。五行相克,火克金,你得把火轮融入金、木二轮,使出‘天霜火叶舞’。” “天霜火叶舞?”岳风一愣,“怎么融合?” “五行相生,木生火,木叶是现成的,用你的心火去点燃就行了。” “你是说。”岳风沉吟道,“我又得愤怒起来。” “是啊。”阳太昊慢吞吞说道,“但那不是一般的愤怒。” “就这么简单?”岳风不敢相信。 “对别人,练成三轮合一,也许得十年八年,但对你来说,也许真的不算太难。” “哈,老头儿,你也会拍我的马屁。” “拍你爹,老子实话实说。有的人,本事是练出的,有的人,本事是逼出来的,只要压力足够大,石头也能拧出水来。” “我才不是石头。”岳风用胎光的口气宣布,“老子是石头之王。” “你不是一般人。”胎光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话,“小子,我小看你了。” “才知道啊?”岳风笑了笑,捏了捏拳头,“现在进入第三场。” “也是最后一场。”胎光慢慢走向岳风,俊脸上浮现出阴沉的笑容,“活着的人一定是我。” 我字出口,两人同时发动,掌势如风,腿影重重,风声凄厉无比,其中夹杂着激烈的撞击声。两人就像是两条狂龙,扭在一起,翻来滚去,所过桃树折断,落英纷飞,漫天的花瓣还没落下,又被猛烈的劲风搅得粉碎,粉红的尘屑冲天而上,还没落下,又被高高卷起,这么忽起忽落,就像是下了一场飘飘洒洒、凄艳冰冷的红雪。 岳风十分惊心,他感觉胎光的速度比刚才更快,打击也比刚才更加凶猛,也许随着霹雳的苏醒,妖魂的力量也在不断变强,这样下去,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但这时候,他除了全力对付胎光,连叫唤老不死的工夫也没有了。 “火势,火势。”阳太昊的声音却传了出来,“你这有火吗?他奶奶的,连个火星都没有。” 岳风已经来不及回骂,胎光的掌风腿影,化为了一堵铜墙铁壁,翻翻滚滚地向他压来,面对这样绵密的攻势,岳风简直喘不过气来。 “什么都能输,决不能输掉气势。火势,火势,气势压倒一切,小子,你得振作起来,不能一味防御,进攻,进攻,你得压倒他,从精神上压倒他……” “住嘴……”岳风忍不住心中怒吼,“老子攻得出去吗?” 他忙着吵嘴,一分神,露出了破绽,这样的对决,出现破绽,就意味着败亡! 胎光的腿脚就像是破竹的钢刀,顺着破绽,呼啸切来。一刹那,岳风挨了两掌三腿,尽管他竭尽了全力,避开了胸颈的要害,可是他分明感觉,自己的双手双腿,似乎全都折断,其中的一脚,踢中了他的小腹,一股热流汹涌而出,岳风甚至于怀疑,他的肚子多了一个大洞。 少年第三次飞了出去,飞洒的血花,就像是深秋里飘零的红叶。 天秀望着岳风落地,一颗心浸入了冰冷的雪水。 “完结了。”胎光舔去手掌上的血迹,眼里透出阴狠的笑意,“只不过,他好像还没有死,没关系,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一转身,出其不意,一脚扫向天秀的面门。天秀仰身躲闪,不防双手一空,胎光将依依夺了过去。 “小子,这是你的小情人吧?”胎光淫邪诡笑,他的指尖轻轻抚过依依的面庞,“好滑嫩的小脸蛋儿,哦,还有这张小嘴,又红又嫩,发出的叫声一定很带劲儿。小子,我要跟你的小情人玩一玩儿,你可要张大耳朵,听得清楚一点儿。” “放下她。”天秀举起符笔,锐声叫道,“你再碰她一下,我要你的命。” “好啊!”胎光冲她招了招手,“我求之不得。” 天秀的心几乎揉成了一团,笔尖簌簌发抖,有生以来,她从来没有这样矛盾过,突然间,她感觉一股热流涌上双目,苦忍已久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喜欢看见人哭。”胎光嘎嘎一笑,“尤其是美人儿的眼泪,看起来真是太有趣了。” “你哭的样子,一定也很有趣……”一个轻细的声音远远飘来,冰冷而沉静。 胎光猛地回头,目射凶光,盯着远处的岳风,少年趴在那儿,仿佛一具尸体,突然间,那身子动了一动,双手撑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天秀捂着小口,几乎叫出声来。 岳风浑身浴血,苏媚烟缝制的彩衣,变成一条一条,浸透了鲜血,晃来晃去,触目惊心。 大约失血太多,岳风的脸色十分苍白,连带全身的肌肤也失去了血色,唯独一双眼睛,眼白布满了血丝,发出诡异的红光,一眼看去,就像是白雪地里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炭。 岳风伸出手,扯掉浸血的破衣,露出赤裸的上身,皮肤尽管苍白,肌肉却很匀称。胎光留下的伤痕历历在目,皮肉微微翻卷,可是没有鲜血流出。胎光几乎怀疑,真正的岳风已经死了,这个重新站起的少年,只是一个来自九幽地狱的活死人。 “老不死。”岳风冷冷说道,“这一次,我真的很生气。” “要的就是这个劲儿。”阳太昊哼哼连声。 “小子,你在跟谁说话?”胎光有些失望,按理说,岳风即使没有大卸八块,也应该肢体不全,可是如今看起来,少年所受的损伤,不如想象中的可怕。 “臭皮蛇,你真的被困了五万年吗?”岳风答非所问。 “那又怎么样?”胎光舔了舔嘴唇,“我马上就能出去。” “那么……”岳风语气缓慢,“你孤独吗?” 胎光的目光微微一变,咬牙冷笑:“你试一试,独自在这儿呆上五万年。” “五万年,那只是一个小数目。”岳风木无表情,目光就像是北溟海底的玄冰,“霹雳蛇,你那只是寂寞,还算不上孤独。” “呸。”胎光啐了一口,“你说什么是孤独?” 第八十九章 天霜火叶舞 “孤独是一种罪,那是王者的悲哀。”岳风的双眼像是凝结的血块,说出的话,更像是隆冬腊月的飞雪,“霹雳蛇,你只是一条不耐寂寞的小妖怪。在你的心底,我只感受到了愤怒,没有感受到孤独的悲哀。” “小妖怪?他妈的谁是小妖怪?”胎光的眼里涌出一股狂怒,“臭小子少吹牛了,就凭你,也能看穿我的心?” “太好了,他方寸大乱。”阳太昊轻声说道,“你的气势,已经压倒他了。” “闭嘴,老不死。”岳风冷冷说道,“小妖怪,话说完了,把你手里的人给我。” “你做……”梦字还没出口,胎光忽地发现,岳风已经到了面前,右腿嗖地扬起,带起一股灼热的气浪。热风扫过双眼,胎光只觉灼痛难忍,他慌忙后退,就在这时,手里一空,依依被岳风抢了过去。 胎光一口气退出两丈,摸一摸额头,竟有一道焦灼的痕迹。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忽地张开嘴巴,冲着岳风发出一串咝咝的尖叫。 “这一次,别弄丢了。”岳风把依依交给了天秀。女道者望着他凝血似的双眼,心子一阵突突乱跳。 “小妖怪。”岳风转向胎光,语气平板,全无起伏,“现在,我们来跳舞。” “呀!”胎光发出一声怪叫,尽力一纵,跳到半空,“天霜秋叶舞!”他手挥,脚踢,忽长忽短,仿佛刀之网,剑之轮,呼啸翻滚,向岳风凌空压下。 “天、霜、火、叶、舞!”岳风的声音又轻又细,却像是细小的冰针,刺激着胎光的神志。 两团狂风,再一次纠缠在了一起。只不过,其中的一团,变得炙烈无比。岳风的手脚,就像是披着火焰的长刀,每一次挥出,都能带出炽热可怕的焚风。 两人交击、碰撞,只因出手太快,清脆的交锋,变成了悠长喑哑的闷响。岳风的打击凶狠绝伦,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只攻不守,滚滚向前。 火,火,火,四周全都是火。胎光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熔炉,身子的周围,流淌着熔化的金汁、飞扬着明亮的火焰,火焰片片飞舞,仿佛燃烧的落叶,烈火的剧毒攻心而入,不断瓦解他的斗志与精神。 胎光忽觉一阵气短,生平头一次感到如此乏力。体内的气机正在慢慢地动摇,仿佛坚硬的钢铁,在无边的火海里一点点熔化。他的手脚在变软,他的力量在削弱,胎光竭尽全力,试图跟上对方的节奏,可是每一次交锋,岳风的手脚,都像是一把烧红的餐刀,反复切割他的双手双脚。 “哇呀呀呀。”岳风发出尖利的狂叫,一如翱翔天宇的苍鹰,发出杀气腾腾的长鸣。胎光在他的面前步步后退,岳风的怒火在脚尖迸溅飞舞,从拳头里汹涌而出,两人周围的桃林无火自燃,化为了一棵棵冲天燃烧的火柱。 拳脚劲风,卷起了一阵狂飙,将冲天的火把,拉扯成一道道可怕的火舌。火舌呼啸着舔向两人,可是刚刚逼近,又被狂暴的劲风扫开,四面迸射,仿佛一蓬蓬璀璨的焰火。 “啊!”一声凄惨的狂叫,出自胎光的口中。他踉跄飞退,右臂像是一片凋零的秋叶,披着明亮的火光,飞向火焰的丛林。 “长!”胎光一耸肩,断臂的地方,长出了一条全新的臂膀,几乎与之同时,岳风像是一只鬼魅,从空气中钻了出来,右手飘然抡出,如同烧红的刀锋,划过之时,胎光的左臂不知所踪。 “长……啊……”胎光还没来得及长出左臂,左腿又被岳风切成了两段。他晃了一下,摔倒在地,忽觉手臂剧痛,刚刚长出的那一只右臂,翻着跟斗,落到了数丈之外。 “蛇,不需要手。”岳风一腿扫过,胎光又一条新生的手臂齐肘而断,血雨冲天喷溅,洒落了岳风一身。 “蛇,也不需要脚!”岳风的声音冰冷无情,脚尖扫过的地方,胎光的双腿与身体分离。蛇妖发出咝咝的哀鸣,他拼命长出手脚,可是一旦长出、就被切断,鲜血四面涌出,化为了四条流淌的血河。 胎光浑身是血,面孔渐渐扭曲,嘴唇向外凸出,两眼拉长变细,鼻孔变成了两条窄缝,耳朵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细如针眼的两个耳孔。一眨眼的工夫,俊美无匹的男子,变成了一条丑恶不堪的大蛇,鳞片如雨后的春韭一涌而出,蛇妖放弃了手脚的生长,身子拉长变细,长出了一条粗大的蛇尾。 “咻。”胎光一缩一弹,缠住了岳风的腰身,岳风一伸手,掐住了大蟒的七寸。 “舞跳完了……”岳风轻轻顿了一下,仿佛对着蛇妖耳语,“现在,我们开始下雨!” 雨说来就来,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火雨。 “火、印、神、雨!”岳风拳脚,像是火热的鞭子,以狂风暴雨的气势,从任何角度、任一方向抽打大蛇。胎光没有了手脚,遮不了,挡不住,从头到尾,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躲开这可怕的攻击。 胎光分明感觉,千万块烧红的烙铁从天而降,没头没脑地砸在身上,这些烙铁无形无状、无孔不入,带着可怕的螺旋,冲开他的肉体,贯穿了他的灵魂。他的每一块骨骼都在呻吟,每一寸肌肤都在哭泣。突然间,胎光感觉自己的眼里流出了血,不,那不是血,那是泪,或者说,那是混合了鲜血的血泪。 胎光挣扎、扭动、破碎、消失,直到化为了一团血红的雾气。突然间,燃烧的桃林消失了,四面的光亮也如怒潮一样退去,四周变得漆黑一团,岳风的脚下软绵绵的,他心里明白,幻境消失了,再一次,他又回到了霹雳蛇的肚子里。 “小子……”阳太昊声音传来,可是很遥远,很空洞,一阵强烈的晕眩涌了上来,熟悉的虚脱感弥漫了全身。 “小子,别睡,他妈的,来不及了,快起来……”老不死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细,突然间,岳风脑海一空,再也听不见了。 昏沉中,他感觉一股冰冷的液体灌入了口中,顺着喉咙流入小腹。刹那间,像是点燃了什么,一股热流从小腹涌起,向着四肢奔腾而出,其中一股热流笔直向上,轰的一下,冲入了他的脑海,冲开了他的神志。 岳风又醒了过来,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温软的怀抱中,体香芬芳迷人,可又十分陌生,这不是依依,那么,岳风突然明白,抱着他的是谁。 一时间,他的身上充满了力量,岳风一弹身,想要跳起来,不防一只柔软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天秀的声音幽幽传来:“别动,等药力完全化开。” 岳风的心怦怦乱跳,黑暗中,人的感觉格外敏锐。他分明感觉,自己的头就枕在天秀的大腿上,女子弯腰躬身,高耸的酥胸,几乎贴在他的脸上,成熟的女体娇软、火辣,充满了诱人的弹性,仿佛寒夜里的暖风,轻轻地将他包围。 桃林里的景象,清楚地浮现在了岳风的脑海里,一丝不落,惊心动魄。岳风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但因为药力的缘故,他的浑身燥热难忍,刚刚屏息,又忍不住呼出了一口大气。 天秀听他呼吸有异,黑暗中摸索,一不留神,碰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她如同触电,仓皇缩回手去,女子猛可意识到,两人的姿态十分不雅,慌忙直起身来,将岳风推到了一边,心里仿佛揣了一只小鹿,好一阵狂蹦乱跳。 岳风又羞又窘,如果不是身在黑暗,恨不得找块岩石一头撞死,这时间,天秀开口问道:“你叫岳风?” “唔。”岳风不敢做声。 “岳风。”天秀顿了一下,轻声说道,“桃林里的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岳风知道她指的是受辱于妖魂,忙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的。”他迟疑一下,又说,“其他人……” “他们没有看见。”天秀叹了口气,柔声又说,“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岳风忍不住问道,“天秀小姐,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天秀轻描淡写地说,“一点儿药水罢了。” “小七呢?”岳风急切又问。 “她就在你身边。” 岳风伸手一摸,摸到一具温热的身子,依依胸口起伏,正在沉沉昏睡。岳风松了一口气,猛可想到,众人还在蛇妖的肚皮里,不由叫道:“天秀小姐,还有多少时间?” “半刻钟不到。”天秀声音凄凉,“大概,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还没醒?”岳风忍不住叫道。 “嗯。”天秀应了一声,陷入沉默。 “你抱小七。”岳风跳了起来,大声说,“我来背其他的人。”他摸索着找到三个男子,两个挟在腋下,一个背在身上。他的心里十分别扭,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讨厌,如果任由他的性子,统统都该丢在这里喂蛇。 第九十章 蛇口逃生 天秀本已绝望,忽见他雷厉风行,又鼓起了一丝勇气,抱起依依,紧紧跟在岳风后面。 阳太昊冷笑一声,说道:“她只是不愿居功,让你对她有所感激。哼,这小妞儿也太拘谨,你打败了胎光,令她免受污辱,一来一去,本也可以扯直。不过,‘万年灵芝液’是十分难得的神药,至道者晋升天道的时候十分有用,以你的情形,七八滴就够了,她一股脑儿全喂给了你,分明把你的伤势,看得比晋升天道还要重要。小子,照我看,她没准儿有点儿喜欢你了。” “放你娘的屁。”岳风怒道,“老不死你少胡扯了。” “唉,她比你大几岁不假,但以她的道力潜质,驻颜长青也不是难事。你对她也不是全无好感,我看你脑子里全是桃花林里面那档子破事儿。” “老不死……”岳风被揭了老底,真是恼羞成怒,“再胡说我可念咒了。” “唉,先别生气嘛,我实话实说,小狐狸做情人不错,做老婆嘛,那还差得远。要找老婆,先得看出身,姓天的小妞儿人长得美,论出身,比小狐狸强一百倍,她的父亲可是天尊,你要娶了她,大可以满世界横着走,谁也不敢惹你。” “老不死……”岳风心生狐疑,“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建议,跟着小狐狸,你根本就是误入歧途……” “寂!”岳风收拾完老不死,但觉身边风声飒飒,似乎有人跟随,心知必是天秀,想到阳太昊所说的话,忍不住说道:“天秀小姐。” “什么?”天秀气定神闲,随口答应。 岳风犹豫一下,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支吾说:“没什么?你累不累?” 天秀不防他这么一问,呆了呆,说道:“还好,嗯,你的脚力好强,我要没有练过‘陆地神行法’,几乎跟不上你呢!” 两人边说边跑,过了片刻,依然看不见出口,正在心急如焚,岳风忽觉所挟的人苏醒过来,用力挣扎。他丢下三人,大喝一声:“起来跑。” 三人翻身爬起,鲁同叫道:“这是哪儿?”岳风狠狠给他一脚:“少废话,快跑,蛇妖快醒了。”三人恍然大悟,纷纷跳起,拔腿狂奔。 岳风正要举步,忽觉一只温软的小手伸了过来,他心头一动,冲口而出:“小七。” “岳风。”依依喃喃说道,“刚才怎么回事,我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有山,有水,还有桃花……” “出去再说。”岳风拉着她快步奔跑,前面三个男子,全都在桃花林伤了元气,一晃眼,就被两人丢在身后,转了一个弯儿,前方忽见光明,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团雪白的亮光。岳风知道出口在即,心头一阵狂喜,正要赶上前去,突然间,脚底传来了一阵强烈的抽动。 两人不由一呆,只听身后天秀叫道:“不好,时间到了。” 话音刚落,岳风分明看见,远处那一团光亮,正在慢慢的缩小,刹那间,众人的心跌入了谷底,所有的希望都随着光亮的泯灭而失去了。 “小七,把剑给我。”岳风一边跑,一边大叫。 依依应声一呆,下意识召出细柳剑,岳风一把抓住,但觉两股冷流灌注双腿,速度陡然变快,一下子甩开众人。刹那间,他冲到了蛇口不远,相距那一线光亮,已经不足十丈,光亮行将消失,黑暗已经降临,蛇腔的消化液开始大量分泌,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可以想象得到“喝!”岳风双脚一顿,突然高高跳起,手举锋锐细长的宝剑,凭着天生的直觉,运足力气,狠狠刺入了霹雳蛇的上颚。 这当儿,霹雳蛇刚刚恢复了神志,强烈的刺痛,像是一道闪电,顺着上颚钻入脑海。岳风刺中的地方,正是蛇妖的神经交会处,它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张开了大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嗖嗖嗖,三道光亮从岳风身边掠过,这时光明照眼,岳风看得清楚,这三个人正是古太林、申屠南和鲁同,他们眼看蛇嘴张开,不顾一切使用法术,驾着飞行法器,一阵风向出口窜去。 “多谢了,蠢货!”古太林出困之前,不忘掉过头来,冲着岳风大声调侃。 岳风又惊又怒,一用劲,不知什么缘故,细柳剑卡在了妖蛇的上颚中,一时之间无法拔出。望着三人背影,岳风心往下沉:“糟糕,小七没有剑……” 这念头刚刚闪过,一股寒气突然逼近,岳风腰身一紧,被一条柔软的手臂紧紧搂住,一股力量飞驰向前,大得异乎寻常,嗤的一声,细柳剑拔了出来,岳风也被那条手臂带着向前,他扭头看去,天秀木无表情,一手搂住岳风,脚踩玄凌,向前急飞。 “小七。”岳风失声大叫,嗓音不由嘶哑了。 “我在这儿。”一个声音从旁传来,岳风回头看去,依依搂住天秀的腰身,冲他吐了吐舌头。 嗖,岳风来不及细想,巨大蛇牙像是铡刀落下,锐利的风声叫人不寒而栗。光明映入眼帘,三人冲出了蛇口。岳风回头看去,霹雳已经闭上大嘴,如果稍晚一点儿,三个人势必让这一张蛇嘴碾得粉碎。 岳风只觉后怕,心子一阵乱跳,还没缓过气来,蛇头上的双眼忽地睁开,咻的一声怪叫,霹雳蛇如电窜出,张开深渊似的大嘴,向着三人一口咬来。 一眨眼,三人已被蛇口笼罩,天秀眼看无法摆脱,掉过头来,扬起符笔,一团大火冲出笔端,煊赫如一团烈日,刷地钻进了霹雳的咽喉。 同时间,穹顶上亮起了一道强烈的电光,化为千丝万缕,笼罩住了巨大的蛇体。霹雳如同一匹狂奔的野马,身上多了一副闪电的缰绳,无形的力量向后拉拽,蛇妖刹住了前冲的势头。它痛苦地扭曲,发出无声的哀号,但这一切徒劳无功,闪电满身流窜,越来越是明亮,霹雳蛇一点点地向后退缩,一直退回了原来的地方。它恶狠狠地盯着众人,眼里透出愤怒与不甘,紧跟着,它慢慢地闭上了嘴巴,两只眼睛也倦怠地合上。蛇妖失去了一切生气,巨大的蛇体盘绕在穹顶的上方,俨然就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巨蛇停了下来,闪电却没有消失,在蛇身上忽隐忽现,仿佛是一群闪电的精灵。 “这就是千雷之索吗?”岳风与天秀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样的念头。 三人飘浮空中,心中余悸未退,一时忘了下降,刚才一切,仿佛就是一个刚刚结束的噩梦,梦醒了,恐惧还在。 “表姐!”下方传来鲁同的声音,天秀低头看去,三个男生站在地上,甚是优哉游哉。 天秀皱了皱眉,按剑落下,放开岳风和依依。鲁同笑嘻嘻迎上来,还没说话,天秀举起手来,一个耳光落在他的脸上,鲁同一愣,后退两步,盯着天秀,眼泪汪汪地说:“你,你干吗打我。” “打你算是好的。”天秀疾言厉色,满脸通红,“你妄用法术,把众人陷于险境,到了出困的时候,却又不顾同伴,只顾自己逃命,你不但愚蠢之极,而且无耻之至。如果,如果你不是我的表弟,我,我非杀了你不可。”说到这儿,目射寒光,扫过申屠南和古太林,那两小子脸皮厚过城墙,揣着两手,若无其事。 天秀一咬嘴唇,抖出符笔,厉声说:“你们三个,全要跟岳风道歉。”古太林脖子一梗,粗声粗气地嚷道:“凭什么?他自己蠢……” 话没说完,一道电光落在他心口,古太林摔了出去,口吐白沫,两眼乱翻,天秀一甩笔,冷冷道:“就凭这个,谁不道歉,我就把他留在这儿。” 申屠南见风转舵,忙笑道:“我知道了,哈,岳老弟,我错了,我不该丢了你逃命。”鲁同老大不服,但知道这表姐平时和软,倔强起来,却是无人能够改变她的心意,只好咕哝说道:“岳风,算我不对,那会儿形势紧迫,我一时忘了。” “少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天秀笔尖一指古太林,厉声道,“还有你。” 古太林软了半截,垂头丧气地站起来:“那个,嗐,岳风,对不住了。” “没关系。”岳风淡淡说道,“咱们的账慢慢算。”古太林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鲁同看了看穹顶上层层盘绕的巨蛇,打了个哆嗦,说道:“它,它真的不会下来么?” “应该不会。”天秀看了一眼霹雳蛇,想到桃林里所受的污辱,心里生出一股无比的愤怒,如果力所能及,真想将这妖蛇一举除掉,刚才那道“九阳焚天符”,自己使了全力,明明飞进了妖蛇的咽喉,可也没能伤它,看样子,只有留待将来道力大进,再来向霹雳报仇。 “这一层有什么难关吗?”申屠南环顾四周,墙壁光光溜溜,并无任何异样,地面十分平坦,踩上去颇有弹性,有着柔韧的质感。 天秀取出藏宝图,冲依依亮了一亮:“要看吗?” 第九十一章 以舞伐鼓 依依不想她性情大变,居然主动把图送来,冷笑一笑,接过念道:“木柄金锤,以舞伐鼓岳风不防她说了出来,心里大为尴尬,支吾说:是啊,我刚学会不久,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古太林恍然大悟,回想雷塔外的那一场决斗,岳风对付自己的正是“天霜秋叶舞”,他想到这儿,恼羞成怒,大声骂道:“邪人练邪术,当心练得走火入魔,变成的臭狗屎。” “好酸,好酸。”依依捏着鼻子冷笑,“玄都市的古家,原来开的是个醋作坊。” “我酸什么?”古太林梗起脖子,“古家的‘冰河洗剑’,金生水长,生生不息,变化不穷,那才是真正的体术。” “好哇,你用‘冰河洗剑’来敲鼓啊,我倒想看看,九阳雷火,能不能把你变成一头烤乳猪。” 古太林暴跳如雷,双脚刚刚离地,依依忽地大叫:“当心脚下。”古太林应声一惊,慌忙凌空变招,双腿分开,一个劈叉,轻轻落到鼓皮上面,但觉两腿间麻酥酥的,不由得汗毛倒竖,面如土色。 依依笑弯了腰,其他人也是莞尔,古太林又羞又怒,可又无从发泄,死死瞪了岳风一眼,把这一笔账记在了“破石头”身上。 天秀沉吟一下,说道:“申屠南,你是电母的本家,应该也会跳‘天霜秋叶舞’吧。” “三千年前,申屠家不少弟子都会。”申屠南悻悻说道,“可是后来,相生宗与相克宗的甲士发生了大战,相克宗战败,相生五宗,将相克之术定为了邪术。申屠家不愿惹事,从那以后,也就慢慢地不练了。” “难怪了。”天秀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申屠世家,本来也不以体术鸣世,练不练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电母给出的法子,非用‘天霜秋叶舞’不可,她大约也料想不到,后世的申屠子弟,居然不会这一门武舞。” “不会更好。”古太林的嘴里发出哼哼。 申屠南笑了笑,看着岳风说道:“我不会不打紧,不是有人会吗?” “你想得美。”依依冷笑说道,“你说跳就跳,凭什么?想看岳风跳舞,好呀,每人一万点金,少一点,我们就不跳。” “一万点金?”古太林怒道,“你去干绑票好了。” “就你那猪样,绑你的票脏了我的手。”依依扫视其他人,“你们呢,想好没有,不给钱就不跳……”忽觉岳风扯她衣袖,回头问道,“干吗?我在卖票呢。他们想白看你跳舞,我可不答应。” 岳风面红耳赤,咳嗽一声,说道:“小七,这样不好,进了这塔,大家应该同舟共济。” “就你心软,断我的财路。”依依白他一眼,说道,“好哇,一二三四,一共四万点金,你要赔我。” “我没钱。” “没钱?”依依抿嘴一笑,两只剪水妙目瞅着岳风,“没有钱,那就用人来抵债,只要你答应做我的未婚夫,这笔账就一笔勾销。” 其他三个男人,狠狠盯着岳风,都是一脸妒恨,天秀也是微微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岳风招架不住,只好转移话题:“天秀小姐,我该怎么做?”依依图谋不遂,心中暗恼,狠狠拧了他一把,痛得岳风呲牙咧嘴。 “你用腿击鼓,但必须吻合‘天霜秋叶舞’的节奏,不过……”天秀轻皱眉头,欲言又止。 “不过怎么?”依依忍不住问道。 “这面鼓太大,如果我猜的不错,需要很强的力量才能生效。岳风还不能发出元气,很难完全发挥武舞的威力。” “说得好听。”依依话没说完,忽听岳风说道:“我试试看。”小狐女心头一紧,连忙握住他手,轻声说,“千万小心,发现不对,不要勉强自己。” 岳风点了点头,慢慢走到雷鼓的中央,深深吸一口气,重温“天霜秋叶舞”的节奏,自从桃林幻境一战,他对这套武舞的节奏领会更深,念头一动,自然而然地应节起舞。 咚,咚,咚,岳风的双腿化为一对鼓锤,敲响了脚下巨大的雷鼓,叫人称奇的是,这一次,鼓面十分平静,一星一点的雷火也没有出现。 岳风胆量大了起来,把握微妙的节奏,反复蹬踏鼓面,昔日的死亡之舞,如今成了众人求生的希望,尽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凝注在了岳风的双腿上。 忽而原地蹬踏,忽而交错踢打,忽而旋转弹腿,忽而高高跃起,长长的腿重重地落下,忽而如龙蛇翻腾,双腿像是轮子,轮番敲击鼓面。渐渐的,岳风心神专注,抛开一切拘束,动作越来越飘逸潇洒,众人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秋风中飞舞的落叶,刚健中透着洒脱,飘逸中又富于变幻,敲出的鼓声十分悦耳,奇妙的节奏高低起伏,处处牵引众人的心神。 突然,天秀轻轻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惊疑,紧跟着,依依也感觉到了,她大声叫道:“雷鼓在动,鼓面在倾斜。” 众人应声一惊,仔细看去,果然,随着岳风击鼓,整面的雷鼓开始向左方倾斜,不一会儿的工夫,巨鼓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左边深深下沉,右边则高高翘了起来。但更让人称奇的是,众人并没有因为鼓面的倾斜而向左下方滑落,反而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光溜溜的鼓面上。一时间,他们俨然生出了错觉:倾斜的不是雷鼓,而是四周的整个空间。 嘎吱,雷鼓倾斜了大约四十五度,突然停了下来,岳风心头一紧,连连击打鼓面,可是任由他如何卖力,鼓面再也不动,仿佛被什么卡住了。 “怎么回事?”依依叫道。 古太林冷笑一声,说道:“技穷了呗,他这样的蠢货,能办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第九十二章 双人舞 依依瞪他一眼,正要反驳,忽听咚咚连声,柔和婉转,与岳风大不相同。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登时轻松了不少,转眼看去,天秀也收回了目光,抬头望着天上。 雷鼓翻转过来,云雷之障也消失了,四面的空间一片清朗,就在众人的头顶,悬着一大团黑色的液体,突突翻滚,仿佛随时倾落下来。整个塔楼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儿,仔细观察,这气味来自于黑水的水汽。 “那……那是什么东西?”鲁同战战兢兢地问道。 “玄冥死水。”天秀的脸色恢复了一贯的白皙,目光冷静如冰,声音也是漫不经心,但她竭力避开岳风的目光,始终看着别的地方。 “什么?”申屠南失声叫道,“溶化一切的玄冥死水?” “一定没错。”天秀轻声说,“这种水,我在阴魔蛇沼曾经见过。” “天啦。”鲁同哀叫道,“这些水流下来怎么办?” “蠢材。”古太林脸色阴沉,悻悻说道,“我们这里才是上面,死水是在下方。” 这么一说,鲁同登时明白过来,众人本来应该掉下去,但因为雷鼓生出了一股引力,把他们牢牢吸附在鼓皮上,也因此躲过了掉入死水的劫难。 =>文<=“怎么通过这些死水?”鲁同怯生生问道。 =>人<=“如果可以使用幻身,应该不难通过。”天秀轻轻叹了口气。 =>书<=“胡姑娘。”鲁同又问依依,“地图上怎么说的?” =>屋<=依依两眼盯着藏宝图,神情十分疑惑:“图上只有四个字。” “什么字?” “跳进水里。”依依一字一句地说道。 鲁同脸色惨变,发出一声惊叫:“骗人么?”天秀摇头说:“不是骗人,我看过,图上就是这么写的。” “跳进死水,那不是会被溶化掉。”鲁同大声嚷嚷,“这个电母要害死我们。” “直到现在,电母的提示还没有错过。”天秀顿了顿,“除非年深日久,她设下的后门失效了。”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谁先下去?” 众人都是面面相对,岳风正要挺身上前,依依忽地拉住他,冷笑说:“假正经女人,你老是怂恿别人打头阵,这一次,你怎么不自己下去。” 天秀看她一眼,淡淡说道:“说得好,我来打头阵。”不待众人还醒过来,纵身跃起,跳到五尺高处,忽地摆脱了雷鼓的引力,跃起之势,化为了笔直的下坠。天秀在众人的瞪视中,轻轻翻了个跟头,压根儿没有使用飞剑,快如流星陨石,落向翻腾的黑水。 第九十三章 底层 依依本是气话,不想她真的纵身跃入死水,见这情形,不由心弦绷紧,暗暗生出了一丝后悔岳风不由苦笑,小狐女天真得可以,这世上的事情,如果都能以努力二字克服,那么倒也十分简单。 “走吧。”岳风拉起依依,双双纵身跳起,到了三尺高处,突然感觉下方的引力消失了,上方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扯着两人呼啸向下。依依下意识想要召唤细柳剑,可一想到电母的提示,又生生将这念头按了下去,忽觉岳风伸出右臂,揽住她的腰肢,叫声:“翻过来。”两人腰腹一起用力,凌空翻了个跟斗,下方翻腾的死水已经逼近。 两人的心同时悬到半空,就在这时,红光闪动,红莲花破水而出,花瓣舒展,露出了雪白的莲蕊。扑,两人重重地落在花间,身下十分柔软,就像是一张天然生成的床垫。花茎承受了巨大的冲力,好一阵来回摇曳,周围巨大的花瓣轻轻合拢,红光微微,晶莹透亮,就像是一间粉红色的纱帐,红光极尽暧昧,莲蕊的清香弥漫帐中,相拥的二人不由得意乱神迷。 依依的心中柔情生发,双手勾住了岳风的脖子,小脸凑到他的面前,绝美的面庞如花似玉,迷离的双眼似要滴出水来。岳风发出无声的叹息,轻轻迎了上去。两人双唇交缠,细细的挑逗对方的舌尖。依依几乎生出一种错觉,这座莲房就是她新婚的婚床,浪漫,温馨,激动人,一股奇妙的感觉,将她的神志完全吞没。 红莲像是一个小小的潜水器,透过透明的花瓣,可见漆黑的水波,仅是一花之隔,花外是溶化一切的死水,花朵的里面,却充满了生机盎然的春意。 红莲飞快下降,突然沉沉一顿,停了下来。花间的两人双双分开,对望一眼,心中火热未退,四周的莲瓣徐徐分开,明亮的光华,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岳风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这一层,全是白玉堆砌,五朵火红的莲花,在洁白的地板格外醒目,不远的地方,耸立两尊巨大的雕塑,一是雷公邓震,一是电母申屠辉,两人并肩而立,一如谷中山壁上的形象。 雕像前燃着长明的符灯,下有一口大鼎,其中燃烧符香,飘出永久的香气。 天秀一行,就站在符灯的前面。 岳风拉着依依,跳出红莲,众人回头看来,鲁同嚷道:“喂,胡姑娘,这一关怎么过?” 依依取出地图,扫了一眼,皱眉说:“这一次更怪了,只有一个字。” “什么字?”众人一愣。 “哭!”天秀冷冷开口,她的目光凝注在依依身上。小狐女发乱钗横,眉宇间春色未退,天秀心思敏锐,不必多想,也能猜到莲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皱了皱眉,嘴角闪过一丝自嘲的冷笑,目光从岳风脸上一扫而过,仿佛岳风只是一团空气。 岳风做贼心虚,压根儿不敢碰触她的目光,偷眼看去,申屠南、古太林四只眼睛盯着自己,眼里妒火熊熊,恨不得把他活活烧死。 “哭……”鲁同呆了半晌,大声嚷嚷,“怎么会哭?” 依依嘻嘻一笑,卷起地图说道:“照我看啊,申屠辉一厢情愿,逼着来人做她的孝子贤孙,谁跪在她的面前哭得真切,她就让谁进入藏宝的第六层,谁若不哭,那就永远留在这儿等死。” “不错。”古太林冷笑一声,说道,“这两口子都是狂妄之辈,有这种念头,那也说得过去。” “谁是狂妄之辈?”申屠南怒道,“古太林,你活腻烦了,敢说我申屠家前辈的不是?” “哎哟哟。”自从申屠南的幻身降级,古太林对他的畏惧少了一大半,听了这话,阴阳怪气地说,“那好呀,申屠南,你是电母后裔,这个地方,数你最该尽孝,你这就哭给老子看,我看你是不是真的孝子贤孙。” “哭就哭。”申屠南悻悻说道,“电母是申屠家最杰出的前辈,我向她哭一哭,那也是应该的。” 说着一膝盖跪下,干嚎了两声,可惜没有眼泪。他心里发急,冲着鼻子打了一拳,登时牵动泪腺,心里又想,这一次盗宝接连失利、屡屡出丑,更悲哀的是幻身惨遭降级,不知道还有没有复原的时候,一时越想越难过,内外交逼,真的放声大哭。 众人看得惊奇,只听申屠南数黄道黑,挥泪如雨,一点泪水落到地上,他身处的地方,突然开始凹陷,申屠南又惊又喜,止住哭泣,掉头一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嗖地一下,沉入地底,消失不见。紧跟着地面平复,莹白光洁,几乎可以照出人的影子。 “什么?”古太林一跳三尺,悔得肠子发青,“这样就下去了么?那也太容易了吧。”他惟恐申屠南抢先一步,取走最好的珍宝,来不及多想,学着申屠南的样儿,冲着鼻子一记狠拳,打得鼻血长流,也由此牵动了泪腺,眼泪混合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刹那间,古太林只觉脚底一软,下面传来一股绝大的吸力,嗖的一声,把他也吸了下去。 剩下的人又惊又气,不想这两个无赖,居然最先进入了第六层,简直就是岂有此理。鲁同举起手来,也要捶打鼻子,可又实在怕痛,一时犹豫不决。 依依冷笑说:“申屠南、古太林真是两个蠢材,就算要哭,捶鼻子的法儿也笨得要命。” “什么才是聪明法儿?”岳风问道。 “有一道‘酸心符’,能让人自然而然的哭出来。”说到这儿,依依看了天秀一眼,女道者站在那儿,看着电母神像,脸上木无表情。 依依轻哼一声,举起符笔,对准岳风,锐喝一声:“酸心蚀脑!”一道青光射中岳风,他只觉一股酸气从心底涌起,两眼又酸又热,泪水忽地夺眶而出,顺着双颊滚落,吧嗒落在地面,紧跟着,一股吸力从脚底涌来,岳风刷的一声陷了下去。 这感觉来去如电,突然间,他重重摔在地上,还没起身,一只脚迎面飞来,踹向他的咽喉。岳风反应极快,身子后仰,就地一滚,双腿尽力蹬地,向后窜出老远。 古太林暗算落空,发出一声怒吼,正要跟踪追击,嗖,依依落了下来,他一反手,抓向依依肩头。冷不防岳风一退又进,有如一阵狂风,脚尖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击中他的左胁。当的一声,古太林穿着铠甲后退三步,瞪着岳风,一脸怒容。 岳风扶起依依,扫眼看去,申屠南、古太林一左一右,向着两人逼来。依依怒道:“你们干嘛?” “藏宝图呢?”申屠南咬牙切齿,“交出来。” 第九十四章 密室争锋 岳风一听,转眼看去,这一层仍是白玉堆砌,但与第五层不同,整座塔楼空无一物,别说价值连城的宝藏,就连一粒灰尘也没有。 “干吗?”申屠南阴沉沉一笑,“小子,你可是个好人质,有了你,我不但可以取回幻身的神力,还能拿到这儿的宝藏。” “你做梦,我表姐……”鲁同怒气冲冲,还没说完,申屠南一挥笔,鲁同两眼一翻,昏死过去。申屠南将他拖到身后,狠狠踹了一脚,转过眼来,死死盯着岳风和依依,缓缓说道:“古太林。” “什么?”甲士粗声粗气地回答。 “干掉这个男的,把小妞儿抢过来。”申屠南舔了舔嘴唇,淫邪一笑,“到了我手里,还怕她不说。” “没错。”古太林桀桀怪笑,“申屠南,事先说好,这妞儿你可不能独占,大家都有份儿。” 申屠南面肌抽搐一下,似乎有点儿肉痛,跟着下了决心,点头说:“好,只要抓到她,大家都有份儿。” 依依气极反笑:“你们两个混蛋的臭肉,塔外面的雷鬼,人人都有份儿。” “小妞儿别嘴硬。”古太林摩拳擦掌,“到了大爷手里,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一边说,一边跟申屠南一道走来。 这两个小子铤而走险,试图在天秀下来之前,干掉岳风,抓到依依。当然了,就算天秀下来也不怕,有鲁同在手,大可以跟她讨价还价。 这算盘十分如意,申屠南幻身降级,可是道阶仍在。古太林输给岳风,全是因为中了诡计,这里没有闪电蜥,妖血泼脸的事情,岳风也做不了第二次,只要天秀不来横插一脚,申屠南的计谋,十有可以得逞。 “雷枪电斧。”申屠南一扬笔,一道闪电冲向岳风。 “铜墙铁壁。”依依锐叫一声,一团金光冲出笔端,挡在了两人身前,金光遇上闪电,叮的一声,金光突然消失,闪电势头不止,正正击在岳风的胸口。岳风只觉浑身麻痹,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申屠南又惊又喜,笑道:“古太林,这小子不会符法,你用符法对付他。” “好。”古太林森然一笑,一抖手,符笔到了指尖,“小妞儿归你,这个破石头,我要把他碾成灰。” 话音未落,岳风弹身跳起,古太林厉声叫道:“雷枪电斧。”一道粗粗长长的电光冲向岳风的面门,少年一闪身,居然让开了。 “喝!”岳风冲向古太林,甲士向后一跳,扬笔大叫,“火网恢恢。”一张火光闪闪的大网冲出笔尖,罩向岳风,这一下范围很大,岳风躲闪不开,登时落入网中,他双臂一抡,扫开灼热的网丝。这一耽误,古太林冲了上来,噌的一声弹出长刀,刷地劈向岳风的脖子。 刀锋没到,一股惨厉的白气席卷而来,岳风百忙一拳挥出,“火漩涡”击散了“冰河剑气”,可是击不散那一把长刀。岳风尽力一扭,像是一缕水汽,轻飘飘地向左掠出,可到底晚了一步,长刀掠肩而过,鲜血四处飞溅。 岳风惨哼一声,翻身落地,抬眼看去,古太林一手执笔,一手持刀,舔一舔刀锋上的血水,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一刹那,岳风有点儿后悔,如果先去开窍,如果学会了符法,眼下的情况一定大不相同,可是后悔药没得吃,如今只有竭尽全力,躲闪古太林的符咒。 远处风声大作,狂风掠来掠去。岳风偷眼看去,一大团白光正在追逐一道青绿色的剑芒。申屠南驾驭飞轮,紧紧跟在依依身后,两人之间,火光电芒来来去去,白光金光交错有声,匹练似的“金刀符”飞出,可是刚一出现,又被申屠南的“天剑符”击散。叮叮叮的声音刺耳惊心,小狐女自顾不暇,已经陷入了极大的险境,要不是“细柳”是蓬尾传下的九品神剑,飞行神速惊人,只怕早就中了申屠南的招儿。 岳风担心依依,心头微微一乱。古太林看得清楚,锐叫一声:“粉身碎骨。”一道火光飞出笔端,岳风慌忙跳开,轰隆一声巨响,脚前的地面四分五裂,光白的玉石被“爆炸符”炸得粉碎。 “雷枪电斧!”古太林的“闪电符”跟踪而来,哧溜一声击中了岳风的肩头。蓝火迸闪,岳风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面,背脊仿佛四分五裂,肩头的肌肤焦黑如炭,半个身子失去了知觉,如果不是他尽力让开了胸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真弱。”古太林站在十丈开外,大嚷大叫,“臭小子,你的‘天霜秋叶舞’,跳到粪坑里去了吗?来呀,踢我呀,你这个破石头,窝囊废……粉身碎骨!” 岳风向左一跳,躲开“爆炸符”的火光,碎玉落在背上,火辣辣一阵剧痛。他只觉一阵乏力,不由叫了声:“苏!” “你当然要输。”古太林听成了“输”字,挥舞符笔,嚣张狂叫,“我要打断你的腿,切掉你的手,搞得你四肢不全,眼睁睁看我收拾你的未婚妻,冰凝玄箭。” 笔尖涌出一股寒气,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了千百枚细小的冰箭。岳风让开了大部,仍有小半落在了右腿上,登时多了许多细小的血孔,血水一丝丝渗了出来。 “老不死。”岳风心里大叫,“你死到哪儿去了?” “现在记得我啦?”阳太昊慢吞吞开口。 “禁!”岳风大吼,“眼下怎么办?” “跑。”阳太昊冷冷说道,“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岳风费尽力气,躲开一道闪电符,心叫:“往哪儿跑?” “绕到他的身后去。”阳太昊说,“对付符法,永远不要呆在对手的前面。” 岳风恍然大悟,如果古太林看不见自己,即使可以反转符笔施法,那也未必这么精准。如果只是奔跑,岳风自信,他不会输给任何人。 “云气破空!”古太林使出了一道“云箭符”,一排云气凝结的锐箭破空飞来。岳风沉喝一声,开始发足狂奔,云箭紧随其后,可是飞行神速的云箭,始终不能追上前面的少年。 第九十五章 圆舞 两股冷流灌入双腿,岳风跑起来如风似电这一切均在申屠南的计算之内,趁着依依使用符咒,他人轮合一,抢到了有利位置,扬笔发出一声锐喝:“僵如木石。” 白光冲向少女,这一道“定身符”一旦得手,依依势必浑身僵硬,掉下飞剑。那时候申屠南就可以手到擒来、为所欲为,只一想到少女在自己怀里挣扎的情形,他就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呀!”依依摇摇晃晃,撞向一面墙壁。 申屠南不觉一呆,这结果有点儿出乎意料,少女中了“定身符”,居然还能飞行,难道说,刚才的符法没有用足。 他来不及多想,俯身冲了过去。 砰,依依撞在墙角,缓缓滑落,飞剑当啷一声,向左弹出老远。 “符咒的威力还在。”申屠南心生狂喜,按下飞轮,大踏步走向少女。 “雷……”依依神气挣扎,举起符笔。 “手到擒来。”申屠南一扬笔,依依的符笔脱手飞出,化为一道流光,落到他的手里。 “这支笔,哥哥代你保管。”申屠南呲牙一笑,舔了舔嘴唇,提着符笔,一步步走向少女,依依缩在墙角,眼里透出绝望的神气。 “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申屠南的爪子,伸向依依的胸口。 “禁!”少女一声锐喝,双眼突放奇光,申屠南和她目光一遇,心中突然迷糊起来。 依依双手放在胸前,捏成一个印诀,她极力凝注精神,压制申屠南的魂魄。刚才,她被“定身符”击中的一刻,使出了“天狐遁甲”的“破字诀”,将符咒的力量破去,本想随手反击,可是转念一想,假意中招,摔了下去。申屠南一心抓人,不防有诈,等他靠近的当儿,依依突然使出“禁字诀”,一举克制住了他的神志。 申屠南道力不浅,魂魄一受压制,立刻挣扎反击,他一手一支符笔,轮番发出符咒,笔尖电火乱飞,但不知什么缘故,就是击不中近在咫尺的少女。他的双手拼命挥舞,身子摇摇晃晃,就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疯子。 如果还有余力,依依也想趁机结果对手。但她的道力不够,这个“禁字诀”,只能勉强压制对手,如果稍稍松懈,申屠南就能挣脱她的精神之索,那时间,依依手上没有符笔,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申屠南头昏脑胀,心里一半清醒,一半糊涂,放了一会儿符咒,他突然意识到,这样做下去只是徒劳,当务之急是摆脱对手的妖术。想到这儿,凭着本能,他向后面尽力一跳。 这一下,依依的精神力几乎出现了动摇。她感觉被人狠拽了一把,只好随着申屠南向前。申屠南一挥笔,一道闪电符从依依的身边擦过,凌厉的符光,激得少女的肌肤刺痛。但她不敢躲闪,也不能眨眼,竭力集中精神,盯着申屠南的双眼。对手的目光刚刚亮起,忽又暗淡下去,透出一丝混沌和迷茫。 申屠南做梦也没想到,大好的形势,居然变成了这么一个样子。明明占了上风,却被对手的古怪法儿克制,别说出手伤人,就连闭上双眼,也是无法办到。但他隐隐约约地感觉,依依的法术,似乎只能在近处攻击,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就能摆脱少女的法力。 “喝。”申屠南的目光又亮了起来,他浑身僵直,向后尽力一跳,依依也随他向前一跳。申屠南向左移动身体,依依也随他向左。一时间,两人忽进忽退,相对绕圈,既不远离,也不靠近,仿佛一对舞伴,面面相对,跳起了古怪的圆舞。申屠南不时发出符咒,都和依依擦身而过,电光和火焰齐飞,就像是点缀舞蹈的璀璨焰火。 对手的强大,有点儿出乎依依的意料,她感觉汗水涌出,浸湿了衣衫和头发,汗水顺着雪白的额头流下,钻入双眼,刺痒发痛。但她不敢闭眼,一闭眼,“禁字诀”的精神力就会消失。她也不敢后退一步,因为两人间的距离,就是她施术的极限,只要申屠南退出这个圈子,“天狐遁甲”就会失效。 尽管不情不愿,这圆舞还得跳下去,依依听见了岳风的喝叱与怒吼,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再去帮助心爱的男子了。 第九十六章 破甲 “风雪轮回。”古太林的双刀狂舞,重重叠叠的刀影,结成一团寒气四射的刀轮。 岳风的手脚,像是灼热的刀剑,迎上了古太林的双刀,钢刀的寒气和拳脚的热浪相互冲撞,发出一阵阵咝咝咝喳的异响。 当,当,当,岳风的腿脚,接连三次踢中了古太林左手的刀锋,一股逼人的热流顺着刀锋钻入了古太林的手心,冲击着他的“冰河剑气”。 古太林感觉气机不畅,手臂微微麻痹,出刀稍稍缓慢,手肘以下,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破绽。 “天霜火叶舞”无孔不入,决不放过任何机会,岳风的手脚水银泻地一般渗透进去。顷刻间,古太林的小腹和左胁挨了三拳两脚,滚烫的热力如洪流一样注入恺甲,与“冰倪甲”的寒气反复交锋,中了拳脚的地方,银亮色的甲胃出现了一片暗红,热力一直贯穿了恺甲,灼痛了古太林的肌肤。 古太林不胜惊疑,这一次交手,跟上一次大不相同。岳风出手更快更沉、更准更狠,每一下都像是开山巨斧劈中身体,速度之快,恍如电光幻影,要不是家传“无心观刃”的心法,根本看不清他的招式。 更奇怪的是,这小子明明用的是“天霜秋叶舞”,可是凌厉之外,另有一股火焰榕金似的暗劲,这一股劲力,不断地侵蚀他的“冰河剑气”,甚至于冲击“冰倪甲”,使得他的元气时断时续,很难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尽管古太林不愿意承认,但这一路体术,似乎正是他的克星。 “凝血枪。”古太林双腿拉直,前脚锐如尖枪,后脚向前横扫。比起古海龙,他的体术更快,加上恺甲护身,岳风很难趁虚而入,他低头让过,反腿上挑,两人小腿一靠,古太林腰身急拧,双腿如两片轮叶,呼啦啦疯转起来。 “飞雪轮。”古太林双腿忽起忽落,快得几乎看不清影子,只见白晃晃一团光轮。一刹那,两人不知道交换了几腿几脚。 “双月凌日。”古太林发出一声怪叫,双刀抡圆,仿佛两轮明月,伴随双腿轮转,正如一日两月,同时映照长空。只不过,日也好,月也好,都是白惨惨,光烂烂,看上去十分刺眼。 叮叮叮,一阵密集的鸣响,快如急管繁弦,岳风的拳脚不断穿透古太林的刀锋,可又不断地被逼了回来。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多少次击中恺甲,甲面在拳脚下凹陷,可是始终坚韧不破,恺甲上的寒气如针如刺,反复钻入他的手脚。 这一轮狂风暴雨般的交锋,持续了约莫五分钟。突然间,两人的气势同时耗尽,双双向后跳开。两人彼此对望,各自的惨象,真是好有一看,岳风浑身上下,尽是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刀痕,真不知他是如何在刀网中穿梭,躲开了致命的斩杀,没有碎尸万段。 古太林的冰倪甲坑坑洼洼,仿佛蓄满了火焰,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暗红色。他的鼻孔淌出了鲜血,一张脸像是蒙了一块红布,鼻孔、耳孔、甲胃的缝隙,无不喷射出炽热的白气,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油锅里煎熬,喉咙热辣辣的,简直快要吐出火来。 “喝!”古太林双手握拳,发出一声大吼,“冰河剑气”贯注全身,驱散了酷热,恺甲的凹陷也慢慢平复,暗红的光色退去,甲面变成了暗淡的冰白。 岳风身上的刀伤也在飞快地愈合,他的心里有点儿奇怪,问道:“老不死,这伤口怎么回事?” “万年灵芝液的缘故。”阳太昊淡淡说道,“那是疗伤的圣药,三天之内,无论你受了多重的伤势,只要一息尚存,都可以很快痊愈。” 岳风脑海里闪过天秀的影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定眼看去,古太林的脸上火气消退,变得十分苍白,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岳风,两把长刀凝满了白霜。看样子,甲士正在蓄积力量,寻找他的破绽,给以致命一击。 再一转眼,依依和申屠南在转圈。少女汗如雨下,淡紫的纱衣湿漉漉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动人的体态,秀发仿佛在水里浸过,丝丝缕缕地贴在脸上。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神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倦怠,申屠南忽一扬笔,一道电光从她的身边掠过,惨白的电光,映照得少女的脸色更加惨淡。 岳风的心颤了一下,他并不知道,依依如何困住了申屠南,但他心里明白,少女处境险恶,简直危如累卵。 “老不死。”岳风略一沉默,“怎么样才能攻破冰倪甲?” “以你现在的能力,破甲有点儿困难。”阳太昊说道,“不过,我们也可以试一试。” “怎么说?”岳风微感疑惑。 “如果正面打击,要想贯穿恺甲,那是不可能的。但这小子本领有限,神形甲必有破绽,只要你找出破绽,打穿一点,就能给他致命一击。” “他的弱点在脸部吗?”岳风发现,古太林的双刀,始终护住面门。 “护住面部不难,他的刀足以办到。我说的弱点,一定是他不易防守,可又相对薄弱的地方,通常是在下阴、两腋、膝弯、后腰与后颈。不过,神形甲人甲合一,气与甲合,不同的甲士,穿上同一副恺甲,弱点所在的地方也不一样。如果甲士成熟老练,找到了弱点,也未必攻得进去,这小子经验不足,或许会有可趁之机。” 正说着,古太林脚尖点地,灵猫似的开始绕圈儿。岳风突然意识到,对方想要绕到依依的身后,如果让他得逞,依依落入敌手,自己势必束手无策。 他来不及细想,一纵身冲了上去。古太林大喝一声,抡刀斩出。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彼此消耗的恶战。这一次,岳风有了阳太昊的点醒,故意攻击古太林的七处要害,“天霜火叶舞”一旦发动,比起古太林出手更快,若不是古太林恺甲坚固,早就输得一丝不挂,光着屁股回老家了。 岳风占了一个快字,不断尝试攻击,以便寻找弱点,但古太林对于七个地方,全都防范严密。岳风费尽心力,也只试探出膝弯、后腰与后颈,下阴和两腋,始终没有机会。 “下阴么?”岳风忽地想起,塔外交锋,他曾经攻击到古太林的下阴,可是恺甲坚固,脚踢全无效力。 “那么就是两腋。”形势越是紧迫,岳风的心镜越是清明透彻,他尝试攻击左腋,古太林运肘反击,可是出肘的一刻,他的右臂紧紧收回。 “是右腋。”岳风的脑海里似有电光闪过。 “没错。”老不死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岳风大喝一声,弹身跳起,抡起脚尖,踢向古太林的右颈。古太林慌忙举刀迎击,这一下,胳膊高举,右腋下露出了一丝破绽。岳风踢到一半,忽地收脚,身形微微下蹲,闪电逼近对手,右掌撮指成刀,一股火焰似的劲力顺着腰身传到指尖,穿过古太林的肘底,狠狠插入他的腋下。 嗤,指下先是一硬,跟着又是一软,岳风清晰地感觉得到,自己的指尖,刺入了一团鲜活的血肉。 “啊呀呀……”古太林发出一串惨叫,右肘一抡,扫向岳风的脸颊。岳风冒险逼近对手,又出全力攻击,这一下再也难以躲开,只觉脸顿剧痛,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 落到地上,他的脑子一阵晕眩,耳边哗啦作响,仿佛这一肘之下,脑髓变成了清水。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眼看古太林捂着腋下,又蹦又跳,指间鲜血如注,泪泪流了出来。 岳风一摸脸颊,满手是血,可是紧跟着,他又感觉伤口飞快地愈合,脑子嗡鸣的感觉也慢慢消失,因为“万年灵芝液”的功效,他的愈合速度实在惊人。 古太林嚎叫着扑了上来,岳风闪身让开。古太林一刀劈空,惊觉岳风的左脚踢向他受伤的腋下。那股椎心之痛还没有消散,古太林下意识胳膊一紧,护住腋下,但守住了腋下,却忘了面门。岳风出手如电,狠狠一拳,落在他的鼻梁上面。 古太林脖子一仰,一股血泉喷向天空,他下意识挥刀守护面门,忽觉一记灼热的掌刀,寻一次插入了右边腋下的伤口。古太林想要惨叫,鼻子里的血水却灌进了喉咙,只能发出一串咕噜噜的怪响。古太林陷入了一个矛盾无比的窘境,想要护住面孔,腋下遭到攻击,想要护住腋下,岳风就打击他的面门。 打击接二连三,每一击都是势大力沉。古太林顾此失彼,一时间,也不知挨了几拳几脚,他昏昏沉沉,眼前金光进闪,耳边嗡嗡乱响。他知道,这么下去非输不可,于是一声吼叫,翻滚之间,化为了一只冰白色的巨大怪兽。 寒冰狡倪,冰倪甲的变身,高约八尺,长也超过一丈。 狡倪咆哮一声,向着岳风冲了过来。 第九十七章 宝藏 可是,古太林忘了一件事,变身可以改变形体,但掩藏不了恺甲的漏洞,因为甲胃的变化,腋下的破洞更加清晰,四周鲜血淋漓,映衬冰白色的恺甲,就像是一个醒目的靶子。 岳风让过了巨兽的一扑,脚尖化为一道闪电,刺入了血红的漏洞。鲜血汹涌而出,狻猊发出了凄厉的哀哼。古太林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变身以后,他的弱点完全暴露,甚至没有办法遮挡阻拦,“天霜火叶舞”的精准大显神威,无论他如何躲闪,掌刀和脚尖始终不离那一点破绽。 狻猊团团乱转,除了痛叫狂吼,根本别无他法。 不知不觉,狼倪消失了,古太林被打回了原形。他感觉血也快流光了,元气越来越弱,身上恺甲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两人身形交错,岳风一拳飞出,落在对方脸上。古太林飞了出去,他的心里满是不甘,努力挣扎起来,忽觉眼前人影晃动。他心惊肉跳,下意识后退两步,还没站稳,灼热的拳头如滚烫的熔岩从天而降,带着呼啸的螺旋,钻进了他的身体。古太林的怒骂变成了惨叫,惨叫又变成了呻吟,到了后来,他听到了自己的微弱的哭泣声。 古太林的惨叫不断地传来,每一声都像是一把锥子,刺激着申屠南的神经。他迷糊中感到了一阵恐慌,如果这个时候,岳风趁机攻来,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尽力打起精神,想要摆脱依依的精神锁链。 这条锁链正在不断削弱,起初有如铜浇铁铸,现在直如一缕柔丝,飘飘渺渺,粘结在申屠南的身上,尽管细弱,可又柔韧不断,对面的少女面白如纸,眼神空洞,眼睛尽管睁着,疲倦衰弱的样子,好像是七八夜没有睡过。 “胜的人终归是我。”申屠南忽又来了精神,依依尽管出奇制胜,可是到了最后,仍是两个人道力的比拼。申屠南是至道二品,小狐女是圣道三品,两人差了整整八品,依依费尽心力,也只能把他勉强拖住。 少女的身子仿佛成了空壳,依依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样累过,她感觉所有的精神、力量和元气,一丝一丝,正从她的双眼里慢慢的流走。她的眼前模糊一片,甚至于看不清对手的面孔,唯一可见的只有申屠南茫然的双眼。她的心里有点儿后悔,如果她不是那么任性,如果她在首阳山多呆一年,如果,如果是那样,也许,她永远也遇不上岳风,那么,就算天下无敌,又有什么快乐可言? 拖住他!申屠南的面孔又慢慢地清晰起来。依依也听到了古太林的惨叫,她知道,再拖一刻,岳风就能取胜,胜负十分微妙,如果申屠南脱身而出,他的符法比古太林强得多,飞行术也更加高明,岳风很可能会输,他如果输了,一切都完了。 申屠南向后退了一步,依依也向前走了一步,她的双脚像是灌满了铅,每走一步,都要耗尽所有的气力。 拖住他!少女的眼前白光闪动,说不出的倦意流遍了全身,她又走了一步,可是感觉身子很轻。她轻飘飘地向前倒下,先是双膝,再是双手,她匍匐在地,绝望之余,又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解脱。 申屠南终于挣脱了锁链,他如释重负,转眼看去,古太林一身是血,趴在远处不住地抽搐。 “破石头呢?”申屠南感到一丝不祥。 “在这儿!”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紧跟着,狂暴绝伦的打击落在了他的背上。 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肉,每一块骨头,全都没有逃脱拳脚的笼罩,火雨夹杂着灼热的刀尖,旋转,钻入,刺扎,切割,申屠南的元气在连续不断的打击下瓦解。他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使不了符笔,驾不了飞轮,双手全被折断,飞轮也被踢到了天花板上。 申屠南倒在了地上,像是一个皮球,任由对手踢来踢去,他试图爬起,火焰的螺旋从天而降,一波接着一波,把他一次一次打趴在地,牙齿七零八落,咽入喉咙,掉在地上,鲜血从口中涌出,从鼻孔流下,到了后来,就连他的眼前也蒙上了一层凄惨的血色,他的神志慢慢模糊,一个念头从心里冒了出来:“如果能用幻身……”不甘如电流闪过,申屠南感到了一股离奇的愤怒,“该死的雷公电母……” 哼叫声时断时续,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申屠南趴在那儿,就像是一块破破烂烂的抹布。 这一场打斗的时间不长,前后不过一刻钟。交锋短促而猛烈,这一轮拳脚,岳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地,呼呼喘着粗气,目光一转,只见依依躺在地上,绵绵软软,就像是一片紫色的云霞。 岳风挣扎起来,用力扶起依依。少女脸色苍白,靠在他怀里微微喘气,过了一会儿,她张开双眼,嘴角浮现出顽皮的笑意,轻声说:“赢了么?” “赢了。”岳风沉默一下,说道“我没杀他们。” “你手下留情。”依依闭上双眼,“如果是我……”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摇头说,“算了,我们寻宝去。” 岳风正要将她放下,少女却勾住他的脖子,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笑着说:“我累了,你抱着我。” 岳风不由苦笑,打起精神,抱起依依:“现在去哪儿?” “塔楼的中央。”依依答道。 岳风走到塔楼正中,依依一手勾住岳风的脖子,一手抽出夺回来的符笔,轻轻勾画两笔,喃喃念道:“电裂层云!” 一道白光射出笔尖,落在地面,白玉堆砌的地板上,出现了一缕缕电光,电光连接起来,结成一个电光闪闪的圆球,圆球不断扩大,其中发出咝咝的怪响。 岳风吃惊地盯着电球,过了片刻,电光消失,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入口,一股寒气自下涌起,两人不由打了一个冷噤。 “下去。”依依轻声说道。 顺着石阶走下,只见一个狭窄的圆形密室,密室的地面,是一块巨大透明的圆镜。圆镜寒冷彻骨,不知道是什么质地,镜子的外面黑沉沉的,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圆镜的上面,横放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白玉匣子,除此之外,偌大的密室,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这就是雷公宝藏?”依依从岳风的身上跳了下来,双手捧起玉匣,神色十分迷惑。 岳风也觉疑惑,还没回答,忽听身后有人说:“应该是的。” 两人回头看去,天秀站在入口处,高挑的身子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鲁同站在她的身边两只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一只玉匣。 依依心中一凛,下意识把玉匣收到了身后。这时间,她和岳风都己筋疲力尽,如果天秀出手抢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两人打倒。 “放心。”天秀细黑的眉毛一皱,漫不经意地说,“我对这东西没兴趣。” “表姐。”鲁同叫嚷起来,“我们不是白来一趟?” “你自信胜得过这两个人,那么,你可以去把宝藏抢过来。”天秀漫不经意地说,“不过我绝对不会帮你。” 鲁同脸色发白,他刚才醒来,古太林和申屠南的惨状,实在把他吓得不轻,这两个人比他厉害许多,结果尚且如此,以他的本事,从依依手中抢夺玉匣,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他盯着天秀,眼里透出一丝哀求,可是女子根本不为所动。 依依松了一口气,但怕天秀使诈,仍是牢牢抱住玉匣不放。 “上面的人伤得很重。”天秀说道,“小同,你把他们抱下来。” 鲁同咕咕着去了。天秀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丝无奈,低声说道:“今天的事情很麻烦,古家和申屠家,都是赫赫有名的世家,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两个,千万要小心。” “假正经女人。”依依心生困惑,“你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 天秀并不理她,望着圆镜呆呆出神。依依又问:“你怎么下来的?结果还是哭了吧?”天秀看她一眼,淡淡说道:“我有我的法子,就算不哭天我也照样可以下来。” “吹牛。”依依吐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雷公电母只是天道六品。”天秀漫不经意地说道,“这世上,只要是道术,就可以破解。” “吹牛,吹牛……”依依大声叫嚷,一百个不信。 说话间,鲁同将两个伤者带了下来,天秀草草治疗了一番,两人勉强能够坐起,他们面面相对,看着对方的惨状,心里说不出的沮丧。 “好了。”天秀直起身来,目光扫过众人,“现在,我们出去。”她一挥笔,轻轻念动咒语,上面的入口封闭,一行人都困在了狭小的密室里。 第九十八章 水底有怪 正迷惑,四面的墙上开始渗水,水流冰冷彻骨,很快注满了密室。岳风浸在水里,只觉一阵窒息,紧跟着,脚下陡然一空,圆镜消失了,他的身子急速下沉,落入了一片漆黑冰冷的水流里。 岳风回头看去,巨大的塔影若隐若现,一道道冷白色的电光萦绕塔身,灵蛇一样钻进了湖水,四周传来麻酥酥的感觉,冰冷的湖水止不住地灌入口鼻。 这里已是影塔的底部,塔的外面,包围着一个冰冷的地下湖泊,多余的闪电溢出塔外,进入湖泊,就被湖水吸走。 忽觉有人拉扯,岳风一掉头,借着电光的映照,看见了依依的面孔。她又变成了一条人鱼,一手搂着匣子,一手拉着他的胳膊。岳风想要说话,却只是吐出了一串气泡,窒息的感觉越发强烈,肺部传来了隐隐的刺痛。 依依凑了上来,一手握拳,送到他的嘴边。岳风张开嘴,两颗浑圆的珠子塞了进来,一股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将冰冷的水排了出去,突然间,他的口鼻又能呼吸。 岳风恍然大悟,这是得自韩默的“辟水珠”,通过化神池以后,岳风丢在了一边,依依心细如发,拣起收好,这个时候,大大地派上了用场。 依依指了指上面,岳风会意,两人携手并肩,向上潜去。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了一股吸力。两人清晰地感觉,四周的湖水正在旋转,起初转得较慢,渐渐越转越快,化为了无边的激流。 两人不由自主,随着水流向下落去。岳风忍不住低头看去,冰冷幽黑的地湖深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冰冷的闪电,贴着激流向下飞窜,仿佛千万条电光闪闪的蛟龙,向着湖底的巢窟潜去。就在漩涡的尽头,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一团烟雾,在那儿不停地翻滚。 “那是什么东西?”岳风惊得呆了,用心语询问依依。 “不知道。”小狐女透过手掌,传来一阵说不出的惊慌。 众人不由自主,随着漩涡向下冲去。他们尽力挣扎,可是漩涡的吸力越来越大,远远超过了人力的极限。那一团黑气不但翻滚变化,而且不断地膨胀,裹着冰冷的流水,化为一股黑潮,向众人冲来。 挣扎中,鲁同的右手松脱,古太林带着惊恐表情,摊开四肢,像是一块石头向下落去,转眼之间,掉进了黑气深处,只一闪,就不见了。 天秀向前冲去,举起符笔,笔尖迸射出一道青光,泉水似的光亮从她身前涌起,众人的身前,出现了一个身披樱格的女子。 七宝道身!女幻身挡在了众人之前,迎上了奔腾而来的黑气,降妖剑尽力一挥,顷刻间,迸射出亿万光芒。 剑光破开了黑潮,湖水起了一阵剧烈的波动,紧跟着吸力消失了,漩涡的转动也停了下来。众人突然得到了自由,每个人的耳边,都传来天秀的叫喊:“快逃。” 众人本以为她己获胜,刚刚有些安心,可是一听这话,似乎危险还没消失。依依来不及多想,拉着岳风向上飞窜,身后强光迸闪、水波激荡,磅礴的巨浪从身后涌来,以惊人的气势将两人向上推送。 突然间,一道电光闪过,依依看见了一个洞口,黑幽幽不知究竟,两人还没闹明白洞口通向哪里,那一股激流已将他们冲了进去。 洞口里是一条水道,倾斜向上,周围的岩石仿佛人工打磨,十分整齐光滑。 水流向前推进,一转眼,两人上升到了水道的中段。岳风抬头望去,上面越来越亮,突然,他的身子一轻,水压消失,一股粗大的喷泉,将两人冲出了地面。 依依放出细柳剑,两人驭剑下降,飘然落在地上,转眼看去,周围残垣断壁,正是天雷谷的废墟,雷塔就在不远,巍然耸立其间。 岳风望着喷泉的出口,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出口,正是天秀用“法华轮”打出的通道,本想直抵第六层,但被符墙阻挡,没有称心如愿。谁想到,那时尝试贯穿的通道,这个时候,居然成了众人逃生的出口。 天秀记得这一条通道,那一股推送众人的激流,也是出自她的手笔。 岳风掉头看去,前方不远的地方,鲁同蜷缩在地,大口吐出积水,申屠南躺在他的身边,两眼紧闭,不知死活。 没有看见天秀,女子没有出来。 岳风的心向下一沉,感觉有些不妙,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震,地底深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抖动。 “岳风。”依依的脸色惨白,“你看那儿!”岳风转眼看去,数百只雷鬼从巢穴里冲了出来,像是中了邪的鸟儿,纷纷冲向四面的山墙。嚼嚼啪啪,电光四射,青色的血浆,溅满了灰白的山墙。同时间,幸存的闪电晰从地底的石缝中钻了出来,惊惊慌慌,向着谷外乱窜,可是爬了不足百米,忽地扭曲挣扎,一个接一个地僵死在地。 这种可怕的自杀,持续了足足三分多钟,雷鬼和妖晰,几乎死了个精光。 两人看得目定口呆,岳风忍不住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依依咽了一口唾沫,涩声说:“我猜,地底的那个东西要出来。” 话没说完,又是一次地震,两人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稳。 “那是妖怪吗了”岳风忍不住问道。 “不是。”依依摇头,“在地底,我感觉不到任何妖气。” “难道说,真是狐鬼?”岳风想到阳太昊的话,心里一阵砰砰乱跳。 “不。”依依皱了皱眉,“鬼魂没有颜色,那东西是黑的。” 天上的云层剧烈地翻滚,闪电更加猛烈,接二连三地落在两人的附近,发出嗤嗤的声响。 “岳风。”依依心生惧意,“我们走吧,这个地方快要毁灭了。” “天秀还没出来。”岳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七,她救了我们,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 依依想了想,说道:“好吧,我们来看一看雷公宝藏,也许,里面会有克制地底怪物的宝物。”她放下玉匣,仔细察看,匣子浑然一体,没有一丝缝隙。岳风忍不住问道:“怎么打开。” “电母的藏宝图说了,可用处女的鲜血。”依依抽出细柳剑,轻轻割破手指,一点鲜血落在匣子上面,一转眼,就被玉石吸了进去。 啪,玉匣打开,里面躺着一套黑色的衣裳,一颗苍白的珠子,一本书册,一只瓶子,还有一个黄色缎面的小袋子。 两人对望一眼,心里满是失望。 “小子,先别下定论。”阳太昊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 岳风不觉皱起眉头,依依见他脸色,知道老不死在说话,也慌忙伸手,将他的手掌握住。 “这件衣裳是雷公邓震的遗物,名叫‘心神衣’。邓震不是羽士,他是一位顶尖儿的甲士。但与其他的甲士不同,邓震不穿戴神形甲,而是穿着‘心神衣’,为了织成这一套衣裳,他们两口子费了不少心血。衣裳名为‘心神’,也就是说,它的式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穿在身上,入火不燃,下水不沉,上天可化飞鸟,下海可胜游龙。它飞行的速度,比不上九品的神剑,可也差不了多少,它的防御很强,对于任何体术道术,都有一定的抵档力,就算严重损坏,只要运转元气,也可马上复原。它穿在身上,冷则暖,热则凉,永不沾染尘土污垢,你如果是个懒人,那么一旦穿上,直到死,也可以不用脱下来。” 岳风听得惊讶,拿起黑色宝衣,但觉薄如蝉翼,轻若鸿毛,质地光滑如丝,乌亮的光泽一如少女的秀发。 “这一颗珠子也是邓震的遗物,名叫‘雷魂’。如果握在手里,能随你的心思变化,一是变成一支符笔,二是变为一杆长枪,笔是雷魂笔,枪是雷魂枪,无论是枪是笔,都是世上少有的利器。” 岳风拿起珠子,握在手心,心念所到,雷魂珠变化为一支电光闪烁的符笔,笔管萦绕电光,笔尖全是电白色的毛发,拿在手里麻酥酥的,不时吐出蓝白色的火花。岳风心思再变,符笔纵向延伸,化为了一条丈许长枪,枪身若有若无,通体电光流转。岳风握在手里,就像是握着一段遗落九天的神电。 “这本书,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失传已久的 《天雷正法》 ,上面有雷公邓震毕生的神通。这个瓶子,应是修炼雷术的‘灵茶神药’,至于这个小乾坤袋,我若猜得不差,应该装着‘雷丸’,这东西出自电母,暗藏太阴神雷,威力着实不小,只是数量有限,必须节省着使用。” 第九十九章 应龙 岳风一一查验,阳太昊真是料事如神,所有的东西,全都如他所说。雷丸是一些冰白色的小丸子,拈在手里轻飘飘的,一点儿也想不到其中暗藏了雷霆。 “这几样东西不多,可是样样都是稀世之宝,尤其是这一部 《天雷正法》 ,更是十分难得,不知多少甲士想要得到它呢!” “老不死。”岳风关心眼前的危机,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对付得了地底下的怪物吗?” “差得远。”阳太昊冷冷回答,“那东西跟雷公电母无关。” 岳风本以为地底怪物和霹雳蛇一样,也是雷公电母留下的守塔异兽,一听这话,大失所望。 “老不死。”依依翘起小嘴,“你知道那东西的来历么?” “猜到一点儿,但还不敢确定,如果我猜得不错,呵,这东西,就算是胡天行的鬼魂儿,给它塞牙缝儿也不够!” “它究竟是……”岳风话没问完,地底又是一震,这一次的震动猛烈持久,地皮势如波浪起伏,四周的废墟纷纷坍塌,乌云越压越低,天色越来越暗,闪电一道道撕裂天空,看上去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 依依心生恐惧,握住岳风的手掌,身子微微发抖,岳风心说:“别怕。”手指用力,紧紧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 轰隆一声巨响,大地突然裂开,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缝隙。嗤啦,裂缝里冲出一股光白的水柱,炽热惊人,雪白的蒸汽四处弥漫,整座天雷谷云山雾罩,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突然一阵寒风卷过,白气化为了漫天飞霜,天空变得一片清朗。岳风抬眼看去,女幻身肌肤如雪,璎珞绚烂,丰美的娇躯宛如天地间怒放的白莲。 它俏生生立在半空,五只手举起法宝,一只手托着幻身的主人。天秀白衣飘飘,脚踏飞剑,面容冷艳如霜,长发萧萧狂舞,站在幻身的巨手之间,清冷肃杀,有如九天之上降临的女神。 大地再次颤抖,嗤的一声,地缝里窜出一股苍黑色的云气,变幻飘渺的样子,一如山水画里的水墨云烟。 黑气喷个不停,一直升到百丈高空,连接翻滚起伏的乌云,形如一条撑天立地的黑色巨柱。狂风平地而起、飞沙走石,裂缝的两侧,就连斗大的石块也被刮得连连翻滚。 岳风与依依背靠一根石柱,相互扶持,才能勉强站稳,鲁同发出呱呱的尖叫,趴在地上,脑袋朝前,屁股向后,活是一只埋在沙里的鸵鸟。申屠南躺在那儿念念有词,两眼望着天空,眼神十分无助。 黑气忽地喷完,全都到了空中,有如一团乌云,剧烈地翻滚起伏。 “出现了。”阳太昊轻叫一声。 叫声才落,黑气收缩凝结,就在云雷之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龙。 比起画中的神龙,黑龙的身子更粗更短,显得格外粗壮有力,背上一对巨大的翅膀,上下用力扇动,带起一阵飓风,吹得云开雾散。它的四只利爪粗大惊人,就连黑龙本身,似也显得渺小,仿佛一爪落下,就能覆盖整座山谷。 “天啦。”依依失声惊呼,“这是应龙。” 岳风的心子一阵狂跳,万万料想不到,天雷谷的下方,居然潜藏着六龙之一的应龙。 在这个世界上,龙族的数目众多,蛟龙五百年变为螭龙,螭龙千年化为虬龙,虬龙苦修两千年,没有任何意外,才有可能变化为神龙,从而随意变化,呼吸天地。 但为造化所忌,修成神龙的龙族少之又少,而在神龙之中,又有六条最强大的龙王,道者以敬畏的口气,称呼它们为“六龙”。 神龙见首不见尾,它们常驻天海,很少出没人间。六大龙王星散四方,千年也难得一见。六龙之中,应龙是八品龙王,也是唯一拥有翅膀的神龙,它力大无穷,快如闪电,性情十分暴戾,稍有触犯,立刻奋起争斗。自古以来,死在它爪下的生灵不计其数。神龙们尊奉它为“斗龙王”,除了少数天道者,很少有人敢于面对这条残暴巨龙。 谁曾想到,它居然出现在了这儿。 “小蚂蚁们。”应龙的身躯在乌云中忽隐忽现,“为什么惊扰我的修行?” “原来如此。”阳太昊唉声叹气,“应龙呆在雷塔下面,利用雷塔泄露的余电修行。它不愿受人惊扰,所以召来雷鬼和闪电蜥守卫山谷,结果还是被你们打扰中断。这老爬虫天性好斗,无风还要起浪,见山都要踩两脚,更别说有人招惹它了。姓天的小妞儿不知天高地厚,敢用七宝道身与它对抗,这就好比火上浇油,成功地挑起了应龙的斗志,照我看,今天杀星照命,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山谷。” 岳风、依依听了这话,无不心惊肉跳,依依轻声说:“岳风,走吧。”岳风默不作声,目光盯着空中的天秀。依依见他神色,知道劝说无用,不由暗自苦笑,轻轻摇了摇头。“斗龙王。”天秀声音清亮,有如九天凤鸣,“我们无心惊扰足下,你又何必跟我们一般见识?更何况,你已经吞噬了我的一个同伴,就算有什么怒气,也应该平息了吧?” 岳风听了这话,与依依对视一眼,心知古太林必然膏了龙吻,进了应龙的肚皮。 “平息?”应龙纵声大笑,天空中像是滚过了一串惊雷,“那是你们的同伴吗?那东西他妈的难吃,女道者,你比他美味得多,如果你让我吃掉,我就放过其他的人。” “应龙。”天秀变了脸色,“你这是恃强凌弱,龙有龙的法则,你的所作所为,必将受到惩戒。” “小蚂蚁,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呸,你这口气,就跟黄龙那老东西差不多。” 第一百章 强弱悬殊 烈日和冷月交锋,天空中出现了一幅惊人的景象。法华轮困在了火里,再也无法前进一步,烈焰向前翻滚,逼得宝轮向后退缩,一眨眼的工夫,炽烈的龙焰,冲到了天秀的头顶。 “容天纳海,六合藏身。”天秀符笔一指,女幻身抛出了“六合瓶”,晶莹如玉的宝瓶飞到空中,瓶口微微泛青,生出了一股绝顶的吸力,漫天的龙焰如河流一样钻入瓶口。 “傲!”应龙长声大叫,血口怒张,吐出的火焰无穷无尽,宝瓶吸走多少,它就吐出多少,久而久之,瓶身呈现出了一股惊心动魄的暗红,仿佛随时都会烧破。 “天池木莲,浴火重生。”天秀声如银铃,在天空中轻轻摇响,女幻身一弹指,指尖的圣火莲旋转变大,千百片火焰凝结成动人的花瓣,飘飘洒洒,飞向应龙,明亮的火光照耀长空,黑沉沉的乌云,映照成了凝血也似的紫色,绚丽明亮,与翻滚的龙焰上下交辉,仿佛将这天地云霞,统统化为了一片火海。 火莲还没飞近神龙的身子,应龙的身上涌出了一片悦目的水光,火焰的花瓣与之一碰,纷纷熄灭凋零,化为了朵朵水云。 “元水护身。”依依忍不住叫了起来,叫声中有吃惊,也有惋惜。神龙自有元水,上可以化为云气升天,下可以荡灭世间凡俗的火焰。 火莲花旋转不定,莲瓣缤纷飞舞,与降妖剑的剑雨一刚一柔,围绕应龙周围,不断寻找它的破绽。 天秀的五宝出了四宝,可是没有伤到应龙一丝一毫,“斗龙王”总有法子破解她的攻势。现如今,只有飞龙杖还在手中,天秀迟疑了一下,扬笔叫道:“天地八荒,龙飞天外!” 飞龙杖呼啸而出,凌空扭动活化,幻化为八条银光闪闪的飞龙,张牙舞爪,冲向云中。 “该我了。”黑色的巨龙发出一声长叫,“风突!”它双翅一抡,前方的云层四面排开,跟着张口一吸,数百亩的空气全部消失。只因动作太快,很短的时间内,应龙的前方,出现了一片无物的真空,紧跟着,它一摇身,冲入了真空之中。 没有空气的阻力,只一瞬,应龙的速度达到了巅峰,它的身子化为了一道黑色的闪电,一冲之下,八条幻龙粉身碎骨,再一冲,降妖剑雨无影无踪,它的身子撞上了圣火莲,火红的花瓣飘零如雨,一时之间,再也无法聚合在一起。 应龙冲开了火雨,以惊人的高速,来到了法华轮的上方,它的巨爪向前一探,将明月似的光轮握在手里。 “电切!”应龙一刻不停,握着宝轮冲向天秀,它的身上迸射出刺眼的电光,苍黑的龙鳞变成了闪电的白色。看上去,它的整个身子,就像是一把横扫天地的闪电之剑。 这就是应龙,不用向天地借法,只凭着一身惊天动地的神力,把自己的身体化为了无比的利器,横冲直撞,一口气攻破了四大法宝,以它这时的速度和力量,如果让它撞上,强如七宝道身,也会粉身碎骨。 “龙焰!”天秀的声音十分急促,六合瓶凌空一转,瓶口对准应龙,喷出的火焰照亮了天地。这些火焰本是应龙吐出,天秀收在“六合瓶”里,情急之下,原物送回。 应龙吐出火焰,花了不少工夫,这一下子,天秀全放了出来,威力之大,远远超过了寻常的龙焰。 这一招大大出乎应龙的意料,它就算有心吞灭火焰,但因龙焰太多,也不可能一口气吸光。 自己攻打自己,这感觉不太好受。应龙忙着吞火灭火,来势稍稍一缓。天秀驾驭幻身,躲开了它的正面撞击,巨龙呼啸而过,轰隆一声,削掉了天雷谷左边的山头。 “昂!”应龙抬头向天,发出一声吼叫,它伸出爪子,抓起削下来的山头,金色的瞳仁迸射出骇人的光亮,“小女人,告诉你,刚才,我只用了五成力。” 天秀脸色惨白,口角涌出一股血水,两只眼睛盯着应龙,目光冷如剑锋,透出一股决绝。 “掷岳。”应龙爪子一挥,山峦闪电飞出,重重落向山谷。这一击如果落下,天雷谷里,没有任何物种可以生还。 “五宝凌空。”女幻身艰难地收拢五宝的残光,降妖剑、圣火莲、法华轮、飞龙杖,四大宝物,光芒暗淡了许多,六合瓶里喷出一股青光,托着四样法器,冉冉飞到半空,迎上了铺天盖地的石雨。 四样法器沐浴在如水的青光里,突然间又有了活力,剑雨横飞,火莲缤纷,法轮电转,玉龙腾空。 飞龙杖钻开了山体,降妖剑纵横砍劈,弄得山体支离破碎,圣火莲,法华轮冲入乱石之中,一阵疯狂旋转,将一座小山化为了漫天的粉尘。狂风阵阵,席卷天地,粉尘漂浮不下,挡住了应龙的视线。 斗龙王正疑惑,一道闪电破开了尘埃,向它直冲过来。它还没明白过来,闪电已经冲到近前。仔细看来,来者是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手持一把电光闪闪的长枪,借着尘埃的掩护,冲到了它的面前。少年手臂一抡,闪电凝结的枪尖,刺向了应龙金黄色的左眼。 应龙本以为只是一道闪电,根本不曾放在眼里,万万没有想到,有人胆敢冲到面前。 与斗龙王近身搏斗,这举动无异于自杀。电光入眼,它下意识一摇头,避开了眼睛,嗤,枪尖刺入了它的左脸,一阵痛麻直冲脑门,应龙先是一惊,跟着生出了一股狂怒。 它的爪子闪电挥出,扫中了来人的身体,那样子就像是弹飞了一只小小的飞虫。少年飞了出去,穿过尘埃的浮云,撞上了一面岩石凹凸的山壁。 对手如此之弱,出乎应龙的意料。它不由愣了一下,左颊的痛楚不住传来,数千年来,第一次有人刺伤了它。 “不,不是人的缘故。”应龙一转念,怒火更加炽烈,“全是因为那把枪,该死的雷魂枪。” “风突!”它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一俯身,冲向了血肉模糊的少年。 黑衣少年正是岳风,他眼看天秀危急,顾不得多想,穿上心神衣,手提雷魂枪,穿过漫天的尘埃,冲近了栖落山顶的巨龙。他奋力一刺,一无法力,二无章法,全凭一腔血勇,谁知道,这一下出其不意,居然刺伤了所向无敌的战龙之王。 应龙的一击,几乎让他粉身碎骨。所幸,“心神衣”的神力,抵消了一大半的冲击,没有让他当场送命。岳风撞上了山崖,身后岩石粉碎,全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望着应龙冲来,别说奋起抵挡,就连一根小指头也抬不起来。 嗖嗖嗖,一片淡白色的弹丸飞向应龙,混在激烈的电光中,应龙压根儿没有留意。刹那间,两方面撞在了一起,进发出一连串沉闷的雷声。 “昂!”应龙发出一阵凄厉的怒叫,它的左胸下方,萦绕着一大团紫红色的电流,星星闪动,来回纵横,坚不可摧的龙鳞上面,渗出了一丝丝淡青的血水。 “太阴神雷。”应龙心中狂怒,“申屠辉那臭娘儿们还活着?” 它转眼看去,神雷的来源,却是一个陌生的紫衣少女,脚踩一缕碧光,风神缥缈,秀美绝伦。女子与它直面相对,双手捏成一个古怪而又熟悉的印决,两只秀美的眸子,迸射出了慑人的奇光。 “禁!”双方的精神力交锋,狰狞的龙头向后一缩,应龙发出了一声呻吟。小狐女却是口吐鲜血,连人带剑摔了出去。依依为救岳风,舍命使出了“天狐遁甲”,想要压制应龙的神志。可是,两人的精神力相差太远,好比一支箭射中了一块巨石,石块小有损伤,箭头却是不免折断。 依依飞出的一刻,已经昏了过去,如此高处,一旦摔落,必死无疑。岳风望着少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但他身受重伤,别说飞出救人,就是动弹一下,也是浑身撕裂一般的痛楚。 “小七。”岳风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吼。 光亮闪动,女幻身从虚空中跳了出来,伸出一手,轻轻地托住了依依。少女绵软无力,躺在莹白的玉手中,就像是一只飞倦了紫蝴蝶、一朵刚刚凋谢的紫罗兰。 应龙终于扫灭了太阴神雷,拍着两扇翅膀,金色的眸子十分阴沉。天秀心里明白,它已经动了真怒,下面一击,一定无法可当。 “应龙。”天秀忽地有了决断,“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什么话?”应龙声音冰冷。 “你吃了我,就放过其他人。”天秀的嗓音微微发抖,可是目光冷静如冰。 “不……”岳风发出一串呻吟。女子看他一眼,月上露出凄凉的笑意。 第一百零一章 三年之约 “那只是戏言。”应龙冷哼一声,目射凶光,“你们伤到我了,你们全都得死。”它顿了顿,盯着天秀,一字一句地说,“小女人,你接招吧,这一次,我会用六成力。” 天秀己是筋疲力尽,七宝道身,不过仅仅能够维持。她的心跌入了谷底,说不出的绝望在胸中流淌,她再一次看向岳风,眼里涌出了深切的哀伤。 岳风的心底微微一痛,感觉五脏六腑破成了碎片,鲜血不住涌出,顺着心神衣流下,光滑的衣料滴水不沾,血水浙浙沥沥,滴落在他的脚前。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我要跟应龙说说话?” “说话?”岳风一愣,“你怎么能说话?” “你代替我,记住,如实转达每一个字,希望这些话,能够救你们的命。” 岳风沉默一下,说道:“老不死,我听你的。” 应龙一下接一下地扇动翅膀,每一次拍翅,都带起一阵风雷,金色的双瞳越来越亮,其中的目光,似要燃烧起来。 “应龙。”岳风大声说话,他的声音原本微弱,可是,应龙是通玄变化的神龙,任何细微的响动,都逃不过它的灵觉。 “小蚂蚁,你想说什么?”应龙傲然说道,“我可不爱听人求饶。” “谁跟你求饶。”岳风冷冷说道,“我只是跟手下败将打个招呼。” “什么?”应龙失声怒吼,“你再说一遍?” “归墟旁,不死岛。”岳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应龙,你跟我交手的时候,弱得就像是一条没长大的泥鳅。” 天秀听得十分惊讶,望着岳风,以为他急得神志错乱,所以才会胡言乱语。可怪的是,这一次,应龙没有发怒,它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丝说不出的困惑。 沉默了足有十秒钟,应龙大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没有人知道。” “是啊!”岳风笑了笑,“这件事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不,准确来说,一个当事人,一条当事龙。” 应龙盯着岳风,目光更加困惑:“不对,你,应该已经死了。” “是啊。”岳风淡淡说道,“我已经死了,你永远没有报复的机会,我还记得,你在我的脚前发抖,那副可怜样儿,就像是一条挨了揍的小狗……” 轰隆,应龙的巨爪,贴着岳风的身边掠过,深深地陷入了坚硬的岩石。 天秀的心颤了一下,那一瞬间,她生出了错觉,以为岳风已经死了。 尘埃落定,少年好端端地活着,他盯着应龙,眼里透出一丝冷冷的嘲讽。 巨龙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它死死地盯着岳风,厉声吼道:“我知道了,他妈的,你没有死透,你没有死干净。” “哈,不愧是六龙之一,头脑还算不错。”岳风漫不经意地说,“应龙,我敢说,不死岛那一战,是你一辈子最大的败仗,如果不能洗刷耻辱,你这一辈子都会感到痛苦。” 黑龙的眼里透出一丝挣扎,它喃喃说道:“没错,痛苦,我很痛苦。” “现如今,有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再比一次。” “哈。”应龙发出一阵狂笑,“就凭你现在的样子,我吐一口气,也能把你吹到天边去。” “没错,这个年轻人还很弱,但你别忘了,道者的进步,比你们龙族要快得多。应龙,如果你还有自尊,愿意堂堂正正地报仇,我们可以订一个约。” “什么约?”应龙精神一振。 “以十年为限,我打赌,他一定能打败你。” “十年?”应龙眨了一下眼睛,“那太久了,我等不了那么长。” “好吧,八年。” “不。”应龙摇头。“五年!” “不!”应龙仍是摇头。岳风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那么,你说多久?” “三年!”应龙冷冷说道,“一天也不能少。” 岳风又是一阵沉默,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应龙,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道者的进步,不是比我们快得多吗?”应龙语带调侃,“那我们就来看看,小蚂蚁的进步到底有多快。” “好吧,成交。”岳风沉默一下,“不过,今天到此为止,你不能再动手杀人。” “这就是你的缓兵之计吗?”应龙发出轰隆隆的大笑,“明知是计,我也答应你。今天到此为止。不过,你们的性命还是属于我,三年以后,如果你不守约定,无论你们身在哪儿,就算是天地的尽头,我也会赶到那儿,把你们一一杀光。” “悉听尊便。”岳风冷冷回答。 “三年以后见。”应龙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忽地仰天展翅,发出一声长吟,跟着冲天而起,只一闪,就钻入了云层,失去了踪影。 岳风抬眼望着天空,眼里闪动复杂的神情。 天秀飞了过来,她的脸上挂着了疑惑,举起符笔,轻轻一勾,分开岳风周围的岩石,岳风向前软倒,落入了女子的怀里。 温软潮湿的胴体,紧紧依偎着他,这一刻,天秀似乎忘记了男女之嫌,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岳风的耳边,轻声问道:“我在做梦吗?” “没有。”岳风叹了口气,女子的体钻入他的鼻孔,他的心湖里荡起了一片涟漪。 天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飘然落下,将他放在地面,身后长出幻手,六合瓶里流出青色的液体,若有若无,灌入岳风的嘴里,那液体芬芳迷人,所过一片清凉。 天秀低下头,伸出手来,将他折断的骨骼一一复位,尖尖的指头所过,岳风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他的心里涌起一阵困惑,之前,他见过天秀给人疗伤,女子从来只用符笔,并没有亲自动手过。 岳风凝目看去,天秀的目光温柔而专注,双手轻柔而舒缓,抚过岳风的肌肤,细嫩的指尖轻轻地颤抖,一股奇特的快感,电流一样钻入他的身体,岳风只觉说不出的惬意,舒服得快要呻吟起来。 突然间,天秀抬起头来,清亮的目光凝注过来。两人目光无声交缠,女子苍白的脸上,涌现出一抹动人的红晕。她轻轻地吐了口气,站起身来,摆脱岳风的目光,又去探视受伤的依依。 岳风望着她的背影,桃花林里的一幕,忽又从脑海里闪现,他连叫“该死”,想把这念头从脑海里赶走,但越是这样,画面越是清晰,仿佛一个深深烙印,说什么也抹杀不去。 “我说过,这小妞儿不错。”老不死冷不丁冒了出来,“我感觉她也喜欢你。” “滚开。”岳风闭上双眼,努力把精神集中到了受伤的地方,天秀的手似乎带有魔力,刚才抚摸过的地方,所有的伤痛都消失了,他精神一振,挺身站起,扭动几下身子,之前断骨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些酸痛。 “别乱动。”天秀回过头来,眼里带着一丝责备,“你的伤还没有好完,乖乖地坐一会儿。”声音斥责中居然带了几分少有的娇慎。 岳风听得一呆,真的“乖乖”坐了下来。 不多一会儿,依依也醒了过来,小狐女身子无碍,但精神受了重创,目光暗淡无光,懒洋洋地没有什么精神。 “行了!”天秀站起身来,收了幻身说道,“再过半个时辰,你们就能恢复如常。”她的目光扫过依依,落在岳风身上,可只一瞥,又立刻移开,轻声说,“岳风,你和应龙的三年之约,可有取胜的把握?” 岳风苦笑摇头。天秀沉默了一下,漫不经意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请求家父,抢在三年到来之前向应龙挑战,打伤斗龙王,迫使它错过三年之期。它自己爽约,跟你没有关系。” “好奸猾。”依依冲口而出,天秀的俏脸微微一红,假装没有听见。 岳风听得心动,老不死也说:“这法子不错,并不违反规则。应龙那老爬虫本领不弱,但比起道者的‘天尊’,仍然差了一截。就算不能逼它爽约,让它带伤赴约,你也可以多几分胜算。” 岳风沉默时许,脑海里闪过那一双凌厉的金瞳。不知怎么的,他心口一热,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傲气,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天秀小姐,不劳你关心,三年之约,我自行解决。” 天秀一愣,似乎大为意外,她死死盯着岳风,眼里涌出一股怒气,突然间,她头也不回,走向远处的鲁同,大声说:“小同,我们走。” 鲁同支吾答应,抱起申屠南,随着天秀纵身而起,两道剑光穿空而过,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乌云深处。 天雷谷沉寂下来,没有雷鬼,也没有了妖晰,就连人语声也消失了。谷中的生物,只剩下了这一对少年男女。依依凑上来,懒懒散散,依偎在岳风的怀里。两人均不说话,享受着难得一见的宁静。自从进入影塔,战斗连绵不断,两人无论身心,都觉疲惫不堪。 靠着一块巨石,两人朦朦胧胧,陷入了梦境。 第一百零二章 骗局 睡了不知多久,岳风醒来时,依依已经醒了,少女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心神衣”,白里透红的俏脸,挂着一丝温婉的笑意。这微妙的抚摸,让岳风浑身发热,他挺身站起,极力掩饰窘态。 “岳风……”依依的双臂圈住他的脖子,口中发出慵懒的颤音,这声音比起抚摸更加要命。 岳风不敢坐在地上,嗖地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大战后的若干痕迹。雷塔矗立远处,一如往昔,残破支离的塔身,满是岁月留下的疤痕。 依依手掠鬓发,抬眼看去,岳风身穿黑衣,显得瘦削匀称、活力十足。他的相貌与父亲有些相似,不算十分俊秀,可是英挺洒脱,仿佛收入鞘中的一柄长剑。依依看入了神,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小七。”岳风缓过气来,转眼看向雷塔,“我得去开窍了。” “好呀。”依依点了点头,歪着脸,笑着说,“不过,去之前,你得吻我一下。”岳风一愣,抱住依依,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依依露出如花笑脸,挽住他手,大声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开窍。” 岳风吃了一惊,忙说:“小七,塔上也许有危险。” “有危险,我更要去。”依依不由分说,拉着他向雷塔跑去,岳风无可奈何,只好跟在一边。 进入雷塔,塔里的布置与影塔不同,阶梯残缺不全,环绕塔身,蜿蜒向上,雷塔的正中是一根巨大的圆柱,收集的闪电从上方流窜而下,沿着圆柱,呼啸着钻入地底。 一路上没有遇上任何阻拦,不久上到了第六层,比起其他五层,这一层十分完整,四面都是精心镂刻的花纹,隐约可以看见山谷里的情形。 塔中心的圆柱,在这里到达了尽头,圆柱的顶端,距离塔顶三丈有余,就像是一个圆形的高台,上面有一个莲花形的玉座。 想象当年,蓬尾和支离邪的儿子,胡天行一定就是在此受刑。周围站满了道者,一个个盯着高台上的狐神,眼里尽是复仇的快意。依依想到这儿,毛骨悚然,下意识伸出双手,搂紧了岳风的胳膊。 岳风明白她的心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抬头看去,雷塔的顶端与影塔相似,也是圆形透明,像是一面光滑的圆镜。不同的是,影塔的圆镜幽黑泛蓝,这儿的镜子透明之外,呈现出一股悦目的金色,数不清的闪电穿过镜面,射入高台,咝咝咝的声音,仿佛毒蛇吐信。 正瞧着,镜子忽地翻转过来,变成了刺眼的银白色,电流通过的声音突然变大,仿佛凄厉的尖啸,刺得人耳鼓隐隐作痛。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哪一面是正面?” “金色是正面,雷强电弱,银色是反面,电强雷弱,这一面镜子,一刻钟会翻转一次,如果是正面,闪电不会杀人,还有可能激活你的元气,如果转到反面,强如胡天行,也是形神俱灭。”阳太昊顿了一下,“小子,你考虑好了吗?我有言在先,激活元气,并非十拿九稳,因为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开窍仍有失败的可能。” “总比全无指望要强。”岳风长吐一口气,“我可不想当一辈子石头。” 阳太昊沉默一下,忽又说道:“小狐狸。” “干吗?”依依一想到胡天行受刑的情形,气也不打一处来,“老不死,你有屁就放。” 老不死哼了一声,说道:“那个天道布武,还有多少时间?” “大半个月。”依依狐疑起来,“老不死,你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阳太昊漫不经意地说道。 “接下来怎么做?”岳风心生忐忑。 “等待。”阳太昊说道,“等待镜子翻到正面。” 时光点滴流逝,岳风只觉度时如年,开窍是他七年来的梦想,可当梦想触手可及,他的心里又是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七年来经历的希望、失望乃至于绝望,种种的情愫,在他的心里不断地重现,父亲失望的眼神,云若鼓励的目光,还有其他人幸灾乐祸的笑脸,七年的光阴,仿佛浓缩在了短短的一刻,突然之间,岳风悲喜交集,眼泪怔怔地流了下来。 “岳风。”依依吃惊问道,“你怎么哭啦?” “没什么?”岳风抹去眼泪,笑着说,“我只是太高兴了。” “呆子。”依依笑着看他,“你是不是想岳伯伯了。”她说到这儿,脸色微微一暗,“还有,还有那个云若姑娘。” 岳风不忍骗他,轻轻点头。依依低下头,沉默不语。 望着小狐女,一刹那,万千情愫涌上心头,岳风忽觉热血上涌,不顾一切地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依依,将她抵在墙上,噙住娇花般的双唇,吮吸着丁香似的柔舌。依依热切地回应着他,两人的唇舌间,仿佛也生出了强烈的电流,一阵一阵地流遍全身。电光闪烁之间,两人忘我激吻,偌大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过去不曾有,未来不再有,所有的只有当前,尽管只是片刻的欢悦,这一刻,俨然变成了永恒。 刺耳的尖啸声停了下来,又变回了咝咝的鸣响。 “时间到了。”阳太昊慢慢说道。 两人默默分开,望着少女的面容,岳风突然有些沮丧。 “去吧。”依依握住他手,目光温柔如水,用心语说道,“无论怎样,我都在这儿等你。” 岳风点了点头,转过身,跳过圆台和阶梯之间的缝隙,走向闪电凝聚的光柱,光柱的中心,正对着莲花玉座,每一声电流的鸣啸,都冲击着岳风的神志。 “岳风。”依依突然叫了一声。岳风转眼看去,少女的眼里,不知何故充满了泪水,眼泪流了出来,顺着白嫩的双颊,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她为什么要哭?”岳风心生恍惚,望着离合闪烁的电光,忽然感到一丝不祥。 开窍的希望,战胜了理智,他犹豫了一下,迈步走进了电光。 白光刺眼,刺痛和麻痹从天而落,顺着他的头顶向下贯注,那感觉就像是一股冰冷的火焰,在他的身子里熊熊燃烧。岳风五内翻腾,手臂僵硬,他坐倒在莲花座上,整个身子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僵直,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蜡像,冰冷的电火在他体内燃烧,将他烧成了一个薄薄的空壳。 空虚的感觉,持续了一分多钟。紧跟着,岳风浑身一震,麻痹已久的身体,忽又生出了知觉。他深切地感觉,身体至深至秘的地方,有一扇门户突然打开,门后蓄积已久的洪水汹涌而出,一股巨大的热流涌向四肢,奔腾,翻滚,像是一条困锁已久的神龙,而今断金锁,倒玉柱,破困而出,所向披靡,一切阻拦之物,遇上这一股狂龙似的洪流,统统瓦解破碎,化为乌有。 这种突破的感觉,奇妙得不可言说,岳风没有经历过死亡,但他深信,死后重生的快意,大概也不过如此。 他的口鼻眼耳,全都流淌出青色的气体,这青色不太淡,也不太浓,清澈明朗,就像是新雨过后的天空。 天青色的元气从他的指尖流了出来,慢慢凝聚成形,化为了一尊盘坐的人形,体格高大伟岸,高出岳风足足一头,他的面目慢慢浮现,粗犷严峻,长须飘拂,浓眉向上一挑,眼里透出逼人的冷意。 岳风见过这个形象,这个元气凝结的幻影,正是“屠妖者”阳太昊,横行上古的一代天尊。 “开窍成功了。”阳太昊举起一只元气幻化的烟斗,吸食本不存在的烟草,吐出元气凝结的青烟,“你的道种是苍龙,元气的成色不错,雨过天晴,这种青色的元气,自古以来都很少见。” 开窍的快感迅速流逝,闪电贯体的痛苦再一次涌来,岳风想要起身,可他突然发现,他的身子仿佛钉在了地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挪开。 “老不死。”岳风想要开口说话,但他发现,就连唇舌也像是冻结成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语可以说话,“我怎么站不起来?” “很简单。”阳太昊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斗,他用元气发声,仿佛三九天的寒风,一字一句地刮入岳风的耳朵,“这是千雷之索,你会一直困在这儿,直到雷镜再一次翻转。” “你说什么?”岳风震惊得无以复加,千雷之索,不就是困住霹雳蛇的道术吗? “我说,你会死掉。”阳太昊扫了岳风一眼,“再过二十分钟,雷镜翻转,你就会形神俱灭。” “不可能。”岳风快要疯了,他尽力挣扎,可是一点儿气力也使不出来,他在心里大叫,“你说过,肉体会撒谎,魂魄不会撒谎。” “我没有撒谎。”阳太昊慢慢说道,“但我可以选择。我只说你想我说的,隐瞒其他你不想我说的。这是人性的弱点,所有人的耳朵都有一个筛子,筛去不想听的话,只留下真正想听的东西。” 第一百零三章 天鬼起源 岳风的心里一阵混乱,忍不住心中大吼:“你说过,雷塔可以开窍。” “没错,你的确开了窍。”(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你说过,雷镜转到正面,闪电不会伤人。” “没错,你没有受伤。” “但你从没说过,雷镜的正面会让人无法动弹。” “我没有说过,可你也没有问。”阳太昊轻轻叹息,“因为你一心想开窍,所以,你会无条件地接收雷镜带来的好处,而不会细问雷镜带来的害处。如果你问我,雷镜除了开窍,还有什么妨害,那么我没有办法,只好告诉你这一点。但你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一听说雷塔可以开窍,什么也不管不顾,对于所有的情况,根本没有、或者说也不愿意弄清楚。” “这是你的阴谋。”岳风愤怒得发狂。 “不,这是阳谋。”阳太昊盯着他,眼底深处,透出一丝莫名的哀伤,“小子,我必须消灭你。” “哈,我死了,你就能出去。”岳风恨不得放声狂笑,他真是恨透了自己,居然一心一意地相信阳太昊。 “不。”阳太昊轻轻摇头,“雷镜翻转的一刻,我的魂珠会和你的魂魄一起化为乌有。” “那还不是一样,反正,你也不想留在世上,这么一来,岂不是死得干干净净,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你说得没错,不过,魂珠毁灭的一刻,我的痛苦不比你少。要不然,我大可以选择形神俱灭,不用死后吐出魂珠。”阳太昊顿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岳风,“小子,得到解脱,并不是我毁灭你的初衷。” 岳风一阵茫然:“那是为什么?” “因为……”阳太昊悲哀地看着他,“你的身体里,寄居着天鬼。” “天鬼?”岳风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说,石匣里的东西。”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那么快,那么有力,作为一块石头,你屡屡反败为胜,打败圣道者乃至于至道者。” “我的元气是凝寂态。” “那只能让你修炼‘五轮心经’,不足以让你打败那些敌人。‘火印神雨’和‘天霜秋叶舞’是体术中的圣技,只有圣道七品以上的甲士才能炼成,记住,是甲士,同品的羽士,很少人能练成这个。‘天霜火叶舞’是至技,只有至道二品以上的甲士才能练成。” “你说了,练成这个,全是因为我的愤怒。” “不,那是天鬼的愤怒。” “但你说是我……”岳风隐隐猜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你和天鬼,本就是一体的。”阳太昊轻轻叹气,“它藏在你的魂魄深处,每当危机来临,它就会苏醒过来,当它被激怒的时候,无与伦比的天鬼之力,就会一再帮助你突破道力上的桎梏。” “该死的,你全都知道。” “是的,不过,我只需要告诉你想知道的。”阳太昊顿了一下,“危急时刻,你只想提升修为,一旦达到目的,你就不会细问我提升的原因。” “所以,你每一次都含糊其辞。”岳风恨怒交迸,“你这个不要脸的老狐狸。” “没办法,我不得不这样做。”老不死的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愧疚。 “我们完蛋了,天鬼也会消灭吗?”岳风冷冷问道。 “不。”阳太昊轻轻摇头,“没有什么能消灭天鬼,强如这座雷塔,也仅仅只能把它困住。” 岳风的心里闪过一丝寒意:“天鬼,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个秘密,只在很少的天道者之间流传。”阳太昊的幻影苦笑了一下,“天鬼的来历,就和道者一样的古老。” “你告诉我。”岳风终于冷静下来,“我想死得明白一些。” “知道巨灵吗?” 岳风说道:“知道,传说中,他们曾经是世界的主宰。” “那不是传说,那都是真的。第一次道者战争以前,巨灵始终主宰着世界,尽管神龙也曾风光一时,妖怪也曾强势崛起。打个比方,你见过应龙的威力吧,比起巨灵来,它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蚊子,巨灵轻轻一捻,就可以把它干掉。” “最强大的巨灵有六个:土巨灵盘古、火巨灵阳离、水巨灵若无、金巨灵象蛇、木巨灵青主、风巨灵大鹏。如今还可见到的只有大鹏,它从九万里的高空上飞过,巨大的阴影能让白天变成黑夜……” “其他的巨灵呢?”岳风忍不住问道。 “他们先在巨灵之间的战争中衰败,后来又被道祖支离邪一一降伏。比如土巨灵盘古,他曾是巨灵中的霸主,为了打击风巨灵,盘古曾从海底拔起一座大山,掷向高飞天外的大鹏,这一击没有中的,大山越过大陆,落下时贯穿了地壳。拔起山峰的地方,就是深不可测的玄渊,山峰击穿的地方,就是比玄渊还要深的归墟。不过,盘古十分骄傲,妄图与日月比高,不断向上生长,结果耗尽了神力,他的身躯倒下之时,化为了山岳河流,传说太山就是他的头颅变成的。尽管躯体僵死,盘古的威灵仍在,一旦愤怒起来,能使大地震动,火山喷发,酿成许许多多的灾祸。” “还有木巨灵青主,他和盘古一样,一度在巨灵战争中占据了上风。那时间,巨大的神木在全世界行走,俨如一支大军,就连其他的巨灵也是望风而遁。可是,青主太贪婪了,他不断地扩张,想用森林来覆盖世界,自身的神力不足以支撑,就妄图吞噬水巨灵若无。经过长久的争战,两大巨灵两败俱伤,青主耗尽了神力,也没能吞噬若无,出乎他意料的是,交战中,水与木的灵气交融,在上古的神木中孕育出了龙族。这些巨龙破木而出,造成神木的灭绝。青主彻底失败,躲入森林深处,进入了永久的休眠,不过,只要它愿意,仍可让树木疯狂的生长,吞没村落与城市。” “亿万年的战争,大大损伤了巨灵的元气,很多年里,他们都在休养生息。即使神龙诞生,妖怪崛起,也没有惊动他们。可是,道族的出现,却让他们惴惴不安,六大巨灵先后醒来,经过几年的商议,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决定,他们破天荒联合起来,打算把道者一族彻底消灭。率先动手的是盘古,火山喷发,大地震动,城市所在的地方,出现了深深的裂缝,跟着就是青主,森林发了疯似的生长,把城市与村落一一吞没;水巨灵若无掀起滔天的巨浪,席卷了整个大陆;大鹏从天而降,扫荡所有看得见的道者;金巨灵和火巨灵更加残暴,他们吞噬一切,毁灭一切,所过之处,不止是道族,任何的生灵也别想存活。那个时候,对于道族来说,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但我们还是赢了。”岳风听得激动起来,“道祖支离邪征服了巨灵。他首先降服了青主,知道了巨灵们的弱点,他和大鹏比赛飞行,从玄渊飞到归墟,失败者要听从胜利者。大鹏先起飞,可他并不知道,世界是一个圆球,他的飞行穿过了大陆,是一条最长的路线。支离邪后出发,他反向飞行,穿过汪洋大海,走了一条更短的捷径,先行到达了归墟。大鹏因此向他称臣,跟随他降服了火巨灵,大鹏的飓风吹得阳离的烈火向后飞射,烧得金巨灵象蛇嗷嗷惨叫,盘古孤立无援,只好躲回了太山深处,吓得再也不敢出来。” “得了吧。”阳太昊轻蔑一笑,“你说的这些,都是哄小孩儿入睡的枕边故事。巨灵可没有你想的这么傻。事实上,战争中,我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因为巨灵的逼迫,支离邪和他的弟子们才会修炼出了巨大的幻身,以便和巨大的灵体作战,他们创造出宇宙术,也是为了通过操纵时空,分化巨灵的力量。尽管这样,道祖和四神,也一度被逼到了绝境,那时候,道族死伤惨重,几乎快要灭绝了。” “老不死。”岳风心里叫嚷,“你说了这么多废话,跟天鬼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阳太昊冷冷说道,“天鬼的出现,就是因为巨灵,它是支离邪创造出来、对抗巨灵的终极武器。” “什么?”岳风一呆,“武器?” “我说了,道祖支离邪,一度被巨灵逼到了绝境,如果他失败了,道者一族就会灭绝。” “但我们还活着。” “所以,支离邪冥思苦想,想出了一个古怪的道术。他收集了许多死亡道者的魂珠,将它们熔于一炉,炼化出了一个魂魄的胚胎。可是,这个魂魄没有意识,也没有七情六欲。而后,支离邪取来了土巨灵盘古的‘骄傲’、木巨灵青主‘贪婪’、风巨灵大鹏的‘善变’、金巨灵象蛇的‘暴食’,火巨灵阳离的‘狂怒’,水巨灵若无的‘懒惰’,他把这六种性情,融入到了之前的胚胎中……” “胡扯。”岳风忍不住叫了起来,“性情这种东西,抓不住,摸不着,又怎么可能‘取来’?” “是啊。”阳太昊喃喃自语,“这个道术十分古怪,我也一直没有想通,支离邪是用什么法子,从魂魄之中,分离出了性情这种东西。可是,他把六种性情融入胚胎,突然发现还是没用。支离邪十分绝望,他独自一人,登上了一座高山,苦苦思考了一天一夜,那时间,四面一片死寂,只有群星为伴,道祖望着星空,感受到了深深的孤独。孤独涌起的一刻,他的心中灵光一现,恍然大悟,马上就地取材,从他自己的魂魄里面,提取出了一缕‘孤独’,加上前面的六种性情,这七种糟糕的情绪,被后世的道者称之为‘七罪’。” “孤独也是一种罪?”岳风十分疑惑。 第一百零四章 舍身 “孤独是一种罪,那是王者的悲哀。”阳太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这七种罪孽融入了胚胎,道祖支离邪,终于创造出了一只‘天鬼’。天鬼一部分来自于六大巨灵,好比巨灵们的影子,巨灵能消灭一切,唯独杀不死自己的影子。正如你说的,性情这种东西,抓不住,摸不着,所以说,‘天鬼’打不败,杀不死,对于巨灵来说,它就是一个荒诞的怪物。” “因为‘天鬼’的帮助,道族终于扭转了败局,将六大巨灵一一降服困住。后来许多人都天真地认为,打败巨灵以后,道者的时代从此开启,一直延续至今。”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为什么?” “因为天鬼。”阳太昊长长叹了一口气,“天鬼为战争而生,打败了巨灵以后,它也失去了对手。很快,它就把矛头指向了我们,摆脱了支离邪的控制,吞噬道者的魂魄,甚至于复活死者……” “复活死者?”岳风失声叫道,“怎么可能?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地的法则。” “据传说,天鬼就可以。”阳太昊慢慢说道,“它复活死者,结成了一支大军,向主人支离邪发起挑战。支离邪和四神,花费了无数心力,付出了极大的牺牲,才将天鬼打败。他们捉住了天鬼,可是无法消灭它。支离邪百般无奈,只好依照七罪,把它一分为七,藏在了七个地方,七罪一日不能合并,天鬼就一日无法重生。” “天鬼被分裂的一刻,心里十分怨毒,它诅咒道族,说是终有一日,道族的后代将会互相吞噬。又说,终有一日,它将重生,谁让它重生,它就会答应对方的任何要求。” “这些事。”岳风心生恍惚,“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创造天鬼的道术十分恶毒,可以说,道祖支离邪,为了打败巨灵,干了一件邪恶透顶、后患无穷的事情。天鬼的出现,违背了天地间的某些法则,支离邪后来也十分悔恨。这是道族历史中最阴暗的一页,为了避免损害道祖的威名,后世的道者,小心翼翼地把这件事隐藏起来,除了少数的天道者,几乎无人知道这件事。”阳太昊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天鬼分裂前留下的话,这世上不乏野心家,这一些话如果传出去,难保没有人复活天鬼,利用它来称王称霸。” “所以你要消灭我?”岳风的心里一阵凄凉。 阳太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可是。”岳风的眼鼻微微发憷,“老不死,一路上你都在帮助我,说服应龙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那只是一种谋略。”阳太昊的幻影苦笑了一下,“我必须稳住你,让你自愿来到这儿,天底下能困住天鬼的地方不多,天雷谷的雷塔,算是其中的一个,如果在别的地方消灭你,天鬼很快就能找到新的宿主,那个时候,结果只会更糟。” 岳风的心里一阵冰冷,这时阳太昊又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承认,小子,我欣赏你。你的性格,跟我当年十分相似,你拒绝了天秀的建议、打算独自面对应龙的时候,我的心里起了很大的动摇。那时候,我几乎放弃了引你入塔。可是,我生为一个道者,为了道族浴血苦战,我不能让天鬼复活,它会毁了这个世界。”岳风沉默一下,慢慢问道:“老不死,你热爱这个世界吗?” “是的。”阳太昊的眼里透出一丝追忆,“我热爱他。” “为了曾经的爱人吗?” 阳太昊浑身一颤,瞪着岳风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想罢了。”岳风苦笑说,“我也爱这个世界,只因为,这里有我深爱着的人。”他目光一转,投向远处,依依站在那儿,手拿计时的罗盘,死死盯着这边,眼里透出无比的焦急。 “你是说,小狐狸?” “她是其中之一,还有爹爹和……云若。” “你的未婚妻?” 岳风默默点头。阳太昊望着他,双眉皱了又皱,过了时许,长叹一口气:“小子,我有点儿抱歉。” “如果,天鬼真有那么可怕。”岳风长吸了一口气,“那么,死亡也没什么。” “你不怕死吗?” “以我的死,换取爱人的生。”岳风笑了笑,“那也是一件划算的买卖。” 阳太昊一呆,忽地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听到痛快的话,当然应该笑一笑。”阳太昊停顿了一下,落落的若有所失,“小子,如果没有天鬼,也许,我可以把你调教成一个了不起的人。” “算了吧。”岳风冷冷道,“说这些有什么用?” “时间快到了。”老不死抬头看天,岳风微微苦笑。 “死亡的过程会很痛苦。”阳太昊叹气说道,“你的肉体会很快毁灭,魂魄却不会,它会一点点的炼化,产生的痛苦远远超过肉身。天鬼一定会奋起反抗,把毁灭的过程拉得很长。” 岳风听得毛骨悚然,只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转眼看去,依依神色惶急,冲着这边大声叫喊,可是“千雷之索”隔绝了外物,只见她口唇张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不过,岳风可以猜到她说的什么,小狐女一定在说,时间到了,快点儿出来。一瞬间,岳风的脑海里涌现出温软的感觉,那是拥抱依依的感受,他的嘴唇余香犹在,激吻的回忆还没有消失。死亡就在眼前,如果,能再拥抱少女一次,那又该多好啊。 雷镜无声翻转,生的一面即将消失,死的一面就要降临,接下来,将是一次漫长的毁灭,岳风的心里涌起一丝悲哀,他还这么年轻,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 阳太昊的幻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老不死的眼里,闪过一丝强烈的挣扎。 “咦。”阳太昊轻叫了一声,掉过头去,神色诧异。 岳风转眼一瞧,心子几乎停止了跳动,依依跳上了细柳剑,一阵风冲向了塔顶。 少女的目光专注凝定,神情坚毅决绝,俏丽的脸庞,映照夺目的闪电,焕发出绝美的光华,这光芒照耀塔中,就连四面的电流也暗淡失色。 身边的电光呼啸而下,一如飞流直下的死亡。 小狐女的身边涌出夺目的金光,一条毛茸茸、金灿灿的尾巴冲天而起,绕着少女飞速旋转,化为了一片金色的流光,金光冲向了雷镜,试图阻止雷镜的翻转。 雷镜光芒大盛,数不清的电流冲向幻尾,金光与电光交锋,金尾支离破碎,转眼之间,化为了一片淡淡的金霞。 幻身的陨灭,冲击着依依的身心,她的口角涌出了一股鲜血,映衬惨白的脸色,格外触目惊心。少女迟疑了一下,一咬牙,举起了双手,用力托向雷镜。 指尖触摸到雷镜的边缘,一刹那,依依的脸上透出了难忍的痛苦。可她没有退缩,反而挺胸抬头,直视惨白的电光,脚下的碧光明亮起来,少女用尽力气,连人带剑,向上冲去。 她要阻止雷镜的翻转,仅仅凭借血肉之躯。 “她疯了吗?”阳太昊叫了起来。 “小七……”岳风双目大张,眼角迸裂,涌出丝丝血水,他不能出声,只能在心底大叫。 强烈的电流,如尖枪,似利剑,刺透的依依的手掌,贯穿了她的身体,少女被一片冷白色的火焰包围,最先破碎的是她的衣衫,一刹那,紫色的纱衣化为细细的粉尘,雪白的娇躯暴露在外,柔美的曲线巧夺造化,每一片肌肤都被闪电照亮,飞扬的长发电光萦绕,就像是一面猎猎飘拂的闪电之旗。 短短的一瞬,这个美丽的少女,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女神。 她在电光中婉转挣扎,一如火焰中翻腾的飞蛾。 突然,雷镜的转动停滞了。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十分急促,“跟着我念咒。” “什么?”岳风一呆,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老不死。 “九阳离合,分雷破天,白驹流逝,光阴之隙!”阳太昊的声音传入岳风的耳朵,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从未感觉这样为难。 刹那间,他有了决断,开口低声念诵:“九阳离合,分雷破天,白驹流逝,光阴之隙……” 咒语刚刚念完,岳风忽然可以动弹。他清楚地感觉到,前面密集的电流,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岳风来不及多想,一纵身,钻了过去。 一声凄厉的尖叫,依依被雷镜弹开,像是一片枯败的秋叶,宛转地飘落下来,镜子继续翻转,眨眼工夫,已经出现了一抹银光。 “心神衣!”岳风幻化双翼,冲向天上的少女。 “雷魂枪。”圆珠在手中变形,他的手里多了一条电光凝结的长枪,他尽力一挥,长枪呼啸而过,切断了下泻的闪电,刺中了金色的镜面。圆镜吱嘎一声,再一次出现了停顿。岳风冲入了闪电,接住了少女的身体,闪电透过依依涌来,有如刀剑穿胸而过。 第一百零五章 圆满 “心神衣”翻腾鼓荡,不断抵消雷霆之威。岳风强忍痛苦,抱紧少女,穿过呼啸的电光,尽力向前一冲,脱离了雷镜的笼罩,撞上了一面坚硬的墙壁。 岳风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他顺着墙壁滑落,缓缓坐在了环绕塔身的阶梯上。 “小七。”岳风低头看去,少女双眼紧闭,脸色死白,眼角处两点泪珠,晶莹透亮,明如水晶。因为闪电的烧灼,雪白粉嫩的双臂,变得枯黑如炭。更让岳风心惊的是,依依的躯体如此冰冷,没有体温,也没有了脉搏。 “小七。”岳风的眼泪夺眶而出,将少女抱入怀里,胸中撕裂剧痛,心脏仿佛片片破碎。 “快。”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来,“给她喝你的血。” “血?”岳风一呆,“我的血。” “蠢材。”阳太昊厉声叫道,“你服过‘万年灵芝液’!” 岳风恍然大悟,他掉转雷魂枪,割破了手腕的血脉,鲜血汹涌而入,少女牙关紧闭,岳风使劲捏开,血水流淌如缕,灌入依依的口中。 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问道:“老不死,这法儿有效么?” “只要还有一线生机,那就有效。”阳太昊顿了一下,似乎有所犹豫,“但如果死透了,那就没救了。” 岳风一惊,又割了一条口子,将更多的鲜血灌入少女口中。 “用元气推拿她的胸脯和小腹。”阳太昊说道。 “什么?”岳风一呆。 “蠢材,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迂腐。她如今生机断绝,你不按摩,这血就进不了她的体内。” “闭嘴,都是你老不死的错。”岳风又气又恨,闭上双眼,摸到少女的胸腹之间,但觉入手软滑,高低起伏,胸部高高耸起,之间沟壑深深,小腹平坦光嫩,细腻有如羊脂软玉。 “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岳风恨不得给自己脑袋两拳,尽力摒除一切杂念,用心按摩少女的胸腹。 “把元气从嘴里度进去。”老不死又说。 “度元气,怎么度?”事情接二连三,岳风有点儿呆头呆脑。“就是跟她接吻。”阳太昊口气尖酸,“平时你不是很在行吗?” “去你妈的老不死。”岳风又气又恨,可又不敢违背,只好含住少女的双唇,将天青色的元气一丝丝度了进去。虽说是救人,这样子实在尴尬,如果有人路过,不知究竟,还以为岳风上下其手,对少女大行不轨。 阳太昊的法子当真有效,过了一会儿,岳风清晰地感觉,依依体内的血液开始流动,心脏一下一下,慢慢地搏动起来。老不死吐出一口长气,说道:“还好,小狐狸没死。” 小狐女很快有了呼吸,起初急促混乱,慢慢地平稳下来,阳太昊说道:“行了,狐神后裔,自愈能力惊人,后面靠她自己,就可慢慢复原。” 岳风不放心,又度了几口元气,只觉头晕目眩,身子一阵阵发软。他尽力不去看少女的胸部,目光凝注那对焦炭似的双臂,忽觉双眼发酸发热,说道:“老不死,她的手怎么办?” “没关系。”阳太昊淡淡说道,“雷公宝藏里不是有个药瓶吗,那里的‘灵荼神液’能治雷电创伤,你给她喝一些,在手上抹一些,很快就能恢复原样。” 岳风大喜,找来药瓶,灌了一些给依依,又抹了一些在她的双臂上,药水冷如寒冰,触摸起来,还有一点淡淡的酥麻。 忙完一切,岳风坐了下来,沉默一下,忽道:“老不死,你刚才为什么救我?” “救你的不是我。”阳太昊叹了口气,“你应该感谢小狐女,她一通蛮干,顶住了雷镜,雷镜不能翻转,力量出现了短暂的混乱。雷电进入雷塔,全都因为这一面镜子,所以那一刻,闪电的力量有了破绽,你才有可能脱身而出。” “那咒语呢?” “那是分雷咒。”阳太昊苦笑一下,叹气说道,“到了最后,我还是反悔了。” 岳风怔了怔,轻声问道:“天鬼怎么办?” “我们可以试试看。”老不死慢悠悠地说道,“要消灭天鬼,也许除了同归于尽,这世上还有别的法子。” “老不死……”岳风双眼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什么?” “谢谢你!”岳风拭去眼泪,笑了笑,“老不死。” “谁是老不死?”阳太昊哼了一声,幻影坐在那里,脸上透出少有的严厉,“小子,从今往后,你要叫我道师。” 一瞬间,岳风恍然大悟,他退后两步,双手合十,向着元气凝结的幻影,深深行了一礼。 “三万年了,不知道今时今日,可还有人知道屠妖者?”阳太昊傲然一笑,目光炯炯,注视身前的少年,“苍龙岳风,我想看着你成长,终有一天,我要这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一边的依依发出呻吟,岳风慌忙上前,将她扶起,少女睁开眼睛,看见岳风,心中喜乐无限,忽又看见阳太昊的幻影,惊觉自己全身赤裸,又羞又气,尖叫一声,全身缩进岳风怀里,岳风变化“心神衣”,衣料展开,裹住她的身子。 少女清醒过来,方觉双臂灼痛,低头看去,花容失色,岳风急忙告知“灵荼神液”的奇效,依依这才略略放心,但想到岳风看见自己这一幅狼狈样子,心里又觉闷闷不乐。 呆了一会儿,依依问起岳风前情,岳风如实说了,小狐女听说阳太昊设下陷阱,气得破口大骂,又听说紧要关头,老不死良心发现,心里的怒气稍稍平息,撅嘴说:“老不死,算你还有一点儿良心。” 阳太昊冷笑说道:“小狐狸,我只是奇怪,以你的道力,双手按上雷镜,居然没有化为灰烬?你是怎么做到的。” 依依一笑,抬手上指:“老不死,你看那个。” 阳太昊抬头看去,塔顶的角落里,藏了一团小小的黑气,老不死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是雷鬼。” 进塔以前,依依把小雷鬼带在身边,施了法术,让它沉睡不醒,藏在小乾坤袋里。但她手托雷镜的一刻,闪电将她的衣物、法宝统统化为乌有,同时也激活了沉睡的雷鬼。 雷鬼以闪电为食物,天生不怕闪电,一遇雷电,下意识加以吞噬。它靠近依依的身边,吸走了大多数的雷电,依依因此缘故,没有形神俱灭,所中的闪电,也远远不足以致命。 岳风没想到,这一只小雷鬼,居然成了依依的救星,一时之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依依打了个唿哨,招一招手,黑气扑啦啦向众人飞来,到了近前,又犹豫停下。 依依叽叽咕咕,说了几句,黑气向内凝缩,露出小雷鬼的身形,它扑扑地拍动翅膀,落在小狐女的手心,连连摇晃猪头、摆动豹尾。 岳风惊讶说道:“依依,你说的什么?” “狐语。”依依笑了笑,“这一种语言,大多数妖怪都能听懂。” “简单的说,这是妖族的通用语。”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 “小七,你说了什么?”岳风好奇问道,“它这么听你的话?” “我让它别害怕。”依依盯着小雷鬼,眼里充满感激,“刚才我和它一起经历患难,相互之间有了谅解,它不再害怕仇恨我了。” “跟应龙离开也有关系。”阳太昊冷冷说道,“没有老爬虫的驱使,雷鬼不会主动伤人,应龙心狠手辣,离开天雷谷也罢了,居然把谷里的雷鬼全都逼死了。” “这么说,它是个孤儿了。”依依盯着小雷鬼,心里生出一丝惆怅,“今后它独自一个,又怎么活得下去?” “它救了你的命。”岳风笑了笑,“你不如收养它吧。” “唉,你让我养雷鬼做宠物?”依依失声大笑,“它这个丑样儿,别人见了,还不笑死?” 岳风笑道:“宠物越丑,不就显得你越美么?” 依依白他一眼,微微动心,说道:“好吧,我就收它做宠物,不过得取个名字。”小雷鬼听懂了这话,兴奋得连拍翅膀,发出扑扑的声音。 “啊。”依依拍手叫道,“就叫它‘扑扑’好了。” “这名字很好。”岳风笑了笑,“天雷谷煞气太重,小七,你的伤势还没痊愈,不适合留在这里,我们另外找个地方给你养伤。” “我知道附近有个小山谷。”阳太昊慢吞吞说道,“山好水好,与世隔绝,是个养伤修行的好地方。” “好啊。”岳风站起身来,“老不死,请带路。” “谁是老不死?”阳太昊怒气冲天,“臭小子,你得叫我道师。” 岳风朗朗一笑,心里涌起无边的豪气,跟着一纵身,穿过雷塔的圆窗,像是一只黑羽的飞鹰,迎着凛冽的天风,箭也似向远方飞去。 第三卷 吞星噬月 第一百零六章 琼花谷 两片青翠山峦,夹着一道清溪,溪水两岸,是一大片如云似霞的琼花玉树,花朵红白间杂,树干光润如玉,烂漫的花朵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座茅屋。 突然间,林子里飞出一片火光,轻飘飘有如一片落叶,扫过一棵琼花树,嚓的一声,碗口粗细的树身断成两截,花瓣簌簌下落,像是下了一场急雨。 “这一下不对。”一个浑厚严厉的声音说道,“臭小子,你太慢了。”“老不死,闭嘴。”一个清朗的声音叫道,“你又不费力气,只知道说嘴。” 刷刷刷一阵急响,两道人影在琼花林中忽隐忽现,一个高大老者,浑身青气起伏,若有若无,就像是一个没有形质的幻影,另一个瘦削少年,黑衣磊落潇洒,手脚轮转如飞,发出道道火光,一片一片,飘零纷飞,宛如火焰凝成的落叶,火叶所过,玉白色的琼花树上,留下一道道焦黑的深痕。 这一老一少,正是阳太昊和岳风。 自从开窍以后,岳风元气流出,即便使用体术,元气也可以外化成为各种相态,相隔数丈,也可伤人。这么一来,真是如虎添翼。 此时间,他使用“天霜火叶舞”和阳太昊的幻影交手,双掌带出火焰,所过花叶凋残。两人已经对练了一个上午,岳风用尽了解数,也碰不着老不死一根汗毛,阳太昊冷嘲热讽,激得岳风心浮气躁,大大的乱了章法。 “太慢了,太慢了。”阳太昊连连摇头,“遇上真正厉害的对手,你早就被打倒了。” “闭嘴。”岳风大口喘气,“你是个鬼魂儿,无形无状,要多快有多快,我可是有血有肉的人,哪儿能跟你比快。”阳太昊一边躲闪他的攻势,一边冷冷说道:“如果对手使用幻身,速度不会比我慢,只会比我快。我呢,尽管借用了你的元气,却只是一个幻影,不能伤人,更不能杀人,换了敌人的幻身,一招一式,那都是实打实的要命东西。” 说到这儿,他的腿穿过岳风的拳脚,轻轻踢中了岳风的心口,“如果我是幻身,你已经死了。” 岳风又累又气又沮丧,停下手脚,一跤坐在地上。阳太昊在盘膝坐下,一边冷冷瞧他,一边抽着本不存在的烟斗。 “老不死。”岳风伸手擦汗,“我又不是天生的甲士,干吗非得练体术,直接练符法、练幻身不就得了。” “符法也得练,不过短时间之内,很难有所突破。” “短时间之内?”岳风心生狐疑,“老不死,你到底有什么图谋?为什么一到这个山谷,就天天逼我修炼。” 阳太昊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小子,你还记得‘天道布武’吗?”“记得。”岳风精神一振,“你说这个干吗?” “我想让你参加‘天道布武’。”阳太昊微微一笑,“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你的修为必须有所突破。” 岳风听得发呆,冲口而出:“可是,我,我刚开窍啊。” “别忘了。”阳太昊漫不经心地说,“你没有开窍的时候,就打败了古太林,他可是圣道七品的甲士好手。眼下来看,比起道术,你的体术更胜一筹。十丈之外,道术更占优势,十丈之内,体术更占优势,如果你能在短时间,将体术磨练到一个境界,到了‘天道布武’上面,可以收到出其不意的奇效。”他顿了顿,盯着岳风,意味深长地说,“前提是,你能够躲闪幻身的攻击,突破对手幻身的防御,要不然,你的体术再厉害,打不中对手,那也是没用。” 岳风听得糊涂,忍不住说道:“老不死,你能不能说得简单一点儿。” “简单来说。”阳太昊笑了笑,“如果你的体术占优,就必须逼迫对手跟你较量体术。许多道者都有幻身,当你逼近的时候,他们肯定会使用幻身,这种情况下,你的速度要跟上幻身,乃至于超越它们。”“也就是说。”岳风沉吟说道,“如果影塔里面可以使用幻身,我根本就打不倒申屠南。” “当然。”阳太昊冷笑一声,“青眼白蝠的速度很快,你还没靠近,它的‘神音炮’就会在你身上添几个窟窿。姓申屠的小子挨了痛揍,决不会善罢甘休。一旦养好了伤,他会满天下找你报仇,就算你不参加‘天道布武’,也得想一想未来如何保命。” “何止申屠家,还有玄都市的古家呢。”一个尖溜溜的声音冒了出来,其中夹杂着岳风最讨厌的拍翅声。 金如意神气活现地飞了过来,唧唧呱呱地大放厥词,“你揍了古海龙,杀了古太林……” “放屁。”岳风怒气冲天,“我没杀他,他是被应龙吃了。” “好吧,算你没有杀他,不过,你认为古家会罢休吗?”金如意呵呵冷笑,“他们可是甲士世家,几十号人跑出来,肯定会把你揍成渣。”鸟妖顿了顿,歪着头盯着岳风,“你身子开窍了,脑子还是不开窍。换了我是你,遇上这样的仇家,如果不躲到老鼠洞里去,也得练成一身钢筋铁骨,至少可以多挨两下子。”岳风脸色铁青,冷冷说道:“金如意,你脑子开窍,他妈的全身都开窍,每一个窍都在拉屎拉尿。换了你是我,古家就算来一百号人,也被你身上的屎尿味儿臭跑了。” “你这是夸我吗?”鸟妖的无耻超乎想象。 “金如意,你不是钢筋铁骨,你是铜皮铁面,古家的人砍你一万刀,也绝对刮不掉你一丝油皮。” “没办法呀,我就这么一点儿能耐。”金如意十分谦虚,“如果你愿意学,我也可以教你。”一道火光破空飞来,金如意吓了一跳,呱的一声,钻进林子逃远了,边逃边骂:“说不赢就打,算什么英雄好汉?” 岳风赶跑了金如意,转眼看向阳太昊,老不死叼着烟斗,满脸笑意,岳风悻悻说道:“笑什么?这都是我妈留下的祸害。” “很奇怪。”阳太昊抽了抽鼻子,“我还是觉得这只鸟的妖气很熟。” “你的鼻子有问题。” “好吧。”阳太昊说道,“休息够了吗,我们再接着练。” 岳风皱了皱眉头,忽道:“老不死,金如意说的也没错,如果古家来寻仇,我怎么样才能击破他们的神形甲?上一次打败古太林,实在是侥幸,古家的人,不会都是那么弱吧。” “你这样想大有进步。”阳太昊点头说道,“古太林在古家,顶多只算三流角色,遇上更厉害的人物,不会让你轻易找到弱点,即便找到,他们也能很好的防护,你那种贴身攻击,只会自投死路。” 岳风回想那日的情形,不由得默默点头。阳太昊说道:“所以说,破甲的王道,还是从正面攻击。” “怎么攻击?” “当然是体术。”阳太昊莫测一笑,“而且,这样的体术,就在你的身边。”“我身边?”岳风一愣,“在哪儿?” “ 《天雷正法》 里面。”阳太昊吐出一个淡青色的烟圈,“如果我猜的不错,那里面应该有一套‘电斧破甲拳’。” 岳风大喜过望,转身就向茅屋跑去,阳太昊冷冷说:“急什么?你的内五轮还没炼成,要练雷轮,恐怕力不从心。” “内五轮,雷轮?”岳风应声停步,悻悻说道,“那是什么东西?” “内五轮,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轮,来自于人体的五脏,肺金、肝木、肾水、心火,脾土,这五轮,人生来就有,自给自足,不假外求,所以称之为‘内五轮’。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外三轮’,分别是雷轮、风轮和毒轮,这三样东西,人体本来是没有的,要想修炼,就得求助于外力。风、雷、毒对人体有害,驾驭不好,反而会伤害自身,所以,如果不能把‘内五轮’修炼到一定境界,就不能修炼外三轮。即使修炼外三轮,也只能挑选一轮,要想精通八轮,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知道,妄图修炼八轮的道者,全都死光了。”阳太昊沉默一下,慢慢说道,“六轮对体术来说,似乎是一个极限。小子,如果你选了雷轮。那么,风轮和毒轮,也就跟你无缘。” 岳风听的发呆,忍不住问道:“外三轮,谁更厉害?” “这可不好说。”阳太昊说道,“自古以来,这三轮都有绝顶的人物,比方说雷公邓震,凭借雷轮体术,打遍天下罕有敌手,但在他以后,再也没有那样厉害的雷轮高手。所以说,外三轮的强弱,只与修炼的人有关,跟体术本身没什么关系。” 正说着,远处哧溜一声,出现一道白光,紧跟着,白光附近的树木,卡啦啦折断了一片。 阳太昊咦了一声,说道:“小子,我们过去看看。” 岳风心中纳闷,快步走向事发地点,还没走近,一团黑气俯冲过来,岳风忙叫:“扑扑,别闹,是我。” 黑气收拢,小雷鬼露出本来面目,猪脸上两只淡黄色的眼珠,盯着岳风溜溜直转。 “小狐狸在里面吗?”阳太昊问道。 扑扑点了点头,咕咕叫了两声,岳风伸出手来,扑扑落在上面,举起爪子,挠头搔尾,岳风笑着说:“扑扑听话,待会儿给你吃猪肉炖鱼。” 小雷鬼一听这话,猪眼闪闪发光,连连摇动豹尾。 第一百零七章 苦修 岳风轻手轻脚,摸进树林,想要吓一吓依依。走到一棵大树后面,他探头看去,忽地大吃一惊。岳风听的发呆,忍不住问道:“外三轮,谁更厉害?” “这可不好说。”阳太昊说道,“自古以来,这三轮都有绝顶的人物,比方说雷公邓震,凭借雷轮体术,打遍天下罕有敌手,但在他以后,再也没有那样厉害的雷轮高手。所以说,外三轮的强弱,只与修炼的人有关,跟体术本身没什么关系。” 正说着,远处哧溜一声,出现一道白光,紧跟着,白光附近的树木,卡啦啦折断了一片。 阳太昊咦了一声,说道:“小子,我们过去看看。” 岳风心中纳闷,快步走向事发地点,还没走近,一团黑气俯冲过来,岳风忙叫:“扑扑,别闹,是我。” 黑气收拢,小雷鬼露出本来面目,猪脸上两只淡黄色的眼珠,盯着岳风溜溜直转。 “小狐狸在里面吗?”阳太昊问道。 扑扑点了点头,咕咕叫了两声,岳风伸出手来,扑扑落在上面,举起爪子,挠头搔尾,岳风笑着说:“扑扑听话,待会儿给你吃猪肉炖鱼。” 小雷鬼一听这话,猪眼闪闪发光,连连摇动豹尾。 岳风轻手轻脚,摸进树林,想要吓一吓依依。走到一棵大树后面,他探头看去,忽地大吃一惊。 依依穿着簇新的紫衣,盘膝端坐,双手捏成法诀,两眼微微闭合,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娇美的脸庞焕发出异样的神采,身子周围,淡淡的宝光萦绕流转。 就在少女的身后,两条巨大的幻尾冲天而起。一条金光闪闪,比起之前大了足足两倍,上面毛发清晰,一根根尖锐如针,再也不似之前一团模糊;另一条却是白惨惨,光闪闪,仔细看去,整条尾巴,居然尽是凄厉的电光。 “断。”依依轻叫一声,金色幻尾嗖地扫出,势如金色光刀,快如霹雳闪电,所过树木折断,花落如雨。 “射!”依依又叫一声,金色幻尾轻轻一摇,尾巴上的金毛,忽地化为千万金针,嗖嗖嗖连绵射出,漫天花瓣还没落地,均被金针射中,嗤嗤嗤钉在树上。 “轰!”闪电幻尾凌空晃动,刹那间,十多道雷电从天而降,击中四面的树木,树木从中劈开,中雷处一团酥黑,呼啦啦地燃烧起来。 岳风站在远处,张口结舌,不几日的工夫,小狐女居然炼成了这样厉害的幻尾。 “呵。”阳太昊轻轻发笑,“小狐狸因祸得福,雷镜一劫,不但没有飞灰烟灭,反而让她突破了修炼上的难关。‘金尾’进步神速,还多了一条‘雷尾’,唔,我说她一百年练一尾的话,似乎应该收回了。” 依依灵觉敏锐,听到说话声,不由张眼看来,见是岳风,心花怒放,笑盈盈站起身来,身后幻尾摇曳,映照得少女妖媚动人。 “小七。”岳风走上前去,“你的手好了么?” 依依挽起袖口,露出手臂,上面还有若干紫黑痂痕,少女伸出手来,轻轻一抹,紫痂纷纷脱落,露出白嫩嫩的肌肤,比起之前的肤色,似乎还要莹白光润。 “全好啦。”依依伸出双臂,紧紧搂住岳风的脖子,闭上双眼,翘起红唇,岳风在她粉嫩的脸上啄了一下,笑着说,“小七,恭喜你啊,伤好了不说,还练成了‘雷尾’。”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依依眨了眨眼睛,“以前怎么也练不出来,这两天自然而然就练成了。” “老不死说你因祸得福。”岳风说到这儿,神色一暗,轻轻叹了口气。 依依见他闷闷不乐,不由问道:“岳风,你怎么了?” “你的幻身越来越强。”岳风苦笑一笑,“我的幻身,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依依心里微微有气,向阳太昊喝道:“老不死,你这道师怎么当的?” “关我屁事。”阳太昊冷笑说,“修炼幻身的法子,我已经教给他了,他自己练不出来,我有什么法子?”依依想了想,笑道:“岳风,你别着急,刚刚开窍的人,又有几个炼成幻身呢?” “我只是好奇。”岳风望着依依身后电光闪烁的雷尾,心里说不出的羡慕,“我的幻身是什么样子?” “一定很威风,很帅气。”依依搂住他的脖子咯咯直笑,“就跟岳风你一个样。” “我哪儿有什么威风、漂亮。”岳风盯着少女双眼,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这时阳太昊咳嗽一声,说道:“亲热得差不多了,岳风,今天的修炼还没有完,还要把五行循环修炼三百遍……” “三百遍?”岳风呻吟起来。 “你不是想早点儿练成幻身吗?”阳太昊冷笑说,“三百遍算是少的,换了是我,至少要练五百遍。” “老不死,你疯了吗?”依依好容易和岳风温存片刻,又被打扰,怒不可遏,“修炼,修炼,除了修炼,你就没有别的花样了吗?岳风,念‘寂字咒’让他滚开。” 阳太昊叼着烟斗,只是冷笑,岳风呆呆站在原处,出了一会儿神,忽地分开依依的手臂,叹气说道:“小七,我还是修炼去吧。” 小狐女鼓起两腮,瞪了他一会儿,忽又叹了口气,默默点头。 “小子。”阳太昊冷笑说,“三百遍哟,一遍也不能少。”“谁说是三百遍?”岳风扫了他一眼,“如果是你,不是要练五百遍吗?老不死,连你都不如,我干脆死了算了。” 阳太昊微微一愣,哈哈干笑两声,忽地眼露凶光,恶狠狠说道:“小子,别说大话,五百遍就五百遍,少一遍就是王八蛋。” “谁怕谁呀,老不死,少一遍我是你孙子!” “呸,臭小子,拐着弯儿骂人,你做我孙子还不够格,我孙子做你祖宗的祖宗还有多余。” “倚老卖老的老东西,就喜欢拿年龄说事。” “小子,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老不死,我这儿没有‘求饶’这两个字。” “那咱们走着瞧。” 所谓五行循环,就是水生木生火生土生金生水。修炼者面对一盆清水,运转体内的元气,先让水里长出树木,再让树木燃烧,变为灰土,灰土凝结为金石,金石融化,又变回清水,从而形成一个巧妙的循环,通过元气的变化与循环,不断地增强体内的元气。 循环一次算是一遍,五百遍,就得把这过程重复五百次,说来简单,其实很难。岳风刚刚开窍,更是难上加难,练到一百遍,他就开始后悔,练到两百遍,已是气喘吁吁,练到三百遍时,他的心里很想跟阳太昊求饶,可是话已出口,泼水难收,只好咬着牙关挺下去。 到了四百遍的时候,岳风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别说变化五行,体内的元气一滴也榨不出来,足足在地上躺了一个时辰,才又开始继续修炼。 练完五百遍的时候,已是半夜子时。岳风趴在水边,身子空空如也,几乎不省人事,全靠依依搀扶,才有力气返回茅屋。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又被阳太昊叫醒,开始面对旭日,修炼幻身。 这么日复一日,岳风苦不堪言。老不死像是发了疯,恨不得短短半个月的工夫,把一生所学都塞进岳风的身子。一天下来,岳风就像是少了半条命,尽管小狐女活色生香就在眼前,他也打不起半点儿精神来染指。 起初,岳风也很纳闷,不明白阳太昊为什么这样折腾自己,可是过了几天,他渐渐地有所领悟,阳太昊正是透过这种修炼,让他达到极限,从而唤醒体内的天鬼,以天鬼的力量帮助他突破修为上的障碍。 因为这个缘故,无论修炼如何艰难,岳风到了最后,总能咬牙挺过难关。起初他并不在意,事后想来,天鬼功不可没。一开始,五百遍“五行循环”,累得岳风奄奄一息,可是五天以后,他练完五百遍,还有体力走回房间,十天以后,练完五百遍,还能盘膝打坐,再练一遍幻身。 修炼幻身,心力必须高度专注,轮番意守十大灵窍,将元气从灵窍中抽出贯注,直到十大灵窍全数注满。这时间,修炼者会感到小腹丹田生出一团光亮,隐隐约约,若有形状,起初微弱难辨,但随修炼深入,光亮越来越大,形如婴儿的胚胎,尽管看不出具体的形状,可是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修炼者的元气越充足,幻身成长就越快。岳风一心得到幻身,修炼起来也格外卖力,稍有工夫,就盘坐冥想,直到物我两忘,进入一片虚无。每一次,他都竭力想要看清幻身的样子,可是无论如何,只见光华流转,始终看不清其中的轮廓,他向阳太昊询问,老不死说道:“幻身出体以前,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你只管好好修炼,至于出来的是什么东西,那也只好听天由命。” 一转眼,岳风和依依,在小谷里呆了十一个昼夜。两人进步神速,一日千里。依依的进步更大,毕竟“雷尾”一目了然。岳风的元气大大增强,符法、体术都有精进,但在他心里,无论多少进步,也不如拥有一个幻身。 这一日,他修炼完毕,筋疲力尽,回到房里。睡了一会儿,做了若干怪梦,一开始,仿佛身处隐藏天鬼的地底秘窟,父亲站在几步之远,浑身淌血,凄凄惨惨地望着他,岳风想要起身拥抱父亲,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想要说话,又发现自己不能出声,一瞬间,他惊骇地发现,自己身在雷塔,上面千雷齐发,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困住。 这么一惊一咋,岳风的耳边,风雷声越来越响。突然间,他醒了过来,只觉身子发热膨胀,就像是处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面,汗水不住涌出,身子深处,就像是有人在拼命地吹气。 屋外风雷大作,凄厉的电光,不断掠过窗边。岳风只觉难受极了,每一声雷鸣,都像是一把斧子,狠狠地劈中他的脑袋。岳风又热又闷,头痛欲裂,渐渐的,那一股热气收入体内,化为一团灼热的气流,搅动他的五脏六腑,与之前膨胀的感觉合二为一,岳风清楚地感知,体内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冲破躯壳,挣扎出来。 天鬼么?岳风心中惊疑,各种难受接连涌来,他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 第一百零八章 虫子 依依应声惊醒,见他面红耳赤,满身弥漫白气,先是一惊,跟着喜动颜色,拍手叫道:“岳风,你的幻身要出来了。”“你说什么?”岳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狐狸说得没错。”老不死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化为一尊小小的人像,“幻身要出体了。” “老不死。”岳风忍着难受说道,“你怎么变得这样小?” “幻身出体,要耗费很多的元气。”阳太昊说道,“现在我还能显形,再过一会儿,你所有的元气,都要用来生成幻身。” 岳风心头一跳,忙问:“幻身出体,要多长时间?” “因人而异,也因幻身而异。”阳太昊沉声说道,“你别慌张,依照我教你的心法,平心静气,意守灵窍,直到观心内视,看见幻身的胚胎。” 岳风听了这话,强忍难受,盘膝坐下,尽力聚集精神,逐一意守灵窍。可是,体内那一股热流,好似一条狂龙,搅得他血气翻腾,心意浮躁不安。岳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灵窍一一守完,看到了小腹深处的灵光。 这感觉古怪极了,料想孕妇看见胎儿,心里那一分别扭也不过如此。不一会儿,光亮不但没有变大,反而缩小了许多,无形的气机从光亮里源源涌出,冲向岳风的四肢百骸。岳风尽力去瞧,看不见光里的东西,那东西不时抽动一下,魂魄也是为之悸动。 胀热的感觉越来越强,岳风只觉体内一股气息冲得胸闷身胀、不吐不快。刹那间,他喉头一跳,一股气劲冲开嗓子,化为了一声长啸。长啸声悠扬不绝,高昂如怒潮澎湃,夹杂在雷霆霹雳之中,十里之外也能听见。 依依呆在一边,只觉不胜吃惊。阳太昊修炼幻身的心法十分高明,一旦入神坐照,自然能够压服幻身的躁动,可是如今看来,岳风的幻身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躁动得更加厉害,这一啸,元气充沛十足,大有呼啸天地的神威,任谁听到啸声,也决计料想不到,发出啸声的少年,不过开窍了十一天。 岳风长啸没完,突然纵身跳起,冲出茅屋,一头闯进了雷鸣电闪之中。依依大吃一惊,慌忙追赶上去,刚刚冲出茅屋,就听一声炸雷。依依回头看去,惊得目定口呆,身后的茅屋中雷起火,转眼之间,化为了一堆灰烬。 依依心往下沉,感觉十分不妙,她张大双眼,尽力寻找岳风。忽见一道人影,在树林中如疯如狂,尽力奔跑。穿着‘心神衣’的影子,仿佛一道流动的乌光,雷电一道一道,落在他的前后左右,周围的树木黑影森森,就像是一群奇形怪状的鬼怪。 “岳风……”依依边追边叫,声音落入雷鸣,显得格外微弱。岳风奔跑太快,少女驾起飞剑,才能勉强赶上。 一道长长的电光从天落下,击落在岳风的身前,映照得少年的面庞惨白。依依清楚地看见,岳风眼神狂热,面庞扭曲,长发飘然向后,身上涌出白色的水气,狂风一吹,立马凝结成一点点晶莹的露珠,随着少年狂奔,飘飘地向后飞洒。 依依想要制住他,可又害怕弄巧成拙,耽误了幻身的出体,一时间,只好随之飞行,静观其变。 岳风一路向上,没过多久,来到了一个山头。他停了下来,张开双臂,向着漫天翻滚的乌云,发出海雨天风似的长啸。雷霆回应他的啸声,电光接二连三,落向岳风的头顶。“收!”依依冲了上去,一条光闪闪的幻尾扫出,横在了岳风的头顶。电光击中雷尾,咝咝吸入其间,数十道闪电落下,也没有伤着岳风一丝一毫。 岳风俨然不觉,他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一片空茫。他的身子一动不动,仿佛矗立山顶的一尊石像。 云翻电闪,风雷齐发,突然间,天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像是千万条透明的鞭子,横扫一切,鞭挞一切,大地在鞭子下呻吟,雨水落在了岳风的脸上,顺着他的脖子流下,一直流入脚下的山体。 岳风左膝一软,忽地跪了下来。他的体内元气暴走,猛烈的冲击,使他的身子快要爆裂,四面的雷电,并非无的放矢,分明受了某种吸引,始终不离他的头顶,可又仿佛有些害怕,始终不敢将他击中。岳风有些不解,难道说,天上的风云雷电,居然也会害怕自己? 他想起了听过的传说,神剑炼成之日,因为杀气太重,饱受天地所忌,也会引来风云雷电。难道说,他的幻身一如惊天动地的神剑,还没完全出世,就已经召来了万物之忌。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痛苦一阵阵袭来,岳风分明感到,他的身体正在一分为二,一部分跪在山顶,另一部分,正在慢慢地与他分离。一个巨雷在头顶炸响,同时间,岳风的痛苦也走到了尽头。他清楚地感到,一个东西冲出了他身体,胀热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空虚和解脱。 雷声响过,暴雨忽然停了,说走就走,一如来时的突然。一阵和风吹来,乌云四散,露出一轮冷清清的明月,水一样的月光洒在山顶,草叶上的露珠映照月光,宛如星星点点的宝石。 这一场雷雨,只为了一个幻身。 就在岳风的面前,一团淡淡的青光,正在慢慢地凝聚成形。岳风和依依,盯着那团光亮,全都屏住了呼吸。 光芒拉长变细,轻轻扭动了一下,看情形,像是一条蛇,可是比起寻常的蛇又要略小一些,长短粗细,就像是一根筷子。 岳风微觉失望,他睁大双眼,努力看去。幻身露出了原形,那是一条白里透青的虫子,细细长长,柔软无骨,甚至于连眼耳口鼻也没有。它在地上慢慢地蠕动,慵懒柔弱的样子,又可悲,又可笑。 这真是天大的玩笑,一场惊天动地的雷雨,催化出了一条小小的虫子。 岳风的脑海一片空白,心子像是浸入了冰雪水里,脸上的肌肉连连抽搐,他真想大哭一场,而后狠狠一脚,把这臭虫子踩得稀烂。 “岳风!”依依的声音轻轻传来,岳风应声一颤,眼眶发酸发热,他根本不敢回头,面对少女的目光。 “虫子”感受到了他的心境,游了上来,缠住他的小腿。岳风不觉心生怒火,喝一声:“去!”狠狠一脚,把虫子踢开。脚尖刚一踢中虫子,岳风就觉一阵胸闷,他猛可意识到,这条虫子就是他的幻身,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幻身受了攻击,主人也会感同身受。 “为什么?”岳风的心里无比苦涩,千辛万苦地开了窍,本以为从此以后一飞冲天,谁知道造化弄人,苦苦练成的幻身,居然是一条恶心透顶的虫子。 盯着地上的怪虫,岳风几乎快要吐了。 依依也很意外,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岳风。这个幻身实在一无可取,小狐女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话来形容它的好处。“哈。”金如意飞了过来,看见地上的“虫子”,登时两样放光,“岳风,你又叫又跳,装神弄鬼地闹了半天,就拉出来一条‘蛔虫’吗?哈,这样的臭虫子,送给我吃,我也不要。” 岳风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有生以来第一次,受了金如意的挖苦,他却没有话语反击。 “扑扑。”依依怒声高叫,小雷鬼应声冲来,小狐女一指金如意,大声说,“电它!” “咦,小妞儿,你不会这样狠心吧……”金如意话没说完,扑扑猛扑上来,化为一团电光闪闪的圆球,电得老鹦鹉哇哇惨叫。它一掉头,拍翅就跑,扑扑不依不饶,一路追了上去,双方飞出老远,还能听得见金如意的惨叫。“岳风。”依依轻声说道,“别泄气啊,如果你能成为天道者,那么,就能拥有两个以上的幻身,这一个幻身不好,下一个幻身还有机会……” 她这话根本一窍不通,以这样的幻身来看,岳风和天道者根本无缘。 岳风沉默了一下,忽地问道:“老不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听一声叹息,天青色的元气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凝结成阳太昊的样子,老头儿浓眉紧锁,盯着虫子幻身,脸上挂满了迷惑。 见他这个神气,岳风更加心寒。阳太昊瞧了半晌,摇头说:“我没见过这样的幻身,莫名其妙,这东西能中什么用?练出这样的幻身,他妈的是道者的耻辱。” “喂。”依依气冲冲叫道,“老不死,你也落井下石?”“我实话实说。”阳太昊闷声闷气地说,“看起来,这小子不是练幻身的料,这些天的苦功算是白费了。所幸体术有点儿进步,去‘天道布武’一轮游还有机会,但也没关系,就算赢不了,长长见识也好,但我奉劝你,这幻身顶好别用,叫人看见了,咱丢不起那个人。” 老不死心高气傲,一旦不合心意,立马恶言相向。这一顿臭骂,骂得岳风几乎抬不起头来,盯着那条虫子,真恨不得一脚踩死。可也只能想想,真身幻身本是一体,踩坏了幻身,真身也会受损。 第一百零九章 冤家路窄 依依气得泪花儿直转,跺脚怒道:“老不死,你胡说八道,‘天道布武’又不是一个人去比,我跟他一组,说什么也要带他取胜。” “这倒是个法子。”阳太昊哼了一声,轻蔑说道,“比赛四人一组,你练成了‘雷尾’,也算马马虎虎,再找两个狠角色,凑成一组,未必不能胜出,小子,你就好好抱大腿吧。” “老不死。”岳风好容易鼓足勇气,“幻身可以重练吗?” “不行,幻身只能练一次,练出什么是什么?小子,你也不用太泄气,这世上练出废物的不只你一个,也不是每一个幻身都能战斗。这条虫子也许别有用处,比方说跟蚯蚓一样,种花的时候松一松土,拴东西的时候当一当绳子,你也别让它闲着,只当是废物利用。” “老不死,你有完没完?”依依怒道,“岳风,用‘寂字咒’把他赶走。” 岳风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只觉身心俱疲,连念咒的心情也没有了,呆呆站了一会儿,下山转回住所,到了茅屋边上,才发现房子已被雷火烧光。 重新搭起房子,天色已经亮了。接下来的一天,岳风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压根儿不想修炼任何术法,阳太昊连声催促,催得他心烦意乱,念了个“寂字咒”,把他赶到一边去了。 依依明白他的念头,想尽法子,百般劝慰,岳风的心情才好了少许,可一看见那条虫子,心情又立马跌入了谷底。又过了一天,依依说道:“岳风,再过几天,就是‘天道布武’报名的日子,我们得赶往玉京,要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岳风意兴怏怏,自觉本领低微,参加“天道布武”,也是丢人现眼。比试场上,如果丢出一条虫子,还不把人活活笑死。所以听了这话,并不十分热心,但转念一想,依依一心参加“天道布武”,考入八非学宫,自己如果不去,岂不是耽误了她的修行?老不死也说了,灭村的仇家,还得去大都市寻找,呆在这个小小的山谷,永远别想找到仇人。 他想到这儿,起身说道:“好吧,我们去玉京。” 依依一听,以为他振作精神,心中欢喜,笑道:“好啊,我们飞着去,如果到得早,还可以在城里逛一逛。”商议完毕,两人收拾行礼出发,依依驭剑飞行,岳风用“心神衣”飞行,宝衣幻化出一对黑色的羽翼,迎风展翅,飘逸绝伦。 两人并肩翱翔,天风阵阵吹拂,白云飘渺为伴,依依指点山水风物,唧唧咯咯,连说带笑。 岳风听着娇笑软语,举目望去,天高地广,山青水绿,一时间,也觉胸臆大开,之前的郁闷也少了许多,心想:“天下不如意的事情本来就多,如今我灵窍大开,道力精进,放在以往,根本不可想象。更何况,依依对我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幻身的事情小看我。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斤斤计较于这些小事,没有好的幻身,还有别的体术、道术,如今元气在身,只要勤勉用心,又未必不能练成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 想到这儿,岳风的心中豪气顿生,忽地收起宝衣,落到细柳剑上,搂住依依的腰肢。小狐女身心酥软,倚靠在岳风怀里,双手轻轻地把玩他垂落的长发。 细柳剑感知主人的心境,放慢速度,在山峦间纵横起伏,一道碧光冲开云雾,穿过林梢,绕着山巅盘旋,剑路悠扬宛转,仿佛翩翩起舞。 两人胸背紧贴,均能感觉对方的心跳。岳风情难自禁,低头亲吻依依的秀发,嘴唇经过鬓发,掠过雪白的耳轮,一股热流钻进身子,少女的一颗心也似要融化。 正觉心旷神怡,山坳间响起一声呼救声,声音尖锐凄厉,像是一个女子。 两人应声一惊,岳风放开依依,展翅冲了上去,绕过一道山梁,只见一座院落,院子前躺了几具尸首,几个男子围住一个年轻女子,推推搡搡,任意戏弄取乐。 岳风脑门一热,冲了上去,大声喝道:“你们干什么?” 男子应声回头。这一照面,双方均是一惊,这些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禁魂十三郎”温家兄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温家兄弟怒视岳风,一个个面皮涨紫,快要渗出血来。 岳风心里叫苦,嘴上却笑道:“各位还活着啊,一、二、三、四,不对呀,怎么只有九个,还有四位呢?上哪儿去了?”他不说还罢,这一说,温家兄弟破口大骂。原来,天尊古墓一战,温家兄弟七损八伤,败得一塌糊涂,他们破不了化神池,自然进不了剑冢,可要后退,也是难关重重,多亏人多势众,又是猎魂老手,稍微养好伤势,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旱魃之窟、鬼蛟寒潭原路逃回。 一路上,旱魃、龙子、鬼蛟轮番袭击,老二温刚、老四温利、老五温创、老十二温刿,时运不利,先后死在墓里,逃出来的九个人也只剩下了半条命,好容易找到一个神疗者,勉强治好创伤,可是,有些损伤太过严重,神疗者也无计可施,成了终身不治的残疾。 这一番伤痛刻骨铭心,九人对岳风恨之入骨,养伤的时候,天天痛骂此人。他们知道化神池的厉害,均想这大仇家必定葬身池底,压根儿也没想到岳风还好端端活着。 九人盯着岳风,越想越气,骂了一通,将那女子推到一边,呼啦一声围了上来。老大温钊厉声叫道:“小子,今天不把你一寸寸剐了,我温钊就不是人。” 岳风笑道:“温老大,这话不对,你什么时候又是人了?” “狗东西。”老八温刽走了出来,走路时两腿分开,双脚朝外,看上去很不自然,他指着岳风怒喝,“你还认得老子不?” “认得啊。”岳风笑眯眯盯着他两腿之间,“看样子你的伤已经好了,雄风犹在,佩服佩服。” 他这么一说,温老八心也碎了。 当初,岳风那一脚狠辣无比,退出古墓的时候,伤口里又钻进去了一条龙子,事后就医,勉强长好了皮肉,但所谓的“雄风”一去不返,从此以后,再漂亮的妞儿,他也无法染指了。 一想到这儿,温刽恨不得把自己的痛苦,在岳风的身上重复一百遍。他瞪起一双牛眼,面皮紫里发黑,鼻孔里喷着粗气,忽地转过身来,冲着温钊怒叫:“温老大,这小子交给我,我要不他的牛黄狗宝掏出来,我温老八从此除名。” 温钊本想一拥而上,将岳风大卸八块,一听这话,稍稍犹豫,但想其他兄弟,尽管留下了残疾,也至多不过瘸了手脚,伤了脏腑,唯独这位老弟损失最惨,从今往后做不了男人。此恨可比天高,若不让他发泄一番,今生今世也是遗憾。再说了,这里不是古墓,没有化神池水,岳风体术再强,也休想胜过温刽。想到这儿,点头说道:“老八,你要当心,几天不见,这小子开了窍,只怕多了一点儿门道。” 温刽冷笑一声,大剌剌说道:“什么门道,只管使出来,爷爷我不怕。” “爷爷?”岳风笑了笑,“你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想要孙子吗?” 温刽气得眼中滴血,怪叫一声,扬笔射出一道电光。岳风闪身让过,雷魂珠到了手上,只一晃,化为了一支电光闪闪的符笔,锐喝一声:“粉身碎骨。”一道火光嗖地飞出。温刽不防对手这样灵活,慌忙纵身闪避,轰隆一声巨响,“爆炸符”发动,石屑飞溅,落在身上,传来一阵阵刺痛。刚一交手,温刽就落了下风,其他众人都是心头一紧,之前被岳风击伤的地方,居然也是隐隐作痛。 “小子。”温刽咬牙冷笑,“这可是你自找的。”呜的一声,他的脚下跳出一个白光闪烁的光轮,温刽冉冉升到空中,扬起符笔,尖声怪叫:“凝光飞影。”一道长长的白光冲出笔尖,飞向岳风。 “天剑符”的厉害,岳风心知肚明。他不敢硬当,闪身让过,忽觉狂风突起,温刽驾着飞轮冲了过来。 “心神衣。”岳风心念一动,黑衣飘然散开,猎猎飘动的衣襟,仿佛一对有力的翅膀,推着他急速向后,两人一进一退,都是快得惊人。“空空如也。”温刽笔尖一晃,岳风身前的空气消失无踪,跟着一声巨响,气浪奔腾涌出。 “铜墙铁壁。”岳风挥舞笔尖,一道金墙横在面前,“真空爆炸符”冲击符墙,金光一阵波动。岳风心中吃惊,纵身后退,忽地身侧风响,温刽绕到了他的身边,怪叫一声:“雷枪电斧。”一道闪电破空飞来,正中岳风胁下,一股锥心剧痛传入身子,岳风颠三倒四地飞了出去“冰凝玄箭!”温刽不待岳风停下,笔尖喷吐白气,漫天寒流纵横,空气中的水分纷纷化为锐利的冰箭,像是疾风吹雨,嗖嗖嗖飞向岳风。“烈焰神锋。”岳风好容易稳住身形,旋转出笔,一道火光迎上了漫天冰箭,正面的冰箭化为了一团袅袅绕绕的白气,剩下的掠身而过,射中身后的树木,树身上多了无数细小的空洞。还没缓过气来,温刽又是一声怪叫:“凝光飞影。”白光从雾气中飞了出来,矫捷灵动,就像是一道随心所欲变化的灵蛇,凌空舒展开来,卷向岳风的腰身。 第一百一十章 逆境 这道天剑符十分凌厉,一旦扫中,岳风纵有宝衣护体,也难免开膛破肚。忙乱中,他极力后仰,身子夸张扭曲,剑光擦身飞过,嗤的一声,割中了他的手臂,“心神衣”破开一道口子,岳风肌肤破裂,渗出一丝丝鲜血。 温刽见他受伤,打心眼里一阵狂喜,大叫一声:“空空如也。” 想要发出“真空爆炸符”,一鼓作气炸伤对手。符咒还没出手,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娇喝:“狐雨金针。” 天空应声飞来一阵金雨,星星点点,密密麻麻,温刽猝不及防,惨被笼罩在内。 “呀,铜墙铁壁……”针雨中,一个人影翻着跟斗摔了出去,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老八。”温家兄弟又惊又怒,纷纷围上前去,温刽落在地上,摔得又重又沉,落地时满身是血,肌肤上布满了细小的针孔,可是只见孔,不见针,刚才那片针雨,俨然就是一片幻影,要不是温刽紧要关头,使出了“金城不破符”,这一轮针雨,准得把他射成筛子。 温钊脸色一沉,转眼看去,一个绝色少女,踩着一缕碧光,冉冉飘落地面,她的身后有一条两丈多长的大尾巴,毛茸茸,金晃晃,毫毛一根根竖起,锐如钢针,蓄势待发。 “狐尾幻身?”温老大微微变色,“你是狐神后裔?” “算你还有眼光。”依依冷笑道,“你认得我,还敢撒野么?” 温钊怒哼一声,说道:“我温家跟这小子了结恩怨,又碍着你什么事?狐神后裔再厉害,也强不过一个理字?” 依依微微一笑,晃了晃身,从头到脚生出变化,女变男,美变丑,温钊看得倒吸一口冷气,冲口而出:“小姬,是你?” “是啊。”依依一晃身,变回原形,“怎么样,还说跟我无关吗?” 温钊一咬牙关,冷笑说:“狐神后裔又怎么样,我兄弟跟姓岳的小子不共戴天,就算狐神蓬尾来了,我照样挖出他狼心狗肺,祭奠我死了的兄弟。” 依依冷哼一声,一扬笔,喝道:“雷尾!” 电光闪闪的幻尾一涌而出,迸射的电火映照得小狐女通身如雪,金、雷二尾护拥之下,少女一手按腰,凝然俏立,面容冷如冰霜,眸子里光芒流转,透出一丝丝诡异古怪的神气。 “金尾、雷尾。”温钊心头一沉,“天狐九尾,这小妖婆练成了两条?” “那又怎么样?”老三温刑面庞扭曲,厉声狂叫,“比幻身,两条狐狸尾巴还不够瞧!”他符笔一扬,锐声高叫,“八角金牛。” 一声牛吼,温刑的笔尖,冲出来一头金色的巨牛,从头到尾,满身都是弯刀似的长角,两眼红光闪闪,口鼻喷吐白气,粗大的牛蹄就地一扫,坚硬的石地,多了一道深深的凹痕。 念咒声此起彼落,一转眼的工夫,温家兄弟纷纷召出了幻身。温钊是一头吊颈白额的巨虎,老六温则是一条儿马大小的鬣狗,老七温刺是一条水桶粗细的紫蟒,老九温剑是一把两人来高的巨剑,老十温刹是一只浑身浴火的雄鸡,十一温荆是一头张牙舞爪的黑色巨熊,十三温剽是一只脸盆大小的蜘蛛,一身青绿间杂,长了两只火炭似的眼珠。 老八温刽见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扬笔,身后多了一只巨大的白鹰,双翅展开,足有一丈多长,两只金色利爪,在太阳下面闪闪发光。 “天狐九尾又怎样?”温刑呲牙阴笑,“二对九,你没有胜算。他妈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尝过狐狸精的滋味儿,小妖婆,你落到我手里,包你快活得死去活来。”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无不色心大动,眼睛直勾勾盯着依依。小狐女心中恼怒,双手捏成印诀,正要施法,岳风忽道:“小七,慢着。” 依依问道:“什么?”岳风摇头说:“我跟温老八,还没分出胜负呢?”温刽怒道:“分个屁胜负?你埋伏帮手,暗算伤人。” “温老八,你也不是什么君子,大家半斤八两。”岳风笑了笑,眼里闪过一抹寒光,“这一次,大家一个对一个,决不求助于人。”依依看他一眼,轻声说:“岳风,不要勉强……”岳风向她摆一摆手,轻轻摇头。 温刽犹豫不决,只听岳风又笑:“怎么,怕了吗?不敢亲手向我报仇?” 这一句话提起了旧恨,温刽怒不可遏,厉声叫道:“谁怕谁?一个对一个,谁找人帮忙,谁就是混账王八蛋。” 他受伤不清,可都是皮肉损伤,无碍于驾驭飞轮,当即一纵身,脚下白光闪现,飞轮急转,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鸣响。 岳风一抖衣袖,飞到空中,两人二次交手,更不多说废话,温刽起手就是一道“真空爆炸符”,凌厉的气流纵横四溢。岳风闪身让过,回敬了一道“闪电符”,温刽纵身闪开,笔尖白光吞吐,一道“天剑符”仿佛白虹惊天,一眨眼到了岳风面前。这一道符即使脱离笔尖,仍然受到施术人的操纵,处处寻找对手的破绽,施术人的手法越灵活,“天剑符”的威力越强大。 面对这一道符法,岳风屡屡吃亏,只好飘然躲开,锐喝一声:“太白无锋”,笔尖吐出一道“金刀符”,匹练似的金光迎上了飞蛇似的白光,叮叮叮接连三响,金光消失不见,白光锐气不减,刺的一声,掠过岳风的腰身,割破了一层衣衫。 依依一边瞧着,不由胆颤心惊,恨不得上前相助,可是一瞧对面,温家兄弟个个虎视眈眈,八个幻身跃跃欲试,只要小狐女动手,必然一哄而上。 “空空如也。”温刽笔尖一抖,气浪腾空,岳风纵声长啸,绕开奔腾的气浪,仿佛一只凌空盘旋的飞鸟,突然间,绕到了温刽的一处死角,扬起笔来,大喝一声:“雷枪电斧”,一道长长的电光划空而过,照得温老八面孔惨白如雪。 “咻。”危急时刻,温刽笔尖一抖,一团圆光冲了出来,仿佛一面光盾,挡住了飞来的闪电,电光像是撞在了墙上,曲曲折折地弹到一边。 “粉身碎骨。”岳风不容对手反击,发出一道“爆炸符”,火光与电光前后相接,温刽挡住了闪电,未必能躲开爆炸的威力。 忽听一声锐利的鸣叫,一道白影从天落下,闪电般横在了温刽的身前。来的正是那一只白鹰幻身,一声巨响,火光四溅,幻身起了一阵细微的波动。 鹰幻身挡住温刽,岳风视线受阻,心叫不妙,正想躲闪,冷不防爆炸声里,一道电光呼啸而出,哧溜一下,正中他的腰胁。岳风只觉痛麻交织,翻着跟斗飞了出去,撞上一面山崖,岩石破裂,簌簌簌下落如雨。 “乱石崩云。”温刽的笔尖光芒飞出,击中了岳风上方的岩石。 这一道“岩崩符”能使石块粉碎、山崖崩塌。岳风还没从闪电的打击中缓过气来,只觉两眼一黑,半片山崖压了下来,他来不及躲闪,背心中了一块巨石,喉头微微发甜,跟着万钧之力从后压来,大大小小的石块,将他活活埋在了下面。 “岳风。”依依飞身冲了上去,金尾一扫,拂开乱石。谁知道,乱石堆下空空荡荡,根本看不见少年的影子。 原来,落地的一刻,岳风情急生智,使出“天霜火叶舞”,拳脚齐出,削开泥土,掘出一个深坑,蜷身藏在了里面。 他听见依依叫喊,正想破土而出,忽听阳太昊在心中说道:“蠢材,干吗跟他拼道术?这小子的符法,比你高明了一倍,加上幻身相助,比道术,你只配给人家提鞋。你的长处在于体术,你得设法靠近他,以体术决胜,这么舍长用短,你还想不想活命?” “闭嘴。”岳风又羞又气,之前中了闪电的地方,仍是一阵阵痛麻,要不是“心神衣”护体,他胸口早就添了一个窟窿。 阳太昊哼了一声,沉寂下去,岳风心念转动两下,忍不住问道:“老不死,怎么才能用符法取胜?” “干吗非得用符法?”老不死小声咕哝。 “少废话,快说。”岳风又气又急。 “你这小子,真是顽固透顶。”阳太昊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无可奈何,“光躲闪不行,首先,你得设法挡住他的符法。” “怎么挡?”岳风问道。 “用圆光符。”阳太昊说道。 “圆光符?”岳风一愣,“你没教我啊。” “有什么好教的?”老不死冷冷说道,“说白了,就是用笔画圈儿,把你的精气神贯注进圆圈儿里面,形成一个符光凝结的圆盾。刚才姓温的小子就是用‘圆光符’挡下了你的‘闪电符’,再借幻身掩护,用闪电将你击中。” “用笔画圈?”岳风举起笔来,画了一个圆圈,笔尖吐出的元气微微发光,可是还没连接成环,光芒忽又熄灭。 “不对。”老不死说道,“你的精神不在圆圈里面,画再多的圆圈也没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圆光符 地面上,依依的叫声带了哭腔,温家兄弟冷嘲热讽,说的话下流难听,岳风来不及多想,一跳而出,大声叫道:“温老八,我还没死呢!” 依依又惊又喜,眉眼泛红,连连拍手欢叫。温刽微感失望,冷笑一声,说道:“你当然没死,你只是变了身,变成一只钻地洞的大耗子。” “温老八,你养的小鸡还不错。”岳风眯眼望着那只白色的幻鹰,“宰了炖汤,味道一定不错。” “你眼睛瞎了吗?”温刽破口大骂,“这是老鹰,不是鸡。” 岳风笑了笑,抖出雷魂笔,笔尖电光闪烁,渗出一丝丝淡淡的青气,心里焦急发问:“老不死,圆光符有没有速成的法儿?” “没有,这一道符与道力有关,道力不够,一定画不出来,道力越高,画出的圆光防御越强……”两人一问一答,温刽已经冲了上来,白鹰在他头顶尖叫,快得就像是一道白亮亮的闪电。 “冰凝玄箭。”温刽的笔尖搅起周天寒气,空中的水气凝成冰箭,呼啸着冲向岳风。 “烈焰神锋。”岳风刚刚出手,心头忽地一动,火光射中冰箭,雾气四散弥漫,一道白光无声无息地钻了过来。温刽故技重施,先用水雾挡住岳风的视线,再用“天剑符”偷袭。 岳风笔尖一抖,想要画出“圆光符”迎敌,光环一出就灭,转眼消失无踪。他只好旋身躲闪,白光擦肩而过,带起一溜血花。 “空空如也。”温刽不容他缓气,“真空爆炸符”飞出笔尖,巨响连声,岳风翻着跟斗摔了出去,衣衫多处破损,伤口鲜血淋漓。 “岳风。”依依脱口惊呼,作势要上,岳风也不瞧她,举起手来摇了一摇。温刽连出杀招,没有得手,心中微感失望,幻鹰怒啼一声,冲向岳风。岳风翻身站起,一晃身,躲开白鹰一扑,一运元气,心神衣恢复如新。 “雷枪电斧!”幻身明攻,温刽绕到一边偷袭,一道粗粗长长的电光,长矛似的刺向岳风的肩头。岳风反手出笔,试图挽出圆光,圆圈画到一半,电光先行一步,击中了他的身子,岳风横着摔了出去,口角涌出一股血水。 “岳风……”依依的眼泪流了下来,可又不便上前相助,只是连连跺脚,芳心几乎粉碎。“小子,玩儿够了吗?”阳太昊也在岳风的心里大吼,“快用体术,你的道术还不成气候。” “他妈的。”温刽见依依似要冲上,心中颇为忌惮,悬在空中叫骂,“小杂种,你看你这副呆相,就跟丧家狗差不多,站稳一些,我要把你大卸八块。先剁手,再跺脚,我要把你的命根儿切了,让你也尝一尝做不了男人的滋味……” “温老八……”岳风徐徐起身,拭去口角的血迹,“你的嘴还真碎,就跟一只苍蝇差不多。” “小子。”温刽眼露凶光,“我要你死。” “来呀。”岳风一挺身,轻轻招手。 “冰凝玄箭……”温刽笔尖刚出,眼前黑影晃动。岳风目光生寒,冲到近前,温刽急往后退,锐叫一声,“雷枪电斧。” 电光呼啸而出,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两丈,岳风如被闪电劈中,比起之前两次,一定更加难受。 “咻。”几乎与之同时,岳风的符笔一勾,笔尖吐出光亮,好似行云流水,勾画出了一个光滑的圆环,环身首尾相连,迸发出青白光芒,闪电击中圆光,哧溜一声,弹向一旁。 “哈。”阳太昊叫了起来,“小子,画成了。” 岳风无暇理会,迅疾扬起符笔。温刽还没缓过神来,一道火光呼啸而出。 爆炸符!一声巨响,气浪四面汹涌,势如一阵狂风,刮得地上的众人面皮生痛。 一眨眼,爆炸余势散去,温刽停在远处,口角淌血,脸色发青,身前横着一只白鹰,双翅展开,形如一面鲜活的盾牌,幻身一阵阵波动,爆炸的余波,一丝不落,传到了温刽的体内。 两人交手以来,岳风第一次占到了上风。 “小子,满意了么?”阳太昊叫道,“你的符法赢了一招,现如今,该用体术了吧。” “老不死,你说得对。”岳风微微点头,“不过,他的幻身有点儿门道。” “白羽飞鹰,只能抓人啄人,没有太多神力。”阳太昊顿了顿,“不过也要当心。” 岳风嗯了一声,纵身窜出,符笔一扬,锐声叫道:“雷枪……”话没说完,温刽驾驭飞轮,向左躲闪。岳风料敌在先,闪身冲上,符笔一扬,温刽正要挥笔应敌,冷不防岳风一抖手,雷魂笔变成了雷魂枪,电光凝结成锋,狠狠向他扫来。 温刽仰身后退,雷魂枪的光芒忽又消失,岳风绕到他的左侧,大喝一声:“天霜火叶舞”,手足齐挥,道道火光连脚带出,飘零如百十只火蝶,上下翻飞,翩翩如舞。 自从开窍以后,岳风使用体术,元气也能发出体外伤人。温刽不提防岳风拳脚未到,火气先来,凌厉如灼热刀锋,所过皮肉翻卷,鲜血狂涌而出。 温刽失声惨叫,驾轮向后飞遁。岳风不容他逃走,一振宝衣,飞身赶上,两人瞬间逼近,岳风正要动手,忽地狂风压顶,一团白影横在两人之间。 “糟糕!”阳太昊叫了起来,话才出口,幻鹰一声尖叫,双爪齐出,向岳风劈面抓来。 岳风双手齐出,掌风扫过白鹰,只如击中一团幻影,掌缘分明切开了白鹰的翅膀,可是火光一过,翅膀忽又合拢,势子不减,笔直冲了过来。 岳风左肩剧痛,惨被鹰爪扣住,他右掌一挥,抡起一片火光,飘飘洒洒,击中了白鹰三次,可是掌掌落空,均从幻身体内划过。幻鹰翅膀一扬,利嘴像是一把铁钩,狠狠啄向他的左眼。 岳风在琼花谷里,多次和阳太昊交手,老不死的元气化身,速度近似于幻身,出手更是刁钻无比。经过老不死的磨练,岳风应对幻身小有心得,情急下一缩头,鹰嘴啄了一个空,只勾断了他的一缕头发。还没缓过气来,温刽叫一声:“雷枪电斧。”一道闪电飞来,正中岳风的胸口。 岳风向后飞退,胸口痛麻入骨,可是任他如何逃避,幻鹰紧追不舍。一人一鹰双双摔在地上,连连翻滚。岳风接连击中幻鹰,可是全无用处,这感觉就像是和空气交战,纵使击中一百次,也是徒劳无功。 温刽的心中一阵狂喜,他打定主意,让幻鹰将对手慢慢啄死,所以悬在半空,全力驾驭幻身。鹰嘴伸缩如电,啄向岳风的面门,岳风尽力躲闪,可也接连挨了几下,额角脸上,血流如注。 依依见势不妙,摇动金尾,喝声:“狐雨金针!”金尾上的狐毛一根根竖起,化为了一片金茫茫的针雨。金针仿佛长了眼睛,由依依心神操纵,一根不差,射向空中的温刽。 “昴日神火。”温刹的雄鸡幻身跳了出来,满身羽毛,化为一片夺目的火光,烈焰熊熊燃烧,幻针一旦射中,马上化为乌有。 “狐尾刀。”依依一晃身,金尾拉长压扁,化为一柄形状古怪的金刀,撕开空气,轮转如飞。 “无明幻剑。”老九温剑一如其名,巨剑幻身风车般一转,迎上狐尾金刀,叮的一声锐响,双方弹跳分开。 “雷舞。”依依一旋身,雷尾晃动,电光漫天纵横,如钻如凿,又如乱箭齐发。 “破冥伞!”老大温钊一跳而出,撑开那把乌黑宝伞,伞面黑气涌动,化为一团乌云,将众兄弟罩在下方,百十道雷电射中黑气,好比石沉大海,全无一丝动静。 依依心中一凛,来不及多想,十三温剽的火眼蜘蛛冲了上来,口器怒张,吐出一张无形无状、漆黑如墨的巨大蛛网。“狐尾刀!”依依百忙之中,收回金刀,凌空一搅,蛛网支离破碎,可是无数游丝漫天乱飞,一如缠绵不断的柳絮,沾向依依的身子。 “雷守!”雷尾凌空扭动,环绕依依身子,迸射出夺目的光亮,残存的蛛丝一碰电光,咝咝声中,化为乌有。 “昂!”温刑的“八角金牛”冲了过来,长长的弯角锋利如刀。依依的“狐尾刀”扫出,正中牛角,叮叮当当,好似刀剑交锋。还没分出胜负,温刺的紫蟒,温荆的巨熊,两大幻身一前一后,同时来袭。依依长叫一声,使出“雷舞”,雷尾绕身飞旋,电芒四射,紫蟒咝咝怪叫,巨熊哀哀痛呼,温钊的巨虎高高跳起,想要趁虚而入,不料雷尾回缩奇快,势如一条闪电长鞭,抽中了巨虎的胸口。 巨虎哀号一声,飞了出去,虎主人温老大也变了脸色,鼻孔一热,流出血来。依依以一敌八,尽管小占上风,可也用尽了全力。这八人的幻身都不是弱者,小狐女小有破绽,就有败亡的惨祸,这么一来,想要帮助岳风,也是有心无力。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虫无敌 岳风面对幻鹰,快被逼入绝境,他躲闪极快,暂无致命伤损,可是从头到脚,被那怒鹰啄了十来下之多,处处皮破血流,闹得他十分狼狈。加上温刽不时偷袭,无异于两面受敌。岳风的心里暗暗后悔,悔不该听从老不死的挑唆,靠近对手,使用体术。如果一直运用道术,两人行动神速,分分合合,不易被幻身缠住,如今面对白鹰,真有一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难受。 “怎么能怪我?”老不死这当儿还不忘撇清,“近身攻击,机会稍纵即逝,一击不胜,难免陷入被动,你刚才的拳脚软得像是棉花,没有把他打昏打死,现在自然活该倒霉。” 岳风忙着应付幻鹰,连骂他的工夫也没有,好容易缓过气来,心叫:“老不死,怎么对付幻身?” “你不是甲士,不能变身,那么,只有幻身才能对付幻身。” “呸,我那个幻身……”岳风来不及叫骂,一道闪电符击中他的后心,岳风向前一窜,摔倒在地,幻鹰趁势扑上,两爪如勾,抓向他的颈背。 岳风翻转过来,双手护脸,蛟龙一般满地翻腾,幻鹰抓一个空,爪尖所过,地面出现了五道深深的爪痕。 岳风不及爬起,温刽飞到他的上方,笔尖符光闪动,又一道“真空爆炸符”跃跃欲出,幻鹰如影随形,向他恶狠狠扑来。 一刹那,岳风被逼到了绝境。 “幻身才能对付幻身……”老不死的话掠过心头,岳风一咬牙,右手符笔一圈,画出一道“圆光符”,右手使劲一挥,一道淡淡的白光,飞向了那只扑来的幻鹰。 “疯了疯了,虫子喂老鹰……”老不死咕哝没完,爆炸符遇上圆光,嗖地弹出丈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巨响之中,夹杂着一声幻鹰的悲鸣。 岳风纵身跳开,缓过一口气来,凝目看去,幻鹰不但没有趁机扑上,反而拍打翅膀,想要展翅高飞,可是不知什么缘故,摇摇晃晃,抖抖索索,不但没有飞高飞远,反而离地尺许,一个劲儿地跳跃扑腾,堂堂一只老鹰,飞翔的高度,还不如一只母鸡。 岳风盯着幻鹰,还来不及惊讶,身边扑通一声,似有重物落地。转眼看去,温刽连人带轮摔在地上,面红如血,口鼻涌出鲜血,四肢不断抽搐,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几乎与之同时,岳风感觉一股暖流钻入了灵窍,体内元气澎湃,几乎难以遏止。再看那只幻鹰,一如主人,躺倒在地,身上升起袅袅的白气,转眼间,偌大一只巨鹰,化为了一团迷离的白烟,略一翻腾,忽地化为一股,哧溜一声,被什么东西吸得干干净净。 “呀!”温刽的惨叫声惊天动地。 “老八。”温刑应声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兄弟败给了岳风,想也不想,一挥笔,驱使“八角金牛”冲了过来,弯角精光闪动,一眨眼,就要将岳风挑在角上。 岳风转身一跳,间不容发的当儿,过幻牛一扑,那牛原地打转,快比旋风,身上的弯角像是一副刀轮,向着岳风纵横切来。 少年来不及躲闪,咻,似有什么东西从地上窜起,仿佛一支锐箭,钻入了幻牛的身体。金牛像是挨了一拳,向后倒退两步,整个儿摇摇晃晃,俨如喝足了老酒,发起了酒疯。它忽进忽退,轰隆一声,身子忽地重重倒下。温刽就在下面,长长的弯角刺穿了他的身体,温老八口血狂喷,两眼上翻,可是还没有完。幻牛俨然受了痛苦,连翻带滚,死命挣扎,温刽挂在牛身上面,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堆血淋淋的烂肉。 奇怪的热流再一次出现,源源不断地注入岳风的灵窍。他不胜惊讶,掉头看去,温刑站在不远,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这边,脸上的样子十分古怪,像是恼怒,又像是悔恨,更多的却是深深的迷惑。他的脸色越来越白,透出一股可怕的死灰,肌肤向里收缩,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吸走他的精血。 幻牛发出一声垂死的嚎叫,岳风应声看去,牛身融化成了一片金色的烟气,跟着慢慢变淡,似有什么东西,正把这些元气飞快地吞噬。 元气越来越淡,突然间,岳风看清了元气背后的东西,他的心突地一跳,整个人几乎呆在了那儿。 地面上没有别的,只有一条小小的虫子,筷子粗细,白里透青,这几天来,岳风最痛恨、最厌恶的幻身,懒洋洋地躺在那儿,仰起头来,对着天上。幻虫的脑袋浑圆一团,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幻牛融化后的精元,却如一缕烟气,被这不起眼的小虫吸了进去。 一刹那,岳风明白了热流的来源,这条幻虫与自己本是一体,它吸走了幻牛的精元,也就相当于岳风吞噬了温刑的幻身。 咚的一声,温老三倒在地上,双颊凹陷,青筋凸出,脸上枯槁如死,两只眼睛向外凸起。 其他人忙着围攻依依,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温刑倒地,这才惊觉不妙,一个个回头望来。 岳风的心里也很茫然,这一条长相丑怪的虫子,不过两个照面,毁了两大幻身,白羽飞鹰和八角金牛,全都不是弱者,可是,遇上这条虫子,均是不堪一击。 温刺的紫蟒冲了过来,快得如同一阵紫色的旋风。岳风还没还过神来,蛇头怒张,向他狠狠咬来。 岳风飞身后退,向那虫子一招手,虫子一弹身,化为青白流光,冲向那条幻蟒。 幻蟒的大嘴还没合拢,虫子送上门来,正是自投罗网,蛇头闪电吞吐,只一下,就把虫子吞了下去。 温刺又惊又喜,岳风幻身被吞,真身势必受创,不过想也可笑,这个混账小子,幻身居然是一条恶心透顶的蛆虫。 这念头还没转完,温刺浑身一紧。元气翻腾起来,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幻蟒的体内左冲右突,幻蟒的精元七零八落,根本无法凝聚。那东西不但乱钻乱突,更是生出一股莫大的吸力,蚂蝗吸血似的吸走精元。 幻身所受痛苦,温刺感同身受,他只觉腔腹里热乎乎、暖烘烘,一股血腥直冲喉头,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其他人见他模样,均是莫名其妙,又见温刺脸色发白,肌肤塌陷,眼白翻了两下,突然一头仰倒,羊癫疯似的乱弹乱踢。 再看那一条幻蟒,紫气翻腾,已经失去了固有的形态,化为了一地淡淡的烟雾“怎么回事?”一转眼的工夫,折了三个兄弟。温老大心如刀割,发出了一声狂叫。他一边撑开“破冥伞”抵挡依依的雷电,一边死死盯着岳风,那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一只活鬼。 两边动手太快,温钊没有看得真切,兄弟们离奇死伤,老头儿的心里百思不解,疑心岳风使了什么邪法,要不然,就是狐神后裔使了什么妖术。 他心神不宁,“破冥伞”露出破绽,依依使出“雷舞”,一道闪电穿透了破冥伞的黑云,正中温钊的小腹。老头儿惨叫一声,连人带伞地飞了出去。 依依正要追击,温剑的“无明幻剑”从左刺来,温刹的“昴日火鸡”从右冲来,温荆的“黑人罴”攻前,温剽的“阴网绿蛛”袭后,四面夹击,凶狠绝伦。 依依无可奈何,只好收回雷尾,配合金尾,极力抵挡对手的冲击。 岳风远远看见,一招手,幻虫一弹一窜,跳入他的手心。地上的幻蟒已经消失,就连一丝紫气也没留下。幻虫入手,比起之前粗大饱满了不少,以前细如竹筷,现如今,就像是一根无孔的长笛。 “六个男人打一个女子,这又算是什么本事?”岳风飞身上前,还没冲近,就听一声犬吠,一头鬣狗向他冲来。岳风一扬手,幻虫破空飞出,一扭一弹,钻进了鬣狗的眼眶。 幻狗发出一声悲鸣,凌空翻腾扭曲。老六温则的惨叫声同时响起,与凄厉的狗叫遥相呼应。 这一次与前面不同,以前运用幻虫,纯粹误打误闯。这一次,岳风贯注精神,与幻虫心神相连,清楚地感知到了幻虫的去向。一刹那,他的魂魄也似附着在那一条虫子身上,随着它在幻狗的脑子里钻来钻去。 这感觉奇妙极了,岳风忍不住心叫:“老不死,这条虫子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阳太昊沉默一下,说道,“我突然感觉,这虫子像是一样东西。” “什么?” “龙子蛟虫。” 岳风恍然一惊,想起鬼蛟寒潭的一幕,那儿破壳而出的蛟虫,与这一条幻虫足有九成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蛟虫浑身雪白,比起这条幻虫小了足足一半,幻虫雪白里还透出一股悦目的天青色。想到这儿,岳风的心里淌过一股热流,原来虫子非虫,竟是一条龙子。 幻虫坚硬如铁,游走如电,不过三下两下,幻狗的脑子就被搅得一塌糊涂,眼耳口鼻,全都冒出一道道惨白的烟气,幻狗凄声悲鸣,落到地上,瘫软不起。岳风一心援救依依,来不及吞噬幻狗,眼看温则口吐鲜血,歪歪倒倒,便也不再恋战,匆匆收回幻虫。幻虫才冒头,一道雪亮光华破空飞来,扫向虫身,长长溜溜,正是温剑的“无明幻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反弱为强 这一次相距较近,温家兄弟终于看清了罪魁祸首,眼看温则与幻狗的惨状,均是不寒而栗,心想此虫不除,必然一败涂地。温剑率先动手,想借幻剑之利,把幻虫切成两段。这一口巨剑无形有质,来势之快,几乎不容人转念,剑光划空而过,幻虫忽地消失。温剑以为得手,心里生出狂喜,谁知一转眼,岳风站在远处,稳稳当当,若无其事。温剑心往下沉,忽觉剑身有异,神意传递过去,骇然发现,紧贴巨剑的锋刃,蜷缩着一个黏糊糊、长溜溜的东西。幻虫!温剑念头刚动,尖薄的痛感顺着幻剑传递过来。幻虫和岳风心念相通,动弹之快,也不过心念一转,就在剑刃及身的一刹那。岳风心念所至,幻虫一蜷身,贴住了光溜溜的剑身,浑然化为一体,随着幻剑挥动。温剑运剑再快,也砍不中幻剑本身,等到发现之时,幻虫头如尖刺,狠狠钻入了虚幻光亮的剑身。幻剑虽是灵体,可也十分坚硬,谁知道,幻虫钻铁如泥,轻松钻过剑身,蜿蜒而上,一摆头,又将剑身钻了一个小孔,俨然一根穿针引线的绣花针,穿过幻剑,一如刺穿布帛。幻虫每钻一次,温剑都有极大的痛苦,他怪叫一声,幻剑抡出,扫向岳风。他的策略十分明白,只要杀死了岳风的真身,幻虫自然也会消失。剑光人影,凌空交错,幻剑划过虚空,没有扫中任何东西。温剑的心向下一沉,紧跟着,一阵狂风迎面压来。他的眼前黑影闪动,其中夹杂刺目的火光,一股灼热的气劲涌来,温剑下意识举手一挡,咔嚓一声,手臂传来一阵骨折的剧痛。“天霜火叶舞。”岳风的拳脚飞出片片火光,狂风暴雨一样落在了温剑的身上。温剑徒劳地招架,每一次格挡,都有切肤断骨的剧痛。对手的拳脚,仿佛烧红的刀剑,劈斩切割,所过鲜血淋漓。这一轮打击狂暴无比,温剑的四肢折断,七窍流出血水。突然,岳风的脚尖以刁钻的角度飞出,嗖地钻进了他的小腹。温剑痛得浑身一缩,后脑露出了破绽,岳风一掌落下,温剑只觉一股热劲直冲脑门,两眼红光一片,陡然失去知觉。温剑一旦昏迷,幻剑也随之消失,岳风一挥笔,幻虫化身白光,冲向温钊的幻虎。“老十!”温钊一面招架依依的“雷舞”,一面扯着嗓子尖叫,“快用火。”温刹回过神来,符笔一扬,“昴日火鸡”冲上前去,双翅一拍,鼓起两道长长的火光。幻虫接近火焰,岳风便觉灼热钻心,他突然意识到,幻虫抵挡不了这一股火焰,于是向前冲出,笔尖抖动,锐喝一声:“甘霖下降。”笔尖清光一闪,涌出一蓬白亮亮的急雨,雨水落在火上,火焰登时熄灭。温刹一心烧死幻虫,忘了主人在侧,火焰一灭,倒是提醒了他,只要杀死岳风,自可消灭幻虫,想到这儿,怪叫一声:“凝光飞影。”天剑符化为白虹,扫向岳风的脖子。岳风笔尖一圈,跳出一团圆光,叮的一声,天剑符弹到了一边。温刹符光一出,早已晃动身形,绕到岳风的左边,猛可发现一个破绽,正要抖笔射出,忽听一声冷锐的娇喝:“狐雨金针。”温刹的心向下一沉,他的“昴日火”本是金针的克星,无奈幻鸡一心对付幻虫,根本不在身边,想要召回幻身,已经迟了一步。 千百点金色细芒,一点不剩,射入了他的后背,剧痛钻心而入,温刹向前一扑,叫也没叫,就倒地死了。温家兄弟一心提防幻虫,忘了天狐二尾的厉害。这时胜负逆转,温家九人,死了两个,伤了四个,剩下三人,已经不占上风。可是“禁魂十三郎”一气同心,如果就此逃走,一来有损兄弟情谊,二来传到外面,必然受人耻笑。“雷舞。”不容他们细想,依依摇动雷尾,电光漫如密林。“阴网绿蛛”为雷电击中,发出吱吱的惨叫。主人温剽也是面红耳赤,浑身抽搐,温荆慌忙驱使“黑人罴”来助阵,冷不防青白流光飞来,只一闪,就消失在了黑熊的体内。温荆看得明白,面如土色,转眼看向岳风,眼前一阵发黑。紧跟着,他感受到了一股出离的痛苦,似有一个东西,搅动熊肠熊胃,钻开熊心熊胆,幻熊哀号连连,偌大的灵体,化为了一团漆黑的烟雾。 温荆只觉内脏某处,裂开了一个口子,血水冲开喉咙,涌出口外。他感觉浑身的元气离他而去,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变成了一具脆弱的空壳。 幻熊的黑气翻腾起伏,就像是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汁,慢慢地稀释变淡。就在黑气中央,一点青白光芒若隐若现,忽地冲开黑气,钻了出来。吞噬了“黑人罴”,幻虫的样子有了明显的变化,体内那一股青气满溢出来,化为了一层天青色的薄薄鳞片,青鳞之下光芒流转,仿佛一股晶莹的液体,马上快要破壳而出。 “妖虫!”温剽快要疯了,面孔扭曲得不成模样,他一边嘶声狂叫,一边扬起符笔。绿蜘蛛化作一道淡淡的绿影,风也似冲了上来,张开口器,喷出一网黑丝,将幻虫裹在其中。 岳风心中一紧,可是并未感到不适。他望着那一团头发似的气丝,分明感觉到了幻虫的搏动。它的身子向内收缩,生出了一股极大的吸力,绿蛛吐出的幻丝,纷纷向它体内涌入,黑丝团越来越小,凌空翻滚如飞。温剽面色血红,两眼发直,呆呆盯着丝团,像是一具雕像。 幻虫就像是缠满了丝线的轴承,骨碌碌飞速旋转,裹着满身黑丝,一直冲进了幻蛛的口器,撒欢儿左冲右突。温剽身子一晃,一口血箭狂喷而出,脸色由红转白,摔倒在地,四肢不断抽搐。幻虫与幻蛛体格相差不多,这时钻进钻出,就像是一条水里的活鱼,不一会儿,蜘蛛化为一团飘渺的绿烟,幻虫尽力一吸,一股浓稠的绿气,钻进了蛇一样的躯体。 这一次,幻虫变得更粗更长,青色的鳞片更多更密。它的头上长出了一对深蓝色的眼珠、一张剑鱼似的尖嘴,它惬意地吞吸残余的绿气,摇头摆尾的样子,一如岳风见过的蛟蛇。幻虫一口气吞下了五个幻身,体态发生变异,变成了一条淡黑色的幻蛇。 幻虫一口气吞下了五个幻身,体态发生变异,变成了一条淡黑色的幻蛇。温剽已经昏死过去,肌肤枯萎皱缩,就像是一具死透了的干尸。幻虫威力无比,不但吞下了幻身,连带真身的精气,也被它吸走了不少。岳风只觉一股股暖流灌入灵窍,体内元气鼓荡,有如惊涛骇浪。身子隐隐胀痛,就像是一个容器,装入了太多的水,水满则溢,很快就要破体而出。 现如今,温家九郎,只剩下了温老大一个。他两眼发赤,如疯如狂,破冥伞黑气涌动,不断吞没射来的闪电,挡开漫天的针雨,“狐尾刀”横砍竖劈,也被黑气托在高处。岳风一招手,幻蛇跳入他的手里,温钊一眼扫来,心中凛然。他老奸巨猾,猜到了幻蛇的能力,一晃身,收起幻虎,只要没有幻身,岳风的幻蛇也就无机可趁。“岳风。”依依眼看敌人个个倒下,心中喜不自胜,忍不住大声呼叫。“温老大。”岳风扬声说道,“你还不服输么?” “服个屁。”温钊困兽犹斗,“你们两个小狗男女,我要把你们撕成粉碎。” “有意思。”岳风一晃身,形如一只黑鹰,飞到温钊身侧,扬笔叫道,“粉身碎骨。” 温钊慌忙催动伞上黑气,挡开爆炸气浪,还没缓过气来,数十道电光夹杂漫天针雨呼啸而下。温钊忙又撑伞挡住,黑气饱受打击,稍稍变得稀薄。 岳风看得清楚,发出一道闪电,冲开黑气,击中伞面,温老大虎口剧痛,宝伞几乎脱手,眼看一道“神火符”飞来,慌忙笔尖一挽,画出一个“圆光符”挡住。 温钊双拳难敌四手,陷入了说不出的窘境,岳风、依依默契十足,攻势连绵不断,温钊左右遮拦,苦不堪言。但瞧对手二人,却是轻松写意,眉来眼去,情意缠绵,仿佛不是一场打斗,只是二人逗猫戏狗,把温钊当成了一件取乐的玩物。 温钊怒火攻心,防守露出破绽。岳风看似和依依眉目传情,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留心对手,眼看送上门的买卖,当然不会错过,一道闪电飞出,击中了温钊的左胁。老头儿痛得浑身哆嗦,“破冥伞”稍稍歪斜,几枚“狐雨金针”趁虚而入,他的左侧大腿,多了几个细小的孔洞,鲜血汹涌而出,染红了半条裤管。“慢着。”温钊向后飞出,大声吼道,“我有话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杜雨 “胖老鬼,有话跟你的死鬼兄弟说吧。”依依得势不饶人,两条幻尾此起彼落,攻势绵密无方,逼得温钊哇哇大叫:“小妖婆,你不要欺人太甚,容我把话说完,咱们再打不迟。” 依依装聋作哑,一味抢攻,岳风忽道:“依依,且慢动手,听他说些什么?” 少女白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收起幻尾,挡在两人身前,以防温钊暗下毒手。 温钊一手拿伞,一手执笔,半身浴血,瞪视岳风说道:“小子,你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若是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要躲在狐狸精的尾巴下面,跟我一个对一个,大伙儿各凭本事,决一个生死。” “老头儿,这样的鬼话,亏你说得出口。”依依雪白的双颊飞起一抹绯红,“你们八个打我一个,怎么不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温钊面皮一热,哼哼说道:“我那些弟弟一定要动手,我又有什么办法?” “温老大,你说谎也不脸红?”依依微微冷笑,“好哇,我也一定要动手,看岳风有什么办法?” 温钊狡辩不成,反被对方拿话扣住,急得面红耳赤,盯着岳风说道:“小子,你有没有种,有种咱们单挑,不要听女人的摆布。” “女人又怎么了?”依依一晃身,两条幻尾当空狂舞,“老头儿,我这就让你瞧瞧女人的厉害。” “小七!”岳风忽道,“你先住手,我来跟他斗一斗,叫他输得心服口服。” “岳风。”依依跺脚发怒,“你不要中了胖老头的奸计,咱们一起上,揍他个落花流水。” 岳风看她一眼,笑道:“小七,你信不过我吗?”依依跟他目光一遇,心中一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轻轻哼了一声,默然退到一旁。 “好小子,有种。”温钊狡计得逞,心中暗暗得意。 “温老大。”岳风冷冷说道,“既然是单挑,大家就该一样,一人一笔,至于这把破伞,你还是不用为好。” 温钊心生犹豫,瞅了依依一眼,岳风知道她的顾虑,说道:“温老大,你不用担心,小七如果动手,那也算我输了。” “你输了怎么样?”温钊目光阴沉,扫过满地死伤的兄弟。 “我输了,任你离开。你的兄弟,无论死活,也随你带走。” “好。”温钊落到这一步田地,自觉没有别的法子,点一点头,收起“破冥伞”,冷冷说道,“小子,我相信你一次,如果言而无信,我做鬼也不饶你。” 两人手持符笔,凌空对峙。突然间,温钊左肩一晃,斜向右窜,岳风跟着转身,笔画圆光,挡开一道“真空爆炸符”,一闪身,回敬了一道“闪电符”,只听飞轮声响,温钊绕向他的左侧,看见破绽,打算挥笔发难,岳风一旋身,笔画圆光,严阵以待。 温钊不防他如此灵动,心中暗骂,驾驭脚下飞轮,向着岳风的右边飞旋,趁着岳风抬手,腋下露出破绽,抖动符笔,元气涌向笔尖。 岳风一露破绽,立刻知觉,振动“心神衣”,身随之转,两人几乎同声大喝:“雷枪电斧。”两道电光凌空交错,照得二人面孔雪亮。岳风左胸中符,闷哼一声,向后飘退,温钊的右肩也被闪电击中,一条手臂几乎失去知觉。 一转眼,两个人又开始相对绕圈儿,寻觅对手破绽。温钊忌惮岳风的体术,至始至终与他相隔十丈,这是平常体术的极限,只要超过十丈,除了少数神技,很难越过这个距离。 依依瞧得乏味,转眼看去,温家兄弟戏弄的女子就在不远,横身躺卧,不知是死是活。 她纵起飞剑,飘然上前,凝目看去。这女子十七八岁,竟是一个少有的美人,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多处,露出莹白光嫩的肌肤。她的容貌秀美疏朗,瑶鼻饱满,小嘴嫩红,面颊光白如玉,长发乌黑浓密,一双眉毛稍显浓黑,可是修长飘逸,飞入双鬓,睫毛浓长微翘,只因昏迷前哭过,脸上泪痕未干,睫毛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泪珠。 依依俯身一摸,少女鼻息平稳,只是中了“迷魂符”,昏迷了过去。 “灵神还窍。”依依一抖笔尖,一束青光落在少女身上。刺骨的凉意流遍全身,少女咿呀一声,惊叫醒来。她弹身坐起,惊惊惶惶地看向四周,忽见温家兄弟躺了一地,先是一惊,跟着又是一喜,忽又看见依依,心子一颤,下意识拉住撕破的衣衫。 依依哑然失笑:“怕什么?我也是女人。”女子恐惧稍去,回头一看,望见院落前的尸体,忽地泪涌双目,扑上去抱住一具尸首放声大哭。那尸体是一个不满十岁的男孩儿,两眼紧闭,脸色灰白,胸口一个焦黑的大洞,正是“闪电符”击穿的痕迹。 “他是谁?”依依心生怜悯,轻轻问道。 “他……”少女流下泪来,“他是我弟弟。”依依吃了一惊,少女直起身来,指着院门前两具中年男女的尸体,凄然说:“那是我的爹爹妈妈。”又指墙根下两具尸体,“那是我家帮工的仆人。” “你家是……”依依轻声问道。“家父是一位神疗者。”少女指着院门上的一块匾额,上面写着“灵枢妙手,怀日杜氏”。 依依恍然有悟,冲口说道:“你们是怀日城杜家的人。”少女含泪说道:“我叫杜雨,家父杜方明。” 依依想了想,拍手说道:“我想起来了,他是个五品的神疗者,是不是?”杜雨默默点头,忽又流下泪来。 神疗术活死人、肉白骨,大多来自于家传的天赋,所以世上神疗者数量不多,很受世人尊崇,但凡外出行走,都要牢记有名神疗者的医馆方位,以便受伤之后,马上前往医治。神疗修为达到四品以上,已经算是一方名医,杜方明位居五品,自然声名远播,就连狐神后裔也知道他的名号。 依依见这情形,心里明白了几分,忍不住问道:“杜雨姐姐,这都是温家兄弟干的吗?” 杜雨点了点头,眼里透出一股深深的恨意:“两日前,这九个人前来就医,他们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闹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身伤势十分可怕,其中两个都快要死了。爹爹医者襟怀,怜悯他们,尽力加以救治,花了两天工夫,耗费了无数元气,终于治好了他们的伤势。谁知道,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禽兽败类,趁着爹爹不在,对我风言风语,甚至于动手动脚。我大呼救命,爹妈赶来阻止,怒斥他们忘恩负义,谁知道他们变本加厉,一拥而上,杀死了爹妈和弟弟,就连家里的仆人也没放过。” 依依听得心血上涌,忍不住高声叫道:“岳风,别饶过温老大,一定要杀了他。” 岳风听了这话,不明所以,但听依依语气愤怒,心知事必有因,当即长啸一声,双袖一挥,急往前冲,温钊飘然后退,一道“冰箭符”飞向岳风。 “烈焰神锋。”岳风锐叫一声,扬笔发出火光,冰箭融化,云雾腾腾,他不待温钊发出符咒,身形加快,激起一阵狂风,冲开身前的云雾,忽看温钊绕到右侧,想要出手偷袭,他的心里灵机一动,忽一扬手,叫道:“看幻身。” 幻蛇离体飞出,化为一道淡淡的青光,神准无比,一下子缠住了温钊的手臂。 这一条幻蛇之前大显神威,温钊也是亲眼所见,所以不敢使用幻身。谁知道,岳风出奇不意,把这灾星抛了过来。老头儿毛骨悚然,怪叫一声,想要甩脱,可是幻蛇紧紧缠住,就像是长在了他的手臂上。 温钊的脑子一团混乱,召出幻身么,正中岳风的下怀,不召幻身么,幻身的攻击,必须幻身才能应付。 幻蛇仅可攻击幻身,这一下出击,不过虚张声势。温钊果然中计,惊慌失措,进退也没有了章法。岳风一阵风逼到近前,他心慌意乱,不顾之前的承诺,刷地抽出了“破冥伞”。 老头儿取伞之际,双方已经逼近。岳风眼疾手快,不容温钊撑开宝伞,叫声:“雷魂枪。”手中的符笔变粗变长,化为一条电光萦绕的长枪,凌空一舞,咻,划过温钊的手指,五根指头血淋淋掉落在地,温钊凄声惨叫,破冥伞翻转着飞了出去。 岳风反枪挑出,刺向老头儿的胸口。温钊向后飞退,口中嘶声尖叫:“空空如也。”两人之间的空气陡然抽空,岳风只觉血气外涌,快要破体而出,紧跟着一声巨响,爆炸气浪向外涌出。 温钊在如此距离使出“真空爆炸符”,不但伤人,同时伤己,他浑身撕裂般剧痛,如同狂风里的一片落叶,翻翻滚滚,不由自主,还没缓过气来,一道黑影跳入眼帘,岳风如影随形,赶了上来。 “天霜火叶舞。”岳风收起长枪,跳起死亡之舞,他的体内元气鼓荡,就像是有几十条大蛇在身体里乱窜,上冲脑门,下贯脚心,四肢百骸无所不到,那一股胀懑的感觉十分难受、不吐不快,只有一阵狂舞,才能减缓元气的压力。 温钊只觉热浪涌来,不由尖叫:“岩封!”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异变 岳风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一刹那,温钊也不知挨了几拳几脚,他的身子陨石般落向地面,连人带轮,猛烈的撞击,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他的衣服熊熊燃烧,头发上也是窜动的火苗,可怪的是,岳风刀轮似的攻击,没能击穿他的身体,只在裸露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火红的印痕。 岳风心中惊讶,自从练成“天霜火叶舞”,这一双手脚几乎无坚不摧,就连霹雳蛇的妖魂,也都败在他的手下,刚才这一轮打击,足以碎石成粉,温钊不但扛了下来,居然没有受伤。 他不及细想,纵身冲上,双手一挥,火光凝结成片,漫如飘零火蝶,呼啦啦向前飞窜,几乎笼罩了温钊的全身。 温钊上下遮拦,可是白费力气,岳风的拳脚无孔不入,带着奇妙的节奏,天地万物也仿佛随之起舞,这一场舞蹈,带着铺天盖地的火流,钻进了温钊的手脚缝隙,击中他的脸,他的头,他的手脚四肢,他的小腹胸口。 岳风的感觉十分奇怪,在他的手下,没有撕裂的感觉,一会儿像是击中了富于弹性的金属,一会儿又像是击中了沉实无边的泥土,那种无从得力的感觉,简直从未有过。 不一会儿,他的气势渐渐衰弱,这时间,温钊突然扭转身形,头在下,脚在上,脚上的飞轮旋风急转,化为一团白光,锋利的轮缘扫向岳风的手脚。 岳风慌忙缩回手脚,可是飞轮来势不止,一直逼到他的面门,岳风仰身扭腰,轮缘贴着他脸面掠过,割断了一大丛飘飞的头发。 岳风惊出了一身冷汗,心神衣一振,身子飘退十丈。只见温钊翻过身来,通身上下殷红如血,皮肤下红光涌动,仿佛蓄满火焰。 “咄。”温钊两眼尽赤,张口怒喝,一股火焰冲出口外,身上的赤红色,也随着火焰喷出,慢慢恢复如常。 “天霜火叶舞”的火气,竟被老头儿逼了出来。“老不死。”岳风微微喘气,心中不胜纳闷,“这真是‘岩封’么?” “岩封?笑死人了。”阳太昊冷哼一声,“这老小子挺滑头,嘴里说着‘岩封’,其实根本不是,谁信了他的话,一定被他活活骗死。” “那是什么体术?”岳风微感迷惑。 “这是兜率城司家的‘不坏金身’,兼有金、土二轮。老小子估计是偷学,所以没有学全,但这半吊子的‘不坏金身’,也足以跟你周旋一下。” “怎么破他?”“半吊子就是半吊子。”阳太昊冷笑一声,“冲上去,打倒他服气为止。” 刚才一轮交手,体内的元气受了激发,更加汹涌澎湃,胀热的感觉贯注全身,整个人似要燃烧起来。 岳风不吐不快,一振衣衫,猛冲上去,手脚吞吐如电,火光呼啸冲天,整个人化为了一个火球,翻腾跳动,喷射烈焰,长长的火光像是千万条火蛇,缠绕、冲击,无所不至。 温钊像是陷入了一个火坑,周围火流飞舞,简直无处可去,火焰不但灼热,还夹杂着难以想象的锋锐,就像是熔岩凝结成的刀锋,带着咝咝的呼啸,摧残着他皮肉。正如阳太昊所料,温钊向日结识了一个司家的子弟,偷学了若干“不坏金身”的诀窍,温家兄弟之中,以他体术最强,但他害怕司家找来,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易显露,即使显露,也是自称“岩封”,往日遇上几个厉害对手,为他言语迷惑,死得惨不可言。温钊尝到甜头,更是当做了一种诈术,迷惑强敌,从而乱中取胜。 可是,今日遇上的对手不同以往,除了符法以外,几乎处处压制温钊,出手凶狠猛烈,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削斩带起的火劲一丝丝侵入他的身体,使得五脏六腑快要燃烧。本指望挨过一轮,岳风气力衰减,出手有所收敛,谁知道岳风的体内元气翻腾,不吐不快,攻势无休无止,一阵更胜一阵。 温钊头昏脑胀,口鼻之间传来淡淡的血腥气,他心里明白,再打下去,难免城防失守,他强忍痛楚,扬起笔来,叫道:“空空如也……” 他故技重施,想用爆炸分开双方,一刹那,两人间空气抽尽,出现了一个真空。 岳风气势盈张,已然近于失控,一如地底熔岩,侵蚀了地壳,马上就要挣脱大地,冲天而起。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出手全凭本能,一觉真空出现,压根儿没有多想,不待爆炸发生,忽地向前冲来。 这一下大大出乎温钊的意料。失去了空气的阻扰,岳风的速度陡然加快,无意之中,暗暗吻合了应龙的“风突”之术。那一日,应龙就是制造一个真空,加快自身速度,一冲之下,几乎击毁了天秀的“七宝道身”。 一转眼,岳风穿过了真空区,爆炸的气浪从后面赶来,将他前冲的速度推送到了一个极限。 咚,温钊的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其中夹杂细微的撕裂声。肋骨断裂的剧痛钻入脑海,温钊的两眼微微发黑,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石头,被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掷了出去。 轰隆,温钊连人带轮,撞上了一面山崖,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可还没完,眼前黑影一闪,岳风随后赶到,温钊两眼圆睁,狂叫一声:“铁虎现身。”话音刚落,白额幻虎凭空跳出,咆哮着冲向岳风。 “虫子现身。”岳风一扬手,青光如缕,冲进了幻虎的大嘴。温钊一下子愣住了,紧跟着,他的身子一空,体内似乎多了一个破洞,元气一泻而出,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当啷,飞轮坠落在地,温老大头下脚上,砰的一声摔得结实。他道力不浅,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抬头,正看见岳风的面孔。少年目光冷峻,势如两把长刀,直直刺入他的心里。 “火、印、神、雨。”岳风的拳脚带着火热的漩涡,一阵一阵钻入温钊的身体,仿佛狂风暴雨,冲开了他的皮肉,荡涤着他的魂魄。同时间,青碧的幻蛇,在幻虎的身上钻进钻出,不一会儿的工夫,凶猛的巨虎,化为了一团惨淡的烟雾。雾气消散的一刻,温钊血肉模糊,摔在地上,肥壮的身躯,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岳风站在原地,双拳紧握,面红如血,温钊倒下的一刻,他感觉一股粗大热流钻入了灵窍,就像是火星掉进了油池,浑身的元气,登时沸腾起来。 “凝光飞影……”叫声从后传来,一道白光击中了他的身体。出手的是温则,他醒了过来,眼看有机可乘,出手偷袭岳风。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天剑符”分明击中了岳风,却像是击中了一块坚硬无比的岩石,铮地一声,弹到一边。岳风转过头来,面孔涨红发亮,他的衣服上下起伏,仿佛藏了一条大蛇,正在里面钻来钻去。 “奇怪……”温则的念头刚刚闪过,数十道闪电落下,依依的“雷舞”,化为了一座闪电的熔炉,一击之下,就把偷袭者变成了灰烬。 场上静寂得可怕,岳风两眼发直,神气茫然,呆呆站了一会儿,忽然扑通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岳风!”依依飞身赶来,将他抱了起来,但觉少年浑身滚烫,肌肤下面的大蛇钻来钻去,触手可及。但与真蛇不同,这条元气之蛇灼热如火,发出一股逼人的热浪。 依依吓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忘我地叫喊岳风的名字。岳风神志尚存,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嗓子被一团热气堵住,只能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依依不觉流下泪来,以为那道“天剑符”伤到了岳风,看他这个样子,不但神志不清,只怕活下去也不容易。 正伤心,忽听杜雨说道:“姑娘,你让开,我来瞧瞧。” 依依应声惊醒,杜雨出身神疗世家,必然通晓神疗术。她慌忙站起身来,颤声说:“杜姐姐,你,你千万要救他。” 杜雨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岳风的额头,又拿起他的手腕,轻轻把了把脉,跟着眉头皱起,眼里透出一丝迷惑。 “姐姐,怎么样,他伤得重么?”依依急切问道。 “不对。”杜雨摇头说,“他没有受伤,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依依听说没有受伤,稍稍放下心来。 “他体内的元气十分强劲,呈现出一股奇怪的火相。”杜雨犹豫一下,顿了顿又说,“打个比方,现如今,他的身体就是一个熔炉,元气就是熔炉里的火焰,只不过,这火里还有东西,我的境界有限,实在看不清楚。” 她一语点醒了依依,小狐女拉住岳风手,用心语叫嚷:“老不死,老不死。” “什么?”阳太昊十分不耐。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阴阳相济 “不太清楚。”老不死沉默一下,“不过,刚才他收回了幻身,那东西和他的元气融合,突然失去了形体,就像是,唔,又有幻身要出体了。” “什么?”依依失声叫道,“这一来,他不是跟天道者一样,会有两个幻身。” “不。”阳太昊淡淡说道,“第一个幻身已经消失了,这一次,更像是一次重生。”“重生?” 少女大为不解,“老不死,你能说清楚一点儿吗?” “怎么说呢,你知道龙子的生长么?” “知道,龙子从卵中出生,吸水化为蛟虫,蛟虫吸血,化为蛟蛇,蛟蛇食魂,变为幼蛟。” “变成幼蛟以后呢?” “幼蛟吞噬天地元气、日月精华,经过百年光阴,将会觅地潜伏,多则两百年,少则一百年,醒来之时,变化为蛟龙。”依依说到这儿,忍不住问道,“老不死,你问这个干吗?” “照我看来。”阳太昊慢吞吞说道,“岳风的第一个幻身,就是一只龙子,吸取他的元气,化为了一条蛟虫。” 依依恍然大悟:“那虫子是蛟虫。” “没错。”阳太昊又说,“真正蛟虫的变化,是以活血真魂为食物,岳风的这一只蛟虫,却是以对手的幻身为食物。” “吞噬幻身?”依依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见,随着吞噬幻身,它先是长出鳞片,变化成一条蛟蛇,就在刚刚不久,蛟蛇吞噬了温钊的‘白额铁虎’。温家兄弟里面,温老大道力最高,蛟蛇吞下幻虎的一刻,变化成了一条幼蛟,而后,它回到了岳风的身体,我就再也没有看见它了。” “你的意思是……”依依心头一动,隐隐明白什么。 “你猜得不错。”老不死冷冷说道,“这一条幼蛟正在蛰伏,下一次出体,很可能就是一条蛟龙。” “可是……”依依看着岳风痛苦扭曲的脸庞,只觉心惊胆战,“为什么岳风很难受?” “他当然会难受。”老不死说道,“这不是正常的变化,这一次是蜕化。” “蜕化?”依依一愣,猛可想到古墓里的肥遗,蜕化是修炼中的突变,只有特别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刚才那一战,从蛟虫到幼蛟,岳风一共吞噬了六个幻身,六个幻身的精元,全都进了他的身体。就好比一个容器,这小子如今的身体,只是一个小小的瓶子,突然把一缸水灌进去,他又怎么承受得了?照我看,等不到幻身出体,他先得元气爆体而死。” “胡说。”依依又气又急,“老不死,你少说风凉话,快些想一想办法?” “我不知道。”阳太昊悻悻说道,“我没见过这种幻身,神疗术我又不大在行。唔,你问一问这个姓杜的娘儿们,她是神疗者,或许有办法。” 杜雨使出神疗术,正在减缓岳风的痛苦,依依将阳太昊的话转述一遍,杜雨听得目定口呆,幻身吞噬幻身,别说亲眼看见,听也没听说过。她沉思了一下,说道:“姑娘……” 依依忙说:“姐姐,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你叫我小七好了。” 杜雨苦笑一下,说道:“小七姑娘,你先把这位小哥带进房里。”依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只听杜雨又说:“小七姑娘,能否借你的剑一用。” 依依一愣,把细柳递给杜雨。 “稍等一下。”女子接过宝剑,怔怔站了一会儿,忽地一步一顿,向地上的温家兄弟走去。 依依知道她要为父母报仇,不忍多看,抱着岳风走进院落,进入一间卧房,将他放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听几声男子的惨叫,接下来,一切又归于沉寂。 依依的心子砰砰乱跳,再看岳风,他的肤色更红,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体内的元气横冲直撞,依依的指尖碰到那条气蛇,心里掠过一丝战栗。 这时杜雨走了进来,步履蹒跚,两眼无神,持剑的右手五指发白,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突然,她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姐姐。”依依上前将她扶住,杜雨伏在她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爹爹……常说,神疗者救人,不该杀人,可,可我还是杀了人!” “这些人死有余辜,你杀了他们是替天行道。”依依柔声劝说,“杀死一个恶人,等于救了许多好人,更何况,要不是我们凑巧遇上,你还不知道被他们怎么欺负呢。” 杜雨想起那时的危急,心中一阵后怕,想一想温家兄弟的可恶,心里的内疚减少了许多。她冉冉站起身来,看着床上的岳风,皱起眉头,沉吟许久,轻轻叹一口气,说道:“我有一个法子,也许可以救他,只不过,唉,这法儿有点儿不妥。” “什么法子,快说,快说。”依依急声催促。 “小七姑娘。”杜雨深深盯着依依,“你和这位岳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未婚妻。”依依冲口而出,心里微微一甜,现如今,岳风不能说话,当然也没法反驳。 杜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道:“这样就好办了,小七姑娘,这法子不是至亲的爱人,实在很难下手。唔,他体内元气鼓荡,呈现火相,可说是一股纯阳之气。火克水,要想镇住这股纯阳之气,只能使用玄阴之气。” “玄阴之气?”依依一怔,“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杜雨的脸上闪过一抹羞红,“没有近过男子的女儿之气。”她顿了顿,盯着依依,笑着说,“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处子。” 依依和她目光一碰,双颊发烫,红透耳根,她低下头,轻声说:“那,那该怎么做?” “很简单。”杜雨说道,“你先脱光他的衣服。” “为什么要脱衣服?”依依的心子砰砰乱跳。 “待会儿,他的元气会大举释放,如有衣服遮挡,外泄之气向内反逼,必会伤害他的五脏,再说……”杜雨顿了顿,双颊更红,“隔了一层衣物,元气无法交融,那时候,只怕效果大打折扣。” 依依听到这儿,再不多说,脱去岳风的衣衫。刚才一番血战,岳风的身上留下道道伤痕,可是已经愈合,只留下了浅浅的伤疤。杜雨看见,取来灵药,让依依逐一涂抹。 依依和岳风相识以来,从未见他全身赤裸,望着他瘦削匀称的身躯,一颗心上蹿下跳,仿佛怀揣了一只小兔。 杜雨也是第一次看见少年男子的裸体,面红耳赤,羞不可抑,偷偷瞟了依依一眼,恰逢小狐女转眼看来,两人目光一碰,忙又匆匆分开,依依小声问道:“下一步怎么做?” “你、你把他扶起来……”杜雨的声音更轻更细,“然后,你也脱光衣服。” 依依的心突突直跳,快要从小口里跳了出来。她是狐神后裔,不拘人世间的礼法,敢作敢为,无所忌惮,可是当着外人和岳风赤裸相对,仍是有些超乎想象,更何况下一步会怎样,小狐女的心头绮念丛生,多出了许多难以启齿的遐想,她深深看了杜雨一眼,神疗者尽管面红过耳,眼里却透出一股认真。 依依无法可想,慢慢脱去衣裳,娇嫩美好的躯体,仿佛微风中摇曳的花蕾,含露凝香,风流蕴藉。少女特有的肌肤,焕发出迷人的光泽,饱满的曲线,那是造物主费尽心力,一笔笔勾画而成。 杜雨虽是女子,看见这样美好的身躯,也是心口一热,生出一种别样的倾慕。依依茫然站立,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不觉杜雨说话,忍不住回过头来,见她呆呆看着自己,一时又羞又急,轻轻叫了声:“姐姐。” 杜雨缓过神来,喃喃说道:“好了,你跟,嗯,这位岳先生正面相对,用你的腿缠住他的腿,用你的手,将他的身子扶正,而后闭上双眼,意想着与他的灵窍一一相对,胎光窍对胎光窍,爽灵窍对爽灵窍,幽精窍对幽精窍……再将你的元气,注入他的灵窍。” 这举措并不过分,依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伸出修长光白的小腿,勾住岳风的双腿,两手闯过他的腋下,轻轻地将他扶正坐直。少女凝目看去,岳风面红如血,两眼迷离,不但肌肤灼热滚烫,就连呼吸也如火焰一般灼人。 依依闭上双眼,进入冥想,柔和的元气从她的灵窍涌出,流向岳风的身子。 岳风仿佛置身于炼狱,体内的元气,有如滚烫的熔岩,焚烧他的皮肉骨血,十个灵窍也似乎堵住,元气无处可去,火龙一样到处肆虐。 按理说,这样的情形下,理应该发疯发狂,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神志昏昏沉沉,眼前模糊不清,双耳轰隆巨响,四肢瘫软无力,除了任由火气摆布,竟然没有半点儿法子。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一丝清冷的凉意,先是一片凉腻的肌肤,贴上了他的小腿,紧跟着是双腋下方,多了一双冰冷柔滑的小手,冷意徐徐扩张,让他感到说不出的舒服。他的头脑仍然昏沉,意志模糊不清,努力想要睁眼去看,但只能看见一片淡淡的白影。 岳风的灵窍突地一跳,一股冷意直冲过来,仿佛冰凉的手指,在灵窍上轻轻地抚弄,阴阳相吸,体内的火气受了吸引,化为浩浩洪流,冲向十个灵窍。刹那间,仿佛闸门打开,火流一股脑儿冲出体外。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死而后生 依依发出元气,便觉有异,一股灼热的气流涌来,像是烧热的沸水,灌入了她的灵窍。只一下,她几乎叫了起来,慌忙击中精神,发出元气,抵挡纯阳元气的侵蚀。她的元气阴柔冰冷,仿佛破石而出的泉水,与那热流交汇,慢慢地又把热流冲散、清冷的元气透过火气,渗入岳风的身体,与他体内的元气融合交汇,大大缓解了岳风的痛苦。 杜雨站在一边,只觉热浪滚滚,一转眼,整个房间,温度升高了数倍,起初像是一个暖房,慢慢的,就像是房间中心燃起了一团大火。 纯阳之气越强,玄阴之气也随之增强,冷与热,水与火,刚与柔,两股元气凌空交锋,发出咝咝的异响。依依雪白的肌肤,因为纯阳之气侵袭,透出了一股动人的粉红,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眉尖轻轻颤动,透出吃力的神情。 岳风的身子也起了变化,肌肤下窜动的气流消失了,肌肤通红发亮,就像是烧红了炭块。他的脸上呈现出一股解脱的快意,紧皱的双眉舒展开来。 阴阳相济的法子是有效的。杜雨长长松一口气,可又暗暗担心,岳风体内的元气得以释放,免去了的痛苦,可是不断涌出,越来越多,根本没有想要屈服的意思。 元气流出,岳风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张眼看去,依依的裸身跳入他的眼帘,娇躯高低起伏,玲珑有致,肌肤红润如酥,只因太过酷热,粉汗融融,流入深沟浅壑。 岳风心头一跳,灼热的元气窜入小腹,刹那间热血贲张,生出许多古怪的念想。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揽住少女的腰肢,指尖触及肌肤,依依浑身一颤,张开双眼,星眸中水光闪动,眼里涌出深深的迷乱。 紧要关头,一股暖流注入后脑,依依心子一跳,身子起了一股战栗,只听杜雨低声说:“小七,不要乱了心神,你若把持不足,对他有害无益。” 依依一惊,忙又坐直身子,极力排开杂念,从灵窍中放出玄阴之气,双方元气交融,房间里更加炙热。 岳风也听到了杜雨的话,竭力压制体内的欲念,可是活色生香就在眼前,能让任何男子为之癫狂。纯阳之气漫如潮水,一阵一阵,不断激发他的欲念,岳风浑身酷热难耐,只觉如能抱住少女,尽情欢悦,也许可以暂且缓解眼下的痛苦,想到这儿,双手用力,要把依依拉住怀里。 少女灵智还在,起初极力挣扎,可是稍一挣扎,迷乱又生,身子软了下来,粘向岳风的身子。少年的元气火焰一样烧了过来,烧得她的肌肤一阵阵灼痛,依依忽又清醒过来,极力发出元气,抵消冲来的热浪。玄阴之气漫如凉水,注入岳风的灵窍,纯阳之气稍稍减弱,岳风欲念稍减,又以极大克制,推开怀中的依依。 纯阳元气一受压制,反弹更加猛烈,两人周围的被单床褥,纷纷焦黄发黑,依依给那热气熏蒸,汗如雨下,眼神越发迷离,一对少年男女再次接近,目光相接,口唇相对,脸上的神情又挣扎,又痛苦,更有一种行将解脱的喜悦。 岳风体内的元气,狂龙似的翻腾起来,他的口鼻流出了丝丝血水,两眼快要滴出血来。他的心里隐约明白,此时此刻,全凭依依的元气压制这条狂龙,一旦依依陷入混乱,狂龙必将破体而出,不但自己爆体而死,连带少女,也会陷入魂飞魄散的险境。 他极力想要克制欲望,可是天性促使他将少女越拉越近,火热的元气包围着二人,一如焚身之火,转眼之间,就要把两人化为灰烬。 突然,岳风只觉有人靠近身后,一个温软的躯体贴了上来,一双雪白柔软的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肢。柔软的躯体生发出一股清凉的元气,仿佛冰凉的雨水,落在火气上面。 岳风缓过一口气,身子松弛下来,他清晰地感知,来人是一个妙龄女子,肌肤光滑如瓷,柔软得像是一片云絮。她的元气清美柔和,带着微微的凉意,因为纯阳元气的侵袭,女子赤裸的身子忽凉忽热,凉如秋水,温暖起来,却有一种缠绵不尽的韵致。 火气平静下来,依依也从迷乱中挣脱,举目看去,吃惊地叫道:“杜雨姐姐。”身后的女子正是杜雨,她见依依无法压制岳风的元气,无奈之下,脱去衣衫,从后面抱住岳风,送入玄阴之气。 杜雨听见叫声,双颊羞红,紧闭双眼,睫毛轻轻颤动,她轻轻摇头,示意依依不要说话。 依依明白她的苦心,心里十分感动,努力排除杂念,两股玄阴之气同时涌入,压住了那一股纯阳之气。 这情形十足尴尬,岳风体内的火气稍稍减弱,心中的欲念反而更加高涨。他尽力想要摒除这些念头,可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低头看去,杜雨的小臂雪白光滑,十指纤纤交缠,绕过他的腰身,扣住他的小腹,女子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轻细甜软,清如桂兰。 望着眼前的依依,想象身后的杜雨,岳风呼吸艰难,脑子里一团火热。 这一份天人交战,比起元气失控还要难受。岳风两眼充血,发出低沉的嘶吼,他的心中快被兽性充满,那一点灵智也几乎快要泯灭。 纯阳元气翻腾起来,玄阴之气一旦注入,就如冰雪向火,融化得干干净净。两个女子又惊讶,又恐慌,但觉岳风身子颤动,似要挣扎起来,以他的力量,一旦任意施暴,两人绝对无法抗拒。 杜雨不胜疑惑,岳风的元气明明受到了压制,为什么又会突然暴起。她虽是神疗者,可是性子单纯,对于男女间的事情知道不多,只知道元气暴走的可怕,不明白欲念膨胀的痛苦。 两个少女心弦绷紧的一刻,岳风的神志也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双眼发赤,口角流涎,元气奔流乱窜,完全不受控制。突然间,他浑身一紧,魂魄为之震动,魂魄深处,似有什么东西悄悄地破裂,所有的元气,全都涌向了那一道裂缝。岳风的体温降了下来,热气向内收敛,聚集到了魂魄深处。 两个女子也有所知觉,正惊讶,岳风的魂魄深处,起了一阵强烈的悸动,一股洪流汹涌而起。这一次不是火热的元气,而是一个有形有质、粗壮有力的东西。岳风只觉气机上冲,禁不住抬起头来,纵声长啸,那啸声低沉、雄浑,有着一股强烈无比的穿透力,与其说是啸声,不如说是龙吟。 吟啸声越来越响,屋里的一切都随之振动,杯盏叮叮当当,锦帐抖抖索索,桌椅摇摇晃晃,两个女子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心中莫名惊恐,直以为发生了一场地震。 吟啸声里,那一股洪流更加粗壮,沛然向前,无可阻挡,行走到岳风的心口,忽地向外一挺,突破了躯壳,冲开了肉身,与天地相连,与万物同在。岳风的脑海一片空白,心底深处,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这感觉超越了男女的欲念,有一种脱胎换骨、一飞冲天的痛快。 他忍不住张开了眼睛,就在他的面前,飘浮了一条天青色的蛟龙,粗过一抱,长约三丈,龙眼深碧光亮,仿佛新采的翡翠,鳞甲发出宝石样的光芒,龙须在空气中飘拂,轻盈得像是一团不散的云气。 青蛟盘绕卷曲,如同一条天青色的带子,缠住身前身后的女子,将三人轻轻拢在了一起。 依依投入了岳风的怀里,她已筋疲力尽,蜷缩在那儿,如同一只温顺的小鹿,少女的双颊艳若桃花,沾满了湿漉漉的发丝。杜雨趴在岳风的背后,身子软绵绵的,说什么也挣扎不起,男子的气息钻进鼻间,她感觉有些羞涩,更多的却是大功告成的舒服与惬意。 一条蛟龙,盘住了三个裸身的男女,香艳、诡异,可又并不使人生出邪念,岳风的心境出奇的平静,一如惊涛骇浪之后的大海,温柔起伏,波光粼粼。之前的欲念烟消云散,屋子里的气氛温柔静好,叫人不忍心将其扰乱。一股疲倦从骨子里涌了出来,他的神志渐渐迷糊,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片沉寂的虚无。 过了不知多久,岳风醒了过来,被褥温软,鼻间袅绕奇香,低头看去,衣服已经穿好,柔软的被子上面,还有一股怡人的女儿香气。 他突然意识到,这儿是杜雨的闺房。这个女子,给人一种至阴至柔的感觉,但看四周的摆件陈设,都是物如其人,透出淡淡的阴柔之美。 发了一会儿呆,帐子拉开了,依依笑嘻嘻站在床前,叫道:“好啊,醒了也不叫我一声。”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苍龙转生 “小七。”岳风想起之前的情形,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头笑道,“这一次,多亏你了。” “你要谢,就该谢小雨姐姐。”依依傍他坐下,瞅他一眼,捂嘴一笑,“唉,这一次,可真是便宜你了。” 岳风知道她意有所指,不好多说什么,问道:“杜姑娘呢?” “她呀,不好意思见你。”依依眼珠一转,跳起来,冲出屋外,不一会儿硬拉着杜雨进来,女子面红耳赤,雪白的指尖轻轻揉着衣角,目光始终落在一边的桌子上面。 “杜姑娘。”岳风跳下床来,“多谢……”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杜雨瞟他一眼,面颊更红,低着头轻声说:“岳先生说什么呢?该谢的是我,多亏你和小七姑娘打败了那些恶人,给我的爹娘和弟弟报了仇,杜雨粉身碎骨,也不足为报……” “可是……”岳风还没说完,依依不耐起来:“行了行了,啰啰嗦嗦,就跟看戏似的,你们两个谁也别谢谁,心里明白就行了。” 杜雨沉默一下,抬头笑道:“小七姑娘说的是,从今以后,大家都是好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依依微微一笑,挽住她的胳膊:“是呀,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岳风比你小一岁,你叫他弟弟好了。” 杜雨忙说:“那可不好,我还是叫他先生吧,若叫弟弟,我又难免想起胞弟……”说到这儿,眉眼一红,泪花乱转。 “好么,随你的便。”依依忙着转移话题,“岳风,你有了新幻身啦,快放出来,给我瞧瞧。” “新幻身。”岳风回想昏睡前的所见所闻,心里十分惊奇,“难道说,那条青色的蛟龙是真的。”他一动念头,身前涌起一团青莹莹的光华,顷刻之间,凝结成了一条又粗又长、光亮悦目的天青色蛟龙。 “呀!”杜雨轻轻惊叫一声,捂着小口,好奇地盯着青蛟,蛟龙盘绕在岳风身上,没有龙角,也没有爪子,鳞甲层层叠叠,看上去有些虚幻缥缈。 依依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蛟龙,岳风感同身受,也如被她抚摸一般,不由瞪起眼来盯着依依。少女一笑,说道:“这条龙可比那虫子威风多啦,岳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风望着蛟龙,也很困惑:“我也不清楚,老不死或许知道。”才说完,元气从指尖流出,凝结成为阳太昊的幻影。杜雨一惊,拉住依依的手,依依笑道:“好姐姐,别怕,这是一个元气凝结的幻影,不是真人。”杜雨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盯着阳太昊,心里只是疑惑。 “老不死。”岳风问道,“这条蛟龙是怎么回事?” “龙子化蛟呗。”老不死叼着烟斗,大咧咧说道,“白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幻身还会成长?”岳风大为惊讶。 “当然,有一种幻身,起初弱小,慢慢壮大,每一次变化,形态和能力都会发生很大的飞跃。” “我的这个幻身……”岳风望着蛟龙,心里仍是迷惑。 “比起其他的成长类幻身,你的幻身有点儿不一样。”阳太昊的脸色严肃起来,盯着岳风,目光严厉,“其他的幻身,随着主人的修为成长,而你的幻身,却有吞噬同类的本事,也就是说,它的成长,是通过吞噬完成的。” 岳风心跳加快,强作镇定,:“天秀不是也吞噬了申屠南的幻身,让青眼白蝠降级吗?” “那不是吞噬,那只是降级。”阳太昊淡淡说道,“一些强力的幻身,可以取走其他幻身的灵力。不过,这些取走的灵力,并不会被幻身同化吸收。你的这个幻身呢,可以这么说……”老不死顿了一顿,“它把其他的幻身,当成了自己的食物。” “食物?”岳风只觉肠胃翻腾,感觉十分别扭。 “没错。也就是说,它吃掉其他的幻身,将它们的灵力化为己有,从而逐渐壮大,直到发生蜕变。” “蜕变……”岳风盯着青色的蛟龙,蛟龙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岳风心头一沉,起了一股寒意。 “也许,叫蜕变也不妥当……”阳太昊沉吟了一下,“那样的变化,先死而后生,更像是一次转生。新幻身出现以前,旧的幻身会消亡,而后在元气之中孕育重生,每一次重生,都是一次离体,全都伴随极大的痛苦和动荡。” 岳风想到之前的情形,冲口问道:“还要重生多少次?” “我也不知道。”阳太昊长叹一声,“你这样的幻身,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它到底会变成了什么?实在是一个谜。也许,它会变成一条神龙,更有甚者……”说到这儿,阳太昊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变化成一条通天彻地、造化万物的苍龙。” 众人听得发呆,卧房里忽地沉寂下来。 传说鸿蒙开辟宇宙,创造了四位神灵,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创立了宇宙的秩序,并在洪炉中锻造出亿万星辰和万物的灵魂。后来,天上四方的星宿,也以四灵命名,东方是苍龙七宿,西方是白虎七宿,南方是朱雀七宿,北方是玄武七宿。四灵的颜色,也与道者的元气相对,苍龙道种是青色元气,白虎道种是白色元气,朱雀道种是红色元气,玄武道种是黑色元气。 苍龙是四灵之首,地位极其崇高,他是智慧与创造之神,世间的万物,大多是苍龙创造出来的。 “老不死!”依依忍不住说道,“你这牛吹大了吧?变成苍龙?开什么玩笑!” 阳太昊一笑,淡淡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苍龙是龙中之神,如果这个幻身真的可以无限重生,最高的境界,当然是变成苍龙。只不过,呵,无限重生,那是不可能的,任何道术,都有它的极限,幻身术,也不例外。” 依依松了一口气,对着幻蛟看了又看,越看越爱,拍手笑道:“岳风,我们给这幻身起个名儿吧。” “起名儿?”岳风一怔,“起什么名儿?” “角木蛟怎么样?”依依边想边说,“它是二十八星宿之首,也是苍龙七宿的头儿,代表战无不胜,我们正要参加‘天道布武’,这可是个大大的彩头。” 岳风笑道:“听上去不错。” 依依一笑,回头问:“杜姐姐,你有什么好名儿?”杜雨摇头笑道:“我没什么好名儿,不过……”她皱起眉头,欲言又止,依依忙问,“什么?” “这位老先生刚才说,这个幻身会重生,重生一次,形态也会发生变化,蛟龙无爪无角,将来如果重生,长出了角怎么办?” 依依一听,也觉不妥,想了想,瞪着阳太昊说:“老不死,你说取什么名儿好?” “我有一个现成的名儿。”阳太昊慢慢说道,“其一,这个幻身,终极的蜕变,莫过于苍龙,其二,它的成长方式是转生,要不然,就叫它‘苍龙转生’。” “苍龙转生?”依依和杜雨,目光同时一亮。岳风见状,随口问:“小七,这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你看过 《四灵书》 吗?”依依笑着问道。 “小七,你知道我不学无术,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看书。” 依依笑了笑,说道:“ 《四灵书》 里面,说到了苍龙的九次转生,苍龙用死而复生的法子创造万物,第一次转生,创造了火,第二次转生。创造了雷,第三次转生,创造了风,第四次转生,创造了水,第五次转生,万木生长,第六次转生,群星涌现,第七次转生,北斗光耀,第八次转生,创造了文明。” 说到这儿,少女忽地住口,皱眉不语,岳风忍不住问道:“怎么才八次?不是说转生九次么?” “第九次转生……”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天地毁灭,万物俱寂。” 岳风的心里咯噔一下,冲口而出:“天地还没有毁灭啊!” “没错。”阳太昊笑了笑,“所以 《四灵书》 上说,苍龙只转生了八次,第九次转生,还没有完成。” “那……”岳风皱了皱眉,“下一次转生,又是什么时候?”“天知道。”阳太昊一挑眉毛,“这些不过是传说,根本不能当真,不过,苍龙转生的传说,倒是切合你的幻身。” “苍龙转生么?”岳风盯着天青色的蛟龙,心里闪过一丝迷惑,“下一次转生,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杜姐姐,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依依问道。 杜雨微微苦笑,说道:“我有个姑妈在玉京开馆行医,如今无依无靠,我打算去投奔她。” “玉京。”依依目光一亮,拍手笑道,“正好,我们也要去玉京,姐姐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杜雨含笑点头:“我的道术平平,一路上若有危险,还要仰仗两位的大能。”岳风奇怪说:“杜姑娘,令尊为什么不教你道术。” “家父说,道术是杀人伤人的东西,神疗者以救人治伤为主,这两样东西彼此矛盾,学了神疗术,就不该再学伤人杀人的道术。一般来说,神疗者救死扶伤,备受道者尊崇,谁知道,家父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杜雨说到这儿,心中难过,又流下泪来。 依依攒了袖子,给她抹去眼泪,笑着说:“好姐姐,别难过,恶人有恶报,你放心,只要有我跟岳风,谁也别想欺负你。”杜雨半哭半笑,微微点头,无意中看了岳风一眼,忽地面红耳赤,轻轻扭过头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水龙卷 商议完毕,杜雨将父母兄弟火化埋葬,放声痛哭了一场。依依百般劝慰,她才稍稍减轻哀伤。岳风也有满心的话想要劝说,可是面对这个女子,总觉有些尴尬,每每话到嘴边,和她目光一碰,全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见温家兄弟暴尸荒野,似有不妥,远远挖一个坑,将九人埋了,各种法器也丢入坑里,拿到“破冥伞”时,阳太昊冒了出来,说道:“慢着。” 岳风道:“怎么?”阳太昊说:“这把伞是个宝贝,丢了可惜。” “你知道这伞的来历?”岳风心生讶异。 “这把伞,是上古天道者的遗物,可攻可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实在是个防身的好东西,可惜,到了姓温的手里,一成的威力也没发挥出来,要不然,你跟小狐狸,未必能够胜他。” 岳风一听,收起这伞,来到两个女子身边,将阳太昊的话说了一遍,依依撅嘴说:“这把伞又黑又笨,丑也丑死了。” “小狐狸懂个屁。”阳太昊骂道,“这把伞是如意之宝,跟心神衣一样,可以随人心意变化形状和颜色。” “是么?”依依拿过伞,心意所至,“破冥伞”变成雪白,样式轻盈灵巧,呼啦一转,伞面涌起牛乳似的云气,配合小狐女的一身紫衫,紫衣白伞,很是清新俊逸。杜雨一边瞧着,也忍不住轻声叫好。 依依应声一笑,忽把白伞塞给杜雨,笑着说:“老不死说这东西是防身的好宝贝,你道术有限,正好用得着。” 杜雨摇头说:“一来这是仇家的东西,我不能要,二来,你要参加‘天道布武’,听说那比试十分险恶,你留在手里,也多几分胜算。” 依依稍微犹豫,又瞧岳风,岳风摇头笑道:“我一个男的,常拿一把伞,不嫌别扭么?” 依依笑道:“你们都不要,让我拣个便宜。”又向阳太昊问了用法,果然上天入地,辟水分石,伞上的白光白气,不但防守坚固,更能远远伤敌,配合“天狐遁甲”运用,还有许多玄妙的变化。 依依得了宝伞,心花怒放,揽住杜雨腰肢,旋转宝伞,冲天而起。岳风也一振神衣,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灵枢山绵亘数千里,三人飞了半日,也未飞出山中,到了夜里,找一个山谷歇息。 依依天性好动,唧唧咯咯,总有许多话说,杜雨性子柔和安静,总是含笑聆听,两人呆在一起,宛如一对姊妹花,一说一听,相得益彰。只不过,小狐女一时欢喜,也不顾杜雨就在一边,总爱缠着岳风亲昵,两人耳鬓厮磨,惹得杜雨面红耳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要离开,又觉显得矫情。 岳风也不自在,托词修炼,远离两个女子。他走到一棵树下,正想合眼休息,忽地指尖一热,阳太昊化为元气,溜了出来,说道:“小子,不是说修炼吗,怎么又偷懒睡觉。” 岳风一见他便觉头痛,说道:“我今天困了,老不死,你再捣乱,我可要念咒了。” “有了个蛟龙幻身,你就心满意足了吗?”阳太昊浓眉一扬,“哼,真是幼稚透顶。” “老不死。”岳风没好气说道,“这样的幻身还不够吗?以后见了幻身,我就把它缠住,一口吃掉了事。” “幼稚。”老不死倚老卖老,“你以为人家会把幻身放在那儿给你吃吗?天底下的白痴没有那么多?温家兄弟所以中招,归根结底,还是麻痹大意,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幻身。要是知道了,死也不会让你的幻身碰到。另有一样,你这幻身有三怕,一怕雷、二怕火,三怕土,遇上这三种幻身,你还没吃了人家,先就被电死、烧死、活活闷死。” 岳风想到了温刹的“昴日鸡”,幻鸡发出的火焰,幻虫十分忌惮,如果真如阳太昊所说,遇上此类幻身,必定会有麻烦,想到这儿,忍不住问道:“老不死,有什么法子可以避免吗?” “幻身术并不只是近身攻击,撕呀咬呀,都是下品,真正厉害的幻身,可以施展强力的道术。好比申屠南的青眼白蝠,它离得老远,给你一记‘神音炮’,发出的音波,就能摧毁你的幻身。天秀的‘七宝道身’可分可合,可近守,也可远攻,使出的道术,更有呼啸天地之威,等闲一些的幻身跟她遇上,远在数十里之外,也难逃完蛋的命运。温家兄弟里面,道力数老大最强,但论幻身,那只‘昴日鸡’最厉害,他的‘昴日火’本是你的克星,要不是小狐女背后偷袭,你小子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岳风的心里隐隐不安:“老不死,幻身怎么修炼道术?” “蛟龙是水生之物,天生就有水性,你的这一条幻蛟,色如天青,更有十分纯净的木性。所以,它可修炼的道术,不离水、木二轮,我先教你一个道术,你用幻身练来试试。” “什么道术?” “水龙卷!” 阳太昊说了这儿,讲述“水龙卷”的修炼心法。这个道术,利用幻蛟天生水性,凝聚空气中的水分,而后利用幻蛟的高速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近可以作为屏障防身,远可以化为水柱,利用水流的旋转和压力制服对手。 “真幻如一,以心运神,以神驭幻,气与幻合,轮与意合,气为水之宗,水为物之母……”阳太昊一边念诵心法,一边加以解释,要驾驭幻身,必须用心意驾驭魂魄,再用魂魄驾驭幻身,同时将元气注入幻身,精气神全都贯注到幻身里面,从而让幻身进入水相,自大气中汲取水分。 岳风依照阳太昊所说的心法,召出幻蛟,凝神运气,先将神意贯入幻蛟。神意贯通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飘浮起来,身子轻得不可思议,可是低头看去,分明又好端端地站在地上。 一转念,岳风意识到,这不是他的现状,而是幻蛟的感受,抬眼看去,青色的蛟龙也注目看来,深碧色的眼珠,透出一点温柔的光亮。 神意扩散开去,岳风感觉到每一块龙骨的扭转弯曲、每一片龙鳞的舒张开合,他分明知觉,天地之气在幻蛟的体内流转,从头到尾,周流不息,龙尾上的筋络韧性十足,每一次的摆动都会激起一阵阵气流的动荡。 “摆尾!”岳风轻叫一声,幻蛟龙尾怒扫,咔嚓,一棵合抱粗的树木拦腰折断。 “缠绕!”岳风心念所到,幻蛟缠住一棵树木,扭动两下,树木断成几截。 “干得不错。”阳太昊啧啧称赞,“许多人都过不了这一关,空有一个幻身,结果只是跟自己无关的摆设。真身与幻身,必须连贯如一,它是你身体的外化,也是你手脚的延伸,更是你魂魄的一部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召出幻身,都不能失去现在的感觉,亦真亦幻,以真入幻,真幻如一,虚实相济。” 岳风一言不发,默默地体味真身与幻身融合的感觉,那感觉十分奇妙,真是从所未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老不死,下一步怎么办?” “用你的元气,驾驭幻蛟的元气,将幻蛟的精气,转换为五行中的水相,同时心中意想,水气凝珠,聚合到幻蛟的周围。” 岳风凝神运气,以五行中的水轮运转元气,又用真身的元气带动幻身的元气。一开始,元气的交流十分滞涩,可以感觉到幻蛟的元气,可是很难改变元气的性态。 岳风将体内的元气转化为水轮,又将水相元气注入幻蛟,这时间,幻蛟体内的元气回流,进入他的身子,这么周而复始,幻蛟体内的元气,渐渐变化为水相。岳风与幻身相连,仿佛置身水底,四周冰清冷寂,就连一呼一吸,也有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再进一步,聚合空气中的水分。岳风运转心神,感知周围的空气,幻蛟的灵觉向四周蔓延,很快感觉到了空中潮润之气。岳风运转元气,使其变冷凝结,不一会儿,幻蛟的周围,出现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他心头一喜,正想再接再励,谁知道,刚一用心,水雾忽又消失。 岳风心里奇怪,再一次运转心法,雾气涌现,包围幻身,可是一旦加强意念,水雾立马消失。岳风一连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情形,心中不觉有些沮丧:“老不死,这又是怎么回事?” 阳太昊冷哼一声,慢吞吞说道:“天底下,没有一步登天的事情。修炼幻身也是一样,要不然,天底下那么多幻身,你又凭什么脱颖而出,一定胜过他人?天地万物的生成,总有它的道理,首先得了悟天地之理,才能修炼天地之道。” 岳风听得似懂非懂,但想老不死说得也对,天底下那么多幻身,凭什么自己的幻身就胜过别人,除了不断苦练,实在没有别的捷径。 想到这儿,把疑问丢在一边,依照心法,凝聚水气,一次不行,再来一次。这一晚,失败了不知多少次,直到筋疲力尽,蛟龙的周围,仍只聚起了一层薄雾。岳风累趴在地上,只觉脑子里也是一团烟雾,模模糊糊,再也凝聚不起精神。 “行了。”阳太昊忽道,“今晚到此为止,明天还要赶路。” 第一百二十章 露水之道 岳风勉强爬起,步履蹒跚,走向宿地。还没走近,远远看见一个尖顶的帐篷。帐篷里红光一点,朦朦胧胧,四周飘浮几道符咒,驱兽符,驱虫符,辟邪符,辟妖符,符光微微,仿佛众星捧月,环绕在帐篷的周围。 岳风掀开帐幕,但见两个少女搂在一起,相拥熟睡。依依躺在杜雨怀里,一弯雪臂勾住杜雨的身子,小嘴微翘,面带笑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俨然正在做一场好梦。 岳风见这情形,不觉面红心跳,心想小狐女实在有抱人入睡的习惯,只要有人可抱,倒也不分男女。 帐顶红珠微光,浸染帐幕内外,勾画得女子的俏脸更加娇艳迷人,两个柔美的身子交缠在一起,几乎分不出彼此,一眼看去,就像是一支千娇百媚的并蒂莲。 距离两人五尺以外,另有一副衾被,想是留给岳风,可是这一副景象,太过于惊艳诱人。岳风想了想,抽身后退。才走两步,杜雨忽地惊醒,张眼看见岳风,微微愣了一下,跟着肌肤生凉,低头看去,面红耳赤,匆匆扯上衣襟,假装倒头入睡,不敢再瞧岳风一眼。 岳风心中好笑,退到帐篷外面,裹紧了“心神衣”,露天席地,沉沉睡去。 才睡一会儿,忽觉有人凑近,紧跟着,一张柔软温暖的被子披在了身上,岳风张眼看去,正和杜雨的目光迎上,少女本在凝目注视,登时吃了一惊,轻轻向后一跳,双颊染红,星眸流光,像是一只小鹿,逃入了红色的暖光里。 被子柔软温香,杜雨的气息似乎还在上面。岳风握着衾被,脑海里思绪翻腾,女子仿佛还在身后,温柔地抱住自己,岳风试图遗忘,可是适得其反,那记忆只是更加清晰。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从心底响起,“如果睡不着,想不想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岳风轻声问道。 “去看露水。” “露水?”岳风一愣,“看那东西干吗?” 阳太昊呵的一笑,说道:“去看一看露珠是怎么结成的,对你的修炼也许有所启发。” “上哪儿去看?”岳风精神一振。 “谷口边有一片瑶草,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岳风走向谷口,不久看见微微的光亮,走近了,果然是一片瑶草,草叶的脉络微微发光,处在夜里,格外醒目。 岳风守在草地前面,静静地等待结露。夜气森寒,冰冷侵肌,不一会儿,平地里涌起淡淡的雾气,若有若无,不胜缥缈。 岳风凝目细看,雾气在草尖上萦绕,一点一点,草叶上慢慢出现了细小的水滴,映照叶脉里的光亮,仿佛一粒粒细小的钻石,无数细小的钻石慢慢地聚合,又化为了一颗晶莹的露珠。 寒气更加浓重,露珠一颗接一颗地涌现出来,密布草间,仿佛天上的寒星坠入了凡尘。 岳风盯着这一片露水,仿佛痴了呆了,露珠的光亮映入他的眼帘,刹那之间,他把握住了天地间最常见,可又最深奥的秘密,如何从无到有,如何凝气成珠,一股奇特的明悟,有如撕开乌云的闪电,划过了他的脑际。 夜色渐渐退去,一缕晨光划破了东方的云层,落在了成片的瑶草地上。草尖上的露珠映射旭日的晨光,变幻迷离的色彩,随着天色渐亮,变成了悦目的粉红色,一阵微风吹来,露珠在叶尖上滚动,仿佛妖精的眼睛,闪烁神秘的光泽。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岳风举起雷魂笔,轻轻叫了一声:“苍龙转生。” 青色的幻蛟飘然飞出,迎着明亮的旭光,浑身的鳞片,发出天青石一样的光彩。它的全身都被日光照透,深碧色的眼珠,映照出一点旭日的红光。 岳风深深吸入一口气,笔尖轻轻一晃,又说道:“水龙卷。” 四周的大气,迅速向幻蛟聚合,一眨眼的工夫,蛟龙的身边,包围了一层乳白色的云气。云气越来越浓,突然间,云团向内一收,哗啦一声,冲出一股明亮的水柱。 青蛟开始旋转,幻身没有重量,不受物理的限制,只受元气驱使,这一下转动之快,偌大的蛟龙,化为了一大团迷离变幻的青影,水柱随之旋转,水势越聚越多,不一会儿,化为了冲天的大水,迎着旭日光华,色泽变幻万千,仿佛天上的虹霓降落到了人间。 水中的幻蛟发出惊天的长吟,水柱冲天直上,高不可攀,仿佛一条光亮的水龙,摇头摆尾,钻向高天层云。 “断!”岳风笔尖一挥,水龙一扭一摆,仿佛巨人的长鞭,扫向一边的树林,卡啦啦一片响,七八根树木抵挡不住水流的冲击,纷纷拦腰折断。 “破!”水龙贴地扫出,坚硬的泥地,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水沟。 忽听一阵掌声,岳风回头看去,依依和杜雨站在不远,想是被龙吟惊醒,赶来观望情形。两人望着水龙,笑靥如花,眉梢眼角都是欢喜。 岳风看见她们,忽地心生顽皮,笔尖轻轻一摇,哗啦,漫天的水柱,化为了一场瓢泼似的大雨,劈头盖脸,浇在两个少女的身上。 这一下出其不意,两人浑身透湿,衣衫贴在身上,玲珑浮凸的身段历历在目。 “岳风!”依依缓过神,扑了上来,身后金光闪动、雷电萦绕,金尾、雷尾双双涌出,一眨眼,就跟幻蛟缠在了一起。岳风躲闪不及,但觉湿漉漉的身子扑入怀里,将他扑倒在地,依依笑道:“坏东西,看你怎么办?”冷不防岳风双手伸入腋窝,胳肢了两下,依依咯咯直笑,笑得身软无力,又被岳风压在下面,小狐女忙又去挠岳风,两人翻来覆去,闹成一团,杜雨一边瞧着,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眼看两人肆无忌惮,全无男女之防,不觉面红耳赤,不敢再看,回宿地更衣去了。 换完衣服,擦干头发,但觉两人迟迟不回,不由胡猜乱想,不知道两人会不会已经越过了雷池。正想着,忽听咯咯笑声,掀开帐幕一看,依依烘干了衣裳头发,和岳风手牵手走了过来。两人见了杜雨,一脸的坦然,刚才的玩闹,仿佛不曾发生过。 杜雨越发迷惑,不知道这对少年男女,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她是神疗者,善于观人气色,光看两人的气色,都是未经人事的男女,可是亲密无间的程度,就是多年的夫妻,也不如两人放肆。想到这儿,那一日的情形又涌入脑海,岳风的气息,仿佛就在鼻端,肌肤接触的感觉,俨然就在不久之前。 杜雨看了一眼岳风,突然间,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麻酥酥,暖洋洋,心口的某处豁然敞开,涌出的感觉甜中带酸,还有一丝淡淡的苦意。 三人又飞了一天,飞出了灵枢山。是日夜晚,岳风继续修炼“水龙卷”,在阳太昊的指点下,对于这个道术,岳风渐渐熟练。聚合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后来,幻蛟出现的一刻,已能聚集起可观的水分。他和依依切磋,生成的水障,足以抵挡“狐雨金针”,只不过,对付“雷舞”,仍有一些力不从心。 次日中午,三人飞了一程,远远看见远处一座高峰,一条大河从山顶流过,河边耸立了一座巨大的男子雕像,高过十丈,身披铠甲,骑着一只半龟半蛇的玄武,模样阴沉威严,目光凝视北方。 岳风一眼认出,这尊雕像正是水神玄冥,支离邪的四大弟子之一,玄武道种的始祖。三人飞过雕像的肩头,举目望去,一座巨大的城市正在眼前展开,高楼林立,道路纵横,许多建筑飘浮半空,冉冉不下,一条大河与两条沟渠,把城市分割成四块,就在城市的中心,汇聚了一个宽广的湖泊。 湖水澄澈无比,千丈见底,就在湖水的上方,飘浮着一个巨大的石坪,横直数以百丈,铺满了巨大的石砖,阳光映照之下,就像是一面光亮巨大的白色棋盘。 “看呀。”依依指着悬空的石坪,“那是天擂台。到时候,天道布武,就在那儿决胜。” 岳风长在落星谷,这一些日子,也大多在山野里渡过,这样宏伟的城市,就是睡梦里也不曾见过,一时瞧得发呆,话也说不出来。 三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先把杜雨送到姑妈那里,再去报名参加“天道布武”。 玉京地域广大,被河渠分成了四块。四城以上古四神命名,北方是玄冥城,南方是朱明城,西方是蓐收城,东方是勾芒城。杜雨出身玄武道种,姑母杜庭兰在北方玄冥城开馆行医。 医馆地处闹市,到了医馆附近,三人冉冉落地。两个绝色女子,一个英挺少年,走在街上,飘逸洒落,仪态万方。依依的身边,小雷鬼扑扑样貌古怪,上下飞舞,岳风的头上,盘旋着一只硕大的鹦鹉,金如意毛发如金,分外醒目。街上的行人无不侧目,目光里有羡慕,也有嫉妒,所过纷纷闪避,让出一条路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杜庭兰 走了百十步,看见一座平房,上有一面招牌,写着“芝兰堂”三个金光大字。杜雨笑指招牌:“那就是姑妈的医馆。” 进了医馆,陈设古朴雅致,空气中飘浮浓郁的药香,就诊的人排成长队,看见三人进门,纷纷回头看来。 杜雨分开人群,举目看去,但见一张方桌前面,坐着一个中年女子,衣着简朴大方,眉眼疏朗清秀,眉间一点朱砂小痣,十分惹人注目。 女子意态柔和,正给一个病人把脉,一边细声说话,一边手持符笔,信手书写药方。 “姑妈!”杜雨忍不住叫了起来,中年女子应声抬头,看见杜雨,愣了一下,跟着面露惊讶,起身叫道,“呀,小雨!” 杜雨丧父失母,忽地看见亲人,眼泪登时流了出来,话也来不及说,就一头扑进姑母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杜庭兰心中惊讶,知道必有变故,将诊病的事情交给同僚,自己扶着侄女,进了内室,细细询问。 依依和岳风眼看杜雨找到亲人,均是松了一口气,再看她哭得伤心,想到那日所见的惨象,心里也很黯然。 两人呆了一会儿,久久不见动静,岳风说:“杜姑娘找到亲人,日后有了依靠,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依依点头说:“我们先去报名,再找地方歇宿。” 两人说完,正想转身离开,忽听有人叫道:“岳先生、小七姑娘,还请留步。”两人回头看去,杜庭兰和杜雨从内室里走出来,都是双目红肿,脸上泪痕犹在。 走到两人身边,杜庭兰抹泪说:“岳先生、小七姑娘,家兄惨遭不幸,多亏二位仗义相助,为家兄报了大仇,还保全了小雨的贞洁性命,更把她护送到玉京,如此恩情,杜家上下粉身难报……”说着便要屈膝下拜,岳风慌忙将她扶住,杜雨也想跟着跪下,被依依一把拉住,笑着给她肩头一掌,说道:“杜姐姐,你敢跟我这样,下一次,看我怎么挠你痒痒。”岳风也笑着说:“杜大夫不要客气,那样的恶人,任谁见了,也不能放过。杜姑娘跟我们一见如故,我们本也要来玉京,没有护送一说,全是顺便罢了。” 杜庭兰见这一对男女年纪虽小,可是气度洒脱,不拘常理,心里暗暗称奇,但想自己如果一味称恩道谢,反而显得十分矫情,与其嘴上说说,不如将来有了机会,认真报答两人。 想到这儿,杜庭兰说道:“听小雨说,你们要参加‘天道布武’,可有地方住宿了吗?” “还没有呢!”依依说话无拘无束,“报了名,再找地方。” 杜庭兰低眉一笑:“二位如果不嫌弃,就住在芝兰堂好了,这里虽然比不上豪富之家,比起一般的客栈旅馆,还是要舒服多了。” 杜雨只怕两人谢绝,忙说:“是呀,你们千万别走,小七,我跟你的私房话还没说够呢。” 对方如此盛情,岳风二人也不好回绝。杜庭兰又说:“小雨,你陪这两位去后堂沐浴用饭,待我忙过这一阵,再来跟你们说话。” 杜雨答应了,三个人来到后堂,洗完澡,吃了饭,在房中聊了两句,杜雨说道:“姑妈那样忙,我也不能闲着,你们少坐一会儿,我去前面帮忙。” 依依不甘寂寞,笑着说:“这里冷冷清清,有什么好坐的?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也随你看病去。” 杜雨没好气看她一眼,说道:“你呀,跟调皮猴子一样,没有一个安静的时候。” “我要是安静了,就叫杜雨,不叫胡依依了。”依依笑嘻嘻挽住她的胳膊,摇来晃去,撒起娇来。杜雨撑不住笑了,偷看岳风一眼,少年眉头微皱,似乎没有留意两人说话。杜雨心头一动,暗想:“他这样闷闷不乐,似有什么心事?看他跟人对阵,无所畏惧,可是每每闲下来,眼里总有忧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过往,等到有闲,问一问小七。” 三人走到外堂,忽听一阵吵闹。三人应声一惊,快步冲进外堂。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同时伴随一阵阵凄凄惨惨的呻吟。病人们全都皱起眉头,散到两边。杜雨凝目看去,大堂正中,躺着两个男子,全身上下烧得黑如焦炭,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右边一人紧闭两眼,不知死活,另一人有气无力,呻吟不绝。 杜庭兰俯下身子,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扬笔发出符光。符光清亮如水,落在两人身上,焦黑的肌肤开始变得干枯灰白,不再渗出体液。杜庭兰又叫:“把‘寒香镇火露’拿来。” 同僚应了一声,取来一个瓶子,杜庭兰灌入两人口中,过了一会儿,就像是大蛇蜕皮,焦枯的肌肤开始皲裂剥落,露出红通通的血肉。杜庭兰又接连写出符咒,血肉上长出一层嫩红的皮肤,皮肤的颜色,就像是初生的婴儿。 换肤之苦十分难熬,呻吟者叫声更大,昏迷者也难受得苏醒过来。两人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听起来叫人毛骨悚然。杜雨见状,也上前蹲下,抽笔发出符咒,与姑母齐心协力,帮助生长新皮。 杜庭兰见她道力不弱,符咒也很精熟,便将一人放心交给杜雨,自己专心治疗另外一个。 过了一刻多钟,两人死皮尽去,新皮长出,惨叫声也平复下来。杜家姑侄双双起身,都是鬓角见汗。杜庭兰找来衣服,给伤者穿上,看了侄女一眼,神色十分欣慰,点头说:“小雨,你的神疗术长进了不小啊。” 杜雨双颊火红,倍添娇艳,听了夸赞,含羞说道:“比起姑母还差得远。”杜庭兰笑了笑,说道:“我是神疗七品,你才三品吧。可我年纪大了,修为也到了顶啦,你的根基不错,好好修炼,总有一天能超过我的。”她目光一转,落向地上两人,“你们的烧伤差不多好了,体内的火毒还没清完,我写一张药方给你,照着服药,半个月以内,不要跟人动手。” “半个月。”右边一人叫嚷起来,“那我们参加不了‘天道布武’了。” “天道布武?”杜庭兰皱起眉头,“被人烧成这样,还参加什么‘天道布武’,这一次,还是人家手下留情,要不然,你们两个早就化成灰了。” 两人对望一眼,左边那人恨恨说道:“该死的‘凤凰血裔’,此仇不报,我公西成誓不为人。” “你说什么?”杜庭兰正写药方,应声掉头问道,“你们是‘凤凰血裔’伤的?” “是啊。”右边那人有气没力地说,“那小子真可恶,我们不过说了他两句,他就狠下毒手。” “又是他?”杜庭兰喃喃自语。 “杜大夫。”依依最好事,忍不住问道,“这个‘凤凰血裔’是谁?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杜庭兰摇了摇头,“不过从昨晚到今天,有四拨人被他烧成了重伤,送到这里来,虽然没有烧死,但他的火焰很怪,伤者火气攻心,许多日子都不能妄动元气。” “那小子死定了。”公西成咬牙说道,“他先惹了未央城的莫家,后惹了龟山的薛家,如今又跟我们公西家结了仇,他那条小命儿,根本不够大伙儿杀的。” “烤肉兄。”依依忽地插嘴。 公西成瞪她一眼:“谁是烤肉兄?” “你啊。”依依笑嘻嘻说道,“你刚进来的时候,就跟一块烤肉差不多。” 众人哄堂大笑,公西成正要发怒,可见少女巧笑如花、容光照人,竟是生平少见的美人儿,一时间,嘴里的污言秽语,居然骂不出口。也亏他没有骂出口,一旦骂出来,以小狐女的性子,马上就让他新长的臭皮再脱下来。 公西成忍气吞声,闷闷说道:“这位姑娘,你叫我干吗?” “那个凤凰血裔,为什么要烧你?” “这个嘛。”公西成吞吞吐吐地说,“那小子自以为是‘凤凰血裔’,目中无人,我们本来看他独自一人,想要招他进入本组,可他不但不答应,反而冷嘲热讽,我们一时不忿,说了他两句,结果他就暗中偷袭,把我们烧成了重伤。” “说了两句?暗中偷袭!”依依微微一笑,清澈如水的目光,盯得公西成抬不起头来。 一边的人议论纷纷,不时传出“凤凰血裔”四字。岳风心生好奇,问道:“小七,什么是凤凰血裔?” 依依若有所思,轻声说道:“相传很早以前,朱雀道种混入了神鸟凤凰的血脉,每过若干年,都会出现一个‘凤凰血裔’。这类人天生具有一些特异的才能。朱雀人的历史上,不少天道者都是‘凤凰血裔’,而且个个厉害无比。不过,最近两百多年,没有听说‘凤凰血裔’出世,可是一旦出现,十有八九就是天道者的候选。如果把这样的人招进本组,参加‘天道布武’,自然多了几分胜算。” 说到这儿,她眼珠一转,冲公西成笑道:“烤肉兄,你在什么地方遇上凤凰血裔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故人相逢 “在烟馆。”公西成无精打采地说。 “烟馆?”依依奇怪道,“抽烟的地方吗?” “不是。”公西成摇头说,“那是玉京里最好的酒馆。” “玉京里最好的酒馆。”依依双眼一亮,“那可得去坐一坐,岳风,你也去么?” 岳风一笑,说道:“你又打什么歪主意?”依依道:“没什么主意?不过去喝喝酒,看一看那个凤凰血裔长什么样子?” “过了这么久,那人早该走了。”岳风不太愿意多管闲事,他自忖修为太低,如要参加“天道布武”,还得多多修炼,所以宁可留在芝兰堂,多练几遍“水龙卷”。 “走了也罢,喝喝酒也好。”依依拉住岳风的手,又冲杜雨叫道,“杜姐姐,你也去么?” 杜雨摇头说:“我在这里帮姑妈看病,你们两个,去了那儿,千万别生事。” “知道啦。”依依一吐舌头,“你这个姐姐,比我妈还啰嗦。”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岳风出了门,问明“烟馆”的方位,却是远在南边的朱明城,离此约有五十多里,不过驭剑振衣,也是片刻即到。 岳风满心疑惑,一边飞,一边忍不住问:“小七,你到底要干吗?” “岳风,你还不知道‘天道布武’的规矩。”小狐女微微一笑,“这比赛,并不是一对一的较量,而是四对四,四人一组,计分决胜。” “计分决胜?”岳风皱起眉头,“怎么计分?”“比方说,我胜一场,本组得一百分,打成平手得五十分,如果我输了,那么本组不得分,而后计算总分,分数多的就能晋级。‘天道布武’的前三轮,因为人数较多,所以总分决胜,如果组员都厉害,总分一定很高,轻轻松松就能晋级。” 岳风听她话中有话,不由说道:“三轮以后呢?” “三轮以后是生死赛。”依依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一组之中,就算死了三个,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就可以一直打下去。” “我明白了。”岳风苦笑说道,“依依,你想招入‘凤凰血裔’吗?” “是呀。”依依笑了笑,“四人一组,才能报名,我们人数不足,所以要招揽组员。这组员还不能太差劲,要不然,你跟我再厉害,分数不够,也晋级不了。” “你们这一组还不够差劲吗?”金如意冷不丁冒了出来,阴阳怪气地说“只要有岳风在,你们就别想晋级,他就是个倒霉蛋,除了拖人的后腿,什么事情也不能干。” “金如意。”岳风怒冲冲回过头来,“你才是倒霉蛋孵出来的扫把星,我要晋级了怎么办?你敢不敢自己把毛拔光,跳进锅里煮汤给我喝?” “没这回事儿。”老鹦鹉的眼珠里闪烁狡黠光芒,“你晋了级,只能说明裁判是个大白痴。你要喝我的汤,大爷我有的是,我屁股一翘,要多少有多少,虽然有点儿骚,但能祛除晦气,你多喝一点儿,没准儿从此转了运,‘天道布武’也能拿第一名。” “留着你的鸟屎自己吃罢,你一定吃多了屎,嘴巴才会这么臭。” “我的屎再臭,也是自己拉的,你的屎就算比花儿还香,也是被人揍出来的……” “扑扑,电它。”依依听不出下去,发出一声号令,小雷鬼猛扑上来,发出长长的电光,电得金如意死去活来,拍得翅膀边飞边叫,“该死的狐狸精,多管闲事啊,啊,啊,救命啊……” 两个道者变成了聋子,有说有笑,丢下鹦鹉,自顾自地飞远了。 “烟馆”是一栋独立的小楼,尽管地处闹市,可是四面空阔,围绕一个大花圃。花圃里奇花异卉,紫红烂漫,更有绿荫古藤,显得清雅出尘。 酒馆里陈设华美,氛围雅致,一桌一凳,全都用足了匠心。大堂里几乎座无虚席,一股虫露酒的甜香,幽幽地钻进岳风鼻孔。店里的侍者,全都是千娇百媚的女郎,行走时衣袂飘动,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仿佛强力的磁石,牢牢吸引住店中男人的目光。 依依瞧见这些女子,不知怎么的,感觉有点儿熟悉,俨然在哪儿见过,尽管想不起具体的出处,心里总是有些别扭,要不是为了见一见“凤凰血裔”,真想拉着岳风,马上离开这儿。 依依一进酒馆,顿也吸引了许多目光。她就像是一朵山野的百合花,纯白、娇美,更有一股子无拘无束的野性,她的身段婀娜多姿,通身上下,有着无穷无尽的活力,柔韧饱满的娇躯,仿佛要从衣衫里挣脱出来。 酒馆里原本闹哄哄的,依依跨进大门的一刻,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就连端着托盘的女侍,也偷偷回头转眼,注视进门的狐女。 其中不乏色迷迷的目光,依依不太高兴,目光扫过酒馆,眼看靠墙的地方有一张空座,拉着岳风快步上前,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点酒点菜,忽听叮叮叮一阵铃声,美妙悦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小狐女的身子忽地僵硬,岳风也是心头一动,转眼望去,远处笑盈盈走来一个女子,一身火红色的皮装光亮绷紧、短少可怜,裹住丰乳翘臀,根本有胜于无,不但将她惊人的曲线勾画得淋漓尽致,更把皮衣后面的风光尽情渲染,雪白的手足上面,挂满了整块宝石雕琢的铃铛,宝石互相撞击,发出清脆迷人的声响。 这个女子,正是苏媚烟。 猎魂师换了一副行头,美艳动人之外,更是华贵万方,浓黑的长发高高盘起,上面珠翠环绕,每一件首饰都是精美绝伦。腰间的璎珞宝光四射,照得人眼花缭乱,莹白饱满的耳垂上面,挂着一对滴血似的红宝石耳坠,右手纤纤五指,宛如兰花绽放,轻轻拈着一根长长的水晶烟杆,淡白色的烟气,通过透明中空的烟管,一丝一缕地流入花朵般娇嫩的双唇。 女子吐出一口烟气,柔白的烟气,像是一朵冉冉上升的水云。苏媚烟的水杏眼里,透出一股浓浓的笑意,仿佛清澈的泉水,几乎快要流淌出来,雪白的腰肢轻柔地扭摆,伴随悦耳的铃声,让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放射出勾魂夺魄的魅力。 整个酒馆,忽然变得死一样的沉寂,无数道目光落在苏媚烟身上,所有的男子都屏住了呼吸,剧烈的心跳声仿佛可以清楚地听见。男人的眼珠,随着女子的扭摆起舞,有人手里的酒水流进了衣襟,有人的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傻乎乎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白痴。 苏媚烟吞云吐雾,弱柳随风似的走到岳风身前,笑了笑,忽地大大方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面,伸出一条雪白光滑手臂,勾住岳风的脖子,张开红润的嘴唇,冲着呆若木鸡的少年,吐出了一口袅袅的烟雾。 道者吸食的不是刺鼻的烟草,而是一种名叫“嫏嬛”的香草,气息醇美香甜,更有提神醒脑的奇效。 烟气从女子的口中吐出,潮润芬芳,既有嫏嬛草浓郁的甜香,更有苏媚烟独特的体气,更要命的是,她弹性十足的臀部,就坐在岳风的两腿之间,高耸的胸脯,碾压得少年喘不过气来。岳风像是中了“定身符”,盯着突如其来的女子,整个人僵硬得像是一块岩石。 依依死死盯着苏媚烟,俏脸苍白,双拳不知不觉攥了起来,酥胸起伏两下,终于按捺不住,大叫一声:“骚女人,你给我下来。” “呵。”苏媚烟自顾自吸着香草,张开口唇,吐出一缕长长的烟气,她转过头来,盯着依依似笑非笑,“小七,好几日不见,你还是那么没礼貌啊?” “我再没礼貌,也比你不要脸的好。”依依的脸上有了血色,雪白的耳垂也染上了一股淡淡的红晕。 “是么。”苏媚烟笑容不变,扫了岳风一眼,“小七,好弟弟跟你这么久,接吻的功夫一定大有长进,要不然,我来考一考他……”说着红唇微张,凑向岳风,少年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看见香唇迫近,口唇中吐出迷人的气息,登时浑身燥热,下意识向后闪避。 依依惊得呆了,忽见苏媚烟目光流转,冲她眨眼一笑。小狐女只觉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腾起站起身来,金、雷二尾冲天而起。四周的酒客发出连声惊呼,纷纷起身闪避,杯盏落地,叮铃当啷响成一片。 苏媚烟望着幻尾,面露讶色,又见依依满脸怒气,心里不由暗暗好笑,放过岳风,笑道:“小七,开个玩笑,何必这样认真?接个吻算什么?好弟弟的初吻,不也是归了我吗?” 她不说则已,这一说,更是火上浇油,依依一想到那日苏媚烟强吻岳风的情形,气也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雷火齐下,把騲女人化为一堆白灰,可那女子死不要脸,扭股糖似的缠着岳风,若要跟她动手,必然误伤了心上人,依依空有满腔怒气,偏偏发泄不出,只能连连跺脚,大发娇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凤凰血裔 直到这个时候,岳风才算魂魄归窍,转眼扫去,满屋子的男子都恶狠狠地盯着他,那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岳风突然意识到,苏媚烟这一举动,恐怕让他得罪了全玉京的男人。 他的心里呻吟起来,可是苏媚烟依偎如故,半点儿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温香软玉抱得满怀,岳风努力克制澎湃的欲念,深吸一口气,笑道:“姐姐,你,咳,怎么会在这儿?” “这儿。”苏媚烟掉过头,扫了四周一眼,“这个酒馆,如今归我所有。” “烟馆,烟馆……”依依恍然大悟,原来这里烟,不是吸烟的烟,而是苏媚烟的烟,她的心里一阵懊悔,当初,如果在“芝兰堂”多问两句,没准儿就不会赶来这儿,更不会让骚女人占了岳风的便宜。她越想越气,贝齿狠狠咬了咬嘴唇,留下一排淡淡的齿印。 “姐姐。”岳风也很吃惊,“你改行了么?”“是呀。”苏媚烟笑着说,“上一次到手的魂珠,换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加上以前的积蓄,本仙子的财富,放在这世上,大可排进前五。猎魂的活儿又苦又累,我索性洗手不干,来玉京开了个酒馆,没想到生意好得要命,用不了两个月,应该就能回本儿。”说到这儿,她盯着岳风,抿嘴笑道,“好弟弟,你真是我的福星,要不是你,我也过不了这种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呵,你们又来干什么……”不待岳风回答,她眼珠一转,盯着依依笑道,“让我猜一猜,是了,你一定是受了小狐狸的挑唆,跑来玉京参加‘天道布武’。” 苏媚烟心思灵慧,更是老于世故,但看两人脸色,就知道猜得不错,暗暗叹一口气,说道:“你们两个也真是不怕死,我这酒馆里,天天有人打架,昨天刚死了一个,今天早些时候,两个世家子弟惹上了一个狠角色,差点儿叫人一把火烧死。小七,你的道力精进了不少,可是照我看来,如果参加‘天道布武’,顶好事先准备两口棺材。” “骚女人,鬼才听你的。”依依冲着苏媚烟做了个鬼脸,“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么?哼,你天天抱着金子睡觉好了。” “谁说我要抱着金子睡觉?”苏媚烟一笑,盯着岳风,眉目含情,“抱着好弟弟睡觉,那可舒服多了,最近向我求婚的人增加了几十倍,你要是有意思,我可以把你排进前十位。” 岳风面红心跳,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依依气得脸也白了,怒道:“骚女人,你少发骚了,岳风才不会喜欢你这个水性杨花的浪货。” “是么?”苏媚烟直勾勾盯着岳风,“好弟弟也这么想?” 两个女子,四道目光落在岳风脸上,他尴尬已极,低头咳嗽一声,支吾说:“现在,唉,不说这个事。” 他的态度不清不楚,依依恨铁不成钢,气得连连跺脚,苏媚烟目的达到,只是捂嘴偷笑。岳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小七,你别作恼,你越生气,姐姐就越高兴,她故意逗你玩儿呢。” 依依恍然大悟,狠狠盯着苏媚烟,撅起嫩红的小嘴。苏媚烟却白了岳风一眼,举起烟杆,在他头上轻轻一敲,笑骂道:“就你聪明。” 她顿了顿,又问:“小七,弟弟,你们来烟馆干什么?” “我们来找‘凤凰血裔’。”岳风老实回答,话音刚落,酒馆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谁找我?”酒馆的二楼,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咦。”依依跳了起来,轻声欢叫,“他还在烟馆?” 苏媚烟眉头一皱,冉冉起身,盯着依依,脸上收了笑容:“小七,你找‘凤凰血裔’干吗?” “才不要你管。”依依一吐舌头,纵身就走,苏媚烟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小七,别拧淘气,上面这个人不好惹,如果一言不合,我也帮不了你。” “谁要你帮。”依依怒冲冲地挣脱他手,“骚女人,你少管闲事。”说罢步履如飞,走向二楼,岳风和苏媚烟对望一眼,也跟了上去。 上了二楼,依依举目扫去,楼上的酒客很多,靠窗的地方,却有几张桌子空了出来,偌大的一块地方,只坐了一个少年男子。他的头发黑里透红,像是蓄满了火焰,一身纯白衣衫,显得孤高不群,坐在窗边了望,就像是一只雄骏的白鹰。 看见白衣少年,依依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可又有点儿拿捏不准,于是扬声叫道:“凤凰血裔。” 少年转眼看来,容貌俊美出奇,长眉凤眼,肤光如玉,面庞棱角分明,挺直的鼻梁下面,长了一张红润的嘴唇。 少年的双眼十分奇特,清澈发蓝的眼白上,嵌了两颗金色的瞳仁,当他直视对方,瞳子微微收缩,透出两道叫人心寒的光芒。 “你叫我?”白衣少年盯着依依,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不叫你叫谁?”依依是个自来熟,笑嘻嘻走上前去,坐到少年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知为什么,少年的面孔微微一红,转过双眼,漫不经意地说,“你叫我干什么?” “你来参加‘天道布武’吧?”依依问道。 “那又怎么样?”少年皱了皱眉,口气十分冷淡。 “你的眼睛怎么是金色的?” “这跟你无关。” “你这人真没劲。”依依撅起小嘴,哼哼两声。 少年脸色一沉,金瞳子突然收缩,两束寒光,刺在少女脸上。可是依依满不在乎,笑嘻嘻的样子,真能把人气个半死。 “唉。”苏媚烟走上前来,笑着说道,“朱阳,这是我朋友,说话一向不经头脑,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喂,骚女人,谁不经头脑了。”依依瞪了苏媚烟一眼,又转向白衣少年,“原来你叫朱阳?唔,我知道了,你的眼睛,是不是破魔金瞳,听说‘凤凰血裔’最大的特征,就是有一双破魔金瞳,能看穿对手道术的破绽。” “我没工夫跟你闲聊。”朱阳长眉一挑,面有怒容。 “那你有工夫喝酒。” “我不喝酒。” “那你喝什么?”依依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朱阳的杯子喝了一口,笑道,“是茶,雀舌,嗯,不对,是上好的龙雀舌。” 朱阳努眼撑睛地盯着依依,想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依依喝过以后,又把茶杯送了回来,朱阳拿起茶杯,嗖的一下,把茶水泼了,冷冷道:“苏老板,换一个杯子。” “喂。”依依变了脸色,按着桌子跳了起来,“凤凰血裔,你别太过分。” “这话该我来说才是。”朱阳冷冷说道,“狐神后裔。” 依依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又笑着坐了下来,说道:“朱阳,天道布武,必须四人一组,你加入了某组没有?” “没有。”朱阳看了依依一眼,“你什么意思?” “本姑娘有一个组,如今有两个人,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小狐女直截了当,把来意挑明。 朱阳盯着依依,忽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齐整的牙齿。依依打量他笑道:“就是嘛,做人么,还是笑着好看,你板着脸的样子,就像死了爹妈似的。” “我笑么?”朱阳收起笑容,眼里透出一丝讥讽,“只是因为,你是第五个问我这句话的人。” “前面四个,你都没答应?”依依自信满满,手指轻轻一挥,“那都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够。” “没错,他们实力是不怎么样?”朱阳漫不经意地说,“狐神后裔,你要我加入你这一组?” “动心了吧?”依依笑眯眯说道,“本组的实力很可观哟。” “要我加入,条件很简单。”朱阳淡淡说道,“单打独斗也好,一起上也好,只要在我的手下撑过一刻钟,我二话不说,马上加入你们。” “这样么?”依依笑着打了个响指,“一刻钟,轻轻松松……”正说着,忽觉苏媚烟轻轻拉扯衣袖,不由怒从心起,回头怒道,“骚女人,你干吗?”只见苏媚烟神气紧张,冲她连使眼色,示意她不要答应朱阳的条件,依依天不拘地不管的性子,别人越是劝阻,她越要逆反行事,狠狠白了苏媚烟一眼,转向朱阳,大声说:“好,买卖成交,但事先说好,加入本组,你只能排在第三。本姑娘第一,这位岳风第二,你呢,凤凰血裔只能排第三,凡事都要听我们两个的。” 光看小狐女的气势,分明已经把朱阳收于麾下,苏媚烟一边听着,真是哭笑不得。岳风也觉汗颜,想到“芝兰堂”里所见那两人的惨状,心里隐隐不安,他一上二楼,就感觉到一股奇特的元气仿佛藏在冰层下的熔岩,似乎稍一碰触,就会汹涌而出,可他用心试探,那股元气却藏得更深,如今看来,元气的主人正是朱阳,这小子不但样貌古怪,实力更是超乎寻常。 “好。”朱阳笑着站起身来,“楼上施展不开,我在后院等你。”说着一晃身,冉冉升起,脚下一缕火红剑光,咻的一声急响,带着他飞出窗外。 依依召出细柳剑,正想跟上,苏媚烟一把扯住她,目涌怒色:“小七,你疯了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吗?” “招组员呢。”依依一脸轻松,甩开女道者,“骚女人你少打岔。”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火凤涅磐 苏媚烟急得顿脚,说道:“小七,这小子只是圣道七品,可是三天里面,四个至道者栽在他手里,他的幻身很厉害,那双‘破魔金瞳’更厉害,你才两条尾巴,待会儿交手,烧得你面目全非,将来可怎么嫁人?” “我要烧成丑八怪,岂不正合你的意么?”依依吐了吐嫩红的小舌头,“但你想得美,我才不会输呢。”一纵身,踩着嫩绿剑光,穿过窗户,飞了出去。岳风放心不下,振衣跟随,苏媚烟皱了皱眉,也纵剑跟了下来。 后院树木稀少,地上多处烧灼痕迹,足见这里成为战场,已经不止一次。朱阳袖手站在不远,他一旦起身,众人才发现,他个子很高,肩宽背挺,体格修长匀称,配上那一张天下少有的俊脸,真是风度翩翩,飘逸出尘。 “好弟弟。”苏媚烟拉了一下岳风的衣袖,笑着说,“这一回,你可被人比下去啦。” 岳风扫眼看去,依依站在那儿,婀娜多姿,秀美无方,与朱阳遥遥相对,真是俊男美女,仿佛天造地合的一对璧人。不知怎么的,岳风的心里大不自在,生出一丝淡淡的酸意。 苏媚烟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又说:“男儿重在内秀,坯子长得好看,未必就能讨女人喜欢,小狐女的眼皮子可没那么浅,她对你死心塌地,决计不会生出二心。” 岳风不由苦笑,依依对他一心一意,他心里十分明白,可他时常为外物所困扰,不时胡思乱想,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加上还有云若,十多年的感情,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抛掉。如果,真的见到了云若,他又应该怎么样呢?真的为了旧情,不顾依依的痴心吗? 一想到这儿,岳风就觉头痛万分,忽觉苏媚烟挨了上来。女子娇躯火热,岳风出了一身牛毛细汗,转眼看去,苏媚烟的目光脉脉送来,眼底深处,藏着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岳风一呆,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苏媚烟的心思,刹那间,他的内心生出一股战栗。苏媚烟见他神情,笑了笑,若无其事,目光又向远处投去。 “我有言在先。”朱阳淡淡说道,“其一,一旦动手,我不会手下留情,你要是受了伤,全怪你自己倒霉;其二,你如果抵挡不住,尽可以叫帮手,不过……”他扫了岳风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你这个组员,就算叫了,也没什么用处,所以呢,狐神后裔,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岳风受人小看,心里涌起一股怒火,大声说:“小七,你退下,我来会会他。” 依依一皱眉,摇头说道:“这小子太狂妄,我要不亲手收拾他,可就不用在玉京混了。”她冷冷扬起脸来,“朱阳,你的废话说完了么?” 朱阳看她一眼,忽道:“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胡依依!”依依不耐烦地说,“你有完没完呀,啰啰嗦嗦的像个女人。” 朱阳的面孔微微发红,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完了。”“雷枪电斧。”依依一闪身,笔尖抖动,射出一道长长的电光。朱阳飘然一闪,电光擦身而过,他手里多了一支火红色的符笔,轻轻一扬,叫了声:“烈焰神锋。” 一道长长的火光飞出笔尖,绚丽辉煌,映照四方。依依驾驭细柳,腰肢更比柳枝柔软,款款一拧,身子飘出一丈开外,火焰擦身而过,卷起一股灼人的热浪。 小狐女正想回击,忽听岳风叫道:“当心。”话一出口,依依便觉火热逼人,慌忙身子急转,瞥眼看去,那道火光去而复返,仿佛一条火焰凝结的飞蛇,掉头向她猛冲过来。依依慌忙躲闪,向左飞出,只听轰隆一声,火蛇盘成一团,火光纵横四溢,无论依依躲向那一方,都有明亮的火焰紧追不舍。 “甘霖下降!”依依扬起符笔,写出一道“唤雨符”,笔尖涌出清亮的水光,刹那间,十丈方圆,天昏地暗,一阵疾风骤雨,顷刻荡涤四方。白花花的雨柱落在火团上面,火焰不但没有减弱,反而火上浇油,烧得越来越旺,火势上下翻滚,一眨眼的工夫,烟馆的后院,仿佛升起一轮骄阳。 “小七当心。”岳风急得双脚直跳。苏媚烟也叫道:“小七,这是三昧真火,快用‘寒冰符’,‘唤雨符’没有用。” 依依恍然大悟,一抖笔尖,娇呼一声:“冰冻三尺。”一股凛冽的白气涌出笔端,冲向那团大火。 热浪寒气,瞬息交锋,忽听一声巨响,火球突然爆炸,化为成百上千,流星曳地一样,向着依依急冲过去。 “雷守!”依依的声音响彻庭院,火焰中飞出一道激烈的闪电,电光纵横交织,撞上了铺天盖地的火雨,只听爆鸣声响个不停,岳风呆在一边,只觉心惊胆战。 刹那间,火光忽又消失,火球不知去向,依依飘浮半空,脚下一缕碧痕,仿佛新折的柳枝,身后两条幻尾,一条环绕身边,化为雷霆屏障,一条金光闪闪,仿佛金色的蛟龙,纵情狂舞不已。 少女略显狼狈,衣袖烧破一块,裸露的肌肤微微红肿,秀发被火气烧灼,变得焦灼卷曲,她的面孔白里透红,仿佛三春的桃花,鬓发微微见汗,紧贴在娇嫩的面颊上。 岳风看得骇异,没想到一个照面,一道符法,就把依依逼成这副样子,这个“凤凰血裔”,实在厉害得可怕。 “天狐九尾?”朱阳盯着幻尾,似笑非笑,“可惜,只有两条,听说有一条火之尾,你还没有练成吧。” “少废话。”依依锐声叫道,“我要攻上来了。” “好。”朱阳微微一笑,“以示尊重,我也用幻身跟你交手。” “啰嗦鬼,你什么意思?”依依心头怒起,“难道说,你不用幻身也能胜过我吗?” 朱阳笑一笑,不置可否,他举起符笔,一字字叫道:“火,凤,涅,盘!” 火光闪过,一道火焰冲出笔尖,翻腾变化,化为了一团巨大的火焰,横直三丈,形状略显椭圆,火势纵横旋转,喷射出一道数丈长的火光。 朱阳站在火球前方,白衣无风飘扬,脸庞映照火光,焕发出惊人的异彩,俊美洒落,不像是尘世中人,火焰在他身边萦绕,驯服温顺的样子,仿佛千百火蛇,向着火焰之神顶礼膜拜。 “呵……”依依笑弯了腰,一手指着朱阳,左脚连连踩踏飞剑。 “你笑什么?”朱阳冷峻的脸上,透出一丝困惑。 “火凤涅盘,我看该叫大言不惭。”依依好容易止住笑,指着那团火焰,“凤凰在哪儿呀?我怎么没看见,呵,这个圆溜溜的样子,根本就是一个鸟蛋,哈哈,你用鸟蛋跟我打,当心打破了壳儿,把蛋黄也流出来。” 苏媚烟没好气笑道:“小狐狸骂人,还是那么损。”岳风苦笑一下,也觉依依太过轻敌,待会儿交手,未必能占便宜。转眼看去,朱阳盯着依依,嘴角含笑,金色的瞳子凝聚殷红的火光,鲜血一样在眼里流淌。 岳风心头一沉,暗叫不妙,这个朱阳气度沉稳,根本不为外物所动,依依扰乱对手心神的法子,似乎已经被他看穿,看气势,朱阳正在蓄积力量,一旦出手,必定势不可当。 “笑够了么?”火焰中的少年慢慢开口,眼里透出一丝淡淡的嘲讽,“五分钟,狐神后裔,只要五分钟,我就能把你打败!” “狂妄!”依依收起笑容,绝美的面庞,在电光中忽明忽暗。她的秀目里涌出一股怒意,“凤凰血裔,我们就来试试看。”她举起笔来,锐叫一声,“雷舞!” 电光闪闪的幻尾一跃而起,冲天向上,只听一声雷鸣似的巨响,数十道电光从天而降,曲曲折折,变化不休,仿佛一阵狂欢,跳起惊天动地的热舞,它们吞吐,扭曲,分开,合并,如刀锋劈落,如长枪乱刺,带着凄厉的呼啸,落向火焰中挺立的少年。 “焰城!”朱阳一摇符笔,身后的火球,涌出十丈光焰,火焰尽情流淌,火光盘绕飞旋,四面八方,化为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火焰之墙。 一刹那,岳风分明感觉,四周的空气,全被朱阳的烈焰卷走,四周炙热无比,几乎使人窒息。他下意识拉住苏媚烟的手,快步向后退却,但觉女子的五指轻轻一紧,回头看去,苏媚烟星眸流转,映着通红的火光,仿佛快要滴出水来。 岳风仓皇缩手,不敢去看女子的目光,他的耳边传来轻轻的叹息。岳风的心应声一乱,知道刚才的举措,一定很让苏媚烟寒心,可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这个艳光四射的女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败落 “狐雨金针!”依依的呼叫声破空传来,岳风心中一凛,慌忙打起精神,凝目注视战场。金色的幻尾凌空摇曳,细密的毫芒如急雨下坠,可是落入那一片火墙,立刻化为乌有。 “狐尾刀。”依依摇晃金尾,化为一柄凌厉的长刀,带起呼啸的劲风,撕开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只一瞬,她感到一股猛烈的热流贯穿了刀锋,势如怒潮,向她涌来,小狐女的五脏六腑随之灼痛,慌忙收回金尾,大喝一声:“雷鞭!” 雷电结成的幻尾,化为了一条光芒四射的长鞭,呼啸而下,撕裂了摇摆的火焰,惨白的电光与翻腾的火焰交锋,发出震人心魄的一声声闷响,雷鞭抖动挥洒,每一次落下,都像是抽中了一面火焰的盾牌。圆溜溜的火球起了一阵阵波动,喷出的火焰更加猛烈,仿佛火球的中心,暗藏了一座取之不竭的火山。 “时间差不多了。”朱阳的声音从火焰中传来,落入依依的耳中,尽管四周热浪滚滚,少女却是如坠冰窟,“还有三分钟!” 火墙忽地分开,化为一道拱门,朱阳冉冉飞去,依依心中一喜,雷尾呼啸而下。 朱阳头也不抬,一股火焰汹涌而出,形如一只大手,轻轻托住了雷电。 “你的破绽在于金尾。”朱阳的金瞳光芒跳动,俊美的脸上焕发出异样的神采,“狐神后裔,你有两条幻尾,如果二尾合一,或许可以跟我一拼,可你偏偏各自为战,幻尾的威力只发挥了一半。火克金,我只要攻击你的金尾,你必须用雷尾救援,这么一来,你的‘雷守’就会出现破绽。我的火焰是无孔不入的,只要一丝的破绽,我就能将你点燃。” “啰嗦鬼,大话精。”依依又气又急,“不要光说不练,本小姐等着你来。” “还有一分半钟。”朱阳看了少女一眼,口气有些倦怠,“如果你肯认输,我准许你现在退出。” “去死吧,鸟蛋!”依依的回答清脆爽快,雷尾纵横扫出,均被火焰之手轻轻挡开。 金瞳子光芒一闪,朱阳扬起符笔,冷冷叫道:“火之卵。” 火球跳动了一下,仿佛张开大嘴的异兽,吐出了一个更小的火球,小火球向内凝缩,化为了直径一寸的火团,形状酷似鸟蛋,轻轻地飘落在朱阳的面前。 朱阳对准火蛋,吐出一口长气,火蛋只一跳,化为了一点红光,以惊人的高速冲向依依。 依依听了朱阳的策略,提防他进攻金尾,眼看红光飞来,雷尾立刻扫出。金光火气,相互交锋,火蛋忽地上蹿下跳,一阵离奇的变化,绕过了呼啸的雷尾,冲向了后面的金尾。 依依雷尾失守,摇动金尾,试图避开火蛋,谁知道,朱阳刚才那一口气,仿佛将灵性吹进了火蛋,那东西活了似的,跟着金尾跳荡起舞,依依用尽了解数,也没有办法摆脱。 火蛋撞上了金尾,砰的一声,化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火焰沿着金尾燃烧,化为一道火线,涌向依依的真身。 依依的元气滚烫,口舌干渴,整个人快要燃烧起来。她明知道朱阳的后招,可也不得不掉转雷尾,扫灭金尾的火焰。这一刻,耳边传来朱阳一声轻喝,火势如山岳压来,一刹那,依依的眼里,除了熊熊火光,再也看不见别的。 岳风下边望见,只觉魂飞魄散,正想纵身上前,忽听一声娇呼:“破冥伞!” 一团白光跳跃而出,雪亮的白伞轮转如飞,白气阵阵涌起,火焰与之相遇,一如汤汤的激流遇上了江心的礁石,从中一分为二,绕过白气,攻向依依的身后。依依驾驭宝伞,绕身飞旋,白气势如飞龙,守得滴水不漏。 岳风松了一口气,只见白气红光来回交锋,白气越来越淡,火光越来越亮,忽听朱阳一声大喝:“炎吸。” 火焰旋转起来,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旋转的方向和“破冥伞”一致。依依只觉一股灼热的吸力,吸得宝伞不听使唤,跟着虎口一痛,破冥伞脱手飞出,形如一片枯叶,飘飘落向远方。 屏障一失,火焰涌来,少女无可回避,只能正面应战。 “破!”依依双手合十,两眼迸射奇光。 一股奇异的力量,冲开了奔腾的火流。依依面红如血,两眼死死盯着前方,火焰左右分开,露出了朱阳的面孔,那一张俊美冷酷的面孔,仿佛火焰中煅烧的铁面,两只瞳子如同融化了的黄金,迎上了依依幽黑的双眸。 狐神后裔,对上了凤凰血裔,天狐遁甲,遇上了破魔金瞳。 金瞳名为破魔,也如天狐遁甲一样,可以破除各种幻术。两人幻身交缠,精神力同时交锋,依依只觉对方的力量仿佛一堵活动的墙壁,轰轰隆隆,碾压过来。 “咯!”鲜血夺口而出,依依飞了出去,火焰无声地合拢,但以更加狂猛的气势,铺天盖地般向她冲来。 一道黑影闪出,落到依依身后,轻轻伸出双手,将她搂在怀里。这时间,火流猛地一顿,就像是狂奔的马匹,给人狠狠勒住了缰绳。 火焰距离岳风只有一尺,少年的眼睛睁得老大,火光映入眼帘,一阵灼热刺痛,岳风的眼泪也快要流了下来,心子扑通乱跳,快要冲出口外。 “胜负已分。”朱阳的声音没精打采。火焰向后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空气中的热力,还能见证刚才的激战。朱阳落在地上,目光扫过两人,冷冷说:“今天算是破例,你们离我远一点儿。至于‘天道布武’,那可不是小孩儿玩的游戏。” 岳风的心里一阵苦涩,尽管怒火上冲,一时却说不出话来。他低头看去,依依已经昏迷,她的衣裳烧破了多处,红肿处处可见,满头的秀发微微卷曲,左边的口角,还有一丝醒目的血迹。 朱阳的目光在依依脸上停留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他忽地转过身,走向酒馆的后门。 “还没完呢!”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朱阳的步子略略一顿,回头看去,岳风抬起头来,幽黑的眸子里,透出一股逼人的火焰。 “你说什么?”朱阳微微皱眉。“我说。”岳风深吸了一口气,“一刻钟,还没完呢!” “怎么?”朱阳的脸上透出一丝淡淡的嘲讽,“难道说,你要向我挑战?” 岳风一言不发,走到苏媚烟面前,说道:“苏姐姐,你看着小七。”苏媚烟一愣,冲口而出:“岳风,你疯了吗?” “我不是叫岳风吗?”岳风苦笑一下,“有人说过,我是越来的越,疯子的疯。”苏媚烟张大一双杏眼,盯着岳风,仿佛不认得他似的。 “我不想浪费时间。”朱阳挥了挥手,转过身去,“你要向我挑战,回家再炼十年。” “你叫猪羊吧?”岳风又说,“蠢猪的猪,绵羊的羊吗?” 朱阳的脚已经踏上了门槛,听了这话,浑身僵硬了一下,慢慢回过头来,眉毛左右挑飞,眸子迸射寒光。 “要不然,就是猪样,跟猪一样的意思,不过,你的小模样长得还凑合,比猪强这么一点儿。”岳风伸出一根小指头,冲着朱阳晃了一晃。 朱阳的脸色刷地变了,金色的瞳子,迸射出一股明亮的火焰。他慢慢转过身来,走回后院中间,盯着岳风,冷冷说道:“好吧,刚才狐神后裔用了八分钟,一刻三十分钟,你还有二十二分钟。但我告诉你,对于男人,我一向不会手下留情,我会慢慢地烧烤你,直到把这一刻钟用完。” “朱阳!”苏媚烟脸色发白,上前一步,“别把事情闹大。” “苏老板,请你让开。”朱阳冷冷说道,“我可不敢保证,火,不会烧到你的身上。” “你威胁我?”苏媚烟的脸上涌起一股血色。 “不敢。”朱阳漫不经意地说,“挑衅的可不是我。” “岳风。”苏媚烟回头盯着少年,眼里透出一股哀求,“别闹了。” “苏姐姐,你变了呢。”岳风冲她微微一笑,“天尊古墓里的苏媚烟上哪儿去了?视死如归苏媚烟又上哪儿去了呢?” 苏媚烟盯着岳风,嘴里一阵苦涩,忽一跺脚,甩手怒道:“好啊,你厉害,我不管了。” 岳风慢慢走上前去,与朱阳相对站立。这时间,阳太昊的声音从心底响起:“臭小子,你真他妈的疯了,居然向‘凤凰血裔’挑战。他刚才打败小狐狸,只用了一半的气力,像你这样的小东西,一把火就能把你烧成灰。” “你让我练‘水龙卷’干吗?”岳风有点儿恼怒,“难道是给花浇水吗?” 阳太昊叹了一口气,说道:“‘火凤涅磐’是很强的幻身,它跟‘苍龙转生’一样,也会不断的成长,练到最高境界,有焚天灭世的神威。现如今,它还没成气候,只是混沌凝结的鸟卵。只不过,这小子天赋不凡,对于‘混沌火’的操纵十分精妙,芝兰堂的那两个人,只伤了皮肤,没有烧及血肉,刚才对小狐狸,火势说停就停,没有非凡的控制力,根本无法做到。小子,你面对的是一个天才,如果打起来,你没有什么胜算。”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风轮高手 “能吞掉他的幻身吗?”岳风心存侥幸。 “他的火是‘三昧真火’,比你以前遇上的‘昴日火’要厉害得多。你的幻蛟是木性,一旦靠近这火,十九会烧成一支火把。”阳太昊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你的‘水龙卷’,也许还不够防身。” “老不死,你别忘了……”岳风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捞到一根稻草,“我还有体术。” “你的什么体术,能够进入他的火焰?” “那该怎么办?” “要么认输,要么跑路。”阳太昊顿了一下,慢慢说道,“小子,你还有前途,我再调教你两年,也许可以和他一较高下。” “你在想什么?”朱阳的话远远传来,“早打早完,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岳风望着朱阳,心生矛盾,忽在心中说道:“老不死,除了认输和跑路,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还有一个法子。”阳太昊冷冷说道,“那就是去送死。” “好吧。”岳风沉默一下,“我选第三种。”他跨上一步,笑着说:“猪样儿,咱们开始吧。” 朱阳的脸微微一沉,取出一面罗盘,冷冷道:“那么,现在开始计时……”话音未落,眼前黑影晃动,岳风怒箭一样窜了过来,大喝一声:“天霜火叶舞。” 少年的拳脚,涌出凌厉的元气,火热,锋利,铺天盖地,无所不至,迅猛中带着飘逸,肃杀中透出诡异,手脚忽伸忽缩,每一次出击,都像是划过长空的一道闪电。死亡之舞向前滚动,狂暴的劲气漫天飞射,以绞杀一切的气势,化为一股汹涌的怒潮。 “赢了!”岳风出手的一刻,生出一丝明悟。他的策略很简单,不以道术决胜,只凭一身体术,一鼓作气将朱阳击倒。 这一击,他用上了全力! 拳脚夹杂劲气,落在了朱阳的身上,没有撕裂的感觉,倒像是击中了一大团柔韧万端的空气,对手的躯体被一股无形的气机包围,不软不硬,不断化解岳风的劲力。 “啊呀呀呀!”岳风发出悠长的怒吼,手脚更快更狠,元气倾泻而出。霹雳电闪,冰雹齐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俨如起伏不断的潮水,以无比的气势,冲击对手的身体。 朱阳的身子,仿佛失去了形体,化为了一阵清风,飘忽来去,捉摸不定,分明触手可及,拳脚打中,又似乎相距万里。 岳风的心底只觉不安,气势将尽的一刻,朱阳突然停止了后退,透过重重叠叠的拳脚,出现了一双金光四射的眼睛。 岳风心向下沉,紧跟着,一只手像是虚无的幻影,穿透了潮水一般的拳脚,那只手白皙如玉,五指莹白修长,食、中二指与拇指捏在一起,无名指与小指微微翘起,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只白玉雕琢的凤头,快似闪电,对准岳风的手腕狠狠一啄。 指头没有点到,一股锐劲如钢针刺来,岳风的手腕微微一痛,一条左臂登时麻痹。还没明白过来,凤嘴闪电下落,右膝又是一痛,忽也失去知觉。 岳风来不及多想,一晃身,振动宝衣,向后飞退。 咻,火红的剑光冲天而起,朱阳摆脱了困境,驭剑升到了空中。他的样子好有一看,白衣支离破碎,多处皮破血流,乌黑的长发也被打散,俊秀的脸庞上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太卑鄙了。”阳太昊在岳风的心里破口大骂,“居然出手偷袭,丢光了老子的脸。” “老不死,闭嘴。”岳风脸色阴沉,运转元气,伸手伸脚,驱除麻痹的感觉。 自从练成了“天霜火叶舞”,不靠铠甲法宝的防御,赤手空拳挡下这一路武舞,朱阳还是第一个。刚才的攻势,岳风抢占了先机,使出了全力,可是,朱阳不但全身而退,还能在间不容发的当儿,突破死亡之舞,攻击他的手脚,这样的事情,简直不可思议。 “这是体术么?”岳风心生疑惑。 “当然。”老不死冷笑一声,“真不凑巧,你遇上了一个风轮高手。” “外三轮?”岳风心头一沉,盯着远处的朱阳,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今日一场苦战,看来在所难免。 “你的体术不错。”朱阳摸了摸脸上的血痕,抬起眼来,盯着岳风,金色的眸子冷如冰雪,“我真替你惋惜,刚才,你差一点儿就打败我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岳风笑了笑,“就算是杀一头猪,一头羊,也不能保证一刀杀死。” “你很有自信。”朱阳微微眯眼,上下打量岳风。 “不多,只有一点点。”岳风深吸一口气,“对付你,差不多了。” “我喜欢狂妄的对手。”朱阳淡淡说道,“打垮他们,我的心里特别痛快。” “我也是。”岳风笑笑。 “还有二十分钟。”朱阳看了看罗盘,“时间还挺宽裕。” “二十分钟?”岳风漫不经意地说,“只够老子拉一坨屎。” “呵,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抱歉!”岳风大大咧咧地说,“我对男人没兴趣。” 苏媚烟一边听见,不由得捂口娇笑,说道:“这个,我可以作证……”话一出口,周围的男子,全都流露出古怪的神气。 朱阳的俊脸抽动了两下,强笑说:“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烧烤你。” “先烤你的舌头吧,你比我家的鹦鹉还饶舌呢。” “我用道术对付你,有点儿欺负人。”朱阳冷冷说道,“前十分钟,咱们体术决胜。” “随便你。”岳风嘴上满不在乎,心里一阵狂喜。 朱阳认真地打量他一眼,忽道:“你不会比到一半用道术吧?”岳风被他说破了心思,面皮微微一热,强笑道:“哪儿话,比体术就比体术。” “好!”朱阳双手分开,忽地大喝一声:“日冕风刃!”他的身影消失,整个人化为了一个白闪闪的光轮。 空气剧烈波动,朱阳双掌所过,狂风如刀刃一般切割过来。岳风身在其中,仿佛千刀万剑一起拥来。 “天霜火叶舞。”岳风手足狂舞,势如天火横空,飞出一片片明亮夺目的火焰,飘飘洒洒,宛转变化,迎上朱阳的风刃,两股劲力交锋,发出嗤嗤的响声。 还没分出高下,两人的手脚撞在了一起。朱阳一如先前,身上滑不留手,一股潜劲时有时无,不但卸开岳风的攻势,同时侵入他的手脚,彻骨生痛,仿佛无形的刀锋。 一刹那,两人不知道出了几拳几脚,火叶与风刃齐飞,不时割破衣裳,撕裂肌肤,血水丝丝渗出,生死间不容发。 双方都是以攻代守,拳脚密不透风,岳风渐渐感觉,朱阳的风刃之中,透出一股灼热的火劲,风轮间杂火轮,火借风势,越来越强,炽热之处,更胜火叶狂舞,可是两种热力又有所不同。岳风的火劲凝缩成片,朱阳的火劲却是向外发散,有如烈日当空,光焰炙烤万物。 突然间,岳风明白了“日冕风刃”的真意,火劲炽热无比,所过空气燃烧,变得近乎真空,风刃趁势切入,速度变得奇快。岳风应付不暇,手脚连连中刃,心神衣出现了细微的裂缝,灼痛撕裂肌肤,一直渗入骨髓。 “阴凤啄!”朱阳右手收回,化为鸟喙形状,神鬼莫测,突破岳风的拳脚,指尖吐出锐劲,啄向他手腕。 岳风吃过大亏,急向后缩。朱阳一步赶上,仗着风劲护体,双手轮转如飞,手臂像是两条活蛇,柔软无骨,可从任何角度啄向岳风。 一转眼,岳风连挨三啄,啄中的地方像是被毒针刺中,刺痛麻痹,失去知觉。朱阳不时半途变招,“阴凤啄”变成“日冕风刃”,趁他举止迟缓,扫中岳风的身子,掌缘划破心神衣,鲜血丝丝飞溅。 岳风一退再退,落入挨打的境地,他心中气闷,知道再退下去,必败无疑,索性向前一冲,使出“火印神雨”,舍身一搏。 “火漩涡”搅起狂暴的火龙,迎上了锐利的风刃,空气中响起了一片刺耳的爆鸣,急速旋转的劲气,冲破了密集的刀锋,击中了朱阳的手臂,护体的风劲生出细小漩涡,有如烧红的钻头,深入朱阳的皮肉,白衣少年吃痛,缩回手,一阵风向后退出。 岳风拼死一搏,居然击退对手,也不觉微微一怔,忽听阳太昊由衷赞道:“干得好,‘火漩涡’能搅乱他的风势,风轮驾驭不了风,什么能耐也没有。” 朱阳一退又上,左手五指撮起,“阴凤啄”凌厉啄下,指尖的锐劲落在岳风手臂,遇上“火漩涡”,两股劲力交锋,发出咻咻的声响。朱阳只觉对方的手臂生出一股元气,强烈转动,火热无比,指尖嗖地一滑,“阴凤啄”居然无从着力,他心头一沉,岳风早已挥拳送来,“火漩涡”呼啸飞出,钻入他的护体风障,灼热刺痛,难以忍受。 朱阳身子一缩,收起阴凤啄,变为日冕风刃,双手化为刀轮,翻翻滚滚,切向对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龙飞凤舞 岳风且战且退,巧妙地控制“火漩涡”走向,一面抵挡风刃,一面将一道道滚烫的漩涡合并起来,多变少,小变大,凝聚成一股粗大有力火流。岳风驾驭火流,逐一瓦解朱阳的攻势,搅得刀轮左右歪斜,每每差之毫厘,从他身边掠过。 不一会儿,朱阳额角见汗,身前似有一条火龙,翻腾起落,变化莫测,日冕风刃与它一碰,即刻弹到一边,尽管朱阳仍在进攻,势头却在慢慢衰减。 “大火漩涡!”岳风一声锐喝,驾驭火龙,向前冲出。一连串爆鸣响过,“火漩涡”所过,风障随之旋转,深深陷落,化为一个空洞,直抵朱阳的左胸。 笃,朱阳的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暗红,金色的眼眸涌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苦。两人交手以来,岳风第一次感到,自己实打实地击中了对手。 朱阳一纵身,向后飞退,岳风紧追不舍,拳脚如雨点般飞出,炽热的漩涡漫天飞舞,形如一条条火龙,粗粗细细,长长短短,搅动火热的大气,泛起微微的红光。 朱阳发出一声长啸,清如凤鸣,冲天而起。他一个跟头,让过逼近的火雨,忽向岳风急冲过去,岳风闪身躲避,不防朱阳一纵身,忽又远远躲开,绕着他神速旋转,速度之快,拖出一道长长的残影,仿佛火凤长尾,瑰丽绝伦。 “好快。”岳风就地转动,不让对手绕到身后,可是转了几圈,就觉头晕目眩。 “论飞行,四大道种,朱雀第一。”阳太昊说道,“你要当心,风轮的厉害,不在于近身搏斗,而是……” 正说着,凤尾残影深处,飞出片片光焰,形如千百片火焰凝结的羽毛,看似飘逸,其实迅疾,看似凌乱,其实精准,如被狂风席卷,铺天盖地一般笼罩过来。 “来了。”老不死叫道,“仙风乱羽!” 火羽俨然受了操纵,忽大忽小,不断突破“火漩涡”的缝隙,岳风顾此失彼,连中两片火羽,灼热的痛感,仿佛穿透了身体。 “天霜火叶舞。”岳风手脚狂舞,卷起一片火叶,抵挡漫天的火羽。可是劲风所到,火羽向外飘飞,劲风一收,它又立刻逼近,加上形体变化如意,大如羽片,小似纤毛,真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更要命的是,随着朱阳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火羽喷泉似的向外涌出,遮天蔽日,无穷无尽,比起天女散花还要绚烂。 围观的酒客看得舒服,纷纷叫起好来,这些人大多是男子,来到“烟馆”,都是冲着苏媚烟的美色。岳风独占花魁,惹得人人不忿,都想看他大败亏输,最好被朱阳活活打死。 叫好声轰响如雷,小狐女应声苏醒,抬眼看去,大吃一惊,眼看岳风困在火羽阵中,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挺身要上,可又酸软无力。苏媚烟觉出她的挣扎,轻轻将她按住,小声说:“别担心,胜负还没分呢。” 依依瞪她一眼,双眼一眨不眨,牢牢盯着天上,千百片火羽忽分忽合,岳风的身影忽隐忽现,乍一眼看去,红通通的天空,扯絮飞绵,正在下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火雪。 “老不死!”岳风又中两片火羽,火焰黏在身上,燃烧不绝,要不是“心神衣”护身,早已把他活活烧死。岳风又惊又气,心中叫嚷,“这也是体术吗?” “我说过,风轮之强,不在于近博,而在于远攻,远远操纵风势,可大可小,可进可退,对手就算不被打死,也得活活烦死。” “怎么对付?” “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和他对攻。” “废话!”岳风怒道,“我不会远攻的体术。” “远攻的体术么,倒有一个现成的。”阳太昊慢吞吞说道。 “什么体术?” “真火刀!”阳太昊冷冷说道,“金、火二轮的相克之术。” “又是相克之术。”岳风呻吟起来,难道说,又要逼出天鬼才能学会。 “贪生怕死的小子。”老不死冷笑说,“我说了这是现成的本事,你已经融合了金木火三轮,融合金、火二轮,又有什么难的?” 岳风恍然大悟,连骂自己糊涂,只听阳太昊又说:“仔细听好,这是‘真火刀’的口诀:‘灵火一窍通胎光,下走金龙入臭肺,熔岩但从吞贼出,爽灵火烛九天外’。” “什么意思。” “先将元气分为两股,一股化为火相,进入胎光窍,一股化为金相,进入臭肺窍,两股元气进入吞贼窍融合,再从爽灵窍放出来。” 岳风依法运转元气,先在胎光练成火气,再于臭肺练成金气,金、火二气如龙如蛇,在吞贼窍一阵纠缠,化为粗长的一股,从爽灵窍喷薄而出。 他分心二用,破绽显露,接连三片火羽落在身上,浑身火焰腾腾,化为一个火人。依依下面看见,只觉芳心滴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深深后悔来到这儿,如果岳风真有三长两短,她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真火刀!”岳风舌绽春雷,身子旋风一转,身上的火焰似被狂风吹卷,飞也似涌向他的双手,双手火光熊熊,聚起两团火球。 “看刀!”岳风双掌抡出,手心的火焰,化为两道新月似的光弧,红光闪闪,冲向朱阳。朱阳一晃身,发出的火羽不向外飞,反向内缩,聚成一团火焰,迎上了飞来的弧光。 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岳风身形急转,火月似的刀光,接二连三地飞了出去。 朱阳左右遮挡,一心应付火刀,再也无心操纵火羽。岳风劲力所向,身边的火羽纷纷熄灭,天空朗然一清,只见火刀火羽,忽而纠缠,忽而交错,声如雷鸣,震响数里。 朱阳身形一晃,忽地向后飞退,两人拉开十丈,朱阳凌空飘浮,盯着岳风,一脸惊疑。 “十分钟到了吗?”岳风心往下沉,体术打个平手,可是无济于事,真正的较量,如今才刚刚开始。 “火凤涅磐!”朱阳声如凤鸣,一股火流腾空而起,化为一只巨大的火卵,焰锋狂舞,势如骄阳。 “苍龙转生!”岳风叫声响起,一股青气冲天而上,化为一条粗壮的蛟龙,色如天青,光华四射。 “这就是你的幻身?”朱阳盯着青蛟,冷冷说道,“天生木相,真是生火的好东西。” “你这个浑蛋看来不错。”岳风笑了笑,“吃起来不知道怎么样?” 朱阳的金瞳闪过一丝怒意,扬起符笔,锐喝一声:“混沌火。” “水龙卷!”岳风举起符笔,大气中的水分,迅速向幻蛟聚拢,一条白花花的水柱冲天直上,方圆足有一亩,长短足有十丈,炙热的空气为之一冷,烟馆四周,腾起了一股清亮的水气。 “扫!”水柱扭曲弯转,巨人挥出的长鞭,抽向凌空翻滚的火球。 “焰城!”火焰暴涨,环绕在朱阳身边,水鞭击中火焰,升起一片蒸腾的白气。水龙一扭身子,第二次抽下,水鞭变得稀薄,隐隐露出了青蛟的影子。 “老不死!”岳风目定口呆,“不是说‘水克火’吗?” “开什么玩笑。”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可是‘三昧真火’,这点儿水灭不了它,不好,把龙收回来。” 岳风心中一凛,急要收回水龙,忽听朱阳的声音冷冷传来:“炎吸。” 奔腾的火流,忽然旋转起来,化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空气在其中燃烧,变得异常稀薄,周围的气压变高,空气纷纷涌向漩涡的中心,形成了一股强烈无比的吸力。 青蛟四周的水流,一层一层,被那漩涡吸走,落入火焰深处,化为苍茫的云气。 岳风心知肚明,水龙卷一旦消失,自己必败无疑,当即使出全力,拼命聚合水气。这么一来,无异于跟朱阳比拼道力,岳风只觉元气涌出身体,似也随着那一股吸力源源流走,不一会儿,便觉呼吸艰难,一股虚脱的感觉涌了上来。 “蠢材。”老不死骂道,“他的道力比你强得多,拼元气,你是自取灭亡。” “那怎么办?” 阳太昊还没回答,忽听朱阳锐声叫道:“火之卵。”随着他的声音,火卵一阵波动,吐出百十个火球,凌空收缩,化为鸟蛋大小。 岳风看得惊奇,上一次打败依依,朱阳只用了一颗火蛋,就闹得小狐女顾此失彼,这一回放出了这么多,不知道又是什么道术。 “蠢材,发什么呆?”阳太昊吼叫起来,“还不快跑。” 岳风应声一抖,慌忙收回幻蛟,“水龙卷”失去驾驭,尽被火焰吸走。与之同时,朱阳轻声念出了法咒:“火陨星流!” 空气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鸣响,上百颗火卵以惊人的高速直冲过来,仿佛天门大开,冲出了一群火焰流星。 岳风不敢抵挡,使出全副心力,向着远处冲去。火流星蕴藏灵性,紧追不舍,刹那间,双方绕着烟馆,转了足足一圈,飞行正急,两颗流星相撞,发出猛烈的爆炸,气浪冲向岳风,少年仿佛陷入了火山熔炉,极度的酷热,几乎将他活活点燃。 “快!”老不死声音焦急,“去朱阳那边。”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千叶飞鳞 “什么?”岳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一转念头,猛可醒悟过来,这些火焰流星受命于主人,仿佛磁针向铁,全都对准自己,如果出其不意,突然冲向朱阳,这些火流星也会紧随其后,可是,朱阳有“焰城”守护,贸然冲去,无异于飞蛾扑火。 可他来不及多想,身子化为黑色的流光,突然一个转折,以惊人的神速,冲向烈焰滚滚的火墙。 火气逼人,火光耀眼,一刹那,岳透过跳动的火焰,隐隐看见了朱阳的身影。 “真火刀!”老不死锐声疾喝。 岳风双掌一抡,两道新月似的火光,破开了前方的火墙,形如火焰閒金,劈面扫向朱阳。 两人的距离,正好小于十丈,“真火刀”攻击,恰好可以达到,沿途汲取火势,刀势更加凌厉。 这一连串变化,几乎一气呵成,朱阳眼看刀来,闪身避让,在这短短一瞬,来不及驾驭幻身。 岳风贴着火焰掠过,烈火烧中长裤,穿透了心神衣,双腿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痛。 与之同时,火流星冲进了焰城,这一下,好比朱阳对上了朱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势冲天,照得周围一片通红。 “赢了吗?”岳风扑灭裤子上的火焰,腿上多了一串燎泡。 “还差得远!”阳太昊话音才落,火焰向内收缩,圆圆溜溜,化为鸟蛋形状,朱阳站在火前,面红如血,眼里涌出一股狂怒。 “这下好了。”阳太昊叹气说道,“他可恨死你了。” “老不死,除了水龙卷,还有别的道术吗?”“有是有,但都不是短时间可以练成的。”阳太昊略一沉吟,忽道,“慢着,有一个现成的。” “什么?”岳风问道。 “千鳞箭!”阳太昊说道,“把蛟龙身上的鳞片射出去,化为羽箭攻敌,但对这小子没用,鳞片还没射到,就会被他烧掉。” 岳风心头一动:“鳞片射出以后,我能控制它么?” “当然能,蛟龙的鳞片,也是你的幻身。” “老不死,快教我。” “这个容易,以蛟身为弓,以龙鳞为箭,将蛟身绷直,拉弓射箭,把龙鳞发射出去。”阳太昊顿了顿,有点儿疑惑,“小子,你想干吗?你要把龙鳞烧光吗?直接冲进火里得了。” “苍龙转生!”岳风一扬笔,幻蛟一窜而出。“水龙卷。”幻蛟如风旋转,带起冲天的水柱。 “火之卵!”朱阳不耐纠缠,笔尖一扫,火蛋一涌而出,排列成阵,对准岳风。 “小子,你闹什么鬼?”阳太昊吼道,“他‘火陨星流’一出,能把你连人带龙射成筛子。” “闭嘴。”岳风深吸一口气,锐声叫道,“拉弓!” 他的神意注入幻蛟,元气涌入每一片龙鳞,水柱里,幻蛟的身体拉直紧绷,每寸每分都蓄满了势,龙鳞片片奋张,仿佛竖起颈毛的斗鸡。 “射箭!”岳风笔尖一指,水柱分开,千百片龙鳞呼啸而出。 望着漫天青光,朱阳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惑,他已蓄足了火势,这一轮“火陨星流”,岳风绝对无法招架。可是,这些龙鳞发出,又有什么用处?就算强劲十倍,也敌不过“混沌火”的神威。 正转念,青鳞星星点点、射到近前。 “焰城!”火焰腾空而起,化为无形障壁,拦住了鳞片的去路。 阳太昊发出一声浩叹,就在这时,忽听岳风轻轻叫了声:“舞!” 漫天的青鳞应声跳动,伴随奇妙的节奏,以不可思议的精准,穿过喷吐的火舌,射向居中的朱阳。 “咦!”阳太昊冲口而出,“天霜秋叶舞。” 紧要关头,岳风突发奇想,把“天霜秋叶舞”的节奏,融入了“千鳞箭”中,飞舞的龙鳞,化为了飘零肃杀的秋叶,刚猛凌厉之外,多了几分飘忽凌厉。 “天霜秋叶舞”节奏诡奇,变幻莫测,朱阳的“焰城”防守严密,可也顾此失彼,火焰不时烧中鳞片,可是无法改变鳞片的节奏。秋叶化为了火叶,仍是漫天狂舞,直到焚烧殆尽。每一片龙鳞都带有非凡的灵性,仿佛千百只倏忽闪烁的眼睛。 咻,咻,咻,青光擦身而过,朱阳皮破血流,他的心里陷入了两难,如果放任千鳞飞舞,后果不堪设想,但要抵挡青鳞,必要放弃“火陨星流”。 攻,还是守?胜,还是负?刹那之间,朱阳有了决断。 火卵纷纷爆开,化为千百火流,仿佛狂舞的金蛇,追逐飘零的青鳞,双方忽来忽去,大捉迷藏。火克木,青鳞先天不足,朱阳一旦全力防守,登时落了下风,着火燃烧的龙鳞越来越多,岳风远在数十丈以外,也能感受到焚烧的痛苦。 鳞片一受压制,朱阳转入反攻,滚滚的火焰,仿佛一条飞扬的火龙。 “扫!”岳风笔尖一指,水龙迎上火龙,水火交锋,云气蔚然,白光光的云气中,青光闪烁,火势翻腾,看得众人屏息凝神,一颗心仿佛停止了跳动。 水流的聚合,远远跟不上蒸发,元气的消耗,也远远跟不上生发。岳风感觉筋疲力尽,快要变成一具空壳,这样的较量,再持续一分钟,他非得油尽灯枯、活活累死不可。 “小子。”阳太昊冷不丁说道,“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吞噬!” 岳风应声一颤,举目望去,水龙卷已经十分稀薄,对面火势汹汹,逼到了幻蛟的眼前。 “吸元!”岳风一晃笔尖,叫出法咒。 幻蛟目射奇光,怒张大嘴,迎着火流尽力一吸,熊熊燃烧的火焰,进入了幻蛟的喉咙。 尽管无形无状,这一片火焰,仍是朱阳的幻身。如果火势太猛,幻蛟吸纳不成,必然反遭焚烧,但经过水龙的消耗,火龙的气势大大削弱,吸入幻蛟体内,立刻化为乌有。 热流灌入灵窍,岳风忽又有了力气,幻蛟远远吸入火焰,朱阳的幻火,成了他的力量之源。 朱阳忽觉一阵乏力,心里莫名其妙,对方的道力明明削弱,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强大起来,正相反,逼近岳风的火焰越来越弱,操纵起来,有些力不从心。 一转眼,龙鳞几乎焚烧殆尽,朱阳喝一声:“火之卵。”火焰再次凝缩,化为了一颗颗火蛋。 岳风暗暗叫苦,朱阳收回火焰,幻蛟无法吞噬,龙鳞几乎烧光,他的解数用尽,再也无力牵制对方。 “火陨……”朱阳目透金芒,正要施加致命一击,忽听有人高声叫道:“时间到了!” 朱阳应声一愣,转眼看去,依依举起仙罗盘,上面的时针,一秒不差,刚刚走过了一刻钟。 朱阳脸色发白,慢慢放下符笔,取出仙罗盘瞧了瞧,又呆呆站了几秒,忽地长啸一声,驾驭剑光,冲天飞去,一眨眼,掠过一片高楼,消失得无影无踪。 “骗子!”依依又气又急,“说话不算数。”忽见岳风飘然落下,又是转怒为喜,扑进他的怀里,咯咯笑个不停。 “好弟弟,真有你的。”苏媚烟也走上来,笑着说,“刚才好险,看得我魂儿也飞了。” 岳风还没回答,依依拉着他转身就走,步子之快,就像是一次逃跑。苏媚烟不禁莞尔,冷不丁叫道:“岳风,你们住哪儿?” 岳风下意识回答:“芝兰堂……”话没说完,便觉小狐女掐了他一把,回头看去,依依撅起小嘴,目光幽怨。岳风知道她的心思,苦笑说:“依依,我跟苏姐姐真的没什么。” “就算你没什么,骚女人可说不定。”少女凭着天性,察觉出一些不妙。 岳风不觉苦笑,把手揣进兜里,问道:“小七,你怎么不飞?” “我身上酸疼。”依依忿然说道,“那个凤凰血裔真可恨,下一次见了他,我非得给他脑袋上贴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言而无信,奸诈小人’。” “我看他不像那样的人。”岳风皱了皱眉,“也许,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你怎么尽帮敌人说话,骚女人是,凤凰血裔也是。” 岳风咳嗽一声,说道:“苏姐姐可不是敌人。” “她是我的敌人。”依依白他一眼。 “小七,我抱你飞吧?” “哼,难得来到玉京,走一走,逛一逛不好么?” 岳风一笑:“你怎么不早说?”依依挽住他手,笑嘻嘻望着他,眼里透出一丝迷醉:“岳风,你刚才好威风,特别是那一下,龙鳞满天飞,真是美极了,你什么时候炼成这样的道术,我可一点儿也不知道。” “那是老不死教我的‘千鳞箭’。”岳风话没说完,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小子,你那一招,跟我没关系。论威力,‘千鳞箭’差得远了。这是一个全新的道术,有幻蛟的力量,有‘天霜秋叶舞’节奏,更有合二为一的心力,这第三条尤其难得。所以这个道术,也应该起一个全新的名字。” 依依想了想,笑道:“与龙鳞又关,又和秋叶有关,要么,叫‘千叶飞鳞’怎么样?” 岳风与阳太昊齐声叫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酒与面 两人手拉着手,边说边走,金如意和扑扑一左一右,上下扑腾。金如意被小雷鬼电得够呛,垂头丧气,不敢再找岳风的碴儿,扑扑样貌古怪,与主人一美一丑,相映成趣,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一路上,华屋美宅,层出不穷,高楼巨厦,鳞次栉比,各种奇珍异物,陈列大街两旁,看得人眼花缭乱,天上的道者飞剑驾轮,要么穿着神形飞甲,嗖嗖嗖往来不休,留下一道道绚丽的光痕。 依依买了一套新衣,换过破损的紫衫,又给岳风买了一个小乾坤袋,再买了两串甘美的火枣,一人一串,边吃边走。依依挽着心上人,走在大街上面,只觉身心暖热,其乐融融,恨不得这一条路无穷无尽,一辈子也走到头。 不一会儿,到了河边,流水清澈见底,游鱼细虾历历可数。小狐女嚷着坐船,两人租了一艘小船,沿河放流而下,船上没有船夫,船身以符咒驱动,符字闪闪发光,自行自走,完全不用借助外力。 依依坐在船边,脱下鞋子,露出白嫩的双脚,轻轻踢水玩耍,水里的小鱼凑了上来,亲吻她的脚心,酥痒入骨,惹得依依咯咯直笑。 河风悠悠,迎面吹来,吹得少女秀发飞扬,露出雪白的耳轮、修长的玉颈,衣衫贴紧胸腹,勾勒出饱满的曲线,张扬着青春的活力。 岳风傍她坐下,搂住她的腰肢,少女转过头来,肤光胜雪,芳唇如火,黑白分明的眼睛闪动水光。 岳风心跳加快,慢慢凑了上去,依依伸出柔软的双臂,勾住他的脖子,两人双唇相接,舌尖暗度,不顾大河两岸游人如织,浑然忘我,陷入了不可言说的激情。 突然间,岳风的心里传来一阵战栗,一道粉白色的倩影,掠过他的脑海,人影转过头来,娇美的脸上挂着忧伤,女子哀哀切切地看着他,仿佛责备,更多的却是自怜自伤。 云若!岳风暗暗叹息,双手放开依依,点燃的情火暗淡下来。依依看了他一眼,默默掉过头去,凝眸注视远方。 “小七,我……”岳风轻声说,“我……” “别说了,我明白。”依依笑着踢水,“我可以等,一年不行,我等十年,十年不行,我等一百年,一百年不行,我等一千年,就算云若姑娘活着,你也有厌倦她的时候,我可以一直等你,就像老不死说的,妖怪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活得够长。” 这一番话天真幼稚,可又字字真诚,岳风只觉眼鼻发酸,扭过头去,苦笑说:“傻丫头,一百年,一千年,我都老了死了。” “那有什么关系,老的死的,只是你的身子,我喜欢的,是你的心。” 岳风像是被雷电击中,浑身一颤,回过头来,小狐女却是若无其事,笑嘻嘻看着河水。 忽听一阵喧哗,前方的河面上,飘来一阵浓烈的酒香,那酒香十分奇特,仅是远远地闻着,也觉头昏脑胀。 两人抬眼看去,河边蹲了不少人,纷纷捧起河水,咕嘟嘟灌进嘴里,一个个红光满脸,醉眼迷离,仿佛喝得不是河水,还是醇美的佳酿。 依依心中讶异,俯身探手,掬起一捧河水,凑在鼻前一闻,咦了一声,叫道:“哎呀,是酒。” 岳风一愣,也双手掬起河水,凑近一闻,果然嗅到一阵浓郁的酒香,不知什么时候,这一河清水,竟然化为了甘醇的美酒。 河水化酒,游鱼首先遭殃,一个个翻转肚皮,醉沉沉漂浮上来,细小的河虾在酒河不住地弹动,挣扎着想要恢复神志。 酒香越来越浓,河边的道者越来越多,有的手捧,有的干脆埋首河里,鲸吞牛饮,不一会儿,有人喝得酩酊大醉,一头栽进酒河,也如鱼虾一样漂浮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岳风只觉不妙,不敢喝这河中之酒,左顾右盼,心中十分疑惑。 “看那儿!”依依手指远处。 岳风定眼看去,只见一里之外,漂浮一叶小舟,上面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穿着宽大的袍子,身背一个大红葫芦,脚下舟行如箭,所过带起一溜水痕。 刹那间,岳风感觉到一股奇特的元气从男子身上涌出,元气中包含芳醇的酒气。岳风和那元气一碰,只觉头昏脑沉,生出一丝醉意,他的心里光亮一闪,冲口而出:“幻身!” “没错。”依依盯着男子,喃喃说道,“这一河的酒,全是这个人的幻身变成的。” “他的幻身是酒?”岳风十分惊讶。 “我们去瞧瞧。”依依掉转船头,向男子驶去,岳风笑道:“小七,你不会又要招人吧?” “那当然,我们人数不够。”少女白他一眼,“这个人的幻身很强,如果加入本组,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战力。” 说话间,男子催舟上岸,说也奇怪,他一离开河水,酒味登时消失。满河的鱼虾活了过来,一个个摇头摆尾,游来游去。河边的人群也酒意尽消,面面相对,醉倒在河里的老兄也清醒过来,狼狈游回岸边,心中茫然,连连挠头,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依依眼看那人钻入人群,等不及游船靠岸,拉着岳风窜上高天,飞到人群上方搜寻,可怪的是,那人仿佛隐了身,瞧来瞧去,也没看见他的影子。 两人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双双落回地面,心中十分沮丧。依依招兵买马的大计连受挫折,更是撅起小嘴,闷闷不乐。 岳风一意引她开心,拉着她手,指东指西,说笑打趣。小狐女天生的无忧派,不一会儿,又嘻嘻呵呵地笑了起来,扭股糖似的缠住岳风,恨不得黏在他身上才好。 正走着,忽又闻到一股焦甜的香味,像是某种糕点。两人打斗一场,又闲逛了半天,闻见这股气味,肚子咕咕直叫。 循着香气走去,来到一条宽阔的巷子。巷子里人满为患,十分拥挤。两人正想挤入人群,依依忽被撞了一下,失声惊叫。岳风心头怒起,转眼看去,一个高高胖胖的小男生,十四五岁,扛着一根棍子,一张脸圆乎乎,胖嘟嘟,因为撞了依依,变得涨红发亮,活是一个熟透了的大苹果。 “那个,抱歉。”小胖子低头弯腰,谁知顾了前面,忘了后面,挺身的时候,棍子下落,噗的一声,正中身后一人的光头。 “他妈的。”光头又惊又怒,狠狠一脚,踹在小胖子臀上,男生向前一冲,咚的一下,又撞上了一个围观的壮汉。那人吃痛惨哼,杀气腾腾地掉过头来,两眼一翻,破口大骂:“死胖子,死胖子瞎眼了吗?”叉开五指,一个耳刮子,落在男生脸上。 小胖子一跤摔倒,左颊吹气似的肿胀起来。闲汉抬起脚来,还要狠踢,冷不防肩头剧痛,他心中惊怒,掉头看去,正与岳风的双眼对上,少年目光森冷,锐如钢针,那人的心子打个突,背脊麻酥酥的,似有电流通过。 “算了吧!”岳风似笑非笑,眼里的寒光丝毫不减,“看我面子。” 闲汉咕哝两声,把脚收回,嘴里嘀咕两声,也不知说些什么。 小胖子拄着棍子爬了起来,样子十分狼狈,盯着岳风,似要说点儿什么,结果只是叹一口气,扛着棍子,钻进人群。 “真是个小呆子。”依依忍不住笑道,“但愿他不是来参加‘天道布武’,这样的货色上了擂台,真能把人活活笑死。” 岳风却笑不出来,望着小胖子的身影,想起当初做“石头”的情形,那个时候,若说他要参加天道布武,怕也会惹来无数的嘲笑。 来不及感慨,依依拉着他钻入人群。人群里横着一张桌案,案上堆了一大团白面,一个白衣大汉站在桌子后面,正在大力揉面,面团足有半人来高,可是到他手里,仿佛没有重量,随他揉捏拉扯,粗细扁圆,形状多变。就在桌案旁边,燃起一团大火,火上悬了十来个面饼,烘烤得金黄焦脆,散发出来的香气,勾得众人馋涎欲滴。 “卖饼了,卖饼了,新鲜出炉的大烧饼,一点金一个,又便宜,又好吃。”大汉纵声吆喝,声如洪钟,响亮高昂。 “一点金一个饼,疯了么?”依依忍不住轻声说道。 正说着,已经有人掏出钱来,其中就有那个小胖子,岳风也觉口水涌出,要不是身无分文,也想上前卖饼。 小胖子付了钱,接过烧饼,咦了一声,忽道:“师傅,这饼好轻。” 大汉两眼一翻:“谁说轻了,就怕你拿不起。” 话没说完,小胖子哎哟一声,连人带饼摔在地上,那只面饼仿佛千斤之重,死死压住他的右手,小胖子龇牙咧嘴,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抽出手来,不由惨叫道:“老板,好重,好重,这块饼,怎么比山还重。” “刚才嫌轻,现在又嫌重,你吃不吃啊,不吃把饼还我。” “不吃啦,不吃啦。”小胖子嗷嗷大叫。 第一百三十章 无功而返 “不吃啦,行啊。”面点师一笑,小胖子手上一轻,忽又站了起来,他把饼放到桌上,眼巴巴地盯着大汉。 “还有事么?”大汉扫他一眼。小胖子咽了一口唾沫,支吾说:“我的钱呢。” “钱?你不是买饼了吗?” “这,饼还给你了啊。” “哦,在哪儿呢?” 小胖子一低头,说话的工夫,面饼不知去向,小胖子脸也绿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滚开!”面点师两眼一翻,“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小胖子吼了起来,“你这个骗子。” 面点师脸一沉,还没说话,两个人冲进人群,其中一个张口就骂:“卖饼的,你使妖术骗人么,什么狗屁烧饼,一点金一个,咬了半天,根本咬不动。”说到这儿,拿起面饼,狠狠向桌案上一砸,扑的一声,把桌案砸了一个窟窿。 众人瞧得吃惊,忽见另一个道者两眼喷火,抿嘴上前,一拍桌案,指着嘴巴,鼻子里发出愤怒的哼哼。 “他怎么了?”有闲人问道。扔饼的道者怒道:“他吃了这个烧饼,牙被粘住了,嘴都张不开。” 话没说完,又有几个道者冲进来,怒冲冲叫道:“怎么回事,一出巷子,饼就没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面点师身上,大汉从容自若,笑了笑,说道:“唉,我这个人啦,最讨厌别人吃东西挑三拣四。” “放屁,分明是你用了妖术,退钱,退钱!” “妖术?这算什么妖术?”面点师哈哈一笑,“这样,才叫妖术……”双手一揉一拉,面团突然暴涨,拉长变细,化为七八条长溜溜、软绵绵的触手,刷刷刷缠住叫骂的道者,拎着他们,腾空而起。 那几人又惊又怒,纷纷抽出符笔,还没发出符咒,大触手里又长出小触手,缠住符笔,夺了过去,触手继续膨胀,一眨眼的工夫,七八个大活人影无踪,只剩下了几个面团,在空中不停的蠕动。 “幻身!”岳风心头一沉。 “卖饼了。”大汉笑嘻嘻吆喝,“人肉馅饼,三点金一个,现烤热卖,谁要买么?” 周围的人全都变了脸色,不敢接嘴说话。岳风心中不平,想要上前,依依忽地拉他一把,冲他摇了摇头。 “没人买吗?”大汉一笑,挥了挥手,面团忽地消失,空中的道者连人带笔,摔了下来,一个个面红耳赤,捂着喉咙大口喘气。 “你们还要退钱吗?”面点师笑眯眯问道。 一群人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摇头。 “好吧。”大汉掂了掂手里的钱,“少了点儿,凑合着用吧。”大剌剌揣进兜里,一扬手,面团也好,火焰也罢,全都无影无踪。面点师呵呵一笑,抄着手走到巷子尽头,一转角,就不见了,众人望着他扬长而去,没有一个胆敢追赶。 “小七。”岳风皱眉说道,“刚才你干吗拦我?” “这个人的幻身很强。”依依说道。 “比‘凤凰血裔’还强?”岳风心生不服。 “没错。”依依冲他点了点头,“目前就是这样。” 岳风心生疑惑,他的眼界有限,看不出这个面团幻身有多了不起。 依依看出他的疑惑,小声说道:“这个幻身可以任意变化形状,大小,软硬,更要命的是,它能控制重量和密度,这团面能变成一座山,也能变成一个烂泥潭,此外一定还有许多说不出的变化。我没听说过这个幻身,可我敢打赌,如果要排名,它和那个酒幻身,都可以排入幻神榜的‘地榜’。” “那为什么没有上榜?”岳风皱眉问道。 “要入‘幻神榜’,须有两个前提。”依依扁了扁嘴,一脸的不以为然,“其一,必须是纯种的道者,妖幻身不能入榜,比如我的天狐九尾,就算炼成了九尾,也休想上榜。其二,幻身的主人,必须是八非学宫出身,没有考入过学宫的道者,幻身再厉害,也休想进入榜内。” “这样太不公平了吧。”岳风忍不住叫了起来。 “是啊。”依依白他一眼,“道祖支离邪以后,所有的天道者都出身于八非学宫。久而久之,是否进入学宫,成了衡量道者的标尺,如果没有学宫的资历,你本领再高,也会矮人一头。我猜想,这一次‘天道布武’,把历年考试落榜的牛鬼蛇神都引出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岳风咕哝说,“他们的年纪都挺大啊。” “你懂什么?”阳太昊的声音响了起来,“天道布武是无限制的斗法,这个无限制,不但包含斗法的手段,也包括参加者的年纪。按规矩,超过十六岁,就不能再考入八非学宫,可是‘天道布武’,不会限制年龄,下到婴儿,上到老朽,统统可以参加,因为这个比赛,挑选的不是一般的学生,而是可以取胜的战士。” “真奇怪。”岳风皱起眉头,“好端端的,干吗要举行这样的比赛?” “哼,我也想问这件事。” “听说是天道者们决定的。”依依扁了扁嘴,“五个天道者举手投票,结果是三比二,三人同意,两人不同意。” “那个天尊同意了吗?”阳太昊问道。 “我不知道。”依依轻轻摇头。 “这件事情,不太对劲。”阳太昊小声嘀咕。 走出巷子,天色已晚,两人飞回芝兰堂。杜庭兰一见两人,捂口直笑,依依奇怪说道:“杜大夫,你笑什么?” “你们两个,跟凤凰血裔打过了么?”杜雨急切问道。 “你怎么知道?”岳风大为惊讶。 杜庭兰笑道:“整个玉京都传遍了,岳风,你可是一战成名,大家都说,凤凰血裔,输给你了。”神疗者上下打量岳风,“更难得的是,他烧坏了那么多人,好像也没把你烧伤啊。” 杜雨盯着岳风,神情关切,欲言又止,不防依依拉住她撒起娇来:“杜姐姐,我被烧伤了,你看这儿,还有这儿……”她不顾岳风在旁,掀起衣裳,露出火痕。 杜雨慌忙把她拉进内室,涂药疗伤,杜庭兰盯着岳风笑道:“你呢?有没有什么不适?” 岳风摇了摇头,杜庭兰忽地伸手,把住他的脉门,沉吟一下,脸色微微一变,岳风忍不住问道:“杜大夫,有什么不对?” “也没什么。”杜庭兰沉吟说,“你的体内有一股阴邪之气,但我仔细查探,邪气又消失了。” 岳风心知肚明,这一股邪气十之八九来自“天鬼”。他想了一想,慢慢问道:“杜大夫,这一股邪气,有没有办法驱除它?” 杜庭兰看他一眼,摇头说:“至少我办不到,这一股力量,可以避开我的查探,查探不到的东西,没有办法对付。”她笑了笑,说道,“小雨似乎很关心你,今天你走后,我仔细数过,她十句话里面,八句话都在说你,剩下两句话,绕来绕去,也会说到你身上。” 岳风一愣,无言以答。杜庭兰又说:“小雨为人单纯,她失去了家人,我不希望她再伤心。” 岳风沉默了一下,点头说:“我明天就离开芝兰堂。” “别误会。”杜庭兰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我没有赶走你的意思,但我希望,从今以后,小雨能过平常人的日子,至于你,岳先生,自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感觉,你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你的一生,注定会与动荡为伴。” “你,能看到未来吗?”岳风嗓音发抖。 “不,这只是一个神疗者的直觉。”杜庭兰似乎有点儿悲哀,“只不过,这直觉通常很准。”她见岳风神色沮丧,笑了笑说道:“‘天道布武’按组竞赛,你们只有两个人,其他的组员找到了吗?” “没有。”岳风轻轻摇头。“也没关系,明天报名的时候,也许有落单的参赛者……”杜庭兰话没说完,依依拉着杜雨冲了出来,叫道,“小雨姐姐答应了。” “答应什么?”其他两人一愣。依依笑嘻嘻说道:“跟我们一起参加天道布武啊?”杜雨面红耳赤,轻轻挣脱小狐女的手,目光扫过岳风,忽又落向墙角。 “小雨?”杜庭兰吃惊说道,“那怎么行?她的道术弱得可怜。” “不打紧,她去了,不用打,认输就行。”依依笑着说,“只要我和岳风能赢,就算其他两个人输了,也是二比二,而后进入复赛,四个胜者对决,我们再赢一次,就可以进入下一轮。” “这么一来,岂不是二对四。”杜庭兰轻轻摇头,“如果对手厉害,越到后面,你们越会吃力,再说,四人参赛,加上小雨也不够啊。” “明天报名,胡乱找一个得了。”依依自信满满,“岳风,你说呢?” 岳风默默点头,心里却想,杜庭兰说得没错,就算挺过前两轮,后面的对手越来越强,就算不战死,也得活活累死。 想到这儿,转眼看去,杜雨也正好偷眼看来,跟他目光一遇,俏脸染上了一抹红晕。她低头走到杜庭兰身边,轻轻扯了扯姑妈的衣袖,杜庭兰笑道:“放心,我察看过了,岳风一切都好,没有任何内伤。” 杜雨不防姑妈大声说了出来,羞得面红耳赤,一转身,拉着依依进屋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龙蛛之女 次日吃过早饭,三人一起出发,前往报名地点,报名的地方就在天擂台的下面,积明湖的湖边。 一路上,小狐女兴致最高,说笑不禁,一会儿挽着岳风笑语,一会儿又搂住杜雨的腰肢,在她身上蹭来蹭去,两个身子挤压厮磨,娇花嫩玉,变化出种种夸张诱人的曲线,惹起无数荒唐古怪的遐想。 岳风一边瞧着,忽觉面红心跳,只好别过头去,尽量不看两人。两边的行人纷纷回头,女的大皱眉头,男的两眼放光,几个天上飞行的少年男子,因为低头来看,一不留神,撞在了前面的墙壁。 到了地头,不少报名者陆续赶到,许多奇装异服,看得人目定口呆。年纪一如阳太昊所说,小到儿童,大到老人,不只有应届的考生,更有多年来落榜的牛鬼蛇神,有的为了圆梦,有的为了报复,更有的是为了扬名立万,统统赶来玉京,要在“天道布武”上一显身手。 依依拉了拉岳风的衣袖,指着远处一个黑塔似的巨汉,轻声说:“看见了吗,那个人是熊妖和道者的混血种,还有那个……”又指远处脖子很长的年轻女子,女子面庞狭窄,双眼细长,脖子上挂了许多圆环,五颜六色,晶亮夺目,“她是蛇妖和道者的混血种。” 杜雨一扯依依的衣袖,指着远处说:“那个人呢?”依依、岳风举目看去,人群中站着一个壮汉,高过众人两头,面红如火,阔鼻巨口,脸上布满细小的鳞片,头顶还有一根金色的独角。 “他呀……”依依皱眉说道,“他是混血种,可不是妖与人的混血,他的父母之一,应该是一条龙。”正说着,那人仿佛听见,掉头瞪眼,怒视依依,他的眸子深蓝发紫,射出一股瘆人的凶光。 “小七。”岳风忍不住说道,“道族、妖族和龙族,无论样貌体型,全都大不相同,怎么可能生出孩子?” “你算是问对人了。”依依微微一笑,“世人传说,有些妖怪可以变化成人形,从而与道者结合,但那样做,根本生不出后代……” 岳风听到这儿,想起那一日在霹雳蛇的肚子里,妖魂所化的男子对天秀的所作所为,心子不由一阵狂跳。 “妖怪和龙,要想跟道者生出后代,肉体的结合是办不到的,只有魂魄相交才能受孕。若要魂魄相交,首先得是两情相悦。其次,二者的道行都得十分高明,足以驾驭自身的魂魄。后者不难办到,前者却很困难。不同的种类之间,要想生出爱意,实在不容易办到,所以混血种向来少见,又因为他们的父母道行很高,所以大多天赋异禀,道力惊人。” 正说着,人群里响起一片惊呼。三人掉头看去,远处走来七只巨大的蜘蛛,颜色各不相同,红黄黑白蓝绿青,巨蛛趴在地上,也有半人来高。为首的青色蜘蛛尤其巨大,趴在那儿,高过人头,它的样子十分奇特,前半身是蜘蛛,后半身却有一条蝎子样的尾巴,头上共有十二只眼珠,六大六小,上下相对。 就在青蜘蛛的身上,站着一个娇小的黑衣少女,肤色白皙,容貌秀美,左手按着腰间,右手挽着一缕长长的蛛丝,蛛丝的一头,连着青色巨蛛的腹部,正就是巨蛛吐出的蛛丝。“这个女生也是混血种么?”岳风忍不住问道。 依依盯着黑衣少女,神气十分古怪:“不是,她没有妖气,可是真奇怪,她居然收服了龙蛛?” “龙蛛?”岳风一愣。杜雨也惊讶说道:“什么,这只蜘蛛是龙蛛?” 依依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起,岳风忍不住问:“龙蛛是什么?” “它是蜘蛛之王。”依依面色凝重,“龙蛛是八品妖王,妖力之强,天道者也让它三分。如果这个女孩子也来参加‘天道布武’,仅凭这一只龙蛛,就能扫荡所有的对手。” 岳风倒吸一口凉气,冲口说道:“这么说,这一场比赛,根本没有悬念。” “差不多。”依依说到这儿,有点儿意兴阑珊,她不知天高地厚,来到玉京参赛,结果发现强手如林,以她的道力,根本不足以脱颖而出。 正说着,龙蛛驮着少女,走过三人身边,它忽地停下,略微转身,十二只眼睛扫过依依,落到岳风身上,黄澄澄的眼珠骨碌乱转,迸射出诡秘奇特的光芒,但只一瞬,光芒忽又暗淡,默默地向前走去,走到了一张报名的桌子前面。 主管报名的男道者,面露惊恐,腾地跳起,下意识想要转身跳掉。 “我报名。”蜘蛛女开口说话。 “你一个人?”男道者力持镇定,“四人一组,才、才能报名。” “四个人?”蜘蛛女左右瞧瞧,“这个容易。”一扬手,身后的三只蜘蛛,喷出云雾似的细丝,罩住了三个附近的道者。那三人正在旁观,忽地白光照眼,已经落入蛛网,翻着跟斗落到龙蛛身前。他们又惊又怕,抽出符笔,蜘蛛女的目光扫了过来,不知怎么的,三人心惊胆颤,举起的符笔,又纷纷垂落下来。 “四个人齐了。”蜘蛛女冷冷说道,“现在可以报名了吗?” “可是,可是……”男道者掉过头来,目光扫过那三个蛛网里的可怜人,“他们同意加入了吗?” “他们会不同意?”蜘蛛女一掉头,盯着其中一人。那人如梦方醒,连声说:“同意,同意。”另外两人也齐声附和:“是呀,我们同意。” 男道者神色尴尬,支吾说:“这个,我得确保他们出于自愿,请你撤掉蛛丝。” “真麻烦。”蜘蛛女一扬手,刷刷连声,巨蛛们又把蛛网收了回去,男道者盯着那三人,问道:“你们真的自愿加入吗?” 三人齐声叫道:“是呀,没错。”他们原本各有归属,可惜道力不深,所在的组没有多少胜算。谁知道鸿运当头,竟被蜘蛛女挑中,成为她的组员。这个少女是龙蛛主人,绝对是这一次比赛的大热门,跟着她过关斩将,大有指望,所以稍一错愕,争相表明心迹,至于原来的同伴,全被抛到脑后去了。 “好吧。”男道者无可奈何,“报上道种、姓名、籍贯,把手放在道力盘上,测试道阶。”一边说。一边指着桌上的手模形的玉座。 “朱雀祝昌,籍贯,流光城……道阶圣道四品” “苍龙鹿斑子籍贯升龙城……道阶,圣道三品。” “白虎练赤籍贯猫城……道阶圣道五品。” 三个幸运儿争相报上姓名。轮到蜘蛛女,她扬起下巴,淡淡说道:“苍龙水夜,秋水的水,夜晚的夜,籍贯,灵枢山,牵丝谷。”说完这个,一扬手,飞出一缕蛛丝,粘起道力盘,伸手按上,玉座里传来清晰的声音:“道阶至道六品。”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水夜抛下玉座,男道者接过,盯着道力盘,一脸的不敢置信。 “小夜。”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水夜转眼看去,眼里透出一丝喜色,大声叫道:“天秀姐姐。” 岳风应声一愣,依依也咦了一声。两人转眼看去,天秀白衣出尘,飘然走来。离开了天雷谷那样的阴郁的地方,她的绝世容颜,越发光彩照人,随她款款迈步,动人的体态,在白衣的下面若隐若现,所过之处,惹来无数男子的目光。 “小夜。”天秀轻轻皱起眉头,“你也来参加‘天道布武’?” “是啊。”水夜点了点头。 “你把龙蛛也带来了?”天秀盯着青色的巨蛛。 龙蛛忽地开口,发出破锣似的声音:“天丫头,好久不见。” “老祖宗。”天秀盯着龙蛛,无奈苦笑,“小夜胡闹,你怎么也不管管她?” “没法子,她可是我的主人。”龙蛛目光转动,似乎有一点儿无奈,“天丫头,她来这儿,都是为了你啊。” “我?”天秀一愣,面露疑惑。 “是啊。”水夜连连点头,“考进了八非学宫,我就能常常跟姐姐在一起了。” “小夜。”天秀微微苦笑,“你有地方住吗?” 水夜茫然摇头,天秀说:“报完了名,去我哪儿吧。”水夜笑了笑,又说:“天秀姐姐,考进了八非学宫,你就是我的道师了吗?” “或许吧。”天秀心思不属,目光一转,落在岳风和依依身上,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来,淡淡说道:“你们也来了。” “是呀。”依依笑着说,“假正经女人,你在这儿干吗?” 天秀眉头一皱,还没回答,一缕银丝嗖地飞来。依依眼疾手快,一晃身,金尾跳跃而出,化为一抹刀光,迎向那一缕银丝。 嗤,金银光芒交错,依依只觉一股粘稠的劲力涌了过来,“狐尾刀”的去势微微停滞,想要收回,可是纹丝不动。她的心咯噔一下,抬眼看去,粘住幻身的银丝,来自龙蛛的腹部,水夜目射寒光,冷冷盯着自己。 龙蛛的蛛丝,竟能粘住幻身,依依不胜惊讶,大喝一声:“雷舞。”雷尾凌空摇动,电光纵横飞扬,天与地暗了下来,强烈的闪电,映照得四周的人脸忽明忽暗。 第一百三十二章 群敌毕至 “有意思。”水夜轻轻抽出符笔,慢慢扬了起来。 “小夜。”天秀轻声呵斥,“别乱来。” 水夜看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收起符笔,撅嘴说道:“天秀姐姐,她骂你呢。” “这是我的事情。”天秀皱了皱眉,“你不要插手。” “好吧。”水夜悻悻收回蛛丝,冲着依依冷笑,“希望我们第一轮就能遇上。” “求之不得。”依依不甘示弱。 “天狐九尾。”老龙蛛忽地开口,“小姑娘,你是天香狐王的女儿吗?” “是又怎么样?”依依心生不快,“老龙蛛,你越活越回去了,你是堂堂八品的妖王,居然受制于一个小丫头。” 水夜面涌怒色,看了天秀一眼,女子目光严厉,冲她微微摇头。水夜知道天秀目光锐利,自己纵有什么手段,也绝对逃不过她的眼睛,只好把暗算依依的念头按捺下来。 “小姑娘。”龙蛛叹了一口气,“你是狐神后裔,应该知道我的事情,我有我的难处,水夜收服我,并不是因为我的软弱,也不是因为她的运气,而是因为她有这个资格。小姑娘,我不想跟天香狐王为敌,但你执意要参加‘天道布武’,擂台相遇,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随你的便。”依依答得干脆。 天秀深深看她一眼,叹一口气,转眼看向岳风,轻声说:“你、你也要参赛吗?”岳风点头说:“是啊,天秀小姐,你也是来报名吗?” “蠢材。”水夜冷笑一声,说道,“天秀姐姐是八非学宫的道师,这一次‘天道布武’,她是主考官之一。” 岳风吃了一惊,盯着天秀,将信将疑,天秀的年纪不过二十,居然已经是八非学宫的道师、主持‘天道布武’的裁判。 人群忽地骚动,让开一条路来,几个人撞开人群,大摇大摆走了过来。岳风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申屠南,多日不见,他已完全康复,看见岳风,面庞一阵抽搐,两只眼睛透出刻骨的恨意。 申屠南的左边,是一个瘦高男子,年纪不到三十,身穿电白长衫,面容清瘦,眸子幽深,看人时双眉上挑,透出一股狂傲与矜持。 男子的左侧,一个银衣男子与他并肩而立,该人年过四十,骨骼宽大,气势不凡。他的脸庞轮廓粗犷,长满苍黑的虬髯,一个大大的狮子鼻,压住刀切似的薄唇,双眼狭长,半睁半闭,不时闪动锐利的光芒。 银衣人的身后,跟着一个红衣老者,个子颇高,一脸狰狞,两眼迸射凶光,活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恶兽。 两人身后,还有三个年轻人,均是十七八岁,体格魁伟,神情傲慢,一色的银白衣衫,上面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狻猊。 这七个人站在一起,气势嚣张,周围的道者无不向后退缩,脸上流露出一丝畏惧。 “天秀道师。”高瘦男子双目一亮,步子加快,笑着说道,“你也在啊?” “申屠洪。”天秀冷冷道,“你来玉京干什么?” “天道布武,千年不遇的盛会,我来瞧瞧热闹。”申屠洪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说,“天秀道师,听说令尊并不主张召开‘天道布武’。” “我也不主张。”天秀皱起眉头,“这样的斗法,根本就是草菅人命。” “唉,世道太乱。”申屠洪装模作样地说,“我来的路上,听说又有村子遭了殃,几百口人,连一根头发也没剩下。现在道者的冲突越来越多,不少世家都卷进去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得打一场道者战争。” “你不要危言耸听。”天秀看他一眼,目有怒色,“灭村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一旦发现凶手,家父会亲自出马,将他们一扫而光。” “那真是太好了。”申屠洪笑了笑,“令尊出手,这世上没有办不了的事儿。” 天秀神气冷淡,并不回答。申屠洪讨了个没趣儿,尴尬笑笑,掉头扫了申屠南一眼:“你说的人呢?” 申屠南一指岳风,恶狠狠说道:“就是他。” 话没说完,红衣老者一声咆哮,像是一头饿虎,向着岳风冲来,不防身边的银衣人一伸手,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搭,看似漫不经心,红衣老者却是身子一震,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他面涨通红,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回头怒道:“天仇,你干吗拦我?” “大哥。”银衣人冷冷说道,“让我先问问他。”他双眉一扬,眼皮张开,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在岳风身上转了一转,淡淡问道:“你就是岳风?” “是。”岳风点头。 “我是古天仇。”银衣说道,“玄都市的古家,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岳风笑了笑,“贵派的人物,我也见过两个。” “这么说……”古天仇森然一笑,“我侄儿古海龙是你打伤的了?” “你说脓包兄吗?”岳风漫不经意地说,“听说他伤得挺重。” “小杂种。”红衣老者暴跳如雷,“我宰了你,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你是谁?”岳风瞅他一眼,一字字说,“老杂种。” “你骂谁?你妈的小杂种。”红衣老者快要气疯了,两只眼睛殷红如血,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凸了出来,“你他妈从哪个屁眼里钻出来的,老子要灭你家满门,男的剁了喂狗,女的……” “大哥!”古天仇沉声怒喝,红衣老者应声一震,把到嘴的下流话咽了回去,怒哼一声,说道:“老二,你放手,我要给海龙报仇。” “老杂种,你是脓包他爹吧。”岳风拖长声气,“你们爷儿俩还真像,说出来的话比放屁还响,当然了,动起手来,连一个屁也如。说真的,老杂种,你不送上门来,我还懒得理你,你这种臭货,我揍了你,弄脏了我的手。” “你这个狗东西,我要灭你满门……”红衣老者两眼翻白,涎水长流,看那样子,气得几乎快要昏过去了。 “岳风。”天秀忍不住呵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岳风看她一眼,笑了一笑,任由红衣老者发癫发狂,抄着两手,像个没事人儿。天秀听红衣老者骂得太难听,回头怒说:“古天回,你有完没完,你尽骂人家的爹妈,难道你就没爹没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古天回怒火攻心,两眼一翻,冲口便骂:“去你妈的臭娘……”皮字还没出口,古天仇手指入肉,痛得他惨哼一声,叫道:“老二……” “闭嘴!”古天仇阴森森看着他,“古天回,你应该叫我宗主。”他突然抖出首领的架子,古天回给他目光一逼,哆嗦了一下,扭过头去。 “岳风。”古天仇抬眼看天,冷冷说道,“小儿古太林,你也认识么?” “认识!”岳风耸一耸肩。 古天仇的脸上腾起一股青气,咬牙笑道:“这么说,他也是你杀的了?” “我揍了他,可没揍死。”岳风微微一笑,“他那样的贱骨头,一次揍死,太没意思。” “岳风。”天秀忍不住叫道,“你还说?” “天秀小姐。”岳风摊开两手,一脸无辜,“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你……”天秀盯着岳风,哭笑不得。 “申屠南说,小儿是你害死的。”古天仇脸色铁青,说出来的话一字一顿,“小子,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做得出来,为何不敢承认?” “杀了就杀了,没杀就没杀。”岳风双眉一扬,“古太林被应龙吃了,你本事大,找应龙报仇去啊。” “胡扯。”申屠南跳出来怪叫,“都是你打伤了小古,他重伤无力,才会遭了应龙的毒手。罪魁祸首,全都是你。” “你要这么说。”岳风淡淡说道,“就算我杀的好了!” 对方众人盯着岳风,全都流露出古怪神气。申屠南的心里一阵翻腾,哼哼说道:“小杂种,你少得意了,你以为胜了个‘凤凰血裔’就抖起来了吗?哼,你那点儿本事,古宗主伸一根指头,也能把你碾成灰。” 古天仇一扬手,示意申屠南住口,两眼盯着岳风,慢慢说道:“小子,雷公邓震的宝藏,也在你的手里吗?” “在!”岳风爽快答应。 “很好。”古天仇摊开手掌,“你把宝藏拿出来,我留你一条全尸。” “好啊。”岳风笑了起来,勾了勾食指,“古老儿,你来把我碎尸万段好了。” “哼!”古天仇脸一沉,跨前一步,一股寒气如惊涛骇浪,向着岳风冲了过来,寒气之中,又透出一股锐气,俨如有形的刀锋,切入了岳风的肌肤。 岳风浑身一凛,不由后退半步,还没站稳,古天仇又跨出一步,冷锐之气还没消失,后面的寒气又汹涌而来,空气中的水气凝结成霜,化为细长的一束,有如长枪利剑,刺向岳风的小腹。 岳风右手一抡,一道弯月似的火光,迎向了尖枪似的霜痕,叮的一声,火月忽地消失,霜痕也淡了许多。 “真火刀?相克之术!”古天仇目光闪动,一晃身,跨出了第三步,这一次寒气更盛,水气凝结成冰,化为许多薄薄的冰片,映射明亮的天光,泛起淡淡的金芒。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武大圣 “咻。”一团大火冲入两人之间,漫天寒气为之一弱,叫人吃惊的是,冰片处在火里,并不融化,只是一动不动,静静地停在半空。 “天秀道师。”古天仇也不回头,冷冷说道,“你要帮这姓岳的小子?” 发出“灵火符”的正是天秀,她看了看岳风,又看了看古天仇,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古宗主,令郎惨遭不幸,我也难辞其咎,当时我就在一边,可惜变故突然,没能救下令郎。但我可以作证,古太林遇难,跟岳风无关。” 古天仇转过头来,看她一眼,目光犹豫。他有些拿捏不定,不知道天秀的心意到底怎样。古家势力不弱,但比起天家,仍是天差地远,古天仇宁可得罪世上所有人,也决计不敢得罪天来父女,如果天秀一心护着岳风,就算古家倾其所有,只怕也休想报仇雪恨。 “天秀道师。”申屠洪忽地呵呵一笑,“你这样做,不二兄会不高兴吧。” 天秀的脸微微一红,注视申屠洪,冷冷说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申屠洪笑了笑,“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天秀道师是订过婚的人,这样袒护别的男人,不知道未婚夫会怎么想?” 岳风一边听着,心里暗暗惊讶。天秀居然订了婚?望着女子的身影,岳风的心里忽地有些烦乱。 这烦乱莫名其妙,天秀跟他相处的时间很短,尽管有桃林里的波折,还有同舞时的幻觉,算起来,也只是萍水相逢,恍然一场迷梦。本以为今生不会再见,这里突然遇上,已是十分意外。至于女道师爱谁嫁谁,根本与他无关。再说了,以天秀的身份地位,岳风这样没没无闻的小道者,能够得到她些微好感,也就应该感激涕零了。 岳风自嘲一笑,只见天秀盯着申屠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忽地咬了咬牙,扬声说道:“申屠洪,你想逼我动手么?” “不敢。”申屠洪笑嘻嘻说道,“我只是提醒一下天秀道师,人言可畏,这里人多嘴杂,天知道一句话传出去,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 “这个不劳你担心。”天秀略一沉思,“古天仇,岳风来参加‘天道布武’,你古家如果有能耐,大可在擂台上打败他,不但堂堂正正,而且风风光光。你如今这个样子,不像是替子侄报仇,倒像是为了雷公邓震的宝物,正如申屠洪说的,人言可畏,传出去,还不知道天下人怎么想呢。” 她以申屠洪的道理对付古天仇,古、申两人都是脸色难看,可又无从反驳。 古天仇的心里,邓震的绝学,更胜过儿子的生死,可这念头只能心里想想,不能嘴上说出。天秀这一番话,正好挑中了他的阴私,古天仇恼羞成怒,哼了一声,说道:“好啊,天秀道师,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擂台上的事情,你可不能插手。” “当然。”天秀说道。 “好。”古天仇后退一步,火里的冰片,化为缕缕白烟。他一回头,厉声说道,“太羽,你出来。”他身后一个年纪较长的少年走上前来,古天仇沉声说:“你去报名参赛,替你两个兄弟报仇。” 古太羽笑道:“遵命。”天秀一皱眉,扬声说:“古宗主,不妥吧,古太羽已是八非学宫的学生了。” “天道布武是无限制斗法。”古天仇冷冷说道,“对于报名者的资质没有限制,难道说天秀道师另有规定,学宫里的学生,就不能再考一次吗?” 天秀一时语塞,古太羽是古天仇的长子,古家年青一代的领袖,放在八非学宫,也是屈指可数的甲士。 “太羽兄。”申屠南大声说,“我跟你一组。”古太羽点了点头:“求之不得。”申屠洪笑道:“四缺二,还差两位。” “算我一个。”人群里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走出一个红衣少女,她的容貌很美,眉宇间透出一股骄横。古太羽只一愣,干笑道:“万琪,你怎么来了?” “你不愿我来。”万琪冷笑说道,“我不来,你就可以跟别的女人乱来了?” “我哪儿敢呀。”古太羽大声叫屈,“你就是疑心病重,上次我跟陌生女子说了两句,你就把人家弄得面目全非,你要不信我,把我杀了好了。”胸膛一挺,凑到万琪面前,万琪一呆,跺脚怒道:“坏东西,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还故意来气我。”说着眼圈儿忽地红了。 古太羽拉住她手,涎着脸嘻嘻直笑。古天仇也挤出笑来:“小琪,你爹爹也来玉京了么?”万琪点头说:“来了。”古天仇和申屠南对望一眼,双方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 “万琪,你也是学宫的学生啊。”天秀叹了口气。 “古太羽能考,我就能考。”万琪装模作样地回过头来,假惺惺笑道,“哎呀,原来天秀道师,抱歉,我刚才没看见你。”她这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白,那就是根本不把天秀放在眼里。 天秀的眼里闪过一丝愠怒,默默看着万琪,小丫头挺起胸膛,目光一丝不让,跟她正面对峙。 “哈。”申屠洪笑道,“还差一个,要不然,我也来掺和掺和。” 天秀忍不住说道:“申屠洪,你成名已久……”话没说完,忽听有人叫道:“我来迟了,我来迟了。”掉头看去,鲁同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小同。”天秀一愣,“你来干什么?” “废话。”鲁同把嘴一扁:“当然是参加‘天道布武’了。” “是啊。”申屠南笑嘻嘻摸着鲁同的脑袋,就像是抚摸一只乖顺的小狗,“我跟鲁同兄说好了,他也加入我这一组。” “小同。”天秀变了脸色,“你忘了申屠南当初怎么对你的?” “那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和好了。”鲁同呲牙一笑。 天秀只觉一股热气在胸中翻腾,正要呵斥,忽听有人说道:“天秀。”回头看去,人群里走出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两眼盯着她,脸上透出一丝不快。 “姨妈。”天秀轻轻叫了一声。 “哼!”中年妇女冷哼一声,说道,“你还认得我这个姨妈啊?”这女子正是鲁同的母亲兰冰倩。 天秀叹道:“姨妈说笑话么,我怎么会不认得你?” 兰冰倩眼圈儿一红,说道:“自从你妈去世,你待我们一天不如一天,就连小同,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这从何说起?” “还不承认?”妇人冷笑说,“小同去取雷公宝藏,眼看就要到手,结果你不帮他,白白送给了别人,有没有这回事?” “姨妈。”天秀忍不住说道,“事情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又是怎样,反正小同没拿到雷公宝藏,全都是你的错。”兰冰倩的眼里滚出泪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个当表姐的,就是不希望我们家小同好。” 天秀一时气结,回头瞪视鲁同,那小子跟申屠南勾肩搭背,笑嘻嘻冲她大吐舌头。天秀心里明白,姨妈对自己的误会,全是来自这小子的挑唆,如果兰冰倩不在,真想把鲁同拎过来狠狠教训一顿。再看申屠南、申屠洪叔侄,两人一脸诡笑,天秀的心里更加敞亮,这件事一定是这两人设下的圈套,有了鲁同在这一组,他们做出任何事来,自己身为裁判,也不好多加干涉,如不然,兰冰倩天性溺爱儿子,必定要跟自己大闹。 “玄武古太羽,籍贯玄都市……道阶至道三品。” “白虎申屠南籍贯烛云城……道阶至道一品。” “玄武万琪籍贯幽都……道阶至道二品。” “苍龙鲁同籍贯无情海观日岛……道阶圣道二品。” 听着报名声,兰冰倩笑得嘴也合不拢来,这一组有三个至道者,强得不可思议,儿子跟着老虎吃肉,绝对没有饿死的道理。 依依一边听着,心生不耐,扯了扯杜雨说:“我们也去报名。”杜雨看她一眼,心里十分无奈,如果可以选择,她很想劝说两人不要参赛,可如今看起来,无论参赛与否,对方都不会罢休。 走到报名台前,依依目光一转,扫过人群,大声说:“本组四缺一,有谁愿意参加?” 话一出口,周围一片寂静。落单的道者不是没有,可是依依先惹了水夜,岳风又和古家、申屠家结仇,加入这一组,实在前途不妙。更何况,古天仇、申屠洪一边站着,有人稍稍露出上前的意思,两个凶神立刻怒目相向,吓得对方打消了念头。 依依心中气闷,正要另想法子,忽听一个细微的声音说道:“我、我加入。”众人应声看去,人群里走出一个胖乎乎的少年男子,肩头扛着一根黝黑的铁棍,身穿一身金黄色的短装,两眼东张西望,神情畏畏缩缩。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那样子活是有猛兽在后面追赶。 依依仔细一瞧,咦了一声,叫道:“是你!” 岳风也认出来,这个少年,正是昨日巷子里遇上的小胖子,他当时笨手笨脚,招惹了不少祸事,还受了面点师的蒙骗,一点金买了一个画饼。 依依一见是他,心里老大不快,心想这小子手脚笨,头脑差,招进组里,全无用处。岳风却佩服小胖子的胆色,面对一伙强仇大敌,敢于挺身而出,本事高低不说,只凭这一股胆气,就很合他的心意。他看了依依一眼,笑着说:“小七,人数够了。” 他一说,依依只好打消拒收的念头,问道:“小胖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听她一问,忸怩起来,搓着手答道:“我、我叫武大圣,神武的武,伟大的大,圣人的圣。” 第一百三十四章 常道五品 “神武伟大的圣人?”依依失声大笑,挽着杜雨,笑得弯下了腰。杜雨也撑不住笑了。小胖子脸红筋涨,杵着铁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翻着两只眼睛,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武大圣,这名字是个好彩头。”岳风尽力忍住笑,“小七,你想啊,武大圣,武大胜,也有比武大胜的意思,没准儿招入了这个老兄,本组此次比武,就能战无不胜。” 依依一听,心花怒放,打起精神,笑道:“果真是个好彩头,武大圣,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组的招牌,保佑本组大大的胜出。” 武大圣又惊又喜,挠头傻笑:“没想到我还有这用处啊?” “是啊。”依依一本正经地说,“每次比试以前,你先把自己的名字念十遍,赢了算你的功劳,输了么,就是你用心不诚。”武大圣一听,苦了脸,连连挠头,心想赢了还好,输了么,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依依走到报名桌前,一拍桌子,大声说:“报名。” 主管报名的男道者扫了一眼古天仇和申屠洪,迟疑说道:“报上道种、姓名、籍贯,把手按在道力盘上。” “苍龙胡依依,籍贯,首阳山,狐神宫……”依依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狐神后裔人数很少,极少在世间出没,无论道族还是妖族,对他们又敬畏,又忌惮,更有传说,狐神后裔天性淫邪,见了心仪男女,必要一逞淫欲。依依站在桌前,感到周围射来不少色迷迷的眼光,她心生不快,怒目扫去,忽见几个人与妖的混血种也凑了过来,目光阴沉,盯着她上下打量。 依依心头一动,一转眼,又见古太羽张着嘴巴,活是一个白痴,望着自己痴痴发笑。她眼珠一转,忽也报以嫣然一笑。古太羽登时满面通红,两眼放光。谁知依依这一笑,引起了万琪的警觉,女子回头看见古太羽的蠢相,心中怒不可遏,狠狠掐他一把,痛得古太羽失声惨叫。 依依伸手按上道力盘,玉座里传出声音:“道阶,圣道四品。” “苍龙岳风,籍贯,灵枢山,落星谷。”岳风话没说完,忽觉背脊上掠过一丝阴邪的冷意,似乎来自某人的目光。他一掉头,扫视人群,寻找目光来源,可是阴邪的感觉又消失了,仿佛茫茫人海中冒起的一个水泡,一转眼就破灭了。 岳风心中疑惑,看向古天仇等人,这一群人目光凶狠,如火如电,恨不得把他烧死劈死。这种感觉让他不太舒服,可是,刚才那一股阴邪的寒意,却让他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他一边沉思,一边将手按上道力盘,只听玉座里说道:“道阶,常道五品。” “常道五品?”周围人呆了一下,哄然发出一阵狂笑,“他是个常道者……常道者也来参加‘天道布武’,真他妈的笑死人了……他的对手真有福气啊……不费吹灰之力,胜得轻轻松松……他来干吗,丢人现眼吗……听说他赢了凤凰血裔呢……一定是谣传,就凭他,常道者,哈,连一只狗都打不过……” 议论钻进岳风的耳中,古家众人的嘲笑声夹杂其间,格外响亮刺耳。岳风十分窝火,他挪开右手,又按一下道力盘,玉座沉寂一下,再次发出声音:“道阶,常道五品。” “蠢货。”申屠南阴阳怪气地叫道,“你这样的废物,测一百次也一样,常道五品,还不够给爷爷我提鞋。” “是呀。”古太羽也拖长声气说,“话说我两三年没看见常道者了,他们应该快绝种了吧。这个姓岳的算是个稀罕物儿,照我看,应该造个笼子把他关起来,让全玉京的人都来参观参观。” “你这话可真损。”万琪捂嘴直笑,“关在笼子里,他又不是赤眼白鼠。” “别侮辱了老鼠。”申屠南哼哼冷笑,“看他那个样儿,顶多就是一只苍蝇,天天吃老子的大便。” “申屠南。”岳风忽地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听说你被苍蝇揍了啊,你的本事可真不小,比起大便里的蛆,强那么一点点。” “去你妈的。”申屠南想起影塔里的毒打,心里涌起一股狂怒,“你背后偷袭,算什么鸟本事,如果老子能用幻身,你他妈早就变成一堆屎了。” “没关系!”岳风耸了耸肩,“有机会,咱们再比一次,谁输了,谁就自己拉屎自己吃。” 申屠南见他自信满满,心里大犯嘀咕。岳风敢说大话,必然有所依仗,自己万一输了,可是有些不妙。正迟疑,忽见申屠洪掉头看来,眼里透出一丝不快,只好硬起头皮应战:“好,姓岳的,输了别赖账。” 岳风一笑,拍了拍武大圣的肩头:“轮到你了。” “玄武武大圣,籍贯,北溟海扶摇岛。”武大圣的声音虚怯怯的,像是犯了过错的孩子,跟着伸手按住道力盘,盘中发出声音,“道阶,圣道一品。”人群里应声起了一片嘲笑。 “你来自扶摇岛?”古天仇冷不丁说道,“武沛是你什么人?” “我爹。”武大圣盯着古天仇,一脸诧异,“你认识他?” “我当然认识他。”古天仇咧嘴一笑,“他的腿还好吧。” “爹爹走不了路。”武大圣垂下头,低声说,“他说,当年被人打坏了脊椎。” “小子。”古天仇面露嘲讽,“你知道打伤他的是谁吗?”武大圣摇头。古天仇嘿的一笑,翘起大拇指,点着鼻尖说:“那就是大爷我。” 武大圣心子剧跳,一股怒血直冲面颊,死死盯着古天仇,双手握住了那一条铁棍。 古天仇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我告诉过你爹,今生今世,不许他离开扶摇岛,他倒会钻空子,自己不出岛,却生了个儿子出来。他的如意算盘,无非想让你考入八非学宫,学成一身本事,好向我古家报仇。” “他、他没有说过你。”武大圣又怒又怕,说话结结巴巴,“你干吗打伤我爹?” “害怕了吗?”古天仇眯缝眼睛,细长的缝隙里迸出凶光,“害怕就滚回扶摇岛,要不然,我让你在床上躺一辈子,跟你那废物老爹一个样。” 武大圣浑身发抖,胖脸由红变紫,紫红里透出一根根粗大的青筋,眼睛里的泪水滚来滚去,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哈哈。”古家众人笑了起来,古天回啐了一口:“真他妈没出息,没动手就哭,真打起来,还不要把裤子尿湿了。” 武大圣嘴唇哆嗦,似要说话,古天仇笑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你向我求饶,从大爷的裤裆里爬过去,我就放你回扶摇岛,给你那个废物老爹提夜壶去。” “我爹爹……”武大圣的眼泪流出来,一张嘴,爆发出一声嚎叫,“他不是废物。” 这话大出古天仇的意料,他皱了皱眉,冷冷说:“不是废物是什么?” “他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武大圣一抹泪,举起棍子,扫过古家众人,“为了爹爹,我要把你们统统打倒。” 场上忽地沉寂下来,古家一伙人,个个目光阴沉、两腮鼓起,盯着武大圣,像是要活吃了他。 “啪啪啪。”掌声忽地响起,武大圣豪言出口,正觉忐忑,听见掌声,回头看去,鼓掌的正是岳风,不由心口一热,说道,“岳风,我,我……” “武大圣你说得对。”岳风指点古家一伙,“这些臭狗屎,就该扫进垃圾堆,留在街边,真他妈的碍眼。” “去你妈的小杂种……你才是臭狗屎……”古家众人恼羞成怒,纷纷破口大骂。 古天仇盯着岳风,咬牙一笑:“小子,如果有机会,我会把你的骨头一根根地拆下来。” “不要光说不练。”岳风笑了笑,“用嘴拆骨头,你是一条狗吗?” 古天仇目涌怒色,只一瞬,他又把狂怒压了下去,看了天秀一眼,笑着说:“我说话算数,在‘天道布武’结束以前,我不会向你出手。” 古太羽微微躬身,笑着说道:“爹爹放心,拆骨头的事情,交给孩儿来做。” “行了。”主管报名的道者很不耐烦,“说够了没有,下一个……” 杜雨犹豫一下,正要上前报名,忽听一个清朗声音远远传来:“朱雀朱阳,籍贯凤城。” 依依、岳风应声一惊,转眼看去,只见人群分开,一个俊秀绝俗、白衣如风的少年男子走了出来。 朱阳神情倦怠,衣衫烧破了几处,头发眉毛略显焦枯,那样子仿佛刚从火堆里出来,可是五官明秀、神清如水,叫人一见之下,均有一丝自惭形秽。 水夜一抖蛛丝,龙蛛得得上前,身子一横,拦在朱阳前面,水夜盯着他上下打量,忽道:“破魔金瞳?你是凤凰血裔?” 朱阳一扬眉,说道:“龙蛛主人,有何贵干?” 水夜轻轻哼了一声,翘起下巴说道:“凤凰血裔,加入我这一组怎么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岳风组 “不怎么样。”朱阳冷冷说道,“我已经加入其他组了?” “你说这些废物?”水夜一指岳风等人,“他们算什么,只会拖你到后腿,如果我们一组,一定所向无敌。” 朱阳冷冷看她一眼,忽道:“请你让开。”水夜脸色一变,涩声说:“小子,你会为如今的决定后悔。” “随便你。”朱阳一拂袖,走到桌前,手按道力盘,“道阶,圣道七品。” “圣道七品。”水夜轻轻哼了一声,“也不怎么样。” 朱阳像是没有听见,径直转过头去。水夜心口一堵,逆血上涌,眸子里迸出点点火星,巨蛛们感觉到她的杀气,微微躁动,发出阴沉可怕的怪叫。刹那间,一股窒息的热浪涌向四周,众人定眼看去,朱阳身后出现了一片淡淡的红影。 “小夜。”天秀忍不住轻声呵斥,“别胡闹。”水夜看她一眼,扁了扁嘴,一扬手,蜘蛛们又安静下来。 朱阳身后的红影也暗淡下去,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岳风,慢慢说道:“我来赴约了。” “这个……”岳风看了一眼杜雨,后者忙说:“我退出。” 管报名的道者说道:“你们这一组,谁是组长?”依依本想应声,可想到输给过朱阳,身为一组之长,只怕镇不住这个刺头儿,于是扯了扯岳风的衣袖,岳风明白她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是组长。” “好。”道者说,“你们这一组,就叫岳风组,明天上午辰时,来忘墟入口集合。” 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因为朱阳的加入,岳风组实力大增。这么看起来,凤凰血裔输给岳风的事也是真有其事,这两人加上狐神后裔,实力不容小觑。就连古天仇也盯着朱阳,脸上闪过一丝迷惑。 离开积明湖,依依忍不住问道:“朱阳,你不是逃了么,怎么又来了?” “谁逃了?”朱阳乌黑的眉毛向上一抬,“我只说输了就加入你们,可没说输了以后,还要听你们的嘲笑。” “小心眼儿。”依依冲他做了个鬼脸,“谁想嘲笑你了?你输了也是应该的,岳风本来就比你强。” 朱阳脸色一沉,盯着岳风,俊目喷火:“好啊,咱们再比一次,这一次,不限时间,也不论死活。” 依依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说什么才好。岳风却笑了笑,说道:“不用比了,我承认,现在你比我厉害,将来么,那可未必。” “好。”朱阳点头说,“你什么时候有把握胜我,我随时奉陪。”他顿了顿,又问,“你们如今有空闲吗?” “干吗?”依依问道。 “跟我来。”朱阳一纵剑,飞到高处。依依挽着杜雨,岳风一挥衣袖,也跟在他的后面,飞了一会儿,就听武大圣在后面嚷嚷:“喂,等等我呀。” 众人回头看去,小胖子披了一身又黑又丑的铠甲,背生双翅,飞得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 “他是个甲士?”依依十分惊讶,“那根棍子不是他的飞行法器吗?” 众人只好放慢速度,朱阳皱起眉头,大为不快:“怎么回事?这样的垃圾货色,你们也收进组里了?” “凑人数呗。”依依耸了耸肩,“岳风说他名字吉利。他叫武大圣……” “神武的武,伟大的大,圣人的圣……”武大圣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他没有听见前面一句,听人说到自己的名字,慌忙加以解释。 朱阳两眼瞪他,神气古怪,忽地冷冷说道:“那么,大圣人,你能不能飞快一点儿,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你的时间很宝贵么?”岳风心生不平,“你不是天天在烟馆里喝茶吗?” “我那是待价而沽。”朱阳沉着脸说,“结果还真倒霉,居然加入了你们这帮三流货色。” “谁是三流货色。”依依气得大叫,“你了不起么?你不加入我们也不稀罕,那个蜘蛛女哭着喊着要你加入呢。哼,没准儿她蜘蛛玩儿腻了,想要玩玩儿大活人,我很想看一看她踩着你的脑袋进场。” “我这人说话算数。”朱阳冷冷说道,“输了就输了,输给三流货色,那也算是输。” 依依面红耳赤,正要反驳,忽听岳风说道:“朱阳,我不想勉强任何人,你随时可以退出本组。” 朱阳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忽一俯身,向下飞去。四人跟着向下,落到一座大宅前面。宅邸占地广阔,上下三层,白玉镶金,点缀火红玛瑙,看上去富丽堂皇,光彩夺目。 门前是一个花园,繁花如锦,绿树成荫,清亮的泉水从一只凤凰玉像口中喷出,落入一整块翡翠雕琢的池子里。 守卫大门的是一对英招石像,这是北方的种族,人头马身,背上有一对宽大的翅膀,两尊石像,一个手提长枪,一个弯弓搭箭,粗犷的面容不怒自威,就在大门旁边,镶嵌了一面纯金的铭牌,上面镌刻三个大字:“风烟居”。 朱阳走进大门,其他四人跟着入内,屋里陈设奢华,可也不失典雅,墙上十二个飞仙画像,翩翩起舞,奏起动人的乐章。 “猪样儿,你带我们来这儿干吗?”依依忍不住问道。 朱阳哼了一声,还没回答,就听楼梯上方有人笑道:“我请他带你们来的。”声音娇媚万方,轻轻撩人心弦。岳风抬头看去,惊讶道:“苏姐姐。” “好啊。”依依气得顿脚,“骚女人,你居然设了圈套。” “哎呀,小七,别说这么难听,什么圈套不圈套的。” 依依鼓起两腮,怒视朱阳:“你什么时候做了骚女人的走狗?”朱阳俊脸发白,盯着小狐女,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那时间可长了。”苏媚烟笑着走下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两岁呢。” “你们是旧相识?”岳风看了看苏媚烟、又看了看朱阳,心中疑惑丛生。 “是啊。”苏媚烟扭着细腰,走近岳风的身边,“要不然,他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偏偏要来烟馆呢?我和他,也算是世交。”说到这儿,雪白的双臂,勾住岳风的脖子,口中喷出一缕甜香,钻入岳风鼻孔,把他变成了一个呆子。 “骚女人。”依依气得微微发抖,“你把手放下来,你跟猪样儿是世交,怎么不去抱他。” “我跟他太熟了。”苏媚烟叹一口气,“他在我面前,跟女人没什么两样。” 朱阳咳嗽一声,皱眉道:“媚烟姐。”苏媚烟看他一眼,笑道:“唉,我说反了,你长得俊,多少女人也比不上你呢。”朱阳双手插在兜里,抬眼望着屋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骚女人,你设圈套骗我们来干吗?”依依掉头四顾,“这是谁的房子?” “我的。”苏媚烟笑道。 “你的?”依依吃了一惊,“你骗鬼。” “这儿是我在玉京的新家。”苏媚烟放开岳风的脖子,冲他笑笑,又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依依气得跺脚,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拳把这骚女人打倒。忽见苏媚烟低头看向岳风腰间,笑着说,“这小乾坤袋真漂亮,打哪儿来的?” 依依一听这话,冲口而出:“我买给他的。” “小七的眼光就是好。”苏媚烟笑吟吟说道。 “你知道就好。”小狐女得了夸赞,心里舒坦了许多,瞪了苏媚烟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苏媚烟一笑,挽着岳风上楼,走路一步三摇,款款如弱柳随风。武大圣在她后面,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四周的一切,都随着这女子扭腰摆臀,旋转摇晃,动荡不安。 楼上的小厅温暖如春,四角点缀名贵的兰草,地上、座椅都铺着绵密厚软、花纹奇丽的兽皮,坐在上面,仿佛深深陷入了皮毛之中。一整块暖玉雕成的茶几上面,玛瑙盘盛放着不知名的点心,形状精美,色香诱人,大口的翡翠瓶里,芬芳的酒液若隐若现,还有几条水晶烟杆,烟斗里装着淡绿色的香草。 桌椅旁边,站立着一个姿容秀美的年轻女子,淡淡轻纱笼体,显露雪白肌肤,望见众人,眼里含笑,弯腰行礼。 “这是我的女仆茜儿。”苏媚烟介绍。 “女仆?”众人都是一惊,这样美丽的女子,只是苏媚烟的仆人。 众人坐了下来,苏媚烟全不避讳,斜倚在岳风肩头,跷起粉白光嫩的大腿,一只玉足搭在座椅上面,丰胸细腰,波涛涌起,一身雪白肌肤,陷入斑斓的皮毛之间,看上去十分香艳动人。 苏媚烟拿起烟杆,茜儿单膝跪下,给她点燃烟草,又斟上一杯蜜黄色的美酒。苏媚烟一手搭在女仆肩头,一手举起烟管,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红嫩饱满的嘴唇,咬住白玉晶莹的烟嘴,一眼看去,别有一种魅惑。 武大圣坐在女子对面,面红耳赤,不敢抬头。岳风身临其境,更是面红心跳,额头冒汗。依依翘起小嘴,气得发呆,杜雨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奇景,又好奇,又害羞,心儿砰砰乱跳,想不到在这世上,竟有这样妖媚动人的尤物。只有朱阳见惯不惊,拿一只酒杯,自斟自饮。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世家论 “好弟弟,你们报名了?”苏媚烟慵懒问道。 岳风点了点头,苏媚烟轻轻叹了口气,眼里透出一丝愁意。依依忍不住问:“骚女人,你叹气干吗?” “你们啊,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苏媚烟摇了摇头,“要想赢得‘天道布武’,你们要对抗的,不是普通的对手,而是整个世界。” “世界?”岳风奇怪道,“怎么说?” “这个世界,是由五个天道者和十六个世家主宰的。”苏媚烟徐徐吐出一口烟气,“因为制衡的关系,天道者很少出面。世俗间的纷争,大多是十六个世家的造成的,其中有些世家,为了一家一姓的私利,铲除对手,往往不留余地。这世上想要出头的新人,如果不依附他们,就会被他们除掉。好在以往多年,考入八非学宫,都是采用文试,考生不用斗法,他们少了可趁之机。这一次‘天道布武’,参赛斗法全无限制,他们有大把的机会铲除异己,最后的取胜的人,如果不是来自某一世家,那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未必。”依依专跟苏媚烟大唱反调,“擂台上的事情,谁又说得清。” “只是擂台决胜,那也没什么,怕的是,暗地里会有阴招。”苏媚烟看了朱阳一眼,“朱阳,看你这副样子,应该是遇上了那些人吧?” 朱阳漫不经意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身火烧痕迹,在此之前,岳风以为他是修炼神通,不小心烧着了自己,但听两人一问一答,这烧灼痕迹,似乎来自某一外敌。 苏媚烟一招手,茜儿捧来一个紫玉小几,上面托着一只花纹镂空的紫金圆盘,旁边有一只小碗,碗里盛满了细白的银沙。苏媚烟伸手捻了一撮,轻轻丢在盘里,圆盘里嗤的一声,腾起一片银白色的光雾,雾气里若隐若现,出现了一个个人物影像。 苏媚烟指着那些人影,一一说道:“灵枢山天家,琢磨宫皇家,猫城的巫家,南溟岛的燕家,幽都的京家,步天林的师家,谜山的裴家,羽山的南家,太山的薛家,怀日城的刁家,烛云城的申屠家,玄都市的古家,升龙城的陆家,大罗天城的秋家,兜率城的钟离家,金山的司家……这十六个世家,自古人才辈出,当代的五个天道者,无一例外,都是出自这些世家。” “骚女人。”依依没好气说道,“你尽长他人志气,灭我们的威风?” 苏媚烟看他一眼,摇头说:“我只是提醒你们,千万不要落单,要不然,别说参加天道布武,小命儿也保不住。” 众人面面相对,只觉难以置信。依依犹豫一下,说道:“那好,我们都住芝兰堂。”杜雨笑着说:“好啊,姑妈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我认识杜庭兰,你们呆在那儿,只会给她惹来麻烦,杜庭兰医术高明,道术可是平常,一旦争斗起来,她又如何自保?” 众人面面想去,岳风忍不住问道:“姐姐有什么主意?” “我的主意很简单。”苏媚烟笑了笑,“你们都住这儿。”依依急道:“不行。”苏媚烟笑道:“怎么不行?这座房子,本来就是岳风的。” “什么?”岳风大吃一惊,“这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房子是我买的,房契上却是你的名字。”苏媚烟眨眼一笑,“要不然,怎么叫做‘风烟居’呢?” 依依听得气闷难忍,想起苏媚烟夸赞“小乾坤袋”的情形,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小七的眼光就是好。”这句话如今想来,根本就是大大的讽刺。她不过送了岳风一个袋子,苏媚烟公然送了一座美轮美奂的豪宅。 岳风也是受宠若惊,慌忙起身说道:“苏姐姐,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苏媚烟微微一笑,“这是你应得的,想一想,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天尊古墓了。”她深深看着岳风,目光温柔如水,“我的就是你的,一座房子,又算什么?” 这句话十足暧昧,依依听了更加难受。岳风也是哭笑不得,武大圣盯着他,脸上挂满了羡慕。苏媚烟笑了笑,又说:“这栋房子里的东西全都归你。”她伸出手来,拧了一下女仆的脸颊,“包括她在内。” 岳风一呆,忽见茜儿回眸微笑,登时心头一乱,只听苏媚烟说道:“茜儿能里能外,这间房子有她打理,你完全不必挂心。你的衣食起居,也可完全交给她,包你舒舒服服,做神仙也不过如此,如果……”她冲着岳风眨了眨眼,“你深夜寂寞,想要有人陪伴,茜儿也一定不会拒绝。”一边说,一边轻轻抚摸茜儿的秀发,女仆捂口直笑,偷看岳风一眼,脸上飞起一抹红霞。 “骚女人。”依依一跺脚,拧腰起身,怒道,“岳风才不会住在这儿,更不会要这个傻女人。” “我是骚女人,茜儿是傻女人。”苏媚烟瞅了依依一眼,笑道,“小七,我看你是个酸女人,从头到脚,都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苏媚烟。”依依一扭头,眼圈儿发红,气得快要哭了,杜雨心思细密,看出其中的玄机,笑着起身,挽着依依说道:“你别动气,苏姐姐故意逗你呢。”依依转眼看去,苏媚烟丢了烟杆,笑趴在茜儿身上。 “骚女人!”依依又羞又气,扑上前去,在她的腋下腰间一阵胳肢。苏媚烟左闪右躲,一边咯咯娇笑,一边媚声求饶。两个绝色女子搂在一起,在兽皮椅子上滚来滚去,看着一群少年男子目定口呆,武大圣连连抹汗,心里连叫“罪过”。 当日,杜雨回了芝兰堂,苏媚烟小坐了一会儿,也回烟馆料理生意。 其他人留在风烟居,果如苏媚烟所说,茜儿料理周全,一切称心如意。依依只怕苏媚烟捣鬼,跟岳风形影不离,连睡觉也要同处一室。 岳风无法可想,只好任由她去,闲下来时,心叫:“老不死。” “干吗?”阳太昊从指尖溜出,化为飘渺幻象。 “老不死,为什么我只是常道五品。”对于道力测试,岳风耿耿于怀,依依听了这话,也爬了上来,搂住岳风的腰肢,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懒声懒气地说,“是呀,岳风比我厉害,怎么还是常道者啊?” “比你厉害也未必。”阳太昊抽着幻烟,淡淡说道,“他能胜凤凰血裔,不过是因为我的指点……” “老不死你真恶心,尽给自己贴金。”依依白了阳太昊一眼,“不吹牛你会死吗?” “要不是我,谁能化腐朽为神奇。”阳太昊说到这儿,眼看岳风脸色不对,干笑两声说道,“这个么,你也不算腐朽了,顶多算个废物。” “少废话。”岳风没好气说道,“快说。” “道力盘测试道力,本就不太准确。开窍的时间,是道力测试的一个要点。你开窍的时间太晚,这一点上很吃亏,要不是服了‘万年灵芝液’,你的道阶还会更低。”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盯着岳风,意味深长地说,“真正的道阶,只有斗法中才能验证,只凭一样法宝,又能验出什么?” 岳风听了这话,暗自惭愧:“老不死说得是,什么道阶不重要,真才实学才是首要的事情。” “小子。”阳太昊慢慢说道,“我今天没说话,一直在考虑一件事。” “什么事?”岳风问道。 “我在想,是否应该让你修炼 《天雷正法》 。” 岳风精神一振,冲口而出:“好啊!” “雷轮的体术,远比你想象的要难。”阳太昊幽幽说道,“再说时间太急,能否成功,只有听天由命。不过,那个古天仇很厉害,今天幸好天丫头横插一脚,要不然,顶多两个照面,你就会血溅五步。” “我又不是傻子,非要跟他拼体术么?”岳风心中不服,“我还有幻身呢!” “你懂个屁。”阳太昊冷冷说道,“玄都古家是甲士世家。大多数甲士没有幻身,只有变身,变身可以攻击幻身,幻身却不能吞噬变身,因为变身不是虚幻的灵体,而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如果不能吞噬,‘苍龙转生’的威力就少了一半,遇上古天仇,一点儿便宜也别想到。” 依依忍不住说道:“老不死,这么说,要胜古天仇,就必须用体术。” 阳太昊点了点头,“若是一般对手,岳风的体术已经够用,若是甲士中的高手,仍嫌火候不足,倘若敌人出手太快太狠,我就算知道应付的法子,也没有时间教他。必须未雨绸缪,电斧破甲拳,九幻雷神枪,两大体术,只要练成其一,就能生出意想不到的奇效。” “那还等什么?”岳风一跳而起,“还不去练。” “急什么?”阳太昊冷冷说道,“修炼雷轮,一定要在雷电密集的地方,这儿天清气朗,你又怎么修炼?” 岳风挠头说:“难道又要去天雷谷?一来一去,怎么来得及?” “蠢材。”阳太昊笑道,“有个现成的雷电在你身边,又何必舍近求远?” 岳风心头一动,看向依依,后者想了想,说道:“老不死,你是说用‘雷尾’?” “是啊。”阳太昊微微一笑,“小狐狸,若要练成‘雷轮’,必须借用你的‘雷尾’。”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雷轮之术 风烟居里有修炼室,室内藏有符咒,仿佛如意空间,可随修炼者的心意变大缩小。 岳风翻开 《天雷正法》 ,分为上下两部, 第一部 是炼气,修炼“雷轮之气”,需要逆转五轮,金克木克土克水克火,直到五轮之气分崩离析,再以天雷灌顶,重整涣散的元气,从而将“雷轮之气”注入五轮之中。 逆转五轮,本身十分凶险,元气一旦涣散,极易走火入魔,轻则半身不遂,重则死于非命。元气崩溃以后,身体无所防范,这时天雷灌顶,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因为这个缘故,尽管许多人知道雷轮的修炼方法,可是大多不敢以身犯险,即使以身犯险,也大多遭了厄运。雷公邓震以后,雷轮高手少而又少,根本原因,还是过不了炼气这一关。 《天雷正法》 中,邓震给出了一套精妙的功法,既能逆转五轮,不至于走火入魔,又可在元气涣散之际,分开下落的闪电,再用“吸雷术”吸入雷电,化为“雷轮”的“本轮”,用“本轮”带动外轮,形成生生不息的“雷轮之气”。 阳太昊一代天尊,见识极高,看了这套心法,也是连连叫妙,拈须说道:“雷公电母,以天道七品名垂万古,果然不是侥幸得来。这个 《天雷正法》 ,想人所未想,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比起那些强抗雷霆的笨伯,这心法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 他赞叹一番,给岳风细细讲解书上的字句。岳风多次修炼相克之术,逆转五轮比常人容易,修炼了一会儿,五行逆转,元气乱走。岳风只觉魂魄动摇,气血一空,身子仿佛支离破碎,脑子里轰隆作响,别说集中精神、引导元气,就连生出念头也很困难。 元气一散,阳太昊的化身也渐渐消失,老不死的意识退回魂魄,出口指点岳风,助他引导元气。重整元气的感觉十分奇怪,好比将破碎的身体一一拼接,凑合成一个完整的躯壳。 岳风一点点搜寻碎片,重整糅合,这痛苦猛烈持久,远不是常人所能承受,饶是岳风心志坚韧,也是通身血红,面肌狰狞扭曲。 依依一边瞧着,不觉胆战心惊,恨不得以身相代。 正心乱,忽听岳风微微张嘴,轻喝一声:“雷舞!” 依依应声一颤,抖索索召出“雷尾”,闪电凝结幻象,上下流窜,只要摇尾动念,就可发动“雷舞”,可是一看岳风,小狐女又觉心乱麻,大大的迟疑起来。 岳风久久不觉电来,心中十分纳闷,只好依照心法,收束元气,张眼看去,依依站在一边,眉眼泛红,盯着他痴痴发呆。岳风一转念头,明白过来,苦笑说:“小七,你怎么不施法?” 小狐女扁了扁嘴,扑进他怀里,眼泪滚落下来,呜咽说:“你这个样子,我又怎么忍心用‘雷舞’呢?万一控制不好,伤了你怎么办?” “妇人之仁。”阳太昊冒了出来,又吹胡须又瞪眼,“你不放雷电,他又怎么修炼‘雷轮’?” “老不死你就知道说。”依依只觉委屈,甩手说道,“我下不了手,除非你把我杀了。” 阳太昊又气又急,连骂“蠢狐狸,呆狐狸”。依依心中矛盾,无话反驳,只是靠在岳风怀里抽泣。岳风想了想,忽地笑道:“依依,你忘了么?当初在雷塔,千雷轰顶我也没死,化神池里面,你的元气被化掉,我也没事儿。在我的体内有一种力量,比起元气还要神妙,你只管发出雷电,就算元气涣散,那一股力量也会保护我的。” 依依并不知道岳风的体内藏着“天鬼”,听了这话,将信将疑。但岳风屡屡创造奇迹,的确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她想了想,直起身来,盯着岳风认真地说:“你说话当真?” “当真。”岳风用力点头。 依依又问阳太昊:“老不死,真有那样的力量吗?” 老不死不说话,也是点头,依依心想:“魂魄不会撒谎,老不死点头,那就一定不错。”也没细问,起身说道:“岳风,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的。” 岳风暗暗叹气,笑着说:“有了 《天雷正法》 ,我又怎么会死?如果雷霆一击就死,雷公邓震,又怎么活得好好的?” “说得也是。”依依一抹眼泪,破涕为笑。 岳风深吸一口气,再次逆转五行,直到元气崩溃,更以心法慢慢收束,直到完全掌控,才低喝一声:“雷舞。” 依依一咬牙,摇动“雷尾”,数十道电光,凝聚成曲曲折折的一束,击中岳风的头顶。 天雷轰顶,仿佛一根长矛,从头顶直插脚心。岳风身子颤抖,四肢扭曲,以极大心力分开雷电,用“吸雷术”吸取电流,在丹田处化为“雷轮之气”。 依依见他神情痛苦,心中又是一乱,不觉停止雷击。岳风好容易练成的一丝“雷轮之气”,被五轮之气一冲,忽又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好收束元气,从头炼起。 依依练成“雷尾”以来,一直用来对付敌人,此时用来攻击心上人,心中大受煎熬,使了两次,不觉浑身虚脱,汗透衣裳,比起岳风,俨然还要疲惫。第三次练完,她心力交瘁,一跤坐在在地,眼泪怔怔地流下,说什么也使不出第四次。 岳风望着少女,微微苦笑。老不死这法子虽好,可是大大地违背了人性。阳太昊死亡已久,对于人情世故,早已十分冷淡,这法子在他看来,本是天经地义,可对依依来说,无异于人世间最大的折磨。 他收束元气,正想起身,忽见一团黑气钻进室内,原来小雷鬼久久不见主人,飞来一探究竟。岳风见它,心头一动,招手叫道:“扑扑。” 小雷鬼飞了过来,岳风向依依笑道:“小七,让小雷鬼代劳怎么样?”依依起初茫然,跟着明白过来,本想拒绝,但见岳风神情,只好默默点头。 扑扑的法力,比起“雷尾”大大不如。练了好一会儿,岳风才勉强聚起了一丝雷轮之气,在小腹丹田处萦绕不去。 他尝试发出体外,试了几次,都是徒劳无功,阳太昊冷笑说:“这一点儿雷轮之气,又顶什么用?以你这样的进度,一年半载,也休想练成雷轮。更别说用‘电斧破甲拳’攻破神形甲了。”老不死意兴阑珊,一挥手说道,“罢了,雷轮修炼不了,只能另想法子。” 岳风听了这话,大为沮丧,依依心生歉疚,凑近他,轻声说:“岳风,全都怪我。”岳风望着她泪痕斑斑的小脸,心里怜意大起,轻轻拭去她的泪痕,笑着说:“怪我才是,我不该逼你用雷尾的。” 依依心中一暖,将头埋入他的怀里。修炼室空空荡荡,两人无声相拥,只觉万籁俱寂,天地无声,恍若置身一场迷梦,四周的一切都飘渺起来。 “砰!”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鸣,在这沉寂之中,格外震耳惊心。 两人吃了一惊,爆炸声以后,又是一连串“呼呼”的声音,仿佛狂风呼啸。依依忍不住问道:“什么声音?” “有人在斗法。”阳太昊沉吟一下,“就在房子外面。” 两人对望一眼,双双纵身而出,越过窗户看去,屋前的花园上空,飞舞四团火焰,一大三小,团团如飞。大的一团火焰,不时飞出一阵急促的火雨,烧得花叶焦枯,所过化为灰烬。 岳风曾与朱阳恶战,认出火雨就是“火陨星流”,仔细看去,大火中人影晃动,一道白影忽隐忽现,另有三道黑影,忽来忽去,形同鬼魅,“火陨星流”穿身而过,仿佛射中幻影,黑影分毫无损,又围绕朱阳跳动不已。 这情形诡异极了,朱阳不能歼敌,也不能脱身,突然间,他身形踉跄,一道火光闪过,飘逸的长发燃烧起来。 “糟糕。”依依轻声说道,“猪样儿有麻烦。” “去瞧瞧。”岳风双袖一抖,穿窗而出,一眨眼,来到搏斗场中,高叫一声,“朱阳。” “别来……”朱阳声音急促,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冲向岳风。 “苍龙转生。”岳风举起雷魂笔,笔尖电火迸溅,天青色的蛟龙一窜而出,经过一日一夜,龙鳞生长出来,映衬茫茫夜色,仿佛夜明宝珠。 那人望见幻蛟,似乎愣了一下,哗啦,白花花的水柱汹涌而出,宛转包围住幻蛟的躯干。 “水龙卷。”水柱凌空一扬,化为一条亮晶晶的软棍,撕开了浓黑的夜幕,以雷霆万钧之势抽向那人。 “来。”那人嘶哑出声,岳风眼前一花,一团火球从那人身前跳出,一翻一滚,化为一只冲天的火鹤,双翅一抡,卷起一片汹涌的火浪,迎上了精白宛转的水龙。 红与白凌空交锋,流水顷刻蒸发,水雾弥漫四方,遮蔽了天上的月色。水龙和火鹤在云气里穿梭,不时撞在一起,发出震人心魄的闷响。每一次的撞击,都绽开出一朵洁白的水云,远远看去,就像是寒夜里怒放的白莲。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南家火奴 岳风感觉水流变薄,对方的火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猛烈。火鹤的光焰十分古怪,遇上流水,决不熄灭,反而贴紧火焰燃烧,火势越烧越旺,仿佛面对的不是水,而是油,烈火烹油,气焰倍增。 水气聚合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蒸发,水流越来越热,幻蛟身在其中,仿佛置身沸水,火气进入岳风体内,他也觉元气翻腾,火鹤如有实质,又抓又啄,穿过急速旋转的水柱,想要击中水中的幻蛟。水柱每一次击穿,岳风都感到一阵晕眩。 他心中焦急,目光一扫,忽见远处花木丛中,泉水清亮,冲天喷洒。岳风心里一动,连人带蛟,向后退却,火鹤紧追不舍。双方一进一退,来到喷泉上方,岳风忽地大喝一声:“连。” 幻蛟卷动水流,拉长变粗,化为亮晶晶的一股,连接碧绿光照的翡翠水池,强烈的龙卷,形成了一股惊人的吸力,吸取泉水,源源补充水柱的损失。 水柱壮大起来,一摇一卷,缠住了火光挥洒的幻鹤。 “涨!”黑影发出一声嘶鸣。火鹤浑身鼓涨,变大了一倍不止,仗着脖子修长,一股脑儿钻进了流水,嘴里吐出一股火焰,击中了幻蛟的头部。 剧痛传来,好似烧红的钢针刺中了头颅。岳风几乎痛昏了过来。他强忍痛楚,驱使幻蛟,扭转身体,绕过尖利的鹤嘴,怒张大嘴,咬住了火鹤细长的颈项。 火鹤将计就计,神火怒发,涌向幻蛟的口中。强烈的灼痛侵入岳风的身体,一刹那,蛟头发红发亮,仿佛快要爆炸。 “吸元!”岳风忍痛行法,幻蛟尽力一吸,火流进入身体,幽幽一转,化为了一股充满身体的元气。 变红的龙头暗淡下去,火鹤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它大力一挣,摆脱幻蛟,脖子歪斜无力,两扇翅膀拼命鼓动。对面的黑影也是微微摇晃,叫声里透出一丝惊慌:“火羽神箭。” 火鹤张开双翅,奋力一拍,羽毛化为千百流火,冲向光亮雪白的水柱,旋转的激流形如无物,火羽劲急如箭,射中了幻蛟的身体。 天青色的蛟龙,发出一声凄惨的长吟。人蛟连心,岳风也似被那火箭贯穿,五脏六腑纠结成一团,一股血腥之气直冲口鼻。 鹤鸣声传来,火焰双翼,再次展开。岳风咽下一口血水,长叫一声:“千叶飞鳞。” 幻蛟绷直如弓,满身鳞甲竖起,嗤嗤嗤化箭射出。片片青鳞,晶亮如玉,在月光下幽幽发亮,绕过漫天火羽,射向空中的黑影。这么一来,火羽射中岳风,黑影也会为青鳞所伤。 这一招十足冒险,倘若黑影身怀奇术,不怕龙鳞飞箭,岳风势必遭到重创。 “火羽障!”黑影向后飘飞,声音十分急促。飞出的火羽向后收回,连带那只火鹤,团团锦簇,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拦在黑影身前。 青色龙鳞跳跃如舞,但以奇特节奏,不断地寻找火焰的破绽。围绕火鹤的火羽,也纷纷向前翻飞,追逐飘忽凌厉的青鳞,一青一红,翩翩旋转,忽集忽分,红如艳丽大花,青如枝叶纠缠,青叶红花,相掩相映,光照漆黑夜空,胜过节日里盛放的焰火。 “水龙卷。”飞鳞射出,幻蛟也没闲着,驾驭撑天的水柱,撞向飞舞的火鹤。水火交锋,白气四溢,青鳞忽快忽慢,节奏奇特,火羽东西拦截,疲于奔命,黑影应付不暇,“火羽障”里,忽地生出一个破绽。 “入!”青鳞开路,岳风挟着一股狂风,奋身冲透火障。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了黑影的全貌。看体形,仿佛是个男子,黑衣裹住全身,只见两颗眼珠,呆滞无神,就像是一具裹着黑衣的活丧尸。 那一身黑衣飘渺不定,仿佛一团黑色的烟雾,要不是使用火焰,真与雷鬼有些相似。 两人的距离如飞拉近,转眼已到十丈以内。 “真火刀。”岳风双掌挥出,劈出五刀,火月撕裂虚空,接二连三,钻进了黑衣人的身体。 出乎意料,黑衣人安然无事,一扬手,长长的电光射向岳风。 两人相隔太近,电光正中岳风的胸口,痛麻的感觉透心而入,少年几乎昏了过去。 “雷电?”岳风心念一转,“吸雷术”应念发动,雷电一入身体,随着元气一转,化为“雷轮之气”。 黑衣人尽力一击,没有击毙对手,不由微微一呆。这一呆,狂风扑面压来,岳风以雷霆万钧之势,撞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身形交错,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流焰拳。”黑衣人拳脚齐出,拳头脚尖,喷出丈许火光。 火光擦身而过,心神衣起了一阵波动,一股热力穿透了宝衣,岳风的身子似要燃烧起来。他向前倾斜,右手送出,光闪闪的符笔拉长变粗,仿佛射出了一道闪电。 “雷魂枪。”电光一闪,钻入了黑衣人的身躯。那人发出一声嘶哑的长叫,身子一晃,血水喷洒而出,映射冷冷月光,格外惊心骇目。 “真火刀”没有建功,“雷魂枪”大显神威。岳风一转念头,明白过来,这人身上的黑衣,可以抵御火焰。以朱阳之强,也没有将他击败,这宝衣挡得住“混沌火”,自然也能应付“真火刀”。可是宝衣辟火,未必就能抵挡雷电,黑衣人始料不及,中枪流血,元气大伤。 他飞身退出丈许,正想召回火鹤,忽觉狂风如刀,岳风冲了上来。黑衣人举起符笔,还没施法念咒,雷魂枪的电光掠过,他的手腕一冷一麻,连手带笔,飞了出去。 手掌离体,方才感觉剧痛,黑衣人发出一声狂叫,断臂处血如喷泉,洒得漫天都是。 两个同伙应声回头,心神一分,冷不防朱阳冲到近前,一股疾风扫过,一颗人头跳起老高,一个黑衣人摇来晃去,血泉冲天而起,无头的尸体翻了个身,直愣愣向下掉去。 另一人见状,闪身要退,冷不防身后风起,一片金光如怒涛卷来。黑衣人全心提防朱阳,料不到有人偷袭,觉出风声,慌忙尖声嘶叫:“火午天马……” 长嘶入耳,一匹火马腾空跃出,焰光四射,气势惊人。金光火焰撞在一起,金光似有灵性,曲折一闪,绕过火马下方,扫过了黑衣人的双腿。 血光迸现,一条小腿跳跃飞起。黑衣人惨叫一声,一蹬独腿,冲天而上。升了不到一丈,头顶霍地一亮,出现了一条电光交织的巨大狐尾。 “雷舞!”念咒声轻柔如风,仿佛就在耳边,黑衣人望着幻尾,心生寒意。光闪闪的尾巴摇动起舞,数十道雷电从天而降,一丝不落,击中了他的身体。 闪电入体,有如毒蛇钻心,钢刀刺体,那人去势一缓,身子蜷缩起来,金光从身后扫来,正中他的后脑,黑衣人眼前一黑,忽地失去了知觉。 依依敲昏了黑衣人,把手一拍,冲着朱阳笑道:“怎么样,还不谢我?”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朱阳头发焦枯,白衣破烂,听了这话,冷冷说道:“不怎么样?背后偷袭,不算本事。” “说话真不中听。”少女怒冲冲说道,“你刚才不也是背后偷袭吗。” “那可不一样。”朱阳慢腾腾说道,“我那是体术,你这个可是幻身。” “无耻狡辩。”依依气得俏脸发白,“你这么说,用刀杀人是杀人,用手杀人就不是杀人了吗?” 正说着,一声惨叫传来,依依回头看去,雷魂枪贯穿了黑衣人的心口。那人像是一根木头,头下脚上地栽了下去。天上的幻鹤挣扎两下,悲鸣一声,化为千万流火,东西流窜,壮丽如流星横天。 岳风望着火鹤消失,沉默一下,召回幻蛟,拂衣飞了上来。 三人汇合一处,朱阳看了看岳风,又看了看依依,忽地吐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今晚的事,多谢你们。” “猪样儿。”依依笑嘻嘻说道,“原来你也会说‘谢’字。” 朱阳轻轻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不必冷嘲热讽,你们不来,我也未必会输,可你们既然插手,我也只好认了。这相助的恩惠么,一有机会,我会报答你们。” “好端端的话,落到你的嘴里,怎么就这样难听?”依依恨得牙痒,“猪样儿,我真想好好揍你一顿,把你的嘴巴揍乖一点儿。” 朱阳两眼乱翻:“你揍来试试。” “行了。”岳风盯着昏迷的黑衣人,“朱阳,这些人是谁?” 朱阳正要开口,忽听远处有人说道:“若我猜的不错,这是羽山南家的火奴。” 三人回头看去,苏媚烟身着软缎紫袍,慢慢走上前来,缎子柔软贴身,光滑细幼,一丝不差,勾勒出女子惊人的曲线。武大圣跟在她的身后,杵着一根棍子,失魂落魄,大气也不敢出。 “骚女人。”依依见她这样惹火,心里大为不快,“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火奴?” 苏媚烟抽出符笔,轻轻一挑,黑衣人面巾飞起,依依扫眼看去,呀的一声惊叫,纵身一跳,缩进岳风的怀里。 岳风也很吃惊,黑衣人的面孔十分可怕,似被火焰烧过,皮肉焦烂,斑斑驳驳。武大圣也看呆了眼,结结巴巴地说:“他的脸、脸怎么啦?”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忘墟 “这一张脸,就是火奴的标志。”苏媚烟幽幽叹气,“他们是南家蓄养的刺客,还在襁褓里面,就被收养调教,毁其容貌,灭其心志,直到变成冷血无情的杀手。他们没有容貌,也没有记忆,除了杀死对手,再也没有别的念头,就算抓到他们,也休想知道幕后的主使。” “我才不信。”依依一扬笔,锐声大叫,“神志清明。” 一束清冷光华,照在火奴脸上。那人浑身一颤,张开双眼,两只眼睛空洞无神。他想要挣扎,可是金尾粗大有力,将他牢牢缠住,稍一动弹,金光收缩,火奴的骨骼吱嘎作响。 “别动。”依依符笔指出,“谁叫你们来的?” 火奴眼珠一转,目光扫过众人,忽地长吐一口气,苏媚烟脸色一变,叫声“小心”,拉着依依,向后跳出,少女正想挣扎,忽听一声巨响。火奴无火自燃,化为一团刺眼的火球,那一阵火由内而外燃烧,转眼之间,偌大一个活人,变成了一堆白惨惨的骨灰。 依依吃了一惊,叫道:“怎么回事?” “火奴身上预设了符咒,一旦行动失败,立刻自焚而死,如论如何,不会留给对手把柄。”苏媚烟还没说完,只听爆鸣连连,另外两具尸体也燃烧起来,转眼焚烧一空,只剩一堆残灰。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望着灰烬,呆呆出神。天上清清朗朗,星光稀微,只有一轮朗月,默默照耀凡尘,刚才的搏杀,在这月光下面,仿佛一场梦幻。 过了好一会儿,苏媚烟呼出一口气,看了朱阳一眼,“你没事么?” “小意思。”朱阳随口回答。 “这是怎么回事?”岳风皱眉问道。 “进屋说罢。”苏媚烟转身走向“风烟居”。 到了二楼小厅,朱阳自去更衣沐浴,其他人坐了下来,经过一场苦战,岳风焦渴难耐,喝了两大杯果汁,身上的火气才慢慢消退。 “今晚是第三次。”苏媚烟靠在椅子上,咬着烟嘴,若有所思,任由香草燃尽,许久也没吸上一口。 “第三次什么?”依依忍不住问道。 “朱阳第三次被火奴刺杀。”苏媚烟幽幽叹气,“第一次是三天前,一个火奴,被他杀了,第二次是昨天,两个火奴,一死一逃。这一次,来了三个火奴,穿了‘辟火衣’,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南家为什么要杀朱阳?”岳风只觉奇怪。 “害怕呗。”苏媚烟苦笑一下,“南家是羽士世家,精于火道术,他们势力庞大,横行南方,除了南溟岛的燕家,几乎无人能抗。朱阳是凤凰血裔,破魔金瞳、火凤涅磐是天生的神通,家传的 《风明诀》 ,又是第一流的‘风轮’体术,一旦让他成了气候,南家的势力一定大受影响。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趁着朱阳神通还弱,一举将他除掉……” 岳风沉默一下,叹道:“苏姐姐,我明白了。朱阳当初呆在烟馆,斗法决胜,就是为了找到强大的伙伴,以便对抗羽山南家。” “你说对了一半。”苏媚烟说道。 “另一半是为什么?”依依好奇问道。 “另一半,只是因为他太骄傲。”苏媚烟笑了笑,“自古相传,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这一种神鸟,天生不爱屈就自己,如果不是真心认可的人物,绝对不会向对方低头。但如果他认可了你,也会终其一生,不离不弃。” “谁稀罕么?”依依扁了扁嘴。 “我相信缘分。”苏媚烟盯着岳风,媚眼如丝,透出不尽缠绵,少年心跳加快,慌忙低下头去,只听女子笑道,“好弟弟,朱阳输给你,也许是一种缘分,今天他危难之际,又是你们出手相助,打败了三个火奴。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果你们三人齐心协力,这一次‘天道布武’,未必不能创造奇迹。” 说到这儿,她站起身来,走过岳风身边,凑近他的耳边低语:“你晚上要是睡不着,可以来找我,姐姐的房门,永远对你敞开哟。” 岳风只觉热血冲脑,望着妖娆万千的女子,心子突突乱跳。依依在他身边,听得一清二楚,气得跳起来大叫:“骚女人,你说什么鬼话……” 苏媚烟咯咯一笑,也不多说,吞云吐雾,施施然去了。 次日,四人乘虬龙车前往忘墟,两条虬龙挽着一辆金车,龙爪飞扬,腾云驾雾,经过玉京上空,带起一抹浓白的云气。 岳风探头看去,下方华厦参差、映日生辉,偌大一座城市,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正入神,前方的景象忽又一变,华屋美宅如潮水一般退去,出现了一片广大无垠的废墟。残垣断壁,处处可见,破塔烂屋,摇摇欲坠,所有的建筑,显现出一种奇特的暗红色,仿佛刀剑的铁锈,让人的心里只觉压抑。 看惯了玉京的繁华,忽见这一片废墟,好比美人的脸上,多了一块丑陋的疮疤。岳风的心里暗暗纳闷,忽听依依轻声说:“忘墟到了!” “忘墟?”岳风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忘墟的意思,就是时间遗忘的废墟。”依依说道。 “几万年了,它的样子一直没变。”阳太昊忽地开口,语气之中,带了一丝感慨。 “老不死。”岳风好奇问道,“这忘墟怎么来的?” “你算是问对人了。”老不死慢慢说道,“这个地方,跟我有点儿关系。” “跟你有关?”岳风奇怪说道,“你把这里变成废墟的吗?”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老不死。”岳风一抬眉毛,“你少绕弯子。” 阳太昊沉默一下,仿佛追忆什么,嗓音变得低沉:“那是道妖战争末期,经过多年苦战,道族占据上风,妖族呈现了颓势。蓬尾决定放手一搏,集合所有妖怪,以百头蛟龙为先锋,一直攻到了玉京脚下。一开始,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经过连番苦战,总算稳住阵脚。就在忘墟这个地方,两军摆开阵仗,展开了一场决战。” “我的对手是百头蛟龙,这老爬虫是上古神龙和妖虫生下的怪物,百头百身,千魄千魂,近乎不死之身,可说是我的劲敌。我们俩苦斗了一天一夜,百头力屈势穷,次日黎明时分,终于被我杀死。它临死之前,心有不甘,用尽残存妖力,使出了一个十分恶毒的死咒,将血肉化为剧毒,炸开了身体,将毒血喷洒到四面八方。毒血所过,无论妖怪还是道者,纷纷血肉枯竭,衰弱而死,毒血沾染的地方,从此寸草不生,建立不起任何房屋,就是已有的房屋,也都纷纷朽坏,再也不能住人。” “大战以后,我与龙女天衡,试图破解这个妖法,让这儿重获生机。但这死咒贯注了百头的性命与魂魄,直通九幽,强大得不可思议。两个‘天尊’联手,仍是无法破解,从那以后,这个地方永远都是一副破败景象,仿佛已被时间遗忘。本来我想,后世或许更有能人,可以破解此咒,如今看来,百头‘忘墟之咒’,难倒了道者,也战胜了时间。直到此时此刻,我还能感受到它的力量。” 岳风听得出神,想象当年大战的风光,屠妖者对决百头蛟龙,一道一妖,各尽全力,又该是如何的惊天动地。想到这儿,他举目望去,铁锈色一望无边,不知何处才是尽头,忍不住又问:“老不死,忘墟有多大。” “纵横两百里。” “这么大?”岳风吃了一惊。 “是啊。”阳太昊说道,“你见过应龙吧?”岳风一呆,只听阳太昊又说,“百头比它大五倍,它的一百个身子连接起来,可以盘绕玉京三圈。” 岳风听得骇异,望着那片废墟,呆了呆,又问:“我们来忘墟干吗?” “我也不知道。”阳太昊慢慢说道,“我们那个时候,举行‘天道布武’,这里还没有忘墟。” 正说着,虬龙车飞到了废墟的南边。这儿远离玉京,是忘墟的入口,靠近玉京的一边,则是忘墟的出口。 入口处人头耸动,一片嘈杂,四人下车落地,引来许多目光。 岳风瘦削挺拔,面庞的线条洗练如钢,眉眼疏朗有神,剑眉微微上挑,一股英锐之气,洋溢眼角眉梢。 朱阳天生俊美,肌肤丰润莹白,仿佛绝代玉人,金眸幽幽淡淡,射出两道冷光,一头黑里透红的长发,飘飘洒洒,迎着旭日光华,仿佛冲天的火焰。 依依姿容秀美,难以描画,长发高高挽起,露出雪白的颈项,面颊不施粉黛,自然光白粉嫩,紫色的衣裳匀称贴身,勾画出饱满柔韧的曲线,一如含苞欲放的奇葩、新绿如玉的春树,一股活力遮掩不住,洋溢飞洒,流泻如泉。 武大圣扛着棍子跟在后面,高高胖胖,丑中带憨,可怪的是,其他三人并未因他失色,好比红花映衬绿叶,更加光彩照人。 走到忘墟边上,一条深深的鸿沟,将废墟隔在了彼岸。这一边山青水绿,那一边却是刺眼的锈红色,这一边生机盎然,那一边,却是死一样的沉寂。 “呵!”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这不是老熟人吗?” 第一百四十章 战争 岳风应声看去,一股火苗直窜脑门。一个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羽衣白里透青,神气懒懒散散,身后背着一口大剑,形制阔长,剑气冲天。 “刁散。”岳风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别来无恙。” “破石头开窍了么?”刁散的双手揣在兜里,目光绕过岳风,盯着依依放肆打量,“小妞儿越长越俏了,想通了吗,做我的女人怎么样?” 依依一抿小嘴,眼里迸出星星火光。武大圣心生不平,一顿棍子,粗声粗气地大叫:“瘦猴儿,你他妈是谁啊?” “我是你祖宗。”刁散白他一眼,“死胖子,滚一边儿去。”他目光一转,又落在朱阳身上,双眼眯缝起来,“凤凰血裔,我听说过你,脱毛的凤凰不如鸡,你跟这帮废物混在一起,早晚变成一只脱毛的公鸡。” “你说什么?”朱阳的脸上腾起一股血红,金瞳收缩,迸射出针尖似的光芒。 “刁散。”岳风冷冷说道,“怀日城的刁家,除了放臭屁,就没有别的本事了吗?” “破石头,你活腻烦了。”刁散眯眼盯着他,“我想跟你说一句,你送我的苍穹剑很好使,当然了,我也不介意你把小命儿送给我。” 岳风看了一眼苍穹剑,笑了笑,说道:“这口剑么,你先保管两天。到时候,我会当着天下人,踩着你的屁股,亲手从你身上拔出来。” 刁散冷笑说:“就凭你?破石头,你那点儿能耐,第一轮也过不了。” “刁散,你不会害怕了吧?” “我会怕你,一钱不值的破石头。”刁散盯着岳风,咬着牙一字字说道。 “刁散,你不用怕。”岳风笑容不变,“就算我们碰了面,我也不会要你的命,像你这样的小东西,杀了你,就跟踩死老鼠一样恶心。” “你他妈再说一次?”刁散按捺不住,懒散的神气无影无踪,脸上的肌肉抖动起来。 “说十遍也一样,刁散,你这样的小老鼠,最好钻进洞里去。要不然,你看这么多人,随随便便一脚,就能把你踩出屎来。” 刁散一扬手,尖声怪叫:“长青木神。”他的四周左右,冲出无数粗大的藤蔓。 “火凤涅磐。”朱阳一招手,一片明亮的火焰,烘托出一颗焰光四射的火卵,火焰漫天飞射,与藤蔓相交,青藤纷纷燃烧,可是刚一烧掉,新的藤蔓又汹涌而出,仿佛青色的喷泉,洋洋洒洒,汹涌不尽。 “你说谁是脱毛鸡?”朱阳神色冷漠,望着火木交锋,“小老鼠,你的幻身,当柴烧还不错。” “青潮!”刁散一摇符笔,青藤冲天怒发,势如一阵狂潮,一下子,又将火光生生淹没,刁散冷冷说道,“脱毛鸡,你再烧烧看。” 朱阳微微冷笑,一扬笔,正要变招,忽听有人喝道:“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两人转眼看去,一个年长的道者破空飞来,冲着两人横眉竖眼。 刁散认出这是考官之一,迟疑一下,收起青藤。朱阳也一挥手,把火卵收了回去。 “你们的话我记下了。”刁散目光阴沉,扫过众人,“咱们擂台上见。”他一摇一晃地走开,到了远处,吕白尘、岑越等在那里,同行的还有一个缩头缩脑的瘦老头儿,四人一边说话,一边瞧着这边,说了两句,一闪身,没入人群。 “各位。”一个轰雷似的声音平地响起,岳风转眼看去,一只飞轮上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如今,请八非学宫的宫主,本届‘天道布武’的主考官,巫方大道师跟大家说话。” 一团白光冉冉升起,雪亮的飞轮上,托着一个灰衣的女子。她年约五十,高高瘦瘦,面容枯槁无光,死鱼样的眼珠里,透出两道阴郁幽沉的光芒。这目光扫过全场,人人的心里都起了一股寒意。 “欢迎各位。”巫方的声音冰冷刺耳,“我宣布,天道布武开始。” 人群里一阵骚动,巫方一皱眉头,厉声说:“安静。” 这一声锐利如针,刺得人耳鼓作痛。场上静了下来,巫方又说:“因为人数太多,比赛的第一轮,改为穿越忘墟。忘墟里面,藏有许多凶险,进入忘墟者,无论生死,自行承担责任。”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巫方扫视全场,死鱼眼里寒光闪动:“穿越忘墟,有几条规则,其一,不许飞行,使用飞行法器者,取消比赛资格……” 人群哄然大乱,许多人叫嚷起来:“这不是刁难人吗……太过分了,忘墟里那么乱,掉进坑里怎么办?” “其二……”巫方仿佛没有听见,接着说道,“各组之间,严禁相互攻击,违犯者,取消比赛资格。其三,各组之间,严禁相互帮助,违反者,取消比赛资格。” 她顿了一顿,目光扫过全场,“其四,日落以前,还没通过者,算作闯关失败。其五,必须全组通过,四人之中,有一个人死掉,或是留在忘墟,也算闯关失败,无缘进入第二轮。” 人群里响起一片哀叹,岳风的心头一动,转眼看向武大圣。依依和朱阳,四道目光,也都落在小胖子脸上。武大圣被三人看得窘迫,面红耳赤,低下头去。 “不能换人吗?”依依秀眉拧起,轻声问道。 “不能。”朱阳冷哼一声,“我早就说了,你们不该收下这种垃圾货色。” 武大圣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朱阳,两眼眨巴眨巴,几乎儿快要流泪。 “没关系。”岳风忽地伸出手来,拍了拍武大圣的肩膀,“如论如何,你是岳风组的一员,大家同进同退,我不会丢下你的。” 武大圣转眼看去,岳风嘴角含笑,目光坚定有力。武大圣悬起的心扑通落地,结结巴巴地说:“岳风,我,我一定尽力,决不拖累你们。” “好,有志气。”岳风一笑,“只要尽了力,输了也没什么。” “好吧。”依依挽着岳风的手臂,笑眯眯说道,“武大圣,只要岳风不丢下你,我也不丢下你。” 武大圣一呆,挠头憨笑。朱阳扫了三人一眼,双眉一扬,冷冷说道:“三个大白痴。”“你说什么?”其他三人,同声大吼。 “我可不想输。”朱阳盯着忘墟,目光如炬,“你们三个,拼死地跟我来吧。” “你少得意了。”小狐女大声叫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岳风悻悻说道:“谁跟谁?我才是组长吧!”武大圣也说:“是呀,岳风才是组长,我干吗要跟着你?” 朱阳又看三人一眼,目光十足轻蔑:“我知道,你们一向嫉妒我。” “嫉妒你?”依依气得发昏,“你有什么地方让我嫉妒的?”武大圣冷不丁说道:“我知道,女人才会嫉妒他。” “为什么?”依依奇怪问道。 “他长得比女人还好看。”武大圣贼兮兮一笑,“他要是扮成女人,全玉京的男人,只怕都要发狂。” 话没说完,依依已经笑弯了腰,岳风也撑不住哈哈大笑,朱阳气得俊脸发白,盯着小胖子,眼里迸出火光:“死胖子,信不信我烧死你。” 武大圣给他一瞪,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实话实说。” 话才出口,朱阳的身后出现了一团火红的影子,四周急剧升温,武大圣吓得躲到岳风身后,抖抖索索,牙关得得作响。 “算了吧。”岳风一皱眉头,“朱阳,你烧死了他,等于提前认输。” 朱阳哼了一声,收起火光,厉声道:“武大圣,比赛完了,我再跟你算账。” 忽听一声惊雷,滚滚掠过长空。人群鼓噪起来,纷纷跳过鸿沟,也有不少人被巫方的话语吓住,呆呆站在原地,放弃了进入忘墟。 “走吧。”岳风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天上狂风大作,飞来一片浓云,刹那之间,明朗的天空,变得阴郁起来。 踏足忘墟的土地,岳风的心里起了一股战栗。他举目望去,锈红色无穷无尽,一股阴郁的力量在天地间流淌,人一进入其中,仿佛进入了一座苍凉的墓地,这是百头蛟龙的陵寝,亿万年的光阴,不过是它的葬品。 地皮震动了一下,前方参赛者发出一声惊骇的呼叫:“天啦,那是什么?” 四人抬眼看去,前面不远,锈红色的泥土拱了起来,起初一团混沌,渐渐聚合成形。一转眼的工夫,平地里出现了无数个泥土巨人,两丈来高,魁伟异常,身子仿佛人类,脑袋却是狰狞的龙头,木呆呆的眼珠骨碌滚动,透出一股阴狠诡异。 道者们纷纷刹住脚步,呆呆望着前方。龙头巨人抬头向上,发出无声的嚎叫,紧跟着,它们迈开大步,奔跑起来,起初步子舒缓,渐渐越跑越快,脚掌踩中地面,轰轰隆隆,仿佛战鼓鸣响。 “我的天。”依依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比赛,这是战争!”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土怪 说话间,双方已经交锋。符咒的光芒纵横飞射,各种幻身冲天而起,大大小小,有人有兽,数不清的光芒击中土怪,龙头破碎,泥土飞溅,有的巨人倒了下去,有的无头身子,仍是向前飞奔。奔跑之际,受损的躯体一一长出,蠕动扭曲,宛转重生。 巨人冲进了人群,拳打脚踢,卷起一阵狂飙,许多道者口吐鲜血,飞了出去,还没爬起身来,就被活活踩死。有的人纵剑飞起,干脆退出比赛,还有的连飞行也忘了,掉过头来,一股脑儿跳过鸿沟,径直冲出了忘墟。 直到生死关头,这些人才明白过来,比起虚无缥缈的名誉,这条小命儿更加要紧。 “苍龙转生。”岳风笔指苍穹,天青色的蛟龙一窜而出,宝石样的身躯宛转上升,深碧色的眼眸,迸射出一股森严的杀气。 几只龙头巨人冲了过来,锈红色的躯体疙疙瘩瘩,泥塑的手脚轮转如飞。 “水龙卷。”岳风笔尖一摇,幻蛟飞旋起来,青光流动,冲破了四面的阴郁,照亮了晦暗的忘墟。水气飞快聚合,从龙口中涌出,从龙鳞里渗出,清亮的水流,围绕幻蛟闪电旋转,化为一根晶亮的水柱,在天地之间摇曳起舞。 “扫!”水柱冲天一扬,水珠四溅,仿佛白雨飘飞,晶亮的水流映照风云,天地间的大能也纳入其中。 水柱横空扫过,柔韧如鞭,气势如虹,龙头巨人迎面撞上,土崩瓦解,形体消融,顷刻之间,化为了一堆堆湿漉漉的泥土。 岳风一扫得手,信心陡增,幻蛟摇头摆尾,水柱凌空一抡,带起一阵湿润的流风,扫向左面冲来的巨人。 “小心。”依依的声音传入耳中,岳风心头一动,转眼看去,他吃惊地发现,刚刚击溃的巨人,忽又破土而出,扭曲,摇摆,飞也似凝聚成形,柔软的土坯挤在一起,一眨眼的工夫,化为了一个五丈来高,伟岸异常的怪物,比起之前的龙头巨人,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岳风心中骇异,收住水龙势头,凌空一转,抽中了巨怪的身体。这一次好似扫中了石柱,对方纹风不动,泥土里生出一股吸力,水流一碰,就向里流去。 土怪身子膨胀,极力向上,转眼间又胀大了一倍,它伫立大地之上,周围的同类,全都变得渺小。 土怪昂首向天,发出无声的号叫,左脚高高举起,落向岳风的头顶。 脚掌还在半空,湿嗒嗒的软泥,雨点一样簌簌落下。岳风一摇水龙,正要出击,忽听依依叫声:“不可。”一道金光划过长天,狐尾刀的刀光,先是一溜夺目的星芒。 嗤,巨怪的左腿齐膝而断,断腿翻滚飞出,将四五个龙头巨人压在了下面,泥土堆积耸立,像是一座小山。 巨怪摇晃身子,怪口怒张,右手飞速伸长,抓向地上的依依。忽听一声爆鸣,天空一亮,数十团火球神速冲来,击中了巨怪的身躯。那泥土之身,登时千疮百孔。 火球势头不减,冲出十丈之远,一声鸣啸,仿佛收缰勒马,硬生生转了回来,掉头冲向巨怪,这一轮冲击,巨怪变成了一堆形状模糊的烂泥,只剩下一只独腿,站在那儿摇来晃去。 咻,紫影夹杂金光,一阵风掠地扫过,狐尾刀锋利无比,巨怪的独腿断成了两截,残躯土崩瓦解,岳风躲闪得快,也被溅了一身臭泥。 “蠢材。”朱阳一扬手,收回漫天流火,瞪着岳风大喝,“土克水,你的水龙,只会助长土怪的威力。” 岳风这才明白过来,土怪汲取了水龙的水分,威力不减反增,借他的水,反把几只龙头巨人融合起来,化为更为强大的土怪,要不是依依和朱阳联手相助,几乎难逃毒手。 “土克水?”武大圣闷声闷气地说,“那边的水又是怎么回事?” 三人转眼看去,远处一团水光,像是一个活物,忽大忽小,忽来忽去。龙头巨人一旦沾上,僵硬一下,纷纷转身向后,猛烈攻击同类,后者措手不及,顷刻之间,阵势土崩瓦解。 “玄冥水灵?”朱阳微微皱眉,“步天林的师家也来人了么?” 众人极目看去,水光后面,跟着一个青衣少年,年纪不过十五岁,眉眼清秀,个子矮小,他的身边还有三人,全都缩头缩脑,围绕在他左右,随着那团流水慢慢向前。水光所过,土怪纷纷倒戈,一路杀去,所向无碍。 有人看出便宜,跟着师家少年,不想这一行人过去以后,倒戈的土怪体内,便有水光流出,一转眼,土怪幡然醒悟,转身攻击跟随的道者,这些人便宜没有占到,反而落入了陷阱,土怪四面合围,杀得死伤狼藉。 岳风心中纳闷,一边躲闪土怪,一边问道:“老不死,怎么我的水没用,他的水管用?” “蠢材。”阳太昊冷冷说道,“那是寻常的水么?” 岳风心念一动,点头说道:“那是幻身么?” “玄冥水灵,是他百炼修成,与他魂魄相通,进入土怪体内,透过水灵,便可随心所欲,操纵土怪的躯体。小子,我来考一考你,以你眼下能耐,怎么对付这些土怪?” “土克水,‘水龙卷’不能用,木克土,老不死,有没有什么木相的道术,现炒热卖,教我一下。” “蠢材。”阳太昊破口大骂,“你脑袋是石头做的吗?木相的道术,你还用我教?” “你是说……”岳风脑海里灵光一闪,“这一条蛟龙。” “没错。”阳太昊冷冷说道,“这一次,你的蛟龙,就是利器。” 岳风精神一振,双手一合,喝道:“雷魂枪。”符笔化为长枪,电光闪耀,噼啪作响,一头土怪正好赶来,手臂刚刚抡起。岳风横枪扫出,嗤的一声,一条锈红色的长臂齐肘而断,他翻身纵起,手握雷枪,长长的电光自上而下,划过土怪的躯体,将其生生劈成两半,跟着枪尖横扫,将一只土怪拦腰截断。 两只土怪残躯,委顿在地,仿佛两堆磁石,相互吸引,聚成一团,扭动数下,忽又耸立而起,化为两只土怪,眼看岳风转身应敌,双双扑向少年身后,冷不防青光扑来,幻蛟摇头摆尾,刷地一声,穿过了一只土怪的胸口,蛟身稍不停留,宛转如风,曲折如电,又从另一只土怪的胸前钻了出来。 两只土怪摇摇晃晃,仿佛站立不稳,砰地撞在一起,化为一堆烂泥。 岳风雷魂枪开道,天青蛟防身,一路杀去,所向披靡。 依依跟在左边,忽来忽去,紫色的身影仿佛一道虚无的幻象,狐尾刀盘旋左右,流金飞电,所过土怪手脚乱飞,飘飘然有如落叶。 朱阳守在右侧,火焰环身,火卵高悬,“火陨星流”飞来飞去,周围的土怪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变成一面筛子,纵有漏网之鱼,也逃不过“仙风乱羽”,火羽片片乱飞,割得土怪支离破碎。 武大圣也披上金甲,抡起铁棍,横扫四方。他看上去胖胖乎乎,铁棍所过势大力沉,强如土怪神力,也是摇摇晃晃,无法轻易逼近。依依扭头看见,不由叫一声好,赞道:“武大圣,有你的。” 武大圣听到夸赞,咧嘴一笑,这一下分了心,一只土怪闪电逼近,狠狠一拳,正中他的胸甲。胖小子哀叫一声,飞了出去,来不及爬起,一只泥糊糊大脚向他面门踩来。 一道强光掠过,泥腿齐膝而断,那一道电光斜向上挑,土怪从胯至顶,惨被剖成两半。 武大圣眼前一黑,土怪的断腿砸在脸上,化为一团粘土,又腥又粘,糊住他的双眼。武大圣不能视物,只恐土怪来袭,急得哇哇大叫,忽觉后领一紧,叫人拎了起来。小胖子伸手抹去烂泥,定眼一看,正是岳风,少年锐声喝道:“武大圣,咱们并肩子上。” 武大圣得他救命,满心感激,奋力抡起铁棍,四十斤的棍子,舞起来就如一根灯草,虎虎生风,打得土怪站立不稳。岳风像是一道黑烟,趁势钻入其间,雷魂枪连扫带刺,枪下决无一合之将。青色的幻蛟绕着两人腾飞起舞,摇头便钻,摆尾便扫,土怪要么胸口洞开,要么拦腰而断,更要命的是,幻蛟天生木性,攻击之时,气机相克,土怪一被击溃,短时间内,很难聚合成形。 正恶战,一团白光光的东西从旁掠过,大如小山,圆圆溜溜,两人仔细看去,竟是一个面团。 “骗子。”武大圣恨得咬牙,抬眼看去,一条昂藏大汉,站在面团上方,白衣白帽,正是巷子里的面点师。他居高临下,一眼看见武大圣,哈哈笑道:“老主顾好哇,好好保重,过了忘墟这关,我再请你吃饼。” “去你的。”武大圣破口大骂,“鬼才吃你的臭饼。” “哦……”面点师目光一闪,冷冷说道,“我的饼,不吃不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斗妖场 随他说话,面团向前滚出,土怪一旦碰上,就被吸入其中,岳风和武大圣正纳闷土怪去了哪里,忽听扑的一声,面团从中分开,飞出一大团泥土,同样圆圆溜溜,骨碌碌滚出老远,等到泥球分开,变回土怪,大面团早已滚得远了。 两人见这情形,哭笑不得,这个面团幻身,俨如一只怪兽,把土怪当成了食料,边吃边拉,边拉边走,势子滚动如飞,一转眼的工夫,已经看不见它的影子。 托了面团的福,土怪阵势出现了缺口,四人趁势向前,冲了一程,忽又闻见酒香,掉头看去,一人身背葫芦,葫芦嘴里飘出淡淡白气,周围土怪东倒西歪,仿佛醉酒之人,相互撞在一起,化为一堆堆稀软的烂泥。 酒香入鼻,岳风也觉晕乎乎乎,险些陷入土怪重围,回头看去,武大圣面色酡红,两眼发直,两只土怪向他扑来,小胖子也是浑然不觉。岳风慌忙驱使幻蛟,击穿一只土怪,跟着挥枪上前,将另一只的龙头斩了下来。武大圣这时还醒过来,抡起铁棍,将无头的土怪一棍扫翻。 土怪本是泥土所化,杀掉一批,又来一群,四人杀了一程,土怪不见变少,反而越来越多,不但武大圣累得气喘吁吁,岳风也是杀得手软,抬眼看去,土怪仍如潮水涌来,一眼望去,不见尽头。 身后传来凄厉的鸣叫,岳风转眼看去,心生骇然,一只小山似的蜘蛛冲了过来,浑身苍青颜色,拖着一条蝎子尾巴。 不知什么缘故,龙蛛变大十倍,仿佛一座小山,十二只巨眼喷出骇人的亮光,土怪在它面前,就像一群蚂蚁,蝎尾一扫,爪子一拨,雨点般飞向两侧,龙蛛的口器像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吐出一股青色的妖气,仿佛閒金化石的火焰,青气所过,土怪纷纷融化成泥。 其他六只巨蛛,也都长大数倍,排列成阵,守在龙蛛左右,细细的蛛丝七纵八横,连接七只蛛妖,形如一张大网,土怪一旦闯入,纷纷陷身网中,动弹不得。 众人看得骇异,只觉这群巨蛛,比起土怪还要可怕,巨蛛所过,道者们纷纷闪开,根本不敢靠近。 “蜘蛛女呢?”依依好奇问道。 她一说,岳风也想起来了,刚才一眼扫去,不见水夜的影子,就连水夜组的其他组员,也是一个不见。武大圣闷声闷气地说:“难不成,她被蜘蛛吃了?” “白痴。”朱明的声音从三人耳边飘过,三人怒目相向,凤凰男神气冷淡:“时间不多,跟着蜘蛛走。” 三人一听,恍然大悟,蜘蛛横冲直撞,冲得土怪阵势大乱,跟着龙蛛向前,必然少了许多阻拦。 转眼看去,其他人也打着同样的主意,纷纷跟随巨蛛,走了不到数里,土怪纷纷后退,三个一群,五个一队,乃至于十人八人,相互融合,化为更加巨大的土怪。 这么由小变大,不一阵的工夫,废墟里出现了几十个庞然巨怪,横直数以十丈,举动十分迟缓,可是势大力沉,举手抬脚,均使大地震动。它们冲向龙蛛,撞入蛛网,蛛丝柔韧不断,织网的巨蛛,却被牵扯得站立不稳。 巨怪与巨蛛交锋,仿佛活动的山峦相互撞击,声响震耳欲聋,仿佛滚滚不休的春雷。 龙蛛发出尖利的长叫,巨蛛应声分开,两只巨蛛之间,扯出长长的丝线,每条丝线,都从龙蛛身前经过,龙蛛张开口器,吐出淡淡的青气,青气围绕长丝,仿佛刀锋上的光亮来回流淌。 六只巨蛛两两一堆,挽着长丝向前冲去,举动如风,跳跃如飞,仿佛流光魅影,快得超乎想象。青丝若有若无,掠过巨怪的腰腿,巨怪身子庞大,惯性十足,上半身向前猛冲,下半身纹丝不动,突然上下分开,上半身飞了出去,摔得粉身碎骨,下半身还钉在原地,仿佛两根残破的石柱。 众人望着巨蛛屠戮巨怪,一个个目定口呆,那一缕缕青丝,已经不是丝线可以形容,更像是一种奇特的刀刃,所过土也好、石也罢,都是如切腐乳,纷纷一分为二。 打打走走,不觉日已中天,废墟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土怪的残骸、道者的血肉。厮杀惨烈无比,土怪倒下的巨响声,受伤道者的呻吟声,此起彼落,在忘墟上空回荡不已。 不知不觉,杀到忘墟中段,前方传来凄厉的鸣叫,岳风抬眼看去,远处空中,升起了一片麻灰色的云团,上下翻腾,向着这边飞了过来。 云团忽集忽分,沿途洒落许多火红色的光点,就像是下了一场火雨,前方的道者,发出一阵躁动,其中夹杂凄厉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依依吃惊问道。 “那是鸟妖。”朱阳望着云彩,皱起眉头。 一问一答,云团迅速逼近,岳风仔细看去,构成云团的不是云气,而是大大小小的鸟雀,大的胜过鹰隼,小的不过麻雀大小,有的双身,有的两头,还有的三眼三爪,四扇翅膀,种种奇形怪状,实在难以描述。更可怕的是,它们数目惊人,发出的鸣叫声混在一起,就像是一阵狂风卷过天宇。 鸟妖张开尖嘴,两眼发赤,透出一股凛冽的杀气,从它们的喉咙深处,飞出了许多火红色的光团,火焰也似,速度惊人,力量异常锐利,贯穿人体,炸得血肉横飞。 “当心。”依依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慌,“那是妖气弹。” 武大圣望着鸟群,面如土色,下意识一抖,明晃晃的翅膀从铠甲里冲了出来。 “笨蛋。”依依给了他一拳,“你要干吗?” “我们不能飞吗?”武大圣哀哀叫道。 “当然不能。”小狐女白他一眼,“除非你想退出比赛。” “这也太不公平了。”武大圣盯着鸟群,声音有气无力。 依依抬起头来,大喝一声:“雷守!”雷尾摇动,电光萦绕,化为闪亮的屏障,将少女包围在内,妖气弹与雷电交接,巨响声惊心动魄。 “水龙卷。”幻蛟聚合流水,环绕岳风身边,化为一层飞速旋转的水墙。妖气弹呼啸而下,击中流水,发出一连串猛烈的爆炸。强烈的震荡透过流水,反复冲击幻蛟,人蛟相连,岳风也觉微微晕眩。 “火陨星流。”朱阳的长叫声清朗入耳,百十只火球冲天而起,飞向空中的鸟妖,鸟妖要么被火球击穿,要么燃烧成一团大火,凌空扑腾挣扎,流星般向下坠落。 这一阵反击,激怒了鸟妖,它们纷纷向下俯冲,口中吐出刺眼的火光。妖气弹从火光中射出,铺天盖地,劲力十足。武大圣全身披甲,缩成一团,叫这一阵弹雨打得抬不起头来。 妖气弹落在铠甲上面,发出骇人的爆炸。武大圣摇摇晃晃,忽地摔倒在地,这时眼前一黑,一只双头秃鹫扑了下来,两只锐利的爪子,抓向他的面门。武大圣伸手一挡,却晚了一步,又尖又长的爪子,越过他的手臂,深入他的皮肉。 武大圣失声惨叫。刹那间,他的眼前金光一闪,掠过鸟身,秃鹫分成两半,血雨漫天飞洒,星星点点,落了一地。武大圣又惊又喜,挣扎起来,抹去眼前的鲜血,只见依依就在不远,金尾所化的“狐尾刀”漫天飞卷,所过羽毛乱飞,血光四溅,鸟头鸟爪有如败叶翻飞,惨白的电光纵横射落,鸟妖深入其中,化为一团团飞烟。 更远处,火光冲天,火球乱飞,朱阳指东打西,飘逸俊朗,宛如火中神祗,烧焦的鸟尸纷纷下落,噼噼啪啪,声如急雨乱坠。武大圣振作精神,抡起铁棍,呼呼生风,鸟妖碰着一星半点,折爪断翅,要么摔落在地,要么惨叫高飞。 妖气弹越发密集,“水龙卷”连受冲击,渐渐不能支撑。岳风本是一味防守,不愿杀戮生灵,此时无法可施,举起符笔,长声一声:“千叶飞鳞。”幻蛟的身子紧绷,有如一张长弓,射出漫天青鳞,鳞片在空气中画出一道道诡异的光弧,每一枚鳞片,都带有奇妙的灵性,精准凌厉,角度诡奇,鸟妖东躲西藏,可也无处藏身,幻鳞穿透鸟身,血水飞溅,漫天洒落。 下有土怪,上有鸟妖,四人苦苦厮杀,几乎无处藏身。自从进入忘墟,他们连场苦战,没有片刻歇息,到了这个时候,疲乏的感觉接连涌来,可是前方的锈红色一望无际,距离忘墟出口,仍是遥不可及。 前方传来骇人的惨叫,四人抬眼看去,大地四分五裂,涌出若干怪物,光白发蓝,大如小山,身子黏黏糊糊,没有固定的形态,全身上下左右,不时涌出粗大的触手,伸缩如电,左一探,右一卷,道者一被缠上,纷纷惨遭吞噬。 “那是什么东西?”武大圣傻了眼。 “白痴。”朱阳从旁飘过,冷言冷语,“那是地妖太岁,你落到它的肚子里,一根毛儿也休想留下。” “这东西怎么会在忘墟?”岳风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喘气。 “这不是什么忘墟。”依依愤然说道,“这儿根本就是一个斗妖场。” “斗妖场?”武大圣变了脸色。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沉沦 岳风见他神色,心中奇怪,忍不住问道:“老不死,什么是斗妖场?” “这个么?”阳太昊慢慢说道,“上古时候,一些权贵之家,有时为了牟利,有时为了取乐,将道者和妖怪关在一个地方,让他们互相残杀。这个地方,就叫斗妖场。” “岂有此理。”岳风怒道,“这样岂不是草菅人命?” “斗妖在道妖战争以前十分盛行,按照道族和妖族的和约,斗妖应在禁止之列。”阳太昊沉默了一下,轻声说,“小子,这一场比赛很不对劲,无论鸟妖太岁,都受了很强的符咒驱使,被迫和你们交战,这件事违犯了 《道与妖的扎尔呼》 ,放在我们那个时候,一定会挑起战争。” 岳风听得心惊,正想细问,忽觉大地震动,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缝隙中白光涌动,哗的一声,钻出来一条惨白发光的触手,快如闪电,直奔依依。 小狐女眼疾手快,一摇身,狐尾刀迎上,一片金光卷过触手,触手断了一节,白花花飞出老远,啪地落在岳风身前,看上去软软绵绵,无骨无血,布满细密的小孔,仿佛一节海绵。 触手受创,如飞后缩,绕了一个诡异的曲线,嗖地一下,忽地长了丈许,缠住了一边的武大圣。 武大圣突然遭袭,触手传来一股巨力,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巨力向后拉扯,拽得他双脚离地,向着地缝里飞去。武大圣哇哇怒叫,挥舞棍子,狠狠击打触手,可是,棍子落在上面,一股柔韧力量反弹回来,震得他虎口剧痛,铁棍几乎脱手。 “狐尾刀。”一道金光飞向触手,冷不防地缝里又窜出一条触手,横扫而出,嗤的一声,触手断了一截,狐尾刀却被挡了回来。 “火陨星流。”朱阳赶了上来,火球呼啸有声,冲向地缝里的太岁,火光击中了那一团白肉,腾起一股股浓白的雾气。可怪的是,太岁并没有受伤,也没有随之燃烧,白身子一阵蠕动,仿佛一张大嘴,尽力向内一吸,火流星一颗不剩,全被吞了进去。那一团惨白的躯体微微发红,红光渐渐微弱,太岁的身子却向外暴涨,钻出地缝,漫过了地面。 这一刻,武大圣已经到了太岁身边,手里的铁棍举起,脸上却已露出绝望的神气。 嗖,一道电光闪过,映照出一个淡淡的黑影。岳风,武大圣心头一喜。黑影快得离奇,雷魂枪从天落下,带起一个闪亮的光轮,落在太岁的触手上面。 嚓,触手断了一半,剩下半截突然泄气,软嗒嗒垂了下来,武大圣腰腹一松,从高处摔了下来,只觉眼前发黑,好一阵晕眩难受。 来不及爬起,两侧疾风拥来,扫眼看去,两条触手一左一右向他卷来。武大圣慌忙挣扎起来,尽力向上一跳,触手从脚下掠过,其中一条向内圈回,嗖地缠住他的左腿,以无比的大力,将他拖向太岁。 武大圣情急之下,棍子向下一插,深入地里。他紧紧攥住铁棍,拼死也不后退,可是敌不过太岁的力量,连人带棍向后拖动,铁棍划破地表,留下一条深深的裂痕。 剧痛从腿根传来,武大圣只觉身子快要断成两截,头顶传来鸟叫声,抬头一看,十多只鸟妖俯冲下来,张开鸟嘴,喷出夺目火光。 武大圣暗暗叫苦,这么上下夹攻,根本必死无疑。 正惊慌,水光掠过头顶,晶亮亮一片,妖气弹落在上面,爆炸声起,水花迸溅。 岳风挡开妖气弹,一转身,心念所及,幻蛟破水而出,将一只冲近的土怪击得粉碎,跟着翻身出枪,电光扫过,白色的触手断成两截。 他只顾营救武大圣,一心三用,连退三个强敌,冷不防一条触手从后面窜出,嗖的一下,缠住了他的腰部,岳风身子离地,腾云驾雾一样向后飞去。 他反枪横扫,触手断成几截,可是身子还没落地,七八条触手又向他冲来。岳风抡枪狂舞,触手连连截断,可是断而又长,越来越多。岳风心中骇异,百忙中回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太岁大半个身子已经涌出了地面,白惨惨,黏糊糊,高高耸起,仿佛一座软绵绵的城池,上面触手无数,不分彼此敌我,天上的鸟妖一旦靠近,也被触手卷中,拉入太岁体内。 就在不远的地方,依依和朱阳也陷入了苦战,电光火焰落在太岁身上,闪烁几下,即刻消失,那一团白肉,不但无所损害,反而体形暴涨,有如翻腾的潮水,向着众人滚滚而来。 武大圣的惨叫声又一次响起,岳风应声看去,小胖子又被一条触手缠住,半个身子,已被拉入了太岁体内,他手举铁棍,狠戳身后的白肉,棍端深陷其中,孔洞里喷出一股股浓白的精气,太岁尽管受创,向后拽拉的势头丝毫不减,一眨眼,小胖子只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一股热血上冲脑门,岳风大吼一声,猛冲上去,舞起团团枪花,所过触手乱飞,一眨眼,冲近武大圣,雷魂枪化为一道白光,深深切入那一堵白墙,所过摧枯拉朽,白肉大块大块地剜了出来,白气扑面而来,腥臭黏糊,岳风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凭着感觉出枪,不一会儿,竟把武大圣生生剜了出来。岳风杀得兴起,索性抡枪突进,枪锋所过,太岁支离破碎,身子起了一阵阵痉挛。武大圣缓过气来,也抡起铁棍,对准白肉狂搅乱捅。依依、朱阳受了启发,收起雷电火焰,一个狐尾刀上下翻飞,一个使出“仙风乱羽”,锐气横飞,落在太岁身上,仿佛刀削白面。 太岁天性奇特,不怕道术攻击,还能吸取风火雷电壮大自身,可是面对体术,防御相对软弱。它吸取地气,可以不断生长,自行愈合,可是岳风组四面进攻,太岁愈合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所受的伤害,它的躯体越来越小,体内精气流逝,渐渐力不能支。 太岁拼命挣扎,大身子翻腾起来,身下的泥土坍塌瓦解,一眨眼的工夫,地缝变长变宽,变成了一个空空的地洞,黑沉沉深不见底,喷出一股冲天的寒气。 泥石瀑布似的落向地洞,四人只觉脚底发虚,身不由主,随着泥土滑落,如果此时起飞,还可逃过陷落的危险,可是一旦飞行,也就退出了比试。 一犹豫的工夫,脚下的泥土流逝更快,突然间,四人眼前一黑,掉了下去。 耳边风声急响,寒气自下涌来,突然间,众人眼前一亮,四周有如白昼,转眼看去,朱阳的笔尖挑着一团火球,火光融融四射,映照的白衣如金,少年丰神俊美,仿佛一尊火焰中的雕像。 嗖,一条长长的触手从旁飞来,缠向朱阳。朱阳正要躲闪,金光掠过身边,触手断成两截,朱阳回头看去,依依收回金尾,冲他微微一笑。朱阳一皱眉头,不及说话,嗖嗖声不绝于耳,数不清的触手从周围伸来,上下飞舞,仿佛一张大网。 “狐尾刀轮!”依依娇声锐叫,金尾轮转如飞,绕着四人飞舞。触手一旦靠近,就被绞得粉碎。其他三人势成一个品字,将武大圣围在其间。小胖子心惊肉跳,借着火光看去,四面的岩层黑白间杂,黑的是岩石,白的映照火光,微微蠕动不已,长长的触手盘绕伸缩,就像是一群长长的蠕虫,处在幽深地穴,格外阴森可怖。 这么多太岁,四人都是心惊肉跳,那些白肉团争相穿过岩石,冲向地面,沿途吞噬生灵,不过是顺手牵羊。因此缘故,四人遭到的攻击并不十分猛烈,可是,下面的洞穴深不可测,跌了足足半分多钟,仍是不见底部。 四人想要飞行,可又拿不准是否“天道布武”考验之一,这时驭物飞行,算不算违犯规则。正犹豫,朱阳的火光,映照出一片波光,就在下方不远,有一片宽广的水域。 终于看见尽头,四人先是一喜,跟着又是一惊,水域里乱石嶙峋,有如长枪利剑,森森然指向上方,这样摔落下去,难免落在石块上面。 “水龙卷。”岳风急中生智,长枪化为符笔,笔尖一绕,幻蛟旋转起来,卷起一股白花花的水龙,扭曲着向下冲去,吸取湖水,向上反冲,稳稳托住四人。 四人落入水龙漩涡,缓缓随之下降,不一会儿,落在了一块岩石上面,举目望去,水面幽幽沉沉,水中的礁石,形状千奇百怪,有如魔鬼幻影,叫人心生寒意。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穴,四周沉寂如死,抬头望去,上面黑洞洞的,看不见来时的入口。 岳风的心里起了一丝疑惑,为什么这样凑巧,偏偏掉进了这个地穴,回头想来,就像是有人挖了一个陷阱,等着他们跳进来。 水面传来一声水响,众人定眼看去,只见湖面分开,拱起一个黑黝黝、光溜溜的东西,那样子像是龙蛇的脊背,可是皮肤光滑,看不见一片鳞甲。 那东西耸出水面,大得异乎寻常,仿佛一座湖心的小岛,可又轻快自如,悄没声息间,又慢慢地沉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埋伏 “那是什么东西?”武大圣盯着怪物留下的水迹,肠胃翻腾,几乎想要呕吐。 “欢迎来到鳗湖。”笑语声突然响起,处在地穴深处,格外惊心动魄。四人应声看去,不远的水面上,出现了五个人影,或高或矮,均是黑衣蒙面,装束十分眼熟。 “火奴!”依依失声惊叫。岳风恍然明白,这儿的确是一个陷阱,太岁打开入口,将四人逼入地穴,火奴埋伏在内,准备狠下毒手。 “你们先走。”朱阳声音冰冷,“这些人我来应付。” 岳风看他一眼,笑了笑说:“猪样儿,你说这话,有点儿瞧不起人。”朱阳瞪眼看他,冷冷道:“你叫我什么?” “我是岳风组的组长。”岳风淡淡说道,“如论对手是谁,我也决不会丢下任何一个组员。” 朱阳一皱眉头,回头看向岳风,金色的瞳子里,流露出一丝深思的神气。 岳风盯着前方的黑影,扬声说:“你们到底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我们是谁不重要。”一个蒙面人笑着说,“我们来这儿么,当然是为了杀人。” “你们是羽山南家的火奴?”岳风皱了皱眉。 对面无人回答,似乎已经默认。 “一群无名鼠辈。”朱阳轻轻冷哼一声。 “姓朱的小子。”一个小个子蒙面人冷冷说道,“你说谁是无名鼠辈?” “哦。”朱阳双眉一扬,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笑:“难道说,你还有名字?” “当然。”那人淡淡说道,“我叫火不离。”另一个矮个子接道:“我是火不弃。” “我叫火不灭。”说话的蒙面人嗓音嘶哑。 “我叫火不明。”这是最先说话的蒙面人,他的年纪似乎不清,身子略微发福。 四人说完,第五个蒙面人站在一边,木木呆呆,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岳风心中惊讶,大声说:“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一个人?”火不明的眼里透出一丝困惑,“你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五个人吗?”岳风笑了笑,“难道说,这位兄台是个哑巴,名字叫做火不语?” 四人前后看看,面面相对,火不离冷笑说:“小子,你闹什么玄虚?我们只有四个人,哪儿来五个人?” 岳风心往下沉,一股寒流从尾椎窜起,一直冲到顶门。他转眼看去,依依也盯着第五个黑衣人,神情十分困惑,忍不住轻声问:“小七,你看见第五个人了吗?” 小狐女默默点头,武大圣也粗声粗气地说:“本来就有五个人嘛,你们几个,活这么大,连算数也不会吗?” 四个火奴的眼里涌出一丝困惑,纷纷左顾右盼。可怪的是,第五人就在他们身后,四人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没有停留下来。 岳风见这情形,心中惊讶,看样子,四个火奴根本看不见第五个人,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 “隐身术么?”依依喃喃自语。 “不对。”朱阳轻轻摇头,“如果是隐身术,我们为什么能看见他?” “什么鬼东西?”武大圣盯着那人,嗓音发抖。 “我猜……”凤凰男沉吟说,“他在火奴身上动了手脚,火奴看不见他。” “奇怪。”岳风的心中生出疑惑,“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 四个火奴没有见人,心中焦躁,火不离忍不住叫道:“四个小东西,你们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你们说的那个人在哪儿?” “就在你后面。”武大圣心直口快。 火不离目光一闪,反手一扫,一道火光向后飞出,第五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火光从他胸口穿过,嗤的一声,击中身后的一块礁石,礁石四分五裂,翻滚着沉入水里。 “没人。”火不弃怒道,“小子骗人。”举目望去,岳风组四人,个个盯着这方,神色十分震惊,看那样子,似乎不像是作伪。 “你们看什么?”火不明大为不耐。 岳风的心子扑通乱跳,第五人分明站在那儿,自始自终不曾动过,可是火焰穿身而过,他却丝毫无损,看上去根本不是活人,更像是一个幻影。 “也许是错觉。”这念头刚从岳风心头闪过,忽见第五人抬起头来,蒙面巾后面,露出两只眼睛,目光晶莹闪亮,透出一丝诡秘的笑意。 岳风的心往下一沉,这个第五人的的确确存在,不是幻影,也不是假人,那一双眼睛灵动有光,只有活人,才有这样的眼睛。 “各位。”火不灭沉默已久,忽地开口,“不要上当。” “上当?”火不弃叫道,“上什么当?” 火不灭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没有什么第五个人,全是这帮小东西编出来的鬼话,目的无非是扰乱我们的心神,未战先乱,他们好从中取利。” 其他三人恍然大悟,火不离怒极反笑,咯咯说道:“好奸猾的小东西,死到临头,还敢戏弄老子?” “谁戏弄你们?”武大圣忍不住叫屈,“那个人就在你后面。” “闭嘴。”火不弃恶狠狠说道,“你这个死胖子。” “谁,谁是死胖子?”武大圣结结巴巴地说。 岳风想了想,扬声叫道:“那位隐身的老兄,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声音在洞窟里回响,第五人站在那儿,目光闪动,可是一言不发。 四个火奴的眼里透出讥诮,火不离盯着岳风,冷冷说道:“小东西,少做戏了,我给你一个选择,交出凤凰血裔,你们三个,可以离开。” 岳风还没回答,朱阳大声说道:“这主意不错,岳风,你带他们走,这是我和南家的恩怨,本来就跟你们没关系。” 岳风一皱眉头,依依已经冲口而出:“猪样儿,你说什么屁话?大家身为一组,一气同枝,我们丢下你不管,岂不是卖友求生、不知廉耻的小人吗?” “没错。”武大圣一挺胸,大声说道,“我是武大圣,可不是武小人。” “说得好。”小狐女眉开眼笑,抬起手来,在他肩头用力一拍,“武大圣,认识你这么就,就这一句话说得最痛快。”武大圣咧嘴直笑,连连点头。 朱阳看了看依依,又看了看武大圣,金瞳里的目光复杂难明,忽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这些白痴,还没看出来吗?这四个人,根本不是火奴。” 岳风心头一动,冲口而出:“没错,他们的眼睛。”朱阳看他一眼,默默点头。依依也恍然明白过来,昨晚所见,火奴的眼睛空洞无神,这四个人的眼睛,清澈明朗,光亮有神,分明是心志健全的正常人。 对面四人对望一眼,哄然大笑,火不离说道:“你们这些小东西,比我想象的聪明一点儿,不过聪明人,总是死得比较快。既然你们讲义气,我不成全你们,太过不通情理。” “少说大话。”朱阳冷冷说道,“我就在这儿,你们四个,一起来吧。” “小子,杀你之前,我想问你一句话。”火不离盯着他目不转睛,“南炯是你杀的吗?” “是!”金眸里涌出一股杀气,朱阳扬声说道,“只要我一息尚存,羽山南家,永无宁日。” “很好。”火不离轻轻点头,“小子,咱们一对一,我来做你的对手。”说着一晃身,踩了一道冷白剑光,冉冉升起,离地十丈,静静悬在半空,居高临下,俯视众人。 朱阳也一晃身,脚底涌出一团红光,武大圣一惊,慌忙扯住他的衣袖,朱阳白他一眼,说道:“你干吗?” “不能飞呀。”武大圣叫嚷,“飞了退出比赛。” “白痴。”凤凰男一甩手,摆脱武大圣,嗖的腾空飞起。武大圣连连跌脚,唉声叹气,依依忍住笑说:“急什么?这儿是地下,考官们看不见。” “看不见?”武大圣一呆,傻兮兮地问,“你怎么知道?” “如果看见了。”小狐女一指火不离,“这些鼠辈,还敢出来吗?” 武大圣听了这话,恍然大悟,这里是忘墟地下,已经远离赛场,对方在此设伏,正是想要避开考官的目光。 “火凤涅磐。”朱阳一扬笔,卵形的火球跳了出来,火焰四处飞窜,仿佛千百火舌,吞吐伸缩,变幻莫测。 火不离咯咯一笑,一摇符笔,笔尖吐出千百道幽白的冷光,缠缠绕绕,凝聚一团,转眼之间,化为了一只四寸长短、幽白发光的小老鼠。 “呵!”依依笑出声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火不离,你还说自己不是鼠辈,怎么使了半天劲儿,生了一只耗子出来。” 火不离哼了一声,叫一声:“长!”幻鼠浑身腾起冷白火焰,转眼之间,化为一团白惨惨的火球,火焰摇曳燃烧,映照得火不离通身雪亮。 “子阴冷焰。”火不离的声音又尖又细,仿佛鼠类临死前的哀鸣。惨白的火球向上一跳,发出一声急响,呼啸着冲向朱阳。 第一百四十五章 地底死斗 “焰城。”朱阳一挥笔,一道火墙横在身前,红白火光撞在一起,迸射出刺眼的强光,一会儿红光强盛,一会儿白光炽亮,红白光芒相互侵蚀,洞窟里的气温陡然升高。 “火鼠钻山。”火不离的声音响起,白火突然爆开,化为千百火团,每一个火团,都凝结成惨白的火鼠,有的上窜下跳,漫天狂奔,到处寻找火墙的破绽,有的埋头躬身,仿佛穿墙打洞,在红火里钻来钻去,所过红光减弱,白光暴涨,火鼠一边吞噬火焰,一边向里钻入,转眼之间,冲天的火墙变得稀薄。 “火陨星流。”朱阳按捺不住,流星火雨呼啸而出,火球成百上千,与冷白色的火鼠凌空相撞,火球迸裂,化为点点火星,火鼠粉身碎骨,白火迸溅飞舞,仿佛冰晶雪粒,十分璀璨夺目。 火球与火鼠冲撞、追逐,一忽而来,一忽而去,从下边看去,就像是两群颜色不同的飞虫,排列成阵,互相冲杀。这边两翼包抄,那边中央突进,这边佯退诱敌,那边将计就计,双方来来去去,快得不可思议,火流星划过长空,发出可怕的啸响。 火鼠忽地集合成群,向右突进,那儿防御薄弱,朱阳调动火球,上前围堵,冷不防黑影一闪,火不离纵身突入,扬笔大喝:“溶石成灰。” 一丝黑气冲出笔尖,凌空一翻,化为一大股青黑色的浊流。 朱阳心头一凛,这一道“死水化石符”威力十足,黑色的死水,能将坚硬的岩石化为乌有。 死水撞上火焰,发出咝咝异响,火势为之暗淡,突然间,黑水一分为而,绕过焰城,冲向朱阳。朱阳闪身让过,死水如怒箭射出,正中一块礁石,石块无影无踪,死水浸染湖水,墨汁一样四面扩散。 “咱们也别闲着。”火不弃纵剑飞起,“谁来做我的对手。” 岳风一抖衣袖,笑道:“我来试试。” 火不弃的眼里精光一闪,扬起符笔,叫道:“碧磷鬼雀。”笔尖符光一闪,身后涌起一片惨绿的火焰。绿光冲天而起,萦绕凝结,化为一只绿莹莹,光灿灿的巨大孔雀,孔雀身上,每一片羽毛,都是绿火凝结而成,颜色凄凄惨惨,就像是坟地里飘浮的磷火,那一条长长的尾巴,忽聚忽散,忽隐忽现。 与其说是幻身,不如说是一只孔雀的幽魂。 “苍龙转生。”岳风召出幻蛟,天青色的光华映照四周,幻蛟急速旋转,吸起下方的湖水,化为了一条白亮亮的水龙。 “磷火屏!”火不弃的声音幽幽淡淡,仿佛鬼声鬼语,孔雀长尾一抖,舒展开来,长长的火翎摇曳跳动,惨绿的光芒,几乎把整个地穴照亮。 “扫。”水龙呼啸旋转,卷起滔天巨浪。 “雀闪!”鬼气森森的孔雀跳起舞来,通身的绿火漫天飞舞,惨绿色的火翎生长如飞,变柔变软,如同海里的水藻,嗖嗖嗖缠住了光白的水龙。绿磷火星星跳动,若有若无,看上去似乎全无妨害,岳风却清晰感觉,一股极大的热力透过流水,直逼幻蛟,灼热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麻痒。 “当心。”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这是碧磷鬼火,含有剧毒。” 岳风心子一紧,一扬手,水龙卷凌空扭转,收了回来。可是,绿火并未因此消失,仿佛附骨之蛆,星星点点,附着在水流上面。 水与火纠缠不清,升起一缕缕白色的雾气,每一团绿火,都像是一个活物,一边熊熊燃烧,一边钻入水流深处。 岳风身临其境,感觉每一团绿火,都像是一枚尖刺,灼热锐利,一根根钉在幻蛟身上,入骨的麻痒一丝丝钻入蛟身,幻蛟的动作,忽然迟缓起来。 碧磷鬼雀仍在舞蹈,惨绿色的火鸟越跳越快,拍翅摇尾,探颈摇头,节奏诡异莫名,只因速度太快,生出重重幻影,一变二,二变三,使人生出错觉,似有三只孔雀,绕着火不弃翩翩狂舞。 嗡嗡嗡,无数磷火从孔雀身上飞出,成群结队,成百上千,在这幽深地底,碧光点点,仿佛漫天的流萤。 岳风被磷火笼罩,四面八方,全是青碧的光点,水龙左右摇荡,布起撑天的水幕,抵挡磷火冲击。磷火的来势并不猛烈,甚至于有些飘忽不定,就像是轻柔的柳絮,飞着飘着,粘着黏着,碰上任何东西,无论岩石流水,均是默默燃烧,直到水枯石烂,火势也不减弱。 这团火邪气阴毒,从所未见,岳风宁可与朱阳交锋,也不愿跟这鬼火纠缠。磷火尽管细微,可是数目众多,尽管飘忽,可是不死不休,积少成多,锲而不舍,更有剧毒渗入,透过元气送来,岳风只觉麻痒入骨,微微生出一丝晕眩。 晕眩一起,心神松懈,水幕生出一丝破绽,磷火漫天游走,无孔不入,一遇破绽,立刻钻入,飘飘荡荡,飞向岳风的真身。 “天霜火叶舞。”岳风拳脚齐出,卷起阵阵狂风,荡开袭来的磷火,可那绿火去了又来,随着狂风进退。火光从拳脚送出,击中团团鬼火,鬼火分散迸溅,化为点点火星,可是并不泯灭,更细更小,更加难以防范,忽地突破防御,落在心神衣上,熊熊燃烧起来。 岳风慌忙挥掌打灭,一分神,几点磷火落在肌肤上面,灼热钻心,痛痒难耐,皮肉焦灼的味儿直钻鼻孔,岳风两眼发黑,一头栽落下来。“金尾!”依依的叫声响彻地穴,金色的狐尾冲天而起,拉长变细,如同一根金绳,缠缠绕绕,飞向岳风。少年的身子还没落下,已被金光缠住,稳稳托在半空。 咻,一团紫火飞来,神速惊人,依依还没缓过神来,紫火金尾碰在了一起。一股灼痛透过幻尾传来,钻心入骨,难以忍受。 这是赤裸裸的偷袭!刹那间,依依几乎认为,金尾断成了两截,她下意识晃身,松开岳风,收回金尾,紫火萦绕尾上,纠缠不去。依依忍痛怒喝,幻尾一抖一晃,如龙如蛇,嗖地钻进了湖水。 紫火入水,腾起一股浓白的水气,四周的湖水,一刹那沸腾起来。 “雷舞!”依依又叫一声,雷光天降,穿透湖水,落向紫火,紫火不惧湖水,可是对于闪电有所顾忌,腾起跳起,化为一道紫电,破水而出,飞到火不灭的头顶上方,焰光舒展,凝聚成形,竟是一口紫火凝结的长刀。 “小妞儿。”火不灭咯咯尖笑,“别弄错了,你的对手可是我。” 小狐女呼吸一紧,叫声:“狐雨金针。”幻尾摇动,一蓬金色细针,笼罩火不灭全身。 “紫阳刀魂!”火不灭笔尖轻轻一扬,紫火长刀横扫而出,幻化为出一片紫色的火光,火焰飞旋盘绕,金针一被卷中,立刻无影无踪。 “狐尾刀。”金色的刀光,紧随金茫茫的针雨,卷起一股狂风,扫向火不灭的腰际。 叮,一声尖锐的鸣响,紫火向内收拢,化为“紫阳刀魂”。紫电与金光碰撞,一股难以言说的灼热,潮水一般透过幻尾,注入依依的身子,小狐女旧伤未愈,又添新创,只觉气血沸腾,一口鲜血到了喉间。 “刀山。”火不灭声音冰冷,“紫阳刀魂”突然暴涨,数以十丈,光照四方,刀身凌空一抖,幻化出无数刀影,重重叠叠,像是一座火焰刀山,向着依依压了下来。 小狐女咽了一口鲜血,细柳剑碧光星闪,向后退出,符笔向前一扫,涩声说道:“雷鞭。” 雷尾呼啸而出,形如一条电光闪闪的巨蟒,环绕少女,严阵以待,紫焰腾腾的刀光席卷而来,电光紫火交锋,地穴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雷光化为的长鞭,带起死亡的螺旋,搅动紫色的火光,紫火凝结的刀刃,像是巨兽的牙齿,撕扯雷电萦绕的幻尾。 鞭与刀,每一次撞击,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短短的一瞬间,两大幻身,交锋不下百次。依依只觉“紫阳刀魂”一刀胜似一刀,一刀沉似一刀,力量重如山岳,以疾风暴雨的气势,压得她几乎喘不过起来,体内的元气翻腾激荡,眼前冒出点点金星,虚脱的感觉阵阵涌来,依依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绝望。 “岳风……”小狐女的意识渐渐模糊,“你在哪儿?你还活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逆袭 金尾松开之时,岳风摔在了水面,湖水冰冷刺骨,灌入口鼻,使他神志一轻。碧磷火仍在燃烧,烧破皮肉,直抵骨血,痛苦之深,叫人生不如死。 岳风紧咬牙关,竭力忍受痛苦,不让自身晕厥。天青光芒下泻,幻蛟盘绕上方,忠心耿耿,守护真身。数不清的磷火飘飘落下,势如大雪纷飞,碧莹莹的光芒,处在黑暗地穴,仿佛死神的魔眼。 “蠢材。”阳太昊的声音冷冷响起,“还没明白么?” “明白什么?”岳风竭力保持神志。 “幻身的一切都是幻身。”阳太昊一字一句。 这番话好比晨钟暮鼓,岳风一听,恍然大悟,他心念一转,幻蛟连带水龙,躯干宛转,盘绕上来,带着他冲出湖水。 “吸元。”岳风心中默念,幻蛟转过龙头,凑了上来,一股强烈的吸力,从龙口里传来,身上的绿火摇曳明灭,仿佛挣扎,紧跟着,嗖的一下,钻入龙口,消失不见。 天青色的蛟龙发出低沉的吟声,龙鼻皱起,龙口大张,强烈的吸力再次传来,渗入骨髓的麻痒,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如阳太昊所说,幻身的一切都是幻身。火也罢,毒也罢,全都来自“碧磷鬼雀”,同样也是火不离的幻身,既是幻身,幻蛟就可以吞噬。刚才两次吸元,第一次,吞噬了幻火,第二次,吞噬了幻毒。岳风毒火两清,神志为之一清。 烧伤的地方血流不止,传来抽搐的剧痛,远处传来紫阳刀和雷鞭的撞击声,转眼看去,只见紫光电芒,不见依依的影子。岳风心头一沉,抬眼看去,碧磷火附着水面,鱼儿似的在水中乱钻。他见这情形,灵机一动,意念转动,驾驭流水,形成细小漩涡,一股一股,通向幻蛟的龙口。 磷火倘若不受控制,落在幻蛟身上,势必重伤幻身,可它本性飘忽,长于纠缠不清,穿透的力量不是极强。岳风略加引导,幻火随着水流,钻入了幻蛟口中,蛟龙元气一转,幻火化为乌有,一股暖流注入灵窍,岳风损伤元气,慢慢得到补足。 此长彼消,火不弃感觉力量流逝,磷火落到水龙上面,转眼失去控制。他的心中纳闷,正想原由,哗啦一声,水龙挺然跃起,冲出湖面,气势磅礴,水流分开一线,露出幻蛟大嘴。 火不弃心头一喜,笔尖点出,“碧磷鬼雀”旋风狂舞,拍翅发火,磷火星星点点,化为一条碧莹莹的光流,冲向那张龙口。 刹那间,火不弃只觉元气一空,体内生出离奇的变化,脏腑深处,仿佛生出了一个缺口,浑身的元气一泻而出。 火不弃吃了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幻蛟没有燃烧,数不清的磷火,却像是流进了一个无敌深渊。 “这畜生能吞火?”火不弃又惊又气,一抬笔,鬼雀停下舞蹈,碧磷火不再飞出。 这一刻,水龙卷合拢,幻蛟藏入水中,紧跟着,火不弃眼前一花,白光涌现,一股水气直冲鼻端。 白亮亮的水龙,但以雷霆之势,冲向碧磷鬼雀。 火不弃心一沉,转眼看去。岳风,不见了。 鬼雀挥舞翅膀,迎向水龙。冷不防水龙冲到一半,一分为二,化为两股水流,一条撞上碧磷鬼雀,腾起缕缕白烟,另一条绕过鬼雀,向火不弃笔直冲来。 这一下声东击西,火不弃始料不及,只觉白光扑面,胸口如受雷击,一股无比巨力,撞得他远远飞出。水龙翻腾向前,前进之时,力量不减反增,化为一个水牢,将火不弃团团困住,纵然想要逃跑,一时之间,也难如愿。 轰隆,水花四溅,火不弃的背脊撞上了一面石壁,剧痛涌入脑海,仿佛四分五裂,火不弃痛得快要昏厥,正想召回“碧磷鬼雀”,水龙里窜出一条黑影,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火不弃的面前。 岳风,他藏身水龙,神鬼不觉,潜上前来。 “天霜火叶舞。”拳脚带着锐利的火劲,刀砍斧劈般落下。 “流焰拳。”火不弃仓促应战。 岳风的手足狂舞,拳头脚尖,喷出数丈红光,发出咝咝异响。两人的拳脚瞬间相交,空空的闷响,仿佛天尽头隐隐回荡的雷声。 嚓,火不弃似乎听见了骨骼折断的声音,紧跟着,一股钻心剧痛从左肩生出,直窜入脑。火不弃的一条左臂无力垂下,剩下右手,独臂难支,眼前火光飘舞,仿佛火叶翻飞,落在身上,彻骨剧痛。元气的防御形同一张薄纸,在火光前支离破碎。岳风的拳脚雨点般落下,一瞬之间,火不弃挨了足有二十记拳脚,每一击都蓄满劲力,不但肉体破碎,而且魂魄动荡,每挨一拳,每中一脚,三魂七魄,都似要脱体飞走。 狂暴的轰击有如雷霆天降,火不离想要睁眼细看,眼前只有一片红光,想要张嘴呼喊,一股火劲扫过左腮,嘴唇撕裂,牙齿掉落,卡在喉间,欲叫不得。他召唤鬼雀救主,飞舞的磷火,却被水龙隔绝在外。 “啊呀呀。”岳风所有的怒火,聚集在拳脚之间,他忘我地出手,一无气势所向无前,火不弃的身子由硬变软,元气崩溃,鲜血横流,口鼻之间,发出惨痛的呻吟。 “火翎斩……”火不弃的嗓子深处,响起细微嘶鸣,鬼雀发出呼呼的怪啸,长长的火翎舒展开来,拧身一扫,形如惨绿的刀锋,切开层层叠叠的水幕,水火交锋,白气蒸腾,白气糅合磷光,冲向的幻蛟的腰身。 热流涌来,岳风敏锐感知,意念所向,幻蛟拧身避开,火翎刷地分开,带着呼呼风声,扫向岳风面门。 少年一抖衣衫,纵身后退,火翎擦身而过,落在心神衣上,腾地燃烧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一触即分,交锋不过十秒。岳风抬眼看去,火不弃站在远处,惨不忍睹,左臂垂落下来,右手齐肘折断,小臂挂在皮肉上甩来甩去,就像是一个撕烂了的玩偶。他的胸腹之间血肉模糊,变成了一团可怕的烂肉,就连蒙面的黑巾也被打落,那张脸不是火奴,胜似火奴,根本一塌糊涂,看不清本来面目,两只眼睛在血水中翻滚,眼底深处,透出几许恐惧,几许茫然。 “吸元!”幻蛟飞来,盘绕岳风四周,口鼻尽力一吸,碧磷火泯灭消失。 岳风抖出雷魂枪,死死盯着对手,他有九成把握,这一次进攻,能将火不弃一举打垮。 这念头刚刚闪过,一股逼人的热浪从后涌来,岳风下意识纵身躲闪,眼角余光到处,一片紫色的火光前后相连,势如江潮迭起,向他席卷而来。 “水龙卷。”幻蛟急速旋转,带起冲天白浪,白浪与紫气相撞,紫火飞舞,蒸汽涌动,一股惊人的灼热,透过蛟身,涌入岳风的身体。 “千叶飞鳞!”岳风下意识射出青鳞,一片青光,像是呼啸天地的急雨,画出一道道明亮的光弧,有的笔直如尺,有的曲折如蛇,分散开来,仿佛寒星漫天,聚合一起,有如青潮迭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穿越紫火的屏障,直奔火不灭的真身。 青鳞节奏奇特,角度诡异,火不灭遮拦不住,只得召回紫火,一片紫浪涌起,与青潮纠缠一处。青鳞点点,化为团团火焰。 岳风得到喘息机会,脱出紫火的笼罩,窜出十丈来远,扫眼一看,目眦欲裂。只见依依躺在远处,小脸惨白,两眼紧闭,武大圣手攥铁棍,盯着远处的火不明,神气说不出的紧张。 青色龙鳞呼啸而回,火不灭也收起紫火。他的心里十分惊讶,火不弃的神通,几乎不在他之下,没想到落到如此惨境。刚才他打败依依,本想趁胜追击,将小狐女置于死地,忽见同伴危急,只好丢下对手,赶来相助,本想从后偷袭,一举杀死岳风,谁知道,“千叶飞鳞”神妙莫测,居然将他生生逼退。 三人凌空飘浮,火不灭,火不弃一左一右,和岳风对峙,火不弃摇摇欲坠,岳风也是血迹斑斑,他刚才忘我出手,撕裂旧有创口,鲜血涌出,顺着指尖滴落。 “还撑得住么?”火不灭扫了火不弃一眼。 “没问题。”火不弃嗓音嘶哑,两眼盯着岳风,喷出灼热火焰,“这小子,我要把他烧成灰,丢在河里喂鱼……碧磷鬼雀。”右手一抓,漫天磷火收拢,化为“碧磷鬼雀”,孔雀凌空起舞,磷火缤纷射出,星星点点,飘浮成阵。 “紫阳刀魂。”火不灭声音低沉,紫火凝缩成刀,十丈长短,光焰射人。 岳风长吸一口气,徐徐说道:“苍龙转生!”幻蛟旋转,水龙生成,光白耀眼,连接深邃的湖面,仿佛支撑天地的玉柱。就在他头顶上方,红白火光交错,巨响连连,震耳欲聋。朱阳被火不离缠住,一时无暇他顾。岳风以一敌二,不但没有惧意,反而涌起无边的豪情。 “一起上吧!”岳风笑了笑,“本大爷打狗,绝对不嫌狗多。” 对面两人的眼里,同时喷出灼人的凶光。 “雀闪!” “刀山!” “千叶飞鳞!” 第一百四十七章 鲲鹏之金 武大圣十分紧张,握棍的手心渗出丝丝汗水。依依就在他的身后,而在他的身前,火不明眼神阴沉,双脚踩踏湖水,向他慢慢走来。 “你,你别过来。”武大圣嗓音嘶哑,大身子微微发抖。 “死胖子。”火不明眼中含笑,“你以为,凭你这点儿道行,就能阻挡我吗?”他微微扬起下巴,“不过,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把狐神后裔留下,我让你离开。” 武大圣浑身冒汗,他一转眼,看向身后的依依,少女紧闭双眼,小脸惨白如死,身子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起伏,还可看出一线生机。 刚才,依依从天上掉落,亏得他奋身上前,一手接住。要不然,小狐女落入水中,照样难以活命。这四个蒙面人都厉害得出奇,前面三个,都已大显神通,这一个也一定差不了多少。自己这点儿本事,与其较量,全无胜算。 可是,能交出依依吗? 不能,当然不能!武大圣脸上的肥肉嘟嘟抖动,死死盯着火不明,突然声嘶力竭,发出一声怒骂:“与你妈的死耗子,你要动她,除非把我杀了。” “要杀你,那还不简单?”火不明的眼里迸射凶光,“小子,你还年轻,还可以活很多年?这样死了,不可惜吗?” “不可惜。”武大圣断然说道。 “为什么?”火不明有点儿困惑。 “因为……”武大圣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铁棍,“我也是岳风组的一员。” “岳风组,什么玩意儿。”火不明十分不耐,“死胖子,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要么走,要么死。” “你永远不会明白的。”武大圣的眼眶微微潮润,“我从小,从小被人看不起,大家都说我奔,都说我没用,谁也不愿跟我做朋友。从小到大,只有在岳风的面前,我才感觉自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呸。”火不明恶狠狠啐了一口气,“死肥猪,你找死。” 正要上前,水面轻轻一响,冒出一个巨大的活物,光光溜溜,圆圆乎乎,仿佛一座小山,横在两人之间,就像蛟龙的背脊,徐徐拱起,又慢慢地潜入水下。 “这,这个……”武大圣盯着那个东西,一时面如土色,“这是什么东西?” “这里叫鳗湖。”火不明盯着水面,冷冷说道,“湖里藏了一只灵刹电鳗,修炼千年,妖力精深,任何接近它的生灵,都会死无全尸。小子,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烧死你太便宜了,待会儿我要把你生擒活捉,丢进湖里,去喂鳗鱼。” 武大圣打了个哆嗦,突然间,他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冷寂的空气中,起了一阵细微的波动。 小胖子来不及多想,抡起铁棍,奋力挥出。棍子抡了一个半圆,扫中了某个东西。 火不明发出一声闷哼。紧跟着,武大圣感觉一股灼人的热力,透过棍子传了过来,刹那间,他几乎想要扔掉铁棍,可一想到身后的依依,忙又咬牙忍住,大吼一声,棍子尽力一搅,扑,黑暗中的东西飞了出去。 武大圣睁大眼睛,盯着火不明身边的黑暗,那里隐隐约约,似有什么在起伏、蠕动,盘旋,扭曲。 轰隆,一道火光从头顶飞过,那是混沌火的光芒。火光照亮了四周,武大圣定眼细看,心子突地一跳,几乎叫了起来。 火不明的身边,有一条漆黑如墨的飞蛇,无鳞无甲,通身均是漆黑的火焰,黑火随它扭摆,摇曳舞动。火不明脚下的湖水,因为奇特的高温,咕嘟嘟沸腾起来。 “三阴煞火。”武大圣猛可想起了黑火的来历,这火焰是一种妖火,来自地底深处的黑煞火鬼,任何金属与之碰触,立刻熔解成汁,烧中人体,外表看不见损伤,却会隔着躯壳,焚烧魂魄和元气,直到把人变成一具没有灵智的空壳。 武大圣望着黑火,心生惧意,身子不由一阵哆嗦。火不明盯着他手里的棍子,眼里透出一股惊怒,他的心里全不明白,这一条不起眼的棍子,居然可以攻击幻身,火不明猝不及防,吃了大亏,那一棍打得结实,至今元气翻腾。更离奇的是,他随后反击,想要烧毁铁棍,棍子却好端端的,面对“三阴煞火”,居然丝毫无损。 “小子。”火不明忍不住问,“你手里的棍子,是什么做的?” “这个。”武大圣心眼儿实诚,闷声闷气地答道,“这是大鹏的羽毛落在火山里面,变成的金属。” “鲲鹏之金?”火不明吃了一惊,盯着那根棍子,眼里透出一股贪婪。 风巨灵大鹏,是远古六大巨灵之一,它的羽毛落水化鱼,落地化鸟,一般来说,不会存留世间,唯独落在火山之中,与熔岩融合,会变化成一种金属,这金属蕴含大鹏的灵性,被世人称为鲲鹏之金,制成兵器,无坚不摧,制成铠甲,牢不可破,变化如意,可大可小,还能攻击任何灵体和幻身。 大鹏不常脱毛,落到火山里的机会更少,所以鲲鹏之金十分难得。传说北溟海中,有一座风扬火山,大鹏鸟常从附近起飞,拍翅振羽,会有羽毛落入火山口,生成鲲鹏之金。鲲鹏之金混入熔岩,与岩浆没有什么两样,要想找到这种金属,一来必须运气过人,二来需要辟开熔岩的大能,第三,还要有过人的眼力。三者缺一不可,世人尽管知道鲲鹏之金的好处,可也很少有人能够潜进风扬火山,得到这种金属。 火不明终于明白,胖小子为什么怪模怪样,始终扛着一条棍子。这棍子貌不惊人,居然是个大大的宝贝。他贪念一起,心中的杀机更加旺盛,扬起符笔,轻轻叫了一声:“煞火阴蛇。” 黑蛇的眼睛应声睁开,通红发亮,就像是两块燃烧的火炭。 “心猿甲!”武大圣举起铁棍,一刹那,他的身上密密层层,多出了一副乌光闪闪的铠甲,甲面光亮如洗,映照出黑蛇的影子。 火不明直勾勾盯着武大圣的铠甲,涩声问道:“你这铠甲,也是鲲鹏之金?” “是又怎样?”武大圣漫无心机,有问必答。 “妙极了。”火不明发出桀桀怪笑,“今天可是大收获呀。” “收获什么?”武大圣莫名其妙。 火不明眼露凶光,扬笔大喝:“地煞飞火。” 飞蛇一扭身子,纵身扑来,黑腾腾的火焰漫天飞舞,藏在黑暗之中,几乎无法看见,不被火焰烧中,几乎感受不到它的热力,可是,热力释放的一刻,也就是对手灭亡之时。 武大圣看不清火焰,心中慌乱到了极点,不管不顾,抡起鲲鹏金棍,舞得密不透风。棍中的大鹏之灵受了激发,卷起一阵狂飙,黑蛇飞到附近,就被棍风荡开,黑火忽远忽近,火苗舔舐铁棍,武大圣掌心的皮肉,几乎快要黏在铁棍上面,热流涌入心猿甲,将这一副铠甲,化为了一副烧红的笼子。 汗水汹涌而出,武大圣浑身酷热,头发焦枯,铠甲缝里白气腾腾,整个人快要燃烧起来。 “破山棍。”他发出一声怒吼,奋起全身气力,抡起铁棍,挽起狂飙千重,铁棍呜呜作响,仿佛疾驰的车轮滚滚而过,棍风横扫而出,搅动湖水,卷起丈许浪花。 火不明暗暗吃惊,驾驭飞剑,飘然后退,武大圣背生双翅,铁棍旋风一般赶来,棍风远远刮来,落到火不明身上,隐隐刺痛,有如刀割。 “凝光飞影。”火不明符笔一指,笔尖射出一道白虹,‘天剑符’吞吐闪动,击中铁棍,叮叮当当,白光弯曲变幻,活是一条白蛇,不断寻找铁棍的破绽,“煞火阴蛇”也赶了上来,黑蛇在黑暗中游走,时而碰触到铠甲,古怪的热力深入少年的体内,武大圣只觉元气衰弱,呼吸艰难,浑身的精血,也似燃烧起来。 两人一蛇,乍分乍合,剑飞棍走,杀得难解难分。突然间,武大圣一棍走偏,从天上摔了下来,他的脸色血红,两眼发赤,口鼻呼哧喘气,铁棍随身飞旋,拼命扫开近身的黑火。 忽听一声尖啸,武大圣百忙中斜眼一看,火不明化身一道乌光,冲向礁石上的依依。 武大圣心中一惊,不顾黑火缠身,一抖翅膀,冲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赶,几乎首尾相接。火不明身子一沉,仿佛老鹰攥兔,扑向昏迷的少女。武大圣心急难耐,铁棍冲天一扬,大喝一声:“长”,铁棍应声变长,横空扫过,只听叮的一声,正中飞剑尖端,火不明连人带剑,略略一偏,指尖从小狐女的肩头掠了过去。 到手的猎物飞了,火不明又惊又怒,旋身看去,眼中忽地一亮。原来,武大圣一心护着依依,忘了扫开黑火,“煞火阴蛇”悄然逼近,距离小甲士不过数尺。 “缠!”火不明一声怪叫,火蛇扭转盘绕,刷刷刷将武大圣牢牢缠住,黑火化为游丝,向他口鼻眼耳钻入,只要钻入一丝一缕,就能烧光他的魂魄与元气,把他变成一具空壳。 第一百四十八章 死守 “二倍法身!”武大圣大声怒吼,甲胄翻腾,体格暴涨,甲胄失去形体,流水般包围全身,化为一只黑色的巨猿,高约一丈八尺,双臂展开,足有两丈,铁棍涨大一倍,化为一根铁柱,只因本体较胖,身形略显臃肿,可是站在那儿,自有一股威风。 巨猿大吼一声,一挺身,火蛇拉长变细,似乎快要断绝。火不明两眼怒睁,锐叫一声:“长。”火蛇变粗变长,化为一条黑焰飞腾的巨蟒,绕着黑猿游走,缠得密不透风。心猿甲要不是鲲鹏之金,火蛇如此纠缠,早就熔化瓦解,连人带甲,化为飞灰。 武大圣体内的元气,像是翻腾的沸水,魂魄动荡不安,四肢百骸似要散架。他咬紧牙关,屏住呼吸,不让黑火侵入体内,双手抡起鲲鹏金棍,深入黑火,奋起神力,连捅带搅。黑火一会儿凝聚,一会儿分散,火蛇饱受冲击,发出咝咝的哀鸣。 幻身与真身相连,火不明也觉气血翻腾,想要收回火蛇,可又于心不甘。他目光一转,落到依依身上,心想抓住少女,武大圣必然束手就擒。想着驭剑冲上,正要伸手,忽觉狂风卷来,一条黑黝黝的棍子横在面前,火不明缩手不及,指尖碰着棍子,火辣辣一阵剧痛,跟着嚓的一声,中指断成了两截。 火不明又痛又怒,转眼看去,武大圣浑身黑火腾腾,握着棍子跌跌撞撞。火不明怒道:“臭猴子,不信烧不死你。”一面说,一面贯注精神,黑蛇昂头摇尾,火势更旺。巨猿偏来倒去,发出阵阵呻吟。火不明趁机上前,来抓依依,眼看就要得手,嗖,棍子又撩了过来,风声猛烈,带起一溜黑火。 火不明慌忙缩手,绕到一边,伸手又抓,鲲鹏金棍跟踪而来,棍端从火不明的手腕扫过,咔嚓,腕骨应声粉碎。 火不明痛得浑身冒汗,飞身向后,抬眼看去。巨猿挥棍向前,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火不明心生狂喜,冲上前去,距离依依还有一丈,巨猿忽又跳起,抡起棍子,旋风扫来。火不明慌忙缩头后撤,棍子擦过额头飞过,要不是他躲闪得快,这一棍准要把他的脑子敲出来。 “臭猴子装死?”火不明的心子突突乱跳,两眼死死盯着武大圣,心里又惊又气。 黑猿一言不发,撑着棍子,半蹲半坐,两只眼睛浑浊无光,就像是一个半死的人,火不明心中纳闷,为什么自己一旦凑近,他立马来了精神,出棍又刁又狠,几乎难以躲避。难道说,臭猴子大智若愚,根本就是故意示弱,引诱自己上前,然后狠下毒手。 他越想越惊,盯着武大圣捉摸不透,一时不敢凑近,远远驾驭火蛇,焚烧铠甲。 黑火翻滚,所过暗红,武大圣皮肉灼痛,只觉生不如死,热力侵入体内,炼魂荡魄之苦,胜过皮肉之苦十倍。他的力气飞快流逝,脑子里迷迷糊糊,唯独一个念头挥之不去,那就是守住依依,就算魂飞魄散,也决不能让火不明捉走。 “臭猴子,你都快死了,还撑个屁啊,快滚开,别碍了你爷爷的手脚,不滚开,我烧死你……”火不明的叫骂声传入耳朵,又远又轻,几乎听不真切。武大圣说不出话来,只在心中默念:“烧死我啊,烧死我,我也不会退让一步……” 想到这儿,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奋身挣起,抡起铁棍,尽力一挥,卷起一排巨浪,仿佛白山银城,向着火不明冲去。 火不明慌忙后退,尽管神速惊人,仍是溅了一头冷水,只怕水中有诈,慌忙运气察看,但觉只有普通流水,心里稍稍放下,定眼看去,武大圣手扶铁棍,两眼怒张,直挺挺站在那儿,巨大的身躯黑火环绕,就像是一尊浴火而生的妖神。 “臭猴子,活着,还是死了?”火不明望着黑猿,心里生出一丝惧意。突然间,水中传来哗哗的声音,湖水分开,灵刹电鳗的背脊又露了出来,湖面上打得惊天动地,妖物身在湖中,也是焦躁难安。一时不知来人好歹,不时冒出水面,想要一探究竟。 望着光溜溜的鱼皮,火不明心生一计,符笔上扬,火蛇一甩尾巴,飞出一团黑火,嗤的落在鳗妖背上,火焰翻腾,咝咝作响,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焦臭味儿。 鳗妖与世无争,忽遭重创,先是一惊,跟着怒气冲天。它一个翻身,背脊入水,浸灭黑火,卷起山墙也似的巨浪,紧跟着,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水里冲出,肥厚多肉的脑袋上,两只小眼迸出凶光。 鳗妖怒气冲冲,左顾右盼,只一眼,看见了武大圣,没错,烧伤它的黑火,就在巨猿身上。 鳗妖想也不想,摇头摆尾,通身电光萦绕,照得地穴惨白发亮。它拧身一摇,长长的鱼尾,拖出一条彗星似的光芒,仿佛切开黑暗的刀锋,扫向礁石上的武大圣。 鳗妖甩尾的一刻,火不明收回了煞火阴蛇。他的心里有点儿惋惜,这一击,臭猴子固然没命,一边的依依也必然粉身碎骨,这妞儿生得不坏,这么香消玉殒,实在有点儿可惜。 武大圣望着危机逼近,只剩下了睁眼的力气。他已经油尽灯枯,若非手里的铁棍,早已瘫倒在地,电光映入眼帘,他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哗啦,一声急响,一道水柱从天而降,粗约十丈,长大无极,有如破空而来的巨龙,摇头摆尾,冲向鳗妖。 水龙卷,岳风!武大圣心头一松,千钧重担落地,眼前漆黑一团,终于昏了过去。 两个庞然大物相互撞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水龙卷突如其来,鳗妖被撞得略略一偏,电闪闪的尾巴从武大圣的头上掠过,强烈的电流,让他的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 这一下,生死就在呼吸之间。 鳗妖怒气更浓,浑身上下,电光四溅,一整片湖面,都被电火照亮,黑洞洞的地穴,镀上了一层惨白的银光。 小眼遽然收缩,胖脑袋大力一摇,鳗鱼的躯干向内一缩,瞬间蓄满了力气。它发出“咕”的一声,远远传出,在空旷的地穴中回荡不已,紧跟着,它的身子一弹一拧,一摇一摆,长长的电尾,扫中了宛转扭动的水龙。 二次交锋,岳风只觉元气波动,心叫不妙,鳗鱼的妖力如潮水涌出,轻而易举地切开了流水,击中了水龙深处的幻蛟。 强烈的麻痹从岳风的头顶流下,一直传到脚心,俨然层层绳索,将他捆得结实。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阳太昊的话:“你这幻身有三怕,一怕雷、二怕火,三怕土,遇上这三种幻身,你还没吃了人家,先就被电死、烧死、活活闷死……” 老不死说得十分清楚,幻蛟三忌,雷电第一,岳风一不留神,鳗鱼的雷电,克制住了“苍龙转生”。 可是刚才的一瞬,不容岳风多想。他以一对二,苦战不休,好在湖水取之不尽,化为撑天的水龙,抵消了对方的火势。岳风藏在水中,来去自如,不时钻出水面,以体术攻击对手。火不弃吃过大亏,躲闪惟恐不及,火不灭目睹同伴惨象,对于岳风的体术,也是十分忌惮,水龙所到之处,两人纷纷躲闪,不敢使出全力,所以岳风以少战多,勉强支撑至今。 他分心二用,一面对敌,一面留心依依,忽见武大圣拼死护卫,心中大为感动。他走马观花,看得粗疏,只见武大圣的神威,不知道黑火焚身的苦楚,直到鳗妖破水,武大圣一动不动,他才发觉不妙,舍弃两个对手,操纵水龙卷来救。 麻痹感还没退去,紫色的火流滚滚而来,其中夹杂星星碧磷,青紫交融,看上去绚烂无方,可在岳风眼里,这一股火流,根本就是催命的令符。 紫阳刀、碧磷火,合二为一,形如火流飞泻,宛转飘忽,穿过水龙,直逼幻蛟。 岳风想要操纵幻蛟,可是鳗妖的电光如怒潮汹涌,如绳如索,缠住青蛟,那幻身仿佛冻住一样,躯干僵硬,举动迟缓,此时此刻,根本躲不开这一阵火流。 上下夹击,岳风陷入了绝境。不,还有一条路。他敏锐地察觉到一线生机。这一条路,别人即便发现,也决不敢走。岳风却来不及多想,他一咬牙,纵身一跃,连人带蛟,跳向鳗湖。 “咕!”鳗妖发出一声怪叫,大身子一扭,千百道电光融成一团,化为一只巨大电球,蓝白光闪,耀人眼目,嗤的一声锐响,击中了凌空下落的岳风,少年连人带蛟,被凄厉的电光吞没,随着电球陨落,消失得无影无踪。鳗妖又叫一声,慢腾腾翻了个身,哗啦啦沉入水中。 一转眼,鳗湖波平浪静,只剩微弱的电光,在水底隐隐闪烁。 小狐女昏迷不醒,武大圣油尽灯枯,岳风掉进湖里,死无葬身之地。胜利来得太快,火不明几乎不敢相信,他望着礁石上的依依,小腹一阵滚热,心里奇痒难忍,再瞧武大圣一眼,变身已经消失,铠甲荡然无存,贴身的衣裤烧毁了大半,破损的地方,可见一串串焦糊的痕迹。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四色火侍 “臭猴子,不信烧不死你……”火不明心中一阵得意,驾驭飞剑,冲向依依,转眼之间,两人相距,不过丈许。 “咻!”一团火球,从天而降,火不明猝不及防,几乎挨个正着,火焰擦身而过,浑身衣裤腾腾起火,烧得皮肉焦烂,钻心的灼痛,让他差点儿昏了过去。 “快用辟火符。”一声吼叫传入耳朵,火不明掉转笔尖,尖声怪叫:“火灭烟消。”笔尖射出一股青光,火势为之一暗,可是余火不消,烧破皮肉,钻入骨血,火不明无奈向下一纵,跳入湖水,同时五行循环,水相元气从内生发,与湖水内外相济,终于熄灭那火。 湖水余电未消,灌入伤口,冷麻刺痛,这一股滋味儿,火不明有生以来,从未尝过。他又惊又气,忍着剧痛,破水飞出,火光冲入眼帘,火不明的心里一惊,几乎儿缩回湖里。 好在有光无火,火不明心头一定,眯着眼抬头看去。朱阳白衣飘飘,剑如流火,冉冉飘浮半空,仿佛天外飞鹰。 小狐女和武大圣,被他摄到身边,随他上下沉浮,三人上空,火球高悬,光焰冲天,势如奔腾的怒马,冲向地穴的四角。 火不离站在南角,身上烧破多处,黑衣斑斑驳驳,露出大块的肌肤,刚才一场激战,没有占到上风;火不弃占住西角,手足残破,鲜血淋漓,一张脸白里透灰,身子摇摇晃晃,俨然有些站立不稳;火不灭还算完好,只有额角一道伤口,鲜血丝丝渗出,正是“千叶飞鳞”的手笔,他占住了东北角,三人势成一个品字,将朱阳围在中央。 火不明心头一动,冲天飞起,火不灭看见,身子一偏,移向东边,火不明占住了北角,四人各占一方,白青紫黑,四色火焰,横天燃烧,形如一个圆环,将朱阳困在其间。 “凤凰后裔,你活到头了。”火不离牙缝里迸出字来,身上的烧伤阵阵抽痛,他成名已久,反被一个少年烧伤,伤势事小,脸面事大,两眼盯着朱阳,恨不得咬他一块肉来。 “火不离……”火光映衬下,朱阳的脸庞惊人的俊美,神采焕发,光照尘寰,他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讥讽,明亮的金瞳,在火光中盈盈流动,“也许,我该叫你南旭。” 火不离的眼光忽闪了一下,身子扭了扭,似乎不太自在。 朱阳一转眼,又看了看火不弃,冷冷一笑,说道:“火不弃,你的真名是南闪吧?岳风那白痴有两下子,看你这副鬼模样,连你爹妈也认不出来。” 火不弃默不作声,两只眼珠喷出火来。 “火不灭。”朱阳的目光投入紫火深处,“紫阳神火,也是堂堂正宗,南炽,你跟这些邪火混在一起,难道不嫌丢人吗?” 火不灭哼了一声,冷冷说道:“姓朱的,你少来挑拨离间。” 朱阳笑笑,目光游移,扫过火不明,淡淡说道:“南晦,听说你爹是一只黑煞火鬼,你生下来时,把你老妈活活烧死,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火不明气得浑身抽筋,破口大骂:“姓朱的小狗,我烧你爹,我烧你妈,我烧你十八代祖宗。” 朱阳冷笑一笑,扬起下巴,那一股冷傲的神气,可把南晦气得半死,“煞火阴蛇”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通身暴涨,化为一条黑漆漆的巨蟒,凌空翻腾,烧得四周嗤嗤作响。 “派出四色火侍,南炎那老儿,还算有点儿见识。”朱阳淡淡说道,“不过也好,今天干掉你们,来日前往羽山南家,也少几个虾兵蟹将拦路。” “狂妄的小子……你说什么,乳臭味干的小东西……他妈的活腻了……我要把你烧成灰……”对面四人七嘴八舌,纷纷叫骂。 “真啰嗦。”朱阳一挥手,“你们四个,一起上吧。” 他身处逆境,气势不减,那四人面面相对,心中又惊又气,南旭厉声叫道:“小子,你得意个屁,你一死,这个狗屁岳风组,就算是全军覆没。” “我还没死呢。”朱阳冷冷说道,“只要我活着,岳风组,永远都在。”他微微一顿,眼里透出慑人的寒光,“你们准备好了吗,我要用你们的骨灰,来祭奠岳风的英灵。” “子阴冷焰!”南旭的声音尖细,一团冷白火焰,跳跃而出。 “碧磷鬼雀!”南闪牵动伤口,嗓音微微发颤。 “紫阳刀魂。”一口火刀,出现在了南炽的头顶。 “煞火阴蛇。”黑蛇潜入黑暗,悄没声息。 “火凤涅磐!”朱阳叫声清扬,有如凤鸣九天,上方火球暴涨,血红的火焰,如同天神的鲜血,翻腾激荡,呼啸流淌。 “火鼠钻山!”冷白色火焰一分十,十分百,幻化无穷,流窜如电,就像是千百颗彗星出现在夜空,一道道横天飞过,身后拖出亮白的光痕。飞驰中,冷焰翻滚变大,起初小如白鼠,渐渐大如白虎,冲到火球附近,一团团有如冷月当空,银光四流,照得地穴亮如白昼。 “火陨星流。”火球向里一缩,吐出千百只火卵,去如闪电,火光耀眼,撞上团团冷焰,发出震耳的鸣响,千百朵冷焰四散奔流,红色的火星像是怒射的火箭,白光红光交织成一张绚烂的火网,咻咻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雀闪!”碧莹莹的火光,像是纷飞的绿雪,星星点点,丝丝缕缕,漂浮无依,缠绵不尽,绕过冷焰,钻过火星,惨淡的绿光,就像是怨恨千年的游魂,它们忽快忽慢,不住寻找红火的破绽,它们耐心十足,萦绕冷焰盘旋,贴着红火燃烧,一旦冲散,复又凝聚,阴魂不散四个字,最能形容它的厉害。 “焰城。”朱阳筑起火墙,拦住碧磷火的去路,只要火势绵密,碧磷火很难渗入,可是碧磷之间,还有一片紫光。紫阳神火化为千百火刃,流光散影,轮番冲击焰城,每一轮冲击,朱阳都感觉魂魄摇荡、气血翻腾,心神一分,火墙生出破绽,碧磷火无声潜入,飘忽不定,漫如飞雪,比起刚猛的紫焰,更加防不胜防。 黑蛇在火光中游走,所过火光变暗,像是一股黑色的浊流,不住浇灭朱阳的火焰。 “三阴煞火”来自地底的火鬼,本是阴火之精,明火与之相遇,往往会受克制。朱阳的“三昧真火”,算是它的敌手,双方互为克制,朱阳火势暗弱,威力大减,阴蛇游走火中,火不明也很难受。 四面受敌,朱阳压力大增,更何况,他还要分出法力,呵护依依和武大圣。火不弃看出便宜,驱使碧磷火,尽向依依和武大圣飞去。朱阳分心抵挡,又生破绽,四色邪火一起涌入,仿佛剥茧抽丝,一层层地攻破火墙。 五色火光凌空交错,撞击,攻防,发出种种奇声怪响,如雷鸣,如蛇啸,或是轰轰烈烈,或是凄厉诡谲。紫白青黑,四色邪火,有如火山倾倒,从四面八方压向中央的红光。红光向内收缩,不时飞出团团真火,火球漫天飞舞,撞击紫火冷焰,迸射出绚烂的火光。白色的身影在火光中飞舞,俨如一只雪白的飞蛾,做着徒劳的挣扎。 朱阳口干舌燥,焦头烂额,四色火冲破焰城,远的不过数丈,近的几乎喷到他的脸上,若非炼火多年,精通辟火之术,早就化为一堆灰烬。他尽力驱使真火,反守为攻,向外冲突,可是屡屡受挫,刚一突破,又被生生逼了回来。 对方四色火焰,分工各有不同。子阴冷焰、紫阳神火正面强攻,压制“火陨星流”,碧磷火与三阴煞火趁虚游走,寻觅破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后面两种火焰,最让朱阳头痛,绿火钻肌透骨,黑火烹煮元气,一外一内,让人苦不堪言。 麻痒阵阵涌来,伴随强烈的灼痛,元气沸腾如水,精血为之枯竭。时间越久,痛苦越深,朱阳的眼前一阵阵晕眩,喉头微微发甜,败亡似乎不可避免,他的双手下意识操纵火焰,心志却出现了一丝游离。在这生死关头,他的目光居然扫向一边,第五个蒙面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饶有兴致,望着天上,双眼映照火光,闪闪发亮。 “他到底是谁?”这念头一闪而过,一股灼热的气浪,又将朱阳的心神召回火中,黑蛇的脑袋,距离他的面孔不到一尺,火红的蛇眼,射出阴狠的目光。 朱阳心念所过,真火外吐,逼得黑蛇咝咝后退。还没缓过气来,朱阳心神一震,魂魄摇荡,轰隆一声巨响,紫火夹杂绿火,像是脱缰的野马,一鼓作气,突破了焰城的火墙。 “炎吸!”朱阳举起符笔,尽力一晃,火焰以火卵为轴,飞速旋转起来。火卵的深处,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化为了一个火焰的漩涡。紫火、绿火还没冲进,忽地改变方向,吸入漩涡深处,黑火与白火,也似倦鸟归巢,向着漩涡的中心投去。 第一百五十章 浴火重生 四个对手不惊反喜,火卵的中心,藏着真正的幻身,杀死朱阳,固然不错,可是,如果能够深入火卵,将其炼化,就能汲取火卵的精华,得到“凤凰血裔”的若干力量。 朱阳这一下,无异于引狼入室,非但性命不保,所有的幻火,也会落到对方手里。 南家四人对望一眼,齐声叫道:“四色火轮,荡魄炼魂。” 四色邪火,失去形体,化为四团流动的火焰,前后相连,疯狂旋转,形如巨大的飞轮,牢牢锁住火卵,向内挤压收缩。火轮的旋转,不断地消磨火卵的火焰,火卵越来越小,红色的火光,完全被邪火的光芒压倒。 朱阳感同身受,火卵缩小的同时,惊人的高温,化为了一条牢不可破的锁链,困住了他的肉体,也锁住了他的魂魄。他拼命鼓起真火,可是徒劳无功,四色火轮每转一圈,他的气血就是一阵沸腾,鲜血直冲口鼻,顺着七窍涌出,他的身子似要爆炸,头脑昏昏沉沉,心神不胜恍惚。困境中,朱阳油然生出了幻觉,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一个烈火熊熊的晚上。 “小阳!”娇美的妇人泪流满面,眼里的哀伤叫人心碎。 “妈妈……”朱阳失声尖叫,通过密道的入口,可以看见远处的火光,一切都在燃烧,火焰刺痛了他的双眼。 “小阳,别哭……”女子秀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的微笑,“从今以后,你要坚强,眼泪帮不了你,你必须变得坚强。别哭啊,小阳,你要记住,你是凤凰血裔,你的身子里流着火神朱明的血,你是朱家唯一的希望……” “妈妈……”朱阳泣不成声,“我要怎么做?我以后怎么办?” “你要活下去,小阳,你是勇敢的孩子,如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妈妈,你呢?” “我啊……”女子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眼里流露出温婉的笑意,“如论何时何地,妈妈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火光冲天而起,吞没了女子的身影,黑暗如怒潮涌来,以狂暴的气势,将他冲出了意识的深渊。 “妈妈!”朱阳的突然惊醒,魂魄深处,起了一股战栗。 “哈,小东西怕了,吓得叫妈了。”南晦尖声怪气地大叫,四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左右占了上风,一下子烧死了朱阳,实在便宜了他,慢慢地烘烤,让他生不如死,才能称心快意。 “我要坚强……”朱阳低着头,喃喃自语。 “他说什么?”南炽没有听清。 “我不能死……”朱阳的声音轻细,可是十分清楚。 “就凭你?”南旭冷笑一声,“你死定了。” “我要活下去!”朱阳略略抬头,金色的瞳子,泛起幽幽的血光,“我,是凤凰血裔,我,是朱家唯一的希望。” “朱家完蛋啦。”南旭厉声狂叫,“这个世家,已经完啦!” “呀!”白衣的少年一抬头,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叫,叫声振动地穴,传来连绵的回响。 火侍们暗暗吃惊,朱阳已经虚弱不堪,可是听这叫声,悠长清亮,含有一股说不出的生机。 叫声冲出口外,一种奇特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感觉来自魂魄,似麻似热,如火如电,玄妙得不可言说,经过他的肉身,就像是手指拨弄琴弦。 “呀!”朱阳再叫一声,魂魄的至深处,涌出了一股澎湃的激流,冲开了身心的束缚,注入了远处的幻身。行将熄灭的火卵,迸射出夺目的光芒,四个对手同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向外挣脱。 “禁!”四人齐声大喝,加持意念,四色火轮向内收缩,一瞬间,火卵向里收缩,只剩鸡蛋大小,火光越来越亮,不知不觉,盖过了四色火的光芒。 这火光强得古怪,火侍们站在远处,也觉双眼刺痛,不敢直视那火。火卵的变化出乎四人的意料,若说回光返照,未免自欺欺人。 正在惊疑不定,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卵终于爆炸,强烈的光芒,叫人睁不开眼睛。火焰怒潮一样涌向四方,撕扯,冲撞,翻滚,激荡,顷刻之间,火轮分崩离析,重新化为幻身。 火侍们气血翻腾,竭力向后退却,真火扑上身子,衣衫破损,皮肉焦枯,痛苦伴随惊疑,搅得四人忐忑难安。他们睁大双眼,盯着爆炸的中心,那儿火光退去,火卵无影无踪,白衣的少年飘浮半空,低眉垂目,就像是一尊白玉的雕像。 正惊疑,忽听咕咕连声,但从朱阳身后,飞起了一只火雀,长六尺,高五尺,双翅舒展,一丈有余,羽毛火焰凝成,十分纤细柔软,它的身后光秃秃的,没有翎毛和尾羽。 这是一只雏鸟!羽毛红里透紫,绚烂胜过以往,一对鸟爪光亮银白,两只眼珠乌黑幽沉,溜溜一转,泛起动人的光泽。 四火侍的心里发苦,刚才这一阵,不但没有摧毁火卵,反而孵化出了雏凤。朱阳因祸得福,吸取了四色幻火,幻身大大改变,至于威力如何,四人一想,就觉心寒。 一瞬间,四人明白了“火凤涅盘”的真意。凤凰涅盘,死而后生,朱阳垂死边缘,凭着求生的执念,激发了凤凰之血,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先下手为强。”南旭深吸一口气,嗓音微微发抖,“别让他成气候。” 其他三人默默点头。可是,四色火轮,尚且无法消灭朱阳,如今雏凤降生,要想杀死此人,只怕难上加难。 事到临头,只有拼死一战。四大火侍,心中涌起悲壮之气,白鼠跳跃,鬼雀起舞,火蛇吐信,紫刀长鸣,四大幻身围绕朱阳,蓄势待发,地穴的热力陡然高涨。 朱阳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子光亮如水,俊美的面容出奇的沉静,他没有看向四个对手,目光一转,落向下方的水面。 四人心生疑惑,随他看去,黑沉沉的湖底,出现了一点醒目的亮光。光亮如飞涨大,向着水面冲来。 电球冲来之时,岳风的双眼几乎失明,数百道蟒蛇粗细的电光,像是长矛大剑,刺穿了他的身体。 短短的一瞬,岳风失去了知觉,直到湖水灌入口鼻,方才把他激醒。生死关头,心神衣再一次救了他的小命儿,电流缠身,萦绕不去。幻蛟已经消失,似乎已被闪电摧毁,岳风通身上下一团麻痹,手脚僵硬如石,使不出一丝气力。 “小子,你怎么样?”老不死声音焦急。 “不知道……”岳风发不出声音,连脑子也变得迟钝。 “用‘天雷正法’。”阳太昊的声音十分急促。 天雷正法?岳风一转念头,修炼“雷轮”的情形,仿佛还在前生。 “我死了么?”这念头刚刚升起,阳太昊就骂道,“死个屁,你死了,我还能说话?” 岳风意守丹田,逆转五行,绕身的雷电,仿佛百川归海,钻入他的灵窍,直抵他的小腹。 麻痹的感觉退去,撕心裂肝的剧痛传来,那一刻,岳风几乎认定,自身已被闪电撕开。 不容他多想,湖水像是一堵墙壁,向他狠狠压来。岳风胸口一闷,五脏翻腾,翻着跟斗向水底落去。 湖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少年身处其间,就像是一片落叶,随波逐流,身不由主。他想要挣出漩涡,可是手脚一撑,又被激流逼了回来。翻腾中,他转眼看去,漩涡的深处,张开了一个庞然巨口,大口的上方,鳗妖两只小眼,死死盯着这边。 一转眼,岳风就要进入鳗妖的肚子。 “快用心神衣!”老不死快要气疯了,岳风挨了雷击,迟钝得超乎想象。 心神衣随心变化,生出鱼鳍似的两翼,衣料向两侧鼓荡,排开周围的湖水,跟着神力转动,从水流中抽取空气,由毛孔进入少年的身体。 突然之间,岳风又能呼吸,他化身为鱼,尽力一挣,想要冲出漩涡。鱼口中的吸力源源传来,仿佛磁石吸铁,将他牢牢吸住。岳风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摆脱不了身后的力量。 “小子,将计就计。”阳太昊冷冷说道,“跟这小鱼妖较量较量。” “什么?”岳风大为吃惊,“老不死,你让我去送死?” “胆小鬼。”阳太昊吼道,“ 《天雷正法》 是干吗的?” 岳风傻了眼,阳太昊的主意无比疯狂。灵刹电鳗长于操纵闪电,中人必死,要不是心神衣和 《天雷正法》 ,今日鳗湖之中,就是自己的埋骨之所。 不过有利有弊,与鳗妖交手,进一步,必然做了妖物的口中食儿,退一步,如果操纵得当,可用鳗妖的闪电,修炼雷轮的神通。 借敌人的闪电练功,这样的鬼点子,只有阳太昊想得出来。 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掉头看去,鳗妖的躯干横在水中,就像是一座小岛,四周石柱林立,闪电时有时无,星星闪闪的电光,勾勒出鳗妖的头部。它的脑袋肥胖笨拙,如果不知利害,乍一看去,甚至有些可爱。两只小眼呆滞无神,有点儿懒洋洋的意思,唯独一张大嘴,仿佛无底深渊,生出无穷无尽的吸力。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本轮 稍一分神,岳风随波流转,滑向那张鱼嘴,尽管不太愿意,也只有放手一搏。 “苍龙转生!”岳风召唤青蛟,他的心里十分忐忑,不知道幻身是否还在。 悦目的青光,从前方一涌而出,修长的躯干,灵动的扭曲。幻蛟还在!岳风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神意流入幻身,其中的元气活泼泼的,充满了骀荡的生机。 《天雷正法》 实在神妙,不但化解真身的闪电,也让幻蛟摆脱了困境。 “水龙卷!”岳风操纵幻蛟,搅动湖水,形成巨大的漩涡,方向与鳗妖相反,两股漩涡相互抵消,鳗妖的吸力化为乌有。 鳗妖受挫,小眼骨碌一转,一低头冲向岳风。刹那间,光溜溜的鱼身之上,迸射出了夺目的电光,纵横交织成网,连人带蛟,一并笼罩。 “逆转五行。”岳风挺身而出,千百道电光汇聚起来,化为粗粗长长的电流,注入了他的身子。一刹那,岳风浑身痛麻,迎面而来的电光,有如刀斧枪矛,似要将他活活撕碎。 “吸雷术!”岳风深吸一口气,刚刚转动元气,波涌浪叠,势如山墙压来,鳗妖的大头逼到了近前。岳风一面吸取雷电,一面躲闪鳗妖,他的眼前白光闪动,脑子嗡嗡作响,须费极大心力,才能聚集精神,吸入雷电。吸雷的痛苦一如既往,撕心裂肺之痛,炼魂荡魄之苦,叫人真想一死了之。难受到极点,岳风甚至于设想,落入鳗妖嘴里,也许是件好事。 鳗妖擦身而过,大身子排开湖水,形成一排巨浪。此时此刻,岳风全力应付闪电,无法使出“水龙卷”,一股大力将他向后推出,岳风颠三倒四,狠狠撞在了身后的石柱上,石块簌簌而落,少年背脊剧痛,仿佛四分五裂,一口鲜血涌到喉头,体内气息乱窜,雷轮之气纵横乱走,岳风的身子一阵麻痹。 还没缓过起来,鳗妖身子扭动,电闪闪的尾巴,如刀如剑,横扫过来。鱼尾还没扫到,电光先已涌来,岳风内外交困,苦不堪言,他竭力收束元气,可是力不从心。就在生死关头,一股冷流窜入四肢,突然之间,岳风又能动弹。 “天鬼……”这念头从他心头闪过,岳风一缩身子,鱼尾从上方掠过,撕裂一切的电光,从头顶直抵脚心。岳风两眼发黑,险些就地晕厥,冰冷的湖水灌入口鼻,元气一乱,窒息的感觉油然而生。 轰隆,鱼尾扫中礁石,石块滚落下来,砸在岳风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创。 鳗妖屡屡失手,心中怒气渐浓,它使出浑身解数,鲸吞,头撞,尾巴摇来摇去,电流一股接着一股,穿过深沉的湖水,如同游走飞驰的蛇群。 一时间,岳风也不知道,有多少道电光击中了他,他已麻木无觉,电流一入体内,只有全力化解,好在每到千钧一发,天鬼之力总会及时出现,助他摆脱困境,躲过鳗妖的杀招。一人一妖,满湖游走,追逐来去,惊险万状。岳风一再从鱼口逃脱,冲破电光交织的大网,躲开雷霆万钧的鱼尾。 不知不觉,痛感消失,动荡的魂魄趋于平静。岳风清晰地感到,他的丹田深处,雷轮之气越积越厚,元气鼓荡,生出一股胀痛。痛了时许,忽又消散,过了片刻,胀痛又生,这么来了去,去了来,重复了三次,丹田忽地一跳,魂魄深处,起了一股强烈的悸动,那一团雷轮之气,受了某种推动,徐徐地旋转起来。 嗤,一道闪电飞来,击中了岳风的后心,闪电击中的一刻,雷轮之气的旋转变快,生出一股吸力,闪电一入体内,就被扯入小腹。 岳风恍然大悟。这一团雷轮之气,正是 《天雷正法》 提到的“本轮”,本轮一旦炼成,以此为枢纽,任何雷光电气,均可为我所用。 波浪从后涌来,岳风回头看去,鳗妖分开湖水,恶狠狠向他冲来。 “来得好。”岳风有心一试,不退反进,一抖手,雷魂枪冲出掌心。他的雷轮之气充沛十足,传到长枪之上,电光闪闪,比起以前强烈了数倍。 岳风一晃身,逼近鳗妖。妖物只觉受了挑战,一愣之下,怒气勃发,通身迸出耀眼的电光。岳风一头冲入闪电,体内“本轮”转动,闪电近身,均被吸入丹田,雷魂枪陡然变亮,闪电锋芒撕开湖水。 “呵!”岳风纵身一跃,手起枪落,锋利的枪尖,深深刺入了鳗妖的脊背。 灵刹电鳗有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重创,身子一阵痉挛,整个儿翻腾起来。它拼命发出妖力,电光破体而出。可是,岳风不为所动,站在闪电之中,凛凛然如水神转世,举起光闪闪的枪尖,嗤的一声,再一次刺中鳗妖。 鳗妖肥厚多肉,虽不至死,可也疼痛难忍,岳风拔枪之时,鳗血汹涌而出,夹杂丝丝电光,就像是一股耀眼的血泉。 鳗妖痛不欲生,直向前冲,疯了似的撞击礁石,想把身上的岳风撞死压死。但这只是一厢情愿,岳风在它身边游走,并不固守一处,鳗妖撞击之时,他已远远闪开。 鳗妖撞得头昏脑胀,一身骨头快要散架。岳风的长枪接二连三,不断落在身上,枪尖刺入以后,更是来回搅动,鳗妖所过之处,鲜血涌出,湖水变红,血水随波摇荡,仿佛一缕缕淡淡的烟雾。 这痛苦前所未有,灵刹电鳗先是狂怒,再是不服,到了这个时候,死亡的恐惧油然而生。它存活数千年,历经大劫,本性通灵,鳗妖心里明白,今日遇上了克星,硬撑下去,千年道行,必将毁于一旦。 想到这儿,鳗妖放慢了势头,收敛妖力,不再释放闪电,长长的鱼尾来回摇摆,如同一只小狗,向着背上的对手乞怜。 鳗妖不再放电,分明已经认输,岳风不为己甚,也把长枪收起。他抬头望去,透过上方的湖水,可见模糊的火光。他的心向下一沉,想到同伴的安危,依依的身影闪过脑海,岳风的心隐隐作痛。 “她还活着么?”这念头刚一冒头,就被岳风按了下去,他猛一顿脚,用元气发声:“出水!” 鳗妖通灵,登时会意,驮着少年冲向水面,一眨眼,上方越来越亮,火光如在眼前。 “放电。”岳风又一顿脚,鳗妖通身上下,电光迸射,照亮四方,只听哗啦一声,妖鳗出水,腾空跃起十丈,大尾巴一甩,一团刺眼的电光,飞向不远处的南炽。 南炽大吃一惊,紫阳刀横空拦出。轰隆一声,电光与紫火相交,发出闷雷也似的巨响,紫火纷纭迸溅,闪电四面流窜。南炽发出一声惨叫,一股鲜血夺口而出,他翻着跟斗摔了出去,停下之时,团团乱转。等到停顿下来,黑衣支离破碎,蒙面的黑巾不知去向,露出了一张惨无血色的面孔,看上去年纪不过三十,细眼长眉,鼻梁狭窄,阴鸷中透出一股狠毒。 哗啦,鳗妖落回湖水,岳风停在半空,幻蛟旋转如风,卷起冲天的水柱,水光摇曳,横扫而出,势如冷白长鞭,刷地扫向南旭。 南旭手一扬,召出子阴冷焰,两团白光交锋,水气袅袅升起,浓而不散。南旭正想反击,不防白雾深处青芒闪动,千百龙鳞流光飞电,向他激射而来。 千叶飞鳞!南旭措手不及,慌忙收回冷焰,青色的光鳞在黑暗中画出诡异的曲线,无所不在,无孔不入,子阴冷焰固然厉害,可也顾此失彼,破绽百出。 青光与白火交错,火焰吞噬幻鳞,化为袅袅青烟,就在这时,南旭发出了一声凄凄惨惨的狂叫。 白火出现一个缺口,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冲突而出,南旭一手捂着左眼,指缝里汩汩涌出鲜血,身子因为疼痛,整个儿蜷缩起来。 一枚龙鳞突破了白火,射瞎了火侍一只眼睛。 其他的三个火侍,都是惊得呆了。岳风死而复生,已是一奇,脚踏鳗妖出水,更是骇目惊心,刚一露面,先伤南炽,再伤南旭,四人中,数这两人最强。岳风摧强破坚,真是先声夺人。 一时人人自危,纷纷召出幻火挡在身前,惟恐下一个靶子就是自己。南闪更有切肤之痛,望着岳风的身影,心中又恨又怕,之前的伤口,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岳风凝立半空,扫眼看去,发现依依、武大圣横在朱阳身前,不由皱了皱眉,抬眼看着无尾火雀,眼里透出一丝惊奇:“猪样儿,你的小鸡儿出壳了?” “这是凤雏。”朱阳看他一眼,冷冷说道,“大白痴。” “凤雏?”岳风耸了耸肩,“看上去真丑。” “比你的青皮蛇好得多。”朱阳反唇相讥。 “猪样儿。”岳风看他一眼,“你还没死?很好,很好。” “我当然没死。”朱阳一挺身,“你还活着,倒是一件稀奇事儿。” “这四个孬种也还活得好好的。”岳风漫不经意地说,“猪样儿,你也太没用了吧?”孬种们听见,纷纷破口大骂。 “我可没有躲进湖里。”朱阳抬起头来,神色冷傲,“我可不是缩头乌龟。” “缩头乌龟?”岳风双眉一抬,“猪样儿,你说谁?” “你要不是缩头乌龟。”朱阳顿了顿,目光扫过四个火侍,“那就让我见识见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地道布武 岳风笑了笑,忽道:“猪样儿,我们是不是太老实了。” “怎么说?” “我们只会单挑,不会群殴。”岳风顿了一顿,嘴角浮现出一丝嘲笑,“对付孬种么?就得用一用孬种的法子。” “好吧。”朱阳平静地说,“那就二对四。” “四位老兄。”岳风吐一口气,目光扫过四个对手,“本次地道布武,现在进入第二轮。” “地道布武?”朱阳轻轻皱眉,“什么鬼东西?” “上面是天道,这里是地道。”岳风微微一笑,“咱们各比各的。四位老兄,我敢打赌,来到这个地方,是你们今生最大的错误。” 他一面说,一面飘然纵起,与朱阳并肩站立。两人高矮仿佛,一黑一白,一热一冷,青蛟雏凤,凌空对舞,白水映照红火,珠宝灿烂,七彩焕然,一股浩气奔腾而出,四大火侍,全都不胜气短。 胜负之势悄然反转,南家四人,头一次感觉,自己一方处在下风。 “水龙卷。”岳风笔尖一摇,水柱凌空摇摆,刷地扫向南闪。 南闪受伤最重,四大火侍,他是最弱的一环,看见水来,慌忙招手,鬼雀化为一团大火,凌空翻腾,迎向水龙。 绿火与白水相撞,白气袅袅,四处弥漫。 “千叶飞鳞!”幻蛟拧转躯干,尽力一弹,满身的青鳞,化为劲锐的飞箭,跳动变化,画出奇诡的曲线,绕过碧磷毒火,飞向后面的南闪。 有了南旭的前车之鉴,南闪已有提防,见状召回绿火,火势一分为三,居中抵挡水龙,两翼喷出火舌,抵挡千叶飞鳞。 “进!”岳风叫声如在耳边,水龙卷力量倍增,呼啦啦向前推进。 绿火兵分三路,火势变弱,不防“千叶飞鳞”只是诱敌,并未尽力,水龙卷蓄势而发、中央突进,一瞬间,压得绿火收缩,化为薄薄的一层。 南闪胸口闷痛,像是挨了一拳,内伤陡然发作,一股血水涌向口鼻,这时间,忽听南炽厉声高叫:“当心!” 南闪一惊,扫眼看去,朱阳身边,不见了岳风的影子。 “又来了。”南闪纵身后退,可是迟了一步,水龙里黑影晃动,岳风一跃而出。 自从岳风突发奇想,把水龙卷化为一条通道,藏身流水中间,随着水龙进退,可说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南闪为此吃足了苦头,一见黑衣飘动,吓得魂飞魄散,尖声怪叫:“凝光飞影。” 天剑符冲出笔端,化为矫矫白虹,正面刺向岳风。 “雷魂枪。”岳风的手里,射出了一道长长的电光,一挥之下,绿火分开,电光冲入南闪的双眼,白虹闪电交错,南闪手腕剧痛,一股麻痹流遍全身。 “呀!”南闪甩着断腕,创口血泉喷涌,“救我。”他的声音响彻地穴,其中透出刻骨的恐惧。 白火从左边涌来,火鼠狂奔,千百成团,紫火从右侧飞来,刀光幻影,气势如山。 “火羽神针。”朱阳的声音轻描淡写,无尾的火鸟应声一跳,张开翅膀,两眼放光。 “咕”的一声,火鸟双翅一拍,千百点火光迸射而出,越向前飞,越是涨大,飞出不到十丈,化为了千百团明亮的火球,火球继续向前,拉长变细,化为锋锐无比的火针,针尖破空,发出咝咝异响。 一刹那,火针冲进了火鼠群中,丝丝缕缕,连绵不绝,俨然是一阵酣畅淋漓的火雨。每一根火针都像长了眼睛,射穿了一团白火,藏在其中,燃烧不去。由内而外,红光压过了白火,凤凰真火压过了子阴冷焰。 南旭的面庞突然扭曲,两眼睁得老大,布满了血丝。强烈的痛苦透过幻身传来,每一团冷焰,都在飞快地瓦解。火红的鸟羽分支生岔,蔓延无穷,仿佛寄生火里的妖虫,将一团团冷焰切割得支离破碎。 “呀!”南旭发出凄厉的惨叫,两眼骨碌上翻,面庞通红如血。突然间,他一口血箭冲天喷出,千百团冷焰接连爆炸,爆炸声密如炒豆,惨白的冷焰四散纷飞,化为晶亮的火星,宛如散落的星尘,从中跳出一团团明亮的红火,火焰片片相叠,疏密有致,一如怒放的火莲,绚美得不可思议。 火莲旋转摇曳,火光跳动如舞,一丝丝,一缕缕,舔舐冷焰的残余,一转眼的工夫,漫天白火消失,就像是从没有过。 南旭掉了下去,脏腑撕开一个口子,鲜血狂涌而出,根本无法止住。咕咚一声,他落在了水里,湖水冰冷刺骨,灌入他的七窍。他慢慢地沉入水中,神志渐渐地模糊,他最后看见的东西,是一个小岛似的黑影,卷起惊涛骇浪,向他飞快地逼近。 “水龙卷”撞上了“紫阳刀”,流水侵蚀火光,升起袅袅白气。 “紫阳横天!”南炽两眼血红,发出尖利的吼叫。漫天的刀影忽地收敛,凝缩成了一口横亘十丈的长刀。长刀一抡,紫光流泻,从上而下,化为一条火流滚滚的瀑布,刀锋扫中流水,惊人的热力,穿透了厚厚的水层,透过幻蛟,搅动岳风的元气。 “紫阳刀”接二连三,落在水龙卷上,每一击都势大力沉,岳风身当锋芒,喉头微微发甜,眼前金星乱迸。 南闪断了一手,仍在一边捣乱,鬼雀翩翩起舞,碧磷火无孔不入,岳风一面用飞鳞抵挡磷火,一面用水龙抵挡南炽,背腹受敌,甚是辛苦。 正吃紧,岳风忽觉异样,四周的空气,出现了异样的波动,他直觉危险迫近,想要召回幻蛟,冷不防热力暴涨,一条幽黑的大蛇,从黑暗深处一窜而出,两眼红光灼灼,直勾勾盯着岳风。 双方距离之近,几乎不容转念,一刹那,岳风的元气布满全身,手脚迸射出星星电火。“咕!”一声长叫,火气逼人,无尾雏凤从天而降,两只银白利爪,死死抓住了阴煞火蛇。 火蛇发出阴凄凄的叫声,只好放了岳风,蛇尾上扬,嗖嗖嗖缠住雏凤,火鸟黑蛇,当空厮杀,红火黑焰,飞溅漫天。 “一阳爪!”朱阳的金瞳,迸射出异样的光芒,笔尖轻轻摇颤,火鸟的爪子,变成了明亮的金色,爪尖如钩,深入黑火深处。远处的南晦,发出沉闷的惨哼,雏凤昂起头来,连啄两下,两只火红的蛇眼,登时消失无踪。 惨哼变成了惨叫,南晦的鼻孔涌出两股血水,眼里透出恐惧的神气。啪,火鸟利爪一分,黑蛇断成两截,火鸟叼住一段,尽力一吸,黑火钻入鸟喙,火鸟浑身暴涨,火焰冲天,拍翅昂首,凌空起舞,朱阳的金瞳越发锐利,映照血红的火光,透出一丝少有的诡异。 扑,火鸟喷出一股黑气,双翅展开,再一吸,阴煞火蛇,化为乌有。 南晦两眼发直,从天上掉落下去,扑通掉进湖水,再也没有升起。 火鸟纵跃起舞,因为炼化火蛇,两只眼睛更加幽黑光亮,它一展翅膀,雏凤飞到青蛟身边,腾蛟起凤,衔尾而飞,水与火交融如一,白蒙蒙的雾气弥漫四周。 “火羽神针!”朱阳轻声锐喝,凤羽化为细针,成百上千,如丝如雨。南炽召回紫火,尽力抵挡,紫火神针交锋,仿佛势均力敌。 嗖,嗖,嗖,南炽还没缓过气来,一片青光绕过火针,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前胸入,后背出,以惊人的力量,贯穿了火侍的肉身。 刹那间,南炽的身子一阵麻木,过了足足一秒,才觉剧烈的疼痛从创口涌出,身上千百个孔洞,喷出细细的血光,鲜血从嘴里涌出,从鼻孔流出,两只眼睛空洞无神,两行血泪,流过白惨惨的面孔。 真身一毁,幻身消失,紫火跳动两下,突然无影无踪。“凤雏火”失去了对手,怒潮般汹涌向前,一眨眼的工夫,就将南炽彻底吞没。火侍化为了一团火球,凌空翻滚、跳动,带着悲愤与不甘,穿过深沉的黑暗,投入幽深的湖水,火光在湖水里轻轻一闪,忽也慢慢地熄灭了。 一团绿火呼啸而去,南闪见势不妙,打算逃走。 岳风纵身要追,忽地黑影一闪,第五个蒙面人动了,他跳到半空,挡住南闪的去路。 南闪万料不到,地穴还有他人,先是一惊,跟着又是一愣,他已是惊弓之鸟,根本无心应战,下意识向后一退,转身飞向别处。 蒙面人一言不发,右手一伸,下方的湖水喷涌而起,落入他的手心,凝结成一条水光闪闪的长矛。 岳风和朱阳对望一眼,不知对方有何企图,但见蒙面人手握水矛,比划了一下,忽地拧身扬臂,将水矛奋力掷出。 水光在黑暗里一闪而过,南闪刚刚逃出二十来丈,忽觉后心一凉,一股剧痛贯穿了胸背。他呆了呆,低头看去,一股流水从胸口涌出,来回流转,形似枪矛,流水聚而不散,因为血水混入,变得色泽暗红。 出离的痛苦涌遍全身,南闪的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岳风和朱阳吃惊地发现,南闪的身躯,正在飞快的融化,就像是烈焰烘烤的蜡像,肌肤骨血,统统变成了黑色的汁液,顺着身躯汩汩流下。 “水里有毒。”岳风念头刚起,南闪已经完全融化,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化为一摊黑水,雨点般洒落在鳗湖上面。 “玄冥死水?”朱阳金瞳收缩,死死盯着那人,“你是谁?”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五人 蒙面人沉默一下,发出轻轻的笑声,说道:“凤凰血裔,我帮你报仇,你还不高兴吗?” “鬼鬼祟祟。”朱阳一皱眉头,“干吗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的脸,不方便见人。”蒙面人慢慢说道,“凤凰血裔,我来这儿,并不是冲你来的。” “那是谁?”朱阳的目光,落在了岳风的脸上。 “没错!”蒙面人一点头,“我找的是他。” “我认识你么?”岳风皱了皱眉,“我可不跟鼠辈打交道。” “你姓岳?”蒙面人问道。 “是又怎样?”岳风大不耐烦。 蒙面人呵呵一笑,又问,“岳灵王的岳吗?” 岳风浑身一颤,死死盯着对方,天底下任何一句话,也不如这一句惊人。猛可间,他把握到了什么,冲口而出:“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蒙面人慢慢地说,“你是谁,我可一清二楚,你是岳灵王的儿子,落星谷的少主,你的母亲叫做林风岚,你还有一个未婚妻,名字叫做云若。” “你到底是谁?”岳风只觉一股热气在胸中激荡,脑子嗡嗡作响,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心中又喜又怒,不待对方回答,大声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毁灭落星谷的凶手。” “不。”蒙面人轻轻摇头,“我没有去过落星谷,不过,谁是凶手,我倒是知道。” “谁?”岳风的心子扑通乱跳。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蒙面人呵呵发笑。 岳风举起符笔,“水龙卷”升到空中,蓄势待发,他盯着那人,两眼喷火,一字字说道:“我再问你一次,谁是凶手,他在哪儿。” “好蛮横的小子。”那人呵呵一笑,“可惜,有勇无谋。” “扫。”水龙卷横扫而出,粗大的水柱,扫中蒙面人的身体,可是出人意料,水龙穿过了蒙面人的身体,就像是扫过一个虚无的影子,蒙面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口中发出嗤嗤的讥笑:“你以为,你能打中我么……”话音未落,一片火光扑面而来,数不清的火针,一无阻碍,穿过了他的身子。 “还是没用。”蒙面人嘻嘻直笑,“凤凰血裔,你的火还不够多。” 岳风本想发出“千叶飞鳞”,可是“火羽神针”无用,幻鳞射出,结果只怕一样,他看向朱阳,少年盯着蒙面人,俊秀的双眼,透出深深的困惑。 “这个人,是幻身。”阳太昊的声音幽幽响起,“他的真身,应该就在附近。” 岳风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可是,我们的幻身,为什么伤不了它?” “这个幻身,叫做‘无影冥身’,话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阳太昊沉默一下,“小子,以你眼下的道行,伤不了他一根毫毛,加上凤凰血裔,也是死路一条。” “那怎么办?”岳风心中一惊。 “很简单,逃!” “不行。”岳风心有不甘,“他知道毁灭落星谷的凶手,也一定知道爹爹和若若的下落。” “小子,你真是不知死活?”阳太昊的声音透出古怪的意味,“这个蒙面人,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什么?”岳风一惊,“他比你还厉害?” “不,不是厉害。”阳太昊沉吟说,“这个人,很奇怪!” “怎样奇怪?”岳风忍不住问。 “他只有两魂六魄。”阳太昊顿了一顿,“我刚才看了又看,他千真万确,少了一魂一魄。” “少了一魂一魄?”岳风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懂个屁。”阳太昊冷冷说道,“人少了一魂一魄,只有两个结果,不是死人,就是白痴。” “他没死啊,看上去也不是白痴。” “所以很奇怪。”阳太昊涩声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也许,他不是人。”岳风微微哆嗦,“是妖怪。” “妖怪也罢了,但他的确是一个人。”阳太昊轻轻叹一口气,“小子,遇上这个人,你的麻烦大了。” “怎么?”蒙面人有点儿不耐,目光扫过两个少年,“不打了吗?” 朱阳看了岳风一眼,目光意似征询。岳风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抬起头来,扬声说:“你要怎么样,才肯说出凶手?” “呵!”蒙面人笑着说,“这样才是请教的样子。”他顿了顿,“无买卖不成生意,你要知道凶手的下落,得用同样价钱的消息来换。” “什么消息?”岳风心生困惑。 蒙面人盯着他,两只眼睛幽幽发黑,像是两口深邃的小井:“你告诉我,天鬼在哪儿。” 岳风像是挨了一拳,几乎跳了起来,只听阳太昊暗中喝道:“别动!”“我……”岳风以极大的毅力,压住了身心的激动。 “千万别乱动。”阳太昊似乎有些紧张,“别让他看出破绽。” “怎么?”蒙面人嘻嘻一笑,“你好像也知道天鬼?” “不!”岳风按捺心神,口气力持镇定,“我不知道。” 蒙面人两只眼睛,盯着他溜溜乱转,忽地笑道:“你真不知道?可我感觉,你没说真话。”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岳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气。 “我信不信没关系。”蒙面人漫不经心地说,“不过,凶手的下落,你永远也没法知道。” 岳风心中一乱,不知如何是好,天鬼就在他的体内,只要告诉这人,就能知道凶手的下落,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要找天鬼。 “决不能说。”阳太昊语气急促,“你说了,他会要你的命。” “老不死,为什么?”岳风茫然不解。 “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人为什么一直旁观,既不参战,也不离开,他到底在等什么?” 岳风一愣:“等什么?” “蠢材。”阳太昊微微苦笑,“他在等你使用‘天鬼之力’。” “天鬼之力?”岳风看向远处,蒙面人站在那儿,目光闪烁不定,似乎也在思索什么。 “这个人对天鬼研究很深,他已经猜到,天鬼就在你的体内,如果把你逼到绝境,天鬼就能现身。小子,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们会掉进地穴?为什么四色火侍会守在这里?还有,南闪逃走,这个人为什么要杀死他?” “是啊?”岳风思来想去,心中灵光一闪,“我明白了,整件事,都是这个人的预谋。” “说说看。” 岳风定一定神,心说:“这个人一定认识四色火侍,借口对付朱阳,把他们骗到这里,因为相识,所以他在四色火侍的身上做了手脚,让他们看不见他,然后守在一边,看我们和火侍混战,我如到了绝境,一定会逼出天鬼。但对四色火侍,他不能留下活口,南闪一旦落到我们手里,他的身份就会暴露。” “没错。”阳太昊冷冷说道,“就连四色火侍,也是他精心挑选,既不太强,也不太弱,打斗起来,能让你们吃足苦头,可也没有能为,将你们一举击毙。看起来,他也拿不准,如果将你杀死,会不会伤着天鬼。” “他冲着天鬼来的?”岳风心头豁亮,“他跟凶手,根本就是一伙?” “何出此言?”阳太昊问道。 “因为。”岳风只觉一阵窒息,以极大的克制,压下心中的波澜,“抓走爹爹的恶人,也在寻找天鬼。” “寻找天鬼的人,未必就是一伙。”阳太昊淡淡说道,“但我可以断定,落星谷的毁灭,定与天鬼有关。人算不如天算,你抢先一步,得到了七罪之一,他们扑了个空,为了杀人灭口,顺手毁灭了村子。” 一切前因后果,恍若一串电光,闪过岳风的心头。老不死说得没错,那些恶人,为了天鬼,毁了落星谷,可是,这个远古的怪物,居然就在自己的体内。 蒙面人的目光投了过来,阴森邪气,让人头皮发炸。岳风猛可想起,昨天在湖边报名,也曾有人注视自己,那目光十分阴邪,与蒙面人一模一样。 没错,这是同一个人的目光。就在那个时候,岳风正好报出了姓名和籍贯,凶手们知道他还活着,故意布下了这个陷阱,闹得不好,就连今天的比赛,也是他们的阴谋。 难道说,凶手藏在考官之中。想到这里,岳风不寒而栗,盯着蒙面人,不由握紧了双拳。 蒙面人盯着他看了又看,忽地笑道:“你真的不知道天鬼的下落吗?” “不。”岳风深深一口气,“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真是太可惜了。”蒙面人轻轻叹一口气,“但我不死心,我想再试一次。”说到这儿,他举起手来,慢慢说道:“冥河!” 他的声音轻细,仿佛漫不经心,可是话一出口,岳风、朱阳,突然感觉气温骤降,彻骨的寒意四面涌来,这寒气不像来自冰雪,而像是来自九幽地狱,冻结的不是流水,而是两人的元气,周围似有东西在涌动,如胶似漆,重重叠叠,将两人裹在其中。 “糟了。”阳太昊叫道。 “老不死。”岳风也惊慌起来,“快想法子。” “没法子。”阳太昊叹了口气,“小子,乐子大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残魂 岳风转眼看去,朱阳俊目圆睁,脸上透出挣扎的神气,他正使出全力,想要摆脱困境。但岳风心里明白,那些全是白费力气。他望着白衣少年,心中涌起一丝歉疚,这一次他拖累了朱阳,将他置于了死地。 所有的光亮消失了,周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寒意仿佛凝结的冰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黑暗的感觉,像是粘稠的胶液,糊住了眼耳口鼻。岳风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甚至不能呼吸,粘稠、黑暗、寒冷,一股脑儿钻向口鼻。 绝望中,黑暗里亮起了两点金光,微弱,清晰。岳风心中悸动,突然意识到,这两点金光,正是朱阳的眼睛。 破魔金瞳!凤凰血裔,与生俱来的神力。 “唔……”阳太昊若有所悟。 金光越来越亮,一如黑暗中的希望。朱阳的双眼聚起一股大能,不是元气,也不是天地之气,而是来自魂魄深处的精神之力。 四周微微一震,岳风似乎听到了“叮”的一声,仿佛刀剑的交锋,两股精神力撞在了一起。刹那间,岳风感觉,身子的四周略略一松,黑暗的束缚突然减轻,一股热流从胸口涌起,化为一股热气,冲向他的口鼻。 “破!”朱阳的声音清锐贯耳,有如一声惊雷,击破了冰冷粘稠的暗流。 一刹那,蒙面人的“冥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缝隙,四周的暗流,出现了激烈的波动,紧跟着,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岳风的手上,他回头看去,那两点金光,一亮之后,忽又暗淡下来。 “愣什么?”阳太昊一声暴喝,“朱小子受伤了。” 岳风醒悟过来,锐喝一声:“苍龙转生!”幻蛟一跃而出,天青色的光华,冲开了黏糊糊的黑暗。 “水龙卷,千叶飞鳞!” 白浪滔天,青鳞流电,白花花的水光向前挤压,暗流略一退缩,又向前冲,岳风只觉一股巨力迎面压来,强悍得不可思议,短短的一瞬间,水龙快要崩溃,幻蛟也似要被活活压扁,他的眼前金光一片,口鼻之间,涌出一丝血腥。 飞鳞跳动如飞,灵动万方,射入暗流,即可遭到阻拦。一股粘稠不尽的力量,抵消了飞鳞的力量,将其陷入其间,动弹不得。 “火凤涅磐。”朱阳的嗓音幽幽响起,一团炽烈的火光,就像黎明时涌出的骄阳,火光千丈,映照四方。 “咕!”无尾火雀,舒展双翅,联翩起舞,数不清的火针,飞入了黑暗深处。 岳风压力顿减,回头看去,朱阳俊美的面庞惨无血色,仿佛白色的石雕,看不出任何表情,黄金的双瞳明亮起来,有如金色的火焰,激烈的燃烧。 “冥河”暗流,再一次起了波动,两股精神力二度交锋,岳风尽管没有身当其冲,也深深地感受到一股让人窒息的压力。他隐约明白,这一片“冥河”,既是幻身,也是幻术,一旦置身其中,就会生出可怕的幻觉,从而五官失灵、意志崩溃,除了束手就死,全无半点儿法子。 破魔金瞳,来自凤凰之血,对于任何幻术,均可抗衡一二,还可寻找对方的破绽,一举击破对手的幻术。 “咕!”无尾火雀向前飞去,像是一团火焰,滚滚向前燃烧,火光与黑暗交缠,发出咝咝的异响。 “喝!”岳风振作精神,瞪眼大喝,幻蛟卷起水柱,撞向那一股暗流。青蛟雏凤,光芒相映,水火并出,水龙像是一把钻子,向着暗流里猛冲,雏凤的火焰紧贴黑暗,不断与之交锋。 “幼稚!”蒙面人的声音像是一根冰刺,扎在两人心头,“雕虫小技,到此为止。” 黑暗应声变浓,寒气暴涨数倍,岳风连人带蛟一阵僵冷,水龙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不住向后退缩,雏凤的火光也暗淡下去,火鸟陷入了一团粘稠的漩涡,不断地拍翅挣扎。 “有点儿可惜。”蒙面人的风凉话幽幽飘来,“你们两个,本来很有前途,可惜遇上了我。一次干掉两个奇才,我的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 “混账!”朱阳的脸上腾起一股血红,眼里的金光似要流淌出来。 “你少放屁了。”岳风发出低沉的吼声。 “还不死心。”蒙面人呵的一笑,“好吧,我来帮你们一把。”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冥河,洗魂!” 黑暗压迫而来,寒气更加浓烈,暗流旋转起来,生出一股吸力,两人的魂魄起了一丝动摇,随着暗流旋转起来,似要破体而出,冲向那一片黑暗。 “咻!”一片蒙蒙青光,冲入了黑暗的深处,所过黑暗向后退缩,露出奇怪的空洞。 两人心中惊讶,仔细看去,那不是平常的光,而是许多细小的光丝,更准确的说,那是无数青色的针芒。 青光一闪而没,蒙面人发出一声惨哼。 黑暗消失了,寒气扫荡一空,粘稠的暗流如潮水般退去,偌大的地穴,恢复了原样。青蛟雏凤,光芒四射,映照上下四方,十分清楚明白。 蒙面人站在远处,捂住一手,两眼盯着远处,透出一股讶色。两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在不远的地方,悄然站着一个蒙面女子,腰细胸挺,体态姣好,尽管不见面目,一股青春的活力,从她身上流淌而出。 “是你?”蒙面人幽幽说道。 “是我。”蒙面女的嗓音低沉压抑。不知怎么的,岳风望着这个女子,心里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偷袭我?”蒙面人盯着女子,眼神并不愤怒,反而饶有兴趣。 “没错。”女子答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蒙面人的目光若有若无,扫过岳风和朱阳,“不过,你的‘伤心针’,恐怕挡不住我。” “我会尽力一试。”蒙面女沉声说道。 “你这样做,背叛了大魔师。”蒙面人的目光尖锐起来,“我可以代他清理叛徒。” “大魔师让你试试他,可没让你杀人。” “换了大魔师,他也会这么做。”蒙面人冷冷说道,“宁可错杀,决不放过。” “他没有天鬼。”蒙面女轻声说,“我看得很清楚,自始至终,他用的都是道术。” “有没有天鬼,他都该死。”蒙面人盯着女子,目透笑意,“我要杀人,你挡得住么?” “可以试试看!”蒙面女口气冷淡。 两人的目光遥遥交锋,蒙面人迟疑了一下,目光一转,又在朱阳和岳风的身上扫来扫去,他在权衡力量,杀死岳、朱两人不难,加上这个女人,未必能占上风,胜了还好,如果败了,势必影响大计。 “呵……”蒙面人漫不经心地看了女子一眼,“我会记得你,这笔账咱们早晚要算。” 蒙面女望着他,沉默不语。蒙面人呵呵一笑,一缩身,消失在黑暗中。 “依依和武大圣呢?”岳风目光一扫,惊叫起来,朱阳也变了脸色,两人只顾对付蒙面男子,根本来不及照顾两个伤者。 “他们在这儿。”蒙面女一指远处,那两人躺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身上笼罩一层淡淡的青气。 蒙面女一扬手,两人冉冉升起。依依飘向岳风,岳风一把接住,仔细一看,少女还有呼吸。武大圣则飘向朱阳,后者皱了皱眉头,不情不愿地接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厌恶。 “多谢。”岳风松一口气,向蒙面女点头致谢。 “她可真美!”蒙面女盯着依依,眼神一阵恍惚。 岳风听这声音,心头一动,抬眼看去,蒙面女的目光投向了上方,轻声说:“上面出不去,你们跟我来。”不待多问,飘然向前飞去,她的脚下踩着一支飞剑,剑光幽淡惨绿,像是鬼火凝聚,透出一丝邪气。 岳风、朱阳对望一眼,纵身跟了上去。望着女子的背影,岳风只觉眼熟,一举一动,分明像极了一个人,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一股热血涌到脸上,两个字在嗓子眼转来转去,忽地冲口而出:“若若!” 声音传出,在空洞中荡起阵阵回响,朱阳掉头看来,眼里闪过一丝惊疑。 岳风叫完以后,死死盯着前方的女子,可是,蒙面女没有回头,一言不发,向前飞去,她的身影十分寂寥,惨淡的剑光映照四周,仿佛一个孤独离索的幽魂。 “她不是若若。”岳风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若若的道力,没有这么强。” “这个女人……”阳太昊在他心中,欲言又止。 “什么?” “邪了门儿了。”阳太昊大为迷惑,“她跟刚才那人一样,也是少了一魂一魄。” 不知怎的,岳风的心里微微难过,喃喃说:“她也没死啊。” “是啊!”阳太昊幽幽说道,“在我死掉的这些年里,一定出现了什么变故。有人少了魂魄,居然好好的活着。他们的道术,跟一般人很不相同,比起妖怪的妖术,还要离奇古怪。” “她认识刚才那人,说不定知道爹爹和若若的下落。”岳风想到这儿,精神一振,纵身上前,叫道:“这个……姑娘……” “什么?”蒙面女并不回头。 “你知道落星谷吗?” “不知道。” “呃……”岳风想好的问题,全都缩回了肚里。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过关 蒙面女略一沉默,忽又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会马上离开玉京,这里十分危险,你,随时都会丧命。” “你不是我。”岳风没好气说道,“我不会离开玉京。” 蒙面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跟着沉默下来。不知怎么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凄凉忧伤的意味。 岳风直勾勾望着女子的背影,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他和云若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再也熟悉不过。这女子的体态言行,与云若足有六七分相似,只不过,云若性情开朗,像是飘浮天际的云彩,这个女子却是一团忧郁,宛如黑夜里冰冷的孤星,凄苦沉闷的样子,仿佛一生一世,从未有过一日的欢乐。 一股冲动在岳风的胸中激荡,他恨不得赶上前去,一把扯掉女子的面巾,[WWW。WΓsHU。COM]可是,女子刚刚对他有救命之恩,这样做似乎不太妥当。 正犹豫,蒙面女纵起飞剑,开始上升,速度突然变快,身形破空,发出风雷似的啸响。岳风慌忙收起杂念,随之向前,不一会儿,前方忽地一亮,天光射入眼里。 岳风久在地底,几乎睁不开眼睛,只一呆,心生狂喜,冲入光明,举目看去,四周一片荒芜,似乎还在忘墟,断垣残壁之间,一轮血红的夕阳,正在向西坠落。 厮杀声从身后传来,岳风回头一看,那儿光芒闪烁,爆炸连连,土怪的影子时隐时现,太岁的触手冲天挥舞,鸟妖结成的云彩,麻里透灰,聚而不散,不时俯冲直下,惹起一片喧哗。 忘墟里的苦战还在继续,岳风站立的地方,却已到了废墟的边缘。这似乎有点儿取巧,可是,回想地下的激斗,险恶之处,只怕远远胜过地面。地面上纵不能胜,还可放弃比赛。地下的交锋,那是无路可逃的死战,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想一想四大火侍的下场,能够站在这里,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幸事。 忽听一声呻吟,依依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见岳风,又惊又喜,满脸是笑,少女伸出柔软双臂,勾住少年的脖子。不知怎的,岳风被她这样搂着,心里生出一丝别扭,他回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蒙面女已经离开了。 武大圣也醒了,由朱阳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上来,一张脸惨白如纸,身上布满烧灼痕迹。 “她呢?”岳风盯着朱阳,涩声问道。 朱阳会意,冷冷道:“走了。” “谁呀?”依依好奇问道。岳风看着她,脑中闪过云若的笑脸,不由呼吸一紧,心里涌起一丝苦涩。他闭上眼睛,沉默一下,张眼笑道:“一个恩人,要不是她,我们也回不到地面。” 依依只觉他言行古怪,心里暗暗生疑,可是摆脱困境,总是一件快事,心中喜不自胜,便把疑惑抛开。 到了这儿,再无阻拦,四人步履蹒跚,穿过废墟,走了一里路程,到了忘墟出口。这时太阳行将落山,昏黄的光芒,照得废墟流火烁金,远古苍茫之气,笼罩偌大忘墟。 出口处,稀稀拉拉,站了若干男女,粗粗数来,不到两百来人。回想进入忘墟的声势,眼前的情形,委实有些凄凉。 岳风扫眼看去,熟人真是不少,水夜组,古太羽组,刁散组,全都顺利过关,面点师傅,酿酒男子,也都赫然在目,几个对头见了岳风,脸上纷纷流露失望。天秀站在巫方身后,看见岳风,眉眼舒展开来。 巫方扫了四人一眼,脸色十分阴沉。岳风分明感到,这个老女人,看见自己过关,似乎不太高兴,她的眼里透出一股敌意,岳风只觉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唔。”巫方抬起下巴,装模作样,“你们是哪一组?” “岳风组。”岳风答道。 “你是组长?”巫方嘴里问话,眼睛却望着别处,那一副嘴脸,根本不把岳风放在眼里。 “是!”岳风心里有气,勉强回答。 巫方的鼻孔里哼了一声,脸上透出一股轻蔑,挥手说:“一边儿,别在这里碍眼。” “你说什么?”岳风一股火气直冲脑门,“谁碍眼了?” “咦?”巫方扫他一眼,冷笑说,“你想顶撞考官?别以为通过忘墟就了不起了,哼,我随时可以取消你的参赛资格。” 对方无故挑衅,岳风血涌面颊,一挺身,正要出言回敬,忽听天秀叫道:“岳风,过来。” “干吗?”岳风两眼喷火,死死盯着巫方。 “我叫你过来?”天秀大声说,“你不想给朋友治伤吗?” 听了这话,岳风气势一馁,瞪了巫方一眼,抱着依依,正要上前,不防依依一撅嘴,搂紧他的脖子说:“我才不要她治。”岳风皱眉说:“孩子话,有伤不治怎么行?” “天底下又不止她一个会神疗术。”依依哼了一声,“完了我找杜雨姐姐治,那还不是一样。” 岳风一皱眉头,不知说什么才好,抬眼看去。天秀脸色发白,盯着依依,眼里透出一丝气恼,水夜瞧得不忿,大声说:“天秀姐姐,臭狐狸不知好歹,你理她干什么?这样的人,别说受伤,死光了才好。” “行了,少说两句。”天秀瞪她一眼,转身说:“朱阳,你把武大圣带过来。” 朱阳迟疑一下,扶着武大圣上前,小胖子哼哼唧唧:“多谢,多谢天秀道师。” 天秀抿嘴不语,察看一下伤势,忽地咦了一声,抬头盯着岳风,眼里闪过一丝困惑。 岳风心里明白,天秀必是发现,武大圣伤在“三阴煞火”,他惟恐天秀说破,冲她使了个眼色。 天秀会意,轻轻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取出灵药,使出神疗术,治疗武大圣的伤势。 不久太阳落山,天已黑尽,自从岳风组以后,再也没人来到出口。巫方的目光扫过全场,干巴巴地说道:“第一轮比赛结束,各位顺利过关,可喜可贺。明天辰时,第二轮比赛在天擂台举行,还望各位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说完这一顿门面话,巫方驾着飞轮离开,其他人也各奔东西。古太羽、刁散本想要上前挑衅,但见天秀在旁,只好打消念头,狠狠瞪视岳风,不情不愿地走了。 天秀妙手回春,忙活一阵,武大圣大半痊愈,站起身来,伸手伸脚,十分得意,天秀望着他,眉宇间透出一丝愁容。岳风见势不妙,忙问:“天秀小姐,他的伤没事了么?” 天秀轻轻摇头,武大圣一见,心头一沉,脸色发青。天秀说道:“武大圣,我不知道你遇上了什么,可你魂魄受损,十日之内,最好不要跟人动手,要不然,也许会动摇你的道基,对你未来的成就大有影响。” “会死吗?”武大圣紧张问道。 天秀皱了皱眉,摇头说:“那倒不会。” “不会死就行。”武大圣耸耸肩膀,口气轻松自如,“其他的都无所谓。” “你……”天秀一时气结,瞪着岳风说,“全是你教的么?好好的人,一进岳风组,全都成了亡命徒。” 朱阳的脸色有点儿难看,岳风咳嗽一声,说道:“这话冤枉,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教什么他学什么。” 天秀瞅他一眼,目光半是嗔怪,半是无奈,一转眼,对依依说道:“你的伤势不轻,你找的神疗者姓杜,可是怀日城杜家的人?” “是又怎样?”依依信口胡吹,“她的神疗术,比你强多了。” “你说什么?”天秀还没答话,水夜厉声说道,“杜家最好的杜庭兰,也不过神疗七品,天秀姐姐,可是神疗八品的天才。” “水夜。”天秀皱了皱眉,轻声呵斥,“你怎么这样多话。” “天秀姐姐,我才不明白呢,这些人对你这样无礼,也亏你忍得下去。”水夜撅起小嘴,一脸的不忿,更想到昨日受了朱阳的拒绝,美目含怒,瞪了凤凰男一眼。 “天秀……”远处传来一声招呼,声音清朗悦耳。天秀微微皱眉,水夜一回头,欢声叫道:“不二哥哥!” 岳风借着暮色看去,一个黄衣男子收起飞轮,飘然走来。他的年纪三十出头,身材高大,容貌俊朗,剑眉向上挑飞,压着一对灿如星斗的眸子,白皙的脸膛棱角分明,红润的嘴角挂着一丝迷人的笑意。 他走上前来,距离天秀五尺,停下脚步,微微笑道:“比赛都完了,你还呆着干什么?” “皇不二。”天秀眉尖一扬,“我何去何从,不用你管。” “唉。”皇不二笑了笑,深深盯着天秀,“我怎么能不管?我可是你的未婚夫。” “你明白就好。”天秀冷冷说道,“未婚夫是未婚夫,未婚妻可不是你家的狗,上哪儿都要听你的招呼。” “这话真伤和气。”皇不二摸了摸鼻子,微微苦笑,“天秀,到底怎么做,你才不会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天秀的目光投向远处,淡淡说道,“我只是讨厌这一纸婚约。” 第一百五十六章 皇弟 皇不二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笑了笑,说道:“我们先不谈这个,对了,水夜,今晚你想吃什么?你闯关成功,我们可得好好庆贺。” “百珍楼的水陆八珍不错。”水夜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目光扫过七只蛛妖,“我要八人份。” “好,算我的。”皇不二一拍手,盯着天秀,星眼含笑,“天秀……” “我困了,你们去吧。”天秀一拂袖,向前走了两步,脚下冷光一闪,玄凌剑出,冲天而起,只一晃,消失在暮色之中。 皇不二望着逝去的剑光,脸色阴沉下来,水夜全不识趣,说道:“天秀姐姐不去了,不二哥哥,我们去吃吧。” 皇不二勉强笑笑,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岳风等人,心口不一地说:“好啊,我们去吃饭。”他掉头走了几步,忽地回头问道,“谁是岳风?” “我!”岳风应道。 “你……”皇不二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我听申屠洪说,天秀对你挺不错。” “申屠洪?”岳风一皱眉头,冷冷说道,“这条狗还会说话?真是天下奇闻。” “我听到一些传闻,当然咯,耳听为虚。”皇不二笑得漫不经心,“今天亲眼看到,原来你只是一个小毛头。” “小毛头?”岳风心里升起一股被人轻贱的愤怒。 “小毛头,我给你一个忠告。”皇不二笑容僵硬,像是画在脸上,“天秀对你来说太高了,她在云端,你在地上,她是九天的凤凰,你呢,只是泥巴里的蛤蟆。别的不说,难道你不觉得,你这副样子,站在她身边,十分的恶心吗?” “说得好。”水夜使劲儿拍手,“不二哥哥,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这只臭蛤蟆又脏又丑,我真不知道天秀姐姐为什么帮他?” 皇不二看她一眼,笑了笑,回头转身,正要离开,忽听岳风冷冷说道:“不二大叔,多谢忠告。” “大叔?”皇不二脸色一沉,回头瞪着岳风,“小毛头,你说谁?” “你不是大叔吗?”岳风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你四十五岁了吧。” “放屁。”皇不二有点儿按捺不住,“我三十三岁。” “看不出来。”岳风摸着下巴,笑着打量对手,“不二大叔,你看上去至少四十三,我奉劝你用一下变化术,把自己变年轻一点儿,这样呢,没准儿天秀小姐会跟你吃个饭,就算不吃饭,也会多看你一眼。瞧你这副样子,唉,我都替你难受……” 岳风每说一句,皇不二的心头就像挨了一刀,俊朗的脸庞一阵阵扭曲,瞳子向里收缩,射出一股杀气。 岳风笑容可掬,正要接着下说,忽觉衣袖一紧,有人用力拉扯,回头看去,武大圣面如土色,冲他连连摇头,岳风怪道:“你干吗?”武大圣盯着皇不二,抿嘴摇头,目有惧意。 “小毛头。”皇不二牙缝里迸出字来,“你还挺能说啊。” “一般般。”岳风一脸严肃,“我向来实话实说。” 皇不二的面肌微微抽动:“你看上去土头巴脑的,乡里来的吧,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 “我问问。”岳风回过头,“武大圣,你知道他是谁么?” “他……”武大圣盯着皇不二,死命咽了一口唾沫,“他是天道者皇太一的弟弟,玉京城的副守备,他的幻身,在幻神榜排行二十。” 岳风的心里暗暗吃惊,定眼看去,皇不二故作镇定,眼里却透出一丝得意。岳风想了想,笑说道:“失敬,失敬,皇太一的弟弟。” “你知道就好。”皇不二扬起脸来,冷冷说道,“你最好离开玉京,今晚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名字,知道了吗?小毛头!” “知道了,皇太一的弟弟。”岳风笑了笑,“我教你一个法儿,皇太一的弟弟,只要你变成了聋子,就再也听不到我的名字了。” “很好。”皇不二咬了咬牙,“我喜欢硬骨头的小子,这样揍起来特别痛快。” “抱歉,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岳风拖长声气,“皇太一的弟弟……”话还没说完,依依已经笑出声来。 皇不二听见笑声,猛可意识到,岳风一直含沙射影地讥讽自己,在他的眼里,自己永远都是“皇太一的弟弟”,能够横行于世,全仗着哥哥的威风。 皇不二的白脸,变得涨红发紫,透出一股骇人的青气。 “不二哥哥。”水夜忽地叫道,“跟这小子磨嘴皮子干吗?什么时候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这一声像是冷水灌顶,浇灭了皇不二心里的杀气,他成名已久,杀死岳风不难,可也胜之不武,更何况,天秀对这小子颇为看重,上一次为了岳风,不惜与古家、申屠家翻脸,自己杀了岳风,只怕从此失去佳人的芳心。 两人的婚约本不牢固,随着天秀年事渐长,对于婚约的不满也日渐加剧。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皇不二处处示好,时时关心,反而激起天秀更大的反感。女道师心性难测,成了皇不二最大的心病。 盘算得失,皇不二决意咽下这口气,这感觉十分难受,好比吃下了一坨大便,一张脸拉长变臭,直勾勾盯着岳风,恨不得把他一口咬死。 “好吧,我们去吃饭。”皇不二说这话时,心里一阵翻腾,他转过身去,冷冷说道,“岳风,我得告诉你一句,我是明天的主考官之一,到时候,我会好好关照你的。” 龙蛛爬行如风,转眼去远,皇不二飞在上方,飞轮白光闪闪,黑暗中十分醒目。 “这下子惨了。”武大圣连连跺脚,唉声叹气,“岳风,你得罪了主考官。”朱阳也默默盯着岳风,眼神复杂难明。 “反正都得罪了。”岳风大皱眉头,“得罪之前,他又没说。” “天啦。”武大圣惊叫,“你报名之前,没看过‘天道布武’的简章吗?” “简章,什么东西?”岳风呆了眼。 武大圣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递给岳风,岳风一眼扫去,主考官一栏,清楚写着:“巫方、天秀、皇不二、裴怒、秋风舞”。 岳风的嘴里一阵发苦,把简章揉成一团,丢还给武大圣,冲依依问道:“你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小狐女答得干脆。岳风皱眉说:“干吗不提醒我。” 依依笑了笑,说道:“我提醒你了,你就会对皇不二逆来顺受?” “当然不会。”岳风悻悻说道。 “我就知道。”依依拍了拍手,笑嘻嘻说道,“所以懒得多说。” 小狐女惟恐天下不乱。岳风暗暗叹了口气,心知明天的比赛不会好过,可当务之急,还是带着依依就医,于是抱起小狐女,飞向芝兰堂。 到了医馆,看见四人的狼狈样儿,杜庭兰姑侄吃了一惊。杜雨接过依依,见她内外皆伤,心里一阵难过,听说四人通过第一轮,又是由衷高兴。 但因男女有别,杜雨带着依依,进里屋敷药疗伤。杜庭兰与岳风三人在外厅闲聊,说到忘墟里的道妖混战,叹气说道:“这世道真是越发乱了,公然驱使妖怪和道者交战,不怕激怒天下的妖王吗?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惹起道族和妖族的战争。” “为什么这样做?”岳风大为不解,“难道真要和妖族开战么?” “还不是为了近日灭村的事儿。”杜庭兰微微皱眉,“始终找不出凶手,闹得天下人人自危,有人说是道者之间相互侵害,有的人猜测,这是妖族的袭击。今天的做法,怕是故意挑衅,存心激怒妖族。妖族如果忍耐不住动手,道族就有理由向他们开战。” “如果开战,谁会赢?”岳风问道。 “天下妖王众多,其心不一。”杜庭兰轻轻叹了口气,“如狐神蓬尾、百头蛟龙那样一呼万应的妖王,这世上已经没有了,当今世上,有十三个妖王,割据一方,实力分散。也许天道者里面,有人故意挑起战争,就是想要趁着妖族分散,一举消灭它们。” “哪一个天道者?”武大圣忍不住问。 杜庭兰欲言又止,就在这时,忽听里屋中响起一声惊叫,叫声出自依依,透出说不出的惊惶。 岳风一跳而起,箭一样冲入内室,只见依依身子半裸,缩在床角,杜雨站在床边,呆若木鸡,盯着远处桌边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二十出头,姿容冶艳,眉眼多情,穿一身浅蓝色纱衣,薄如蝉翼,近乎透明,薄纱之下,少许粉白亵衣,裹住更加白嫩的娇躯,这样隔雾看花,比起尽情裸露,还要惹火勾魂。一双长腿光白粉嫩,骨肉匀亭,多一分太肥,少一分太瘦,更要命的是,腿上一丝不挂,绝美的曲线一览无遗,肌肤莹白如玉,泛起动人的光泽。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胡佩佩 这艳女突如其来,岳风一时看呆,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来惊讶于对方的美貌,女子容貌之美艳,衣着之暴露,比起苏媚烟来,似也不妨多让;二来不知道她从何而来,这间内室,有门无窗,四人守住大门,抛开杜庭兰和武大圣不说,朱阳神目如电,岳风性子机警,对方进入室内,居然一无所觉,如果来人怀有歹意,依依和杜雨,怕是已经遭了毒手。 其他人也抢了进来,看见女子,均是一愣,朱阳皱起眉头,武大圣张大嘴巴,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阁下是谁?”杜庭兰身为女子,不为对方艳光震慑,“潜入此间,作何打算?” 艳女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透出一股摇荡魂魄的妖媚,红馥馥的小嘴翘了起来,冲着依依一努,笑着说:“这句话,你得问她。” 杜庭兰心生讶异,目光一转,看向依依,小狐女紧咬下唇,死死盯着艳女,明秀的眸子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沮丧。 女医者见这情形,心中更加迷惑,忽听依依轻轻哼了一声,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说:“她,她是我六姐,胡佩佩。” 众人先是一呆,跟着松了一口气,杜庭兰抚着心口笑道:“吓死了,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令姐,姐妹见面是好事呀,叫那么大声,我还当是什么事呢?” 胡佩佩掩口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大剌剌斟上,漫不经意地说:“好事?那可不一定,在我是好事,在她么,可是大大的不好。” “怎么说?”杜庭兰微微吃惊。 “别问我,问她。”胡佩佩玉指纤纤,指向依依。 众人看向依依,小狐女鼓起两腮,恨恨盯着姐姐,说道:“你少得意了,落到你手里,算我倒霉。” “是么?”佩佩一笑,喝光杯里的茶水,将茶杯轻轻一搁,起身说道,“既然这样,那还说什么?走吧!” “去哪儿?”杜雨忍不住说道,“她的伤还没好呢。” “当然是回狐神宫。”胡佩佩盯着杜雨,笑着叹了口气,“小姑娘,难道她没告诉你,自己是从宫里偷偷溜出来的吗?” 杜雨一愣,盯着依依,小狐女一脸沮丧,默默点了点头。 “各位是小妹的朋友,这儿我也不必隐瞒。”胡佩佩笑了笑,说道,“我们狐神后裔,半人半妖,自古不为道族所容,又为妖族所忌惮,没有惊人的法力,往往无以自保。所以家中任何子女,不得家母允许,不可随便离宫,若要离宫闯荡,也要闯过七道难关。可是这个小丫头,只留一纸书信,偷偷逃出狐神宫,跑来参加‘天道布武’。那一日不走运,看守宫门的恰好是我,家母十分震怒,罚我将功赎罪,务必把她带回宫去。我一路找来,费尽周折,小丫头滑溜得很,直到今日,我才逮住她的尾巴。” 岳风组三个男子,心中都是冰冷,好容易过了第一轮,依依一走,岂不前功尽弃。朱阳不爱说话,紧紧拧起眉头;武大圣生来嘴笨,一肚皮的话儿,不知从何说起,使劲搓着双手,期期艾艾,支支吾吾;岳风想了想,深吸一口气,说道:“佩佩姑娘,小七参加了‘天道布武’,今天过了第一轮,你能不能宽限几天,等‘天道布武’结束。” “小哥!”胡佩佩冲他妩媚一笑,“你好偏心,叫她小七,却叫我佩佩姑娘,你要真是有心求我,叫我小六好了……” “小六姐姐……”岳风硬着头皮,老实说道。 “姐姐,我看上去比你老吗?”胡佩佩瞅他一眼,妙目生波,半嗔半喜。 “小六……姑娘……”岳风无可奈何。 “哎,真乖。”胡佩佩出其不意,到了岳风面前,细嫩的指尖抚过他的面颊,眉眼之间春意流露,“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岳风仓皇后退两步,以他如今的身手,决不容有人近身。胡佩佩不但轻易靠近,还能抚摸他的面颊,更离奇的是,岳风既不能躲,也不能闪,仿佛置身梦魇,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这一下神出鬼没,众人无不震惊,依依星眸喷火,脸色阵红阵白,忽地大声叫道:“胡佩佩,你又发什么浪?小六姑娘,我都要吐了,你都一千多岁了,还要做小六姑娘,你叫老、老、老六奶奶还差不多。” 岳风听得皱眉,心想小狐女未必太狠,自己骂皇不二老,不过骂到四十五岁,依依骂姐姐,居然骂到一千多岁。一千多岁,老太婆也不足形容。胡佩佩“花信少妇”,亮丽逼人,怎么也跟“老”字扯不上干系。 “哎呀呀,我怎么感觉酸溜溜的。”胡佩佩妙眼乜斜,“小七,你这道菜叫什么名目啊?醋溜鱼,还是酸梅鸡啊?” “胡佩佩,你无赖。”依依俏脸微微发红,“见个男人你就发浪,你怎么不去大街上浪去。” “唉,这话好毒,小七,你是我亲妹妹吗?姐姐是那么轻狂的人吗?我就要发浪,也得找个好的。”胡佩佩盯着岳风,目光炽热如火,“好比这个小子,不知怎么的,我一见他,就好像认识几辈子似的。小七,看样子,姐姐的姻缘到了,没准儿到了明年,你就有个乖侄子了。” 岳风如遭雷击,心惊肉跳,他为依依说情未果,一句“小六姑娘”,居然惹来风流魔障。依依盯着胡佩佩,更是小口微张,俏脸发白,身子微微发起抖来。 胡佩佩看了依依一眼,忽地笑道,“小七,看你这样儿,真是有趣极了。唉,这个小子,是你的小情人么?” 依依猜不透她的心思,心子七上八下,闷闷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不是那最好,是呢。”胡佩佩抿嘴一笑,也不见她晃身抬脚,忽已到了依依身边,伸出雪白光滑的手臂,勾住妹妹的肩膀,“小七,姐姐跟你打个商量,你看吧,姐姐一千多岁了,还是女光棍儿一个。你呢,年纪小,机会多,这个小子挺合我的意,你就把他让姐姐好了。你要答应了,随你留在玉京,爱留多久都行。” “你无赖。”依依又气又急,想要挣开胡佩佩的手臂,可是徒劳无功,心中一急,眼泪滚落下来。 岳风更是莫名其妙,闹不明白,形势何以变成这样,胡佩佩更是自称千岁,难不成,这个年轻女子,真是寿元千年的老妖怪? 转眼看去,武大圣盯着他,胖脸上挂着羡慕,凤凰男木无表情,金瞳之中,居然透出一丝轻蔑。更让人难受的还是杜雨的眼神,少女的眼里幽愁暗恨,更有一丝淡淡的埋怨,仿佛一切的事情,全都是岳风的过错。 岳风心里的懊恼,真是难以言说,可又无处发泄,只好闷闷不乐。 “胡佩佩,你,你不要脸。”依依气昏了头,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 “小七,别这样绝情呀!”胡佩佩笑眯眯说道,“咱们亲姐妹,好手足,男人么,就跟衣裳差不多,要么咱俩轮着穿,你穿一天,我穿一天,反正姐姐我也不嫌脏。” 这一番话惊世骇俗,若是出自人类女子之口,不是疯了就是痴了,但从千年狐神的口中说出,却又似乎理所当然。 胡佩佩说得漫不经心,两姐妹共用一夫,就跟穿衣吃饭一样简单,依依却听得心惊肉跳,瞪了她片刻,转眼又看岳风,忽见“衣裳”兄看看依依,又看了看佩佩,神态痴痴傻傻,仿佛已经动心,依依心中气苦,大叫一声:“岳风!” 岳风如梦方醒,把眼睛从胡佩佩的长腿上挪开,咳嗽一声,红着脸说:“怎么?” “你别信她胡说。”依依怒道,“鬼才跟她穿一件衣服。” “唉。”岳风脸涨通红,支吾说,“我又没信……再说,我有未婚妻了。”这一句提醒了依依,她忙说:“胡佩佩,你失算了,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他的未婚妻不是你么?”胡佩佩微微皱眉。 “当然不是。”依依尽管不情不愿,可也火烧眉毛顾眼前。 “那也没什么。”胡佩佩轻描淡写,“我不信那女人比我还美,只要你肯让给我,我把这小子捉到狐神宫,还怕他不就范?” 美人抢婚,这样的事情妙不可言,羡煞天下的男子,但从胡佩佩嘴里说出,岳风好比小猫小狗,是去是留,全由她一手摆布,提议固然香艳,岳风听在耳里,却觉大为别扭。 依依越听越急,心尖儿上一股火苗乱窜,这个老六做事天马行空,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想到这儿,冲口而出:“胡佩佩你少做梦了,我不让,不让,一千个不让,一万个不让。”忽又想到未婚妻的事,一股酸楚涌上心头,眼眶一热,泪水登时涌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六招 胡佩佩盯着妹妹,眼里透出一丝讶色,沉默时许,苦笑说:“小七,这一次,你动了真情呢。”依依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真麻烦。”胡佩佩皱了皱眉,起身说道,“小七,你必须跟我回宫。” “我不回去。”依依一抹眼泪,大声说,“我死也不回去。” “因为天道布武?”胡佩佩淡淡问道。依依低头不语,胡佩佩看了岳风一眼,轻轻叹一口气,说道:“是为他么?” 内室一阵沉默,胡佩佩徐徐说道:“小七,不要逼我,我可不想把你五花大绑地拎回去。” “小六姑娘……”岳风忽地开口。胡佩佩冲他使个媚眼,笑着说:“小哥儿,怎么,你也想去?去了狐神宫,吃香喝辣,温柔无边,那样的好日子,天底下的男人,做梦也梦不到!” 岳风被她一阵调笑,面红耳赤,脑子里乱哄哄了,定一定神,才说:“小六姑娘,小七如果不想回去,你强迫她,似乎不太对。” “哦!”胡佩佩捋了捋鬓发,冲他微微一笑,“小哥,这个你说了不算,小七是去是留,那也是狐神宫的家事。” “小七是狐神宫的人,可也是我的朋友。”岳风顿了一下,沉声说,“你要对她动武,我一定和她并肩作战。” “岳风!”依依心中酥软,忍不住轻轻叫了起来。 “并肩作战?”胡佩佩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小哥,以你的道力,要拦住我,恐怕还有点儿困难。” “没试过,怎么知道。”岳风挺起身来,正眼直视胡佩佩,狐女手拈鬓发,嘴角含笑,可是一双眸子,慢慢冰冷下来。 杜庭兰见势不妙,忙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何苦伤了和气?” “是呀,是呀。”杜雨连声附和,“小六姐姐,你要是强迫小七回去,她也许埋怨你一辈子。” 胡佩佩皱了皱眉,笑着说:“如小姑娘说的,小七,我要是用强带你回去,你一辈子都会恨我,是不是?” “是。”依依大声说道。 “为了这么一点事,让你记恨这么久,有点儿不划算。”胡佩佩挺起高耸的胸脯,眼里闪动狡黠光芒,“要么这样,小七,我是你六姐,以六为限,你要能接我六招,姐姐我掉头就走,要不然,你跟我回狐神宫,怎么样?” 依依两眼放光,可又有些迟疑。胡佩佩法力高强,六招如果使全,以她眼下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了,如果不答应,胡佩佩逞强出手,集合此间众人力量,也很难挡得住她,况且非亲即友,真打起来,谁受了伤也不好。 她左右为难,一时沉默,岳风察言观色,猜出她的心思,说道:“小六姑娘,小七有伤,我和她一起接你六招怎么样?” “不。”胡佩佩摇头说,“只她一个,你们谁要掺和,别怪我不客气。” “好!”依依大声说,“我答应你,六招为限,输了我跟你回狐神宫。” “你的伤怎么样?”胡佩佩微微一笑,眯眼看着依依。 “我的伤,已经好了。”小狐女站起身来,手握衣角,挡住身子。 几个男生知情识趣,退出屋子,过了一会儿,几个女子更衣出来,胡佩佩笑着说:“我们就在附近的河面上交手,大伙儿来做个见证。” 不一会儿,飞到城中的河道上方,这时夜深人静,天朗气清,星河倒影,璀璨夺目,点点闪烁,投映在光滑柔软的河面上,仿佛镶嵌在黑丝绒上的无数宝石。 杜雨心里担心,拉住依依,盯着小狐女默默不语。依依猜到她的心思,笑着拉开她手,说道:“杜雨姐姐,别怕,她是我六姐,我就算输了,她也不会伤我。” “那可不一定。”胡佩佩的笑语声传来,“这六招我会全力出手,到时候收不住势头,伤了你,我也没法子。” “我可是你妹妹。”依依一时气结,一甩手,大发娇嗔。 “你要是我妹妹,就该跟我回宫。”胡佩佩一手按腰,踩着一缕碧海蓝天似的剑光,娇美的脸上笑意盈盈,月光透过轻纱,近乎一丝不挂,雪白的胸脯,仿佛莲花的蓓蕾,细细的腰肢,宛如刚刚抽出的柳枝,一双玉腿长而不瘦,丰不露骨,仿佛绝顶的匠人精心雕琢,曲线修长柔滑,决无一丝多余。 这个狐神之女,站在夜色之中,不但艳光四射,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韵味。不止男子看得怦然心跳,就连女子见了,也觉造化偏心,何以生出这样的尤物。 依依一纵身,乘着细柳剑飞上前去,忽地一扬笔,大喝一声:“太白无锋。”笔尖一晃,一道金光喷薄而出。胡佩佩咯咯一笑,身子不但没有躲闪,反而向前猛冲,纱衣飘动,春光泄露,宛如一条灵动的飞蛇,顺着依依的符光扭动,一眨眼,到了依依的面前,伸出莹白的五指,捉向少女的符笔。 岳风一边看见,吃了一惊,姐妹俩相隔甚远,可是胡佩佩拧身之际,二十丈的距离忽然不见,两人面面相对,攻了依依一个措手不及。这一变化,就跟芝兰堂里,胡佩佩突然欺近身前,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一般无二。 姐妹俩同出一门,依依知道姐姐的手段,早有防备,一转身,锐声大喝:“雷枪电斧。”一道长长的电光,射向胡佩佩的左侧。 胡佩佩忽然消失,电光射空,穿过空气,发出咝咝的异响,跟着蓝光一闪,胡佩佩从依依的身后出现,笑嘻嘻一伸手,拍向她的肩头。 依依慌忙沉肩转身,胡佩佩一晃身,忽又不见,从十丈远处露出身形,依依挥笔叫道:“粉身碎骨。”爆炸符飞出,落到胡佩佩面前,胡佩佩举起笔来,轻轻一勾,一团青色的光芒跳出,“圆光符”化为盾牌,将爆炸符弹了一边。 “前面都是玩儿。”胡佩佩笑了笑,双眉微微扬起,“接下来是第一招。” “不要脸!”依依气呼呼叫道,“已经两招啦。” “我说了算。”胡佩佩笑嘻嘻举起符笔,轻声说道:“青灵飞光!” 笔尖青光一闪,射出无数青色的光点,向前飞出的一刻,拉长变粗,化为了一口口青光夺目的小剑。 依依变了脸色,驾驭细柳剑,转身就走,青色的光剑如影随形,有如一片青色的急雨,气势浩荡,铺天盖地而来。 依依向东,胡佩佩轻轻挥笔,剑雨也随之向东,依依向西,佩佩一挥笔,剑雨转向西边,尽管飞出很远,这些青色光点,仍是如臂使指,变化由心。 “青灵剑雨符。”朱阳微微皱眉。岳风忍不住问道:“这符法厉害么?” “这是狐神后裔才能练成的符法,近似于白虎人的‘金光化剑符’。”朱阳顿了顿,淡淡说道,“青符化为剑雨,洞穿岩石,不在话下。” 岳风心头一沉,凝目看去,依依竭力催使细柳,越飞越快,几句话的工夫,人影渐渐模糊,融入一抹剑光,仿佛一颗彗星扫过天际,身后的残影,化为长长的彗尾,飞青流紫,光彩横溢,后面横着一片青色的光雨,星星点点,仿佛流星的碎屑,紧紧跟在依依后面。 依依转折无方,一眨眼的工夫,人与符一前一后,兜了七八个圈子。转过一个大弯,依依的剑路略略停滞,胡佩佩目光如电,一眼看见,吹了一声轻轻的口哨,笔尖一扫,青光剑雨陡然变快,像是出巢的蜂群,冲破黑暗,嗡嗡嗡直逼依依的身后。 岳风一颗心几乎停止跳动,忽见依依旋风般一转身,金光涌出,紫电萦绕,深沉的夜空中,出现了两条巨大的幻尾。 “狐雨金针!”金尾用力一摇,射出无数金芒,金色的针芒灵光跳动,迎上了青色的剑雨,天空中传来叮叮叮的细响,金针撞上了青剑,幻针迸溅破碎,化为点点金星,青剑被针尖刺破,化为一团团袅袅的青烟。 “长!”胡佩佩扬起笔来,光剑变大变长,凌厉的青气迸射而出,幻针撞入青气,化为乌有。 “雷守!”依依声音清亮,无数电光闪闪烁烁,密集成阵,布成一面电墙。青色的长剑接二连三地撞入闪电,咝咝声惊心刺耳,光剑化为大团大团的青雾,还没来得及升起,后面“青灵剑雨”又呼啸而来,胡佩佩不住挥笔写符,剑光不断涌出,势如奔涌的海潮,一浪跟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 “狐雨金针。”依依逼到绝处,二次叫出咒语,金尾灵动万方,绕过“青灵剑雨”,轻轻一摇,一片金色的针雨破空而出,仿佛拥有灵性的飞虫,奇迹般绕过剑雨的阻拦,嗡嗡嗡飞向胡佩佩。 “雷守。”胡佩佩目视针雨,笑语如花,一刹那,身后涌出一条巨大的雷尾,比起依依的幻尾大了足足一倍。大尾巴横空一扫,漫天针雨消失不见,雷电深处,传来密如炒豆的爆炸声。 第四卷 天道布武 第一百五十九章 融合 “青灵剑雨”受了扰乱,后继无力,雷电向前一涌,吞没了青色的剑雨。 “原来如此!”胡佩佩盯着依依身后的幻尾,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小七,无怪你敢跟我叫板,原来炼成了雷尾。” 依依抿着小嘴,秀目闪闪发亮。 “瞪什么?”胡佩佩笑了笑,“看好了,第二招。”幻尾一摇,寂静的夜空中,出现了一团团翻滚的云团,云团里电光纵横,仿佛困在云中,想要射出,却被浓浓的云气挡住。 “雷舞。”两声娇呼同时叫出,粗长密集的闪电,化为了穿行夜空的枪矛。枪矛如林,森然相向,电光与电光交击,长的缠住短的,粗的兼并细的,纵横交错,其乱如麻。 很快,依依就知道了厉害,胡佩佩的电光从雷尾上发出,从头顶的浓云中发出,云气下降,孕育闪电,将依依层层包围,随着云气盘旋,凄厉的电光越逼越近,几乎无孔不入,巨力从四面涌来,将她的“雷守”挤压得越来越薄,几乎近于崩溃。 电光映照下,依依俏脸惨白,耳边传来胡佩佩的笑声:“小七,认输吧。” “闭嘴!”依依拼命转动念头,转眼望去,四面浓云翻滚,云气中的电光不时吞吐,好似长枪匕首,低头看去,下面的河水缓缓流逝,就像是一块漆黑深沉的巨大水晶。 小狐女望着河水,心念一动,深吸一口气,尖尖十指合在一起,神意传入金尾,金尾拉长变细,生出奇妙变化。 “雷风暴!”胡佩佩声音清晰,狂风应声大作,浓云翻腾起来,电光从云层中一涌而出,像是巨大的磨盘,呼啸旋转,不断消磨依依的“雷守”,雷尾所发的电光越来越弱,渐渐化为一层薄薄的光幕。依依只觉雷尾不堪重负,快要撕裂破碎,电蛇忽来忽去,不断冲击光罩,依依眼冒金星,几乎快要晕厥,身后淡淡的金光若隐若现,巨大的金尾几乎消失了。 “小七,还不认输么?”胡佩佩笑嘻嘻问道。 “不,决不?”依依声音虚弱。 “好吧!”胡佩佩的水杏眼里光亮一闪,轻轻叫了一声,“破。” 雷风暴向内挤压,雷守顷刻破碎,电蛇漫天飞窜。 岳风一边瞧着,变了脸色,一纵身,冲了上去,还没冲近,就听依依大喝一声:“狐尾金丝罩!”电蛇冲到少女三尺之外,忽地刹住了势子,仿佛遇上了什么阻碍,绕着依依流光飞驰,萦绕片刻,忽又化为细细的一缕,轰然射入下方的河水。 岳风不胜惊讶,止住去势,电光映照间,依依的面孔涌起一股淡淡的红霞,贝齿紧咬下唇,双眼明亮如星。不知什么时候,在她身边,金色的幻尾,化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金丝,金丝纵横交织,织成了一个薄薄的金罩,闪电一碰金罩,就被引到金丝上面,游走一圈,顺着金丝进入河水,水波浩淼,无论多少闪电,落入其中,均是化为乌有。 这法子又险又奇,在这短短时光,把金尾化丝,金丝织网,不但消耗道力,更是考验心力。胡佩佩闪电之强,閒金化石,击人成灰,依依胆大包天,竟然以一缕金色的幻丝,承受了如此的大能,好比千钧一发,惊险得不可思议。一刹那,依依气血翻腾,屋内如焚,那一缕金丝,仿佛随时都会断绝,她用尽心力,导引闪电,电光入水,少女下方的河面,汩汩沸腾起来。 岳风心惊肉跳,胡佩佩也忍不住赞道:“小七,真有你的,好,雷舞、雷风暴算是两招。还剩三招。”她顿了一顿,目光冷峻起来,幽幽叫道,“冰之尾……”一团白光应声涌起,像是横天而过的霜痕,顷刻凝结成一条冰雪凝结的幻尾,乍一看,这一条冰尾有些僵硬,可是摇晃起来,柔滑如丝,其软如绵,宛如处子肌肤,当真弹性十足。 冰尾轻轻一摇,下方的河水冲天而起,仿佛受了吸引,附着在冰尾上面,化为一条长长的水龙,但与“水龙卷”不同,水面并不旋转,仿佛一口长溜溜的水剑,让幻尾从水里抽了出来。 出水的一刻,水剑化为了冰剑,长约二十余,宽约三丈有余。 “狐寒剑!”胡佩佩一声冷喝,幻尾轻轻舒卷,长长的冰剑一挥而出,卷起狂暴的劲风,横天而过,向依依扫来。 小狐女左右为难,若要抵挡“狐寒剑”,必要用到“狐尾刀”,可要使用狐尾刀,就得撤去“雷罩”。 一眨眼,巨大的冰剑逼到近前,剑刃在空中拖出霜雪的痕迹。岳风一边瞧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只见依依两眼盯着剑锋,眸子越来越亮,就在冰剑斩落的一瞬,一道龙蛇样的电光,注入了冰晶雪亮的剑身,刺眼的光芒,以怒马奔腾的势头冲向胡佩佩。 “精彩!”朱阳冲口而出。岳风也看出了其中的巧妙。依依危急关头,收回垂在河面上的幻丝,缠上了冰剑的剑尖,水能导电,冰剑上布满流水,正是绝佳的导体,加上依依全力引导,“雷风暴”的电光顺着幻丝进入冰剑,又顺着冰剑冲向了主人。 胡佩佩意料不到,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只觉一股强烈的电流钻入冰尾,这电流来自于她,威力十分惊人,刹那之间,她的元气沸腾起来,身子出现了片刻的麻痹。 说时迟,那时快,胡佩佩的变故不过瞬间,可是冰剑的走向已经改变,剑锋向上一跳,险而又险,掠过依依的头顶上方,寒气从天下降,依依乌黑的秀发上面,起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第四招。”一半因为电击,一半因为气恼,胡佩佩的脸色阵红阵白,扬起下巴,轻轻叫了一声,“冰风雷暴。” 声音一出,冰剑哗然迸裂,化为万千冰屑,进入“雷风暴”中,与风云相融,夹杂在雷电霹雳之间,势如千万冰锥雪箭,一旦射中人体,小狐女娇花嫩玉似的身子,必然化为一堆惨不忍睹的肉泥。 胡佩佩下手,当真绝不容情。 生死就在眼前。 “咕!”一团大火跳了出来,无尾火雀现形,火羽神针呼啸而出。就在这个时候,依依的身边,涌出炽烈的电光,薄薄的金罩,化为了一团电光炽烈的圆球。 “雷守!”岳风看得清楚,紧要关头,将水龙卷的去势强行挽住,但觉身后灼热消减,回头看去,“火羽神针”也停在空中,点点火星,处在黑暗之中,光芒十分耀眼。朱阳尽管放出了火针,可是神色漠然,似乎远处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紧要关头,依依把雷尾的大能,传到了金罩上面,“狐尾金罩”变成了“狐尾雷罩”。金丝上电光四射,与“冰风雷暴”相撞,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强烈的爆炸冲击“雷罩”,电光上下起伏,动荡不安。岳风身在外面,看不清光罩内部的情形,心中不由一阵焦躁。 雷电进入金尾,尾中的金精之气来回激荡。这法子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一方面挡住了“冰风雷暴”的轰击,另一方面,雷电轰击金尾,那一股閒金化石的大能,冲破金尾的元气,顺着幻尾进入依依体内。这感觉,就像是她用雷尾攻击自身,强烈的麻痹和疼痛,几要把她撕成碎片。 “冰风雷暴”无休无止,雷电夹杂巨大的冰块,铺天盖地碾压过来,冰块在雷罩前粉碎,化为细小的冰屑,箭头一样向雷罩里钻入,一股汹涌的寒流,化为激烈的狂风,渗入雷罩的表面,汇合凌厉的电光,不断抵消雷罩的威力。 “呀!”依依发出一声长叫,凄厉,尖锐,像是垂死的凤鸣,岳风听在耳中,心里如被针刺,仿佛快要滴血,他握紧符笔,“水龙卷”如飞涨大,他也清楚地感觉,身后的热力急速攀升,红光灼灼,从后涌来,岳风明白,朱阳也蓄满了势,热力的流向,直奔天上的胡佩佩。 就在这时,胡佩佩掉过头来,笑容尽敛,目光严厉,盯着岳风轻轻摇头。 岳风一呆,忽地发现,狐女汗水淋漓,头顶升起一股袅袅的白气,面皮肌肤绷紧,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吃力。从场面上看来,胡佩佩占尽上风,应该十分轻松才对,为何此时此刻,居然如此的劳神费力。 岳风心念急转,凝神细看,猛可发现,冰风雷暴尽管气势汹汹,却始终留有余地,云雷电光在雷罩之外游走,少许击中雷罩,多数一沾疾走,去势如长枪锐矛,刺中雷罩的一刻,却又轻轻的弹开。许多冰块击中雷罩,并未击实,仿佛受了某种力量的操纵,轻轻巧巧,两面弹开。 第一百六十章 金声玉振 “她手下留情。”岳风恍然大悟,凝目看去,胡佩佩红润的小嘴轻轻抿起,目光凝注雷罩,雪白的脸颊上汗水淋漓。刹那间,岳风明白了她的苦处,攻击对手,其实不难,难的是一面进攻,一面还要控制法力,仅以一线之差,不至于伤害对手。毕竟姐妹情深,胡佩佩心肠再狠,也不会真正害死妹妹。 身后热流更急,突然一声啸响,火羽神针飞出,星星点点,化为漫天红影。 “卷!”岳风来不及多想,水龙卷一扫而出,气势磅礴,势如惊涛骇浪,一片水光银城,扫中了那一片红影,红与白交锋,水光火影交错,咝咝的白气,淡淡如云气升腾。 朱阳双眉一扬,目有怒意,胡佩佩却看了岳风一眼,眼底透出一丝感激。 岳风的心乱极了,如果他猜得不对,这一阻拦,很可能送掉依依的性命,可是,凭直觉,他又相信胡佩佩决无恶意,这样逼迫依依,必有她的道理。 就在转念之间,雷罩突然一亮,迸射出刺眼的强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周围的风雷冰屑,跟着雷罩向里一收,电光里迸射出丝丝金光,电光、金光互相渗透交融,聚合萦绕,不一会儿,化为了两条巨大的幻尾,一金一白,光照夜空,奇妙的是,金尾里闪动电光,雷尾里则有点点金星,飞射乱迸。 幻尾萦绕,金白光芒,勾勒出女子姣好的曲线,依依汗透紫衫,双眼微闭,周身飘浮淡淡的白气,她的脸上挂着一丝恬淡的意味。 冰风雷暴稍一退让,忽又向里聚拢,眼看电光冰雪化为怒潮,又要吞没依依,少女双眉一扬,凤眼陡张,幽黑的眸子,一如夜空里闪烁的寒星。 “金声玉振!”依依一声锐喝,双尾交缠,幻尾之间,迸发出惊天动地的雷鸣,雷声阵阵,夹杂刀剑交击的锐响,电光金芒同时涌出,迎上了冰屑和风雷,更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推开了云团,搅得云开雾散。 “狐雨雷针!”依依又叫一声,金尾摇动,飞出点点金芒,同时间,雷尾有意无意,当空一扫,化为电光屏障,千百金针穿过雷障,每一根幻针上面,都附有了蓝白交织的电光。 “雷守!”胡佩佩幻尾一圈,轻轻松松,化为一片雷光电障,金针射入电障,非但没有泯灭,针上的电光更加明亮。 “飞雪成阵!”冰尾摇动,天空中全无征兆,扯絮飞绵,飘起大雪,每一片雪花翻滚中变大,化为了一层薄薄的冰墙,雷针射中冰墙,咝咝作响,刚刚突破一层,冰墙又凝结一层,直到雷针失势,深深陷入冰层,再也无法动弹。 “金声玉振!”依依双尾交击,雷霆阵阵,化为无量音波,撞向重重叠叠的冰层。 吱,冰层出现一丝裂缝,裂缝游走如飞,冰层转眼瓦解,冰雪中的雷针明亮起来,发出微微的颤音,嗖嗖嗖密如阵雨,向胡佩佩急速冲去。可是针雨落空,天上一无所有,胡佩佩消失了。 “呵!”胡佩佩的笑声,忽从耳边传来。 “老六……”依依大吃一惊,转眼看去,风雪深处,出现了一双明媚的凤眼,眼里光芒闪动,如有磁性,将她的目光牢牢吸住。 一刹那,依依有了片刻的失神,巨大的幻尾从天而降,快如两阵狂风,缠住了她的幻尾,四条幻尾纠缠不清,电流浩荡如江河,汹涌着灌入金尾,一股彻骨的寒意包裹住了雷尾,依依血气凝固,几乎快要冻僵。 一双柔软玉臂缠绕过来,将她楼入怀里,一股醉人的体香钻入鼻间,胡佩佩无声逼近,身子温软无比,依依的身子为之一暖。 她极力凝聚精神,可是始终摆脱不了的胡佩佩的眼睛。依依心里明白,这是“天狐遁甲”的“禁字诀”,用“破字诀”可以破解,可是胡佩佩千年道行,远非小狐女可比,那一股精神力如山如岳,沉沉压在依依心头。 依依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下你怎么办!”胡佩佩笑语声传来,响如银铃,幻尾相互摩擦,元气分分合合,生出一股奇特的感应,仿佛愉悦,更似痛苦,那滋味酸心入骨,使人筋骨酸软,一股热力涌遍全身,依依的双颊,浮现出一抹动人的红霞。 两具绝美的身子相挤相磨,随着幻尾摇曳,慢慢向下沉落,很快接近了河面。 “我不能输。”依依在心中大喊,她不愿这样败北,无论如何,她都要留下来,留下来,为岳风而战。 “呀……”身子浸入河水,湿冷的感觉涌入脑海,依依哆嗦一下,忽地生出一个念头。她不及多想,念咒声咕嘟嘟冒了出来,“金声……玉振……” 金尾撞向雷尾,只不过,金尾主人是依依,雷尾的主人,却是胡佩佩。 一串巨响滚过,雷鸣中夹杂铿锵之声,声浪涌向四周,白浪冲天而起,一条河水鼓荡翻涌,生出一个个巨大的漩涡。 胡佩佩猝不及防,生出一丝晕眩,精神力稍稍松懈,“禁字诀”威力为之一弱。依依如释重负,脱出精神枷锁,金尾一摇,摆脱雷尾纠缠,化为一口长刀,叮的一声,又挑开了对方的冰尾。 幻尾一旦分开,依依有了力气。她奋力一挣,挣开胡佩佩的怀抱,哗啦一声,冲天而起,飞行中符笔一指,笔尖对准胡佩佩的心口。元气传入笔尖,她的心里生出一丝犹豫,跟着眼前一花,胡佩佩的笔尖有如惊虹飞来,抵住了她的咽喉。 “输了……”这念头一闪而过,沮丧涌遍了全身,依依眼眶酸热,泪水夺眶而出。 胡佩佩盯着她目不转睛,过了时许,收起符笔,腾出一只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笑道:“傻丫头,你不是赢了么,还哭什么?” “我赢了?”依依呆了一下,有点儿莫名其妙。 “是呀。”胡佩佩笑了笑,“冰风雷暴一招,‘飞雪成阵’算一招,最后的‘灵尾绞’算一招,加上前面三招……”女子说到这儿,轻轻顿了一下,盯着依依,眼里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小七,我输了,你可以留在玉京,留多久都行。” “我、我……”依依先喜后悲,难以置信,盯着姐姐,眼泪滚滚而下,说什么也无法止住。 “好哭鬼,还哭?”胡佩佩轻轻抚摸她丰美浓黑的秀发,“你这小丫头,明天的比赛,一定十分凶险,你要多多小心。” “六姐。”依依高兴过后,又暗暗担心,“你不能带我回去,老妈责怪起来怎么办?” “你不回去……”胡佩佩微微一笑,“我当然也不回去。” “什么?”依依诧异说道,“你也要留在玉京?” “是呀,你留在这儿,我干吗要回去挨骂?”胡佩佩捋了捋头发,眼风扫过岳风,妩媚一笑,“再说了,这小子呆在玉京,我又怎么舍得回去,好妹妹,你如愿以偿,也别太贪心,看在姐姐千年寂寞的份儿上,把这小子让我吧!” “胡老六……”依依气得脸也白了,对这六姐些微的好感,全都烟消云散,“岳风跟你没关系,你再动歪念头,我、我跟你拼命。” “好了,好了。”胡佩佩满口应承,“我闹着玩儿呢。”可她的话,小狐女半点儿也不信,胡佩佩口中撇清,两只眼睛却是水意融融,盯着岳风,恨不得马上凑上前去,以身相许。依依深知这姐姐的性情,从小到大,一旦看中的东西,势必软硬兼施,非要到手不可,只不过她寿命千年,阅人无数,这些年来,对于平常的道族男子,已经很少生出兴趣,谁知道,今日对岳风一见倾心,大有留恋不舍的意味。 依依心里只觉纳闷,但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和岳风相遇之前,从不将任何男子放在眼里,可是一见之后,就是心心恋恋,再也割舍不下。仔细看去,论年纪,岳风正当年少,少有大男人的气魄韵味,好比白天见过的皇不二,论相貌风度,朱阳俊朗绝伦,比他胜过许多,可是依依仿佛中魔,只要岳风在前,眼里除了他,再也容不下任何别的男子。 依依挣扎起来,飞向岳风,大声说:“我们走。”不容岳风多说,就向“风烟居”飞去。 岳风见她神情,只觉诧异,他相隔甚远,没有听到姐妹俩的对话,可又不便多问,到了风烟居,才一进门,忽又遇上了苏媚烟。女子穿着银色软缎的睡袍,双腿交缠,手持烟杆,倚在柱子旁边,体态惹火,媚态勾魂,仿佛熟透的果实,轻轻一碰,就能流出水来。 苏媚烟看见岳风,嘴角微微上翘,眼里的笑意流淌而出。依依只觉头痛,大感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这个女子,就跟胡佩佩一样的惹人生厌。她拉着岳风匆匆上楼,经过苏媚烟身边,女子微微一笑,忽向楼下叫道:“呵,胡六姐,你怎么来啦?”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先知 依依听了这话,几乎跳了起来,回头看去,正看见胡佩佩弱柳随风一样,款款踱上楼来,修长雪白的双腿,在符灯之下,有着如丝般的光滑,行走起来,又有一种奇特的韧性,仿佛劲风中抖动的白桦树,柔滑的曲线里,透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刚健之美。 岳风的双眼,不由自主,落在那一双长腿之上,依依一边瞧着,心头怒起,伸出指尖,狠狠拧他一下。岳风慌忙收回目光,谁知一掉头,几乎拍面撞上了苏媚烟高耸的胸脯,岳风心一热,两行鼻血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依依气得跺脚,眼圈儿一热,几乎流下泪来。 “你是小苏?”胡佩佩眯起丹凤眼,审视楼口的苏媚烟,跟着细长的眉尖轻轻一扬,“流星河朱雀人?” “是呀!”苏媚烟不觉莞尔,“十年不见,胡六姐风采如故,真是叫小苏羡慕。” “呵。”胡佩佩轻轻一笑,上下打量女子,“小苏也更美了,绝代佳人,我见犹怜。” “过奖了,胡六姐是为令妹来的么?”苏媚烟吸一口琅嬛草,轻轻吐出一股香暖气息,气息喷来岳风脸上,少年心里生出一丝迷乱。 “胡佩佩。”依依忍不住叫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依依轻轻哼了一声,看了看苏媚烟,又看了看胡佩佩,困惑道:“你们认识么?” “认识。”苏媚烟笑了笑,“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久闻狐神后裔,寿元万古,青春永驻,今日一见,真是叫人羡慕。” “是啊,十年的光阴,一弹指就过去了。”胡佩佩轻轻喟叹,“当年的小苏变成了大苏。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的身边还有一个小男孩儿,生得粉妆玉琢,雪白可爱,唔,我还记得,他的眼珠很奇怪,白里透出金色,看上去就跟猫鬼一样。” “哎哟哟,别侮辱人。”苏媚烟吞云吐雾,把一缕烟气,吹到了朱阳面前,“你说的小男孩儿,那不就是么?” 胡佩佩望着朱阳,若有所思,忽地问道:“流星河畔的苏家,现在还有人么?” “没有了。”苏媚烟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口中闲闲地说,“只剩我一个。” “羽山朱家呢?”胡佩佩又问。 “也只有他了。”苏媚烟冲朱阳努一努嘴。 “道族的心,比妖族还狠啊。”胡佩佩长长叹一口气,“燕惊虹呢,她就不管一管。” “她管了,南家找出几个替死鬼,在她面前自了尽。唉,那女人心太软,她总不能把羽山南家一股脑儿灭了吧。” “总得有人灭吧。”胡佩佩看了朱阳一眼,朱阳神气冷漠,两样望天,木无表情。 苏媚烟笑了笑,淡淡说道:“南家投靠了琢磨宫,如今有两个天道者给他撑腰,南老鬼谁也不怕。” “两个天道者?”胡佩佩沉吟,“皇太一和巫真?” 苏媚烟轻轻点头:“树大根深,拔不出来。” “道族的事儿,我懒得多管。”胡佩佩微微一笑,“小苏,好久不见,你就不请老朋友喝一杯?” “求之不得。”苏媚烟咯咯一笑,手托烟杆,袅袅走向小厅,胡佩佩比起妹子还要洒脱,不知客气为何物,走在苏媚烟身边,两个女子均是妖娆万方,曲线惹火勾魂,站在一起,比美斗艳,美者更美,艳者更艳,仿佛彩云飞度,又如百花丛生,岳风从后看去,心意恍惚,暗生错觉,似乎天底下的艳光,全被这一人一妖夺走占尽。 两个绝色佳人,倚着兽皮座椅躺下,肤光胜雪,貌如夏花,映衬斑斓狰狞的兽皮,有一种叫人窒息的美艳。 茜儿递上一根烟杆,胡佩佩信手接过,吞云吐雾,又接过一杯果酒,色泽艳红诱人,胡佩佩凑到嘴边,冲岳风抛了个眼风,笑道:“小哥儿,不来喝一两杯?” 岳风给她眼神一勾,心子砰砰乱跳,这真是天底下最诱人的提议,几乎没有男子能够拒绝,岳风只觉周身发热,鬓角渗汗,望着兽皮上的二女,痴痴呆呆,有点儿失魂落魄。 见他这副样子,依依的心里酸溜溜,热辣辣,只觉一股火苗直窜脑门,狠狠扯他一把,低声怒道:“你去呀,我懒得管你。”一甩手,疾步如风,消失在走廊尽头。 岳风醒悟过来,慌忙转身追赶,苏媚烟忽道:“弟弟,这个给你。”取出一枚信封,放在托盘上面,茜儿笑嘻嘻托盘上来,送到岳风前面,小女仆花枝招展,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流转勾魂,一笑一瞥,深得苏媚烟的真传,岳风跟她目光一触,慌忙移开双眼,拿起信封拆开,抽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刁散组,组长刁散,组员,吕白尘、岑越,呼延子。”其后写着个人年龄、籍贯、精通道术云云。 “这是什么?”岳风拿着字条,莫名其妙。 “刁散组!”苏媚烟托着酒杯,漫不经意地说,“岳风组明天的对手。” 三个男生吃了一惊,武大圣叫道:“苏仙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你不必管。”苏媚烟笑了笑,“刁散组应该也知道了,我给你们这个,只是为了公平。” “你用了手段。”朱阳若有所思,轻声说道。 苏媚烟笑笑,并不正面回答:“今天通过第一轮,共有四十九组,一百九十六人。第一轮的头名,明天第二轮轮空,直接进入第三轮。” “头名是谁?”武大圣忍不住问道。 “水夜组。”苏媚烟说道。 三个男生对望一眼,都是一副“果不其然”的神情。 “剩下四十八组,将有二十四次对决。”苏媚烟说道,“明天会抽签决定对手,不过,这些只是装装样子,谁对谁,早就已经内定。”岳风的心里一凉,苏媚烟接着说道:“刁散组是夺冠的大热门,这一组,刁散是至道五品,岑越是至道四品,吕白尘是至道三品,呼延子么,这个人来历莫测,我想尽法子,也摸不清他的底细……” 岳风看那字条,“呼延子”三字的后面,写着“年龄六十一岁,道种玄武,籍贯羊角岛,道阶,圣道九品。”其后一片空白,道术、体术一无所载。 “两组交锋,谁对谁,也是抽签决定。”苏媚烟说到这儿,冷冷一笑,“当然这也是内定好的。岳风,你的对手是岑越,武大圣,你的对手是刁散……” “啊!”武大圣惊叫一声,胖脸刷地煞白。 “小七的对手,该是吕白尘吧?”胡佩佩插嘴。 “是啊。”苏媚烟轻轻点头,“朱阳的对手是呼延子。”“什么鬼对阵。”朱阳冷哼一声。 “我知道,你想跟刁散交手。”苏媚烟笑了笑,“他跟你一样,都是闻名遐迩的天才,十五岁成为至道五品,年纪之小,品级之高,只有当年的天秀可以一比。” “那有什么了不起。”朱阳双眉一挑,金瞳里闪过一股傲色。 “对阵任何对手,刁散都有取胜的可能。”苏媚烟淡淡地说道,“他的‘长青木神’,放在刁家,也是前三位的狠角色。不过,‘长青木神’天生木性,木生火,遇上天生火相的幻身,会助长对方的火势,你的‘火凤涅磐’,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避开我?”朱阳面露嘲讽,“找了个废物给我练手?” “废物。”苏媚烟摇头,“刁家志在夺冠,进入刁散组的人物,一定都不简单。” “太倒霉了。”武大圣哭丧了脸,“为什么是刁散组?” “道理很简单。”苏媚烟轻轻叹一口气:“刁散组是大热门,必须进入第三轮,这是各大世家的共识,为了以防万一,选择了最弱的一组。” “最弱的一组!”朱阳、岳风对望一眼,同时扬起眉毛。 “四十九组里面,刁散组排第二,岳风组排四十九,纸面上来说,除了轮空的水夜组,这是最弱对最强,输掉的,理所当然的是你们。”“我喜欢这个对阵。”岳风淡淡说道“可惜不能对阵刁散。” “小哥儿,有志气。”胡佩佩媚眼如丝,含笑睨着岳风,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嫏嬛烟笔直如缕,喷到岳风脸上,潮润芬芳,使人心迷神醉。“我知道你为什么?”苏媚烟盯着岳风,面露笑意,“为了苍穹剑?” 岳风点了点头:“这笔账,早该算一算。” “进入 第二回 合,你们还可以照面。”苏媚烟说道。 “ 第二回 合?”岳风茫然不解。 苏媚烟解释说:“比试结果,若是三比一,一方即可胜出,若是二比二,比赛进入 第二回 合,双方的胜者,将进行二对二的决斗。” “苏仙子。”武大圣哭丧了脸,“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输定了。” 众人全都注目瞧他,眼里无不流露出深深的同情,武大圣鼻子发酸,恨不得大哭一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斩风 回到寝室,刚一进门,香风扑鼻,一道倩影闯入怀里,依依狠狠咬了他肩上一口,骂道:“坏东西,酒喝得好么?” 岳风苦笑一下,拉着她手,坐了下来,小狐女眉眼泛红,青丝蓬乱,惨白的脸颊上泪痕未干。岳风把苏媚烟所说的事情转述一遍,依依听完,轻哼一声,说道:“骚女人的话也能信?这么机密的消息,她又从哪儿知道?” 岳风也觉迷惑,苏媚烟高深莫测,始终不提消息来源,不过,孰是孰非,明日一早,可见分晓。 “我六姐呢?”依依又问。 “她跟苏姐姐还在喝酒。”岳风回想离开时的情形,迷离的香雾中,两个女子谈笑不禁,春光骀荡,娇声软语,使人心头发痒。 “你发什么呆?”依依透过灵狐心语,感受到他的心思,气得扁起小嘴,“你想去么,我可不拦你。”气乎乎转过身去,和衣躺下,浑圆的肩头轻轻耸动。 岳风无奈苦笑,同时暗恨自己,遇上美色,总是把持不足。可是身为男子,也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呆坐了一会儿,进浴室洗完澡,依依已在床上睡熟。岳风轻轻给她盖上被子,将被褥铺在地上躺下,取出“雷魂笔”,借着笔上光亮,照看苏媚烟所给的字条,不觉心潮起伏,明日一战,取胜的希望实在渺茫。天擂台的比试,一定会来许多名流,不知道,“阴虎照雪甲”的主人会不会现身? 想到这儿,他的眼前闪过一道人影,正是地窟里引路的黑衣女子,那身段体态,似曾相似,仿佛一块磁石,吸引岳风跟在后面。 岳风心神迷乱,亦步亦趋,长长的地窟无穷无尽,黑暗如潮水一般起伏汹涌,黑潮中,只剩下了女子的影子,她扭腰转身,飘忽不定,摇曳间化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形影,突然间,女子回过头来,秀美的脸上挂着凄苦的笑意,明亮的双眼,默默流下泪来。 “若若!”岳风失声惊叫,这一叫,景象全都消失,地窟、女子,全都不知所踪。 原来是一场梦,岳风浑身是汗,心子突突乱跳,正要挣扎起来,一只雪白的纤手从旁伸来,轻轻按在他的心口。 “依依么?”岳风转头看去,呼吸一紧。胡佩佩不知何时进了卧室,右手托着酒杯,半躺半坐,依偎在他身边,雪白光滑的身子不过一纱之隔,软如绵,热似火,一条长长的玉腿,轻轻横过,搭在岳风的大腿上,一眼看去,诸般妙相,一览无余。 岳风的心子咚咚乱跳,盯着胡佩佩,不知如何是好。 “若若是谁?”胡佩佩凑了过来,美目里透出狡黠光芒,呼吸甜软轻细,带着一丝醇美的酒香,“小哥,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小七还有情人?” “你,你把腿放下来。”岳风满头大汗,胡佩佩的长腿像是一块火炭,让他快要燃烧起来。 “小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胡佩佩笑吟吟的,非但不挪开长腿,高耸丰满的胸脯也凑了上来,女子的体香幽幽淡淡,如兰似麝,钻入岳风鼻孔,更如火上添油。 岳风眼前晕眩,五脏六腑都似燃烧起来,呼出的气流也热乎乎的,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目光从女子的胸部挪开,呻吟道:“小六姑娘,小七还在……” “呵。”胡佩佩的俏脸凑得更近,娇艳如火的红唇,就在岳风的耳边,“我使了个催眠法儿,不到明天早上,她才醒不来呢,现如今,这屋子里只有你跟我,就算闹得天翻地覆,也没人知道。”她的指尖白如春笋,顺着岳风的胸口向下滑去,岳风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心知这样下去,十九闹出事来,也不知哪儿来力气,他左手一拨,挺身跃起,掀开胡佩佩,跳到床边,扭头看去,依依面容安详,睡意正酣。 “唉,小哥,全怪你。”胡佩佩的酒水溅了一身,纱衣紧贴肌肤,更是极尽惹火,岳风鼻孔一热,流出两股血水。 “这衣服穿不了啦。”胡佩佩媚眼如丝,声如娇吟,抬起光滑玉手,款款褪去纱衣。 雪白肌肤入眼,岳风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不待胡佩佩脱光,仓皇一跳,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门。 他一口气冲出走廊,心子兀自狂跳不已,刚才的景象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不由热血滚沸,心神荡漾,几乎生出了掉头回去的念头。 他好容易压住绮念,回头看去,谢天谢地,胡佩佩没有跟来。狐神后裔,真是不可以常理测度,刚才真是活见鬼,自己如果稍稍软弱,结局势必无法收拾。 窗外夜色正浓,不过群星稀落,天色将明。岳风无处可去,站在窗边,微微发愣。 “小子。”心底里传来阳太昊的声音,“反正睡不着,去修炼房怎么样?” “老不死。”岳风怒道,“你就不睡觉么?” “当然,死人也有死人的好处,那就是不用睡觉。” 岳风沉思一下,问道:“老不死,如今炼什么?” “九幻雷神枪,电斧破甲拳。”阳太昊一字一顿。 “我可以练雷轮体术了?”岳风听在耳中,仿佛做梦。 “对。”阳太昊轻轻发笑,“你的‘本轮’已成,雷轮之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已经可以驾驭雷轮之术。” 岳风心生狂喜,振作起来,走到修炼房,取出 《天雷正法》 ,细细研读起来,“电斧破甲拳”共分九式,“斩风”、“穿云”、“化雪”、“灭火”、“断岳”、“裂阳”、“破月”、“骇鬼”、“惊神”。岳风默读心法,依法修炼,不一会儿,丹田处“本轮”转动,麻酥酥的感觉像是两条大蛇,从小腹惊醒,游向双手之间,一刹那,岳风周围的空气,噼噼啪啪,夹杂蓝白电光,电光向他的双手的聚集,一转眼的工夫,化为了两个闪亮刺眼的电球光团。 “斩风!”岳风拧身出拳,一道电光冲出右手,化为一道光轮,切向远处的假人,嚓的一声,假人拦腰两段,上半身还没落地,岳风大喝一声,纵跃跳起,双掌齐出,电光呼啸而出,两道光轮滚来滚去,假人残躯落地,化为一团粉末。 岳风使出“斩风式”,一口气斩了二十具假人,残肢断臂,漫天乱飞,还没落地,又被电劲击毁,双手电光吞吐,仿佛两条闪电凝结的长龙,矫健变化,挥洒自如。 练得正酣,忽地一道火光飘来,翩如蝴蝶,飘如鸟羽,岳风下意识一拳送出,火光电光相撞,轰隆一声,火星四溅,电火飞迸。 忽遇袭击,岳风心头一凛,不及看清来人,数百片火光飘飘飞来,片片飞舞,胡聚忽散,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岳风围在其间。 “仙风乱羽。”岳风心里叹了一口气,明白是谁到了,转身一拳,击破火羽包围,另一拳送出,一道闪电光轮,带起凄厉鸣啸,冲向远处的朱阳。 “日冕风刃。”朱阳抡掌一挥,扫开电光,冷冷说道,“这是雷轮体术么?也不怎么样。” “这么早,你来干吗?”岳风转眼看去,窗外天色,微微发白。 “晨练。”朱阳的目光扫过地上碎屑,“我可不像某些人,听说对阵刁散组,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你说谁?”岳风眼里火星迸溅,“谁吓得晚上睡不着?” “我告诉你,岳风!”朱阳扬起脸来,傲气十足,“这一次天道布武,我只对冠军感兴趣,不管是谁,挡了我的道儿,我就把他烧成灰。包括你,吓得失眠的胆小鬼。” “少吹牛了。”岳风心火乱窜,“猪样儿,你那把火,连鸡都烤不熟,拿冠军,笑死人了。” “我知道你很嫉妒我。”朱阳瞟他一眼,“你这种小角色,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我嫉妒你?”岳风快要气疯了,“你从头到脚,有什么地方让我嫉妒的。” “我是凤凰血裔。” “我是凤凰祖宗。” “你骂谁?”朱阳的金瞳里迸出两道冷光,“玩水蛇的小角色,我要教训教训你。” “放马过来,无毛火鸡。” “火凤涅磐!” “苍龙转生!” 一架打完,已是卯时,两人鼻青脸肿,出现在餐桌上时,真把众人吓了一跳。苏媚烟气恨交迸,把两人狠狠骂了一顿。两人灰溜溜的,出门时余恨难消,一路上彼此怒视。 飞到天擂台,只见人山人海,将偌大一个擂台,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人纵身高处,乘着飞行法器观战。金如意在一边唉声叹气:“岳风,人太多了,太多了,当着这么多人丢脸,你就不心虚吗?” “闭嘴。”岳风被烧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有你跟着,我的脸早就丢光了。”“换了是我,明知是输,就该乖乖呆在家里。”金如意继续挖苦,“躺着睡觉,总比躺着挨揍强呀。” “该躺着的是你,死鹦鹉,你不留在风烟居,来这儿干吗?” 金如意一老一实地说:“作为你妈妈的妖奴,你要是被人打死,我总得给你收尸。” “收尸?先收了你这张鸟嘴再说。我没被人打死,先得被你烦死。”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至弱当强 “我还有这威力?”老鹦鹉沾沾自喜,“要不然,我也上上阵,你打架,我说话,你正面迎敌,我扰乱军心。” “扰乱军心?”岳风狐疑起来,“扰乱我的军心?” “哈哈,你真聪明。” “扑扑,电它。”岳风一声锐喝,小雷鬼张牙舞爪地猛扑上来,吓得金如意抱头鼠窜。 落到天擂台上,各组均已就位。巫方迎上前来,沉着脸说:“你们四个,怎么才来?”她看了看罗盘,目光扫过四人,一脸的嫌恶,就像是看着四只苍蝇,“辰时差一分,你们还真准时啊?就你们这样子,半死不活的,还来参加天道布武?来送死还差不多。” 四人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臭骂,八只眼睛盯着老女人,心中均是怒气上涌。天秀远远看见,大声说:“巫宫主,人到齐了,该抽签了。” 巫方这才黑着脸走开,边走边嘀咕:“烂泥扶不上墙。” 岳风气得脸色发白,正要顶嘴,天秀瞪他一眼,喝道:“岳风,过来。” “干吗?”岳风刚刚挨了骂,心里大不耐烦。 天秀白他一眼,嗔怪道:“我叫你过来。” 女子娇嗔之间,不自禁媚态流露。岳风天不怕地不怕,见了这个女道师,想起影塔的事情,总有一些心虚,迟疑一下,看了看依依,小狐女鼓起两腮,目光冷淡。岳风左右为难,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天秀迟疑一下,轻声说:“岳风,你昨天跟皇不二说了什么?” “没什么。”岳风满不在乎,“说了几句男人该说的话。” “还嘴硬。”天秀抿起嘴,微微嗔怒,“水夜什么都跟我说了,你,你……”一股桃红染透她的耳根,“这样下去,全天下的世家,都被你得罪光了。” 岳风心里有气,皇不二挑衅在先,自己反击在后,但听天秀说来,倒像是自己的不是,他越想越气,冷冷说道:“我有几条命,不用你操心。好吧,天秀小姐,算我不对,我不该挖苦你的未婚夫,以后遇上皇不二,我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嘴,打死骂死,活该倒霉。” “你……”天秀一时气结,“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才改?” “我这个人臭得很,天秀小姐,你顶好离我远一点儿。”岳风说完,不顾天秀脸色难看,转身就走,掉头之际,忽见皇不二站在远处,一脸狐疑,死死盯着这边,岳风冲他一笑,大声叫道:“皇太一的弟弟,你好哇。” 皇不二像是挨了一拳,脸色变红发紫,眼里迸出两道凶光。 岳风也不瞧他,耸耸肩,回到本组,依依看他一眼,扑地笑出声来,举起粉拳,轻轻打他一拳,骂道:“促狭鬼,你跟假正经女人说了什么,你看她那样子,输了几百万似的。” 岳风回头看去,天秀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神茫然,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俨然心绪十分激荡。她见岳风看来,身子轻轻一颤,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走。 皇不二远远看见,慌忙跟了上去,在她身边有说有笑。天秀脸色冰冷,仿佛不见不闻,权当这未婚夫是一个透明人儿,皇不二脸上堆笑,眼里的怒火不是出没。 “天道布武,第二轮开始。”巫方脚踩飞轮,升到空中。 天擂台四周,响起一阵山呼海啸,观众穿着飞行法器,五颜六色,七彩缤纷,就像是一条色彩斑斓的光带,围绕天擂台徐徐流转,他们举起符笔,射出璀璨的焰火流星,彩光漫天,壮观无比。 巫方一挥笔,天空中多了五张座椅,她大声宣布:“本次比赛的主考官,除我以外,还有四位,第一位,八非学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道师,天来大师的女儿,苍龙天秀。” 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天秀冉冉升起,向着众人微笑致意,她的笑容不太自然,可是依然甜美动人,周围的欢呼声更加热烈,女子的眼里透出深深的羡慕,男人们目光贪婪,从头到脚,巡视她的全身。 “第二位,玉京城的副守备,皇太一大师的弟弟,白虎皇不二。” 欢呼声略略稀落,男人们的叫声低落下去,女人的欢呼却是此起彼伏。皇不二摇头晃脑地升上来,左顾右盼,眼风乱飞,引得一群女道者尖叫不已,天秀一边瞧着,大大地皱眉。 “第三位,八非学宫的资深道师,威震北方的玄武裴怒。” 欢呼声又少了一半,只有玄武道者还在推波助澜,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踏着一道乌沉沉的剑光,徐徐升到半空。他面如锅底,须髯浓密,两道长眉紧紧皱起,他向着观众招了招手,漫不经意地坐了下来。 “第四位,来自南方的大甲士,朱雀秋风舞。” 一个红甲男子冲天而起,铠甲光华晶莹,流淌如血,他年约四十,清秀俊朗,长须飘拂,伫立虚空之中,大有仙风逸气。 “第一轮的冠军水夜组,本轮轮空,直接进入第三轮。”巫方的目光投向擂台的一角,水夜坐在龙蛛背上,蜷起一脚,神色冰冷,听见巫方的声音,脸上木无表情。 “剩下的四十八组通过抽签,将要两两对决,排名在先的二十组,拥有抽签权,在这个匣子里面,装着后二十名的号码,前二十组的组长请上前,你们抽中的号码,就是你们本轮对阵的对手。”巫方一面说,一面挥动符笔,白光一闪,天擂台出现了一张玉桌,桌子上放着一个金色匣子,匣子上有一圆洞,可容一手探入。 “第一轮的亚军,刁散组请上前抽签。”随着巫方的声音,刁散走上前来,伸手探入金匣,摸出一个圆球,看了看,微微冷笑,他高高举起圆球,上面清晰地透出“四十九”三个火红的大字。 参赛者一片哗然,均有不平之色。巫方的脸上现出一丝嘲讽,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岳风,“刁散组的对手是岳风组。” 岳风的心突突直跳,但觉依依的小手伸了过来,握住他手,手心汗津津的,似乎还在发抖。岳风一转眼,只见依依脸色苍白,幽黑的眸子透出一股惊疑,她用心语说道:“骚女人的消息没错!” “对。”岳风深吸一口气,“这是一场恶战。” “岳风组的组长!”巫方幸灾乐祸,“请到前面来,跟刁散组的组长认识一下。” 岳风一皱眉,走上前去。刁散站在那儿,冲着岳风眉开眼笑,那样子狡黠狠毒的,就像是一只见了兔子的狐狸。 岳风抬头看向天秀,女子美眸凝注,若有所思,眉头轻轻皱起,凝聚一丝忧虑。“这件事她不知情么?”岳风心中纳闷,他骨子里不愿相信天秀参与了阴谋,可是,她毕竟是考官之一,若说全不知情,似也说不过去。 “握个手吧!”巫方冷冷说道。 两人眼中喷火,各自伸出一手,岳风看着刁散瘦削的手掌,费了极大的心力,才按捺住放出“雷轮之气”的冲动。 “收拾你这样的货色,一根指头就够了。”刁散忽地凑近岳风,压低嗓音冷笑,“今天这一场,本少爷只当是热热身。” “省着点儿。”岳风笑了笑,“太热了,会烧死人的。” “放心。”刁散呲牙一笑,“我要烧,也只烧别人。” “哦!”岳风微微一笑,“原来你是个小骚货。” “你说什么?”刁散的脸血红发紫,眼里冲出一股狂怒,“你才是他妈的骚货。” “不要嘀嘀咕咕。”巫方不耐,“岳风,从匣子里抽出对阵名单。” 岳风把手伸进匣子,匣子里许多圆球,大如鸡蛋,溜溜乱转,他抓住一个,摸了出来。圆球啪地展开,跳出一张字条。巫方笔尖一扬,字条落到手里,大声念道:“刁散对武大圣,岑越对岳风,吕白尘对胡依依,呼延子对朱阳。” 一切尽如苏媚烟所说,岳风血涌面颊,忍不住抬起头来,怒视巫方。老女人若无其事,大声说道:“你们各回各组,五分钟以后,刁散和武大圣进入擂台。” 岳风和刁散对望一眼,转回本组。武大圣脸色刷白,他做梦也没想到,天道布武,自己会是第一个登台,更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是一个至道五品的少年天才。 全无胜算!武大圣浑身发抖,汗流浃背,他大口喘气,不住伸手拭去汗水,尽管还没开打,他已感觉身心疲惫,恨不得一跤坐下,永远也不起来。 “武大圣。”岳风伸出手来,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你害怕么?” 武大圣默默点头。岳风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尽力而为就好,输了也没什么。换了是我,即便是输了,也要把我的脚印,留在刁散的臭脸上。” 武大圣应声一颤,抬起头来,热血直冲头顶,望着岳风,狠狠点了点头。 天擂台的上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钟声。 “第一场,出战者两人。”裴怒声如洪钟,大声宣布,“至道五品的苍龙刁散对圣道一品的玄武武大圣。” 第一百六十四章 弱能胜强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哄笑:“至道五品对圣道一品,笑死人了……谁这么缺德啊,弄死这小胖子,那还不是捻死一只蚂蚁……没意思,五秒钟就完了……唉,凡事总要慢慢来,这一场将就看了,后来一定还有精彩的……”嘲讽声钻入耳朵,武大圣的心中一阵烦乱,他一咬牙,扛起鲲鹏金棍,大步流星走上擂台。刁散已经等在那儿,脚下不丁不八,神态懒懒散散。 “来!”武大圣不敢怠慢,一片乌光闪过,乌黑油亮的心猿甲披挂上身。 刁散笑嘻嘻的,把玩手中的符笔,忽一抬头,锐叫一声:“雷枪电斧。”一股粗如蛟龙的电光冲出笔尖,武大圣来不及有所应对,闪电击中胸口,全身发麻,两眼发黑,身子横着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趴地不起。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嘘声,透着说不出的鄙夷,明知武大圣很弱,可是一招倒地,也未免太过无趣。 刁散笑容不改,转过身来,举起符笔,笔尖光亮夺目,仿佛一支小小的火炬。他正要下台,忽听有人闷声闷气地说:“你的本领就这样吗?也不怎么样啊!” 刁散一扬眉,转过身子,眼里迸出两道冷电。只见武大圣蠕动一下,抬起头,慢慢爬了起来,他的面孔涨红发紫,嘴角挂着血迹,胸口的甲胄乌黑一团,破损的地方,正在慢慢地愈合,唯独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少有的倔强。 “小子。”刁散流露笑意,“你有种。” “我不会认输。”武大圣咬紧牙关,目光变得狰狞,“我会打到底。” “雷枪电斧。”刁散锐叫一声,一道粗长的电光喷薄而出。 “棍轮!”武大圣暴喝一声,双手舞起铁棍,棍势快如风,急如电,奔走如轮,远远看去,仿佛一面乌闪闪、圆溜溜的巨大圆盾。电光击中铁棍,咻的弹到一边,一股强烈的麻意,顺着鲲鹏金棍窜来,仿佛一条电蛇冲入脑门。武大圣通身麻痹,嘴里涌起一丝浓烈的血腥气,可是强敌当前,不容迟疑,他咬紧牙关,纵身跃起,这一跳足有两丈来高,“鲲鹏金棍”向上一挑,重重向下击落。 “破山!”棍子化为一道乌黑的闪电,带着一股惊心动魄的锐啸,落向远处的刁散。 这一棍势大力沉,搅得狂风大作,刁散吃了一惊,大喝一声:“起。”苍穹剑一跃而出,落到刁散脚下,带着他向后飞出。这一口气退出十丈有余,刁散正想松一口气,谁知眼前黑影晃动,夹杂呼啸狂风,向他劈面压来。 武大圣展开翅膀,赶了上来,手里棍子陡然变长,刁散眼前一花,棍端已到近前,他慌忙抖动符笔,天剑符飞出,一道白虹迎向那一轮乌光。 “破!”武大圣一声大吼,声如雷霆,震动四方,观众席上为之一静,众人张大眼睛,盯着擂台,长长的铁棍,舞得上下翻飞,化为一团光影,仿佛遮天蔽日的乌云,黑气中一道白虹,风扫雷击,吞吐不定。黑与白交锋,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锐响,每响一声,白虹就短了一截,突然白光飞散,天剑符凭空消失,一道人影挟着剑光,冲破乌云笼罩,颠三倒四地摔向远处。 观众席发出一片低呼,只见刁散刹住剑势,披头散发,神色惊慌失措,夹杂一丝讶异。 棍影也消失了,武大圣手握棍子,微微喘气,他的脸上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淋漓,顺着脖子流入铠甲。 武大圣两眼放光,信心倍增,刚才他一轮棍势,完全压制了对手,若不是苍穹剑去势太快,最后的那一棍,一定敲断刁散的手臂。“棍龙!”武大圣信心爆棚,忘了对手是谁,抡起鲲鹏金棍,棍影重重,夹着劲风向前推进,一连串棍影,结成一条上下翻飞的乌龙,乌光洋洋洒洒,映照灿烂日光,仿佛乌龙身上的鳞甲。 “天火燎原。”刁散发出一声怪叫,扬起符笔向上一指,一大团火球冲向对手,观众发出一阵轻呼,都是不以为然,一个无名之辈,居然逼得刁家的天才使出了“九阳焚天符”。 “风切!”武大圣手中的铁棍舞得风雨不透,快到极点,元气涌入鲲鹏之金,激发出大鹏的神力,一股无俦劲风涌出棍身,冲向火球,狂风像是一把刀子,硬生生切开了火焰。 武大圣一头冲进了火里,抡起铁棍,搅得火焰飞腾,红艳艳的火光包围着乌黑的棍影,仿佛一条冲出火海的孽龙,“九阳焚天符”的大火被狂风裹住,化为火焰的漩涡,翻翻滚滚,冲向原来的主人。 “溶石成灰!”武大圣的生猛,出乎刁散的意料,他举起符笔,发出一道“死水化石符”,一股黑水翻滚而出,冲向棍风裹挟的火焰。红火黑水,撞击飞溅,一会儿黑水前涌,一会儿红火突进,铁棍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热如烧红的烙铁,冷如万古不化的冰雪。 这样忽冷忽热,武大圣恨不得丢开棍子,他咬紧牙关,奋起浑身气力,发出一声狂叫,铁棍挥舞更急,势如一条狂龙,冲开火光,搅散黑水,带起一股灼热的烈风,以惊人的高速扫向刁散。 刁散发出一声闷哼,像是脱了线的风筝,飘飘飞向远处,羽衣沾上了火焰,熊熊燃烧不已。刁散连使符法,才把火焰熄灭。有了前车之鉴,他不敢大意,飞出二十多丈,方才稳住身形,他的模样十分凄惨,羽衣烧破多处,脸上黑乎乎一片,一头长发余火未消,火星点点,甚是狼狈。观众席响起嘈杂的议论声:“怎么回事?他不是至道五品的天才吗……十六岁不到,至道五品,这三十年来,没几个人做到吧……我以为这一场没什么看头,看样子,胜负很难说啊……刁散太轻敌,可能会输掉的啊……天才,我看是蠢材……奇了怪了,这个胖甲士何方神圣?叫什么来的,鲁大生……蠢材,是罗大横……” “我叫武大圣!”玄武甲士忍不住开口,他用元气发声,好似天尽头的雷鸣,“神武的武,伟大的大,圣人的圣……” “神武伟大的圣人?”观众席沉寂了一下,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声。 武大圣听出嘲讽的意味,不觉面红耳赤,他转眼看去,刁散站在远处,瘦脸白里透青,目光十分阴郁,周围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朵,仿佛刺耳的钢锥。 “我大意了。”刁散故作镇定,漫不经心地说,“武大圣,我保证,这是你这一辈子最好的时光,我给你一分钟,让你品味品味,过了这个时间,就是你的死期……” “吹吧你!”武大圣鼓起两眼,死死盯着刁散,他的心里有点儿懊恼,刚才那一棍,差之毫厘,没有击中刁散,如果再快一点儿,这小子早就筋摧骨断,哪儿还有精神胡吹大气。 “武大圣……”刁散笑了笑,“你放心,你这样的货色,一下子杀死太无趣,我会慢慢地玩弄你,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别求饶哟。” 这小子脸上笑眯眯的,眼里凶光迸射,武大圣和他目光一接,心里打起鼓来。 “一分钟到了。”刁散呲牙一笑,“比赛开始。” “棍轮。”武大圣大喝一声,两扇翅膀展开,青黑亮薄,仿佛一片乌云,只因飞行太快,双翅摇动,带起一溜华丽的残影,手中的棍子旋转如飞,势如雷霆滚滚,一道烟卷过长天。 武大圣的符法修为奇差,如果手持符笔,以符法与刁散攻防,两个照面就会完蛋,可是棍子一旦舞开,可以激发鲲鹏之力,这一股潜劲如盾如墙,可以抵御许多符法。铁棍翻滚向前,气势不断积累,到了刁散面前,棍影如山,狂风四起,化为一条舒卷开合的“棍龙”,一时间,武大圣信心爆棚,但有十足把握,将对手一棍结果。 刁散悬停半空,盯着如轮棍影,目光冷冷淡淡,他慢慢举起符笔,轻轻叫了声:“长青木神。” 武大圣的神勇,逼出了刁散的幻身。 “这里是空中,木从土中来……”这念头一闪而过,武大圣忽觉不妙,四周空气剧烈波动,生出涡旋气流,化为无数空洞,空洞深处,冲出粗大的青色藤蔓,像是出窟的蛟龙,凌空弄影,向着武大圣飞卷过来。 “破山棍。”武大圣不胜骇异,抡起棍子,挽向幻藤,铁棍蕴含鲲鹏之力,所过藤断叶飞,断口流出袅袅的青气,青气凌空一滚,忽又化为更粗更长的青藤,一眨眼的工夫,漫天巨藤摇曳,枝叶扶疏,武大圣眼前青光一片,仿佛闯进了上古密林。 “哇呀呀……”武大圣发出愤怒的吼叫,元气注入铁棍,棍子拉长变粗,横天扫过,幻藤挽着便断,汤着便散,武大圣连人带棍,化为了一团黑乎乎的光球,忽涨忽缩,忽进忽退,在青藤丛林中滚来荡去,搅起黑气千重。 第一百六十五章 坚持 “岳风!”依依望着天上,几乎不敢置信,“这个、这个真是武大圣么?他、他什么时候这样厉害了?” 岳风也很惊讶,摇头笑道:“这个武大圣,嗯,有点儿意思。” “困兽之斗。”朱阳微微扬起下巴,金瞳子光芒冷淡,“你们没发现么?他离刁散越来越远。” 两人定眼细看,果然发现,武大圣尽管铁棍翻飞,可是不进反退,不知不觉,距离刁散越来越远。身为甲士,武大圣抵近攻击,方可凑效,一旦远离对手,无异于输了一半。 “他的幻身还没发力!”朱阳冷冰冰说道,“这些烂根破藤,不过做做样子,这样下去,武大圣不用他动手,对付这些藤蔓,也会活活累死。” “那也未必。”岳风摇了摇头,“武大圣不会输的!” “凭什么。”朱阳的眼里透出一丝讥嘲,“因为他是神武伟大的圣人?” “因为……”岳风望着擂台上方,声音低沉有力,“他是岳风组的一员,如论何时何地,我都会相信我的组员。” 朱阳微微一怔,盯着岳风,又看了看武大圣,眼里流露出深思的表情。 武大圣陷入了苦战,气力迅速流失,双臂渐渐麻木,浑身的元气像是沸水,突突上涌,似要破脑而出。 尽管处境艰难,情形却不容他松懈,四周青茫茫一片,粗大的幻藤矫如龙蛇,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缠一绕,力量惊人,手里的铁棍跳跃欲起,几次三番,将要挣出手底。武大圣拼命挣脱,直至虎口流血,他的肺里燃了一团火,元气消耗之快,简直让人窒息。 “破绽来了!”朱阳忽道,“胜负已分!” 岳风、依依应声一惊,定眼看去,乌光略略散乱,青光向前暴涌,一条粗大坚韧的幻藤,穿过铁棍的间隙,缠住了武大圣的双腿。 武大圣脚下踉跄,心中更是慌乱,铁棍失去章法,冷不防又来一条幻藤,势如青虹,经天而过,刷刷刷缠住了他背上的双翅。 甲士天上交锋,全赖这一双翅膀,翅膀一旦被缚,武大圣身如陨石,急往下坠。他的心里慌张,反手举棒,撩那幻藤,可是铁棒上撩,露出胸腹破绽,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藤横冲过来,刷刷两下,将他拦腰缠住,势头不止,旋风般向下穿行,一转眼的工夫,绕着武大圣缠了足足三圈。 幻藤势大力沉,武大圣陷身其间,胸口剧痛,窒闷难言,突然手脚一紧,也被幻藤缠住,四股大力,向着四面拖拽,力量之大,扯得他手脚分开,骨节剧痛,如果任其施为,势必变成四块。 一眨眼,他的胸口空门大露,铁棍也被幻藤缠住,大力阵阵涌来,棍子快要脱手。 “我说过,我要慢慢地玩死你。”幻藤分开,刁散露出脸来,他的眼里凶光闪动,脸上挂着阴狠的笑意,“武大圣,你千万别求饶哟。” 武大圣胖脸通红,扭曲得不成样子,刁散看在眼里,心中说不出的快意,他举起符笔,锐声高叫:“天木神锤。” 身边的幻藤应声一振,龙蛇一般昂首跃起,跟着急冲而出,化为一道青光,狠狠撞在武大圣的小腹,一股剧痛贯穿腰腹,武大圣的腹内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还没完。”刁散高叫一声,更多的幻藤冲了上来,粗细不一,力量十足,像是千臂巨人的拳头,狂风暴雨一般砸了过来。 一刹那,武大圣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重击,翻肠倒胃,眼冒金星,浑身上下,几百根骨头发出呻吟。血水从口鼻涌出,眼前渐渐模糊不清。不一会儿,疼痛也消失了,幻藤的打击下,他的身子变得麻木不仁,俨然魂魄出窍,眼前生出幻觉。 巨藤消失了,前方青绿变暗,化为碧海长天,脚下是连绵不尽的沙滩,一个中年男子拄着拐杖,默默站在海边,眺望天际层云。 “爹爹。”武大圣冲口而出,他发觉,自己正在哭泣。 “圣儿,怎么啦?”男子回过头来,收起愁苦,微微带笑,“你哭什么啊?怎么不去上学?” “爹爹,我不上学了。” “为什么?” “李道师骂我是个窝囊废,不管干什么,只会拖人的后腿。”武大圣越说越伤心,趴在沙滩上放声大哭,“我不上学了,我是个窝囊废,人人都瞧不起我,我是个窝囊废……”泪水汹涌而出,落在金色的沙子上,留下一点点深褐色的湿痕。 “圣儿!”厚厚软软的大手,轻轻地落在头上。武大圣抬起头来,望着父亲和蔼的面孔,心怀激荡,哭得更加厉害。 “你知道,人世间最可贵的是什么吗?”武沛含笑发问。 “什么?”武大圣眼中茫然。 “坚持。”武沛的眼里涌动光芒。 “坚持?” “这世上,有的人天生聪明厉害,有的人生来不如他人。好比你,圣儿,你天资平平,人也不够聪明,如果自暴自弃,无所作为,那么一生一世,就像这沙滩上的沙粒,注定没没无闻,泯然众人。可是,如果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成功,会让天下人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武大圣抹去眼泪,笑了起来,“武大圣么?” “是啊。”武沛笑了笑,神色严肃起来,“孩子,坚持下去,一如你的名字,只要持久的努力,终有一天,你会成为武中之圣,当你的名字响起时候,这个世界会为你欢呼雀跃……” 父亲的脸慢慢模糊,剧痛阵阵传来,身子仿佛四分五裂。武大圣挣开眼睛,只见一片血红,粘稠的血水迷糊了双眼,他的神志向四周蔓延,传到五指之间,谢天谢地,棍子还在。 只要铁棍在手,他就还有机会! “哎哟,他还活着……他在动呢……啧啧,这样还不死,有点儿意思了……他的铠甲有门道,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鲲鹏之金……管他什么金,刚才这一顿,再强的铠甲也吃不消……” “小子,真不赖。”刁散两眼朝天,“你活着更好,我还没有玩够呢!” “我还没输……”武大圣抬起头来,血红的眼里,闪动倔强的光芒。 “没输?”刁散阴狠一笑,“看样子,变成肉泥才算输咯!” 四周的幻藤昂然而起,长长的藤蔓,在武大圣的脸上投下纵横交错的阴影。 “够了!”天秀看不下去,“刁散,你要干吗?” “天秀道师。”刁散抬起头来,笑了笑,“他认输,我就罢手。” 天秀一皱眉,盯着武大圣,少年铠甲破碎,皮开肉绽,血糊糊的脸上,一双眼睛闪动光芒,天秀心里一酸,叹道:“武大圣,你……” “我不会认输的!”武大圣裂开嘴,无声地笑了,“我要坚持下去,决不退让一步。” 天秀一怔,这个胖小子一反常态,叫人摸不着头脑,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武大圣停顿一下,大声说道,“我是武大圣!” 观众齐声哄笑,有人尖声大骂:“死胖子,快认输吧,你这样的死胖子,根本没有资格站在擂台上面……是呀,常道一品的窝囊废,还想赢过至道五品的天才吗……不自量力的东西,给我滚下去……刁散,杀了他,让他闭嘴……” 武大圣的倔强,激起了众人的反感,多数人都认为,面对绝对的强者,武大圣这样的下马,就应该老老实实的认输。 “听见了吗?”刁散阴森森一笑,“武大圣,你这个不折不扣的蠢货,接受宿命吧!”他举起符笔,眼露杀机,牙缝里的声音,像是刺骨的冰雪,“天木神锤!” 天秀轻吐一口气,无力地闭上眼睛。这是无限制斗法,不限手段,也不限生死。 “二倍法身!”武大圣发出一声嘶吼,吼叫出口的一刻,充满了十足的兽性。 天秀应声一惊,张眼看去,黑气汩汩翻腾,仿佛粘稠的液体,涌向武大圣的全身。他的四肢变粗,体格暴涨,奄奄一息的少年,化为了一只硕大无朋的黑色巨猿,他的体格涨大了一倍,丈八高矮,略显臃肿,不似攀山的灵猴,倒像是一只肥硕的猩猩。 幻藤像是出洞的蛇群,以惊人的高速,化为蒙蒙的青光,密如疾风暴雨,撞击巨猿的躯干。巨猿的肌肤向内凹陷,伴随激烈的痛苦,武大圣张开大嘴,发出声声哀号。 木神锤无孔不入,猿口一张,一根幻藤立刻投向其中。刁散起了歹念,这一根藤蔓探进去,能将武大圣的五脏六腑掏挖出来,那样的情形绝对可怖,噩梦般的景象,将会震慑未来的对手。 突然间,巨猿身形一仰,大嘴闪电合上,幻藤抖了一下,忽地停顿下来。心猿甲幻化的利齿,死死咬住了幻藤,青色的元气,顺着口角流出,黑幽幽的猿目中,迸射出一股决绝的狠劲。 “吼!”巨猿一甩头,幻藤抛到一边,苍黑的躯体向外一挣,手里的铁棍变长,化为一根乌光闪闪的铁柱。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屈 刁散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心里更是迷惑不解,对手垂死之身,怎么眨眼之间,竟又生龙活虎,化为如此强悍的变身。 他来不及多想,巨猿手抓口咬,扯断了束缚手脚的幻藤。它的嘴里发出狂怒的吼叫,双手挥舞铁棍,迎着“天木神锤”,荡起漫天的棍花。棍影如车轮滚过,幻藤与铁棍相接,化为一团团青郁郁、混茫茫的雾气。 幻藤受挫,真身也受波及,刁散气血翻腾,心中一阵惊怒,神意所向,更多更粗的藤蔓凭空涌出,冲撞、抽打,伴以种种大能,轰击黑色的巨猿。 出乎意料,巨猿一扬手,棍子衔在口中,双手双脚,扪住飞来的幻藤,形如丛林中的猿猴,一扯一纵,矫捷如电,冲开茫茫雾气,跳向远处的刁散。 这法子匪夷所思,刁散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闪开,巨猿一晃十丈,冲到近前。刁散心意所向,苍穹剑光芒耀眼,向后飞射,以他驭剑之快,武大圣再快一倍,也休想赶得上他。 黑影晃动,巨猿纵到半空,摘下了口中的铁棍,使出浑身气力,冲着远遁的对手,搅起一大团飞扬的棍花。 叮,一声清锐的鸣响,鲲鹏金棍,神鬼莫测,撞上了苍穹剑的剑尖。 两大神兵交锋,荡起清光一片,刁散只觉脚下一震,一股骇人的大力传来,苍穹剑挣脱了他的脚尖,嗖地一声,飞向远处。 刁散手忙脚乱,向下坠落,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惊呼。 黑云压顶,巨猿扯住一根幻藤,荡到了刁散的上方,棍影重重,扫向半空中的对手。 “凝光飞影。”剑光冲出刁散的笔尖,仿佛雪白的飞蛇,刺向巨猿的左眼。 叮,黑铁扫过,白光星散,只一棍,巨猿击散了“天剑符”,棍风凌厉下落,势如刚刀铁剑,刮得刁散面颊生痛。 “玄障无边。”至道者惊慌失措,笔尖连连抖动,一口气送出数十道金光,化为重重符墙。 “天城符”坚牢不破,胜过“金城不破符”数倍。 “吼!”巨猿纵声长叫,有如苍天龙吟,当当当,响声不绝于耳,棍棒所过,符墙层层瓦解,符光片片乱飞,武大圣见墙破墙,势不可当。 大爆冷门,以弱胜强,所有的道者,下意识绷紧身子,两眼直勾勾盯着战场。 铁棍掠空扫过,落向刁散的头顶,就在这时,巨猿双手一沉,棍子停在半空。 此时距离刁散,不过咫尺之遥,武大圣心往下沉,眼角余光扫去,七八条粗壮的幻藤,死死缠住了棍身,藤蔓间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扯住铁棍,使其无法寸进。 “吼!”巨猿全力一挣,幻藤节节寸断,可是生死相搏,一秒的停顿,已经足以致命。一道光芒冲来,苍穹剑绕了一个大圈,忽又回到刁散的脚下。这一刻,刁散行将落地,尽管飞剑救主,也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嗖,棍风擦身而过,巨猿从天而降,铁棍击中地面,方砖碎裂,泥土飞溅,一声雷霆巨响,天擂台也为之震动。 “很好。”刁散揉了揉手腕,涩声说,“胖猴子,你真的惹恼我了。” 巨猿铁棍拄地,呼哧呼哧,大口喘气,刚才这一阵,它忘我出手,竭尽全力,这会儿头晕目眩,大感后力不继。 “青潮!”刁散木无表情,举起手来,地面四分五裂,仿佛怒泉喷涌,一根根粗大的藤蔓破地而出,长过百尺,粗过人腰,密密层层,撑天蔽日。 “吼!”巨猿一晃身,举起鲲鹏金棍,向前冲出。 “神棘!”刁散声音冰冷,笔尖一晃,巨藤闪势如潮水,汹涌向前,更可怕的是,每一根藤蔓上面,无中生有,长出了又长又尖的荆刺,巨藤化为了荆棘,凌空摇动,触目惊心。 刷刷刷,巨猿无处躲闪,撞入荆棘丛中,带刺的巨藤层层盘绕,尖刺坚硬如钢,深深刺入巨猿的身体,更要命的是,尖刺扎入以后,还在不断地生长,破开变身的甲胄,向武大圣的真身钻去。 巨猿连声吼叫,着地乱滚,手中铁棍挥舞,搅断藤蔓,打折尖刺,可是尖刺断折,生长并不停下。刁散望着对手,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吼!”武大圣拼死一搏,鼓起残存气力,不顾荆刺缠身,尽力一纵,挂着一身荆棘,腾地跳到半空,这一跳足有十丈,与刁散面面相对。那小子瞪着两眼,还没回过味儿来,武大圣举手拧腰,抓起铁棍用力一掷,乌沉沉的棍子,化做一道淡淡的黑影。 刁散胜券在握,万料不到,武大圣竟会丢出铁棍,躲闪间已经迟了。铁棍化为流光,擦过大腿的外侧,剧痛钻心而入,刁散一条腿失去了知觉。 “啊……”刁散的惨叫声惊天动地,腿骨折断的痛苦,几乎淹没了他的神志。如果武大圣趁机进攻,大可反败为胜,可是巨猿掷出铁棍,也是筋疲力尽,再为荆棘一扯,头下脚上,掉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砰然巨响。 四周一片死寂,众人盯着巨猿,都觉难以置信。 武大圣躺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血水咕嘟嘟地涌了上来,他不敢睁眼,因为尖刺见缝就钻,身上铠甲支离破碎,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悄然瓦解。 “我不能输?”武大圣动弹不了,念头时有时无,仿佛微弱的火星,“……我是武大圣……坚持……不能认输……为了爹爹……为了岳风……” “胖猴子,你死定了。”刁散从疼痛中清醒,瘦脸一阵抽搐,心中狂怒不禁。 至道五品对常道一品,无论怎么看,都应是一场一面倒的较量,结果不但有来有往,甚至于堂堂刁家的天才,被一只胖猴子砸断了大腿,即便最后胜出,也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只有武大圣的血,才能洗雪这个耻辱。 “胖猴子,起来呀……”突然间,观众堆里爆发出一声狂吼,一个中年男子冲着擂台,死命挥舞拳头。 “是呀。”刁散森然一笑,“胖猴子,你有种起来呀?” “胖猴子,别泄气……胖猴子,爬起来,你快赢了啊,坚持下去呀……别让姓刁的吓倒啊,胖猴子,你要赢啊……我看好你,罗大横……蠢材,是武大圣,神武伟大的圣人……” 刁散的脸色变了,场上的舆论,突然倒向了武大圣,每个人都想看到奇迹,看见一个平庸的甲士,打败刁家的天才。 一股怒血涌上刁散的面孔,热辣辣的,像是被人抽过几十个耳光。 “吼!”一声狂叫,幻藤起了一阵波动。刁散从羞怒中惊觉,吃惊地发现,巨猿一挺身,站了起来,它摇摇晃晃,脚下不稳,手抓一块巨大的石砖,冲天向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号。 观众席沸腾起来:“好样的,胖猴子,砸死他……胖猴子,再来一次,打破他的头……胖猴,上呀,站着干吗……” 山呼海应间,巨猿一拧身,忽地掷出巨石。 刁散惊弓之鸟,惟恐再来一下,慌忙纵剑后掠,谁知道,砖块飞出不到两丈,后力不济,啪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坑。 人群中发出一片叹息,跟着轰然大笑,叹息声给了武大圣,笑声却是送了刁散。 刁散心里明白,羞愤欲死,他一咬牙,挥笔尖叫:“乙木神雷!” 青郁郁的幻藤,忽地变为暗红,数百条巨藤突然爆炸,仿佛雷霆滚滚,化为了一团团淡青色的雾气。 爆炸的大能四面涌来,武大圣的身子,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深入甲胄的尖刺,同时发生了爆炸,尽管威力较小,可是积少成多,密集的爆炸,几乎撕裂了心猿宝甲。 气浪左冲右突,武大圣仿佛一叶小舟,随波沉浮,不由自主,突然间,一个强有力的浪头,将他送到了高处。透过青茫茫的元气,他看见了一线明亮的阳光,武大圣的身子动弹不得,心里涌出一股悲凉。 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阳光吧!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掉,坠入无边的幽冥,与永恒的黑暗为伴。 “轰隆。”下方传来一声巨响,一股热浪席卷八方,酷热让武大圣一阵窒息,还没还过神来,他的周身一凉,剧痛为之一缓。一条水龙飞来,将他卷入了流水深处,水波极尽温柔,将他轻轻怀抱,武大圣的身心松弛下来。他知道来者是谁,面对水龙的主人,他可以托付一切。 水龙宛转下降,巨猿消失了,露出甲胄破碎的少年,落到岳风怀里的时候,武大圣的铠甲也消失无踪,躯体血肉模糊,委实惨不忍睹。岳风望着武大圣,眼里有伤痛、有愤怒,更有说不出的钦佩。 他抬眼看去,火光冲天,青潮汹涌,凤凰之火,对上了长青怪藤。朱阳脸色冷漠,全力以赴,刁散驻留半空,手中符笔狂舞,竭力抵挡铺天盖地的火攻。 第一百六十七章 闲人闭嘴 “住手!”巫方的声音高昂,一扬手,一团白光落在两人之间,青藤、火焰两两分开,刁散、朱阳收起幻身,各向后退。 “岂有此理。”女宫主愤怒发狂,“岳风组违反规则,取消比赛资格。” “这不公平!”胡依依大叫,“我们只是救人。”说到这儿,望着武大圣的惨状,眼眶一热,泪水流了下来。 “没什么好说的。”巫方蛮横说道,“没有考官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进入擂台。” “这样么?”天秀的声音幽幽传来,“好吧,作为考官,我准许他们进入擂台。” “天秀。”巫方气急败坏,盯着天秀,眼里喷火,“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人的性命,胜过一切。”天秀站起身来,飘然下落,到了武大圣身边,望着小胖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岳风,你把他抱下去,我来给他疗伤。” “慢着!”裴怒慢条斯理地说,“比赛还没有完。”天秀一皱眉头,扬声说道:“此话怎讲?” “武大圣还没有认输。”裴怒说道,“按规矩,如果不认输,比赛将继续进行,直到一方……”他顿了顿,黑脸上闪过一丝苦涩,“死亡为止。” “裴道师说得对。”皇不二心里醋海翻腾,冷冷盯着岳风,“不认输,就得打到底。” 岳风低头看去,武大圣的眼睛半睁半闭,目光定定看着自己。岳风也觉惊奇,到底是怎样东西支撑着他,到了这个地步,依然不肯晕厥。 “武大圣。”岳风沉吟一下,“你做得很好,后面的,交给我吧!” 武大圣不能说话,眼里闪动光芒。岳风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求胜的心念,如果心念不遂,武大圣死不瞑目。 “我保证。”岳风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岳风组,绝不会输。” 话音入耳,武大圣心中大石落地,意识陡然崩塌,两眼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岳风放下武大圣,直起身来,盯着巫方说道:“这一场,本组认输!” 巫方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天秀,冷冷说道:“好吧,第二场,五分钟以后,岳风、岑越,进入天擂台。” “很可惜。”刁散披头散发,恶狠狠说道,“凤凰血裔,咱们还没打完呢。” “算了。”朱阳淡淡说道:“我可不想欺负一个瘸子。” “你说什么?”刁散失声怒吼,“他妈的,谁是瘸子。” 朱阳扫了一眼他的右腿,尽管一言不发,可是无声更胜有声。他耸了耸肩,转身下了擂台,丢下刁散一个,又惊又气又无趣味。擂台的四周,响起观众的笑声,刁散气得发疯,他是天之骄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小刁。”岑越走上前来,轻声说,“下去吧,疗伤要紧。” “屁。”刁散啐了一口,恶狠狠盯着同伴,“第二场你要是输了,我扒了你的臭狼皮。” 他有气无处发,故而找人泄愤。岑越心里明白,面皮抽动两下,看了一眼岳风,呲牙冷笑:“你放心,这样的小不点儿,我会把他连皮带骨地吃下去。” 岳风把武大圣抱到台下,天秀稍一察看,皱起眉头,岳风忙问:“怎么样?很严重吗?” “不!”天秀轻轻摇头,“他的伤,没有想象中的严重,比起受到的打击,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这样说,他没事了?”依依急切问道。 “没事也说不上。”天秀淡淡说道,“断了三十七根骨头,经脉也断了六处,皮肉伤就不用说了。好在五脏六腑只是受了振荡,并未重伤,这个结果真是奇怪。” “不奇怪!”一个女子声音传来,众人转眼看去,杜庭兰带着杜雨漫步走来。天秀含笑起身,说道:“杜先生好。” “天秀道师,多日不见,您可更美了。”杜庭兰微微一笑。 天秀的俏脸微微一红,她最怕别人夸她美貌,忙问:“杜先生,你见多识广,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如果我没看错。”杜庭兰望着武大圣若有所思,“这是相克之术。” “相克之术?”天秀心头一动,“没错,他是扶摇岛武家的人。” 两个神疗者对望一眼,异口同声:“森堤!” “森堤是什么?”依依好奇问道。 “一种相克之术。”杜庭兰说道,“土轮和木轮融合的强大体术,这种体术不能攻击对手,可是防御力惊人,一旦有所成就,可以抵挡很厉害的打击。” “有点儿可惜。”天秀轻轻叹气,“他的修为不够,要不然,也许不会受伤。” “我以为这体术失传了。”杜庭兰抿嘴一笑,“没想到还在人间。” “有相生,必有相克。”天秀漫不经意地说,“人力何其渺小,怎么能凭一人旨意,压制天地间的法则。” “呵,这样的话被相生宗听到,只怕又要哭哭闹闹,惹得天下大乱吧。” “随他们去。”说到这儿,天秀有意无意,看向远处,古天仇坐在那儿,盯着这边,满脸怒气,他耳力通玄,一定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尽管不敢招惹天秀,心中怒气却是蓬蓬勃勃,难以遏制,他转过身去,对着身边一个金衣男子耳语几句,那人皱了皱眉头,转眼看来,盯着武大圣,眼里透出杀机。 “司灵山也来了?”杜庭兰冷冷一笑,“今年司家有人参赛么?” “有一个。”天秀一面疗伤,一边淡淡说道,“司灵山的小儿子。” “实力如何?”杜庭兰问。 “不太清楚,不过……”天秀迟疑一下,轻声说,“他那一组,有一个人很强。” “谁?” “你听说过‘面王’么?” “‘面王’左都?”杜庭兰倒抽一口冷气,“那个怪人也来了?” 天秀点头:“如果他出身八非学宫,‘幻神榜’上,可以排进三十以内。” “是么?”杜庭兰若有所思,“这一次比赛,可真是障碍重重啊。” “第二场,出战者两人。”裴怒的声音响起,“至道三品的玄武岑越,对阵常道五品的苍龙岳风。” “什么?”观众席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常道者来参加天道布武,开什么玩笑?” “常道者,还五品,我打赌,这一次天道布武,没有人比他道阶更低。” “这些报名的主管干什么吃的,常道者也弄来丢人现眼?” “我们要看高手对决,别用垃圾来搪塞我们!” “对,常道者,滚下去……常道者,滚下去……” 起初只有几个人叫喊,渐渐的化为一片巨大的声浪,所有的观众,发出震耳的怒吼:“常道者,滚下去。” 依依听得心惊胆颤,转眼看向岳风,见他闻如未闻,注目武大圣,可是小狐女眼尖,只见岳风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天秀道师,岳风。”杜庭兰忽道,“武大圣有我看着,你们都去吧。” 天秀迟疑一下,站起身来,目光转向岳风,细眉微微拧起,透出一丝忧虑。可是岳风没有回头,女子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苦笑一下,脚底寒光涌出,驭着玄凌剑飞上天去。 “岳风!”巫方在上面高叫,“再不出场,我判岳风组输。” 岳风直起腰背,双袖一抖,纵身飞起。岑越早已上台,踩着乌黑剑光,悬空伫立,脸上笑眯眯的,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常道者,滚下去……”叫声整齐划一,势如山呼雷鸣。岑越听得入耳,心中盘算,没准儿这么一通叫嚷,自己可以不战而胜。 岳风停在了擂台上方,停住身形,衣袂飘飘,仿佛展翅的飞鸟。他感觉无数道目光射来,大多数充满了敌意,这敌意,一大半来自于妒忌。 没错,一个常道者,凭什么参加“天道布武”,更无理的是,这个常道者,居然进入了第二轮。四周的观众,道阶高过岳风的不知凡几,看着不如自己的人大出风头,谁的心里也不好受。最好的结果,莫如岳风知情识趣,灰溜溜自行退出,不要呆在台上,碍了大家的眼睛。 天不从人愿,这个“常道者”,没有落荒而逃的意思,他昂起头来,目光凛凛,扫过四周,紧跟着,他举起光闪闪的符笔,凑近嘴边,画了一道“风雷叱咤符”,这一道符,能够放大声音,响如风雷。 “你们这些闲人!”岳风的声音充满了讥诮,“闭上你们的鸟嘴!” 周围静了一下,众人只觉一股怒血直冲脑门,叫骂声疾风暴雨一般冲来:“狗东西,你以为你是谁?” “常道者里的败类,你敢辱骂观众?” “你嚣张个屁?你这个窝囊废!” “有种来练练,常道者,呸,我一根指头要你的命。” “乳臭未干的小子,滚回家吃奶去吧。” “马上从我面前消失,要不然,我见一次揍你一次。” “什么东西?老子看你的比赛,那是瞧得起你,大白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八爪血狼 污言秽语,瓢泼而来,岳风站在那儿,双手叉腰,若无其事,他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讥笑。他越是镇定,众人越是生气,有人按捺不住,骂骂咧咧地举起符笔,驾驭法器,向前逼近。 天秀心中叫苦,岳风的脾气她最清楚,那日神通未成,就敢挺身而出,枪挑应龙。现如今,即使观众暴动,他也未必会后退半步,侧目看去,依依、朱阳也是跃跃欲试,至于其他四个考官,均是袖手旁观。 闹得不好,今日岳风组大战众看官,必要成为千古笑谈。 情势危急,天秀不及细想,挺身而起,举笔向天:“七宝道身!” 身后晶光喷涌,凝聚成半裸绝美的女子,幻身的眼眸静如深海,默默审视四周的人群。 一刹那,擂台周围安静下来,众人望着巨大美艳的幻身,脸上挂着惊骇与痴迷。 “无关者退后。”天秀双颊发烫,硬着头皮说道,“不服者,跟我一决高下。” “七宝道身”威震天下,众人心生寒意,应声后撤,其间窃窃私语,许多目光在天秀、皇不二、岳风三人身上游移。 天秀不用细听,也知道是一些什么闲言碎语,她咬了咬嘴唇,眼鼻微微酸楚,胸中一阵翻腾。 “天秀道师。”巫方阴阳怪气地说,“看样子,你对这个岳风,似乎特别关心。” 天秀看她一眼,冷冷不语,再看皇不二,男子一动不动,注目前方,脸上木无表情,仿佛戴了一张玉石面具。 天秀的心一阵颤抖,她向来言行谨慎,待人冷漠。可是一日之间,当着数十万人,一再失去常态,全力庇护岳风,便是瞎子,也能看出其中的奥妙。更难堪的是,天秀的身边,就坐着她的未婚夫,皇不二颜面扫地,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到了这个当儿,天秀的心里,仍是想着岳风。潜伏十八年感情,自从雷塔相遇,突然喷薄而出,女子心猿意马,再也难以克制。 “我究竟怎么了?”天秀情怀激荡,恨不得父亲就在眼前,若那样,至少可以趴在他的膝盖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天秀的窘境,岳风的心里十分明白,感激之外,又生愧疚。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克制自己,不去理会众人的挑衅,但那时候,头脑一热,再也顾不了许多。 他定眼看去,天秀收起幻身,怔怔坐了下来,两眼发直,仿佛泥雕木塑。 “小子!”岑越咧嘴一笑,目光扫过人群,“看样子,你很不得人心。” “我不需要人心。”岳风冷冷说道,“我只需要打败你。” “小子,你很狂!”岑越阴沉沉一笑,“别忘了,我是至道三品,你是常道五品,我们之间,有天渊之别。” “那又怎么样?”岳风舔了舔嘴唇,“即使天道者,我也一个样。” “狂妄,话别说得太满,待会儿输了,脸上可不好看。” “我答应过武大圣,非赢不可。”岳风的眼里闪过一道锐芒,“玄武岑越,你真的很倒霉!” 岑越怒火中烧,脸上的肌肉跳动两下,森然笑道:“我知道,你想激怒我,告诉你,这种激将法,对本人没用。” “你的废话还真多。”岳风轻轻吐一口气,“胜负输赢,一试便知!” 岑越哼了一声,突然举起符笔,锐叫一声:“天火燎原。” 一团火球冲出,自从离开笔端,迎风暴涨,越滚越大,烈焰冲天,炎风逼人,一转眼,滚到岳风面前,仿佛骄阳下坠,又如火山飞来。 诸大道术,岳风符法最弱,“圆光符”马马虎虎,仅能挡一挡圣道者的符咒,遇上“九阳焚天符”,好比螳螂挡车,委实不堪一搏。 “苍龙转生。”岳风别无他法,只有依仗幻身,“水龙卷!” 青蛟窜出虚空,旋转如飞,聚水成河,激荡的水流,化为狂暴的漩涡,漫天旋转,水花四溅,仿佛天河泄漏,洋洋洒洒,冲向火球。 水火纠缠,雾气弥天,火焰翻滚之际,越变越小。 “五雷轰顶!”岑越笔尖上挑,漫天的水汽急速聚拢,化为五色云团,云团中光芒闪烁,似有千百电蛇蛰伏其中,伺机而出。 五色云光裹着闪电,仿佛飞来云峰,压向岳风头顶,一刹那,千雷齐发,呼啸而下,每一道电光,均有腰身粗细,蜿蜒游走,遮天蔽日。 天秀一边看见,下意识直起身来,这一道“五云积雷符”威力极大,如果不知应对之法,必然千雷轰顶,化为飞灰,但看岳风的样子,不躲不闪,仿佛束手待毙,一刹那,天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岳风!”下方传来一声娇呼,天秀一眼扫去,叫喊的正是依依,小狐女同样神色焦急,秀目一瞬不瞬,盯着天上的少年。 激烈的电光,淹没了岳风的身影,青蛟消失不见,水龙化为乌有,一刹那,岑越心花怒放,举起符笔,连连发出狂叫。观众们去掉了眼中钉,都是兴奋已极,发出一片欢呼。 “叫完了吗?”岳风的声音,忽地近在耳边,“轮到我了!” 岑越应声一惊,仓皇回头,一团电光呼啸而出,仿佛一轮光刀,扫向岑越的脖子。 岑越身经百战,应变神速,紧要关头,一缩头,让过电光,驭剑后退,还没还过神来,狂风从左涌来,一片电光映入眼帘,岑越生死关头,尽力向左一闪,只听嗤的一声,左臂失去知觉。 岑越心知不妙,极力纵起飞剑,凌空翻腾向后,一口气退出二十丈远,凝目看去,五色云团翻腾如故,闪电丛林交织密集,可是岳风不知如何,毫发无损,冲出闪电围歼,逍遥站在不远,双手挽着两团电光,电流萦绕,如龙如蛇。 “这是……”岑越的额角渗出冷汗。 “这是……”岑越的额角渗出冷汗。 “电斧破甲拳!”古天仇腾地站了起来,同时站起的,还有一边的司灵山,两大甲士,目射冷点,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岳风手中的流电。 “雷轮高手?”岑越见识不弱,心子登时一缩,紧跟着,一股钻心剧痛,顺着手臂窜来。岑越低头一看,险些昏了过去,左手小臂齐肘而断,断口焦黑如炭,分明是电火所伤,因为电击麻痹,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感觉疼痛。 “岑越!”刁散的声音传来,透出一股焦躁,“别用闪电符咒,他是雷公邓震的传人。” 岑越怒哼一声,心中暗骂:“现在说顶个屁用。”凝目望去,岳风凭虚凌空,双手电光四射,照得身子忽明忽暗,身后五色云飞,雷电交织,远远看去,仿佛降临凡尘的赫赫雷神。 “斩风!”岳风身形一晃,心神衣飘然向后,翩翩然如一片乌云,双手的电光划过天空,两团电刃一闪而出,半空中拉长变窄,形如两抹长长的刀光,交织如剪,破空铰来。 岑越纵剑闪出,一道电刃掠身而过,登时汗毛耸起、半身麻痹。他出了一身冷汗,尖叫一声:“溶石成灰。” 一股黑水冲出笔端,流过天宇,越聚越多,化为滚滚浊流,披拂洒落,浩如天河。 “水龙卷!”幻蛟应声涌现,旋风一转,激荡的黑水变了走向,围绕幻蛟,化为黑漆漆的水流涡旋。 “去!”岳风笔尖一挑,幻蛟一摇一晃,生出磅礴大力,周流不息的黑水,仿佛脱弦的飞箭,绕着幻蛟飞旋一周,化为滔天黑浪,铺天盖地地压向岑越。 “死水化石符”閒金化石,阴毒绝伦,岑越不料对手的幻身有驭水之能,黑水逆转,反击自身,心中又惊又怒,慌忙纵身躲闪,冷不防漆黑深处,青光乍闪,有如暗夜中的流萤,嗡的一声,冲出黑水,来势比羽箭还快,比蜂群还灵,跳荡起舞,变化莫测。 “呀!”岑越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顷刻之间,青光黑水,将他身影笼罩。 天擂台四周,一下子鸦雀无声,本以为岑越稳占上风,谁知岳风见招破招,势如摧枯拉朽,杀得岑越几无还手之力。 血光喷涌,刺眼惊心,漫天黑水向外一荡,忽又内缩,只听哧溜一声,死水消失无踪,就在虚无空中,出现了一头通红如血的怪狼,巨眼熠熠生辉,有如日月悬空,六只锋利狼爪,发出森冷光芒。 “八爪血狼!”观众发出一片欢呼,“上啊,宰了他!” 欢呼响了片刻,忽又低弱下来,人们看清了岑越的模样,心中震骇,无以复加。 岑越一身是血,十足狼狈,站在血狼身后,几乎难分彼此。方才“千叶飞鳞”藏在死水之后,奇兵突出,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任他越躲闪得快,也中了十枚幻鳞。岑越的心里懊悔之极,本以为符法就可决胜,托大不用幻身,结果一再落入下风,大好的局面,变成了一场苦战。 他强忍痛楚,振作精神,符笔上指,血狼身形暴涨,巍巍然如浮天的山岳。它的胸腹之间凹凸起伏,一团圆球样的东西,在其中滚来滚去,越滚越快,俨然蓄势待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吞狼 岳风一招手,收回漫天飞鳞,幻蛟发出一声长吟,卷起撑天的水柱。 “嗷!”血狼张嘴,露出白森森的利齿,一个黑漆漆的圆球冲口而出。 这是方才的死水,血狼一口吸入,在腹内炼化成球,蓄满劲力,黑漆漆的水球喷吐而出,势如万钧雷霆。 “扫!”岳风冷冷发令,通天的水龙,一拧一甩,抽向黑色水球,仿佛一条长鞭,抽得死水哗然四溅。白水黑水,凌空撞击,化为瓢泼大雨,簌簌簌落向地面,死水閒金化石,落在石面上,发出嗤嗤异响,出现了无数细小的凹坑。 “嗷!”红光闪动,血狼舞动四肢,破水而出,张开山洞似的大嘴,吐出了一团血红的火焰。 火焰本是轻灵变幻之物,血狼吐出的火焰,却是粘稠凝滞,仿佛熔化的岩浆,又如燃烧的鲜血,通红发亮,灼热异常,还没接近水龙,流水纷纷气化,腾起冲天的水雾。 水火一接,那怪火仿佛一种液体,深深融入水中。转眼间,一整条水龙燃烧起来,水火交融,仿佛一条连贯天地的火柱,一股出奇的灼热,透过水流传递过来,青色的幻蛟,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熔炉,幻蛟痛苦地扭曲,奇异的灼痛传入岳风的体内,元气沸腾起来,化为一股热浪直冲双颊,岳风浑身酷热,满面通红,袅袅的白气从头顶升起。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传来,“你还等什么?再这么下去,你的幻身会被炼成渣。” “这是什么火?怎么挡不住。”岳风头昏脑胀,汗如雨下,他极力聚合水流,对抗那一股怪火,可是全无用处,那火无处不在,甚至穿透水流,焚烧幻蛟的本体。 “这不是火,这是血,天狼血!”阳太昊厉声说道,“这种血融入水中,化水成油,仍可燃烧。” “怎么办?” “蠢材,幻身的一切,都是幻身,这东西来自血狼,也是幻身之列。” 岳风长吸一口气,转眼看去,岑越咬牙切齿,左右游走,他的脸色十分阴沉,目光闪闪烁烁,他对岳风的“雷轮之术”十分忌惮,不敢轻易靠近,几次符法被破,自信大受挫折,只是驱使血狼,不断吐出毒血,毒血一团一团,势如熔岩横流。 “吸元!”岳风一声长叫,幻蛟应声张嘴,凑近火焰翻腾的水柱,龙口喷出微微的青光,水中的狼血,化为一股红光,射入幻蛟口中。 一股灼热涌来,伴随细微的麻痒,天狼血非但灼热,而且含有剧毒。可是“苍龙转生”吞噬各类幻身,天狼血一入龙口,在蛟身中转了一转,顷刻化为乌有。 天狼血源源进入幻蛟嘴里,水柱里的火光幽幽变淡,由刺目的血红,变得一团清亮。 岑越不胜惊讶,水中的天狼血,正是飞快地流失,这样的变化,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八爪血狼吐出的血块,撞上水柱,即又消失,白花花的水柱深处,似有一个无底黑洞,血火化为一道血流,源源不绝地流入洞中。 灼热消失了,岳风脸上的红光慢慢退去,他纵身向前,挽起两道电光,长约五丈,有如长长的光剑,挥舞之间,光芒耀眼。 岑越纵身躲闪,还了一道“九阳焚天符”,水龙向前一扫,流水遇火升腾,云气冲天弥漫。 “风扫!”电光旋转飞出,仿佛两团光轮,凌空旋转,纵横斩切。岑越一不留心,电刃掠过肩头,带走一块血肉,一股焦臭充满鼻端,岑越痛得面孔一阵抽搐,大吼一声:“血狼爪!” 血狼停止吐出毒血,旋风转身,六只爪子高高扬起,扫向岳风。 这头幻狼高约六丈,岳风与之相比,真是渺小如蚁。 岳风双袖一拂,闪电挪移,利爪擦身而过,带起一阵狂风,风如利刃,割面生痛。 “狼尾枪!”岑越一声怪叫,血狼拧身摇尾,毛茸茸的狼尾扫了过来,血红的狼毛根根倒竖,有如锋利的钢锥。 “水龙卷。”白水滔滔,水龙呼啸旋转,撞向狼尾,血狼摇晃一下,爪子横扫,忽地抱住水龙。 “狼牙箭!”岑越发出一声狂吼,血狼大张怪嘴,吐出十多枚巨大的狼牙,白森森的牙齿一闪而没,穿透水龙屏障,击中了幻蛟的身子。 岳风只觉魂魄悸动,身子如被利刃贯穿,激烈的疼痛,让他一阵窒息。他分明感到,身子多了几个血孔,血水涌出孔洞,热热乎乎,染透了一身黑衣。 幻蛟受创,法力大减,行动变慢,水龙卷土崩瓦解,流水四面迸溅,洋洋洒洒,仿佛一阵急雨,簌簌落在地上。 长长的狼牙,刺穿了蛟身,创口处涌出袅袅的青气。血狼合身向前,四条粗壮的狼爪,扣住了幻蛟的蛟身,巨狼伟岸如山,相比起来,幻蛟仿佛一条细弱的小蛇,狼爪轻轻一扯,就能把它撕成两半。 观众起初屏息注视,这时心生狂喜,发出震耳欲聋的助威声:“撕了它,撕了它!” 天秀腾地起身,双眼大张,黑幽幽的瞳子,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恐惧。皇不二斜眼瞧她,抿了抿嘴,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岳风!”天擂台的一角,传来依依凄厉的呼叫,杜雨站在她的身后,一手按住心口,脸色苍白如死。 两大幻身近身相搏,生死只在呼吸之间。 血狼力大无穷,尖利的狼爪刺入了蛟身,一股磅礴之力,将幻蛟扯得笔直。 岳风喉头发甜,鼻孔、眼角,鲜血涌出,他抬起头来,目透锐芒。生死关头,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血狼一心撕裂幻蛟,急切之间,左边的第二只狼爪,露出一个小小的破绽。这破绽稍纵即逝,可是足以致命。 “吸元!”岳风的声音轻细微弱,可是冰冷透心,落在欢呼声中,仿佛一根落入大海的钢针。 痛苦中,幻蛟感受到主人的意志,拧过头来,势如电闪,一口咬住了血狼的爪子。 龙牙切入狼身,幻蛟尽力一吸,远处的岑越,魂魄一阵悸动,元气沸腾起来,他原本胜券在握,心中充满喜悦,这一种难受,像是一桶冷水,兜头浇在身上。 岑越哆嗦了一下,他发现,那一条狼爪失去了控制,就在那个地方,似乎破了一个口子,幻身的精元,顺着缺口一泻而出。 “呀!”岑越一声怪叫,一只爪子闪电探出,来抓幻蛟的龙头。 青蛟一昂首,伸缩如电,叼住了飞来的狼爪。岑越只觉身心一空,狼爪的力量一泻而出,如论如何,也阻拦不住。 两只狼爪连受重创,软软垂下,无力再举。 岳风缓过一口气,心念所向,幻蛟一掉头,身如无骨长蛇,缠住了第三条狼爪,龙牙锋利如剑,深入狼爪之中,尽力一吸,血狼的精元如决堤的洪流,涌入了幻蛟的体内,青玉般的蛟龙红光流转,朱碧交映,瑰丽生辉。 第三只狼爪软软垂落,剩下一只狼爪,已是力不从心。 岑越的元气不断流失,不但幻身无力,真身也是一阵阵虚软。他忙着操纵元气,可是元气一泻如注,根本无法遏制,想要收回幻身,一股古怪的吸力从蛟口中涌出,仿佛一个吸盘,牢牢吸住血狼,使其进退不能。 绝望的感觉如此强烈,豆大的汗珠,顺着岑越的额头向下滴落。 这一切变化奇快,宛如电光石火,除了当事二人,极少有人发现有异,观众们更不识趣,不住给岑越打气:“撕了这爬虫……是呀,别让它好死……宰了这个窝囊废,让它知道天外有天……快呀,磨蹭什么,我还等着看下一场呢……唉,这两组对决,真是太无聊了,一点儿悬念都没有啊……” “昂!”一声清越的龙吟,从幻蛟的口中传出,第四只狼爪无力垂落,八爪血狼,发出一声凄婉的哀鸣。 “怎么回事?”众人大感迷惑,“手下留情吗……” “闭嘴。”岳风抬起头来,脸上血流未干,眼里透出一丝讥诮,“你们这些闲人!” “你说什么?狂妄的小子。”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岑越,你这个优柔寡断的家伙……” “快动手,把他撕成碎片儿!” 叫人失望的是,血狼木呆呆站在那儿,仿佛失去魂魄。岑越的真身距离二十来丈,佝偻腰身,汗流满面,握笔的手簌簌发抖,口鼻之间呼呼喘气。 “缠!”岳风举起手来,“雷魂笔”发出夺目的光芒,幻蛟摇头摆尾,势如狂风,刷刷刷缠住了血狼的脖子。 岑越直勾勾盯着幻蛟,眼里流露出刻骨的绝望,直到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绞尽脑汁也猜想不出,岳风用了什么法子,夺走了血狼的精元。 “嗷!”血狼张开嘴巴,使出最后一击,天狼血喷涌而出。 “吸元!”幻蛟掉转头来,张口一吸,浓稠的毒血,一滴不落,进入幻蛟的身体,蛟身深处,红光闪烁,创口飞快地愈合,一眨眼的工夫,幻蛟光亮夺目,更胜往昔。 “昂!”幻蛟一声长啸,大嘴一张,咬中了血狼的后颈。“吸元”全力运转,血狼昂首向天,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岑越双膝一软,跪在了飞剑上面,双手握着剑柄,身子蜷成一团。 第一百七十章 质疑 形势急转直下,观众目定口呆,不久前威风八面的血狼,到了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呆子,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人想得明白。 他们张口结舌,眼睁睁望着血狼抽搐弹动,一眨眼的工夫,粗壮的狼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幻蛟将头一摆,深深钻入其中,这条可憎可恶的“爬虫”,如鱼得水,在血狼的身体中钻进钻出,所过血光迸溅,红色的元气袅袅四散,不及弥漫开来,忽又向内收缩,化为一道血红的气流,被幻蛟吸入口中。 “天啦!”终于有人明白过来,“蛟龙在吃掉狼啊!” “没错,幻身吃掉幻身?这是真的吗?我没看错吧!” “不可能,这不可能……” 议论声中,庞大的狼身,变得支离破碎,狼头狼爪,失去了轮廓,化为了一团血红的烟云。 经过一番吞噬,它的身子涨大大了一倍,粗大的蛟身,在翻腾的红云中若隐若现。 “昂!”幻蛟发出一声长鸣,冲霄决云,声贯金石,紧跟着,它尽力一吸,红云钻入口鼻,血狼完全消失,就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扑通,一声闷响,岑越从天上掉了下来,口鼻眼耳,血如泉涌,他挣扎欲起,可是软弱无力。 岳风衣袂飘飘,徐徐落地,神采焕发,目光电射,乌黑的长发,仿佛飘扬的战旗。 “天火燎原!”岑越扬起符笔,尽力大喝,叫声响过,笔尖上迸出一串火星。 岑越张口结舌,心中一片冰冷。 岳风慢慢走来,两人相距不过一丈,岑越极力挪动身子,拼命想要后退。 擂台四周,鸦雀无声,观众们仿佛中了梦魇,瞪大眼睛,盯着台上的二人。 “你要认输吗?”岳风面沉如水,盯着对手。 岑越哆嗦一下,回头看向台下,刁散抱着双手,目光阴鸷。岑越跟他再也熟稔不过,刁散不发一言,岑越也明白他的心思,一股绝望涌上心头,他已经失去了幻身,如果拂逆了刁散的意愿,就算走下擂台,也是难逃一死。 这困境逼得他快要发疯,猛可间,他把心一横,瞪着岳风,尖声怪叫:“来呀,爷爷不怕你的妖术,你有种杀了我呀,一定有人给我报仇,你死期不远了,使妖术的臭爬虫。” “好吧!”岳风微微点头,“你要下雨,还是跳舞?” 岑越莫名其妙,张口就骂:“我跳你爹!” “这么说,你是要下雨咯?”岳风眼神突然变了,森冷如冰,岑越和他目光一接,浑身哆嗦一下,放入堕入冰窟。 “火、印、神、雨!”岳风一字一句,惊心动魄,说完之时,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灼热无比的拳脚,拳头所过,空气激荡扭曲,化为炽热的漩涡。 数不清的拳脚落在岑越的身上,如狂风,似急雨,遮天蔽日,无所不至。岑越的元气崩溃,骨骼碎裂,每一拳落下,他都感觉身上似乎多了一个大洞,灼热的拳劲,让他的毛发燃起了大火,呼啸的拳风,又将翻腾的火焰打灭,他无处可去,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某一个时刻,他甚至于痛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承受这样漫长的痛苦。 “岳风!”天秀叫声传来,声音里充满了愠怒。 娇呼声一起,漫天的火雨应声消失,岳风袖手站在原地,仿佛从没动过。 岑越躺在地上,血肉模糊,他已失去了知觉,身下鲜血横流,竟把擂台染红。 周围一片死寂,观众们陷身噩梦,还没完全苏醒。 岳风俯下身,抓起岑越,轻轻一丢,落向台下的刁散。刁散无可退让,只好伸手接过,任他心硬如铁,岑越的惨状,也让他不忍目睹。 “闲人们!”岳风顿了一顿,扫视四周,“很抱歉,我还活着!” 死寂如故,岳风抬起手来,食指向前,指向刁散,两人目光相接,刁散的眼角微微抽动。 “第二场。”巫方如梦初醒,咳嗽一声,不情不愿地宣布,“岳风组胜出。” 岳风冷冷一笑,走下擂台,偌大的擂台空空荡荡,白色的砖石上,一摊血水格外醒目。 “岳风!”裴怒忽地起身,“你刚才,用的什么神通?” “刚才?” “对,摧毁八爪血狼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岳风盯着裴怒,似笑非笑。 “小子,别太狂妄!”裴怒沉默一下,冷冷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幻身,会吞噬对手。”观众一片哗然,叫嚷声此起彼落:“这不可能……幻身吞噬幻身,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秋风舞迟疑一下,说道:“裴兄,你这么说,有什么凭据。” “还要什么凭据?”裴怒吹起胡须,两眼睁圆,“刚才的一切,只要不是瞎子,谁都看得清清楚楚。” “妖术!”皇不二激动起来,厉声高叫,“吞噬他人以自肥,这是彻头彻尾的妖术。我认为,应该取消他的比赛资格。” “你昏头了么?”天秀心中也很疑惑,可是皇不二一叫嚣,她立刻站到了岳风一边,“别忘了,‘天道布武’是无限制斗法,不限任何法术,即便他吞噬幻身,那也合理合法。” 此间的道者,大多练有幻身,一想到幻身被人吞噬,心中便是说不出的憎恶,所以纷纷把“苍龙转生”视为妖术邪法,恨不得灭之而后快,听了皇不二的话,心中均很赞同。可是天秀话一出口,仿佛一桶冷水,浇灭了众人的希望。没错,“天道布武”不限手段,死活不论,胜在为王。 皇不二恼羞成怒,一股火辣辣的热气,在心窍中钻进钻出,胸膛几乎炸开,他盯着天秀,两眼喷火。这小娘皮当着万人面前,屡屡偏袒岳风,根本将他这未婚夫视如无物。 裴怒见势不妙,转怒为笑,拍了拍皇不二的肩膀:“皇老弟,天秀道师说的也对,唉,这小子手段虽然邪门,的确没有违规。”说到这儿,又冲巫方说道,“巫宫主,你以为呢?” 巫方百般不愿,可也只好默默点头。 皇不二孤掌难鸣,只好忍气吞声,悻悻坐下,天秀看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岳风走到台下,依依惊喜不胜,正要扑上,杜雨拦住她,冲岳风低声说:“你,你流血了?” “狼牙箭”射穿幻蛟的一刻,岳风生出感应,皮破血流,杜雨眼尖,看得清楚。 岳风摸了摸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愈合,笑了笑说:“小意思,不碍事。” “又逞强。”杜雨不信,白他一眼,伸出小手,摸他身子,手指冰凉柔腻,细嫩的指尖滑过肌肤,岳风生出异样感觉,抬眼看去,杜雨粉面染红,妙目生晕,酥胸微微起伏,仿佛不胜吃力。 “姐姐,怎么样?”依依忍不住问道。 杜雨如梦方醒,红头耳根,触电似的收回手指,低头说:“没、没事了。”说完这话,心儿兀自狂跳,不知为何,手指触碰到岳风一刻,女子心摇神颤,端端无法自持。 “小七。”岳风定了定神,拉住小狐女的手,轻声说道,“下一场轮到你了,吕白尘的‘九阴烛龙’很厉害,你千万要小心。” 依依笑嘻嘻拉着他手,摇来晃去:“你还是替吕白尘担心去吧,她那三条蛇儿,遇上本姑娘,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小狐狸不知天高地厚。”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所谓骄兵必败,这是天道布武,不可轻视任何对手。小狐狸你小有精进,姓吕的丫头也没闲着,照我看,如今的她,胜过初见……” “行了行了,老不死你废话真多。”依依还没抱怨完,忽听朱阳冷冷说:“这一场,胜了固然不错,输了更好。” “什么?”依依盯着凤凰男,美目闪烁火星,“猪样儿,你、你诅咒人?” “不敢。”朱阳不动声色,“你输了,那也是二比二,比赛进入 第二回 合,胜出的还是本组。” “大话精。”依依气得俏脸发白,“你一定胜过呼延子吗?” 朱阳耸了耸肩,一副“那还用问”的样子。 “猪样儿,你真恶心。”依依狠狠跺脚,“你这个自恋成狂的混蛋,晚上不照一个时辰的镜子,根本睡不着觉。” 朱阳的脸色变了,脸色由白变红,死死盯着依依,怒冲冲叫道:“你、你监视我?” “监视你?你也配……”依依说到这儿,咦了一声,眼神古怪起来,“猪样儿,难道说,你真的要照一个时辰的镜子?” 朱阳说漏了嘴,一张脸如火如霞,通红发紫,两眼盯着依依,一时呆若木鸡。 小狐女笑弯了腰,岳风也笑得跺脚,杜雨忍俊不住,不好当面嘲笑,回过头去,肩头微微耸动。 武大圣刚刚苏醒不久,恰也听见这一番对话,打心底里乐了出来,一股气直冲喉咙,登时连连咳嗽,牵动内伤,咳出一摊摊血水。杜庭兰老成持重,忍住笑意,小声埋怨:“唉,小子,你伤还没好,别乱动呀?” “不怕。”武大圣粗声粗气地说,“我个儿大,血也多,吐两口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庭兰又好气又好笑,啐了一口,说道:“你们这个岳风组啊,个个都跟疯子一样。”这时刁家派人过来,邀请杜庭兰去看岑越的伤势。杜庭兰医者襟怀,不忍见人受苦,叮嘱武大圣几句,就随那人去了。 “第三场,出战者两人。”裴怒忽地大声宣布,“至道二品吕白尘,对阵圣道四品胡依依。” 第一百七十一章 九阴烛龙 这一次,观众们不敢再下定论,从前两场来看,岳风组的组员,个个生猛了得,不可以常理测度。所以宣布结束,周围一片肃静。 依依一挺身,纵起细柳,飞向擂台,吕白尘同时赶到,两个女子目光交接,之间起了一溜火星。 大半月不见,吕白尘的脸颊更加瘦削苍白,腰肢更细,酥胸更挺,长腿交错,如缠花枝,双眼细细长长,眼角向上飘飞。 她眯起细眼,打量依依,比起初见之时,小狐女更加娇美,肤光玉润,白如凝脂,一头青丝丰美浓黑,泛起青春的光泽,饱满娇嫩的躯体,仿佛雨露滋润的花蕾,含香待放,使人无限憧憬。 突然之间,吕白尘有一点儿自惭形秽,随之而生的,还又一点点妒忌,她的心里起了一股恶念:“让蛇咬她一口……”她瞅了瞅依依娇美的面孔,“如果咬在脸上……”那感觉一定妙不可言,如同咬破一颗甜美的果实,美人儿的痛苦,就是最甜最美的汁液。 吕白尘的眼里,闪动阴邪的光芒,她长久与幻蛇为伍,蛇性渐多,人性变少,种种怨恨恶毒,在她的心里发酵滋生,一如毒蛇的毒液,有了适当机会,就会喷涌而出。 “九阴烛龙!”吕白尘一声尖叫,身后出现四条长大的黑影,起初轮廓模糊,转眼清楚起来,那是四条巨蟒,片片黑鳞,乌光油亮,双眼一青一红,青碧中透出一股阴沉,血红中涌出无边的暴戾。 吕白尘逞于刁散、岑越轻敌吃亏,这一次小心为上,一来就用上了幻身。 依依望着黑蛇,心往下沉,无怪老不死提醒她,原来大半月不见,吕白尘又练了一条阴蛇烛龙。 她不甘示弱,举起符笔,高叫:“天狐九尾!”金芒闪耀,电光萦绕,一转眼,两条巨大的幻尾,出现在了虚无空中。 观众们起了一阵躁动,众人议论纷纷:“啊,真是‘狐神后裔’啊。” “她多大年纪?” “听说十四、五岁。” “妖孽啊,这么小的年纪,练成了两条幻尾?再过几千年,那还了得?” “天香狐没来么?” “天知道,狐狸精千变万化,也许就在你的身边!” “去你的,吓你爹去吧。” 吕白尘细眼如丝,瞅着两条幻尾,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小狐狸,你进步不少,上一次见面,你才一条尾巴,又瘦又小,长得跟毛毛虫似的。” “你的菜花蛇也养的不错。”依依轻轻把玩手中的符笔,“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不管怎么说,也比狐狸好吃。”吕白尘扭着细腰,耸肩挺胸,自以为花枝乱颤,“狐狸肉,那是又骚又臭。” “狐狸肉不好吃,僵尸肉不知道怎么样?”依依的笑容纯真无邪,“吕姐姐,你的脸可真白,比僵尸还白。” 因为修炼九阴烛龙的缘故,吕白尘气血阴亏,面色青白,乍一看,的确面无人色,仿佛僵尸艳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脸色一事,吕白尘向来引以为憾,依依顺口反击,恰好挑中了她心底的疮疤,吕白尘的细眼里,迸出一缕凌厉的杀机。 “四象烛龙阵。”吕白尘咬着细白牙齿,发出一声长叫。 四条黑蛇分开,蛇身扭动,翩翩如舞,青红蛇眼,光芒诡谲。 “北蛇之风!”吕白尘一心逞威,一来就使出了杀招。 四条烛龙应声转动,只见影子,不见形体,长长的蛇身,卷起无俦的狂风,元气渗入风中,风色青黑,狂旋电转。 “风磨!”吕白尘笔尖一指,黑旋风闪电冲出,分列四方,团团围住依依,风中黑气翻涌,分从四个方向,向小狐女飞快逼近。 旋风逼近的一刻,依依感觉到了一股奇寒,寒气侵肌入骨,阴邪古怪,不像是来自高天罡风,更像是来自九幽深处,寒气所至,空气中水分凝结,化为冰晶雪粒,随风飞舞,凛冽如箭。 旋风越近,寒气越盛,依依仿佛坠入九幽地狱,浑身血气凝结,一转眼的工夫,身子生出麻木之感。 “这风有古怪!”依依心中生疑,放弃反击念头,一纵身,细柳剑绿芒闪动,如电射出,穿过两股旋风,摆脱幻蛇包围。 她一口气飞出五十来丈,还没停稳,忽觉不妙,寒气不减反增,更加凛冽逼人。 小狐女目光一扫,心中咯噔下沉,四股旋风分列四角,旋转如故,黑气腾腾,逼得更近。原来,她没有摆脱风阵,四条幻蛇如影随形,仍是将她困在中间。 蛇影翩翩,黑风怒号,旋风向内逼迫,寒气铺天盖地,阴邪诡异,依依血为之凝,身为之僵,可是任她如何驭剑遁逃,始终逃不出旋风的包围。 风势越来越强,黑气暴涨,风柱越发壮大,上接层云,下接地圮。黑风四周,天气澄朗,淡青色的苍穹下,四股粗大的风柱,乌黑浓郁,仿佛天神失手泼下的浓墨,墨色扩张,洇染四方。 依依站在其间,心跳如雷,她始终想不明白,以细柳剑的神速,为何逃不出风阵。风压四面涌来,寒气越来越盛,四股黑风相互靠拢,仿佛巨大的磨盘,风旋电绕,要将其中的少女碾得粉碎。 “雷舞!”依依按捺不住,放弃脱困念头,雷尾摇动,雪亮的闪电,撕裂了黑气混沌的虚空。 电蛇狂舞,钻入黑风之中,风中的幻蛇,发出声声长鸣,可是风势不止,仍向前逼,刺骨的寒气,快要把少女活活冻住。 “狐尾雷针!”金尾摇曳,穿过漫天电流,每一根狐毛细针,全都蓄满了电光,蓝白交织,光芒刺眼,仿佛飘飘洒洒的电雨,射入了数丈之外的黑风。 风卷如故,寒气漫天,细小的雪粒,化为拳头大小的冰雹,经由狂风卷起,仿佛流星急雨,带着异样的尖啸冲来。 “见鬼。”雷针失效,依依心急如焚,冰雹四来,急如星火,小狐女无奈之下,锐喝一声,“雷罩。” 金尾化为游丝,金丝织网,电光交错,化为犀利光照,团团将她围在中间,冰雹击中雷网,迸射出炫目的电光,化为袅袅的白烟。 冰雹势大力沉,反复冲击,漫无休止,依依只觉气血翻腾,两眼金星迸溅。她心里明白,旋风逼近,似快而慢,为的是不断蓄积天地的大能,四股旋风一旦聚拢,威力之大难以想象,以“雷罩”之固,怕也难以抵挡。 “老不死。”岳风望着天上,微微皱眉,“小七不太妙。” “不听老人言。”阳太昊哼了一声,“她要是肯听我的话,如何落到这个田地?” “少说风凉话。”岳风不胜忧虑,“小七能胜么?” “换了是你,可能会输。”阳太昊慢悠悠说道,“若是小狐女,倒有几成胜算。” 岳风暗暗气恼:“老不死,你怎么笃定我会输。” “很简单。”阳太昊淡淡说道,“你应付不了幻术。” 岳风暗暗气恼:“老不死,你怎么笃定我会输。” “很简单。”阳太昊淡淡说道,“你应付不了幻术。” 岳风倒抽一口冷气:“你是说,这个风阵是一个幻术。” “我可没这么说,这些风都是货真价实,麻烦出在烛龙。” “烛龙?” 阳太昊冷笑一声:“青之阴,红之阳,阴阳魔眼,大幻迷神。” “小七!”岳风注目天上,淡紫色的倩影,在狂暴的黑风中若隐若现,风声掠过耳畔,岳风的心跳急促起来。 “这里面,一定有鬼。”依依心念急转,飞快地回顾之前的情形,“无论怎么飞,根本就在原地打转!” 又是一轮冰雹飞来,小狐女胸口烦恶欲吐,喉头微微发甜。她的目光扫过四周,突然发现,东南边的风柱之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缝隙,缝隙中红光一现,忽又隐没消失。 “那是……”依依的脑海中有电光划过,“烛龙的眼睛。” “幻术!”小狐女恍然大悟,“这些孽畜,对我使了幻术。” 一旦想通,依依又羞又气,狐神后裔,居然受困于幻术,说了出去,叫人无法相信。她双手合拢,目光凝聚,盯着风柱,潜运精神:“天狐遁甲,破!” 少女眼中奇光迸出,恰逢黑风绽开一线,蛇眼迸射而出。两道目光相遇,风势陡然一乱,黑气突然变淡,影影绰绰,展露巨大蛇影。依依分明感觉,四周的空间,起了一阵奇诡的波动,混沌深处,出现一个狭窄的间隙。 小狐女来不及多想,驾驭飞剑,一阵风冲向间隙,四面黑气涌来,仿佛一群影子,紧紧追赶少女,双方去势之快,恍若首尾相连。 依依尽力缩成一团,化为一道淡紫色的流电,身后黑风聚拢,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四股旋风绞在一起,风势狂暴无比,仿佛天地错乱,黑气化为巨潮,向着四面涌出,遮天蔽日,暗无光芒。 一团紫电糅合一缕青霜,星驰电闪,快不可言,黑气如有灵性,紧追不舍,接着狂风之势,一时快过一时。 双方眨眼逼近,依依猛可掉头,目射奇光,迎着扑面的而来的黑潮,大喝一声:“禁!” 黑潮深处,青光一闪,冲天的黑气,来势稍稍一缓。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幻术之战 “金声玉振。”依依身形一晃,金光电光交缠,发出一声巨响,音波向前冲出,近前的黑气纷纷溃散,剩下的去如奔马,一瞬之间,向后缩回,一阵翻腾起伏,化为四条黑蛇。 吕白尘站在蛇前,微微喘气,两眼盯着依依,一脸的难以置信。 依依一阵气短,心子突突乱跳,似要冲出口外。刚才短短时光,她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幸亏紧要关头破了幻术,如果再晚一点儿,死无葬身之地。 “四象烛龙阵!”吕白尘气喘吁吁,举起符笔,“四阳连珠。” 四条黑蛇摇动身躯,连成一线,均是红眼在前,青眼在后,突然间,同时闭上青眼,仅存一只红眼。 一刹那,黑蛇消失了,只有眼睛还在,血眼如飞暴涨,充塞天地,天上那一轮红日,竟也失去了光芒,隐藏在了蛇眼后面。 蛇眼通红如血,瞳子忽张忽缩,上下挪移,幻影无穷,依依只觉酷热难当,身子似要燃烧起来,转眼看去,观众木木呆呆,喜怒哀乐,全都凝固在脸上,他们的身子微微发红,接二连三,开始慢慢地融化,先是肌肤,再是血肉,血肉化尽,可见森森白骨。白骨像是一根根蜡烛,飞快融化消失,一具具骷髅一面融化,一面发出凄厉的号哭声。 哭声震天动地,依依恐惧得快要窒息。蛇眼越涨越大,温度越来越高,小狐女东窜西逃,酷热却是无处不在,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也在热力中融化,忍不住举起手来,纤柔雪白的手指,正在一点点熔化,低头看去,紫衣仿佛着了火,飞一般炭化消失,突然之间,依依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绝美的娇躯,渗出豆大汗珠,面对血红的巨眼,但从魂魄深处,涌出一股战栗。 “输了么?”小狐女望着蛇眼,只觉说不出的无助,“我要融化了,我也会化成汁……” 就在这时,内心深处闪过一道亮光,尽管微弱,依依的心却因此一颤,一个念头冲入脑海:“不,不对,这也是幻术!” 念头刚刚闪过,一股强大的意念,怒潮一般涌入她的脑海,狂暴激荡,要将她仅有的神志吞没。 依依恍惚明白,吕白尘借着烛龙血眼,拼命压制她的意念,只要她心志迷失,自认败北,那么,这一场比斗,那就真的输了。 “不,我没有输!”心底一个声音,发出微弱的呼喊,这一点灵光,仿佛惊涛海浪中的小舟,忽隐忽现,时有倾覆的危险。一刹那,依依感觉,自己快要迷失了,眼前一片血红,少女一点一点,慢慢地陷入洪炉之中。 “小七!”一个熟悉的声音忽地响起,柔中带媚,仿佛来自意识的深渊。 “妈妈!”依依大声呼喊。 “傻孩子。”柔媚的声音说道,“你忘了‘天狐遁甲’吗?” “我没忘,可我使不出来。” “要破解幻术,首要的是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依依哭了起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首要是一个‘静’字,幻由心生,让你的心情平静下来,一如平静的湖水,映照万物的真实,不要被外物所迷惑,要相信自我,服从你的本心。” “我该怎么做?” “你是狐神后裔,听从自己的本能……” 柔媚的声音慢慢远去,声音消失的一刻,依依突然苏醒过来。 酷热如故,血红的巨眼,已经逼到了近前,依依感觉,身子正在飞快地融化,很快就要步其他人的后尘。 “不,不对。”依依的心中,闪过一个明晰的念头,“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寂!”依依双手合十,贯注精神,只不过,这一个寂字,针对不是幻蛇巨眼,而是她自己。 魂魄深处,起了一阵悸动,一股清凉从头顶灌入,仿佛一股冷泉,瞬间贯注全身,所过之处,融化的身体,忽又恢复了原样,雪白娇美的身躯,焕发出迷人的光泽。 依依的心平静下来,狂躁、恐惧,统统消失,她的十指交缠,千变万化,捏出种种手印,每捏一个手印,内心的意念就注入指尖,手指的变幻,与血眼的变幻比快,雪白的十指带起无数幻影,仿佛一朵千层白莲,在血海之中冉冉绽放。 血眼持续向前,逼到了少女的指尖。 依依的手指,突然停下来,一声锐喝,冲口而出:“破!” 血眼颤抖一下,瞳子急剧收缩,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小。酷热消失了,天上的太阳露出了真容,衣裳完好,还在身上,耳边传来观众的呼喊,道者们生龙活虎,之前的融化全是幻象。 吕白尘就在三丈之外,神色委顿,口角淌血。刚才的一瞬,她几乎快要得手,烛龙四只阳眼叠在一起,有如四片重叠的凸镜,将精神力聚于一点,完全压制住了小狐女的神志。可是狐神后裔,名不虚传,尽管神志受制,仍是飞行自如。 “四阳连珠”极耗元气,吕白尘使出以后,已经没有力气追赶依依,只能一面制造幻象,压迫对手,一面驾驭飞轮,徐徐靠近。谁知道,成功在即,“天狐遁甲”突然反击,一举击破“四阳连珠”,幻蛇大受冲击,吕白尘也受了波及,脏腑震动,口吐鲜血。 胜负本在一线之间,幻术一破,两人距离之近,也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吕白尘目透凶光,举起符笔,神意所到,四条烛龙尽管委顿,也纷纷昂起头来,双眼怒睁,作势欲出。 击破对手幻术,依依也并不轻松,身子空空如也,精神疲惫已极,可是形势所迫,不容细想,她奋身一纵,向前扑去。 这一下大出吕白尘的意料,正想躲闪,忽地遇上依依的双眼,那双剪水双瞳,泛起迷离光彩,吕白尘的心里生出一阵迷乱。 这一怔,依依柔软的双臂,紧紧她搂住。吕白尘神志还在,想要挣扎,可是对手一双妙目,仿佛一对磁石,将她的眼神牢牢吸住。吕白尘手抬不起,脚挪不动,想要驾驭幻身,也觉力不从心。 真身纠缠不清,幻尾与幻蛇也缠在了一起,金尾拉长变细,交织成网,雷尾化身雷电,贯注网上,一张电闪闪的巨网,裹住了四条烛龙,黑蛇在电网中痛苦挣扎,电流循着幻身注入真身,吕白尘痛麻难禁,眼前白光闪闪,几乎昏了过去。依依这一招,学自六姐胡佩佩,昨晚胡佩佩使出这招,几乎让她一败涂地。刚才形势危急,她本能出手,依样画葫芦,不想一举奏功。 吕白尘的真身受制于“天狐遁甲”,幻身又被“雷罩”困住,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无从施展。她心有不甘,死命挣扎,两人驭剑飞轮,翩然如蝶,上天入地,翻转飞腾,看那亲昵神态,不似生死相搏,仿佛相拥起舞。 雷罩向内收缩,电光如钻如刺,接二连三地钻入幻蛇的身体。烛龙阴蛇,痛苦扭曲,黑色由深而浅,慢慢变淡,不过一会儿,变得微微透明。蛇身僵直不动,仿佛嵌在空中的若干泡影。 吕白尘不再挣扎,身子由硬变软,两眼向上翻起,口角流出一缕白色的涎水,电流反复冲击,她力不能支,终于昏了过去。 吕白尘昏死的一刻,九阴烛龙也消失了。依依的身子一阵虚脱,慢慢落到地上,放下吕白尘,摇晃着退到一边。 这一场比斗,内斗精神,外斗幻身,幻身相搏,容易看出,精神之战,看出奥妙的人没有几个。 “第三场,岳风组胜!”巫方悻悻宣布,话一出口,观众席上,鸦雀无声。 “他们一定很失望。”岳风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四周,落在刁散的脸上,那小子站在远处,面沉如水,不见喜怒。他感觉到岳风注视,转过头来,微微冷笑。 岳风心中讶异,刁散这个样子,并不十分心急。按理说,如今二比一,岳风组大占上风,最后出战的朱阳,更是本组最强的一位。刁散组再输一场,就得打道回府。以刁散骄狂自大的性子,如何忍受这样的结果,可是仔细看来,这小子神情自若,俨然胜算在握。 岳风目光一转,落到刁散身边的老者身上。那人六十出头,干枯瘦小,头发略显花白,一张脸皱纹重叠,不黄不黑,透出一股颓气,下巴光溜溜的,上唇蓄了两撇八字胡须,嘴里叼着一条烟杆,油黑发亮,白玉石的烟斗里,升起袅袅的青烟。 “这个人,就是呼延子么?”小老儿貌不惊人,岳风左看右看,也猜不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依依走下台来,喜悦洋溢眉梢,岳风迎上前去,两人四手相握,相对而笑。 撒了一会儿娇,依依转过身子,冲着朱阳笑道:“猪样儿,这一下就看你的了,二比一,再胜一局,万事大吉。” 朱阳还没答话,忽听一个娇软销魂的声音传来:“好呀,今天要是赢了,我请你们去烟馆喝酒。” 第一百七十三章 呼延子 这声音有如一桶冰水,小狐女一团喜悦,尽被浇灭,她面涌怒气,掉头看去,苏媚烟一步三摇,花枝招展,带着万种风情,穿过人群,漫步走来。 依依扬眉瞪眼:“骚女人,你来干吗?” 苏媚烟烟不离手,芳唇吐艳,眼角流媚,走到岳风身边,冲他脸上,吐出一股香软的烟气,潮润的气息,来自女子的口中,岳风不由脸涨通红,心子砰砰乱跳。 “骚女人。”依依气道,“你要喷毒,去别处喷,臭也臭死了。”一面说,一面举起软白小手,装模作样地在鼻尖挥舞。 “哎呀,你说臭,那一定是你的鼻子有问题。”苏媚烟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生气,“杜家妹子,你可得好好给她看看,我看呀,不是烟臭,是鼻子臭,某些人长了个烂鼻子,吸一口气也是臭的。” “苏媚烟。”依依气得脸都白了,“你才是烂鼻子,不但烂鼻子,还烂舌头,烂嘴巴,烂到你的肠子里去。” “啧啧,好毒舌。”这声音天然妖媚,但却不是出自苏媚烟的口中。胡佩佩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伸手,勾住了岳风的脖子,手臂柔滑如丝,光白如玉,近乎全裸的娇躯,紧紧贴住岳风的胸膛,挤压成种种夸张香艳的形状。 岳风突然遭袭,先是一愣,掉头看去,胡佩佩粉弯雪股,一览无余,仿佛熟透的仙桃,红红白白,吹弹得破,销魂惹火,引人生出无穷遐思。岳风不觉头晕目眩,一股热流直冲而上,两股鼻血狂喷而出。 依依前门驱狼,后门进虎,气得两眼喷火,她转眼一瞧,所有的目光,都向这边投来,有艳慕、有妒忌,更有许多鄙夷目光,纷纷落在岳风身上。 “老六,你疯了?”小狐女气得跺脚,“当着这么多人,你又发什么癫啊?” “我可没发癫。”胡佩佩妩媚一笑,艳光四溢,“我只是留个记号,让天下人知道,这个男人归我了。”说完犹嫌不足,翘起红馥馥的小嘴,吻向岳风的双唇。 岳风吓得魂也飞了,身子极力后仰,可是胡佩佩何等样人,腰肢如柳随风,应着岳风的退势逼来,妙目流光,口吐芳气,一张俏脸艳如夏花,焕发出惊人的艳色。 这样的魅惑之下,男人如不就范,不是阉人,就是白痴。岳风只觉天旋地转,红尘颠倒,想把对方推开,可又于心不忍。 啪,一只手从旁伸来,胡佩佩的红唇,吻在了那只纤柔白嫩的小手上。 “小七,你……”胡佩佩还没说完,微微一呆,敢情拦住她的不是依依,而是杜雨,少女粉面羞红,明亮的星眸里,透出一丝淡淡的恼意。 “呵。”胡佩佩盯着她上下打量,忽地一笑,放开岳风,直起身来,岳风仓皇跳开,连喘粗气,只觉刚才这两下,比起打擂斗法,还要累上十倍。 “小杜姑娘。”胡佩佩扭腰摆臀,一拧身又把杜雨缠住,一手挑起她的下巴,笑嘻嘻说道,“你不会也喜欢岳小哥吧?喏,小七都没说话,你却来坏我的好事。” “你,你胡说……”杜雨双颊更红,艳如三春桃花,“你当着众人这样做,不是让岳风受天下人的耻笑么?”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胡佩佩笑意吟吟,“我活了一千多岁,别的不说,这男女间的事儿么,没有什么瞒得过我……” “老六。”依依冲了上来,“你再撒疯,我,我跟你拼了。” “算了吧。”胡佩佩耸耸肩,放开杜雨,揽住依依的腰肢,在她滑滑嫩嫩的脸上吻了一下,小狐女躲闪不开,又羞又气,红透耳根,胡佩佩笑眯眯地盯着她:“小七,生什么气呀?说起来,你要感谢我呢,要不是昨晚我调教得好,你又怎么能融合‘金’、‘雷’二尾,到了最后决胜,你用的不也是我的招式吗?” “呸,你有这么好心?”依依嘴上反驳,心里却很疑惑,难道说,昨晚胡佩佩逼她动手,真是意在训导,让她融合两条幻尾,发挥更大威力。 “第四场,参赛者两人。”裴怒的声音再次响起,“圣道九品,玄武呼延子,对阵,圣道七品,朱雀朱阳。” 一道红光破空而出,朱阳白衣飘飘,高悬擂台上方,俊秀的面孔映日生辉,飞扬的双眉英气逼人。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女子的尖叫,许多少女争先恐后向前拥挤,双手拨开前面的看客,有的尖声叫喊“凤凰血裔”,有的干脆叫喊朱阳的名字。 “哟!”胡佩佩眯眼笑道,右手有意无意,扶住岳风的腰身,嘴里笑着说,“这小子挺受欢迎啊。” 岳风大感别扭,向右躲闪,一不留神,挤在苏媚烟身上。女子一笑,艳红的双唇微微张开,一口软腻烟气,吐在他的脸上,笑着说:“好弟弟,轻一点儿,你弄痛我了。” 岳风快要呻吟起来,两个艳女一左一右,将他紧紧挤在中间,动辄得咎,情形尴尬,看似花团锦簇,洪福无边,其中的苦乐,当事人自己明白。 依依和杜雨,反被挤到一边,说到争芳斗艳,两人逊了一筹,小狐女鼓起两腮,忿忿不平,杜雨的脸上也透出一丝落寞。 岳风浑身僵硬如石,体内热血激荡,抬眼看去,天秀一脸冷漠,目光定定看着擂台,对于这边的事情,似乎一无所知。 皇不二一转眼,看了过来,目光像是两把刀子,那股妒恨恼怒,恨不得剜下岳风两块肉来。 这时呼延子也上了擂台,他脚踩一道乌黑剑光,飞得慢吞吞的,仿佛年老体衰,力不能胜。 他这一副样子,比起朱阳,真是一天一地,朱阳俊美无双,神采飞扬,仿佛冲天的白凤,呼延子老朽枯槁,土头土脑,就像是烂泥地里打过滚的老猴子。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哄笑,有人阴阳怪气地说:“派出这么个玩意儿,刁散组认输了吗?” “呼延子是谁,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看他那副衰样,几根老骨头,风也吹得散呢。” “如果刁散组输了,真是大爆冷门。” “没错,荒唐透顶!” “最弱淘汰最强,刁家的脸都丢光了。” 这些议论声被人故意放大,传得满场皆知,岳风侧眼看去,刁散脸色忽阴忽晴,两只眼睛定定望着台上,看他胸口起伏,俨然心中并不平静。 “朱阳……凤凰血裔……朱阳……凤凰血裔……”女人的尖叫声,完全压倒了男人们的议论,有少女泪流满面,争着抢着,想要冲破巡逻者的围堵,若干地方光芒闪动,发生了小规模的交锋,有女子被击昏,抬了下去。 “太过分了吧。”胡佩佩大咧咧说道,“这个朱阳有什么好的,我可一点儿也看不上眼,这些小女人,就是太肤浅。”说到这儿,掉过头来,冲岳风抛了一个眼风,“还是小哥儿中我的意,等你上台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呐喊助威……”一边说,那只白嫩手掌偷偷向下挪移,岳风只觉一股电流直窜脑门,额头上迸出豆大的汗珠。 “哎哟。”胡佩佩尖叫一声,闪电缩回手去,眼角余光一扫,一缕金光闪电缩回,正是依依的“狐尾金针”。小狐女按捺不住,放出金针,蜇了姐姐的手背,胡佩佩纤纤素手上,多了一个细小的血孔,渗出丝丝血迹。 胡佩佩抬手吮吸伤口,瞥了依依一眼,眼波流转,笑吟吟说道:“小七,你醋劲儿可真大,摸一摸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小时候,咱们一个碗吃饭,一个果子也分成两半吃,怎么刚有点儿出息,翻脸就不认人啦?” “他不是饭,也不是果子。”依依又气又急,快要哭了,“胡老六,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没完。”胡佩佩抿嘴一笑,娇娇柔柔地扫了岳风一眼,后者头皮发麻,小腹里一股热气,小蛇一样窜来窜去,胡佩佩一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指尖轻轻摩挲,“小哥儿,不把你弄到手,我可是没完没了哟,要不然,今晚来我房间,姐姐我比你大了一千多岁,可也不介意给你生个孩子。” 岳风汗落如雨,“我介意”三字在嘴边转来转去,可就是说不出口。 咻,淡淡金影掠空而来,胡佩佩反应神速,嗖地缩手,依依收势不及,金针在岳风肩上蜇了一下,岳风痛得一缩脖子,哀叫道:“小七。” “抱、抱歉。”依依又心痛又恼火,“胡佩佩,你这个不要脸的千年老妖怪。” “唉,我是妖怪嘛,既是妖怪,要不要脸都没关系,小苏,你说是不是?” 苏媚烟低头一笑,说道:“欲速则不达,慢慢来,你们亲姐妹好好商量一下,别为一个男人伤了和气。” “苏姐姐。”岳风瞪着她,脸也白了,苏媚烟自顾自瞧着台上,脸上似笑非笑,看也不看他一眼。 第一百七十四章 烟灵 朱阳悬在空中,周围尖叫也罢,狂呼也罢,他都充耳不闻,一双金瞳盯着呼延子,眉尖微微上挑,透出一股恼意。 他扬起脸来,冷冷说道:“老头儿,我给你一个机会,自己认输下台,免得浪费我的时间。” 老头儿低头吸烟,一言不发,鼻孔里徐徐喷出两股烟气。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对方始终一声不吭,朱阳不由心生恼怒,“喂,老头儿,你是聋子吗?” 呼延子还是闷头吸烟。 “刁散。”朱阳皱了皱眉,掉头盯着刁家天才,“刁家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 “你说什么?”刁散瘦脸溅朱,“你家的人才死光了。” “没死光,干吗弄了个聋哑人来比赛?”朱阳冷冷瞅他一眼,“想博取我的同情,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就算是个白痴,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刁散气得两眼翻白,正要说话,忽听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说道:“小子,谁是聋哑人啊?” 朱阳脸色微微一变,金瞳放光,转向老者。呼延子慢慢地吸着烟草,死样活气的样子一如既往。 “你会说话啊。”朱阳淡淡说道,“你不是哑巴?” “我懒得说罢了。”呼延子慢条斯理地开口,“跟你这样的小毛头,有什么好说的。” “老头儿。”朱阳眯起眼睛,“你很狂啊。” “狂什么?”呼延子淡淡说道,“你是少年人,我是老头子,咱俩说不到一块儿去。好比我孙子,我们爷儿俩,三五个月也不说一句话。” “老头子。”朱阳眼射厉芒,“你骂人?” “我骂你了么?我说我孙子,又没说你。说句难听的,你这样的小白脸儿,想做我孙子,我还不要呢。” 老头儿说话又沉又慢,可是字字扎心,朱阳的脸上涌起一股怒血,狠狠盯着老头,眼里透出一股杀气。 “老头儿。”朱阳慢慢开口,“待会儿有本事,不要认输。” “当然不认输。”呼延子抬起头来,浑浊的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锐芒,“因为,我赢定了。” “火凤涅磐。”朱阳一声高叫,身后火光一闪,跳出一只无尾火雀,火焰红紫交缠,双爪银白生辉,两只眼睛黑白分明,黑如夜,白如雪,溜溜一转,火焰迸射。 “火凤?”呼延子歪着脑袋细看,“不想啊,这明明是火鸡嘛!” “少废话。”朱阳金瞳收缩,“我不占老头子的便宜,你的幻身呢?” “对付你,用得着幻身吗?”呼延子拖声拖气,那一股漫不经心的样子,真能把人气个半死。 朱阳心中怒起,可一转念头,又强自镇定下来:“他想用激将法惹我生气。” “小子,修为不错。”呼延子浑浊的老眼,慢慢明亮起来,“临阵不乱,应该是身经百战的狠角色。本来我以为你只是一个银样閖枪头,中看不中使,现今看起来,倒还有点儿扎手。” “老头儿,你废话真多。” “不管怎么说。”呼延子耸了耸肩,“你勉强可以做我的对手。” “勉强。”朱阳怒极反笑,“好吧,火陨星流!” 火雀凌空一转,火焰腾腾,化为一只巨大的火卵,火卵深处,发出一声厉响,冲出来上百只火球,个个大如鸡蛋,飞出之时,不断暴涨变大,发出雷鸣巨响。 “呵!”呼延子一笑,微微张开嘴巴,轻轻吐出一口烟气,烟气细细一缕,上升途中,啪的一声,化为一大团淡青色的烟云,烟云激荡,四面涌出,一眨眼,就把呼延子包围在内。 嗖嗖嗖,流星火雨,击中烟云,仿佛击中了一团湿乎乎、软绵绵的东西,全然无处着力。火球深入烟气之中,嗤嗤连声,纷纷熄灭,仿佛烟气中藏了一头巨兽,将其一一吞了进去。 朱阳的脸色微微一变,冲口而出:“烟灵。” “小子见识不错。”呼延子悠悠开口。 岳风远远听见,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是烟灵?” “这是一种半幻身,也称借物幻身。”香风扑鼻,胡佩佩娇软身躯靠了上来,岳风慌忙躲闪,狐女哪儿容他逃走,笑嘻嘻一晃身,趴在岳风的肩上,艳红的双唇,凑近他轻声耳语,“这种幻身,不能自行生成,需要借用某种物体,有固态,也有液态、气态,不过固态不好驾驭,最厉害的还是液、气两态。这其中,最厉害的就是‘烟灵’,烟灵千变万化,可以变成任一形状,使用各种法术,照我看呀,这个呼延子,就是一个烟灵好手。” 说到这儿,胡佩佩紧靠上前,笑颜如花,眉眼生春,直勾勾盯着岳风,滚烫的娇躯,在他身边扭来扭去。正来劲,冷不防胳膊一紧,给一条金绳缠住,一拖一拽,胡佩佩身不由主,腾空飞起,她身手矫健,人在半空,轻轻巧巧一个翻身,翩翩落地,状若飞燕。 “小七。”胡佩佩眨眼说道,“你想谋杀亲姐姐么?” “谁叫你不要脸。”依依收回金绳,重新化为幻尾,双手叉腰,翘起小嘴,拦在岳风身前。 “你这条小尾巴也敢放肆。”胡佩佩面露冷笑,“信不信,我把它切下来。” “你试试看。” 胡佩佩哼了一声,一晃身,电光闪动,寒气冲天,冰、雷二尾,一跃而出。 杜雨白了脸,心想这狐女行事无忌,真打起来,也未可知,忙扯苏媚烟说道:“苏姐姐,快阻止她们。” “解铃还须系铃人。”苏媚烟笑了笑,瞥了岳风一眼。岳风面红过耳,咳嗽一声,说道:“小六姐姐,小七,这里打架,可不太好。” 胡佩佩也是虚张声势,趁机收篷,笑道:“既然小哥儿求我,姐姐我就饶了你这回。” “谁求你了,自以为是。”依依话没说完,擂台处传来连声巨响,众人暂时忘了争执,转眼看去,只见朱阳的真身连带幻身,化为一道火光,绕着一团淡青色的烟气团团旋转,火焰中飞出无数火球,密如阵雨,发出咻咻啸声,全力冲向那一片烟云。 绕了一圈有余,火光稍稍变淡,露出一角白衣,朱阳发出一声长叫:“火羽神针。”火卵凌空一翻,忽又化为火雀,火雀闪动双翅,羽毛根根竖起,钻入烟云深处,却如石沉大海。 屡屡无功,朱阳不觉心浮气躁,但他本性高傲,如果就此收手,无异于自认破不了老头儿的“烟灵”。 自尊心作祟,朱阳接连变招,火球、火针,交替出手,那一团烟雾横直不过二十余丈,以威力而论,“火陨星流”开山破壁,不在话下。“火羽神针”閒金焚石,随心所欲,可是面对这一团虚无缥缈的烟灵,一旦进入,就被浸灭,真是屡试不爽。火球、火针,本与朱阳元气相连,时候一久,不觉气息渐短,汗如雨落。 这时间,沉凝一团的烟雾,忽地激荡起来,翻滚起伏,四面铺张。朱阳害怕有异,纵剑后退,只见烟气一阵翻腾,渐渐凝结成形,化为一只龟身蛇头的玄武,蛇颈又粗又长,狰狞的蛇头忽聚忽散。 “呵!”呼延子从龟背上冉冉冒出头来,叼着烟杆,面露讥嘲,“凤凰血裔,不过尔尔,来来去去,也就这么两招。” “去!”朱阳见他露面,挥笔一指,一蓬火针激射而出,呼延子半身以上,均被射个正着。 观众席上,发出一片惊呼,叫声刚刚出口,旋即戛然而止,火针穿身而过,老头儿的身子,化为了一团袅袅不尽的烟雾。 “呵呵。”呼延子又从蛇颈上钻了出来,“小子,你的‘破魔金瞳’白长了,真的假的也分不清。” 朱阳不由皱起眉头,方才他分明看清,龟背上就是呼延子的真身,为何火针射中,忽又化为烟云。 “行了。”呼延子吐一口烟气,身形消失,又从龟背上钻了出来,长声叫道,“现在,轮到我了。”话音方落,烟蛇一窜而出,大口怒张,呼的一声,吐出无数火球、火针,火势炎炎,火光熊熊,铺天盖地,烛照长空。 朱阳做梦也没想到,发出的火球、火针,竟被呼延子一一收走,透过烟蛇之口,一股脑儿喷了出来。 这一下积少成多,威力奇大,朱阳心念一动,火雀拦在身前,双翅展开,火光冲天,两片火光撞在一起,发出各种异响,咝咝声尖细刺耳,轰隆声震耳欲聋,叮叮声如金铁交鸣,咚咚声如雷鼓鸣动。 朱阳喉头一甜,一股血气直冲口鼻,护身的火雀几乎火气涣散,千疮百孔。好在这只雏凤历经“火轮炼魂”,方才破壳而生,本身精气凝固,稍一动摇,忽又凝聚,火势起伏波动,轮廓稍稍模糊。 还没缓过气来,一声怪啸,烟蛇冲出龟壳,蛇颈之上,长出两扇飘渺的翅膀,急如闪电,一口咬向火雀。 “一阳爪!”朱阳来不及多想,只好奋起应战,雏凤双翅怒张,张口悲鸣,一双雪白利爪,抓向烟蛇的脖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惨败 呼延子的烟灵,本性阴邪,若是三昧真火,一旦遇上,必要吞没。可是雏凤的银爪,来自“子阴冷焰”,本性阴冷,与烟灵相近,冷焰所过,烟云起伏,若聚若散,飞蛇的来势为之一缓。 朱阳机智过人,见这势头,立刻醒悟,神意传出,火雀怒张双目,眼里喷出两股长长的黑火,火势蜿蜒,有如龙蛇,烟蛇与黑火一交,发出尖利的鸣叫,倏忽分开,让过黑火,再次凝聚,如风似箭,张嘴乱咬。朱阳机变神速,烟蛇还没咬到,冷焰银爪翻飞扫出,两道“三阴煞火”,掉转势头,从后赶来。 这一轮变化,好比电光石火,朱阳心跳加快,暗暗骇异,若非收了四色火焰,雏凤之火,阴阳兼备,要不然,今日一战,必为呼延子所趁。 烟蛇不怕阳火,对于阴火稍有忌惮,黑白二火,吞吐如电,与之绞杀纠缠。突然间,烟蛇一分为五,凌空窜动,化为五头五身的大蟒,四头对付黑白火焰,另一头以石破天惊之势,直向朱阳冲来。 “焰巢!”雏凤凌空一舞,卷起千道火光,火势炎天,结成一个巢形防御。烟蛇冲入火焰,吞噬火光,可是火焰腾腾,去了又来,简直无穷无尽。忽听一声锐啸,黑火分出一股,形如黑焰长刀,凌空一挥,烟蛇齐颈而断。 烟气连接元气,方才具有威力,烟蛇一段,蛇头化为一团雾气,火光一卷,消失不见。蛇颈电缩回去,五头合一,缩回巨大的龟壳。 呼延子也消失了,龟身风旋电绕,狂转起来,刹那之间,失去形体。朱阳望着那团雾气,不知所出,满心纳闷,可是谨守不攻,不合他的性子,当即一声大喝,火雀双爪齐出,拉长变粗,白火翻腾鼓荡,顷刻之间,遮天蔽日,一片银白冷光,笼罩飞旋的雾气。 青气白光,相互撞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朱阳只觉气血翻腾,三十六颗牙齿颗颗酸麻,这一声巨响,并非来自鸟爪,而是出自烟雾,爆炸生出的力量大得惊人,幻火与之一碰,受了极大的冲击。“幽冥丝!”呼延子的叫声冷冷响起,烟气向外一涌,化为千丝万缕,细如丝,快如电,漫天呼啸,冲向火焰。朱阳连连挥笔,驾驭火焰,与之交锋,火势汹涌,隐隐照亮天空,烟丝不胜飘渺,可是缠缠绕绕,到处寻觅缝隙,火焰稍有破绽,立刻直透进来,叫人防不胜防。 烟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纤细飘渺,仿佛漫天飞雨,青蒙蒙、淡幽幽,从四面八方射向火巢。水银泻地的攻势之下,“焰巢”不断收缩,似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这火团越捏越小。 朱阳汗如雨下,双手发抖。“幽冥丝”积少成多,生成一股无可匹敌的合力,分从天地十方,不断向内压迫,那烟丝极轻极细,不可捉摸,不时趁虚而入,委实极难防御。 一攻一守,气势浩大,火光冲天,青烟飞洒,彼此吞吐侵袭,看得周围的观众目眩神迷。呼延子强悍至此,实在出人意料,朱阳遭遇劲敌,许多女道者心中焦急,声嘶力竭,不断给他打气,“朱阳必胜”的娇呼声整齐划一、惊天动地。 朱阳心弦绷紧,身外无物,一切的叫声摒在一边,神意全力扩张,寻觅细不可察的烟丝。 破魔金瞳,秋毫必察,换了他人,早已折损在烟丝之下,朱阳把黑、白二火留在身边,化为火轮,团团守护,发现烟丝侵入,立刻出击,将其绞成粉碎,切断烟气与元气的联系。 道理说来简单,可是变化之繁,速度之快,不容一丝一毫的懈怠。双方一攻一守,相持不下,渐渐变成了无休无止的持久苦战。 朱阳汗流浃背,元气一泻如注,身子渐渐空虚,他的眼前微微发黑,仿佛稍一懈怠,就会晕厥,仗着无比意志,拼命支撑下去。 突然间,烟丝停止了入侵,千丝万缕,交织成网,在火焰外围不断游移。 “老头儿也累了。”朱阳的心头一松,生出一线希望,金瞳透过火焰,只见青气之外,凸现出一条淡淡的人影。那影子连连挥手,千万烟丝,缠缠绵绵,线团似的纠缠一起,结成了一颗颗浑圆幽沉的烟珠。 呼延子举动古怪,朱阳大为不解,还没思索明白,一声巨响,千百颗烟珠同时爆炸,生出一股强烈的气浪,破开幻火,冲出一条道路。 烟丝随后侵入,一路畅行无阻。 朱阳魂魄摇动,身子似要散架。焰巢的防御,生出了破绽,咻咻两声异响,从他耳边掠过,跟着腰腹剧痛,已被数缕烟丝贯穿。 热血汹涌而出,朱阳强忍剧痛,驾驭“三阴煞火”,黑光一闪,切断烟丝,跟着冷焰环绕,守住周围,一蓬“火羽神针”,飞向青气外面的影子。 连环三下,耗尽了他的元气,火针飞出之时,朱阳向下滚落,裹着飞腾的幻火,洒落漫天的血雨,半途中,他脑海一空,终于昏了过去。 人影晃动,呼延子赶了上来,正要动手,冷不防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团旋风夹杂雷电、冰雹,山倒天倾一样向他迎面压来,力量之大,威力之强,以呼延子的能耐,也不敢托大,身子变进为退,张开嘴巴,吐出一股浓烟,烟气见风就长,迎向冰雷夹杂的风暴激流。 两者相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股气浪汹涌而出,呼延子翻着跟斗摔了出去,停下来时,老头儿衣衫破碎,脸上挂着丝丝血痕,他盯着远处的胡佩佩,脸上惊疑恼怒,一张橘皮似的老脸,皱巴巴挤成一团。 朱阳半身是血,被岳风双手抱住,转身交给杜雨,扬声说道:“这一场,岳风组认输。” “认输就行了吗?”刁散的身后响起一声怒喝,一个半老男子走了出来,他瘦脸长须,个子高大,穿一身青灰色羽衣,两只眼里喷出怒火,“岳风组屡次违规,理应取消比赛资格。” “刁之林,不要血口喷人?”胡佩佩乘着一股云气,冉冉升到半空,浅蓝色的纱衣迎风飘渺,绝美的体态呼之欲出,四周的男道者,无不为之屏息,无数道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身上。胡佩佩美目流盼,媚态横飞,目光所过,男子们人人心中酥软,狐女的目光扫视一周,才落在刁之林的脸上,老小子脸色发红,额头上青筋暴突。 “刁之林。”胡佩佩笑了笑,“刚才动手明明是我,跟岳风组又有什么关系?” “你们蛇鼠一窝,你动手,跟他们有什么两样?” “刁之林,你也是刁家一家之主,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 “骚狐狸,你说什么?” “呵,不服气么?如果我动手,跟他们动手一样,你当爹,跟刁散当爹岂不也是一样?干脆你们两父子换一换,你做他儿子得了。” “长青木神。”刁之林忍无可忍,一挥手,无数藤蔓破开地面、钻透虚空,每一根巨藤之上,都长满了锋利的尖刺,藤上生藤,刺上生刺,铺天盖地,势如青色的怒潮,涌向天上的狐女。 胡佩佩微微一笑,笔杆在指尖上一转,正要反击,不防千百流火,从天而降,没一团火光,都是一朵莲瓣九重的瑰丽火莲。 “圣火莲。”胡佩佩心头一动,抬眼看去,天秀的身后,七宝道身,现出真形。 火莲所过之处,青藤纷纷枯朽,刁之林脸色微变,一挥手,巨藤消失,化为一片淡淡的青气,一阵风吹过,青气也消失了。 “天秀道师。”刁之林沉声说道,“你为什么帮这个骚狐狸?” “刁之林,你说话客气一些。”天秀冷冷说道,“狐神后裔是道祖血脉,若论身份高贵,只在刁家之上,不在刁家之上。” “岂有此理。”刁之林气得两眼发赤,“我堂堂道者,岂能与妖族相提并论。” 天秀再不理他,注目胡佩佩:“胡六小姐,你来观战,我们欢迎,可你扰乱天道布武,却又作何解释?” “没解释。”胡佩佩耸了耸肩,“就是手痒。” “放肆。”巫方腾地站起,厉声喝道,“胡老六,你别太得意,玉京之中,岂容你妖族撒野?” “你是巫真的姐姐吧。”胡佩佩眯眼瞧她,媚眼如丝,“长得还真丑,一百岁不到,就快成老龙虾了。” 巫方脸上青气一涌,抽出笔来,冷冷道:“胡老六,你要为这句话付出代价。” “巫宫主。”裴怒站了起来,叹气说道,“稍安勿躁,如果胡六小姐死在了玉京,接下来,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巫方冷冷道:“什么事?” “道妖战争!”裴怒黑脸一沉,一字一句地说道。 “裴道师,这一次,可是骚狐狸先行挑衅,是她先违反了道妖之间的和约,干预我道族的事情。” “道妖和约?”胡佩佩嗤的一声冷笑,“巫方,你还有脸说这四个字,昨天忘墟之中,又是谁驱赶妖族与道族交战,若说违反和约,那也是道族在先,我今天只不过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二对二 巫方一时语塞,脸色青了又红,冷笑说:“好呀,大家都撕破脸了,那就较量较量,我倒想看一看,天香狐的本事,比起狐神蓬尾怎么样?” “好呀。”胡佩佩一扭腰,笑嘻嘻说道,“那就试试看。” “巫宫主。”天秀冷不丁开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巫方面皮一僵,涩声说:“骚狐狸太放肆……” “家父说过,谁要破坏世界的秩序,他会不顾一切,将对方连根拔起。”天秀看了看巫方,又看了看刁之林,“不管这个人是天道者,还是最显赫的世家,谁要胆敢如此,那就是与他为敌。” 观众席上,起了一片细微的声浪,众人小声议论,脸上均有敬畏之色。巫方脸上抽动两下,冷笑一声,颓然坐下。刁之林迟疑一下,也退入人群之中。 “胡六小姐。”天秀注视胡佩佩,声音冷冷淡淡,“巫方驱妖而战,违背了道妖和约,今天你插手天道布武,同样违反了和约。两件事相互抵消,大家各不相欠,胡六小姐,你认为怎么样?” “我没意见。”胡佩佩抿嘴一笑,冲着四周大抛媚眼。 “很好。”天秀微微皱眉,眼里透出嫌恶神色,“如果你再违犯和约,说不得,我要跟你计较计较。” “好说,好说。”胡佩佩纱衣飘飘,飞身下降。 “现在二比二平。”裴怒大声宣布,“刁散组和岳风组,现在进入 第二回 合。十分钟以后,请进入擂台。” 朱阳伤势颇重,杜庭兰也赶了过来,审视良久,细眉紧锁,眼中含忧。 天秀远远看见,飘身下降,两大神疗者会诊,发现不但内脏受损,烟丝中还有某种毒素,麻痹朱阳的神经。两人合力,运转“神疗术”,将朱阳体内的“烟丝”毒素一丝丝吸了出来,过了三分多钟,朱阳的脸色才渐渐缓和,可是双目始终紧闭,没有睁开。 “现在复赛开始,参与者四人。”裴怒的大嗓门在天上回荡,“刁散、呼延子,对阵岳风、胡依依。” 岳风与依依对望一眼,心中百味杂陈。论实力,四人之中,朱阳最强,没想到居然折损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者手里,以胡佩佩千年智识,也没瞧出呼延子的来历,但她十足笃定,呼延子的道力,绝对不止圣道九品。 “他按过道力盘啊。”武大圣稍稍痊愈,坐在地上,憨憨问道。 “那有什么?”胡佩佩冷笑一声,“要糊弄道力盘,少说也有一百种法子,你不妨现在就拿给我,我想要几品,就要几品。” 依依闷闷不乐,她并不怕输,可这一战是四人混战,若是一不小心,拖累了岳风,输掉了比赛,那可大大的不妥。 岳风看出她的心思,拉住她手,用心语说:“别怕,一切有我,只要尽了力,输了也没什么。如果形势不妙,不要逞强,立刻退出比赛。” 依依轻轻叹了口气,也用心语说:“岳风,你也一样,千万不要逞强。” 岳风笑笑不答,依依知道他性子倔强,恐怕到时候,也如武大圣一般,宁死不屈,血战到底。 巫方大为不耐,高叫:“岳风组,五秒钟不到,取消复赛资格。” 岳风冷哼一声,拉着依依,纵身欲上,刚要动身,忽听朱阳涩声说:“呼延子有一个半幻身。” “一个半幻身?”这句话没头没脑,岳风回头看去,朱阳慢慢合上眼睛。想来他早已醒了,只是羞于睁眼说话,也难怪,他一向高傲自负,出道以来,也少有敌手,忽地遭此惨败,所受的挫折也倍于常人。 时间紧迫,不容岳风多想,他挽着依依,飞身上台。 刁散领着呼延子守在那里,看见两人,面露诡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呀,真是世事多变呀,我本来以为,那只脱毛鸡有两下子,没想到三下五除二,一下子就完了。你这个刚开窍的石头,倒是运气不错,本来我都快绝望了,没想到你又送上门来了。” “嗐。”呼延子抽着烟,笑眯眯说道,“贱货就是贱货,经得起摔打。” “说得好。”刁散啪啪地拍手,眼里射出凶光,“呼延老哥,你别太卖力哟,对待贱货,一下子宰了,可不好玩。” 依依气得脸色发白,岳风笑了笑,说道:“刁散,你是斗法呢,还是斗嘴呢?要斗嘴,你跟猪斗去,我打赌,你的嘴巴一定比猪嘴巴短两寸。” 依依捂着口咯咯直笑,刁散面颊抽动,冷笑说:“我不跟死人一般计较。” “你当然不跟死人计较。”岳风笑容不变,“你那副样儿,死人见了,也要吓得活转过来。” 刁散又惊又气,下意识摸了摸脸。依依笑得更响,任何年轻男子,也不愿在美貌女子面前丢人,小狐女的笑声,落在刁散耳中,仿佛针扎刀割,让他几乎发狂,他的瘦脸抽动两下,转身冲着呼延子一顿狂吼:“如果让他活着下去,我让你好看。” “没关系。”呼延子吐出一口烟气,漫不经意地说,“小事一桩。” “长青木神。”刁散一声锐喝,天上地下,巨藤涌出,苍青翠碧,郁郁葱葱。 “天狐九尾。”依依声如黄莺,娇脆悦耳。 呼延子和岳风却都没动,老头儿审视岳风,笑着说:“怎么,你的幻身呢?” “我的幻身,想要的时候,随时都在。”岳风淡淡说道。 “你的幻身挺有趣。”呼延子眯起双眼,“我还想好好地研究它呢?” “你的幻身也不错。”岳风灵机一动,故作满不在乎,“一个真的,一个假的。” 呼延子目光一冷,如针如刺,钉在岳风的脸上。 漫天的青藤刷刷狂舞,刁散咬牙盯着岳风,牙缝里迸出字来:“青潮!”数不清的藤蔓汇合一处,活摇活摆,气势汹汹,怒潮一般卷了过来。 “狐尾电光刀。”雷尾的大能,注入金尾之中,长长的幻尾,化为一口金光闪闪,萦绕雷电的巨刃,漫天飞舞,密不透风,巨藤一旦逼近,纷纷拦腰截断,化为袅袅青烟,金光飞舞,电光离合,刀锋前飞青走碧,十分好看。 “苍龙转生。”青色的潮水,扑到了岳风面前,青色的幻蛟姗姗而出,吞噬了八爪血狼以后,幻蛟的躯干,长大了足足一倍,水蓝色的双眸,多了一双火红色的瞳仁,满身青色的鳞片,多了一层火红的边儿,那是一抹绚烂的红光,朱碧交辉,光照天地。 “吸元!”幻蛟旋转起来,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张开巨口,尽力一吸,近前的巨藤,纷纷钻入口中。长青木神同为木性,吸入更易,转化更快,吞掉血狼以后,幻蛟更为强壮,龙口中生出一股浩大的吸力,千百巨藤仿佛百川归流,滔滔滚滚,向着龙口奔去。 青鳞、电光,龙吟,刀啸,化为一道屏障,幻藤化为的潮流,遇上屏障,陡然止步。 “不错。”阳太昊冒了出来,“我还当你会傻到用‘水龙卷’呢!” “水生木,我还没那么笨。” “你不笨,姓刁的小子也不是傻瓜。”阳太昊哦了一声,“吸烟的老头儿,也要动手了。” 岳风心中一凛,转眼看去,呼延子胸膛鼓胀,忽地张口嘴巴,长长呼出一口烟气,烟气凌空翻滚,突然鼓荡起来。 “烟山。”呼延子沙哑的声音像是一面破锣。烟气冲天而起,变得异常巨大,仿佛一座飞来山岳,向着岳风和依依压来。 “金声玉振!”依依纤腰一拧,金、雷二尾闪电交击,雷声滚滚,掠过长天,一股无形的声浪,振动浓烟凝结的山岳,一刹那,山岳陡然崩摧,青气四面流淌。 “幻海。”呼延子一声锐喝,青烟里生出形形色色的巨兽,龙、蛇、虎、豹、豺狼、狻猊,百兽狂奔,发出无声的咆哮。 烟气中藏有剧毒,这些烟兽,无异于一群毒兽,张牙舞爪,极尽可怖。 “破冥伞!”依依召出雪白宝伞,伞面飞旋,白气如龙,冲入烟灵之中,搅得烟飞云散。 烟兽散了又聚,连绵不绝,冲力之强,俨如实物,青烟白气彼此绞杀,仿佛一条白龙在浪中嬉戏。烟气丝丝缕缕,不时渗入白气,可是不及作祟,又被声浪击溃。 烟云驰骋,兽形隐没,偌大的天空,化为一片烟海,起伏纵横,遮天蔽日,毒烟横流,无处不至,就连高高在上的五大考官也受波及。 “七宝道身。”天秀一扬手,召出幻女,“容天纳海,六合藏身。” 女幻身宝光莹莹,一手倒过“六合瓶”,将逼近的烟气收入瓶中,跟着又一挥手,法华轮飞出,绕着擂台,周流如电,金色的轮光,卷起一股罡风,烟气不及冲出擂台,又被逼了回去。 破冥伞挡住一面,另一面却是岳风、刁散的战场。 幻藤无穷无尽,生生不息,仿佛怒海狂潮,来自无量深渊,吞了又来,来了又吞,幻藤元气清淡,仿佛一丝一缕,蛟龙吸入口中,仿佛一团虚无的幻影,但如稍稍错漏,幻影立刻化为实体,纠缠宛转,力大无比。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血龙卷 “天木神锤。”刁散腾身而起,高悬半空,瘦脸绷紧,目光阴沉。幻藤纷纷昂起头来,俨如蓄满劲力的龙蛇,向前凶猛窜出,冲撞,抽卷,冲撞如千斤重锤,挥洒如流云飞卷。幻蛟连遭撞击,岳风只觉元气如沸,幻蛟灵动扭曲,避开幻藤的纠缠,大口怒张,吸入迎面冲来的幻藤。 “神棘。”刁散一声号叫,手举符笔,笔尖光芒星闪,粗大的藤蔓上生出尖利的棘刺,藤上生藤,刺上生刺,伴随扭动的藤身,仿佛獠牙外露的巨大妖虫。 岳风心往下沉,棘刺挂中蛟身,留下深深的伤痕,涌出粘稠的青烟。岳风感受身受,肌肤上火辣辣生痛。 面对这样的刺藤,幻蛟纵然口大如天,也觉难以下口,失去吸元神通,防守顿生破绽,几根刺藤绕过幻蛟,冲向苦战的依依,依依无奈,掉转金尾,电光刀呼啸而出,刀花翻滚,将刺藤搅得粉碎。 金尾挪向别处,雷尾孤掌难鸣,“金声玉振”陡然生出破绽,一股浓烟仿佛天河倒悬,倾泻之间,变为一群烟龙,张牙舞爪,冲向少女。 “吸元!”幻蛟横冲而出,冲着烟龙大力一吸,浓烟滚滚,一丝不漏,钻入蛟龙口中。 “岳风!”依依失声惊叫,烟中有毒,吸入龙口,凶吉难料。 烟入龙口,岳风感同身受,烟气芬芳,潮湿温润,其中夹杂一缕元气,幽幽淡淡,若有若无。就在烟气之中,另有一股精元,流走如电,所过麻痹,仿佛藏在烟气中的一条无形的毒蛇,昂首摆尾,凶戾绝伦,不时择人而噬。好在吞噬幻身,来自于幻蛟本能,只有少数幻身,不会为其同化,烟中怪气尽管凶毒,可也敌不过蛟龙炼化,周流一转,化为乌有。 幻蛟吞烟,刺藤趁虚而入,尖刺生长如风,重重叠叠,化为一所刺网,铺天盖地,向岳风笼罩下来。 “快逃!”阳太昊急切叫道,“暂避锋芒。” “不!”岳风吸一口气,长叫一声,“水龙卷。” “疯了么?”阳太昊惊怒交集。 五行之中,木由水生,水龙卷一旦使出,只会助长幻藤的势头。幻蛟神通变强,飞旋如电,顷刻之间,身边水分聚合,化为一条精白翻滚的水龙。这条水龙,比起不久之前,粗大了足足三倍,水势向外暴涌,涨大之势,仿佛无休无止。 “扫。”水龙摇身,横扫而出,仿佛雪山银城,撞上了纵横交织的刺网。 这一扫气势雄浑、威力磅礴,刺网向上一跳,登时弹开。但只一瞬,巨藤怒长,尖刺横生,刹那之间,藤也好,刺也罢,全都粗长了一倍,更有许多藤蔓,钻出虚空,迅猛生发,呼啸旋转,以狂暴之势冲了上来。 水龙之水,唤醒了长青之神。 “臭小子!”阳太昊怒道,“看你干的好事……” “闭嘴。”岳风举起符笔,目视漫天幻藤,眼里光芒闪动,烟云的阴霾之下,宛如两粒璀璨的星斗。 “血龙卷!”岳风的声音响彻长空,突然间,水龙的颜色变红了,起初淡红,很快变为血红,仿佛浓稠的鲜血,绕着幻蛟飞旋如风。 “这是……”阳太昊轻轻咦了一声,“天狼血!” 吞噬八爪血狼的一刻,幻蛟吸收了血狼的精元,血狼精元半属火相,与幻蛟本性不符,岳风为求融合,运转元气,用心体味,无意之中,竟也洞悉了八爪血狼的奥妙,得到了它的若干能力。天狼血,就是其中之一。 天狼血能融于水,可在水中燃烧,更有奇特毒性,侵蚀幻蛟青鳞。当初与岑越交手,岳风吃过苦头,吞噬血狼以后,幻蛟融合血狼精元,不再惧怕天狼血,还能将融合的精元逆转回吐,化为天狼毒血,融之于水,将一条清澈透亮的水龙,化为水火相煎的血龙。 刺网撞上了血龙,刁散下意识吸取水分,幻化藤蔓,谁知道,水中一旦混入了天狼血,半水半火,水中藏火,孕育万木的流水,变成了威力十足的毒液。刺藤吸入血龙之水,纷纷凋残枯萎,化为苍白轻烟。 刁散吃了一惊,仓皇收回幻藤,气势一弱,岳风驾驭血龙,趁势压来。 “青潮!”刁散两眼怒睁,符笔向前一指,退缩的刺藤汹涌上前,青浪排空,血龙漫卷,青与红交错,渗透,撞击,摧毁,缠缠绕绕,寸步不让,白烟升腾直上,化为一团团苍白的云气,嗤嗤嗤的声音汇成一片,仿佛某种古怪的呻吟,其中夹杂藤蔓撕裂的脆响,血龙旋转的激鸣,整个天空几乎为两种颜色填满,周围包围一片无涯的烟海。 “有意思!”阳太昊呵呵发笑。 “老不死。”岳风到了这时,终于稳住阵脚,“你和‘长青木神’交过手吗?” “呵,你要问我‘长青木神’的弱点吗?” “这些藤蔓无穷无尽,摧毁不了,吞噬不尽,没有办法克制它么?” “有。”阳太昊淡淡说道,“要破‘长青木神’,先得找到它的本根。” “本根?”岳风双眉一扬。 “没错,‘长青木神’的本根数目有限,就算练到绝顶,也不会超过八十一根,其他的幻藤,均是由它生发而来,都是它的身外化身。真身只要控制住了‘本根’,就能驾驭‘本根’幻化的所有幻藤……” “如果摧毁了本根,也就摧毁了所有的幻藤?”岳风接口问道。 “道理如此,但‘本根’是‘长青木神’的命根,藏在幻藤之内,虚实难辨,真假不分,真身更会全力呵护,不会拿‘本根’轻易冒险,所以别说摧毁,找出本根也不容易。”阳太昊顿了顿,冷冷说道,“况且‘本根’不止一条,只要一根尚存,便会后患无穷。” “老不死你废话真多。”岳风微感不耐,“有什么办法,可以识别本根。” “真身决不会伤害本根。”阳太昊淡淡说道,“倘若幻藤尽毁,留下来的就是‘本根’。” “幻藤尽毁?”岳风大为纳闷,“这又如何做到?” “你当然做不到。”阳太昊呵的一笑,“不过,刁散可以做到。” 岳风一点就透,凝聚精神,使出浑身之力,大喝一声:“大血龙卷!” 幻蛟旋转变急,流水聚合,狼血流淌,血水风旋电转,越涨越大,不但挤压前面的幻藤,甚至冲开一旁的烟气,不过片刻工夫,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血色磨轮,血水汪洋,搅得日月无光。 观众席上,传来声声惊叹:“这真是常道五品吗?” “不可能吧,道力盘一定失准了,这样的幻身,至少也是圣道八品以上啊。” “人不可貌相,道不可论品啊。” “你说谁会赢啊?” “按理说,刁散组赢面大,可从心底里说,我偏向岳风组。” “呸,常道者赢了至道者,这算什么事?” “当心点儿,刁散,闹得不好,会被干掉的啊!” 议论声随风飘来,刁之林不由大皱眉头,定眼望去,血龙卷盈张暴涨,似已达到极限,但以刁之林的眼光,也看不出岳风想干什么。 “突!”岳风一声长叫,血龙向前突进,所过幻藤灰败,化为漫天飞烟,可是刚一枯败,即又生长,时枯时荣,千百根幻藤,仿佛密密层层的大网,将狂暴的血龙牢牢缚住,生生不息,绵绵若存,繁枝怒发,青气冲天。 “就该这样!”刁之林远远望见,心生喜悦,轻轻抚掌,尽管岳风奇招百出,可是论道力,刁散仍是远远胜出,幻藤缚住血龙,长久比拼道力,对于刁散更为有利。 岳风身形一晃,没入血龙,急旋的血龙,突然癫狂起来,接连挣脱幻藤,似要破网而出。 刁散急急收网,更多的藤蔓涌了上来,岳风真幻合一,正好一举荡平。 “千叶飞鳞。”幻藤刚刚合围,血龙中传来岳风的叫声,血龙上出现许多细密的漩涡。漩涡深处,冲出无数青色的光点。 青鳞隐含火光,向外喷吐,所过幻藤要么切断、要么燃烧,此刻的青鳞,再也不是纯粹的木性,木中藏火,一如引火之物,惹得幻火四起。 青鳞呼啸乱飞,很有可能伤到本根,刁散微微惊慌,望着浩荡飞旋的血龙卷,生出放手一搏的念头。 “乙木神雷。”幻藤应声变红,紧跟着,爆炸声接连响起,水火飞溅,血龙蟠曲,幻蛟长吟,叫声中透出痛苦。 幻藤炸了又生,生了又炸,生长,缠绕,爆炸,雷霆阵阵,滚过天空,爆炸的气浪有如一阵狂风,冲开了起伏不定的烟云。 依依转眼看来,芳心欲裂,魂飞魄散,冷不防一股烟气冲开“破冥伞”,擦身而过,肩头血光迸溅,一股麻痹流遍全身。依依只觉一阵晕眩,眼前烟雾蒙蒙,耳边尽是轰隆隆的雷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本根 哗啦,连番轰炸之下,血龙陡然崩溃,露出一个窟窿。刁散心头一喜,正想攻入,不防青影闪动,幻蛟冲出水洞,大口怒张,冒着激烈爆炸,冲透纵横交织的藤网,大嘴一合,咬住了一条人腿粗细的长藤。 “吸元!”岳风声冷如冰,刁散的脸色登时变了。 这一条长藤,与其他的幻藤没有两样,它抖了一下,哧溜一声,钻进了蛟龙的嘴巴。 刁散的面皮由白变青,由青变紫,喉结耸动一下,喷出一口鲜血。一眨眼的工夫,漫天的青色淡了少许,此消彼长,血龙向外一耸,水势暴涨,呼啸如雷。 观众席上,有识者发出声声赞叹。岳风这一招,胆识俱佳,有虎穴探子,龙潭夺珠,计出连环,环环相扣。 首先,他真幻合一,撞入藤网,以自身为诱饵,将所有的藤蔓吸引到身边,而后放出“千叶飞鳞”,刺激对手,刁散急于分出胜负,使出了绝招“乙木神雷”。 乙木神雷,因木生火,使得幻藤爆炸,从而重创对手。武大圣以命相搏,最终也败在这一狠招上面。刁散使出这一招,本意剥开血龙卷,击溃幻蛟的防御。 可是,本根为幻藤之本,任何幻藤均可爆裂,唯独本根不能自爆。无论多少次爆炸,本根从始至终,都会完好无损。这样完好的藤蔓,处在爆炸之间,势必格外惹眼。岳风意在本根,自是一目了然,逮到适当时机,幻蛟冒险冲出血龙,只一吸,就吞噬了一条本根。 刁之林远远看见,真是惊怒交集,锐声高叫:“散儿,回守,不可冒进。” 自古本根最多者是“木神”勾芒,八十一条本根,生发坚藤百万,几乎无敌于天下。可是从那以后,再也无人练成这么多本根。刁家历代,最强者也不过三十六本根,放眼当时,也是少有敌手。 刁散小小年纪,练成了八条本根,自古以来,罕见罕闻,刁家上下对他寄予厚望,望他突破三十六条的限制,直追木神勾芒。 刁之林心里明白,现如今,八去其一,刁散还剩七条本根,只要稳扎稳打,仍可与岳风一战。眼下当务之急,不在逞强出手,应是护住本根。 刁散本根被吞,元气随之流逝,化为一股炽热大能,为岳风吸入体内,血龙因此暴涨,悍然向前推进。刁散本意不服,想要与之对抗,但听父亲叫喊,紧要关头,撤回幻藤,护住本根,以备再战。 “幽冥丝。”同伴受挫,呼延子加以增援,浓烟收回,聚合成团,烟气向里一缩,发出剧烈爆炸,青烟化为细丝,仿佛天神长发,丝丝缕缕,留下漫天的青痕。 烟毒潜伏体内,依依半身麻痹,头晕目眩,眼看烟丝来势汹汹,使出“破冥伞”,白气绕身,舒卷如龙,正面冲来的烟丝,一遇白气,纷纷受阻。其他的烟丝若有灵性,绕过破冥伞冲来。 依依强打精神,幻尾交击,想要使出“金声玉振”,可是紧要关头,晕眩感油然而生,撞击无力,威力大减。烟丝奔雷掣电,趁虚而入,观众席上发出一片惊呼,眼看二八佳人,化为千疮百孔。 红光闪动,血龙卷闪电挪移,张开水洞,吞没依依。烟丝咻咻连声,锐不可当,接连贯穿水墙,可是水势浩荡,射中幻蛟,力道已衰,化为绕指游丝,看起来不胜飘渺。 岳风随水挪移,转到少女身边。依依双眼紧闭,身后幻尾消失,俨如一朵紫色的飞花,飘飘洒洒,从天落下。 岳风伸出双手,托住依依,目光一扫,发现她肩头、大腿,小腹,均被烟丝射伤,烟毒入体,人已昏了过去。 “吸元。”岳风一声轻呼,幻蛟垂下头来,尽力一吸,一缕淡淡的黑气,离开创口,流入幻蛟口中。岳风见这情形,越发笃定,呼延子烟中的毒素,必然来自另一个幻身,这幻身藏在烟雾之中,不以真形示人。 疗毒的工夫,烟丝集结成珠,颗颗缥缈,附着在“血龙卷”上。岳风不觉心中一凛,呼延子曾以这一招击败朱阳,任他炸开水墙,后果不堪设想。 “鬼弹。”呼延子一声怪叫:一连串爆炸接连响起,强烈的冲击,震得波浪滔天,厚厚的水墙,出现了巨大的空洞,无数烟丝随之冲入。 岳风望着漫天飞烟,不由心中冰凉,纵是“吸元”之术,也是无能为力。 “金声玉振!”一声娇呼从怀中响起,金声雷鸣,漫天震响,声波撞击水幕,接连反射,回声重重,声势壮大了数倍。岳风、依依,仿佛置身一口大钟,声浪滚滚,震耳欲聋,眼前一阵阵晕眩,几乎昏了过去。 回声大显神威,漫天的烟丝,受了强烈的振荡,纷纷失去力量,化为团团轻烟,水波一卷,消失不见。 呼延子绝招失效,心中大为骇异,眼看水墙合拢,心中又惊又气。他一面鼓起胸膛,呼出烟雾,包围血龙,一面抽丝结珠,酝酿二次攻击。冷不防血龙飞卷,向前突进,呼延子下意识后退,岳风却是虚晃一枪,血龙摇头摆尾,扫向遮天的藤蔓。 得了呼延子的援手,刁散刚刚缓过气来,忽见血龙扫来,心叫一声好,幻藤飞出,仿佛千手千足的怪虫,刷刷刷缠向血龙。 岳风一声长叫,幻蛟破水而出,绕过千百幻藤,一摇头,又咬住了一根长藤,哧溜一声,吸入口中。刁散发出一声惨哼,口喷鲜血,摔了出去。呼延子瞧得一呆,跟着恍然大悟,原来,幻蛟神准无比,又吞噬了一条本根。 还没还过神来,幻蛟游走如风,又有三条本根遭殃。幻藤大量消失,刁散惨叫连连,两眼翻白,一个跟斗摔了下去,眼看擂台迎面撞来,慌忙心中动念,残余的藤蔓冲天而起,化为一张藤网,将他兜在其中。 “畜生!”呼延子怒吼一声,千万烟丝,射向血龙,岳风回头迎击,只好放过刁散。 刁散避过一劫,咽下一口鲜血,浑身上下虚软无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岳风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轻而易举,挑出了自己的本根。 正迷惑,忽听刁之林厉声高叫:“散儿,本根上面有龙鳞。” 刁散应声一颤,定眼看去,忽地恍然大悟,连骂自己“该死”。 原来,每一条本根之上,不知什么时候,附着了一片青色的龙鳞。 青鳞与幻藤同色,乍一看极难分辨,鳞片的周围有一圈淡淡的红光,宛如醒目的标记,处处提示本根的方位。 刁散盯着天上的血龙,心中追悔莫及。在这之前,岳风放出“千叶飞鳞”,并非无的放矢,貌似攻击幻藤,其实是在寻找本根。找到本根以后,他留下了一枚作为标记,若要攻击,随时可以看到。 刁散一时不查,等到发现之时,已经受了不可挽回的重创。 “刁之林,你有完没完。”裴怒忍不住厉声怒喝,“是你比赛,还是你儿子比赛。你这样大呼小叫,不如亲自上阵好了。” 刁散连损五条本根,一身神通去了大半,就算侥幸胜出,道力也不复往日。刁之林心中怨毒,恨不得真如裴怒所说,亲自登场,杀了岳风泄愤。但这念头,也只能想想罢了,刁之林怒哼了一声,忍气吞声。巫方冷冷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失望,淡淡说道:“刁家主,下不为例,你再出声提醒,我就判刁散组败北。” “巫方,若要判,现在就判!”胡佩佩的声音响起,“出声提醒,都算作弊。难道说,第一次作弊是对的,到了第二次,才是错的不成?” 巫方瞪她一眼:“胡老六,没你什么事,我是主考官,我说了算。” “哎呀呀,主考官就是了不起。”胡佩佩冷笑说道,“我可算知道了,什么叫做翻云覆雨,颠倒黑白。” 巫方面涌怒色,腾地站起,还没说话,擂台上传来雷鸣巨响,响声略显沉闷,似在瓮中发出,回声无穷,余音不尽。巫方定眼看去,“血龙卷”横亘长天,旋转加快,出口正对浓烟,势如长龙吸水,以磅礴气势,源源不断地吸入烟气。烟气一入龙卷,就被音波震散,纵然逃过一劫,也难逃幻蛟的“吸元”。 呼延子善于幻化烟灵,可也终是血肉之躯。血龙卷出于幻身,所生吸力,十分强悍,远远胜过呼延子口吐烟雾。岳风又接连吞噬本根,得到刁散的精元,此时元气充沛,鼓荡生威,传到幻身之上,更添龙卷神力。 一转眼的工夫,空中烟气渐少,呼延子的脸上,透出一股恼怒神气。 “去!”岳风一声大喝,一股血水流激射而出,洋洋洒洒,铺天盖地,仿佛漫无目的,宛如下了一阵血雨。 呼延子一转念头,心叫不好,凝目看去,就在虚无空中,血雨笼罩之下,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影,轮廓上大下小,巨大的椭圆形下方,飘洒着无数细长的触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师化冥 “鬼阴水母。”裴怒腾地站了起来,虎目怒张,眼射锐芒,“呼延子,你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秋风舞慢腾腾站起身来,冷冷说道,“既是鬼阴水母,自然就是师化冥了。”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师化冥是步天林师家的败类,早年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双手血债累累,终于惹起众怒,遭到多名好手追杀。至于结果,众说纷纭,有人说他逃脱不果,形神俱灭,也有人说他逃脱大难,潜伏不出。可是从那一战以后,师化冥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不想这恶徒胆大妄为,居然改装易形,赶来参加“天道布武”。然而容貌可变,幻身改变不了。“鬼阴水母”就是师化冥的招牌,任谁一看,就能认出。 好在“鬼阴水母”有隐身之能,师化冥精心设计,先让“水母”隐身,外面笼罩烟灵。有了这两层伪装,尽管高人在旁,也无人看出破绽。要不是朱阳与他一场拼斗,“破魔金瞳”明察秋毫,看出烟灵中藏有幻身,岳风心里有数,用“血龙卷”抽光烟气,再下一场血雨,让隐身的“水母”原形毕露。 师化冥身份暴露,心生慌乱,顾不得再战,飞身一纵,冲向擂台之外。谁知冲到一半,金光万道,瑞彩千条,“法华轮”挡在前方,宝轮卷起无匹大能,逼得师化冥喘不过气来。 他怪叫一声,一扬手,“鬼阴水母”一涌而出,喷出一股黏糊糊、亮晶晶的水光,水光撞上金轮,如同至为粘稠的胶液,“法华轮”陷入其中,势头稍稍一缓。 师化冥趁机向后飞掠,忽听锐啸破空,一阵剑雨从天而降。“斩妖剑”神光下泻,远远快过他的飞剑,老头儿百般无奈,召出“鬼阴水母”,下方千百触手,迎着剑雨挥出,丝丝缕缕,缠缠绕绕,全力阻挡飞剑来势,触手上带着一股奇特的粘劲,一拖一带,剑雨准头尽失。 观众们看呆了眼。师化冥不愧一代凶人,身在如此困境,还能和“七宝道身”一较高下。 双方一攻一守,斗得旗鼓相当。 天秀面露不耐,忽地娇呼一声:“龙飞天外。”扬手一掷,飞龙杖化为流光飞出,凌空变幻,分出八条银龙,仿佛苍鹰扑兔,二十四只龙爪,拽住了若隐若现的水母。 水母上挡剑雨师化冥慌不择路,一转身,又想别处突围,不防一股血红巨浪,天倾云坠一般横冲过来。 “血龙卷。”师化冥心往下沉,来不及躲闪,一头闯入了水间。 水中有火,刹那工夫,师化冥浑身浴火,化为一团火球,他在流水中跳动挣扎,皮肉焦枯,痛痒彻骨,水流堵住口鼻,悲嚎惨叫,统统难以出口,那感觉难受莫名,恨不得一死了之。 咻,电光夹杂金光冲来,“雷罩”席卷而来,将他裹在里面,师化冥虚弱不堪,电流灌入身子,登时昏了过去。 “雷罩”裹住师化冥,飞出血龙卷,交到秋风舞手里。 秋风舞低头一看,师化冥血肉模糊,半死不活,探他鼻息,还有微弱呼吸,秋风舞点了点头,冲着血龙叫道:“二位,谢过了。”提着师化冥,自去交给他人处置。 幻蛟仰天长吟,血龙卷忽地消失。岳风和依依露出身形,两人双手紧握,眉眼挑飞,脸上透出一股英气。 刁散站在远处,面如土色,手握符笔,身子阵阵发抖。 “刁之林。”裴怒厉声高叫,“你勾结匪类,该当何罪?” 刁之林的脸色红了又白,支吾说:“他易了容,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狡辩。”裴怒冷笑一声,“你不试过他的本事,怎么会让他来辅佐自己的儿子。想必你许下重赏,找来这个恶徒,乔装改扮,为你儿子保驾护航。” “裴怒,你血口喷人。”刁之林脸涨通红,气得浑身发抖。 “行了。”巫方冷冷说道,“恶徒已经伏诛,比赛还没完呢。” “还要打?”裴怒看她一眼,面有困惑。 “当然。”巫方淡淡说道,“一方还没认输,复赛就不算完。” 刁之林心中一凛,死死盯着儿子,心想刁散身为刁家传人,背负家族荣辱,即使不能胜出,也该死战到底。 念头还没转完,忽听刁散颤声叫道:“不比了,我,我认输。” 刁之林一呆,一股怒血直冲脑门,厉声叫道:“畜生,这样就认输了吗?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输给一个常道五品的废物。” “我认输。”刁散完全垮了,他出生以来,高歌猛进,从无挫折,真正遭遇失败,脆弱得还不如一个小孩。他落到地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没有了素日的高傲自负,天才的风范荡然无存,痛哭流涕的样儿,不过是一个惹人鄙夷的可怜虫,“岳风,我输了,饶了我,我还想活。” 岳风和依依对望一眼,也是大感意外,本想这小子铁嘴钢牙,必是死不服输,谁知道一战不利,马上投降,样子可笑可鄙,简直不可思议。 “也许有诈。”依依用心语说道。 “试试就知道。”岳风落到地面,扬声叫道,“刁散,你把苍穹剑送过来。” “是,是。”刁散唯唯诺诺,手捧长剑,向前走来。 “谁让你走过来?”岳风冷冷说道。 刁散一呆,他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慌忙双膝跪地,飞剑高举过顶,一步一挪,来到岳风面前。刁之林见这情形,气得昏了过去。 依依站在岳风身边,金尾化为长刀,刀锋萦绕电光,刁散稍有异动,立马乱刀斩下。 岳风接过苍穹,阔剑沉重,剑身如水,映照无垠青空,闪动隐隐碧光。回想古墓里的情形,岳风心生感慨:“老不死,你的剑,我取回来了!” 阳太昊唔了一声,漫不经意地说道:“这一次,还算马马虎虎。” “老不死。”岳风心里满不是滋味,“你就不能夸一夸我么?” “有什么好夸的,办成这点儿小事,本来就是应该的。” “老不死,你去死!” “呵,我早就死了,蠢材。” 岳风哼了一声,掉头看去,苏媚烟站在人群之中,眉眼含笑,冲他轻轻招手。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岳风冲着天穹,举起阔剑,剑光四射,映照天地之间。 观众席鸦雀无声,许多人晕晕乎乎,还没有从这剧变中还醒过来。 “我宣布,本场斗法……”巫方站起身来,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岳风组胜!” “意料之中。”胡佩佩拍了拍手。 “妙不可言。”苏媚烟微微含笑,吐出一股芬芳的烟气。 “岳风没有骗人。”武大圣激动得泪流满面,“我们、我们真的赢了。” 杜雨抱住姑妈,连蹦带笑,笑声清脆悦耳,银铃似的当空摇响。只有朱阳一言不发,两眼望天,神色半是苦涩,半是落寞,更有一丝掩不住的激动。 苏媚烟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胡佩佩也笑了笑,轻声说:“刀不磨不快,玉不琢,不成材。” “是呀。”苏媚烟冲刁散怒了努嘴,“这小子就是个坏榜样。” 正说着,岳风扶着依依回来,胡佩佩迎了上去,察看一下,笑道,“小七伤得不轻,不过,好在还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两天休息?”岳风微微惊讶。 “不错!”苏媚烟接道,“二十四组对决,可不是一天能完的,每天八组,三天才能比完,岳风组这一次算是惨胜,除了好弟弟你,其他三人,个个重伤,这三天里能不能养好,还很难说。” 岳风望着三个组员,暗暗叹了口气。 “没意思。”朱阳慢慢转身,向前走去,“我回去了。” “不看后面的比赛吗?”胡佩佩问道。 “没兴趣。”朱阳冷冷回答。 “我也回去了。”武大圣咽了口唾沫:“肚子好饿。” “两个蠢货。”胡佩佩白他一眼,转过头来,殷切盯着岳风,“你呢?你会留下来吧?” 岳风还没回答,依依打了个呵欠,娇声说道:“好困哟,岳风,我要回家睡觉。” “好啊。”岳风一耸肩,扶起依依,转身就走,杜家姑侄对望一眼,微微苦笑,也跟在后面,照顾几个伤者。天秀在高处看见,不由大大皱起眉头。 “这一帮傻瓜。”苏媚烟望着众人背影,“连知己知彼的道理都不懂。” “傻人有傻福。”胡佩佩嘻嘻一笑。 “骄兵必败。”苏媚烟眉尖上挑,“如果轻敌,下一轮会吃苦头。” “也许吧。”胡佩佩淡淡说道,“这一轮,算是异军突起,下一轮,他们是众矢之的。” 擂台上电闪雷鸣,呼喝声起,新的对阵又开始了。两个女子停下议论,注目向擂台上看去。 第一百八十章 长青木神 伤兵满营,一行人乘虬龙车回风烟居。杜庭兰见众人伤势无碍,回芝兰堂坐诊,留下杜雨,料理众人伤势。 岳风伤势最轻,又有“天鬼之力”,伤势很快痊愈。依依伤势不轻,但岳风救援及时,伤口并不致命,少女所担心的,不过是害怕留下疤痕,这件事她问了杜雨不止八次,仍然心心念念,难以释怀。武大圣力抗强敌,内伤外伤很重,但他家传的“森堤”之术,护住了五脏六腑,恢复起来很是神速。 四人之中,朱阳的伤势最重,烟丝锐利,伤及脏腑,看似不如武大圣凄惨,实实在在,都是内伤,加上性情骄傲,不愿求助他人,面对神疗者,也是我行我素,杜雨不善辞令,又拉不下面孔,看着朱阳伤势沉重,心中暗暗忧愁。 岳风甚是疲惫,回到房间,倒地就睡,睡到次日清晨,方才悠悠醒转,但觉神清气爽,浑身精力澎湃。他接连吞噬两大至道的幻身,非但幻蛟变强,无意之中,道力也有提升,起身舒展筋脉,大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掉头看去,依依躺在床上沉睡正酣,这些日子,小狐女睡床,岳风一直睡在地上。依依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色如春花,娇艳迷人,睡梦之间,更有一种安然恬静的韵致。 岳风忍住上前亲昵的念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东方微微发白,一线光亮映照床上,给少女的面庞染了一抹迷人的金色。 岳风站了一会儿,悄然出门,前往修炼房。还没进门,就听门中呼呼作响,似有火焰燃烧。 岳风心中惊讶,推门入内,但见一只火鸟飞来飞去,紫红黑白绿,五色火焰此起彼落,涨缩不定,火势变化万千,神妙得不可思议。 岳风心中暗暗叫好,突然间,火光消失,露出朱阳的身形。他捂着小腹,面露痛苦,手指间渗出一丝丝鲜血,跟着咳嗽两声,嘴角溢出鲜血。 朱阳抬起头来,金瞳注视岳风,目光复杂莫名,透出一股羞恼。岳风想起杜雨抱怨过朱阳的伤势,这小子伤得很重,还不肯老实疗伤,伤势还没痊愈,就来苦练幻身。这么下去,只怕撑不到下一轮比试,就会内伤发作,大大损害道力。 想到这儿,忽见朱阳昂首挺胸,就要出门,岳风知道他离了这儿,必然又去别处苦修,心念一转,笑着说:“猪样儿,昨天不像你啊。” “你说什么?”朱阳掉过头来,目射冷电。 “我的意思是,你输得真难看。” 一股怒血,涌上朱阳的面颊,金瞳急剧收缩,目光锐如针尖:“你得意什么?你也不是一对一胜了师化冥,没有天秀的‘七宝道身’,你未必胜得过‘鬼阴水母’。” “未必胜得过,也未必胜不过。”岳风耸一耸肩,“不管怎样,最后的胜利者都是我。” 朱阳气得脸色发紫,捂着小腹,咳出血来。 “朱阳,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岳风冷冷说道,“我已经决定,下一轮,你不用出场。” “你敢!”朱阳气得眼都直了。 “反正你出场也是输,与其拉全组的后腿,不如呆在家里睡觉。” “姓岳的,我要向你挑战。”朱阳暴跳如雷。 “我可没这么笨。”岳风摇头晃脑,“你这副样子,如果输了,人家会说你受了伤,我是趁人之危,万一你走了狗屎运,胜我一招半式,别人又会说,岳风真没用,连一个受伤的人都打不过。不管是输是赢,我都没好果子吃,再说了,跟你这样的废人打,我一点儿成就感也没有。” “姓岳的,你,你……”朱阳一面剧烈咳嗽,一面两眼上翻,气得快要昏了。 “行了,我可是组长。”岳风故作凶狠,扫了朱阳一眼,“如果你没有必胜的把握,我有权不许你上场,总而言之,本组只需要生龙活虎的战士,不需要病恹恹、娇滴滴的废人。” “姓岳的,你少得意了……”朱阳咬牙说道,“你不过赢了两场……” “是呀,我赢了,你呢,你输了。”岳风挥了挥手,“废人走开,本组长要修炼了。” 朱阳有生以来,从未受过这样的轻蔑,更难受的是,岳风说的都是事实,朱阳除了大吼大叫,压根儿无力反驳对手。 他愣了一会儿,恨恨摔门而去。岳风待他走远,偷偷推门跟出,但见朱阳走了五十来步,到了岔路口上,左边是他的卧室,右边则是杜雨的房间。朱阳发了一会儿呆,忽地一跺脚,向右走去。 岳风缩回头,捂嘴偷笑,蹑手蹑脚,回到修炼房里。正要修炼,忽地指尖一热,阳太昊溜了出来,老不死面带笑容,说道:“好小子,这激将法干得不坏,只不过,你伤了那小子的心,他会记恨你一辈子。” “随他恨去。”岳风笑了笑,“总比他受伤上阵,送了性命的强。” “小子。”阳太昊深深盯着他,徐徐说道,“你是个好心肠的孩子,不像我活着的时候,从不顾及其他人的想法。”说到这儿,神气有些落寞。 “老不死,当年,你真的打算杀光妖族吗?”岳风道出了长久的疑问。 阳太昊徐徐点头:“那时我很气盛,以为凭着一人之力,可以改天换地,为了这个目的,我杀了许多妖怪,伤害了许多人。可是结果呢,人力终究抗拒不了天意。” “老不死。”岳风盯着他,轻声说,“你为什么会吐出魂珠,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么?” 阳太昊沉默一下,苦笑说:“我不想说,你呢,也不要逼我。” “好吧。”岳风笑了笑,“说实话,老不死,我真想对你用‘禁’字咒啊。” 阳太昊默默地看着他,眼里透出一丝悲伤。岳风笑着摇头,说道:“不管怎么说,老不死,有你在,我就不会绝望。” “小子,世事无常,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的。” “我希望,那一天越晚越好。” “小子,我只是一颗魂珠啊。”阳太昊悲哀地看着他,“所向无敌的屠妖者,其实已经死了,我只是他的一缕残魂,不伦不类的怪物,如果离开你的魂魄,我也许会被天上的罡风吹化。” “不论你是什么?”岳风深深地看着老人的幻影,“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最伟大的道者。” 两人四目相对,过了许久,阳太昊忽地哈哈大笑,说道:“孩子话,小子,前面的路还很艰难,你的修行,可不能打马虎眼儿。” “怎么开始呢?”岳风微微一笑,“炼一千遍五行循环吗?” “这主意不错。” “基础嘛!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哈,看样子,我可以省下这一句话。” “那么开始咯。” “我来数数,你想偷懒,那是不可能的。” 练完五行循环,岳风通身湿透,像是在汗水里泡过,昨日受伤的地方,似也隐隐作痛。 “基础完了。”阳太昊说道,“练得不错,接下来,是‘电斧破甲拳’。” “老不死,什么时候才能练‘九幻雷神枪’。”岳风喘着气问道。 “那个还不及,你的雷轮之气还不到家,修炼‘电斧破甲拳’,可以磨练本轮,积累雷相元气,练到一定时候,才能修炼枪法。如果强行修炼,对你有害无益。” 岳风无可奈何,继续修炼“电斧破甲拳”,将“斩风式”习练精熟,又先后练成“穿云”、“化雪”两式,阳太昊幻化形影,亲自与他拆招,但有不足之处,马上加以纠正,故而岳风精进神速,连他自己也觉吃惊。 练完“化雪式”,阳太昊又说道:“体术先练到这儿,接下来,我来瞧瞧你的幻身。” “苍龙转生。”岳风召出幻蛟,经过五行循环的修炼,昨日吞噬的精元,完全融入了幻身之中,青蛟比起昨日,更加粗壮,盘绕修炼室内,塞得满满当当。 阳太昊盯着蛟龙,默默不语,过了时许,慢慢说道:“看样子,这条蛟龙,不但能吞噬幻身,还能得到幻身的某些能力,昨日它使出‘天狼血’,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我是病急乱投医。”岳风笑着说,“没想到生出奇效。” “你吞噬八爪血狼,所以使出了‘天狼血’,那么,吞噬了刁散五条本根,未始不能使出‘长青木神’。” “我来试试。”岳风闭上双眼,凝神冥想,过了片刻,一道灵光,掠过心头,他隐隐把握住什么,蓦地挣开双眼,大喝一声:“长青木神。” 叫声出口,四周沉寂无声,没有看见任何幻藤,岳风正失望,忽觉幻蛟体内元气翻腾,突然向外一涌,噗,幻蛟体内,忽地生出无数青翠长藤,根根碧绿如玉,似有一只无形大手,从幻蛟体内深处源源抽出。 岳风又惊又喜,意念加强,幻蛟躯干深处,涌出更多青藤。藤蔓越来越粗,越来越长,活龙活现,任意摇摆,但随幻藤增多,幻蛟失去了形体,整个化为了一大丛粗大的青藤,藤蔓数不胜数,修炼房堆放不下,自行扩展,扩大足足一倍,幻藤才停止生长。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女有心 岳风望着满屋藤蔓,似如洪荒密林,心中恍恍惚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明白了。”阳太昊微微笑道,“你的长青木神与众不同。” “怎么与众不同?”岳风好奇问道。 “你的本根,只有一条。”阳太昊慢慢说道。 “幻蛟?”岳风脑海里灵光一现,“幻蛟就是本根。” “没错。”阳太昊点了点头,“你的本根,比起刁散来说更加安全,摧毁你的幻藤,首先得要摧毁幻蛟,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这副样子,怎么复原。”岳风望着藤蔓,心生愁意。 “你试试看,与幻藤心念相通,看看能不能恢复原样。” 岳风凝神动念,轻喝一声:“收!”幻藤如得号令,倏忽收拢,一眨眼的工夫,又凝聚成一条巨大的蛟龙,摇头摆尾,龙眼生威。 “啪啪啪。”一边传来清脆的掌声,岳风掉头看去,苏媚烟手持烟杆,站在门边,明眸流光,口角含笑,一身淡黄短裙,挂满琳琅珠玉,胸衣短少可怜,酥胸半掩,秀峰突起,一抹深沟惹人迷思,腰间一丝不挂,宛如无瑕白玉,娇嫩柔滑,只堪一握,比起少女纤腰,俨然更胜一筹。 岳风只觉一股热流在小腹流窜,心里暗叫惭愧,与苏媚烟相识已久,不知为何原因,见了这个女子,仍是激情荡漾,难以自持。 女子微微一笑,错步走上前来,顺手带上门扉。一时间,偌大修炼房里,只剩二人相对。岳风心中一慌,转眼看去,阳太昊的幻影早已消失,老头儿心气高傲,曾为苏媚烟收服,只要女子现身,必然藏身不见。 苏媚烟走到岳风面前,见他面红耳赤、手脚无措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媚声道:“讨打!”举起烟杆,在他肩上轻轻敲了一下。 岳风摸着被敲的地方,苦笑说:“姐姐,你打我干吗?” “谁叫你见了我,就跟见了鬼的似的。”苏媚烟白他一眼,“还怕我吃了你么?” “我哪儿敢啊,给我一万点金也不敢啊。”岳风赌咒叫屈。 苏媚烟看他一眼,笑了笑,坐在地上,轻轻拍了拍地面,说道:“要是不怕我,坐到这里来。” 岳风讪讪坐下,可是到底心虚,距离苏媚烟仍有一尺。 苏媚烟似笑非笑,盯着烟杆,细细把玩,忽道:“岳风,你跟小七多久了?” “什么?”岳风茫然不解。 “我说。”苏媚烟看他一眼,眼角流露笑意,“你们住一起多久了?” 岳风啊的一声,忙道:“她睡床上,我睡地下。” “呵!”苏媚烟哑然失笑,“呆子,你也沉得住气?” 岳风沉默一下,叹道:“云若她,还没有消息。” “那小七呢?”苏媚烟笑道,“你喜欢她么?” “姐姐。”岳风憋了一会儿,叹道,“一个人能同时喜欢两个人么?” “女人不会。”苏媚烟沉思一下,“男人可不好说,重要的是你内心的感觉。” “跟云若在一起,我心里很舒服,很平静,什么也不愿想,只愿永远这样,和依依呢,总是激动人心,盼着天天有变化,每一天都与前一天不一样。” “那么,你真正喜欢谁呢?” “我不知道。”岳风心中沮丧,“可是,如果云若还活着,我会信守跟她的婚约。” “小狐女会多伤心啊。”苏媚烟轻轻叹气。 “有时候,我真不愿多想。” “狐神一族,寿命很长,他们的生命力比道者旺盛得多,小狐女就像是一股奔流,唉,真不知道,她会把你带向何方。选择云若,也许是对的,你和她一样都是道者,你们会一起老去,这样比较公平。不过,我也很喜欢小狐女,你们如果在一起,那也很不错。” “我不愿想这些。”岳风望着苏媚烟,女子惊人的美貌,让他目眩神迷,“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家仇吗?” “离开落星谷很久了,可我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岳风有点儿沮丧。 “放心。”苏媚烟轻轻伸出手,按在岳风的肩上,她的手光润莹白,丰不露骨,手指修长圆润,宛如白玉雕成,指尖染了凤尾花汁,水红泛着金色,光泽十分迷人,手掌和皓腕的交接处,有一点醒目的朱砂小痣,“我会代你留心,其实,我开设烟馆,一个目的,就是打探这个消息。” “姐姐。”岳风心生激动,嗓子微微哽咽。 苏媚烟脉脉地看着他,眼里水光星闪,忽然间,她轻轻闭上双眼,绝美的面庞恬静如水,红润的双唇,仿佛三春里怒放的花朵,口唇微微张开,俨然蓄满了香甜的蜜汁。 岳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跟着怦怦狂跳,一时间,他呆住了。 短短的一瞬,女子娇媚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一双柔软的手臂缠绕上来,苏媚烟依偎在岳风的怀里,娇躯燃烧如火,岳风的身子,也随之炽热起来。 “姐姐。”岳风像在做梦,呆了傻了。 “别动。”苏媚烟轻轻呢喃,“借我靠一下好么?” 岳风呼吸急促,心乱如麻,他无法拒绝苏媚烟,女子的身上,有一种深深的孤独,外貌妖冶、颠倒红尘的女子,内心深处,似乎没有外表那样风光,她渴望呵护,渴望拥抱,渴望一个男子,对她为所欲为。 修炼房空空荡荡,落针可闻,修炼时间已过,不会再有人来。岳风有一种真切的感觉,苏媚烟十分软弱,一如柔软的弱水,无论他做出什么,她也不会有所拒绝。 可是,岳风却动弹不了,仿佛坐在雷塔的顶端,受困于千雷之索,明知等待他的是什么,身子却是僵硬如石。 更奇怪的是,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淡淡的黑影,黑影的轮廓清晰起来,正是忘墟下面近似云若的女子。 “为什么?”岳风不由闭上了眼睛。 怀里传来一声叹息,苏媚烟放开手,默默地与他分开了。 岳风张眼瞧她,女子腮红未褪,风姿奇美。岳风不觉嗓子发干,咽了一口唾沫,激情的余波久久不退。 苏媚烟看他一眼,捋了捋散乱的鬓发,笑着说:“我失态了。” “姐姐。”岳风按捺心跳,深吸一口气,“你,有过喜欢的人么?” 苏媚烟的身子微微一颤,沉默一下,淡淡说道:“很久以前,有过一个。不过,还没开始,我就死心了。” “为什么?”岳风诧道。 “不说了。”苏媚烟站起身来,笑笑说道,“光阴总是无情,合适的时候,总是碰不上合适的人。”她掉头看向岳风,笑意妩媚,眉眼生春,“有没有闲暇,陪我去花园散散步。” 岳风起身笑道:“遵命。” 苏媚烟大大方方,挽住他手,两人并肩出门,刚入走廊,拍面遇上依依。小狐女看见两人,先是一惊,跟着面露疑惑。 岳风心一跳,下意识想要摆脱苏媚烟的纤手,谁知女子促狭顽皮,非但没用松开,反而抱紧他的手臂,紧紧贴在胸前。 依依望着两人,脸色白了又红,咬了咬嘴唇,冷冷道:“大清早的,你们躲在修炼房干什么?” “没干什么。”岳风老实回答,“就是说说话。” “哟。”苏媚烟娇声怨怪,“好弟弟,你这么快就撇清啦,我们刚才在里面,可是做了不少妙事儿。” 岳风大吃一惊,只见依依的脸刷的白了,忙道:“依依,你别听她的,我什么都没做。” “男人呀,就是坏,刚才那么神勇,一掉头就不认了。”苏媚烟还在煽风点火,依依的眼眶不由红了,泪水滚来滚去。 岳风又气又急,摆脱苏媚烟,正想解释明白,冷不防身边起了一阵微风,胡佩佩凭空冒了出来,伸出双手,将他紧紧搂住:“哎呀呀,我刚才可听见了,你跟小苏做了妙事儿,什么妙事儿,说来听听,哟,脸红了,害羞是吧,来来来,去我房间,咱们两个,把那妙事儿做一遍。” 岳风头大如斗,胡佩佩媚笑如花,肤光胜雪,一双长腿来回磨蹭,恨不得盘在他的身上。 依依的样子,似乎十分伤心,岳风尽管啥也没做,心里仍觉愧疚,正想上前。苏媚烟扑地一笑,上前伸手,搂住依依,笑着说:“罢了,小七,你平时聪明的很,一遇上岳风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呆女孩儿?唉,我要跟他有什么妙事儿,还用等到今日么?” 依依将信将疑,岳风松了一口气,胡佩佩有点儿无趣,白了苏媚烟一眼:“小苏,你消遣我来着?我还以为你拔了头筹,打算分一杯羹呢。” “胡老六。”依依没好气说,“你放尊重一点儿,岳风又不是你的玩物。” “哎呀,谁说他是我的玩物,其实……”胡佩佩盯着岳风,眼里水汪汪的,声音柔媚入骨,“我是他的玩物才对,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岳风鼻孔一热,两股血水滚滚而出。依依气得跺脚,可是要比脸皮厚,她压根儿不是这千年妖女的对手。 “胡六姐,别闹了。”苏媚烟笑着解围,“有没有兴致,去花园里走走。” “好主意。”胡佩佩缠住岳风,一点儿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依依不敢掉以轻心,也撅起小嘴,跟在一边。 四人下了楼,徜徉花间,人花相映,人比花娇,三个女子艳光四射,压得满园奇花异卉,全都失去颜色。岳风身在花丛中,去留不由人,其中的苦乐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逛了一会儿园子,茜儿捧来美酒佳肴,就在花园里进食,杜雨、武大圣也应邀出来,朱阳被岳风一番嘲讽,忙着疗伤,闭门拒客。 苏媚烟、胡佩佩见识广博,说起逸闻旧事、人间变迁,妙趣横生,口角俏皮,许多都是闻所未闻的奇闻。金如意应声飞来,一边偷吃桌上的水果,一边唧唧呱呱,添油加醋,老鸟妖岁久日深,见识不弱,两个女子稍有错漏,它往往信口指出,众人听在耳中,都是啧啧称奇。 正说着,茜儿过来,向众人行了一礼,说道:“刚才烟馆来了消息,说是有人闹事。那些人嚷着要见主人,说是见不着你,一把火烧了烟馆。” 苏媚烟眉头皱起。胡佩佩眉尖一挑,冷笑说:“岂有此理,没王法了么?敢在玉京城撒野,不怕天来那小子拧了他们的头?” “天来那小子?”苏媚烟失笑道,“也只有你们妖族,才敢这样叫他。” “呵。”胡佩佩一笑,“他两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我跟他妈有点儿交情,苍龙天来,还叫我过姨呢。” “得意什么?多活几年了不起吗?”依依忍不住出言讥讽,“你就是个搔头弄姿的老家伙。” “唉。”胡佩佩瞅了岳风一眼,“我老不老,小哥儿最清楚了。”腰肢如水蛇扭动,火热的娇躯,又在岳风的身上磨蹭。 岳风鼻血喷涌,好容易挣脱,跳到一边,只觉失血过多,脑子一阵晕眩。 “我得去一趟烟馆。”苏媚烟漫不经意地说。 “我陪你去。”胡佩佩笑了笑,“敢在玉京城撒野的人,应该都不是等闲之辈。” 苏媚烟笑着点头,岳风忙说:“我也去。”依依心生不快,拉了拉他的衣袖,狠狠白了他一眼。武大圣脸上瘀青未消,这时也闷声闷气地说:“我也去。” 杜雨皱眉说:“那怎么行,你还没康复呢。” “不碍事。”武大圣笑着说,“万一打起来,我参战,一边瞧着就行。”一面说,一面扛起鲲鹏金棍。 杜雨没好气说:“既然是瞧着,你扛棍子干吗。” “习惯了,习惯了。”武大圣咧嘴直笑。 杜雨心里明白,武大圣为人憨直,可是极重义气,听说烟馆有难,必然不肯袖手旁观,想着叹了口气,求助似的看着岳风,岳风笑笑说道: “放心,有我看着他,一切没事。” 杜雨和他目光一遇,双颊微微发烫,心子扑扑乱跳,借口探视朱阳,匆匆转身去了。 岳风听了这话,忽地想起一事,向依依笑道:“杜雨和朱阳,说起来,还挺般配的呢。” 依依双目一亮,拍手笑道:“是呀,你这一说,真是天生一对。” 苏媚烟、胡佩佩对望一眼,两人老于人事,一眼就看出杜雨的心思,两人盯着岳风,双双露出莫测笑意。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京无伦 赶到烟馆,馆外站满了闲人,朝着馆内探头探脑,看见苏媚烟来,都是两眼放光,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气。 突然间,馆内传来女子的尖叫,其中夹杂男子放肆的笑声。苏媚烟的脸微微一沉,跨进酒馆大门,只见酒馆内一片狼藉,除了一张长桌,几乎空无一人。 那张桌子旁边,围坐四个男子,其中两个岳风认识,一是古天仇,一是刁之林,两人看见岳风,均是眼中喷火,面涌怒色,刁之林想到儿子所受的惨败折辱,按捺不住,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 古天仇右边,坐了一个白袍老者,国字脸,一字须,肩宽背挺,昂然有神,他衣袖上面,绣了一朵火焰,火焰若明若暗,仿佛还在跳动燃烧。刁之林的左手,则坐了一个三十来岁的黑衣男子,容貌还算英俊,可是眉眼透出一股少有的邪气,他一只手搂住一个女侍,上下其手,猥亵之极。 两个女子屈辱难耐,泪流满面,死命挣扎,男子却不知使了什么法儿,二女说什么也挣不脱他的怀抱,越是挣扎,越是挑动他的淫兴,兴奋得红光满面,嘴里不是蹦出污言秽语。 众人进门,黑衣男子一眼扫来,两眼闪闪发光,忙活得不亦乐乎。他在苏媚烟、依依、胡佩佩身上来回扫视,喉头连连耸动,两只眼珠也快掉了下来。 “馆主……”一个女侍大声求救。 “馆主?”黑衣男子盯着三个女子,咧嘴一笑,“谁是苏媚烟?” “我!”苏媚烟上前一步,皱眉说,“阁下有何贵干?” “嗐,你不都说了吗?” “我说什么?” “贵干,贵干,我当然是来干的啰。”黑衣男子色迷迷盯着女子,一副垂涎欲滴的摸样。 苏媚烟轻轻啐了一口:“我这里是酒馆,可不是妓馆。” “都一样。”黑衣男子一脸淫笑,“看你这副样子,就是出来卖的,多少钱一晚,大爷我加一倍。” 苏媚烟脸色微变,握烟杆的指节发白,秀目里似有冷电出入,正想如何反驳,忽听岳风笑道:“价钱我知道,就怕你出不起。” 苏媚烟心一沉,瞪视岳风,后者若无其事,笑嘻嘻盯着黑衣男子。 “哈,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出不起?”黑衣男子微微冷笑。 “四颗狗头,少一颗都不行。”岳风拍了拍手,指着桌边四人,笑着说道,“你们是自己送上来呢,还是本少爷亲自来取。” 桌边四人,全都变了脸色。黑衣男子盯着岳风,眼里凶光迸射,忽地笑了笑,淡淡说道:“我离开玉京不过几天,这世道居然变了,多了这么多美人儿不说,还冒出来一个不知死活的小狗。他是谁呀?”他掉头看向刁之林,刁之林咕哝两下,不知从何说起。 “他就是岳风。”古天仇冷冷一笑,“这小子风头正劲,狂得没边儿了。” “原来是他。”黑衣男子盯着岳风,龇牙一笑,“有意思,我最爱修理这种狂妄小子,杂草么,拔得越早越好。” “你姓巫么?”胡佩佩笑嘻嘻上前一步,冲着黑衣男子抛了个眼风。 男子一副筋酸骨软、意乱神迷的样子:“大美人儿,你问我么?呵,咱们先找一张床,我慢慢地告诉你。” “听说贪狼巫朗好色无厌,果然名不虚传。”胡佩佩一笑,“可惜啊,你这种货色,给老娘擦鞋底,老娘也嫌你太脏。” “你说谁啊。”巫朗慢慢站了起来,随手放开两个女侍,女侍哭着奔了过来,撞入苏媚烟怀里大哭。苏媚烟的面带怒气,细声安慰两声。 “巫老三,当心点儿。”古天仇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个女的,是天香狐的六女儿。” 巫朗的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听说狐神后裔,妖术一般,床上的本事倒是天下少有,我早想会一会,胡六妹,你能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好呀。”胡佩佩伸出一根手指,笑着勾了勾,“你来呀。” “恭敬不如从命。”巫朗一掉头,“胡六妹交给我了,南炎,苏媚烟算你的,逮住了别忘交给我。刁之林,这小狗就交给你了。古天仇,其他人归你,唔,那个穿紫衣的小娘皮不错,你别下手太重,千万给我留着。” 他大剌剌调兵遣将,俨然将对手看成死人。岳风听得心惊,盯着白衣老者,暗想:“这儿老头儿,居然就是羽山南家的家主?” 只见南炎慢悠悠站起来,盯着苏媚烟,冷冷说道:“姓朱的小子呢,没跟你一路。” “你永远杀不了他。”苏媚烟死死盯着老者,“总有一天,他会把羽山南家连根拔起。” “我不爱听废话。”南炎一挥手,“他杀了我的四色火侍,我要他血债血偿。苏媚烟,你不说是么?没关系,哼,落到我手里,你就是个铁人,也得给我化成汁。” 武大圣听得义愤填膺,大声说:“这里可是玉京,你们就没王法了么?” “王法?”巫朗跷起大拇指,点了点鼻尖,“我就是王法。”他顿了顿,诡秘一笑,“小子,你不信么?要不然,那仔细想想,我闹了半天,怎么城里的卫兵一个也没来?” 武大圣变了脸色,只见古天仇也含笑起身,眉宇间透出一股狠辣。 正在剑拔弩张,忽听上方传来一声轻笑。轻细,可又清晰,更出奇的是,在场众人都不是庸手,可是谁也没有发现,空荡荡的烟馆,突然多了一个人。 众人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二楼的玉栏杆上,悠悠闲闲,坐了一个男人。 男子年约三十出头,黄衫紧身,体形修长,一腿屈起,一腿垂下,摇来晃去,甚是洒脱。他的面目英挺,线条刚毅,一双虎目灼灼生威,右手拿着一只酒碗,将酒水灌入口中,左手挽住一根乌幽幽的铁棍,漫不经意地扛在肩上。 男子现身的一刻,一股惊人气势,突然充满了整座酒馆。岳风瞬间感知,这股气来自男子的元气,他,是一个地道的玄武人。 酒馆里突然安静下来,巫朗四人盯着男子,脸色甚是古怪,那样子就像是看见一条鱼爬到了屋梁上面,既困惑,又震惊。 岳风感觉身边苏媚烟僵硬起来,掉头看去,女子盯着黄衫男子,俏脸苍白,全无血色。 “岳风。”武大圣的声音轻轻传来,小胖子有点儿呼吸不畅,“是,真的是他。” “谁?”岳风大为不解。 “他。”武大圣盯着上方的男子,一张胖脸熠熠生辉。 “他是谁?”岳风茫然无知。 “他是京无伦。”依依长吐一口气,“玄武人的天道者。” “天道者?”岳风几乎跳了起来。 “对!”武大圣狠狠点头,眼里泪花闪闪,激动得快要哭了,“我、我可是他的崇拜者。” “看的出来。”依依扫他一眼,冷笑说,“看你这棍子就知道,哼,同样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怎么就这样丑呢?” “我,我……”武大圣羞红了脸,一时答不上来。 “京、京兄……”巫朗盯着黄衫男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谁是你兄啊?”京无伦把碗一丢,眼里透出一股笑意,“皇太一的姘头还好吧。” “谁?”巫朗一脸茫然。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宝贝姐姐咯。”京无伦嘻嘻一笑,“我倒是忘了,她叫什么来着?” “京无伦。”巫朗脸色惨变,厉声叫道,“我敬你三分,你别侮辱家姐。” “呸。”京无伦一口唾沫飞出,啪的落在古天仇的脑门上,以古天仇的神通,居然没能让开,口水挂在额上一晃一晃,古天仇抹也不是,不抹也不是。 “我侮辱过她了吗?”京无伦两眼上翻,“我连她的胸也没碰过,再说了,她那张臭脸,我看着就想吐,也不知皇太一看上她哪儿一点。” “你、你。”巫朗的脸也气白了,指着京无伦,手指簌簌抖动,“你有本事,把这话对家姐说一遍。” “说一遍多不过瘾啊,我见了她,少说也要说一百遍。” 巫朗脸色涨紫,可又不敢放肆,只的重重哼了一声。 “巫朗。”京无伦忽又慢慢说道,“你刚才说,在玉京,你就是王法?” 巫朗脸色微变,还没缓过神来,一股大力涌来,正中他的左脸,这力量之大,惊世骇俗,扫得他飞了出去,砸烂了十多张桌椅,去势不止,又把墙壁撞了个窟窿。巫朗深深陷在墙里,左颊上多了一个乌黑透紫的手掌印。 京无伦始终坐在栏杆上,压根儿就没动过,这一掌怎么打的,众人全没看清。四个家主,看着巫朗的惨状,眼里纷纷流露惧色。 “南炎!”京无伦又开了口。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新旧情人 白衣老头儿应声一弹,干笑说:“京天道,有何指教。” “你刚才说,落到你手里,就是个铁人,也得给化成汁。”京无伦两眼一斜,瞅着南炎,“来来来,你放把火烧我试试。” “哪里话。”南炎咳嗽一声,“我哪儿敢啦,我就把自个儿烧成灰,也不敢动你一根汗毛啊。” 京无伦哼了一声,两眼朝上:“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把我也化成汁,第二,挨我一棍,死活听天。” 南炎面皮发白,双手簌簌发抖,涩声说:“京天道,看燕天道的面子,她的侄子,去年娶了我的侄孙。” “这样说,你选第二条咯。”京无伦自说自话,南炎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南炎脸色一变,双手连摆,慌道:“京天道,我……”话没说完,嗖的一声急响,天上划过一道乌光,南炎惨叫一声,化为一团白影,呼的飞出烟馆的大门,跟着微微一闪,消失在远处天边。 “老滑头,演技不错。”京无伦哼了一声,懒声懒气地说,“我这一棍还没碰到,他就叫得跟杀猪一样,不过算了,古天仇……” 古天仇脸色一白:“京天道,我可什么话也没说。” “你没说话,可做了不少事呢。”京无伦慢条斯理地说,“这儿酒客是你赶跑的吧?” “这个……也不全是。” “你赶了没有?” “我……” “行了,你认打还是认罚?” “认打认罚?” “认打呢,挨我一棍,死活听天。” 古天仇咳嗽一声,老脸发青:“那认罚呢?” “拿一万点金出来,赔偿烟馆的损失……” “一万点金。”古天仇脸色惨变。 “这么说,你是认打了。”京无伦两眼一眯,眼里迸出两道冷光。 “别,别。”古天仇苦笑一下,“我马上让人取钱。” “算你识相,刁之林……”京无伦还没说完,刁之林满脸堆笑,躬身说道:“我也认罚,一万点金,小意思。” “哦,既然是小意思,那就翻一倍,两万点金。” 刁之林活了挨了一棍,一张脸皱了起来,哀哀叫道:“好,好,京天道说多少,就是多少,算我孝敬京天道的。” 京无伦笑笑,一转眼,盯着巫朗,那小子贴着墙根,正想开溜,忽见京无伦看来,登时面无血色,僵在当场。 “小巫,你呢?”京无伦笑眯眯盯着巫朗,后者马上高举双手,痛快说道:“我交三万点金。” “好吧。”京无伦笑了笑,“不愧是巫真的弟弟,别的不多,就他妈钱多。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今后谁敢找苏媚烟的碴,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蘸酱吃。”说到这儿,注目扫来,眼里透出一股杀气。 三人面面相对,均是一脸晦气。不防苏媚烟冷冷开口:“京无伦,我的事,不用你来多管。” “小苏。”京无伦转过脸来,眼里爬过一丝苦涩,“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不敢当。”苏媚烟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我一个小小的猎魂师,你可是威震天下的天道者,我哪儿有资格生你的气?” “唉。”京无伦盯着她,眼神复杂,“小苏,你就别使小性子了,那一天的事情,我懊悔得很。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找你,可你萍踪浪迹,我每次找到地儿,你就已经走了,直到不久以前,我才知道,你不再猎魂为生,而是来了玉京,开了酒馆……” “行了。”苏媚烟冷冷说道,“这些废话我可不爱听。京无伦,如果你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天道者,就请离我远一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担负不起你的好意。” 听到这个时候,馆内众人无不恍然,京无伦与苏媚烟,早年似乎有过一段情缘。岳风想起早日与苏媚烟的对话,那时她说,很久以前,喜欢过一个人,只是还没开始,就已经死心了。难道说,那个人,就是名动天下的京无伦? 对面三人也是满心沮丧,刁、古两人盯着巫朗,眼里都有怨怪神气,那样子仿佛在说:“你小子有眼无珠,居然想对京无伦女人下手,他没拧下你的头,算你小子运气。” “小苏……”京无伦话没说完,苏媚烟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说了,你的心思我明白,至于我对你的心,十年之前,就已经死了。” “十年?”京无伦若有所思,“已经十年了么?” 苏媚烟微微冷笑,说道:“京无伦,你以后也不要再来纠缠我,实话跟你说,我已经有了情人!” “谁?”京无伦一跳而起,棍子一顿,厉声道,“他是谁?” “还是那么霸道。”苏媚烟冷笑一声,忽地挽过岳风,以闪电之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说道,“我的情人,就是这位小哥!” 这话出口,依依目定口呆,武大圣张口结舌,胡佩佩皱起眉头,岳风更是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但觉京无伦两道目光扎在脸上,一时间,竟有一种火烧火燎的痛感。 突然间,京无伦哈哈大笑,笑了两声,大声说:“小苏,你说笑么,这小子嘴上无毛,嫩得跟小鸡似的,你找他做情人,还不如去大街上拉一个人来凑数?” 苏媚烟笑了笑,淡淡说道:“京无伦,你嫉妒了吧,没错,你是天道者,神通盖世,少有敌手,他有千般的不如你,不过,有一样东西,他比你强得多?” “笑话!”京无伦冷笑说,“他什么比我强?” “年纪。”苏媚烟看他一眼,幽幽说道,“他比你,年轻多了。” 京无伦应声一震,眼里射出精芒,面涌怒意。岳风心中别扭,正要开口辩驳,不防苏媚烟轻轻捏他一下,岳风转眼看去,女子目光向前,若无其事,笑盈盈盯着京无伦。 岳风心中叹气,打消了辩解的念头。 京无伦看了看苏媚烟,又看了看岳风,过了片刻,脸上怒气消退,变成一派颓唐,盘膝坐了下来,一手拄棍,微微发呆。 这时罚金送来,六万点金装在管子里,齐齐整整,码得像是一座小山。苏媚烟扫了一眼,冷冷说道:“京无伦,这些钱你拿走,我可不想要。” “小苏。”京无伦抬起头来,无精打采,只是苦笑,“你恨我也罢了,难道说连钱也恨上了么?” “我不恨钱,相反十分喜欢。”苏媚烟嘴角,浮现出一丝惨笑,“只不过,我看见这钱,就会想到你,京无伦,从今以后,我不想跟你有任何联系。” 京无伦双眉一扬,呆呆地看着她,苏媚烟转过身子,挺起酥胸,挽着岳风,迈开修长玉腿,大踏步走向馆外。 出门二十来步,忽听京无伦一声怒吼,跟着哗啦一声,无数金管飞了出来,摔在地上,看热闹的闲人们先是一惊,继而狂喜不禁,纷纷冲上前去,争夺地上的金管,你推我搡,闹成一团。 苏媚烟正眼也不多瞧,径自上了虬龙车,到了车里,方才放开岳风,转眼望着窗外,眉宇之间,透出一丝落寞。 依依一上车,跌足便怒:“苏媚烟,你疯了不成,干吗要说岳风是你的情人?” “小七。”苏媚烟一笑,“我只是借用一下,又不当真。” “别的我不管!京无伦要是醋劲大发,一根指头也能杀了岳风。”依依越说越气,一时满脸通红。 “不会。”苏媚烟笑了笑,淡淡说道,“京无伦如果杀了岳风,就是自认他不如岳风,这样自贬身份的事情,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是呀,是呀。”武大圣忙着给偶像说话,“京无伦不是那样的人,恃强凌弱的事情,断然不会做的。” 依依狠狠敲他一个爆栗,怒道:“谁说他不做?今天那四个蠢货,哪一个不比他弱,他修理他们,一点儿也不手软。” 武大圣无言以对,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是……” “可你个头。”依依又给他一记爆栗,登时把小胖子打服帖了。 苏媚烟微微苦笑,看了岳风一眼,叹气说道:“弟弟,对不住,这京无伦太缠人,我情急之下,为了让他死心,只有委屈你了。” 岳风与她生死之交,苏媚烟做了任何事情,他也只能坦然接受,想了想,说道:“苏姐姐,我看这京无伦挺好,若说天底下谁能配得上你,怕也只有他了,你为什么又不肯接受他呢?” 苏媚烟低眉垂目,望着涂满凤仙花汁的足趾,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盯着岳风惨然一笑:“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认真的。” “不对啊。”岳风大为吃惊,“他说他找(文*冇*人-冇-书-屋-W-Γ-S-H-U)了你十年……” “那是撒谎。”苏媚烟冷冷说道,“他是天道者,法力之强,世上超过他的不到三个,他真心要找我,穷天搜地,我躲到九幽地底,他也可以把我找出来。更何况,我四处猎魂,尽管行事隐秘,也不是无迹可寻,温老大能把‘猎魂令’送到我手里,难道说,京无伦找人的本领还不如温钊吗?” 女子顿了顿,目光一黯:“更何况,我与他分手,已有十年,我决不相信,整整十年,他都找不到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 狐女多情 “是呀。”胡佩佩幽幽叹气,“十年,道者又有几个十年?男人的话,真是不可信啊。”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岳风怒从心起,“身为天道者,这样作为,岂不叫人齿冷?” “很简单。”苏媚烟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男人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真正喜欢的另有其人。至于我,只是他闲暇无聊,召来逗弄的小猫小狗罢了。” “另有其人?”岳风忍不住问,“是谁?” “小哥。”胡佩佩勾住他的肩膀,笑嘻嘻说道,“你真不知道么?” 岳风尴尬摇头,胡佩佩笑笑,说道:“天下人都知道,京无伦喜欢的是一个天道者。” 她顿了顿,肃然道,“南溟岛,朱雀燕惊虹!” “燕惊虹。”岳风皱起眉头,看了苏媚烟一眼,后者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比起燕惊虹,我可差远了。” 岳风咳嗽两声,说道:“姐姐说差了,在我心里,什么天道者,燕惊虹,全不及你一个零头。” “这话我爱听。”苏媚烟呵呵直笑。依依却心生恼怒,举起肘来,狠狠顶岳风一下。 “京无伦和燕惊虹是情侣么?”岳风又问。 “当然不是。”苏媚烟摇头冷笑,“他要真的得偿所愿,也许瞧也不会瞧我一眼。” “是呀,是呀。”胡佩佩笑眯眯说道,“天下人都知道,燕惊虹喜欢的是苍龙天来。” “咦。”岳风变了脸色,“难道说,燕惊虹是天秀的妈妈?” 一车的人,全都笑了起来,胡佩佩笑得打跌,直叫“乐死我了。”苏媚烟拼命忍住笑,说道:“好弟弟,你又错啦,天来的妻子姓兰,跟燕惊虹没关系。” 岳风挠头说道:“京无伦喜欢燕惊虹,燕惊虹喜欢天来,天来又娶了别人,唉,这么说,天来不喜欢燕惊虹了?” “天来只喜欢一样东西。”胡佩佩耸了耸左肩,“秩序。” “秩序?”岳风微微皱眉。 胡佩佩严肃起来:“这个天来十分绝情,五大天道者中,他的心性最决绝,近乎于神祗,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维系世界的秩序,一切破坏秩序的东西,他都会无情铲除,如果不然,他一根手指也不会动一下。也许他和燕惊虹郎情妾意,私情款款,可是,为了秩序,他不会娶她。” “这算什么事?”岳风听得有气,“明明相爱,为什么不娶人家?” “因为天道者联姻,会破坏已有的秩序。”胡佩佩叹了一口气,“他们太强大了,一旦联姻,夫妻一体,也就意味着世界的力量发生了剧变。远古时代,木神勾芒,娶了火神朱明,迫使蓐收、玄冥联合起来,形成两大阵营,发生可怕的战争。到了天来这一代,形势更加复杂。五大天道者中,皇太一和巫真都是白虎人,他们两人不是夫妻,却是情人,事实已是一体。京无伦孤鸿野鹤,不依不靠,可是暗恋燕惊虹,对于天来心怀忌恨。你知道么,这一次天道布武,天来与燕惊虹,都反对举行,皇太一与巫真支持,京无伦因为天来反对,一时头脑发热,投票支持举行,结果三比二,通过了‘天道布武’的提议。” 胡佩佩说着,微微一笑,“这点儿小事尚且如此,倘若天来真的娶了燕惊虹,那还了得。首先,皇太一和巫真会公然结合,京无伦也会投奔他们。天道者会形成两大阵营,说不定,还会引发道者战争。” “没错。”苏媚烟的语气里略带恨意,“这个京无伦,就是个没头没脑的蠢人。” 岳风听得发呆,没想到成为天道者,也有这么多不如意。天来为了世界的秩序,竟然舍弃爱人,这样的举动,真不知道是伟大,还是残忍。 “那么。”依依轻轻皱眉,“燕惊虹就不恨天来么?” “当然会恨。”胡佩佩目光一转,流露出看透沧桑的淡然,“可是有些女人,恨得越多,也就爱得越多,她们困在爱恨之间,一生一世也无法解脱。”说到这儿,她深深地看了苏媚烟一眼,笑笑说道,“所以说,比起燕惊虹,小苏拿得起、放得下,真是天下少有的洒脱。” “过奖了。”苏媚烟微微一笑,手扶烟杆,吞云吐雾起来。 不久回到风烟居,岳风下了车,感觉耳边清净,少了一些什么,仔细一想,原来少了金如意的聒噪声。他掉头看看,不见鸟妖的影子,猜想这老东西一定是路上遇见可心的小母鸟,又去勾搭鬼混去了。 苏媚烟仿佛一个没事人儿,带着一群人饮酒赏花、谈天说地。她借口防范京无伦暗中察看,非得假戏真做,紧紧挨着岳风,耳鬓厮磨,红唇度酒,香艳的戏码演了个够。胡佩佩更在一边煽风点火,惹得岳风心猿意马,可又不敢当真放肆,整个人仿佛倒悬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那感觉真是苦不堪言。 至于依依,气得快要昏了,看到后来,索性拂袖而去。武大圣是个老实人,非礼勿视,借口养伤,偷偷溜了,丢下岳风一个,任由两个艳女折腾。 闹到红日西坠,明月东升,苏媚烟喝得酩酊大醉。岳风和胡佩佩将她扶到房中。苏媚烟醉言醉语,还是痛骂京无伦,骂了几句,又温柔缱绻,叫唤岳风的名字,那一股柔媚劲儿,岳风一边听着,不觉面红耳赤,出了一身牛毛细汗。 正要回房,冷不防胡佩佩拉住他手,笑嘻嘻说道:“岳风,小苏的酒喝完了,咱们的酒还没完呢。” 岳风大感头痛,可又拧不过她,只好随她来到园中、续杯再饮。这时花园幽寂,花丛流芳,月光洒落园中,宛如一片银霜。岳风一眼望去,黑暗幽寂之下,涌动一股暗潮,花香入鼻,糅合身边狐女的体香,使人意乱神迷,不饮自醉了。 胡佩佩杯不离手,连喝了三五杯,靠在岳风肩头,一双勾魂美眸,闪动迷离光泽,定定看着他,咧嘴一笑,半痴半傻,娇声说道:“岳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缠着你么?” 岳风摇头,胡佩佩笑了笑,说道:“这是上天注定的。你跟我,注定要生一个孩子。” 岳风一个头两个大:“小六姑娘,你醉了。” “我没醉。”胡佩佩摇头说,“我们狐神后裔,繁衍十分不易,一千年中才能生育一次,家母活了一万岁,才生下七个女儿。往上数,我的姐姐也都有了孩子,小七太小,且不说她,唯有我,一千年了,还是没有生育。” 岳风大不自在:“天下的男子,又不只我一个。” “因为只生一个,需要特别慎重,非得万般投缘才行。” “怎样才是投缘?” “那是一种感觉,只有这个人,才能跟你结合生子。”胡佩佩媚眼如丝,目光盈盈,一股如水春情,似要流淌而出,“小哥,除了你,这些年,没人让我这样动心?我的直觉很明白,你,就是我所要的那个人。” “小六姑娘,你醉了。”岳风支吾说道。 “看着我,我真的醉了么?”胡佩佩轻声说。 岳风回头看去,两人四目相接,岳风微微晕眩,胡佩佩的眼里生出一股吸力,将他的心神牢牢吸住。狐女幽黑的眸子深处,瞳仁徐徐旋转,化为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岳风身不由主,向着其中沉沦下去。 当他还醒过来,已经躺在地上,四肢百骸,无法动弹。胡依依伏在他的身上,樱口微微喘气,一双美眸奇光大盛,岳风为那目光吸住,始终挪不开双眼。 “怎么回事?”他的心里大叫,口中说不出话来,“我怎么动不了?” “别害怕。”胡佩佩握着他的手,用心语柔声说,“这是神圣的事。” “你对我干了什么?”岳风有气无力,他的心神越发迷乱,理智渐渐泯灭。 “今晚的星光很亮。”胡佩佩的声音如歌如吟,脸上的嬉笑消失了,焕发出神圣的光彩,“道祖支离邪,拜斗而生,传说,男女在星光下结合,生下的孩子,会得到鸿蒙的神力。岳风,别害怕,你不用付出什么,只需要尽情的欢乐。我只需要一个孩子,完事以后,我会把你还给小七,呵,你的血流好快,就像一群狂奔的小马……” 岳风一阵晕眩,他的眼前,除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便是火热的红唇,雪白的肌肤。他感觉狐女的长腿缠住了他,他的身体在飞快地变化,体内的火焰有如地底的熔岩,势要喷薄而出,他的神志仅存一线,但如落日的余晖,向着黑暗沉沦。 “谁?”胡佩佩忽地回头,看向远处的一隅,她匆匆披上纱衣,腾地站了起来。 她移开目光的一刻,岳风又能够动弹。他仓皇跳起,心里明白,刚才胡佩佩趁他心防失守,对他用了“天狐遁甲”,只差一步,两个人就会做出不伦之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仇人初现 岳风出了一身冷汗,抬眼看去,夜幕如海,其中漂浮点点繁星,正如胡佩佩所说,今夜的星光十分明亮,北斗九星,在万星之中大放奇光。 “呵!”远处的花丛中,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不要脸的骚狐狸。” “鼠辈!”胡佩佩一晃身,纵身而起,手一扬,撒出一片青色的光雨。 青灵剑叶符,符剑射入花丛,花丛中涌出一团黑气。这黑色黑的古怪,最暗的夜色也有所不及。 青光射出黑气,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花丛晃动一下,一个黑影徐徐站起,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个影子。 胡佩佩脚下青光闪动,带起一丝剑啸,刷地冲了过去。黑影一晃而起,宛如一只漆黑的枭鸟,青光黑气,宛如首尾相接,一眨眼,隐没在黑茫茫的夜色里。 岳风捧着头,依旧有些晕眩。为了制服他,胡佩佩刚才颇用心力,扰乱的神志,一时间难以聚拢。 噗啦,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岳风吃了一惊,后退两步。 “嗐,嗐。”金如意大声叫嚷,“是我,是我。” “臭鸟,你上哪儿去了?”岳风低声呻吟,“行了,我累了,不想跟你吵架。” “哦。”金如意难得一本正经,“你连仇人的下落也不想知道吗?” “仇人?”岳风一呆,冲口而出,“你是说,毁灭落星谷的人?” “没错。”金如意拖长声音。 “谁?”岳风出了一身热汗,醉意和晕眩一扫而光。 “你记得那个巫朗吗?”金如意的眼珠幽幽发光,“他的声音很像一个人,这个人,攻打落星谷的时候,化名叫做阿乙。” 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涩声说:“你确定?” “不确定。”金如意摇头,“声音相似的人很多,不过,那个阿乙也很好色,两方面合起来,跟这个巫朗有六分相似。还有一件事,我从玉京的鸟妖口中得知,巫朗前不久,死了一个弟弟巫反。” “这有什么关系?”岳风不大耐烦。 “五个妖人中间,你爹爹杀了一个阿戊,当时阿乙叫了一句,我至今记得清楚,他说:‘谁杀了我弟弟’,阿戊是阿乙的弟弟,巫朗的弟弟也死了。另外,巫朗的幻身是一头白色的贪狼,阿乙的幻身也是一只白色的贪狼,世上修炼这种幻身的人不多。所以,从这几个方面来看,巫朗很有可能就是你的仇人之一。” “他在哪儿?”岳风沉声说道。 “你要当面问他么?”金如意摇头说,“他一定不会承认。” “我没那么笨。”岳风眼里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现如今,他在明,我在暗,我会暗中对付他。” “这是明智之举。”金如意语调低沉,“你知道吗?他有两个姐姐,一是八非学宫的宫主巫方,另一个是当今五大天道者之一,白虎巫真。” 岳风的心微微一沉,跟着涌起一股傲气:“那又怎样?别说是巫真,就是一个‘天尊’,只要牵涉到落星谷,我也要跟他斗到底。” “好气魄。”阳太昊在他心里赞了一句,“好男儿,当如是!” “不瞒你说。”金如意幽幽叹气,“我跟踪了巫朗,看见他进了一个府邸。” “什么府邸。” “我也没看清楚,你知道,跟踪一个至道七品的人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金如意顿了顿,“但我知道那个地方,我可以带你去。” “好。”岳风一点头,正要纵声起飞,忽又扑啦啦一声,从树梢跃下一只大鸟,金如意吓得呱的一声,拍翅躲到岳风身后。 那大鸟凌空一翻,幻化为一个窈窕多姿的人形,落到前方,一双清亮妙目,默默注视岳风。 “小七?”岳风微微吃惊,“你也在这儿?” “呆子!”依依白他一眼,“你巴望着我不在么?这样你就可以跟我六姐生孩子。” “我哪儿有?”岳风叫屈,“她对我用了‘天狐遁甲’。” 依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一手掩口,笑弯了腰。岳风大皱眉头,忽觉不对,说道:“小七,你刚才一直都在?” 依依点头而笑。岳风忿然道:“既然你在,为什么不阻止你六姐?” “那样不好么?”依依冷笑说,“男人不都喜欢这样么?”忽见岳风面有怒色,忙说,“好了,算我不对,我心里虽然生气,可又鼓不起勇气。六姐也挺可怜的,一千年了,始终没有遇上称心的男人。” 岳风又好气又好笑:“我又不是玩具,由你们让来让去。” “算我不对,下不为例。”依依拉起岳风的手撒娇,握着温软的小手,岳风的心也软了,问道,“小七,刚才谁引开了你六姐?” “不知道。”依依摇头,“惹到了胡老六,也算他倒霉,以六姐的法力,放眼玉京,胜过她的人也没几个。” “小七。”岳风沉默一下,“我要去办点儿事。” “我跟你一起去。”依依盯着他,眸子幽黑发亮。 “这个……”岳风微微迟疑。 “你和金如意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依依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这样的大事,我决不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她语气决绝,岳风心知劝也无用,只好点一点头,挽起依依的手,向金如意说道:“带路。” 鸟妖展翅高飞,两个少年紧跟其后。此时天高云静,星辰繁密无穷,像是一条光带,延伸到无垠远处,下方的城市半睡半醒,若干地方烛火星星,若干地方漆黑幽沉。不时有人驾驭法器擦身而过,鸣啸响亮震耳,一眨眼的工夫,化为一个微弱的光点。 飞了一会儿,来到一条宽阔的长街上方,金如意停了下来,指着其中一座巨宅:“就是这里,我看见巫朗走进去的。” 两人落到街上,望着那座巨宅,这座宅邸之大,占到了长街的一半,门前蹲踞着两只飞虎穷奇的石像,巨大的匾额上,写着“天皇府”三个大字。 “咦!”依依轻轻叫了起来,“这儿是皇太一在玉京的别府。” “白虎人的天道者么?”岳风微微吃惊。 “他是天道八品,琢磨宫的主人,五大天道者中,道力仅次于苍龙天来。”依依说到这儿,跟岳风对望一眼,两人望着那座大门,均是心潮起伏。 岳风一握拳头,向前走去,离门还有数十步,一只飞虎石像,突然挺身而起,抖擞毛发,张开巨眼,盯着岳风,眼里迸射灼人的红光。 岳风吃了一惊,下意识后退两步,飞虎目光变暗,发出低沉吼啸,又徐徐坐了下来。 “这飞虎是活的?”岳风大皱眉头。 “不!”依依摇头,“应该是法术禁制。” “嗐!”金如意凑上来,“岳风,这座宅子,等闲一些的人物,根本无法靠近百步以内,如果非得进去,只有硬闯,你们两个人,根本办不到。实在要闯,得找几个厉害的帮手,比方说,那个苍龙天秀……” “闭嘴。”依依气呼呼说道,“别跟我说那个假正经女人。” “哎哟,发什么火呀?老实说,你进了‘八非学宫’,还得叫天秀一声‘道师’!” “我才不会叫她道师。”依依冲着鹦鹉,吐了吐嫩红的小舌头,“她就是个假正经女人。” “我有一个办法。”岳风忽道,“也许可以进去。” “什么办法?”依依好奇问道。 “先等一等。”岳风拉着依依,找了一个巷子隐藏起来,对金如意说,“你在高处瞧着,如果有人出来,马上告诉我。” 金如意应了,飞到高处,探头张望,过了一会儿,叫道:“出来人了。” 岳风探眼看去,却是一个中年男子,岳风心里问道:“老不死,这个人的道阶是几品。” “圣道八品。”阳太昊说道,“你想干吗?” 岳风笑笑,对依依耳语两句,小狐女眉飞色舞,轻轻吻他一下,笑着说:“放心,一切有我。” 那人出了大门,正要纵剑离开,依依忽地走出,笑眯眯招呼:“这位大叔,问个路好么?” 男子看见依依,双眼一亮,左右看看没人,不由色心大动,涎着脸上前:“小妹妹,你叫我么?” “是呀!”小狐女巧笑弄姿,越发娇媚动人。 那人两眼放光,边走边笑:“小妹妹,你要问什么路啊?” “敢问黄泉路怎么走?”依依笑容不变,纯真如水。 那人一愣:“小妹妹,你开什么玩笑……”话没说完,依依目透奇光,双手合拢,低喝一声:“禁!” 男子应声一呆,尽管只是片刻失神,可是已经十分要命,一大丛粗大的青藤从街角冲出,刷刷刷将他牢牢缠住,闪电般拖入一条小巷。 男子又惊又怒,张口欲呼,一条藤蔓勒住他的嘴巴。另一条幻藤左右开弓,狠狠给了他两个嘴巴,打得他头晕眼花,险些儿昏了过去。 男子迷迷瞪瞪,向前看去,只见角落之中,慢慢走出一个黑衣少年,瘦削英挺,目有威棱。 “呜,呜……”男子愤怒叫嚷起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皇府 岳风一招手,勒嘴的幻藤移开,男子破口大骂:“他妈的……”话没说完,岳风一拳挥出,正中他的鼻子,拳风灼热无比,搅起一股火焰漩涡。 那人的骂人话,全都堵在了嘴里,那感觉,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砸了一下,整张脸扭曲变形,空气中飘浮皮肉焦糊的气味。 他呜咽一声,还没来得及哀号,岳风脚尖又钻进了他的小腹。那人痛得弓起身子,蜷缩成一只虾米。 “老实回我的话。”岳风冷冷说道,“说错一个字,我把你从世上抹掉。” 那人还没从痛苦中缓过劲来,听了这话,只能呜咽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岳风问道。 “骆楷。” “巫朗还在里面么?” “你问巫爷,他、他还在。” “怎么进入天皇府?” 骆楷一呆,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只有,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进去。” “特定的相貌?” “不,还有气味。”骆楷眼珠乱转,“我可以带你们进去。” “很好。”岳风回过头,“小七,你说有个法子,可以让人昏睡三天。” “是呀。”依依取出一个小匣子,“给他吃了这个‘黑丸’,一颗一天,三颗就是三天。” 岳风取了两颗,塞进骆楷嘴里,不一会儿,男子呼呼大睡。岳风取出小乾坤袋,抓起男子,塞进袋中,递给依依说:“你变成他的样子,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这个容易。”依依扁了扁嘴,“就是丑了点儿。”不情不愿,一旋身,变成骆楷的模样。 “我就不进去啦。”金如意呱呱说道,“我在这儿等你们的好消息。” “滚吧。”岳风没好气道,“逃跑冠军。” 依依定一定神,迈步走向大门,岳风跟在后面,略略低头。到了飞虎石像面前,一只石虎抖擞站起,两眼红光喷吐,死死盯着依依。依依心子扑通乱跳,举起小乾坤袋,凑到飞虎鼻前,石虎眼里的红光黯淡下去,徐徐坐下。厚重的大门,吱嘎一声敞开了。 依依向前走去,岳风紧跟在后,冷不防一只爪子横来,拦在岳风前面。岳风身子一颤,下意识捏紧符笔,转眼看去,石虎两眼喷红,恶狠狠盯来。依依忙道:“这是朋友。”她嘴上这么说,手里捏紧笔杆,如果敷衍不过,只好放手硬闯。 石虎迟疑了一下,目光慢慢变暗,徐徐退回原处。两人松了一口气,对望一眼,心有余悸。 大门里回廊甚多,歧路无穷,远处屋宇耸列,高高低低,灯火明灭不定。 “巫朗在哪儿?”岳风一转念,打消了唤醒骆楷的念头。不远处走来了两个道者,均是一身白衣,手握符笔,笔尖一团光亮,照得远近有如白昼。 岳风大大方方,走上前去,笑着问道:“二位好啊。”两人盯着他一脸错愕,一个问道:“你是谁?”岳风笑着说:“我是巫三爷的人,骆楷老兄带我进来,我找巫三爷有点儿急事。” “什么屁事,不能传书么?”一个人大不耐烦,“你是巫老三的人,难道不知道他的脾气,他正在兴头上,你去打扰他,当心他拧了你头喂老虎吃。” “绝密的事。”岳风从容一笑,“必须当面告诉,如果是传书,被人拦截了怎么办?” 那两人对望一眼,没好气说:“他在风动轩,跟皇二爷喝酒。”说完转身就走,看见依依,又说:“骆楷,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又来了。”依依笑着说:“不是刚碰上这位么,我不带路,他又怎么进来。” 其中一人盯着依依,一脸狐疑,但未看出破绽,哼了一声,向远处走去。 “风动轩又在哪儿?”依依低声发问。 “边走边问就是。”岳风胆大包天,从容向前,一路上问了几人,虽有盘查,也被两人巧妙混过,不久来到一座大屋前面,屋里灯火通明,不时传来男女的调笑声,笑声放浪不羁,伴随淫声浪语。 两人想要纵身上房,居高窥望,谁知振衣驭剑,全无动静,依依轻声说:“不好,这儿有法术禁制,用不了飞行法器。” “这法子不错。”岳风冷笑说,“如有外敌入侵,进的来,飞不走,除了死在这儿,没有别的法子。” 依依眼珠一转,一翻身,化为鸾鹰大鸟,扣住岳风的双肩,展翅高飞,将他拎到屋顶上面。巨宅里的禁制,可以克制飞行法器,并不克制鸟类飞行。 居高下望,轩中的情形一目了然,皇不二、巫朗各占一张桌子,大作长夜之饮,身边艳女数人,左拥右抱,调情嬉戏,无所不为。 “真恶心。”依依啐了一口,她已变回原形,落到岳风身边。 皇、巫二人语声模糊,无法听清,要么是相距太远,要么就是轩厅四周设限,不使语声外泄。 岳风想了想,低声叫道:“长青木神。”一根幻藤涌出,岳风握住一头,凑近耳边,轻叫一声:“空”,幻藤起伏变化,藤内变为中空,化为一条细细长长的管子,灵蛇般无声游走,一直游到屋檐下方,悄然探入屋内,话语声顺着空管,清清楚楚地传进岳风耳中。 “京无伦那狗东西,我早晚要了他的命。”巫朗喝多了酒,在那儿骂骂咧咧。 “算了吧。”皇不二一边跟艳女调情,一边冷笑说道,“你那点儿能耐,给他提鞋也不配。” “皇不二,你少说风凉话。”巫朗大声嚷嚷,“你的能耐也不怎么样?那个姓天的妞儿,到此为止,你也没碰他一根指头。” “巫朗。”皇不二脸一沉,“你别在我面前提他。” “哈,听说她近来跟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很来劲儿,那小子我知道,来自落星谷……” “巫朗!”皇不二怒喝一声,一挥手,冲那些艳女吼道,“全都下去。” 众女子纷纷起身离开,一忽儿走得精光,轩里只剩下皇、巫两人。岳风的心子突突直跳,“落星谷”三字,从巫朗口中吐出,仿佛三声惊雷,震得他头晕目眩。 “唉。”巫朗喝了一杯酒,笑嘻嘻说道,“皇不二,你干吗这样心虚,我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说没说,你自己清楚。”皇不二眸子森寒,“落星谷我没去过,可你们干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点儿。” “那些事没什么意思。”巫朗冷笑一声,“皇不二,我只是不明白,你老哥干吗一直护着那畜生,这件事我老姐很不高兴。你知道的,我弟弟巫反死了,我事后才知道,那鬼东西居然见死不救。” “够了。”皇不二怒目相向,“这件事不许说了,大哥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那小子是个怪物,皇太一这么纵容他,早晚有一天,他会惹火烧身。”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皇不二淡淡说道,“你要闹清楚,你姐姐还没嫁入皇家,没有资格插手琢磨宫的家事。” “唉,你大哥做事太不干净。比方说,他明明逮住了那家伙,偏偏留着不杀,关在这座宅邸里面。” “你懂什么?”皇不二哼了一声,说道,“不管怎么说,他的名号里也有个‘王’字,留着他,比杀了他要强。” “没意思。”巫朗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你上哪儿?”皇不二叫道。 “明知故问。”巫朗头也不回,“小心肝儿还等着我呢。”说着放肆大笑,向远处走去。 “他的名号里也有个‘王’字?”皇不二的声音在岳风的耳边萦绕,仿佛隐隐滚动的雷声,岳风的心忽上忽下,口鼻一阵窒息。 刚才的这一段对话,虽是只言片语,可是已经能够听出端倪。金如意猜得没错,巫朗十九就是入侵落星谷的五人之一,他的弟弟巫反,一定就是死在谷中的阿戊。更可怕的是,这件事不但皇不二知道,皇太一、巫真也知道,更有甚者,这件事,或许出自他们的主谋。 两个天道者,都是我的仇人?岳风只觉一阵无力,紧跟着,他的心里涌起一阵狂怒。天道者又怎么样?难道说,身为天道者,就能随意毁灭他人的村子。如果皇太一和巫真是主谋,那么,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他们血债血偿。 岳风紧握双拳,指尖深陷入肉,强烈的刺痛,冲击着他的神志。 依依没有听见对话,只见岳风愤怒欲狂,脸色阴沉可怕,心中不由十分诧异,握紧他手,心说:“他们说了什么?” 岳风深吸一口气,冲着依依惨然一笑:“小七,我的爹爹,也许就在这座宅邸里面。” “在哪儿?”依依又惊又喜。 “我不知道。”岳风轻轻叹一口气,皱起眉头,“也许皇不二知道。”说着向“风动轩”看去,这一看,他心子一跳。皇不二,不见了。 岳风吃了一惊,忽听有人笑道:“原来是你们?私闯本宅,该当何罪?” 两人应声一跳,齐齐站了起来,掉头看去,皇不二站在身后不远,背负双手,面带冷笑。 “苍龙转生!”岳风一声疾喝,青色的巨蛟从身后一涌而出,“血龙卷。”晶莹血亮的巨大龙卷,激流旋转,带着雷鸣般的呼啸,向皇不二冲去。 “天狐九尾。”依依也发出娇喝,“狐尾电光刀。”电光闪闪的长刀,从血龙卷中一穿而出,直奔皇不二的心口。 血龙、电光,势如怒潮涌出,淹没了皇不二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七章 扫帚 这一刻,岳风清楚地感觉,血龙卷的前方,遇上了一层阻碍,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从潮流的深处迸发,透过血龙,传到青蛟,又透过青蛟,传到他的体内。 岳风只觉一阵牙酸,身边传来依依的呻吟。 血水电光深处,响起一声雷响,夹杂金铁交鸣,委实震耳欲聋。雷声响处,生出一股奔腾的气浪,冲得岳风、依依连连后退。 逆流冲向头顶,岳风几乎昏了过去,雷鸣响起的地方,涌出了一大片炽亮的金光,强烈的冲击让人窒息,金光翻滚碾来,“血龙卷”四分五裂,红光消失,露出了天青色的蛟身。 依依发出一声惨哼,狐尾刀缩了回来,金尾、雷尾同时消失,少女翻着跟斗向后飞出。 “长青木神!”岳风心念所向,青蛟幻化出巨蔓长藤,凌空飞卷,缠住依依的身子,将她拉扯回来。 嗖嗖嗖,幻藤节节寸断,金光切入青潮,搅得青气漫天。一刹那,岳风只觉身子也似四分五裂,切肤之痛,足以使人昏厥,那金光遮天蔽日,可又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快逃!”阳太昊的叫声从心底响起,“这东西你挡不住的。” 这一次,岳风没有抗拒,危险的感觉渗入骨髓。他一把挽住依依,转身就逃,两股冷流下行,双腿滋生出无穷无尽的力气。 跑了一百来步,回头看去,他吃惊地发现,皇不二站在一处飞檐的顶端,挺身负手,容色冷峻,一股气势磅礴涌出,势如君王临照四方。 在他头顶上空,高悬一个四四方方的斗形巨物,金光灿然,四面尖锥林立,挂在夜空深处,俨如一座金光四射的巨大城池。 岳风倒抽了一口冷气,无怪刚才说什么也阻拦不住,皇不二的幻身,竟是一座横跨长天的金城。 不知什么缘故,皇不二没有追来。岳风惊骇之余,略略松了一口气。依依脸色苍白,连连喘气,狐尾刀与金城相撞,少女的元气大受振荡。 冷流贯注全身,岳风越跑越快,突然间,他发现不对,看看四周,房屋起伏,或高或低,十分眼熟。 “岳、岳风……”依依喘着气叫道,“我们困住了,一直在天皇府里打转。” “鬼打墙么?”岳风的心咯噔一沉。 “不是。”依依咽了一口气唾沫,“这是很古老的禁制,至少有二十种幻术,每一种幻术都不相同,相生相连,变化无穷。就是这些房屋,也有许多奥妙,形如一个大大的阵势,皇不二用宇宙术居中操纵,能让闯入者有进无出。” “宇宙术?”岳风的心突突乱跳,皇不二竟然使出了“宇宙术”。这种道术,可以操纵时空,让远者近,近者远,大者小,小者大,如果真如依依所言,那么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 “猪样儿和六姐在就好了。”依依懊恼说道,“他的‘破魔金瞳’,加上六姐‘天狐遁甲’,或许能和皇不二一拼。” “皇不二……”岳风心生疑惑,“他怎么不亲自追来?” “我也不知道。”依依皱起眉头,也觉诧异。 岳风扫眼看去,四周黑茫茫,阴沉沉,灯火稀微,安静出奇。按理说,刚才一轮交锋,惊天动地,应该惊醒众人,可是看这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越安静,越古怪,一股诡异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 “怎么没有人?”岳风困惑不解。 “也许出来的人,都会困在这个迷魂阵里。”依依猜测。 “那也未必!”一个声音从旁传来,两人应声一跳,转眼看去,只见黑沉沉的角落里,走出一个灰衣男子,大约四十出头,衣裳敝旧,身形佝偻,头发稀稀疏疏,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是谁?”依依冲口问道,岳风则暗运心神,幻身一触即发。 “我么?”灰衣人一笑,“我姓扫,名帚,是这天皇府里一个小小的仆人。” “扫帚。”岳风哑然失笑,依依也忘了危险,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你叫扫帚,那不是扫地的家伙么?” “是呀。”扫帚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个扫地的家伙,这一片房屋,里里外外都归我扫,平时扫落叶、扫灰尘,遇上入侵的宵小,也得由我打扫干净。” 说到这儿,他眯起眼睛,盯着一对少年男女,阴沉沉一笑:“你们两个,也归我了。” “苍龙转生。”岳风感受到扫帚的杀气,身后青光一涌,幻蛟破空而出。 “天狐九尾。”依依双手一合,金光、电芒冲天而起。 “有意思。”扫帚眯眼盯着两条幻尾,“原来是狐神后裔,这尾巴我倒是有些年没见了,唔,上次那女人叫什么来着,胡仙仙。” “你……”依依瞪着扫帚,心生古怪,“你,你认识我四姐?” “她是你四姐么?唉,那时我年轻气盛,跟她在银湖边动手,斗了半日,输了一招,幸好我逃得快,要不然可就糟了,唔,我记得她有五条尾巴。” “你骗鬼!”依依心里吃惊,嘴上却不服软,“你这一副倒霉样,能跟我四姐斗上半日?就算这样,四姐的追踪术天下少有,你逃得脱她的手心才怪。” “我是扫帚嘛。”扫帚笑眯眯一点儿也不生气,“我是一边逃命,一边扫掉踪迹,她追踪术再强,无迹可寻,那也没有用武之地。” 依依还要反驳,岳风沉声说:“依依,别理他,他故意东拉西扯,拖延我们的时间。” 小狐女醒悟过来,连连点头,说道:“没错。” “真可惜。”扫帚眼里精芒一闪,摇了摇头,“本想多说几句话儿,唉,可是有人偏偏急着送死!”他取出一杆破毛笔,轻轻一摇,黄光喷涌而出,盘空旋转,化为一把十丈长短,一丈粗细,横在天上的大扫帚。 “咦。”依依又吃惊,又好笑,“你的幻身,真的是一条大扫帚。” “是呀。”扫帚诡秘一笑,“小狐狸,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比起胡仙仙,到底怎么样。” “狐尾电光刀。”依依一摇身,一口金色长刀,萦绕夺目电光一扫而出。 “扫!”扫帚盯着刀光,两眼发亮,一挥手,天上的幻帚呼地扫出,卷起一股狂风,风势之劲,逼得两个少年男女微微窒息。 叮的一声,狐尾刀向右偏出,扫帚笑嘻嘻说道:“我再扫。”幻帚化为一片黄光,反抡回来,扫中狐尾刀身。 依依只觉一股绝大力量从幻帚涌来,幻尾忽地失去控制,恍若流星飞电,反向自己卷来。她吃了一惊,心念所至,幻尾拉长变细,化为长长的金绳,嗖地掠过她的身边。依依一旋身,雷尾大能,注入金绳,长绳电光迸射,恍若划空而过的闪电,卷向幻帚的手柄。 “扫!”扫帚一扬手,幻帚后发先至,卷起一股怪风,扫中了幻绳一端,幻绳略微一颤,电光尽失,仿佛打中七寸的长蛇,痛苦扭曲,盘旋着飞向依依。 “狐尾雷罩。”依依脸色苍白,元气翻腾,心念所至,幻绳拉长变细,纵横穿梭,化为一面电光闪闪的巨大金网,凌空一兜,罩向幻帚。 “我还扫!”扫帚哈哈大笑,幻帚从上到下狠狠一抡,一阵狂风飚发,卷得雷罩反转向后,金丝流电,呼啸着罩向岳风。 “收!”依依万般无奈,收回幻身,电网急速变幻,化为两条幻尾,金光电芒凌空交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卷起重重叠叠的音浪,向着前方冲去。 “真难听!”扫帚一皱眉头,幻帚轻轻一挥,音浪纷纭迸散,巨响戛然而止。 依依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身上香汗如雨,乌黑的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上,方才短短工夫,她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可是对方轻描淡写,只是大帚一挥,就将她的幻身破去。 “血龙卷。”岳风一直旁观,想要找出对手破绽,可是幻帚一挥一扫,至为简洁,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利弊,眼看依依技穷,只好挺身而上。 血水冲天,惊涛骇浪,血龙旋转如飞,轰隆隆声如巨雷。那幻帚黄乎乎一片,既不像是金相,也不像是木相,若是金相,水中的天狼血火相十足,堪堪可以克制,若是木相,木生火,强如刁散的“长青木神”,也很难抵挡血龙的火攻。 “扫!”扫帚不慌不忙,仍是漫不经意,幻帚应声一挥,带起一片黄光,光芒扫过血龙,红艳艳的火水仿佛遇上克星,不受幻蛟掌控,刷刷刷向后飞溅,幻帚扫了两下,血色的水龙,细了足足一圈。 岳风吃了一惊,血龙向后一缩,扭曲变化,灵动如长鞭,刁钻如毒蛇,绕过幻帚,冲向扫帚的真身。 他快,幻帚更快,急如车轮,凌空一转,哗啦一声,拍中血龙的龙头,顺势一扫,就像是一把铲子,刮过凝结的血块,红光忽的消失,露出青碧的幻蛟。一股强烈的振荡,透过幻蛟涌来,岳风仿佛挨了一记闷棍,元气鼓荡,头痛欲裂,眼看幻帚高高举起,心知这一下扫落,势必重创幻蛟,当即大喝一声:“千叶飞鳞。” 幻蛟长大以后,身上幻鳞增多,数以千计,此时应声耸立,化为青光点点,明如繁星,急如骤雨,嗡嗡声如群蜂出巢,一时之间,遮蔽天地。 第一百八十八章 险胜 “扫!”任你飞鳞千万,不敌幻帚一扫,一片黄光扫过,漫天飞鳞化为乌有,紧跟着带起一溜残影,卷起狂飙冲天,扫向一边的幻蛟。 “岳风!”依依心中一急,锐喝一声,“狐尾电光刀!” 金刀绕电,呼啸扫出,化为一团电光闪闪的刀轮,自下而上切向幻帚。 叮,幻帚变了去势,反扫回来,黄光扫中电芒,一股无比大力,透过幻尾涌来,依依胸口一热,鲜血夺口而出,身子飞出数丈,撞在一面墙上,四肢百骸几乎散架。 “长青木神!”依依拼死抵挡,岳风得了喘息之机,神意所过,幻蛟体内涌出无数粗大的藤蔓,一眨眼,幻蛟消失,巨藤飞天,势如神龙飞蛇,盘盘绕绕,四面八方,化为洪荒丛林。 “横扫八方。”扫帚眉尖一挑,锐声疾喝。巨大幻帚转动如飞,卷起冲天的狂飙,势如奔走的巨轮,所过之处,巨藤化为团团青气,狂风席卷而过,丛丛藤蔓,荡然无存。 幻藤因本根而生,岳风的“长青木神”,本根在于幻藤,只要幻蛟不灭,幻藤就可无限滋生,至于持续多久,但以道力而论。岳风接连吞噬强大幻身,道力今非昔比,尽管幻藤屡遭摧毁,可是幻蛟精元充足,幻藤绵绵不尽,势如狂飙怒潮,又如飞蛾扑火,一阵一阵涌向幻帚的黄光,灭了又来,来了又灭。 一时之间,两人势成相持,岳风只觉精元流逝如飞,慢慢的额头见汗,气喘微微。 “小子。”阳太昊久不说话,这时忽地出声,“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说道,“这个破扫帚好厉害,有什么办法可以破它?” “如果我没看错,这个幻身,名叫‘南斗神彗’,可扫五行风雷,这七种属性的道术,一旦遇上,均可一扫了之。” 五行金木水火土,加上风雷二性,几乎包揽了所有的道术,这么说起来,这把扫帚,竟是无法不破的神物? “这样厉害?”岳风暗暗发愁,“这样一来,还有什么道术可以破他?” “蠢材,不用道术不行么?” “你是说,体术?” “别忘了,这里不能飞……” 阳太昊还没说完,岳风已经动了,体内“本轮”转动,雷轮之气冲出双手,化为电光长锋,双臂一抡,雪亮的电光,撕裂了深沉的夜空。 “咦!”电光入眼,扫帚颇感意外,慌忙纵身后退,他动作极快,电刃擦身而过,一片衣角化为粉末。 “斩风!”岳风旋身急上,双手电刃化为两条光带,绕身疾走,噼啪有声。扫帚怪叫一声,左手翻出,多出一把扫帚,尽力向前一拦,挡住了凄厉的电光,电光与扫帚相接,发出咝咝异响,扫帚半身麻痹,一个跟斗翻了出去,双脚落地,气血翻腾不已。 扫帚忽地意识到,形势对他不利。因为天皇府之内,飞行法器不能飞行,可是躲避体术,最妙的法子,莫过于远离对方,一旦退出十丈之外,大多数体术,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可是,眼下既不能飞,就很难摆脱岳风,这小子身法之快,简直形同鬼魅。 扫帚心神一乱,幻身顿也受了波及,幻帚稍一迟慢,青藤趁虚而入,刷刷如一阵狂风,缠住了幻帚的首尾。 扫帚心神一凛,尖叫一声:“横扫八方。”幻帚舞动起来,势如黄龙入海,搅得幻藤支离破碎,一片黄光席卷天地,逼得四面的青潮向后退却。 幻身摆脱困境,扫帚的真身又慢了一步,两道电光凌空一绞,势如一把剪刀,向着扫帚拦腰剪来。 “拂云扫。”扫帚抡起扫帚,拼命向前一拂,击散两道电光,电流汹涌而出,扫帚的虎口发热发麻,手柄几乎脱手。这把扫帚也是一件宝物,尽管不及幻帚厉害,可也能抵挡五行风雷,扫帚右手抵挡岳风的斩风,左手符笔摇动,打算写出符咒反击。 符咒还没出手,一声骤喝,声如惊雷迸发:“穿云!” 扫帚抬眼一看,心叫不妙,岳风跃起一丈多高,左手后收,右拳突出,拳头蓝白光闪,一道电光势如怒龙飞出。 “凝光飞影。”扫帚只好放过岳风,“天剑符”的白光,迎向蓝白交织的电龙,叮叮当当,“天剑符”化为乌有,电光也凌空涣散,变成细小的流光,窜向四面八方。 这一刻,岳风右拳收回,左拳送出,又是一道电光窜了过来。扫帚的“天剑符”才被击散,好在扫帚在手,尚可抵挡来拳,他想也不想,横帚拦出。谁知那股电光半途变向,蛟龙般一扭,绕过扫帚,直冲过来。 一股奇痛奇麻,简直撕心裂肺,扫帚一声惨叫,整个儿飞了出去。他做梦也没想到,岳风的电劲,能如活物一样扭曲变化。 这一拳正是“穿云式”的奥义,云为流动之物,变幻无方,这一拳的拳劲,一旦发出,也可任意操控。岳风第一拳只是迷惑对手,让扫帚以为拳上的电劲直来直去,不足为惧,第二拳使出杀招,操纵电光,绕过扫帚,一举重创了对手。 扫帚真身受创,“南斗神彗”威力大减,幻藤蜂拥而上,幻帚左支右绌,渐渐落了下风。 扫帚强忍疼痛,一面驱使幻帚退敌,一面挺身站起,但见人影晃动,岳风扑了上来。扫帚再也不敢以体术抵挡,慌忙挥笔,尖叫一声:“玄障无边。” 数十道金光从笔尖送出,化为一重重金光闪闪的壁障。“穿云……”岳风发出一声狂叫,双拳如雨点送出,漫天电龙游走,粗大的电光蜿蜒盘旋,从各个角度轰击符墙。金光电光,在虚空中相互渗透,发出一连串沉闷的雷声。扫帚只觉头晕眼花,前方的符墙一层层瓦解,电光撞击、钻入、扭曲,一眨眼的工夫,“天城符”土崩瓦解,被电流碾得粉碎。“彗尾凌空!”扫帚两眼怒张,眼角迸裂,流出两股血水。这一刻,他使出了全力。天上的幻帚奋力一摆,黄光暴涨,变大了足足一倍,它凌空一扫,周围的幻藤成了一片青色的烟雾,自身化为一溜黄色的彗星,带着异样的鸣响,冲向下方的岳风。 幻帚还没扫到,风压已经使人窒息。岳风感觉那已不是狂风,而是下坠的天穹。他的五脏六腑,都在风中翻腾,他试图躲闪,可是无法飞行,肉身与幻身比快,实在是勉为其难。 噗,黄光扫中了岳风的后背,他脏腑欲裂,一股鲜血夺口而出,几乎与此同时,电劲冲出了拳头,击中了扫帚的小腹。 两人同时飞了出去,扫帚摔在地上,身子刚一着地,忽又弹身跳起,“电斧破甲拳”为“天城符”消磨了锐气,击中他的时候,威力已经减弱。岳风却实打实挨了一帚,飞出十丈多远,将一座假山撞得粉碎,口吐鲜血,委顿不起。 “垃圾,我扫了你……”扫帚惨烈胜出,又喜又怒,发出一声狂吼,吼叫声刚刚出口,身边风声忽起,流金飞电一扫而过。 扫帚下意识纵身躲闪,可是已经迟了,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肩头传来,握笔的右臂飞了出去。 断口血水,喷溅如泉,扫帚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紧跟着,刀光顺势而下,刷,一条小腿,又与扫帚分家。 扫帚站立不稳,摔了出去,两处刀伤,让他几乎昏倒,元气随着鲜血流走,天上的幻帚变得暗淡无光。 “你说谁是垃圾?”一个声音冷冷传来,扫帚掉头看去,依依半蹲半跪,口角流血,惨白的俏脸上挂着一丝狠笑。 叮,幻帚赶来,狐尾刀再被扫开。扫帚头晕眼花,只觉一阵无力,他的心里万分懊悔,方才一心对付岳风,居然忘了提防依依。 “该死的臭狐狸。”扫帚道力高强,胜过两人甚多,本应该轻松获胜,谁知糊里糊涂,居然丢了一手一脚,他的心里愤怒欲狂,只剩一团杀气。 “扫了她!”幻帚应声飞出,呼啸着冲向依依。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刷刷刷,天上青影闪动,数十根长藤钻出虚空,如龙如蛇,将幻帚死死扯住。 扫帚吃了一惊,转眼看去,乱石堆里,岳风形同厉鬼,徐徐站了起来,头上的鲜血汩汩流下,将他苍白的面孔染成了红色。 “什么?他还活着?”扫帚心惊肉跳,这人挨了一帚,居然还活着。 一愣神的当儿,电光迎面扑来。扫帚心中一惊:“又是刀?不对……”他想要纵身跳开,但忘了只剩一条独腿,脚下一个踉跄,重重摔在地上。一片电光入眼,痛麻之感,笼罩全身。 “雷罩!”依依的叫声响彻夜空。扫帚被罩住了,网丝夹杂电光,深深勒入了他的皮肉。 “扫呀……”扫帚发出一声凄凄惨惨的哀号,幻帚大力一摆,死命挣脱幻藤,向他自己冲来。 事到如今,除了扫掉雷罩,根本别无他法。 “收!”依依的声音又轻又细,电光大网消失,幻帚的黄光,倾泻在了扫帚的身上。 “妈呀……”扫帚整个儿飞了出去,沿途洒落朵朵血花,撞穿了两面墙壁,消失在黑暗深处。 四周安静下来,夜色冷寂如死。 “有意思。”小狐女摇晃站起,瞧着岳风微微带笑,“这个垃圾,自己扫了自己。” “依依……”岳风也想笑,可是嘴角一动,整张脸都在抽痛,身上的骨头也断了好几根,能够站稳,真是奇迹。 他一步一挨,走到依依面前,小狐女定定地看着他,身子忽向前倾,倒在他的怀里,闭上双眼,失去知觉。 第一百八十九章 狙杀 岳风抱着依依,慢慢坐了下来。他感觉一股冷流在体内乱窜,所过疼痛消失、骨骼归位,破裂的内脏似也慢慢地愈合。 “唉!”阳太昊在他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老不死,你叹什么气?”岳风问道。 “天鬼之力用得太多了。”阳太昊幽幽说道,“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老不死,你什么意思?”岳风微感迷茫。 “天鬼之力太强了,我很担心,你用得太多,会被它慢慢地同化。” “变成天鬼也好!”岳风笑了笑,“变成了天鬼,我谁也不用怕。” 阳太昊沉默了一下:“我刚才观察过了,这座宅邸,外围的禁制很强,以你如今的情形,逃出宅邸,决无可能。可是很奇怪,宅邸的中心,禁制要弱得多,有一股极大的潜力,正在不断地抵消禁制。” “为什么会这样?”岳风不胜惊奇。 “你知道,皇不二为什么不赶来么?”阳太昊说道,“刚才,他为了阻止你们离开,发动了宅邸的禁制,禁制的力量向外围蔓延,中心的禁制削弱,那一股力量突然爆发,如果不加压制,必然失去控制。皇不二不得已,只好返回宅邸中心,对抗那股潜力。” “那潜力从哪儿来?”岳风不胜惊讶。 “应该来自某种生灵,唔,不像是妖怪,应是道者之流。” “是爹爹。”岳风心血上涌,激动万分,“一定是我爹爹。” “你爹?”阳太昊沉吟说,“你爹的道阶是几品?” “至道九品。”岳风的心突突乱跳,“刚才皇不二说了,这座天皇府里,关押了一个名号里有‘王’字的人,我爹爹名叫岳灵王。” “有点儿道理。”阳太昊仍怀疑惑,“可是奇怪,这一股力量之强,不止至道九品。” 岳风心中咯噔一下:“不止至道九品,难道是天道者?” “这也难说!”阳太昊淡淡说道,“岳风,你的家族,拥有道祖支离邪的血脉,若是这样,你的父亲,也许具有‘超品’的能力。” “超品?” “也就是说,如果你爹以死相搏,可用一种法子,激发道祖之血,突破至道九品,在很短的时间里,拥有天道者才有的神力。” “是呀!”岳风又惊又喜,“如今他就在这样做。” “可是……”阳太昊欲言又止。 “什么?”岳风心觉不妙。 “超品是绝命一搏,后患极大,一旦使出,轻则道力尽失,重则当场死去。” “这么说,我爹……”岳风的脸刷地白了。 “如果真是你爹,那么,他应该快要死了。”阳太昊说到这儿,轻轻叹了一口气。 岳风呆若木鸡,脑子一片空白,足足过了几秒,方才有了知觉,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老不死,我们出不去么?” —>文>—“没错!” —>人>—“那就不出去,我要进去,去救我爹!” —>书>—“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只是送死。” —>屋>—“置之死地而后生!” “也许……”阳太昊沉吟一下,“这也是一个法子,释放了岳灵王,以他‘超品’的神力,也许可以突破禁制。” 岳风心酸难抑,眼泪夺眶而出,如果岳灵王真的“超品”,那么父子见面之时,也就是诀别之时。 “不,我不能哭。”他竭力忍住泪水,“一定还有办法,我绝对不能放弃……” 岳风抱起依依,望着沉沉夜色,默默站立时许,一纵身,向天皇府的中心奔去。 胡佩佩驭剑疾飞,她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可是始终无法拉近与对手的距离,那一道黑影,飘忽的不似真人。胡佩佩屡屡发出符咒,要么被对方躲开,要么生出一团黑气,将她的符咒吞没。 正不耐,黑影忽地放缓,嗖的一声,向下泻落。 胡佩佩随之下降,双方落在地上,狐女一眼扫去,四面残垣断壁,废墟林立,巨大的石块东西错落,仿佛潜伏的兽群,透出狰狞的杀气,颓倒的石柱,像是死掉的巨龙,星光映照其上,惨白如霜,俨然不灭的龙魂。 “忘墟。”胡佩佩咯咯一笑,“真是个好战场,小子,你不逃了么?” “不逃了。”黑影嘻嘻一笑。 “很好。”胡佩佩眯起双眼,“不管你是谁,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骚狐狸,别闹错了。”黑影发出笑声,“你的对手不是我,我带你来,只是奉命行事。” 胡佩佩的心微微一沉,冷冷说:“奉谁的命?” 第一百九十章 花海迷踪 漫天冰雪,陡然收拢,化为三条幻尾,幻尾扭曲变化,化为一条巨大的长剑,剑身风卷雪动,雷电穿梭其中,迎风一抖,刺向黑影的心口。 影鬼扬手就抓,不防幻剑消失,胡佩佩也失去踪影,阿甲目光一转,看向身后,一声异响,冰风雷电从虚空中呼啸而出,以天崩地裂之势向阿甲压来。 阿甲没有动弹,影鬼的手臂无限延伸,生长如飞,抓向“冰风天雷剑”,可是一瞬,胡佩佩连人带剑,又消失了。 狐女忽隐忽现,神出鬼没,其中的交替越来越快,仿佛幻化出数十道人形剑影,分从四面八方,向着居中的阿甲挤压,她的策略十分明白,影鬼无法击破,那么凭借神妙身法,攻击阿甲的真身,真身一死,再强的幻身,也会飞灰湮灭。 “天狐遁甲?”阿甲的声音仿佛带笑,“影鬼,分形!” 黑影微微一缩,突然向外暴涨,生出无数手臂,漫天狂舞,形如千手蜈蚣。每一条手臂吞吐如电,指向四面八方,无论胡佩佩从哪一个方向出剑,总有一条黑乎乎的影手横在面前。 “三尾化身。”胡佩佩一声长叫,真身幻化,忽地一分为三,虚空中出现了三个胡佩佩,每一个都如电闪星驰,忽隐忽现,出没于虚空之中,方才的攻势,猛可间强了三倍,横直数以十里,全都布满了冰风雷电。 幻尾之力向外铺张,空气之中生出异象,飞雪凌空,冰片横飞,平地涌起大团的乌云,乌云中雷电如麻,千百道电光,向着阿甲一人聚集。 影鬼有如磐石,根本不为所动。 “狐神后裔,名不虚传。”阿甲在影鬼的手臂间忽隐忽现,“胡六小姐,你的千年道行,的确有些惊人。” “更惊人的还在后面!”胡佩佩说话声中,风更急,雪更冷,乌云更浓,闪电更厉,天地四方,变得无比癫狂,一股无与伦比的大能,仿佛要将世界撕得粉碎。 “不用了,到此为止。”阿甲的声音幽幽淡淡,“千鬼裂神!” 四周震了一下,胡佩佩忽觉有异,紧跟着,她的身子一紧,似被一双手紧紧抱住,她大吃一惊,低头看去,一片黑乎乎的影子,仿佛两条绳索,将她紧紧缠住。 这影子从哪儿来的?胡佩佩只一转念,忽又明白过来,这是她自己的影子,阿甲不仅把自己的影子化为了影鬼,还能透过影鬼,操纵其他人的影子。 胡佩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伸手去抓影子,只抓到一团空气,一转眼工夫,她的四面八方,变得一团浓黑,巨石的影子站立起来,断柱的影子如喷泉涌起,形形色色的废墟,影子纷纷人立而起,千奇百怪,仿佛一支大军,向她蜂拥而来。 “糟了。”这念头刚刚闪过,一股剧痛,透过幻尾传来,胡佩佩定眼看去,一声惊叫夺口而出。 一愣神的工夫,风雪天雷剑,落到了影鬼手里。 剧痛撕心裂肺!无形的风雪,仿佛血肉之躯,薄薄的影手,有如漆黑的刀锋,每挥一下,幻尾就短了一截,割裂的地方涌出大团的青气。 胡佩佩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四周的影子挤压过来,形如一座牢笼,将她牢牢困住,随着幻身受损,五脏六腑,俨然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汹涌而出,腥咸滚热,充塞口鼻。 “我要死了么?”一千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惧。 “没错。”阿甲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你完了!” 胡佩佩的神志渐渐模糊,幻尾撕裂的痛苦,一阵一阵,无休无止,让这一场死亡,变得十分漫长。 突然间,远处天边,传来一声长啸,起初甚是细微,眨眼之间,变得惊天动地,势如一条狂龙,盘旋在玉京的上空。 “唔!”阿甲似乎有点儿意外,“来了个难缠的家伙。” “我去拦住他。”黑影人又从他的身边出现。 “不!”阿甲轻轻叹道,“你那是送死。” “您也害怕他么?” “我,还不是时候……” “杀了骚狐狸!” “来不及了,她比我想象的要强。” “那么……” “走吧!”阿甲的身影慢慢地模糊,像是一团烟雾,徐徐地消散了。 黑影一闪,也消失了。 四面的影子随之消失,天朗气清,明月在天,黑影落地,静如死水。胡佩佩忽又可以动弹,她无力地躺在地上,心里十分的不解,刚才她那么的虚弱,阿甲动一动手指,也能将她杀死,可是,为什么他又放弃了呢? 胡佩佩忽有明悟,她有千年寿命,这一千年没有白活。 刚才的影子大军,本是一种强烈的幻术,这些影子不同于影鬼,后者可以直接攻击,前者只是她的幻觉。也即是说,阿甲用她自己的神识,困住了胡佩佩自己。 说起来不可思议,身为狐神的后裔,居然败给了幻术,对方精神力之强,压倒了精通“天狐遁甲”的狐女。 胡佩佩尽管被困,神志依然清晰,阿甲捉摸不透,不敢轻易下手。啸声的主人飞快地逼近,一旦胡佩佩挣脱幻术,仗着天狐遁甲,即使没有幻身,也能将他缠住,迫使他直接面对强敌。 鲜血止不住地涌了上来,胡佩佩的神志飞快地消失,行将昏迷的一刻,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呀,胡六姐!” 胡佩佩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心神一松,声音和血涌出:“京无伦……” 话一出口,她就昏了过去。 四周一片沉寂,灯光飘飘忽忽,俨如一片幻影。岳风抱着依依,极力想要走近灯光,可那光芒似近还远,如论如何,也无法靠近,前方的墙壁一重紧挨一重,不住拦住他的去路。 “好累!”岳风只觉说不出的疲惫,周围的黑暗如铅铁压来,身子似有千斤沉重,每走一步都很吃力,恨不得有一张床摆在面前,一头倒下,永远不起。 “小子,睡不得。”阳太昊叫道,“你要支撑住。” “好累,这是怎么回事?”岳风呼呼喘气。 “这里有很强的法力,你每走一步,都在与这里的禁制抗衡。不过,如果你昏倒沉睡,正中皇不二的下怀。” “皇不二,他在干吗?” “他遇到麻烦了,府邸中心的力量很强。” “怎么会这样?”岳风心生困惑。 “那股力量本在沉睡,可是,因为某种机缘,把它唤醒了。” “机缘,因为我吗?”岳风精神一振,“爹爹知道我来了?” “也许吧!”阳太昊淡淡说道。 兴奋劲儿一闪而过,更多的压迫感四面涌来。 “这是什么地方,像是一个迷宫。”岳风心生沮丧,“我能走出去吗?” “当然能!”阳太昊说,“不要泄气,一直向前走。” “前面是死路啊。” “那不是真的……” 又走了一会儿,岳风疲倦到了极点,双脚贴地行走,几乎抬不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芬芳的气息,温柔,迷人,沁人心脾。一刹那,压迫感消失了,疲倦的感觉烟消云散。 岳风只觉困惑,转眼看去,四周一片空阔,墙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花海,四周繁花怒放,姹紫嫣红,娇嫩的花瓣,在黑暗之中淡淡发光,那一股芬芳的气息,正是来自于花海的花香。 “禁制没了。”岳风深吸一口气,只觉从所未有的轻快。 “不,禁制还在,只是变了。”阳太昊说道。 “为什么?”岳风只觉奇怪。 “这个地方,不应该有这么多花。”阳太昊冷冷说,“这些花,开得很怪。” “不管怎样,比刚才要好。”岳风说道,“至少我不累了。”他加快步子,向前走去。 沿途繁花不尽,美不胜收,花香浓郁清幽,韵味各有不同。可是走了一会儿,岳风忽觉不妙,转眼一看,花海如故,一望无际。 “不用看了。”阳太昊冷冷说道,“你在原地转圈呢!” “因为这些花么?”岳风望着花朵,心生疑惑。 “岳风!”依依醒了过来,慢慢张开双眼,狐神后裔,愈合的能力惊人,她扫眼看去,惊讶地说,“好美的花,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出了天皇府吗?” 岳风摇头,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依依沉吟说:“这片花海是一片迷魂阵吗?” “差不多。”岳风说道。 小狐女跳了下来,仍觉筋骨酸痛,伸手扶住岳风,看了看四周,伸手采了一朵鲜花,嗅嗅闻闻,花瓣娇嫩潮润,确是真花无疑。 依依心生迷惑,想了想,拍手笑道:“岳风,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活口?” “活口?”岳风恍然大悟,取出小乾坤袋,翻转过来,骆楷摔在地上,两眼紧闭,仍在呼呼沉睡。 “灵光开悟。”依依笔尖一指,青光闪过,骆楷浑身哆嗦,醒了过来,还没缓过神来,一丛青藤飞来,将他吊到半空。骆楷看见岳风、依依,登时一脸沮丧。 “姓骆的。”依依问道,“这些花是怎么回事?” “花?”骆楷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望着一片繁花,脸色一变,冲口而出,“哎哟,你们怎么进了红紫翁的地方?” “红紫翁是谁?”依依怪问。 “他是天皇府的园丁,这些花都是……”说到这儿,骆楷忽地说不下去,嗓子里似乎堵了什么,涨得面红耳赤,两只眼珠,也几乎凸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花妖附身 “你怎么了?”岳风微微吃惊,放松幻藤,将他放了下来,短短的工夫,骆楷舌头外吐,突然噗一声,从他的喉咙深处,冲出一根枝条,枝条上绿叶扶疏,鲜嫩欲滴,就在枝头顶端,悠悠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红花。 “咦!”依依失声惊呼。叫声刚刚出口,骆楷的鼻孔又长出花来,紧跟着是耳孔、双眼,数不清的花朵从骆楷的身上长了出来,红的,白的,蓝的,紫的,冲破眼球,钻开血肉,朵朵怒放,光照四方。一眨眼的工夫,骆楷就被一片花朵的浪潮吞没,血肉枯萎消失,变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骨骸。 这情形残酷、诡异,匪夷所思,岳风、依依站在一边,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两人的心里生出恐惧,均想,假如这花开在自己身上,那又如何是好。 “别怕!”花海的一角,响起苍劲的笑声,“刚才这一阵,只是惩戒叛徒,至于你们两个,皇二爷交代了,要生擒活捉,所以说,你们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红紫翁?”岳风微微皱眉。 “没错!”花光凝聚,出现了一个缥缈的幻影,那是一个胡须花白,红光满面的老者,一身蓝袍,甚是宽大。 “你怎么不以真面目见人?”岳风问道。 “我可没有扫帚那么笨。”老者淡淡说道,“你这小子体术不赖,我要真身示人,一不小心,岂不跟扫帚一样的下场。” “扫帚还活着吗?”依依忍不住问。 “还活着,可也离死不远了。”老人的幻影诡秘一笑,“那小子平素自高自大,今天栽了这个跟头,真是大快人心。” “这些花到底是什么东西?”依依皱眉问道。 “你说呢?”老人嘻嘻直笑,“小姑娘,你要猜到了,我就现身。” 依依左顾右盼,始终猜测不透,她眼珠一转,伸手握住岳风的手,用心语叫道:“老不死,老不死……” “干吗?”阳太昊不耐说道。 “这些花到底是什么东西?”依依问。 “你说呢?”阳太昊冷冷问道。 “我看过了,全是真花,不是幻身,可是这光,又像是幻身特有的光彩。” “你说的都对。”阳太昊说道,“只不过,你的思路不对。” “老不死。”依依急了起来,“什么时候,你还卖关子?岳风,你用禁字咒对付他。” “小七,你别急。”岳风忽道,“老不死的话我明白了,我想,我已经猜出了红紫翁的伎俩。” “什么伎俩?”依依急切问道。 “这一片花海。”岳风深深吸一口气,“不是幻身,而是‘妖灵鬼身’!” “妖灵鬼身?”依依微微哆嗦,四面瞧瞧,“可是,妖怪在那儿?我没闻到妖气呀。” “花香掩盖了妖气。”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座花海里,藏了一群花妖,红紫翁这小子,跟花妖合体,化为‘妖灵鬼身’,从而操纵花妖,为所欲为。” 依依仔细再闻,花香深处,果然有一丝淡淡的妖气。 “难怪走不出去。”她心里叫道,“这儿有花妖的迷魂术。” “老不死,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红紫翁逼出来?”岳风大皱眉头。 “现在的麻烦,不在于红紫翁。”阳太昊叹了口气,“你们不知道么?你们两个人的身体里面,各自潜伏了一只花妖。” 两人大吃一惊,默运元气,可是一无所获。 “这不是普通的花妖,这是妖灵鬼身,花妖的灵智,与红紫翁的魂魄相连,只要你们一有异动,红紫翁操纵花妖,使出‘花爆’,骆楷的结果,就是你们的榜样。” 依依看了一眼骆楷的白骨,心子突突狂跳,一想到自己浑身上下长出花来,不由头皮发炸,身子一阵阵软麻。 “老不死,你怎么不早说?”岳风心生怒火。 “你闻到花香的一刻,花妖就已经潜入了身体,我说了,也没用。” “小姑娘,猜不出来了吧。”红紫翁眼看两人脸色忽明忽暗,以为两人蒙在鼓里,心中得意,笑嘻嘻说道,“这样吧,我来给你变个戏法儿,你的手指又白又嫩,可惜少了一点儿装饰,呵,来……” 依依指尖剧痛,血光一闪,长出一朵紫红色的小花。小狐女望着紫花,脸色刷地惨白。 “只要我愿意,就能让你们两个全身开花。”红紫翁得意洋洋,“所以呢,你们老实呆着,别打什么坏主意,皇二爷办完了事,自然会来找你们算账。” “小七。”岳风用心语说,“你见过花妖吗?” “见过,它们是一种无形的妖怪,如云似雾,可大可小,还可凝聚成形,化为女子的形貌。不过,它们一向与人为善,若非万不得已,很少攻击道族。” “可是……”岳风心说,“它们现在已经成了‘妖灵鬼身’,人妖一体,受了红紫翁的操纵,小七,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花妖和红紫翁分开。” “我不知道。”依依瞧着指尖上的笑话,心里十分沮丧,“老不死也许知道。” “这件事很麻烦!”阳太昊慢慢说道,“第一步,你们得知道,这里有几只花妖!” “这个容易。”依依低声说,“我用‘天狐遁甲’,一望可知。” “但你有什么法子,既用天狐遁甲,又不让红紫翁起疑心?” 依依一呆,心想如果红紫翁知道自己用“天狐遁甲”,难保不会发动花妖。岳风眼珠一转,忽地大声说:“小七,这里的迷魂阵一定是幻术。你用‘天狐遁甲’试一试。” 依依听得一愣,不知道岳风为何公然说出。正纳闷,忽听红紫翁呵呵笑道:“好哇,天狐遁甲,随便看,随便瞧,看是我的迷魂术厉害,还是你的破解术厉害。” 依依恍然大悟,红紫翁自以为是,认定两人还不知道花妖的存在,即使知道花妖,也不知道“妖灵鬼身”这一回事。所以,即便依依破了花妖的幻术,红紫翁也有十足的把握,将两人置于死地。 想到这儿,依依假装不服,大声说:“老头儿,你少得意,我这就破给你看。” “好,来呀。”红紫翁的幻象面露诡笑。 依依双手合十,目射奇光,大喝一声:“破!”她的神意向外延伸,很快遇上了一道无形的障壁,只因人妖合一,连带花妖的幻术也大大增强,不过,依依如果使出全力,双方两败俱伤,也能勉强破掉迷魂术,可是如此一来,势必激怒红紫翁,引发体内的花妖。 双方神意相接,依依故作不敌,惨哼一声,坐倒在地,倒地的一刻,她神意如水,弥漫四周,眼中神光所及,四周花海之中,浮现出淡淡的白影,如烟似雾,可是一一分明。 “一、二、三……”依依心中默数,数完以后,握住岳风的手,用心语说,“共有八只,加上我们体内两只,一共是十只花妖。” “很好。”阳太昊说道,“这八只花妖,各在什么方位。”依依仔细说了。 阳太昊听了,说道:“小狐狸,你监视八只花妖,不容它们靠近。”顿了顿,又说,“岳风,我传你一道‘辟妖符’,你环绕四周,写下符咒,结成一个辟妖符圈。” “老不死,你闹什么名堂?”岳风大为不解。 “有了这个符圈,其他八只花妖,就不能靠近你们,我们只用对付体内的两只花妖。”阳太昊顿了顿,“听清楚了,咒语是‘断邪禁妖,天涯咫尺’!” 岳风取出雷魂笔,俯下身子,运笔疾书,笔尖青光喷吐,符字写了一遍,又写一遍,笔画相连,结成了一个大大符圈。 “小子,你干吗?”红紫翁感觉不对,脸色一沉。 岳风心子一跳,暗叫不好,依依眼珠一转,笑道:“红紫翁,别当我不知道,这里藏了花妖,只要我们呆在这个‘辟妖符圈’里面,花妖就进来不了。” 红紫翁先是一愣,跟着哈哈大笑:“好啊,你们只管写,别说写一道符圈,就是十道符圈,爷爷一挥手,照样能要你们的命。” 岳风看了依依一眼,暗暗叫好。这一番话,跟之前岳风的话道理一样,都是助长红紫翁的骄横之气。红紫翁为人自作聪明,依仗花妖潜伏在敌人体内,任何辟妖符圈,统统都不放在眼里。 “很好。”阳太昊说道,“符圈画成,你们赢了一小半。现在坐下来,沉心静气,我传授你们‘入神’之术!” “入神之术?”依依脸色一变,几乎叫了起来,“这可是很厉害的道术,我们怎么做得到?” “以你的道力,当然做不到。”阳太昊顿了顿,“不过,加上我和岳风,也许可以做到。” “老不死,小七!”岳风大为不解,“什么是‘入神之术’?” “入神之术,是幻身术的变化之一。”依依说道,“首先要将幻身缩小,而后,将所有的精神力附着在幻身之上,让幻身进入体内,驱逐体内的邪祟。” “有意思。”岳风精神一振,“若是这样,我们就能借助幻身,把花妖从体内赶出来。” “没那么容易。”依依面露愁容,“因为入神之时,所有的魂魄精神,全都贯注在幻身上面,一旦驱邪不成,幻身溃败,真身也会随之死掉。”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入神 岳风吃了一惊,只听阳太昊慢慢说道:“这一次入神,比起小狐狸说的更加凶险,因为你们两人道力不够,若要入神,必须以我的魂珠为媒介,将你们的精神力融合起来,贯注到一个幻身上面,这么一来,如果你们斗不过花妖,那么我们三个,全部都会送命。” 岳风、依依,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岳风忍不住问:“老不死,没有别的办法么?” “而今眼目下,没有别的办法。”阳太昊沉默一下,“你们想好了么,只能用一个幻身,天狐九尾,还是苍龙转生。” “苍龙转生。”依依抢着说,“这个幻身更厉害。” 岳风看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依依却是笑嘻嘻的,冲他吐了吐舌头。岳风一转念头,忽又想到一事:“老不死,不是有两只花妖么?我们驱逐一只花妖,惊动了红紫翁,他发动另一只花妖怎么办?” “所以只可智取,不可力攻。”阳太昊说,“如非万不得已,不能攻击花妖。”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均是暗暗发愁,既要驱逐,又不能攻击,这其中的艰辛,真是不可想象。 “现在……”阳太昊淡淡说道,“我传授入神的心法。” “慢着!”岳风忽道,“先对付谁的花妖?” 阳太昊一时默然,依依忙说:“当然是你的。” “不行!”岳风深深看她一眼,“先赶你的花妖。” “岳风!”依依几乎叫出声来。 “不用说了。”岳风决然说,“如果不按我说的做,我拒绝入神。” 三人一下沉寂下来,小狐女盯着岳风,眉眼泛红,泪水夺眶而出。岳风笑了笑,伸出手来,轻轻为她拭去泪水,说道:“傻丫头,哭什么,我们一定会成功,你跟我,都会好好的活着。” “岳风……”依依胸中滚热,紧紧搂住岳风,将头埋入他的怀里,泪水决堤而出,顺着心神衣滚滚流下。 “行了,时间不多。”阳太昊冷冷说道,“卿卿我我的事情,有命活着,再做不迟。” 两人应声一凛,振作精神,聆听心法口诀,同时四手相合,凝神行气。两人的元气在体内循环,很快越转越快,渐渐元气相融,魂魄相接。 突然间,两人的脑海里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身子飞速缩小,一眨眼的工夫,双双跌落在一个软绵绵、冷冰冰、富于弹性的东西上面。 两人张眼看去,吃了一惊,四周一片红光,尽是滚滚的流水,低头再看,脚下一条巨大的青蛟,鳞甲宛然,摇头摆尾,飞一般辟开流水,向前游去。 “一切顺利。”一个苍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岳风、依依回头看去,阳太昊羽衣胜雪,星冠璀璨,身躯伟岸绝伦,一如古墓所见。 “老不死。”岳风吃惊道,“我们入神了?” “没错。”阳太昊点了点头,神色严峻,“我们现在,就在小狐女的血管里。” 两人吓了一跳,依依望着周围的流水,喃喃道:“这些水?” “当然是你的血。”阳太昊漫不经意地答道。 “颜色不够红呀!” “那是你变小的缘故。” 依依望着这一条血河,想到自己在自己的身体里遨游,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别扭。 “有两件事,你们要明白。”阳太昊说道,“第一件事,岳风,这条蛟龙仍是你的幻身,你可以随意操纵,不过,使用法术的时候,必须控制威力,要不然,用不着花妖动手,你就会把小狐狸的身子弄得一团糟。” 岳风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巨大蛟龙,心中惴惴不安。 “第二件事,你们不能指望我,我只是一缕残魂,不是当年的屠妖者。魂珠所有的力量,都用来融合你们的神志,如果遇上花妖,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全都要靠你们自己。”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均能看见对方脸上的忧虑。 “老不死。”依依望着滚滚的血流,忍不住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顺着这条血管,前往你的心脏……” “喂,老不死。”依依跺脚嗔怒,“你能不能不说‘你的’两个字。” “废话,不是你的,还是我的?” “我听着不舒服。” “待会儿见了花妖,你就舒服了。” “老不死,你,你……”依依气得快要哭了,她一激动,四周的血水翻滚起来,身下的青蛟身不由主,也是摇来晃去。 “小狐狸,别动气。”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可是你的身子,气血的变化会引起魂魄的动荡,万一闹出事来,吃亏的也是你。” 依依慌忙收敛心神,努力平静下来:“我们干嘛要去心脏。” “我猜测花妖潜伏在那儿。” “为什么?” “心窍连接灵窍,是人体灵气最丰沛的地方,花妖若要潜伏,那是最好的所在。” “老不死。”岳风忽地开口,“如果心窍通往灵窍,花妖会不会透过灵窍进入魂魄。” 阳太昊看了依依一眼,淡淡说道:“小狐狸,你最好祈求诸神,千万不要出现这种事情。” “为什么?”依依一呆。 “花妖进入魂魄,那会非常麻烦。”阳太昊沉默一下,“如果在魂魄中交战,那会让你魂飞魄散。” 其他两人心中一阵冰冷,就在这时,忽听阳太昊说道:“到了!” 两人抬眼看去,一个巨大的洞口就在眼前,洞壁光滑如丝,呈现出一股悦目的粉红色。幻蛟掀起一阵波浪,穿过洞口,进入一个巨大的空间,空洞里水波激荡,上方一块粉红色的巨物,一开一合,将大量的血水抽了过去。 “那是什么?”依依看得头晕。 “那是你的瓣膜。”阳太昊指了指开合之物,“我们冲过去,看一看其他的腔室。”他说得漫不经意,依依却觉浑身发抖,忍不住紧紧握住岳风的手掌。 三人一蛟,顺着血流穿过瓣膜,刚刚穿过瓣膜。阳太昊嘘了一声,示意其他两人噤声,两人抬眼看去,只见心腔的中央,出现了一团巨大的白影,白影上分出千丝万缕,数不清的白丝,牢牢附着在心脏的四壁上。 “谁?”一个阴柔的声音忽地响起,白影急剧翻腾,向内收缩,转瞬之间,化为了一个光白赤裸的女体,裸女张开双目,低头看来,一双清莹的眸子,注视蛟龙上的三人。 “血龙……”岳风眼看形迹败露,慌忙动念施法,阳太昊忽地按住他手,轻轻摇头:“别鲁莽,静观其变。” 岳风心弦紧绷,简直快要断掉,要知道,花妖一旦爆发,依依立刻变成千疮百孔。可是,老不死居然让他静观其变。 “是你们……”花妖看了看岳风,又瞧了瞧依依,神色十分困惑,“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三人面面相对,依依忍不住说:“花妖姐姐,你没受红紫翁的控制?” “他刚才还在,现在又离开了。”花妖说,“不过,他融入我们的本根,如果不听他的,我们就会死掉。” “不错。”阳太昊点头说,“你们的道行太低,还不能摆脱花草的本根,如果真的脱离了躯壳,来去无形,红紫翁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对你们使用‘妖灵鬼身’。” “是呀。”花妖悻悻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我才三百岁,至少要五百岁,才能完全脱离本根。” “花妖。”岳风忽道,“你说红紫翁刚才还在,现在又离开了,难道说,他不能一次控制所有的花妖?” “你真聪明。”花妖说道,“我们共有十个姐妹,他要控制所有的人,就得把魂魄分为十份,那样一来,魂飞魄散,他就死了。” 岳风双目一亮:“你是说,他把魂魄附在你们身上?” “是也不是。”花妖盯着三人,神色困惑,“非要说个明白,大概和你们差不多。” 岳风想了想,又问:“如果灭了他附在你们身上的神意,也就能杀死他么?” “我不知道。”花妖沉思一下,“即使杀不死,他的道力也会大减,那时间,我们姐妹合力,就能把他从本根里赶走。” “他的神意,现在什么地方?”岳风又问。 “我问一问姐妹们。”花妖闭上双眼,过了片刻,她张开双目,盯着岳风,面露担忧,“很不妙,现如今,他就在你的魂魄里。” “什么?”三人大吃一惊。 “你的魂魄里有很怪的东西,我的姐妹受了吸引,红紫翁也跟了进去,现在的情形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花妖姐姐。”依依忍不住说道,“你能从我的身子里出去么?” “不行。”花妖摇头说,“如果那样做,他会让我生不如死。”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们攻击我,也会惊动红紫翁,再说,我不想害人,也不愿送命,你们要杀我,我只好使用‘花爆’,拼个同归于尽。” 依依无可奈何,只好说:“花妖姐姐,如果红紫翁命你害我,请你尽量拖延时间。” 花妖迟疑一下,点头说:“我试试看,你是狐神后裔,同为妖族,如非被逼无奈,我也不愿跟你为敌。” 第一百九十三章 魂魄世界 “该死。”阳太昊小声咕哝,“这就叫前门驱狼,后门进虎,早听我的,就没这么多麻烦。” 岳风看他一眼,忽地冷冷说道:“老不死,你在说我?” 阳太昊哼了一声。岳风冷冷说道:“你的主意我知道,这一次,你最初的念头,是想牺牲小七,只救我一个。” 依依应声一震,盯着阳太昊,只觉难以置信。阳太昊一声不吭,两眼盯着前方的血流。 “如果红紫翁可以控制两只花妖,那么,两个人之中,只能救一个,红紫翁一受惊动,必然将另一个人杀死。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杀死我体内的花妖,将小七置于险地。”岳风说到这儿,阴沉沉地盯着老人,语调十分阴郁。 “生死关头,必须当机立断。”阳太昊轻轻叹了口气,“岳风,我别无选择。” “我明白,所以你是屠妖者。”岳风突然激动起来,“你能做到的,我可做不到。” “那也未必!”阳太昊淡淡说道,“小子,你敢这样说,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面临最艰难的抉择。” “岳风。”依依靠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老不死做得对,他洞悉了人心。他知道,在我的心里,你的性命胜过了一切,岳风,我宁可用一百次的死,换你一次的生。” 尽管只是神识,岳风仍觉一股酸热之气冲入鼻子,他冲口而出:“小七,我也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均是情怀激荡。 “岳风。”阳太昊冷冷说道,“让幻蛟加速,我们要换地方了。” 岳风操纵心神,驱使幻蛟,青色蛟龙排开血流,穿过心室,冲突向前,一路上岔道无穷,数不胜数,大大小小,到处都是血管的支脉。 岳风看得头晕,阳太昊却对这些血管了如指掌,不断支使岳风,忽左忽右,血管一会儿粗,一会儿细,粗的时候像是一条大河,细的时候,可以看见凹凸不平的管壁。 幻蛟蜿蜒穿行,岳风极尽小心,不让幻蛟碰到管壁。突然间,阳太昊的口中,轻轻地念起了咒语,咒语的声音透过血流,波浪一般向前推进。 血流的尽头,出现了一团光亮,光亮飞快地扩大,像是光亮的波涛,向着三人涌来。 “那是哪儿?”依依吃惊问道。 “这是你和岳风神识的交汇处。”阳太昊顿了顿,“也是魂魄交接的地方,我们通过你的魂魄,进入岳风的魂魄。”他的长眉微微一挑,“希望赶到的时候,红紫翁还没有离开。” “为什么不直接进入岳风的魂魄?”依依说道。 “道力足够,当然可以。不过,你们两个道力不足,这次入神太过勉强,所以只能按部就班,没有捷径可走。”阳太昊顿了顿,“到了!” 话音刚落,三人冲进了那一片白光,刹那间,周围的流水消失了,岳风和依依转眼看去,惊得目定口呆。 这是一个瑰丽无比的世界,彩芒星驰,异色流光,四面八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光团,有的像鸟,有的像鱼,鸟飞鱼走,灵动之极,有的光团浑圆如球,在虚空中慢慢地旋转,有的惊天而过,像是一朵大大的彗星,拖出长长的光尾,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 “这儿就是魂魄?”岳风站在幻蛟的头上,望着眼前的奇景,不由得目眩神迷。 “这是我的魂魄么?”依依也看得呆了,“好美,就像是一个宇宙。” “每一个人的魂魄,都是一个宇宙。”阳太昊淡淡说道。 “魂魄都是这样美?”依依问道。 “不。”阳太昊声音低沉,“不是每一个人的魂魄都这样。小狐狸,你是狐神后裔,生命力旺盛过人,加上年轻纯真,无忧无虑,所以魂魄的世界光辉灿烂,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生机。有一些魂魄则不一样,有的阴森黑暗,有的枯寂苍白,还有的雷电交加,充满了说不出的凶险。” 他顿了顿,慢慢地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另一个世界,那儿的样子,跟这儿完全不同。” “我的世界吗?”岳风轻声说道。 “没错!”阳太昊一扬手,指着远处,“看呀,那里就是出口。” 其他两人极目看去,远处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巨大漩涡,红色的涡流急速旋转,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周围的灵光纷纷避让,仿佛一群小虫,围绕漩涡飞行。 青蛟向漩涡飞去,红光迎面照来,转眼之间,三人一蛟,进入了漩涡的中心,一股强大吸力传来,一阵天旋地转,前方的景象突然生变。 这是一个火红色的世界,四周全是奔腾的火焰,一团团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烧,火焰化为的流星,仿佛成群的飞鸟,火球旋转,跳动,铺天盖地,充满了蓬勃的生机,也让人心生恐惧。 “这是我的魂魄?”岳风震惊之余,又有点儿失望,这个世界非常活跃,可是一点儿也不美丽,与其说是一个宇宙,不如说是一座炼狱。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阳太昊冷冷说道。 青蛟向前飞驰,火球从四面八方冲来,眼看击中人蛟,忽又弹跳躲开,想是感知到了本尊在此,不敢放肆攻击。尽管这样,依依望着火球擦身而过,仍是心惊肉跳。 越往前去,火焰越淡,化为悦目的绯红色,那绯色使人心醉,更有少许意乱神迷,绯色之中,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光团,像是彩鳞的游鱼,在绯色的海水中纵情遨游。 突然绯色分散,前方跳出一团白光,白光中夹杂点点金星,金白刺眼,光芒万丈。 岳风定眼看去,那是一个巨大的球体,藏在绯色之中,徐徐周流旋转。 “那是……”依依目定口呆,“什么东西?” 岳风一转念头,心有所悟,望着阳太昊点头说:“老不死,这是你的魂珠吧?” 阳太昊哼了一声,冷冷不答。岳风又看着周围的绯色流光:“这些绯色,应该是‘六欲锁龙术’?” 阳太昊又哼一声,还是不答。岳风心里明白,苏媚烟用“六欲锁龙术”困住了魂珠,乃是阳太昊生平奇耻大辱,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不去面对此事。 “花妖和红紫翁在哪儿?”依依忍不住左顾右盼。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阳太昊脸色阴郁,“一路过来,第一层是岳风的本魂,第二层是魂珠,这两个地方,都没有花妖和红紫翁,那么,他们很可能去了第三个地方。” “天……”岳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阳太昊的目光制止了他。 一股奇寒迎面冲来,岳风和依依虽然不是肉身,触觉感受与肉身无异。两人双双打了个突,眼前绯红的光亮徐徐散去,幻蛟急如飞电,冲进了一个惨白奇寒的空间。 这儿空旷得可怕,没有火焰,也没有灵光,只有一股冷意,足以把人活活冻死。 “这是哪儿?”依依的嗓音微微发抖。 岳风隐隐感觉不安,他极目望去,无垠的虚空中,闪动着一点白光。 “那儿有东西。”岳风望着那一点白光,只觉一阵战栗。 依依轻轻地挨了过来,岳风分明感觉,少女在发抖,尽管不知道“天鬼”的存在,可是天生的本能,让她感受到了恐惧。 阳太昊闭上眼睛,沉默不语,突然,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涩声说:“他们在那儿,我感觉到了。”老头儿伸出手,指向白光闪处。 “去!”岳风轻轻叫了一声,脚下的幻蛟,以惊人的高速向白光飞去。 白光渐渐显出了轮廓,那是一个浑圆的光球,仿佛一只眼球,孤零零地悬在世界的中心。 这一团白光,大得无与伦比,胜过之前任何一团灵光。幻蛟靠近它时,显得格外渺小,冲天的寒气从球上涌出,越是靠近,越是寒冷。 “看那儿!”依依用手指了指远处。 岳风定眼看去,白色光球的左侧,飘浮着一团淡淡的白气,忽而散开,忽而聚拢,散开时像是一团烟雾,聚拢的时候,却是一个纯白无瑕的女子。 “花妖。”岳风心头一动。 花妖静静地飘浮,为白色的光球所吸引,并未感知到幻蛟的逼近。 “动手。”阳太昊轻轻叫了一声。 “长青木神。”岳风心中动念,脚下的幻蛟,化为了千百条粗长的青藤,飞向花妖的一刻,势子极尽飘忽,仿佛大海中漂浮的水藻。 “咦!”花妖发出男子的声音,一股青色潮水,吞没了白色的烟雾。 白气在青潮中涌动,其中发出红紫翁的怒叫:“谁?这是什么东西?” 叫声未落,白气向外鼓胀。岳风的意念随之传入幻藤,想要困住白气,眨眼间,幻藤粗大了足足十倍,可是依然挡不住白气的鼓胀,一股无法遏制的力量从幻藤的深处爆发出来,幻藤节节寸断,白气沸水一样向外流淌,可是刚刚流出,又被青郁郁的藤蔓堵了回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孤独吗 岳风的神意一下子绷紧,眼望着白气与幻藤交替变粗变长,顷刻之间,化为了一个庞然巨物。 “长!”岳风运转意念,更多的幻藤冲了出去,纵横交织,青绿一团,幻藤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白光的四周,几乎全被青藤塞满。 突然间,岳风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烦恶,两股热乎乎的东西,从他的鼻孔流了出来,伸手一抹,竟是血水。 虽是缩小的神识,可是一举一动、疼痛麻痒,都与肉身息息相关。如果神识流血,也就意味着肉身也受了伤。 “岳风,你怎么了……”依依看得清楚,失声惊叫。 “不太妙呀。”阳太昊望着那一团青碧交织、藤蔓纵横的巨大球体,短短的工夫,青色的巨球,已经超过了白色的光球,而且远未停止,仍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地膨胀。 “老不死,出了什么事?”依依忍不住叫道,“岳风怎么会流血?” “这是一个困境。”阳太昊叹气说,“如果是在外面,长青木神足以压制花妖,可是这儿是岳风的魂魄,以魂魄为战争,斗得越厉害,魂魄越受伤。如今的斗法,已经震动了三魂七魄,肉身的流血就是明证,证明魂魄的容忍正在达到极限。” 说到这儿,阳太昊深深看了岳风一眼:“再斗下去,你将形神俱灭。” “老不死,你说怎么办?”岳风咽下一口血水,烦恶的感觉伴随头痛涌来。 “收起幻藤。”阳太昊叹一口气,“跟红紫翁谈谈。” “什么?”依依叫了起来,“万一他使出花爆。” “不一定。”岳风接口说,“他想活捉我们。”意念所到,幻藤消失,空中一大团白气,涌动起伏,忽地化为人形。 人形惨白起伏,忽聚忽散,它的脸十分古怪,一半是娇媚的女子,另一半是苍老丑陋的男子,女子的神色有些无奈,老人的眼里却透出一股杀气。 “入神之术?有一套。”老男人正是红紫翁,此时此刻,花妖大得异乎寻常,横在魂魄世界,有如顶天立地的神祗,“你们真是活腻烦了……”红紫翁发出一阵狂笑,笑声中充满愤怒,四周的空间,似也随之颤抖。 “红紫翁。”岳风强忍难受,冷冷说道,“你来我的魂魄里干什么?” “呸!”红紫翁胜券在握,怒气稍减,他一指那个光白森冷的圆球,“我还要问你,这是什么鬼东西?是它把我带进来的。” “天鬼?”岳风心生讶异,不知这个怪物,何以要把花妖引到身边,但看情形,天鬼还在沉睡,并未醒来。 “本来,我不想杀你。”红紫翁脸色阴沉,“可是,你们真的惹恼我了。” “红紫翁。”依依慌忙叫道,“你不是要活捉我们吗?” “我改了主意。”红紫翁阴森一笑,“杀了男的,女的留下,小妞儿,你放心,皇二爷一高兴,没准儿把你赏给我,到时候爷爷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无耻。”依依又惊又怒,心子砰砰乱跳。 “呵。”红紫翁阴笑说道,“你嫌我老么,那是你不知道我的好处,爷爷我就跟酒一样,越陈越香。” 他的风言风语还没说完,忽听岳风冷冷说道:“红紫翁,你的屁话还真多。要杀我么?那就快点儿动手!” 依依吃了一惊,秀目圆睁,盯着岳风,只见他面沉如水,眼里隐隐闪动怒气。 “勇气可嘉,可惜有勇无谋。”红紫翁笑容狰狞,“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不成全你,实在不够意思。”说到这儿,他双目怒张,厉声怪叫,“花爆!” “长青木神。”几乎与之同时,岳风的声音震动四方,魂魄的世界里,传来一阵阵回响。 数不清的花枝,从花妖的身体里一涌而出,如飞生长,变粗变长。可是幻藤更快,成百上千,扭动飞出,每一根幻藤,缠住了一根花枝,冲天的花枝刚刚冲出,又被幻藤活活扯了回来,双方如龙如蛇,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长呀!”红紫翁的面庞一阵扭曲,“爆了他!”更多的花枝冲了出来,更多的幻藤也随之飞出。 岳风头痛欲裂,胸腹剧痛,鲜血从鼻孔涌出,从口角渗出,双眼怒睁,眼角处也渗出了一丝丝血水。依依望着他空自着急,可又束手无策,恨不得扑上前去,只用一双纤手,把天上的花枝一根根扯断。 “小子,这样不行啊。”阳太昊一边说道。 “闭嘴……”岳风话没说完,一口血喷了出来。 “花妖是木相的妖怪。”阳太昊看出了岳风的心思,“你想同归于尽,就应该一把火烧了它。” “火?”岳风心头一动,闭眼凝神,竭力把握幻身中的元气,如果能将“天狼血”从幻藤中逼出,就可以把这些花枝烧掉。 元气的变化微妙之极,岳风神意如飞,不断地捕捉其中的变化,突然间,他的心中灵光一现,把握住了其中的诀窍。 “血、木、神!”岳风嗓音嘶哑,其中透出一股决绝。 话一出口,天上的幻藤一下子红了,每一根幻藤之中,都涌出了一股血水,那是天狼之血,一旦沾上花枝,登时燃起大火。一转眼,天空通红一片,道道火光纵横交织,彻骨的寒冷也被光焰驱散。 火焰顺着花枝,烧向花妖的白气,红紫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嚎叫:“爆呀!” 更多的花枝从白气中飞出,可是刚刚飞出,又被幻藤缠住,藤蔓流出的天狼血,烧得枝叶焦枯,烈焰翻腾。 长了烧,烧了长,双方陷入了无休无止的相持。 这一战换个地方,岳风必然取胜。可是,这个战场就是他的魂魄,此时此刻,他清楚地感知,一股强烈的热力,来自魂魄的深处,神魂摇荡,气血沸腾,幻蛟中的精元飞快的消失,幻藤的力量正在变弱,他的眼前模糊起来,只有一片通红的火光。岳风忽地生出一股明悟,这一场战斗,他终将败北,花妖的“花爆”,必会把他撕成粉碎。 宁可一死,他也决不后退! 少女的玉臂,轻轻地伸来,岳风抬起头来,模糊看见依依的影子,少女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透着温柔的笑意。 “小七!”岳风眼眶酸热,惨然一笑,“对不起!” “别这么说!”小狐女仿佛在笑,“岳风,临死前抱着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岳风的心痛了一下,使出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了依依。 耳边传来阳太昊的叹息声,天上的火光,慢慢地暗淡下去。 “爆呀!”嫩绿的花枝冲破了幻藤,化为无数绿光,冲向四面八方。 “真无聊啊。”一个阴沉的声音悠悠响起,每说一字,魂魄的世界都为之动摇。 岳风灵机一震,抬起头来,白色的光球动了,旋转如飞,向外喷出丝丝白气,每一缕白气,赶上了一条花枝,突然,花枝停止了生长,僵硬地横在半空,枝条上开始结冰,一层压着一层,冰层越来越厚,俨然要填满一切的虚空。 “谁?”红紫翁盯着白色光团,脸上出现了一丝惧意。 “真无聊啊。”声音来自光球,光芒慢慢地消失,就在光球的深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由模糊而清晰,众人看在眼里,齐声惊叫起来。 这个世界里,又出现了一个岳风。唯一不同的是,他穿着一身惨淡的白衣,脸色苍白,微微透明,与其说是人,不如说一个惨白的影子。 “你,你是谁?”红紫翁只觉不妙,大声吼道,“干吗装神弄鬼?” “我就是我。”白影一脸漠然,“你叫红紫翁吧?” “你是谁?”红紫翁拼命爆出花枝,可是刚一出体,就被白气冻结。 “红紫翁,你孤独吗?” “去你妈的。”红紫翁快要疯了,他打算逃走,这儿只是他的神识,一与花妖分离,就可以从容地脱身。 他打定主意,用力一挣,可是不行,他动弹不了。红紫翁低头看去,吃惊地发现,他的下半身结成了一块坚冰,那一股寒气,不但冻结了花枝,还把他与花妖冻在了一起。 这儿是魂魄的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冰雪,冰冻只是一种幻象,表征的是一种力量,这一股力量强大惊人,居然控制了他的神识。 老头儿的心中涌出深深的恐惧,他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他的肉身一定汗流浃背。 “我很孤独。”白影轻轻说道,“红紫翁,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人影晃动,白影到了红紫翁的面前,轻轻伸出一手,在他的头上摸了一下,红紫翁的眼珠子凸了出来,整个人化为了一尊莹白的冰雕。 “破!”白影举起手来,食中二指一捻,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哗啦,所有的冰块粉身碎骨,连带冰层里的花枝,化为了一团团惨白的雾气,雾气翻滚激荡,悬在白影的身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白气化为浓浓的一股,笔直地涌向他的口鼻。 “快走。”阳太昊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慌。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不是我 岳风呆了一下,低头看去,幻蛟懒洋洋就在脚前,当即催促一声,青蛟龙如电射出,逃向魂珠所在的那一片绯红。 “去哪儿?”白影一闪,如鬼如魅,挡在幻蛟前方,眼看幻蛟就要撞上他,白衣人的手向前一推,前方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壁障,蛟头撞在上面,发出一声闷响。 “你干吗?”岳风冲口而出。 “我?”白影笑了笑,“我,不就是你吗?” 岳风盯着他,不觉糊涂起来,依依也是一头雾水,看了看白影,又看了看岳风,眼里的困惑越来越深。 迷惑一闪即逝,岳风一个机灵,还醒过来,大声说:“不,你不是我。” 白影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幽幽说道:“是你唤醒了我,打败红紫翁,也是你支使了我。你想的事情,我都一一照做,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分什么你我?” 岳风望着白影的眼睛,心中又迷乱起来。 “来吧!”白影伸出手来,“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成为我,我的力量,全都是你的。” “你到底是谁?”岳风的心越发混乱,说出的话也莫名其妙。 “我是岳风。”白影面露诡笑,“岳风就是我。” 岳风望着眼前的男子,仿佛面对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人像对他微笑,他的心里又茫然,又迷糊,也情不自禁,向着对方伸出手去。 依依一边瞧着,只觉不妙,她张口要叫,可是白影转眼看来,瞳子幽黑如渊,她的神志似也被吸了进去,身子微微一僵,陡然不能动弹。 阳太昊站在一边,尽管一言不发,脸上却有说不出的焦虑。 “来呀,来呀。”白影声音轻柔如梦,“握住我的手,我们就是一体了。” 两只手慢慢地接近,行将握在一起,突然间,岳风的手僵了一下,停在了半空。 “不对!”岳风使劲地摇头,目光清明起来,他慢慢地收回手,盯着白衣男子,“你不是我,你不是岳风。” 功败垂成,白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孤独。”阳太昊松了一口气,“你输了。” “不!”白影掉头看来,目光阴邪狠毒,“阳太昊,你这个蠢货,我会得到他,他也会得到我。” “至少不是现在。”老不死耸了耸肩,“一切得他自愿,你不能强迫他,也不能吞噬你的宿主。” “胡说,他是我的!” “孤独,结束了!” “不!”白衣人的脸扭曲起来,身影慢慢变淡,他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啸声中,周围的空间生出了异样的波动,白影的脸飞快地变化,拉长变宽,变得丑怪不堪,一股奇冷如怒潮涌来,岳风眼前一黑,忽地失去了知觉。 这一次昏迷十分短暂,突然之间,他又醒了过来。酸痛的感觉弥漫全身,岳风睁开双眼,周围花光摇荡,他又回到了花海的中央。 掌心之中,少女的小手柔软光嫩,传来一股怡人的暖意。岳风抬眼看去,正逢依依睁开双眼,两人四目相对,心中均是涌起一股喜悦。 依依忽一皱眉,微微张开小口,双唇之间,吐出一股袅袅的白气,白气凌空翻腾,化为了一个光白的裸女。她冲二人笑了笑,转眼看向远处。 十丈之外,地皮动了一下,猛地向上拱起,这时间,土壤一分为二,嗖地飞出一个人来。那人摔出两丈多远,重重摔在地上,头发花白,老脸沮丧,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嘴里涌了出来。 老头儿迷迷瞪瞪,摇晃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远处,可只跑了两步,一根花枝横着生出,绊住他的左脚,老头儿飞了出去,摔了个野狗抢食。 “臭花妖……”老头挣扎起来,正要开骂,忽见他的前面出现了一双脚,他的心咯噔一沉,再往上看,脚的主人是一个黑衣少年。 “红紫翁。”岳风冷冷说道,“你还认得我吗?” “你、你……”老头儿傻呆呆盯着他,样子似哭似笑,嘴角流出长长的涎水,“饶命……” “你喜欢下雨么?”岳风两眼望天。 红紫翁莫名其妙,只顾投其所好,忙说:“喜欢、喜欢……” “很好!”岳风双目陡张,盯着老头,一字字说道,“现在开始下雨……” “现在?”红紫翁一呆,还没缓过神来,一片灼热的气浪裹着拳脚,势如疾风暴雨,将他完全淹没。 “火印神雨”下过,“穿云式”又出,火光电光交替闪烁,照得四周忽明忽暗。红紫翁的惨叫起初惊天动地,渐渐细细弱弱,变成了一场可笑的呻吟。 两分钟以后,岳风退到了一边,老头儿躺在那儿,变成了一堆烂肉。 红紫翁有驾驭妖灵之能,一息尚存,后患无穷,岳风不敢手下留情,一上来就下了杀手。 四周灵光闪动,花妖们聚上前来,默默围观,一言不发。 “花妖姐姐。”依依笑道,“谢谢你们。” “不用谢。”一个花妖说道,“狐神后裔,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依依点头说:“请讲。” “我们是被强行抓来的。”花妖说,“我们的本根困在这儿三十年,受尽了凌辱和荼毒。我们很想念山野和清泉,也怀念鸟儿的歌唱。现在,我们反抗了红紫翁,这里的人一定不会饶过我们,狐神后裔,你能带我们走吗?” 依依迟疑一下,看向岳风。岳风点头说:“理应如此,不过,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的本根就在下面。”花妖指着红紫翁钻出的地缝,“只要挖出本根,放在乾坤袋里,就能把我们带出府邸。” 岳风走上前去,取出“雷魂珠”,化为雷魂枪,通过花妖的指点,切下了一大块泥土,泥土里有九条粗大的根茎,根茎殷红如血,脉络纵横交织。 “怎么只有九根?”依依轻叫一声,回头一数,花妖也只剩下九只。为首的花妖盯着岳风,轻轻摇头叹气:“进入你魂魄的姐妹没有出来,我们再也感受不到她了。” 岳风心里明白,花妖连带红紫翁的部分神识,都被天鬼吞噬掉了。 天鬼的能力实在出人意料,岳风有点儿怀疑,“苍龙转生”吞噬幻身的能力,也是来自天鬼。可他始终想不明白,天鬼为什么要诱惑他,难道说伸手的一刻,它也想吞噬掉自己。 来不及多想,岳风将花妖的本根塞进乾坤袋里。依依问道:“花妖姐姐,你们怎么称呼?” 为首的花妖说道:“我叫玉梨。”转身介绍其他的花妖,分别是红桃、粉杏、金菊、紫堇、绿牡丹、银百合、郁金香,入侵依依心室的裸身花妖,名叫白樱,是樱花的妖魂化为的妖怪。 依依忍不住问道:“玉梨姐姐,天皇府的中心,到底关着谁?” “我也不知道。”玉梨轻轻摇头,“这是府里的绝密,恐怕红紫翁也不知道。不过,那一股力量十分强大,三天两头,都会苏醒一次。那一种惊涛骇浪的感觉,几乎要把天皇府掀翻过来,每逢这个时候,皇不二就会发动府里的禁制,这一段时间,除了全力压制那一股力量,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是人吗?”岳风问出口的一刹那,心子突突乱跳,几乎不能呼吸。 “我也不知,反正不是妖怪。”玉梨沉吟说,“那一股力量里面,没有任何的妖气,也不像是龙,如果是龙,使出神力的时候,府邸的周围,一定会有云气缭绕。” “玉梨姐姐,你知道那人关在哪儿吗?”依依又问。 玉梨还没接口,裸女白樱说道:“我知道,那是天皇府的地牢,就在风动轩的左边,不过,从这儿过去,恐怕有点儿麻烦。” “为什么?”依依好奇问道。 “因为要到地牢,厨房是必经之地。”白樱顿了一顿,“如果运气好还罢了,运气不好,就会遇上那里的厨子。” “厨子有什么好害怕的?”依依笑了起来。 “这个厨子不同一般。”玉梨叹了口气,“尽管我不知道他的底细,可是,打我来到这儿,从来没有一个闯入者,能从厨房里活着出来。” 岳风皱了皱眉:“能绕开么?” “不能。”白樱轻轻摇头,“我说过了,那是必经之路。”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心中大为忐忑。这时间,花妖纷纷消失,藏入本根,岳风挎上小乾坤袋,与依依向前走去。 出了花园,前路漆黑一团,又陷入了重重的禁制,压力四面涌来,两人很快气喘吁吁,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全力。依依道力较弱,很快力不能支,岳风挽住她手,两人相互扶持,并力向前。 走了大约两百多步,前面出现了一间大屋,屋里若有光亮。这时白气涌动,白樱冒了出来,指着大屋说:“看见了么,那儿就是厨房。” 岳风拭去汗水,微微喘气,看了依依一眼,说道:“小七,你留在外面,我进去,如果我胜了,你再进来。” “不行。”依依挽住他的胳膊,喘气说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再说,我留在外面有怎样,我也出不了天皇府,难道你忍心让我受人欺负么?” 岳风无话可说,只好点了点头:“那好,一切小心从事。” “我们一定能出去。”依依盯着他,美目幽幽发亮,“跟你的爹爹一块儿。” 岳风的心微微一沉:“也许还有若若。”两人手掌相握,依依登时听到,身子颤了一颤,咬了咬嘴唇,脸上流露出一丝凄凉。 第一百九十六章 厨子 光亮越来越近,两人跨过大门,忽地浑身一松,周围的禁制又消失了。正对大门,出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大厅里支了一张又宽又长的饭桌,桌上堆满了珍馐美味,色香俱全,琳琅满目,而且热气腾腾,仿佛刚刚做好,设以待客。 岳风、依依对望一眼,心中都觉十分惊奇。 “请坐、请坐,不用客气。”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传来,仿佛出自女子之口,岳风循声望去,只见长桌尽头,出现了一个肥胖过人的男子,他长得肌肤肥白,红光满面,肥肉一层叠着一层,比起大肚肥腰,脑袋显得又尖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胖子抓过一只烧鹅,塞进嘴里,狂咬乱嚼,一眨眼的工夫,只剩一把骨头,鹅肉统统进了肚皮。 “我叫相图。”胖男子乐呵呵笑道,“天皇府的厨师,夜半三更的,你们两位来这儿有何贵干?” “我饿了!”依依笑嘻嘻坐下,“这里的东西能吃么?” “当然能吃。”相图笑着说,“你喜欢吃哪种味儿的。” “甜的。”依依笑着说。 “女孩子都爱吃甜的。”相图笑了笑,指着远处,“你尝尝这块‘金丝八宝饭’,那甜味儿能把你的舌头化掉。” “好呀!”依依伸手要拿,可又停在半途,眼珠一转,笑着说道,“不对,胖子,你先吃给我瞧。” 相图一笑,抓起一碗,啪地倒进嘴里,边吃边笑:“怕有毒么?小丫头还真小心。” 依依见他吃过,大为放心,正要伸手,忽听岳风沉声喝道:“苍龙转生!”少女掉头看去,岳风站在身后,青蛟冲天而起,巨大的躯干盘绕在高广的厅堂里。 “小子,你这是干吗?”相图眯眼盯着青蛟,“你要跟我打架吗?” “不!”岳风笑了笑,“我也想吃点儿东西,相图先生,这儿的东西可以随便吃么?” “当然。”相图的肥脸上挤出笑来,“你爱吃哪儿种味儿?” “咸甜味儿。”岳风说道。 “很好。”相图一指桌上,“这儿有一盘酥骨鸡,味道咸中带甜,可是美味极了。” “好。”岳风话音未落,幻蛟向前冲出,蛟口大开,直冲那盘鸡肉。 相图脸色一变,一挥手,不止鸡肉消失,满桌的佳肴美味,全都消失一空。 “怎么?”岳风哈哈大笑,“相图先生,你怎么不让吃了?” 相图肥脸阴沉,冷冷说道:“臭小子,你耍我是么?我这东西是给人吃的,可不是给畜生吃的。” “相图先生。”岳风盯着他,笑了笑,慢慢说道,“这些菜肴,都是幻身吧?” 相图徐徐起身,手一挥,桌子、椅子统统消失,胖大的身子矗立在大厅中央,投下一个巨大模糊的黑影。 “撕破脸了。”依依一跳而起,摩拳擦掌,“要打了是吧?” “小丫头。”相图阴笑着盯着她,“你爱吃甜的是吧?” “那又怎样?”依依吐了吐舌头。 “我让你吃个够。”相图抽出笔来,因他体格肥大之至,符笔在他手里,仿佛一根小针,相图小眼一瞪,目光凝聚,笔指天上,怪叫一声,“金丝八宝饭!” 空气中传来一股甜香,岳、胡两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突然陷入了一大片沼泽。 沼泽热乎乎、甜丝丝,更有一股要命的粘稠,扫眼看去,竟是一大片蜜黄色的粥饭。 粥饭越来越热,两人陷身其中,动弹不得,俨然成了熬粥的材料。更要命都是,那一股钻心蚀骨的甜意,向着两人体内蔓延,肌肤骨骼,都要在这奇怪的甜味儿中软化消溶。 “吸元!”岳风一声大喝,幻蛟昂起头来。 蛟龙本也陷入沼泽,动弹不得,唯有一张大嘴可以开合,这时应声张嘴,尽力一吸,粥饭化为一股激流,向着龙口涌去。 粥一入口,甜得发腻,岳风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夜里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更糟糕的是,粥饭十分粘稠,胜过牛皮胶液,蛟龙吞入粥饭,嘴巴喉舌,竟为生生粘住。龙口不能张开,自然无从吸元,那粥热得要命,幻蛟含在口中,俨如火炭在喉。 岳风急中生智,大喝一声:“水龙卷。” 幻水涌出虚空,滚滚流向龙口,怪粥被幻水一搅,变稀变淡,黏糊劲儿少了许多。幻蛟大张其口,生出一股吸力,金丝八宝饭化为一道洪流,钻入幻蛟口中。幻蛟的腰身鼓胀起来,体内精元流转,须臾之间,满腹的甜粥,化为了一团甜腻腻的元气,势如坡堤的洪水,灌入了岳风的灵窍。 相图发出一声闷哼,肥脸之上渗出点点汗珠,彼长此消,岳风元气充足,他却感到元气流逝如飞,转眼之间,地上的幻粥只剩下了小半,黄乎乎,黏糊糊,仅仅淹没对手的膝盖。 胖子莫名其妙,不知何以至此,幻粥进入龙口,全然失去感应,他又惊又怒,可又不愿露于形色,眼珠乱转,笑嘻嘻说道:“小子,你爱吃咸甜味儿是吧?看看这碗咸甜稀饭怎么样?”两眼上下一翻,笔指上方,尖声叫道,“撒盐如雪!” 大厅忽地白了,数不清的盐粒从虚空中涌出,飘在天上,落在地上,纷纷扬扬,如雪似霰,滔滔滚滚,从天倾泻而下,岳风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几乎不能视物。 他惟恐盐粒有毒,拉着依依东逃西窜,可是才跑几步,就觉行走艰难。一转眼,雪白的盐层,越过两人膝盖,漫到两人的胸口,一时呼吸艰难,盐粒入口,那一股咸味儿世间少有,两人的舌头,几乎失去了知觉。 倘若无所作为,纵不窒息而死,也要被这幻盐活活咸死。 “水龙卷。”水能化盐,岳风想要溶化盐粒,幻水碰上幻盐,眨眼之间,吸入其间,无影无踪,与其说是盐,不如说是沙,这一片白花花的幻物,但将偌大的厅堂,变成了一个沙漠。 “吸元。”面对这种古怪幻身,除了吃掉,别无他法,幻蛟无声长吟,张开大口,盐粒化为一股白色的沙流,翻滚着钻进了幻蛟的喉咙。幻盐化为精元,仍是不脱咸味,咸意透过蛟身传来,岳风感觉自己整个儿变成了一块腌肉。 相图大为吃惊,幻盐一入龙口,再次化为乌有,随之消失的,还有大量的精元。相图倦意顿生,微微喘气,一脸的肥肉嘟嘟乱抖。要知道,自从他主持这里,从未有人挺过“甜粥泽”和“飞盐沙”两关,谁知道今天太岁照命,遇上岳风的幻身,居然是一个大大的吃货。 胖厨师微微喘气,胖脸越来越红,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幻蛟吸元如飞,转念的工夫,地上的幻盐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尽管虚空中不断飞出盐粒,但看这个势头,流出多少,这臭爬虫就吃掉多少。 “我化了你。”相图心生怒意,一跺脚,满身肥肉哗哗直抖,他瞪圆小眼,发出一声长长的怪叫:“酸心汤!” 话音刚落,四周的墙壁出现了丝丝裂缝,从中涌出红黑间杂的液体,所过之处,墙壁出现凹槽,地上的青砖丝丝作响,一眨眼的工夫,墙砖地砖,全都化为了一团团白气。 这哪儿是什么酸心汤,这是货真价值的强酸,碰着一星半点儿,连皮带骨,全都化为乌有。 依依变了脸色,惟恐幻蛟抵挡不住,大喝一声:“雷罩!” 金丝织网,雷电纵横,化为一道雷电屏障,挡在强酸之前,可是酸液压根儿不曾停下,势如一股浊流,电网上的金色幻丝遇上即化,破出一个洞口,黑红色的液体汹涌灌入,幻尾受了重创,依依两眼发直,脸上染上一抹酡红,血水顺着口角淌出,小狐女身软无力,不由得瘫倒在了岳风怀里。 这幻酸威力惊人,岳风也不知道,幻蛟是否可以承受,可是雷罩尚且被破,除了幻蛟吸元,其他的法子均是无用,只好硬着头皮,驾驭幻蛟,围住两人,低下龙头,张嘴便吞。 幻酸入口,一股酸意直冲上来,先是牙根发软,跟着眼鼻流泪,很快,就连全身的骨头也似泡在醋缸里面,越泡越软,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 岳风双脚一软,坐在蛟身上面。脑子里空茫茫的,有点儿迷糊,他的嘴里没有了味觉,相图古怪的精元进入体内,将他的神志冲得大乱。 正茫然,忽听大厅里响起一声嚎叫,应声看去,相图站在远处,两眼发赤,口角淌血,死死盯着岳风,那一股怨恨劲儿,恨不得扑上前来,把他当烧鹅撕了吃下。 直到这个时候,岳风才有了些许知觉,回头看去,周围凹凸不平,尽是强酸侵蚀的痕迹,唯独幻蛟周围平平整整,丝毫未损,黑红色的酸液不知所终,不必说,全都进了幻蛟的肚皮。 “你用的什么邪法。”相图的声音尖细如针,“狗东西,你、你吃了我的幻身?” 岳风挺身站起,一手扶着依依,骨子里酸意为散,双腿仍是有点儿发软。他笑了笑,说道:“胖子,还有什么本事,一并使出来吧?” “他妈的!”相图两眼瞪圆,嚎叫一声,“你得意个屁,看我的‘火天椒’!”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五味杂陈 到了这时,岳风心中明白。相图身为厨子,修炼的幻身与味道有关。人间五味,甜、咸、酸、辣、苦,已出其三,甜的、咸的、酸的,一样比一样厉害,这一招名为‘火天椒’,必与辣味有关。 正想着,四周的气温无端升高,岳风抬头一看,大厅的穹顶上,出现了一大团红艳艳的光华。辣椒?不,岳风变了脸色,那不是辣椒,那根本是一团火焰。 红光顿了一下,忽地奔流起来,仿佛一团熔岩,向着岳风当头倾落。 “水龙卷。”水克火,岳风下意识召出了一条水龙。 水龙卷起红光,一股辛辣异味,循着水流侵入蛟身。蛟身由青变红,岳风只觉燥热难当,五内如焚,汗水滚滚而出,只是呼出的气息,也透出一股子浓烈无比的火辣之气。 依依站在一边,尽管并未挨着,也感觉到了那一股辣气,扑在身上,有如刀割火燎,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了大块的红斑。掉头看去,岳风浑身汗水化气,袅袅腾起,两眼通红发赤,嘴唇紫中透黑,浑身的皮肤殷红如血,下面似有一股火焰,行将烧破躯壳,冲出体外。 岳风连人带蛟,快要燃烧起来。 “吸元!”岳风别无他法,只要一招可用,幻蛟一声长吟,张开大口,将四周变红的流水吸入体内。 一刹那,岳风辣得失去了知觉,那感觉就像是吞下了一大团烧沸了的热油,五脏六腑,全在这一团沸油中煎熬。更要命的是,时间越长,热度越高,岳风涕泪交流,禁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呕吐起来。 依依想要上前,岳风一挥手将她挡开,两人肌肤碰触的地方,依依如受火烧,居然多了一串燎泡,想象岳风所受火辣之苦,心中真如刀割一样。 小狐女呆呆发愣,忽觉大厅之中,悄然变得沉寂,只剩下两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依依转眼看去,相图不知何时,已经坐倒在地,一张胖脸红光尽失,变得苍白惨淡,他盯着岳风,眼里尽是骇异,他的“五味神通”,已经用了四味,可是岳风只凭一个“吃”字,见招破招,一一破解,从他艺成以来,可说从未有过。更离奇的是,前面四样幻身,全都下落不明,相图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感应不到它们的存在。 “难道说,这臭爬虫不但能吃,还能同化我的幻身。”相图盯着幻蛟,又惊又悔,心底深处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若是这样,今日输多赢少,所幸,他还有一样压箱底的绝活儿,如果把握得当,还可扭转败局。 “甜、咸、酸、辣……”岳风抬起头,站了起来,脸上火红尽褪,露出一股病态的惨白。身后的蛟龙神气委顿,无精打采,幻椒本属火相,火气古怪持久,专一损害对手的元气。幻蛟吃下了“火天椒”,可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岳风盯着相图,微微一笑:“大厨子,苦味呢,你也放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呵!”相图抹了一把汗,眼里透出一股狠辣,“我马上就给你看。”他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咕噜:“苦海无边。” 一股灰蒙蒙的雾气,从虚空中一跃而出,像是一股怒潮卷了过来。 “血龙卷。”岳风不知对方底细,先用水幕格挡涌来的灰雾,血红的水柱冲天而起,灰雾扑上水柱,轻轻动荡一下,忽又退了回去。 岳风本想灰雾溶入水中,必有一股无比的苦意,所以心中有所防范。可是出乎意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片若有若无的灰光,均质地铺陈在空气里,徐徐地分散聚拢,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 岳风大为不解,这么一来,大为有机可趁。两人交手以来,他第一次有了还手的机会。 “扫!”血龙卷应声向前,推进之势,轰隆隆势如惊雷。可怪的是,前方一无阻碍,血龙卷所过,灰雾两面散开,一团红光卷来荡去,所向无敌,或者说,根本没有敌人。 岳风更加不解,按说,这里是一个厅堂,如果血龙漫卷,以其磅礴之力,必会撞上四方的墙壁,纵然墙比金城,抵挡血龙的推挤,也会发出声音。可是,血龙什么也没碰到,四周空荡荡的,无依无靠,俨然不是有限的厅堂,而是身处无边的旷野。 “这雾有鬼。”岳风的念头刚刚闪过,身边突然传来哭声,嘤嘤弱弱,哭得十分伤心。 岳风掉头一看,哭泣的正是依依,少女梨花带雨,雪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岳风吃惊地问道:“小七,你哭什么?” “我、我心里好难受……”依依抽抽噎噎,哭得难以自制,“我、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爹爹,看见别的孩子和爹爹在一起,我的心里又羡慕,又难过。有一次,我问妈妈,爹爹在哪儿。起初妈妈不做声,我执意寻根问底,惹恼了妈妈,她就骂我,让我滚出去。我委屈极了,苦着跑出狐神宫,想要下山去找爹爹,结果,失足掉进了一个深坑。那时我还小,不会驭剑,结果地坑里有一大丛烦恼藤,这种藤蔓就像烦恼一样,一旦缠在身上,再也不会挪开。” “哎呀!”岳风忘了身在险境,冲口问道,“那可怎么办?” “烦恼藤缠着我,说什么也摆脱不了。它们虽不说话,可我心里明白,它们在等我死去腐烂,变成滋养它们的肥料。我害怕极了,四面黑洞洞的,只看见上方一点微光。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姐姐们的叫喊声,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叫声里充满了焦急。我想回应她们,可是藤蔓勒住我的嘴巴,怎么也叫不出声音。我只有哭呀,哭呀,后来,妈妈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她用了‘传音术’,叫我:‘小七、小七……’我感觉她在哭,于是哭得更厉害了,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再不惹她生气难过,可是看这样子,我再也出不去了,再也见不到妈妈。我哭啊,哭啊,感觉一辈子也没有这样伤心。不知哭了多久,又累又饿,快要不支的时候,上方忽地一亮,一束光投入我的眼里,烦恼藤纷纷退开,那一瞬间,我看见了妈妈的脸,她叫了一声‘小七!’我就哭着扑进她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她,恨不得一生一世也不放开……” 岳风听到这儿,不知怎么的,心里也是越来越难过,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苍白凄惨的笑脸,那是一个卧病在床的女子,骨瘦如柴,性命不久,她的脸上在笑,眼里却很悲哀,她望着年幼的儿子,那一股留恋不舍,真是让人心碎。 “妈妈!”岳风不由闭上双眼,泪水滚滚而下,那时候他很小,还不知道生离死别的滋味,长大以后,也习惯了没有母亲的日子,可是这个时候,因为依依的哭诉,牵动了衷肠,有生以来,从未感到这样难过。一刹那,他的脑海里闪过更多的影子,浑身是伤的岳灵王,娇羞含笑的云若,他们的神色都变得十分愁苦,岳风只觉一阵椎心之痛,忽地按捺不住,酸意直冲眼鼻。 岳风禁不住失声痛哭,只觉天地之大,没有比自己更悲惨的人了,除了放声一哭,没有办法可以纾解。 “小子,别哭了。”阳太昊的声音从心底响起,“危险,快起来。” 这声音犹如晨钟暮鼓,在他心中回荡不已,岳风的神志略微清晰,悲苦的感觉没有消散,他以极大毅力,忍住悲伤说道:“老不死……什么危险?妈妈、爹爹还有云若,他们都死啦,死啦……” “少废话。”阳太昊焦急难耐,“你忘了这是哪儿吗?” 话一入耳,岳风应声机灵,忽地醒悟过来。没错,这儿是天皇府的厨房,自己正与相图生死相拼。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这样悲苦,以至于悲恸得失去了神志。 “这最后一味,不是苦味之苦,而是悲苦之苦。”阳太昊在心中说话,“苦海无边,摧毁的不是你的舌头,而是你的心志,你陷入极大的悲苦之中,必然任人宰割,甚至不会还手,因为切肤之痛,也不及伤心之苦。” “老不死。”岳风心有余悸,正要抹去眼泪,冷不防阳太昊说道,“慢着,继续哭,别停下。” “为什么?”岳风大为惊异。 “将计就计,诱敌深入……”阳太昊话没说完,岳风感觉到地皮微微震动,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悄悄地靠近。岳风几乎屏住了呼吸,心说,“相图……” “没错!”阳太昊说,“你一停止哭泣,他就不会来了。” 岳风扯着嗓子干号,一边的依依,哭得却是货真价实。她本是狐神幼女,受惯了母亲姐姐的宠爱,生来予取予求,少有遗憾。唯独父亲一事,十分的不如意,受了“苦海无边”的诱发,一哭不可收拾,岳风的假哭混在她的真哭里面,倒也听不出什么破绽。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深入地牢 岳风一边号叫,一边偷眼去看,灰蒙蒙的雾气略略敞开,相图胖大的身躯冒了出来。他板着一张肥脸,两眼呆呆发直,活是一尊面粉捏成的假人,尽管极尽小心,可是每走一步,浑身的肥肉仍是一阵颤抖。 让人心惊的是,胖厨子右手执笔,左手拿着一把三尺长、一尺宽的菜刀,明光闪动,刀锋流光。 相图盯着两人,肥脸微微抽动,透出一丝诡奇,杏仁似的小眼,透出十足的凶残。他冲着岳风轻轻地比划,忽一抖手,刀光闪动,落向岳风肩头。看样子,相图心狠手辣,打算零割碎剐,不给岳风一个痛快。 刀光刚刚闪过,一股疾风,扑上相图的肥脸。他的双眼微微一迷,不及有所反应,左腕微微一凉,忽然不甚得力,一把大刀跳到了他的面前,三尺长,一尺宽,木质的刀柄上,攥着一只胖乎乎的大手。 相图不胜错愕,低头看去,左手齐腕而断,活是光秃秃的树干。这一刻,相图生出一般错觉,时光仿佛凝滞,鲜血不会涌出。然而一股钻心的剧痛,闪电一般涌入脑海,一股血水涌出断口,强劲之处,仿佛冲天喷洒的血泉。 相图盯着断腕,忘了疼痛,也忘了躲闪,俨然置身于一场噩梦,或者说他希望这是一场梦,只有身在梦中,才会出现这样荒诞的情形。 手为什么会断,这完全没有道理,相图宁可相信,这只手不是他的,该断手的是岳风。 岳风,不对,那小子上了哪儿?相图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天霜火叶舞!”声音从耳边响起,仿佛一个古老的魔咒,随之而来,是钻心入骨的剧痛。 第一下,来自他的左胁,掌劲震动了相图的一身肥肉,让他的符笔啪嗒脱手,第二下,岳风绕到了他的前面,一脚踹中了他的肚子,就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了一大堆果冻。 相图的苦胆汁也吐了出来,正想弯腰,一股疾风扫向他的面门,锋利的感觉,像是一口铡刀劈进了他脑子。相图双脚离开,平平飞了出去,还没落回地面,一个鬼魅般的影子,紧跟着冲了上来,黑衣如墨,正是岳风。 一只脚冲开了灰雾,仿佛死神的弯刀,切向了他的咽喉。 相图闭上了双眼,腿未到,风先至,这一记腿刀,足以扫掉他的脑袋。 砰,肥硕的身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强烈的震动,让相图稍稍清醒。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岳风的一击,非但击破了头骨,也将他的神志带走了。 相图艰难地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很奇怪,脖子没断,脑袋还在。他挺身欲起,可是一只脚重重落下,踩在他的肥脸上面,轻轻碾了一下,相图的鼻子里发出痛苦的哼哼。他的听力仍在,灰雾中传来岳风冷峻的声音:“老不死,你为什么阻止我?” “老不死是谁?”相图有气无力地思索,“他为什么不杀我。”沉寂了片刻,岳风忽道:“我明白了,吸元!” 飒飒微风吹过,幻雾徐徐消失。相图深深地感觉,体内的元气随着幻雾消失,正在飞快地流逝,他想要挣扎,可是岳风的脚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脑门上,似乎轻轻一沉,他的脑袋就会爆掉。 不一时,幻雾消失,四面一片清朗,依依的哭声也停了下来,小狐女一脸惊奇,抹着眼泪左顾右盼,蛟龙漂浮半空,巨大的躯干里,涌现出一股沉郁的幽蓝色,蓝色上下流转,不久慢慢淡去,巨大的蛟龙,又焕发出了一股悦目的天青色。 “岳风。”依依盯着地上的相图,“这是怎么回事?” “他输了。”岳风皱了皱眉,“老不死不让我杀他,说他也许有用。” “什么用?”依依站起身来,揉了揉双眼,羞惭说道,“哎呀,我刚才好奇怪,心里难过极了,除了哭,还是哭。” “那是他的幻身作祟。”岳风深深看她一眼,心中不胜感慨,本想小狐女无忧无虑,原来竟是没爹的孩子,“老不死说了,他也许知道地牢的奥秘。” “臭小子……”胖厨子哼哼有声,“我知道,也不会说,呀……”岳风脚尖用力,相图发出杀猪般的号叫。 岳风垂眼盯着他,冷冷说道:“你‘五味神通’已经废了,现如今,你只有两条路,一是带我们进地牢,二是……”他顿了顿,目射寒光,“死!” “进了地牢又怎样?”相图嘶声说道,“进得去,也出不来。” “这个不用你管。”岳风淡淡说道,“你只管带我们进去,至于怎么出来,那是我的事。我还答应你,你带路的事情,见了皇不二,我会只字不提。” 相图的脸色阴晴不定,忽地一转眼珠,说道:“好吧,我带你们去地牢。”依依不由得拍手欢呼。 岳风看她一眼,笑了笑,说道:“相图,我不是信不过你,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打了个响指,“花妖,现身。” 乾坤袋里飘出缕缕白气,纷纷凝结成形,花妖们盯着岳风,均是一脸惊疑。岳风笑道:“那位姐姐帮一个小忙,潜伏在这个胖子体内,他若使奸弄鬼,相烦给他来一个‘花爆’。” 花妖们相视而笑,白樱笑道:“我来吧!”翻身化为一缕白气,不顾相图面如死灰,一溜烟钻进了他的鼻孔。 到这时,岳风才收了脚,挽起相图。胖厨子垂头丧气,他本意想要使诈,引得两人误入歧途,可是花妖入体潜伏,他又幻身尽失、元气虚弱,一旦“花爆”发生,这一身肥肉,必然做了上好的花肥。 三人并肩向前,走到厅堂尽头,不见一扇门户。岳风正惊疑,相图忽地伸手,按在墙上,轰隆一声,石墙慢慢移开,出现一条黑幽幽的甬道,甬道里一条石阶,笔直下行,通往杳冥深处。 “顺着石阶走。”相图咽了一口唾沫,“第一个岔路口向右走……” “少废话。”岳风冷冷说道,“带路。” 相图脱身无望,面如土色,一步一顿,走在前面,忽听岳风说道:“下面到底关着谁?” “一个厉害家伙。”相图支吾说,“至于究竟是谁,也只有二爷知道。” “地牢外面,怎么没有卫兵?” “二爷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相图本想说,要什么卫兵,我一个就够了,话到嘴边,想到这一场惨败,满腔的豪气又化为了乌有。 正说着,地道深处,传来一声低沉愤怒的吼叫,如狮如虎,回荡在甬道之中,震得双耳嗡鸣。 “什么声音?”依依只觉汗毛竖起,心子扑扑乱跳。 “飞虎穷奇的叫声。”相图轻声说道,嗓子微微发抖,俨然十分恐惧。 “地牢里有穷奇?”岳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穷奇是长了双翅的虎妖,难道说,父亲正在面对这样的妖物,想到这儿,催促道,“快走!” 相图步子加快,刚刚转一条岔道,地皮微微震动起来,甬道深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一股巨大的力量透过石阶传来,整个甬道随之动摇,四周的墙上,石屑簌簌落下。 “什么东西?”岳风一手扶住墙壁,一手挽住依依,“喘气的是谁?” “那个囚徒!”相图涩声回答,“他想挣脱束缚。” 岳风心生疑惑,岳灵王的“超品”神力,真有如此的威力么?这喘息声仿佛人类,可又超乎寻常,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是一个巨人。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老不死,超品之后,会有幻身么?” “有……”阳太昊沉默一下,“你怀疑这力量来自于你爹的幻身?” “是啊。”岳风轻声说,“这个喘息,不像人类。” 阳太昊沉寂下去,仿佛陷入沉思。 四周又是一阵震动,相图忽地停下,哀哀切切地盯着甬道的尽头,说道:“行了,我不能在进一步了,那扇门里就是地牢,我要进去了,二爷会杀了我。” 岳风想了想,轻轻叫道:“白樱……” “我在呢。”花妖的声音从相图的鼻孔中传出,“这个死胖子,交给我好了。” “谁是死胖子。”相图面有怒容,想到自身处境,忽又委顿下去,盯着岳风,面有惧色,“你说话算数么?” “算数。”岳风微微点头,“如果打起来,我准你退回厅堂,装晕装死,随你的便。” 相图松了一口气,他肠肥脑满,天性懒散,自身的小命,远比主人的安危重要。 “小七!”岳风走了两步,忽又停下,盯着牢门微微合奏没,“你也留在这儿,一来看着他,二来,我若一战不利,你就速速离开。” “岳风。”依依掉头瞧他,秀美的眼中火星四溅,“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一生一世也不理你。” “小七……”岳风与少女目光相接,满心的话语化为了一声叹息,最难消受美人恩,依依对他的爱,让他十分愧疚,他的心里矛盾难解,如果牢门里不止有父亲,还有云若,那么,他又应该如何面对依依呢? 形势危急,容不得他多想,岳风向前走去,石阶的尽头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尽头,则是一扇铁门,铁门幽幽泛光,上面红光隐隐,不时掠过一道符箓。 原来英招爆发,皇不二忙着镇压,来不及追赶岳风二人,故而发动府内禁制,将两人困在其中,又派出扫帚捉拿两人。至于来此的路上,有红紫翁和相图两人先后把守,“妖灵鬼身”和“五味神通”之下,不知死了多少闯入府中的强人。 “扫帚伤了,红紫翁死了,相图成了废人。”岳风盯着皇不二,眼里炯炯有光,“皇不二,现在轮到你了?” “呸!”皇不二啐了一口,“三个废物,也能跟我相提并论?”他顿了顿,俊目之中寒光迸射,“小子,我还担心你逃了呢,你自己送货上门,本人若不笑纳,对不起老天。” “皇不二。”岳风深吸一口气,“我只问你一句,我爹在哪儿?” “你爹?”皇不二一愣,“你爹是谁?” “落星谷主,岳灵王。” “我不知道。”皇不二眼珠乱转,“你不是疯了,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跟巫朗的话,我都听见了。”岳风咬了咬嘴唇,“皇不二,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呵,好大的机会。”皇不二面露讥诮,“可惜,我不认识什么岳灵王。” “撒谎!”岳风厉声叫道,“你说过,这府里关着一个人,他的名号里有个‘王’字。” 皇不二一愣,忽地哈哈大笑。岳风皱眉道:“你笑什么?” “蠢货。”皇不二忽地笑意全无,盯着一只穷奇,锐声叫道,“火尾巴,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那只穷奇通身白毛,唯独尾巴上长了一撮红毛,摇起尾巴来,就像是摇动一小团火焰。 它吼啸两声,忽地开口说话:“要死的,还是活的?” “什么死的活的。”皇不二扭过头去,盯着英招,瞳子收缩,“吃了他们,一根头发也不用留下!” “遵命!”火尾巴伸出鲜红的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主人!” “血龙卷!”岳风笔尖一指,血红的水龙发出异样鸣啸,扫向对面的穷奇。 “吼!”火尾巴巨目圆睁,寒光射出,爪子呼地扫出,带起一溜白光,比起血龙的气势,似乎大大不如。 血龙撞上白光,岳风忽觉不妙,一股惊人的力量,透过火水涌入。水中的幻蛟挨了重重一击,一股强烈的晕眩,透过蛟身传来,血龙整个儿盘旋扭曲,反向岳风迎面扫来。 “聚!”岳风强忍呕吐冲动,笔尖一挥,血水从蛟身退出,化为一个巨大的血红色水球,随着蛟尾一摆,声如雷动,去如流星,轰隆隆滚向穷奇。 “吼!”飞虎血口怒张,一团白光呼啸而出,水球遇上光焰,轰隆一声,化为漫天红雨,火尾巴不待红雨溅落,又是一声狂啸,疾风冲出虎口,雨水遇上,立刻化为寒冰、倒卷回去,如刺如剑,扫向岳风。 “雷罩!”依依涌身上前,挡在岳风身前,电闪闪的光罩笼住两人,冰雪碰上光罩,纷纷迸溅四射,化为团团白气。 一阵巨力顺着雷罩涌来,依依血冲面颊,喉头发甜,冷不防火尾巴又一张嘴,喉咙深处,喷出一团白色的光气,森寒彻骨,化作一团旋风,正正击中雷罩。 一声惊天巨响,狂风呼啸,寒气四溢,冰晶雪粒四处飞溅,雷罩深深凹陷,小狐女身不由主向后飞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白旋风来势不止,裹挟冰刺雪刀,刷刷刷一路斩来。 “天霜火叶舞!”岳风右手一挥,幻蛟拧身一卷,将依依凌空接住,自己化身一团大火,一头装进了冰雪旋风。 “啊呀呀……”岳风双手双脚,拖出长长的火光,流淌的火焰,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大网,旋风与掌风相接,冰雪和火焰齐飞,白与红凌空交接,发出声声雷响。一眨眼,冰消雪融,风声渐弱,一道火光扫过长空,冰雪旋风化为乌有。 风消,雪静,岳风站在远处,从头到脚,伤痕累累,鲜血流淌下来,样子十分惨烈。他击破了穷奇的冰雪风暴,可也大为冰刺所伤。 飞虎盯着浴血的少年,眼里透出一丝讶异,它一张嘴,喉咙间白光隐现。岳风心里明白,这冰风再来一次,自己非死不可,当即大喝一声:“血木神!” 第一百九十九章 穷奇 身后金光一闪,岳风回头看去,依依召出了“狐尾电光刀”,高高扬起,化为一溜电芒,劈在铁门上面,哧溜一声轻响,电光消失得无影无踪,依依后退三步,雪白的面颊上涌起一股血红。 门里的囚徒,似乎感应到了救援将至,喘息声越发沉重,整个地牢来回摇晃,势如大海行舟,让人站立不稳。 “好坚固的门!”小狐女微微喘气,死死盯着铁门,门上的刀痕,正在无声的愈合,“还能再生。” “老不死。”岳风心问,“怎么破开这门?” “有一个现成的东西。”阳太昊慢慢说道。 “现成的?”岳风想了想,点头说,“我明白了。”双手合十,沉喝一声:“苍龙转生。” 依依盯着幻蛟,微感诧异:“岳风,你用什么法子破门?” “小七。”岳风看她一眼,目光柔和如水,“你退后一些。” 小狐女笑了笑,移步后退,忽见幻蛟旋转起来,不一会儿,它面朝铁门,张开大嘴,哗啦一声,吐出一股红黑色的液体,液体所至,铁门开始溶化,腾起袅袅白烟。 “酸心汤?”依依恍然大悟,“岳风,你学会了死胖子的神通?” 岳风默默点头,闭眼运神,逆转得自相图的精元,源源化为强酸。铁门深深凹陷,愈合之快,远远不及侵蚀之速,不消片刻,铁门变薄洞穿,出现了一个可容数人进出的巨大凹洞,幻酸不依不饶,向着四周蔓延,看那势头,若不溶尽铁门,决不善罢甘休。 “走吧!”岳风当先一步,跨进铁门,前脚进门,迎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 地牢里的情形,大大出乎岳风的意料,没有岳灵王,没有云若,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个两丈来高的巨人,不,准确地说,是一个马人。 马人伤痕累累,血迹斑斑,通身上下,拴满了粗重无比的锁链。他的上半身极其雄壮,面容英武绝伦,肌肉快快虬结,有着古铜一样的肤色,下一半是雄壮的马身,长约两丈有余,毛发浓密,色如黄金,四条马蹄粗如庭柱,长蹄的地方竟是角质的利爪,随意一划,精钢锻铸的地面,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裂痕。 更奇的是,马人的背后,长了一双巨大的翅膀,抡起之时,碰得到地牢的屋顶,稍一扇动,便是一阵狂风,卷起浓密的长发,飘如浮空的金霞。 “英招!”依依发出一声轻呼。 岳风大失所望,他费尽周折来到这儿,此间的囚徒,竟然不是岳灵王。 这是一只英招,这种生灵,岳风只在图画上见过。他们非妖非道,自成一族,数以十万,可比一大国。 英招放牧牛羊,逐水草而居,常日无事,便在逐日大草原上飞舞狂奔,马蹄落地,声如雷霆滚滚,展翅飞翔之时,遮星蔽月,有如长云过天。 英招天生神力,法术高强,无论道族妖族,均是避让三分。但他们素无野心,安于驰骋大漠,很少参与其他种族的纷争,唯一的宿敌,就是飞虎穷奇。飞虎数目众多,成群横行大漠,时常侵入草原,掠食英招的牛羊。自古以来,双方屡次交战,其中英招赢多输少,故而常年占据逐日草原,因为他们的神威,飞虎很少越过金山。 皇不二就在英招的正面,手持符笔,笔尖挑了一大团金球似的东西,光芒四射,可又旋转如飞。 金球上裹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清澈明朗,一头包裹金球,另一头连接英招的大嘴,皇不二汗透羽衣,面皮发红,英招也是两眼大张,鼻孔呼哧喘气。两人精神凝注,似乎正在较劲。 皇不二一左一右,还有两只白色的穷奇飞虎,均是丈许高矮,双翅怒张,冲着那只英招,吐出两束冰白色的光芒。白光尽头有两个光团,旋转如飞,顶住英招的左右双翅,翅膀上金羽倒竖,一根根迸射强烈的光芒,金光白光相互交织,发出呜呜呜的怪响,声如大风刮过草原,使人心惊胆寒。 岳风以酸液溶解铁门,无声无息。皇不二只顾对付英招,一时未有察觉,倒是左边的穷奇嗅到异味,转眼看来,发出一声狂啸。 皇不二回头看来,面露惊诧,他心神一分,金球外层的白光登时暴涨,金球向内微微一缩,形体小了不少,英招挺身向前,扯动四周的铁链,发出叮铃当啷的声响。 “你们怎么进来的?”皇不二声音尖利如枪,一张俊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三怪呢,扫帚、红紫翁还有相图,三个废物,跑哪儿去了?没抓住人不说,怎么让敌人进了地牢?” 原来英招爆发,皇不二忙着镇压,来不及追赶岳风二人,故而发动府内禁制,将两人困在其中,又派出扫帚捉拿两人。至于来此的路上,有红紫翁和相图两人先后把守,“妖灵鬼身”和“五味神通”之下,不知死了多少闯入府中的强人。 “扫帚伤了,红紫翁死了,相图成了废人。”岳风盯着皇不二,眼里炯炯有光,“皇不二,现在轮到你了?” “呸!”皇不二啐了一口,“三个废物,也能跟我相提并论?”他顿了顿,俊目之中寒光迸射,“小子,我还担心你逃了呢,你自己送货上门,本人若不笑纳,对不起老天。” “皇不二。”岳风深吸一口气,“我只问你一句,我爹在哪儿?” “你爹?”皇不二一愣,“你爹是谁?” “落星谷主,岳灵王。” “我不知道。”皇不二眼珠乱转,“你不是疯了,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跟巫朗的话,我都听见了。”岳风咬了咬嘴唇,“皇不二,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呵,好大的机会。”皇不二面露讥诮,“可惜,我不认识什么岳灵王。” “撒谎!”岳风厉声叫道,“你说过,这府里关着一个人,他的名号里有个‘王’字。” 皇不二一愣,忽地哈哈大笑。岳风皱眉道:“你笑什么?” “蠢货。”皇不二忽地笑意全无,盯着一只穷奇,锐声叫道,“火尾巴,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那只穷奇通身白毛,唯独尾巴上长了一撮红毛,摇起尾巴来,就像是摇动一小团火焰。 它吼啸两声,忽地开口说话:“要死的,还是活的?” “什么死的活的。”皇不二扭过头去,盯着英招,瞳子收缩,“吃了他们,一根头发也不用留下!” “遵命!”火尾巴伸出鲜红的舌头,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主人!” “血龙卷!”岳风笔尖一指,血红的水龙发出异样鸣啸,扫向对面的穷奇。 “吼!”火尾巴巨目圆睁,寒光射出,爪子呼地扫出,带起一溜白光,比起血龙的气势,似乎大大不如。 血龙撞上白光,岳风忽觉不妙,一股惊人的力量,透过火水涌入。水中的幻蛟挨了重重一击,一股强烈的晕眩,透过蛟身传来,血龙整个儿盘旋扭曲,反向岳风迎面扫来。 “聚!”岳风强忍呕吐冲动,笔尖一挥,血水从蛟身退出,化为一个巨大的血红色水球,随着蛟尾一摆,声如雷动,去如流星,轰隆隆滚向穷奇。 “吼!”飞虎血口怒张,一团白光呼啸而出,水球遇上光焰,轰隆一声,化为漫天红雨,火尾巴不待红雨溅落,又是一声狂啸,疾风冲出虎口,雨水遇上,立刻化为寒冰、倒卷回去,如刺如剑,扫向岳风。 “雷罩!”依依涌身上前,挡在岳风身前,电闪闪的光罩笼住两人,冰雪碰上光罩,纷纷迸溅四射,化为团团白气。 一阵巨力顺着雷罩涌来,依依血冲面颊,喉头发甜,冷不防火尾巴又一张嘴,喉咙深处,喷出一团白色的光气,森寒彻骨,化作一团旋风,正正击中雷罩。 一声惊天巨响,狂风呼啸,寒气四溢,冰晶雪粒四处飞溅,雷罩深深凹陷,小狐女身不由主向后飞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白旋风来势不止,裹挟冰刺雪刀,刷刷刷一路斩来。 “天霜火叶舞!”岳风右手一挥,幻蛟拧身一卷,将依依凌空接住,自己化身一团大火,一头装进了冰雪旋风。 “啊呀呀……”岳风双手双脚,拖出长长的火光,流淌的火焰,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大网,旋风与掌风相接,冰雪和火焰齐飞,白与红凌空交接,发出声声雷响。一眨眼,冰消雪融,风声渐弱,一道火光扫过长空,冰雪旋风化为乌有。 风消,雪静,岳风站在远处,从头到脚,伤痕累累,鲜血流淌下来,样子十分惨烈。他击破了穷奇的冰雪风暴,可也大为冰刺所伤。 飞虎盯着浴血的少年,眼里透出一丝讶异,它一张嘴,喉咙间白光隐现。岳风心里明白,这冰风再来一次,自己非死不可,当即大喝一声:“血木神!” 第二百章 贺兰殷雪 “吼!”虎啸震耳,幻藤节节寸断,火尾巴一窜而出,扭头让过一刺,前爪挥出,爪尖带出一溜白光。 岳风知道厉害,半空中尽力躲闪,冷不防一条尾巴窜了出来,势如一条毒蛇,狠狠咬向他的面门,尾巴上一点火红,仿佛毒蛇的蛇信。 双方凌空交错,动作快得惊人,岳风无法可避,只好扬起左手。咔嚓,虎尾扫中手臂,岳风左手断折。虎尾余力不尽,势如潮水涌至,岳风恍若腾云驾雾,整个儿飞了出去,撞上了地牢的铁壁,浑身筋骨欲裂,鲜血冲口而出。 岳风练成体术以来,徒手相搏,只有面对应龙,才受如此挫折,不想遇上这只穷奇,力大无穷,体如精钢,只凭一身蛮力,就将他打成了重伤。 火尾巴拍打翅膀,漂浮空中,左顾右盼,身上斑斑驳驳,皮毛所剩无几,到处都是粉红色的皮肉,看上去十分可笑。 “该死的小子。”飞虎眼冒凶光,双翅一收,猛地扑向岳风。 岳风挣扎欲起,可是胸腹剧痛,如被撕裂一般,眼看穷奇扑来,竟是无法挣起。 嗖,金光闪过,电芒流窜,一口长刀,拦住飞虎的去路。 狐尾电光刀,这一下出其不意,飞虎不及躲闪,幻刀擦身而过,卷起了一层油皮。 火尾巴凌空一滚,嚎叫着飞了出去,翻身落到地上,伸出舌头舔舐伤口,两只绿惨惨的眼睛,死死盯着依依。 “禁!”小狐女双手合十,目透异芒。 穷奇呆了一下,脑中一空,短暂失去了神志。 这一瞬,足以致命。 一道黑影夹杂电光,以惊人地高速猛冲过来,长长的雷枪一闪而没,刺入了穷奇的眼窝。 “吼!”一股奇痛奇麻,激发了穷奇的妖力,它一扭头,依依所加的精神力冰消雪释,小狐女脸色惨变,一跤坐倒在地,再也挣扎不起。 火尾巴闪电一缩,枪尖退出眼眶,爪子白光喷吐,呼的一声,扫中了岳风的胸口。 千钧巨力压了过来,岳风口喷鲜血,连人带枪飞出三丈多远,行将落地,他运枪向下,叮的一声刹住落势,单膝跪地,握枪不倒,浓浓的血水,顺着口角流了下来。 火尾巴摇摇晃晃,一只独眼浑浊无光,雷魂枪不止刺瞎了它的眼睛,而且伤及了它的脑子,飞虎东一扑,西一窜,那样子就像是一个醉汉。 皇不二这时已经占了上风,长久相持之下,英招流露疲态,口中所吐银光,慢慢暗淡下去。皇不二的金球翻腾暴涨,发出雷鸣巨响,向着英招慢慢碾去。英招流露出吃力的神气,冷不防余下的那只飞虎窜到近前,虎爪一挥,在他的身上留下五道深深的血痕。 穷奇得手,不及退回,眼前金影一闪,英招前蹄飞出,踹中了它的脑门。飞虎哀号一声,飞出三丈来远,翻身爬起,连连摇头,鼻孔里流出两股血水。 金球向前滚动,压得银光支离破碎,英招错身后退,忽地抬头向天,发出一声吼叫,叫声中透出十足的不甘。 叫声传入岳风的耳朵,他的神志为之一清,火尾巴的一击,将他的肋骨打断了几根,稍稍一动,便觉撕心裂肺。疼痛进一步刺激神志,岳风清醒过来,抬头看去,正好遇上英招的目光,那一双亮闪闪的巨眼,满是悲愤和绝望。 岳风心一沉,转眼看去,英招身上的铁锁,乌油油,暗沉沉,隐现火符,似曾相识。 使了,岳风恍然大悟,这锁链的质地,跟地牢的铁门一模一样。 “酸木神!”岳风低喝一声。 幻藤一涌而出,有如怪蟒飞蛇,刷刷刷缠住铁链,藤蔓之上涌出红黑色的强酸,刹那间,白气腾腾,咝咝连声,酸液侵蚀之下,铁链根根崩断。 皇不二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心中一惊,两只飞虎都受重创,趴在地上,无力出击。皇不二正想抽出手来,不料压力陡增,抬头一看,英招双目圆睁,破碎的银光又凝聚起来,挡住了金球的去势。 这一愣神的工夫,铁链又断了两根。英招的神力,原本受制于铁链上的符箓,铁链一断,符箓失效,英招一耸身,两扇翅膀连连鼓动,地牢里卷起一阵狂风,跟着身子向前一挣,整座地牢摇晃起来。 铁墙开始扭曲,铁穿墙破,石块坠落如雨。 “金城千里!”皇不二发出一声狂叫,金球应声暴涨,化为黄金巨城,城上尖锥密布,以可怕的气势滚滚向前。 他动了杀念,打算杀了英招。岳风和依依也在金城之下,两人无力躲闪,转眼之间,就要被金城碾成肉泥。 混乱中,传来金铁断裂之声,跟着一阵狂风冲来,岳风感觉一只粗壮绝伦的手臂,揽住他和依依,跟着拍翅声响,势如闷雷滚滚。 刹那间,两人以惊人的速度向上升腾,岳风抬头看去,上方黑漆漆一片,金光银芒交替闪烁。岳风感觉得到,厚厚的岩层,在金银光芒下四分五裂,让出了一条路来。 一声巨响,冷风压顶而来。岳风浑身一轻,星光点点,映入眼帘,清冷的空气灌入口鼻,一时之间,岳风和依依,生出了一股再世为人的快感。 他们两人就在英招怀里,马人双翅展开,势如乌云蔽天,揽着两人,仿佛搂着一对小鸡。英招刺鼻的汗味,让依依心中烦恶,她低头看去,骇然发现,下方的地面,露出了一个幽深的洞穴,方才短短的一瞬,英招凭借无比的神通,居然打穿了地壳,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这个英招,到底是谁?”小狐女的心中大大生出疑惑,英招族固然强大,可是强到这个地步,仍是匪夷所思。 “二位小友!”英招发出人声,雄浑震耳,仿佛一口大钟,“你们伤势如何,可以坐稳吗?” 天鬼之力徐徐地浸润,岳风感觉浑身冷流转动,伤痛慢慢地好转,听了这话,大声应道:“没问题。” “好个钢筋铁骨的小子。”英招的声音中透出一丝赞许,他抓起两人,丢在背上,口中朗朗笑道,“小子,丫头,记清楚了,在你们之前,不曾有人骑在我贺兰殷雪的背上,在你们之后,这种事也决不会再有。” “什么?”依依失声惊叫,“你是贺兰殷雪?” 英招洪声大笑:“你也知道我吗?” “我当然知道!”依依微微激动起来,“你是草原之主,英招之王!” “英招王?”岳风的心里一阵翻腾,“原来名号里有个‘王’字,说的是他?该死,皇不二说的是名号,我却当成了名字。” “你们两个坐稳了。”贺兰殷雪盯着下方,目光凛冽如电,“小子,你那个藤蔓幻身还能用么?” “能用。”岳风答道。 “很好,你用藤子缠住我,待会儿打起来,不要掉下去。”贺兰殷雪迟疑了一下,轻轻哼了一声,“但你别闹错了,这可不是马缰。” 他时刻不忘自尊,两人听了不觉好笑。 “苍龙转生,长青木神!”岳风一声令下,幻藤蔓延,将二人与英招捆在一起,形如缰绳,挽在手中。 贺兰殷雪囚禁已久,这时破禁而出,望见无垠星空,心中无比畅快,双翅高举,挺身扬蹄,冲着夜空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啸。这声呼啸,仿佛来自北方的旷野,一阵风向着远处席卷而去。 天地间忽然亮了起来,一大团金光,从地下洞穴一涌而出,四周的黑暗之中,也涌出了许多光团,那是白虎道者常用的飞轮,排列成阵,将贺兰殷雪团团围住。 “皇不二!”贺兰殷雪洪声大笑,“这些日子,你在我面前,真是耍足了威风,本王铁链加身,施展不开,今晚妙得很,正好放开手脚,打他娘个痛快。” “贺兰殷雪,你以为出得了天皇府吗?”皇不二冉冉升起,伴随一座巨大的金城,城上光芒四射,照得四周亮如白昼,踩着飞轮的道者,面目历历可见,均是一脸杀气,恶狠狠盯着三人。 “皇不二,换了你老哥,我不敢夸口。”贺兰殷雪声如雷鸣,“至于你么,这个狗屁天皇府,老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料你一群废物,也挡不住我的去路。” “金城压顶。”皇不二失了要犯,心急如焚,受了这一番挖苦,更是怒不可遏,他笔尖一摇,金城神速飞出,城上的尖锥生长如飞。 “呵!”贺兰殷雪一拍翅膀,掉头就走,前方十多个道者蜂拥而来,抖动符笔,发出道道符光。 “闪开。”英招双翅一抡,鼓起一大片金光,势如无形的光盾挡在身前,风雷水火,击中金罩,纷纷弹开。金盾随着英招向前,化为一股怒潮,对面的道者躲闪不及,撞上金光,纷纷发出惨叫。 贺兰殷雪一鼓翅膀,盘旋回头,背上的两人,只觉天空中起了一阵大风,风压使人窒息,正惊讶,英招王飞到高空,回头望去,他的体魄虽然伟岸,可是面对金城幻身,仍是显得十分渺小。 第二百零一章 三箭破城 “大而无当的东西。”贺兰殷雪目光炯炯,望着金城逼近,忽地伸出左手,攥捏成拳,拳缝里如泉水涌溅,喷出一股弧形的金光,长约三丈有余,岳风凝目细看,竟是一把金色的长弓,只是半带透明,与其说是兵器,不如说是幻影。 贺兰殷雪右手一挥,金色的长弓,多了一条银色的弓弦。 “嗡!”贺兰殷雪指尖一拨,银色的光弦发出悦耳的鸣响,声音至纯至美,琴弦也远远不如。 岳风瞧在眼里,不胜惊讶,但觉依依握住他手,用心语说:“这是贺兰殷雪的幻身。” “幻身?”岳风十分好奇,“英招也有幻身。” “不但有,还很强大。”依依说道,“他们的先祖,曾经得到过道祖支离邪的点化,学成了许多道族的道术。英招天生神物,灵力十足,他们修炼道术,前十年,比起道者要强得多,十年以后,才会碰到阻碍,修为变慢,渐渐为道者所超越。英招的幻身较为单调,不是弓箭,就是枪矛,他们把道术融入幻身,生出许多变化,威力十分惊人。” 正说着,皇不二的金城停了下来,巍然耸立,金色的光影,横跨了一整座天皇府。皇不二抱着双手,站在城楼飞檐之上,目光森然,脸色阴沉,长袍迎风起舞,猎猎如飞。 “皇不二,你的‘金天神城’有点儿意思。”贺兰殷雪大声笑道,“但想胜过我,那还不够瞧。” “臭马匹。”皇不二目射寒光,“我宰了你以后,会把你的皮挂在玉京城的旗杆上。” “呸。”贺兰殷雪啐了一口,“皇不二,先接我三箭,再说大话不迟。” 英招王手挽金弓,指扣银弦,呔地一声大喝,竟将一张幻弓,拉得有如满月。 金弓银弦之间,慢慢地凝结出一支丈许长短的巨箭,银色的箭镞,金色的箭杆,长箭的尾端,两片光白的银羽,宛如飘飞的灵光。 岳风分明感觉,英招王肌肉鼓胀,伤口破裂,鲜血涌出,他的口鼻之间,呼哧喘着粗气,双眼灿如星斗,注视前方的城墙。 这一副幻弓幻箭,也是贺兰殷雪全身的神力所聚。 “第一箭。”英招王大喝一声,“烈阳之箭。” 幻箭脱弦而出,发出异样鸣响,半空中轰隆一声,化为一支烈焰飞扬的火箭。 越向前飞,火势越强,飞到半途,火光之强,可比天上骄阳。 皇不二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听一声巨响,火箭射中金城。皇不二魂魄摇荡,低头看去,火焰压住金光,牢不可破的金城,出现一个可怕的大洞,火焰从洞里窜出,像是疯狂游走的火蛇,所过城墙消失,化为一团团金色的烟雾。 “金生水!”皇不二临危不乱,发出一声锐喝。金城之上,涌出滔滔幻水,势如九天飞瀑,落在幻火上面,腾起袅袅白烟。幻火灭了又起,俨然无穷无尽,可是火箭射穿的大洞,活是一张大嘴,正在慢慢地愈合。 “第二箭!”贺兰殷雪声震长天,“奔雷之箭!” 第一支幻箭飞出,快如电闪,声如雷鸣,飞到半途,化为一道横贯长空的闪电。 嗤啦,箭中金城,声响十分古怪,像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劈开了一张牛皮。一条长长的裂口,撕开了高大的金墙,但从裂口之中,涌出万道电光,冲开厚实的城墙,糅合纵横的火光,蛛丝一样在金城之上蔓延,所过爆炸连连,巨响震天动地。 “呀!”皇不二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他的面庞扭曲,两眼外凸,口角微微抽动,长发在风中狂舞,素日的俊秀一扫而光,映照闪烁电光,形同一只狰狞丑恶的厉鬼。 “破云飞城。”皇不二的叫声尖锐高昂,金城应声向前,带着满身雷光电火,有如风吹云动,快得不可思议。岳风一行,沐浴在金光之中,只见金城巍巍,不见天地星辰,那一种天崩地裂的气势,足可粉碎任何的对手。 “第三箭!”贺兰殷雪不为所动,金城的光华,将他熔铸成一尊光灿灿的金人。可是,再强烈的金光,也遮掩不住他的双眼,英招王目光如炬,足以穿透一切,滚雷般的声音,从他宽阔的胸膛里冲了出来:“虚空之箭!” 幻箭激射出,射到半途,忽地消失,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虚无中生发,以惊人的气势,压迫金城的神光。 金光无形之物,竟也不堪压迫,飞快地向后退缩,所过出现黑沉沉的夜色,仿佛有人手持墨笔,大肆渲染,涂掉光明,只留下一片黑暗。 夜色向前奔涌,仿佛怪兽的大嘴,一路吞噬金光,直抵“金天神城”的脚下。金光也好,虚无也好,各以怒马奔腾之势,迎面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虚无之力占了上风,金墙受了压迫,以夸张的幅度向内扭曲。 两股绝顶大力交锋,岳风清楚地感觉,四周的空间,出现了一阵阵异样的波动。 豁啦,一声雷鸣巨响,金城四分五裂,终于垮塌,金色的元气四处弥漫,夹杂火光雷电,化为一片横亘长天的金色云霞。 皇不二口吐鲜血,翻滚着飞了出去,几个道者驾驭飞轮,急冲上前,伸手将他接住,头也不回,仓皇逃走。 “赢了!”依依欢声大叫,“英招王,快呀,飞上去,活捉皇不二……” 无人应声,依依不由住口,但觉贺兰殷雪一动不动,左手向前,紧攥长弓,一动不动,小狐女心生讶异,问道:“英招王,你怎么了?” 贺兰殷雪呼出一口长气,淡淡说道:“没什么?”声音里透出深深的倦意。 “你累了?”小狐女恍然大悟,轻轻叫了起来。 “谁累了?”英招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这点儿小事,举手之劳。” 依依、岳风对望一眼,均是面露笑意,心想这英招也不知被关了多少日子,受尽了折磨,仗着一身余勇,只用三箭,就破了“金天神城”。如果还不疲累,那可真是天上的神仙。贺兰殷雪天赋异禀,稍事歇息,又有力气,大吼一声,展翅要飞,岳风忽道:“慢着!” “什么?”英招王问道。 岳风定一定神,说道:“英招王,我有一个朋友,还在天皇府中。” “哦!”英招洪声道,“这个容易,救出来就是。”一转身,冲向府邸,边飞边问,“你朋友什么样子?是男是女?” “它……”岳风迟疑一下,轻声说,“它是一只花妖。” “花妖?”贺兰殷雪哼了一声,“这种小妖怪有什么好救的,四体不全,只是一团雾气,我一口气就能把它吹得魂飞魄散。” “英招王。”岳风忍不住大声说,“它是我的朋友,你若对它不逊,我本事不济,也要跟你拼命。” 贺兰殷雪“唔”了一声,冷冷道:“小子,我一生从不受人胁迫,但你救我出困,今日破例一次。哼,花妖就花妖……”他顿了一顿,“它在哪儿?” “地牢附近。” “呸,真会挑地方!那地儿,老子都呆腻了。” 英招卷起狂风,冲突直下,来到地牢上方的洞穴,一路上不见人影,忽听岳风大声叫道:“白樱,白樱……” 可是无人应答,贺兰殷雪正想是否下去,忽听一个细弱的声音叫道:“岳风,我在这儿。” 回头看去,只见花木丛中,飘出一个肤光莹白的裸女,两眼盯着英招,脸上流露惧色。岳风松一口气,叫道:“别怕,他没有恶意。”又问,“相图呢?” “他逃走了。” “好,你过来。”岳风一招手,白樱化为一团白气,袅袅钻入小乾坤袋里。 贺兰殷雪目睹花妖消失,又看了看岳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小子,你堂堂道者,竟与花妖为友?实在有点儿稀罕。你为了这一团雾气,返回这里,如果反遭不幸,岂非得不偿失?” “我答应过白樱,带她离开天皇府,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一定做到。” “好小子。”贺兰殷雪目现异彩,点头说,“你这性子,挺合本王的脾胃。”他左顾右盼,“怎么没有见人?” 话音方落,忽觉周围发紧,无形之力重重涌来,英招王双眉一挑,冷笑说:“发动禁制了么?难怪这些鼠辈,全都躲着不肯出来。” 他长啸一声,拍翅纵身,飞到半空,举目一扫,只见周围暗流涌动,景象模糊不清,就连远处的灯光,也是扭曲变幻,无法凝聚在一处。 “英招王。”依依忍不住说道,“这些禁制很厉害,你有法子破解吗?” “有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贺兰殷雪冷冷说道。 “什么法子?”岳风皱眉问道。 第二百零二章 喝酒 “这个!”贺兰殷雪一扬手,金弓、银箭出现在手中,他开弓引箭,两眼圆睁,双耳竖起,“虚空之箭!” 幻箭呼啸而出,正中下方府邸。只听一声巨响,有如平地惊雷,一股气浪奔腾而出,所过屋宇倒塌、屋瓦乱飞,一眨眼的工夫,天皇府被摧毁了足足一半,房屋的倒塌声,人员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响彻夜空。 混乱中,岳风分明看见,巫朗光着身子,和一个艳女冲出废墟,灰头土脸,十足狼狈,他想要纵身向前,可又浑身酸痛,心知今日要杀此人,恐怕难上加难,如果假手贺兰殷雪,大可手刃此獠,可是大仇假手于人,又觉不太解恨。 正犹豫,巫朗一闪身,又不见了。 咻,又是一箭射出,剩下一半房屋,统统夷为平地。 禁制一大半来自房屋,贺兰殷雪摧毁了天皇府,好比釜底抽薪,禁制登时告破。英招久困此间,望着一片瓦砾,心中痛快莫名,口中发出一声长啸,拍打双翅,冲天而起,势如一阵狂风,卷过重重屋宇。 岳风和依依,伏在英招的背上,心中又惊喜,又疑惑,贺兰殷雪一身神通,真是惊世骇俗,但他如此能耐,又为何被皇不二捉住,关在地牢之中,受尽摧残凌辱。 “嗐!”金如意忽地冒了出来,使劲拍打翅膀,方能勉强跟上。 它神出鬼没,来得突然,贺兰殷雪掉头怒视,张弓要射,岳风忙说:“是朋友!” 贺兰殷雪听了这话,杀气稍稍减弱,金如意叫嚷:“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岳风,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只英招又是打哪儿来的?” “这是英招王贺兰殷雪。”岳风看了金如意一眼,不情不愿地引介,“这是我家的妖奴金如意。” “英招王。”金如意盯着贺兰殷雪,眼珠骨碌乱转,“我见过两个你的前任。” 贺兰殷雪笑道:“是么,哪两位?” “贺兰横绝,贺兰翻云。” “咦!”贺兰殷雪肃然起敬,“好个老家伙!这两位先王,都是千年以前的英雄人物。” “千年以前?”岳风大感意外,“金如意,你胡吹的吧,你到底几岁?上次你跟我说,你才两三百岁,后来又说四五百岁,现在又认识千年以前的英招王,呸,你的年纪是随心情变化的吗?” “唉!”金如意呱呱叫道,“年纪这种事情,说起来太扫兴,一般来说,我都懒得去记。” “你多大年纪,我根本不感兴趣。”岳风冷笑说,“反正你说的话,统统都是放屁。” “你就不放屁吗?”金如意满不在乎地说,“把屁憋在肚子里,那该多难受啊。” “少来混淆视听,我说的是,你说话是放屁。” “我说话是放屁,你听话就是闻屁。”金如意张开鸟喙,冲着岳风吹气,“闻屁的小子,这屁是香的还是臭的。” “金如意……”岳风快气疯了,“我杀了你……” 依依一边笑得打跌,贺兰殷雪也发出轰雷般的长笑。 身后传来嗡嗡急响,岳风回头看去,许多飞行的遁光蜂拥而来,星星点点,数以百计,圆的是飞轮,长的是飞剑,不舍不弃,紧紧跟着三人。 “追兵么?”岳风皱眉说道。 依依点头说:“皇不二是玉京的副守备,城里的卫兵,大多归他调度,他单打独斗输给了英招王,现在一定是想以多为胜。” 贺兰殷雪笑道:“不错,让我逃出玉京,皇不二的乐子可就大了。” “英招王。”岳风心生好奇,“你怎么落到皇不二手里的?” “皇不二算什么东西?”贺兰殷雪冷笑一声,“凭他那点儿本事,到了本王面前,站也站不直。” “说的是。”依依笑道,“你伤成这样,照样杀得他落花流水。” “这样说……”岳风沉吟说,“抓住你的是皇太一么?” “也不尽然。”贺兰殷雪口气阴郁,“这件事说来话长,先退敌再说……”他蓦地回头,引弓搭箭,冲着身后一箭射出,“烈阳之箭。” 一团大火扫过夜空,仿佛太阳下坠,照得天地如昼,追赶的道者们一旦碰上火光,纷纷全身燃烧,化为团团火球。 “奔雷之箭!”第二支幻箭飞出,虚空中窜出无数闪电,小半个玉京,也被电光照亮,电流交织成网,仿佛一只闪电凝成的巨手,一挥一握,扫过虚空,追兵一旦碰到,浑身电光萦绕,雨点一样落向地面。 两箭的工夫,身后的追兵少了一半,幸存者为这气势所夺,纷纷放缓来势,不敢过分紧逼。 “唉。”金如意转身就飞,边飞边叫,“岳风,我肚子疼,找个茅坑方便一下,你自己当心哟,要是受了伤,你死了的妈妈一定很心疼……” “去你的。”岳风怒气冲天,“鸟拉屎还要用茅坑,你以前不都是边飞边拉吗?” “唉……”金如意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正在向道者学习,飞着拉屎,那也太野蛮了……” “滑头鬼。”岳风忿忿不平,忽听贺兰殷雪大口喘气,俨然力不能支,不由问道:“英招王,你不舒服?” 贺兰殷雪咽了一口唾沫:“小子,这附近有酒馆么?” “干吗?”依依好奇问道。 “没啥。”贺兰殷雪笑道,“肚子里闹酒虫,须得镇压镇压。” 两个少年均是惊异,如今后有追兵,危机四伏,贺兰殷雪竟然还有喝酒的兴致。岳风只好指着灵河对岸:“往那边飞就是烟馆,玉京城最好的酒馆。” “岳风。”依依忍不住提醒,“你不怕毁了骚女人的生意?” “苏姐姐如果知道,她也会这样做。” “你怎么知道?”依依心中酸溜溜的,“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子。” 岳风一时语塞,他和苏媚烟肝胆相照,许多事不用言说,便可意会,真要说个明白,又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强辩说:“反正我就是知道。” 烟馆开门迎客,不分昼夜,尽管夜过三更,仍有不少酒客。馆中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宛如光烂宝石,在夜色之中格外醒目。 英招王飞行极快,到了烟馆上空,收翅下落,马不停蹄,一阵风冲进大门。 酒客们吆三喝六,饮酒正欢,忽见英招闯入,惊得纷纷跳起,闪到一边,让出一条路来。 “侍者。”贺兰殷雪呼啦啦冲到一张可容数十人围坐的大桌前,一拍桌案,声如响雷,“拿十坛酒来。” 馆中的女侍,全都认识岳风,见他坐在英招背上,均是十分惊讶。岳风扶着依依翻身落下,冲一个女侍说:“快拿酒来,酒钱算我账上。” 一个女侍笑道:“岳先生说什么话,馆主交待过了,烟馆是她的,也是你的。” 依依听得不快,怒哼一声,说道:“骚女人挺大方啊?什么你的我的,你们两个,干脆捏成一个得了。” “哈!”贺兰殷雪笑道,“小姑娘,你吃醋的本事不坏,但不知,喝酒的本事怎么样?” “不比你差。”依依跳上椅子,吐了吐舌头,“要不然,咱们比比看。” “好啊。”英招呵呵一笑,目光凛凛,扫过酒馆,冲着那一群发呆的酒客说,“本人贺兰殷雪,正和玉京守卫交战,刀枪无眼,难免伤及无辜,要命的快快走开,不要留在此间。” “什么?英招攻打玉京……天啦,这可是大事件……”酒客们又吃惊,又兴奋,不过性命要紧,纷纷一哄而散。 岳风转眼看去,女侍们脸色惊慌,呆呆站在那儿,不知该去该留,当即说道:“你们也走吧,苏姐姐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女侍们纷纷施礼,为首的领班说:“岳先生,你千万小心。”说完也都散了。 “二位小友。”贺兰殷雪沉吟说,“你们两个也去吧,今日大恩,本王若能生还草原,必当涌泉相报。” “大王小瞧人了。”岳风笑了笑,“我本事低微,可也不会贪生怕死,救人救到底,要我看你孤军作战,那还算是男人么……”说到这儿,面露迟疑,看了一眼依依,小狐女跳了起来,“你瞧我做什么?女人又怎么样?女人里面就没有英雄豪杰了么?” 两个雄性不由苦笑,贺兰殷雪叹道:“女人怎么能叫英雄,英雌还差不多。不过二位既有此心,本王若不领情,实在太不痛快。”说到这儿,他将身一挺,毛发耸动,“咱们吃饱喝足,再杀他一个痛快。” 酒客离开以后,留下许多佳肴美酒,英招王阔步上前,抓起一只烤羊,拎起一坛虫露酒,大饮大嚼,旁若无人。 依依嚷着拼酒,喝了不到一坛,已是双颊酡红,目光欲滴,半醉半醒,躺在岳风怀里。岳风喝了两坛,也觉酒力不支。贺兰殷雪一口气喝下二十多坛,面不改色,只叫痛快。 说也奇怪,三人欢呼痛饮,闹得不亦乐乎,酒馆之外,却是安静得出奇,透过窗户看去,花木丛中漆黑一片,偶尔闪过一点亮光。 第二百零三章 死守 敌人围而不攻,实在让人奇怪,岳风正纳闷,忽见贺兰殷雪丢下一只空坛,闭眼抱手,一动不动。 岳风心生惊讶,不料过了片刻,英招王口鼻之间,呼噜噜发出一阵鼾声。 “他睡着了?”依依不胜惊讶,岳风也是大皱眉头。 英招半人半马,兼有二者习性,睡觉的时候,也如马匹一样站立。尽管贺兰殷雪刚脱牢笼,又是连场苦战,疲倦困乏在所难免,可是大敌当前,怎能不管不顾,酣然入睡? 岳风急得跳脚,心想这位英招王天生神武,心智却是平平,身处如此险境,酒照喝、肉照吃、觉照睡。人说蠢牛蠢马,难道说,英招不光身子像马,连脑子也沾染了牛马的蠢气。 正想着,馆外传来窃窃私语,黑暗中慢慢亮起灯来。“燃灯符”的光芒,照亮了乌压压的人头,岳风一眼扫去,心惊肉跳,只是烟馆外面,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再抬头,透过二楼窗户,可见密密麻麻的光点,那是飞行法器的遁光,天上的敌人,比起地上的还多。 趁着贺兰殷雪喝酒吃肉的工夫,皇不二调兵遣将,已将烟馆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办?”依依握住岳风的手,柔软的小手里,传来一丝莫名的惊惶。 岳风伸手推了一把贺兰殷雪,那感觉就像是推到了一堵城墙。英招王纹丝不动,看那神态气韵,俨然睡得更沉。 咻,酒馆里的灯光突然灭了,四下里一团漆黑。 “苍龙转生!”岳风叫道,“血龙卷!” 一排血亮的水光,顷刻环绕四周,结成一道水幕,将三人圈在其中。 “雷罩!”依依轻轻出声,又在血龙卷里面布下一道雷障。 突然间,数不清的符光冲进了二人的防御,随之而来的还有形形色色的幻身,有刀剑,有兽类,数以百计,以惊天动地之势冲进了烟馆。 巨响连连,血龙卷上出现了大团大团的空洞,符法幻身冲了进来,一不留神,忽又撞上了小狐女的雷罩,幻身黏在了雷罩上面,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其中夹杂真人垂死般的呻吟。 前面的刚被粘住,后面的又蜂拥而来,有如惊涛骇浪,一波未平,一波又来,狂暴的冲击,将雷罩撕开了一条口子,五颜六色的幻身蜂拥而入,其中混杂着驾驭法器、奔腾如电的道者。 “血木神!”幻蛟消失,化为漫天飞藤,仿佛长蛇怪蟒,缠住冲入的对手。天狼血从藤上涌出,所过烈焰冲天,烧得幻身纷纷融化,真人更是化为一团团火球,惨被藤蔓掷了出去。 “狐尾电光刀。”依依身形摇晃,长长的刀锋贴着藤蔓飞舞,带起一股股幻身的精元,伴随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轰隆隆!”烟馆的屋顶被人揭了起来,星光与夜空闪现一下,很快也被人潮吞没。无数的道术一股脑儿涌出,处在狭小空间,击中依依和岳风不过小半,一大半倒是落在自己人身上。 叫骂声此起彼落,反倒让两个少年得到喘息机会。 “破冥伞!”依依召出宝伞,悬在两人上方,一股如龙白气直冲夜空,白气凌空盘旋,符法幻身落在其中,要么消失不见,要么弹了回去。 “千叶飞鳞!”青鳞跳跃飞舞,画出诡异的曲线,绕过破冥伞,化为点点流光,所过惨叫连连。 人影憧憧,透过幻藤幻鳞,突破电刃狂刀,十几人逼近,闪烁的电光,映照出他们凶狠的面庞。 “天霜火叶舞。”岳风手脚齐出,卷起一股狂飙,片片火光飞出,飘零如火叶飞舞,对手纷纷发出惨叫,一眨眼倒了一片,只剩一人站立,想是受了震慑,呆呆地忘了动弹。 “穿云!”一束电光击破黑暗,正中那人胸口,来人叫也没叫,横着飞了出去,撞破了一面墙壁,跌落到了酒馆的外面。 这一轮攻防,短促、狂暴、犹如噩梦的高潮,让人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从中醒来。 势如飓风扫过,烟馆毁坏大半,只剩下残垣断壁,头顶星光点点,夜空一片澄朗,大厅里躺着数十具人体,有的死掉,有的昏迷,还有的发出细微的呻吟。 四周忽地安静下来,血龙卷消失了,雷罩不见踪影,电光刀只剩下星星电火,破冥伞握在少女手中,伞面无力地垂下,虎口的鲜血顺着伞柄流淌下来。 不过短短的一瞬,面对狂潮一般的攻势,两人的元气全被抽空,身子变成了一具空壳,要不是背靠着背,依依早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幻蛟仍在天上,青色的幽光洒落,岳风吃惊地发现,英招王的身上,发生了古怪的异变。 贺兰殷雪站在那儿,木木呆呆,俨然失去了生气,他的皮肤下面,出现了许多细小的凸起,形如一个个肉瘤。可怕的是,肉瘤都是活物,正在飞快地拱动,仿佛水中的游鱼,一只紧接一只,游向英招的胸口,在他胸膛结成一体,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肉团,肉团剧烈蠕动,似要破体而出。 贺兰殷雪汗如泉涌,涌出的汗液,带着虫露酒的芬芳,一旦流出,很快化为气体,萦萦绕绕,缥缈不定。 酒馆外安静得古怪,岳风分明感觉,那里正在聚集力量,方才的攻势尽管猛烈,可是过于混乱,威力大打折扣,下一次进攻,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依依甚是软弱,分明筋疲力尽,英招王又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如果非战不可,只有他还可以勉强抵挡。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很沉,“别逞强,你挡不住的。” “那怎么办?”岳风心里升起一股绝望。 “后面会很艰难!”阳太昊幽幽说道,“我感觉,这一关你过不去。” “我是不是很傻?”岳风苦笑。 “是啊,为了一只素不相识的英招送命。”阳太昊叹了口气,“可这就是你啊,莽撞的小子,为了一个念头,不惜抛弃一切。” “你呢?屠妖者?” “我也一样。”阳太昊沉默一下,“小子,你后悔了吗?” “不。”岳风挺起胸膛,“绝不后悔。” 酒馆外响起一阵鼓噪,叫声中透出一股凛冽杀气。 “血龙卷!”岳风心意所向,血红的水幕再一次布满四方。 “黄沙漫天!”酒馆的外面,数十个声音齐声叫喊,数十道黄光飞出,击中了血龙。岳风只觉一股干涩,黄光包围之下,血龙慢慢地萎缩。 土克水,数十人使出了“沉沙符”,吸取血龙的水流。 “长青木神!”幻蛟化为千百藤蔓,木克土,一片青影,卷向天空中的黄光。 轰隆,一尊金甲巨神,冲进了酒馆,这是一个金相的幻身,抡起手中的金刀,奋力一搅,金克木,漫天的幻藤纷纷折断。 “酸木神。”青藤刷刷刷缠住金甲幻身,酸心汤涌出藤蔓,金神浑身融化,腾起袅袅的金气。 呼啦啦,一群幻鸟出现在头顶,有雕有枭,雨点般俯冲下来。 “破冥伞。”依依举起白伞,只觉双臂酸痛,白气向上一冲,幻鸟阵势大乱。 酒馆外响起了一片怒吼,数百道遁光,五颜六色地蜂拥而入。道者们整齐划一,纷纷扬起符笔,符法、幻身,向着馆内三人倾泻过来。 依依闷哼一声,忽地摔倒在地,“破冥伞”也落在了地上。一刹那,岳风所受的压迫大到了极点,对手的攻势,铜墙铁壁一样碾压过来,龙卷水幕,长青木神,统统向内收缩。 哗啦,水破,藤断,数十人冲破了防御。 岳风四面受敌,幻鳞已经用光,想要体术攻击,可又相距较远。正绝望,腰间乾坤袋里,冲出几股白气,钻进那些人的口鼻耳孔。来人均是浑身一僵,紧跟着浑身长出枝叶繁花,花朵艳丽无伦,展现死亡之美。 “花妖。”后面的人发出愤怒的叫嚷,笔尖射出团团大火,冲向遍体开花的同伴。 花妖怕火,纷纷冲出宿主,其中两个慢了少许,为火光击中,化为愁云惨雾,发出凄凄的哀鸣。 “回来!”岳风一招手,花妖纷纷窜回乾坤袋,这时一道电光冲来,正中岳风的左胁,少年横着跌了出去,通身一阵麻痹。 人影晃动,更多的道者冲了上来。 岳风暗暗叫苦,挣扎起来,正要以死相拼,忽听身后一声大喝:“闪开。” 声如响雷,正是贺兰殷雪,岳风来不及多想,翻身一滚,前方出现一片金光,数十道电火击中金光,嗖嗖嗖弹到一边。 岳风又惊又喜,回头看去,英招王的胸口高高鼓起,其中蠕动不已,仿佛藏了一大窝毒蛇。 “呵!”贺兰殷雪两眼睁圆,大口怒张,吐出数百点金光,仿佛倾巢而出的马蜂,冲向四面杀来的道者。 金光圆圆溜溜,仿佛某种弹丸,射到半途,忽地展开,化为刺头刺脑、背生双翅的金色怪虫。 “金符虫?”岳风不胜吃惊,还没还过神来,金符虫去如流星,纷纷钻入那些道者的体内,惨叫声此起彼伏,听来不胜凄厉。 第二百零四章 结拜 虫子凶毒绝伦,还在英招体内,就被大大激怒,这时见人就钻,不分敌我,幻身符法均是无用,即便杀死,也会就地复活。 符虫一入人体,立刻乱钻乱拱,深入脑髓,又从眼窝里钻了出来,凶心不减,再向其他的道者冲去。 一只两只还罢了,众人齐心协力,还能从容应付,可是一来数百只,顾此失彼,损失惨重,前方的满地乱滚,惨叫不断,后方的见这情形,无不心生惧意,叫嚷着向后退却。 贺兰殷雪长笑一声,纵身向前,双手一手一个,抓住岳风、依依,丢在自己背上。他的周围酒气浓郁,酒液化为水云,团团笼罩四周。 岳风打起精神,使出“长青木神”,缠住英招,卷起破冥伞,只听耳边风响,贺兰殷雪马不停蹄,向前猛冲,两侧符虫嗡鸣,当真来去如电。 岳风瞧得心惊,暗暗加以防备,可怪的是,英招身上似有某种力量,金符虫靠近三尺,立刻远远飞走。 数百只金符虫,闹得追兵们一团大乱,躲不开,逃不掉,一边与金符虫恶战,一边眼睁睁望着英招展开双翅,冲霄飞走。 岳风浑身酸痛,像是叫人狠狠揍了一顿,依依趴在他的怀里,除了大口喘气,话也说不出来。 “小子,丫头。”贺兰殷雪声音中透出一丝歉意,“抱歉,刚才我一时失算,让你们受苦了。” “英招王。”岳风的心里十分糊涂,“那些金符虫打哪儿来的?” “这些金符虫,都是皇太一精心造出,安放在我体内,限制我的行动。” “这么多?”岳风微微吃惊。 贺兰殷雪冷哼一声:“若是少了,也奈何不了我。起初,这些虫子,制得我无法可施,从逐日草原到玉京城,我稍有异动,虫子立刻反噬,那一种痛苦,叫人生不如死。” “你想出对付金符虫的法子了?”岳风问道。 “不错。”贺兰殷雪傲然说道,“要不然,不劳皇不二动手,我就死在天皇府了。” 岳风好奇问道:“你用了什么法子?” “也没什么特别的。”贺兰殷雪漫不经意地说,“我只是积累元气,反复压制妖虫,久而久之,终于将它们一一压服,迫使其力量受制,沉睡休眠,可要将其驱出体外,却是难之又难。驱逐的法子我也知道,可是少了一样东西,始终难以奏效。” “酒么?”岳风有所领悟。 贺兰殷雪点了点头:“英招族里,有一个自古相传的道术,名叫‘酒罡’,将元气融入美酒,伐毛洗髓,祛除体内的邪祟。但要使用这个法子,需要极高的道力,更要大量的美酒。论道力,我不差,可是身处地牢,别说大量的美酒,就连一丝酒气也休想闻到。这么一来,祛除符虫的事情只好耽搁下来。” “你到烟馆,就是为了祛除体内的妖虫?” 贺兰殷雪叹了一口气:“我脱困之时,连发神箭,消耗了大量的元气,金符虫所受的压制减弱,立刻蠢蠢欲动。外有追兵,内有符虫,此去逐日大草原,数以千里,一旦符虫发作,必然无法收拾,所以只好甘冒奇险,饮酒驱虫。本想金符虫被我压制,应该不难祛除,谁知道,这些小玩闹长久盘踞体内,顽固得超乎想象,我以‘酒罡’驱逐,反而惊醒了它们,激起莫大的反抗。那一刻,除了全力驱虫,再无余力自保,若不是二位小友舍命相助,我贺兰殷雪已经骨肉成灰了。” 岳风心生感慨:“皇太一绝对料想不到,他造出的金符虫,反而变成了你的利器,那些追兵为虫子所困,这会儿一定大大的头痛。”说到这儿,他心生疑惑,“英招王,为何金符虫不来找我们的麻烦?” “呵。”贺兰殷雪笑道,“我有‘酒罡’护体,那东西岂敢近我?” 岳风恍然大悟:“你身边的酒云,就是酒罡?” 贺兰殷雪微微一笑:“酒罡这门道术,一分酒一分力气,现如今我酒足饭饱,趁着天黑,一鼓作气冲出玉京。” 说到这儿,他停顿一下,似乎有所疑虑:“二位小友,此去前途凶险,怕有连场苦战,你们跟着我,实在风险太多。” 岳风说道:“你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此去万里,万一遭遇了意外又怎么办?我们两人道术浅薄,但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再说,我们得罪了皇不二,留在玉京,照样危险” “得罪皇不二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担心。”英招王呵呵一笑,“我的事,他根本不敢声张。” “这是为什么?”依依缓过气来,好奇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英招王回头看去,身后星星点点,追兵又赶了上来,当即说道,“我们先脱了险,再慢慢细说,二位小友,坐稳了……”纵声长啸,抖擞双翅,飞行之速快了一倍,不过片刻工夫,便将玉京北面的玄冥石像远远抛在身后。 又飞了一会儿,身后光点消失,追兵尽被摆脱,四面清风流云,一派安然恬淡。 贺兰殷雪全无停歇之意,一身的力气无穷无尽,又飞两个时辰,群星渐渐稀微,东方隐隐发白,下方的山川越发陌生。岳风和依依连场苦战,疲倦不堪,晨光洒在身上,仿佛沐浴在一条金河之中,不知不觉,神志渐渐模糊,相依相偎,沉沉睡去。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醒转过来,发现躺在一个巨大的鸟巢中间,下方铺满了兽毛鸟羽,柔软舒适,身边还有几只巨大的鸟蛋,每一颗都有人头大小,美中不足的是,巢里面有一股鸟屎味儿,略略有些刺鼻。 正疑惑,啪嗒一声,掉下来一只血淋淋的鸟腿,粗大胜过马腿,上面羽毛尚在。 依依吓了一跳,跳到岳风身后。两人抬头看去,英招王站在一根横枝上面,挺胸耸翅,手抓一条鸟腿,茹毛饮血,已经吃了大半。 “你吃生肉?”依依皱起眉头,“好恶心。” 正说话,贺兰殷雪吃光了鸟肉,飞身纵下,落在巢里,前蹄纵起,在鸟蛋上敲了一个洞,捧起鸟蛋,咕嘟嘟大喝大饮。须臾喝光,抹了抹嘴,冲依依笑道:“小姑娘,如今咱们可是逃难,别说生肉,就是虫子,饿起来也照吃不误。” “这是哪儿?”岳风左顾右盼。 “我也不太清楚。”贺兰殷雪冲那鸟腿一努嘴,“这是巨鹧鸪的腿,这种鸟不会越过龟山,看样子,我们还在龟山。” “龟山!”依依倒吸一口凉气,“你飞了多久?” “半个晚上。”英招王手指东方,“你看,太阳才没有我高呢。” “半个晚上,飞了五千多里?”依依的脸色微微发白。 “差不多。”贺兰殷雪扳着手指,面有苦色,“他奶奶的,你们道者的算数,本王不大在行。” “这是鹧鸪腿吗?”岳风拎起那条鸟腿,“怎么这样大?” “马马虎虎。”贺兰殷雪轻描淡写,“这是一只鹧鸪王,其他的小鸟一见我,全都吓跑了,这家伙敢捋虎须,我只好成全它了。” 小狐女白他一眼:“这样说,它填了你老人家的肚皮,还得大大地感激你了。” “这话说得不错。”贺兰殷雪大咧咧地说,“不是随便哪只鸟,都能进我肚皮的。” 依依扁了扁嘴,取出符笔,割了两块鸟肉,拔去残毛,又找来枯草,燃起一堆篝火,翻来覆去,将鸟肉烤得外焦里嫩,上面涂抹酱汁,香气四溢,叫人馋涎欲滴。 烤肉完毕,依依又取来两张树叶,卷成杯状,从树叶上取来露珠,聚起满满一杯,吃一口肉,喝一口露水,甘露清甜之外,透出一丝树叶的香气。 英招王冷眼旁观:“你们这些道者,就是娇生惯养,吃个东西也这么多鬼名堂,做起事来也是弯弯曲曲,一点儿也不爽快。” “英招王。”岳风吃完手中烤肉,拍手说,“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关在天皇府里?” 贺兰殷雪咳嗽一声,正色道:“什么王不王的就别提了。岳小友,你不嫌弃,我俩结拜为兄弟如何?” 岳风一呆,不知如何回答,依依却拍手笑道:“好主意啊,岳风是道者的英雄,贺兰殷雪是英招的英雄,你们两个做兄弟,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是英招的英雄不假。”贺兰殷雪微微一笑,“岳老弟么,道法还算不错,可是放在道者里面,那还差得远。不过道法归道法,缘法归缘法,老弟两次救我,你我也算大有缘法,可是一旦结拜,自当同生共死,贵贱不弃,这是一件大事,还得看老弟的意思。” 岳风抬头望去,正与英招四目相接,他的胸中涌起一股豪情,慨然说:“承蒙贺兰兄看得起,岳风敢不从命。” 贺兰殷雪哈哈大笑,一手挽住岳风,屈下四蹄笑道:“老弟,为兄这一双膝盖,但从父母生来,从未跪下一次,今时今日,算是破例。” 岳风也双膝跪下,两人面朝东方,磕了三个头,贺兰殷雪笑道:“为兄今年五十出头,老弟多大。” “我十六。”岳风答道。 “好,日后你叫我大哥,我叫你二弟,你我不用直呼其名。” 第二百零五章 斥候 “喂!”依依叫了起来,“贺兰殷雪,你这样可不太对头,我也救了你的命,干吗你只跟岳风结拜,却不跟我结拜?” “我这是一举两得。”英招王冲她呵呵大笑,“岳风做了我的二弟,你不就是我的二弟媳了么?往后我叫你弟妹就是了。” 马人心直口快,岳风、依依听了,均是面红耳赤,小狐女啐道:“没正经。”岳风欲要辩解,可又害怕伤了依依的心,只好苦笑作罢。 贺兰殷雪站起身来,说道:“二弟,你我既然结拜,为兄的丑事也就不必瞒你。” “丑事?”岳风一呆。 “没错。”英招王叹道,“我所以关在天皇府里,实在是自大愚蠢,上了皇太一的大当。” 他说到这儿,目视背上,一双虎目光芒黯然:“大概一年之前,飞虎穷奇,大举侵入逐日大草原。我率领部众与之交战,双方几次大战,各有损伤,正在相持不下。皇不二突然出现,带来兄长的手谕,说是皇太一不忍心看到生灵涂炭,愿意居中调和,邀请穷奇王风虎与我见面,双方罢战讲和,皇太一愿意说服穷奇,退回金山。” “骗鬼么?”依依叫嚷起来,“白虎人跟穷奇的关系,天底下谁人不知?便是讲和,也一定偏向穷奇一方。” “话是这么说。”贺兰殷雪微微苦笑,“为兄那时心高气傲,自恃一身神通,并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再说了,皇太一那封信,言辞恳切,不偏不倚,他又是名动世间的天道者,理当高风亮节,不应公然偏袒穷奇,更别说施行阴谋诡计了。” “我权衡再三,但觉万无一失,况且皇太一诚心相邀,我若不赴会,难免影响英招族与道族的邦交。所以不听众人劝说,执意前往赴会。到了地方,不但皇太一、皇不二都在,白虎巫真竟也在座。白虎人的两大天道者一起来到,我惊讶之余,也生出一丝疑惑。” “不久风虎率众赶来,这家伙一开口,竟要与我平分逐日草原。这简直岂有此理,从古至今,为了争夺草原,我们两族不知交战了多少次,穷奇始终不能越过金山。如今它一仗没胜,居然想要平分草原。我一时怒气塞胸,起身说道,风虎,咱俩废话少说,一对一见个高下,你胜了,草原分你一半,你败了,带你的狗崽子们滚回金山,终你一生,不得越过金山半步。” “风虎与我战场上交锋多次,从未占过上风,好几次带伤遁走。本想它必然不敢出战,谁知它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我心中大喜,跟它走到帐篷外面,各施神通,斗了几个回合,还没分出胜负,忽听帐篷里传来几声垂死的哀嚎,那声音十分熟悉,均是我带来的英招铁卫,共有八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千的好手。我一听便觉不妙,丢下风虎,赶回帐篷。谁知一进门,就看见血流遍地,兄弟们全都断了气,许多人瞪着两眼,俨然死不甘心。” 说到这儿,贺兰殷雪双眼微微泛红,深深吸一口气,胸口急剧起伏,过了半晌,才闷声说道:“我见这情形,愤怒发狂,又见皇太一和巫真面色阴沉,各提符笔,皇不二手臂受伤,鲜血淋漓。这三个道者,分明就是凶手,风虎将我引开,他们趁机屠杀我的随从。这时风虎也冲了进来,与三人各占一角,将我围在中间。说实话,以一对一,我也胜不过皇太一和巫真,他们所以联手,不过是力求稳胜,不给我有半点儿脱身的机会。这一战以一敌四,全无悬念可言,我落到皇太一手里,灌了几百只金符虫,途经数千里,从逐日草原押来玉京。” “奇怪。”依依说道,“他为什么不将你关在琢磨宫?” “琢磨宫距离草原太近。”贺兰殷雪说道,“英招之间,千里之内互有感应,我的族人倘若感知我在琢磨宫,势必倾巢而出,掀起战争。战事一起,诱捕我的事情必然穿帮。若是关在天皇府,一来玉京远离逐日草原,我族人无从感应,二来,天皇府的禁制,也能部分压制我的神力。” 说到这儿,他的神色不胜黯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过了一年,我的族人变成了什么样子?” 岳风沉吟道:“皇太一那么狠毒,何不一刀杀了你,反给自己找来这么多麻烦?” “我一开始,也不解其意。”贺兰殷雪冷冷一笑,“后来皇不二趁我虚弱,来到地牢劝诱,我才知道其中的原由。皇太一野心极大,不服苍龙天来始终压他一头,一直蓄积力量,要跟天来一决雌雄。在此之前,他已经收服了风虎,穷奇入侵草原,也是出自他的授意,跟着他又诱捕本王,打算以我为人质,逼迫英招族听他调遣,来日与天来争雄,站在皇家一边。” “一开始,皇不二花言巧语,百般劝诱为兄,后来劝说无效,便日日严刑拷打,想要逼我屈服,结果都是白费气力。地牢里长日无事,我默默蓄积力量,花了半年工夫,终于压服了金符虫。金符虫一被制服,我的道力也恢复了大半,于是试图挣脱枷锁,破牢而出。可是每每功败垂成,栽在皇不二和那两只飞虎手里。只不过,他们要留人质,纵然将我打败,也不愿狠下毒手,我伤势一好,又立马奋起,闹得皇不二不得安生。我也不盼真能脱困,故意顶撞他,只想逼得他恼羞成怒、将我杀死,一了百了。万不料二弟你攻入地牢,坏了符锁,助我脱困。” 岳风和依依,听了这一番话,心中又气愤,又感慨,没想到皇太一、巫真身为天道者,行事居然如此卑鄙。依依更是发愁,说道:“皇太一这样干,闹得不好,真的会发生道者战争。” “那更好!”岳风冷冷道,“大家放开手脚,大打一场。” 贺兰殷雪哈哈大笑,一拍他肩,说道:“这话正合我意。” 说到这儿,他忽地抽了抽鼻子,脸色微微一变,冷笑说:“有人来了,一共四个人,三个男的,一个女的,同来的还有四只飞虎穷奇。” “你怎么知道?”依依奇怪问道,“连人数男女也清楚?” “我们英招驰骋大漠,捕风捉影,可知凶吉,百里之外如有人来,我们都能闻到。”贺兰殷雪看了看两人,“前日晚上,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暴起,跟皇不二作对么?那是因为我嗅到了你们两个的气息,又感觉你和皇不二动手,所以故意大闹一场,想要惹起你的注意。” 岳风想起那天的事情,心里微微后怕:“那天多亏大哥你闹起来,缠住了皇不二,要不然,我和依依,恐怕出不了天皇府。” “来的人到底是敌是友。”依依皱眉问。 英招摇头说,“不太清楚,他们从北方来的,散布一里以内,看道力,不算很高。” “北方来的?”依依笑道,“那可没什么,要是东方来的,可就糟糕透了。” “不。”贺兰殷雪摇头说道,“真正的麻烦在北方,皇太一很可能得到消息,你要是他怎么办?” 依依一愣,岳风皱了皱眉,徐徐说道:“换了是我,一定囤积重兵,在北方拦截你。” “没错。”贺兰殷雪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许,“所以说,这几个人形迹可疑,很可能是对方的斥候。” “怎么对付他们?”依依问道。 贺兰殷雪看着岳风,说道:“二弟,你以为呢?” “如果对方的斥候已经到了,那么一定不止四个。”岳风沉吟一下,“逃是逃不掉的,莫如逮住一个,让他说出对方的布置。” “好主意。”贺兰殷雪呵呵一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主意跟为兄一样。” 说到这儿,拍翅纵身,跃出巨巢,岳风和依依也跟在后面。 这里是一片洪荒密林,来自远古时代,处处都有古老树木的化石,石化的树木光秃秃的,只剩巨大的主干,仿佛高大的尖塔,笔挺地指向高空。 活着的树木,高的百丈有余,矮的也有数十丈高,直径数丈,树冠如云,每一棵树木,都像是一座小小的城池,上面飞禽走兽,往来不绝。鸟兽的体格,也远远大于别处,只看形貌,个个凶狠难制,可是见了英招,均是慌张失措,一道烟躲进树干深处。 贺兰殷雪忽地回头,冲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三人冉冉上升,落到一根横枝上面,居高临下,俯视下方,但见三个披甲的男子,各乘一只黑色的飞虎,停在树枝上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坐下的飞虎也披了铠甲,凶性不减,头顶身撞,发出低沉的吼声。 呼啦,一只飞虎在树林间窜了出来,骑着一个披甲的女子,盔甲遮住头面,手持一杆长矛,锐声叫道:“你们磨蹭什么?穷奇很不安,说不定贺兰殷雪就在附近。” 第二百零六章 飞虎骑 “如果真在附近,又有什么好的?”一个男道者悻悻说道,“我们四个人,不够他一箭射的。” “我们只是警戒。”另一个男子说道,“发现贺兰殷雪,立刻发出警报。所以根本不用和他交战。” 女子哼了一声,说道:“现在最紧要事情,就是不能让他与英招的大部汇合,琢磨宫已经有令,要在英招军抵达之前,截杀贺兰殷雪,如何如何,不能他回到逐日草原。” “英招军动了吗?”一个男斥候似乎忧心忡忡,“如果倾巢而出,穷奇军团未必抵挡得住。” “这一年,他们被逼得很惨,贝英湖以西的土地全都失去了。”女道者说道,“贺兰殷雪下落不明,王位虚悬,英招族为了争夺王位,分裂成了南北二部,这一次前来的只是南部,北部按兵不动,不服贺兰殷雪的召唤。不过,琢磨宫认为,还不到与英招决胜的时候,只要杀掉贺兰殷雪,英招就会陷入四分五裂的地步,等到他们虚弱,再一举降服他们……” 英招王高处听见,只觉心火上冲,禁不住厉声叫道:“说得好,想要降服英招,先杀本王再说。” 他开口之时,人已俯冲而下,速度之快,使人不及眨眼,英招王擒贼擒王,看出女道者是四人之首,故而首先扑向该人。 女道者大吃一惊,下意识挺矛上刺,贺兰殷雪不躲不闪,也不召出幻身,一伸手,握住矛杆,大喝一声,神力迸发,女道者虎口迸裂,长矛反转刺回,穿透她的大腿,势头不止,又将黑虎的身子贯穿。 女子发出一声惨叫。座下的飞虎也是狂啸怒号,强忍穿心裂肺之苦,抬起头来,咬向英招的前蹄,不料眼前一花,一口咬空,英招王前蹄纵起,重重落下,穷奇的天灵盖多了一个窟窿,白花花的脑浆四处迸溅。 英招先声夺人,其他三个男子,吓得面无人色,不敢恋战,四散飞走。贺兰殷雪大喝一声,不顾女骑士惨叫,嗖地拔出长矛,尽力一掷,长矛化为流光,后心入,前胸出,将一个男子带得向前飞出,嗡的一声,钉死在树上。 其他两个斥候,见状更是心惊,催促飞虎,向前狂奔,其中一人刚到一处枝桠旁边,树丛中突然冲出许多巨大的青色藤蔓,连人代虎,将他牢牢捆住,那人吃了一惊,举起符笔,想要发出符咒,一条青藤快如闪电,缠住笔管,夺走符笔。一道黑影从树丛中窜出,电光冲破林间的阴霾,嗖地刺入飞虎的右眼。 黑影正是岳风,贺兰殷雪出手之际,他审视路径,算到敌人必从树木稀少的西北遁走,所以飞身绕到那儿,果不其然,真有斥候送上门来。岳风在地牢中与穷奇交手,总结得失,知道这飞虎全身坚硬如钢,唯独双眼薄弱,所以先用幻藤缠住一人一虎,而后一跃而出,运起“雷魂枪”,刺瞎了黑虎一眼。 黑虎遭遇重创,又痛又怒,嚎叫一声,一摆身子,将背上的骑士摔了下来,团团转身,张开嘴巴,想要面朝岳风,吐出“冰风雷”。 岳风随它转动,始终呆在黑虎的视线死角,忽地出枪,电光一闪,刺入了黑虎的左眼。飞虎双眼受创,成了瞎子,疼痛愤怒之余,又生出莫大恐惧,它头撞尾扫,四爪乱飞,抓得树木折断,木屑纷飞。 岳风闪身躲避疯虎,冷不防一阵狂风扑面而来,他旋身让开,只见那个白虎甲士,两眼充血,面肌扭曲,右手铠甲之中弹出一把巨大的银斧,横扫竖劈,精光四射。 叮,雷魂枪格住了银斧。甲士大吼一声,向前推送,岳风只觉对手巨力如潮,压得他连连后退,抵在粗大的树干上面。 甲士膝顶头撞,招招狠辣,岳风在数尺间闪转格挡,“天霜火叶舞”的节奏帮了大忙,两人咫尺交锋,近身相搏,拳脚之间密不透风,每一击都是事关生死,拳脚相交,发出声声闷响,可是无论斥候如何攻击,总是差之毫厘,无法给与岳风重创。 一瞬间,两人换了七拳八脚,岳风目光敏锐,看见甲士一拳走空,露出左胁破绽,想起阳太昊所说,甲士身上七处弱点,腋下正是其中之一,当即一抖手,右手吐出一道明如刀剑的电光。 “斩风。”指尖带着电光,切入甲士腋下,甲士一声惨叫,左臂垂落下来。 “穿云!”岳风又是一拳,击中甲士喉间,电光透体而过,从后颈窝喷吐出去,那人咯的一声,口喷鲜血,直往后仰,手里的斧头,离开了岳风的长枪。 “斩风,穿云……”岳风收起雷魂枪,腾出双手,“电斧破甲拳”雨点般落在对手的七个薄弱点上,仿佛锋利的剃刀,切开了坚固的铠甲。 一转眼,甲胄四分五裂,甲士挂着破碎铠甲跌了出去,还没来得及站起,瞎眼的黑虎从一侧扑来,它两眼漆黑,急怒攻心,根本不辨敌我,按住甲士,爪牙齐下,甲士来不及惨叫,就被锋利的虎爪撕成了数块。 黑虎嗅到人血,亢奋快意,抬头张嘴,发出怒号,冷不防岳风飞身纵起,跨在它脖子上面,雷魂枪拉长变粗,毒蛇一般钻入飞虎的巨口,透过喉咙,直抵心脏。 虎啸声戛然而止。黑虎一个哆嗦,忽地大头向下,直愣愣栽下树梢,落入灌木丛中,再也没有动静。 这一轮交锋,宛如电光石火,四个斥候折损了三个,仅剩一个,魂飞魄散,只顾奔逃。飞出不到百丈,前方树荫浓密,仅有一个缺口,正想穿过,忽见天光所照,似有一缕金光。 他飞行太快,发现不妙,已经不及躲闪,只觉前方一片柔韧,仿佛撞上了一张大网。撞击的一刻,网上电光四射,化为一张闪闪发光的巨大电网。黑虎闯入网中,电流钻心刺骨,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 斥候为人机敏,撞网的一刻,身上铠甲生翅,跳下虎背,向后跃出,忽听身后传来咯的一声轻笑,斥候仓皇转身,身子向后滑出,手中符笔上扬,蓄势待发。 这几下一气呵成,斥候的心里也觉得意,他抬头看去,双眼正与依依的目光遇上,小狐女的嘴角微微上翘,双手合在胸前,一双妙目迸射奇光。 天狐遁甲! 斥候浑身一紧,似有无数绳索将他牢牢捆缚,脑子一阵迷糊,忘了身在何处,整个人仿佛一块石头,直愣愣摔了下去,身在半空,忽地后颈剧痛,一只蒲扇大的手掌,将他的脖子牢牢捏住。斥候回头看去,英招王双目如电,冷冷看来,紧跟着一只人头大小的拳头破空飞来,斥候如被巨石砸中,口鼻鲜血横飞,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四个斥候,全军覆没,贺兰殷雪正松一口气,下方光芒一闪,忽又一道光芒直冲而上,恍若一朵流星,冲开密层层的树冠,在天空中迸射奇光,刹那间,光芒之强,胜过太阳。 贺兰殷雪变了变色,低头看去,受伤的女道者躺在地上,举起的符笔尚未放下。英招王的心中暗暗后悔,方才他见对方一介女流,没有狠下毒手,只是杀了穷奇,将其打伤落地,万料不到一念之仁,让这女子发出了“流星符”,那一朵光亮,势必将所有的敌人吸引过来。 女道者发出信号,只一滚,躲入灌木丛中。 贺兰殷雪无暇理会,一拍翅膀,大声叫道:“二弟、小丫头,到我背上来。” 两人看见流星强光,也觉不妙,双双跳上马背。贺兰殷雪鼓起一阵狂风,尽力拍打翅膀,向着东北方向猛冲。 飞了不到二里,身后传来隐隐的雷声,岳风、依依应声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腾起了一大团黑云,黑云之中,闪动金银光芒。 黑云来势如飞,两人渐渐看得清楚,所谓的黑云,全是金银翅膀的黑虎,黑虎鼓动翅膀,声如闷雷,宽阔的背上,坐着顶盔贯甲的甲士,纷纷掣出雾气,个个杀气腾腾。 岳风粗粗一数,这些飞虎骑士,少说也有一百来人。正忧愁,前方也传来雷声,百余只飞虎载着骑士,迎面冲来。贺兰殷雪叫骂一声,转身向左冲去,谁知左侧雷动,也有骑士驭虎飞来;掉头向右,遥见黑云如阵,一阵风向这边飞来。 一转眼,三人陷入了重围。 英招王发出一声长啸,俯身向下冲去,岳风心中惊讶,叫道:“大哥,从树林里走么?” 贺兰殷雪将捕获的斥候反手一丢,答非所问:“看着他。” 英招来到一棵大树旁边,展开长臂,环抱树木,双目怒张,大喝一声,全身的肌肉一块块坟起,通身上下,涌出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酒罡?”岳风心头一动,不知此时此刻,贺兰殷雪为何使出这个神通。正迷惑,浓白的酒气窜向大树根须,跟着轰隆一声,巨木摇晃起来,忽左忽右连晃三次,根须折断,拔地而起。 第二百零七章 空中血战 岳风和依依傻了眼,贺兰殷雪以“酒罡”发力,竟将这棵洪荒古木连根拔起。 这棵树生长万年,高约五十多丈,粗约十人环抱,至于分量,更是不可估计。如此庞然大物,英招提在手里,居然浑不费力。他一拍翅膀,冲天而上,恰逢飞虎合围,血口怒张,吐出风雷。 “嗷!”贺兰殷雪一声长叫,手中巨木抡圆,但以闪电之势,绕着四周扫了一圈,正是碰着伤,汤着死,四周连人带虎,哀叫惨嚎,雨点般向下坠落。 贺兰殷雪手中巨木翻飞,横扫竖击,所向披靡,只因树木太大,挥舞太快,以英招王为轴,卷起了一股风暴。 这股风暴违逆了天地间的常理,搅得日月无光,空气形成巨大的漩涡,生出古怪的吸力,闯入漩涡的飞虎,各各身不由主,相互撞在一起,发出哀哀的嚎叫。 英招王且战且走,手中挥舞巨木,奋力向北冲去。他突出奇招,杀了飞虎军一个措手不及,起初损失惨重,渐渐稳住阵脚,幸存的飞虎吐出“冰风雷”,狂风夹杂冰屑,仿佛无形的刀子,削走巨木的枝桠,虎背上的骑士也纷纷使出“天剑符”,白光吞吐如虹,深入风暴之中,枝干与之相遇,就被符光削断。 相持时许,贺兰殷雪奋起神威,冲破包围,穷奇的阵势,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缺口。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手里的巨木枝叶断折,变成光秃秃的一截树干,抡扫起来,尽管势大力沉,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好在树木粗壮,如城如堤,各种法术落在上面,均被一一挡住,伤不了树后的三人。 飞虎群里发出声声怒吼,纷纷汇聚一处,跟在英招王之后紧追不舍。贺兰殷雪将巨木抡成一个扇面,俨如死亡屏障,飞虎进入其中,虎伤人亡,应验不爽。 双方飞飞走走,杀出数百里,巨木越来越短,渐渐不堪再使。 贺兰殷雪汗出如浆,汗水蒸发,浑身酒气弥漫,四分刺鼻惊心。“酒罡”不但驱虫辟邪,还能滋生出无比的神力,贺兰殷雪将日前喝过的酒液藏在体内,化为“酒罡”,变得力大无穷,拔木成兵,横扫八方,杀得飞虎溃不成军。此时苦斗已久,所存酒液,全都化为神通,任他神力惊世,也觉渐渐乏力。低头看去,下方树木减少,露出灰白岩石,敢情苦斗之余,已经出了森林,来到龟山北麓。 英招王大吼一声,奋起余勇,掷出巨木,这一掷仿佛雷奔电击,两只飞虎躲闪不及,迎面撞上,双双化为肉饼。 “弓来!”英招王幻弓在手,幻箭脱弦,“虚空之箭。” 幻箭飞出,百丈以内尽成真空,其中的飞虎道者,均是暴眼凸睛、七窍喷红,化为漫天血雨,有如流星陨石,翻滚下落,一去不回。 贺兰殷雪连发三箭,便有十多只飞虎丧命,可是虎妖穷奇,自古与英招作战,双方都是知己知彼,尽管损失惨重,仍有不少飞虎躲过幻箭锋芒,左右包抄而来。第三箭射完,数十只飞虎已经扑到近前。 “幻光神矛!”贺兰殷雪毛发耸动,手里弓箭合拢,化为了一条光亮夺目的幻矛,金光为杆,银光为锋,向前一送,刺穿了当先一只飞虎的咽喉,跟着转身扫出,另一只穷奇拦腰断成两截,鲜血横飞,残躯漫天翻腾。 刚才一阵交锋,三百多只飞虎,少了三分之二,剩下数十只,均是其中的强者健者,一旦逼近相搏,便有极大优势。 贺兰殷雪幻矛狂舞,如飞流星,如飘瑞雪,所过血雨飞洒。可是以一当百,防不胜防。一个甲士驾驭穷奇,冲近贺兰殷雪,甲士射出闪电,英招王一矛扫飞,穷奇趁乱逼近,利爪一挥,血光迸射,英招王的胸口多了五道深深的爪痕。 英招王一声怒吼,幻矛凌空一旋,急如电光飞轮,将甲士飞虎,双双切成四段。 稍一迟慢,四只飞虎从两侧冲来,虎背上的甲士,笔尖雷火齐飞。英招的马身甚是庞大,转动不甚灵活,一旦两翼受敌,必然陷入被动。 英招王正要回矛自守,忽听岳风锐声叫道:“酸木神。”贺兰殷雪心念一动,当即不顾两翼,幻矛向前挺出,刺入一只飞虎的胸膛。 幻蛟应声扭转,化为无数藤蔓,拉长变细,缠缠绕绕,这一次的缠绕不同之前,藤蔓灵动如蛇,一旦缠住飞虎,立刻钻向虎眼,一旦钻入,酸液涌出,侵蚀飞虎双眼,飞虎倘若张口,藤蔓也会立马涌入,注入强酸,融化它的五脏六腑。 不过两个照面,就有三只穷奇中招,瞎眼的瞎眼,内伤的内伤,纷纷疼痛难禁,咆哮腾起,将背上的道者硬生生甩了下去。 甲士们展开翅膀,掣出兵刃,怒叫着冲向岳风,不防金光电闪,狐尾刀横扫而过,其中一人躲闪不及,刀锋及身,惨叫着飞了出去。其他人躲过幻刃,还没缓过气来,眼前黑衣飘飞,一道长长的电光从天射落,将一个甲士面门刺穿。 岳风和依依齐心协力,守护两翼。贺兰殷雪少了后顾之忧,左冲右突,幻矛横天,双翅如电,四蹄腾空怒蹄,所过肝脑涂地,他一路冲杀过去,手下没有一合之将。 幻藤飞舞,狐刀流电,雷魂枪的光芒,在酸心汤的挥洒间若隐若现。虎吼人号,此起彼落,朗朗天地之间,这一场厮杀,仿佛无休无止。 杀到日过中天,双方精疲力竭,飞虎一方死伤惨重,不少穷奇眼睛受创,战力减半,心中恨死了岳风,可又冲不破幻矛布下的层层光幕。 飞虎越战越少,起初将近百只,到了这个时候,剩下的不过二十来只。突然间,贺兰殷雪拍翅扬蹄,挺矛直刺,刺穿一只飞虎,连带刺死了虎背上的甲士,他奋起神威,将一人一虎挑在矛上舞动,口中大喝一声,势如雷霆迸发。 其他的道者飞虎,无不应声胆落,突然间斗志消灭,一只飞虎不顾骑士喝止,掉头就跑,先例一开,剩下的飞虎不甘落后,纷纷掉头追赶,片刻之间,丢下满地尸体,跑得一只不剩。 贺兰殷雪抖掉矛上的人体虎尸,张大嘴巴呼哧喘气,但觉浑身酸痛,一身元气也几乎抽空,身上多处中爪,火辣辣无比疼痛。 他喘息片刻,蓦地想起其他两人,回头看去,岳风半身浴血,神气委顿,双手攥着雷枪,身子微微发抖。依依虽为岳风呵护,没有受伤,可也小脸苍白,湿漉漉的秀发贴在脸上,一双秀目黯淡无神,仿佛垂死之人。至于抓来的人质,胸口多了一个窟窿,看那痕迹,应是虎爪所至。 贺兰殷雪心生歉疚,叹道:“二位跟我受苦了。” 岳风长吸一口气,笑道:“大哥说什么话,你我结拜的时候,又是怎么说的。” “为兄矫情了。”贺兰殷雪肃然点头,“同生共死,贵贱不弃,二弟放心,为兄但有一口气在,这八个字就决不会变。” “我也一样。”岳风笑着伸出手来,贺兰殷雪目光闪动,伸出巨掌,两人手掌相交,一大一小,紧紧相握,均感对方的手里传来一股暖意。 贺兰殷雪说道:“我们三个暴露形迹,这一战,小胜当输,这几百只狗东西,不过是风虎的前哨,它们这一回去,势必卷土重来。再往后,只怕更有苦战,咱们必须尽快赶往北方,只要汇合我的英招部众,区区穷奇,何足道哉。” 岳风、依依均是赞同,三人之中,此刻只有贺兰殷雪还有力气,其他两人一身酸痛,骨骸仿佛散架,只想躺下来休息。可是时间急迫,无奈振作精神,向北飞去。一路上,岳风也曾想到“天道布武”的事情,可是比起眼下的凶险,擂台争锋,已经顾不上了。 前方的空气中,不时飘来飞虎的气息,随着天色变暗,越发浓烈刺鼻。贺兰殷雪当先开路,他一边嗅闻虎气,一边避开追踪,飞了半日,天色渐晚,下方的情形悄然生变,绿意渐渐变少,起初星星点点,渐渐消失不见,一片灰黑的岩石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天地的尽头,地面上沟壑纵横,到处都是长长的裂缝,还有巨大的天坑,贯穿地壳,深不可测。 “好荒凉。”岳风微微惊讶。 贺兰殷雪说道:“这儿是‘游魂荒原’,远古时代,道族和巨灵曾经在此间交战,从那以后,这里寸草不生,化为了一片荒漠。这一块地方,横在龟山和逐日大草原之间,是道族和英招族的缓冲地带。一般来说,我们两族很少跨越这里,自古以来,相安无事。” “越过这片荒原,就能到达逐日草原吗?”依依喘气问道。 “不错。”贺兰殷雪说道,“不过越是靠近草原,凶险也就越多。”他转眼看去,太阳落山,英招王微微皱眉,“天一黑,就是飞虎的天下,趁夜赶路,十分凶险。”回头看去,两个少年累得面无人色,不由叹了口气,转身向东飞去。 第二百零八章 昊天古城 飞了二十多里,前方出现一座奇峰,高接云天,刀削似的山崖上,横着一片巨大的废墟。 英招王指着废墟说:“那是太古时昊天城的遗迹,本是道族的北方要塞,阻拦火巨灵阳离与金巨灵象蛇南下,后来被风巨灵大鹏摧毁。不过,支离邪与四神留下的神力万古不灭,穷奇这一类小妖怪,大多不敢接近这里,我们不妨在此过夜,等到天亮,再走不迟。” 三人飞进废墟,环顾四周,残垣颓柱,乱石满地,残破的柱石上面,还可见到古老的符箓。整座废墟沉寂如死,没有鸟叫,也无虫鸣,可是岳风踏足废墟的一刻,却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围绕废墟,徐徐流转。 经过连番苦战,纵如贺兰殷雪,也是生出倦意,英招王站在一道石门的顶端,一面闭目调息,一面警戒四方。岳风和依依找了一个背风处,依偎入睡,只因太过疲倦,两人头一沾地,立刻遁入梦乡。 岳风睡得很不踏实,睡梦之中,仍在与飞虎骑士恶战,一不留神,挨了一道闪电,从云端掉了下来,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气氛阴森,怪石嵯峨,他甚是茫然,掉头四顾,忽见前方云雾深处,出现了一个飘忽的人影,定眼看去,却是一个长发女子。 “小七!”他叫喊一声,冲上前去,女子慢慢地转过身来,秀丽的脸上,挂着凄凉的笑意。 “云若!”岳风的胸口仿佛挨了一拳,忽就醒了过来,身上汗水淋漓,心子扑通乱跳。 他低头看去,依依躺在他的身边,只因夜冷风寒,身子微微蜷缩。为了防范飞虎斥候,众人不敢燃火,呆在这个孤峰绝顶,只凭元气抵御狂风。 小狐女睡态安详,雪白的脸颊,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发出恬淡温柔的光芒,嘴角微微带笑,似乎只要呆在岳风的身边,她就感觉十分的满足。 “小七。”岳风轻轻叫了一声,少女睡梦中似乎听见,娇躯微微挪动,向前凑近些许。 岳风直起身来,凝目看向远处,残垣断壁,在月光下投下奇诡的影子,高高耸立的破塔,一如枯瘦沉默的巨人。 透过乱糟糟的废墟,就在黑暗深处,似乎藏着某种东西,那东西,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岳风盯着那一片黑暗,心神有点儿恍惚。 “小子,你醒了?”阳太昊的声音响起,“情况不太妙啊?” “老不死!”岳风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穷奇正在集结,那一股杀气,遮蔽了星月。” “它们发现我们了吗?”岳风心跳加快,“为什么不攻上来?” “我也不太明白。”阳太昊沉吟说,“它们像在在等待什么?”说到这儿,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英招王太大意了,他尚未汲取教训,还是把穷奇当成了傻子。” “我们应该逃走吗?”岳风心跳加快。 “逃?往哪儿逃?”阳太昊语带讥诮,“游魂荒原上,昊天城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你说这么多干吗?”岳风没好气说道。 阳太昊沉默了一下:“小子,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不过这件事,只能你我两个人知道。” “不能告诉大哥和小七?” “对!” “为什么?” “这是道族的秘密。”阳太昊的声音又轻又细。 “这跟穷奇有什么关系?” “你如果不去,我也不勉强。”阳太昊冷冷说道。 岳风沉默一下,挺身站了起来。 “你上哪儿?”贺兰殷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岳风抬头看去,英招王站在那儿,长发随风狂舞,身后就是一轮朗月,他站在圆月的中央,凛凛然有如一尊傲岸的雕像。 “我去方便一下。”岳风撒了一个小谎。 “就近方便不行吗?”贺兰殷雪似乎心烦意乱,“该死,风很乱,到处吹来穷奇的臭气,我敢打赌,它们正往这边赶来。” “我想到处瞧瞧。”岳风说,“这儿的建筑很有趣。” “一些死物罢了。”贺兰殷雪深深看了他一眼,“二弟,你有心事么?” “没有。”岳风又撒了一个谎,“我只是逛一逛。” “当心啊。”英招王语重心长,“我感觉,这座废墟里面,似乎藏了什么。” 岳风心一沉,定眼看向远处,那里一团漆黑,像是夜里的海水,轻轻地起伏变幻。 变化的也许不是黑暗,只是月光罢了。 “我去去就来。”岳风轻声说,“大哥,你看好小七。” 贺兰殷雪唔了一声,漫不经意地道:“放心好了。” 岳风深吸一口气,向着黑暗深处走去,阳太昊一路指示方向,引导他不断向前。岳风绕过坍塌的大殿,穿过高大残破的拱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来到了废墟的尽头,往下看去,千仞悬崖,使人头晕目眩,狂风从后推挤,似要将他吹落下去。 紧靠悬崖,有一条长长的阶梯,宛如一条长蛇,盘绕在陡直的山崖上面。 “下去!”阳太昊说道。 “飞下去行吗?”岳风问道。 “不行,如果飞行,阶梯就会消失。” 岳风叹了一口气,沿着石阶走了下去,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平台,面向山崖的一侧,依山凿出了一座神殿,神殿里供奉着一条巨龙,口衔红日,手攥明月,岳风认得这个雕像,这是四灵之首的苍龙。 “这是哪儿?”岳风掉头四顾,不胜吃惊。 “昊天城的苍龙殿!”阳太昊说道。 “我们来这儿干吗?” “看一样东西。”阳太昊顿了顿,“或许紧要关头,可以派上用场。” “什么东西?”岳风心生好奇。 “去苍龙石像的后面。” 岳风快步走到苍龙石像的后面,但见一面石壁,黑暗之中,也觉甚是粗糙,只听阳太昊又说:“点亮燃灯符!” 岳风举起符笔,写出一道“燃灯符”,笔尖亮起一团青光,石壁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咦。”岳风盯着石壁,面露讶色,“这是什么?” 斑驳的石壁上面,刻满了许多弯弯曲曲的文字,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条小蛇,更古怪的是,小蛇不断地扭动,一转眼的工夫,就变化成了全新的文字。 “什么鬼字儿?”岳风瞧着墙上的文字,只觉有点儿恶心,“怎么扭来扭去的。” “蠢材。”阳太昊大骂,“这是龙文。” “龙文?”岳风心头一跳,“龙的文字?” “准确说来,这是神龙的文字,一般的龙跟你一样,都是目不识丁的蠢货。”阳太昊顿了一顿,“龙文的一笔一划,都要贯注强大的道力,这些文字因道力而生,变成了有生命的活物。” 岳风大感头痛:“这样变来变去,谁又认得出来?” “不学无术的小子。”老不死倚老卖老,“龙文虽会变化,可也自有规律可循,每一个龙文的字符,都有十多种变体,记住所有的变体,就可认出这些文字。” “好麻烦。”岳风问,“老不死你认识么?” “废话。”阳太昊怒道,“我可是天尊。” “上面写的什么?” “这是一篇咒文。”阳太昊一字一句地说,“末尾的署名是支离邪!” “道祖支离邪?”岳风心生疑惑,“老不死,你骗人吧?” “骗你个鬼。”阳太昊怒道,“除了支离邪,谁写下的龙文,历经万古,依然不灭?” 岳风望着龙文,将信将疑:“这篇咒语有什么用?” “学会这篇咒文,短时间内,可以重启昊天城的防御。” “昊天城不是被毁了么?”岳风大为惊讶。 “所以说是短时间。”阳太昊沉默一下,“不过,要想咒语生效,还要一样东西。” “什么?” “道祖之血!” “支离邪不是死了么?” “他死了,不过他的血脉还在。”阳太昊轻轻地说,“你和小狐女,都算是他的后代,你们两个人,都有道祖之血。” 岳风听得发呆,问道:“你怎么不让小七来?” “你别忘了。”阳太昊淡淡说道,“她可是妖族。” “顽固不化的老家伙!”岳风呸了一声,“妖族又怎样,她比大多数的道者都要强。” “少废话。”阳太昊冷冷说,“如果我是你,就会学会这片咒文。” “为什么?” “我有个一个不好的预感。”阳太昊轻声说,“今天晚上,决不太平!” “危言耸听!”岳风晃了晃头,盯着墙上的龙文,“算了,这些鬼画符,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说完转过身来,刹那间,他的身子一震,双目陡张,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的目光投向石像的龙角,就在龙角的顶端,站立了一个体态修长的女子。 “你……”岳风如被闪电击中,足足愣了三秒,忽地冲口而出,“若若!” 女子站在那儿,宛如一尊石像,黑衣裹住纤柔的身段,酥胸高耸,柳腰纤纤,四肢浑圆修长,曲线如流水一样柔美,她站在月光下面,似要融入其间,神韵高华绝俗,可又透出一股让人心碎的清冷,她的脸上戴了一抹青纱,一双秋水似的杏眼,让四周的月光也忧伤起来。 第二百零九章 云若 “若若……”岳风又叫了一声,可是一股难言的绝望,又将他的嗓子堵住了,突然,他意识到了来者是谁,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说道,“是你。” 来人正是忘墟地窟里见过的蒙面女子,她的体态和云若相似,岳风已是第二次认错了人,他的心里升起一团疑云,忍不住问:“你怎么在这儿?” 蒙面女沉默一下,答非所问:“我想见你。” 岳风心里的疑惑更甚,蒙面女的语气,也是那样熟悉,清冷的语调下面,藏着一股难抑的感情。他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女子:“你见我干吗?” “给你提个醒。”蒙面女淡淡说道,“穷奇正往这边赶来,昊天城并不安全。” “我知道!”岳风的心砰砰乱跳,阳太昊的推断得到了证实,要是这样,他必须学会墙上的咒文。 “你树敌太多了,这个世界不适合你。”蒙面女幽幽地说,“带着狐神后裔,回落星谷去吧,我这儿有一张符,可以修复毁坏的界碑,重建‘太微天隐阵’……” “你也知道落星谷?”岳风的心跳无端加快,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你见过落星谷的界碑?”女子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帮我?”岳风盯着女子,“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蒙面女轻声说,“你只需知道,我没有恶意。” “我不会回落星谷?”岳风冷冷说道,“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那些事……”蒙面女顿了顿,嗓音里透出一丝苦涩,“你都忘了吧,好么?” “你要我忘了谁?”岳风盯着女子,忽觉手脚发冷,一字字问道,“爹爹,还是若若?” 女子木然不动,过了一会儿,轻声说:“胡依依是个好姑娘,只要你愿意,她会随你到天涯海角……” “那么,你呢?”岳风的眼泪流了出来,“若若!” “我不是云若。”蒙面女喃喃说道。 “那你又是谁?”岳风惨笑一下。 “我……”蒙面女幽幽一叹,“只是一个遗留世间的孤魂。” “好吧!”岳风一攥拳头,长吸一口气,“不管你是人是鬼,摘下你的面纱,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蒙面女一愣,岳风扬起笔来,锐声长叫:“苍龙转生!” 一条巨大的幻蛟冲天而起,天青色的光芒,照亮了宏伟的神殿。 “岳风。”女子摇头,“你不要逼我。” “长青木神!”数不清的幻藤冲向蒙面女子,连带女子脚下的苍龙,全都淹没在了青色的狂潮中。 可是,幻藤一无所获,蒙面女消失了。 岳风心中一凛,一股寒意从后袭来,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他猛地回头,蒙面女悄然站立,手持符笔,笔尖闪动冰雪一样的冷光。 “如果我发出‘伤心针’!”蒙面女冷冷说道,“你已经死了。” “伤心针?”岳风惨笑一下,“伤谁的心?你的,还是我的?” 女子的身子轻轻一颤,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岳风忽地动了,他纵身跃出,快得像是一阵狂风。 “伤心……”女子一抖符笔,可又无力垂下,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扑倒在地。 “伤心……”女子手腕一翻,笔尖抵住了岳风的咽喉,少年的脸色苍白如霜,两只眼睛幽幽发亮,他不理女子的符笔,扳开女子的手臂,左手用力一扯,拉开了那一抹青纱。 “啊!”岳风盯着那张面庞,一时目定口呆,“小七?” 千真万确,这张脸正是依依,只不过,没有素日的俏皮,反倒多了一抹愁意。 “你怎么、怎么在这儿……”岳风的脑子一片大乱,似有千万条绳索,牢牢纠结在一起,“小七,你怎么是小七……” “别傻了!”阳太昊的声音冷冷响起,“这是变化术!” 这一语点醒了岳风,他盯着女子,大喝一声:“你不是小七。” 叫声未落,女子的脸又变成了杜雨。岳风呆了呆,忽地明白过来,女子既不忍杀他,可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他的心微微一痛,怒道:“若若,别闹了!” 女子默不作声,样子又变成了天秀,岳风捂住脑袋,呻吟起来,但觉身下的女子腰肢一挺,想要挣脱,慌忙伸手搂住,谁知一搂之间,女子的脸又变成了苏媚烟。 四周静得出奇,两人四目相对,均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岳风深吸一口气,忽地闭上双眼,不再去瞧女子面庞,轻轻凑近她的鬓发,吸入她的气息。 气息柔和恬淡,就像是林间的微风,送来幽淡的花香,无声无息,侵润人心。 “若若!”岳风轻声说,“你骗不了我,你变得了容貌,可你变不了气味。” 女子微微一颤,似乎不堪重负,身子软了下来,岳风伸出双手,抚摸她的光嫩的面颊,深深地吻上了她柔软的双唇。 女子突然受袭,如遭电击,颤抖了一下,又尽力挣扎起来。可是岳风不管不顾,死死搂住她的身子。两人在地上翻滚,俨然一场殊死搏斗,女子每一次挣扎,均以落败告终。 突然间,她停止了挣扎,仿佛失去了力气,伸出软玉似的双臂,紧紧搂住了岳风脖子,身子柔若无骨,其软如绵,娇嫩的红唇开启,花蕊般的舌尖,缠上了岳风的舌头,她的身子滚热起来,眼泪水决堤一般流下,流入岳风的嘴里,热乎乎的,带着苦涩的滋味。 多日的离别之苦,化为了无休无止地长吻。 不知过了多久,岳风张开眼睛,澄朗的月光下,女子的面容清晰可见,这张脸在他的梦里百折千回,容貌娇美如昔,只是多了几分苍白、几分凄凉,翠羽似的细眉下面,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滴。 “若若!”岳风支撑起来,说不出的倦意涌遍全身,他的心中一片空茫,“为什么?” 云若慢慢地坐了起来,掠了掠鬓发,抱着双膝,望着暗潮似的夜色,仿佛痴了呆了。 “若若!”岳风盯着少女,忽地暴怒起来,“你为什么不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肯见我?还有爹爹呢,你见过他么?” 少女抬起头来,脸上泪痕交错,眼里的神气,只让岳风心碎,他握住云若的手说道:“若若,我不该生气,可是,你这个样子,让我快要疯了。” “岳风!”云若幽幽开口,“听我的话,回落星谷去。” “为什么?”岳风皱了皱眉,“我不会回去,除非你说出理由。” “如果不回去。”云若看他一眼,语带苦涩,“你会死的。” “好吧!”岳风说道,“我离开落星谷,只为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找我爹,第二件事就是找你,现在,你找到了,再找到爹爹,我们一起返回落星谷。” 云若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岳风,我不能回去,岳伯伯也回不去。” “你见过我爹爹?”岳风腾地站了起来,心中激动难抑,“他在哪儿?” “他还活着。”云若轻声说道,可是,她的脸上没有喜悦。 “太好了。”岳风欢喜地跳了起来,“他在哪儿?” “我不能说。”云若盯着岳风,目光凄凉。 岳风浑身一震,心房急剧收缩:“若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岳风。”云若的目光充满了哀求,“你别问了,算我求你,回落星谷去,带着依依姑娘,她很好,有她看着你,我就放心了。” “你胡说!”岳风发起怒来,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小子。”阳太昊忽在他心中说道,“你问问她,为什么只有二魂六魄?” 岳风听到这儿,冲口而出:“是啊,若若,你为什么少了一魂一魄?” “你!”云若脸色惨白,仿佛一个死人,“你,你怎么知道?” 岳风的心中光亮一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夺走你魂魄的人,一定就是毁灭落星谷的凶手。” 云若呆呆地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是谁?”岳风两眼出火,“他在哪儿?” “我不会告诉你。”云若轻轻摇头,“他比你厉害百倍,你找他,只是送死;第二,他掌握了我的一魂一魄,轻而易举就能杀死我;第三,包括岳伯伯在内,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他手里。我背叛他,所有的人都会死。” 岳风呆若木鸡,脑子一片混乱,这答案出乎他的意料,无力的感觉流遍全身。 “一定还有办法。”他使劲摇头:“若若,你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救你和爹爹?” “什么都没用。”云若凄然一笑,“你最好忘了我们。” “不。”岳风的脸上透出一股煞气,“就算天翻地覆,我也要救你们出来。” “岳风。”云若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岳风的面颊,眼里透出一丝苦笑,“你啊,真是一个傻瓜。” 两人无语相对,月光洒落如霜,在他们的身侧拖出长长的影子,岳风望着伊人,忽然感觉,眼前的云若,变得有些陌生。 “嗷!”上方的废墟,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 岳风应声一震,脱口而出:“大哥,小七!”他转眼看去,昊天城的上空,闪过一道长长的火光。 突然,他的心剧烈一颤,掉头看去,云若消失了,少女站立过的地方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一片惨白的月光。 除了唇边的余香,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大梦,云若离开了,岳风浑浑噩噩,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第二百一十章 豪赌 东方微微发白,一缕晨光映照“烟馆”的废墟,一夜之间,富丽堂皇的酒馆,变成了一地碎石瓦砾。 苏媚烟站一边,贝齿如玉,叼着烟杆,若有所思。 “太惊人了。”茜儿轻轻摇头,“这个岳风是不是疯了,他居然毁了烟馆。” “小意思。”苏媚烟淡淡说道,“比起这堆破烂,我更担心他和小七。” “真的、真的有一只英招……”一个女侍者在旁边抽抽嗒嗒,“他说他是英招王贺兰殷雪……” “行了!”苏媚烟有点儿不耐烦,“你都说了十遍了。” “真的有一只英招……”女侍一边抹泪,一边支吾。 “你一定是看错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苏媚烟转眼看去,笑道:“哟,副守备来了啊。” 皇不二衣冠楚楚,面带笑容,脸色有点儿苍白,两只眼睛跑马似的,从苏媚烟的脸上移到她胸前,又在她圆润光白的长腿上打了个圈儿,方才咳嗽一声,说道:“苏仙子,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你问我啊?”苏媚烟笑了笑,“我也不大清楚,我的侍者说,昨晚馆里来了一只英招,自称英招王贺兰殷雪……” “不可能吧。”皇不二皱眉说,“玉京城怎么会出现英招?英招王贺兰殷雪,那更加荒唐了?如果他来玉京,一定会通报我。” “我真的看见了……”女侍者话没说完,皇不二目射凶光,刺在她的脸上,嘴角却挂着笑意:“美人儿,你做梦看到的吧?没有英招,更没有英招王……”他凑近女侍,轻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我会带你去守备府盘问,当然咯,我可不敢担保,你一定能从那里面走出来。” 侍女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双手下垂,默默退到一边。 “皇大守备。”苏媚烟口角含笑,“你这是威胁我的侍者咯?” “算不上威胁。”皇不二故作轻松,“我只是提个醒儿,有些话不能乱说,说话之前,一定要有凭有据。玉京里不可能出现英招,如果出现了,那一定是某种幻觉。” “昨晚的幻觉还真多。”苏媚烟冲着天上,吐出一缕烟云,“这么说,天皇府变成了瓦砾场,那也是一个幻觉咯?” 皇不二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气,淡淡说道:“没什么,昨晚我和巫老三修炼一个道术,一不留神,道力失控,毁了几间房子。” “有意思。”苏媚烟笑容不变,“天皇府的房子,一定都是纸糊的吧?” 皇不二的面肌牵动两下:“苏仙子真会说笑话,你是玉京的名人,也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很有钱,可是钱这个东西,也有它力所不及的地方。既然是开酒馆,那就得广结善缘,有些人得罪了,恐怕不太好办。” 苏媚烟星眸流转,盯着皇不二打量一眼,扑哧一笑,说道:“好吧,皇大守备,英招的事全是幻觉,那么,请问一下,你的幻觉里面,有没有见过岳风?” “岳风。”皇不二耸了耸肩,“我没见过这个人,我想,后天的天道布武,我也许能见到他。” “你会见到的。”苏媚烟的眼里闪过一丝冷电,“你一定会见到他。” “我拭目以待。”皇不二阴沉沉一笑,“岳风组,可是如今的大热门啊,我打算花一百点金赌他们赢。” “一百点金?那太少了。”苏媚烟微微一笑,“我出了一百万点金,赌岳风组赢。” 四周响起一片轻呼,皇不二的笑容有点儿发僵:“苏仙子真是大手笔。” “我也出一百万点金!”一个放荡不羁的声音传来,“赌岳风组输。” 苏媚烟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笑了笑说道:“好啊,巫三爷果然痛快,要不这样,咱们一轮翻一番,第三轮的赌注一百万点金,之后每过一轮,增加一百万点,以此累积,第四轮三百万,第五轮六百万,岳风组什么时候输掉,赌局什么时候结束,只要没夺冠,就算我输,如果夺了冠,就算你输。” 这一番话震惊四座,就连巫朗也是目定口呆,过了半晌,干笑说:“苏仙子,你说笑吧?你就不怕倾家荡产?” “我不怕。”苏媚烟笑眯眯地说,“难道说巫三爷怕了。” 巫朗咽了一口唾沫,笑着说:“我怕谁?就怕到时候你付不起。”他色迷迷地打量女子,“实在不行,你本人抵债,我算你一百万点金。”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苏媚烟漫不经意,转身就走,“巫三爷你对我来说,一个子儿也不值。” “臭婆娘,我……”巫朗暴跳如雷,正要口出恶言,忽又想起京无伦,心子一跳,左右看看,再瞧苏媚烟,上了虬龙车,腾云驾雾地去得远了。 回到风烟居,茜儿仍是不住口地埋怨,怨怪苏媚烟赌注下得太大,闹得不好,真要倾家荡产。 苏媚烟笑道:“你怕什么,我就算输光当尽,也不会把你抵押给那个姓巫的淫贼。” “我别的不怕。就怕输得不明不白。”茜儿撅起小嘴,“试想一想,岳风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儿。后天的比赛,他不来参加可怎么办?” 苏媚烟淡淡说道:“第三轮输掉,那也才输一百万。” 正说着,其他人纷纷出来,苏媚烟一派慵懒,歪在兽皮椅上抽烟。杜雨问过茜儿,不胜忧愁,说道:“苏姐姐,岳风和小七,真的跟英招王在一起么?” “皇不二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有的。”苏媚烟叹了口气,“但我想不通,为什么贺兰殷雪会出现在玉京?更离奇的是,昨晚天皇府被毁,皇不二竟说是道力失控。” “毁掉天皇府,得是天道一流。”朱阳冷冷说道,“岳风和胡依依肯定办不到,但若真是贺兰殷雪,也许可以做到,英招王道力之强,可与世间妖王一争长短,放在道者之中,也是天道中品的人物。” “是呀,所以这就奇了。”苏媚烟说道,“皇家一向霸道,不肯吃亏,若是贺兰殷雪毁了府邸,那还不嚷得天下皆知,这一次居然百计隐瞒,真是叫人猜测不出。” “明着不说,暗地里未必会闲着。”朱阳淡淡说道。 苏媚烟目光一闪:“朱阳,以你之见,贺兰殷雪和岳风、小七一道毁了天皇府。因为某种原由,皇家不愿声张,却在暗里地派人追杀三人,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岳风、小七仍是还没回来。” 杜雨一听这话,急得眼圈儿发红,跌足说:“苏姐姐,这可怎么办,你快想想法子。” “小雨别急。”苏媚烟沉吟道,“贺兰殷雪威震北方,也不是省油的灯,除非皇太一和巫真出手。要么,所谓的追兵,未必能够胜他。我只是担心,岳风他们为形势所迫,无法参与后天的比赛。” “是呀。”武大圣忧心忡忡,粗声大气地说,“差了两个人,又怎么比赛?” 厅中一时沉寂,过了时许,朱阳慢慢说道:“天道布武,还有一条规则,实在不行,可是试试那个……” “你是说……”苏媚烟目光一亮,还没说完,忽听楼下传来一声大喝:“家里有人么?” 声音洪亮有力,苏媚烟听出是谁,脸色一变,腾起站起身来,锐声叫道:“京无伦,你来干吗?” “我来送一个人。”京无伦答道。 众人走到楼梯前,探头一看,均是吃了一惊,苏媚烟冲口叫道:“胡六姐……” 京无伦站在门前,一手拄着铁棍,一手扶着胡佩佩,狐女半身染血,人已苏醒过来,面色煞白如纸,望着众人自嘲苦笑。 “京无伦。”苏媚烟怒道,“你打伤她的?” 京无伦万料不到,苏媚烟劈头给他扣了这样一顶帽子,只一呆,大声叫屈:“小苏,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不是你,玉京城里,谁还把她伤成这样?”苏媚烟存心蛮横到底。 京无伦抓耳挠腮,又气又急,胡佩佩苦笑一下,虚弱道:“小苏,不怪他,要不是京无伦,你如今看到的,只有我的尸体。” “究竟怎么回事?”众人均是诧异。 杜雨上前,将胡佩佩扶到楼上,察看一下,说道:“伤及魂魄,我也应付不了,茜儿姑娘,相烦你去‘芝兰堂’请我姑妈。” 茜儿应了,乘车去请杜庭兰。胡佩佩断断续续,将前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心惊,可又想象不出那阿甲是谁,以影子为幻身的道术,更是闻所未闻。 苏媚烟皱了皱眉,掉头问:“京无伦,你怎么正好也在?” “你还怀疑我?”京无伦皱起眉头,“小苏,不瞒你说,这一次来玉京,一是找你……” “少来这一套。”苏媚烟断然说,“你再胡说八道,我立刻赶你出去。” 京无伦一挥手:“好,好,我不说你,这一次我来玉京,实在是追查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武大圣见了偶像,感动的几乎落泪,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 京无伦瞅他一眼,目光落在那根鲲鹏金棍上:“你姓武么?” “对呀。”武大圣受宠若惊,“你、你怎么知道?” 京无伦冷哼一声,说道:“你老爹一定是武沛了?” “对呀,对呀。”武大圣眉开眼笑,“你、你认识他?” 第二百一十一章 穷奇之王 京无伦也不瞧他,忽又言归正传:“你们也知道,这几年来,许多村镇无故被毁,村中的男女老少纷纷失踪。我追查许多时候,发现这些事情,应是出自一伙人之手。半个月以前,我在太山附近,发现了这一伙人的踪迹,一路追踪。这群家伙十分狡猾,其中更有能人,我几次逮住他们的尾巴,可都差之毫厘,让他们逃脱了……” “好本事……”苏媚烟冷笑一声,“不愧是玄武人的天道者,追踪的本事就是了得。” 京无伦一顿铁棍,怒道:“小苏,你不要阴阳怪气地挖苦人,这件事算我无能,但也不是全无收获,他们本领再强,终归留下了蛛丝马迹,我一路追踪,来到玉京……” “说实话了吧,你不是找我来的么?”苏媚烟微微冷笑,“照我看,某人一定是在燕惊虹的面前拍了胸脯,定要抓到凶手,好去那个女人的面前邀功。” 京无伦听到这话,面皮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苏媚烟心知自己所猜不差,心中鄙夷,微微一笑,不恼不怒,斜倚着软椅自在抽烟。 京无伦咳嗽一声,悻悻说:“小苏,你别误会……” “我不误会。”女子淡淡说道,“你怎么样,跟我无关。” 京无伦看她一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就在昨日傍晚,我又捕捉到凶手的气息,故而一路追踪,居然追到了忘墟,我远远望见胡六姐的落了下风,一时不及赶上,害怕她支撑不住,只好发声震慑对手。不想对方十分滑溜,根本不肯应战,在我赶到之前,就已逃之夭夭,还故意给胡六姐留下一口气,我要顾及胡六姐的伤势,自然不能放手追捕他们。我又不擅‘神疗术’,只好用元气护住她的五脏,让她自行恢复。到了今天早上她才苏醒,说是住在此间,我就带她来了。” “京无伦。”胡佩佩说道,“你见识高明,那影子幻身是个什么来历?” “我也不清楚。”京无伦摇了摇头,漫不经意地说,“如有机会,我倒真想见识一下。” 武大圣忍不住问道:“这个阿甲,就是毁灭村子的凶手吗?” “八九不离十。”京无伦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毁灭村子?”武大圣又问,“村子里的人都去了哪儿?” 京无伦两眼一翻,没好气道:“你这小子,废话真多,你问我,我问谁?不管怎么说,我至少找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胜过天来那家伙,追查了一年多,一个屁也没查到。” 说话间,杜庭兰赶来,她是玄武人,见到京无伦,慌忙躬身施礼,又看了胡佩佩的伤势,说道:“狐神后裔天赋异禀,这伤势虽重,可也并非不治,不过半月之内,与人动手恐怕不行了。”说完出手医治,杜雨一边协助,没过多久,胡佩佩昏沉沉睡了过去,以杜庭兰所说,至少要睡足三天,才会醒转。 “好啊。”京无伦笑道,“我就守在这儿,说不定那几个鼠辈会送上门来。” 苏媚烟一听这话,只觉不对:“京无伦,你打什么鬼主意。” 天道者笑了笑,说道:“为了安稳起见,我要在这儿住下,小苏,你这里不会一间客房都没有吧?” “好哇,好哇。”武大圣喜得连连拍手。 “好个屁。”苏媚烟两眼出火,差点儿把小胖子活活烧死。她盯着京无伦,酥胸起伏不定:“你少来这一套,你休想留在风烟居。” “好啊!”京无伦看她一眼,笑着说道,“小苏,你有本事,就把我赶走好了。” “京无伦,你这个无赖。” 京无伦哈哈大笑,不顾苏媚烟俏脸发白,舒舒服服地坐下,拿起一边的酒瓶,咕嘟嘟大口畅饮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依依忽地惊醒过来,她的额角微微见汗,一摸身边,空空如也。 “岳风。”少女不由叫了一声。 “他方便去了。”贺兰殷雪的声音传来,依依抬头看去,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她站起身来,皱眉说:“英招王,他去了哪儿?” “不知道。”贺兰殷雪说道,“撒泡尿也要这么久,真是有点儿奇怪。” “会不会遇上了危险?”依依的心提了起来。 “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贺兰殷雪慢慢地说,“遇上了什么,他也能够自己解决。” “英招王。”依依盯着远处,轻声说,“我感觉不太妙。” “是很不妙!”贺兰殷雪的声音十分冷峻,“夜很黑,风很乱。” “妖气很浓!”依依下意识抱住身子,“英招王,这股妖气是怎么回事?” 贺兰殷雪呵呵一笑,忽地扬手,引弓扣弦,大喝一声:“烈阳之箭。”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化为一个火球,照亮了四方的天空,依依定眼看去,吓了一跳,围绕昊天城,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穷奇,黑虎闪动翅膀,高高悬在天上,狰狞的面目被火光照亮,它们的瞳仁里有一种奇特的冰白,映衬月色,发出瘆人的寒光。 有生以来,依依头一次看见这样多的穷奇,一股寒意直冲头顶,浑身的鲜血仿佛冻结成冰。 “我们被包围了?”依依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岳风,他会不会遇上了穷奇?” “我不知道。”英招王的语调有点儿萧索,“我不能分身去找他,他临走之前,让我看着你。” “没事的。”依依拼命给自己打气,“岳风没那么弱。” 她长吸一口气,空气苦涩清冷,浓烈的妖气,让她的肺部隐隐作痛。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眶微微酸热,岳风为什么还没回来,难道说,他真的遇上了穷奇吗? 小狐女拼命克制心情,尽力以平和的口吻说:“英招王,穷奇怎么不进攻?” “它们也在等待号令。” “谁的号令?” 贺兰殷雪盯着上方,皱了皱眉,忽地一声大喝:“风虎,滚出来,我知道你在。” 穷奇阵中沉寂了一会儿,一个阴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贺兰蠢马,你的鼻子挺灵。” “风虎,打我认识你,你的本事就只有一个。”贺兰殷雪嗤嗤冷笑。 “什么?”那声音说道。 “以多为胜!”贺兰殷雪冷笑说,“上一次是皇太一和巫真,这一次又是一群走狗。风虎,我真替你感到羞耻。” 又是一阵沉默,忽地白影一闪,天空中出现了一只白色的飞虎。这只白虎,比起天皇府地牢所见的两只大了足足一倍,一双金色的翅膀,发出奇异的光芒,它的瞳子也是深金色的,毛发长得离奇,雪白的皮毛上,纵横交错,布满了淡金色的虎纹。 “穷奇王风虎?”依依的心砰砰乱跳,她终于明白了贺兰殷雪为什么语调古怪,只因为,穷奇王亲率大军前来,二人已经陷入了绝境。 “贺兰蠢马,关了一年多,你的脾气还是没变。”风虎的目光冷漠如冰,“死到临头,还在说一些不着边际的大话。” “风虎,你怕了吗?”贺兰殷雪笑声如雷,“你这个胆小鬼,长了一个老虎的坯子,却有一颗老鼠的胆子,如果你还算是个妖王,就来跟我单打独斗,分个胜负。” 风虎怒气冲脑,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啸:“贺兰蠢马,我知道你想激怒我,逼我跟你单打独斗,你自以为是,以为一定能占上风。贺兰蠢马,你大错特错了。好吧,我们今天就较量较量,看谁才是大草原上真正的霸王。” 它一晃身,从天上消失了,再一次出现,已经落到了地面。它的爪子落在地上,没有激起一缕灰尘,它在废墟中行走,就像是一只飘忽的鬼魂。 “呵!”贺兰殷雪一晃身,从拱门上跳了下来,双翅一卷,狂风大作,吹起冲天的烟尘。灰尘落到风虎身前一丈,忽地不再向前,一股无形的力量,让风也停止了流转。 依依站在一边,望着两个强者对峙,心底里生出一股战栗。 “嗷!”风虎冲着英招,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它身子一纵,跳到半空,血口怒张,吐出一团圆溜溜、白花花的东西,直径一尺有余,飞行途中不断变小,冲到英招面前,不过两寸有余。 “翼盾!”贺兰殷雪面色凝重,双翅向前抱拢,金光浪涛一般向前涌出,白丸击中金光,嗤的一声,冲破金光,击中金翅。一声闷哑巨响,白光陡然暴涨,其中蕴含的大能爆发而出,化为了连贯天地的龙卷飓风,风压向前推进,宛如活动的城墙。 笃,笃,笃,贺兰殷雪连连后退,一口气退了五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石地上留下了半尺深的蹄印。 “嗷!”风虎猛扑上来,来势快过闪电,四只虎爪喷出刺眼的白光,风虎爪子一挥,白光一冲而出,化为一亩方圆,白光微微,形似虎爪。 “封!”贺兰殷雪双翅合抱,金光向外暴涨,凝结成了两对巨大的翅膀,上下十丈,遮掩得密不透风。幻爪落在上面,登时起伏鼓荡。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千幻神剑 依依站在一边,只觉金光耀眼,狂风扑面,那风如刀似剑,刮得面皮生痛。 风虎又叫一声,吐出一连串白色气团。气团遇风便缩,大如拳头,小似人眼,落在金翅上面,体积越小,威力越大。气团一碰金光,立刻化为旋风,风势连接天地,有如巨蛇飞龙,四周骤然变冷,夜空中出现了一道道浅白悦目的霜痕。 幻虎爪、冰风雷,势如大海怒涛,前推后涌,连绵不断。贺兰殷雪藏在“翼盾”之后,左右遮拦,步步后退。 依依一边瞧着,暗暗心急。不知什么缘故,贺兰殷雪完全落了下风,之前上天入地、纵横无敌的神威,也不知到了哪儿去了。 空中传来扑翅之声,依依转眼看去,周围白光幽幽,尽是黑虎冰白色的眼眸,浓郁的妖气钻入鼻孔,叫人头皮发炸,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飞虎里的强者,纷纷突破了废墟残余的神力,落到地上,默默围了上来。 依依的心突突直跳,不由得步步后退,靠近了一根断柱。刹那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岳风的影子,一股莫名的悲凉,幽幽袭上了心头。 “风虎,你就这本事吗?”贺兰殷雪朗朗大笑,“好,看我的‘幻光神矛’!” 小狐女应声看去,贺兰殷雪双翅抵住风暴,左右双手分开,抽出一支粗长锋锐的幻矛。 呼,风虎双爪连挥,两只幻爪破空袭来。贺兰殷雪大喝一声,双翅左右分开,幻矛以惊人高速挥出,刷刷两声,幻爪均是一分为二,仿佛泄气一般,来势稍稍一缓,四片残光贴着英招飞过,落在两边的乱石丛中,嚓嚓连声,如切腐乳,巨大的石块断成两半。 生死系于一线,依依的额角微微见汗,只听风虎一声低吼,“冰风雷”连珠似的吐了出来。 贺兰殷雪幻矛抡开,快得不可思议,急如一只光轮,白气团一旦撞上,叮叮叮纷纷弹开,飞到空中,搅起漫天风霜,风如刀,霜如箭,上方的穷奇来不及惨叫,便被卷入其间,鲜血喷溅,四分五裂,块块血肉下坠,落在风虎面前。 “伥鬼!”穷奇王发出一声狂吼,刹那间,在它的身边,出现了无数淡淡的白影,仿佛风雪凝结而成,有的形状像人,有的仿佛英招,还有的奇形怪状,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均是一片沉默,通身发出寒气,依依远在数十丈外,也觉头皮阵阵发麻,内心生出难以名状的恐惧。 她听母亲提到过穷奇王的“伥鬼之术”,这是一种极为邪恶的妖术,这些白影生前,都是强大的道者、英招乃至于各种形形色色的妖怪,他们为穷奇吞噬,非但肉身不保,魂魄也被禁锢在风虎体内,为穷奇王的妖力炼化,与风虎的元气融合,化为“伥鬼”,伥鬼的形质,类似于幻身,但又可分可合,厉害无比。 伥鬼为外来之魂,一旦驾驭不力,势必反噬宿主,所以穷奇之中,也并非个个可练,没有五百年的修行,妄练此术,往往暴死。风虎炼出这么多伥鬼,妖力之强,实在惊人。 “千鬼横行。”穷奇王又吼一声,身边的白影闪电飞出,沉默迅猛,更添诡异。 贺兰殷雪舞开幻矛,金银光闪,所过白影迸散,切得七零八落,残影纷纷飘散,一旦远离矛尖,忽又凝聚起来,就与之前并无两样,仍是悄无声息,攻向英招。 伥鬼本是魂魄,由风虎远远操纵,散而又聚,防不住,杀不死,贺兰殷雪一时之间陷入重围。白影四面涌来,势如白色的潮水,英招王身在其中,形影渐渐模糊,偶尔幻矛光闪,便为潮水湮灭。 依依心跳加剧,暗暗担心,抽出符笔,一扬手,两条幻尾从身后冲出,金光闪闪,电光霍霍,交缠一处,化为一口电光怒射的长刀。 “狐尾电光刀。”小狐女娇声锐喝,长刀挥洒而出,才到半途,叮的一声,一道银光拦住去路,刀剑相逢,叮的一声,长鸣震耳。 依依胸口一热,魂魄动摇,不由得后退两步,穷奇的寒气自后涌来。她慌忙稳住身形,回头看去,身后虎眼闪烁,数量比起之前,足足多了一倍。虎口中吐出腥臭的气息,黑色的虎身微微蠕动,仿佛就要一纵而出。 “小妞儿,兵对兵,将对将,你的对手可是我。”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流里流气,不像是出自穷奇之口。 小狐女定了定神,方才发现,就在虎群之前,站立了一个黑袍男子,黑巾蒙面,长发披拂,双眼精光流转,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你是谁?”不知怎的,看见人类,依依反倒松了一口气。 “你问我?”男子哼哼发笑,他慢慢向前走来,那样子就像是从夜色中剪裁而出,他的额头高广光洁,双手十指白皙修长,映衬黑衣黑发,格外触目惊心,“我是黑虎军的军团长,这些穷奇,都归我管。” 依依暗暗吃惊,她听母亲提过,穷奇数目众多,颜色驳杂,大体分为四色,白色最为高贵,乃是穷奇中的王族,其次是金色,再次是红色,最次是黑色,故而穷奇军团也分四军,白虎军,金虎军,红虎军,黑虎军,一军的数目胜过一军,黑虎妖力较弱,却胜在数目众多,蚁多咬死象,比起其他三军,反而更加棘手。 正思量,忽觉浑身别扭,抬眼看去,男子贼眼溜溜,始终不离她的胸部腰肢,目光锐利放荡,依依在他面前,有一种赤身裸体、任其轻薄的古怪感觉。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双手紧握成拳,怒视对方,厉声叫道:“你看什么?” “呵!”军团长浪笑一声,“我在想,待会儿剥光你的衣服,下面的身子,一定美得让人发狂。” 依依心子一跳,一股羞怒之气直冲面颊,脸上热辣辣的,好在夜色浓郁,看不出绯红艳色。她咬了咬牙,大声说:“待会儿,我会把你的眼珠挖出来,放到你面前,让你看一看自己的蠢样儿。” “好辣的小妞儿。”军团长的笑声更加放肆,“你先别叫得太响,省点儿力气么,落到大爷手里,我会让你叫个痛快。” 依依怒气上冲,一拧身,狐尾刀化为一道电光,扫向黑衣男子。 “叮!”一道银光从男子身边飞出,两道光芒相接,依依胸口一热,几乎喷血,踉跄后退两步,气息不胜急促,双腿微微发软。 银光收了回去,悬在男子头顶,竟是一口幻剑。 “千幻神剑。”依依冲口而出,“你是钟离世家的人?” “小妞儿见识不错。”军团长发出一声淫笑,“大爷的剑你瞧过了,大爷还有一条枪,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无耻!”依依知道对方的来意,不敢托大,双手合十,细柳剑到了脚下。 男子若无其事,左顾右盼:“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应该还有一个小子,他上哪儿去了?” “他就在附近,随时都会出来。”依依虚张声势。 “他喜欢偷偷地瞧么?”军团长笑笑嘻嘻,“妙得很,待会儿咱俩亲热的时候,也让他瞧个过瘾。” 这男子句句不离男女之事,也不知他本性下流,还是故意扰乱小狐女的心境。依依又羞又气,可想回骂,又不能以毒攻毒,要比无赖,实在比不过这个男子,这一股气堵在胸口,真要把她活活憋死。 “狐尾雷针。”依依双尾一分,千百枚萦绕电光的金针,化为疾风暴雨。 黑虎团长呵的一笑,头顶幻剑飞出,化为数丈长短的一口巨剑,凌空一舞,剑光化为巨轮,卷起一阵狂风,雷针撞上剑轮,碎裂为点点金星。 针雨一出,依依人剑合一,挟着狂风向前急进,身后幻尾摇曳,化为一缕电光萦绕的金丝,混在针雨之间,避实就虚,绕过剑轮锋芒,刺向后面的男子。 叮,一声锐鸣,男子回剑如风,正中金丝中段。依依如受电击,胸腹剧痛,腰肢也似为这一剑斩成了两段。 她匆忙收回金丝,凝目看去,针雨消失一空,四面清清朗朗,幻剑缩小,竖在男子身前,剑光仿佛水银流淌,照得男子的面庞通明如雪。 “小妞儿,你浪完了,轮到大爷我了。”军团长手中多了一支符笔,高高举起,锐声叫道,“三生剑雨。” 幻剑飞射而出,凌空变化,一口变为两口,两口变为三口,三口变为九口。一眨眼,九口变为八十一口,八十一口幻剑,有的在上,有的在下,有的向东,有的向西,长的长,短的短,大的大,小的小,四面八方,剑光如海,依依身陷其间,几乎无处可去。 “雷罩!”小狐女尾交缠,闪电流金,一张无朋巨网,向着四方铺陈。 剑雨撞上雷罩,电光银芒,交错不断,嗤嗤连声,幻剑冲击之下,金丝破损,雷罩有缺,依依喉头发甜,心跳变快,不及补好缺口,银光急冲而入。 第五卷 谁与争锋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刀剑争锋 “破冥伞!”一团白光夹杂白气,挡在少女身前,幻剑击中白气,来势稍稍一缓,依依赢得时间,收回雷罩,化为长刀,刀光飞舞,守得密不透风,一阵叮叮声密如炒豆,一刹那,也不知道接了多少剑,幻剑势大力沉,每接一剑,依依都觉魂魄动摇。 “奔雷之箭!”一声狂喝,仿佛一声炸雷,一道电光呼啸而来,半途忽地散开,化为千百电蛇,每一条电蛇缠住一口幻剑,其余的以惊人高速,冲向黑衣男子。 军团长吃了一惊,脚下飞轮跃出,身子向后激射,一招手,幻剑合而为一,摆脱电蛇纠缠,回到他的面前,凌空飞旋,如盾如墙。 强光迸闪,电蛇击中剑轮,轰隆一声,军团长远远飞了出去,跌入穷奇群中,激起一阵骚动。电蛇余势不尽,向着四方迸射,数头穷奇惨遭击中,血肉横飞,四分五裂。 “英招王。”依依又惊又喜,回头看去,贺兰殷雪冲破了伥鬼的围攻,拍着翅膀跳到半空,张弓搭箭,又喝一声:“虚空之箭。” 一溜箭光飞出,半空中消失,化为无形无状的大能,幻箭的威力形成了一个横亘长天的扇面,所过伥鬼化为团团白气,发出叽叽喳喳的怪叫。 “嗷!”风虎吐出一串风雷,抵消幻箭威力,紧跟着,它升到高处,吼叫一声,“鬼虎!” 伥鬼纷纷聚拢,整的也罢,散的也罢,发出啾啾怪叫,四面八方向内聚集,转眼之间,化为了一头巨大的幻虎,通身苍白,形体飘渺,透过两只眼眶,可见幽深的夜色,看上去就如两团黑火,忽涨忽缩,跳跃不定。 “烈阳之箭!”贺兰殷雪双翅展开,幻弓拉满,射出一溜火光。火光砰然暴涨,化为一团骄阳,冲入鬼虎体内,苍白色的幻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幻火在它体内燃烧,红光白气,纠缠在一起。 嗤,幻火熄灭,幻虎张大空洞的双眼,俨然一个僵尸、一具枯骨,它飘忽向前,张开大嘴,喷出一股寒气。天候突然变了,废墟上空,凝云蔽月,风雪大作,寒气所过,就连破碎的石块,也结上了一层薄冰。 依依站在远处,也觉血为之凝,身子簌簌发抖,自觉快要冻成冰块。 “吼!”鬼虎发出一声凄厉诡异的嘶吼,口中的寒气越来越盛,忽地飞出一个巨大的圆球,白气翻腾,大如月轮,忽然一声巨响,化为一道龙卷飓风,连接天地,苍白如霜,所过冰雪纷飞,飓风的上摆掠过高天,搅得风云变色,下摆掠过地面,势如天神的手指,在坚硬的石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巨大的石块要么随风滚动,要么卷到空中,交相碰撞,声如响雷,所谓飞沙走石,也远远不足以形容其威能。 “虚空之箭。”贺兰殷雪幻箭如风,射入飓风,两股大能交锋,飓风土崩瓦解,幻箭消失无踪。 不分胜负! “吼吼吼……”鬼虎叫声不断,风球不绝吐出,每一团风球,都化为了一道冰雪交织的风柱,不出片刻工夫,废墟里出现了九道龙卷飓风,气势之强,仿佛要将昊天城翻转过来。 “九龙卷雪,冰龙王那儿偷学的么?拾人牙慧,不算本事,臭老虎,叫你瞧瞧我的神箭!”贺兰殷雪筋肉暴突,两眼怒睁,幻箭连珠射出,几乎首尾相连,“虚空之箭”射向风柱,“烈阳之箭”冲向鬼虎幻身,风柱忽而崩溃,忽而聚拢,大火射中幻虎,其中的怨灵受创,发出啾啾啾的惨叫声。 久战不下,风虎焦躁起来,纵身向前飞出,借着一道风柱掩护,想要逼近贺兰殷雪。谁知道,英招王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反身一发“虚空之箭”,无形之力冲破风柱,跟着又是一发“奔雷之箭”,电光洞穿幻虎,豁啦一声,正中风虎腰身。 风虎哀号一声,翻滚着向后飞出,退了二十丈远,方才刹住势头,中箭处焦黑一片,俨然破了一个大洞。 纵有不坏妖身,这一箭也是难以经受,风虎又痛又怒,惟恐对手追击,狂吼一声,四周的黑虎纷纷应和,声势震动天地。黑虎纷纷拥来,仿佛乌云聚合,偌大废墟,不见天光,四下里浓黑如墨,只有“鬼虎”的身影惨白发光,处在其间,十分醒目。 “风虎,你这个蠢货。”贺兰殷雪身处重围,笑骂自如,“早该一拥而上,就你这点儿能耐,单打独斗,猫都不如,不对,就是一坨猫屎,也比你光鲜十倍。” 风虎气得呼呼喘气,可又无言以对,心想既然开了头,只有杀了贺兰殷雪,才能洗雪耻辱,如果让他逃走,自己单打不胜、率众群殴的丑事势必天下皆知,妖界之中,一定受尽耻笑。 心意一定,风虎驾驭“鬼虎”从正面进击,与贺兰殷雪尽力纠缠,一群穷奇围住四面,潮水般扑出。 贺兰殷雪连声大吼,幻箭频频发射,火光飞天,霹雳破空,飞虎的尸体雨点般落下,焦黑莫辨,臭气冲天。可是穷奇王亲自督阵,没有一只黑虎敢于后退,前仆后继,去了又来,飞虎骑士夹杂其间,符光长矛,嗖嗖乱飞,冰风雷数不胜数,成百上千,冲出穷奇之口,搅得周天寒彻。 贺兰殷雪纵然骁勇,落入重围,也是左支右绌,一不留神,一支长矛贯穿后腿,血流如注。英招王一声大吼,回头一箭,将掷矛的骑士连人带虎,射成一团血雾,他目光到处,突然大吼一声:“丫头,当心。” 依依看得惊心动魄,正想上前相助,这时应声一惊,掉头望去,军团长挺过了一箭,悄无声息地潜了上来。 “小妞儿,很冷吧!”男子行踪败露,发声淫笑,“大爷抱一抱,你就暖和了。” “雷枪电斧!”依依下意识射出一道电光。 “去!”黑衣男子的笔尖跳出一团圆光,电光与之一碰,窜向一边,将一块石头击得粉碎。 两人相距太近,一旦动手,立马短兵相接。电光刀,千幻剑,刀花剑雨,漫天飞旋,横扫纵刺,连环交击。电光银芒中夹杂点点金星,狐尾刀不如幻剑凝固,刀身接连受损,刀上的精元浮动不已。 依依感同身受,只觉精魂摇动,元气沸腾,一股血气直冲喉头,突然幻刀歪斜,生出一丝破绽,幻剑趁虚而入,精光照眼,依依毛发直竖。两人交锋之快,断乎不容转念,纵想用破冥伞抵挡,也是来不及了。 一刹那,依依闭上双眼,引颈就戮,谁知不觉剑身入体,反倒肌肤一凉,紫衣被剑尖挑破了一片,暴露出了冰肌雪肤。 小狐女吃了一惊,慌忙捂住衣襟,向后急退,冷不防幻剑绕到身后,嗤的一声,又将她背部的衣衫挑破。 “啧啧啧。”军团长呷呷怪笑,“好嫩滑的身子,真是吹弹得破,我见犹怜,小妞儿,我可是等不及了。” 说笑声中,幻剑飞出,嗤啦一声,又将依依的裙子挑破,顺带割破了裤管,露出雪白光润的大腿。 小狐女羞窘到了极点,可是对手强得太多,任由她幻刀狂舞,仍是遮拦不住来剑,只听嗤嗤连声,转眼之间,她的衣衫破损了多处,肌肤裸露在外。对方早就可以杀了她,可是故意戏弄,幻剑驾驭由心,挑破衣衫,不伤皮肉,军团长存心一层层挑光她的衣衫,尽情羞辱一番,再来一逞欲念。 依依羞怒交迸,回眼看去,天上黑虎乱飞,贺兰殷雪深陷重围,几乎无从得见,英招王自顾不暇,出手相救更不可能。 宁死勿辱,依依一咬牙,幻刀横过,抹向玉颈。 这时间,幻刀忽地一紧,似为某物缠住,这一下突如其来,依依吃了一惊,还没明白过来,腰身又是一紧,被人向后拽出。依依的眼前剑光漫天,一颗心跌倒谷底,只觉身子一紧,已被某人牢牢抱住。 她羞怒欲死,势要挣扎,忽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小七……” 这声音传入耳中,小狐女心神激动,险些昏了过去,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缠住幻刀和腰肢的正是粗长的幻藤,搂住她的男子,正是岳风。 依依的眼泪流了出来,伸出拳头,猛捶岳风的胸膛,边打边哭:“你、你上哪儿去了,我,我想死你啦……” 岳风默不作声,小狐女打了两拳,才想起身在险境,抬眼看去,只见岳风目视前方,面色凝重,脸上的汗水滚滚而下。 依依吃了一惊,掉头看去,一片青色的幻藤密如织网,重重叠叠,挡在前方,藤网中一道银光呼啸来去,似如无人之境,搅得幻藤寸断,化为缕缕青烟。 突然,银光一闪,幻剑突破了幻藤的纠缠,化为一口十丈巨剑,以惊人神速,冲向岳风。 第二百一十四章 对策 “血龙卷!”岳风正要收回幻藤,化为幻蛟抵挡,不料金光一闪,狐尾刀破空扫出,刀剑相逢,叮的一声,岳风只觉一股绝大的冲力涌来,身不由己向后飞退,怀里的少女咯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幻剑受了阻击,向后弹出,不过稍稍停顿,剑中生剑,幻影流光,一把巨剑化为数十口幻剑,流星飞电一样刺来。 两方相距甚近,幻剑瞬息即至,根本不容人多想。岳风无法可施,大喝一声:“酸木神。” 叫声出口,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相图的“酸心汤”威力无比,能熔化玄金铁门,连带门上的符咒,也难当它的侵蚀。可是,岳风吞噬贯通以来,从未用这幻酸溶化过金相的幻身,对手的“千幻神剑”出自钟离世家,乃是金相幻身中的佼佼者,幻酸能否见效,实在是未知之数。 生死关头,只能冒险一试,若是失败,必死无疑。 依依也知道这个道理,幻藤挥出一刻,她双臂收拢,紧紧抱住岳风腰身,心中忽酸忽热,也不知是悲是喜,不过,死在岳风怀中,她死而无憾。 幻藤挥洒而出,像是数十条青郁郁的怪虫,每一条虫身,都透出一股淡淡的黑气,刷刷刷,一根藤蔓,缠住了一口幻剑。 “找死!”军团长冷哼一声,剑光暴涨,刹那之间,要将幻藤搅得粉碎。 红黑之气涌出藤身,半是液体,半是气体,萦萦绕绕,缠缠绵绵,酸心汤淌过幻剑,剑光忽地一暗,骤然失去光芒。 军团长虽在远处,也觉一股酸气冲鼻而来,眼泪鼻涕一起涌出,古怪的痛意渗入脑海,军团长吃惊的发现,幻剑的剑身,正在那股红黑之气中慢慢消溶。 “涨!”军团长一声狂叫,幻剑光芒大盛,刹住前进之势,就地翻飞起舞,搅得幻藤一团粉碎,藤蔓虽断,酸液不去,挨着贴着,不住侵蚀幻剑的剑身,军团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幻酸化去,可是更多的幻藤缠绕上来,岳风和依依远远退开,决胜的机会已经失去。 到嘴的羊肉飞了,军团长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刚才的情形太过古怪,敌情未明,不敢冒进,笔尖一指,登时剑悬半空,藤蔓靠近,即用剑光扫断。 一时间,双方各有忌惮,形势变成相持。岳风深吸一口气,扫了依依一眼,见她衣衫破碎,肌肤裸露,狼狈之余,处处可见受辱的痕迹。岳风只觉一股怒气充满胸膛,其中夹杂一丝内疚,忍不住轻声说:“依依,对不住,我来晚了。” “不晚!”小狐女一见他,之前的埋怨,早已烟消云散,“只要你来了,我就喜欢。” “这个缩头乌龟是谁?”岳风指了指黑衣男子。 “谁是缩头乌龟?”军团长眼看依依在岳风怀里撒娇,心里醋意横生,比起刚才的酸意还酸十倍,两只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臭小子,你他妈再说一次。” 依依微微一笑,凑近岳风耳边,看似耳语,声音却大得出奇:“他是黑虎军团的军团长,飞虎骑士的首领之一。” “黑虎军团?”岳风左右瞧瞧,“在哪儿啊?我只看见一群乌龟。”说到这儿,他笑了一笑,“没蒙面的是出头乌龟,蒙了脸的缩头乌龟。” “小子!”军团长胸口起伏,咬牙笑道,“你嘴巴还挺臭,没关系,我们慢慢地来,我会一点一点地撕烂你的臭嘴。” “原来乌龟还会说话?”岳风看着依依,故作惊讶。 “他说话了么,我可没听见。”依依猜到他的心思,故意凑趣。 “我明白了。”岳风双手一拍,“乌龟当然不会说话,乌龟只会放屁。” “哎呀,难怪这么臭,原来都是乌龟放的屁呀。”小狐女伸出手来,连连扇动鼻前的空气,“臭死了,臭死了。” 军团长气歪了脸,竭力沉住气,冷冷说:“小子,你们是情侣吧?”他顿了顿,阴阴一笑,“小子,待会儿落到我手里,千万睁大你的狗眼,看我怎么玩弄这个小娘皮。” “他放的是凉屁。”岳风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跟依依聊天,“原来不是热屁。” “不对吧,我听到一个狗字,他放得应该是狗屁。” “奇怪,乌龟怎么能放狗屁呢?” “这是新出的杂种。”小狐女一本正经地说,“他爹是乌龟,他妈是狗,两个合在一处,生了个狗乌龟,看着像乌龟,放的是狗屁。” “原来如此。”岳风一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气。 两个人一唱一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恶毒之至,句句椎心,军团长气得两眼出火、七窍生烟,胸膛像是一口风箱,呼哧呼哧连喘粗气,突然间,他跳起三尺,破口大骂:“两个小杂种,我要剥了你们的皮,臭娘们儿,冲你说的这话,待会儿逮住你,我要把你赏给兄弟们,让几百个男人挨个儿品尝你的滋味……” “你也是男人。”岳风掉过头来,目光淡淡,“我看你是阉人吧?” “你说什么?”军团长失声咆哮。 “不是阉人,是阉狗。”依依啐了一口,“一群臭阉狗,一身都是狗屎味儿。” 四周飞虎骑士愤怒大吼,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岳风看了看天,贺兰殷雪身陷重围,掣出幻矛,与虎群短兵相接,身边的黑虎不时中矛掉落,英招王多处受伤,半身浴血,拖延下去,形势万分不妙。 再看四周,骑士跨着黑虎,将两人团团包围,只是碍于军团长的面子,不好一拥而上。 至于军团长,幻剑飞行神速,可大可小,能合能分,实在不易对付,不过,“酸心汤”尽管不能将其立刻溶解,却能使其精元浮动,刚才那一阵,要不是对手及时抽身,未必不能一口气胜出。 想到这儿,岳风意识到,“酸心汤”运用得当,应是各种金相幻身的克星,当日吞噬相图的幻身,吃够了苦头,如今回想起来,真是万分侥幸,厨子的“五味神通”厉害无比,只是时乖运蹇,偏偏遇上了“苍龙转生”,每一样神通,都成了幻蛟的点心,尽管难吃了一点儿,等到苦尽甘来,其实大有助益。 要打败“千幻神剑”,金克木,“长青木神”不易胜出,火克金,“血龙卷”或许可以一试,如果血龙卷抵挡不住,酸心汤可做候补。 一眨眼,岳风的心里转了好十多个念头,想出好几个对策,可都大有风险,难言胜出,毕竟对手的幻剑速度太快,变化太奇,稍不留神,就会一败涂地。 不容他多想,军团长已经出手。 “周天剑雨。”军团长一声怪叫,幻剑刷地分开,幻化出数百口细小的短剑,剑光四射,通明如电,势如流星阵雨,那些小剑的剑路诡异灵动,仿佛每一口小剑都自有生命,随意应变,像是一群飞鸟,翩翩绕开幻藤的阻截。 岳风见势不妙,幻藤收拢,化为幻蛟,锐喝一声:“血龙卷。” 变化太快,幻蛟尚未全部成形,半蛟半藤,旋转如风,血龙的水流聚在四周,形成了一道厚厚的水屏。 咻,幻剑一刻不停,冲破水流,天狼血的火性,只让幻剑的光芒稍稍暗淡。 “糟糕!”念头一闪而过,岳风忽见电芒四射,耀眼生花,幻蛟与幻剑之间,多了一层雷罩电网,幻剑击中雷罩,电光四射,电网千疮百孔,幻剑连破两层防御,来势稍稍一缓。 岳风缓过一口气,心念所及,幻蛟怒口大张,吐出一股“酸心汤”,正中两道剑光,幻剑顷刻溶解,化为了两团淡银色的光气。 幻剑数目虽多,可是每一支幻剑,都与军团长的心神相连,两剑化为乌有,军团长仿佛劈胸挨了一拳,气血一阵翻腾。他若强行突破,未始不能将幻蛟射成筛子,可是对手神通古怪,这酸液来历不明,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哪儿见过。他身为黑虎军团之首,率领部众,自然谨慎为上,当下一扬笔,幻剑纷纷转回,绕着血龙卷急转。 惊退对手,岳风稍稍缓过一口气,转眼看去,依依口角淌血,一手扶着他肩,整个儿靠在他身上,方才雷罩挡剑,幻身受创,波及了小狐女的真身。 岳风胸中一痛,游目再瞧,幻剑来去如电,看似在前,忽而在后,霎来霎去,几乎不可把握,如果这样快法,败落只是迟早。若把幻酸溶入幻水,也是未尝不可,可是这么一来,幻酸变淡,威力大减,一定溶解不掉对方的精元。 “得让幻剑变慢!”岳风心念电转,拼命思索对策。 “钟离!”一个飞虎骑士大为不耐,高叫道,“磨蹭什么,快快分出胜负,要不然,这些穷奇可不答应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糖木神 军团长侧眼一看,穷奇蠢蠢欲动,再瞧上方,贺兰殷雪忽矛忽箭,越战越勇,穷奇死伤无数,风虎暴跳如雷,气得连声长啸。 他深知穷奇王的性子,如果占了上风,贸然插手,只会惹它暴怒,但是落了下风,不加援手,也会惹来怨怪。自己虽不怕它,可是琢磨宫问起来,未必不治一个临战不力的罪名。 他心念急转,盯着岳风、依依,眼里透出一股浓浓的杀气,一咬牙,锐喝一声:“大周天神剑。” 一眨眼,幻剑分光化影,数目又多了一倍,齐齐凌空一振,声如雷霆霹雳,但以惊人的速度向幻蛟冲去。 岳风目光如炬,大喝一声:“长青木神。” “老一套!”军团长桀桀怪笑,“受死吧!” 幻水消失,幻蛟失去形体,数不清的幻藤一冲而出,成百上千,粗细不一,刷刷刷交织成网,快如电流光转,势如神蛛结网。 藤网刚刚结成,幻剑已经冲到。 “破!”军团长声如惊雷,势在必得。 藤与剑绞在了一起,军团长忽地感觉不对,幻剑一碰幻藤,不及冲刺,不及斩劈,突然之间,百余口幻剑,仿佛缠住捆住,全都失去了活力。 “怎么回事?”军团长又惊又怒,符笔狂舞,元气送出,漫天的幻剑狂跳乱舞,拼命想要摆脱幻藤的纠缠。 一切都是徒劳,摆脱一根幻藤,撞入一丛幻藤,那一股粘劲更加强烈,所有幻剑仿佛陷入一团泥沼,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军团长脸色惨变,借着明亮剑光,他仔细看去,藤与剑之间,泛起淡淡金光,如丝如缕,数不胜数,幻剑稍一挣扎,金丝拉长变细,可是凝而不断,说什么也摆脱不了,这一片藤网,当真化身蛛网,百余口飞剑,全都成了撞入网上的飞虫。 “岳风!”依依站在一旁,惊喜不胜,“这、这是怎么回事?” 岳风手持雷魂笔,目光凝注,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颤声说道:“这,这是我的‘糖木神’!” “糖木神?”依依心念急转,猛可拍手大叫,“我知道了,这是金丝八宝饭。” 岳风全副精力都放在幻藤之上,听到这儿,无暇多说,只是默默点头。 原来,岳风将“五味神通”里的“金丝八宝饭”化为金丝幻糖,透过幻藤涌出,这些幻糖奇甜奇粘,甜味先不说,这一股粘劲,好比蛛丝上的粘液,藤剑相交一刻,将幻剑纷纷粘在了藤上。 幻剑变慢了,可是还没有完,幻剑百计摆脱,每一次挣扎,均是力大出奇,扯得幻藤节节寸断,百余枚幻剑同时挣扎,那一股力量,更是远远超过了岳风的道力,他只觉头昏脑沉,浑身汗如泉涌,顺着心神衣滚滚滴落,但随幻藤断绝,他的身子也如被撕裂了一般。 岳风连转念头,想要吞噬幻剑,可是幻蛟失去形体,也就失去了吞噬之能,想要换为“酸心汤”,可是道力有限,使出幻糖,再也无力使出幻酸,两大神通转换,之间必有空隙,幻剑趁虚而入,那是必败无疑。 四面虎啸大作,飞虎骑士眼看己方情势不妙,均是蠢蠢而动。依依强忍伤痛,变出狐尾电光刀,可是刀光晦暗,电光时有时无,一旦交起手来,根本无济于事。 岳风的心跳越来越快,短短的工夫,有了虚脱的感觉。 正在骑虎难下,忽听阳太昊说道:“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岳风莫名其妙。 “将计就计!”阳太昊冷冷说道,“以体术决胜。” “体术,太远了。”岳风望着对手,心里生出一丝绝望,这感觉刚刚闪过,幻藤上传来了一阵异动。岳风宛如网心的蜘蛛,清楚感知对手的一举一动,幻剑纷纷向后扯动,想是军团长百计冲突无果,想要收回幻剑。 机会!岳风的脑海电光一闪,阳太昊的意思,他全都明白。 符笔轻轻一摇,藤网忽地松弛,幻藤由着幻剑牵扯,一根根随之向后,幻糖粘住剑身,幻剑摆脱了藤网,可是摆脱不了幻藤。 军团长微感不妙,正想躲闪,数条幻藤钻了出来,带着缕缕糖丝,向他急冲而来。 “凝光飞影!”军团长幻身受制,符法尚在,笔尖飞出一道白虹,白光扫向幻藤,藤蔓一分为二,军团长挥洒自如,正想将剩余的幻藤搅得粉碎,谁知道一刀切断,那幻藤竟是空的,其中金光涌动,射出几股糖浆。 军团长始料不及,仓皇跳开,不料糖浆流淌满地,见风就涨,漫过了他的足踝。 古怪的事情出现了,糖浆仿佛胶液,还有一股蚀骨的甜香,可就是这甜腻腻、黏糊糊的东西,将军团长的一双脚牢牢黏住,说什么也拔不出来。 “凝光飞影。”他驾驭天剑符却斩幻糖,可是斩了又生,粘性如故。 军团长急怒攻心,符笔狂舞,操纵漫天幻剑,相互斩断幻藤,只看剑光霍霍,无数幻藤折断,可是藤身一断,即刻涌出幻糖,糖流满地,渐渐漫到了他的小腿,军团长仿佛陷入了沼泽地里,盯着满地流金,两只眼睛也快凸了出来。 狂风忽起,一道黑影冲到眼前,岳风长叫一声:“真火刀!”双掌急挥,弯刀似的火光,急雨一般泻出。 “玄障重重!”军团长一扬笔,“天城符”化为层层金墙,火光落在上面,金熔火灭,化为乌有。 “溶石成灰!”军团长尖声长叫,一股黑气冲出笔端,凌空一滚,化为墨汁似的黑水,滔滔滚滚,横扫而出。 岳风一闪身,绕到了军团长的身后。 “死水化石符”无功,军团长反手一扫,“天火燎原。” 一道大团火球冲出笔尖,几乎将黑夜照亮,大火擦着岳风飞过,心神衣下面的肌肤,起了一串燎泡,火球飞入虎群,将两个飞虎骑士连人带虎烧成了灰烬。 “九阳焚天符”出手的一刻,岳风心思敏锐,把握住了军团长的一丝破绽。 “斩风!”岳风一晃身,双手电光暴涨,深入破绽之中。 “哎呀!”电光及身,军团长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可是出乎岳风的意料,这一斩,对手并未断成两截,军团长的体内似有一股吸力,电光击中他的身子,略一闪烁,就被吸了进去。 岳风脑子一懵:“糟糕,他也有本轮?” 念头还没转完,军团长硬生生拧过身子,笔尖一扬,一股粗长电光迎面飞来。岳风笔尖一扫,“圆光符”跳出,哧溜一声,电光击穿圆光,岳风向后飞出丈许。军团长一击得手,心中狂喜,一纵身正要上前,忽觉脚下动弹不了,这才想起自身处境,尽管击倒对手,幻糖沼泽,并未因此消失。 军团长心头一沉,不及转念,岳风弹身窜出,手中符笔拉长变细,化为一支电光夺目的长枪,势如霹雳一闪而过,军团长只觉五指剧痛,符笔断成两截,落在幻糖之中,笔管上还有五根血淋淋的手指。 雷魂枪一招得手,岳风也感意外,可是细想起来,当初这枪曾经伤过应龙,寻常的道者,岂能轻撄其锋? 符笔一断,军团长的符法自也废掉,他出道以来,生平予取予求,手下死了无数好手,自己从未损伤一根汗毛,不想今日遇上一个古怪对手,用的全是古怪战法,自己的道力道术全都远远胜出,可是莫名其妙,居然落到了这个地步,不但毁了祖传的神笔,更断了五根血肉相连的指头。 十指连心,军团长痛得浑身哆嗦,可是形势急迫,容不得半分迟疑,他右掌一扫,挥出一片金红灼热的光气,岳风翻身出枪,雷魂枪与光气撞在一起,岳风像是扫中一块巨石,枪上电火飞溅,几乎脱手飞出。 岳风不知究竟,纵身向右跳出,忽听阳太昊叫道:“当心。”话音未落,一股金红色的光气从军团长的左手挥出,向他迎面扑来。岳风得了警告,不敢硬接,向后退出,可是晚了一步,金红光气落在他的小腿上面,灼热无比,仿佛熔岩流淌,心神衣顷刻破损,一片肌肤变得焦黑如炭。 岳风强忍剧痛,长枪一抡,扫开其余的光气,左拳送出,“穿云式”化为电光雷柱呼啸而出。换在平时,军团长轻易就能躲闪,此时陷身糖沼,脱身不了,无奈将身一挺,电光击中胸口,势如长枪大剑穿身而过,军团长虽有护体神通,可也感觉撕心裂肺,喉头发甜,一股血水冲出口角,这般情形下,想要趁胜追击,也是有心无力。 岳风翻身后退,一条小腿几乎失去了知觉,更可怪的是,一股沉重的感觉从腿上涌起,似有四五个人抓住小腿,拼命将他向下拖拽。 “怎么回事。”岳风不胜惊讶,心神衣尽力振动,才避免掉在地上。 “你的对手是钟离世家的人。”阳太昊顿了顿,“那是一个赫赫有名的甲士世家。” 第二百一十六章 地火劫灰 “甲士?”岳风大为惊奇,“这个人可是羽士。” “谁说甲士世家不能出羽士?”阳太昊冷冷说道,“这个人虽是羽士,甲士的体术,他也照样可学。” 岳风想到金红光气,心中大感蹊跷:“他用的什么体术?” “相生之术,地火劫灰。”阳太昊说道,“火生土,这种体术兼有火轮与土轮,可远攻,也可近守,发出的元气灼热如岩浆火灰,可以烧灼对手,也可化为劫灰,窒息对手的呼吸,让对手的身子无端变重,到了一定地步,对手如负万钧,不劳姓钟离的动手,自己就会压垮自己。” 岳风听得心惊:“有克制的办法么?” “眼下没有。”阳太昊冷冷道,“不过,看样子,他的‘地火劫灰’尚未登峰造极,护体的元气,抵挡不住‘雷魂枪’,加上双脚被困,胜算仍在你的一边。” 军团长抬头望天,目光焦急,漫天幻剑振动,想要摆脱幻藤,此时如若幻剑脱出,必然会把岳风斩成肉泥。 岳风不及多想,又扑上去,抡起雷魂枪,横挑纵刺,电光如雪,照得对手的面孔明暗不定。 伤腿越来越沉,就像是吊了一大块生铁,膝盖处隐隐作痛,仿佛快要脱臼,整个人偏向一侧,恨不得躺在地上,长睡不起,可一想到依依与贺兰殷雪,忽又鼓起力气,振衣飞动,拼命绕向军团长的死角。 军团长双脚被困,转动不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发出“地火劫灰”,将岳风逼到身前可见之处,腰肢扭来扭去,脊梁骨也快要断掉。 两人电流光转,顷刻周旋数匝,周围的飞虎骑士看得眼花缭乱,纵想出手相助,一时之间,也难分出敌我。 突然,两人身形交错,军团长发出一声惨叫,众人凝目看去,他的左腿齐膝而断,断腿留在糖沼之中,断口处喷出一股血水。 到了这个地步,军团长心知再拖下去,必败无疑,所谓毒蛇噬手,壮士断腕,如不狠下决心,今日万事休矣。他把心一横,右掌挥出,卷起“地火劫灰”,扫向岳风,左手一抡,使出“金切”,刷的一下,将剩下的右腿齐膝斩断。 军团长痛得几乎昏了过去,可是这么一来,却摆脱了糖沼的束缚,飞轮跳出,落到身下,正要起飞,冷不防狂风压顶,岳风整个儿砸落下来,手中电光一闪,雷魂枪嗤的一声,穿透了军团长的肩头。 军团长闷哼一声,连人带轮摔入了糖沼,长枪透身而过,嗡的一声将他钉在了地上。 “畜生……”军团长一边谩骂,一边想要挥掌还击,可是骇然发现,双臂陷入幻糖,已经无法举起,想要出脚,断口撕心剧痛,让他想起断腿之殇。 “啊呀呀呀!”军团长咆哮怒吼,“地火劫灰”从身上的灵窍涌出,熔岩一样向上喷发。 岳风俨然身在火山口上,周身酷热,口鼻窒息,身子无端重了数倍,可他压在军团长的身上,他的身子越沉,军团长在糖沼陷得越深,翻身的机会也更加渺茫。 “火印神雨!”岳风一双拳头卷起烈火漩涡,势如狂风暴雨,落在了军团长的脸上。 “啊呀呀!”打击狂暴绝伦,军团长的耳边尽是岳风的怒吼,拳头如蛇牙、似蜂刺,神速精准,势大力沉,拳头仿佛陨石天降,每一击都重逾千钧,拳上的火劲像是烧红的锥子,呼啸着钻入他的身子,冲开“地火劫灰”的元气,钻开他的骨血,震动他的心髓,让他三魂七魄悠悠出窍。 军团长无望地躺在那儿,整个人化为了一块烂肉,死死黏在地上,任由岳风毒打。从他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绝望,更让他不甘的是,今天这一场,输得十足的窝囊,直到昏死之前,他也没有想通,论道力,自己胜过此人十倍,为什么输得这样凄惨,他不甘心,他不服气,他难受得想哭,可是泪水涌到眼中,又被一记狠拳揍了回去。 军团长晕厥的一刻,漫天的幻剑消失了,只剩一片藤蔓轻轻摇曳。岳风望着血肉模糊的对手,眼前金光闪烁,身子一阵虚脱,受伤的腿也有了知觉。沉重的感觉消失了,无力的感觉随之而来,他想要站起,竟也无法如愿。 呼,狂风压顶,一只飞虎扑了上来,俨如一座小山,压向他的背脊。岳风分明感觉,可是无力闪开。 嗖,一溜刀光扫过黑虎的颈项,咔嚓,鲜血四溅,一颗虎头凌空跳出,瞪眼张口,狰狞如故。虎身去势不止,压在岳风身上,岳风胸口一痛,鲜血夺口而出,虎背上的骑士受了这一摔,跨坐不稳,炮仗似的飞了出去。 岳风强忍难受,收起幻身,精元入体,气力稍稍恢复。但听四周虎吼人喧,风声掠来掠去,俨然就在身边。 “去。”他大喝一声,掀开黑虎尸身,转眼看去,不由目眦欲裂。 依依披头散发,如中疯魔,狐尾电光刀狂挥乱舞,所过黑虎惨嚎,鲜血横飞,小狐女的右臂血肉模糊,五道爪痕,深可见骨。 “小七!”岳风想要上前,又觉浑身乏力,猛可间,他看见脚下的军团长,那人的蒙面黑巾消失不见,露出一张血糊糊的面孔,岳风一手将他拎起,一手紧握长枪,大喝一声:“全都退下,要不然,我杀了他。” 飞虎骑士均是一愣,纷纷勒住黑虎,徐徐向后退却。依依杀疯了心,幻刀电光流泻,向着空气乱扫乱劈。岳风连叫两声小七,她才停了下来,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岳风冲上前去,将她搂在怀里,依依看他一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轻轻叫了一声:“没事了么……” “没事了。”岳风看着她的伤口,心如刀割,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依依又笑一笑,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四周虎吼连连,人声鼎沸,飞虎骑士四面围了上来。这个军团长地位甚高,家世显赫,众骑士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击,可是岳风想要全身而退,也是绝无可能。 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轰隆!”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烧死数名飞虎骑士,虎群起了一阵骚动,纷纷向后奔逃。一阵狂风从天而落,岳风躲闪不及,一只大手扣上了肩头,他回头看去,失声叫道:“大哥!” 贺兰殷雪浑身是血,一点头,叫道:“走!”抓着他冲天而起,一眨眼的工夫,落在一处高大的废墟顶端。 天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吼,鬼虎影子从飞虎群中凸现而出,像是一片流云飞雾,向着这边猛冲过来。风虎率领虎群,紧随其后,四面八方地围了上来。 “穷奇大王。”一名飞虎骑士纵虎上前,拦住风虎去路,颤声说道,“军团长被敌人抓了。” “什么?”风虎失声怒吼,定眼望去,岳风的手里果然抓着一人,风虎惊怒交集,高叫:“这个没用的废物,我早说过他不行,皇太一偏偏不信,不管他了,立刻进攻。” “恐怕不好。”飞虎骑士闷声说,“他是钟离世家的人。” “钟离世家算了屁,我可不在乎。”风虎呼出一口寒气,骑士全身的血液几乎凝结成冰。 “那琢磨宫呢?”骑士说,“你也知道钟离家的地位,他死了,皇天道一定不会高兴。” 风虎微感迟疑,它不怕钟离世家,可是不能不顾忌皇太一,想了想,不情不愿地说,“好吧,限你们一刻钟以内,将这小子救出来。要不然,我可不管什么琢磨宫,皇太一,今天如论如何,我把贺兰殷雪撕成碎片儿,我要吞下他的魂魄,把他变成我的伥鬼。” “一刻钟……”飞虎骑士吃了一惊,“那,那怎么行。” “没得商量。”风虎金色的眼珠迸射凶光,“快给我滚,要不然,我吃了你。” 骑士噤若寒蝉,掉转虎头,返身回去,跟同僚们商议对策。 岳风环顾四周,这里已是昊天城的顶端,一根巨大的石柱高高耸立、似与天接,从这儿向下看去,残垣断壁数不胜数,看其浩大规模,还可想见这座古城繁盛之时的风光。 少了风虎作祟,天空恢复了清朗,繁星点点,浩瀚无穷,一轮缺月高悬天外,清辉洒落,照得整座废墟如银似雪。 “奇怪!”贺兰殷雪微微喘气,“这些飞虎崽子,怎么停下来了?” 岳风一眼扫去,飞虎团团围住四周,纷纷狂嘶大吼,可是并不近前。岳风想了想,指着地上的军团长:“也许是因为他?” “他是谁?”贺兰殷雪皱起眉头,他一身伤痕累累,鲜血涌出,流淌一地。这一战,三人无一不伤,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醋里,说不出的酸软无力。 “他是黑虎军团的团长。”岳风喘息答道。 贺兰殷雪俯身细看,拭去脸上的血污,勉强可以看清该人的容貌,贺兰殷雪辨认时许,点头说:“没错,是他。” 第二百一十七章 龙文古咒 “你认得他?”岳风微微惊讶。 “认得。”贺兰殷雪说道,“那一日我赴约之时,他是皇太一的随从之一。皇太一向我引荐过他,这个人名叫钟离锋,是钟离世家的家主钟离绝的儿子,皇太一吹嘘说,他是钟离世家的后起之秀,如今是他的贴身侍卫之一。” 说到这儿,他盯着岳风,眼里流露出一丝疑惑:“奇怪,你怎么抓住他的?” 岳风定一定神,把经过略略说出。贺兰殷雪一拍他肩,洪声笑道:“好兄弟,以弱胜强,真是了得。” 他心绪激动,牵动内腑伤势,禁不住连声咳嗽。 “大哥。”岳风忍不住说道,“你伤得很重?” “没什么。”贺兰殷雪淡淡说道,“一点儿小伤。”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笑了笑,“二弟,抱歉的很,把你拖入了这个境地。” “这是什么话?”岳风微微一笑,“事到如今,还分什么你我?”他低头看了看依依,脸上闪过一丝伤痛,轻声说,“只可惜了她。” “好兄弟。”贺兰殷雪抬头望天,幽幽说道,“可惜时间太短,我们只能做这一天一夜的兄弟。” “那又怎样?一天一夜虽短,也胜过多少人一生一世。” “说得好!”贺兰殷雪盯着岳风,两眼精光闪动,“待会儿飞虎崽子上来,你我拼死杀个痛快。” “没错。”岳风扫眼看去,豪气陡升,“可惜没有酒,要不然,厮杀之前,咱们先喝一个痛快。” “呵!”贺兰殷雪抚掌大笑,“二弟,一提这个酒字,又把我肚子里的酒虫勾出来了,哈,可惜,可惜,早知今日,当初在烟馆,就该多带两坛酒,若是喝足了美酒,我有‘酒罡’在身,区区臭虎,何足道哉?” 说到这儿,贺兰殷雪纵声大笑,豪迈之余,也有一股英雄末路的苍凉。 笑声未绝,一个飞虎骑士奔突近前,大声叫道:“对面的人听着,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交出钟离少主,两个道者可以离开。” 岳风一皱眉,说道:“什么话?为什么只是两个道者?” 那人迟疑一下,大声说:“英招王必须留下,你和那个女人,可以随意离开。” “胡扯。”岳风冷冷说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二弟。”贺兰殷雪按住他肩,涩声说道,“这是一个机会,你纵然不怕死,可是小丫头呢?难道说,你不顾她的死活?” 岳风望着依依,心中升起一股苦涩,深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哥,你真是本性不改,这些人的话你也相信么?如果他们真的言而有信,你又怎么会在玉京地下囚禁一年?” 贺兰殷雪低头沉默,良久叹道:“二弟,你说的是,白虎人一向奸诈无信。不过,唉,我的心里,总是有一些不甘心,我可以感应得到,英招铁骑已经赶往此间,若能撑到天亮,战事必有转机,但如今,唉……” 岳风一笑,大声道:“大哥,这样灰心丧气,可不是贺兰殷雪的气魄。” “不错!”贺兰殷雪抬起头来,洪声长笑,“今天,我要每一只穷奇,都记得这个晚上。” “嗐!”飞虎骑士等得不耐,“答不答应,快快回话!” “我现在就回你。”岳风两手叉腰,运足元气大喝一声,“滚你娘的蛋!” 声音远远送出,四周略略沉寂,刹那间,响起了穷奇愤怒的吼叫声,那骑士身子僵硬,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忽地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嗷!”风虎的长啸冲天而起,一股杀气弥漫天地。 群虎齐声应和,虎吼声像是一阵狂风,掠过废墟,传向无垠的远处。 “嗷!”英招王前蹄纵起,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悲壮洪亮,势如滚滚的雷声,以一人之力,压住了群虎的怒号,虎群为之一肃,气焰稍稍受制。 “大哥!”岳风沉思一下,抬头说,“你刚才说,英招铁骑正赶往此间?” 贺兰殷雪收了啸声,苦笑说:“不错,只是天亮之前,恐怕无法赶到。” 岳风取出仙罗盘,看了看,大皱眉头:“还有两个时辰。” “来不及了。”贺兰殷雪轻轻摇头。 “大哥!”岳风一咬牙,扬声说道,“以你一人之力,能挡住一刻钟吗?” “老弟,你要干吗?”英招王面带疑惑。 “我要试一个东西。”岳风看了一眼依依,轻声说,“算是最后一搏。” “一刻钟么?”贺兰殷雪扫视四周,笑了笑,“轻轻松松。”手一扬,幻弓在手,幻箭在弦,指定前方的虎群。 岳风盘膝坐下,心中叫道:“老不死,老不死……” “干吗?”阳太昊没好气答道。“如果重启防御,可以支撑多久。” “这个可不好说,时隔数万年,残余的神力还有多少,谁也说不清。” “好吧!”岳风沉思一下,“我要试一试那篇咒语。” “你要明白,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我明白!”岳风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试试。”说完闭上双眼,思绪如飞,半个时辰以前的情形,一幕一幕地显现在脑海里。 “若若!”岳风奔出神殿,望着苍茫夜色,心中翻江倒海,他发疯似的左冲右突,可是找不到任何影子,少女消失了,就像是一片云,一抹烟,说散就散,说去就去。 岳风忽地全身乏力,心如死灰,跪倒在地。他抬头看去,苍龙石像在月光下微微发白,龙眼朝向天空,眼珠幽幽发亮,宛如有了灵性。 “小子!”阳太昊沉声说道,“别想了,她已经走了。” “她去了哪儿?”岳风脑子里一片麻木。 “先别管他。”老不死沉声说,“现在穷奇大军压境,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有心思发呆吗?” 岳风想到刚才的虎啸和火光,呆了呆,站起身来:“老不死,你说什么?” “我说,穷奇大军压境!” 岳风心中一跳,纵身赶往山顶,阳太昊喝道:“慢着,若要去,先记住咒文再说。” “什么时候了,还扯咒文的事?”岳风火冒三丈。 “如果不能重启昊天城的防御。”阳太昊顿了顿,“你即便赶去,也是送死。” “大不了,死在一起。”岳风因为云若一事心灰意冷,但觉活在世间,了无意趣。 “傻小子。”阳太昊叹气说道,“你死了没什么?可小狐狸呢?英招王呢?一个随你出生入死,痴情可悯,另一个是你结拜的兄弟,约好了同生共死。若是因为你一念之差,葬送了他们,你就算死了,又于心何安?” 这番话有如一桶冷水,淋在岳风头上,他机灵一下,还醒过来,快步走到神殿的石壁前,盯着龙文微微皱眉:“老不死,我没学过龙文,又怎么记得下来?” “龙文这东西,若要一字一字的学,花个十年八年,也不过学点儿皮毛,不过就我所知,神龙对于龙文,根本不用去学。” “不用去学?”岳风一愣,“难道天生就会?” “没错。”阳太昊说道,“龙族没有变成神龙以前,对于龙文一窍不通,修炼到神龙,立马无师自通。” “我又不是神龙。”岳风悻悻说道,“老不死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要说的是,真正精通龙文的人,并不是通过学习,而是一种天赋的本能。” “老不死。”岳风受宠若惊,“你认为我也能无师自通?” “不知道。”阳太昊慢慢说道,“但可以试试看。” “试试看。”岳风一跳三尺,怒冲冲叫道,“上面都打起来了,你还让我试试看?” “你要冷静。”阳太昊不急不恼,慢条斯理,“只有静水之中,才能滋生灵感。” “去你妈的灵感。”岳风转身就走。 他一口气走到阶梯前,但觉阳太昊沉寂无声,心生奇怪,忍不住又问:“喂,老不死,你干吗不劝阻我?” “我劝了,你会听么?”阳太昊冷冷说道。 “可是……”岳风话没说完,又来一声巨响,他身子一颤,冲口叫道,“虚空之箭。” “已经斗上了。”阳太昊冷冷说道,“你现在去送死,也还来得及。” “老不死,你混蛋!那些蚯蚓字,这么短的时间,我根本认识不了。” “你用眼睛去看,当然认识不了。”阳太昊淡淡说道,“对于龙文,得用你的心去感悟。” “心?”岳风矛盾之极,“老不死,如果我记不住呢?” “至少你努力过。” “如果大哥和小七死了呢?” “你记不住咒文,死不死,那是早晚的事。”阳太昊顿一顿,“但我以为,英招王还没又那么弱,你有一刻钟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限,我也不敢保证他和小狐狸还活着。” 岳风呆了呆,忽一咬牙:“老不死,我一直信任你。” “没错,你是个好学生。” “即便你带我去雷塔。”岳风说起这事,仍是耿耿于怀。 “咳,那时候,你也对我深信不疑。” “好吧!”岳风深吸一口气,“就一刻钟。老不死,我听你的。”他看了山顶一眼,费了极大的心力,转过身来,走到石壁前面。 墙壁上的龙文千变万化,看得人眼花缭乱,岳风瞧了一会儿,全无头绪,索性坐了下来,盯着字迹,托腮沉思,过了半晌,忍不住说道:“老不死,你认识龙文,这些龙文能翻译成道者的文字吗?” “我认识没用。”阳太昊不耐道,“这一篇咒语,必须由你写出念出,才可真正生效。” 第二百一十八章 胜败一线 岳风咕哝两声,死死盯着龙文,心里骂道:“臭蚯蚓,扭什么扭,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吗?” 山顶的虎啸声、爆炸声接连传来,岳风越听越是心烦,但越是心烦,越觉墙上的文字一团混乱,别说什么灵感,就连静心思考也无法办到,脑子里一会儿是云若,一会儿是父亲,一会儿又是依依与贺兰殷雪,两人身处困境,现在究竟如何,实在难以想象。 “小子,还有半刻钟。”阳太昊的声音冰冷无情,“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就此放弃。” “闭嘴!”岳风极力摒除杂念,将四分五裂的思绪从四面八方拉扯回来,两眼盯着龙文,竭力感知其中的奥妙。 时间过得极快,岳风只觉浑身的热血都涌到了头上,耳鼓嗡嗡鸣响,两眼发胀发痛。 突然,他的眼前微微晕眩,整个人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厮杀声消失了,神殿里静得离奇,岳风回过头来,看得见自己的肉身,那躯壳坐在原地,两眼呆呆发直。 “怎么回事?”岳风一阵迷惑,“老不死,我死了吗?” 无人回答,阳太昊不知去了哪里。 岳风回头看去,墙上的龙文历历在目。他的身子轻飘飘的,一无重量,跟着一步迈出,融入了那一些扭曲变化的龙文,俨如一只鱼儿,进入了一片汪洋,随波遨游,顺着龙文的变化而变化。 这一刻,他深深地领悟到了文字的真意。 龙文的奥妙,不在于它的形体,而在于形体的变化,那变化本身就是一种意义,书写者落笔的一刻,也将魂魄与灵思写入了字体。 这感受从头到尾,直到支离邪的署名,方才告一段落。这一片咒语,精深奥妙,圆满具足,充满了一种奇特的律动。 岳风正要仔细回味,眼前天旋地转,忽又站在了地面,他的心中十分诧异,掉头四顾,神殿空空荡荡,只有惨白月光,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明白了么?”阳太昊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中透出一丝欣慰。 “老不死,我刚才怎么了?”岳风的心跳沉重有力,方才的经历,真是生平未有的奇遇。 “你出神了,你的精神与魂魄融入了龙文。” “我……”岳风只觉不可思议,“为什么?” “我说过,真正精通龙文的人,并不是通过学习,而是一种天赋的本能。龙文不止是文字,更是一种灵感,有的人缺少顿悟的潜质,终其一生也勘破不了,有的人一见之下便可领会。小子,你与龙天生有缘,要不然,你的幻身,又为什么会是‘苍龙转生’?” 岳风默默听着,站起身来,他的心中一片亮堂,咒文中的真意,有如光亮的水银,在他的胸中脉脉流淌。 “一刻钟到了么?”岳风轻声发问。 “还差五分钟。”阳太昊淡淡说道,“比我想象的要快。” 豁啦啦,一声霹雳当空震响。 岳风抬眼看去,漫天电蛇飞舞,所过飞虎辟易,不少飞虎骑士,连人带虎纷纷下落。 贺兰殷雪箭出连珠,八方激射,幻箭的威力重重叠加,结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之障。 如此密集的发射,强如贺兰殷雪,也是力不从心。英招王的全身创口迸裂,血水横流,筋脉一根根凸出体表,似要崩断破裂。岳风的心弦也随之绷紧,不知道这样下去,贺兰殷雪能否挺过一刻钟的时限。 “小子,别分神。”阳太昊冷冷提醒,“记住,要用道祖之血。” 岳风深深一口气,清冷的气流进入肺部,让他的脑海稍稍清晰。他尽力将一声声巨响摒除在外,闭上双眼,回想出神时的感受。那一种鱼儿入水的感觉,真是流畅自如,使人记忆深刻。 他在心中默念咒文,一字一句,仿佛闪烁的星光,又如划空的闪电,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他的心中流淌,呼之欲出,不吐不快。 岳风伸出左手,摊开手掌,右手雷魂笔轻轻一划,皮破血流,染红了符笔的笔尖,他蘸着自己的鲜血,边写边念: “以我昊天,孤魂北望,倚天腾龙,熠熠煌煌,天地反复,日月无光,九阳雷动,天凤飞扬……” 笔尖掠过虚空,留下一个个血红的字迹,每一个字都在扭曲变化,像是飞动的龙蛇,穿梭来去,变化万千。 岳风快要喘不过气来,书写龙文,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每写一字,都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分明是凌空书写,可是不知为何,笔尖粘滞无比,屡屡写不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将要把他浑身抽空。他甚至感到,写这一篇咒文,用的不是他的鲜血,而是他的魂魄,他用魂魄作书,也许写完咒文的时候,也就是他丧命之时。 他有点儿懊悔,这样写下去,一刻钟的时间根本不够,他感觉周围的寒气越来越浓,穷奇的吼叫越来越近,鲜血星星点点,落在岳风脸上,滚烫如火,来历不明,也许来自穷奇,也许来自骑士,也许来自贺兰殷雪。 英招王的弓箭换成了长矛,矛影重重,化为了铜墙铁壁,墙壁之外,飞虎高高跳起,重重落下,跳起来气势汹汹,落下时连人带虎,化为了死尸。尸体堆积如山,以贺兰殷雪为轴,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圆环,长矛的光影,俨如一个磨盘,碾磨的是血肉,流出的是死亡。 龙文古咒,才写了一半。 岳风直觉危险的逼近,心中起了一丝波动,波动传到笔尖,符笔的书写变得迟缓。 “嗷!”风虎的吼叫就在耳边,巨大的白影笼罩下来,鬼虎的双眼黑火跳动,口中喷出致命的寒气。 “呵呀呀呀……”贺兰殷雪发出怒吼,吼声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悲壮。 “结束了吗?”岳风身心俱疲,死亡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一双小手从旁伸来,将他腰身搂住。 依依醒过来了,她一言不发,搂住岳风,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死,我们也在一起,岳风似乎听见了少女的心声。 咻,一片青蒙蒙的光华闪过,穿过巨大的风柱,透过鬼虎的影子,所过飞虎凄声怒号,纷纷散开掉落。 风虎眼看大功告成,正在高兴,不想异变忽生,心中大为震惊。它掉头看去,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黑影,身形窈窕,长发飘飞,看样子是一个年轻的道族女子。她的身子忽隐忽现,不可捉摸,素手轻轻一扬,发出一片青色的毫光,那毫光细如丝,密如雨,黑虎碰上青光,无不惨叫败落。 贺兰殷雪忽觉压力一轻,周围的穷奇要么下坠,要么后撤,他来不及多想,长矛转为弓箭,发出两记“烈阳之箭”,烧得飞虎嗷嗷惨叫。 依依也觉惊讶,看清来援的女子,惊奇不胜,轻声叫道:“哎呀,是个女孩儿,好厉害,那青色的东西是什么?雾么,不对,雨么,也不对……” “若若?”岳风心神大震,想要掉头去看,忽听阳太昊急道:“小子,你得一鼓作气写完咒文,神气一断,又得从头再来。” 岳风稍一犹豫,深吸一口气,以极大的毅力,抛开杂念,书写咒文。字迹飘浮空中,凝而不散,看上去十分诡奇。依依一边瞧着,惊讶之余,也觉事关重大,屏住呼吸,不敢扰乱。 贺兰殷雪和云若里应外合,冲得穷奇阵势大乱。风虎又气又急,心中盘算,英招王尽管伤势不轻,可也无法一击便倒,相比起来,新来的道族女子,似乎更容易对付。 想到这儿,一晃身,身形消失,出现之时,已到了云若的身后,它前爪一挥,一只光白的幻爪飞向少女。 云若不及回头,一晃身,也凭空消失,出现之时,已在二十丈以外,还没站稳,前方白光闪烁,风虎巨大的身影从虚空中钻了出来,两眼精光暴突,大声吼道:“星斗挪移,本王也会。”一张嘴,吐出了一团白花花的圆球。 云若躲闪不及,一扬笔,一蓬青光迎面射出,青光迎上风球,发出一声巨响,气浪奔腾而出,冲在云若身上。少女惨哼一声,翻着跟斗飞了出去,还没落下,几只穷奇猛扑上来,少女一闪身,忽又消失,穷奇扑了个空,撞在一起,又痛又怒,均是失声大吼。 冰风雷与青光一碰,风虎就觉不妙,那青光非雨非雾,而是许多幻针,只因细小,所以不易辨认。“冰风雷”爆炸,幻针并未消灭,反而穿透风暴,向云若冲来。 穷奇王身经百战,一觉不妙,旋即躲闪,可惜晚了少许,幻针掠身而过,其中几枚刺中前爪,一股奇痛钻心而入。 幻针破了妖身,风虎又惊又怒,发出一串狂吼,眼看云若在远处现身,身子一晃,忽隐忽现,从云若左侧窜出,利爪一舞,幻爪的白光呼啸而出。 少女身形踉跄,似已受伤,眼看幻爪飞来,不及躲闪,一扬手,身子四周腾起一股绿气,幻爪撞上绿气,绿气翻腾,声如巨雷,少女向后飞出,喷出一口鲜血,她的身子蜷成一团,不待身边的飞虎逼近,忽又消失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重启防御 风虎微微吃惊,对手先接了一颗“冰风雷”,又挨了一记“翻天爪”,没有送命不说,还能挪移幻形,这一份能耐,实在非同小可。看样子,这道族女子受伤不轻,决计撑不过下一回合。 风虎目射寒光,左顾右盼,寻找女子,谁知就在这时,前方的穷奇发出狂嘶怒吼,吼声中透出一丝恐惧。风虎应声看去,惊讶地发现,岳风站了起来,脸上神色庄严,双眼明亮如星,一眨不眨,凝注身前的血红色文字。 文字飘忽空中,大放奇光,笔画扭曲变幻,速度快得惊人。 “龙文!”风虎身为妖王,也是识货之人,心头一沉,感觉不妙。 其他的穷奇畏惧龙文之光,均是向后退缩。风虎勃然大怒,正要发出号令驱使,忽见龙文一个个纠缠重叠,凝成一团,紧跟着,一声霹雳巨响,龙文纠结之处,一道红光,冲天直上,所过人仰虎翻,阵势乱成一团。 红光冲到半空,凝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殷红如血,发出雷鸣巨响,人也好,虎也罢,纷纷望着光球,无不面露讶色。 “昊天飞龙!”岳风的声音响彻四方,“护我神城!” 豁啦啦,光球应声迸裂,化为百十流光,红光流虹飞雨,刷刷刷落入废墟,钻入泥土。一瞬间,大地动摇,乱石滚动,红光钻入的地方,地面拱起,碎石尘土纷纷聚合,化为一条条巨大的土龙,数以百计,张牙舞爪,发出无声长吟,冲向漫天的飞虎。 “黑虎团!”风虎的吼声惊天动地,“迎战!” 黑虎们发出凄厉的怒吼,展开翅膀,冲向飞天的土龙。数十只飞虎围住一条土龙,挥舞利爪,口吐风雷,背上的骑士长矛疾刺,符光乱飞。 土龙四面受敌,不时土崩瓦解,可是刚一崩溃,残躯忽又合拢,重塑龙身,窜上高天,它们从昊天城的废墟中汲取神力,只要神力源源不绝,土龙也就不会消灭。 黑虎团起初占了上风,可也耐不住对手散而又聚、死而复生,气势大大受挫,渐渐生出惧意。土龙趁势反击,龙爪狂舞,龙尾横天,受伤的黑虎不时从天落下,骑士们折手断脚,发出凄惨的呻吟。 “老弟。”贺兰殷雪不胜惊喜,“这是怎么回事?” “是呀,是呀。”依依一半欢喜,一半困惑,“这些龙从哪儿来的?” “这是道祖留下的一个防御。”岳风长长呼出一口气,“昊天城被毁,这个防御并未完全失效,我用咒语将其唤醒,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支离邪的防御?”贺兰殷雪越发惊讶,可是来不及多问,风虎领着数十只穷奇猛冲过来,它明白了症结所在,只要杀死岳风,咒语就会失灵。 贺兰殷雪大吼一声,挺矛上前,岳风笔尖一指,数十条土龙飞了过来,前后左右,结成防御阵势,守得水泼不进。 双方龙腾虎跃,杀得难解难分,依依受伤不轻,无力厮杀,呆在一边看守钟离锋。飞虎骑士几次上前抢人,均被土龙击退。 时光点滴流逝,黑夜格外漫长,厮杀无休无止,仿佛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岳风渐渐筋疲力尽,元气压榨一空,仿佛行尸走肉。血龙卷消失了,幻蛟的光芒越来越淡。岳风恨不得一头倒下,再不起来,可他知道,此时一旦倒下,前面的一切努力,全都会化为乌有,依依会死,贺兰殷雪会死,还有云若,若若又在哪儿呢? 他茫然四顾,眼前一片模糊,形影晃来晃去,几乎分不清敌我,手中的雷魂枪下意识挥出,刺穿了一只黑虎的左眼。 黑虎发出一声狂吼,翻滚着退了下去。这一声吼叫过后,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这沉寂十分古怪,岳风摇了摇头,晕眩感退去,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清晰,他吃惊地发现,周围的土龙正在消失,狂舞的龙身,化为了一团团浑浊的烟尘。 风虎以下,所有的穷奇停止了进攻,注目消散的土龙,眼里透出深深的困惑。 “完了!”岳风心往下沉,残余的神力用光了,昊天城的防御走到了尽头。 “呼哧,呼哧!”贺兰殷雪大口喘气,他双翅下垂,大头朝下,这一轮苦战,强悍如他,也难以支撑。 “嗷!”风虎最先明白过来,它的身上也有好几处伤痕,那是英招王的幻矛所伤,鲜血淋漓,痛不可忍。 穷奇王转眼看去,黑虎军团,少了足足一半,废墟之中,到处都是飞虎的尸体。 “嗷!”风虎又号一声,吼声中的悲恸发自内心,它以妖王之尊,亲率数千之众,围攻三个对手,结果居然如此惨烈。 “嗷!”虎群低声应和,气势一落千丈,望着重围中的三人,无论人虎,均是又恨又怕。 “上啊!”骑士们叫嚷。 “咬死他们!”飞虎们低吼。 吼叫声此起彼落,可是,没有一人一虎,胆敢轻易上前。 “贺兰殷雪!”风虎阴沉沉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说?” 英招王低眉垂目,一言不发。 “你是我生平的劲敌。”风虎傲然说道,“不过,最后的胜者,终归是我!” 贺兰殷雪还是沉默。 “为了以示尊重,我会吞掉你的魂魄,把你变成一只伥鬼,呆在本王体内,天天陪着本王。”风虎的眼里闪动光芒,“认命吧,贺兰殷雪!” “呵!”贺兰殷雪发出低沉的笑声,他慢慢地抬起头来,“风虎,吃了我,会噎死你。” “贺兰殷雪,我就喜欢你这一股狂劲。”风虎眯起双眼,洋洋得意,“你越狂,老子吃得越高兴。” 贺兰殷雪笑了笑,抬头看天,轻声说:“天快亮了!” “什么意思?”风虎一愣。 贺兰殷雪深深吸一口气,幽幽说道:“我闻到了,这是大草原的味道。” 风虎又是一愣,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不安。 贺兰殷雪闭上眼睛,双耳微微抽动:“我听到了,这是英招振翅的风声。” “虚张声势……”风虎一声怒吼,突然,它的身子僵住了,穷奇王肩头一耸,猛然回头,北方的天空微微发白,就在灰白色的天幕下,出现了一片淡金色的云彩。 “英招军团!”依依的声音嘶哑颤抖,两行眼泪夺眶而出,“那是……英招军团!” “风虎!”贺兰殷雪面露笑意,“你要吃了我,还有最后的机会!” 风虎掉过头来,目透凶光,这一刻,天空中响起一声异响,虎群应声骚动。 天上无中生有,出现了一片明亮的火光,火光来势惊人,逼近了,岳风才发现,那不是普通的火云,而是数千支“烈阳之箭”。 这一轮箭雨,铺天盖地,势如流星火雨,洒落在废墟之间。翻滚之际,火箭化为了火球,浩大,精准,密不透风。飞虎纷纷中箭,在火焰跳跃哀号。 风虎惊怒交集,顾不得贺兰殷雪,发出一声吼啸,幸存的黑虎汇聚起来,排列成阵,冲着北方,发出凄厉的怒吼。 呼啸声如长风吹来,英招的大军展露真容,数不清的英招展开金色的翅膀,翅膀的金光,照亮了天穹。他们体格英伟,面容刚毅,披挂精美的铠甲,手持炫目的幻弓。 “吼!”黑虎张开大口,“冰风雷”夺口而出,密密麻麻,像是白色的鸟群掠过长空。 英招飞行之中,扯开弓弦,一道道闪电脱弦而出,电光与白光交错,发出一连串密集的爆炸,惊天动地,震得人耳鼓生痛。 电光流窜,风雪漫天,白茫茫,光闪闪,天空中像是煮沸的稀粥,动荡得叫人心悸。突然间,风雪四散,电光消失,一片金光出现在头顶,英招从半天云里俯冲而下,手里的弓箭,全都变成了长长的幻矛。 一阵怒吼长啸,英招与飞虎撞在了一起,惨烈的厮杀无处不在,撞击,突刺,撕咬,悲鸣,鲜血和羽毛飘落如雨,风雪与电火光耀长天。 英招军来得不多,不过四千之众,飞虎军若是全军迎战,胜负也未可知。但这一晚,贺兰殷雪称雄在前,道祖防御扬威在后,人虎损失过半,到了此时此刻,数目不过三千,比起英招军来,大大处于劣势。 英招从天而降,一如天河倒泻,气势奔腾,冲得飞虎七零八落,要不是风虎坐镇,放出伥鬼,只一阵,黑虎军团就会溃不成军。 胜负陡然逆转,岳风又惊又喜,望着空中战场,心中激动万分。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争战,气势之浩大,厮杀之惨烈,叫人目不暇接,浑身热血鼓荡。 不一刻,黑虎军退到了废墟边缘,英招攻势如潮,仍是占尽上风。 厮杀正酣,狂风大作,一队英招从天而降,冲到众人面前,为首的英招金盔银甲,体格壮伟,他一手按在胸前,冲着贺兰殷雪低头行礼:“吾王,贺兰信救援来迟,还望吾王责罚。” “不算迟。”贺兰殷雪笑了笑,拍了拍对方肩膀,“我的信箭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贺兰信盯着首领,眼里光芒闪动,“我一收到信箭,立刻率军启程,可是路上遇到了赤虎、金虎、白虎三大军团的埋伏,未能及时赶到。” “好家伙!”贺兰殷雪变了脸色,“风虎这狗东西,以我为诱饵,沿途设伏,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第二百二十章 英招军团 贺兰信说道:“我军陷入苦战,多亏贺兰诚及时赶到,两军合一,才突破重围,如今,贺兰诚率大军牵制穷奇的三大军团,我率精锐突破飞虎拦截,全力赶来此间,天可怜见,贺兰信没有来迟。”他看着贺兰殷雪浑身伤口,不由大皱眉头,“吾王,你的伤……” “不碍事!”贺兰殷雪长笑道:“贺兰信,带酒了吗?” “带了。”贺兰信从身边取下一个大大的皮囊,“上好的马奶酒。” 贺兰殷雪接过,仰面朝天,大口饮下。转眼之间,浓浓的酒气从他的毛孔涌出,如云似雾,飘渺不已,随着酒气弥漫,瘀血消失,翻卷的皮肉平复如初,长长的创口结痂愈合,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一囊酒喝完,贺兰殷雪创伤尽消,神完气足,一扫之前的倦意,双眼顾盼之间,流露出一股笑傲天地的豪气。 “大王。”一只雌性的英招移步上前,比起雄性,她的体格修长,身披银甲,一身皮毛光亮如雪,面容俊美灵动,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勃勃英气,她捧着一个巨大的金匣,送到贺兰殷雪面前,“请披甲。” 贺兰殷雪微微一笑,打开匣子,一挥手,一副纯金色的盔甲披在他的身上。甲面上镌刻了奇丽精美的花纹,式样别致,辉煌庄严,比起其他的英招,自有一股王者之气。 “二弟。”贺兰殷雪回过头来,“到为兄的背上来。” 岳风还没应声,四周的英招齐声发出惊呼,贺兰信忿然道:“大王,他是谁,怎能骑在你的背上?从来没有道者,可以骑在英招的背上。” 岳风忙说:“大哥,我自己飞吧!” “你还飞得动么?”贺兰殷雪笑了笑,目光扫过众人,“这位苍龙岳风,是我义结金兰的好兄弟,是他,将本王从皇太一的地牢里救出来,也是他,从玉京出发,随我一路苦战,不离不弃,生死相随,面对数千飞虎,不曾退缩一步。要不是他,本王的尸骨,早就烂在了天皇府的地牢里了,从今往后,苍龙岳风,永远都是英招族的恩人,你们看到他,就跟看到贺兰殷雪一样。” 英招们无不动容,纷纷低下头来,一手按胸,向着岳风行礼。岳风慌忙还礼。贺兰殷雪哈哈一笑,抓住他的肩头,反手丢在背上,叫道:“贺兰婉然。” 送甲的女英招应声上前,贺兰殷雪指着依依:“这是狐神后裔胡依依,天香狐王的女儿,你把她带在身边,全力呵护,万万不可懈怠。” 贺兰婉然走到依依身前,嘴角含笑,低头施礼,依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嘻嘻说道:“这位英招姐姐,生得真是好美。” 贺兰婉然的面孔微微一红,看了贺兰殷雪一眼,贺兰殷雪笑道:“小狐狸,你可别乱叫,贺兰婉然是我女儿,论辈分,你和二弟,都要叫她侄女。” “呀,原来是你女儿。”依依拍手直笑,又白了贺兰殷雪一眼,“我们各交各的,我偏要叫她姐姐。”说完这话,盯着女英招,脆生生叫道,“婉然姐姐。” 贺兰婉然豪气纵横,和父亲颇为相似,听了这话,心花怒放,笑道:“好妹子,快到姐姐背上来。”说到这儿,自觉失言,偷偷看了父亲一眼,但见贺兰殷雪若无其事,这才放下心来。 “这人是谁?”贺兰信指着钟离锋。 贺兰殷雪淡淡说道:“这是黑虎军团的军团长钟离锋。” 英招们听了这话,纷纷发出怒吼,贺兰信怒道:“原来是他?这个狗东西,大王,这一年以来,不知多少族人,死在他的手里。”越说越怒,扬起前蹄,就要踏下,英招这一踏势大力沉,如果落在钟离锋头上,必然头开脑裂,再也不活了。 钟离锋为道术所困,无法躲闪,眼看铁蹄落下,当真面无人色。 “慢着!”岳风忽地叫道。 话一出口,贺兰信说停就停,掉过头来,说道:“岳风大王,你有何吩咐?” “你叫我什么?”岳风一愣。 贺兰信咧嘴一笑:“您是大王的好兄弟,大恩人,当然也是我们的大王。” “好!”贺兰殷雪拍手大笑,“我是他兄长,我是大王,他么,这个大字就免了,从今往后,你们见了他,都叫他岳风王。” “岳风王!”英招大将们异口同声,岳风双颊发烫,大感局促。 贺兰殷雪又说:“你们知道,钟离锋是谁抓到的吗?” 贺兰婉然眼珠一转:“难道是岳风王?” “没错!”贺兰殷雪抚掌大笑。英招们虽称岳风为王,不过碍于贺兰殷雪的面子,不少人心中并不服气,听了这话,盯着岳风,流露出钦佩惊叹之色,从此心悦诚服,再也没有别的念头。 贺兰殷雪又说:“二弟,你为何要留下钟离锋?” 岳风说道:“他是钟离家的重要人物,大哥来日若与皇太一作对,他可以当做人质,跟琢磨宫讨价还价。” 他说到这儿,沉思一下,说道:“大哥,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走到一边,岳风凑近英招王耳边说道:“风虎刚才不顾钟离锋的死活,悍然发动进攻。我当时瞧过,钟离锋的心里十分怨恨,这个人心胸狭隘,必然会设法报复。你在适当的时候将他放回去,一定会闹得穷奇军团天下大乱。” 贺兰殷雪笑道:“好主意,二弟,你不但有勇,还有揣摩人心的本事,有你做军师,不愁大事不成。” 岳风笑道:“钟离锋这一等废物,与其杀了泄愤,不如废物利用。” “说的是,二弟想得周到。”英招王点了点头,大声说,“贺兰信,你看好此人,暂且留下他的狗命。” 贺兰信应了,贺兰殷雪目视战场。风虎召出鬼虎,使出“九龙卷雪”,以一当千,英招军陷入苦战。 贺兰殷雪一皱眉头:“这一群穷奇崽子,这一年多来,趁我困在玉京地下,犯我草原,杀我子民,今日血债血偿,叫它们知道我英招族的厉害。” “不错。”众将齐声发喊,“叫它们知道我英招族的厉害。” 贺兰殷雪举起幻矛,扬起双翅,高叫:“随我来。”他“酒罡”加身,气力恢复如初,一腾身,跳到空中,发出一声悠长响亮的呼啸。 英招听见叫声,纷纷掉头飞来,高举弓箭长矛,齐声高叫:“吾王万岁!” “子民们,听我号令。”贺兰殷雪沉声大喝,“蚀月之阵。” 英招们飞到他的身后,结成一个阵势,形如弯月,两翼锋锐向外,居中向内凹陷。 “大幻神弓!”贺兰殷雪幻弓在手,所有的英招应声而动,幻弓扯满,幻箭的锋芒森然向前。 “火雨横天!”贺兰殷雪咻的一箭,当先射出,身后数千火箭紧跟其后,箭雨密集,遮天蔽日,与穷奇军的“冰风雷”撞在一起,冰火相交,白气蒸腾上升,使得天地莫辨。 “千雷裂云!”奔雷之箭脱弦而出,数千道电光,冲散了漫天的白气,落入穷奇阵中,炸雷声声,电光纵横,飞虎的哀号声此起彼落,偌大的废墟随之抖动。 “幻光神矛!”贺兰殷雪收起幻弓,幻矛在手,“万军突阵!”说完身先士卒,一骑飞出,身后的英招山呼海应,纷纷举起幻矛,紧紧跟随其后。 经过两轮箭雨,穷奇死伤惨重,还没还过气来,英招军的阵势天坠山崩一样碾压过来。 英招训练有素,矛法精奇,加上冲突之力,每一击都是势如万钧,两军刚一交锋,飞虎骑士虎仰人翻,死伤无数。 兵对兵,王对王,风虎对上了贺兰殷雪,“九龙卷雪”对上了“虚空之箭”,双方来回攻防,搅得风云变色,天地无光。 夜色渐渐褪尽,一轮旭日跃出东方,金红色的阳光洒遍了昊天古城,废墟之间,每一个角落都在流血,每一个活物,都在殊死搏杀。 岳风转眼扫去,心中不胜忐忑,忍不住说道:“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只管说。”贺兰殷雪一边发出幻箭,一边从容回答。 岳风迟疑一下,说道,“援军到来之前,有一个女子,危急关头,救了我们,你还记得吗?” “记得!”贺兰殷雪说道,“她会‘星斗挪移’,幻身也很怪,是一种青色的细针,风虎跟她交手,吃了一点儿小亏。” “她去了哪儿?”岳风急切问道。“援军到来之前,我还能嗅到她的气味,现如今,她的气味不见了。”贺兰殷雪说到这儿,心生疑惑,“二弟,你认识这个女子吗?” 岳风心神恍惚,默不作声,贺兰殷雪也不便多问,呔的一声大喝,连珠箭出,射得风虎嗷嗷直叫。 穷奇王拍打翅膀,退了一里有余,扫眼看去,英招军阵势严整,有如快刀利剑,纵横穿梭,将穷奇军分割开来,聚而歼之,穷奇越来越少,再战下去,势必全军覆没。 尽管心中不甘,可是败局已定,风虎发出一声号叫,掉转身子,向西北方飞去。 飞虎听了号令,无不争相逃命,英招军穷追猛打,追亡逐北,一口气追杀出一千多里,游魂荒原上,留下无数穷奇和道者的尸体。 第二百二十一章 龙参 这一阵杀得痛快淋漓,依依受够了穷奇的追杀,见这情形,大为振奋,尽管身子虚弱,也强打精神,拼命呐喊助威。 贺兰婉然听她大呼小叫,比起打仗的英招还要来劲,忍不住笑道:“好妹子,你省省么?你的伤还没好,万一加重了,大王一定会怨怪我。” “婉然姐姐。”依依眼珠一转,“你很怕贺兰殷雪么?” “当然了,他是我爹!” “宛然姐姐,我只是奇怪,你们既是父女,为什么一年多不见,你也不上前跟他撒撒娇,亲热亲热?” 贺兰婉然轻轻叹一口气,说道:“大王天生豪迈,不喜欢儿女跟他亲近,他看待儿女们,就跟看待其他的英招没什么两样,我见他活着回来,心里激动欢喜,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别说撒娇亲热,不挨一顿臭骂就不错了。” “这个英招王,真是不通情理。”依依忿忿不平,“什么天生豪迈,根本就是天生无情。” “好妹子,你可别乱说话。这是英招族自古相传的规矩,身为英招之王,就该一无私心,要把所有的族人,当成自己的儿女,如果他对我另眼相看,其他的人又会怎么想呢?没有英招王的无私,英招族又怎么能团结如一,纵横草原呢。” 女英招说得一本正经,可是依依心思敏锐,感觉她言语之间,仍有一丝惆怅失落,不由笑着说:“婉然姐姐,你别怕,英招王最怕我了,他要是敢对你凶,我一定帮你出气。” 贺兰婉然失笑道:“好妹子,你说什么笑话?你长得这么美丽,大家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有什么好怕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爹,不管他怎样对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之后,依依一声不吭,贺兰婉然但觉不对:“好妹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狐女叹一口气,闷闷说道:“姐姐,如论如何,你好歹还有一个爹爹,可我呢,唉,连亲身的爹爹是谁也不知道。” 贺兰婉然不意惹出了小狐女心底的遗憾,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起。 追杀到正午,灰色的地面,出现了星星绿意,游魂荒原到了尽头,众人进入逐日草原。黑虎军团十虎之中,剩下三虎不到,残部由风虎率领,仓皇向西逃窜。 贺兰殷雪正想追赶,北方烟尘四起,蹄声响如滚雷,举目望去,无数英招战士飞驰而来,望见贺兰殷雪,齐声高呼“吾王万岁”。 一个高大的英招赶在众人之前,展翅飞来,见了贺兰殷雪,落地行礼:“贺兰诚救驾来迟,还望大王责罚。” “你怎么来了?”贺兰殷雪皱眉说,“跟你对垒的穷奇军团呢?” “风虎带着它们,向西去了。” “这只臭老虎,我还当它会重振旗鼓,跟我再斗一场。”贺兰殷雪啐了一口,面露鄙夷,“闹了半天,变成了逃之夭夭的丧家狗。” “也不怪它。”贺兰诚傲然说,“跟我对垒的穷奇军团,一点儿便宜也没有占到,如果加上大王,穷奇军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贺兰殷雪看他一眼,微微点头,抬眼看去,英招大军漫山遍野,黑压压一片,男男女女,甲胄鲜明,不由问道:“所有的战士都在么?” “对。”贺兰诚说道,“二十万大军,全都在此。” 贺兰殷雪哼了一声,眼里迸射寒光:“为何我听黑虎军的斥候说,英招族为了争夺王位,分为了南北二部?” “一派谣言。”贺兰诚面红耳赤,大声争辩,“英招分为南北,全是形势所迫,贺兰信在南方跟穷奇交战,我在北方,全是为了防范獍犸南侵。” “什么?”贺兰殷雪浓眉上挑,失声大吼,“獍犸神藏趁我不在,胆敢欺辱我的子民?” 贺兰信上前说道:“大王失踪以后,我们两面受敌,领地日渐缩小,贝英湖以西全都丧失,谜山以南的千里之地,也为獍犸夺走,牛羊丢了足足一半,许多族人没有战死杀场,却被活活饿死冻死。” 贺兰殷雪脸色铁青,两腮鼓起,一言不发。英招们见他神色,纷纷沉默下来,偌大的草原寂静如死,只有狂风掠过高天,发出凄凄的悲鸣。 “嗷!”贺兰殷雪纵起前蹄,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啸声远远传出,百里之外也能听到。 “嗷!”英招战士们也齐声发啸,啸声震天动地,一年来所受的屈辱和苦难,也随着啸声宣泄而出。 贺兰殷雪一拍翅膀,冲上高天,目光扫过如云的战阵:“英招的子民们,皇太一、巫真背信弃义,杀我铁卫,囚禁本王,关在玉京地牢,受尽百般凌辱。穷奇得寸进尺,獍犸趁人之危,占我土地,夺我牛羊,害我万千子民,受尽饥寒之苦。亘古以来,我英招族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欺辱,血债只有血来偿还,从今以后,本王将带领你们作战,北到谜山,南到游魂荒原,西到金山,东到大海之滨,我们将驰骋万里,浴血苦战,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把入侵者赶出草原!” “吾王万岁,吾王万岁!”英招们振臂高呼,澎湃的战意充塞四野。 贺兰殷雪像是一阵狂风,飞过战士们的头顶,绕了一个大圈,方才返回原处。岳风上前说道:“大哥……” 贺兰殷雪不待他说完,笑道:“好兄弟,你和小丫头随我北上,这往后,还有不少大阵仗等着咱们!” 岳风和依依对视一眼,说道:“大哥,我和小七,恐怕要返回玉京。” “回哪儿干吗?”贺兰殷雪面露不快,“那里人心诡诈,就连房子也是高高低低,障碍百出,哪儿及得上这里天高地广,让人心中舒坦。” “我和小七,本在玉京参加‘天道布武’的大会,侥幸过了两轮,今日是第三轮的比赛,按理说,我们如今赶回去,也来不及了。不过,身为岳风组的组长,我一走了之,太过不负责任。不管能否比赛,我也要返回玉京,把未能赴会的原因,向其他的组员说个明白。” 依依一边听着,连连点头。 “理当如此。”贺兰殷雪沉吟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为了我的事,让你们有违信义,为兄实在不安。况且连日苦战,你二人伤势不轻,外伤还可,内伤么,短期内怕是很难康复。” “大王。”贺兰婉然纵蹄上前,轻声说道,“你忘了那样东西吗?” 贺兰殷雪一愣,拍手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那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贺兰婉然取出一个三尺长的玉匣,双手递道贺兰殷雪手里,玉匣莹白无瑕,雕刻精美龙纹,贺兰殷雪轻轻抚摸一下匣面,啪地打开,匣子之中,喷射出一股红光。 岳风定眼看去,匣子里面,横躺着一个血红剔透的异物,两尺多长,宛如神龙,头角鳞爪,一应俱全,可是龙身周围,又有许多根须一样的东西,更离奇的是,这东西还在微微蠕动,似要挣脱玉匣,破空飞走。 “呀!”依依冲口而出,“龙参!” “好见识。”贺兰殷雪微微一笑,“不愧是狐神后裔。” 依依盯着龙参,不胜惊讶:“我以为这东西只是传说,不想竟是真的。龙参天地至宝,千年为青色,万年为白色,十万年变为血红。龙参变化如龙,飞天遁地,随物隐形,纵有通天的道行,也未必能够得到。” “这是一位先王无意中得到,得到的时候还是白色,养育万年,才变成了血红色。每逢战争,由英招王带在身边,救死扶伤,以备不时之需。那日我赴会之前,留了心眼,没有带在身边,交给婉然保管,所以没有落到皇太一手里。龙参是疗伤的圣物,只要一息尚存,一滴参血便可救活,此物大补元气,还可增进道力……” 贺兰殷雪抓起龙参,握在手中,那东西扭来扭去,就像是一只刚刚出水的大虾。 贺兰婉然左手多了一只白玉杯,右手奉上一把青玉刀,刀上雕刻了许多符字。 英招王接过玉刀,笑道:“龙参对于五行风雷,均有抗拒之能,只有这把神符玉刀,可以割参取血。”说罢挥刀一划,龙参的尾部多了一条伤口,淌出血红汁液,流入玉杯之中。 白玉皎洁,参血艳红,不久流满一杯,龙参失血甚多,挣扎变得微弱。贺兰婉然笑道:“大王好慷慨,平时一点一滴也不肯轻易许人,今天居然放出这么多参血?” “这算什么?”贺兰殷雪淡淡一笑,“二弟于我有再造之恩,我这条性命也是他的,这龙参是我族的公物,要不然,送给他也没什么!” 一面说,一面把龙参送入玉匣,合上盖子,将玉杯捧到岳风手中:“二弟,喝了参血,为兄包你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 盛情难却,岳风接过喝了一口,甜中带苦,齿颊留香,流入胃里,化为千百热流,窜向四肢百骸。一刹那,创口愈合,内伤全无,空虚乏力的感觉全数消失,全身精力鼓荡,似要满溢而出。 第二百二十二章 魔徒魔师 他心知这东西十分贵重,只喝了一口,就转给了依依。依依一笑,也只喝了一口,又将剩下的大半杯递了回来。岳风皱眉说:“小七,别胡闹,你的伤比我重。” 依依笑道:“重不重我自己知道,反正你不喝,我也不喝,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岳风知道这她素日笑嘻嘻的,话一出口,却很难改变,无奈接过参血,少少抿了一口,复又递给依依,依依也抿一口,递了回来。 英招们见他二人推来让去,全都笑了起来,贺兰婉然忙道:“二位,这参血可得快喝,时间一长,效力就没了。” 岳风只好喝了一半,递给依依:“小七,一人一半,你再不听话,我可生气了。” 小狐女一笑,这才把杯中的参血喝光,说也神妙,参血饮完,手臂上的伤口自行愈合,很快结痂落疤,露出莹白肌肤,光洁无瑕,更胜当初。 依依摸着手臂,又惊又喜,参血所化的热流在体内鼓荡,势如潮水,来了又去,少女雪白的面颊上涌起两抹红霞,有如玉染胭脂,美艳得不可方物。 “好妹子,你可真好看。”贺兰婉然盯着依依,由衷赞叹,依依拉住她手,抿嘴微笑。 岳风正要告辞,贺兰殷雪又说:“二弟,此去玉京,万里之遥,想要尽快赶到,只怕很不容易,你为我得罪了皇太一,路上一定很不太平。这样吧,我派三千战士,护送你前往玉京,就算有恶狗拦路,有这五千英招,也可无所畏惧。” 岳风还没回答,贺兰诚说道:“大王,这样大张旗鼓,会不会惹来道族的疑虑,认为我族南下侵犯。” “是啊!”岳风深表赞同,“这样太过招摇,皇太一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征讨英招族,这一来,岂不是给了他现成的把柄?” “不妨!”贺兰殷雪摆了摆手,“苍龙天来少年之时,道术未成,为仇家所困。家父和我路见不平,替他解了围。事后他对我说,来日如有麻烦,只管向他求助。若是我本人,死便死,活便活,决不向他开口,不过事涉二弟你呢,我且求他一次。”说完幻弓在手,幻箭上弦,口中咕哝了几句,冲天射出一箭,那箭光钻入云端,一闪而没。 贺兰婉然压低嗓音,向依依解释:“这是家父的信箭,一箭射出,瞬息万里,跟道族的‘纸剑传书’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样好。”依依笑道,“英招王,今天分别以后,你可别忘了我们,时常要射一封信来玉京,要不然,我一定赶到草原来骂你。” “好,好!”贺兰殷雪哈哈大笑。 不过片刻,天际金光闪烁,出现一溜星芒,以惊人的高速冲向贺兰殷雪,到了近前,忽地变慢,金光散去,却是一枚小小的纸剑。 英招王一摊手,纸剑落到他的手心,贺兰殷雪展开一看,笑道:“天来说,若是三千英招,可以随便来去,只不过,他将派人全程监视,若是无故危害道族,别怪他不恋旧情。哼,这个苍龙天来,未免小瞧人了。” 贺兰殷雪微微气恼,将纸剑一扔,大声说:“贺兰信,你挑选三千精锐,护送岳风王南下,若是有所闪失,你也不用再回草原了。” “吾王放心。”贺兰信慨然说道,“岳风王少一根汗毛,唯我贺兰信是问。” 岳风本意不愿劳烦英招,可是转念一想,如果回绝,一来伤了兄长的好意,二来,确如贺兰殷雪所说,这一次树敌太多,南下途中险难重重,如果强敌来袭,自己生死事小,依依若有不测,可就追悔莫及了。 想到这儿,他走上前去,与英招王把手告别,依依也恋恋不舍,告别贺兰婉然。贺兰殷雪又跟贺兰信交代了两句,又交给他一样东西。一行人才向南飞去。岳风和依依居中飞行,贺兰信率领卫队,结成阵势,围绕在两人身边。 夜半时分,过了游魂荒原,到了夜里,英招的双翅发出悦目的金光,冲破云层,照亮黑夜,比起数千支火把还要管用。有时间,岳风和依依飞得累了,便骑在英招背上,贺兰信以下,几十个飞行好手,轮番驮着两人赶路。 这么昼夜兼程,一路上无所阻碍。岳风渐渐有所领悟,明白了贺兰殷雪的深意。有了这三千英招护送,不在于阵容多强,而在于声势浩大,所过道族人人侧目,更引来了天来的注意。这么大张旗鼓,一切搁在明处,太阳下面无阴谋,皇太一就算有什么诡计,也无从施展,毕竟他羽翼未丰,不好跟天来翻脸。 不过依依推断,第三轮“天道布武”共有十二组对手,纵然一天六组,恐怕也已过半,两人缺席比赛,已是板上钉钉。所以无论是否赶到玉京,“天道布武”的事情都已经泡汤。 岳风听了,有些沮丧,能否夺冠取胜,他本来也不是十分上心,但因此连累了朱阳和武大圣,未免心中有愧。可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护送贺兰殷雪,不能比赛,只是关系胜负,英招王独自北返,很可能丢掉性命。回想昊天城一战,真是惊心动魄、生平未有,几度生死存亡,只在毫发之间。 不经意间,云若的影子浮上了心头,岳风的胸中一阵翻腾,他闭上双眼,任由冷冷的夜风拂过面颊,心里感到十分忧愁。贺兰殷雪说过,英招援军到达以前,他都感受得到云若的气息,足见少女或明或暗,都在一边守护着他,后来想必看见援军达到,方才悄然离开。不过,她也可能遭了不测,葬身虎口,气息消失…… 这念头一冒头,岳风慌忙将其按下。云若决不会有事,不但是她,爹爹也不会有事。无论如何,岳风都要找到他们,不管背后的黑手是谁,只要一息尚存,他都要把他们救出来。 岳风想到这儿,抬头看去,天上明月皎洁,恰如女子的面庞,明媚的月光洒落尘寰,蕴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他的心里一阵刺痛,长吐一口气,打起精神,继续向前飞去。同一轮明月下,群山起伏,奇峰峭拔,一个俏丽的人影站在峰顶,眺望远处的金光,眼里的目光慢慢晶莹起来。 “放心好了!”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他会安然到达玉京。” 女子应声一颤,回头看去,在她身后不远,站立着一个黑袍男子,男子的脸上带着一张假面,面具嘴角向上,带着诡异的笑意。 女子下意识后退一步,刚一转身,男子不知如何,又到了她的面前。 女子一晃身,出现在二十丈之外,还没稳住身形,前方传来轻轻的笑声:“太慢了。” 一眨眼,女子变化了十多个方向,男子总是抢先一步,拦在前面,两人的身影忽隐忽现,宛如林中的烟雾,忽来忽去,忽聚忽散。 突然间,女子停了下来,呆呆站在那儿,一弯腰,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受伤了?”男子站在不远,幽幽说道。 女子微微喘气,一言不发,男子盯着她的眼睛,淡淡说道:“他已经见过你了?他知道你还活着?” 女子的身子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云若。”面具人冷冷说道,“你违反了我们的约定。” “大魔师……”云若的眼里流露出乞求的意味,“求求你,别伤害他。” “云若。”面具人轻轻叹一口气,“这样下去,你终有一天会离开我的。” “不,不会。”云若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我永远都是你的魔徒。” 面具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云若,我应该杀了你的,还有岳灵王,我有点儿后悔,让你们活着。” “大魔师。”云若扑通跪倒,眼泪流了下来,“我以后决不再犯,你、你别伤害岳伯伯。” “真奇怪呀。”面具人若有所思,“这个叫岳风的小子有什么好?你为了他的爹爹,甘愿进入我的魔道,你又为了他,不惜跟风虎交手。你可知道,这一次皇太一无比震怒,可又无计可施,他不能亲自出手,这会惊动苍龙天来。他在琢磨宫发怒,把一个侍从活活踢死,那种用力无处使的感觉,我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他知道你是我的属下,我就得跟他决裂,这代价太大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大魔师,我错了。”云若颤声说道,“我知道,我错了,我,我只是忍不住,我不能看着他死呀。” “可怜的孩子……”面具人忽隐忽现,出现在云若的身前,他伸出手来,拉开她的面纱,指尖轻轻掠过少女的面颊,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他感觉少女簌簌发抖,那种颤抖之中,透着无比的恐惧。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面具人盯着少女的面容,目光微微涣散,声音仿佛梦中的呓语,“珊珊,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我们会一起逃离这儿,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你和我,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天地会凝固,时间会静止,我们永远快乐,我们不会老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返京 “大魔师……”云若又惊又怕,可又不敢动弹,面具人的声音像是某种咒语,让她的头皮一阵阵发炸,身上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唔!”面具人的目光忽又凝聚起来,他后退一步,轻声说,“抱歉,我又认错人了。” “珊珊……”云若忍不住问出久藏心底的疑问,“她究竟是谁?” 才出口,一股疾风扑面而来,跟着脖子剧痛,叫面具人死死掐住,他身量甚高,轻轻一抬手,就将云若提了起来,少女颈骨欲断,呼吸不畅,两眼金光闪动,转眼就要断气。 正难受,那手忽又一松,云若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脖子,连声咳嗽。 “珊珊的事,以后不许问我。”面具人冷冷说,“对于其他人,你也不许吐露一字,别忘了,你的一魂一魄在我手里,你所做的事情,全都躲不开我的眼睛。” “我知道了。”云若脸色惨白,口角渗出血来,“今晚的事,我永不再提。” “很好。”面具人目光闪动,语气稍稍缓和,“云若,看样子,你伤得很重。” “还好……”云若轻声说。 “不用隐瞒。”面具人淡淡说道,“你得吃点儿东西。”一挥手,地上多了一个女子,身穿铠甲,浑身僵硬,一双眼睛忽左忽右,透出说不出的恐惧。 云若认出这身装束,这个女子,应是飞虎骑士中的人物。 “这是我带给你的点心。”面具人的声音十分温柔,“吃了她的魂儿,你的伤就会痊愈。” “不!”云若后退一步,心中一阵翻腾,“我不能再食魂了。” “别天真了。”面具人轻声说,“别忘了,你已经是一个魔徒了,凡俗的食物,对你可有可无,只有道者的魂魄,才能让你满足。” “我好难受……”云若跪在地上,哭泣起来,“我做不到……” “来吧,别害怕。”面具人轻轻拉起她,“你得活下去,为了岳灵王,为了岳风。” 云若痴痴呆呆,仿佛行尸走肉,慢慢地走向地上女骑士,女子的眼里充满了泪水,面庞因为恐惧,变得异常扭曲。 “对不起,对不起……”云若的声音充满了悲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伸出素白的小手,扣住了女子的脖子。 突然,女子眼珠外凸,青筋暴涨,肌肤急剧萎缩,她的神情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她随着云若的手慢慢地升起,少女的眼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饥渴与乖戾。 过了不知多久,云若轻轻放手,女骑士像是一只蝉蜕,轻飘飘落在地上,两眼失去了神采,皱皱巴巴的样子,活是一具埋藏了百年的僵尸。 云若忽觉一阵无力,眼泪滚滚而下。 “吃得真干净。”面具人踢了踢女骑士的尸体,“云若,你就是食魂的天才,许多人都不如你。” “我是个大罪人。”云若喃喃说道。 “别在意,天性而已。”面具人顿了顿,“云若,接下来,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云若的身子微微发抖。 “监视岳风。”面具人说道。 云若吃了一惊,盯着面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是我?影魔和秘魔呢?” “他们办不到。”面具人说道,“两天前的晚上,京无伦坏了我的事,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如果有他在岳风的身边,就算是我,要想监视岳风,也很难不露痕迹。” “你做不到,我更做不到。” “你不同。”面具人淡淡说道,“你是云若,不用跟踪,不用隐藏,只要以本来面目出现,就能轻易地留在岳风身边。” “我不能再见他。”云若叫了起来,“他会追问我,我该怎么办?” “这是命令。”面具人冷冷说道,“你不能回绝。” “我该怎么回答?” “也许,你可以撒几个小谎,做人么,又何必太老实。”面具人发出咔咔的笑声,笑声中,他的身子像是一团苍烟,无声无息地散去了。 云若委顿在地,沐浴惨白的月光,就像是一朵枯萎的优昙花。 天亮时分,飞过灵枢山麓。小憩了一会儿,岳风一行重新起飞,飞到下午未时,终于望见了玉京。 三千英招展开翅膀,遮天蔽日,搅动风云,所过之处,道者们纷纷让开,远远观望。不久越过玄冥石像,前方突然出现了许多道者,他们站在远处,飞行法器五颜六色,在太阳之下闪闪发光。 “有人拦路,准备作战。”贺兰信一扬手,大声高呼。英招们拍打翅膀,悬停半空,举起幻弓幻箭,对准拦路的道者。 岳风凝目眺望,挥手叫道:“贺兰兄信,不要放箭。”贺兰信迟疑一下,一招手,众人纷纷放下弓箭。 “天秀小姐!”岳风纵身向前,“是你么?” 一道白影越众飞出,羽衣缥缈,正是天秀。她飞到近前,伸手掠起鬓发,容光绝世,风采婀娜,有如一朵纯白的雪莲,绽放于天地之间。 英招们远远望见,受其风采吸引,也是微微失神。 “哼!”依依扁了扁嘴,“假正经女人,又来装模作样了。” 天秀扬声叫道:“各位英招战士,还请止步玄冥石像,立刻返回逐日草原。” “你是谁?胆敢口出大言?”贺兰信双眼陡张,高声叫道,“英招何去何从,为什么要听道族的吩咐?” 天秀微微冷笑,一扬笔,七宝道身凝结成形,细腰丰臀,酥胸胜雪,庄严绝美的面庞,惹火妖娆的娇躯,上下辉映,叫人血流加速,心子砰砰乱跳。 幻女手如素白兰花,擎着五大法宝。女道师冷冷说道:“贺兰信,你别忘了,这里是玉京,你再进一步,休怪我辣手无情。” “好骄狂的女人……”贺兰信怒气勃发,挺身欲上,天秀杏眼睁圆,一声大喝:“千剑一心,万妖降服!” 幻女素手一扬,降妖剑飞到空中,凌空一转,一化十,十化百,转眼之间,化为千道剑光,刷刷刷凌空飞转,结成一个光照天地的巨大剑轮。 贺兰信变了脸色,正要挥手放箭,岳风一扬手,叫道:“贺兰信,无我号令,不得乱来。” “岳风王!”贺兰信神色犹豫,岳风一掉头,目光凌厉有神,英招大将迟疑一下,低头后退,招了招手,示意众人放下弓箭。 “天秀小姐。”岳风盯着天秀,目光冷淡,“你是来捉我的吗?” 天秀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话怎么说?” “我救了贺兰殷雪,毁了天皇府,伤了不少玉京的守卫,更坏你未婚夫的大事。”岳风顿了顿,深深注视女子,“你是来为皇不二出头的吗?” 天秀盯着他,目光闪动,似乎不胜困惑:“岳风,你说什么?我不太明白。我来这儿,只是接到了家父的纸剑传书,不许英招进入玉京。”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岳风认定天秀和皇不二连成一气,朗朗说道,“天秀小姐,这件事跟英招无关,我跟你进玉京,是囚是杀,我全都认了。” 他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各位英招兄弟,承蒙万里护卫,玉京已到,还请返回草原。” “岳风王!”贺兰信急切说道,“大王让我护送你,不可有所闪失,这个女人来者不善……” “不要紧。”岳风笑了笑,“有些事,不是凭借武力就能解决的,贺兰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贺兰信看他半晌,点头说:“岳风王,我听你的,但若道族对你不公,你只管纸剑传书,我贺兰信随叫随到,纵然战至一人,也要为你讨还公道。” 说到这儿,他想起一事,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玉盒子,递到岳风手里,“这是大王托我交给你的东西,叮嘱你亲自打开,不可假手于人,更不可让他人看见。” “什么东西?”岳风大为疑惑。 “我也不知道。”贺兰信一笑转身,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喊,英招们纵声应和,纷纷掉头展翅,一阵风向远处飞去,不久钻入云层,消失在天边尽头。 英招大军说来就来,说去就去,一转眼的工夫,只剩下了岳风和依依。 “天秀大小姐。”岳风冷冷看了女子一言,语中带着讥诮,“敢问你打算怎么带我回去?押着去还是绑着去?” 天秀盯着他,脸色一半是疑,一半是恼,瞧了片刻,又看了看依依,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跟我来!” 岳风看了一眼依依,小狐女咬了咬嘴唇,伸出手来,与他两手相握,一股脉脉暖意透过掌心传来。 “别怕,我跟着你。”依依用心语轻声说,“活,一起活,死,一起死。” “小七!”岳风心中感动,握紧少女的纤手,深深一口气,掉头看去,天秀头也不回,已经飞远了。 天秀带来的道者,均是穿着玉京守卫的服饰,两个少年从人群中穿过,众人均是眼冒凶光,一副咬牙痛恨的样子。 岳风认出其中几人,均是烟馆之中的手下败将,想起那晚大闹天皇府的光景,心想今天落到皇不二的未婚妻手里,一定没有好果子吃,只看天秀的脸色,这一去,一定直奔玉京守备府,对两人审理定罪,是关是杀,实在难以预料。 第二百二十四章 胡仙仙 这样也好,岳风打定了主意,这一去,他决不会束手待毙,顶多大闹一场,闹一个鱼死网破。 正想着,忽觉天秀去向不对,女道师没有前往守备府,而是一路直奔天擂台。 岳风和依依对望一眼,心中均起疑惑,回头看去,守卫紧跟在后,一个个也是神气古怪。其中一人越过两人,飞到天秀身边,咳嗽一声,说道:“天秀道师,你走错道了吧?” “没走错。”天秀淡淡说道。 “不是该去守备府么?” “去守备府干吗?”天秀口气不耐。 “这个,这两个小崽子勾结英招,图谋不轨,妄图联合外族,进攻我道族的王城……” 那人絮絮叨叨,天秀只是一言不发。飞行不久,天擂台在望,擂台四周密如繁星,尽是观众乘驾的飞行法器,观众的人头密密麻麻,远远看去,仿佛飘在空中的无数浮尘。 还没飞近,一阵山呼海啸扑来,尽管细微,可是十分清晰:“朱阳、朱阳……”声音整齐划一,极其富于节奏。 “咦!”依依惊奇叫道,“他们在叫猪样儿。” 岳风也觉诧异,忍不住振动心神衣,向前飞赶,很快来到天擂台上方,一眼看去,朱阳白衣磊落,悬浮在擂台中央,襟带潇洒,丰姿如玉,笔尖轻轻挥舞,洒脱自如的样子,不像是跟人交锋,倒像是凌空作画。 随他笔尖舞动,千百道火光飞来飞去,正在追逐一名道者,那人竭尽全力,身后跟着一条冰白色的幻蛇,吐出漫天风雪,抵挡追赶的火光,冰火相接,升起团团白雾,火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炽烈。 轰隆,一声巨响,数百道火光撞在一起,结成偌大一团,猛地向前一冲,白蛇化为乌有,火球如车轮滚过,呼地一下,又将前方的道者裹在其中,那人浑身浴火,从天上掉了下来,像是着了火的耗子满地乱窜,嘴里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我投降,我输了,哎哟,我投降,哎哟哟哟……” 朱阳一招手,火光像是归巢的倦鸟,离开对手,飞到他的身边。闪一闪,消失不见,地上那人全身焦黑,让人慢慢抬了下去。 “朱阳,朱阳……”一边的女观众激动满脸是泪,叫喊声像是雷霆滚过,越过玉京城,撞上远处的山峰,传来一阵阵回响。 裁判席上的巫方和裴怒耳语几句,巫方神色铁青,站起身来,叫了两句什么,谁知话一出口,就被观众席上的呼叫声淹没。女宫主脸色难堪,举起符笔,连放了一串响雷,才将欢呼声压了下去。 朱阳抬起头来,盯着巫方,眼里透出一丝嘲弄,巫方的脸色青了又红,胸口急剧起伏,好容易才说出话来:“朱雀朱阳,闯关成功,第三轮,岳风组胜!” 话一出口,引来一阵更大的欢呼声,女观众们潮水一样向前涌动,若不是巡逻的道者拼死拦住,她们一定冲进了擂台。 岳风和依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狐女使劲拧了岳风一下,大叫:“痛不痛。” 岳风龇牙咧嘴,怒道:“怎么不痛。” “这就对了。”依依拍手大笑,“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岳风十分不解:“小七,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依眼珠一转,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这一定是打通关,没错,就是打通关。” “打通关?”岳风更加疑惑。 “打通关是一个规则。”天秀的声音从旁响起,岳风掉头一看,女道师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一股熟悉的香气幽幽传来,岳风不觉心跳加快,慌忙移开双眼。只听天秀侃侃而谈,“前两轮,如果各组多有死伤、人员不齐,那么从第三轮起,各组可以选择打通关,挑选一个组员,跟对方的四个人轮流交战,如果四战全胜,也算闯关成功,可以进入下一轮。但如输掉任何一场,也算该组淘汰。” 岳风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这一轮,朱阳是一挑四?” “没错!”天秀淡淡说道,“你跟胡依依临阵脱逃,开了小差……” “喂,假正经女人,谁临阵脱逃?谁开了小差?”依依大发娇嗔。 “我说胡依依。”天秀看她一眼,目光冷漠,“还有别人叫这个名字吗?” “假正经女人,你少得意了,我才没有临阵脱逃,这几天我遇上的事情,换了你,一定吓得你尿裤子。” 天秀脸飞红霞,咬了咬嘴唇:“胡依依,你放尊重一些,要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 依依躲到岳风身后,吐出红嫩嫩的小舌头,冲她做了个鬼脸:“难道你没尿过裤子?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天上的神仙,从小到大,不吃不喝,不撒尿,也不拉屎。” “胡依依!”天秀脸涨通红,跺脚怒道,“你,你……” “我什么我,我是老实人,说的都是大实话。”依依得理不饶人,“假正经女人,你要打我,我也不敢还手,哼,反正我老爹又不是天尊。”她自知不是对手,所以东扯西拉,找一些歪理把天秀僵住。 天秀盯着她,怒极反笑:“好吧,我不打你,我去狐神宫找天香狐算账。” “好呀。”依依一听这话,自觉腰板硬挺,心花怒放,“说好了,谁要不去狐神宫,谁就是窝囊废。” 天秀冷冷一笑,正要答话,忽听有人笑道:“天秀道师,别跟她一般见识,呵,您要去了狐神宫,家母一定欢迎之至,但不是斗法算账,而是论道品茗。” 岳风转眼看去,不远处冉冉飞来一名绝色女子,绿衣飘飘,体态动人,她的容貌虽然美丽,可是气度从容、神态柔和,双眉之间,透出一丝风霜之色。 天秀细眉一挑:“胡四姐,好久不见。” “胡四姐?”岳风大吃一惊,掉头看去,依依抿着小嘴,一脸悻悻,望着那个女子,眉间透出一丝愁意。岳风迟疑一下,轻声说:“她、她是你四姐?” 依依鼓腮不语,绿衣女笑道:“是啊,我就是胡仙仙,容我猜一猜,你就是岳风吧?这两日,我老是听人提到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岳风不胜惊讶,天皇府中,也曾听扫帚提过胡仙仙的大名,说她练成五尾,曾将“南斗神彗”打得大败而逃,不意刚刚返回玉京,就见到这一位传奇人物。 胡仙仙笑吟吟打量岳风一眼,目光一转,落在依依身上,锐声说:“小七,过来。” 依依翘起小嘴,从岳风身后转了出来,走到胡仙仙面前,样子无精打采。岳风见了,只觉惊讶,小狐女一向无所畏惧,怎么见了这个四姐,竟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似的。 “死丫头。”胡仙仙伸出指头,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个红红的指印,依依咕哝说:“四姐……” “你这个闯祸精,眼里还有我这个四姐?”胡仙仙神色愠怒,“你违犯母亲的禁令,从狐神宫里偷偷地溜出来,现在,又害你六姐受了重伤。” “六姐受伤了?”依依抬起头来,不胜惊讶。岳风也觉吃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你们离开的那天晚上。” “谁能伤得我六姐?”依依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人来,忽地盯着天秀,眼里透出怒意。 “你别瞎猜。”胡仙仙瞪她一眼,“伤她的道术非常奇怪,伤她的人更奇怪,名叫阿甲。” “阿甲!”岳风几乎跳了起来,盯着胡仙仙叫道,“那个人真叫阿甲?” “是呀。”胡仙仙见他反应奇怪,不由诧异,“有什么不对吗?” 岳风双手抱头,两眼充血,青筋暴突,鼻孔里咻咻地只喘粗气。依依见他这样,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岳风,你、你怎么了?” “这个阿甲。”岳风深吸了一口气,“他领着一群人,毁了落星谷,抓走了我爹,还有……”他想说出云若,可是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一晚云若的奇特行径,一时之间,再也说不下去。 “阿甲不过是代称。”天秀说道,“许多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大多会用这个名称。” “哎呀呀。”金如意忽地冒了出来,尖声尖气地说,“天秀道师,敢问,名字可以变来变去,幻身也可以变来变去么?” 天秀盯着鹦鹉,神情困惑。岳风忍不住问道:“金如意,你听到什么了?” “哎呀呀,窝囊废,我还当你死了呢,哎哟,没少胳膊,也没少腿,看样子过得还挺滋润,你跟这小母鸟双宿双飞,这两天一定快活似神仙吧……” “金如意!”依依越听越不是滋味,“你说谁是小母鸟?” “那个,我说溜嘴了……” “你想死!”依依出手如电,一把掐住鹦鹉的脖子,金如意死命挣扎,一时羽毛纷飞。忽见胡仙仙看了过来,目光诧异,忙说:“四姐,你别听臭鸟胡说,我,我才没有跟他……” “没有最好。”胡仙仙脸色铁青,“如果真有了,哼,我见了母亲,自有话说。” “四姐。”依依丢开鹦鹉,伸出双手,扯住胡仙仙的衣袖摇来晃去,“你可不要告我的黑状……”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口舌之争 胡仙仙目光一沉,落到她的手背上,依依鼓起两腮,悻悻放手,嘀咕说:“真没劲!” “你说谁?”胡仙仙目光生寒。 “我,我说自己好么?” “哼,你变成这个样子,都怪大家太宠你,从这一次以后,我得对你严厉一些。” “行了,行了,胡仙仙你烦不烦呀。” “你叫我什么?” “好了,四姐,你刚来玉京吧,我带你到处溜溜。” “少套近乎,我来玉京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年纪老就了不起么?” “小七,你说谁老了。” “我,我说天秀。” 天秀的脸刷地通红,盯着小狐女,一双杏眼透出冷光。胡仙仙忙笑道:“天秀道师,我这个妹子就是顽劣,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喂!”依依气得跳脚,“胡仙仙,你干吗对她低声下气的?” 胡仙仙大怒,心想我低声下气又是为了谁,于是凑近依依的耳边,咬着牙小声说:“小七,你给我闭嘴,再说一个字,我可要家法伺候。” 依依扁了扁嘴,闭嘴不语。天秀瞥她一眼,冷冷说道:“胡四姐放心,我才不会跟没长大的小女孩儿一般计较。” 胡仙仙不觉一愣,她认识天秀已久,知道她天性淡泊,不爱搭理俗事,决料不到她居然说出和妹子针锋相对的话来。胡仙仙老于世故,深知天秀道力之强、家世之高,注定是未来苍龙道种的天道人选,她的父亲天来,放在天尊之中,也是少有的人物,狐神宫无论得罪了谁,也决不能得罪天家。 想到这儿,掉头看着依依,怕她出言无状,谁知道小狐女抿起小嘴,真的三缄其口,一双妙目盯着天秀,那一股嘲弄笑意,泉水一样流淌出来。 胡仙仙又好气又好气,心想这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眼神对于天秀,比起言语挑衅还要过分。正想呵斥几句,忽听金如意说:“窝囊废,我问过胡佩佩,打伤她的阿甲,幻身是影子,落星谷的阿甲,幻身也是影子。胡仙仙,你活得最长,你说,这世间用影子做幻身的人有几个?” 胡仙仙神色一肃,沉吟道:“包括这个阿甲,我只听说过一个。” “是他。”岳风脸色苍白,双眼目光混乱,仿佛醉酒,又似癫狂,“就是他!” 天秀盯着他,眉头微微皱起:“岳风,落星谷只有你一人幸存么?” “是他,是他!”岳风心神恍惚,闻如未闻。 金如意接口道:“你说的不对,幸存的是一人一鸟,你当大爷我是死的吗?” “落星谷里的人留下了尸体么?”天秀按捺性子,勉强发问。 “没有!”金如意哆嗦了一下,“无论死活,全被那个影子幻身吞掉了。” “没错!”天秀的神色激动,“就是这样。” “天秀道师。”胡仙仙奇怪道,“你说什么?” “我可以断定,这个阿甲,就是近几年灭村事件的元凶。”天秀长吐了一口气,急声说道,“全村被毁,没有尸体,没有活口,不。”她盯着岳风,两眼闪闪发光,“有一个活口,唔,两个活口,岳风,这位鸟兄……” “谁是鸟兄。”老鹦鹉大为不满,“我叫金如意。” 天秀笑了笑,并不生气:“岳风、金如意,灭村的案子,家父一直都在查证,如果你们不介意,能与我一道去灵河源,见一见家父么?” “太好了。”金如意唧唧呱呱地叫道,“我在玉京,已经呆腻了,正好……” “金如意,闭嘴。”岳风一声大喝,鸟妖吓了一跳,拍翅跳到一边,盯着岳风,仿佛打量一个怪物。 岳风看了天秀一眼,冷冷说道:“我不会去灵河源,落星谷的仇,我自己会报。” 第二百二十六章 重逢 “当然不是难事。”岳风两眼望天,“因为对手太弱了。” “哦,我倒想知道,你说的强有多强?”朱阳的两眼迸射冷光。 “比如说……”岳风似笑非笑,“六千只穷奇怎么样?” 朱阳一愣,岳风接着又说:“穷奇背上,再加两千名甲士。” “你疯了?”朱阳怒道,“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还没完呢!”岳风慢条斯理地说,“甲士的首领是钟离绝的儿子钟离锋,穷奇的首领么,当然是穷奇王风虎才像话。” 朱阳的脸色微微发白,盯着岳风认真打量,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岳风,你最大的本事就是吹牛。” “吹牛算个屁?吹虎那才有趣。”岳风笑了笑,“一口气把几千只飞虎从游魂荒原吹到逐日草原,这能耐怎么样?” “你只管吹吧!”朱阳气得脸都红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儿都不信。” “信不信由你。”岳风伸出手来,点了点他的鼻子,“你听好了,猪样儿,从今往后,不许叫我胆小鬼。” “叫了又怎样?”朱阳冷冷说道,“胆小鬼。” 岳风目射锐芒,两人对面站立,斗鸡似的各不相让。 “好了,好了。”苏媚烟笑着解围,“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 岳风没有参与比赛,心中大怀愧疚,朱阳挺身而出,以一敌四,闯过这一轮,让他有了将功补过的机会。未见朱阳之前,他都想好了向他道谢的话,谁知道一旦见面,这小子三言两语就撩拨得他怒火冲脑,恨不得揍他一顿解气。 苏媚烟一说,岳风清醒过来,想起前情,怒气消散,皱眉说道:“猪样儿,我回玉京,不是跟你吵嘴,既然这一轮通过,咱们就打到底。明着跟你说,我现在,只对冠军感兴趣。” “彼此彼此。”朱阳乌黑的眉毛向上一扬,“我可从不会临阵逃脱。”他刻意在临阵逃脱上加重了语调,岳风怒气上涌,两眼喷出火来。 “唉!”苏媚烟没好气道,“才说两句好话,怎么又卯上了?”她伸出手来,挽住岳风的胳膊,软玉似的身子贴了上来,光滑细嫩,弹性十足,一股柔和的体香,若有若无,袅绕在岳风的身边。 “好弟弟。”苏媚烟柔软的双唇,轻轻靠近岳风的耳轮,“你变了呢。” “是么?”岳风皱眉道,“我哪儿变了。” “气势变了。”苏媚烟目光柔如春水,“你一定见过了大场面,见过大场面的人,才会有你这样的气势。” 岳风看了她一眼,女子粉面生春,红唇如火,一瞧之下,便觉嗓子干渴,心子突突乱跳。他长吸一口气,按捺住躁动的血气,苦笑说:“看起来,什么也瞒不过姐姐。” “呵!”苏媚烟轻轻一笑,伸出指尖,在他的心口轻轻画圈,“待会儿回去,这几天发生的事,你可要一点不落地告诉我。” “我说了又怎样,有人会说我吹牛。”岳风淡淡说道。 “别理他。”苏媚烟看了朱阳一眼,“他这个人呀,就是口是心非,如果他对你没有信心,又何苦甘冒奇险地去打通关,放弃比赛,岂不一了百了。不管怎么说,下一轮的机会,都是他挣来的,岳风组的人,都应该谢他,你说是不是呀。” “苏仙子。”朱阳按捺不住,冲口叫道,“我不用你说好话。” “谁说好话呀。”苏媚烟吐出一口烟气,落在他的脸上,“唉,看你这孩子,脸都红了,害羞了是不是。” 朱阳又羞又怒,盯着苏媚烟两眼出火。忽听有人叫嚷岳风的名字,众人回头一看,武大圣和杜雨快步赶来,小胖子看见岳风,激动得手足无措,大声嚷嚷:“唉,岳风,你还活着呀,玉京城到处传说你死了呢。” 杜雨见了岳风,原本笑逐颜开,听了这话,气得打了武大圣一拳:“唉,你这个人,怎么尽说不吉利的话?” “谁说我死了?”岳风皱了皱眉。 “我也不知道。”武大圣挠头,咕哝道,“反正大街上都这么说。” 岳风沉思一下,笑道:“我知道是谁了。” “我也知道是谁。”苏媚烟嘻嘻一笑,岳风掉过头来,两人四目相接,均是心领神会。 “岳风。”武大圣欢喜得手舞足蹈,“不管怎么说,你回来就好,这一轮我也没上场,看着猪样儿瞎逞威风,真把人憋出病来。” “谁瞎逞威风?”朱阳怒目相向,金瞳之中锋芒逼人,“死胖子,你活腻了?” 武大圣把头一缩,躲到杜雨身后,神疗者面红过耳,将他推到一边,问道:“岳风,小七呢?” “跟她四姐在一起。”岳风淡淡说道。 苏媚烟哼了一声,说道:“这个胡四姐,活了几千年,活成了一个道德先生,跟她在一起,本姑娘要少活十年。” 岳风一听这话,直叫深得我心,忍不住问道:“她怎么来了玉京的?” “都怪那个京无伦。”苏媚烟恨恨说道,“他纸剑传书,告知狐神宫胡六姐受伤,结果天香狐王一着急,就把这女管家派了来,你不知道,她一来有多折腾,闹得风烟居都住不得人。” “京无伦?”岳风大为头疼,“这关他什么事?” “京无伦也住在风烟居啊。”武大圣眉飞色舞,洋洋得意,“我跟他的房间,只隔了一堵墙……”话没说完,忽见苏媚烟瞪眼看来,小胖子一吐舌头,后面的话全缩了回去。 岳风心中叫苦,他是苏媚烟钦点的“情人”,如果京无伦住在了风烟馆,苏媚烟为了糊弄天道者,势必跟他卿卿我我,闹一个没完没了,无怪这女老板一见面就跟他黏黏糊糊,想必就是为了大戏前的热身。 这本是天大的艳福,可是一个云若,一个依依,已经闹得岳风身心俱疲,再加上一个苏媚烟,他非得精神分裂不可。 这时依依和胡仙仙也双双降落,小狐女拉着杜雨,闪到一点说话,胡仙仙瞧着岳风,眼里尽是鄙夷不屑。 突然间,巫方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尖锐高昂,响彻天擂台的上方:“我宣布,第四轮参赛各组全部决出,分别是:水夜组、司权组、古太羽组、师映潭组、钟离芒组、莫先闻组、陆玉亭组,薛劲组,獍犸超海组,龙悔组,岳风组,南灯组。请各组组长,都到擂台上来。” 岳风抬头看去,天秀回到了裁判席上,坐在那儿,神色木然,皇不二凑近她说话,可是女子一言不发,皇不二碰了一鼻子灰,脸上闪过羞怒之色。 岳风一纵身,飞上擂台,其他各组均也纷纷到场。其中不少人岳风都认识,水夜不用说,古太羽也是老熟人;獍犸超海,就是当日道妖混血的黑塔壮汉;龙悔,则是龙道混血的红脸独角大汉;师映潭是一个瘦小少年,忘墟之战,岳风也曾惊鸿一瞥;其他众人,岳风这几日没看比赛,所以都不认识,其中一个白衣少年颇为面熟,但从上台之初,就死死盯着他看,眼神十分古怪,仿佛仇恨,又似好奇。 岳风一转念头,想了起来,这少年的模样,很像黑虎团长钟离锋,难道说这个人,就是巫方提到的钟离芒。 钟离芒见岳风看来,两眼灼灼发亮,喷出两道火光,看他那副样子,恨不得一口水吞了岳风。 岳风眼珠一转,笑着走向前去,伸手说道:“钟离兄,好啊!” 钟离芒愣在当场,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岳风笑道:“怎么?钟离兄,我手上长了刺吗?” 钟离芒脸色一变,默默伸出手来。两人手掌相握,同时发力,岳风只觉一股灼热劲气直冲掌心,知道这是“地火劫灰”,于是笑了笑,使出“雷轮”之术,两人一个手上喷火,一个手上电光流转,岳风脸上笑容不变,钟离芒却是瞪眼歪嘴,使出吃奶的力气,恨不得把岳风手骨捏碎。 “钟离锋还好吧。”岳风还嫌对方不够生气,“下一次见了他,一定要代我问好哟。” “问你妈的好。”钟离芒压低嗓音,喉咙里发出一串吼叫,“姓岳的狗杂种,我要宰了你……” “悠着点儿,小子。”岳风笑眯眯地看着他,就像打量一只小狗,“钟离锋也说过同样的话,我揍他的时候,他叫的声音比狗还好听。” “狗杂种,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钟离芒两眼通红,白沫飞溅。 “不要光说不做。”岳风盯着对手,笑意可掬,“钟离芒,我看好你哟,姓钟离的都是好样的,揍起来比沙包过瘾。小子,你最好乞求诸神,千万不要遇上我,我能把钟离锋揍出屎来,也能叫你跪在地上叫爹。说白了,只要钟离家的孬种,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谁是孬种?”钟离芒暴跳如雷。 “当然是你咯。”岳风轻轻松松,将手抽了回来,眼里透出笑意,“钟离芒,后会有期。” 那小子呆呆站立,眼望着岳风转过身去,大步流星走回原处,钟离芒气得双手发抖,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莫先闻组 “姓岳的小子。”岳风还没站稳,古太羽的声音从身后幽幽飘来,“你得意个屁?你这鸟样子,也就能吓一吓钟离芒那小子,要是遇上我,我教你生死两难。” 岳风头也不回,笑着说:“你是谁呀,我认识你么?” 古太羽微微窒息,冷哼一声,说道:“小子,你不要目中无人。” “你也算是人吗?”岳风淡淡说道,“我还当是街边的一坨臭狗屎。” 古太羽的呼吸一阵急促:“好小子,你有种,咱们擂台上见。” “不见不散。”岳风冷冷答道。 “现在抽签决定对手。”巫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下面的人,不要交头接耳。” 话一说完,天秀捧着抽签盒子飘然落下,亲手送到众人面前。 岳风不想她亲自前来,不觉微微发呆。现如今,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天秀,想起之前所说的话,岳风面颊发烫,口中一阵发苦。 可是,重来一次,他还会照说不误。他有九成把握,断定琢磨宫就是阿甲的后台,天秀是皇不二的未婚妻,将来注定是琢磨宫的一员,不管之前两人发生过什么,从岳风进入天皇府的一刻起,他和天秀,注定是敌非友。 正在胡思乱想,抽签盒子递到了面前,岳风抬眼看去,天秀神色漠然,目光落在匣子上面。有她捧着匣子,在场任何人等,都无法使诈弄鬼,岳风不由猜测,必是因为第二轮的不公,天秀才会亲自主持抽签,回想起来,她和皇不二虽有婚约,可是从未见过两人有亲密的举动。可是,如果她真不喜欢皇不二,当初又为什么要订婚呢? 岳风只顾胡思乱想,天秀久久不觉动静,抬眼看去,忽见岳风活是一只呆鸟,定定地看着自己,不由芳心一乱,双颊有如火烧,咬了咬嘴唇,轻声说:“喂,那个谁,快抽签。” 岳风如梦方醒,慌忙伸手,摸出一个纸团,展开一看,上面清楚写道:“莫先闻!” 岳风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天秀摊开素白手掌,示意交出字条。岳风递上去。天秀接过,轻轻皱眉,看了他一眼,扬声说:“岳风组,对阵莫先闻组。” 岳风大失所望,他最想对阵的是古太羽,次一等钟离芒也好,这个莫先闻,近日无怨,往日无仇,败了固然没意思,胜了也不足为喜。 六组的对阵很快确定:水夜组对薛劲组,司权组对陆玉亭组,古太羽组对獍犸超海组,师映潭组对南灯组,钟离芒组对龙悔组,岳风组对莫先闻组。 岳风从台上下来,只见本组的人个个神色凝重,脸上均无笑意,心知有些不妙,正要开口询问,苏媚烟笑道:“这里人多眼杂,有话回家再说。” 一行人上了虬龙车,很快回到风烟居,上了二楼,坐了下来,茜儿早已备下饮料水果、佳肴点心,摆了满满一桌。武大圣一见美食,登时忘了忧愁,猛扑上去,双手左右开弓,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赞叹,谀辞如潮,触碰得茜儿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 “武大圣。”苏媚烟失笑道,“看不出你人胖心细,嘴巴也甜,会哄女孩子开心。你好好练练,来日我把酒馆里的女侍介绍给你。” 武大圣两眼放光,激动起来,一块肉堵住嗓子,差点儿把他噎死。 苏媚烟又轻轻肘了一下岳风,笑道:“你得跟人家学学,一点儿也不解风情。” 岳风不觉苦笑,转眼看去,依依挨着胡仙仙,愁眉苦脸,无精打采,两人目光相接,小狐女的眼里透出一丝苦意。 “小七!”胡仙仙忽道,“你赖在这儿干吗?这些人个个莫名其妙,唔,除了这个凤凰血裔,几乎没有好人……”说到这儿,冲着朱阳一笑,神态甚是和蔼,谁知道那小子两眼朝天,压根儿也不理她。 胡仙仙碰了个钉子,眼里涌出怒意,想一想,拉扯依依,喝道:“走,先去瞧你六姐,再去洗个澡,你看你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哪还像是个女孩儿。”不顾依依挣扎,连拖带拽地将她带走了。 场上静了一会儿,苏媚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伸出玉手,拍了拍朱阳的肩头,笑着说:“朱阳,敢情这儿就你是好人,我们统统都是坏人。” 朱阳气咻咻等着她,面皮发僵,目有怒意。苏媚烟笑道:“怎么,你不爱做好人么?”“好个屁。”朱阳冷哼一声。 “唉,这个胡仙仙,对于好人坏人,自有她的看法,人品先不说,重要的是你有潜力。你今天大显神威,又是凤凰血裔,来日的前途不可限量,没准儿会是继燕惊虹以后的朱雀天道,就狐神宫来说,你这一类人,乃是必须拉拢的对象。闹不好啊,她还想你做她狐神宫的乘龙快婿……” “苏仙子。”朱阳脸涨通红,腾地站起。 “急什么?”苏媚烟招了招手,“坐下,坐下,咱们来说说下一轮的对阵。” 朱阳气呼呼喘息一阵,这才坐了下来,余怒未消,眉毛紧紧皱起。 “咱们先庆贺一下。”苏媚烟举起酒杯,“闯过第三轮,我的账面上多了一百万点金。” “怎么回事?”岳风微感好奇。 苏媚烟将与巫朗的赌约说了一遍,笑着说:“岳风,姐姐的身家可都押在你身上了,如果赢了,我就是玉京的首富,输了,我就得离开玉京,重新去干猎魂的老行当。” 岳风笑了笑,淡淡说道:“姐姐等着数钱就是了。” “好!”女老板拍手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莫先闻这一组。”岳风顿一顿,目光扫过众人,“有什么古怪吗?” 武大圣正吃糕点,听了这话,又被噎住,喝了一大口酒,才算缓过气来;朱阳看他一眼,眼里流露出轻蔑。苏媚烟则点起琅嬛草,吸了两口,倚在兽皮之间,笑着说道:“莫家本是苍龙的望族,住在升龙城,后来跟刁家发生冲突,败北以后离开了大陆,去了无情海的逍遥岛。这三百多年,也没什么消息。这一次出现,立刻技惊四座,说古怪,也真古怪,因为莫先闻这一组,到了目前为止,组长莫先闻还没有出过场。” “这么说,他们每一轮,都是三战全胜,莫先闻排在最后一名,所以不用出场?”岳风一边说,一边沉思。 “好弟弟,真聪明。”苏媚烟一笑,“莫先闻的实力暂且不说,他的三个组员,都是强得离谱。第一个叫庄恳,人称‘酒神通’,幻身是酒,之前的对手,没人在他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第二个叫应唐,绰号‘天地掷’幻身是一副骰子,之前的对手,没人在他手下走过一个回合。 第三个叫化音,绰号‘蛇娘’,她是蛇妖与道族的混血种,是一个女甲士,跟她动手的人,全都死了。”苏媚烟顿了顿,深深吸一口气,“你们千万要当心,这个女人,是一个很罕见的毒轮高手。” “至于莫先闻,直到目前为止,我是一无所知,不过,莫家的幻身大多是六尾刀鼬,如果所料不差,他的幻身也应该是刀鼬。”苏媚烟说到这儿,托腮沉思。 “也许他根本就没什么本事。”武大圣粗声大气地说,“就靠三个组员打天下。” “幼稚。”朱阳淡淡说道,“他可是组长。” 苏媚烟笑道:“朱阳说的是,身为组长,他不会弱到哪里去。现在看起来,刁散组当初名为第二,根本有些取巧。木克土,刁散的长青木神,天生克制忘墟的土怪,师化冥的烟灵,对付鸟妖大有奇效,吕白尘的幻术,可是扰乱太岁的神志。因为法术生克,刁散组才能排在第二。真要比起来,刁散组至多排到四名以后,水夜组,司权组,莫先闻组,师映潭组,都比他们要强。” “苏姐姐。”杜雨忍不住说道,“你说掉了一组,岳风组也胜过了刁散组呢!” “这里没有外人,我说一句实话。”苏媚烟顿了顿,轻轻摇头,“论实力,岳风组还不如刁散组。一来师化冥心有顾忌,不能全力施为,后来暴露了身份,惹动了天秀,破了他的幻身。如果只凭岳风和依依,未必压得住他的‘鬼阴水母’。‘鬼阴水母’当年在‘幻神榜’上,不过是‘人榜’里的二品幻身,可是,‘酒神通’和‘天地掷’,虽然不在榜上,论实力,直逼三品幻身,任何一个,都大大胜过师化冥。” 这话说完,屋里一片寂静,武大圣停下了吃喝,两眼扫来扫去,目光不胜惶恐。 朱阳神色漠然,端起酒杯,将杯中的果酒饮下一半,淡淡说道:“要不然,接着打通关,能者多劳,我辛苦一点儿,你们就在一边瞧热闹好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得老大,盯着朱阳,神气古怪。 “看我干吗?”朱阳漫不经意地说,“莫先闻这一组个个了得,你们这些人去了也是送死,与其丢人现眼,不如让我打通关……”说到这儿,他两眼精光一转,“武大圣,你说是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胆小鬼 小胖子让一口果酒呛着,连连咳嗽:“唉,你又不是水夜,干吗每一轮都要打通关?上一次是岳风和依依不在,这一次就算了吧?” “这样说,甲士对甲士,化音交给你咯。”朱阳眼露凶光,“记得她上两个对手,死前痛不欲生,死后全都化成了脓水。” 武大圣的脸一下子绿了,就连手里的酒杯,也泛起幽幽的绿光。 “你呢?”朱阳的目光又投向了岳风,“你那条赖皮蛇,放在幻神榜里面,连一品也不算,跟三品幻身交手,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 “你的脱毛鸡又能排到几品?”岳风皱了皱眉。 “火凤涅磐,将来一定是天榜幻身。”朱阳自信满满。 “将来是天榜,现在是屁榜吧?”岳风慢条斯理地说。 “你说什么?”朱阳脸涨通红,挺起腰背,“别忘了,要不是我,你连参加第四轮的资格都没有,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猪样儿。”岳风喝了一杯酒,“你要出风头,我也没话说,不过呢,苏姐姐已经跟巫朗下了赌注,要是输了,赌债归你付,怎么样?” 朱阳的脸色由红转白,瞪着岳风说不出话来。苏媚烟掩着口在一边偷笑。朱阳瞪她一眼,怒道:“岳风,你少说大话,不打通关,你就有把握赢吗?” “没有。” “那还不是一样。” “我没把握赢,但不一定就输。”岳风看着手中的酒杯,红色的酒液在杯中光芒变幻,“斗法的事瞬息万变,天底下没有稳胜的道理,重要的是知己知彼。猪样儿,你的本事不坏,可还没有遇上过真正的对手。这是无限制斗法,生死不限,从性命上来说,你只有一次机会,岳风组却有四次。我可不想把赌注押在你一个人身上。” 朱阳脸色一变,大大皱起眉头。 “到了第四轮,打不打通关,其实都一样。”苏媚烟慢悠悠开口,“这以后是生死战,还剩最后一人,只要没投降,就可以一直打下去。”她顿了顿,说道,“所以说,我们还是研究一下对阵,这一轮的对阵由各组自行提出,必须选择最有利的对阵,才有最大的胜算。” “依依不在呀。”杜雨忍不住说道。 “不在没关系!”苏媚烟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从以往的对阵来说,莫先闻总是排在最后,庄恳排在第一,照我猜测,这两人应该不相上下,庄恳开个好头,莫先闻收个豹尾。应唐略逊一筹……” 还没说完,朱阳站起身来,掉头就走,苏媚烟皱眉道:“喂,你上哪儿去,我还没说完呢。” “无聊!”朱阳冷冷说,“你看着办吧?我对阵都行,反正结果都一样。” “什么结果?”武大圣憨憨问道。 “蠢材。”苏媚烟有气无处发,举起烟杆,给他重重一下,“当然都是他赢,哼,这个家伙,真是狂妄之极。” “没错。”武大圣举起拳头,使劲一挥,口气酸溜溜地说,“太狂妄了,他要不是我的组员,我一定希望他输。” 杜雨轻轻哼了一声,说道:“照我看,你现在都希望他输!” “唉,小雨姑娘,你干吗说的这么坦白呀?” “可恶!”杜雨白他一眼,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呵呵呵!”一阵笑声从窗边传来,岳风转眼看去,心子一跳,京无伦坐在窗边,一扬手,一大瓶酒到了手里,他喝了一口,冷笑说:“这样的组也能混到第四轮?今年的天道布武,真是废物成堆。当然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主要是组长不力,才会有这样嚣张跋扈、不知团结为何物的组员。”说到这儿,恶狠狠盯着岳风,眼睛里像是要飞出刀子。 “哎呀呀,好大一股酸气。”苏媚烟站起身来,轻轻伸手在鼻前挥舞,“一定有人刚在醋缸里洗过澡,好弟弟,姐姐累了,咱们回房睡觉去。” “咱们?”岳风一愣,苏媚烟使个眼色,不容他分说,挽着他手,妖妖娆娆地向卧室走去。 京无伦望着两人背影,胸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其中酸苦二味,简直叫人发狂,天道者一张脸涨红发紫,欲要发怒,可又不知向谁发泄。若是依了性子,他恨不得一棒结果岳风,但这么一来,既是于事无补,又让他人耻笑,笑他京无伦跟一个毛头小子争风吃醋,因为输不起,所以大打出手。别的人知道还罢了,若让燕惊虹知道,岂不是更加瞧不起自己。 京无伦向燕惊虹求爱无果,退而求其次,想跟苏媚烟重归于好,一如当年一样,不说心满意足,至少也可以消愁解闷。这件事本是十拿九稳,谁知道半途杀出来一个岳风,虽说两人神态间大有可疑,但到了同房共枕的地步,别的事也就不用说了。 望着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京无伦先是气恼,跟着微微发愣。武大圣全无眼风,眼看偶像在场,欢喜得无可无不可,凑上前去,满脸堆笑,想要套一套近乎。冷不防京无伦瞪他一眼,大喝道:“滚开。”吓得小胖子后退一步,坐倒在地,紧跟着,京无伦一晃身,凭空消失,武大圣望着窗外夜色,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拢来。 一进房间,苏媚烟合上门户,盯着岳风,红唇微抿,星眼含笑。 岳风掉头看去,卧室里空空荡荡,依依不在房里,想来多了胡仙仙,依依受她管束,不敢再来房中留宿。这么一来,岳风少了许多绮念,可以安心睡觉。可是去了小狐女,又来女老板,眼看苏媚烟的样子,今晚怕也很难善了。 “我先去洗澡。”苏媚烟冲他微微一笑,一边走,一边卸去身上的首饰璎珞,她的身上衣裙短少,首饰一去,几与全裸无异。岳风慌忙掉过头去,心子突突乱跳,说道:“苏姐姐,你真要在这儿睡么?” “当然咯。”苏媚烟的笑声又软又媚,“既是扮情侣,那要扮到十足,京无伦有天视地听的本事,难保他会不会行法偷看。” 岳风一颗心几乎冲出口外,脑子热乎乎的,像是在蒸笼里烘烤。所谓“扮到十足”,难道真要同床共枕。要是这样,大大的不妙。面对依依,他还能克制一二,可是面对苏媚烟、胡佩佩这样风情万种的女子,一颦一笑,均是魔力惊人,如果任由苏媚烟躺在身边,他十有八九克制不住,欲火升腾,无法收拾。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其中夹杂女子婉转的歌吟,曲调低回柔媚,充满春情蜜意,仿佛一双柔软的玉手,在他的心头轻轻的抚弄。 不知不觉,岳风的脑海里浮现出苏媚烟绝美的胴体,他的眼睛仿佛看穿了浴室的墙壁,看得见女子赤身裸体,在那儿戏水嬉戏;他的魂儿仿佛离开了身体,感受得到苏媚烟的体温和呼吸,与她肢体交缠,尽情缠绵不已。 岳风浑身燥热,出了一身透汗,热血从小腹窜起,冲得脑门隐隐作痛,他有九成把握,再这样下去,苏媚烟一旦走出浴室,他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不行……”岳风极力把思绪引向别处,先是想象依依,可是无济于事,小狐女低眉浅笑,更像是火上浇油,忙又再想云若,少女眼中的忧伤,让他的绮念稍稍减退,可是另有一股空虚的感觉涌了上来,那无处着落的样子,更加让人发狂。 岳风跳了起来,呆呆站了几秒钟,转身推门而出,发狂似的奔了出去。 过了时许,苏媚烟走了出来,身穿紫缎睡衣,柔丝如水,将那惊人的身段勾勒无余。她转眼看去,不见岳风,呆了呆,不觉苦笑起来。 “胆小鬼。”女子轻轻骂了一声,躺在床上,悠悠出神。不知怎么的,她的心越跳越快,脑海里尽是岳风的影子,空寂的感觉弥漫全身,一种说不出的渴盼在她心中流淌。 “我怎么了?”苏媚烟下意识摸了摸脸,肌肤发热发烫,像是着了火,这时间,她忽地意识到,就在刚才的一刻,她的心里只有岳风,一星半点也没有想到京无伦。 不错,她摆脱了京无伦,可是,却陷入了一段更加渺茫的感情。 “胆小鬼!”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一颗泪水顺着眼角,无声地滴落在枕头上面。 岳风一口气冲进修炼房,心子兀自突突乱跳。 “小子!”阳太昊在他心中叹气,“你这是何苦呢?照我看,这女人做情人挺好,男子汉大丈夫,也亏你忍得住。” “闭嘴!”岳风没好气说道,“老不死,你怎么不出来?” “我不能出来。”阳太昊说道,“别忘了,京无伦就在附近,他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他要发现了我,情况可是大为不妙。” “为什么?”岳风奇怪问道。 “他是天道者。”阳太昊顿了顿,“有本事把我从你的魂魄里扯出来。” “那不是正合你意?” “胡说,我落到他手里,又跟落到你的手里有什么两样?老夫又不是玩具,由着你们挪来挪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酒罡 “老不死。”岳风出了一会儿神,叹一口气说道,“今晚我只能在练功房睡了。” “岳风,你该想一想将来的事了。”老不死难得一本正经,“小狐狸对你一往情深,那是一点儿不假,可她半人半妖,将来你死了,她还能活个上万年。你们两个,做情人还好,做夫妻太不合适。试想一想,你寿命将尽,垂垂老矣,她还美若天仙,正当盛年,你死了以后,她还能找一大把男人。苏媚烟也不错,可惜年纪大了一点,虽是绝好的情人,做夫妻么,似乎差一点儿缘分。我想来想去,还是天秀配你最合适。” “老不死,你少胡扯,她是皇不二的未婚妻。” “这有什么关系,未婚妻,不是还未婚么?你有能耐,就把她抢过来。我看得出来,那丫头对你有情,你俩如果成婚,一来对你的前途大有好处,二来,能叫皇家脸面尽失,呵呵,这样的报复,比杀了他们还要过瘾。” “老不死。”岳风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真是龌龊透顶,强夺人妻的事儿我可不做。若若还活着,除了她,我谁也不娶。” “哼,那个丫头,她少了一魂一魄,你跟她成婚,天知道会生出什么怪物。” 岳风皱起眉头,大大发愁,只听阳太昊又说:“我说你跟天秀最合适,并不是信口胡言,你可还记得你们在雷鼓上跳舞的事情吗?” 岳风应声一颤,冲口而出:“你,你也知道那件事?” “我当然知道。”阳太昊语气中透出一丝得意,“那种情形,你知道是什么吗?” 岳风双颊发烫,心子突突乱跳:“是、是什么?” “因为雷鼓的力量,还因为某些情愫……”阳太昊顿了一下,声调严肃起来,“你们两人的魂魄,在雷鼓上出现了结合,这一种结合,可能让女子怀孕。” 岳风几乎跳了起来:“老不死,你,你胡说!” “你见过那些妖族和道族的混血种吧?”阳太昊说道,“他们都是魂魄交合的结果。” “你,你是说,我,我会让天秀怀孕。”岳风结结巴巴,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只说可能,也没说一定,天丫头没有怀孕,她应该用道术做了防范。但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魂魄的结合,比起肉体的交媾还要亲密,也即是说,你无意之中,给皇不二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岳风呻吟起来:“老不死,我可什么都没做。” “天秀不会这样认为。”阳太昊嘿嘿一笑,“小子,你除了娶她,别无他法。” “这跟我娶她有什么关系?” “你占了人家便宜,难道就这样算了?” “老不死,你撒谎。” “你昏头了吗,肉体会撒谎,魂魄不会撒谎。” “你之前怎么不说?” “因为……”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你今天对天秀太凶,我老人家很不高兴。” 岳风一跤跌坐在地,回想起雷鼓对舞时的幻觉,那种超越生死、水乳交融的情形,真是生平未有的感受。 这竟是魂魄的结合,无怪从那以后,天秀对他大大的不同。 想起白天对天秀的刁难,岳风的心里生出一丝歉疚,可一想到云若和依依,心里又是翻江倒海,想要躺下入睡,可再也睡不着了。 既是失眠,索性起身练功,先练符法,闪电符、神火符、金刀符,各类符法,写得轻快自如,再练幻身,也是变化神速,胜过以往,就连聚合水流,也比以前快了许多。 修炼“电斧破甲拳”,在此之前,练到“化雪式”,总是十分滞涩,可是今晚练来,轻轻松松将“化雪式”练成,练完了“化雪式”,接着练下去,“灭火”、“断岳”、“裂阳”、“破月”,练到“骇鬼式”,方才遇上阻碍。 一趟拳脚使完,岳风站在原地,心中只觉诧异,过了片刻,才说道:“老不死,我好像变强了。” “没错,你的道力提升了,所以修炼法术也变快了。”阳太昊说道,“所谓道力,一是法力,一是心力。你吞噬了相图的‘五味神通’,得了他不少的精元,又吃了万古罕见的‘龙参’,法力突飞猛进,已是今非昔比。至于心力,这几日你屡克强敌,遭遇的对手,平常人一生也很难遇上,你能临危不乱,连摧大寇,心力大大提升,气势不同以往。两样加起来,你如今道力,已经跨入了圣道者的行列。” “才圣道么?”岳风悻悻说道,“我还以为是‘至道者’了呢。” 阳太昊哼了一声,说道:“我说的是道力,不是道阶。道阶只是一个头衔,道力才是真材实料,那些至道者,一不留心,不照样输给圣道者吗?” 说到“龙参血”,岳风想起一事,取出贺兰信转交给他的青玉匣子,匣子微微透光,重量很轻,打开一看,匣子里面,躺了一枚金色的羽毛。 “这是贺兰殷雪的羽毛。”阳太昊说道,“英招之羽,可以储存记忆,贺兰殷雪这样郑重其事,一定是在羽毛中存留了某种信息。” 岳风拈起羽毛,看了又看,忍不住问:“怎么将信息释放出来。” “专注精神,注入元气。” 岳风应声而动,将精神元气注入羽毛,金羽大放光芒,一束金光映在地上,其中出现了一只英招的图像,英招的体内,有一条火红色的细线,在英招的身上窜来窜去,从头到脚,从五脏到四肢,前后上下的流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是什么东西?”岳风大感困惑。 “如果我没猜错。”阳太昊沉吟一下,“这应该是英招的秘术,酒罡!” 岳风吃了一惊,皱眉说:“大哥为什么不直接教给我,却要藏在羽毛里?” “这是英招秘术,不能轻易外传。贺兰殷雪虽是英招之王,也不能违背这一信条。他感激你的恩德,把功法藏在羽毛里面,并不说明,就是让你自学自练。你自行领悟到的奥妙,不算是他传授给你的。” 岳风盯着图像,迟疑道:“这是英招的秘术,道者也能修炼么?” “能!”阳太昊说道,“英招的身体与我们不同,可是魂魄的变化、灵窍的分布相差不多,稍加改进,就能修炼。酒罡秘术,当年我也曾想一学,但这秘术只在英招王族里流传,那时的英招王可没有贺兰殷雪爽快。酒罡之术,只要有酒,万邪不侵,力大无穷,你若练成,大有好处。更妙的是,应付明日一战,这秘术好比雪中送炭,平白让你多了几分胜算。” “胜算?”岳风茫然不解。 老不死沉默不答,过了一会儿,依照图上所示,逐一向岳风讲解“酒罡”的功法。 岳风道力提升,不但元气充沛,领悟力也大大增强,阳太昊说了两遍,他已大致明了,走脉运气,导引魂魄,修炼了一遍,又去拿了一大瓶酒,一口气喝光,以“酒罡”驾驭元气,又练了两遍,只觉浑身气力鼓荡,俨然无穷无尽,那感觉妙不可言,就算有一座山横在面前,他也能够轻易挪开。 这样苦练不辍,练到第五遍时,一声轻响,修炼房门户大开,朱阳长长的影子投了进来。凤凰男盯着岳风,瞧了半晌,漫不经意地说:“来得还挺早,看样子,有人也知道自己天分不行,所以只有起早修炼,这叫什么?勤能补拙?” “不好意思。”岳风走到门前,笑笑说道,“我已经练完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才四更天。”朱阳皱了皱眉,“难道说,你练了一个晚上?” “不行么?”岳风扫他一眼,淡淡说道,“再说一遍,我只对冠军感兴趣,猪样儿,你可不要拖我的后腿。” “谁拖谁还说不定。”朱阳话没说完,岳风漫步走得远了。 辰时还差一刻,众人赶到天擂台,岳风尽管一宿未睡,但想必是“酒罡”加身的缘故,精神抖擞,毫无倦意。到了擂台前,扫眼一看,擂台前人山人海,早已闹哄哄一片。 不久钟声大作,辰时已到,各大裁判,纷纷就坐。 巫方起身说道:“第二轮花了三天,第三轮花了两天,第四轮,大家不要拖拖拉拉,最好一天比完。昨天抽签定好了对阵,一切按部就班。第一组对决,水夜组对薛劲组,请两组交上对阵名单。” “不用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水夜站在龙蛛头顶,带着六只神蛛,特特特上了擂台,她大声说道,“我请求,打通关。” “这也太不像话了吧。”裴怒浓眉紧皱,“水夜,你的组员都是摆设吗?自从开始比赛,他们一根手指也没动过?” 水夜目光一斜,落到擂台一角,三个组员抱着两手,冲她咧嘴直笑。少女冷冷一笑,说道:“裴道师,我违犯规则了吗?” “没有。”裴怒有点儿悻悻,“你这样做,对于其他组不太公平。” “我知道,你跟薛家交情不错。”水夜淡淡说道,“但只要规则许可,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好狂妄的丫头。”裴怒奇极反笑,“你笃定能赢吗?” “输了算我活该。”水夜的目光扫过四周,嘴角浮现起一丝冷笑,“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有些人忿忿不平,有些人却流露钦佩神色。 正喧闹,只见一个青衣少年飞上擂台,容貌还算俊朗,可是脸色苍白、眼圈发黑,俨然一宿未睡。 “薛劲。”裴怒见他神气,心生忧虑,“你打头阵么?” “不!”薛劲抬起头来,眉眼间透出一丝倦意,“我请求四对一的群战。” 第二百三十章 大漠三凶 “群战?天啦!”观众席上起了一阵喧哗。 “群战?”裴怒也是一愣,盯着薛劲皱起眉头,“你想好了,按规则,四对一的群战,任何一个人被打倒,就算薛劲组输掉。” “我想好了。”薛劲看了水夜一眼,声音轻细软弱,很是底气不足。 巫方冷哼一声,面露鄙夷,转向水夜说道:“根据‘天道布武’的规则,这样的群战,必须征得你的同意。” “我同意。”水夜抱着双手,扬起脸来,“还可以加上一条,薛劲组有一个人站在台上,那也算是我输!” “什么?”观众们失声惊呼,“这也太狂妄了吧?” “这个蜘蛛女,猪油蒙了心吗?”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以为她是谁啊?天道者吗?” 薛劲脸色惨白,两眼盯着水夜,瞳子暗淡无神。他嗫嚅一下嘴唇,想要说点儿什么,可终归咽了一口唾沫,将后续的话吞了下去。 一阵难堪的沉默,薛劲吃力地举起手来,挥了一挥,其他三个组员慢慢走上台来,每个人都背了一个巨大的木箱子,走起路来,分外吃力。 “那是什么?”观众们冲着箱子指指点点。 “喂!”水夜大声说道,“你们三个,背的是棺材吗?怎么才三口,少了一口,组长往哪儿躺?” “水夜,你别太过分。”薛劲快气疯了,“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你可以杀了我,但我决不接受你的侮辱。” “我侮辱了你,你又怎么样?”水夜站在龙蛛头顶,居高临下,傲慢十足。 薛劲组四人均是怒气冲脑,一个铁塔似的壮汉粗声大气地说:“臭蜘蛛,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就稳稳获胜了吗,当心一点儿,待会儿,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你是谁?”水夜扫他一眼,“哪儿来的小角色,我认识你吗?” 这藐视到了极点,壮汉气得几乎发昏:“老子站不改名,坐不改姓,极海杨正西。” “很好,杨正东……” “杨正西!”壮汉脸也气歪了。 “好吧,我先记下。”水夜扫了一眼其他两人,“你们呢?本姑娘不杀无名之辈。” “我叫顾严。”一个瘦高个儿男子说道。 “我叫林方方。”一个花衣少年说道。 “我让你们先动手。”水夜傲然说,“即便是输,你们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水夜,别轻敌。”少女脚下的老龙蛛沉声说,“我嗅到一股很浓的妖气。” “看出来了!”水夜微微一笑,“他们要跟我斗妖!” 薛劲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忽一挥手,大喝:“开箱!” 其他三人放下木箱,后退几步,笔尖直指木箱,神色十分紧张,三人的口中,发出咕咕哝哝怪声。突然间,三支符笔冒出符光,落在箱子上面,木箱里东西突然苏醒过来,生出一阵剧烈的晃动,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怪叫。 “哗啦啦……”三口木箱同时爆裂,木屑烟尘之间,凸现出三个古怪巨大的影子。 “呀!”眼尖的观众惊叫起来,“妖怪!” 顷刻尘埃落定,众人凝目看去,天擂台上,多了一只蝎妖,一只蛇妖,一只蜥妖。 三只妖怪,全都身具异相。 蝎妖通体金黄,有如黄金铸造,六条尾巴竖在身后,孔雀开屏一样,发出夺目的金光。 蛇妖通体雪白,长了九个脑袋,十八只眼睛通红如火,看人一眼,那人便觉浑身发热,元气沸腾,仿佛一霎之间,就要燃烧起来; 蜥妖青绿发亮,头上长了三根尖角,一根血红,一根乌黑,居中的一根雪白有光,有如一勾弯月,十分夺目惊心。 “这不是大漠三凶吗?”有见识的人叫嚷起来,“天啦,它们怎么来的?” 胡仙仙也大皱眉头,轻声说道:“我的天,事情闹大了。” “四姐!”依依不知道这三只妖怪的来历,“什么是大漠三凶?” “这三个妖怪,是西方蛇蝎大漠的三个一品妖王。”胡仙仙神色凝重,“它们的品级不高,年纪却不小,每一个都在五千岁以上。金蝎子名叫‘凤尾狼蝎’,是大漠中蝎妖的首领,九头白蛇是‘九阳火蛇’,大漠中蛇妖的头儿,绿蜥蜴叫做‘三角地龙’,大漠中的蜥蜴都归它管,这三个家伙称雄一方,早年也有一点儿名气。” “三个妖王?”依依心中震骇,“它们,它们怎么会受道族的调遣?” “它们是妖王不假,可惜品级太低,比起薛家这种大世家,法力仍嫌不足。”胡仙仙皱起眉头,目有忧色,“奇怪,昨天才定下对阵名单,怎么一夜之间,薛家就降服了大漠三凶?” “早就准备下了。”苏媚烟冷冷说道,“谁来对阵蜘蛛女,这妖怪就归谁支使,你瞧瞧这四个男人的熊样儿,怕这妖怪,胜过水夜。” “你的意思是……”胡仙仙低头沉吟,“有人想把水夜打下去?” “别忘了,她也是苍龙人。”苏媚烟漫不经意地说,“更麻烦的是,她还是天秀的死党。” “什么?”胡仙仙变了脸色,“道族之中,有人胆敢挑衅天家?” “胡四姐。”苏媚烟冲她微微一笑,“奉劝你一句,道族的事儿,您尽量少管,我们的世界,比妖族复杂得多,也可怕得多。” 胡仙仙神色疑惑,默默点头,如果涉及道族的内斗,狐神一族,自然离得越远越好。 岳风和依依对望一眼,心中恍若明镜,这三个妖王,多半出自皇太一的手笔,水夜是最有希望夺魁的苍龙人,只有让她止步第四轮,白虎人才有机会问鼎冠军。 这一战,超乎了平常的胜败,已经变成了道种之争。 大漠三凶见风就涨,一转眼的工夫,它们恢复了原貌,可怕的身躯,将偌大的擂台占去了一半。 它们被捕获以后,受制于强大的道术,一直在木箱中沉睡,这时破箱而出,来到陌生世界,望见数不清的道者,一时茫然失措,又怒又惧,眼里凶光灼灼,身子却缩成一团,摆出防御架势。 “这是哪儿?”凤尾狼蝎粗声粗气,摇动尾巴,挥舞大螯,外甲相互碰撞,发出咔咔的声响。 “该死的。”九阳火蛇咝咝吐信,忿忿不平,“偷袭本王的人在哪儿?” “好多人类。”三角地龙的涎水流到地上,“老子要吃个痛快。” 人群一阵哗然,下意识向后退却。 咻,龙蛛纵身向前,发出一声长叫,声如铁铲刮锅,十分嘶哑刺耳。 妖王们这才看清了对面的敌人。龙蛛的妖气如怒涛涌来,强大的压迫力奔腾向前,三只妖怪向后一缩,同时发出愤怒的鸣叫。 “薛劲。”水夜冷冷一笑,“这些小妖怪,就是你的帮手吗?” “不错。”薛劲冷冷道,“蜘蛛女,不只你一个人会找妖怪助阵。” “有点儿意思。”水夜一手把玩符笔,一面淡淡说道,“这一阵,我还害怕太无聊呢,神蛛们,陪它们玩儿个痛快。” 咻,七只蛛妖,齐向前蹿,大漠三凶似乎忌惮,再次向后退却。 “出击。”杨正西举起符笔,笔尖符光闪动,“凤尾狼蝎”的身上浮现出一个个火红的符字,蝎妖发出一声尖叫,眼神陡然变了,一扫恐惧,充满暴戾之气,扬起大螯,摇动蝎尾,口中发出咝咝咝的怒啸。 林方方也摇动符笔,控制了九阳火蛇,顾严则驱赶三角地龙。受了符咒压制,三大妖王身不由主,生出无比战意,冲着蜘蛛张牙舞爪。 三角地龙一低头,弯月似的长角一点地面,仿佛鱼儿如水,哧溜钻进了地里。 “岩遁!”众人齐声惊呼。 “金盆子!”龙蛛长叫一声。蛛妖里托地跳出一只金黄色的蜘蛛,张开口器,吱吱怪叫,它的腹部白光一闪,喷出一大丛雪白的蛛丝,每一根蛛丝上又萦绕了一抹淡淡的黄光,一旦碰到地面,立刻钻了进去,坚硬的石地仿佛失去了形体,柔似水,软如酥,面对细软的蛛丝,任由其穿梭自如。 蛛丝入地的一刻,擂台下面传来一声巨响,仿佛岩石开裂,又像是巨大的物体撞击岩石。 “团光球!”龙蛛又叫一声,一只蓝色的蜘蛛飞身跳出,口中吐出长丝,蛛丝上裹着骇人的电光,电蛛丝缠住了黄蛛丝,陡然电光暴涨,仿佛无数电蛇,顺着黄蛛丝钻入地底。 轰隆隆,地底的动荡更加猛烈,偌大的擂台也是一阵阵发抖。 “咝咝!”九阳火蛇冲了上来,一张嘴,吐出九团红艳艳的火球。 “黑水涡!”黑蜘蛛一跳数丈,吐出一大片黑色的细丝,黑色的丝光来回流动,仿佛不是蛛丝,而是一缕缕黑色的泉水。 黑丝飞到半途,一分为九,无限延展,变成了九个巨大的网兜,刷刷刷网住了飞来的火球。黑网与红火交织,黑网向内一收,火球纷纷熄灭。 “白脸儿!”龙蛛尖声怪叫,一只白色的蜘蛛应声上前,刷刷刷吐出雪白的蛛丝,蛛丝从龙蛛的身边掠过。蛛妖王吐出一股白气,蛛丝从白气中穿过,每一根蛛丝,泛起刀锋一般的光芒,凌空乱舞,飞雪流霜。 九阳火蛇见势不妙,急往后缩,可是迟了一步,一阵细微的响声,血光迸现,三颗蛇头跳到了空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妖斗 白蜘蛛“白脸儿”的蛛丝名叫“飞剑丝”,坚韧无比,牢不可断,加上了龙蛛的元气,锋利绝伦,几乎无坚不摧。九阳火蛇的皮甲坚硬如铁,遇上“飞剑丝”,一个回合就丢了三颗脑袋,一时血流遍地,看得人胆颤心惊。 “呱!”九阳火蛇向后一缩,一晃身,断头的地方,血水的深处,刷刷刷钻出来三颗蛇头。蛇口怒张,连珠一般吐出巨大的火球,铺天盖地,密如流星火雨。黑蜘蛛拼命吐出黑丝,势如天罗地网,到处拦截火球。 咔咔咔,凤尾狼蝎动了起来,身后六条蝎尾,忽地拉长变细,化为六条巨大的钩子,刷刷刷漫天游走,快如流光电影,所过黑蛛丝寸寸断绝,火球冲破丝网,落到地上,火势汹汹,烧得地上的石块酥黑如炭。黑蜘蛛也被烧灼,发出吱吱怪叫,吐丝的势头为之一弱。 白脸儿扬起头来,剑丝喷吐而出,像是流云散雾,挥洒自如,碰上蝎尾,一如金刀遇上了银剑,发出叮叮叮一阵急响。剑丝交织成网,缠缠绕绕,不一会儿的工夫,将六条蝎尾死死缠住。 蝎尾一旦被困,威力减了大半。凤尾狼蝎发出凄厉的鸣叫,不退反进,纵身一跳,身在半空,冲着白脸儿吐出一大口浓浓的紫气。 白脸儿慌忙纵身跳开,紫气落到地面,坚硬的石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紫气向着四面流淌,如烟如河,侵蚀一切。 天秀站了起来,七宝道身现形,六合瓶飞到空中,以防紫色毒烟溢出擂台。 咻,青影晃动,老龙蛛的身形一隐一现,出现在紫气之前,张开大嘴一吸,流淌的紫气一丝不落,尽数被它吸了进去。 这一股紫气是凤尾狼蝎的丹毒,侵蚀万物,威力无比,忽被龙蛛吸走,真是惊怒交迸,它飞身一纵,势如电闪,两只大螯迎风暴涨,形如两口巨大的铡刀,狠狠剪向龙蛛身子。 龙蛛一动不动,双方顷刻逼近。狼蝎眼看得手,不防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将它向后拖回。狼蝎回头看去,方才想起,自己的蝎尾还被飞剑丝缠着,白脸儿绕到身后发力,拖得它前进不得。 凤尾狼蛛又惊又怒,掉头搏杀白蜘蛛,可惜这一次顾了后面,又忘了前面,龙蛛轻轻一纵,轻如无物,落在狼蝎背上。 狼蝎吓得魂不附体,大声尖叫,团团乱转,拼命摇晃蝎尾,想要叮蜇龙蛛,可是白脸儿六腿着地,使出全身力气,拖住蝎尾不放,狼蝎空有利器,无法施展,心中的气闷可想而知。 咻,龙蛛张开口器,吸入的紫烟汹涌而出,灌进了狼蝎的双眼。狼蝎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两只精光闪闪的小眼,变成了两个无敌的黑洞,紫气不依不饶,顺着黑洞向内流淌,侵蚀它的脑子,烧灼它的脊柱。 狼蝎一阵抽搐战抖,过了一会儿,停止了挣扎,体内紫气外漏,偌大的蝎妖,变成了一具干巴巴的空壳。 龙蛛抬起头来,叫了声:“青精饭!” 一只绿毛蜘蛛应声跳出,吐出一大片绿气萦绕的蛛丝,洋洋洒洒,仿佛水藻。 九阳火蛇正与黑水涡相持,一不留神,被那绿蛛丝缠住,正想挣脱,那蛛丝十分奇怪,一如植物毛发,可以分叉生长,蛛丝上长出蛛丝,像是植物的根须,飞快地钻入蛇皮。 九阳火蛇,九头九命,一头不死,便可存活,只要妖力足够,断头也可再生,断体可以再续。可是,这种绿色蛛丝却是它的克星,不但九个蛇头,通身上下,全为绿丝缠绕,蛛丝像是一个活物,以它的精血元气为食,在它的体内恣意蔓延、无所不至。 九头蛇满地翻腾,极力挣扎,可是,绿蛛丝拉扯不断,越来越多,它吐出烈火,蛛丝遇火燃烧,化为点点绿气,不防黑水涡跳了上来,大口吐出黑丝,火焰登时熄灭。 黑丝为水性,绿丝为木性,黑蛛丝缠住了绿蛛丝,水生木,绿蛛丝的生长更加旺盛,穿透血肉,钻开蛇骨,从眼窝里钻出、从鼻孔里钻出,到了后来,蛇口大大撑开,黑绿交织的细丝,瀑布一样流淌出来。 九阳火蛇失去了生机,静静躺在那里,身上的皮肉飞快地萎缩,不一刻的工夫,化为了一大堆白惨惨的蛇骨。 轰隆一声巨响,地面豁地分开,“三角地龙”发出尖声怪叫,让蛛丝牢牢网住,硬生生地从地底拖了出来。 电光在蛛丝上游走,像是千万条长蛇,围绕地龙窜来窜去。地龙怪叫一声,头上的红角喷出大火,黑角喷出黑烟,居中的白角拖出一道长长的白光,形如长刀大剑,刷刷刷漫天挥舞,只一绕的工夫,就将几丛蛛丝切断。 团光球、金盆子一左一右,口中长丝不断吐出,潇潇洒洒,仿佛漫天飞雨,不断落在地龙的身上。 蛛丝断了又续,地龙使尽法子,也无法破网而出。 黑水涡跳上前来,口吐水丝,浇灭了地龙角上的火光,青精饭吐出木丝,一根根钻进地龙的身子,白脸儿的金丝嗖嗖挥舞,所过鳞甲乱飞,血肉四溅。红蜘蛛“火月亮”也上来分一杯羹,口中吐出火丝,裹住漆黑如墨的毒烟,烧得咝咝作响。不一刻,毒烟消失无踪,火蛛丝挥洒向前,缠住了地龙的头角,烧得蜥妖王惨叫连连。 六只神蛛蜂拥而上,围住地龙大肆进攻,这已经不再是一场搏斗,而是一场惨绝人寰的虐杀。地龙被电击、被焚烧、被零割碎剐,惨叫声越来越弱,渐渐岑寂无声,血肉激发了蛛妖的凶性。地龙倒下之时,六只神蛛跳上前去,吐出毒液,分割血肉,大口大口地加以吞噬。 擂台内外,出现了一种古怪的寂静,所有人屏息凝神,望着台上,张口结舌。一时之间,天地间除了高空掠过的风声,就只剩下蜘蛛的吱吱声和骨肉分离的啪啪异响。 这短短的一刻,折磨得人几乎发狂。终于,一切结束了,神蛛退到了一边,地龙连皮带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大摊惨绿色的脓水,横在乱石丛中,叫人骇目惊心。 薛劲组四人站在一边,手里紧攥符笔,眼望着群妖大战,既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后。龙蛛十二只眼睛盯着他们,四人只觉双腿发软,肠胃翻腾,眼看蛛妖逞凶,根本不敢动弹。 “摧枯拉朽啊。”胡仙仙呼出一口长气,脸色全无血色,“更可怕的是,这些蜘蛛根本没尽全力,水夜和龙蛛袖手旁观,只凭六个喽啰,就轻轻松松地宰了三个妖王。” 依依打了个突,也从震惊中苏醒,掉头看去,周围的观众,安静得出奇,一个个瞪眼望着擂台,脸上挂着莫名的恐惧。 “四姐。”依依忍不住轻声问道,“换了是你,面对这个蜘蛛女,能有几分胜算?” “一分也没有。”胡仙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别忘了,龙蛛是八品妖王,就算是母亲出手,顶多将它击败,要想降服它,也是决无可能,除非狐神宫倾巢而出,母亲加上我们姊妹六人,摆下狐神北斗阵,才有可能稳操胜券。” “干吗是六人?”依依气急败坏,“我呢?我不是狐神宫的吗?” “你?”胡仙仙瞅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太弱了。” 依依撅起小嘴,闷闷不乐。胡仙仙说道:“你别不服气,今年的天道布武,冠军十之八九,就是这个水夜。你们这一组,如果侥幸过了这一轮,遇上这个蜘蛛女,顶好全体认输,如果勉力出手,非但自取其辱,恐怕连性命也保不住。” 说到这儿,她有意无意地看向岳风,那小子神色冷淡,一双眼瞧着别处,似乎心不在焉,既不关心擂台上的胜负,也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语。 胡仙仙暗暗恼怒,心想看这样子,岳风组根本过不了第四轮,不过这样也好,一旦输了比赛,岳风在依依心中的地位削弱,到时候拆散两人也更加容易。 正算计,忽听水夜叫道:“你们四个,变成木头人了吗?呆着做什么?还有什么本事,全都使出来吧!” 胡仙仙定眼看去,薛劲等人站在台边,望着满地狼藉,均是呆若木鸡,沉默了一会儿,薛劲涩声说道:“水夜,我认输。” “认输?”水夜扬起脸来,冷冷说道,“我说过,只要你们还有一个人站着,就算我输,说出来的话,泼出来的水,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四人脸色惨灰,彼此对望两眼,林方方忽地哎呀一声,弹身躺在地上,其他三人一愣,立马回过意来,哎哟哎哟,纷纷躺倒在地。 观众们发出一片哄笑,纷纷叫嚷:“这样也行?笑死了人!” “薛家的脸也丢尽了啊!” “什么东西,换了是我,宁死勿屈。” “算了吧,换了是你,跑得比狗还快。” “跑,往哪儿跑?跑到蜘蛛肚子里去吧?” 讥笑声如潮水涌来,薛劲组四人羞得无地自容,面皮涨紫,像是酱爆猪肝,眼巴巴望着水夜,一副任由宰割的神气。 “没用的东西!”水夜目透鄙夷,一挥手,“全都给我滚吧!” 四人如奉大赦,抱头鼠窜,钻入人群之中,顷刻失去踪影。 第二百三十二章 面王左都 水夜扬起脸来,目光一转,投向岳风组,两只眼睛明亮如星,忽地大声叫道:“凤凰血裔。” 朱阳正在沉思,应声抬眼看去,两人四目相接,起了一溜火星。 “后悔了吗?”水夜冷笑说道,“你如果加入我,不用动一根指头,也能稳拿冠军。” 朱阳的面庞微微泛红,咬了咬嘴唇,金瞳之中涌出怒意。 “凤凰血裔,你活该后悔。”水夜面带讥讽,“本来我想亲自教训你的,不过,我猜你连第四轮也过不了,瞧一瞧你这帮组员,全是一帮废物。” 朱阳的脸涨红发紫,想要反唇相讥,可又无话可说,只因为,他的看法跟水夜一样,岳风组除了他,的的确确,都是一帮废物。 依依气得两眼喷火,正想反驳,忽听岳风说道:“蜘蛛女,你知道,猪样儿为什么拒绝你吗?” “他没眼光。”蜘蛛女得意洋洋。 “不对。”岳风笑了笑,“你太臭了,你浑身上下,都是一股蜘蛛的臭味儿。你自己还不知道吧?你一开口说话,能把玉京城的人熏死一大半。” “岳风!”天秀脸色微变,忍不住出声呵斥,“你胡说什么?” “没什么。”岳风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有点儿气短,声音低弱下去,“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还说。”天秀半怒半嗔。 “天秀姐姐,别说了。”水夜的脸色白里透青,目光如针,盯着岳风,长吸了一口气,“小子,因为今天的话,你得付出代价。” “无所谓!”岳风耸了耸肩,“反正有言在先,我揍你的时候,可不会把你当成女人。至于这七只爬虫,呵,我会一只只踩死,丢到灵河里去喂鱼。” 水夜双拳紧握,脸上腾起一股青气,正要出声,忽听龙蛛慢慢开口,刮锅似的嗓音响彻四方:“姓岳的小子,我佩服你的胆色,但鄙视你的愚蠢,因为这几句话,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蛛妖一族的敌人。” 周围零零星星,响起若干惊呼,更多的却是沉默,龙蛛的话就像是一阵寒风,吹过每个人的心头。 “荣幸之至。”岳风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耸耸肩膀,若无其事,“我的敌人够多了,不差你一个……”他抬起头来,盯着皇不二似笑非笑,“你说对不对啊,皇太一的弟弟。” 皇不二的脸色一沉,瞬间变得铁青,盯着岳风,目透寒光。 观众席上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人交头接耳,声浪此起彼伏,分明在说那一晚天皇府被毁的事件。 “……难道说,毁掉天皇府的是他?” +文+“不会吧,就凭他?” +人+“他没那个本事。” +书+“他这样说,是在向皇家宣战吗?” +屋+“他疯了,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这样的小子我见多了,不知天高地厚,结果死无葬身之地……” 巫方慢慢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水夜,又看了一眼岳风,冷冷说道:“你们说够了没有,再说废话,我取消你们的比赛资格。” 水夜扁了扁嘴,狠狠盯了岳风一眼,怒哼一声,不情不愿地下了擂台。 巫方一挥笔,口中念念有词,擂台上碎石滚动,污秽消失,地面很快平复如初,白色的砖石焕然一新,映着太阳闪闪发亮。 第二组是司权组对陆玉亭组,司家是白虎世家,陆家则是苍龙世族。 陆玉亭当先上台,他瘦高个儿,年纪不过十五岁,生得肌肤莹白,容颜俊秀,真是人如其名,亭亭如松,长身玉立,眉眼间一股风流韵致,缠绵不尽,顾盼生姿,当台一站,惹起女观众们一片喝彩,听声势,完全不在朱阳之下。 “嗐!”岳风肘了肘朱阳,“你有对手咯,这个娘娘腔,长得跟你差不多。” “对你个鬼,你的狗爪子再碰我一下,我一把火烧死你。”朱阳咬紧牙关,金瞳之中,射出两道死光。 “搞得三贞九烈的,难道你真是女人?”岳风瞅他一眼,眼里闪过古怪神气。 “我……”朱阳两眼上翻,气得说不出话来。 陆玉亭站在台上,左瞧右看,迟迟不见有人登台,一跺脚,娇嗔道:“怎么回事?谁来做本少爷的对手?” 忽听一阵爽朗笑声,人影晃动,擂台上多了一条白衣大汉。岳风认识这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面点师。大汉满脸是笑,盯着对面的陆玉亭,就像是一头狗熊,盯着一块肥肉。 “这个人叫左都,‘面王’是他的绰号,也是他的幻身。”苏媚烟容色凝重,徐徐说道,“岳风,这个人是少有的怪杰,横行西南,从无敌手。他的幻身,如果能进幻神榜,应该位列四品,足以进入地榜。” “我又不爱吃面。”岳风扫了武大圣一眼,笑嘻嘻说道,“武大圣,我记得你很爱吃他的烧饼。” 武大圣羞得面红耳赤,两眼盯着地面,恨不得裂开一条缝儿,自己好一头钻进去。 忽听左都咳嗽一声,笑嘻嘻说道:“我请求,打通关。” 陆玉亭的脸色刷地变了,他盯着远处一个金衣少年,尖声怒叫:“司权,你这个胆小鬼,躲在姓左的背后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的,上来跟我一对一打一场。” 司权装聋作哑,嬉皮笑脸地跟一边的女孩子说话,陆玉亭的脸色红了又白,转眼一看,左都咧着大嘴,正盯着他上下打量。 “看什么看?”陆玉亭一扭腰,大发娇嗔,“没看过男人吗?” 左都咳嗽一声,笑道:“没看过像女人一样的男人。” “你要死了。”陆玉亭两眼出火,一晃身,身上密密层层,披了一身纯青色的铠甲,匹配修长躯干,十分英姿飒爽。 女子的欢呼声更加响亮。 “龙须鞭!”陆玉亭一挥手,多了一条青光闪闪的长鞭,他一挥手,长鞭飞出,有如藤蔓一样急速生长,变粗变长,分叉蔓延。 这鞭子与绿蜘蛛的木丝有异曲同工之妙,跟长青木神也有几分渊源,可以随意生长,变化神妙莫测。 左都看着鞭来,不慌不忙,乐呵呵一笑,伸出手来。他的掌心凸起一块白花花的面团,向前轻轻一甩,面团拉伸分叉,化为长长的面条,也如龙须鞭一样随意延伸,每一根面条,缠住了一条翠绿的细鞭,双方纠缠在一起,密如丝网,纵横交织,鞭网陷入了面网,千头万绪,根本理清不了。 陆玉亭脸色大变,锐喝一声,回手夺鞭,谁知一夺便回,可是除了鞭子,面条也附着其上,汹涌而来。势如电闪,瞬间涨大,一眨眼化为巨龙长蛇,凌空缠绕过来。 陆玉亭措手不及,眼前白光闪动,跟着眼前一黑,就为面团裹在其间。 陆玉亭又惊又怒,拳打脚踢,体术、道术层出不穷,每一击都足以开山破石,可是他命运乖蹇,偏偏遇上了一层面团,面层又厚又粘,击在其中,软绵绵无处用力,道术落入其间,也像是石沉大海。 陆玉亭大开大合,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摆脱面层舒服,反而白白消耗了打量的元气,气息渐渐促迫,力量随之衰减。 面团之中,陆玉亭拼死挣命,面团之外,其他人目定口呆。陆玉亭是陆家的得意子弟,放在年轻一代的甲士中间,也是数得出的高手。前面两轮比试,一条龙须鞭下,横扫强敌,威风八面,谁知道遇上左都,一个照面不到,就被幻面困住。 面团忽涨忽缩,一忽而厚,一忽而薄,最薄的时候,绰约可以看见陆玉亭修长的人影,风火雷电,各种光芒闪烁不定,可是没有一丝一毫,能够泄露出来。 忽听一声长吟,面团里的人体,失去了轮廓,变长变粗,化为了一条长龙。 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上,陆玉亭万般无奈,铠甲变身,化为了一条青龙。 幻面随物变化,随之化为龙形,颜色白里透青,长龙的挣扎清晰可见。 左都笑吟吟站在远处,袖手旁观,若无其事,幻面随他心意变化,任由对方使尽解数,也摆脱不了面团的笼罩。 忽听几声怒喝,陆玉亭一组,其他三人按捺不住,竞相冲了上来。不及挥笔行法,也不及召出幻身,左都一扬手,面团分出三股,势如三条白蛇,去势如风,轻轻一卷,又将三人卷住,白光光的幻面四处流淌,一眨眼的工夫,又把三人裹入面团。 面点师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一根指头,操纵一团幻面,轻松写意,口中小调不断,面团里的四人发出呜呜的惨叫,两种声音交织一起,比起斗妖时的惊天动地,众人更觉一阵心寒。 四面静悄悄的,数万人屏息凝神,静寂之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 左都哼了一支小曲儿,忽地脸色一沉,双手挥出,面团向里收缩,其中的四人发出凄厉的闷叫。叫了时许,不再动弹,左都又一扬手,面团分开,四个人体滚了出来,均是脸色涨紫,双眼紧闭,全都昏了过去。 巫方皱了皱眉,打了个手势,有人上台,将四人抬了下去。 “左都闯关成功。”裴怒的大嗓门有如雷鸣,“这一阵,司权组胜。” 可是无人喝彩,这样的比赛,实在有点儿无趣,胜得过于轻易,输得莫名其妙,堂堂世家子弟,输给了一个面点师傅,这样的结果,让观众们很不满意。 左都挥了挥手,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笑笑嘻嘻下了擂台。 司权慌忙迎上前来,含笑捧上一杯茶,面点师接过喝了,坐在太师椅上。另外两个组员赔笑上前,捶背的捶背,捏脚的捏脚,左都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儿,鼻子里面,发出一串惬意的哼哼。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古太羽组 “猪样儿。”依依忍不住轻声问道,“对上了这个左都,你有几分胜算?” 朱阳盯着面点师,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不可这样比。”胡仙仙说道,“左都修行已久,生平恶战无数。你看他轻描淡写,其实一招一式,全都深思熟虑。凤凰血裔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是现如今,修为不够,经验不足,遇上这个怪杰,怕是难占上风。” 朱阳看她一眼,淡淡说道:“胡四姐,敢问你的修行久,还是天来的修行久?” 胡仙仙一愣:“当然是我。” “你的经验足,还是他的经验足?” “也是我。”胡仙仙听出他言外之意,双颊微微泛红,神色有点儿难看。 “那么,你们谁更厉害?”朱阳的脸上透出嘲谑神气。 胡仙仙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谁更厉害。”朱阳目光一转,淡淡说道,“比过了才知道。” “说得好!”岳风轻轻拍手。 胡仙仙又气又恨,恶狠狠瞪他一眼。她受了朱阳的嘲笑,心里只觉惭愧,岳风喝一声彩,却惹得她无名火起,心里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说话之间,擂台上又已开打,古太羽对上了獍犸超海,后者也是甲士,力大无穷,身披灰色铠甲,一双板斧呼呼生风,斧刃切开地面,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缝。 古太羽压根儿没有披甲,银衫飘飘,赤手空拳,可是一进一退,比起獍犸超海还要迅疾,出手轻松写意,左边一拳,右边一脚,任由獍犸超海使出何种本事,飞也好,跑也好,均是差之毫厘,无法碰着他一分一毫。 依依看得骇异,轻声说:“这个古太羽,倒还有点儿本事。” “不止一点儿。”胡仙仙冷笑一声,“他根本没尽全力。” 问答之间,獍犸超海的动作越来越慢,头顶升起浓浓的白烟。岳风定眼细看,黑大汉的铠甲上面,结了一层薄冰。可是仔细想来,如果只是薄冰,不应该这样迟缓,正诧异,依依也问了起来:“四姐,这个人怎么变慢了?” “他的元气被冻住了。”胡仙仙神色凝重,“小七,你遇上这个古太羽要当心,他的冰河洗剑,已经练到了‘凝元’的境界,中了‘凝元’之术,元气冻结,不但动作变慢,许多道术也无法施展,到了那个地步,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几句话的工夫,獍犸超海又慢了几倍,他每动一下,全身的关节啪啪作响。黑大汉连喘粗气,脸色发紫,两只眼里透出一丝绝望。 忽然间,两人身形交错,古太羽突地跳开,袖手站在一边,脸上略带嘲笑。獍犸超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上的铠甲飞快结冰,不一刻,铠甲上结了一丈来厚的坚冰,黑大汉身处冰层之中,龇牙咧嘴,瞪眼鼓腮,连人带甲,化为了一尊巨大的冰像。 至此胜负已分,两个人走上台来,将冰像抬了下去。天秀从天而降,笔闪红光,化去冰层,跟着挥舞两下,獍犸超海又能动弹,可是目光呆滞,皮肤青紫,雄壮的身子瘫在那儿,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古太羽悄然凝立,目光一扫,落在岳风脸上,眼里闪过一丝锐芒。他笑了笑,飘然跳下擂台,接过万琪递来的手帕,装模作样,拭擦根本没有的汗水。 接下来,申屠南对阵一个玄武少年尤泽,他的“青眼白蝠”恢复如初,应是透过皇不二向天秀说情,恢复了幻身的品级。 尤泽的幻身则是一口金色大钟,敲一敲声动天地,震得人耳鼓欲裂。幻钟可大可小,小似飞箭,大如山峦,飞来飞去,所过无坚不摧,不一会儿,地面一片狼藉,尽是破碎石块。 据胡仙仙所言,这口钟名叫“大梵金钟”,这个尤泽应是来自幽都的尤家,近百年来,尤家人才凋零,这少年能够进入第四轮,实在叫人意外。 白蝠动若鬼魅,忽隐忽现,口吐“神音炮”,尽管无声无息,所过石屑纷飞,声势十分骇人。 尤泽防不胜防,焦头烂额,一不留神,神音炮掠身而过,半只左手不翼而飞。 鲜血飞溅,碎肉横飞,尤泽无奈之下,召回幻钟,罩住身子。“神音炮”接连飞来,击中幻钟,发出嗡嗡怪响,四周人听在耳中,无不烦闷欲呕。 一弹指的工夫,神音炮轰击了数百下之多,幻钟连声轰鸣,金晃晃的钟面上起了一连串细密的波纹。 嗡,又是一声激鸣,幻蝠音波击中幻钟,幻钟金光流散,出现一个窟窿。尤泽惨哼一声,连人带钟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双手连连挥舞,做出投降姿势。 申屠南轻蔑一笑,掉过头来,食指向前,笔直指着岳风,挑衅得瑟的样子,真是难以描画。 “臭水蛇。”朱阳意味深长地说,“有人在挑战呢,我不信你忍得住。” “不愧是破魔金瞳。”岳风轻描淡写地说,“这种小蚂蚁,我一向都看不见。” 两人看似对语,声音中却夹带元气,远远送出,四面八方全能听到。申屠南的脸色阵红阵白,两只眼睛布满血丝,看那样子,恨不得一口吞了岳风,他在擂台上足足站了三秒钟,这才怒哼一声,悻悻走下台去。 接下来,万琪对阵一个样子彪悍的中年男子,少女一手按腰,俏然挺立,嘴角微微带笑,宛如水仙花开。男子气势英迈,一扬手,身后冲出一头色彩斑斓的幻豹,咆哮一声,冲向万琪。 还没冲近,万琪手一扬,天空中出现一团红云,红云幻豹撞在一起,幻豹发出一声哀嚎,躺在地上,死命翻滚,对面的男子也脸色一变,突然张开嘴巴,喷出一口鲜血,紧跟着后退两步,仰天摔倒,地上的幻豹化为一团彩色的烟云,经风一吹,飘渺散去。 万琪笑了笑,头也不回,飘然下了擂台,那男子躺在地上,早已人事不知。 一个照面就分出胜负,观众们鸦雀无声,许多人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这一次比试的更加无聊,沉寂时许,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嘘声。 又过了一会儿,久久不见有人登台,巫方掉头询问了两句,起身说道:“我得到消息,第四场比试,獍犸超海组弃权。我宣布,第四轮,古太羽组胜出。” 鲁同一听这话,乐得眉花眼笑。他省了上台认输的工夫,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獍犸超海一组也知道这个道理,即便胜了鲁同,还得面对前面三个煞星,尤其是万琪,她的那一片红云有摧毁幻身的奇功,一路上不少对手吃了大亏,剩下一人害怕又蹈覆辙,死活不肯上台。 “小七。”胡仙仙沉默已久,忽地轻声说道,“如果你碰上这个万琪,千万要当心。” “那红色的云朵是什么?”依依忍不住问。 “那不是云,是虫子。” “虫子?”小狐女微微吃惊。 胡仙仙压低嗓音:“如果我猜得不多,她是血虫一族的传人,这一族的道术阴狠古怪,世所罕见,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要避开这个人。” 依依嘴上答应,心中却很不服气,两眼盯着万琪打量。万琪感觉到她的目光,也掉头看来,两个少女妙目之中,全都喷出点点火星。 接下来,师映潭对南灯组,双方一水一火,一北一南,谁知道这一战竟成对手,众人大感有趣,均是屏息以待。 师映潭跳上擂台,另一侧,一个红衣少年也跳了上来,他不但衣裤火红,脸膛也是通红如火,更有一头火焰似的红发,手腕脚踝裸露在外,戴了八个红玉镯子,镯子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呀,这不是南灯么?”观众们议论纷纷,略有几分失望,本想两大世家的公子哥儿压轴,不想一开场就对上了阵。 “你的人都是南家的么?”师映潭盯着南灯,淡淡说道。 “那又怎样?”南灯笑道,“你的组员不也都是师家的么?” “我的全是水,你的全是火,一个对一个太麻烦,我提议,咱们四对四群战,早早分出胜负,免得后来人久等。” “正合我意。”南灯爽朗一笑,挥挥手,三个人跳了擂台,也都是一身红衣,容貌有些相似,均是器宇轩昂。 师映潭瞧着四个对手,若有所思,轻轻一弹手指,也有三人跳上擂台,两男一女,都是一身青衣,姿容俊爽,气度不凡。 “无聊透顶。”苏媚烟微微冷笑,“一个少主带三个家将,跑到‘天道布武’来丢人现眼,哼,还不如南炎、师化雨出来火并,看是水克火,还是火烧水。” 胡仙仙笑道:“幻神榜上,师化雨一直压过南炎一头,南炎想必很不服气,但看两个小的谁强谁弱,如果师家又胜,南家的脸可就丢光了。” “活该!”朱阳牙缝里吐出字来。 台上已经开打,烈火腾腾,水光莹莹,红艳艳,清凌凌,裹住八人身形,走马灯似的厮杀,一时之间,形影莫辩。 观众们瞧了半天,终于看到了旗鼓相当的斗法,都是兴高采烈,大声鼓掌喝彩。 第二百三十四章 水火之争 水来火去,火去水来,一会儿幻火占了上风,一会儿幻水占了上风,突然间,天上掉下一人,浑身是火,叫声尖细刺耳,正是姓师的女子。 叫声未绝,扑通一声,又掉下来一个男子,通身困在一团清水之中,整个身子看上去夸张变形,他在地上打滚,可是每滚一圈,身上的水流更多,肌肤向内凹陷,七窍之中,喷出血红的水流。 众人起初奇怪,渐渐发现道理,原来他身上的幻水不但将他困在里面,而且生出一股绝大的吸力,将他体内的血液吸了出来。 “吸血水禁。”胡仙仙皱起眉头,“再不救治,可要死人。” 话没说完,有人冲上擂台,将地上两人带了下去,天秀从天落下,挥笔治疗二人。 疗伤没完,剩下四个家将,先后掉了下来,天上空空荡荡,只剩下师映潭、南灯两人。 两大少主,到底棋高一着,此时各显神通,尽力寻找对方破绽,施以决胜一击。 师映潭双手之间水光闪动,头顶一团亮晶晶的水球,不断变幻形状,水银泻地似的向前推进。南灯浑身上下为火焰包裹,四肢的红玉镯子一摇一晃,红光四射,火红的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像是燃烧的火焰,迸射出十丈来高的火光。 火流、水流凌空追逐,像是一群火蛇追逐一条水龙,突然间,水龙向前一冲,化为数道水流,每一股水流,缠住了一股火流,水流聚合成球,将火焰裹在里面,生生切断了火源。 南灯脸色微变,手舞足蹈,水中之火随他舞蹈,也极力跳动不已。 “朱明之舞?”胡仙仙轻叫一声,跟着又摇了摇头,“可惜,火候不够,节奏也不对。” “什么是朱明之舞?”依依问道。 “这是朱雀人中,驭火一族的奇术。”胡仙仙说道,“传说是火神朱明所创,使用这种舞蹈,可以隔空操纵火焰。舞蹈越强,火势越猛,自古相传,这个舞蹈跳到绝妙之处,可以上引天火,下引地火,中引劫火,焚山煮海,威力无穷。” “火神朱明可是美人。”苏媚烟冷冷一笑,面露讥嘲,“姓南的小子五大三粗,跳这秘舞,简直就是对火神娘娘的污辱,你看他的样子,跳来跳去,跟一只大猴子差不多。”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笑了起来。 “他天分不够,跳这舞勉强了一点儿。”胡仙仙有意无意,看了朱阳一眼,“据我所知,这秘舞应是在朱明的族人中流传,不知为何落到南家手里?朱阳,你姓朱,应该会这舞蹈吧。” 朱阳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盯着南灯,淡淡说道:“谁稀罕么?” 胡仙仙还要再问,忽觉苏媚烟轻轻扯她衣袖。胡仙仙心知其中必有古怪,只好按捺心中疑问,侧目细看,朱阳一瞬不瞬,盯着南灯的一举一动,那神情既恼怒,又专注,仿佛因为某种仇恨,要把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铭刻在心。 南灯越跳越快,身体失去形体,化为一团淡淡的红影,以胡仙仙的眼力,也只能看见模糊的动作。 水中的火焰越来越亮,升腾直上,势如旭日光芒。火光以一种诡奇的方式跳动,天空中出现了六团大火,每一团都有十丈方圆,横在天上,夺目惊心,更离奇的是,每一团火焰都在水中燃烧,水势翻腾,任意涨缩,无论火势多大,它都随之暴涨,以流水为囚笼,因敌变化,始终困住火焰。 师映潭的情形也很奇怪,他站在飞剑之上,凝寂不动,双手合十,俨如参玄入定,貌似死灰枯木,两眼紧紧合拢,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可是任由南灯如何狂舞,火焰总也冲不出水牢半步。 “咦!”胡仙仙心念转动,忽地冲口而出,“这是玄冥之寂!” “玄冥之寂?”依依十分奇怪,“这名儿有意思,跟朱明之舞倒是一对。” “名称相近,道理不同,朱明之舞是舞蹈,玄冥之寂是心法。这是水神玄冥所创,施术者的元气魂魄,全都附着在水灵幻身上面,如此一来,就能将水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胡仙仙顿了一顿,似乎不胜感慨,“了不起啊,这么年轻,就练成了‘玄冥之寂’,看样子,南灯的‘朱明之舞’,今天遇上了克星。” 岳风一边听着,忽道:“胡四姐,你是说,师映潭‘出神’了?” 胡仙仙看他一眼,心生讶异,“玄冥之寂”的确是一种出神,但若直言“出神”,许多人难以领悟,岳风一语道破,足见通晓此道,她沉默一下,点头说:“不错,就是出神。” “魂魄精气离身,身子必然空虚,换了是我,一定攻击他的本体。”岳风说道。 胡仙仙冷笑一声,抬眼说道:“看样子,南灯跟你想的一样。” 话没说完,火红色的人影之中,飞出八道红光,到了半途,化为八个巨大的火环,但看式样,正是南灯手足上的红玉镯子,此时火光喷吐,大了足足百倍,带着凄厉的呼啸,撞向远处的师映潭。 “八极火环!”苏媚烟轻叫出声。 刹那间,火环逼近了师映潭的身子,火光闪闪,照得少年的面孔忽明忽暗。这时候,师映潭的身子周围,涌起了清澈的水光,形成一道水墙,八极火环一旦冲入,也被困在水中,它们漂浮在那儿,就像是一群红色鳞甲的大鱼。 放出八极火环,南灯就像是垂死的人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一旦火环失效,他的舞蹈也慢了下来。起初形影莫辩,渐渐变得清楚可见,他的浑身汗水淋漓,红通通的脸膛十分苍白。 流水的枷锁开始收拢,水中的火焰越来越弱,突然水光一缩,火光尽数熄灭。南灯两眼发直,手足僵硬,忽地脚上头下,从天上掉了下来。 人影晃动,南炎冲上擂台,抱住孙子,沉着脸一言不发,慢慢地走下台去。 师映潭睁开双眼,一挥手,天上水光消失了,他的脸上透出一丝倦意,以至于巫方宣布本组获胜,他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欢喜。 第五场对决,钟离芒组对阵龙悔组。出乎众人意料,龙悔选择了打通关,他半人半龙,天赋异禀,身披坚甲,口吐龙焰,身子可大可小,速度如风似电。钟离芒第一个上场,还没看清龙悔的动作,吃他一口龙焰喷在脸上,烧得面目全非,半死不活地让人抬了下去。接下来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均是走着上来,躺着下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一组四人全军覆没,输得都很凄惨。 “真奇怪。”武大圣脸色发白,“我记得上一场,打通关的不是龙悔。” 岳风听得惊讶,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上一轮,龙悔组也是打通关。”苏媚烟叼着烟杆,若有所思,“不过打通关的另有其人。”说话间,龙悔走下擂台,举起鳞甲浮凸的大手,跟一个灰发男子击掌相庆。 “就是他!”苏媚烟指着灰发男子,“这个人的幻身,是一个八卦幻盘,能使出八种强力的道术,上一次摧枯拉朽,四个照面打倒了四个对手。这一次龙悔出战,一组之中,竟有两个超强人物,一个甲士,一个羽士,凭这两个人,足以抗衡任何对手。” “最后一场。”巫方站起身来,大声宣布,“岳风组对莫先闻组。” 周围出现了一片嗡嗡嗡的声浪,许多人都在抱怨,这一轮除了斗妖,场面乏善可陈,还没看得过瘾,居然到了尾声。 “两组的组长有特别请求吗?”鉴于这一轮不少组打通关,巫方特意询问。 “莫先闻组也会打通关么?”胡仙仙小声猜测,“他们这一组,有这个实力……”话没说完,忽见岳风组四人目涌怒色,恨恨盯着自己。 胡仙仙心头一沉只觉没味,冷冷说道:“瞧我做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 朱阳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傲然道:“现在让我打通关还来得及。” 其他三人仿佛没有听见,全都盯着台上,朱阳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怒哼一声,转过头去自生闷气。 “没有特别请求。”巫方说道,“那么请派人上阵。” 苏媚烟抽出一张字条,偷偷递给岳风,岳风低头一看,上面写着:“朱阳、武大圣、胡依依、岳风。” “这个排名有什么道理?”岳风好奇问道。 “朱阳打头阵,胜算最大。如果他胜了第一句,第二局,对手一定会派上顶尖人物,以便挽回面子,本组武大圣最弱,以至弱当至强,胜了算是赚得,输了也可抵消对方一个强手。第三局,小七可输可赢,输了也不打紧,第四局有你压轴,胜算依然不小,即便是二比二的局面,进入复赛,你跟朱阳联手,胜算大大增加。” 苏媚烟算计精明,岳风听得有理,可是毕竟纸上谈兵,对手如何布阵,实在难以预料,抬眼看去,台上仍是空空,出人意料,对手也是按兵不动。 “啰啰嗦嗦!”朱阳按捺不住,叫道:“我先上了。”脚下红光一闪,飘然飞上擂台。 岳风心觉不妙,大声叫喊,谁知观众席上,又响起了有节奏的叫喊:“朱阳、朱阳……”声如潮水,一眨眼,就将他的叫声淹没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心鼬 欢呼声中,黄影闪动,一个黄衫少年也上了擂台,年纪不过十二岁,长得圆头圆脑,一脸稚气,两只眼睛乌溜闪亮,盯着朱阳上下打量。 “咦!”苏媚烟有点儿吃惊,“莫先闻。” 岳风心头一凛:“这个小孩就是莫先闻?” “没错。”苏媚烟细眉皱起,神色不安,“前两轮他都没有上场,这一轮怎么一来就打头阵。”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胡仙仙说道,“莫先闻之前不上阵,应是故意隐瞒实力,让对手无从知道,遇上凤凰血裔这种强敌,才好出奇制胜。” “出奇制胜?”苏媚烟冷哼一声,“没那么容易。” “是呀。”依依故意跟四姐唱反调,“猪样儿人是讨厌,本领可不弱。”武大圣连声应和:“对,对。”回头望着岳风,眼巴巴地说,“你说呢?” 岳风沉默一下,摇头说:“胡四姐说得有理,朱阳打过一次通关,他的本事,对手全都知道,破例派上莫先闻,那么,莫先闻的本事,应该可以克制朱阳。” “未必。”依依心中不服,“也许莫先闻最弱,就如骚女人所说,至弱当强,抵消我们一个强手。” “我觉得不像。”岳风轻轻摇头,目光炯炯,看向擂台,“这个少年的身上有一股气势,这种气势,不是弱者所有的。” “莫先闻?”朱阳盯着黄衫少年,心中有些困惑。 “凤凰血裔。”莫先闻的嗓音也很稚嫩,叫人疑心他还没发育,“我看过上一阵,你的幻火很厉害。” “知道就好。”朱阳听了吹捧,心情大好,微微挺了挺腰背,冷冷说道,“不过,如果开打,我不会手下留情” “你不用手下留情。”莫先闻的笑脸一派天真,“反正结果都是我赢。” 朱阳的面孔陡然涨红,盯着对手冷笑:“你还挺有自信啊。” “这不是自信。”莫先闻的笑容十分自然,“这是实力,我来打头阵,就是为了克制你的凤凰之火。” “克制?有意思。”朱阳按捺怒气,徐徐举起符笔,“火凤涅磐。” 一片红影从身后涌起,无尾的凤雏凝结成形,羽毛红绿交错,双目黑白分明,一双爪子光亮如银,映着阳光,发出悦目的光辉,雏鸟张开翅膀,冲着天上,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 “咦!”岳风微微吃惊,“无毛火鸡会叫了?” “是呀,上一轮就会叫了。”苏媚烟微微一笑,“这也算是小有进步,好弟弟,你呢,想必没有闲着吧?” “马马虎虎。”岳风淡淡说道,“也还过得去。” “你可真谦虚呢。”苏媚烟掩口直笑,冲他抛了一记媚眼,却惹来小狐女一阵怒视。 莫先闻盯着火鸟,眨了眨眼,笑着说:“好吧,看我的。”举起符笔,摇晃一下,轻轻叫了声:“心鼬!” 他的声音十分小心,仿佛害怕吓走了什么。话一出口,少年的头顶升起一团黄光,黄光翻滚变化,化为了一只毛茸茸的黄鼬,生得肥胖可爱,大尾巴盘着身子,两只点漆似的黑眼珠溜溜乱转,透出三分狡黠、七分懒散。 “还是刀鼬。”苏媚烟松了口气,笑着说,“莫家子孙,都跟黄鼠狼脱不了干系。” “不太对头。”胡仙仙轻轻摇头,“六尾刀鼬我见过,跟这一只鼬很不相同。” “哪里不同了?”苏媚烟斜眼瞧她。 “气势不同,六尾刀鼬杀气很重,就算蜷缩起来,也像是一口没有出鞘的刀剑。”胡仙仙盯着胖乎乎的黄鼬,顿了顿,皱起眉头,“可是这只鼬不同,它看上去很迟钝,没有刀鼬的锐气。” “火羽神针!”朱阳一挥笔,火鸟晃动身子,千百火羽,化为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一蓬火针。 莫先闻的笑脸天真无邪,一摇符笔,轻轻念了一声:“懒惰之气。” 黄鼬应声眯起双眼,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摇,从后窍中喷出一大股青气,迷迷蒙蒙,一瞬之间,遮蔽了天空。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女子的笑声更是夸张。 “呵!”依依也惊也笑,“黄鼠狼放屁?哎哟,笑死人了,放个屁也能抵挡火羽神针?” “没这么简单。”岳风微微皱眉,“这气有古怪。” 火羽神针何等神速,两人说话的工夫,针雨射入了青气,可怪的是,火针与青气一碰,立刻变得迟缓,俨然有千百根无形的丝线,大力向后拖拽火针。火针一旦变慢,莫先闻稍一躲闪,针雨纷纷落空。 “这个?”依依张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黄鼠狼的屁,能让火羽神针变慢?”胡仙仙面露诧异,“这样的幻身,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火针流光飞影,在青气中来回穿行,可是时间越久,速度越慢。朱阳连连挥笔,全都无济于事。他的脸上透出一丝困惑,一扬笔,想要收回火针,可是忽然发现,数千枚火羽,全都懒懒散散、不听使唤。 哄笑声变得稀落,许多人醒悟夺来,张大眼睛,盯着青气中的火光,脸上流出惊讶表情。 “沉沙之气。”莫先闻稚嫩的声音忽又响起,黄鼬又摇尾巴,喷出一股黄气,黄气冲向火针,所过火针化为乌有,黄气去势不止,有如大漠狂沙,向着朱阳席卷过去。 “焰巢!”朱阳也不是一介莽夫,不知对方底细,立意先守后攻,火焰团团凝聚,化为鸟巢形状,围绕火鸟,密不透风。 黄气撞上了火光,朱阳只觉一股重压碾来,势如山倒天崩,一刹那,焰巢几乎为之崩溃,面对黄气的火焰,纷纷流散熄灭。 黄气源源不绝,奔流环绕,将焰城团团围住,这一股压力透过火焰直逼火鸟,幻身与真身相连,朱阳只觉口鼻窒息,四肢百骸仿佛压在一座山下,眨眼之间,若不窒息而亡,就要被碾成肉饼。 “糟了。”岳风失声叫道,“猪样儿不妙。” “臭水蛇闭嘴!”叫声居然传入了朱阳的耳朵,白衣少年双眼陡张,发出一声大喝,“炎吸!” 焰巢之上,应声出现了十来个火焰漩涡,生出一股吸力,将黄气吸了进去。 “引狼入室。”胡仙仙脸色一变,冲口而出。 话没说完,朱阳又叫一声:“五色火轮!” 火凤雏鸟应声一摇,黑火从眼里飞出,白火从爪上飞出,红火、紫火、绿火从羽毛上飞出,五色火焰交织一起,团团盘绕,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火轮,悬在空中,煌煌燃烧。 朱阳站在火轮之前,仿佛琉璃宝相,焕发奇妙光彩,面孔上火光流转,俊美得使人心悸,仿佛天上的神祗,无意之间,降落凡尘。 五色神火旋转如飞,黄气源源不断,流入火轮之中,登时凝固不流。 火轮周流转动,化为了一座火焰凝结的巨大磨盘,黄气一旦进入,立刻惨遭磨灭,变得稀薄暗淡。 “好个猪样儿!”依依长长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无怪那么神气,原来是练成了新招。” 当日输给师化冥,朱阳痛定思痛,明白了凤凰涅盘虽然厉害,可是容易受制于烟气一类的幻身。下一次遇上对手,难保不会故技重施,又以烟气对付自己。 朱阳苦思对策,想来想去,想到四色火侍的“四色火轮”,这火轮阴阳相济,正邪相生,可借旋转之功,消磨进入轮中的对手,对于烟、火一类的无形幻身,更有奇效奇功,当初在忘墟地下,“混沌凤卵”险些被这火轮炼化摧毁。 他经过火轮之劫,身具四种奇火,“三阴煞火”、“子阴冷焰”、“紫阳神火”、“碧磷火”,有正有邪,有阴有阳,加上他本身的“三昧真火”,依仗天纵之才,花了三个晚上的工夫,竟被他窥破玄微,以“三昧真火”为轴,四色奇火为轮,周天变化,练成了“五色火轮”。尽管修炼未精,比起“四色火轮”,威力稍弱一筹,可是精微奥妙,潜力无穷,如果假以时日,必成绝招杀手。 师化冥一战以后,许多好手嘴上不说,心里却跟明镜一样,知道了朱阳的弱点何在。上一轮打通关,运气尚好,没有善用烟雾的对手,这一轮不同,莫先闻一组全无轻敌之心,处心积虑,派出了莫先闻,“心鼬”的怪气,与师化冥的浓烟相似,只要善于运用,均是朱阳的克星。 到了这个地步,朱阳无可奈何,使出“五色火轮”,尽管修炼未成,可是一用之下,“沉沙之气”为之削弱。朱阳大受鼓舞,心念所向,火轮狂转,眨眼之间,轮心真火喷射,轮中的怪气,减弱了大半。 莫先闻紧张起来,娃娃脸通红涨紫,像是熟透了的果子。 他飘然上前,一挥手,心鼬尾巴一摇,青气凝结成团,冲入火焰漩涡。 这一下,朱阳陷入两难境地,若不吸入青气,收起“炎吸”,黄气必然作祟,但若吸入青气,但不知,这一股懒惰之气,会不会从中作怪。 念头才转一半,青气冲破焰巢,流入五色火轮,轻轻一转,火轮的旋转登时变慢。朱阳心头一沉,不及催促火轮,剩余的沉沙之气一跃而出,青黄二气交织一处,生出可怕的力量。青气迟滞火焰,黄气压迫火光,势如一青一黄两条怪蟒,冲破火轮,压垮焰巢,团团围住雏鸟,结成了一个囚笼。 雏凤左冲右突,破困不成,反而大大变慢,至于各种道术,更是无从施展。 黄气所生的压力,来自四面八方,朱阳两眼发红,只觉呼吸艰难。好在这两股邪气只能对付幻身,不能伤及真身。朱阳把心一横,抛开幻身,飞身纵出,逼近莫先闻,大喝一声:“仙风乱羽。”双掌一抡,推开前方的怪气,掌缘飞出片片火光,轻薄锋利,飘如飞羽。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二百三十六章 蛇娘化音 “眩晕之气。”莫先闻的声音同时响起,心鼬尾巴摇晃,喷出一大团五色斑斓的气体,穿过仙风乱羽,直扑朱阳面门。朱阳慎吸入一丝,跟着头晕目眩、双腿发软,一个跟斗,从天上掉了下来。 岳风眼疾手快,“水龙卷”贴地扫出,朱阳落在水里,水龙舒卷,将他带离了擂台。 四面八方,嘲笑声震天动地,堂堂凤凰血裔,居然输给了黄鼠狼的臭屁,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支持朱阳的女生个个傻眼,男人们笑得前仰后合,姿态极尽夸张,岳风组众人面面相对,也尴尬,也忧虑。 莫先闻收起心鼬,全无获胜喜悦,圆脸微微发红,神态有点儿羞涩。 岳风见他神情,忽有所悟,这小子之前不肯上场,只怕不是藏私,而是羞于出战。这只心鼬太过奇特,以气体制敌,尽管厉害,可也不算光彩。 “哎哟哟,笑死我了。”申屠南的声音远远传来,“什么凤凰血裔,一个屁都不如啊。” “是呀!是呀!”万琪也咯咯直笑,“这个屁可臭得厉害,染到身上,只怕要臭一辈子。” “什么凤凰血裔,凤凰臭裔吧!”南炎孙子输掉,原本十分气恼,但见朱阳吃亏,又觉心花怒放,声音夹带元气,四面八方都能听到,“这就叫臭泥扶不上墙啊,朱阳,朱阳,以后叫猪屎得了,屁都不如,那还不是屎吗?” 苏媚烟气红了脸,正想反驳,岳风挺起身来,看了南炎一眼,老头儿一手拈须,很是洋洋得意,岳风笑了笑,大声道:“南家主,你这张嘴还真臭,冒出来的不是屁就是屎,不但是屎,还是猪屎。” “小子。”南炎气得两眼上翻,“老夫眼下不跟你一般见识,等你输掉这一轮,我再跟你算账。” “好哇,我等着,不过算账之前,先把你嘴里的猪屎洗干净。”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岳风的脸上笑容可掬,可把南炎气了个半死。 “岳风,现在怎么办?”依依心急如焚,“猪样儿输了,下一轮该谁上。” 朱阳出战,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本想借他的神通,锉灭对方的锐气,谁知一战惨败,反而让岳风组乱了阵脚。 正犹豫,忽听一阵骚动,彩影一闪,擂台上多了一个身穿七彩衣裙的女子,脖子很长,面庞狭窄,长脖子上戴了许多亮晶晶的项圈,两只眼睛细长如线,目光忽左忽右,阴沉诡谲,乍一看,就像是一条四脚大蛇。 “蛇娘化音。”苏媚烟涩声说,“蛇妖与道族的混血种,天下罕见的毒轮高手,甲士对甲士就免了,武大圣不但会输,还有性命之危,这一轮不用动手,直接认输好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小胖子身上,武大圣心中不甘,咕嘟吞了一口唾沫,望着众人,结结巴巴地说:“真的、真的打不过吗?” “未必。”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均是脸色微变,京无伦扛着铁棍,一摇一晃,逍遥走来,所过之处,众人面露敬畏,纷纷低头弯腰,让出一条道路。 天擂台上,刚才还闹闹哄哄,突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千万道目光落在京无伦身上,五个裁判也纷纷起身,巫方强笑说:“贵客,贵客,京天道什么时候来的?” “巫宫主客气。”京无伦笑了笑,“我什么时候来的,你弟弟应该知道。”目光一斜,看向巫朗,那小子把头一缩,慌忙藏入人群。 裴怒是玄武人,见了本道种的天道者,神态尤其恭谨:“京天道,请到这里来坐。” “免了。”京无伦挥了挥手,“我就呆在这儿,随便瞧瞧,你们大家自便,不用理睬本人。”他说到这儿,目光投向台上,化音蛇眼怒张,盯着京无伦,吐出细长鲜红的舌头。 “这妖妇的毒功有点儿门道。”京无伦笑了笑,说道,“武大圣,你是武沛的儿子,应该练过‘森堤’吧?” “练过。”武大圣一见偶像,激动得两眼放光,“只是,只是练得不好。” “森堤融合土、木二轮,天下蛇妖,不离土木,所以蛇毒也不离土木二性,别的甲士跟她交手,胜算微乎其微,但若是‘森堤’传人,倒可以试一试。” 京无伦含糊其词,但他是天下甲士的王者,他说可以一战,那么一定不假。武大圣一听这话,突然来了兴头,托地跳了起来,二话不说,扛着棍子就走向擂台。 “京无伦。”苏媚烟又惊又怒,“你故意的吧?我知道你心里不满,有什么怨气,大可以冲着我来,哄骗小字辈送死,又算什么本事?” 京无伦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苏媚烟与他相识已久,见他这副样子,心头一动,收起怒气,转眼看向台上。 化音目光阴沉,盯着武大圣上下打量,吐了吐长舌,咝咝说道:“小胖子,京无伦是你什么人?” “你没听见吗?”武大圣神气活现,“他刚才指点我来着。” “他是你的道师?”化音面露疑惑。 武大圣做梦也想做京无伦的学生,一听这话,既不敢答是,也不愿答不是,只是咧嘴憨笑不已。 化音见他神气,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好得很,我正愁不能跟他算账,你送上门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算账?”武大圣吓了一跳,“你跟他有仇?” “血海深仇。”化音咬牙说道,“他杀了我娘。” 话一出口,众人无不吃惊。只听一个刮锅似的声音叫道:“什么,化无怜死了吗?” 说话的是老龙蛛,它话一出口,观众席上,又起了一阵骚动。胡仙仙也微微动容,冲着京无伦说:“你杀了蛇妖王的女儿?” “是啊。”京无伦淡淡说道,“她违背了 《道与妖的扎尔呼》 ,吞噬了半个村子的道者,我凑巧碰上,顺手给了她一点儿教训。” “只一点儿?”胡仙仙不无讥诮地说,“化无常没找你麻烦?” “找了。”京无伦耸了耸肩。 “你赢了?”胡仙仙好奇问道。 京无伦笑了笑,不置可否。其他人听见两人对话,无不面露骇然,依依对岳风轻声说:“化无常是蛇妖之王,活了数十万年,有通天彻地之能,他的女儿化无怜也是妖力通玄的大妖怪。京无伦杀了化无怜,双方结下了死仇,不过化无常要报仇,也并不容易。” 岳风皱起眉头,看了京无伦一眼,心想他跟蛇妖结仇,却让武大圣上阵,其中是否包藏祸心,实在难以预料。可眼下武大圣昏了头,一心想着出风头,估计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只好见招拆招,看一看情形再说。 “我要杀了你。”化音的声音响彻台上,“我要京无伦尝一尝失去亲友的滋味。” 苏媚烟听得心急:“京无伦,你还不辟谣,小胖子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没道理替你送死。” “我干吗要辟谣。”京无伦看她一眼,笑道,“我干吗要听你的?” “你无赖,武大圣根本不是你的学生。” “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京无伦呲牙一笑,“这得看他的表现咯。” 苏媚烟呻吟起来,以她对武大圣的了解,京无伦一句话,无异于送了他的小命儿。 果不其然,小胖子的脸上涌起一片红光,毛孔个个张开,两只眼睛大放奇光。他一抖手中棍子,大喝一声:“棍龙!”鲲鹏金棍卷起一片棍影,向着对面的蛇女扫去。 化音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阴笑,修长柔软的身子,像是随风摇摆的柳枝,左一摇,右一晃,棍影贴身而过,嗖嗖嗖,接连六棍落在空处,棍风扫过地面,砖块粉碎,石屑乱飞。 武大圣棍棍落空,气血翻腾,力气用岔了地方,胸口好一阵窒闷。突然,化音伸出右手,轻飘飘像是一抹幻影,切入棍影之中,按住棍身,轻轻一拂。武大圣虎口剧痛,鲲鹏金棍几乎脱手,棍子向左一摆,胸腹之间空门大露。 “天毒宗!”化音眼露凶光,口中咝咝发啸,啸声中透出一股嗜血的意味。 蛇娘的双臂向前一送,双手陡然暴涨,如龙抬头,如蛇吐信,手肘以下,涌出一大片绿惨惨的流光。 “蛇王拳!”化音尖叫一声,拧身出拳,绿气如怒涛涌出,形如一支长枪,刺中了武大圣的心口。 “噗!”一口鲜血冲口而出,武大圣远远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砸碎了三块方砖。 “这就完了吗?”观众们大失所望,席上响起一连串怒吼,“胖猴子,起来呀,你不会这样没用吧?” “胖猴子,你千万要顶住啊。” “胖猴子,不要死啊,我可是专门看你来的?” “起来,罗大横,你可不能输啊……” “蠢材,说了多少次,武大圣,神武伟大的圣人……” “武大圣,你他妈的一定要赢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 森堤 叫声此起彼落,春雷似的滚滚而过。岳风组一行听见叫声,左顾右盼,都是大为惊奇,不想武大圣的人气如此之高,支持他的观众不在少数。可从另一面来说,化音人妖混血,不为正统的道者所喜,加上心狠手辣,出招无情,之前两个对手,不但败落死掉,而且化为脓血。众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有义愤,一见武大圣出场,想起他至弱当强的坚韧,又听京无伦说起“森堤”的神妙,无不盼着他打败化音,为纯正的道族争一口气。 化音也听出了弦外之音,细长的蛇眼里透出几许狂傲、几许恼怒,目光左右扫射,眼神极尽挑衅。 “臭蛇妖,你瞧谁啊?”观众们大为恼怒。 武大圣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死透了一样,过了时许,忽地微微一动,似要挣扎起来。 化音吃了一惊,刚才那一击,看是一拳送出,其实藏了六重劲力,等于打出了六拳,击中了武大圣六处要害,任何人挨了六记蛇王拳,按理说都应该筋脉尽碎,通身化为脓血,这小子居然还能动弹,简直就是咄咄怪事。 一刹那,化音想起京无伦的话,心中微微一凛:“难道说,这小子的‘森堤’,真能抵挡我的毒功?” 想到这儿,她收起轻敌的念头,口中咝咝怪叫,一晃身,掠过十五丈的距离,脚尖凌空一盘,刷地向前扫出,惨绿色的剧毒元气,化为长枪大剑,扫向武大圣的后心。 托,武大圣一个翻腾,纵身跳起,掣出长长的铁棍,向上用力一挑,当,绿气扫中铁棍,声如金铁交鸣。 化音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双脚连环踢出。她的骨骸不同于常人,每一条腿都有六根腿骨,连贯如珠,可从任意角度攻击对手。这时凌空飞踢,忽长忽短,闪烁不定,腿影重重,势如水银泻地。 “棍山……”武大圣连翻带滚,棍影连绵不断,化为一座黑黝黝,乌沉沉的大山,横在身子周围,无论化音的双腿从何处踢来,均是遇上铁棍拦路。 当当当,棍身碰着脚趾,蛇女只觉彻骨生痛,不由尖啸一声,双手齐出,毒气奔腾而出,势如一个巨大的绿茧,将武大圣团团裹住。绿气之中,偶尔闪现一点乌光,仿佛死神之眼,冲着众人连连眨动。 砰,砰,砰,击打声接连响起,每一声都如铁锤一般敲打在众人的心上。岳风盯着台上的绿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 “破山棍!”武大圣一声狂喝,绿气突然迸散,化音的身子飘然向后,落在地上,身子如风急转,转了足足两圈,才算稳住阵脚,盯着前方涌动起伏的绿烟,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绿气四散,武大圣身披心猿甲,通身乌黑发亮,舞着棍子跳了出来,他的面皮青绿发黑,两只眼睛似要滴血,步子踉踉跄跄,俨然站立不稳,“蛇王拳”的毒气黏黏糊糊,像是某种胶液,萦绕在他四周,任他狂舞铁棍,也是无法摆脱。 “吼!”武大圣一声大喝,张开大嘴,吐出一大团黑绿色的浓烟,随着烟气吐出,脸上的青气也慢慢褪去,肤色苍白透灰,就像一个死人。 “这是……”苏媚烟两眼放光,掉头看向京无伦,眼中透出征询的意味。 “森堤。”京无伦淡淡说道,“土、木二轮圆融如意,将毒气逼出来了。” 笃,武大圣将棍子拄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惨白的脸上渗出大颗的汗珠。刚才他抵挡住了化音一轮猛攻,可是蛇王拳的毒气,损伤了他的脏腑,这时间,只觉脑子昏昏沉沉,心口隐隐作痛,眼前恍恍惚惚,使劲一甩头,化音的身影才慢慢清晰起来。 武大圣身子微微哆嗦,下意识握紧了铁棍,身上中了拳脚的地方,像是灌入了燃烧的酸液,灼痛酸痒,难受得叫人发狂。这一轮能够脱身,实属侥幸,下一轮能否撑过,武大圣全无自信。 “小子,有一手。”化音的声音阴沉刺耳,“这一次天道布武,你是第一个让我披甲的对手,小子,你应该以此自傲,只不过,我要撕开你的喉咙,把你舌头挑出来,掏光你的脑子,把你心脏切成片儿炒着吃……” “化音!”天秀听不下去,锐声喝道,“你胆敢这么做,我让你出不了玉京。” 化音抬起头来,冷冷道:“天秀道师,你太多心了。我不过说一说,吓唬吓唬他,兵不厌诈,这你都不懂吗?”她顿了顿,阴沉一笑,“不过,根据天道布武的规则,我可以杀死他,但不受任何惩罚。当然咯,若是天秀道师求情,我可以让他死得体面一点儿。” 天秀的目光一阵波动,转眼看向岳风,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岳风和她目光一碰,阳太昊的话如在耳边,不由面红心跳,慌忙把头转向一边。这一转,正与依依面面相对,小狐女看了看他,又瞧了瞧天秀,眼里透出一丝疑惑。 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勉强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天蛇甲!”化音一声锐喝,身上青光流转,生出密密层层的鳞片,鳞片非金非石,竟是从她身上长出来的,覆盖头脸颈项,只留下双眼、耳孔和嘴巴,看上去全无人形,根本就是一条长着头发的大蛇,形状邪异无比,简直叫人作呕。 武大圣盯着蛇女,打心底里发起抖来,对面这个东西,根本不算是人,而是一个怪物,深青色的铠甲之后,两只细长的蛇眼幽幽闪烁,充满残酷欲望,似要择人吞噬。 “蛇牙枪!”一声锐响,蛇女的手中,多了一条长枪,枪尖略带弯曲,形如一根长长的蛇牙,枪杆青中带黑,其中似有液体流转。 化音发出一声长叫,长枪一抖,突刺上来。武大圣心惊胆寒,没头没脑舞起鲲鹏金棍,大叫一声:“棍山!” 棍影如山,枪影如电,凌空交接,悄没声息,让武大圣心寒的是,这条蛇牙枪的枪杆竟是软的,凌空随意扭曲,蜿蜒如蛇,变化如龙,曲曲折折绕过他的棍势,刺向他的头脸双眼,枪尖上绿光闪烁,不时喷出淡绿色的毒烟。 “中!”化音一声狂叫,武大圣的眼前晶光闪动,慌忙把头一缩,枪尖点中头盔,险些刺入他的额头。 化音枪做鞭势,向下一摆,顺势抽落。武大圣竭力后仰,肩头挨了一鞭,这一下痛彻骨髓,一股大力涌来,将他扫出十丈来远。 还没落地,绿影晃动,化音又到面前,蛇娘披上神形甲以后,快了不止一倍,蛇牙枪凌空一抖,曲折如意,枪落如雨。 “破山棍!”武大圣奋起金棍,向上一撩,撩起棍影重重,勉强挡了几枪,不防一枪透过棍影,点中他的心口,这一枪贯注绝大力量,一股尖锐痛感,透过铠甲,直透心肺。 武大圣两眼发黑,几乎昏了过去,整个人腾空飞了出去,还没落地,身边咝咝声响,他只来得及护住头脸,腰间惨被枪杆抽中,身如断线的风筝,喷着口血,又飞了出去。 化音连连得手,心中得意,连连尖啸,身后带起一片惨绿色的残影,动如闪电,快如惊风,倏忽之间,又到了武大圣的身边。她抡起长枪,挺身要刺,还没刺中,武大圣的身边涌起一片黑烟,枪尖刺中一个硬物,枪杆突然弯曲起来。 “吼!”一声狂叫,黑烟起落之间,跳出了一头苍黑色的巨猿。巨猿一纵数丈,双手一抡,鲲鹏金棍拉长变粗,化为黑黝黝一根铁柱,带着凌厉劲风,落向化音头顶。 “咝!”化音一声尖啸,身上绿气汹涌,翻滚之间,化为了一条青绿色的巨蟒,蟒身虽大,动作却快过闪电,蛇尾一摇一甩,正中巨猿的右手。 武大圣手骨欲断,不由得松开铁棍,不防化音贴身而上,蟒身缠住铁棍,大力一拧,巨猿的左手虎口崩裂,鲜血长流,鲲鹏金棍脱手而出,落到巨蟒身下。 咻,巨蟒一窜而出,落在地上,身子压住金棍,冲着巨猿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尖叫。 武大圣耳鼓欲裂,头昏脑沉,心中不胜惊惶,几乎想要掉头逃命。这一条鲲鹏金棍,打他记事以来,与他形影不离,忽被对手夺走,也把他的魂儿夺去了一半。可是不待他逃走,绿影闪动,如山压来,长身子大力一绕,将他死死缠住。 武大圣强打精神,伸出双手,掐住蛇颈,谁知道双手刚刚合拢,便听蛇口里传出冷冰冰的声音:“四倍法身!” 巨蟒应声变粗变长,涨大了足足一倍,别说用手去掐,就是双手合抱,也休想抱持得住。巨蟒势如旋风,将巨猿缠绕了数圈,蟒身急剧收缩,武大圣只觉巨力压来,神形甲嘎吱作响,浑身的骨骸几乎一根根折断。 “不好!”岳风叫了起来,想要上前相助,可又不合规则。他回头看去,京无伦一脸淡漠,看样子,武大圣的生死,根本不在他的心上。 喀,巨猿的右手断成两截,岳风的心随之一跳,但觉一只小手伸来,握住他的右手,光滑软腻,手心汗津津的,手指根根用力,侧目扫去,依依两眼盯着台上,眼里透着说不出的紧张。 岳风暗暗叹气,一颗心落到谷底。他心里明白,这一关,武大圣可能过不去了。 武大圣全身束缚重重,身子向内收缩,眨眼之间,快要变成一团肉饼。他的心肺挤在一处,别说奋力反抗,就连呼吸一次,也是难上加难。 这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应唐 “笨蛋。”一个细微的耳语在他耳边响起,“森堤的精要你忘了吗?水生木,木克土,神水内运,木灵外逼,土因木固,木因土生,土木之气涌出体外,才可形成不破之堤。” 武大圣听了这话,大为惊奇,这些均是“森堤”的要诀,父亲多次提过,这个耳语者是谁,为何知道武家的秘术。 “笨蛋,别乱想,忘掉肉身,专注魂魄,气由魂中生,胎光出吞贼……” 口诀一句紧跟一句,流畅自如,殊无停留。武大圣落入绝境,别无他法,虽然不知道耳语者用心好坏,这时也只有听命于他,当下极力忘掉肉身痛苦,心神连接魂魄,生发元气,在灵窍之中穿行。 化音感觉身下的猎物微微一软,似乎放弃了抵抗,心中狂喜,正要一鼓作气,把武大圣碾成肉泥,不防巨猿将身一挺,身子突然向外暴涨。 “吼!”巨猿一声狂叫,众目睽睽之下,从它的皮毛深处,涌出了一股青黄间杂的元气,元气向外推送,生出一股弹性。化音突然感觉,缠住的不是巨猿,而是一个巨大的皮球,球中充满了气体,迅速向外膨胀,刹那之间,化音生出错觉,巨猿涨大了一倍,再也缠绕不住。 咻,巨蟒一声怪啸,深吸一口气,正要用力再缠,不防巨猿忽又变软,化为了没有定相的软泥,力气滑过泥土,完全无处着力。紧跟着,巨猿身如游鱼,轻轻巧巧,滑滑溜溜,俨如金蝉脱壳,一躬身,从致命的缠绕中脱了出去。 化音心往下沉,慌忙舒展身子,发出一声怪叫,尾巴横扫而出。 蛇尾正中猿背,巨猿惨哼一声,飞了出去,半空中黑气翻腾,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化音定眼看去,黑气消散,巨猿打回原形,武大圣口吐鲜血,脸色刷白,尽管死里逃生,可是再也没有力气打下去。 到嘴的鸭子飞了,化音又惊又气又不甘心,一摇身子,猛冲过来,大张蛇口,想把武大圣活活咬死。 武大圣想要躲闪,可是稍一动弹,身子就如散架一般。刚才那一顿缠绕,他身上的骨头也不知断了多少,眼看蛇口近前,竟也动弹不了。 正恐惧,一股大力涌来,扯着他如飞向后。武大圣吃了一惊,来不及回头,身子已经腾空而起,但以惊人高速,向着擂台外面飞去。 化音一口咬空,微微吃了一惊,抬眼看去,京无伦高举右手,将武大圣抓在手中。 化音心往下沉,天道者如何出手,她是一无所知,如果京无伦不是救人,而是出手袭击,这一下她必死无疑。 沉默一下,蛇女一晃身,变回原形,冷笑说:“京无伦,这是天道布武,自有比赛的规矩,你横插一脚,算不算违规?” 京无伦脸一沉,正要说话,岳风抢着说道,“刚才不是京无伦动手,而是武大圣自行飞过来的。” “什么?”化音跺脚大怒,“你放屁,胖猴子快要死了,还能飞得起来吗?” “你不信,可以问一问京天道。”岳风一本正经,嘴角微微含笑。 “没错。”京无伦看了岳风一眼,笑着说,“的确是他飞到我手上来的。” 两人一唱一和,根本无从反驳。化音鼓起两腮,阴沉沉扫了两人一眼:“京无伦,你说谎话,脸都不红?” “我说谎?”京无伦咧嘴一笑,“化音,你是不是也想飞到我的手上来,我一定成全你,只不过,到手的时候,你是死是活,我可保证不了。” 他笑嘻嘻说话,落在化音眼中,却比天下间最狞恶的鬼神还要可怕,母亲惨死的情形如在眼前,化音打了个突,冷哼一声,晃身跳下擂台。 五个裁判明知岳风狡辩,但武大圣是否“自行飞去”,时过境迁,无法考证。五人只好装聋作哑,任由事态发展,到了这时,巫方才开口说道:“现在是第三场,双方尽快派人上台。”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男子,漫步走上台来。他衣衫邋遢,样貌颓废,脸色苍白透青,顶着两个黑眼圈儿,看那一副衰样,就像是三天两夜没有合眼。别人上台,均是飞剑飞轮,独他逍遥步行,一边走还一边大打呵欠。 “这就是‘天地掷’应唐。”苏媚烟小声说,“他的幻身是一副骰子,六个骰子掷出不同点数,就会生发出不同的法力,相传跟他对垒的人物,很少有人挡得住他三掷。他和‘酒神通’庄恳是好朋友,一个赌鬼,一个酒鬼,都是天不收,地不管,赫赫有名的怪杰奇人。” “这一战我来吧。”岳风掸了掸衣袖,“这个掷骰子的,应该不好对付。” 正要迈步,忽觉有人拉住衣袖,回头看去,正是依依,小狐女抿起小嘴,轻轻摇头,两眼盯着少年,眸子幽幽发亮:“岳风,你是组长,猪样儿已经失手,这一阵你也输了,后面也就不用打了。” 两人四目相对,岳风的嗓子微微一哽,强笑说道:“小七,对手厉害,我不能让你冒险……” “这一阵,还是我来吧。”朱阳已经醒了过来,脸色苍白发青,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已经输了。”苏媚烟埋怨道,“依照规则,一旦输掉,就不能再出战的。” “我没认输。”朱阳咬着嘴唇,眉眼微微发红,“我只是不小心,如果再来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苏媚烟盯着朱阳,眼里掠过一丝感伤,“这是最后的结果,这一轮,你已经没有出战的机会,乖乖躺下养伤。看你这副样子,就算可以出战,也使不出一半的本事。” 朱阳颓然坐下,两眼盯着地面,呆呆地一阵出神。他的心里隐隐抽痛,像是正在滴血,在此之前,他说尽了大话,结果一交手,居然败给了一只黄鼠狼的臭屁,这真是奇耻大辱,纵然努力一生,怕也洗雪不了。 忽觉有人轻轻拍他的肩膀,朱阳掉过头去,看见岳风,心中又羞又气,知道他必会大肆嘲弄,更难受的是,无论岳风如何讥讽,自己也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反驳。 “其实……”岳风的眼神,出乎意料的平和,“我有七年没有开窍,十六岁以前,我都是一块石头。” 朱阳一愣,盯着岳风,就像是从不认识。 “那时节,我天天都要受人讥笑,可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岳风耸了耸肩,“你输是输了,可比我好得多,至少,你还有一点儿实力,当然咯,也只有一点点儿。”他伸出一根小指头,掐出一截指尖,想了想,又往下挪了一截。 朱阳的脸上爆出一股血红,两只金瞳喷出熊熊火光。 “如果你自暴自弃,那也无所谓。”岳风耸了耸肩,“我说过了,我只对冠军感兴趣,岳风组,就算只有一个人,也注定会拿到冠军。” “狂妄!”朱阳一腔闷气爆发出来,“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岳风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很好,就是这股气势,我认识的猪样儿,可不是垂头丧气的阉鸡。” “谁是阉鸡?”朱阳跳了起来,“臭皮蛇,你再说一遍。” “好吧。”岳风哈哈大笑,“算你是凤凰,可惜没有尾巴。” 朱阳下意识看了看身后,后面一无所有,这才想起岳风说的是幻身。周围的人哈哈大笑,就连武大圣嘻嘻呵呵,由此牵动伤势,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朱阳呆在那儿,又羞又气,望着众人,像是一尊木人。 “岳风组,快派人出战。”巫方等得不耐,“就你们事儿多,再拖拖拉拉,我取消你们的比赛资格。” 岳风还没应声,依依抢先一步,纵起飞剑,化为一溜绿光,冲到擂台上面。 “哈,妙得很。”应唐盯着依依,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来了个小美人,小美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个大赌鬼。”依依冲他吐了吐舌头,娇憨慧美的样子,瞧得应唐目定口呆,吞了一大口唾沫,笑着说,“小美人,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这一场,你赢了,我给做仆人,你输了,嫁给我当媳妇儿。”应唐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四面一阵哄笑,依依不想这赌鬼这样无赖,又好气又好笑:“你想得美,你也不照一照镜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嫁给你的女人,一定失心疯了。” “是么?”应唐拖长声气,“我看你是实力不济,一赌就输,所以不敢跟我赌。” 依依一股气直冲脑门,热血上涌,正要赌气答应,忽听胡仙仙大声说:“小七,不要意气用事,中了他的奸计。” 依依一转眼珠,有了主意,笑着说:“听见了吗?不是我不敢赌,而是我四姐不让。我从小就是她养大的,比我亲妈还亲,嫁人是终生大事,她不答应,我可没辙。”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地掷 岳风听到这儿,心头一动,转眼看向胡仙仙,心想无怪小七这样怕她,原来其中有这样的渊源。想起来也没错,两人相差几千岁,胡仙仙又当姐又当妈,那也不算什么难事。 应唐微微失望,眼巴巴盯着少女:“你四姐参加比赛不?” “你问这个干吗?”小狐女微微皱眉。 应唐唉声叹气地说:“她要参加比赛,我也跟她赌一场,赢了做她的仆人,输了把你嫁给我。” “少废话!”依依微微有气,“谁要你这邋遢鬼当仆人?” “不当仆人,当敌人也行。”应唐呲牙一笑,“好哇,咱们掷骰子,定输赢。” 小狐女眼珠一转,心想这赌鬼掷骰子,必要花费时间,只要自己足够迅猛,趁他掷出之前,先发制人将他打倒,未必不能一举胜出。 想到这儿,一纵身,急冲而出,锐声叫道:“狐雨雷针!”身后金尾挥舞,雷尾闪烁,闪电注入金丝尾毛,漫天飞针,化为一片金雨。 “骰子,出来。”应唐不慌不忙,轻轻一弹手指,天上白光闪动,出现了五颗硕大的骰子,每一颗横直丈许,半带透明,如冰如玉,六个面均有点数,点子均有色彩,红黄青绿白,发出各种明亮的色光。 五颗骰子凌空翻滚,滚动之神速,几乎看不清形体,六个四方平面,化为圆溜溜的五团光球,流光溢彩,分外悦目。 强光化为光幕,围绕应唐,密不透风,雷针射中光幕,星星点点,光芒刺眼。骰子的色光彼此交融,俨然五个巨大的石块,互相撞击碾磨,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雷针进入其间,登时光影流散、消失不见。 依依见这情形,心中微微一沉。应唐也瞧着她,脸上懒散如旧,笑嘻嘻说道:“小美人,这是我的‘骰宝轮藏’,你看,还过得去吗?” “狐尾电光刀。”依依报之以一道撕裂天地的刀光。 “转!”应唐的手指轻轻一挥,五只筛子,一阵疯转,彩光交织一起,喷出五六丈远。 电光刀劈进光影,依依便觉一阵剧痛,顺着幻身传来,当即锐喝一声,收回幻刀,身随刀转,一转眼劈出数百刀,长长的幻刀势如转动的光轮,刀光重叠如一,只见一个光团,飞雪流电,极为刺眼。 金光飞舞,雷电四射,每一刀落下,刀光与色光相交,发出一阵阵轰隆巨响,只因出刀太快,响声连成一片,恍若悠长的一声,传入耳中,叫人心中烦闷。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雷鸣响过,依依人刀分开,远远退出十丈。她的鬓角见汗,脸色涨红如血,胸口急剧起伏,方才这一轮强攻,几乎耗尽了她的元气。 依依盯着对手,一颗心左冲右突,像是逃命的小兔。刚才她使出了全力,依然破不了应唐的骰宝轮藏,狐尾刀与幻骰接连交锋,刀上元气虚浮,几乎因此涣散。 “好刀法,领教了。”骰子光芒变淡,应唐露出面容,一脸懒散笑意,俨然从未变过,“小美人,你的刀耍过了,这一回,轮到我掷骰子了。” 依依不知对方深浅,可听苏媚烟说过,这人是个怪杰,很少有人抵挡得了他幻骰三掷。一听这话,心子登时提了起来,口中说道:“臭赌鬼,你晦气透顶,一定掷一个顶小的点数。” 一边说话,一边盯着对手,妙目圆睁,蓄势以待。 “好恶毒的诅咒!”应唐懒洋洋取出符笔,轻轻一挥,喝声,“天地一掷!” 五枚骰子,骨碌转动,声如雷鸣,轰隆隆响彻长空,众人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停!”应唐抬头看去,脸上闪过一丝阴影,呸了一声,骂道,“一二二三六,真是他妈的好臭手。” “呵!”依依笑道,“我就说了吧……”话没说完,幻骰疯转起来,依照筛子点数,绿骰子飞出一道绿光,黄骰子飞出两道黄光,红骰子飞出两道火光,青骰子飞出三道青光,白骰子飞出六道白光,五种色光交织一处,旋转如轮。刹那间,风雷大作,火光弥天,数不清的火球、闪电、龙卷飓风,向着依依冲来,气势狂暴无比,搅得天昏地暗。 “雷罩!”依依召出光罩,打击如冰雹一样落在上面,奇寒奇热,电光迸溅,强烈的风雷,险些融化了坚固的金丝,撕裂了绵密的雷电,巨大的风压,像是倾倒的悬崖,以不可抵挡的气势碾来,雷罩的神光因之萎缩,薄薄的光层,距离依依不足一丈。 小狐女只觉热血冲脑、元气乱走,一颗心突突乱跳,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狂暴的攻击,让她的眼前一阵晕眩,痛楚透过雷罩传来,她的身子俨然四分五裂,仿佛再过一刻,四周的雷罩,就会支离破碎。 就在这个当儿,攻势稍稍减弱,应唐的声音,透过风雷传来:“第二掷。” 五颗骰子又转动起来,凌空摩擦、撞击、跳动、翻滚,声音震耳欲聋,强烈的光芒,刺得依依睁不开眼睛,她接连发出雷针,可是一旦靠近骰子,便如石沉大海,很快失去消息。 四面忽地一静,轰隆声消失了,骰子停了下来。应唐两眼朝天,眸子里透出一丝狂喜:“五个幺,哈,乐子大了。” 依依抬眼望去,五个骰子高悬空中,朝下的一面,全是一个孤零零的一点。 小狐女不会赌术,不知道骰子的点数谁大谁小,心想五个一点,比起刚才点数少了许多,刚才不过如此,现在也强不到哪儿去。 她不知点数相同者越多,骰子的彩头越大,三个一,四个一已是难得,五个一更是绝少的大彩头,“天地掷”威力随着骰子的点数增加,掷出这样的大数,必有相应的绝招。 依依正在咕哝,忽听应唐一扫懒散,大喝一声:“星斗漫天!” 五颗骰子,每一颗飞出一道色光,五道光芒,看上去十分纯净,纠缠在一起,化为一个巨大的光团。光团旋转起来,变黑变透,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横在虚空之中,形如一只巨大的眼瞳,默默地观照尘世。 眼瞳的颜色,一如没有云翳的夜空,澄澈明净,深邃无比,更离奇的是,漩涡深处,浮现出点点星光,漩涡越转越大,星光越来越多,光芒精白刺眼,突然之间,漩涡中的星斗一颗颗摇动起来,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一如滚过天空的雷声。 依依望着漩涡中的星斗,打心底深处,产生了一股强烈战栗。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忽听一声轰鸣,星光冲出漩涡,化为人头大小的光团,带着惊心动魄的轰鸣,迎着她猛冲过来。 光白的星团,雨点一般落在雷罩上面,激起点点白光,发出震耳的巨响。 依依身临其境,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力大无穷的百手巨人,使出全力,挥拳轰击雷罩,罩上的电光在星雨的打击下渐渐微弱,坚韧的金丝上面,一个紧接一个,出现了数不清的凹陷。 本该势均力敌的较量,变成了一面倒的肆虐,这一阵星雨无休无止,打击密集迅猛,简直叫人窒息。依依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一时喉头发甜,鲜血上涌,身上酸痛无比,仿佛快要散掉。雷罩的光芒越来越薄,依依几乎担心,下一团星光撞来,就会洞穿防御,将她撞得粉身碎骨。 输了?依依的心里涌起一阵绝望,眼前的星光渐渐交融,化为了一团雪白的光影。她的心神飘忽起来,感觉自己正在坠落,下面深渊无底,尽头遥不可及。她恨不得永远坠落下去,直到九幽地狱,再也不用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她输了,岳风组也会输,剩下岳风一人,没有任何的胜算。 不,我不能输,我不能丢下岳风一个,我要活着,我要撑下去。 这念头像是一道电光,将她从昏迷的边缘拉扯回来,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依依冲着天上,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守呀……” 雷罩的神光,仿佛篝火余烬,本已极尽黯淡,微弱如萤火,薄弱似纸张,随她一声长叫,忽又光芒暴涨,炽亮的星团落在上面,立刻被那电光融化,离散的星光,像是流淌的泉水,环绕雷罩的四周,将那璀璨的光罩,点缀得更加明亮。 “守呀……”少女娇弱的声音,透出异样的决绝,依依双眼大睁,美丽的眼睛深处,闪动明亮的火花。 星雨还在继续,巨大的响声,冲击着众人的神志,雷罩的光亮熠熠不灭,就像一盏椭圆形的巨灯,灯光冲破了星光,倔强地燃烧,那光芒并不炽烈,可是分外清晰,仿佛融入了少女的精魂,魂不灭,则光不灭,只要雷罩之光还在,岳风组,就永远不会失败! 突然,四周安静下来,群星坠落的巨响,终于平息下来。 依依转眼看去,一片空茫,整座天擂台,似乎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声音。 死一样的寂静,让她的心弦微微松弛,疲倦和痛楚,狂潮一样向她涌来。依依两眼发黑,双腿一软,身子向后一仰,再也没有了知觉。 第二百四十章 酒神通 不知过了多久,依依才有了知觉。她感觉一股热流在体内流转,所过酸痛消灭,空壳似的身子,生出了一丝元气。 知觉仿佛流水,慢慢地灌满了心脑,依依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胡仙仙的面庞。四姐面露忧色,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撤了度入元气的手掌,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岳风呢……”依依冲口而出,她想要挣起身来,身子仍是绵软无力。 “我在这儿?”声音来自耳边,小狐女转眼看去,岳风就在身后,而她,就躺在少年温暖的怀抱里。 一刹那,她的身心更酥更软,靠在岳风肩头,眼里流出泪来:“岳风,我,我输啦……” “不。”岳风笑了笑,“小七,你忘了么,我们是一组,只要我还站着,岳风组,永远都不会输……” “可是,可是……”依依的心中酸了又热,眼泪汹涌而出,说什么也遏止不住,“岳风,全怪我,我没用,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小七。”岳风微微一笑,眼里暖意如春,“方才的那一刻,雷罩发出的光辉,比任何的时候都要美丽。你尽力了啊,小七,从现在开始,该是我为你而战。无论何时,无论胜败,我们的心都在一起。” 依依的眼泪流得更多,她泣不成声,只是拼命点头。岳风摸了摸她的脸,笑了笑,直起身来,目光盯着台上,淡淡说道:“不就输了三场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输了的,赢回来就是!” “小子!”胡仙仙接过妹子,目透不快,“你少说大话,不要轻敌。” “轻敌?”岳风看了她一眼,嘴角浮起笑意,“胡四姐,我可不会轻敌,我如果输了,你只会看见我的尸体。” 胡仙仙盯着少年,脸色微微一变。苏媚烟的心子猛地一跳,强笑说道:“岳风,别逞强,这只是一场比赛,犯不着以死相拼。” “是呀,岳风。”杜雨不知何时,也来到左近,盯着岳风,一脸焦急。 岳风笑了笑,默不作声,回头看去,依依还在流泪。两人四目相接,小狐女涩声叫道:“岳风,不……”可是,后面话她说不下去,她看到了岳风的决心,两人心意相连,依依深深明白,岳风心意已定,再说什么话,也阻止不了他。 “岳风组,请尽快上台。”巫方的声音十分不耐,“如果不上台,就算你们认输。” “你说谁啊?”岳风冷冷看她一眼,“老太婆!” 巫方的脸色忽地涨紫,腾地起身,厉声叫道:“你叫我什么?” “巫宫主。”岳风不动声色,“你不是老太婆,还是小姑娘吗?” “你这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我,我要取消你的比赛资格……”巫方快要气疯了。 天秀盯着岳风,神色十分不安,一股莫名的烦躁在胸中涌动,听了这话,欲言又止,但看岳风的气势,如果取消比赛,未尝不是好事。忽听裴怒咳嗽一声,说道:“巫宫主,还请自重。这样的一句话,还不足以取消比赛资格。” 巫方气昏了头,这时如梦方醒,悻悻坐下,冷笑说:“好啊,不取消更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死的。” 天秀的心微微一沉,凝目看去,岳风已经纵身上台,他有意无意地侧目看来,两人的目光一触便分,不知怎么的,天秀心酸难抑,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一场。 “酒神通”庄恳早已上台,同时在台上的还有应唐。 赌鬼一脸晦气,神色不安,见了岳风,支吾说:“唉,小美人没事儿吧?你不知道,赌博这一道,离手算数,这骰子一旦掷出,后面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 岳风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应兄道术奇妙,待会儿我一定好好请教。” 庄、应二人对望一眼,应唐耸耸肩膀,恢复了懒散神气,笑着说道:“好说,好说,只要你过了老庄这一关,我一定全力奉陪,不过有言在先,本人今天手气不错,刚才丢了一把‘满天星’,接下来没准儿丢几个更大的,到时候,你可得自求多福。” “彼此彼此。”岳风微微一笑,“你要手气太差,那也没什么意思了。” “好豪气,我等着你。”应唐一时忘形,忽觉老友怒目相向,恍然醒悟过来,如果他跟岳风交手,庄恳一定已经输了,方才这两句话,对于老友而已,不啻于一种诅咒。 应唐悻悻而笑,忙说,“老庄,我说句笑话儿,你又何必当真?” “去你娘的。”庄恳板着脸发怒,“比也比了,屁也放了,还留在擂台上干什么?” “好,好,我走,我走。”应唐一摇三晃,慢悠悠步行下台。 岳风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庄恳,前两次见面,灵河边惊鸿一瞥,忘墟中为土怪所困,都没能看清这怪人的真面目。这时细看,只见他三十出头,一身淡青色袍服,脸色微微焦黄,须眉漆黑如墨,头戴七星冠,身后背了一个大红葫芦,他的两只眼睛十分奇特,左眼炯炯有神,右眼半昏半醉,浑浊不清。 “小子。”庄恳的左眼有冷电出入,“换了我是你,就该痛痛快快地认输。” “输字怎么写的?”岳风笑着问道。 “哈,我会好好地教你怎么写。” “好啊,等我学会了,我会一笔一划地写在你脸上。” “小子,你还真狂。”庄恳的脸色微微发青,他鼓起两腮,一扬笔,高叫道:“酒神通!” 葫芦嘴忽地打开,冲出一大团清亮的液体,静静飘浮空中,在太阳之下闪闪发光。 “苍龙转生!”岳风一挥笔,身后窜起一条青色的蛟龙。 周围的观众发出一片轻呼,许多眼尖的人发现,比起上一次露面,幻蛟粗大的许多,鳞甲失去了天青般的两色,变得幽深神秘,仿佛一眼映着天光的深潭。两只龙眼水绿动人,一眨一转,泛起柔和的光泽,硕大的龙头也有了变化,蛟龙的头顶微微隆起,仿佛藏了一支龙角,不耐寂寞,将要破脑而出。 “你好像变强了?”庄恳眯起双眼,盯着蛟龙,“不过没用,最后的胜者永远是我。”他的双眉微微一扬,大喝一声:“酒海!” 一股浓烈的酒香飘散开来,岳风忽地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海水不断上升,直到满至膝盖。他低头一嗅,全是浓洌的酒液。那酒仿佛酿造千年,香气销魂入骨,钻进他的鼻孔,沁入他的心肺。 岳风的脑中晕乎乎,空荡荡,身子软软绵绵,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元气,整个人像是成了土雕泥塑,外力稍稍一碰,就会散做一地。 “小子,当心!”阳太昊的叫声,将他从迷失中唤醒,“不要为酒香迷惑,这气味能要你的命。” “老不死。”岳风醉意十足,恨不得一头倒下,永不再起,“我的头好昏,身子好软,我要死了吗?” “死个屁,你只是醉了。”阳太昊怒道,“这家伙的幻酒很厉害,只是这一股酒香,也能醉死千人,要不是你吃过英招的龙参,早就醉倒醉死了。不过,更厉害的还在后面,你马上化解这酒,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化解?”岳风心中茫然,“怎么化解?” “既然是酒,那就喝光它。” “这么多酒,喝得光吗?” “笨蛋,又没要你喝,用苍龙转生。” 岳风为幻酒所迷,心志十分迟钝,听了阳太昊的话,方才恍然大悟,既然抗拒不了酒香,那么索性喝了它。 这时间,酒液已经漫到了他的胸口,泡在酒海中的部分,酥软如泥,仿佛就要溶入酒中。 “吸元!”岳风一摇符笔,幻蛟低下头来,龙口对准酒海,要做长鲸之饮。 “慢着!”阳太昊叫道,“先把你体内的幻酒吸出来。” 岳风应声挥笔,幻蛟飘然飞落,盘绕在他身边,张开大口,对准岳风的口鼻,尽力一吸,一抹淡淡的水气从少年的口中涌出,岳风头脑为之轻,浑身有了气力,跟着一纵身,从酒海之中跳了出来。 “潜!”岳风一声大喝,幻蛟摇头摆尾,一头扎入酒海,张开大口,吞噬幻酒。 幻酒进入蛟龙口中,销魂蚀骨的醉意,没有丝毫的减弱,岳风晕乎乎,头脑不清,很快魂飞天外,忘了身在何处。 “臭小子……”阳太昊的吼叫,再一次将他唤醒,岳风揉一揉眼,冲口问道:“怎么?喝完了吗?” “完个屁。”阳太昊悻悻说道,“你仔细看。” 岳风迷迷瞪瞪,低头看去,四周酒海如故,仍是漫到胸前,幻蛟鲸吞牛饮,喝了老半天的酒,至多让幻酒没有增多,丝毫也没能让它减少。 “咯!”岳风打了个酒嗝,胸中说不出的畅快,他举目望去,水势汪洋,这一片酒海横在半空之中,一眼望去,不着边际。 “老不死。”岳风迷糊起来,“这儿真的是海么?”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以酒克酒 “不!”阳太昊说道,“这是酒,但不是海。” “可我怎么看不到边?” “你醉了,人醉了,就会糊涂,糊涂了,就看不清东西。” “是呀!”岳风呻吟起来,“我的头好昏,老不死,有没有法子,破解这些酒?” “有!”阳太昊顿了,“你不是学过酒罡吗?把酒意化为神通,你会发现一切都有所不同。” “酒罡?”岳风练过一遍,这时昏昏沉沉,有些想不起来。 阳太昊无奈,出言点醒,岳风听了几句,渐渐记起功法,那些英招图像,一幕一幕从脑海中闪过,体内的气机流转如飞,昏昏然的醉意化为了一丝丝暖暖的热气,透过血脉流向全身,转眼之间,越来越热,越来越粗,化为一条小蛇,在灵窍之间钻来钻去,每钻出一个灵窍,小蛇就粗了一倍,不一刻的工夫,小小的气蛇,化为了一条炽热难当、破体而出的飞龙。 酒意化为神通,岳风酒意全消,掉头看去,吃惊地发现,刚才混茫无际的酒海,突然之间有了边界,亮晶晶的幻酒悬浮半空,活物似的向他涌来,尽管幻蛟吞噬酒水,但那酒水源源不断,根本不为所动,仍是不住蔓延。 “这些酒,为什么吞不完?”岳风望着酒水,心中不胜困惑。 “他的酒母还在,当然吞不完。”阳太昊冷冷说道,“你往左边看。” 岳风掉头看去,庄恳脚踏飞剑,站在远处,双手合并一处,面色涨红发紫,两眼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丝困惑。他心思机敏,发现岳风眸子清明,神态平和,不知什么缘故,刚才迷茫狂乱的酒态,一霎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姓庄的也不轻松。”阳太昊冷笑一声,“你吞了他不少精元,要不是酒母在他身边,这一阵他已经输了。” “酒龙!”庄恳发出一声低吟,“天旋。” 酒海深处,升起无数亮晶晶的水龙,每一条酒龙,都是丈许粗细,气势惊人,带着震耳的吼啸,蜿蜒破海而来。 岳风躲闪不及,一条酒龙飞来,撞在他的身上。岳风闷哼一声,整个儿飞了出去,落在酒海之上,溅起数尺酒水,所过酒龙升起,将他紧紧缠住,酒水灌入耳鼻,至醇至烈,火辣辣有如刀割针刺。 “酒罡!”岳风心念所向,身上涌起一股无形的劲气,气流四面涌出,侵入的幻酒飘洒飞溅,缠绕的酒龙发出哗哗的声响,齐腰截断,粗大的躯干,出现了大块大块的空洞。 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阵裂骨的剧痛,抬眼看去,幻蛟被几条酒龙缠住,左拉右扯,大力四面涌来,幻蛟身受分裂之苦,自也传到了岳风的身上。 “水龙卷!”岳风两眼血红,大吼一声,幻蛟狂转起来,想要摆脱酒龙,可是收效甚微,旋转两圈,便觉力不能支,整条幻蛟,忽又迟缓下来。 “长青木神!”岳风心念一动,幻蛟失去形体,化为千百长藤。 酒龙失去了缠绕的对象,一时之间,应变失措,幻藤化整为零,游走如风,一忽而的工夫,就从酒龙的躯干间穿了出来。 “酒蛇!”庄恳心头一急,冲口而出。酒龙忽也失去形体,化为无数晶莹光亮的水蛇,来回流窜,兜截幻藤。 “合!”岳风一声长叫,幻藤忽又化为酒龙,张开大口,狂吞猛吸,一条条水蛇化为晶亮的水流,落入幻蛟的口中。 酒海汪洋,水蛇吞之不尽,成百上千,缠着绕着,拼命钻向幻蛟的躯干,液态的躯体变得坚硬如铁,摩擦幻蛟鳞甲,激起淡淡的青烟。 岳风感同身受,如受刀剑穿刺,身边的酒蛇成群结队、不断涌来,势如狂潮激流,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若非酒罡加身,势必让其钻入体内,为所欲为。 “老不死。”岳风面红如血,两眼怒张,浑身的元气,全都鼓荡起来,无朋的劲气化为酒罡喷出,激荡酒海,水势漫天,岳风心弦绷紧,忍不住叫出声来,“现在怎么办?” “很简单。”阳太昊冷冷说道,“将‘酒罡’注入幻蛟,把这些臭蛇统统撕碎。” “怎么注入?” “蠢材,忘了露水之道吗?” 岳风心中暗骂,凝聚心神,聚合体内罡气,真幻合一,精元交融,元气化为酒罡,隔空流入幻蛟,化为涛涛洪流,在蛟龙的体内流转如飞,转到第九转,幻蛟发出纯青色的光芒,光照四方,晶莹如宝。它摇头摆尾,身上涌出淡淡的白气,酒蛇一旦遇上,纷纷弹开尺许。 酒罡一旦贯注,蛟龙生出了惊人的神力,更以惊人的高速旋转起来,旋转生出巨响,幻蛟身边的酒蛇,一条条化为乌有,星星点点,飞射四溅,四周的幻酒,也随幻蛟旋转,生出一个巨大的漩涡,以漩涡为核心,幻酒有如百川归海,均被吸入漩涡之中。 “酒龙卷!”岳风的吼叫震动天地,他的身子也癫狂旋转,节奏奇妙无比,跟幻蛟一般无二,一刹那的工夫,幻酒冲天而起,围绕一人一蛟,化为了通天入地的巨大水柱。 轰隆隆,水柱旋转,声如雷霆,远处的庄恳面如白纸,他收回了一部分幻酒,可是大部分却被岳风的幻蛟缠住。他分明感觉,幻蛟正在拼命地吸入幻酒,酒水源源失去,带走了他不少的精元。 双方的较量,变成了无休无止的相持,幻酒一旦靠近漩涡,就为幻蛟吸走,但从庄恳身后的葫芦里,又不断涌出更多的幻酒,如河如海,波涛汹涌。 “千叶飞鳞。”岳风一声长叫,龙鳞化为流光,呼啸冲出,青光漫天。 “酒墙。”庄恳发出一声嚎叫,他的心里生出一丝技穷的感觉,自从练成“酒神”以来,大多数对手,陷入酒海之中,嗅见醇酒之气,立刻迷三道四,忘乎所以,任由他支使宰割,即使挺过酒海之劫,面对酒龙酒蛇,也是千疮百孔,化为一团肉泥。谁知遇上这个对手,一不为酒气所动,二不怕龙蛇缠绕钻孔,更有一身古怪本事,不断吞噬自己的幻身,那一股吸力无休无止,纵有三江五海,也会被它吞入肚里。 嗤嗤嗤,响声不断,飞鳞加入酒罡之力,力道之强,胜过任何强弓劲弩,庄恳一不留神,数枚龙鳞穿透“酒墙”,与他擦身而过,带起点点血光。 庄恳惨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喘息,龙鳞又掉头冲来,跳荡灵动,变化莫测,落在庄恳眼里,一如恶鬼的眼睛,发出残酷的绿光。 咻,几股幻酒飞出,挡开龙鳞偷袭,可是,这么一分神的当儿,对面的形势生出剧变。幻蛟挽着“酒龙卷”冲来,轰隆隆的巨响震得人耳鼓生痛。 龙卷撞上了酒墙,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酒水筑成的高墙,深深向内凹陷。庄恳只觉胸口发闷,一口鲜血几乎喷了出来。不过对他来说,酒龙卷靠近,实则有益无害,趁着酒水相接,他默运神通,将酒龙卷中的幻酒夺了回来。 酒龙卷势大力沉,反复撞击酒墙,酒墙并不因此崩溃,一转眼的工夫,反而越来越厚,俨如一座城池,将幻蛟挡在外面。酒墙上不断地生出酒龙与酒蛇,与幻蛟拼死纠缠,不断地被击溃,又不断地聚合成形,轰隆之声不绝,酒水奔腾四溢,其中龙蛇幻影,反复纠缠厮杀,战况甚是惨烈。 庄恳总算缓过一口气,对方抵近攻击,真是愚不可及,只要相持下去,这一阵胜出的必是自己。 酒龙卷越来越薄,庄恳深吸一口气,长叫一声:“燃!”左手一扬符笔,射出一溜火光,火焰落入龙卷,轰隆一声,酒因火燃,将一条晶莹清澈的酒龙,化为了一根连贯天地的火柱,火焰升腾直上,映红了漫天层云。 幻蛟怕火,众所周知,庄恳迟迟不肯放火,一则幻酒与他真身相连,幻酒燃烧,他的元气也会受到波及,一旦操纵不力,势必引火自焚;二则之前相距甚远,发出神火符,对手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变,此时相距已近,岳风纵有应变的手段,也没有应变的空间,幻蛟裹在幻酒之中,俨然呆在一个死亡牢笼。 庄恳拼着幻身受损,也要火烧幻蛟,出一口恶气,眼看火柱升腾,幻蛟疯狂摇曳,他的心中升起莫名的快意。 “吸元!”一声长叫,震动四方,火焰之中,幻蛟发出一声悠长的吟啸,跟着一股强风从火柱里冲出,连火带酒,一股脑儿消失不见。 幻蛟一鼓作气,将酒龙统统吸入了肚里,火焰在体内燃烧,似要烧破蛟身,破体而出,幻蛟极力翻腾,俨然不胜痛苦,它凌空飞旋,水流迅疾聚合,源源不断地冲入口中。转眼之间,火光消失,青蛟恢复如常。 “去!”酒水化为的水柱,裹着岳风,向着庄恳撞来。 “燃!”庄恳的笔尖,又飞出一道火光。 第二百四十二章 酒母 轰,酒水着火,腾腾燃烧,烧得四方变色。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呼,幻蛟尚且难以忍受,岳风血肉之躯,更是休想抵挡如此大火。 “开!”一声疾喝,出自岳风之口,声如响雷,震得四面回声不断,幻酒的表面起了一阵涟漪。呼的一声,火焰两面分开,让出一条路来。岳风毫发无损,双目似电,面如沉冰,双脚踩着虚空,仿佛无畏的神祗,分江辟海,五行退让,纵横天地之间,无物可以阻挡。 “昂!”幻蛟发出一声长吟,飞近主人,盘绕在岳风身边,一人一蛟,所过生出一股无形大力,分开酒墙,冲开酒浪,将遮天满地的酒水生生辟成两半,一步一顿,逍遥走向庄恳。 庄恳的脸色变了,大喝一声:“合!”运起神意,力图合拢酒墙,可是白费力气,一股沛然无匹之力,冲开重重阻碍,向他冲突而来。 “电斧破甲拳……”岳风的双眼闪动寒光,口中一字一句,“穿云!” 刹那间,他的右手聚集了两团炽亮的闪电,明明灭灭,刺眼之处,赛过了天上的日光。 呼啦,岳风右手一抖,向前送出,电光烛照天地,所过幻酒有如无物。顷刻间,岳风的拳头之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庄恳心惊肉跳,纵身要闪,冷不防岳风左手劈斩,大喝一声:“断岳。”一掌抡出,一道电光像是苍天神剑,呼啸下落,将厚厚的酒墙切成了两半。电光中夹杂酒罡,有如神龙入水,又似猛虎添翼,庄恳的眼前强光迸射,身子奇痛奇麻,使出吃奶的力气,方才躲开电光的锋芒。 “破月!”庄恳立足未稳,岳风的声音,忽从左侧传来,又轻又细,飘如游丝。 庄恳惊骇欲绝,转眼看去,岳风形同鬼魅,出现在了数丈之外,双掌飘然抡出,手中的电光凝聚成了两道缺月似的光芒,带着撕裂耳膜的尖啸,向他冲了过来。 “酒墙!”庄恳符笔一挽,身前出现了一道清亮亮的水墙。电光到了酒墙前方,俨然具有灵性,似要撞上,忽又左右分开,绕过庄恳的身子,画了一个大大的弧线,轰隆一声击中了他身后的葫芦。 声如金铁交鸣,葫芦四分五裂,但从裂缝之中,涌起一团淡黄色的液体,只从颜色来看,便与其他的幻酒不同。 “庄恳!”岳风微微一笑,“这就是你的‘酒母’吧?” 庄恳面孔涨紫,两眼布满血丝,只听这一句话,岳风已经看穿了酒神通的秘密。没错,这团淡黄色的酒母,正是幻酒的源头,素日藏在葫芦之中,就是为了防范对手的伤害。 “吸元!”岳风轻轻叫一声,幻蛟蜿蜒飞来,狂风似的缠向庄恳。 “酒墙!”庄恳尽力防御。 “分!”岳风面沉如水,款步走来,酒意化为神通,罡气如狂飙天落,冲开了厚厚的酒墙。 “裂阳!”岳风双手合拢,目射锐芒,一大团灼亮的电光聚在掌心,化为了一团巨大的闪电,光芒之烈,有如一轮骄阳。 “圆光符!”庄恳发出一声狂叫,符笔轻轻一圈,出现一轮雪白的光团。球形的闪电发出惊人的啸响,撞上了白亮亮的符光,电光、符光撞在一起,电蛇乱走,蓝白刺眼。庄恳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叫,翻着跟斗飞了出去,落地时羽衣破碎,焦灼发黑的肌肤清楚可见。 电击的痛楚还没有结束,一股说不出的空虚涌上心头。庄恳心一沉,抬头看去,酒母已被幻蛟的躯干缠住,蛟龙张开大口,口中吐出微微的青光,酒母化为淡淡的一缕,挣扎、扭动,源源不绝,向着龙口中流去。一眨眼的工夫,酒母少了一半,庄恳的身子像是被生生掏空,空虚乏力,四肢软弱,鲜血从口鼻涌出,脚下的飞剑也是摇摇晃晃。 “我……我认输!”庄恳望着“酒母”萎缩,眼里透出刻骨的绝望。 “是么?”岳风一扬手,幻蛟放开了酒母,龙眼光亮有神,一股浩大之气,从蛟身之中涌出,酒母是精元中的精华,庄恳苦修多年,一大半道行都在里面,幻蛟吞噬近半,元气空前充沛,传到岳风身上,热流激荡澎湃,似要从周身的毛孔中汹涌而出。 只要愿意,岳风可以吞噬掉所有的“酒母”,从而更上层楼,获得更强神通,可是看见庄恳绝望的眼神,他的心里一软,不为己甚,任其服输退出。 庄恳自知对方手下留情,看了岳风一眼,脸色苍白,几无血色,收起幻酒,默默退了下去。应唐迎了上来,想要说些什么,庄恳摇了摇头,钻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人人的脸上都透出一丝恐惧。这是岳风在天擂台上第二次吞噬幻身,上一次是“八爪血狼”,这一次是“酒神通”,庄恳的威名,远在岑越之上,依然难逃吞噬之惨,屈辱求和,无言退出。 两人这一轮交锋,倏忽百变,其中的许多变化,观众们均未看清,就连五个裁判,也觉心中纳闷。岳风通身发出的无形之气,全然不知来历,任是他们见多识广,也没有想到,岳风学成了英招族秘而不传的酒罡,从此气吞天地,力大无穷。 “下一个是谁!”岳风一手按腰,冷冷望着台下,目光扫过莫先闻等三人。 三人对望一眼,“蛇娘”化音咝咝吐舌,眼露凶光,应唐一手将她拦住,笑道:“化音妹子,为兄跟他有约在先,老庄输了,我就跟他周旋,这一阵,还是让我来吧,若是不济,妹子再上不迟。” 化音稍一迟疑,点了点头,小声说:“这个人太多古怪,你千万当心。”莫先闻也说:“应大哥,你的骰子失灵时不灵,灵起来无坚不摧,不灵的时候,恐怕自身难保,如果见势不妙,千万不要勉强,后面还有我和化音姐姐,他要想过这一轮,须将我们全部打败。” 应唐嘻嘻一笑,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步行上台。岳风也落到地上,两人四目相接,应唐笑道:“苍龙岳风,我得向你道歉。” “道歉?”岳风皱了皱眉,“这话从何说起?” “我之前小瞧你了。”应唐舔了舔嘴唇,深深吸了口气,“现如今,我会全力以赴,掷出一个大数目。” “祝你好运。”岳风盯了应唐一会儿,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但你伤了小七,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呵。”应唐盯着岳风,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你说的小七,就是狐神后裔?”岳风点了点头。 “她跟你什么关系?”应唐涎着脸说,“你的情人吗?” 岳风一愣,还没回答,应唐一拍手,呵呵笑道:“咱们来打一个赌,这一阵,你赢了,我给你当仆人,你输了,把小七让我好不好。” 岳风又惊又气,又觉有些好笑:“这个也能让么?” “怎么不能?”应唐笑眯眯说道,“你退出,我上位,至于能不能把她变成媳妇儿,那就看我的本事啰。” “呸!”依依台下听见,气得破口大骂,“应唐,你少说屁话,你这样的烂赌鬼,找一头猪当媳妇儿吧。” “唉,猪哪有你生得美。”应唐双手揣在兜里,一点儿也不以为耻,“再说猪也没有狐神宫有钱哇!” “姓应的。”胡仙仙按捺不住,动了怒气,“你把狐神宫跟猪比?这算不算是污辱。” “你是?”应唐扫她一眼,忽又两眼放光,“大美人,你是谁呀?” “我是胡仙仙,依依的四姐。” “啊。”应唐张了张嘴,忽又满脸堆笑,“哎呀呀,我的好四姐哇!” “谁是你四姐?”胡仙仙哭笑不得。 “你是小七的四姐,就是我的四姐。”应唐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仿佛已经追求得手,把胡依依收入囊中,“作为狐神宫未来的女婿,我可不能乱了称呼。” “应唐,你这个混蛋。”依依不顾身子虚弱,腾地跳了起来,恨不得蹿上台去,打他两个耳光。 应唐脸皮之厚,简直不可思议,他听了这话,情深似海地看了依依一眼,那样子仿佛小狐女刚刚叫了一声“夫君”,依依跟他眼神一对,几乎没有呕吐出来。 “应唐!”巫方心生不快,“你闹够了没有,再风言风语,我取消你的比赛资格。” “唉,巫宫主,你不懂,风言风语也是我的手段呀,攻人先攻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扰乱对手的心志,岳风,你说是不是啊。” “没错。”岳风没好气说,“我的心志已经很乱了,你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好说好说。”应唐暧昧一笑,扬笔叫道,“骰子,滚出来!” 笔尖元气涌出,五颗幻骰骨碌碌地从空中滚出,应唐盯着骰子,脸上笑容消失,目光变得十分专注。 “幻蛟!”岳风的笔尖轻轻一摇,“酒龙卷。” 刹那之间,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醉人的酒香,幻蛟狂舞飞旋,鳞片之间,涌出淡淡的白雾,雾气笼罩蛟身,很快化为了清亮亮的水龙,这一条水龙,正是酒香的来源。 吞噬了一半的酒母,岳风得到了驾驭幻酒的能力。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地三掷 应唐的脸上,闪过少许迷茫,两眼之中,隐隐透出恐惧。他的道力深湛,足以抗拒幻酒的酒气,可是,岳风为何使出了“酒神通”,实在让他百思莫解,难道说,这个古怪少年,吞噬幻酒的一刻,也吞掉了老庄的能力。 形势不容不多想,只见岳风笔尖一指,一股亮晶晶的水流,灌入他的喉咙,少年的脸上,透出一丝癫狂的酒意,再一扬手,幻蛟卷着酒龙,带着雷霆巨响,向着应唐冲来。 “骰宝轮藏!”应唐发出一声狂叫,叫声中透出一丝不安。 五只骰子发出夺目的光彩,五颜六色,冲天喷发,结成一个光罩,抵挡酒龙卷的撞击。 轰隆隆,撞击声震耳欲聋,酒水漫天,飞溅如雨,应唐只觉气血沸腾,幻骰的防御几乎散乱。幻蛟带着幻酒,以狂暴之势,旋转向前,势如美酒凝成的巨轮,轰隆滚动,不断碾磨幻骰的光罩。 两股大力交锋,酒龙卷越来越强,呼啸旋转,连贯天地,骰宝轮藏越来越弱,悦目的宝光变成薄薄的一层,更要命的是,但从龙卷深处,生出一股强烈的吸力,骰宝之光碰到幻酒,便被那一股吸力卷入其中,一去不回,无影无踪。 应唐身经百战,深知形势不妙,“骰宝轮藏”本是极强的防御,自从出道以来,极少为人攻破,可是对手这一击,气势之强,匪夷所思。龙卷上附带的力量,透出一股笑傲天地、一往无前的狂劲,若不攻破防御,决不后退一步。 面对如此强劲的攻势,一味紧守,非输不可。 应唐咬紧牙关,支撑了片刻,但觉酒龙卷的攻势稍稍一弱,不待其蓄势再发,大喝一声:“天地一掷。” 五枚骰子,光彩四溢,滴溜溜一阵转动,转动之际,发出轰隆巨响,响声震耳欲聋,使人心旌摇动。 岳风知道厉害,暗暗留神,将酒龙卷的攻势,收回了一小半,蓄势不发。 轰隆声戛然而止,骰子忽地停了下来。岳风抬眼看去,心头微微一沉,应唐却是面露狂喜,大声叫道:“四个二点,一个六点,大数目,风暴雷鸣……” 叫喊声中,骰子上面飞出四道强光,冲天而起,化为一个五色驳杂的巨大光团,光团急速旋转,轰然鸣响,突然之间,化为狂风暴雷,气势万钧,从天而降,龙卷飓风伴随雷霆闪电,漫无休止地落在酒龙卷之上。 “啊呀呀呀!”惊人的压力压迫幻蛟,岳风感同身受,发出一声狂吼,幻酒如飞瀑流泉,灌入他的口中,酒意沁入五脏,弥漫全身,浑身毛孔之中,涌出袅袅的白气。 体内奔流的酒气,化为了一条不羁的狂龙,冲开灵窍,纵横天地,力量灌注蛟身,酒龙卷稍一虚弱,忽又轰隆旋转起来,气势更加张扬,接天贯地,所过浮云流散,砖石崩摧,乱石进入水龙,跳荡起舞,化为铺天盖地的石雨,雹子似的打向应唐。 两股大力交锋,还没分出胜负,应唐又叫一声:“天地二掷!” 五颗骰子奇光大盛,势如车轮滚动,方形的骰子失去了固有的形体,化为了一团圆溜溜的幻光彩球。 “这一次,又是什么?”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极力猜测骰子最终的点数。 应唐的骰子幻身,放在所有的幻身当中,也是奇特稀少的一类。有人将这种幻身称为“灵感幻身”,幻身的强弱,不在于幻身自身的威力,而是说不清、道不明、随机变化的灵感,因为灵感的不同,幻身有时强,有时弱,强的时候,足以打败远胜自己的敌人,弱的时候,也有可能输给不如自己的对手。 灵感幻身之中,“天地掷”算是佼佼者,攻防兼备,同类的幻身,大多攻强守弱,攻势随机生发,时而咄咄逼人,可是防守上面,一不留神,便吃大亏。应唐则不同,“骰宝轮藏”固若金汤,差一点儿的法力休想攻破,骰子的变化更是难料难测,一旦掷出大数,委实难以抵挡。 周围一片沉寂,千万双眼睛凝注在骰子上面,突然间,骰子停止了转动,均是一面朝下,点数清一色都是四点。 “啊!”应唐欢喜得面孔发红,口中发出一声大吼,“五个四,春满乾坤!” 话没说完,幻骰上面,射出五道彩光,光芒交织成网,急向内缩,凝成一团。光团飞转不定,声音清亮震耳,彩光交织、旋转,化为了一个苍青翠绿的光球。光球只转了一转,卡啦啦一声响,声如霹雳,迸散成无数青绿色的光点,像是一片光雨,潇潇洒洒地落在地上。 每一点青光都在闪烁,擂台上响起了一连串石块破裂的闷响。一瞬之间,坚硬的地面上,涌现出了无数粗大苍绿的树木和藤蔓,生长如飞,密密层层,每一根藤蔓都在扭动,每一根枝条都在摇摆,如龙如蛇,如戟如枪,软藤中藏着硬枝,硬枝中潜伏着蛇一样的软藤。 岳风身下的地面,变成了沸汤和稀粥,汩汩汹涌,动荡不堪,无数的藤蔓和树枝冲天而起,青光流转,誓死纠缠。 岳风使出“酒龙卷”,巨大的水龙轰隆转动,所过枝叶折断,藤蔓化为乌有,可是幻木的生长无休无止,岳风的身子成了幻林的中心,青雨化生的树木,全都围绕在他身边,一如青色的浪潮,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无论岳风升到何等高处,也无法摆脱那一片恼人的绿意。 藤蔓与树木无限生长,以惊世骇俗的速度疯狂延伸,整座天擂台化为了洪荒丛林,到处都是扭曲疯狂的树木和藤蔓。岳风的身影在林中晃动,时隐时现,时有时无,一度让人生出错觉,他已被这座幻林吞没下去,整个人尸骨无存。 依依紧张得微微发抖,伸出一手,握紧四姐的手掌,薄锐的指甲,深深陷入了胡仙仙白嫩的手背。胡仙仙回过头来,看了妹子一眼,她久经人事,洞悉世情,看得出来,这个七妹,对于岳风情根深种,已经无力自拔,如要拆开两人,只怕不是一件易事,想到这儿,微微犯愁。 这一轮攻势,足足持续了一刻钟,吱嘎嘎一声响,幻木的生长忽地停滞,藤蔓不再扭动,树木不再上升,整座幻林悄然凝固,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轰隆,青影之中,白光闪动,白花花的水柱冲开了幻木,一如挣脱了栓桔的狂龙,扫荡一切,摧毁一切,幻木折断、破碎、零落成泥,化为了袅袅的青气,青气涌动起伏,势如翻滚起落的波涛,遇上扶摇直上的“酒龙”,顷刻之间,就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去!”岳风的声音冷如冰雪,巨大的酒龙,咆哮怒吼,冲开了青气的阻扰,压向远处的应唐。 应唐踩着一支飞剑,远远停在高处,他的脸上看不见嬉皮笑脸,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刚才的“春满乾坤”何等威力,依然压不住对手,那一条幻蛟在林木中翻腾,拴不了,缚不住,尽管无法脱困,可也不能制服。 “裂阳式!”岳风漫步走出酒龙,身前幻木的碎屑被一股无形大力冲开,像是裂开的波涛,无力地流向两侧,少年的双目凛凛生寒,脸上挂着道道血丝,心神衣破损多处,面对万木齐攻,他侥幸逃出,可也不是全无伤损。他的双掌之间,涌出一大团闪电,强光夺目,可比天上日月。 嗤啦,一声锐响,仿佛撕裂绸缎,就在怪响之中,闪电球轰然冲出,远在十丈之外,应唐也觉浑身痛麻,汗毛倒竖,心知一旦逼近,焚肌裂骨,一定无法抵挡。 “骰宝轮藏!”五颗幻骰排列成阵,挡在应唐身前,五色神光撞上闪电光球,卡啦啦一声闷响,闪电球化为数十条流光,直直穿透幻骰。 应唐飞了出去,身子风车一般向后飞滚,滚出二十多丈,竟也无法停止,强烈的痛楚贯穿胸臆,一瞬间,应唐以为自己的心口多了一个大洞。 “天地三掷!”绝望中,应唐发出一声锐啸,幻骰转动起来,忽而上下翻滚,忽而左右撞击,忽聚忽散,声如响雷。 哧溜,幻般停了下来,应唐七荤八素,抬头看去,两只眼睛大放异彩:“天啦,六个三,雪漫天下!” 幻骰彩光射出,凌空交缠,化为幽蓝深沉的一团,形如一块巨大的寒冰,悬在虚空,一动不动,尽管还没发动,一股森森寒气,四面八方均能感知。 轰隆隆,天空变得阴暗起来,幻骰的变化,在天地之间,激起了小范围的剧变。天空晦暗阴沉,浓云翻卷不定,忽听一声雷响,寒冰突然进裂,化为千万雪片,铺天盖地地冲了下来。 刺骨的寒意,几乎让酒液凝结成冰。岳风也是血为之凝,寒气有如针刺,激得他的肌肤隐隐作痛。好在酒罡加身,热流涌动,冲开寒气,从毛孔涌出,化为炽热蒸气,冰雪一旦遇上,均是无声消融,尽管风雪漫天,可在岳风四周,布满细小水滴,聚少成多,圆润如珠,悬在空中,分外奇绝。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外轮对外轮 “酒龙卷”变成了红色,天狼血渗入其间,酒意之中,又渗出一股火气,冰雪卷入其中,无不化为流水。 水势汪洋,越来越强,大壮龙卷声威,席卷天地,冲开风雪,就连漫天积云,也被卷入血红色的龙卷之中,一时之间,以血龙卷为轴,外有云气,云气之外又是风雪。里外三层,变幻莫测,天为之旋,地为之转,气势之浩大,叫人叹为观止,四周的观众,忘记了喝彩,心中震惊之余,都对岳风刮目相看。 “天地四掷!”应唐的嗓音微微发抖,幻骰再一次转动,轰隆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的目光死死落在旋转的骰子上面。 响了片刻,幻骰停下,漂浮空中,颗颗焕发光彩,光亮落在应唐的脸上,赌鬼两眼发直,面皮一片死灰。 漫天风雪忽地消失,天地一片清朗,只有龙卷如故,闪动殷殷血光,那光芒像是恶鬼的诅咒,透出几许阴邪、几许凶残,一如死亡的车轮,向着应唐卷了过来。 幻骰静得离奇,俨然死了一样,既无彩光发出,也无法力显露,众人定眼看去,幻骰朝下的一面,点数分明是一、三、四、五、六。既无双数,也不连贯,骰子掷出的点数,再也没有小过这个的了。 点数小无可小,幻骰的威力,当然也就降至最低。 “我投降!”应唐忽地举起双手,一老一实地说,“我认输。” 岳风愣了一下,刚才小占上风,其实胜负未分,应唐突然认输,实在叫人意外,他止住血龙卷,盯着赌鬼,皱眉说:“你当真认输?如果使诈,我也不怕你。” “使什么诈呀?”应唐大咧咧地说道,“愿赌服输,是一个赌徒最大的美德,我本领不如你,赌品可不含糊,输了就是输了,拼死硬撑,不是应某人的风格。” 这小子脸皮奇厚,羞耻之心更是淡泊,说到这儿,居然有些洋洋得意,冲着岳风咧嘴一笑:“咱们有言在先,今天你胜了,我以后就是你的仆人咯,将来我要输了钱,惹了祸,你作为主人,可不能随便推诿。” 岳风大吃一惊:“胡扯,刚才的赌局,我根本没有答应。” “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应唐笑笑嘻嘻,做了仆人倒是不胜光彩,“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认。”说到这儿,他眨了眨眼,“主人在上,小仆初来玉京,人生地不熟,欠了不少赌债,待会儿比完了,我们再慢慢地算账哟。”不顾岳风脸色发青,飘然落到地上,大摇大摆地向台下走去。 岳风失声怒叫:“喂,你这人,要不要脸……” 应唐突然变成了聋子,抄着两手,走到台下,看见一个漂亮妞儿,涎着脸自顾搭讪去了。 岳风满心里不是滋味,这感觉十分古怪,自己明明胜了一场,怎么倒似输了一样。看着应唐的嘴脸,他的心里就是一阵反胃,早知道这么麻烦,就该一鼓作气,揍他一个臭死,将来看见自己,立马望风而遁。 忽听一声冷哼,将他从懊恼中惊醒,只见化音扭着水蛇似的长腰,不知何时上了擂台。 蛇女两眼怒张,红舌吞吐,咝咝怪叫两声,冷冷说道:“你才知道他是无赖吗?这个烂赌鬼,没脸没皮,欠了一屁股的烂账,看见是个人,就想坑蒙拐骗,别说认主人,只要你给他还债,他叫你爹也行。这一下,仆债主还,你想赖也赖不掉了。” “你少胡说,我没他这个仆人。”岳风只觉头痛,打算赖账。 “这也随你。”化音咝咝怪笑,“刚才在天下人面前,他跟你定下赌约,你想赖账,只会让天下人看不起你。” “我又没答应什么赌约。” “你也没拒绝呀。”化音的口气跟应唐一模一样,“没有拒绝,就是默认。” 岳风心头一乱,定眼看去,化音的眼里光芒星闪,不胜诡谲,不由心中一凛:“这条蛇胡说八道,乱我心志,我可不能上当。” 想着深吸一口气,笑道:“化音姑娘,第二场已经过了,如今是第三场,姑娘是毒轮高手,岳风仰慕已久,还请全力以赴,不要让我失望。” 化音的蛇眼中迸射凶光,岳风连胜两场,已经让她心生忌惮,所以一上来动拉西扯,想要乱敌心志,谁知道岳风心如磐石,根本不为所动,正如这小子所说,这一阵若不全力以赴,实在胜算不大。 想到这儿,她咝咝吐出红舌,怪声说道:“岳风,你是雷轮高手?” “高手算不上。”岳风淡淡说道,“雷轮之术,多少会一点儿。” 化音冷哼一声,说道:“我还以为,练雷轮的人都死绝了。” ->文>-“不凑巧,鄙人还算一个。” ->人>-“那么……”化音的目光阴邪诡异,“你知道天毒宗吗?” ->书>-岳风摇了摇头:“那是什么东西?” ->屋>-“什么东西?”化音目涌怒色,“你敢小看本宗,天毒宗是毒轮高手的宗门,与相生、相克两宗鼎足而立,乃是当世体术的三大宗门。” “是么?”岳风笑了笑,“我孤陋寡闻了。” “天底下,有这三大宗门就够了。”化音眯缝双眼,“你这样的雷轮体术,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世上。” “可我来了。”岳风冷冷一笑,“我在,雷轮就在。” “没关系。”化音阴沉一笑,“只要把你从世上抹掉,雷轮之术,也就从此消失。”她腰身一缩,如风摆柳,使出一个架势,双腿如大蟒盘地,双拳如灵蛇吐信,笼罩一层绿气。 “天毒宗,蛇王拳!”蛇女目射寒光,口中咝咝发啸。 岳风收起幻身,心中不知怎的,竟是说不出的平和,他长吐一口气,一字字说道:“天雷宗,电斧破甲拳!” 他挺起腰背,峭拔如一座奇峰,双手一分,掌心跳出两团炽烈的电光,光芒流窜迸闪,照得少年的面容忽明忽暗。 两人绕着擂台,转起了圈子,四道目光交汇,好比针锋对上麦芒。蛇女盯着电光,目光乖庆、狠毒,更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来呀!”她咝咝地说,“来呀!” “斩风。”岳风右掌一抡,一道狭长电光破空而出,化音不及抵挡,忽听炸雷也似一声骤喝,“穿云!”岳风左拳突出,发出一道粗长如柱的电光,电光离手飞出,恍若一条摇头摆尾的电龙。 “牙照!”化音双拳齐出,浓如汁液的绿气腾腾涌出,吞缩摇摆,变化不测,惨绿色的毒气,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蛇头,形体流动,鳞甲宛然,蛇口大大张开,露出尖锐无形的利齿。 绿惨惨的蛇头,撞上了怒龙似的电光,绿气白光,凌空纠缠,光亮射眼,绿气翻天,其中响起咝咝的蛇啸和卡啦啦的电鸣。 “化雪式!”岳风高高纵起,双掌疾风骤雨一样送出,每出一掌,就有一片电光飞出,薄而无形,光亮刺眼,圆圆溜溜,仿佛一轮明月。 电光飞出之际,见风暴涨,出手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飞出十丈之外,已有五尺方圆,凝而不散,势子飘忽,一片片,一团团,漫天飞舞,仿佛千百雪花,嗖嗖来去,所过削断破碎,几乎无坚不摧。 百余片电光围绕化音飞旋,仿佛一群有灵智的鸟妖,一忽而聚,一忽而散,分散时四面游击,寻找破绽,聚拢时光焰冲天,轰击绿雾蛇影,发出闷雷似的巨响。 化音双手狂舞,仿佛灵蛇幻影,绿气凝结的蛇头,左窜右突,四面拦截,然而变化虽快,仍是不及电光盘旋的神速。 “分形!”化音手舞足蹈,拳打脚踢,毒气喷涌而出,纠缠翻滚,巨大的蛇头聚拢分开,化为百余道绿气,拥有长蛇之形,漫天飞窜狂舞。 气蛇撞击电雪,一会儿电光泯灭,一会儿气散烟消,交战了几个回合,电光越来越少,没入绿气之中,仿佛惨遭气蛇吞噬。 “千蛇齐飞!”化音双掌一合,狭窄的脸上腾起一股青气,紧跟着双掌外推,汹涌的毒气向外飞出,一股股,一道道,像是无数的飞蛇,摇动绿惨惨的身子,翻翻滚滚,冲向岳风。 “灭火!”岳风双掌收回,电光凝成一团,形如一团火焰,跳跃飞舞,绕着身子变化多端,电火形成了一道活动的长墙,一会儿环绕四周,一会儿凌空飞卷,毒气与之相撞,纷纷崩溃瓦解,可是散而又聚,俨如不灭之身,透过电墙间隙,不时扑向岳风的面门。 “灭火式”岳风初学乍练,修炼未精,出手多有破绽,等到毒气渗透,想要阻拦,为时已晚。 毒气钻入口鼻,奇臭无比,仿佛刀割针刺。岳风只觉头晕目眩,浑身上下变成了刺眼的绿色。 观众响起一片呼喊,声音里充满了惋惜和失望,也不乏兴高采烈、幸灾乐祸的声音。 依依脸色惨白,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岳风,胸中空荡荡的,魂魄俨然不在身上,天秀也下意识站了起来,身后幻女涌现,六合瓶飞到了空中。其他的裁判见她这样,均是莫名其妙,可是战况紧急,胜负将分,众人注目战场,一时也无暇多问。 第二百四十五章 枪对枪 “快用酒罡!”阳太昊声音急切。 “酒神通!”岳风如梦初醒,大喝一声,幻蛟飞出,吐出一股幻酒,酒香四溢,醇美感人,灌入岳风的喉中,化为一股热流,直抵他的小腹深处。 岳风元气流转,又是一声大喝,喝声中,身上的毛孔尽数张开,涌出一股股酒气。酒气一反光白颜色,变成惨淡绿色,但随酒罡转动,毒气随着酒气不断涌出,惨绿色的皮肤也慢慢地恢复了原状。 化音眼看毒气侵入对手的体内,一时心花怒放,忽见岳风逼出毒气,心中咯噔一下,又吃惊,又迷惑,进而生出一股愤怒,张开蛇口,咝咝怒叫:“万蛇钻心。” 她纵身一跳,跳到空中,青色的蛇鳞飞一般布满全身,每一片鳞甲都闪烁精光。 神形甲一旦上身,甲士能力倍增,化音的拳脚以惊人的高速送出,每一拳都带出大团大团的绿气,绿气凌空翻滚,化为一条条细长狰狞的气蛇,漫天飞舞,无处不在,大半个擂台绿浪翻涌,几乎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岳风发出一声悠长的锐啸,绿气向外一涌,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毒气推向四周,还没到达擂台的边缘。天秀的六合瓶飞来,瓶口生出强大的吸力,将越界的毒气一股脑儿吸光。 “哟!”依依轻轻叫了一声,伸手捂住胸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化音的心中也是惊讶极了,岳风的身上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汹涌澎湃,直如狂涛骇浪,冲得气蛇分崩离析,无法凝聚。毒气到他身周数尺,仿佛撞上了厚厚的城墙,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裂阳!”闪电在岳风的手心凝聚,巨大的光球刺眼惊心,轰隆,电光球冲了过来,凄厉的电光,照得蛇女面如冰雪。 “牙照!”绿气聚拢,化为硕大无朋的蛇头,烈阳似的闪电撞上了绿惨惨的蛇口,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绿气聚而又散,闪电弱而又强,两股强横大力,在天地间反复交锋,此起彼落,此弱彼强。 “破月!”流窜的电光,又出现在岳风的双手,两道缺月似的巨大的光刃凝结成形。少年双手一抡,光刃破空飞出,所过毒气退散,气蛇寸断,光刃俨然从毒气中汲取了力量,飞出途中,越来越亮,形如两口巨斧,辟开绿气凝结的蛇头,冲开氤氲缭绕的毒气。 卡啦啦,霹雳声响,电光流窜,光刃似乎碰到了什么阻碍,化为无数电蛇,窜向四面八方。 光刃崩溃的一刻,绿气中飞出一道人影,翻着跟斗,落在远处,背上两对蝙蝠似的翅膀,上下翻飞,鼓起狂风阵阵。 化音面庞滴血,左臂的鳞甲也撕开一条口子,鲜血淋漓,不忍目睹,她的双手紧紧握着那一条蛇牙枪,枪身发出炫目的绿光。正是这一条长枪,挡开了破月的双刃。可是慢了少许,飞窜的电光,仍是让化音吃了不小的苦头。 “咝咝!”蛇女双眸发赤,似要滴出血来,她伸出鲜红的长舌,舔了舔脸上的伤口。自身的鲜血激发了心底深处的妖性,化音脸庞扭曲,变得异常狰狞,她抡起长枪,挥舞一下,阴阴说道:“小子,你知道么?刚才对付胖猴子,我只用了五成力。” 武大圣远远听见,不由胆颤心惊,其他人全都转眼瞧他,眼里流露出同情的目光。 “唉,你们别听她胡吹牛皮。”武大圣又惊又气,扯着嗓子辩解,“她那时候根本尽了全力,要不然,干吗变身跟我打,她……”说到这儿,忽然发现,任何辩解都是无用,其他人全都相信了化音的“牛皮”。 “呵。”岳风一抖手,雷魂枪落到掌心,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小蛇妖,你知道么?刚才对付你,我也只用了五成力。” “放屁。”化音面皮涨紫,双眉上挑,“臭小子,别得意,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活活吞进我的肚皮。” “来呀!”岳风似笑非笑,招了招手,“来呀!” “十牙刺!”化音为他神情激怒,一声怪啸,挺枪冲出,蛇牙枪卷起一片精光,带着异样的锐啸,笼罩对手的全身。 岳风舞起了雷魂枪,两条枪纠缠起舞,朵朵枪花,凌空飞舞。 交手不过两个回合,化音发现岳风枪法平平,心中大定,怪叫一声:“百牙刺”,长枪舞开,忽长忽短,忽粗忽细,一忽儿硬如精钢,一忽儿软可绕指,漫天枪影重重,也不知几百几千,势如狂风骤雨,无孔不入地刺向岳风。 岳风的“九幻雷神枪”还没炼成,突然遇上这样的使枪高手,一时手忙脚乱,无奈使出“天霜秋叶舞”,枪随身走,身随心走,枪与心合,随意所之,又将酒罡运到了雷魂枪上,每出一枪,都带有一股猛烈的罡风,以刚猛胜灵巧,以力量压倒枪法。化音的枪法虽然绵密,可是一旦遇上这一股罡风,硬的变软,直的变曲,蛇牙枪就像是遇上了顽石的流水,无可奈何地绕了过去。 化音久战无功,心中焦急,一咬牙,大喝一声:“千牙刺。”天蛇甲光芒大盛,片片鳞甲有如天青宝石,其中云气流转,已然人甲合一。 这副“天蛇甲”,本是化音之母、蛇妖王化无常的女儿化无怜的鳞甲打造,锻造之时,也将化无怜的妖力贯注在甲里。此时化音使出全力,妖甲中的力量注入她的身体,蛇女的面容更加狞恶,整张脸白里透青,慢慢地布满了细细的蛇鳞,舌头吞吞吐吐,舌尖从中分叉。 蛇牙枪应声暴涨,变粗变长,枪上喷出绿惨惨的焰光,吞吐之间,数以十丈,枪势更是快了十倍,看似在前,忽又在后,岳风眼花缭乱,只见枪影如山,渐渐难以应付。 “苍龙转生,长青木神。”岳风声如龙吟,召出幻身。幻蛟刚刚成形,立刻化为千百幻藤,四面延伸,急速飞舞,化为一张无朋的藤网,四面八方地缠绕蛇牙枪。 可是白费力气,那条枪神出鬼没,缠不住,遮不了,化为一片潇潇洒洒的枪雨,稍有丝毫缝隙,立刻一钻而入,岳风屡屡遇险,仗着酒罡之威,方才勉强逃脱。 “糖木神!”岳风挡开一记枪刺,身边的长藤悄然生变,条条幻藤涌出金色的糖浆,粘稠无比,挥洒淋漓,幻糖离开幻藤,仍是连而不断,一缕缕金丝映照日头,焕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化音只觉幻藤颜色有异,压根儿不知道对手暗藏埋伏,仍是一如既往,避实就虚,挺枪乱刺,不料刺了十来枪,忽觉有些不对,蛇牙枪像是陷入了一张又软又韧的大网,不但挥舞不灵,更有气力不济的感觉。 蛇女心中一惊,人甲合一,使出更大力气,可是枪身如被绳索牵扯,越发迟缓无力,像是一只蜜蜂,陷入蛛丝网中,纵有锐利尾刺,然而越是挣扎,束缚越深。 这时两人交锋,生死一线,蛇牙枪变慢,雷魂枪电光暴涨,翻翻滚滚,化为一团巨大的光球,以吞噬天地之势,向着化音汹涌而来。 化音慌忙回枪防守,谁知道一扯枪,一股柔韧劲力,把枪牢牢缚住,化音一夺不回,人已陷入电光,雷魂枪的光芒掠身而过,天蛇甲从中裂开,枪尖划过皮肤,一时鲜血长流。 蛇女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身上绿气翻涌,陡然失去了形质,那一大团绿气凌空滚动,一霎之间,岳风刺出了十枪,每一枪都像是刺中了铜墙铁壁。 咝,一声怪异的尖啸,绿气从中分开,窜出一条粗长无比的巨蛇。 化音迫于无奈,使出了变身,化为了一条绿鳞长牙、目如悬镜巨大蟒蛇,蛇身上有多处伤痕,均是雷魂枪所伤,伤口又深又长,向外冒出青色的元气。 巨蛇瞪眼张嘴,呼地一下,咬向岳风。岳风向后疾退,还没站稳,一道长长的青影从下扫来,正是那一条巨大的蛇尾。 岳风耸身跳开,长枪向下一划,蛇尾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紧跟着,无数青色的幻藤汹涌而上,将巨蛇缠住困住。 “酸木神!”岳风一声长叫,幻藤上涌出红黑色的液体,酸心汤纵横流淌,落在蟒蛇之上,腾起缕缕青烟。 “天蛇甲”也是强力的妖甲,一受侵蚀,立马再生。化音看出酸木神的厉害,奋起神力,尽力翻滚,所过幻藤断绝,酸液横流,蟒身扫过地面,坚硬的石地出现了一片片巨大的凹坑。 幻藤困不住对方,岳风微微吃惊,他一咬牙,纵身上前,幻藤虽断,却不是一无是处,断裂之前,大大延缓了巨蟒的行动,化音忙着应付酸液,更是无暇他顾。 这一来,大有破绽可寻,岳风一纵身,跳上蟒身,手持雷魂枪,奋力乱捅乱刺。枪尖深入蟒身丈许,巨蟒口中发出愤怒的狂叫,回头来咬,岳风一枪送出,刺中了它的下颌,两股大力相撞,岳风虎口发热,雷魂枪竟然脱手。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召唤 化音眼看对手丢了兵器,强忍痛楚,怒张蛇口,狠狠咬来。岳风纵身一跳,落到蛇尾左近,巨蟒一声怪啸,摆动蛇尾扫来。岳风不及多想,双手抱住蛇尾,一股大力涌来,几乎将他碾成粉碎。 “酒罡!”阳太昊的声音响了起来,“用酒罡。” “呵!”岳风双目尽赤,口鼻涌血,十根指头深入蛇身,一股浓白的云气,透过指尖,顺着蛇尾涌向蛇头。 化音本要挣扎,不防一股沛然大力,随着浓白的酒气直冲上来。她的脑袋像是挨了重重一击,直觉头晕目眩,筋骨酸软,身子为之僵硬,像是变成了一根木桩。 “起!”岳风站在原地,身上的筋络一根根凸出体表,“心神衣”为酒罡的大力鼓荡,高高鼓起,就像是一面风帆。他挽住蛇尾,以双脚为轴,原地旋转起来,变身的大蛇受他力量带动,身不由主,腾身而起,随着岳风转动,风车似的旋转起来。 观众席上,惊呼声如风雷震响。众人的心里无不骇异,岳风以微小身躯,挽住巨蛇之尾,一时之间,将巨大的青蛇甩了起来,舞得形影莫辩,只见一团青光。 巨蛇发出咝咝的尖啸,化音怒不可遏,可是浑身为酒罡所制,为了抵挡那一股无匹大力,一时之间,无法腾出手来。她几度回头,想要吞噬岳风,均为幻蛟挡开,强烈的离心力一波波涌来,蛇骨饱受撕扯,似要节节开脱、血肉撕裂。蛇身撞击地面,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每一次撞击,化音都觉头晕目眩,仿佛死过一次。 蛇女又痛又怒,又是无可奈何,除了拼命缩身摆头,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这一阵,换了贺兰殷雪,非得把化音活活甩成几段,但岳风初学酒罡,火候尚浅,支持片刻工夫,便觉力尽筋疲,青筋暴突,肌肤开裂,裂口渗出丝丝血水。 “去你的!”岳风发出一声狂叫,力量使到极处,双手忽地放开,巨蛇飞了出去,像是一座小山,狠狠撞在地上,天擂台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蛇身扭曲几下,化为一团浓稠的绿气,大蛇失去轮廓,化音露出了原形。 她浑身的筋骨多处受损,脑子受了冲击,疼痛欲裂,视线模糊。可是大敌当前,不容她躺下休息,蛇女一咬牙,挣扎起来,还没站稳,眼前黑影晃动,岳风如影随影,冲到了她的面前。 “裂阳!”岳风的双手之间,涌出一团巨大的电光球。 “牙照!”化音振作精神,双拳涌出绿气。 两人近身相搏,道术兵刃统统无用,全凭双拳双手,蛇王拳对上了电斧破甲拳,拳脚之间密不透风,针插不入,拳脚交接,发出一阵阵闷雷的异响。外人看来,只见绿气汹涌,电光闪烁,对阵两人的形影也是若隐若现,挪动之快,匪夷所思。 依依的心脏俨然停止了跳动,死死握住胡仙仙的手,身子一阵阵发抖,脸无血色,口唇灰白,胡仙仙看她的样子,疑心这个妹子马上就要昏倒。 天秀站在高处,也如木雕泥塑,一双眼幽黑空洞,仿佛两口深井,她牢牢盯着擂台上的两条人影,心神飘忽不已,忘了身在何处。 “啊呀呀呀!”电光越来越强,压住惨绿的毒气,岳风的吼声如一串惊雷,电光像锥子,如铁锤,似枪矛,如大斧,接二连三地落在天蛇甲上,铠甲破了又合,合了又破,蛇女的骨骼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化音刚才受创不轻,面对如此苦战,渐渐力不从心,岳风拳脚上的电流雨一样落在身上,撕裂她的肌骨,贯穿她的五脏。突然间,一记“断岳”落在肩头,打折了她的锁骨,长长的电光一直扫到心口,化音只觉快要裂成两半,身不由主,飞出十丈多远,重重摔落在地,激起团团烟尘。 这一击,几乎耗尽了岳风力气,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气,心神衣破损多处,鲜血淋漓,可见森森白骨,肌肤上呈现出一抹淡淡的绿色,入侵的毒气随着酒罡向外涌出。 尽管逼出毒气,可是蛇毒入体,仍是侵蚀了经脉五脏,岳风的体内如受火烧,咂一咂嘴,满嘴都是血腥之气。 远处的化音更加凄惨,她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起,骨骼多处脱臼,一条长长的伤口从肩到腰,血肉翻卷,骇目惊心,狭窄的蛇脸血肉模糊,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一对蛇眼忽闪忽闪,其中透出刻骨的怨毒。 “臭小子。”化音声嘶力竭,[WWW。WΓsHU。COM]口中涌出血来,“你把我惹火了。” “是么?”岳风倦怠一笑,“好家伙,你这样子才算恼火么?”他一挺身,大喝一声:“酒来!”幻蛟张开大口,吐出一股酒泉,岳风一口吸入,身上白气腾腾,所过伤口弥合,毒气消散,就连心神衣也自行修复,亮黑如新。 化音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紧跟着,又涌出一股决绝之气,她的声音微微发抖:“小子,这是你逼我的,我发誓,因为今天的事情,你要后悔一辈子。” “一辈子?那太久远了。”岳风双手一分,掌心电流凝聚,出现了两团光亮刺眼的球形闪电,少年的脸上古怪一笑,“我只知道现在,蛇娘化音,现在当下,我要把你彻底打垮。” “说得好!”化音眼神乖戾,一摇身子,脖子上的圆环叮当作响,圆环共有红黄绿三只,光彩晶莹,套在蛇女长长的脖子上面,随她摇晃身子,变戏法儿似的退了出来,飞到空中,旋转如电。 岳风望着圆环,心生疑惑,大喝一声,双手抡出,两道电光击中两只圆环,可是石沉大海,电光消失,圆环如故,炫光四射,照得人眼花缭乱。 化音的眼里透出一丝讥讽,她举起符笔,一扬手,锐声叫道:“三相合一,幽邃通神……” 三枚圆环旋转更急,起初形如品字,很快连成一线,形如一个圆形的通道。圆环越转越快,三个变成一个,渐渐融为一体,变成白森森的一个圆环。白环中幽黑深邃,像是虚空之中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深洞,幽深之极,不知通向哪里。 咝咝咝,化音的口中发出尖锐的啸鸣,这声音岳风曾从天秀口中听过,阴森起伏,正是蛇语。 环内的黑洞里传来咝咝之声,俨然与化音遥相应和。突然间,卡啦啦一声响,环内窜出一股青黑色的怪气,气体浓稠四溢,铺天盖地。岳风隐隐感觉不妙,下意识向后退却,就在这时,青黑之气向里一缩,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圆球。 气球翻腾起伏,慢慢地凝聚成形,竟是一个巨大的怪物。它的上半身是人,十丈高矮,三头六臂,虬须浓髯,方脸长眉,一头长发用巨大的玉环勒住,肌肉虬结的手臂上戴着沉重的臂环。它的腰身以下,却是一段粗大无比的蛇尾,蛇鳞青黑凸现,重重叠叠,发出幽沉光芒。 “化无常!”天秀变了脸色,冲口而出,其他四个裁判也纷纷起立,脸上流露出震惊之色。 观众席上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窃窃私语,不敢大声喧哗,两眼盯着这个半人半蛇的怪物,脸上透出刻骨的恐惧。 半蛇人起初闭着双眼,俨然沉睡入定,这时徐徐张开眼睛,目光扫过众人,看见化音,面露不悦,咝咝说道:“乖孙女,干吗用三相环唤醒我?” “蛇祖在上!”化音单膝跪倒,声音一阵颤抖,“化音遭遇强敌,行将不支,百般无奈,只有借重蛇祖的天威。” “岂有此理。”依依又惊又怕,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作弊。” 化无常应声看来,眼里流露贪婪光芒,咝咝说道:“狐神后裔,好得很,还不止一个,正好吃个痛快。” 小狐女下意识向后一缩,手指死死揪住胡仙仙的衣衫,眼里流露乞求光芒。胡仙仙眉头微皱,摇头说:“别怕,这个不是化无常本人。” “不是本人?”依依莫名其妙,“那是什么?” “这是老蛇妖的一个分身。”京无伦声音懒洋洋传来,“不过,就算是分身,也够这小子喝一壶的。” “哼。”苏媚烟半带恼怒,狠狠白他一眼,“京猴子,你这是幸灾乐祸。” “你叫我什么?”京无伦脸色一沉,怒视女子,“我不许你这么叫我。” 苏媚烟轻蔑一笑:“你不是猴子谁是猴子,你看重武大圣,不就是因为你俩的变身一个德行么?” 京无伦又惊又气,瞪着苏媚烟,一时说不出话来,若是换了他人,京无伦一棍子下去,十九变成肉饼,偏偏面对这个旧情人,轻也不是,重也不是,除了自生闷气,真是别无他法。 苏媚烟占了上风,心中得意,忽听一声蛇啸方才想起岳风人在险境,心子咯噔一下,忙将京无伦抛开,注目看向擂台。 化无常目光阴冷,森森然盯着岳风,两人一个极大,一个极小,遥相对峙,不成比例。众人看在眼里,均为岳风捏了一把冷汗。 第二百四十七章 蛇妖王 “乖孙女。”化无常拖长声气,“你说的强敌,就是这个小子?” “没错。”化音咬牙切齿,“这小子有点儿本事,伤得我好惨。” 化无常哼了一声,说道:“他穿的是‘雷公’邓震的心神衣,应该是雷轮一脉的传人,雷轮高手,练到一羽不加,一尘不染,方可胜过你的蛇王拳。难道说,他小小的年纪,修为已经这样厉害?” “我也不太明白。”化音神气困惑,“除了雷轮之术,他似乎还会别的神通。” 化无常盯着岳风,目如电闪,几要刺穿对手,他想了想,冷笑说道:“管他什么神通,我试试就知道。” 岳风面对这一绝世妖王,心中不胜忐忑,暗叫:“老不死,现在怎么办?” “有点儿不太妙。”阳太昊语气沉重,“化无常位列八品妖王,当年道妖战争,它的蛇族大军,也是妖族的主力之一,这妖孽神通广大,为人滑溜。我跟他几次交手,尽管将其重创,却始终没能取它的性命。真没想到,这蛇女居然随身带了化无常的分身,料想是为了对付龙蛛。虽是一个分身,以你眼下的能耐,也决计不是对手。” “难道就此认输?”岳风心头怒起,“老不死,我可不想半途而废。” 阳太昊沉默一下,忽道:“你非要一搏么?把也不是全无胜算。” “老不死,你有法子么,快说快说……”岳风还没说完,对面的化无常心生不耐,大声说道:“小子,不要磨磨蹭蹭,早晚是个死,本王气量大,让你先出手。” “这个老蛇妖,这么多年,骄狂的性子还是没变。”阳太昊顿了顿,“这样也好,拖一刻是一刻,我先告诉你老蛇妖的破绽。” “它的破绽?”岳风心生狂喜。 “这破绽跟我有关。”阳太昊说道,“当年忘墟之战,它跟我较量,吃了我一记狠招。中招以后,化无常化风遁走,丢下蛇妖大军,任由道族屠戮。时隔多年,那伤势应该痊愈,不过肉伤易好,心伤难愈,我的这个道术威力绵长,完全消除很不容易。化无常受过伤的地方,一定比起别处薄弱,也可以说,那个地方是它的罩门,如能攻击得到,就算不能伤它,也可收到震慑之效,分身不比真身,只是精神凝聚的假体,精神一旦受了重挫,分身就会烟消云散。” 岳风听得精神一振:“那罩门在哪儿?” “我记得,从肚脐向左数第七枚蛇鳞附近。” 岳风凝目看去,心生困惑:“肚脐,哪一个肚脐?” 化无常三头右臂,也有三个肚脐,三个身子都是一模一样,分不出谁真谁假。 “三头三身,只有一个是真,其他的都是假的。”阳太昊慢慢地说,“你得一个一个地试出来。” 岳风快要呻吟起来:“难道说,我要刺它三次?” “三次?那也不算多。” 岳风快要气疯了,这样的八品妖王,刺一次都难得要命,何况是刺三次,这简直就是送死。 “小子。”化无常大为不耐,“少磨蹭了,快来送死。” 岳风深吸一口气,抽出雷魂枪,摆出一个架势。 “你会九幻雷神枪?”化无常盯着少年,目透疑惑。 “会有怎样?不会又怎样?”岳风冷冷说道。 “若是会,我可得使出全力。”化无常冷冷一笑,“要不然,对付你,五成功力就够了。” 岳风的胃里一阵泛酸,悔得肠子也青了,暗骂:“老不死,全怪你,不肯让我学‘九幻雷神枪’。” “胡说八道。”老头儿不肯认账,“‘九幻雷神枪’想学就行么? 《天雷正法》 说得明白,要学枪,先学拳,拳练其内,枪练其外,只有深谙雷轮的运用,才能修炼这一路枪法,若是越过拳法,修炼枪法,闹得不好,有千雷轰顶的危险。” “现如今,怎么办?” “认输最好!”阳太昊冷冷说道,“这是最佳的办法。” “你做梦!”岳风咬了咬牙,目光一转,扫向岳风组的所在,所有人都定眼望他,眼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期冀,但从他记事以来,从没看到过这样的目光。他是一块石头,从来没有人对他寄予这样的众望。 岳灵王的面容从他心中闪过,云若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十分凄凉。是啊,他从没给过他们希望,他总是不断地失败,让亲人痛苦,让爱人失望。岳灵王的叹息声,胜过任何的嘲弄,云若流泪的时候,他的心中何尝不在滴血?现如今,他就是岳风组,岳风组就是他,所有的希望系于一身,这一次,如论如何,他也不能再让人失望。 从今往后,他不想再败!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岳风举起电闪闪的雷枪,冲着天宇发出激扬的长啸,啸声中有一股必胜的信念,任何听到啸声的人,都能清楚地感知到。 “你想赢?”化无常阴阴怪笑,“做梦去吧!” “来吧!”岳风盯着它冷冷说道,“臭皮蛇,要送死就赶快。” 化无常目涌怒意,口中发出咝咝怪响,忽听化音低声说道:“蛇祖,我有十足把握,这个人,不会‘九幻雷魂枪’。” 化无常目光闪动,阴声说:“你拿得准吗?” “拿得准。”化音笃定说道,“师父对我提到过雷轮,如今看来,这个人跟我一样,只练成了内在的本轮,还没有练成真正的外轮。” “好极了。”化无常看她一眼,桀桀笑道,“怪孙女,你想要他的哪一部分?” “我要他的心……”化音吐出舌头,眼里充满嗜血的欲望,“还要他的眼睛。” “好极了。”化无常一笑,“我会留下来给你。”它一招手,锐叫一声,“蛇牙枪!” 化音抛出长枪,蛇王接在手里,手大枪小,就像是拿着一根牙签。它冲着枪身吹一口气,锐叫:“涨!”长枪暴涨,长大了约有数倍。化无常又叫一声:“分!”长枪幻化为三支,分别握在三个身子手里。 “天妖蛇牙暴!”化无常一晃身,越过十丈远近,以蛇身为轴,身子疯狂旋转,三条蛇牙枪卷起重重幻影,势如一阵狂潮,连波迭浪地涌向岳风。 “天霜枫叶舞。”岳风手持长枪,跳起死亡之舞。这一路武舞,即可施展拳脚,也可运用兵刃,雷魂枪是无形如意之宝,可随主人心意变长变粗,配合这一轮武舞,可攻可守,电光闪闪,枪影重重,化为一道密如栅栏的枪幕,横挑纵刺,抵挡对手的进攻。 叮叮叮,一连串密集的交鸣。每一次撞击,岳风都感觉虎口剧痛,双臂发麻,如果说,蛇牙枪在化音手里,只是一条寻常的毒蛇,那么到了化无常的手中,已经成了一条通天彻地的妖蟒,可大可小,大可缚住天地,小可化为针芒,大时如天倾山摇,只凭气势足以压垮任何对手,小时像是蚊虫之刺,飘忽万端,根本无从防范。 化无常三头六臂,车轮似的连环出枪,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它的身子柔软得出奇,能从任何角度出手,岳风无论从那个方向出枪,都要同时面对两条蛇牙枪的拦截,他每接对手一枪,都觉魂魄动摇,浑身的骨骼快要散掉,若无酒罡神力,早就枪断人亡。 “哦呀呀呀……”岳风深感窒息,禁不住冲天长叫,“苍龙转生,酒龙卷!” 幻蛟一跃而出,水流绕身,通天彻地,浓郁的酒香弥漫四方。 “毒流成河!”化无常的声音阴沉可怕,三身之一张开大口,口中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其中涌出胜似墨汁、其臭无比的毒水,起初不过水桶粗细,出口以后,见风就长,化为了一条横天而过的毒河,受了化无常的操纵,翻腾席卷,势如挽着一条长长的黑带,缠缠绕绕,卷向酒龙。 两股水流交织在一处,酒龙清亮、酒香芬芳,毒河乌黑,浓臭冲天。观众们远远嗅见臭气,便觉头晕目眩,心烦想吐,纷纷驾驭法器,远离擂台,惟恐毒河失控、殃及池鱼。 天秀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上,“六合瓶”绕着擂台,飞掣如电,随时待命,防止毒水溢出擂台。可是,她的一双目光,始终注视着酒龙深处那一道瘦削的黑影。 黑影夹杂电光,藏在毒河深处,就像是一只围绕黑色火焰起舞的飞蛾,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化为灰烬。 女道师心里明白,这条毒河是蛇毒之宗,一点一滴,都足以致命,更何况连江成河,自己如果面对,也是不敢大意,岳风尽管屡屡奇迹般胜出,可是这一次的对手,绝对与以往不同。化无常和老龙蛛同为八品妖王,妖力之强,还略胜龙蛛一筹,只是一个分身,放在此间,也是少有敌手。岳风再强十倍,面对如此强敌,胜算也是微乎其微。 “傻子,何苦再撑下去?”天秀不觉心想,望着毒河中的身影,眼前慢慢模糊起来,好在此时激斗正酣,众人专注胜负,无人留意她的神态。 第二百四十八章 脆败 酒龙在毒河中翻腾,蛇牙、雷魂两条长枪的较量也没有停止,蛇牙饱蘸毒水,变得色如乌墨,挥洒间毒汁淋漓,更添威力,几度突破雷魂枪的屏障,若非“酒罡”护体,岳风必死无疑。 “酒罡”一旦练成,可辟一切邪祟,化无常的蛇毒尽管厉害,比起皇太一的金符虫仍是略逊一筹。贺兰殷雪使出“酒罡”,连金符虫都能制服,若是亲临此间,必有能为破解毒河。可是岳风修炼方浅,火候不足,酒龙加持酒罡,毒水四面涌来,化解一层,又来一层,俨然无穷无尽,毒水所含的毒力也越来越强,不断消磨酒罡的威力。 这一来,变成了妖力和道力的比拼,岳风的道力大有精进,可是比起八品妖王的分身,仍是远远不及,依仗酒罡神威,还可支撑时许,时间一久,必然力尽人亡,落得尸骨不全的凄惨下场。 岳风心一急,全力转动酒罡,手中的长枪舞得风雨不透,使出全身力气,飞身向上一纵,突破毒河包围,一阵风冲到化无常身后。化无常长枪狂舞,势如一座插满枪尖的山岳,凌空滚动,妖枪挽起毒河,跟着岳风紧追不舍。 岳风目光如针,极力寻找化无常的破绽,转了两圈,忽见蛇妖王的下颌生出一丝破绽,当下一面运枪抵挡蛇牙枪的枪影,一面扩张酒罡,辟开毒水,就在毒水分开,将合未合的一瞬,幻蛟突然变化,化为千百长藤。 “糖木神。”长藤上流淌金光,幻糖丝丝涌出,刷刷刷钻入破绽。 化无常微微一惊,回枪防守,但已落入了岳风的计算之中,幻藤闪电回缩,缠住了一条长枪,另一条蛇牙枪来救,也被幻藤缠住。 几乎与之同时,酒龙消失,毒河涌来。 “吼!”岳风的体内涌出浓白的酒气,毒水近身,均为冲开,岳风俨然化为了一只鱼儿,悍不畏死,冲入毒河,全凭一身“酒罡”,抵挡毒水侵蚀。那一种感觉十分要命,毒水的臭气,几乎让他口鼻窒息,毒气侵入酒罡,就连肌肤也是微微发痒。 众人的惊呼声响成一片,岳风冲入毒水,根本是自寻死路,依依心中绝望,不由得闭上眼睛,天秀的目光却睁得老大,极力想要看清毒河中情形,可是黑水深沉,什么东西也无法看见。 惊叫声响彻耳畔,岳风置若罔闻,这时间,他的眼里只有化无常,幻藤缠住了长枪,蛇牙枪裹满了幻糖,两条枪纠缠不清,化无常的腰际露出了破绽。 “从肚脐向左数第七枚蛇鳞!”岳风的精神力前所未有的专注,两道目光,透过纷繁的乱象,凝注在那一片蛇鳞上面。 嗖,少年像是一支锐箭,穿透浓黑的毒水,手中长枪,刺中了化无常的腰际。 一声锐响,电光流散,岳风感觉枪尖深入寸许,立刻遭遇了阻拦,化无常妖力加身,挡住了雷魂枪的去路,蛇王形体如故,并未如阳太昊所说的那样崩溃。 “假身……”这念头刚刚闪过,化无常张开大口,吐出了一团惨绿色的妖火,火焰所过,幻藤化为乌有,失去幻藤的束缚,两条蛇牙枪同时挣出,卷起两团枪花,将岳风笼罩在内。 “九阴毒火。”四面响起一片惊呼。 幻藤被毁,灼痛的感觉爬满了岳风全身,他试图收回幻藤,可那毒火有如附骨之蛆,附在幻藤之上,绵绵燃烧,不依不饶。 “酒龙……”岳风话没出口,虎口剧痛,雷魂枪脱手飞出,跟着眼前乌光一闪,蛇牙枪带着毒液,狠狠扫中了他的身子。 岳风飞了出去,身子仿佛断成了数截,中枪的地方失去了知觉,仿佛凭空消失,只剩下了头与腿。 飞了足足三十来丈,砰的一声,岳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擂台的周围,陷入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岳风趴在那儿,面孔朝下,一动不动,鲜血混杂毒水,从他的身下流出,红黑交织,聚成了小小的一摊。 “他死了吗?”有人轻声说道。 “太可惜了,蛇女不作弊,他本来会赢的。” “作弊?也不算吧!天道布武是无限制斗法,任何法子都可以使出。” “可是……这个蛇王分身,实在太强了啊。” “是啊,它还没尽全力。” “真没想到,莫先闻组这样强,看来,水夜组想夺魁,也没那么容易啊。” “这个只是分身罢了,水夜组可是龙蛛的本体啊……” “这比赛,越来越有意思了……” 岳风还是没动,依依的眼泪滚滚而落,她双眼迷离,扫眼看去,苏媚烟脸色苍白,整个人呆若木鸡,胡仙仙望着台上,眼里透出一丝惋惜。 “岳风,真的死了吗……”这念头刚刚冒头,依依就将它抹掉,“不会,绝对不会。” 她掉过头来,拉住胡仙仙,颤声叫道:“四姐,快,快救救他。” 胡仙仙涩声说:“我救他,就是认输……” “我宁可认输……”依依说完这话,哭出声来。 “我救他也没用。”胡仙仙迟疑一下,轻声说,“小七,我感受不到他的生机。” “不!”依依大声叫道,“你撒谎……” 胡仙仙悲悯地看着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台上,高声叫道:“化无常!你看看我是谁?” 蛇妖王站在台上耀武扬威,两眼盯着地面,打量手下败将,听见这话,回过头来,冷冷道:“你不是胡小四吗?你叫我干吗?我跟狐神宫向来没有交情。” “看在家母份上。”胡仙仙面沉如水,“还请留这孩子的全尸。” “哈,胡天香的女儿求我,有意思,好吧,要全尸可以,不过,得拿人来换。” “拿人来换?”胡仙仙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那个小狐女。”蛇妖王指着依依,口流涎水,“她做了我的妖妾,我就留这小子的全尸,要不然,你知道我规矩,输了的对手一律吃掉。” 胡仙仙面涌怒色,厉声叫道:“化无常,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蛇妖王的眼里也射出寒光,森然说道:“胡小四,话不投机,那就免谈。” “化无常!”天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语声微微发抖,“你已经赢了,留下尸体,滚下台去。” 化无常抬起眼来,盯着天秀,女子面如白纸,口唇颤抖,两只眼里透出一丝心碎,她的口中说话,眼睛不离岳风。 化无常亘古老妖,奸猾绝伦,一看就知根底,不由发出一阵狂笑:“我认得你,你是天来的女儿。妙得很,你要这具尸体,我偏偏不给你,你又把我怎么样?” 天秀深吸一口气,七宝道身现出形体,冷冷说道:“那我就把你赶下去。” “哟,道族欺负人了,这可是天道布武。”化音一边冷笑,“只要对方没有认输,我们就可以任意处置对手。” “我们认输。”武大圣叫道。 “你不配,只有组长才有权认输。”化音高声拒绝。 化无常哈哈一笑,目光扫过众人:“谁要抢尸体,那就来试试看,这个距离之内,我倒想看一看,谁有能耐,从我手里夺走这一具尸体。” 天秀应声一呆,醒悟过来,她可以打败化无常的分身,但要保住岳风的尸首,却是决无把握。想到这儿,心如刀搅,双目泛红,若非众人面前,必要放声大哭。皇不二站在一边,冷冷地打量着她,眼神又恼怒,又快意。 “京猴子。”苏媚烟从悲恸中醒来,回头叫了一声。 “怎么?”京无伦拄着棍子,十分悠闲,笑嘻嘻问道,“你叫我干么?” “你……”苏媚烟的眼神不胜恍惚,“你把岳风带回来。” “我干吗要这样做?”京无伦冷冷说道,“他可是我的情敌,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师父……”武大圣一边怯生生插嘴,京无伦回头怒视,“谁是你师父?”这一喝,把小胖子后面说的话吓了回去。 “京猴子。”苏媚烟的声音又冷又涩,“只要你把岳风的尸体毫发无伤地带回来,我就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是么?”京无伦一笑,“我的条件,可是很苛刻的哟。” “无论多么苛刻,我都全部答应。”苏媚烟面无表情,两眼中光芒暗淡,就像是燃烧之后的死灭残灰。 京无伦深深看她一眼,眼里透出几许无奈,忽地长叹一口气,说道:“看样子,我是真的输了,也罢,我无条件帮你一次。”他铁棍一顿,目射寒光,盯着台上厉声说道,“化无常,你方才说什么,你说没有人能从你手里夺走这一具尸体?” 化无常看他一眼,脸色微微发僵,它刚才口出大言,其实并未将京无伦计算在内,这个宿敌自视甚高,理应不会为了一具尸体跟自己作对,可是如果京无伦出手,化无常实在没有把握伤及岳风的尸体。 一刹那,双方气势同时提升,势如惊涛骇浪,越过百丈之遥,凌空撞击,发出轰隆隆的闷响。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分身对分身 “京无伦。”一个阴沉冰冷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太多事了。” 天道者一皱眉,目光投向地上的岳风。化无常也目光一转,注视手下败将。可是,少年趴在那儿,从始至终,一动不动,蛇妖王眨巴两眼,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困惑。 “有趣。”京无伦双眉一扬,嘴角化开一丝笑意,突然间,整个人恢复了懒散无聊的神气,跷起二郎腿坐了下来,取出酒壶,咕嘟嘟喝了一口,笑道,“太有趣了。” “刚才谁在说话?”苏媚烟不胜迷惑。 “还能是谁?”京无伦努了努嘴。 “岳风?”苏媚烟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动人的嫣红,玉手捂住胸口,过分的激动,让她的眼前一阵晕眩。 依依也忘了哭泣,定定地看在台上,朱阳始终沉默,这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冷冷说道:“我就知道,臭皮蛇没那么弱。” “猪样儿,这一次,你说对了。”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之中,没有一丝生人的味道,听到人全都周身发冷,心底恶寒,那一股寒气不知从何而来,从顶门灌入,一直贯注到魂魄深处。 天秀的心一阵悸动,这种声音她曾经听过,那是在霹雳蛇的肚子里。这声音,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九幽地狱。 岳风动了,一挺身,徐徐站了起来。 天擂台的周围一片哗然,众人目瞪口呆,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岳风。少年半身浴血,胸口向内塌陷,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合常理的苍白,就像是没有打磨过的白色玉石,白得刺眼,可又没有光泽,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就连一对瞳仁也荡起瘆人的血光。 岳风的脸色平静得出奇,可是眼底深处,透出十足的残忍,他似乎不知道痛为何物,将一身的创伤置之度外。少年两眼眯起,饶有兴趣地审视化无常,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让蛇妖王的心里很不舒服。 化无常恼怒之余,暗暗吃惊。按理说,岳风已经死了,从胸口的凹陷来看,他的脏腑遭了重创,若是某些妖族,受了这样的伤,也许还可生存,但对道族来说,这样的重伤还不致死,实在让人有些不解。 “化无常。”岳风的神态十分轻松,嘴里的声音却像是吐出的冰刺,“你下手也太轻了。” 化无常心中怒起,可又感觉不妙,对手的身上,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气势,隐隐然与他的妖气分庭抗礼。这跟刚才的岳风完全不同,冰冷、残忍,充满了嗜血的欲望,化无常以凶残自居,可是比起这一股凶气,仍是有些自愧不如。 蛇眼眯了起来,化无常目光阴沉:“你到底是谁?” “小东西。”岳风裂开嘴,无声地笑了,“你是化无常的牙,还是它的鳞甲。” 强大的妖王分身,居然被称之为小东西。 咝,咝,咝,化无常眼露凶光,吐出乌黑的长舌。 台上台下的人均感奇怪,岳风的模样神态,与之前的完全不同。之前的少年,英锐逼人,仿佛一支无鞘的长剑,这时的岳风,却像是千寻海底打捞起来的玄冰,锋利之外,透出一股阴冷幽沉、万古不化的寒气。 正如化无常所料,从他的伤势来看,岳风应该死了,可是,他站在那里,通身上下充满了冰冷的活力。 “晚一点儿,但没关系。”化无常獠牙毕露,森然一笑,“这一次,我会割下你头当球踢。” “换了我是你,就该从三相环里逃回去。”岳风的声音冷静如恒,“化无常的分身,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谁。” “乳臭未干的小子。”化无常怒极反笑,“你倒是说说,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我也是一个分身,我的本体就是死亡。”岳风眯起双眼,其中似要滴出鲜血,“小东西,你的时间不多了,来吧,让我把你打回原形。” “狂妄!”化无常发出一声怒吼,吼叫声有九天轰雷,震得众人双耳嗡鸣。 “咬人的蛇是不出声的。”岳风阴沉一笑,“化无常的分身,你违反了做蛇的本分,反常的事物就该灭亡。” “天妖蛇牙暴!”化无常怒不可遏,整个人车轮似的翻滚起来,白森森的枪尖重重叠叠,一根根锋锐外向,仿佛千万条巨大的蟒蛇,张开森森巨口,露出满嘴尖牙。 黑影晃动,岳风的身子,快过了妖枪,像是一条黑色的闪电,转眼之间,退到了擂台的边缘。 “酒来!”岳风的身后青光一闪,幻蛟一涌而出。这一次的蛟龙,比起以前大大不同,青色的鳞甲泛起一抹白光,就像是秋叶上凝结成的一层寒霜,它的双眼也不再是海水一样的湛蓝,而是一种阴冷的冰白,只要看过一眼,便觉浑身发冷。 幻蛟的体内像是结了冰,整个身子有些僵硬,它木木呆呆,长大龙口,吐出一股酒泉,幻酒夹杂细小的冰渣,流入岳风的口中,“酒罡”的白气从他的毛孔中涌出,丝丝缕缕的酒气,可没有一贯的热力,反而透出一丝丝瘆人的冷意。 酒罡转动,岳风的身体飞快的变化,伤口愈合,血污尽去,断骨重生,就连塌陷的胸部也慢慢地平复。 白气越涌越快,变为了淡淡的红色,起初,众人以为那是岳风体内的鲜血,可是血气弥漫,竟有一种奇香,依依嗅到,冲口而出:“龙参。” 原来,岳风不但以“酒罡”疗伤,更以酒罡之气激发出体内的“龙参血”和“万年灵芝液”,两大神药在酒罡的牵引下,无伤不愈,滋生出了神奇的疗效。 依依话一出口,四周人无不心生骇异,忽听一个清柔的声音说道:“这真是龙参血吗?果然神效惊人。” 依依回头看去,杜庭兰姑侄漫步走来,依依想起刚才的凶险,心中余悸未消,扑上前去,拉住杜雨落泪:“杜雨姐姐。” 杜氏姑侄忙完芝兰堂的事务,早早打烊赶来。杜雨望着依依的脸色,眼里一半担忧,一半责备:“小七,你又受伤了?” “一点小伤。”依依一边笑,一边抹泪。 “只是小伤么?”杜雨白她一眼,“说了多少次,你打不过就退下,干吗还要这样拼命?”说完拉她坐下,用“神疗术”为她疗伤。杜庭兰也笑了笑,凑到武大圣和朱阳面前,依照各自所受的伤损,加以疗治。 杜雨和依依一个治伤、一个被治,然而均是心不在焉。依依定定地看着台上,杜雨眼角余光,始终不离岳风的身影。 岳风的身影快得难以想象,宛然失去了形体,在铺天盖地的枪影下穿梭不定。 化无常的心里微微吃惊,它分明在和一个影子作战,明明刺中扫中,结果差之毫厘,总是刺不中岳风的身子。 蛇妖王发出一串凄厉的吼叫,它六只手使枪,三个头也没有闲着,一个头吐出滚滚的黑水,一个头吐出惨绿的火焰,还有一个头喷出血红的毒烟。毒水、毒火、毒烟,遮天蔽日,笼罩了擂台,枪尖在其中吞吐飞洒,若隐若现,间或一闪,仿佛死神的目光。 岳风始终在躲避,就像是戏弄火焰的飞蛾、逃避浪花的跳鱼,毒水像是一条黑色的绸带当空起舞,毒火把天地太阳全都变成了惨淡的绿色,毒烟一道一道,流云似的在他身边穿梭,此来彼去,变幻莫测。 可是一切的攻势,都破不了他的酒罡,一切的神速,都跟不上他的影子。化无常甚至感觉,短短的一刻,对手的元气强了十倍,速度快了五倍,他的眼睛几乎有些看不清对手的行动,这是前所未有的怪事。如果是本体真身也还罢了,留在这里的,毕竟只是化无常的分身,这一个分身的力量,不足真身的十分之一,面对古怪的对手,蛇妖王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恐惧。 “你的心乱了!”岳风声音轻细飘渺,可又阴气逼人,仿佛一个诅咒,在化无常的耳边响起。 分身是精神所聚,精神一旦波动,势必殃及分身。化无常心中一凛,慌忙按捺精神,忽听岳风的声音持续飘来:“酒龙卷!” 幻蛟一窜而出,疯狂旋转起来,这一次旋转,在天地间搅起了一股飓风。幻酒夹杂狂风,构成了一个连贯天地的巨大风柱,这风柱如此有力,吹散了毒烟,荡开了毒火,冲破了毒水,狂风来了又去,天地由浑浊变为清朗,又由清朗变得浑浊。 化无常的眼珠也快要凸了出来,烟、毒、水不断地从三个头颅中涌出,势如纵横奔腾的兽群,跳荡,吼叫,所向无前。 龙卷遇上了兽群,两股力量凌空交锋,一会儿兽群冲散了龙卷,一会儿龙卷压住了兽群,龙卷中透出一股森森的寒气,化无常与之相遇,打心里也生出一股战栗。 蛇妖王纵横数十万年,这样的怪事,可是从未有过。 “咄!”喝声来自上方,化无常抬眼看去,幻蛟从龙卷中探出头来,岳风站在蛟头之上,面如冰雪,双眼滴血,嘴唇苍白透青,右手高高举起,攥着一条长长的闪电。 第二百五十章 对峙 比起以往,雷魂枪的枪身暴涨,光芒亮了足足一倍。少年随着幻蛟旋转,身影若隐若现,只有那一道电光,从始至终,无比刺眼。 化无常的心颤抖了一下,突然间,它发现岳风不见了。 一股疾风迎面撞来,化无常心中一凛,横枪以待,一股锋锐无比的力量,击中了蛇牙枪的枪杆。 咔嚓,蛇牙枪断成了两截,呼啸而来的寒气,像是一口匕首,深深扎入了化无常的心窝,它的身子略略一僵,顷刻之间,变得迟缓。 这一僵足以致命,雷魂枪带着一声锐啸,刺入了从肚脐向左数的第七枚蛇鳞。 这一次,枪尖深深地穿透进去,来势之快,化无常几乎提不起妖力来阻挡。当它提起力气的一刻,一股冰冷的力量透过枪尖传来,化无常的身子忽又僵住,就像是一尊石像,头下脚上,从天空中一头栽了下来。 一瞬间,枪上的闪电化为成百上千,俨如无坚不摧的电蛇,在化无常体内左冲右突,以惊人的气势,撕裂了蛇妖王的身体。 这痛苦难以形容,化无常眼珠外凸,血口大张,露出白森森、尖溜溜的利齿。它的嗓子里吼啸连连,巨大的尾巴贴地乱扫,每一次摆动,都带起小山也似的碎石。所有的人都在后退,他们几乎认定,偌大的天擂台会被这个怪物闹得支离破碎。 可是,岳风没有离开,他绕着蛇王飞驰,如影随形,雷魂枪从蛇身中拔出,又以电闪雷鸣之势深深刺入,凌厉的电光,将巨大的蛇牙枪寸寸截断,仿佛那不是可刚可柔、坚韧不断的妖枪,只是几根绵软无力的面条,一碰就折,一扫就断。 一转眼的工夫,化无常的身子变成了一个大大的蜂窝,每一个枪孔都冒出惨白色的妖气,蛇妖王辗转哀号,可又无力还击,它不怕雷魂枪,也不怕苍龙转生,可是,枪尖上那一股寒气,简直就是它的克星,这一股冰冷阴邪的力量,摧毁的不是它的法体,而是凝聚分身的精神。 形势全然逆转,岳风先败后胜,将一场脆败变成了一面倒地肆虐,观众们手脚发抖,两眼圆睁。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是一场打斗,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宰。岳风在屠宰万蛇之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正在肆意地屠杀化无常。 数百记枪刺、切割,化无常的挣扎慢慢地减弱,偌大的躯体变成了一团起伏不定的白气,白气中响起一声愤怒的号叫:“臭小子,你走着瞧,总有一天……”还没说完,电光呼啸而下,将那一团白气搅得飞扬四散。 簌簌簌,许多青黑色的鳞甲从天而降,散落一地,其中还有一枚巨大的牙齿。原来,化无常的分身,是由蛇妖王的鳞甲和牙齿化成的,分身一破,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统统恢复了原貌。 岳风翻身落地,收起长枪,瘦削的影子像是钉在擂台之上,四面萧然,空寂无人,黑衣随风飞扬,一如来到人间的死神。 化音已经昏死了过去,化无常的分身与她的精神相连,类似于她的一个幻身,分身所受的痛苦,化音感同身受,刚才乱枪刺体之苦,彻底打垮了这个蛇娘。 “下一个!”岳风滴血似的双眼扫荡四方。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除了少数人等,没有人敢于直面他的眼睛。 “下一个!”岳风的目光落在莫先闻的脸上,那小子脸色苍白,可是神色还算镇定。 众人也纷纷看向黄衣少年,人群中响起一阵议论。 “太惊人了,这比赛不可思议。” “是啊,一对四,他快要成功了。” “莫先闻组很强啊,真的很强。” “不敢相信,他打败了蛇妖王的分身。” “这个人到底是谁?天道布武以前,我从没听说过他啊!” “你看他的样子,简直像个死人。” “他真的是活人吗?我觉得他像一个鬼……” 每一声议论都带着惊叹。莫先闻站立了一分多钟,吐了一口气,纵身上台,一扬笔,使了个法咒,化音冉冉升起,飘到了擂台以外。 蛇女奄奄一息,发出低低的呻吟,天秀纵身下降,疗治她的外创内伤。神疗者的妙手之下,肉体的伤势也许很快痊愈,可是她的精神已经垮了,两眼呆滞,口角流涎,痴痴的躺在那儿,就像是一个丧失魂魄的白痴。 天秀暗暗叹气,心知没有十天半月,化音的精神休想复原,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掉头看向岳风,想要看透这个男子,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之强。 岳风站在那儿,比莫先闻高了两个头,他的对手根本就是一个小孩,莫先闻的面孔一团稚气,如果不知道他之前的厉害,很容易被这张脸所迷惑。 “你很强!”莫先闻看了岳风一眼,那双血红的眼睛,让他不敢正视,少年盯着脚尖,仿佛喃喃自语,“可是,我不会认输的。” “你非输不可。”岳风古怪一笑,“小家伙,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莫先闻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迷惑。 “你不该打败朱阳。”岳风笑了笑,双手揣进兜里,“那只脱毛鸡,只有我能打败他、羞辱他,小家伙,你抢了我的活儿,所以,你非输不可。” 朱阳呆在台下,听得清清楚楚,气得两眼出火,盯着岳风,喃喃骂道:“这个混蛋。” 莫先闻也是咋舌,这理由匪夷所思,根本就是说笑调侃。他半信半疑,抬眼望去,岳风笑容不变,一股无比的力量却从他的身上涌出,势如怒潮涌来。力量中带着一股寒气,仿佛一口刀锋,刺得他浑身难受。莫先闻几乎站立不稳,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那汗水为寒气一逼,变得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热气。不过片刻工夫,莫先闻已经生出一丝疲倦,对方气势之强,匪夷所思,仅是这样的对峙,也在飞快地消耗他的元气。 “我会输么?”黄衫少年,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突然,岳风的气势出现了一丝波动,像是一堵山墙,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纹,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渐渐化为一个巨大的空洞。莫先闻微微吃惊,定眼看去,对手眼里的血光慢慢淡去,眸子变得浑浊起来。 “奇怪?”莫先闻心生疑惑,可是时机难得,稍纵即逝,短短的一刻,岳风的眼里,出现了些微的恍惚。 “起!”莫先闻一纵身,飞到高空,一扬笔,心鼬现身、摇尾,一股黄乎乎的“沉滞之气”从后窍中喷涌而出。 黄气翻腾、汹涌,滚滚冲向岳风,可是岳风没有抵挡,此时此刻,他的体内生出了异样的变化。 天鬼的力量正在消退,冷流从他的四肢向内收缩,退缩到他的魂魄深处。说不出的倦意弥漫开来,强烈的晕眩主宰了身心,如果不是身在擂台,岳风恨不得一头倒下,一直睡到世界末日。 天鬼的退却十分突然,可又并不奇怪,每一次天鬼附身,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岳风打败化无常的分身,天鬼的力量大大透支。进入“天鬼”的状态,他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无往不胜,无坚不摧,可是这一股力量,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昏迷。更要命的是,孤独之身只是天鬼的残片,先天不足,难以持久,这个紧要关头,偏偏选择离开。 昏黄的气浪迎面扑面,岳风努力振作精神,幻蛟旋转,带起了一股“酒龙卷”,可是比起刚才的威能,这一股龙卷十分细弱,懒洋洋地打不起精神。 “快用酒罡。”老不死的话刚刚说完,黄气已经裹住了酒龙,沉重的感觉压迫过来,岳风不堪重负,仿佛是在沙漠下面行走,每走一步都无比吃力,与其竭力挣扎,不如躺下送死。 “酒罡……”岳风眼前发黑,阳太昊的声音也变得微弱起来,“你打算认输吗……” “认输?决不!”这念头闪过脑海,岳风有了短暂的清醒,“酒来!” 一股幻酒灌入口中,化为热流贯注全身,自从天鬼附身以来,岳风第一次感受到了热量。热气驱走了昏沉,他的眼前清晰起来,耳边也听见了声音。 空虚的感觉消失了,岳风的体内仿佛灌满了烧热的美酒,因此不再瘪塌无力,这些酒意掠过刚刚愈合的伤口,有一种微微刺痛的感觉。 窒闷的感觉挥之不去,黄气越来越浓,绕过酒龙,重重叠叠地向他压来。 “懒惰之气。”莫先闻又叫一声,青气掠空而来,缠住了幻蛟,幻蛟的动作变得迟缓,酒龙消失了,青气上下翻滚,幻蛟若隐若现,动作呆滞迟缓,深深地困在了青色的怪气里。 黄气涌到之前,岳风收起幻身,向后飞驰躲闪,黄气和青气交织如一,势如一青一黄两条飞龙,跟在身后紧追不舍,所过四散弥漫。一眨眼的工夫,天擂台一半的空间,变得青黄交织、浓烟滚滚,青龙与黄龙张开大嘴,不断地将虚空吞噬下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苦木神 岳风左躲右闪,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少。观众们甚感不耐,岳风打败化无常何等威风,谁知遇上莫先闻,竟是一筹莫展,被黄鼠狼的臭屁逼得东逃西窜,真是大大的扫兴,许多人冷嘲热讽起来:“小子,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很会吃吗,吞噬啊,吞掉这些臭屁啊!” “这一顿可有得吃,一顿就饱啦。” “吃得进去,放不出来,一肚子臭屁,那可够呛。” “吃呀、吃呀,你不是很能吃吗?” 嘲讽声钻入岳风的耳朵,惹得少年心浮气躁,此时被逼无奈,他的确有心使用吞噬,可是一旦用过,势必落下“吃屁”的名声,这名声之臭,恐怕一生一世也洗刷不掉。 “小子,磨蹭什么?”阳太昊十分不耐,“快用苍龙转生。” “老不死。”岳风悻悻说道,“除了吞噬,有没有别的法子?” “什么意思?”阳太昊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你嫌赢得难看么?” 岳风怒道:“换了是你,你喜欢吃屁吗?” “用不着。”阳太昊语中透出一丝得意,“我可是天尊,至少有十种法子可以打败他。” “有没有我能用的?”岳风心生期望。 “也不是没有。”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有点儿麻烦。” “怎么麻烦?” “小子,你知道这黄鼠狼放屁的原理么?” “老不死,有屁快放。”岳风很不耐烦。 “这种分身,又叫‘道幻身’。”阳太昊的声音严肃起来,“一切分身之中,最难对付的一种。” “道幻身?”岳风心生疑惑。 “准确说来,这种‘幻身’的能力,在于某一种道理,或者说是某种概念。比方说,这只黄鼠狼放出的‘懒惰之气’,它的特点在于‘慢’,这是一个概念,可是任何事物进入这一片气体,都会相应变慢。它的‘沉滞之气’,概念则是重,任何沾染这种气体的事物,实也好,虚也好,都会变得十分沉重。这个时候,黄鼠狼趁你变慢变沉,喷出‘晕眩之气’,就可轻轻松松地将你打败。” “老不死,没时间了,说点儿有用的。” “道幻身的力量,不止是来自于幻身,更主要的是真身的精神力。这个姓莫的小子,要练成‘懒惰之气’,本身一定十分懒惰,要练成‘沉滞之气’,也一定要有‘举轻若重’的品性。所以要打败道幻身,一定要克制该人的心志。” “用幻术么?”岳风眼前一亮,跟着又生沮丧,“早知道,该让小七来。” “不,若是斗幻术,‘破魔金瞳’的威力不在‘天狐遁甲’之下,道幻身不是一般的幻术,而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与幻身的融合……” “老不死,你有完没完……”岳风快要急疯了,他的周围全是黄绿间杂的气体,如云似雾,浓而不散,开而又合,说什么也无法驱散,岳风黑衣翻飞,就像是网络中挣扎的鸟儿,飞来越来越慢,一股无形的压力似四面山崖,沉沉压来,逼得他血气上冲,心子砰砰狂跳。 “道理很简单。”阳太昊淡淡说道,“如果不用‘苍龙转生’,那就只有一个法子,即是‘以道克道’,用道幻身对付道幻身。” “可是,我没有道幻身……”岳风支吾。 “不,你有。”阳太昊说道。 “我有?”岳风莫名其妙。 “没错。”阳太昊根本不急,“你好好想想。” 岳风搜肠刮肚,可是形势紧迫,根本不容他多想,四周尽是青黄二气,八面合围,他已经无处可去。 “如果你输了,你会怎么样?”阳太昊竟然还有心思启发弟子。 “我……”岳风身陷怪气,悲从中来,“我会难过……”说到这儿,他的脑海里灵光一现,“老不死,你是说,苦海无边。” “没错。”阳太昊哈哈大笑,“苦,也是一种道。” “苦海无边。”岳风心念所及,幻蛟逆转精元,口中吐出一股淡灰色的元气,元气融入怪气,起伏弥漫,飘渺不定。因为“懒惰之气”的缘故,这一股“悲苦之气”,始终在岳风的附近飘浮,无法向前推进一步。 “这怎么办?”岳风快要喘不过气来,脑子里拼命转动念头。 “简单。”阳太昊说道,“你需要一个载体。” “苦木神。”岳风应念而动,幻蛟化为千百藤蔓,藤蔓的颜色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灰白,穿透青黄之气,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 此时间,岳风已为“沉滞之气”包围,巨大压力挤压之下,几乎要将他碾成肉饼。 “唉,死要面子活受罪。”阳太昊叹气说道,“你只要用上吞噬,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闭嘴。”岳风使出酒罡,竭力抵挡冲天的压力,一面驾驭藤蔓,穿过青绿之气,像是千百灵蛇,以惊人的灵觉,寻找莫先闻的方位。 可是四周空空,没有黄衫少年的影子,可怕的压力让岳风血流乱窜,胸口窒闷,眼冒金星,七窍之中,快要迸出血来。 “眩晕之气。”一道黄影从左侧冲出,莫先闻出其不意地跳了出来,双眼炯炯发光,双手合在一起,头顶的心鼬破天荒站了起来,身子舒展开来,肥肥胖胖,圆乎乎地像是一个皮球,毛茸茸的大尾巴凌空一转,喷出一股五彩斑斓的毒气。 岳风突然遭袭,一时措手不及,整个人被“眩晕之气”团团包围。这样一来,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使用酒罡,必要呼吸空气,若要呼吸空气,势必吸入眩晕之气,可是不用酒罡,以他血肉之躯,决计无法抵挡沉滞之气的压力。 使用酒罡,必然晕厥,不用酒罡,只有一死。 要么晕,要么死,再无第三条选择余地。刹那间,岳风的心里闪过一丝懊悔,阳太昊说得没错,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从头再来,他一定会使用吞噬。 咻,岳风一扬手,飞出一道电光。莫先闻一扬笔,青气挡在前方,电光进入气层,竟也变得迟缓。莫先闻趁势一闪,跳到一边,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已胜券在握,对手必败无疑。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闪过一丝灰白,如烟似雾。莫先闻一时不查,吸入一丝灰气,他吃了一惊,不知是何来路,好在这灰气淡而无味,也无不适。莫先闻定眼看去,岳风两眼翻白,快要昏了过去,身周的浓白的酒气慢慢变淡,眩晕之气以外,沉滞之气滚滚压来。 酒罡一破,沉滞之气四面一收,岳风必死无疑。胜负将分,莫先闻的心中生出一丝犹豫,这一场他赢定了,可是,杀不杀岳风呢? 这念头刚刚升起,莫先闻忽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悲伤,心酸难忍,五内欲摧,一股酸热之气涌向眼鼻,两串泪珠顺着双颊滚滚而下。 莫先闻年纪幼小,又是少年得志,按说没有什么伤心的事,可是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只是想哭,脑海里不知何时,突然浮现出幼年养的一只小犬妖,因在水边喝水,被一条蛟龙活活吞掉,事后他杀了蛟龙,可是犬妖也死了。这悲恸起初如丝如缕,渐渐化为洪水激流,在他的心里掀起翻天的巨浪。莫先闻悲不能禁,张开大嘴,失声痛苦。 他陷入悲苦之中,六神无主,魂魄激荡,“心鼬”由心而发,心一乱,幻身也乱,挣扎两下,慢慢消失。失去了“心鼬”的操纵,怪气纷纷消散,空气变得清朗,莫先闻从天上落到了地面,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他的四周裹着一层淡淡的灰气,眼前灰茫茫一片,可是不知怎的,他感觉小犬妖的尸体就在眼前,幼年时的悲伤如怒潮袭来,除了哭个痛快,简直无法可想。 岳风也摔在了地上,他半昏半醒,心神恍惚,莫先闻的哭声时远时近,让他不知身在何处。 “眩晕之气”消失了,没有后续的毒气,之前的毒效慢慢地消散,酒罡重新转动起来,热气越来越粗,化为一股洪流,在他的体内左冲右突,驱赶五色毒气,将其一丝丝从毛孔里逼了出来。 “呀!”岳风脑子一清,抖擞站起,抬眼看去。莫先闻仍在痛哭,哭得哆哆嗦嗦,连符笔也捉拿不稳,一边哭泣,一边叫喊“茸茸”,正是小犬妖当年的名字。 莫先闻这个样子,不用岳风动手,胜负已然明朗。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无论用何手段,岳风就是胜了,他以一人之力,打败了四个对手,赢得了绝对的胜利。 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逆转,几度生死,荡气回肠。 莫先闻还在痛哭,应唐叹了一口气,走上擂台,将他扶了下去。 “我宣布。”巫方慢慢起身,脸色十分难看,她盯了岳风片刻,大声说道,“这一阵,岳风组胜!”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再分组 四面仍是沉寂,天秀站在一边,也是半醉半醒,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 岳风站了片刻,转过身子,他没有飞行,但如应唐一样,慢慢地走下擂台。当他双脚踏上阶梯的一刻,观众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掌声越来越多,化为了一阵风暴雷鸣。 掌声突如其来,岳风有点儿吃惊,他扭头四顾,心中不胜茫然。 “岳风。”依依扑了上来,钻入他的怀里咯咯直笑,“你赢了,我们赢了。” “是啊,我们赢了。”岳风倦怠一笑,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确信自己胜出,强烈的倦意涌遍身心,他伸出手来,扶住依依。 小狐女伤势未愈,受了这一股压力,脚下微微踉跄,正要摔倒,忽觉肘下一沉,回头看去,胡仙仙一脸怨怪,伸手将她轻轻扶住。依依心情大好,冲着四姐抿嘴一笑,胡仙仙白了她一眼,目光凝注在岳风身上,眼底透出一丝犹豫。 “四姐,他很强啊。”依依在她耳边小声聒噪,“我告诉过你,他真的很强!” “知道了。”胡仙仙没好气说道,“不过小小赢了一阵,你就跟夺了冠军似的。” “只要岳风在,就一定能夺冠军。”小狐女信心爆棚。 武大圣、苏媚烟、杜雨、杜庭兰也拥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岳风组一扫愁云惨雾,变得喜气洋洋。岳风听着欢声笑语,只是微笑不语,他转眼一瞧,朱阳站在远处,落落寡欢,无精打采。岳风想了想,走上前去笑道:“猪样儿,你的伤好了么?” “好了。”朱阳强打精神,冷冷说道,“用不着你关心。” “谁说我关心你了。”岳风眯起双眼,目透精芒,“我只是可怜你,你这个样子,真像是一条丧家狗啊。” “你说什么?”一股怒血直冲头顶,朱阳盯着岳风,耳根子也似燃烧起来,“你放屁。” 苏媚烟见势不妙,快步上前,笑道:“哎呀,好端端,怎么又吵起来了?” 岳风将她挡在一边,与朱阳的目光针锋相对,笑吟吟说道:“猪样儿,我只是放屁,你却是闻屁,不,准确说来,你被莫先闻弄去擦了黄鼠狼的屁股,臭是臭了一点儿,可我不会嫌弃你的。猪样儿,实话实说,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小小的卒子,可有可无,你输啊赢的,对我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你混蛋。”朱阳五内翻腾,一双金瞳气得发红,他想要反驳什么,可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你混蛋。” “赢家通吃,输家闭嘴。”岳风不依不饶地说,“猪样儿,如果你还想让我留意你,就打起精神,赢一场给我看看。” “你等着瞧。”朱阳面皮涨紫,深深一口气,“臭皮蛇,只要你狗眼不瞎,我一定会赢给你看,我不但会赢,还会赢到底,最后的冠军一定是我……” 还没说完,岳风掉过头去,跟武大圣说笑去了,朱阳快要气疯了,胸口又痛又热,似有一股火焰燃烧,他恨不得第五轮马上到来,以便一雪前耻,让这条臭皮蛇彻底闭上他的狗嘴。 “取胜各组的组长,请到擂台上来抽签。”巫方大声叫嚷。 岳风一皱眉,分开众人,走到台上。经过这一轮,只剩下了六组,六个组长陆续上台,站在擂台之上,显得有些冷清。 “请抽签。”天秀托着匣子,来到水夜面前。 水夜见了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唯独见了天秀,眉开眼笑,说不出的高兴。她迟迟不动,冲女道师咧嘴傻笑,天秀没好气说道:“呆什么,快抽签。” “有什么好抽的。”水夜大咧咧地说,“对哪一组都一样,反正赢的肯定是我。” “大言不惭。”天秀细眉微皱,“你到底抽不抽,不抽,我可换别人了。” 少女扁了扁嘴,轻哼一声,把手伸进匣子,摸出一个纸团,天秀接过一看,大声宣布:“水夜组,对阵,师映潭组!” 师映潭应声一颤,瘦脸登时绷紧,张大双眼,盯着水夜,那样子也吃惊,也无奈,一丝淡淡的恐惧从他眼中化开,一转眼的工夫,布满了整张脸庞。 其他人听了这话,均是松了一口气,谁也不愿面对蜘蛛女,跟水夜对阵,等于就是认输。师映潭纵然心静如水,此时此刻也起了波澜。 匣子送到司权面前,白虎少年怒了努嘴,伸手入匣,摸出纸团,天秀看过叫道:“司权组,对阵,龙悔组。” 司权皱了皱眉,掉头看去,龙人一双三角眼恶狠狠看来,金黄色的双目,似要喷出两团火焰。司权心子一抖,下意识向后一缩,目光投向台下,只见左都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面,神态悠闲,若无其事,司权见他这样,一颗心稍稍落地,笑了笑,慢慢挺直胸膛。 第三个签已经不用抽了,四组的对阵已有定论,剩下的两组就是对手。古太羽脸色凝重,并不看向岳风,只是默默地望着台下,古天仇站在那儿,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岳风的进步太过神速,形势的变化,大大地偏离了古天仇的初衷。起初,派古太羽参加天道布武,就是为了羞辱岳风,可是今日一战,岳风组之强,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十拿九稳的胜算,如今变得十分莫测,即使不输掉,也绝对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战。 啪啪啪,岳风轻轻鼓掌,这掌声十分清晰,古太羽想要忽视也无可能,他无可奈何地看向岳风,少年的目光里透出一股嘲弄,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看向古太羽的眼神,就像是一只猛虎看着一头羔羊。 古太羽的心里很不舒服,还没想好反击的法子,岳风一拂袖,飘然离开了擂台。 对阵一定,人群陆续散去,观众们难掩兴奋之情,只看对阵,第五轮绝对精彩纷呈,明日必能大饱眼福。说起今日的战况,众人一致以为,最出彩还是岳风组的逆天之举,连败三场的情形下,岳风大发神威,将四个对手挑落马下,就连化无常的分身,也成了他枪下之鬼。这样的实力,即使面对水夜,怕也不妨多让。可是,岳风死而复生,仿佛变了一人,那样子古怪离奇,让众人生出许多猜测,可是猜来猜去,也猜测不出,岳风的体内,竟然藏有天鬼。 比赛一完,京无伦就不见踪影,一如来时突兀,去得也是悄无声息。岳风组一行启程返家,才走十来步,凑巧遇上了巫朗一伙,刁之林不在,剩下南炎、古天仇、古天回等人,看见岳风组,均是怒目相向。 “哟!”苏媚烟看见巫朗,主动招呼,“巫三爷。” 巫朗见了她,脸色发黑,从头到脚都是晦气,可又不便掉头离开,只好停下步子,悻悻笑道:“苏仙子有何指教。” “巫三爷,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苏媚烟巧笑嫣然,说不出的妖媚动人,“今天,你可欠了我三百万点金。” “先输的是水,后输的是血。”巫朗盯着女子,又心痒,又心疼,“苏仙子,你先别得意,就算岳风组胜过所有人,只要胜不了水夜,结果你还是输,拖到最后,你输得越多。” “哎呀呀。”苏媚烟嘻嘻一笑,“我是无所谓,可你这话古先生一定不爱听,难道说,明天一战,古太羽组输定了吗?” 巫朗无意中说漏了嘴,掉头看了古天仇兄弟一眼,那两人脸色发青、目光阴沉,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巫朗干笑两声,说道:“古老兄,何必如此呢?我不过随口说说,以古贤侄的实力,一定会平安胜出,哈,我可是压了重金,古宗主,你回家以后,可得给令郎打打气。” 古天仇脸色稍霁,点头说:“巫三爷吉言,小儿必当全力以赴,不让巫三爷失望。” “全力以赴就能赢啊?”苏媚烟继续冷言冷语,“这么说,今天输掉的都是没尽全力咯?” “臭娘们儿。”古天回按捺不住,暴跳起来,指着苏媚烟怒喝,“你得瑟个屁,明天一过,我让你哭。” “大哥……”古天仇沉喝一声,怒视兄长。古天回自觉失态,恨恨扫了苏媚烟一眼,缩手退步,悻悻站到一边。 “苏仙子。”古天仇笑笑说道,“胜负之数,向来难测,只要没打完,谁又说得准呢?”他看了一眼岳风,目光如刀锋掠过,嘴角森然一笑,“小子,你今天本领不坏,但愿明天再见,你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岳风淡淡说道,“古天仇,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古天仇哼了一声,冷冷看他一眼,甩袖离开,每走一步,地上砖石之上,均是留下一个脚印。古天仇一腔火气,全都发泄在石砖之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 绑架 岳风组乘虬龙车回家,一路上说不出的安静,四个组员筋疲力尽,躺的躺,坐的坐,没过多久,全都睡熟。苏媚烟抽着烟斗,瞧着众人微微苦笑,胡仙仙搂着依依,两眼望着窗外,只是一味沉思。杜庭兰姑侄向来安静,含笑注视,一言不发。 到了风烟居,苏媚烟叫醒众人,沐浴用餐以后,杜氏姑侄为众人治伤。这一次,武大圣伤势最重,可也并不致命,调养一晚,便可痊愈;其次是依依,狐神后裔自愈有术,尽管伤得不轻,可也恢复神速。朱阳小有伤损,毒气排空,便不足为虑;最奇特的还是岳风,他分明连受重伤,可是杜庭兰察看伤势,却连一道伤疤也没见到,神疗者啧啧称奇,想来想去,只能以英招“龙参”的奇效来解释。 岳风表面上不见伤损,内里却觉空虚乏力,坐在原地,也能睡着,杜庭兰话没说完,他就倒在兽皮软椅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在卧室床上,好在此番醒来,并无香艳奇遇。 掀开窗帘,启明星起,分外明亮,不知不觉,睡了半日一夜。岳风沐浴一番,只觉神清气爽,还没坐下,指尖一热,阳太昊钻了出来,老头儿抽着烟斗,两眼盯着岳风,眼里大有愁意。 “老不死。”岳风奇怪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怕京无伦。” “他不在这里。”阳太昊慢条斯理,徐徐说道,“小子,你昨天用了天鬼。” “还用你说?”岳风没好气说道,“它自己跑出来,我有什么法子。” “我很担心。”阳太昊幽幽说道,“昨天,天鬼之力用得太多了。” “有什么不对吗?”岳风心生疑惑。 阳太昊叹一口气,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天鬼之力很强,比起大多数的至道者还要强。可是,你每用一次,你的性情就会更加接近天鬼,变得暴虐嗜血、阴狠毒辣,久而久之,你会慢慢地失去人性、近乎鬼道,最终成为天鬼的傀儡,听由孤独的驱使。” “可是……”岳风的心里疑惑不定,“我以前也用过,你那时怎么不说?” “天鬼威力无穷,但你能使用多少,跟你的修为有关,你的道力越高,使用的天鬼之力也就越多。在此之前,你的修为还浅,即使运用天鬼之力,那也十分有限,天鬼对你魂魄的侵蚀也就有限。加上我魂珠天下独一无二,若在魂魄之外,我或许不是天鬼的对手,但在魂魄之内,它也让我三分。你入神之时也看到了,魂珠横在魂魄与天鬼之间,好比一道堤防,大大遏制了天鬼的力量。可是,当你天鬼附体之时,你的魂魄和天鬼会有短暂的融合,这时间纵然如我,也无法阻止,因为那时候你性命攸关、非生即死,我若阻止你们融合,你也必死无疑。” “那么昨天……”岳风的脸色越发苍白。 “融合的时间太长,融合的程度也太深。”阳太昊悠悠地叹了口气,“至于会有什么结果,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上来。” “我……”岳风如鲠在喉,“我真的会变成天鬼吗?” “不好说。”阳太昊皱了皱眉,“孤独之身,毕竟只是天鬼的七分之一,因为精魂不全,它的威力大打折扣,每一次发力以后,它就会进入休眠,这给了我机会,趁它虚弱之时,将它的戾气从你的魂魄中驱走,但这很难,总有许多戾气,难以完全驱逐,你们融合得越深,驱逐起来就越难。” 岳风不觉沉默,过了良久,轻声说:“老不死,谢谢你。” “不用谢我。”阳太昊深深地看着他,“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研究天鬼。它虚无缥缈,似真似幻,与其说是一种力量,不如说是一种信念。你何去何从,并不在于天鬼,而在于你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岳风微微出神。 “还记得入神时,孤独问你的话吗?” “记得。” “那时最为凶险……”阳太昊的目光严厉起来,“你如果把孤独当成了自己,你们两个神意相合,马上就会合二为一,那时候,即便我使出全力,也阻止不了你们的融合。当你选择了自我,拒绝了天鬼,以天鬼之强,也只能退缩而回,继续休眠。所以说,岳风,能战胜天鬼的人只有你,是否成为天鬼的傀儡,全都在于你自身的选择。” 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现如今,他的周围强敌环伺,战斗日益凶险。可是谁又知道,在他的体内,另有一个战场,这是一场决斗,一对一,无始无终,永无休止,比起任何外在的战斗都要凶险。直到目前为止,岳风还是赢家,可是,他还能赢下去吗?当他输掉的一刻,又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抬眼看去,天已放亮。岳风推门下楼,走到庭院之中,呼吸花木芬芳,排解心中郁闷,正散步,忽然一溜光芒,向他迎面射来。 岳风慌忙躲闪,纵身向后,去势比流光还快。谁知道,那光芒停在半空,并不前进,岳风凝目看去,光芒散去,竟是一封纸剑传书。 他犹豫一下,抬起手来,纸剑光芒尽失,冉冉飘落在他手心,岳风拆开一看,信纸上写道:“神疗者在我手里,你一个人到鳗湖来,辰时不到,或是告知他人,姓杜的小妞儿必死无疑。” 笔墨未干,挥洒淋漓,应是刚刚写成。后面没有署名。可是,岳风不用去猜,已经隐隐知道是谁,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他浑身发抖,五指徐徐收拢,将那纸剑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杜雨的面容从脑海里闪过,少女羞涩的笑脸,俨然就在眼前。 “杜雨!”岳风闭上双眼,犹能感受到当日女子的体温,如果没有她,也许,蛟龙出体的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如果信上说的不假,杜雨落到那些恶徒的手里,又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岳风可以断定,纵使他放弃比赛,即便他前往鳗湖,葬送自己,杜雨依然会死,那些人,决不会留下活口,如果巫朗也在其中,少女临死之前,恐怕还会受尽凌辱。 “弟弟!”苏媚烟的叫声传来,岳风应声一抖,深吸一口气,将狂奔的气血压了下去,他尽力收拾心情,转脸挤出笑容,“苏姐姐。” “这么早?”苏媚烟妙目如水,打量他一眼,“怎么,你有心事?” “没什么?”岳风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姐姐,杜先生和杜姑娘,昨晚没有住在风烟居么?” “没有,治了伤就回芝兰堂了。” 岳风唔了一声,又问:“姐姐消息广大,可知道古太羽组住在什么地方?” 苏媚烟盯着岳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问这个干吗?” “随便问问。”岳风漫不经意地说。 “古太羽么?他住在玄冥城寒江路的古家别院,其他的三人,是否跟他住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了。” 岳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掉头走回风烟居。苏媚烟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深。她久经世事,心思敏锐,岳风尽管百般掩饰,可女子直觉感到,少年的笑容之后,分明藏着一股浓烈的杀气。 回到卧室,岳风找出一张纸,符笔如飞,写下苍青色的文字:“我先走一步,天擂台见。” 写到“见”字,他的笔尖微微一颤,眼前浮现出一张张俏脸,依依、苏媚烟、胡佩佩、还有……天秀。 岳风闭上双眼,不知怎么想到了胡佩佩?自从回到风烟居,他还没有去看望她,听说她伤势沉重,一直昏睡不醒,去不去都一样。不过,这些都是借口,他打心底里害怕这个狐女,那一晚的星光,烙印似的刻在他的心上,每一次想起,他的身心都涌起一股战栗。 不见也罢!岳风苦笑一下,写下姓名,把便笺压在书桌上面,回头看了一眼,推开窗户,一纵身,窜上天去。 “小子。”阳太昊沉默已久,忽地开口,“你真打算那么做?” 岳风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阳太昊,不由叹道:“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法子?” “如果失败了,姓杜的小姑娘可能没命。” “不这样干,她就能活吗?” “唔,只怕不能,不过,这件事得万分小心。” “老不死,对不起。”岳风长叹一口气。 “没什么,这件事,你做得对。”阳太昊出人意料的宽容,“换了是我,也会这样做。” 岳风迟疑一下,问道:“如果我失败了呢?” “事到如今,尽力而为。”阳太昊冷冷说道。 岳风胸口一热,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飞驰如电,说话之间,已经飞出勾芒城,进入了北方的玄冥城,向路人问明处所,一阵风向寒江路飞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虎口拔牙 古家别院,占地甚广,气势威严,门前一座牌坊,上书“霜凌霄汉”四个大字。 将近古宅,岳风一抖宝衣,飘然落在一栋高楼上方,自上而下,注视古宅,宅中人来人往,从此间看来,大小只如蝼蚁。 “有一个麻烦。”阳太昊说道,“如果古天仇也在,你又怎么办?你眼下的修为,恐怕胜不了他。” “我自有办法。”岳风站在高楼的顶端,狂风烈烈,吹得他衣袂飞扬,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只神骏的黑鹰。 这里是古家别院前往天擂台的必经之地,岳风默默地等待,时间点滴流逝,石磨一样碾磨着他的心志,他几乎按捺不住,想要纵身离开,前往忘墟赴约,可是,一种信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相信,该来的一定会来。 院子里光芒星闪,升起飞行法器的光芒。岳风凝目看去,心子无端变快,这一行共有六人,古天仇、古太羽、万琪、申屠南,以及两个随从。 岳风一纵身,拦在了六人前面。 “咦!”古天仇盯着岳风,目透锐芒,他一身烂银铠甲,白中透蓝,泛起冰雪光芒,一对翅膀若聚若散,仿佛飞舞的雪花,压根儿没有形质。他看见岳风,皱眉喝道:“你来干吗?” 岳风默不作声,阳太昊在他心底说:“他不在忘墟,你会不会弄错了。” “古天回不在。”岳风轻声说道。阳太昊唔了一声,沉寂下去。 “好狗不拦路。”申屠南第一个按捺不住,“姓岳的,你在这儿干吗?” “我有话要跟古太羽说。”岳风一瞬不瞬,盯着古太羽,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不知道古少爷肯赏光吗?” “有话就说。”古太羽故作镇定。 “这话只能你我两人听到。”岳风笑笑说道,“人多了,会有麻烦。” “什么话,这样隐秘?”万琪脸色一变,狐疑地看了古太羽一眼,她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岳风知道了古太羽的风流韵事。 申屠南看出不妙,也当岳风捉到古太羽的把柄,厉声喝道:“少废话,快滚开,要不然,老子对你不客气。” “古大少爷。”岳风笑了笑,“你的保姆还真多啊。” “保姆?”古太羽变了脸色,怒道,“你说什么?” “你还是个男人吗?”岳风笑容不变,盯着他目透锐芒,“古大少,你连单独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对面的众人变了脸色,两个随从厉声喝道:“放肆。”双双拔出符笔。 古天仇皱了皱眉,忽道:“岳风,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我只有一个人。”岳风摊开双手,满不在乎地说,“还能打什么主意?难道说,古家主,你怕令郎吃了我的亏?也罢,你留下来一起听也无妨。” 说这话时,岳风面容镇定,心子却是突突狂跳,如果古天仇真的留下,那麻烦可就大了。 古天仇盯着岳风,脸色阵青阵红,忽地冷哼一声,说道:“好,我不信你能耍什么花招,太羽,你留下来听他说什么,时候不早,快点儿了结,我在天擂台等你。”一展翅,向擂台方向飞去。两个随从迟疑一下,也纵身跟了上去,申屠南作势要飞,可见万琪一动不动,顿又停了下来。 万琪存心要听岳风说些什么,若是事关男女之事,也好提前防备。她执意留下,申屠南同组同心,也不便独自飞走。 一转眼,天上只剩下了四个人。 “一对三。”阳太昊忧心忡忡,“胜算不大。” “来不及了。”岳风看了看仙罗盘,“距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 “喂。”古太羽十分不耐,“姓岳的,你有屁快放,磨蹭什么?” 岳风抬起头来,点头说道:“好吧,我开门见山,这一次来,我想请古大少帮一个忙?” 对面三人听了这话,对望一眼,就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古太羽竭力忍住笑,说道:“岳风,你开什么玩笑,帮忙?呵,我们可是对手,我干吗要帮你的忙?” “太羽,你先让他说,到底帮什么忙?要是他活腻了,要我们帮忙超度,那也是一件大好事呀。”万琪冷嘲热讽,句句刺心。 古太羽冲她谄媚一笑,连连点头:“好啊,你要我帮什么忙?” “很简单。”岳风深吸一口气,“古大少,麻烦你屈尊枉顾,陪我走一趟忘墟。” “胡扯。”古太羽变了脸色,厉声说,“姓岳的小子,我没空陪你瞎胡闹。” “谁跟你胡闹。”岳风目透精光,“古太羽,今天这一趟,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笑死人了。”申屠南笑得满脸开花,“不走,你又怎么样?” “酒龙卷。”岳风一声锐喝,幻蛟一窜而出,卷起一股粗大无比的酒龙,摇头摆尾,以惊人的气势,向三人席卷而来。 他突然出手,三人颇感意外,可是人多势众,心中并不慌张。申屠南一扬笔,青眼白蝠冲出笔端,那幻兽张开大口,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神音炮笔直冲出,正中酒龙腰身,激起数丈水花,以“酒龙卷”之强,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透过空洞,可见青光莹莹,幻蛟的腰身来回扭动,似乎不堪打击,极尽痛苦扭曲。 申屠南心中一喜,正想挥笔扫出,酒柱的空洞之中,窜出千百点青光,跳动飞舞,势如一阵急雨。 幻蝠发出一声尖啸,神音炮所过,青光闪闪的龙鳞纷纷化为齑粉,一团团青色的雾气凌空绽放,就像是一朵朵冲天怒放的硕大青莲。 “千叶飞鳞”出现了一个空洞,剩余的飞鳞片刻不停,跳动呼啸,劲风锐不可当。 申屠南想也不想,驾驭幻蝠冲向空洞,冷不防千百条幻藤从空洞中一窜而出,粗大有力,势如千百只怪手,将幻蝠缠在其中。申屠南心中一惊,大喝一声:“神音炮。”幻蝠张口吐声,藤网崩溃瓦解。 “蝠斩!”白蝙蝠应声狂转起来,身形暴涨数倍,卷起一阵大风,双翅锐利如刀,搅得幻藤支离破碎。 申屠南破了幻藤,来不及得意,忽听一个声音幽幽传来:“酸木神!” 话音方落,红黑色的幻酸从破碎的幻藤中涌入,洋洋洒洒,滔滔滚滚,一眨眼的工夫,白蝙蝠卷入了幻酸之中,幻酸侵蚀幻身,腾起咝咝白气。 白蝙蝠发出凄厉的哀嚎,神音炮接二连三冲开幻酸,可是开了又合,无休无止,申屠南只觉一阵强烈的剧痛,整个身子仿佛掉进了一个火池,四面烈火熊熊,灼痛之中又透出一股酸意。 他忍痛抬头,吃惊地发现,青眼白蝠包裹在红黑色的液体之中,正以惊人的速度融化,最先融化的是蝙蝠的翅膀,双翅受损,“蝠斩”顷刻失效。申屠南心胆俱寒,早把破藤的事情丢到一边,一心一意驾驭幻蝠逃命,可是失去“蝠斩”的庇护,数不清的幻藤汹涌而上,拖拽、纠缠,坚韧无比,力大无穷,幻酸从中空的藤蔓中涌出,无孔不入,灌入蝙蝠的口鼻眼耳,生出了可怕的威力。 青眼白蝠本是金相的幻身,幻酸正是它的克星。钟离锋的“千幻神剑”尚且抵挡不住酸木神的侵蚀,青眼白蝠更是难以抵挡,一阵凄厉嘶鸣,幻蝠一双青眼,变成了可怕的空洞,两只耳朵消失无踪,幻酸进入肚中,夺走了幻蝠发声的能力,无坚不摧的“神音炮”化作了无用的惨叫。 幻身受了重创,真身感同身受,申屠南两眼发黑,脏腑里涌出一股热流,他张开嘴巴,哇地吐出一口热血,只觉浑身无力,眼前青影一闪,一条幻藤迎面冲来,势大力沉,正中心口。 申屠南口喷鲜血,一个跟斗栽了下去,下坠途中,扫眼看去,一大团红云裹住一团白气,古太羽的身影流光飞驰,围绕白气团团乱转,一道道劲力有如淡淡的流霜,纵横交错,像是一支寒冰凝结的大笔,在虚空之中尽情作书。 “给我报仇……”申屠南想要叫喊,才张嘴,一口血涌了出来,堵住了他的嗓子,狂风自下吹来,刮叫他口鼻窒息。申屠南的心里满是不甘和愤怒,他万万没有想到,不久之前,岳风还是他砧上的鱼肉,而今再次交手,不到两个回合,他就败得这样彻底。屈辱的感觉涌遍全身,但他已经无能为力。大地如飞迫近,申屠南两眼一闭,剧痛汹涌而上,在他昏死之前,清晰地听见了自身骨骸的碎裂声。 第二百五十五章 电木神 申屠南出手一刻,古太羽和万琪没有迟疑,他们意识到,岳风挑衅在先,大可趁这机会,一拥而上,以三敌一,除掉这个劲敌。 双方出手的之快,势如电光石火,万琪的“血虫”,古太羽的“冰河洗剑”,几乎同时使出,“青眼白蝠”攻击的是幻身,这两人攻击的却是岳风的真身。 岳风三面受敌,一心三用,几乎首尾难顾,为敌人的攻势所趁。好在“酒罡”神妙,浩气四溢,那一团血雾的幻虫,到了身边,面对氤氲酒气,竟是无孔可入。“冰河洗剑”凝气成冰,起初一股寒气,几乎冻住了岳风的元气,可是“酒罡”转动,幻酒化气,带动凝滞元气,冲散那彻骨的寒意。 古、万二人出手无功,岳风腾出手来,“酸木神”一击得手,废了青眼白蝠,将申屠南打落尘凡。剩下两个对手,均是心中一凛,生出一股寒意,各自使出全力,竭力围攻岳风。 可是,如论怎样攻击,也破不了岳风的“酒罡”。 “冰河洗剑”练到“凝元”境界,可以冻结对手的元气,可是“酒罡”流转,可辟邪祟,寒气一入岳风体内,即刻就被驱逐出来。“血虫”一族所炼幻虫十分阴毒,不但能摧毁对手的幻身,还能如蛀虫一般破坏对手的元气,别的对手遇上,纵然躲过幻身之危,也难逃百虫钻心的痛苦,可是遇上酒罡,好比遇上了克星。“金符虫”尚且不能制服贺兰殷雪,“血虫”当然也无法制服岳风。 “万虫噬心。”万琪大为愤怒,发出一声娇呼,砰的一声,血色的虫雾陡然暴涨,化为一大团血红色的云团,其中的血虫一生二,二生三,不断孳生变幻,一眨眼的工夫,将岳风重重困住,包围得密不透风。 古太羽和她大有默契,“冰河洗剑”的劲气如大剑长戟,不断刺入酒罡,尽管冻结不了岳风的元气,但能让他的元气流动变慢。滞涩一生,酒罡顿生破绽,血虫无孔不入,立刻钻入其间,若非岳风经过化无常一战,酒罡运用渐渐娴熟,紧要关头化解寒气,酒气重生,挡住了血虫的去路。 这样一来,双方势成僵持。可是,这样的僵持,绝非岳风的本意,他要的是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越是不利。古、万二人的道力终究胜过岳风一人,时间一久,也势必惊动古家的好手,别的人还罢了,古天仇如果去而复返,可是大大的不妙。 决出胜负,越快越好。岳风一面左右遮挡,一面思绪如飞。突然间,他心中灵光一现,有了一个对策。 “糖木神。”岳风一直小心使用幻身,以免遭到血虫摧毁。随他一声低喝,千百幻藤冲出酒罡之外,苍青色的藤身上涌出金色的幻糖,幻藤舒卷开合,所过血色的虫云出现了大块的空白。 一阵狂飞乱舞,青金色的幻藤变成了骇人眼目的血红,数不清的血虫被幻糖牢牢地黏在了幻藤之上。 万琪起初不胜吃惊,紧接着,她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血虫虽为粘住,噬咬的能力依然如故,如此抵近攻击,正投万琪的心意。她驱使幻虫,不进反退,故意黏上幻藤,极力吞噬幻糖。这一种吞噬与苍龙转生不同,血虫没有同化对手的能力,与其说吞噬,不如说是瓦解,血虫的能力,在于将一切幻身化整为零,噬咬的途中,血虫由少变多,直到无量多数,彻底打垮对手。 一刹那,岳风感受到幻糖的流逝,幻藤上虫身蠕动,快要滴出血来,一旦幻糖消失,血虫得了自由,必将攻击幻藤的本体,那时候,即便奈何不了酒罡,只要攻破了幻身,岳风照样逃不出败北的厄运。 “裂阳。”岳风双掌之间,出现一大团夺目的闪电。古、万二人心中一凛,齐齐后退,冷不防岳风并未向前掷出,而是大喝一声:“电木神。”双掌向前一送,闪电注入幻藤。 刹那间,雷轮之术融合长青木神,体术融入了道术,电光循着幻藤游走,所过发出刺眼光芒,附在藤上的血虫,饱受电流冲击,失去虫形的躯体,化为一团团血红色元气,萦绕幻藤四周,微微动荡起伏。 万琪的脸色阵红阵白,两眼呆滞,口角淌血,血虫遭遇灭顶之灾,波及真身,使她通身麻痹,气血沸腾,几乎失去飞轮,步了申屠南的后尘。 古太羽眼看不妙,拉着万琪纵身向后,这时间,幻藤纷纷后缩,化为一条幻蛟,血虫一只也无,统统变成了血红的元气。 “酒龙卷。”岳风一声锐喝,酒龙腾空,将浓浓的血气搅得无影无踪。 万琪惨叫一声,两眼翻白,昏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说来繁复多变,其实快如电光石火,不过三五个照面,两个好手全都了账。古太羽好比飞虎折翼,抱着少女娇躯,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岳风之强,已经超乎想象。 一转念的工夫,错过了逃走的机会,酒龙卷带着轰隆巨响,以惊天动地的气势倾轧过来。古太羽无处可去,只有全力迎战。 他一挥手,万琪冉冉飞出,落在一栋高楼顶上,而后身子一滚,冰白色的铠甲腾起袅袅的白气,将他裹在其中,一阵剧烈翻腾,变成了一头俊秀威猛、冰雕雪铸似的冰雪狻猊。狻猊张开大口,冲着迎面撞来的酒龙,吐出一股惊虹也似的冰白云气。 酒气与寒气相遇,腾起冲天的白气,巨大的酒龙,生出了些微的凝滞。冰狻猊奋身一纵,身如飞星掷丸,撞破了酒水的障壁,坚硬的头颅,撞在了青色的幻蛟身上。 一刹那,幻蛟失去了形体,化为无数的藤蔓,藤蔓中涌出黑红色的酸液,落在狻猊身上,顷刻间凝结成冰。化为冰雪的幻酸,失去了侵蚀铠甲的力量,狻猊在酸液和幻酒中翻滚,每滚一次,它的体型就壮大一倍,这一副铠甲,分明具有凝结一切液体的能力,岳风的神通,只是让这铠甲更为坚固,它纵跃,撕扯,所过幻藤断裂,青气漫天。 “破月式。”岳风的双手飞出两轮残月,击中狻猊的身子,激起耀眼的电光,冰层瞬间破碎凹陷,可又立刻填满,狻猊巨爪挥舞,尖利的爪尖长出锋利的冰锥,无限生长,防不胜防,它的口中吐出刀锋似的寒气,掠空而过,空气凝结成细小冰箭,在元气的驱使下嗖嗖向前飞来。 一眨眼的工夫,两人斗了几个回合,难分胜负,岳风困不住古太羽的变身,心生焦躁,招法略略散乱,一道冰锥趁虚而入,几乎将他穿心钉死。 “小子。”阳太昊叫道,“快用盐。” “盐?”岳风一呆。 “没错。”阳太昊说道,“盐能化雪。” 岳风心头一动,幻藤消失,幻蛟现身,狻猊正要攻击,幻蛟龙口怒张,其中白光连闪。 “飞盐沙。”岳风一声锐喝,白花花的幻盐,势如瀑布落下,落到狻猊身上,冰甲登时融化流淌。 “裂阳!”岳风冲上前去,巨大的电球落在狻猊身上,接连六击,弹不虚发,狻猊摇摇晃晃,一时受创不轻。 “酒海!”岳风又叫一声,幻酒滚滚而下,将狻猊裹在其中,趁着古太羽受了重创,气机凝滞,无暇冻结幻酒,酒水汹涌而上,如虫如蛇,灌入狻猊的口鼻。幻酒入体,古太羽渐渐沉醉,无奈运转元气,想要逼出幻酒,可是“电斧破甲拳”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电劲穿透铠甲,使他浑身麻痹,可要应付电劲,就难以应付酒力,想要凝结冰甲,幻盐立刻洒落,白花花飘如瑞雪,融化冰甲之外,堵塞口鼻,传来一股难以忍受的咸意。 古太羽穷途末路,无论使出何种神通,均为岳风克制。打击疾风骤雨一样落在身上,穿透铠甲,突破血肉,他的脑袋像是烧红的铁块,搁在铁砧上面,任由千钧巨锤狠狠敲打。一时间,古太羽数不清挨了多少次重击,电流势如千百条绳索,将他的四肢牢牢捆缚,麻痹感伴随晕眩,势如潮水涌来,白虎人渐渐两眼发黑,终于气散功消,倒头昏死过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人质 昏迷的时间甚是短暂,冷水浇在头上,古太羽又苏醒过来。他的脑袋斧劈似的剧痛,身子绵软无力,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他眯起肿胀的双眼,发现岳风站在不远,幻蛟盘在少年身上,他的脸色阴沉,目光如炬,这一人一蛟,威猛奇诡之外,更有一股说不出的狰狞。 古太羽哆嗦一下,掉头看去,周围残垣断壁,竟是一片废墟。 “忘墟?”一股屈辱从古太羽心中涌起,让他恨不得死了才好。此次以三敌一,地点又是在古家别院的上方,可说地利人和。谁知道一阵比试下来,不但被岳风打得落花流水,更被这小子生擒活捉,这真是奇耻大辱,让他心中滴血,两眼发黑,望着不远处的断柱,恨不得跳将起来,一头碰死算了。 “你认识这个笔迹吗?”岳风拿出一张揉皱的信纸,递到古太羽面前。 古太羽一眼扫去,脸色微微一变,咬了咬嘴唇,可是没有做声。但他神情的变化,没有瞒过岳风,他收回信纸,冷冷说道:“你认识这些字迹吧?” 古太羽仍是一言不发。岳风微微冷笑,指了指脚下:“你的神形甲在这儿,如果我不答应,你绝对逃脱不了。” 古太羽凝神运气,脏腑隐隐作痛,分明受伤不轻,一时大为灰心,知道逃脱无望,深深吸一口气,盯着岳风怒道:“你想怎么样?” “我要救人。”岳风说道,“你得帮帮忙。” “这关我什么事?”古太羽兀自嘴硬。 “不要自欺欺人。”岳风看他一眼,目光投向远处,“我仔细想过,如果我不参加第五轮,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当然了,巫朗也有嫌疑,但他和苏仙子有约在先,我输在最后的决赛,对他更加有利,如果眼下出手,他一定是个笨蛋。皇不二么,这小子自恃身份,大概不会干这样下三滥的事情,再说,他要找我晦气,随时随地都行,不用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能否参加第五轮,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关系。”说到这儿,他沉默一下,瞥了古太羽一眼,冷冷说道,“算来算去,只有一个人的嫌疑最大。” 古太羽知道他说的是谁,心子扑通乱跳,低着脑袋,咬牙不语。 “别逼我动粗。”岳风拿出一页纸,丢在古太羽面前,“你写一封信,告诉这个绑架者,如果杜雨有三长两短,你也小命难保。” 古太羽仍是沉默,岳风皱了皱眉,看了看仙罗盘,辰时将至,时间不多,不由焦躁起来,扬眉说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纸剑传书,二么,我提着你的人头去鳗湖。” “你……”古太羽微微哆嗦,“你敢?” “我们可以试试。”岳风说道,“我数三声,一、二……” “好,我写。”古太羽悻悻说道,“有纸无笔,又怎么写?” “笔在这儿。”岳风举起一只符笔,笔管断成了两截。古太羽怒道:“你弄坏了我的笔,让我怎么写?” “你可以用血。”岳风淡淡说道,“我知道,纸剑传书也可以是血书。” 古太羽脸色发白,可又不敢违抗,咬破指尖,在纸上写道:“我在岳风手里,不可伤害人质……”写完正要折成纸剑,岳风摇头说,“还没完,后面接着写:杜雨伤一根汗毛,你断一根手指,杜雨受了欺辱,你的血会洒遍忘墟。” 古太羽微微哆嗦一下,不敢不从,悻悻写好,一扬手,纸剑飞出,化为一溜光芒,消失在忘墟深处。 “这些世家子弟,真是没用啊!”附近传来轻柔的叹息,岳风应声一震,掉头看去。苏媚烟一派妖娆,从一堵断墙后走了出来,手里扶着烟管,檀口微张,吐出一缕淡青色的烟气。 “姐姐!”两人四目相接,岳风长长地叹了口气。 风烟居,岳风卧室。依依拿着字条,一脸疑惑,回头问道:“四姐,岳风干吗提前去天擂台?” “谁知道呢?”胡仙仙皱眉沉吟,“也许他去勘探地形。” “打了这么多次,还有什么好勘探的?”小狐女努起小嘴,丢开字条,有点儿闷闷不乐。这几日胡仙仙看得很紧,她和岳风完全没有亲昵的机会。现如今,岳风不告而别,事先也不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再过几天,只怕两人更加生分了。 出了卧室,其他人在一楼相待,可喜的是,胡佩佩也伤愈出门,含笑俏立。胡仙仙见她,半带嗔怪地说:“老六,你出来干吗?你的伤刚刚好,多多调养才是正经事。” “唉,我也不知妈怎么想的,怎么把你这个管家婆派到玉京来。”胡佩佩全不买账,反而白了姐姐一眼,“有你在,我这日子就跟坐牢差不多,婆婆妈妈的,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老六,你还说?让你来找小七,结果你倒好,不带她回狐神宫不说,还跟着她一起胡闹。这件事我要禀告母亲,看她怎么收拾你俩。” “妈才没你这么多事呢?”胡佩佩两手叉腰,酥胸挺翘,“再说了,她是我妈,她骂我应该的,你算什么,咱俩辈分一样,你凭什么冲我指手画脚的?要告状,好呀,你只管去告,舌头伸得越长越好,跟吊死鬼一样长才好看呢。” “你骂我长舌妇?”胡仙仙气得脸色发青。 “唉,我可没骂,这三个字是你自己说的。” “好啦,好啦。”依依看不过过去,上前解围,“四姐、六姐,这么多人看着,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胡佩佩笑眯眯向前,雪白浑圆的手臂,揽住妹子的细腰:“小七,我的未婚夫呢?” “未婚夫?”依依一愣,“谁呀?” “还能是谁?”胡佩佩白她一眼,“当然是岳风啰,那小子心可真狠,回来好几天,也不来看看人家……” “胡佩佩,你有完没完。”依依的脸也气红了,“你受什么伤呀,干脆死了最好。” “唉,这是妹妹该说的话吗?”胡佩佩娇滴滴叫道,“四姐,你看,小七诅咒我呢?你平时怎么教她的?小小年纪就跟姐姐抢男人,一点儿礼貌也没有。” “我诅咒你?”依依气疯了心,猛扑上去,“我还要杀了你呢。”话音未落,姐妹俩已经滚在地上,彼此胳肢抓挠,半笑半哭,娇呼连连,胡佩佩纱衣轻薄,显露出许多妙相。武大圣一边瞧得面红耳赤,咳嗽一声,背过身去。 “够了!”胡仙仙实在看不下去,断喝一声,身后飞出两条幻尾,一蓝一白,缠住两人,这两条尾巴,一是雷尾,一是冰尾,前者缠住了胡佩佩,电得她哟哟娇呼,后者缠住了依依,冻得小狐女簌簌发抖。 胡仙仙分开两人,收起幻尾怒道:“你们两个,再胡说八道,我可对你们不客气。” “唉,这是什么话?”胡佩佩捋了捋鬓发,笑着说道,“我姓胡,不胡说八道,难道还朱说八道,武说八道,小凤凰,胖猴子,你们说是不是?” 朱阳皱了皱眉:“臭皮蛇呢?还在懒床么?你快叫他起来,浪费他人时间,真是无耻透顶。” 依依最讨厌有人贬低岳风,应声说道:“猪样儿,你少胡说,岳风先行一步,去天擂台了?” 众人一愣,朱阳道:“这么早去干吗?”依依皱了皱鼻子:“反正有他的道理。” “好啊,这样说,我们也快去。”胡佩佩目光一扫,想起什么,向茜儿问道,“小苏呢,怎么没见到她?” “主人说,今天她去烟馆,不去天擂台了。”茜儿说道。 “咦。”依依只觉惊讶,“她倒是心宽,难道她不关心胜负?” “不是不关心。”茜儿笑道,“今天胜算颇大,主人以为,你们获胜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骚女人倒是有点儿眼光。”依依微感得意,瞅了女子一言,“茜儿,连你也这样说,今天真是赢定了。” “骄兵必败。”胡仙仙冷冷说道,“不到最后胜出,不要胡吹大气。” “我姓胡呀,不胡吹大气,难道还朱吹大气,武吹大气,猪样儿,小胖子,你们说是不是?”依依搬来胡佩佩的语录堵四姐的口,胡仙仙气得脸色发白,被点名的那两位也是瞪眼凸睛,不知从何答起。 闹了一通,众人上了虬龙车,还没出发,忽听有人叫唤,众人转眼看去,忽见杜庭兰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劈头就问:“小七,你见了杜雨吗?” “没有啊。”依依怪道,“她昨天不是跟你一起回家吗?” “是呀!”杜庭兰咽了一口唾沫,神色十分焦虑,“昨天回去,看完了病人,我和她各自回房休息,可是今天早上,我敲门叫她,始终不应,推门一看,却不见她的影子。我只当她来找你们,所以赶来看看。” “也许她有事去了别处。”胡佩佩安慰道。 “不可能呀。”杜庭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握着手踱来踱去,“她在玉京,除了你们,就只有我一个亲戚,她会去哪儿呢?唉,这孩子,真是急死人了。” “也许她去了天擂台。”依依也很着急,“杜先生,你先别急,我们去擂台看看再说。” 杜庭兰到这工夫,也别无他法,只好勉强点头,随众人上车,直奔天擂台而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轮空 赶到天擂台,辰时将至,早已是人山人海。众人刚刚下车,就见古天仇面色阴沉,大踏步走了上来。 “古老儿,你干吗?”依依大不客气,不待对方发难,劈头就是一声断喝。 “岳风呢?”古天仇双眼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暴突,似在极力隐忍愤怒,“那小子在哪儿?” “他不是先来天擂台了吗?”依依奇怪问道,“你没看见他么?” “看见个鬼!”古天仇勃然暴怒,“他打伤了万琪和申屠南,就在我古家的门口,掳走了我儿太羽。现如今两个人不知所踪,你们一定知道他去了哪儿,是不是?今天要是不说个明白,我要你们血溅三尺。” 众人无不震惊,武大圣的心子狂蹦乱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说,干这些事的人只有岳风一个?” 古天仇掉过头来,一言不发,目光像是两根钉子,要将武大圣活活钉死,他突地一声锐喝:“臭小子,你少得意了,快说,岳风在哪儿?”说到这儿,他踏上一步,一股锋锐寒气狂涌而出,众人血为之凝,险些站立不稳。 武大圣哆哆嗦嗦,直往后缩,忽觉有人按在自己背上,回头一看,正是朱阳。少年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讥笑:“这样说,古太羽组还剩一个鲁同?那小子本事低微,有等于无,古太羽组算是全军覆没。” 古天仇两眼出火,森然说道:“如果你不说出岳风的下落,我马上让岳风组也全军覆没。” “古家主。”胡佩佩笑嘻嘻说道,“你大话说得太多了吧,你当本姑娘是个摆设吗?你的神通是不弱,可要一口气胜过两个狐神后裔,恐怕有点儿困难。” “为什么是两个?”依依嚷了起来。 “你不算,你太弱了。”胡佩佩轻描淡写的样子,气得依依连连跺脚。 古天仇目光阴沉,扫视众人,点头说:“很好,鄙人古天仇,请教狐神后裔高招。”一股寒气冲天而起,刹那之间,四周的地面开始结霜,光天化日之下,空气中出现了片片雪花。 一时间,依依只觉浑身的元气停止了流动,身子僵硬如石,全然无法流动。转眼看去,武大圣目定口呆,面颊惨白,头发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再看朱阳,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凤雏从他的身后飞出,势如一团火球,熊熊燃烧不已,可是无论火势多大,周围的冷意丝毫也没有减少。 胡佩佩的脸色分外凝重,胡仙仙一皱眉,腾的一下,身后冲出一条狐尾,长约十丈,火焰翻腾,一股强烈的暖意,冲破了彻骨的寒气。古天仇哼了一声,又跨一步,寒气陡升,将暖意压住,胡仙仙面露冷笑,说道:“古天仇,你真的不怕死么?” “怕死?”古天仇冷冷道,“谁死谁活,事为可知。狐神宫固然厉害,可是你别忘了,我相生宗同气连枝,真要打起来,道妖战争在所难免。胡老四,你少管闲事,要不然,我让你出不了玉京。” 胡仙仙目涌怒意,火尾一摇,四面升起丈许火墙,火势冲天,又将寒气压住。一时间,双方的气势交替攀升,四周忽冷忽热,众人身在其中,真有说不出的难受。热气冷流向外扩张,不一刻的工夫,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冷热的变化,纷纷注目看来,眼里透出诧色。 “古家主,胡四姐。”天秀从天落下,大声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古天仇冷冷道:“天秀道师来得正好,岳风半路上偷袭古太羽组,打伤两人,掳走一人,这算不算舞弊?” 天秀吃了一惊,掉头问道:“胡四姐,此话当真?” “我也不知道。”胡仙仙悻悻说道,“今早起来,就不见岳风,他留了一张字条,说是先来天擂台一步,余下的就非我所知了。” 天秀脸色数变,想了想,说道:“古家主,胡四姐,你们先收了神通。”碍于她的家世,古天仇、胡仙仙都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好双双收手。 天秀又说:“岳风偷袭古太羽组,只有他一个人么?”古天仇一扬眉:“那有什么分别?” “若不借助外力,那就不算舞弊,顶多算是场外斗殴。”天秀说道,“古家主,你可有确凿证据,证明岳风有帮手?” “若无帮手,他岂能以一敌三。”事到如今,古天仇只有信口雌黄,硬抗到底。 “那也未必吧。”胡仙仙悠悠说道,“岳风能胜过化无常的分身,打败那三个人,也未必需要什么帮手。” “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这件事只能暂且搁下。”天秀迟疑一下,说道,“我马上告诉皇不二,让他派出人手,捉拿岳风,只要抓住他,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不用了。”古天仇一拂衣袖,冷冷说道,“古家的事,我自会处理。” 天秀见他目透杀机,心子微微一沉,锐声说道:“古天仇,玉京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容不得你胡作非为。” “天秀道师。”古天仇阴森森一笑,“我奇了怪了,你为何老是帮着姓岳的小子,难道说,你对他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别忘了,你可是皇家的未婚妻,说话做事,还请三思后行。” 天秀气得脸色发白,厉声说:“古天仇,我用不着你提醒。反正一切得有证据,如果你没有铁证,证明岳风带人攻击古太羽组,那么比赛将会照常进行。” 古天仇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听有人尖声叫道:“天秀,你不公平。”古天仇回头一看,心神大定,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天秀轻轻叹了口气,回头苦笑:“姨妈!” 兰冰倩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柳眉倒竖,杏眼睁圆,绷着一张白脸,就像是有人欠了她几百万。鲁同缩头缩脑,跟在母亲身后,与天秀目光相接,这小子露出一丝尴尬笑意。 “天秀。”兰冰倩怒气冲冲,兴师问罪,“岳风组违规,你怎么不取消他们的考试资格?你这个考官是怎么当的。” “一切得有证据……”天秀话没说完,兰冰倩又数落开了:“什么证据?胡说八道!古家主说的话就是证据。你还是不是鲁同的表姐?自从你妈妈去世以后,你对我们越来越坏,动不动跟我摆架子,你难道忘了吗,你妈妈去世得早,我难道没有照看过你吗?好啊,你现在做道师了,有出息了,就可以忘恩负义了。如果这一次鲁同过不了第五轮,我就跟你拼命。” 她不由分说,乱嚷一气,天秀委屈无奈,眉眼泛红,眼眶里隐隐泛起泪光。等到兰冰倩数落完,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姨妈,凡事得有证据,古家主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岳风有人帮忙,我马上就取消岳风组的考试资格。如果没有,那么,比赛照常进行。” “你,你……”兰冰倩气得两眼翻白,“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外甥女?” “是。”天秀掉头便走,将姨妈丢在身后,“可我也是一个考官。” “天秀……”兰冰倩气得跺脚,可是天秀一去不回,随她大吼大叫,都是无济于事。古天仇脸色阴沉,转身披上飞甲,冲天飞走。胡仙仙、胡佩佩对望一眼,也双双纵起飞剑,跟在古天仇身后。胡依依望着两人背影,心中涌出一丝暖意,紧要关头,两个姐姐终归还是站在自己一方,有她们跟着古天仇,老头儿就算找到岳风,后者也不会势单力薄。 “辰时已到。”巫方站起身来,“第五轮马上开始,刚才我和裴道师、皇守备、秋家主一致决定,第五轮结束以后,马上进入第六轮决赛,胜出的三组将进入循环赛,胜出两场者赢得冠军,如果均胜一场,将以幸存的人数,决定冠军的归属。” 依依心头一沉,不想五、六两轮并在一日举行,不管岳风是否违犯比赛规则,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回,只凭此间三人,最后的决赛实在胜算不大。她凝目看向天秀,女子坐在椅子上面,木木呆呆,俨然神不守舍,刚才巫方没有点她的名字,足见天秀并不同意马上决赛,不过四人同意,她一人的意见,也就无关紧要了。 “岳风到底去哪儿了?”依依心中咕哝,扫眼看去,朱阳、武大圣均是面色凝重,可见两人心中所想,跟她应是一样。 “第五轮,第一场。”裴怒起身宣布,“岳风组,对阵,古太羽组。” 场上响起嗡嗡的议论声,依依抬眼看去,远处的鲁同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脸的焦躁,不时冲着母亲窃窃耳语。兰冰倩鼓起两腮,盯着天秀余怒未消。 “我上吧。”朱阳一纵身,驭剑飞到台上,定眼看着鲁同。鲁同望着他面如土色,一只手紧紧扯住母亲的衣袖,那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仿佛正在被凤凰之火烧灼。 他始终不动,巫方忍不住叫道:“古太羽组,快点儿上台。” 鲁同打了个哆嗦,咽了一口唾沫,颤声说道:“我、我们弃权。” 场上生出一阵骚动,许多观众发出叹息,不胜失望。 “弃权?”巫方眉毛一扬,轻轻哼了一声,“好吧,第五轮,岳风组轮空,下面一场,水夜组对阵师映潭组。”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交换 “你不该这样做。”苏媚烟漫步走向岳风,美目凝注,深深地看着少年,“你这样做,分明是不信任我们。” “姐姐。”岳风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轻轻叹一口气,“他们只约了我一个,再说,我也不想连累你们。” “连累?”苏媚烟微微苦笑,伸出莹白无瑕的手指,轻轻抚过岳风的面颊,“我跟你早就连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岳风伸出手,握住她丰腴的皓腕,闭上双眼,苦笑说道:“姐姐,这一次很凶险。” “你嫌我道术太弱么?”苏媚烟笑了笑,“好弟弟,你也太小看人了。” 岳风沉默一下,睁眼苦笑:“好吧,如有不测,你不用管我,尽快逃走。” “我是那样的人么?”苏媚烟深深地看他一眼,目光中透出一股决绝,“你死了,我也不活。” 岳风望着女子,心中生出一丝异样,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好,我们一起去。”他一扬手,幻蛟化为长藤,将古太羽牢牢捆住。岳风看他一眼,冷冷说道,“古太羽,你少打什么歪主意,只要这藤蔓缠着你,我就有十种法子,可以要你的命。” 古太羽羞怒交加,咬着牙关,一言不发。苏媚烟大大方方地挽住岳风胳膊,笑道:“别理他,这些世家子弟,养尊处优,一点儿刚性也没有了,他不会逃的,他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地交换人质。人么,只有活着,才有机会。贪生怕死,也没什么可惭愧的。” 古太羽被她说破了心思,瞪眼怒视,可又不敢出口谩骂。 三人向前飞去,颓败的废墟一闪而过,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口,这个地方,正是当日鳗湖的出口。 阴森的寒气从洞口喷出,岳风迟疑一下,纵身钻了进去,苏媚烟与他并肩飞行,幻藤发出光亮,仿佛巨大的火把,古太羽身在其中,青光融融,照得他纤毫毕现。 咻,两侧黑暗深处,纵出两条人影,四口长刀,扫向两人。 “破月!”岳风双手飞出两道电光,长刀与电光相接,咝咝作响,那两人向后略略一挫,苏媚烟手舞足蹈,翩翩起舞,四肢勾魂铃发出悦耳的响声,那两人心神受制,目光均是微微散乱,数十道幻藤破空而出,刷刷缠住两人。 “电木神。”电光从岳风双手发出,透过幻藤击中两人,那两人顷刻委顿,幻藤轻轻一收,将他们牵扯过来。 这是两个甲士,穿着古家特有的“冰猊甲”,浑身电光流窜,牙关得得有声。古太羽惊讶道:“古巧,古妙,真是你们?” 两人为电木神所制,电流钻心,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点头。古太羽心中苦涩,不由叹了口气。 “很好。”岳风越发笃定之前的判断,冲着两个偷袭者点头说,“闲话少说,带我去见古天回吧!” 师映潭气喘吁吁,只觉力不从心,回头看去,其他三个组员,均是躺在地上,死活不知,很快被人拖了下去。再看对方,水夜组四人毫发未伤,龙蛛变得异常巨大,仿佛一座小山,向着自己压来,水夜站在龙蛛的背上,冷冷盯着他,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意。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师映潭的心里生出一丝绝望,刚才他选择了四对四的群战,本以为还有几分胜算,论道力,师家的三个家将,远远胜过水夜的三个组员,加上自己,理应可以和蛛妖们一战。可是当真交手,他才发现自己何其天真,蛛妖的力量,根本超乎想象,他甚至于怀疑,即使天道者出手,也未必能够降服这一群蛛妖。 事已至此,只有一搏。 “玄冥之寂!”师映潭收起符笔,双手合十,两眼紧闭,身子周围的水光向外暴涨,嗤的一声,水光四分五裂,化为七团水球,圆圆溜溜,凌空翻滚,水花四溅,声如闷雷。 每一只水球,对上了一只蛛妖,龙蛛巍然不动,对面的水球忽左忽右,随着它十二只眼珠转动,以师映潭之强,也不敢轻易攻击蛛妖王,一心想着寻找对方的破绽。 剩下六只神蛛,发出凄厉的鸣叫,纷纷吐出丝网,网罗甚密,浑然一片,白光闪烁,像是一片薄薄的光罩,裹住了巨大的水球,可是流水无形,水流化为千丝万缕,以强大的力量,穿过了微不可及的网眼,细如丝线,流向蛛妖。 蛛妖们发出吱吱怪叫,竭力向后躲闪,口中吐出微微的光芒,光芒与蜘蛛的颜色相似,化为一个半球形的光罩,挡住迎面飞来的水线。可是水线一遇光罩,少许化为白气,余下的又贴着光罩流淌,曲曲折折地绕过妖光,飞也似的流向蛛妖。 吱吱声越来越响,蛛妖们不断吐出白光,抵挡流水的侵袭,流水无所不至,蛛妖的白光也是无所不在。 咻,一声刮锅似的怪鸣。龙蛛呼出一口白气,那股气碰到水球,像是一团至为粘稠的胶液,将水球缠住粘住,向着口内慢慢地吸入。 师映潭的面皮涌起一股紫气,合十的双手微微发抖。突然间,水球哗然迸溅,化为成千上万的水滴,每一滴水珠,都像是一点晶莹的箭镞,以铺天盖地之势射向龙蛛。 咻,龙蛛十二只眼睛转动如飞,张开大口,尽力一吸,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漫天水滴笼罩在内,一点一滴地慢慢聚拢,跟着向内一收,袅袅地钻进了龙蛛的肚皮。 师映潭浑身一颤,脸色由紫变白,眉尖微微颤抖。他发出一声锐喝,剩下六个水球,同时迸裂四散,水滴成千累万,射向六只神蛛。神蛛吱吱怪叫,吐出大片的妖光,水滴撞上妖光,就像是千万羽箭射中了坚固的城墙,水滴四散飞溅,发出簌簌的异响。 “闪开!”老龙蛛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蛛妖们纷纷后退。龙蛛向前一跳,张开山洞大小的口器,对着天上尽力一吸,漫天的水滴聚拢,变成一条水带,飘入了它的血盆巨口。 师映潭微微一晃,吐出一口血箭,紧跟着浑身一软,从天上一头栽了下来。 黑暗的深处,闪过一点光亮,那是漂浮不定的水光。 鳗湖上水光淼淼,湖底的鳗妖不时掠过,刺眼的电光,从极深的水底升起,照亮了幽黑的洞窟。这只鱼妖十分焦躁,数千年的妖力让它感知到不详,两股强烈的气势在湖面上交锋,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鳗妖冲出水底,露出黑黝黝的脊背,它在试探来人,想要弄清双方的来意。 突然,它僵了一下,一股熟悉的元气,让它的肠胃打起结来,背上痊愈不久的枪伤隐隐作痛。刹那间,鳗妖猜到了来者是谁,它慌慌张张地钻入潭底,屏息潜伏,一动不动。 岳风站在岸边,目睹鳗妖消失,抬起头来,看向远处。一个红衣老者站在湖心的礁石上面,一个少女双手被捆,无力地躺在他的脚边。 杜雨!岳风的心抽搐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古天回的脸上,老头儿却死死地盯着幻藤中的古太羽,面庞扭曲变形,眼里透出惊怒的神气。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肯断定,刚才的纸剑传书是真的,侄子真的落到了岳风的手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天回始终想不明白。他抓住了杜雨,逼迫岳风前来,为什么古太羽又落到了岳风手里?刚才那一封纸剑传书,搅得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本想撕票杀了杜雨,可又害怕书信上所写的一切都是真的,这么患得患失,杜雨方才逃脱一死。 “古天回。”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侄儿怎么落到他手里。” “这个……”古天回的额头上渗出汗来,“刁之林,今天的计划恐怕有变。” 刁之林穿着白里透青的羽衣,站在不远,一脸困惑,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少年,瘦瘦巴巴,面庞削尖,两眼盯着岳风,涌出刻毒的光芒。 “古老大。”刁之林沉着脸说,“你说过,这个女的能把岳风引来,现在他来了,咱们得按之前的计划来办……” “不行。”古天回冲口而出,“他会杀了我侄子,刁家主,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必须交换人质。” “不!”刁散发出一声狂吼,“我要杀了岳风,我要杀了这个狗杂种,他让我没脸见人,我要杀了他,我要他碎尸万段。” 古天回干笑一声,说道:“刁贤侄,杀他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不,我今天就要杀了他。”刁散看了父亲一眼,“他侮辱了刁家,他一定得死。” 古天回皱了皱眉,默默瞧着刁之林,想要看出他的心思,可老头儿一言不发,压根儿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 “古老大。”苏媚烟笑嘻嘻开口,“现在人质你有,我也有,咱们少说废话,马上换人。” 古天回脸色发黑,盯着古太羽口唇哆嗦,古太羽惨笑道:“大伯,这件事我爹爹知道么?” “不知道,这是我自作主张。”古天回冷冷说道,“你老爹太迂腐,以为这样的事情会危及古家的声誉,呸,什么狗屁声誉,只有赢家,才有声誉,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古家。” 古太羽听出言外之意,冷哼一声,说道:“那么,我死了,你怎么向我爹交代?” “闭嘴,没用的小子。”古天回想到儿子古海龙的惨状,一时心如刀割,可一想到古天仇的目光,心底又是一寒,他看了岳风一眼,心里十足不甘,抓起昏迷中的少女,厉声叫道,“好吧,换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木神之战 古天回叫罢,抓起杜雨,向前冉冉飞出,飞出数丈,忽又停下,他瞪着岳风,厉声叫道:“你干什么?还不交换人质?” 岳风想了想,拿出雷魂笔,轻轻一晃,五条幻藤,分别缠住古太羽的头颅四肢,上下起伏,向前送出。 古天回死死盯着侄儿,长吸一口气,来势更快。 一眨眼,两个人质逼近,相距不过数丈。 “弟弟……”苏媚烟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焦虑。 岳风明白她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 咻,两道青光冲开黑暗,一道卷向杜雨,一道卷向古太羽。 出手的是刁散,他心存侥幸,想要一举两得,同时夺下两个人质。 “血木神。”岳风一声轻呼,一丛幻藤飞出,青碧色的藤身,化为刺眼惊心的血红,天狼血从藤蔓中涌出,缠住两条青藤,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神棘!”刁散一声狂叫,青藤上长出无数的尖刺,迎风而长,藤上生藤,刺上生刺,生长之快,匪夷所思。 岳风暗叫一声“好”,他尽管也能幻化藤蔓,若论变化奇巧繁复,比起刁家驾驭藤蔓的能力,仍是远为不足,只是他吞噬众多,元气杂而不纯,所以能把其他的神通注入幻藤,生出“长青木神”本来没有的奇功。 一眨眼的工夫,刺藤冲破了血藤的缠绕,卷向半空中的杜雨。刁散心存歹念,想要杀了杜雨,惹得交换人质失败,到那时,岳风和古天回想不翻脸也不行了。 “臭小子。”古天回一边躲闪刺藤,一边破口大骂。 “呵!”岳风两眼圆睁,双手聚起两大团电光,大喝一声,“电木神。”强烈的电光透过幻藤涌出,双方的藤蔓本来相互纠缠,几乎密不可分,雷轮之气顺着岳风的幻藤传到刁散的刺藤上面,势如闪电狂潮,以惊人的速度席卷而出。 雷轮之气与岳风的元气相合,故而他的幻藤可以承受如此强劲的电流。刁散并非雷轮高手,电流注入幻藤,一股强烈的麻痹穿透了幻身,突破了真身的血肉,直抵魂魄深处。刁散魂魄悸动,浑身麻痹不仁,两眼金星乱迸,几乎快要晕厥。 “玄冰寒锋!”岳、刁二人缠斗,古天回但觉有机可趁,两眼瞪直,左手突出,五根指头射出五道白气,每一道白气都如活物一般,扫中古太羽身上的五根幻藤。 “冰河洗剑术”一旦练到“凝元”境界,便可攻击幻身,只听嗤嗤嗤一阵异响,幻藤纷纷折断,古太羽失去支撑,向下坠落。 古天回纵身上前,伸手抓出,扣住了古太羽的心口,他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正要抽身后退,冷不防右手一紧,幻藤缠住了杜雨,势如灵蛇上行,缠住了他的手腕。古天回冷笑一声,劲气涌到手上。这一股“冰河剑气”,足以切断幻藤,如果顺势而下,还可将杜雨切成两段。 叮铃铃,黑暗中响起悦耳的铃声,铃声入耳的一刻,古天回的神志生出一丝恍惚,等到清醒过来,右手空空如也,杜雨已被幻藤夺走,他心中愤怒,大吼一声,欲要追赶,不防一股绝大的电流从古太羽身上涌了过来。古天回定眼看去,就在他恍惚的一刹那,古太羽的身上多了几根粗大的幻藤,电流从幻藤上涌出,凌厉无比,势不可挡。 强烈的麻痹感直透胸臆,一瞬间,古天回的手掌失去了知觉,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古太羽身受重伤,元气虚弱,电流轰击之下,两眼上翻,口吐血沫,眼看着就要送命,古天回纵然有力将他夺回,只怕夺回的也是一具尸体。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数次,古天回忍痛放手,眼睁睁看着古太羽落入幻藤之中,给岳风活活拽了过去。 全怪那该死的铃声。古天回咬牙切齿,瞪眼看去,苏媚烟俏生生站在黑暗之中,手脚处的铃铛闪闪发光,融融的彩光,映照出女子雪白的肌肤,勾勒出她勾魂惹火、颠倒众生的体态。 “勾魂铃。”古天回是识货之人,登时明白了刚才失神的原因,只是对手配合默契,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心有灵犀,方才岳风纵藤救人,很可能送掉杜雨的性命,铃声响起的时间,也是十分凑巧,早晚些许,此时的情形就大不相同。 这么一来,两个人质全都落到了岳风的手里。古天回一时傻了眼,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岳风抱住杜雨,略一察看,注入一股元气,杜雨悠悠醒转,看见岳风,呆了呆,随即喜极而泣。岳风问道:“你没受欺负么?” 杜雨连连摇头,岳风沉默一下,将她交给苏媚烟,说道:“我们走!” “慢着!”古天回失声叫道,“说好了,一个换一个。” “没错。”岳风淡淡说道,“可你毁约了。” 古天回老脸一热,怒道:“臭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你又怎么样?” 古天回一愣,无言以对,忽听刁之林慢吞吞说道:“岳风,你以为,你进了这里,就能活着离开吗?” “哦!”岳风笑了笑,“刁家主,你要怎么样?” “你要闹明白。”刁之林冷冷说道,“古太羽是古家的人,跟我刁家没关系,我来这里,只为做一件事。” “杀了我?”岳风微微挺直腰背。 “没错。”刁之林的眼里迸射出两道寒光。 岳风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苏姐姐,你带杜雨先走。” “你呢……”苏媚烟的嗓子微微一哽,杜雨却按耐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别担心,我有这个。”岳风操纵幻藤,卷起古太羽,后者已经昏了过去,“他就是我的护身符。” 苏媚烟深吸一口气,按捺心中的不安,她心性果决,从不拖泥带水,当即一咬牙,抱着杜雨向洞外飞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刁之林的声音响彻地窟,他一扬手,笔尖迸射出一团青光,快如流星经天,赶上苏媚烟的背影。 “酒龙卷。”岳风大喝一声,幻藤收拢,化为幻蛟,卷起巨大的龙卷,青光撞上了水壁,白气蒸涌,酒罡迸发,只听一声巨响,青光点点流散,落在墙上水中,登时绿意生发,化为无数青藤。藤蔓如潮水一般涌来,穿过酒龙卷的阻碍,像是一窝飞蛇,在两个女子身后紧追不舍。 “血木神。”幻蛟忽又散开,化为血红的藤蔓,舒卷开合,卷住漫天飞舞的青藤,青藤血藤纠缠交织,每一根都在较劲,天狼血汹涌而出,将青碧色的长藤烧成了一团团青色的烟气,可是刚刚烧尽,青气之中又钻出更粗更大的藤蔓,无论如何焚烧,藤蔓不减反增,疯狂地生长。 一青一红两股洪流凌空交锋,你进我退,我进你退,一时间相持不下。稍一耽搁,苏媚烟带着杜雨,消失在隧道深处。古天回本想追赶,可是刚一动身,就陷入了岳、刁两人的幻藤丛林,他一面运劲断藤,一面左冲右突,一时之间,几乎迷失了道路,再也冲不出去。 刁之林老辣功深,青色的怒潮渐渐压住了那一片血红,强大的压力向岳风涌出,少年的眼前苍青一片,血木神被压缩到了十丈方圆。 “电木神。”岳风大喝一声,双手电光流转,注入幻藤。电光顺着幻藤流走,势如一条光闪闪的河流,涌向不远处的刁之林。刁散吃过苦头,忙叫:“爹爹,当心。” 刁之林冷笑一声,笔尖挥舞两下,轻叫一声:“开枝。”所有的幻藤,应声开枝分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奔流的电光导向四周,落在墙上,钻入水里,岳风空有一腔雷轮之气,一旦分散至此,登时威力尽失。 好比一拳打空,岳风的胸中说不出的难受,他定一定神,运转雷轮之气,闪电更加明亮,每一条藤蔓都流光溢彩,几乎将偌大的地窟照亮。 刁之林的瘦脸在电光中闪烁,忽明忽暗,越发阴沉。他抿一抿嘴,眼里透出一丝冷笑,忽地轻轻喝了一声:“散叶!” 幻藤微微震动,长出了许多叶子,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前尖后圆,边缘锋利如刀,闪电之中闪动光芒。 幻藤忽又一扭,根根绷直,像是拉满了的强弓,哗啦一声响,千百片幻叶激射而出,有如千百支锐箭,笼罩了整个的洞窟。 岳风成了幻叶的中心,每一片幻叶的风刃,都对准了他全身的要害。 “天霜枫叶舞。”岳风掣出雷魂枪,跳起武舞,周身涌出淡淡的白气,“酒罡”的无形之气,将幻叶四面推开,闪光的枪尖掠空而过,将一片片幻叶搅得粉碎,化为团团青气,漫天袅绕不去。 一波幻叶粉碎,更多的幻叶从幻藤中飞出,接着藤蔓的弹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岳风借“雷魂枪”和“酒罡”抵挡,虽然不致受伤,可也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守势。 刁之林的双眼在黑暗中发出幽光,轻轻说了一声:“收网。” 以岳风为轴,数千根幻藤向内收拢,幻藤上尖刺如飞生长,藤生藤,刺生刺,势如一张刺藤交织的巨网,向着中心的少年急剧收缩。岳风的幻藤被刺藤撕裂摧毁,化为团团青气,藤网飞快接近,少年身处其中,雷魂枪的光芒忽隐忽现,就像是一只眼睛,透出绝望的目光。 第二百六十章 生死卦 擂台上一片死寂,师映潭趴在那儿,微微抽动。水夜坐在龙蛛背上,屈起膝盖,一手托腮,那样子有点儿意兴阑珊,直到这个时候,都只是蛛妖逞威,作为龙蛛主人,她的神通还没有真正显露过。 众人望着蛛背上的少女,心中无不涌起一股寒意。 “水夜组胜。”巫方宣布,“下一场,司权组对阵龙悔组。” 嗖,一个灰发男子跳上擂台,他一身亮银短装,年纪三十出头,体格瘦削,相貌精悍,两只眼睛一轮,闪烁锐利光芒。 “龙悔组,苍龙易如。”灰衣男子朗朗说道,“前来领教司权组的高明。” 一声长笑,白影晃动,左都头戴白帽,身穿白衣,漫不经意,站在台上,他的脸上始终带笑,乐呵呵样子,不像是参加比赛,倒像是来赴一场宴会。他看待易如的眼神,就像是一个老饕盯着一盘美餐,那种垂涎欲滴的样子,让易如的心里很不舒服。 “面王左都。”易如冷冷说道,“久闻大名。” “彼此彼此。”左都笑嘻嘻说道,“生死卦易如,我也有所耳闻。” 一个久闻大名,一个有所耳闻,其中差别很大。易如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他冷笑一声,说道:“左都,你第一个来,万一输了,后来的人怎么办?” “我输了,司权组认输。”左都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要是赢了,就得打通关。” “我也一样。”易如冷冷一笑,目光扫过司权三人,那三个小子看上去心安理得,分明已经把左都打通关,看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易如暗暗鄙夷,抬起头来,凝视左都,一字字说道:“请多指教。” “好说好说。”左都笑嘻嘻说道,“我就随便指点指点你吧!” 易如的脸上涌起一股怒意,一扬手,大声叫道:“八卦星盘。” 一大团黑白间杂的光亮涌出虚空,凝结融合,化为一个巨大的八卦盘,中心是阴阳太极,周围是乾、坤、震、坎等八卦符号,整面星盘如珠如宝、璀璨如星。 “八卦星盘。”左都眯起双眼,盯着星盘若有所思,“我好像听说过这个东西,不过,用这东西的不是你。” “算你有点儿见识。”易如冷冷说道,“八卦星盘,本是‘屠妖者’阳太昊的第二幻身,当年百头妖龙,就是死于这个幻身的最强一掷:‘周天万象’!” “哦,你能掷出‘周天万象’吗”左都笑眯眯问道。 “不能!”易如肃然说道,“那是亘古罕见的天道神通,灵感幻身的绝顶,除了阳太昊,谁也掷不出来。” 左都拍了拍心口,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我就太放心了。” 易如哼了一声,两只眼睛变得淡灰发亮,就跟他的头发颜色一模一样:“把你的臭面团拿出来吧,面王左都。” “哈。”左都笑了一笑,“你瞧不起咱们面点师吗?”他的眼里精光一闪,“瞧不起面点师的人,可都要付出代价哟。” “废话真多。”易如举起符笔,发出一声长叫,“星盘周流,六虚神变!” 星盘应声转动起来,一道强光从太极中涌出,闪电一般流向四周的八卦图案。 这一道光并不停留,始终流转,就像是一支永不停歇的光箭,伴随星盘的转动,快得看不清它的影子。 “面王!”左都轻轻叫了一声,一个巨大的面团,光光溜溜,就像是一轮明月,从他的身后涌现出来。 “生死卦”也是“灵感幻身”的一种,倚靠八卦星盘转出的“卦象”来决定道术的强弱与种类,当太极幻化的强光停下来一刻,就是道术决胜的机会。 左都明白这个道理,对付灵感幻身,最佳的机会就是灵感将出未出的一刻,这时攻强守弱,大有漏洞可寻。 强光越转越快,左都笑容可掬。突然,强光变慢,星盘的转动也迟缓下来。 时不再来,左都出手。面团向外突出,冲出几条粗大无比的面龙,卷起一阵狂飙,分从几个方位,或直或曲地攻击对手,一刹那,易如所有的去路均为面龙封死,除了硬抗,别无他法。 “阴阳盾!”易如两眼圆睁,发声锐喝,星盘上的太极图形,影影绰绰,从星盘上凸现出来,化为一个圆溜溜、光亮亮的巨大光球,一黑一白,形如太极,风雷旋转,发出刺眼的强光。 面龙撞上了“太极图”,真幻如一,左都感受到了一刚一柔两股力量,一放一缩,抵消面龙的力量。 “如山面!”左都的脸色沉重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强烈的重压从面龙身上涌出,传递到太极图上。易如的脸上腾起一股紫气,四面有如山峰崩塌,无以计量的重量,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左都微微吃惊,不想易如的防御强大至此,这一轮太极图,只怕比起应唐的“骰宝轮藏”还要坚固。“如山面”一旦发出,面有山岳之沉,许多对手一压即垮,可是易如身当其锋,竟然硬生生撑住。 可是如无反击,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八卦盘停了下来,强光聚成一团,凝结在了“艮”位上面。 八卦之中,“艮”就是山,易如双目一亮,“艮”位涌出一股苍黄间杂的光气,翻翻滚滚,向外涌动,撞上面龙,山碰上了山,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 “好家伙,手气不错。”左都的脸色微微泛红,艮气如山之重,与他的面龙不相上下,左都一挥手,高叫道:“如林面!” 六条面龙忽然失去了形质,缠着绕着,裹着黏着,白花花的面团不断改变形状,挡住了艮气,使其无法向前。易如的心里生出古怪的感觉,周围的一切突然慢了下来,原本向外压出的艮气,突然之间不再动弹。 “怎么回事?”易如心生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左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徐如林,林木随风,姿态徐缓。“如林面”和“心鼬”的沉滞之气相似,事物一被缠住,运动就会变慢,只见幻面不断涨大,一眨眼的工夫,将八卦星盘裹住了一半。 “八卦星盘”旋转起来,可是转速明显变慢了许多,左都的心意十分明白,以“如林面”的慢,放缓“八卦星盘”的旋转,直到彻底停止转动。八卦盘不能转动,掷不出卦象,也就无所谓灵感。 可是这一次,八卦盘转了一圈,即刻停下,光芒落到了“兑”卦上面。兑是“沼泽”,兑位上飞出一团黑气,黏黏糊糊,缠缠绕绕,面团遇上黑气,扩张忽然停止,一整块面团像是冻住僵住,亘在那里,硬梆梆的全无生气。 左都咦了一声,眼里透出讶色,他突然发现,易如的八卦盘跟应唐的骰子不同,并非全靠运气,某种程度上,掷出的卦象,与易如的心意有关,所以才会重对重,慢对慢,以同样的卦象,克制自己的神通。 “如火面!”左都轻叫一声,僵死的面团忽又流动起来,疾如火,这一个法咒,赋予了幻面火一般的特性,火性飘忽迅疾,很难把握得住。 八卦盘的转动也应声变快,光芒飞窜,看得眼花缭乱。 “如海面!”左都不容易如掷出卦象,面团陡然暴涨,黏糊糊的面浆流淌出来,有如惊涛骇浪,涌向易如与卦盘。 嘎吱,八卦盘应声而止,不偏不倚,掷出了一个“离”卦,离是火,一股冲天的火气从卦盘中涌出,化为一团火云,裹住一切幻面,轰轰烈烈,烧得十分过瘾。 左都的脸上涌起一股血红,他的笑容消失了,面皮绷紧,两眼怒张,忽地大喝一声:“烧得好,我来给你做一样点心。” 说完双手比划,面团随他手指分离,只在火焰中狂翻乱滚,一分二,二分三,三分无数。仿佛置身烤炉之上,火势翻腾之间,面团变得黄橙橙、硬梆梆,形似某种酥果,竟然还发出诱人的香气。 易如直觉不妙,慌忙收回幻火,身子向后飞窜,八卦盘呼啦啦凌空飞转。 酥果悬浮半空,一动不动,左都的脸上闪过一丝诡笑,一字一句地说:“算卦的,看我的无敌金刚酥。” 咻的一声响,漫天的酥果以惊人的速度飞出,就像是老天爷发了昏,下了一场满是点心的大雨,只不过,这些金刚酥奇硬无比,胜过精钢钻石。 黑白光闪,易如百忙中祭出太极防御,数不清的金刚酥落在太极图上,太极上出现了一阵强烈的波动。易如的脸上腾起一股黑气,口角淌出一缕血水,他两眼睁圆,一挥笔,八卦盘嘎吱停下,光芒落在“兑”卦,黑气涌出,金刚酥落入其中,速度稍稍变慢,可是撞击之力丝毫不减,只听一声闷响,太极四分五裂,化为片片残光。 “疾!”易如一声断喝,危急关头,八卦盘停在了“坎”卦,坎是水,盘上水光涌出,四周面一片汪洋,金刚酥进入幻水,登时变软溶化,眨眼之间,清澈的幻水化为了一大团面酱。 “如林面!”左都的声音幽幽飘来。易如心中一沉,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陷阱,四周掺入幻面的水变得浓稠不堪,顷刻之间,化为一大摊浆糊,易如身在其间,一时动弹不得。 第二百六十一章 酒木神 四周一片青光,岳风倍感压力,有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尽管刁之林的幻藤还没有缠上身体,可是无形的气势重重压来,叫他几乎喘不过气。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幽幽响起,“没招了吗?” 岳风听他言语轻松,不由心头一动:“老不死,你有什么高招。” “高招说不上。”阳太昊淡淡说道,“你能将‘雷轮之术’融入‘长青木神’,就不能把别的体术融进去么?” “你是说?”岳风精神陡振,“酒罡?” 阳太昊没有回答!酒罡融入木神,这念头让岳风精神一振,强悍的罡气与木神相融,又会滋生出如何强大的力量。 “合!”幻藤向内收缩,化为天青色的幻蛟,幻蛟口中吐出一大股幻酒,岳风一饮而尽,登时酒意盎然,一股热力在体内流淌,鼓荡起伏,似要汹涌而出,酒罡的劲力传入雷魂枪,枪尖破空,发出凄厉的鸣响。 刁之林忽见岳风收回幻藤,心中微微一松,认为对手力穷势迫,行将放弃抵抗。他的“长青木神”,在 《幻神榜》 中排在人榜第三,威力十分了得,本想打败岳风,不啻于太山压卵,理应不在话下,谁知道斗了许久,始终难以如愿,他的心里十分焦躁,恨不得万藤齐下,将岳风绞成一团肉泥。 “收!”刁之林又叫一声,数千根幻藤同时收紧,锋利的刀叶满天飞舞,藤与叶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岳风。 “分!”岳风大喝一声,口中吐出芬芳的酒香,幻蛟化为长藤,暖融融的白气循着幻藤向前流动,贯注进了每一根幻藤。一刹那,刁之林生出看了错觉,这些藤蔓变得粗大无比,蛟龙似的反击回来。 刺藤与酒木神纠缠,后者贯注酒罡,变得柔韧无比、力大惊人。两种幻藤相互撕扯,刺藤支离破碎,化为团团青烟,尽管新藤不断涌出,可是依然弥补不了酒木神的破坏。可惜的是,酒罡不能及远,只能传到二十丈以内,故而贯注酒罡的长藤,也只有十多丈长,很难向前延伸,只能攻击身边的刺藤,不能击中远处的刁之林。 可是已经够了,岳风翻滚向前,就像是落入鸟蛋堆里的石头,所过无所不破,搅得刺藤翻飞。白气笼罩绿光,以惊人的高速奔突向前,一眨眼的工夫,距离刁之林已经不远。 刁之林的脸色变了,刁散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天木神锤”,千百根粗大的幻藤昂起头来,以巨大的力量撞击岳风织下的藤网。 “来得好!”岳风双手电光涌出,“电木神。” 电光呼啸而出,混入酒罡之中,光闪闪的长藤缠住了刁散的巨藤,强劲的电流势如怒龙冲出,所过幻藤破碎,刁散通身麻痹,身子仿佛撕裂,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散儿。”刁之林两眼怒睁,锐喝一声,“乙木神雷。” 刺藤应声变红,接二连三地爆炸,强烈的冲击波轰击着酒罡。岳风身处其中,只觉身子骤紧,血脉贲张,一股血腥气直冲喉头。 “啊呀呀呀!”岳风发出癫狂的怒吼。酒罡若要发挥威力,一在功法神妙,二在使用者的气势,越是癫狂,威力越大。 浓白的气流从他的体内涌出,势如奔腾的马群,涌向四面八方,密密层层的幻藤化为了坚无不催的神鞭,带起狂暴的旋风,正面迎击爆炸的气浪。 两股大力交锋,一时不分高下,电光闪烁之间,岳风敏锐地发现,破碎的幻藤之中,隐藏着若干游走的藤蔓。 “本根。”岳风心头一跳,没错,幻藤可以爆炸,本根决不会爆炸,刁之林尽管刁滑,可也步了刁散的后尘。长青木神,本根暴露之时,就是败亡之日。 “酒龙卷!”岳风双手一合,幻藤收回,化为幻蛟,蛟身狂转,龙卷逞威,巨大的龙口从龙卷中探了出来,以闪电之势咬住了一条暴露的本根。 “吸元!”幻蛟尽力一吸,本根化为一股浓浓的青气,钻入了幻蛟的身体。 刁之林的胸口像是挨了一拳,忙一挥手,刺藤冲向岳风,密集的爆炸撞击龙卷。流水飞散,气浪直透蛟身,幻蛟痛苦地扭曲,岳风脸色陡变,吐出一口鲜血。可是,本根的精元进入体内,很快弥补了损失,这一股元气和岳风的元气相同,均是水木之性,所以很快地融合,洋洋的暖意流遍五脏,振荡的痛苦消散了许多。 刁之林费了大半辈子的苦修,方才练成十八条本根,此时丢了一根,真是心如刀搅。他两眼发赤,失声怒吼,他的心里明白,方才的爆炸大大失策,一则未能重伤对手,二则暴露了本根的所在。于是收起乙木神雷,仍以神棘对敌。 岳风使出了“酒木神”,撕扯四周的刺藤,抵挡绵密的刀叶。两人相持时许,一股凌厉的寒气汹涌而来,势如层涛叠浪冲了过来。岳风周身发冷,掉头看去,古天回面露狞笑,身披暗红色铠甲,两口血红大斧,涌出霜痕似的白气。 岳风的心里咯噔一下,掉头一看,古太羽不知去向,想是刚才激战之中,幻蛟幻藤来回变化,无意中丢掉了人质,但为刁之林的幻藤卷走,交还给了古天回。古天回得到人质,无所顾虑,自当全力以赴,这样一来,岳风无异于面对两大高手。 今日一战,凶多吉少。 可是不知为何,岳风的心中全无畏惧,这一刻,生死尽已置之度外,他的心中只有无穷无极、蓬蓬勃勃的战意。 杜雨和苏媚烟已经脱险,如今一战,死而无憾。 “来吧!”岳风笑了,冲着两个对手轻轻招手,“你们一起来。” 刁之林丢了一条本根,心中生出动摇,古天回本性阴毒,为求一胜,不择手段。两人对望一眼,登时心意相通,均是一言不发,双双向岳风攻来。 刺藤漫天,寒气如剑,凌厉的斧头漫天飞舞,霜刃飘飘,凝结空气中的水分,带起一道道明亮的霜痕,大斧所过,纵如酒罡,也是难以抵挡,酒木神纷纷折断,刺骨的寒气,让岳风的元气几乎凝结成冰。 刺藤纵横交织,长长的尖刺数以丈许,从天而落,就像是一口口巨剑凌空下刺,刀叶不断地生长,嗖嗖嗖漫天乱飞,所过锋锐逼人。岳风以一敌二,难以兼顾,酒罡出现破绽,刀叶立刻钻入,穿透了心神衣,活物似的钻入肌肤,要不是岳风及时鼓起酒罡,刀叶势必钻入他的脏腑,将他开膛破肚。 一时之间,岳风只有抵挡之功,全无招架之力,元气流逝如飞,渐渐接续不上,可是四面攻势如潮,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逃!”岳风的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可是当他观看四周,发现到处都是刺藤巨网,其中夹杂浓白的寒气。 退路已经堵死,他已经无路可去。 一股悲壮之气涌上心头,岳风发出一声长啸,鼓起酒罡,舞动雷枪,奋不顾身向前冲突,他打算最后一搏,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在敌人的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叮叮叮,雷魂枪撞上了古天回的“霜月斧”,发出刺耳惊心的鸣响,电光、雪光纠缠不清,兵器的撞击,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两人斗在一起,刁之林害怕误伤同伴,不敢锐意攻击,幻藤在两人的身边弄影,忽左忽右,寻找可趁之机。 古天回身为甲士中的好手,身经百战,大斧招法精奇,斧头上带有“冰河剑气”,这一股气,他已经练到了“玄冰寒锋”的境地,凝冻万物,威力无比。不过三五个回合,岳风就觉脏腑之间像是嵌入了冰块,浑身越来越冷,纵如酒罡,也无法完全冲散那一股寒气。寒气如刀剑一样在体内搅动,又痛又冷,难以忍受。 飘零的霜雪,压倒了闪烁的电光,岳风落入下风,处于守势,气息生出了凝滞,天霜枫叶舞的节奏出现了轻微的散乱。 嗖,一条刺藤趁虚而入,毒蛇一样掠过岳风的后背,坚硬如钢的尖刺划破了心神衣,岳风背上登时血肉模糊。 剧痛让少年微微痉挛,心念所及,一条“酒木神”刷地飞出,将来袭的刺藤扯得粉碎。 这一分心,古天回的巨斧从天落下,火红的斧头像是飞流的焰火。叮的一声,岳风百忙中收回了雷魂枪,巨大的冲击带着寒气涌来,带着他跌出数丈,还没站稳,只听一声吼啸,古天回化身一头火红的狻猊,身上长满尖锐的冰刺,纵身一跳,向他猛冲过来。 “酒木神”上前纠缠,狻猊打一个滚,就将纷繁的藤蔓绞碎,来势并不停歇,带着冲天寒气,向着岳风撞来。岳风横枪一拦,巨力如山,撞得他飞出十来,身如流星掷丸,落向身后犬牙交错的藤网。 “天霜枫叶舞。”岳风咽下一口鲜血,连带身边的幻藤,跳起神妙的武舞,势如一阵狂风,冲开了四面的刺藤,可是晚了几步,几枚尖刺,深深地刺入他的肌肤,鲜血喷涌,岳风痛得浑身抽搐,幻身也好,雷枪也罢,统统招法大乱,露出偌大的破绽。 “吼!”冰火狻猊发出一声怪吼,化为一道淡淡的红影,冲向摇晃不定的岳风。 第二百六十二章 面人军团 “找到杜雨了吗?”武大圣热心询问,杜庭兰和依依找了足足一圈,意兴阑珊地回来,听了小胖子的话,根本不想回答。 “蠢材。”朱阳鄙夷地看了武大圣一眼,“如果找到了,怎么会不一起回来。”武大圣一拍额头,恍然道:“说的也是。” 杜庭兰紧皱眉头,忽道:“小七,小雨失踪,会不会跟岳风有关?”依依愣了一下,皱眉道:“是呀!岳风干吗要袭击古太羽组?真是奇了怪了。” “不奇怪!”朱阳沉吟道,“我猜,杜雨失踪,一定是古家做了手脚,岳风为救杜雨,捉了古太羽,一个换一个。”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悻悻骂道,“当然了,他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杜庭兰的脸色微微发白,武大圣想不明白:“他们干吗要抓杜雨?” “笨蛋。”朱阳白他一眼,“要是有人告诉你,杜雨在他手里,不许你参加比赛,你会怎么做?” 武大圣白了脸,支吾说:“我、我会退出比赛。”依依哼了一声,白他一眼:“胖猴子,算你有点儿良心。”她转过头,对杜庭兰说道,“杜先生,你不要怕,岳风一定会把杜雨姐姐救回来。” “可是……”杜庭兰忧心忡忡,泪水在眼里不住打转,“万一……” “没有万一……”依依咬了咬嘴唇,目光投向擂台,眼里射出决然的光芒,“自从我认识岳风,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擂台上,易如连带幻身,陷入了一片黄灿灿的浆糊沼泽,浆糊黏性惊人,比起岳风的糖木神不妨多让,一旦沾上些许,立刻无法摆脱。易如接连掷出神通,可是无济于事,浑身上下沾满了浆糊,牵着扯着,狼狈万分,面浆有如活物,自下而上,将他团团包围,最后仅剩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两眼眨巴眨巴,拼命张开大嘴,他想要呼喊,可是浆糊封住嘴巴,一时发不出声音。 “认输!”龙悔的声音轰然响起。 左都不为己甚,一挥手,沼泽消失,台上空空荡荡,一片清明。易如站在原地,神色沮丧,若有所失,呆了一会儿,才慢腾腾走下台去。 “喝!”龙悔一声大喝,跳上擂台,一双金色瞳仁,盯着左都,闪烁冷光。 “这样看我干吗?”左都笑嘻嘻说道,“我又不是女生。” “你很厉害。”龙悔声如闷雷,“但到此为止。” “我可不这样认为。”左都微微一笑,好奇打量对手,“听说你的父亲是六龙之一,我倒是好奇,他到底是谁?” “闭嘴。”龙悔厉声叫道,“我是道者,跟龙没有关系。” “没关系,干吗要姓龙?”左都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招惹龙悔生气。 “吼!”龙悔仰天大吼,口中喷出一股明亮的火焰,身上细密的龙鳞闪闪发光,他恶狠狠地盯着左都,“姓左的,你问了不该问的事,今天,我要好好地教训你。” “来呀。”左都伸出手来,挠了挠后颈,笑着说,“我正皮痒着呢!” 龙悔火红的双眉向上一扬,众人还没看清,它已越过二十多丈,到了左都近前,只因速度太快,巨大的擂台上面,竟然留下了一溜火红色的残影。 “嗷!”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龙悔的口中,吐出了一团十丈方圆的巨大火球。 白光闪动,面团出现在左都的前方,急剧膨胀,势如城墙,火球落在上面,面团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漩涡,旋转如飞,像是一张大嘴,将火焰吞了进去。 龙悔微微吃惊,这龙焰是他天生的异能,閒金化石,无坚不摧,许多幻身遇上这股龙焰,也是一把火烧个精光,一丝精元也不会留下。可是这一团幻面,吞入龙焰,全不受损,火焰进入其中,燃烧不绝,浓烈的火光从面团中透出,火光若隐若现,将白花花的面团,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面皮灯笼。 面团活是一个吞火的怪物,龙焰吐出多少,它就吞没多少,如以火焰为食,越涨越大,一转眼的工夫,涨了足有十倍。 龙悔心生惧意,暗想这样下去,自己纵不败落,也会元气耗尽、脱力而死。想到这儿,闭上大嘴,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喝一声:“龙牙拳!”左拳吐出,带起一溜红光,击中正前方的面团。 一声巨响,面团上多了一个窟窿,刹那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面团瘪塌下去,明亮的龙焰河流一样流淌出来,受了某种力量的推动,以惊人的气势,反向龙悔冲来。 龙悔大吃一惊,但这火焰是他性命所聚,收发由心,当即收起“龙牙拳”的后招,到退一步,血口怒张,尽力一吸,火流像是百川入海,滚滚流入他的口中。 可是倒吸龙焰,大大消耗元气,就在这时,左都动了,他一挥手,笑嘻嘻说道:“龙兄好胃口,尝尝我的精钢绕指面。” 话音刚落,瘪塌的面团化为千丝万缕,一条条,一根根,细如银丝,喷向龙悔,每一根面条,都是坚韧如钢,可又曲折不断,漫天飞舞,刷刷有声。 龙悔又惊又怒,一摇身,全身上下,披上金灿灿的铠甲。这一副铠甲是他父亲的鳞甲所化,神龙之鳞坚固异常。 可是面条扫中铠甲,发出嗤嗤之声,坚硬的龙鳞之上,出现了一道道淡淡的白痕。 龙悔的双手,出现了一对古怪的兵器,形如龙角,可又分支开叉,锋利无比。这是他的独门兵器,龙角双刃。这一对古怪兵器,每抡一次,便有火光带出,砍中“精钢绕指面”,面条节节寸断,可是断而又续,就像是一群生长不休的怪虫,飘飘洒洒,缠缠绕绕,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将龙悔缠住绕住,困在一大片细密如丝的面条中间。 观众们又吃惊,又好笑,左都的神通厉害出奇,可又十分有趣,先用浆糊打败了易如,又用面条困住了龙悔,在他手里,这根本就不是比赛,而是一场烹饪,任何对手遇上了他,全都成了面点的配菜,由他随意摆布。 “昂!”一声穿云裂石的狂啸,乱糟糟的面条中间,涌起一道刺眼的火光,火光不断涨大,化为了一条巨大惊人的八爪火龙。 火龙张牙舞爪,上下翻腾,冲天的龙焰,将身边的银丝挂面扯断烧毁,化为了一团团白色的雾气。一转眼的工夫,火龙冲破网罗,扑向左都。 “面龙!”左都望着火龙,面色凝重,扬起笔来,冲天一指,面条聚拢,化为数条面龙,围绕火龙,奋力搏杀。 “如山面!”左都又叫一声,面龙陡然变沉,一撞一拧,沉重得不可思议。火龙是龙悔的变身,所受压力,真身感同身受,火龙发出冲天长吟,左右搏击,猛不可当,面龙一旦靠近,就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观众们见这神威,均是骇异,纷纷发出惊呼:“好厉害的变身。” “是啊,简直无懈可击。” “这龙焰好厉害,不知道跟凤凰之火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当然是龙焰啦,那个什么凤凰血裔,连屁都打不过啊!” “说的也是,哈哈……什么凤凰血裔,根本是个笑话。” 嘲笑声此起彼伏,清晰无比,一字一句钻进朱阳的耳朵里,他的脸色变得涨红发紫,俊美的面庞,简直快要燃烧起来。 依依见状,心生义愤:“别理他们,这些人全都不是好东西,赢了顺风拍马,输了落井下石,你让他们去跟莫先闻打一场,输得比你还要惨得多。” “是呀。”武大圣好心好意地接嘴,“朱阳,不管怎么说,你也比我强多了。” 这样的劝慰,对于朱阳来说,根本就是莫大的讽刺。 他狠狠瞪着两人,脸上的神情好有一看,依依怒道:“猪样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朱阳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除了以胜利洗刷耻辱,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如林面!”面龙应声舒缓下来,变成一片云团似的幻面,围绕在火龙身边。火龙的动作显然迟缓下来,可是动作迟缓,身上的龙焰丝毫没有减弱,喷吐冲突,所向披靡,火光明亮,将幻面蒸发成一团团白花花的雾气。 “如火面!”左都的脸上腾起一股紫气,双手合十,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面人军团。” 刹那间,面龙分开了,变成数百上千,一团团幻面凌空漂浮,突然之间,长出头脑手脚,变成了无数面人,每一个面人,都与左都模样相似,举手抬脚,神速惊人。 每一个面人手上,都拿着一条长长的带子,形似面条,可是宽大许多,挥舞起来,化为各种兵刃,围绕巨大火龙,攻势有如潮水。火龙狂暴肆虐,将靠近的面人烧化撕碎。 左都面孔发紫,身上白气缭绕,正是元气全力运转的征兆,他两眼睁圆,大喝一声:“分!”面人们如得号令,也齐声大喝:“分!” 面人一个化为两个,个子小了一半,数目增长了一倍,围绕在火龙身边,就像是一群围攻大象的蚂蚁。 蚁多咬死象,面人可软可硬,杀不死,捣不烂,数以千计,前仆后继,它们掀揭龙鳞,扳扯龙角,拉拽龙尾,手里变出锤子凿子,深入龙焰之中,一边忍受烧灼,一边敲打龙身。 火龙顾此失彼,连声怒号,只听左都又喝一声:“分。” 面人再一次分裂,数目又多了一倍,上万个面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攻击、捆缚、锤击、刺凿,每一个小面人都自有灵性,想出种种奇招怪招,闹得火龙痛苦不堪。 第二百六十三章 伤心美人 轰隆,黑影红光撞在一起,其中激起团团白气,酒罡的神力遇上了冰火狻猊的护身红光,前者力量已衰,后者气势正壮。岳风眼前红艳艳一片,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冰山,耳边俨然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身子不由自主,远远摔了出去。 少年的身子,就像是翻飞的秋叶,上下起伏,向后飞滚。岳风强忍剧痛,竭力稳住身形,刺藤在他的身边蔓延,尖刺无孔不入,无时不刻不在寻找酒木神的破绽。刺藤与长藤纠缠,牵牵扯扯,酒木神又显破绽,一声狂吼,冰火狻猊冲了过来,寒气夹杂红光,就像是一口铡刀,势要将他劈成两半。 岳风想要抬手,只觉无力,方才的一撞,胸骨肩骨均已折断,方才的搏杀,面对两大劲敌,时间虽短,但已耗尽了他的元气,到如今,穷途末路,已入绝境。看样子,他今天非死不可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岳风不由闭上眼睛,他的心中了无恐惧,无论如何,杜雨已经脱险,他死而无憾。 嗖嗖嗖,岳风气力衰竭,耳力依然敏锐,这破空之声分外耳熟。 同时间,冰火狻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寒气如潮水退去,岳风心生诧异,睁眼一瞧,火红色的狻猊在远处翻滚,连吼带跳,俨然受创不轻。 这一刻,酒木神弱到了极点,神棘蜂拥而来。岳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破空之声再一次响起,一蓬淡淡的青光,穿过密密层层的藤网,藤蔓纵横拦截,可是形容虚设,青光似有灵性,分进合击,流水一样绕过藤网,冲向远处的刁之林。 “乙木神雷!”刁之林迫于无奈,引爆刺藤,强烈的爆炸,挡住了青光去路。两股力量凌空交锋,一青一红,一静一动,一个惊天动地,一个却如细雨润物,悄然无声。 “若若!”岳风的心一阵狂跳,过分的激动,几乎让他当场昏倒,透过鲜血,他转眼看去,远处站着一个黑影,窈窕挺立,萧索冷清。 “嗷!”冰火狻猊狂叫一声,终于从重创中缓过气来,它瞪眼看来,可是两只眼睛,只有一点光亮,剩下的一只,流出一股浓浓的血水。 “嗷!”古天回又是一声凄厉的吼叫,浑身一纵,跳上前来,爪子卷起一片红光,其中夹杂缕缕银丝。它作势攻击岳风,云若一晃身,出现在岳风身前,一扬手,“伤心针”飞出。 这一次,古天回有了防范,爪子一扫,神光喷吐,“伤心针”失去踪影,它尽力一纵,高高跳起,掀起一片红浪,向着两人席卷过来。 “无生魔障!”云若双手合十,蒙面巾之后,一双清冷眸子,闪烁夺目精芒。她的身上涌出一圈惨绿色的元气,环绕在她身边,化为一道绿莹莹、光闪闪的屏障。 红光撞上了绿气,发出沉雷似的闷响,一股凌厉的狂风,穿透了惨绿的气障,吹走了少女的面纱,云若口角流血,清秀的脸庞上,透出一股决绝的杀气。 “臭娘们儿!”狻猊的口中,发出愤怒的号叫,“我要一寸寸剐了你,我要让你尝尽人世间最痛苦的滋味儿。” “古天回。”云若的声音冷如薄冰,“你以为,中了我的‘伤心针’,只会瞎掉一只眼睛吗?” 古天回一愣,攻势为之一缓。云若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符笔一扬,轻声说道:“绵绵入骨,针针伤心。” 刹那间,古天回感觉一股冷锐的刺痛,循着受伤的左眼,电流般向下流窜。 “嗷!”古天回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一大口鲜血从狻猊的口中喷了出来,红气鼓荡,原形毕露。老头儿捂着心口,陨石一样坠落下去。 刷,一条长藤凌空掠过,将古天回拽了过去。 刁之林十足愤怒,这个女子突如其来,一出手,就伤了自己一个得力帮手,眼看岳风必死无疑,不想又出现了这样的变数。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大吼一声:“天木神锤”,不可计数的藤蔓冲向那一团绿气,以巨大无比的力量,反复冲击“无生魔障”。 这是硬碰硬的较量,论道力,云若远远不及,每一次冲击,都在绿色的魔气上激起惊涛骇浪。 “伤心针!”云若举起符笔,轻轻一挥,青蒙蒙的光华穿过了藤蔓,每一根幻针都充满了灵性,避开尖刺,绕过粗藤,仿佛没有形质的光影,以惊人的高速冲向对手。 古天回前车之鉴,刁之林不敢怠慢。之前两人交锋,除了“乙木神雷”,任何道术都抵挡不住这微不可辨的幻针。千万藤蔓同时爆炸,强烈的火光照亮了巨大的地窟,就连鳗妖也受了惊吓,潜伏水底,一动不动,可是,爆炸的气浪穿透了湖水,强烈的水波,振动着鳗妖的身体,吓得它魂不附体。 “无生魔障”起伏翻滚,云若的力量也攀升到了巅峰。沉重的压力四面涌来,猛烈的气浪似要将她撕成粉碎。但她别无选择,她若后退一步,岳风必死无疑。少女咬紧牙关,一面发出“伤心针”,一面使出全力,维系“无生魔障”,那一股惨绿色的死气,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开而又合,聚而又散,看似薄薄一层,却能抵挡开山破石的大能。 爆炸摧毁一切,地窟里的石壁纷纷破碎,巨大的石块从天下落,就像是下了一阵密集的石雨。爆炸、乱石、怪藤起舞,荆棘纵横,云若处在狂暴的中心,忍受非同一般的痛苦,五内翻腾,七窍淌血,少女清秀的面容,变得苍白凄惨,不似人间颜色。 刁之林信心陡增,他看到了胜机,心中微微得意。这样的小丫头,到底不是自己的对手,古天回所以会输,全都因为他是个蠢货。这一次,他要把这一对少年男女撕成粉碎。 喜悦掠过心头,刁之林忽觉有些不妙,他是身经百战的好手,对于乱局中的危险,具有强烈的直觉。他感受到了危险的来处,猛一掉头,转眼看去,一瞬间,他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就在二十丈之外,一条青莹莹的幻蛟,不知从何而来,遍体伤痕累累。可是,就是这一条该死的畜生,居然蟠住了三条本根。 强烈的懊悔涌上心头,刁之林恨不得一头碰死,他一心对付云若,竟然忘记最凶险的大敌。 “吸元!”这声音轻细而坚定,透过剧烈的爆炸,传入刁之林的耳中。他只觉身子一空,跟着五内翻腾,一口鲜血冲口而出,眼珠隐隐作痛,似要冲出眼眶。 本根进入了幻蛟的体内,充沛的精元,灌注岳风的全身。突然间,他又有了气力,徐徐直起身来,半身浴血,形同厉鬼。他的目光依旧凌厉,直勾勾地盯着对手。刁之林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目光,心中生出一丝惧意。 他陷入了一个窘迫的境地,如要抵挡“伤心针”,必须使用“乙木神雷”,但若幻藤爆炸,又势必暴露其中的本根。相比起来,伤心针只是小事,这一条吞噬本根的妖龙,才是心腹大患,这一战,他已经失去了四条本根,也丢掉了四分之一的修为。 “逃!”这念头一闪而过,刁之林强忍难受,飞身向后窜出。 分出三根藤蔓,一条缠住儿子,一条缠住古太羽,剩下一条,缠住了浑身抽搐、心痛欲裂的古天回,他掉转身子,狼狈逃窜,化为一道青烟,消失在地窟的深处。 轰隆隆,远处响起一声爆响,紧跟着,鳗湖上安静下来,当爆炸的回声袅袅消散,整个地窟之中,呈现出了一片少有的死寂。 云若晃了一晃,身边的绿气化为乌有,身子失去了意志的支撑,软软地向后倒下。 岳风上前一步,将她搂入怀里。两人向下一沉,接近水面,落在一块礁石上面。 哗啦啦,鳗妖从水底冒出头来,山一样的背脊从礁石边掠过。岳风的眼前微微晕眩,这一次伤势极重,比起化无常一战,怕也差不到哪儿去。他的身上多处骨折内伤,动一动便浑身冒汗。幻蛟突破了乙木神雷,也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所以还能站立,一是意志支撑,二是吸入了刁之林的本根。刁之林修为深湛,他的本根所含精元,远非刁散可比,所有吞噬的幻身之中,也数他的元气和岳风最为相近,故而一旦吞噬入体,立刻与他本身的精元相融,滋生出一股力量,克服伤痛,保持清醒。 “酒来!”岳风咬紧牙关,口中咝咝出声。幻蛟费力地将他蟠住,吐出一股幻酒,幻酒入喉,酒罡转动,一股热气从丹田生发,小蛇一样钻向他的全身,所过伤痛平复,气力渐生。岳风缓过一口气来,低头看去,借着幻蛟的青光,映照出云若的俏脸,少女面如白纸,气若游丝,刚才爆炸的冲击,大大损伤了她的元气,这时间,她已昏了过去。 “若若!”岳风的心里悲喜交集,望着少女,呆呆出神。他感觉到少女气息微弱,输入元气也不济事,云若不比自身,有吞噬之能,又有酒罡加身,到了万一不测,还有天鬼之力。这姣花软玉的身子,若不及时疗治,只怕香消玉殒。 想到这儿,他强打精神,向出口飞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众神 面人军团越战越勇,渐渐无坚不摧,达到一个高潮。金红色的龙鳞被一片片揭开,龙尾的裙边被活活扯烂,龙角摇摇晃晃,快要从火龙的脑子里拔了出来,火光暗淡下去,八爪火龙变得十分凄惨。 一声撕心裂肺的龙吟,火龙红光摇动,身子慢慢解体,一眨眼的工夫,龙悔恢复了原形。他神态癫狂,挥舞龙角双刃,奋力劈斩面人,可是面人断而又续,势如一阵狂潮,将他完全吞没。 “认输!”易如在台下大声呼喝。 左都笑眯眯打了个响指,面人合拢一处,化为一个巨大的面团,骨碌碌滚到他的面前,只一闪,消失不见。 龙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易如脸色铁青,走上擂台,将他抱了起来,探一探鼻息,若有若无,还没断气。 “还有两个人。”左都盯着他笑道,“怎么样?单独来,还是一起上?” “龙悔组……”易如倦怠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屈辱和不甘,“认输。” 略略静了一下,司权组台下三人,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呼。紧跟着观众席上,传来一阵意犹未尽的叹息声,既惊叹于左都的强横,又不忿龙悔组的不争。对于看客们来说,所有的参赛者都应该打到底,至死方休,才算有点儿看头,这样的半途认输,简直让人不可忍受。 “本场司权组胜!”巫方起身宣布,“天道布武,三强决出,现在休息两个时辰,申时准点,开始最后的决赛。” “休息的时间太短了。”依依急得连连跺脚,“岳风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办呀?” “没什么。”朱阳冷笑说道,“他来不来没关系,有我一个就够了。” 其他三人瞪眼瞧着,脸上都流露出古怪表情,朱阳面皮发红,怒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依依哼了一声,撅嘴咕哝:“吃屁的家伙。” “你说什么?”朱阳气得两眼上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骰子都挡不住。” “黄鼠狼的屁,可比骰子臭多了。”依依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朱阳的俊脸都气歪了,输给莫先闻,真是成了他一生的耻辱,这把柄落到了依依手里,小狐女一想起来,就要挖苦嘲笑一番。将来的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依依见他受挫,越发得意,杜庭兰心生忧愁,轻轻拉扯她的衣袖,低声说:“小七,别赌气,如果岳风不回来,若要取胜,真是需要倚仗朱阳。” 依依眉眼一红,涩声说:“杜先生,岳风一定会来,一定会的。” “世事难料呀。”杜庭兰叹了一口气,“小七,岳风不在,岳风组以你为首,你得团结大家取胜。只图口舌之快、嘲讽组员,只会让其他的组有可趁之机。” 依依听了,沉默一阵,抬头说道:“猪样儿,算了,吃屁的事情,我再也不说了。”朱阳皱了皱眉,没有做声。 正说着,四周的人群起了一阵喧哗,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远处飘来一朵白云,此时天朗气清、万里无云,这云彩来得十分古怪。 凝目细看,众人心中均是一震,原来,所谓的白云,竟是一辆飞车。 拉车的是八只通体如雪的飞虎穷奇,车身莹白,飘如云絮,形制简练而又不失大气,近了时,映着日光,可见珠玉光彩。 喧哗声忽又停止下来,擂台的四周,陷入了一阵古怪的寂静。五个裁判纷纷站起身来,脸上露出肃穆的表情。 云车所过,人群纷纷让开。不一会儿,飞车冉冉,落在擂台边上,拉车的白虎嘶吼长啸,虎爪着地,坚硬的实地上出现五道深深的爪痕。 啪,云车大门开启,走下来两个衣裳华贵的矮小侏儒,趴在车前,一动不动。紧跟着,车上并肩走下一对男女,踩着侏儒脊背,飘然走下车来。 人群中又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依依冲口而出:“皇太一、巫真,他们怎么来了?” “应该是为了看决赛吧。”杜庭兰低声揣测。朱阳盯着两人,默不作声,大皱眉头,武大圣则是一脸的敬畏,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鲲鹏金棍。 皇太一身穿白袍,站在车前。他的年纪不过四十,正是如日中天,相貌刚毅俊朗,与皇不二有些相似,小麦色的肌肤,须发十分浓密,一头浓密的金发,用一根莹白的玉箍紧紧束好,玉箍之下,一双虎目顾盼神飞,透出一股浓烈的霸气。任何人与他目光相接,都打心底里颤抖起来。 巫真挽着他手,黑衣飘飘,一派妖娆,她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浓妆艳抹,烟视媚行,面容还算姣好,双颊的线条略显刚硬,鼻子又高又挺,配合一双飞剑似的细眉,任由如何撒娇弄痴,也遮掩不住那一股凶狠之气。 皇不二和巫方双双下降,巫朗也来汇合,上前行礼问好。双方虽是兄弟姐妹的关系,可是道阶有别,尊卑有份,面对两大天道者,三人的神态无比恭敬。 白虎两大天道者同时降临,众人莫名震惊,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四周一片肃静,落一根针也能听到。双方寒暄之际,云车上又走下两个人来,准确来说,应是一个男人,一只大猫。 男子二十六七,个子甚高,不在皇太一之下,一身如水黑缎,远远看去,丝光闪亮,十分耀眼。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光洁如玉,棱角分明,容貌俊美惊人,足可颠倒众生。 男子下车以后,目光扫过四周,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初看起来,仿佛友善示好,可是稍一留心,便可看出其中的嘲讽,这嘲讽不是针对某人某事,而是嘲笑的芸芸众生。 他的目光初看十分柔和,站在皇太一身边,满是恭顺和驯服,可是仔细一瞧,却又能发现,他的眼底深处,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沉,一如地表繁花烂漫,地底却是致命的熔岩。 大猫儿一身金毛,身穿紫袍,人立行走,微微佝偻。它的身高只及常人的胸膛,身子肥肥胖胖,模样憨态可掬,离奇的是,它一副猫样,手里却拎着一个金丝笼子,笼子里面养着六只雪白的小鼠。猫鬼同处,实在稀罕,可就是这一副滑稽可笑的样子后面,大猫儿长了一双贪婪之极的猫眼,眼白如银,瞳似黄金,站在巫真身后,眼里闪烁狡黠光芒。 “这只猫就是猫鬼王苗安吧?”朱阳冷笑一声,“这些贪财鬼,近来到处都是,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闻到它们的铜臭气。” “那个年轻人是谁?”依依指着黑衣青年,“长得怪模怪样的,让人看了真不舒服。” “不知道。”朱阳果断回答。杜庭兰也微微皱眉:“奇怪,我见过皇太一两次,可是,从没见过他身边的这个人。” “皇太一!”一个轰雷似的声音在天上响起,“你不呆在琢磨宫,来这儿干什么?” 众人应声看去,京无伦凭空踩着虚空,漫步向前走来。 人群一片哗然,五大天道者一下子来了三个,真不知道,剩下的两位是不是也会出现。 皇太一微微一笑,说道:“京无伦,你呢,你又来干吗?” “我来找毁灭村子的凶手。”京无伦的目光,死死盯着皇太一,“这几天有一点儿眉目了。” 皇太一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是么?皇某人恭候京天道的佳音。” “你会等到的。”京无伦冷笑一声,“我一定会把那些鼠辈一个个拎出来,一棍一棍,统统敲成肉饼喂猫。”说到这儿,目光如炬,射向猫鬼王苗安。 “你看我干吗?”猫鬼王尖声怒叫,“我又不吃老鼠。” “不抓老鼠,算什么猫?”京无伦面露嘲讽。 “我不是猫,我是猫鬼。”苗安梗起脖子,“京无伦,我好歹也是一族之王,你顶好对我客气一点儿。” “呸。”京无伦啐了一口,“猫就是猫,变成了王还是猫,滚远点儿,别让你的臭气弄脏了老子的鼻子。” “哎呀!”巫真装模作样,满脸是笑,“京天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燕惊虹燕天道呢?她没跟你一起来么?” 京无伦原本威风八面,一听这话,气势无端一馁,双眉上挑,目有怒色。 “哎哟,我知道了。”巫真冲对手伤口上撒盐,“燕天道一定是在灵河源,陪天来大天尊下棋吧。” 京无伦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里两道目光,恨不得将巫真刺两个窟窿。 巫真占足了上风,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够了!”皇太一扫她一眼,“废话少说,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吗的?” “看比赛呀。”巫真微微一笑,“今年的天道布武,真是有趣极了。面王对龙蛛,谁能得到冠军呢?” “面王对龙蛛?”朱阳一拧眉头,脸上腾起一股青气。依依也俏脸微红,盯着巫真,心中恼怒。 “巫真!”京无伦蓦地开口,“你好像少说了一组。” “是么?”巫真扭动水蛇腰,淡淡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第二百六十五章 困境 “最后一战,是三组的循环赛。”京无伦眯起双眼,“巫真,你的脑子没坏吧,二和三也分不清吗?” “你说岳风组吧,我当然知道。”巫真扬起纤纤素手,掐着小指头笑道,“他们就是这个,大决赛里的小角色,可以忽略不计。” “呵!”京无伦哈哈大笑,“巫真,好啊,咱们来打一个赌,这一场决赛,我出十点金,赌岳风组赢。” “好吧。”巫真笑了笑,“那我就赌水夜组,谁叫我也是女人呢?” 京无伦脸色一沉,忽听皇太一笑道:“我也来凑凑热闹,我赌司权组胜。” 巫真咯咯直笑,盯着京无伦,眼里闪过一丝锐芒:“哎呀,比赛还没开始吗?我都快要等不及啦。” 京无伦哼了一声,转身落到岳风组面前,一眼扫去,冲口说道:“岳风呢?” “他没来参赛。”武大圣望着京无伦,几乎哭了出来,“师父,你这一次可输定了。” 京无伦脸色微变,铁棍一顿,天擂台也为之一震,他气急败坏,怒道:“胖猴子,谁是你师父,滚一边去。”飞起一脚,将武大圣踢成了滚地葫芦,两眼望着远处,脸上闪过一丝忧急,慢慢开口说道,“小狐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哗啦啦,鳗妖在下方游弋,不时冒出头来,两只小眼冲着岳风凶狠打量。岳风可以断定,老妖怪没安好心,此时掉进湖里,这只大笨鱼,绝对不会口下留情。 十多里的湖面,往日一纵而过,这时间竟是说不出的漫长,岳风精疲力竭,飞行的速度出奇的缓慢。 好容易飞到湖边,身后传来一声水响,鳗妖沉了下去。岳风落到岸边,低头看去,云若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柔软的嘴唇也有了血色,她的身子温软如棉,透过薄薄的黑衣,可是感觉到少女滑腻的肌肤。 岳风的心跳微微加快,他伸出手来,探了探少女的鼻息,呼吸变得平稳有力,不似刚才的细弱紊乱。 看样子,少女没有大碍。可是,不知怎的,岳风感觉出奇的疲累。他振了振宝衣,勉强向前飞去,飞了约莫一里有余,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堆乱石。 石块巨大,层层叠叠,横在道路中央。 岳风的心一沉,想起了刁之林离开时的那声爆炸,没错,老头儿去得不甘不愿,临走使坏,用乙木神雷炸垮了通道,不计其数的巨石,封死了前往地面的路径。 岳风放下云若,抽出笔来,锐喝一声:“苍龙转生”。 声音响彻洞窟,可是,幻蛟没有现身。 岳风一愣,忍不住问道:“老不死,怎么回事?” 阳太昊沉默了一下,说道:“小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累,元气也很弱,是不是刚才消耗太大。”岳风的心中不胜疑惑。 “奇怪。”阳太昊沉吟说,“你吞噬了四条刁之林的本根,得到他多年苦修的精元,又有‘酒罡’助力,即使有所损耗,也应该补回来不少。” “是啊。”岳风呼呼喘气,体内空虚的感觉越发浓烈。 阳太昊又沉默了一会儿,忽地轻声说:“乐子大了,小子,我刚才搜了一遍。可是,我感受不到你的幻身。” “什么?”岳风脑海里灵光一现,冲口而出,“苍龙转生!” “现如今,可不是时候啊。”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 岳风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真是又一次“苍龙转生”,那么,眼下的空虚疲惫,将是爆发的前兆,他的元气所以疲不能兴,一定是进入了魂魄的深处,孕育幻身,全力以赴,准备幻蛟的蜕变。 可是,这一次不同,没有杜雨,也没有依依,能否转生成功,实在全无把握。 怀里的云若,发出低低的呻吟。岳风一咬牙,这里地处忘墟之下,妖气浓郁,危机四伏,必须抢在昏迷之前,打开这条通道。 “裂阳!”岳风锐喝一声,双手之间,出现了一团电光,比起以前,这一团球形闪电小了不少、暗了许多。可是,就是这一团小小的闪电,几乎掏空了他的元气。 “破!”闪电一冲而出,击中了前方的石块,石屑纷飞,乱石碎裂,可是对于那一堵石墙,这一击,只不过打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糟了!”岳风双眼发黑,手脚微微酸软,他长吸一口气,双手之间,再一次凝聚闪电。 “破!”他双手向前一送,可是,电光没有出手,岳风只觉天旋地转,意识模糊起来,紧跟着,他的身子向前一冲,重重扑倒在地。 山如碧玉,流水空明,这是一片群山环抱的小谷,叠青泻翠的山峦间,涌珠喷玉似的,涌出一股泉水。泉水在一座白玉池里汇聚,又从一条玉石嵯峨的小溪向前流淌。这一条溪流将汇聚百泉,直到化为滔滔汹涌的灵河,纵横东方大地,流入无情大海。 这个地方,就是灵河之源。 白玉池中,青莲怒放,就在碧水之上,青莲之间,耸立着一座八角小台。台上一方棋坪,两个男女,风神高肃,正在相互对弈。 男子年约四旬,一身白袍,白里透出一丝淡淡的青色,仿佛白玉之上侵染的苍苔。他的额头高广,眉长眼亮,鼻直口方,三绺乌黑长须,但随微风飘拂,通身上下,给人一种明秀疏朗的感觉,一举一动,冰雪为神,不染点尘。 女子看上去不足三十,容貌秀美惊人,双颊有如三春桃花,白里透红,吹弹得破,秀而不媚,艳而不俗,一身长袍金红交织,上面繁花乱锦,华美得不可方物,四周的仙卉奇葩,在她映照之下,全都失去了颜色。 两人一个简素,一个华美,你一着、我一着,随手落子,不苟言笑。 “天来!”女子拈起一子,若有所思,“你真的不去玉京了吗?” “不去!”男子淡淡说道。 “皇太一和巫真都去了。”女子苦笑一下,“京无伦也在。”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男子的神色有如古井不波。 “今年的天道布武,的确有些奇怪。”女子抬起头来,静如秋水的眼眸里,透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据我所知,出现了一个奇才。” “奇才?”男子落下一子,漫不经意地说,“奇在哪里?” “这个人……”女子顿了一下,“打败了化无常的分身。” “这算什么?”男子淡淡说道,“不过一个分身,很多人都能办到。” “可是,化无常面对这个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看过事后的取影,分出胜负的时候,这个人的样子很是奇怪。他的道力突然暴增,比起之前,强了足有十倍。” “十倍?”男子抬起头来,凤眼里闪过一点光芒,“你是说,他隐藏了实力?” “说不清!”女子落下一子,托腮沉思,“他似乎进入了某个境界,从外表来看,他的生机已经死灭,可是就在死灭的生机之下,却有着不可想象的力量。”她顿了顿,“打个比方,就像是万丈玄冰下面,藏着一座行将喷发的火山。” “这个比喻,有点儿意思。”男子轻描淡写,“但还不足以让我前往玉京。” “这个世界,似乎在发生变化。”女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太多心了。”男子看她一眼,目光里透出一丝暖意,“惊虹,这不像是平常的你啊。” “是呀,我又老了一岁。”女子神色落寞,幽幽地看了男子一眼,“男人越老,话就越少,女人越老,话就越多。” “我喜欢听你说话。”男子笑了笑,“有你在这儿,日子多了许多兴味。” 女子咬了咬嘴唇,轻轻落下一子,骂道:“说得真好听。” “是了。”男子应了一子,随口问道,“那个奇才,叫什么名字?” “岳风!” “哦,我像是在哪儿听过。” “你应该听过。”女子定定地看着他,“他摧毁了天皇府、救出了贺兰殷雪,他在昊天古城,唤醒了道祖留下的‘坤龙’,打退了穷奇军团的进攻。” 男子的拈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喃喃道:“我想起来了,贺兰殷雪曾向我请求护送一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就叫岳风。” “你好像有点儿兴趣了?”女子眨眼一笑。 “没有!”男子断然说道。 “不过,贺兰殷雪的事情你怎么看?皇太一绑架了英招王,他到底安了什么心?”女子看了男子一眼,“你不打算教训他吗?” “还不到时候。”男子淡淡说道,“这件事,还不足以破坏秩序。” “纵容这个人,你会后悔的。” 男子笑了笑,丢下棋子,站起身来,踏着青莲结成的长桥,向着白玉池外悠然走去。 “你去干吗?”女子扬声问道,“去玉京吗?” “不是。”男子呵呵一笑,“人有三急。” 女子微微苦笑,轻声骂道:“口是心非的家伙。”她一扬手,眼前出现了一片幻影,幻境中的景象,正是玉京的天擂台。擂台上方,裴怒的声音轰然响起:“决赛正式开始,第一组,水夜组,对阵,司权组。”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第六卷 京华风云 第二百六十六章 昏迷 一股凉意弥漫全身,云若从昏迷苏醒。她迷迷瞪瞪,张开双眼,迎面看见的是一张若有若无、明媚秀丽的脸庞。她吃了一惊,下意识想要后退,可是稍稍一动,身子就是一阵酸痛,极度的疲倦涌上来,她的眼皮慢慢沉重,一时间,又要昏迷过去。 “云姑娘,醒一醒。”半透明的女子张开樱口,向她吐出一口袅袅的白气,白气扑面,冰冷入骨。云若哆嗦一下,又醒了过来,她猛可意识到身在何处,抽出符笔,指向女子。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女子飘然后退。云若定眼细看,对方没有分量,身形飘忽,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团烟雾。 “你是谁?”她下意识问道。 “我是岳风的花妖。”女子轻声说,“我叫玉梨。” “我叫白樱!”云若还没明白过来,另一个清冷的语声从她身后传来。她慌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裸的女子悄然站在身后,光白的肌肤呈现出玉石的光彩。 云若面皮发烫,说道:“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本有姐妹九人,困在天皇府里。”玉梨说道,“岳风和依依姑娘把我们救了出来,后来途径灵枢山,岳风将我们留在一个幽谷,让我们自由地生活。其他的七个姐妹道行较弱,留在山中继续修行,我和白樱感激岳风大恩,决意追随他,紧要关头,出一份绵薄之力。” “我们也有私心。”白樱接口说道,“昊天城一战以后,我和玉梨都很佩服岳风,如果跟随他,是一个突破修为桎梏、一窥无上天道的好机会。” “岳风呢?”云若虚弱问道。 “他昏迷了。”玉梨面露忧色,“我叫不醒他。” 刹那间,云若完全清醒了,她撑起身子,掉头看去,岳风躺在一边,面红如火,周身腾起袅袅的白气。 “他怎么了?”云若冲口而出。 “他的体内出现了某种异变,我们没法靠近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若伸出手来,摸了摸岳风的面孔,一股奇热直冲手掌,仿佛摸到了一块火炭,云若吃痛缩手,低头一看,指尖起了一串燎泡。 “好烫!”云若望着岳风,心惊肉跳,“跟熔岩一样。” “他没有死,真是一个奇迹。”白樱轻声说道,“云姑娘,现在的麻烦事,不止岳风一个。” “什么?”云若抬头看她,一脸茫然,白樱一挥手,低声说道:“你看前面。” 云若之前的心思,全在花妖和岳风身上,听了这话,才留意四周。她定眼看去,前面石块累累,已将通道堵死,这里是一处必经之地,两人困在了地窟里面。 云若想要运用法力,可是浑身酸软,内腑隐隐作痛。岳风又处于一个古怪境地,生死不知,昏迷不。云若心中一急,几乎淌下泪来。 “我们姐妹的法力以小巧阴柔见长,打穿这数里长的通道,实在不是我们的专长。”玉梨顿了顿,“不过,花妖无形之身,可以穿过这些乱石的间隙,去外面寻找救援。” “我去吧。”白樱说道。 “不!”玉梨说道,“你太莽撞,还是我去,你守护云姑娘和岳风,一定要等我回来。” 白樱收起笑容,默默点头,玉梨扫了地上的岳风一眼,似乎叹了口气,化为一股淡淡的白气,钻入乱石的间隙。 洞窟里又沉寂下来,一时间,云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看着岳风,心中生出一股酸楚,想要上前拥抱,可那火炭似的身躯却又不可碰触。 每一次都是这样,云若凄然心想,每一次,都是近在咫尺,相去千里。蓦然间,她的眼泪流了出来,悲苦忧愁的情思,将她轻轻地包围。 吱吱,吱吱,黑暗中传来细微的鸣响。少女忽觉毛骨悚然,伸袖抹泪,转眼看去。这一看,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夺口而出。 黑暗中明亮起来,接二连三,多出来许多绿油油的光点,仔细看来,竟是许多眼睛。 “鼠妖!”云若感受到了浓烈的妖气,黑暗中,小猪似的鼠妖蠢蠢欲动,一转念的工夫,已将两人围在了中央,像是一张毛茸茸的黑毯,起伏着逼迫上来。 “伤心针!”云若一扬符笔,笔尖闪烁两下,可是没有幻针射出。数十只鼠妖发出凄厉的尖叫,纵身窜了上来,快如闪电,一眨眼就到了面前。 云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时一股奇寒笼罩四周,鼠妖们尖声怪叫,纷纷散走,灰黑色的皮毛上,多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少女回头看去,花妖的十指飞出袅袅的白气,赤裸的身子焕发出明亮的光彩,黑暗之中,分外晶莹夺目。 更多的鼠妖冲了上来,白樱发出“冷香寒雾”,不断地将其击退。但这冷气不足以致命,鼠妖数目众多,去了又来,白樱按捺不住,不顾污秽,化为一缕白气,冲向汹涌的鼠群,所过之处,鼠妖纷纷爆炸,血肉淋漓,秽臭冲天。 鼠妖本性凶残,见有血肉,也不管是同类所有,吱吱狂叫,忘形吞噬。 血腥气引来更多的鼠妖,黑压压好似一股狂潮。云若虽是魔徒,到底也是女子,望见众多老鼠,只觉头皮发炸,手脚一阵软麻。 白樱使出花爆,屠戮鼠妖,尽管痛快,可是防御出现破绽,几只鼠妖冲了过来,扑向云若和岳风。云若尽力跳起,拳打脚踢,仍有几只鼠妖抢到岳风身前,云若大吃一惊,救援不及,突然寒气掠过,鼠妖来不及撕咬岳风,身子爆裂,体内钻出无数花枝。 “多谢!”云若赶到岳风身前,冲着白樱连声道谢,刚才一阵厮杀,花妖身上的光亮暗弱了许多,秀丽的脸庞上透出一丝淡淡的倦意。 鼠群冲了上来,云若眼冒金星,呼吸艰难,她努力聚拢精神,摇晃符笔,发出一道长长的火光,蓬的一声,几只鼠妖化为火球,上跳下窜,狂叫不已。 云若咬紧牙挂,聚集所有元气,接连发出“神火符”,所过之处,鼠妖无火而燃,纷纷化为火团,尖声惨叫挣扎,掉头向后狂奔,火焰点燃了其他的鼠妖,一时之间,火光闪闪,来去纵横。 白樱再也不敢行险使出“花爆”,守在一边,发出“冷香寒雾”,两人一冰一火,一冷一热,勉强抵挡了一阵,可是,鼠群越来越多,都是被同类的血腥气吸引过来。 冲击之下,两人的防御圈渐渐收窄,几只鼠妖冲到白樱脚下狠狠撕咬,可是花妖只是一团雾气,无处下牙,统统咬空,白樱发出一团寒雾,将靠近的鼠妖活活冻死。 云若发出一声惨哼,白樱转眼一瞧,少女踢开一只鼠妖,小腿鲜血淋漓。在她身边,岳风面庞极尽扭曲,分明正在忍受痛苦的折磨。白樱只觉一阵绝望,她的幻体不怕鼠妖,弹她的本根却在岳风的乾坤袋里。如果鼠群吞噬了岳风,她也必死无疑。 眼看再难支撑,突然间,鼠群生出了一阵躁动,汹涌的黑浪向后退却。 压力突然减轻,云若心头一松,后退两步,靠着一块巨石微微喘气。她转眼看去,白樱呆呆站在原地,两眼大张,盯着身后的那一堆乱石。 “怎么?”云若直觉不妙。 白樱张了张嘴,可是没有出声,眼里的恐惧越发强烈。就在这是,乱石堆里,冒出了一个光白泛蓝的东西,体格巨大,形如小山,无手无脚,也无五官。 “太岁!”云若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浑身僵硬。太岁吞噬一切,比起鼠妖,恐怖百倍。 她下意识举起符笔,发出一道火光,可是落到那团白球上面,火焰泯然消失,似被吸了进去。 太岁若无所觉,吞噬身边的乱石,悠然钻了出来,坚硬的岩石仿佛变成了至柔的流水,它则成了水中的游鱼,穿行于岩石之中,无所阻碍,悠然自得。 太岁嗅到了猎物的气味,发出吱呀呀的叫声,巨大光白的身子滑了过来,顷刻之间,逼到近前。云若一挺身,挡在岳风身前,此时内伤发作,她的眼前发黑,血腥气涌上喉头。绝望的感觉充满了全身,云若举起符笔,指定巨大的妖物,明知无济于事,也要最后一搏。 如果非死不可,那么,她宁可死在岳风的前面。 叮铃铃,黑暗中响起曼妙的铃声,清脆悦耳,媚意入骨。 太岁应声一顿,停止了前进,距离云若,不过数尺。铃声响个不停,太岁停顿了一下,微微向后一缩,大摇大摆,蠕动着向远处游去,所过之处,鼠妖的残骸席卷一空,全都进入了那个胖乎乎、白生生的巨大躯体。 铃声在洞窟里回响,死寂的地下,充满了蓬勃的生机,落入云若的耳中,就如天籁般动人。 “勾魂铃!”云若明白来者是谁,心神松弛,坐倒在地,这时光亮忽闪,乱石中出现了三个女子。 苏媚烟看见云若,微微一怔,跟着看见了地上的岳风,心生激动,纵身上前,灼人的热力从岳风身上涌出,少年肌肤皲裂,流出了淡淡的血水。 “他怎么了?”苏媚烟冲口而出,语气微微惊慌。杜雨快步上前,看了岳风一眼,俏脸刷地苍白,涩声说道:“这是,苍龙转生!”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无影丝 “如山面!”左都的吼声响彻擂台上空,巨大的面龙凌空起舞,缠住了绿蜘蛛“青精饭”和黄蜘蛛“金月亮”。 两只蛛妖身形暴涨,发出尖利的狂叫,绿蛛的口中,吐出生生不息的绿丝,拼命钻入幻面,想要攻击左都。可是幻面又进入了“如林”的状态,飞快延伸的绿丝,突然变得迟缓起来。黄蜘蛛被拖到了天上,它的“遁地丝”穿岩破土,神出鬼没,可以攻击远处的敌人,但它是土性的妖物,一旦离开地面,登时威力大减,它在面团里挣扎,哀嚎声中,将被幻面吞没。 刷刷刷,“飞剑丝”从白脸儿的口中飞出,上面流动着龙蛛的妖气,白光闪闪,锋锐难当。丝光所过,面龙凌空截断,可是断而又续,一条变成两条,一眨眼的工夫,天擂台上多了七八条面龙。每一条都凶悍绝伦,向着余下的蛛妖疯狂进攻。 呻吟声此起彼落,水夜组除了水夜,其他三人全军覆没,身受重伤,让赛事的勤务拖了下去。司权组只剩下司权一个,全身披甲,双手挥舞巨斧,正与红蜘蛛“火盆子”激战。 这一场比赛,乃是四对四的群战。对阵面王左都,水夜组的优势,远不如之前的强大。司权组的实力,则让所有观众大吃一惊,本以为司权组其他的三人,都是吃闲饭的累赘,加入战团才知道,三人竟是出人意料的强悍。两只蛛妖加上水夜组三个组员,五比三,结果,水夜组三人均遭重创,黑蜘蛛“黑水涡”的一条腿被司权一斧斩断,腥臭惨绿的体液流淌得遍地都是,“火盆子”吐出的火丝,将两个司权组的组员烧得半死,但被司权冲到近前,脸上挨了一斧,险些瞎了一只眼睛。 “盘古破天斧,真是名不虚传!”秋风舞发出一声浩叹,“相生宗五大世家,这一代的甲士中间,司家仍是首屈一指。” “没错。”裴怒连连点头,“我一直以为,水夜组隐藏了实力,结果,真正隐藏实力的是司权组。白虎司权,实力不在龙悔之下,他的变身还没有出现,已经重伤两大神蛛。这比赛,变得有趣起来。” “裴道师,你也押司权组赢么?”皇不二满脸是笑。 裴怒迟疑一下,笑道:“这个,最后的输赢,我可不敢说。”说到这儿,轻轻扫了天秀一眼,女子呆呆地望着斗场,俨然神思不属,谁也看得出来,她的一颗心,根本不在胜负上面。 “天秀道师!”巫真也看出天秀心不在焉,眼珠一转,故意问道,“你说,这两组谁胜谁负?” “他没有来……”天秀答非所问,话一出口,便觉失态,双颊微微一红,目光投向他处。 皇不二的眼里涌出一股怨恨,埋下头,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皇太一也掉过头来,两道凌厉的目光,扫过天秀与兄弟,浓眉微微一皱,笑道:“天秀道师,你说的他是谁?” 天秀咬了咬嘴唇,默不作声,皇不二的脸色好比酱爆猪肝,嘴唇嗫嚅两下,可是没有出声。巫真眨了眨眼,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皇太一,笑嗔道:“就你话多,没看见么,天秀道师不太想说。” 巫朗在一边呵呵发笑,巫真瞪他一眼,冷笑道:“臭小子,你笑什么?” “我知道他是谁。”巫朗笑嘻嘻接道,“他是……”话没说完,皇不二两道目光,锥子似的刺了过来。巫朗摇头晃脑,笑道:“看吧,他不让我说。” 皇太一面沉如水,淡淡说道:“天秀道师,我这次来到东方,一是观看天道布武,了结几件私事,此间事了,我打算前往灵枢山,参见天来大天尊,议一议你和家弟的婚事。这件事一拖再拖,拖得太久,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天秀的脸色刷地苍白,巫朗盯着她的俏脸,垂涎之外,透出一股深深的妒意。皇不二则长长吐了一口气,绷紧的面皮缓和下来,涨紫的脸膛也恢复了惯有的颜色,他偷偷扫了天秀一眼,眼里透出一丝得意。 “议论婚事的时候,我希望你和不二都在场。”皇太一意味深长地说,“我也希望,婚事的地点定在琢磨宫。这是天道者之间的联姻,我相信,这一场婚事,可以维系长久的和平。” “这可是难得的好事。”巫方笑逐颜开,大声说道,“天秀道师可是八非学宫最优秀的道师,不二老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玉京城的副守备,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到时候,不知道羡煞多少人呢。” 皇太一微微一笑,说道:“婚礼以后,天秀道师恐怕要离开学宫,一个好妻子,应该留在家里照看丈夫。” 天秀的身子微微僵硬,她俏脸苍白,徐徐站起身来,盯着皇太一,一字一句地说:“皇太一,你要闹明白,这是婚姻,不是买卖,就算我成了皇不二的妻子,也不是你皇家的人质。我要干什么,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这番话咄咄逼人,不留情面,裁判席上,一时鸦雀无声。皇太一挺直腰背,眼里迸出两道锐芒。天秀一瞬不瞬,与他直面相对。 “天秀道师,你也要闹明白,你是皇家未来的儿媳,而我,则是皇家的家长,我有权要求你怎么做。”皇太一字斟句酌。 “既然这样,我会请求父亲,解除婚约。”天秀说到这儿,脸上腾起一抹嫣红。 “是么?”皇太一淡淡一笑,“我可以把这当成耻辱吗?这是对琢磨宫的羞辱,这样的羞辱,意味着战争。” 天秀的脸色失去了血色,她心里明白,一旦涉及秩序,父亲绝对不会同意解除婚约。一股绝望悄然涌起,她晃了晃,颓然坐了下来,两眼直视前方,眼中暗无光芒。 此时此刻,天擂台上,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寂。双方经过一轮苦战,各有伤损,各占擂台一头,微微喘息休整。 左都、司权并肩而立,前者汗落如雨、脸色苍白,素有的戏谑神态消失无踪,眉梢眼角,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后者的铠甲布满伤痕,方才不慎落入飞剑丝中,几乎让那无坚不摧的金丝切割得支离破碎,他的右手提着一只巨斧,斧身光亮可鉴,半月形的斧刃,喷射出刺眼的白光,他轻轻挥舞一下,斧光划过虚空,仿佛要将这天地分裂。 神蛛们围绕在龙蛛身边,星罗棋布,隐隐蕴含某种阵法,龙蛛的口中呼出浓白的元气,一分为二,落在“青精饭”的断腿和“火盆子”的破脸上。白气所过,伤痕消失,断腿的地方长出了一条细细的长腿,尽管稍显纤弱,可是伸屈自如。 “好了,这一场还算过瘾。”水夜徐徐起身,目光冷若秋水,“不过到此为止,面王左都,下半场,希望你别哭出来。” “呵!”左都咧嘴一笑,“小丫头,你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谁是小丫头。”水夜的目光更加冰冷,“左都,如果你还是个男人,这一场就不要认输。” 左都皱了皱眉,可是没有出声,刚才一阵,他几乎使出全力,可是,除了伤了两只神蛛,可说一无所获。最厉害的龙蛛和水夜,一根汗毛也没有受损。 嗖,水夜跳了龙蛛的背脊,人群中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自从开始比赛,蜘蛛女从未离开龙蛛。可以说,这一场天道布武,她就是一个看客,始终冷眼旁观,瞧着群蛛大显神威,但如今,看客也加入了战团。这个神秘的少女,到底有多么厉害,除了天秀以外,几乎无人知晓。 不过道力盘显示,所有参赛的学生中,她的道阶最高,身为至道六品。至道五品是一个界限,超过五品的道者很少,较之五品之前,道力高出一截。 水夜扬起笔来,轻声说道:“无影丝,现身!”刹那间,她的笔尖涌出无数淡青色的细丝,一丛一片,在空气中轻轻地漂浮,就像是某一种纤细的水草。 “你的幻身是丝?”左都眯起双眼。 水夜冷冷一笑,口中吐出冰冷的字句:“丝之障!” 六只神蛛同时喷出丝来,五光十色,如云似雾,飘到水夜头顶,与无影丝交织一处,千丝万缕开始飞快地穿梭,仿佛流动的奇光,转瞬之间,出现了一大片迷迷蒙蒙,若有若无的丝网。 左都目光敏锐,看出每一根蛛丝,连接一条淡青色的无影幻丝,在幻丝的牵引下交织变化。 嗖,水夜跳了龙蛛的背脊,人群中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自从开始比赛,蜘蛛女从未离开龙蛛。可以说,这一场天道布武,她就是一个看客,始终冷眼旁观,瞧着群蛛大显神威,但如今,看客也加入了战团。这个神秘的少女,到底有多么厉害,除了天秀以外,几乎无人知晓。 不过道力盘显示,所有参赛的学生中,她的道阶最高,身为至道六品。至道五品是一个界限,超过五品的道者很少,较之五品之前,道力高出一截。 水夜扬起笔来,轻声说道:“无影丝,现身!”刹那间,她的笔尖涌出无数淡青色的细丝,一丛一片,在空气中轻轻地漂浮,就像是某一种纤细的水草。 “你的幻身是丝?”左都眯起双眼。 水夜冷冷一笑,口中吐出冰冷的字句:“丝之障!” 六只神蛛同时喷出丝来,五光十色,如云似雾,飘到水夜头顶,与无影丝交织一处,千丝万缕开始飞快地穿梭,仿佛流动的奇光,转瞬之间,出现了一大片迷迷蒙蒙,若有若无的丝网。 左都目光敏锐,看出每一根蛛丝,连接一条淡青色的无影幻丝,在幻丝的牵引下交织变化。 他的心猛然一沉,要知道,蛛妖的妖丝尽管厉害,可是多数时候,各自为战,并未发挥应有的潜力。可是,水夜的幻丝一出,无异于一个统帅,将所有的蛛丝连接起来,势将发挥更大的威力,至于威力如何,左都想象不出,心中暗暗打鼓。 “喝!”司权发出一声大吼,身上淡金色的铠甲,发出炫目的光亮,手上的大斧仿佛半轮明月,照亮了偌大的擂台。他的心情十分激动,要知道,现在观战的有三个天道者,自己一举一动,都将震惊天下。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司权挥舞大斧,冲上前去。如果水夜还在龙蛛的庇护之下,要想伤她,恐怕不易。现如今,她落到了地上,司权对于自己的速度有绝对的自信,他有十足的把握,在水夜使出神通之前,将她斩于斧下。 “盘古开天斧!”司权凌空跳起,巨斧撕破虚空,带起一道刺眼的炫光,那一刻,所有的观众都生出了错觉,这一斧劈下,偌大的擂台,将会断成两半。 第二百六十八章 第二次转生 “苍龙转生?”苏媚烟好奇问道,“这不是幻身的名字么?” “不!”杜雨摇头说道,“苍龙转生既是幻身的名字,也是幻身变化的状态。”说着含羞带怯,将岳风之前转生的情形简要说出。 苏媚烟和云若听完,云若固然面红心跳,苏媚烟纵然风流不拘,也觉双颊微微发烫,轻声说:“小雨,难道说,这一次也要那样么?” 杜雨一言不发,查看了一下,说道:“他的体内元气旺盛得可怕,这一次的纯阳之气,比起第一次还要厉害,现今还没有完全爆发,巳经热比熔岩,届时一旦爆发,若无玄阴之气引导宣泄,必然焚身而死,形神俱灭。” 其他两个女子,全都目定口呆。杜雨的目光落到云若的身上,眼中微微透出诧异:“这位姑娘,你是谁?” “我……”云若的心中一阵酸楚,不觉沉默下来,大魔师的话在她耳边回荡:“你是云若,不用跟踪,不用隐藏,只要以本来面目出现,就能轻易地留在岳风身边。” 云若的心一阵狂跳,她微微闭上双眼,低声说:“我、我叫云若。” “云若?”苏媚烟脸色微变,冲口而出,“你没有死?” 杜雨看着苏媚烟疑惑不解,问道:“苏姐姐,你知道她么?” “我知道。”苏媚烟盯着云若,眼神变幻不定,“她是岳风的未婚妻。” “呀!”杜雨失声轻呼,“什么,岳风的未婚妻不是小七么?” 苏媚烟苦笑一下,说道:“小狐狸那是自封,落星谷的云若,才是岳风真正的未婚妻。岳风曾跟我说过,落星谷毁灭之时,云若也失了踪,他离开落星谷,经历无数磨难,就是为了找到她和父亲岳灵王。” 杜雨听了这一席话,心神微微恍惚,她扫了岳风一眼,胸中涌起波澜,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刚毅绝伦的少年,竟也拥有如此悲惨的过去,无怪在他眼里,时常可以看见忧伤的目光。那个时候,他是在想着这个云若么? 她转过眼来,审视云若清秀脱俗的面孔,少女的神态柔和恬静,比起依依的古灵精怪完全不同,如果说,岳风是一团烈火,那么她就是一潭静水,如果少年还醒着,两人站起一起,似乎更加般配。 杜雨的心里微微一乱,不由寻思:“小七呢,小七怎么办?” “小雨,小雨……”苏媚烟的叫声,让她从迷乱中苏醒,她恍然一惊,冲口说道,“你、你真是云若?” 云若黯然点头,她有伤在身,逃走无力,除了留下,也别无他法。 “我可以作证。”玉梨说道,“我听见岳风叫她‘若若’。” 花妖的话,苏、杜二人不能不信,方才她们逃到地面,心忧岳风的安危,一直呆在附近,可是比起地下的三人,杜雨道术浅薄,去了不过送死。苏媚烟要照顾杜雨,也无法前去帮助岳风,心中矛盾难受,真是难描难画。 正心急,忽见刁之林带着一伙伤者冲了出来,急匆匆向远处飞去。两人吃了一惊,慌忙从藏身处出来,匆忙赶往地下,谁知道歧路甚多,迷失路径,着急的时候,凑巧遇见了求援的玉梨。 这两日,玉梨在风烟居的花圃中现身过一次,苏媚烟知道岳风身边带着两只花妖,见了玉梨,不胜之喜,得知岳风受困,慌忙赶了过来。可是乱石巨大,厚度惊人,以苏媚烟之力,根本无法打开。但她身为猎魂师,常年穿行古墓,此类情形时有发生,故而临危不乱,略想一想,摇响“勾魂铃”,引来了一只太岁。太岁不怕五行,可是害怕迷魂幻术,“勾魂铃”正是它的克星。 苏媚烟用铃声驱使太岁,吞噬巨石,硬生生在乱石之中打开了一条通道,至于惊走鼠妖,救了云若等人,却是意外的收获。 两个女子望着云若,五味杂陈,心潮起伏,可是眼下岳风形势危急,不容众人细说。苏媚烟一咬牙,说道:“小雨,事不宜迟,还是尽快协助岳风转生。” 杜雨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次转生,与上一次不同,他体内的纯阳之气一旦引发,必然十分狂暴,如果任其挥发,恐怕宣泄一尽,消散在天地之间。那时候,转生还没成功,他巳油尽灯枯、气力衰竭而死。所以,必须找到一个密闭的空间,一来风邪不能入侵,二来元气不会随意挥发,待他转生成功,还可收回体内。” “这个容易。”苏媚烟摇动勾魂铃,召回那只太岁,白花花的躯体钻入石壁,滚了两滚,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窟,苏媚烟使出搬运法,带着岳风进入洞窟,杜雨扶着云若,也跟了进去。苏媚烟又行法术,搬来一块巨石,堵住入口,洞窟自成一体,从此与外隔绝。接下来,她写了一道“燃灯符”,一灯如豆,照亮幽暗的秘窟。 岳风的身子发出淡淡的红光,热力从他身上涌出,整座洞窟,慢慢热了起来。 “云若姑娘。”杜雨轻声说道,“你得帮助岳风。” 云若呆了呆,一时双颊如火,身子微微发抖,望着岳风,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苏媚烟轻声说,“她有伤呢。” “不碍事。”杜雨说道,“她的伤一大半是透支心力所致,并无性命之忧,我用神疗术为她疗治,很快就能痊愈,那时她救岳风,我用元气护住她的灵窍,应该没有危险。只不过……”她迟疑一下,深深地盯着苏媚烟,“她一个人的气不够,姐姐,你也得出手相助。” “我……”苏媚烟双颊绯红,“我的气合适么?” “但凡女于,元气都属阴柔,姐姐的元气清凉和美,阴柔万端,不是玄阴之气,也有阴阳相济之功。”杜雨顿了顿,叹了口气,“事急从权,大家尽力而为,只是风险很大,一旦转生失败,恐怕会同归于尽,姐姐,你好好想想。” 苏媚烟微微苦笑,叹了口气,说道:“小雨,我该怎么做?” 杜雨使出神疗术,一边治疗云若,一边说出转生的法子。苏媚烟一边听着,迟疑一下,脱去了岳风心神衣,岳风的身子裸露出来,一旦失去心神衣的阻隔,热浪滚滚,更加猛烈。苏媚烟饶是久经人世,望着岳风的身子,一颗芳心仍是突突乱跳。 她长吸一口气,徐徐褪去衣裙,露出绝美的身段,其他两个女子看在眼里,一时也觉目眩神迷,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苏媚烟与岳风正面相对,两人四手合在一起。四手相合之处,升起一股淡淡的水气,柔和清凉的元气,透过岳风的掌心,钻入了他的体内。 此时此刻,岳风的难受到了极点,纯阳之气有如滚烫的熔岩,在他体内纵横流淌,五脏六腑仿佛在火焰中烘烤,连带三魂六魄,也在忍受奇热之苦。那一股热力向外鼓荡,俨如一个活物,势要冲开他的骨血,突破他的肌肤,将他的肉身活活撑破。 因此缘故,苏媚烟的元气一旦进入,好比久旱甘霖,浇灭少许热力,让他头脑一清。苏媚烟早年为情所困,元气不如依依和云若清纯,但她外表风骚,心性纯净,离开京无伦以后,多年来守身如玉,故而元气清和,仍有调和阴阳、消火度劫的奇功。 这一股元气进入,好比打开一条通道,纯阳之气汹涌而出,若非杜雨事先交代,苏媚烟潜运心法,元气护身,这一股热流冲来,势必将她元气引燃,随着岳风同归于尽。此时但觉热力及身,慌忙运转元气,调和阴阳,热流入体,顿如火星渐入静水,很快化为乌有。 热流源源不绝,越来越多,越来越热,整个秘窟,变得酷热异常。苏媚烟正面抵挡锋芒,一呼一吸,好比吞吐火焰,身上粉汗交流,濡湿的秀发粘贴在洁白如雪的肌肤上面,双颊白里透红,如火如霞,更添几分娇艳,说不出的动人。 热流有了宣泄之处,岳风的神志慢慢苏醒,他感觉魂魄之中躁动不安,充满了一股强烈的升级。这生机如此之强,搅得他头昏脑胀,整个身子似要爆炸开来。 凉意悠悠,顺着双手涌入,忽然间,岳风彻底清醒过来。他慢慢地张开双眼,两道目光看向前方,这时,他的心子一跳,前方的奇景好似一块磁石,将他的目光牢牢地吸住。 苏媚烟妙目微合,全身赤裸,娇艳的双颊仿佛蓄满了火焰,因为热力的侵袭,女子雪白光润的肌肤,隐隐透出一抹嫣红,浑身香汗淋漓,水光星星闪动,酥胸起伏之间,妙态毕露,透出了颠倒众生的魅惑。 强烈的欲念从岳风心底涌起,气由心生,两人的身子还没接近,元气汹涌而出,仿佛一只无形滚烫的大手,在苏媚烟的身上来回摩挲。 奇热奇痒,各种古怪感受同时生发,女子心生诧异,忍不住睁开双眼,刹那间,她看见了岳风的眼睛,那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幽黑的瞳子深处,闪烁邪异的光芒。 元气的摩檫更加强烈,滚烫的热流进入女子的身体。苏媚烟望着岳风的双眼,忽地春情萌动,心怀激荡,雪白的肌肤变成悦目的粉红,眼波盈盈流动,万千风情凝聚在眉梢眼角,潮润的红唇微微张开,喉头深处,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 一股强烈的吸力,将迷乱的女子,向岳风的怀里拉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编织 斧头落到半空,水夜仍是不动。眼看得手,司权心涌狂喜,就在这时,大斧顿了一下,再也不能前进一寸。 司权的心咯噔一下,定眼看去,吃惊地发现,斧刃之前,横着一根蛛丝。 没错,只有一根蛛丝。这根丝线近乎透明,若非斧刃触及,凝目细看,压根儿不能看见,与其说是一根蛛丝,不如说是一根光线。 司权十分奇怪。他的灵觉惊人,周围的蛛丝无不在他的把握之内,这一根蛛丝从何而来,真是咄咄怪事。更奇怪的是,区区一根蛛丝,竟然挡住了“盘古开天斧”的冲击,蛛丝上有一股力量,强韧得无与伦比。 司权循着蛛丝看去,若有若无,连接龙蛛之口。原来,这一缕丝,来自龙蛛,龙蛛之丝,可有可无,柔如水,硬如刚,藏在神蛛丝里面,暗袭伤人,防不胜防。 说起来十分繁琐,其实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斧头刚刚受阻,司权便觉手腕、足踝各自一紧,整个人颠三倒四,身不由己,叫一股力量高高拽了起来,数不清的蛛丝涌上身来,缠的缠,绕的绕。司权大呼狂怒,体术、道术使了个遍,可是蛛丝去了又来,俨然无穷无尽,在幻丝的牵引之下,每一根蛛丝都有灵性,进退闪避,无孔不入。 一转眼的工夫,司权就已不能动弹,身子高高吊起,悬在一大片丝网中间,俨如撞入蛛网的虫豸,除了抽搐挣扎,再也别无他法。 司权受制,左都并没有闲着。“绕指精钢面”漫天飞舞,缠住蛛丝,想要扪断。谁知道,幻丝蛛丝交织,更有龙蛛丝掺杂其中,根根蛛丝,柔韧难断,反而缠住幻面,一时难以收回。 “面人军团。”左都迫于无奈,故技重施,幻面化为无数小人,成千上万,穿梭于蛛丝之间,各显神通,想要扪断蛛丝,救出司权。 “编织!”水夜面沉如水,轻轻挥舞符笔,笔尖吐出缕缕幻丝,引导漫天蛛丝,缠绕、切割、焚烧、勒断,柔丝如光,漫天飞舞,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儿,不到片刻工夫,面人一只不落,全被“织”入网中,一个个挂在巨大的网罗之中,说不出的凄凉无助。 左都面红如血,又喝一声:“分!”面人再分,变多变小,可是蛛丝也随之增多,缠着捆着,无论多少面人,全都编入网中。 “北斗七星蛛!”水夜脸色阴冷,高举符笔,吱吱吱,神蛛一字排开,连带居中的龙蛛,曲曲折折,排列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左都直觉不妙,可又倍感无奈,幻面大半出击,全被困入蛛网,他的幻身生生不息,变化万千,可刚可柔,可轻可重,能密能疏,能为固态,也可为液态,招式之多,变化之繁,可说是天下的幻身中的一大奇物,可是遇上这些蛛丝、软硬不吃,轻重无用,无论液态固态,均是没有用武之地,更要命的是,这些蛛丝也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随他的变化而变化,龙蛛丝若有若无,似乎还没有使出全力。 现如今,神蛛们摆出这一副模样,必有绝招狠招,左都拼命转念,可是无计可施。 “北斗七星,光耀十方,千雷归一,烈烈煌煌!”水夜声音悠悠入耳,少女的笔尖射出一缕白光,直冲九霄,没入云层。 白光所过,天地变色,浓云翻滚,云层中隐隐然有电光闪烁。突然喀喇一声,一股粗大无比的闪电从天而降,落到巨大的蛛丝网上,顺着蛛丝纵横游走,猛烈地轰击蛛丝上的人与面人。 “说笑话吧,岳风组如果输给司权组,又怎么能胜水夜组。” “你没发现么?岳风组少了一个人。” “你是说岳风?他怎么没来?” “谁知道呢?听说他一个人横扫了古太羽组,少他一个,岳风组只是二流,多他一个,岳风组就是顶尖儿的狠角色。” “我明白了,你是说,第二场,他不会出战,所以岳风组会输;第三场,他会适时赶来?” “只要比赛没有结束,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岳风组三人站在那儿,依依神色焦急,不时眺望远处。武大圣想到行将到来的苦战,心里紧张莫名,拄着棍子微微发抖。只有朱阳闭着双眼,俊美的脸上神色恬淡,仿佛不波古井,看上去十分镇定。 京无伦皱着眉头,拿出一个酒壶,咕嘟嘟喝了一会儿酒,冲着观众席努了努嘴,冷笑道:“看样子,他们都不看好你们呢!” “师……京天道。”武大圣哆哆嗦嗦,怯生生地问,“你说,我们能赢么?” “难!”京无伦漫不经意地说,“不过,尽力就好,到了最后一轮,已是了不得的成就,无论胜败,都了无遗憾。” 当当当,擂台高处响起钟声,武大圣应声一跳,扛起棍子,朱阳蓦地张开双眼,冷冷说道:“我们一定会赢。” “你怎么知道?”武大圣看他一眼,神气古怪。 朱阳默不作声,一纵身,驾驭飞剑,窜上擂台。依依和武大圣紧跟其后,三人漂浮半空,排成一个品字。 四周的观众,响起山呼海啸,武大圣听着呼喊,只觉一阵心虚。 嗖,嗖,两道白光,飞上擂台,正是司权和左都。两人神色委顿,还没有从上一场的打击中完全恢复,至于其他两个组员,压根儿无力再战。可是尽管如此,所有人都将赌注压在了司权组身上,在他们看来,只要左都一人,司权组就必胜无疑。 “武大圣、胡依依。”朱阳徐徐开口,“你们两个对付司权,左都由我来对付。” “什么?”依依又惊又气,大声抗议,“朱阳,你又只顾自己出风头吗?别忘了,岳风不在,我就是组长。” “不!”朱阳低声说道,“这是策略,我会全力拖住左都,你们两人全力打垮司权,而后我们三人合力,再收拾左都。只有这样,才有胜算。” “你能拖住左都。”武大圣瞥了他一眼,脸上充满疑虑,“你拖得住吗?” “你师父不是说了吗?”朱阳说到‘师父’两字,脸上充满了讥诮,“最后一轮,尽力就好。” “他真是我师父。”武大圣小声咕哝。 “吹吧你。”依依白他一眼,“你一定摔坏了脑子。”她盯着对手,喃喃自语,“到了最后,还得靠我。” 两个男生转眼看她,都是一副古怪神气。 “北斗七星蛛”引来天雷,轰击幻面,左都受创不轻,加上休息短暂,仓促间很难恢复元气。好在岳风组也是缺兵少将,左都最忌惮的就是岳风,此人不在,自己即便受伤,也是大有胜算。眼看对手叽叽咕咕,不觉冷笑一笑,打起精神,扬笔叫道:“面王!” 身后白影浮动,涌出巨大的面团,这面团比起之前,似乎小了不少,然而气势依旧惊人。 “凤凰涅盘!”朱阳也举起符笔,念出法咒,身后涌出明亮的火光,一只火雀跳跃而出,饱满精神,光照天地。 司权大喝一声,铠甲上身,大斧在手。他的脏腑隐隐作痛,刚才一番疗治,内伤好了大半,若是强敌,自然不妙,不过对手很弱,应该可以胜出。 巨斧喷出白光,司权一晃身,率先发难,身子带起一溜残影,大斧当空一抡,卷起一道半月形的光亮。光亮直奔依依,在他看来,这女子最弱,先将她打倒,再来收拾两个男子。 黑影晃动,武大圣冲了上来,鲲鹏金棍奋力扫出,当的一声,白光迸散,铁棍向前,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巨斧与金棍撞击,震得众人耳鼓嗡鸣。 第二百七十章 新招 “盘古开天斧!”司权大斧受阻,心中一阵恼怒,奋力舞起斧头,巨大的斧刃化为一团亮晶晶的厉芒,每一次挥动,天地间就像是挂起一阵大风,摄人的白光一闪而过,众人无不汗毛倒竖。 斧影重重,劲气如山,怒潮似的白光快要将武大圣吞没。白光斧影之中,武大圣的身影分外单薄,巨斧劈中金棍,爆鸣声密如联珠,就像是一串滚雷凌空驶过。 “破山棍!”武大圣发出一声断喝,黑色的棍影陡然暴涨,兵刃撞击声更加密集,一条狂龙似的棍影,在铺天盖地半的斧影中穿梭不定。 众人都感讶异,司权一轮猛攻,竟然未能打垮武大圣。小胖子守中有攻、法度森严,比起以往的慌张混乱,俨然换了一个人。观众里有不少武大圣的拥护者,见这情形,纷纷喝彩:“小胖子,这棍子使得好啊!” “没错,揍他娘的。” “世家就了不起吗?” “上呀,把他打垮!给咱们这些普通人出一口气哇!” 司权又惊又气,“盘古开天斧”共有十八路,九路“辟地斧”,九路“开天斧”,一眨眼,九路“辟地斧”使了五路,仍是徒劳无功,喝彩声此起彼伏,落入他的耳中,真是莫大的讽刺。 “啊呀呀呀!”司权两眼发赤,斧子大开大合,带起凌厉的劲气,从数十丈的高空落下,扫中坚硬的地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切痕。密集的劈斩,让武大圣几乎喘不过气来。一瞬间,他也不知道接了多少斧,冲击力如此之猛,每一下劈落,似乎都要将他压成肉饼。武大圣睁大双眼,奋力舞起铁棍,横竖遮拦,来回抵挡。 突然间,司权向前逼近,大斧虚晃,卷起一片光影。武大圣刚要去拦,冷不防他斧中夹腿,势如长枪大戟,踢中武大圣的心口。 武大圣胸口剧痛,护身的“森堤”几乎叫这一腿贯穿,一口血涌到口中,整个人颠三倒四,向后飞了出去。 “喝!”司权得势不饶人,奔腾而出,连人带斧,化为一道刺眼的强光,撕破天宇,纵向下切,看那气势,这一斧下去,势要将对手切成两半。 武大圣无处可逃,一股气堵在心口,想要举棍迎接,可是来不及了。 “咻!”锐响破空,一蓬闪烁电光的金针飞向司权。 狐雨雷针!司权不敢大意,斧到半途,硬生生收回,白光席卷,撞向金针,叮叮叮,急如雨打梨花,电光迸射,刺得人双眼生痛。 嗤嗤连声,“盘古开天斧”的神光,竟被雷针冲开了一个缺口,司权慌忙后退,可是迟了,神形甲连中数针,其中一枚雷针刺中左颊,强烈的痛麻循着面皮蔓延,一瞬之间,司权的脑袋,几乎失去了知觉。 “臭娘儿们!”司权号叫一声,抡起巨斧,劈向依依。 小狐女起初自顾身份,不愿意和武大圣以多打少、并肩对敌,直到武大圣遇上险招,方才出手相助。眼看司权冲来,不由微微冷笑,秀眉一扬,水杏眼里闪过一道锐芒,身后狐尾狂舞,金、雷二尾融合如一,化为一条形体惊人,金光在内、雷光在外的巨大幻尾。 “天狐雷暴刺!”小狐女的声音轻细、镇定、充满了一股决绝的力量,落入司权耳中,不知怎的,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前方的幻尾,气势变得异常狂暴。刹那间,千万根尾毛纷纷竖起,脱离了巨大的狐尾,密如疾风骤雨,向他迎面冲来。每一根雷刺都异常明亮,飞出的途中不断地变粗变长,到了司权近前,已是如刀如枪。 “开天!”司权使出了全力,大斧狂舞,挽起一团巨大的精光,横直数亩,就像是一面光闪闪的盾牌,雷刺射中斧光,发出闷雷般的鸣响,雷光泯灭、弹飞、前赴后继,连绵不绝,斧光收缩,暴涨,铺天盖地,流泻如长江大河。 双方的力量惊世骇俗,反复碰撞交锋,俨然漫无休止。司权的口中微微发苦,这一轮刺雨出人意料的猛烈,看上去,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如果这攻击再持续片刻,那么他的开天斧必然出现破绽,这蓄满雷光的金刺如此强劲,恐怕会将他的铠甲射穿。 天狐雷暴刺,本是依依学自四姐胡仙仙的新招。胡仙仙虽不赞成妹子参加天道布武,可是几轮比赛看下来,也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她知道岳风组越往后去,遇上的对手越来越强,仅凭依依眼下的修为,好比以卵击石,必然凶险万端。所以这几日,一旦有空,就全力调教依依,进一步融合金、雷二尾,衍生出更强的神通,天狐雷暴刺,就是其中之一。 依依初学乍练,第一次用出,尽管将司权逼得够呛,可始终难以击破他的防御,加上道力甚浅,难以持久,时间一场,不觉元气空虚,攻势为之一弱。 面对司权这一等对手,这一弱足以致命。司权一觉对手变弱,登时大喝一声,巨斧凌空一卷,扫开雷刺,呼啸而下。 依依想退,可是白光追身而来,根本难以躲开,巨斧带起狂风,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当!一声巨响。一条粗黑的铁棍挡在了依依的前方,巨斧向上跳起,半空中画出一道光弧,斜斜劈向武大圣的面门。 “倒海棍!”武大圣发出一声狂喝,铁棍化为一片乌油油的光华,棍子快得几乎看不清楚,搅动苍茫大气,卷起一股飓风。 当当当,棍斧相接,发出沉闷密集的巨响。司权大为吃惊,武大圣每出一棍,都带起一股漩涡似的劲力,来回搅动,斧刃与之碰撞,每撞一次,司权都觉虎口剧痛、手臂发麻,紧握的斧子似要脱手飞出。 这一路棍法,与“破山棍”全然不同。司权猛可意识到,短短两日工夫,对面的武大圣又有了惊人的进步。 咻,紫影翩翩,漫如飞花,小狐女娇美的身段在天地间舒展开来,轻盈流转,灵动得不可思议。 金雷交织的幻尾在天地间大开大合,“天狐雷暴刺”向着雪白的斧光尽情倾泻。每一根幻刺都拥有非凡的灵性,避开武大圣的身子,穿过重重叠叠的斧影,恍若流光魅影,飞向司权的要害。 “开天九斧……”司权的吼叫,化为了凄厉无比的嚎叫。对手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正面迎击,不落下风,一个避实就虚,无孔不入,司权上下遮拦,只有抵挡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他恨不得化身三头六臂,可是纵有三头六臂,也未必抵挡得了这样的攻势。 “四倍法身,北兽之尊!”一声怒叫,斧光中白气蒸腾,斧影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影,那是一只雪白的熊罴,该是前掌的地方,却是一对巨大的斧子。 白熊伫立在天地之间,对面的武大圣格外渺小,一蓬雷刺落在熊身之上,迸射数尺电光。白熊痛叫一声,一挥手,扎入熊皮的幻刺,统统化为乌有。 “四倍法身,心猿神通!”武大圣的声音颤抖中透出一丝稚气,浑身腾起一股黑浪,凌空翻腾暴涨,须臾之间,化为老大一团。 突然间,黑气消弭,真形显露,一头巨大的苍猿,出现在白熊的对面,双方一般高矮,遥相对峙,气势惊人。 “呀!”依依十分吃惊,一是因为雷针无功,二是因为武大圣的变身有了极大的变化,在此之前,武大圣只有二倍法身,变身颜色深黑如墨,但如今,法身变大一倍不说,巨猿的毛色变淡,成了较浅的苍黑。 这一进步极尽神速,若非受了高人指点,短短一日一夜,绝对难以达到如此境界。 “难道说……”依依的心中疑惑起来,眼角余光扫向台下,京无伦站在那儿,拄着棍子,喝着酒水,盯着台上,面露冷笑。 小狐女的心中若有所悟,“难怪,难怪,武大圣老是叫京无伦师父,无论怎么骂他,他也不肯改口。原来这个京猴子真是指点过胖猴子,要不是他,谁也没有这种点石成金的能耐。” 依依猜得不错,暗地里,武大圣的确受了京无伦的指点,起初是京无伦住在风烟居的时候,武大圣在修炼房练功,京无伦无意看见。两人的功法颇有渊源,京无伦一时无聊,随意指点了一二。大战蛇娘化音的时候,也是京无伦从旁指点,武大圣才能发挥“森堤”奇效,躲过中毒身亡的危机。 京无伦心气甚高,眼看自己从旁指点,武大圣依然输给化音,一怒之下,决意提拔一下这个小子。是夜将他带到玉京郊外,调教了足足半夜,武大圣自幼苦苦修行,根基原本不弱,只是少了顶尖的高人指点迷津,京无伦扫除障碍以后,小胖子一夜千里,径直练成了四倍法身,一跃进入苍猿境界,可与司权的“武熊”一争长短。 轰隆隆,两只巨兽撞在了一起,双方撕咬、扭打、翻滚,冲撞。铁柱与巨斧争锋,庞大的身躯像是两座小山,移动如飞,撞击如雷,每一次冲撞,都是惊天动地,擂台上顽石破碎,尘屑纷飞,兵刃交错而过,摩擦的声音使人牙酸耳鸣。 第二百七十一章 火舞 小狐女看得心惊胆颤,可是一股逼人的热浪从上方落下,让她微微见汗,抬头看去,朱阳脚踏飞剑,左都驾驭飞轮,法器一红一白,两人的身上均是清爽的白衣。 此时此刻,冲天的火焰化为巨大的“焰巢”,旋转如飞,围绕在朱阳的身边,火雀在火巢上盘旋,五色火焰穿梭不定。 左都这边,数不清的“无敌金刚酥”从虚空中生成,像是一块块金锭,冰雹似的冲向火焰,每一块面点都是施加了“如山面”的法意,分量重如山岳,撞击猛烈无比。 焰巢不断地被击穿,又为朱阳顽强地弥补。他眼冒金星,血气冲喉,元气剧烈的动荡,八方重压之下,快要破脑而出。 朱阳心中明白,一味死守,焰巢的迟早被这“面点雨”攻破,当务之急,应是化解这些幻面,这些面点看似无穷无尽,可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障眼法子,因为无法将其消灭,所以来了又去,来时有形,去时无形,故而乍一看来,攻势无休无止,势头从不衰减。 其实,“面王”幻身之中,融入了极为厉害的幻术。幻术融入幻身,才会出现各种轻重、缓急、疏密的变化。 这幻术可以糊弄许多对手,可是瞒不过凤凰血裔的“破魔金瞳”。朱阳一眼看透,心知肚明,所以暂不出击,全是等待时机。他有了莫先闻一战的惨痛教训,再不仓促出击,让对手知道底细,而是后发制人,先用焰巢尽力抵挡,再来寻找对手的破绽。 谁知左都一路扫荡强敌,遇上水夜,方才折戟。他的一身道力,确有独得之秘。“金刚酥”漫如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压得朱阳喘不过气来,除了拼力抵挡,竟然无力反击。 眼看败局将定,忽听下方传来一声熊罴哀嚎。左都应声看去,白武熊的左肋处多了一个大洞,浓白的元气从中流淌出来。它一边号叫,一边挥舞双斧的熊掌,抵挡密不透风的铁棍。 一道紫影绕着白熊飞舞,巨大的幻尾变成了一条奇怪的软枪,枪链是长长的电光,枪尖是巨大锋锐的金色钻头,漫天飞舞,随心所欲,穿过白熊的斧影,钻向它的破绽,一旦钻入熊身,电光即刻暴涨,注入金色钻头,旋风狂钻,抵着白熊的身子钻入。武熊的身子尽管坚固无比,面对这古怪电钻,竟也抵挡不住,出现了一个个深深的钻孔,浓白的元气泄漏而出。 白熊百般无奈,腾出一手,号叫着来抓电钻,可是依依一钻便收,决不恋战。白熊顾此失彼,苍猿抡起金棍,奋勇向前,荡开白熊的斧掌,狠狠一棍,扫中了它的腰腹。 司权挨了重击,只觉棍上一股旋转之力深入肺腑,震动之前的内伤,五脏六腑,均是隐隐作痛,一口血涌到喉头,几乎喷了出来。他强打精神,挥舞巨掌,挡开铁棍,不料依依趁机绕到他的身后,小狐女生性顽皮,挽起电钻,嗖地落向白熊的厚臀。 这电钻也是依依新学的奇招,全名叫做“玄天神雷钻”,道力越高,钻头越坚硬,注入电流以后,以惊人的速度旋转,最厉害的时候,可是将大山钻出一个窟窿。依依虽然没有如此神力,但要攻破司权的幻身,仍是绰绰有余。胡仙仙传授这一道术,本意就是对付强力的甲士,此刻挨着便钻,钻着便入,只听一阵异响,袅绕闪电的金钻,深深地钻入了白熊的屁股。 白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伸手去摸屁股,头部露出破绽。武大圣看得分明,高高纵起,一棍落下,正中白熊脑袋。司权有如五雷轰顶,浑身一颤,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却。 同伴落了下风,左都不由分神。他心神一分,金刚酥的攻势也稍稍一弱,朱阳感受分明,大喝一声:“五色火轮。” 火雀通身变化,连带焰巢之火,化为一个巨大的火轮,横在朱阳身前,旋转如电,其中生出强大的“炎吸”之力。漫天的“金刚酥”好似倦鸟归巢,一旦靠近火轮,纷纷吸入其间,五色火焰轮番锻炼,转得数转,化为一团团黄澄澄的元气。 左都怒目圆睁,极力操纵分散的精元,大喝一声:“如林面。” 幻术注入其间,火轮的旋转稍稍迟缓,这一变化,与心鼬的“懒惰之气”异曲同工,左都一旦得逞,便可扭转劣势。 “左都,我教你一个乖!”朱阳不急不徐,金色的瞳子凝视面点师,“对付凤凰血裔,同一个法子,决不能使用两次。” “你说什么?”左都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看清楚了!”朱阳目光一转,落向黄色元气,金瞳怒放奇光,口中舌绽春雷,“破!” 黄色的元气忽地凝滞住了,停止了翻滚,仿佛冻僵了一样,木木呆呆,生气全无,呆在火轮中央,五色火流一转,元气化为了乌有。 左都的脸上腾起了一股紫气,口角流出一缕血丝,他双手合十,大喝一声:“面人军团。” 金刚酥呼啦散开,化为无数面人,绕过火轮,攻向朱阳,面人可大可小,可多可少,个个身具神通,实在防不胜防。五色火轮尽管也可放大转移,但也跟不上面人的速度和变化。 朱阳一双金瞳异常明亮,忽一抬头,冲天发出一声长啸,清越如风,声如九天凤鸣。突然间,少年翩翩起舞,手挥目送,旋绕如电,姿态刚健潇洒,从头到脚,每一处动作,全都应和着某种奇妙的节拍。 “朱明之舞!”皇太一禁不住冲口而出,冷冽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惊讶。 但随朱阳的舞蹈,五色火轮,悄然迸散,化为成千上万朵火焰,每一朵火焰,都具有五色之火,一眼看去,仿佛天地之间,绽放出无数朵明亮璀璨的火莲。 “天舞火莲!”朱阳的声音像是来自天外,每一朵火莲,都在跳动起舞,一开一合,一上一下,无不充满了非凡的灵性,每一朵火莲,都与朱阳的心灵相通。少年纵情狂舞,舞蹈之中,他的灵觉向四面扩散,蔓延无穷,仿佛融入浩淼无垠的天地之中。 火神之舞,五色莲开,极其壮美,极其绚烂。 火莲与面人相遇,焚烧、厮杀、撞击、破碎,面人的胸口被流焰穿透,手足被火焰切断,火莲在面人的打击下化为千万火星,双方均是不死之身,断而又续,分而又合,越战越勇,越战越多。 这是一场气势磅礴的攻防,双方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攻破对方的阵势,渗透包围,忽集忽分,均想集中大部,围歼对方的少部。朱阳纵然狂舞不休,左都也如中风魔,双手乱挥,陷入了一种癫狂的节奏。 “啊呀呀呀……”司权的惨叫声响彻台上,白熊倒在地上,铁棍疾风骤雨般落下,雷索金钻在他身边起舞,白熊的身上千疮百孔,凹陷无数,变身开始瓦解,腾起袅袅白烟。 “我认输!”司权打回了原形,躺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哀鸣。依依和武大圣应声住手,司权半身是血,面如土色,连滚带爬,跑到擂台边上,但因伤势太重,扑在地上,昏死过去。 家主司灵山赶上前来,扶起儿子,脸上一片铁青,凝目看向台上,左都已经陷入了以一敌三的险境。 “倒海棍”大开大合,搅起龙卷飓风,棍未到,风先至,左都身在其中,几乎站立不住;“玄天神雷钻”更是神出鬼没,无声飞来,突然发动,轰雷般的声音,几乎撕裂了面点师的耳鼓。他不敢大意,召回部分面人,化为屏障,抵挡金棍神钻。棍子落在幻面之上,软软的不甚得力,钻头钻入一团幻面,非但难以深入,反被困住陷住。 如果仅是二人,左都已经胜出,可是,真正的对手却是朱阳。面人一旦收回,面人军团的阵势出现了破绽。双方原本相持不下,左都小占上风,可也优势有限,缺口一开,火莲化为洪流,汹涌而来。 左都慌忙召回面人,可是迟了一步,朱阳旋风狂舞,千万火莲合而为一,化为“五色火轮”。 火轮飞转,势如一道枷锁,将左都困在其中。 “收!”朱阳的声音冰冷如雪,火轮不断旋转收缩,强烈的吸力,让面点师无法动弹,五色的火焰如灵蛇狂舞,强烈的热浪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真身被困,幻身再强也是无用。幻面化为白气,从面人的脸上袅袅升起,咝咝的声音,仿佛面人哀伤的哭泣。 败了,司权组大势已去! “认输!”左都举起皮肉焦枯的手掌。 朱阳的舞蹈停了下来,俊美的脸庞焕发神采,金色的瞳子光亮照人,他站在虚无空中,火焰环绕四周,通身光明灿烂,一如转世重生的火焰之神。 第二百七十二章 挣扎 苏媚烟陷入了挣扎,汗水滚滚而下,岳风的元气摩弄她的娇躯,流入她的身体,挑拨了她最隐秘的心弦,激发她最浓烈的春情。苏媚烟不是不解风情的少女,只因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苦恋,之后封闭心窗、游戏风尘,看似风情万种、颠倒无数男子,实则在她眼里,根本瞧不上任何一人。 可是天尊古墓之后,不知怎么的,她对岳风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情愫。起初,这情愫让她十分抗拒,无论如何,对方只是一个不满十六的毛头小子,比她小了几乎一倍,如此悬殊的年纪,又怎么能够为之动情。 她一度强迫自己忘记岳风,可是玉京重逢,见面一刹那,心里的情火死灰复燃。可那时候,她对京无伦余情未断,尽管记挂岳风,可也两面徘徊,心思不定,直到再见京无伦,她对这个男子完全死心。从那以后,心中出现京无伦的次数越来越少,出现岳风的次数越来越多。直到此时此刻,她的心里除了岳风,再也装不下别的男子。 这些情愫,只她一人明白,决计不会外传,如果外人知道,一定传为笑柄,饱经世故的苏仙子,居然爱上了一个未经人事的小男人。别说他人嘲讽,苏媚烟自己想起来,也是自笑自怜,只觉不可思议。 可是如论如何,爱上岳风,都是事实,她无法逃避,也无处可逃。 此时全裸相对、热流作祟,苏媚烟心底至为隐秘的情感喷薄而出,再也遮掩不住,她渴望岳风的拥抱,也想把他拥入怀里,她渴望最密切的结合,宛如扑火的飞蛾,焚身而死,至死方休。她看见了少年眼中的欲念,也明白自己的眼神也好不到哪儿去,强烈的情意在身上流淌,不知不觉,她距离岳风越来越近,男子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她的一颗芳心,快要夺口而出。 “罢了!”苏媚烟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闭上双眼,她放弃了抵抗,打算就此沉沦。 这时,一股凉意从头顶灌入,仿佛醍醐灌顶,苏媚烟的脑子为之一清,杜雨的声音传入耳中:“姐姐,快醒来,不要受他的蛊惑,如果你们结合,必将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苏媚烟微微一震,冷流钻入体内,所过欲念尽消,入侵的纯阳之气也悄然化去。她恢复了神志,回头看去,杜雨站在身后,脸上充满了焦急。 这时间,岳风传来的热力也稍稍减退,苏媚烟凝目看去,少年眼里的欲念消失了,整个人松弛下来。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倦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越过岳风的肩头,苏媚烟看见了云若,少女玉臂冰清,香肩如雪,绰约的身姿隐隐可见,她咬牙闭眼,清秀的脸颊上浮现出异样的红晕。苏媚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明白,云若的女儿之气进入岳风的身子,抵消了那一股横行霸道的纯阳之气。 “别松懈!”杜雨的声音轻轻传来,“还没有完,更厉害的还在后面。” 苏媚烟心中一凛,密室之中应声变热,岳风的元气开始反击,强烈的热力如有实质,从他的灵窍中汹涌而出,冲突,翻滚,搅得满室火热,众人如处熔炉。 云、苏二女拼命发出元气,平息纯阳之气的躁动,可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岳风的双眼再一次张开,望着苏媚烟的娇躯,眼中的火焰似要喷吐而出,他握住女子的手腕,想要将她拉近,可是云若的叫声又让他心生迟疑。 纯阳之气进入云若的体内,挑起了原始的欲念,她是少女之身,素未近过男子,只觉浑身难受,可又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是故发出细微的呻吟。 杜雨见势不妙,咬了咬牙,褪去衣衫,坐到岳风左侧,手心涌出玄阴之气,凉意如水,进入岳风体内。他欲念一消,放开了苏媚烟的手腕,女子皓腕之上,出现了五个殷红的指印,苏媚烟望着指印,不觉心跳加快,慌忙闭上双眼,全力放出元气。 岳风呼吸如火,血流如沸,周身的肌肤像是着了火,呈现出一股异样的艳红。三个女子汗如雨落,肌肤胜雪,宛如三片晶莹雪白的花瓣,环绕着一团艳红如火的花蕊。 热力忽强忽弱,翻腾激荡,所向无前。杜雨经历过第一次“苍龙转生”,两相对比,这一次的阳气与上一次颇为不同,更浓更稠,与其说是气体,不如说是液体,可是伸手摸去,又是不可触及。这股阳气带有一种邪异的力量,一旦进入女子的身体,能够激发女子的春情。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也是对于三女的极大考验,一旦心防失守,难免胡天胡帝,跟岳风同归于尽。岳风的脸色越来越红,双眼晶莹如水,发出一种奇光,这目光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勾魂荡魄,诱惑人心。苏媚烟和杜雨根本不敢和他直面相对,偶尔四目相接,慌忙移开双眼,饶是如此,心子仍是不免一阵狂跳。 汗水流出,即刻蒸发,四人的身上白气萦绕,呼吸声越来越粗,越来越沉。 轰隆隆,密室之外,传来一连串巨响,仿佛岩石破裂,又像是巨物撞击。一时间,密室摇晃起来,石屑簌簌落下,还没靠近四人,一股无形的劲气,又将尘屑弹开。 “胡仙仙。”一个男子的声音隐隐传来,沙哑中透出愤怒,“你紧追不舍,又算什么名堂。” “古天仇,你找到儿子,不回古家别院,又来这里干什么?”苏媚烟听出是胡仙仙的声音,心中不由微微一喜,纯阳之气趁虚而入,女子心中一荡,险些再次迷失,慌忙收敛心神,凝神送出元气。 咯咯咯一阵轻笑,胡佩佩的声音悠悠送来:“四姐,这还用猜吗?刁之林跟他交头接耳,一定向他透露了岳风在哪儿,古老儿报仇心切,立马一路赶来。” 只听一个阴沉的男声说道:“胡老六,你不要胡猜。”胡佩佩呵呵一笑,说道:“我姓胡,不胡猜,难道还刁猜?” “该死!”古天仇怒道,“两只臭狐狸,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胡佩佩笑嘻嘻说道,“天道布武之前,你们去哪儿,我们也去哪儿。” “呸,我去拉屎,你们也跟着吗?” “哎,我是无所谓呀,几千年了,什么男人我没见过。呵,古老儿,难道说你跟别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无耻。”古天仇无言以对,暴跳如雷,“好啊,咱们就分个高下。” “早该如此。”胡仙仙冷冷说道。 风雷之声,忽又大作,其中夹杂胡佩佩的笑语:“刁之林,你愣着干吗?相见即是有缘,来来来,咱们也来好好玩玩儿。” 刁之林哼了一声,风雷撞击之声更加猛烈,轰隆隆响了一阵,慢慢地声音变小,渐渐地去远了。 四周归于沉寂,三个女子面面相对,均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就在这时,她们突然发现,周围的酷热正在慢慢的消退,以岳风为中心,生出了一股古怪的吸力,将密室之内奔腾的热浪吸了回去。三人不由屏住呼吸,盯着居中的岳风,少年面容莹润,身上的汗水也蒸发消失,肌肤光亮夺目,好似琉璃宝石,他的双眼微微闭合,鼻间呼出白色的蒸气。 不一刻,密室中的热力消失,恢复常态,三女身子赤裸,甚至感觉微微发冷。 突然,岳风的身子微微一震。紧跟着,女子们清楚地感觉,少年的体内深处,某一个地方悄没声息地裂开了。 “司权组败了?” “司权组竟然败了?” “不可思议,败给了一个吃屁的小子……” “嘘,小声的一点儿,当心他一把火把你烧死。” “没想到他这么厉害?一夜之间,简直换了一个人。” “是呀,如果今天莫先闻遇上他,一定输得精光。” “难道说他隐藏了实力?” “难说啊,他毕竟是凤凰血裔。” 皇太一的脸色甚是阴沉,这一场赌局,他押在了身为白虎人的司权组身上,结果司权组两场皆败,淘汰出局,现如今,比赛成了水夜、岳风两组的决斗。让人吃惊的是,岳风组缺少了主将岳风,实力依然如此强悍。巫真押宝水夜,见这情形,也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接下来是半个时辰的休息。依依意外取胜,笑逐颜开,下台的一刻,举起粉拳,猛捶武大圣,一边捶打,一边笑骂:“好小子,本领长了还瞒着我,信不信我把你丢到灵河里去喂甲鱼。” “哎!”武大圣缩头缩脑,咧嘴憨笑,“你不也长本事了吗?” 依依抿嘴一笑,瞅了朱阳一眼,后者神气冷淡,若无其事,依依笑道:“说起来,长进最大的还是猪样儿,猪样儿,怎么回事呀,一夜之间,你进步了这么多?” “实力罢了。”朱阳漫不经意地说,“这都是应该的。” 其他两人对望一眼,均是脸色发青,依依怒哼一声,说道:“这个猪样儿,真是讨厌透了。”武大圣拼命点头,力表赞同。 “别高兴得太早。”京无伦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一场能胜,多半还是运气,与水夜组一战,司权组伤了元气。加上你们策略得当,突出奇兵,所以才能一举胜出。下一场跟蜘蛛女较量,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三人听了这话,刚热起来的心又冷却下去,转眼一瞧,水夜站在龙蛛背上,身影伶仃,长发飞卷,孤寂之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傲气。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决斗 武大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耸肩说:“管他的,反正就算输了,我们也是亚军。” 话才说完,脑袋上挨了京无伦一记爆栗,天道者怒道:“没出息,我可是下了注的,你不得冠军,我岂不是输定了吗?” “输了就输了。”小胖子摸着脑袋咕哝,“才十点金,算什么呢?” “你懂个屁,金子事小,面子事大!”京无伦脸色阴沉,“这一回,老子输得是面子,不是金子。” 说到这儿,京无伦一挥手,四周的嘈杂声忽地消失,包括杜庭兰在内,一行五人的身边安静得出奇。 “怎么?”武大圣只觉异样,左顾右盼。 “我隔绝了声音。”京无伦冷哼一声,“接下来,我们说一说决战的事。”他顿了一顿,说道,“单一实力而论,就算岳风也在,你们的胜算也不到三成。” “三成!”三个组员均是变色,朱阳皱了皱眉,流露出不服的神气。 京无伦耸了耸肩:“龙蛛这老家伙,我没跟它交过手,它的能耐到底如何,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我可以断定,这一路上,它始终没尽全力,所以呢,三成算是高估,也许只有两成不到。”武大圣嗓音发抖:“师父……”话没说完,京无伦飞起一脚,踢得他满地乱滚,怒道:“说了多少遍,不许叫我师父。” 武大圣爬起来,一脸的委屈,京无伦并不理他,又说:“如果陷入与蛛妖的战斗,那么你们没有胜算,所以一开局,你们必须全力攻击水夜。这女孩儿性子骄狂,大有可趁之机,依照规则,只要你们打倒了她,纵然龙蛛还在,也算你们胜出。” “可是……”朱阳沉吟道,“龙蛛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护着她的。” “如果这样,只好认输。”京无伦板着脸说,“反正我已经胜了皇太一,输给巫真,也算胜负相抵,没吃亏,也没占便宜。” “龙蛛有什么弱点?”依依忍不住问道。 “这个么?”京无伦看她一眼,“你得问问你娘,妖王的弱点,只有妖王知道。”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京无伦又说:“行了,多想无益,我为你们护法,你们三个快调息元气。” 三人坐了下来,打坐运气,依依心神不定,不时看向远处。远空清朗,浮云冉冉,可是,岳风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当当当,钟声响起,观众们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经过连场恶战,天道布武,终于进入了决战。这是一场真正的战斗,胜者将登上巅峰,败了也是虽败犹荣。 得得得,水夜脸色沉静,领着蛛妖,率先登上擂台。她游目四顾,眼中透出一丝讥诮。 “我们也上吧。”朱阳一拂袖,脚下红光涌起,风驰电掣,飞上擂台。 依依扁了扁嘴,怒道:“这个猪样儿,就是爱出风头。岳风不在,我才是头儿,他干吗老是抢在我前面,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对极,对极。”武大圣鸡啄米似的连声附和。 “小七。”杜庭兰责备道,“别赌气,要团结,实在不行,记得及早认输,这个蜘蛛女,手段狠辣得很。” 依依笑着点头,正要纵剑上台,金如意忽地飞上前来,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小七,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小狐女白它一眼,“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事关胜负,我不得不说。”金如意咳嗽一声,轻声说,“你知道龙蛛最怕什么吗?” “哼,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金如意悄声说,“它最怕眼睛。” “眼睛?” “对,许许多多的眼睛。” 依依迷惑不解,忽听朱阳大声叫道:“你们磨蹭什么,还不快来?” 依依来不及多想,纵起细柳剑,飞上了天擂台。武大圣摇摇晃晃,跟在她的后面。 双方遥遥对峙,水夜打量三人,冷笑说:“这场决赛,真是多此一举。” “没错。”依依抢着说,“反正打不打,冠军都是我们。” 水夜让人抢了话头,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冷笑说:“小丫头,有本事,待会儿不要认输,什么认输罢手,真是太讨厌了,让人一点儿也不痛快。” “彼此彼此。”依依冲她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做了个鬼脸。 水夜哼了一声,盯着朱阳又说:“凤凰血裔,上一场你表现不错。不过,你的选择还是错的,这一场,我会好好教一教你,让你知道,加入岳风组是一个绝对的错误。” “随便。”朱阳漫不经心地说,“你干什么事,我都无所谓。”水夜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抽出符笔,冷冷说道:“神蛛,出击!” 蛛妖们齐声怪叫,纷纷抬起肚皮,千丝万缕一涌而出。 “白脸儿”和“团光球”对上了依依,一个金丝,一个电丝,正好和依依的幻尾相似;“黑水涡”和“金月亮”对上了朱阳,水丝和土丝,克制凤凰之火;“青精饭”和“火盆子”对上了武大圣,木克土,火克木,两种蛛丝合在一起是木、火相生,正好克制土、木相克的“森堤”。 老龙蛛居中策应,水夜若无其事,在她看来,三对龙蛛,足以对付三个对手。 依依发出悠长的清啸,飞剑如柳,紫衣如蝶。金、雷二尾一忽而合,一忽而分,雷针、雷刺、雷钻、雷刀,变化无穷,在飞剑丝和电光丝之中穿梭不定。电光刀锋利绝伦,足以斩断丝线,雷针、雷刺跳荡起舞、无孔不入,雷钻每一次出击,都带起雷霆似的巨响,搅得蛛丝寸断,飘零纷飞,倏忽钻破蛛网,在团光球的身上点了一下,蓝蜘蛛的身上多了一个深孔,流出惨白透青的汁液。 朱阳筑起“焰巢”,守得滴水不漏,水蛛丝钻入火中,所过火光消灭,土蛛丝也有辟火之能,进入火中,嗖嗖乱刺。两股蛛丝洋洋洒洒,流水一样淌入火焰。不一会儿,焰巢出现了老大的破绽。 朱阳大喝一声,使出“五色火轮”,火雀火巢,化为巨轮,五种火焰来回流转,炼化蛛丝,所过焚灭,连水蛛丝也不例外。火轮向前滚动,喷出长长的火舌,扫过金月亮的身子,烧得皮破汁流,土蛛妖疼痛难忍,发出凄厉的长叫。 武大圣变身苍猿,使出了“倒海棍”。棍子带起一股漩涡,蛛丝一旦沾上,休想逃脱。粗大的铁棍挽着云霞似的蛛丝,拖动了巨蛛的阵脚。两只巨蛛趴在地上,六腿撑开,双双与苍猿斗力,发出吱吱的怪叫,武大圣将计就计,纵身上前,一棍落下,正中火盆子的前腿,蜘蛛腿断汁流,连连后退不迭。 六只蛛妖落了下风,节节后退,一转眼,退到了老龙蛛的脚前。 “有点儿意思。”水夜挺身站起,高举符笔,“进入决赛,总不能太过无聊,但我保证,这是你们一辈子最风光的时候。” “大话精,放马过来。”依依锐声呵斥。 水夜目光闪动,举起符笔,笔尖吐出幻丝,大声叫道:“编织。” 幻丝飞出笔尖,仿佛千万手指,将散乱的蛛丝捏合起来。龙蛛丝是主干,神蛛丝是旁支,主次分明,无限纵横,水夜的神意透过幻丝蔓延,无处不在,无所不至。 蛛丝的威力,统一到了一个统帅的手里,威力之强,以数十倍的强度提升。 蛛网飞快地蔓延,首先受制的是依依,雷针和雷刺刚刚飞出,就被蛛网粘住缠住,虽是幻针幻刺,可也休想收回,雷刀斩劈之下,也被缠住裹住,雷钻陷入了一片蛛网,连带小狐女,统统粘在了网上。 依依失声惊叫,使出雷罩,护住自身,可是,蛛丝一如活物,不惧雷罩上的闪电,流水似的向网中渗入。 武大圣应声上前,奋起铁棍,想要营救依依,谁知道一缕龙蛛丝飞来,刷刷缠住了铁棍。武大圣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弄不断那近乎无形的细丝,身边的蛛网裹来,三下五除二,将他困在其中,拖离地面,高高悬在空中,编入了那一片大网。 一眨眼,岳风组两人被编织入网,只有朱阳一人还在抵抗,火轮在蛛网中滚动,忽大忽小,火势冲天。 “金刚不坏丝!”水夜一声长叫,网上的蛛丝,开始了飞快地重组,每六根神蛛丝围绕一根龙蛛丝紧紧拧成一股,六种妖气从六只神蛛的口中流出,五颜六色,交融如一,浓浓的白气从龙蛛口中的涌出,混合六色蛛丝,化为一张无朋巨网,挡在了火轮的前面。 火轮滚滚碾过,金刚不坏丝分毫不损,凌空一卷,罩住火轮。火轮入网的一刻,蛛妖的妖力陡然迸发,巨网向内一缩,朱阳只觉无形大力涌来,火轮身当重压,几乎当场崩溃。 “天舞火莲。”朱阳狂舞起来,神意牵动烈火,火轮化整为零,千万朵火莲西面飞散,每一朵火莲都拥有灵性,冲开重重网罗,强烈的火光,给水夜苍白的面孔染上了一层悦目的金色。 “三千烦恼丝!”水夜不动声色,轻轻叫了一声。金刚不坏丝分散开来,每一根蛛丝,缠住了一朵火莲,任由火莲变大缩小,分开合拢,始终纠缠不休,就像是烦恼一样,一旦缠上,就休想摆脱。 第二百七十四章 神兵天降 蛛丝与火莲,在天地间反复较量,拧成一股的蛛丝悄然分开,七条细丝笼罩一朵火莲,看上去就像是一盏盏明亮绚丽的灯笼,火莲在丝网中左冲右突,可是始终无法摆脱。 朱阳纵情狂舞,几近癫狂。可惜实力悬殊,朱明之舞与幻火的强弱有关,他的幻身没有练到绝顶,这一路神舞也没学全,只是目睹南灯舞蹈,学到若干节奏,更多的神妙还没有领悟。龙蛛上古老妖,见识渊博,看出他的不足,处处加以克制,朱阳汗如雨落,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他驾驭飞剑,势如一道火光,星驰电掣,处处避开蛛丝。可是丝光漫天,丝线纵横,纵横交错的蛛丝布满了擂台,火光在丝光中闪烁,若隐若现,随时都会熄灭。 “破!”朱阳心急如焚,大喝一声,不退反进,向前冲突,一双金色瞳子忽涨忽缩。忽大忽小,方圆不定,变幻莫测。他的身子翻腾变化,像是游丝薄片,在丝网之中闪电穿梭。 紧要关头,他使出“破魔金瞳”,明辨秋毫,全力寻找蛛网的破绽,绕过重重阻隔,竟然被他冲到了水夜十丈之外。朱阳心中一喜,大喝一声:“仙风乱羽!” 火光冲出双手,羽毛般向前飞出。 “丝之障!”水夜一扬手,蛛丝交织成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火羽落在上面,咝咝之声不断,丝障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火羽也很快消耗殆尽。少许火星落到水夜身上,少女随手一拂,立刻消失不见。 朱阳正想再次出手,忽觉四肢束缚重重,低头看去,龙蛛丝神出鬼没,将他手脚缠住。朱阳来不及挣扎,只觉浑身一轻,连人带剑,也被水夜编入网中。 “我说过!”水夜盯着朱阳,一脸得意,“凤凰血裔,你会大大的后悔。” 朱阳咬了咬牙,默不作声。水夜冷哼一声,又说:“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如果宣布脱离岳风组,我就饶你一命。” “你做梦。”朱阳大声说,“我加入了岳风组,永远都是岳风组。” “猪样儿……”依依听见这话,大感意外,一时之间,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动。 “顽固不化的东西。”水夜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一挥手,蛛妖刷地分开,一如北斗七星,摆成一个阵势。 “水夜!”天秀冲口叫道,“不要乱来。” 水夜闻如未闻,扬起符笔,直指天穹。武大圣脸色惨变,失声叫道:“我们……我们认输……” 水夜仍是不理,扬声叫道:“北斗七星,光耀十方,千雷归一,烈烈煌煌!” 符光射入云层,一刹那,乌云翻滚,闪电出没,千百道闪电向内聚合,炽亮的电光,映照得天地忽明忽暗。 “昂!”云层之中,响起一声悠长的龙吟,声音洪亮,响彻四方。 众人心生诧异,定眼看去,浓黑的云层中,出现了一道明亮的青光,势如怒潮滚滚,搅动如墨的云团。云中的闪电迸散流窜,消失在四面八方,乌云越来越少、越来越薄,就在云层之中,浮现出一条四爪青龙。 龙尾穿云而出,龙爪锋利绝伦,龙鳞之间电光闪闪,硕大的龙头从云团中探出,龙须如髯,飘然如旗,头上没有龙角,只有一个高高的凸起,形如博山,威严十足,一双龙眼好似日月高悬,白里透金,凛凛有神。 “咦!”巫朗叫道,“一条螭龙。” “不!”皇太一冷冷说道,“这是幻身!” 昂,螭龙张口一吸,漫天乌云消失无踪,红日涌出,千里一碧。 “昂!”又是一声龙吟,螭龙双眼怒张,舞爪奋鳞,化为一道青色的流光,以惊人的速度向擂台上冲来。 观众们不明所以,起了一阵惊呼。水夜抬起头来,面沉如水,双目似电,盯着飞龙下降,脸上涌起一抹红云。 龙吟声还没消散,螭龙距离水夜,已经不足百丈,龙身闪电萦绕,卷起一阵飓风,狂风吹动了少女的长发,水夜站在龙蛛的头顶,飘飘然似要飞走。她慢慢地扬起符笔,龙蛛的身子也高高地耸起。 “嗷!”出人意料,螭龙张开大嘴,吐出了一大团云气,云气源源不绝,转眼之间,铺满了天擂台上。人也好、龙也好,蜘蛛也罢,全都没入云中,失去了踪影。 浓云翻滚,混沌一团,众人张大眼睛,盯着云雾深处,那里影影绰绰,似有无数龙蛇翻腾。云气越来越浓,云中的形影越发模糊不清,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均是十分纳闷。 突然间,云气向内收缩,化为袅袅一股,钻进龙蛛口中。擂台上变得清朗起来,众人定眼看去,都是吃了一惊,绵密的蛛网上出现了几个巨大的破洞,看上去凄凄惨惨,破烂不堪。网上的三个俘虏,全都落到了地上,呆呆站立,神情迷惑。 擂台的上方,一个黑衣少年凌空站立,就在他的身边,盘绕着一条巨大惊人的青色螭龙,龙身环绕少年,盘了足有九圈。一人一龙飘拂虚空,一股惊人的气势,向着四面八方奔腾而出。 “岳风!”观众席上发出一声高呼。 “岳风!”依依站在地上,激动地高喊。 “岳风!”天秀喃喃自语,手指握紧扶手,掌心渗出冰凉的汗水。 “岳风!”武大圣坐倒在地,激动地快要哭了。 “他就是岳风么?”皇太一徐徐起身,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这比赛,开始有点儿意思了。” 杜庭兰的心中一阵激动,岳风来了,杜雨呢,杜雨又在哪儿?她慌慌张张,掉头四顾,还没来得及细看,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姑姑!” 杜庭兰回头看去,杜雨衣衫不整,冲上前来,一头扑入她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小雨,小雨!”杜庭兰惊喜交集,连声说道,“你还好么,你还好么?” “我没事!”杜雨忍住激动,抬起头来,含泪笑道,“我没事,岳风救了我。” “岳风……”杜庭兰不胜感激,转眼看去,岳风冉冉落地,挺立当场。一日不见,少年的气势已有不同,岳风组其他三人,齐刷刷站在他的身后。 “这才是岳风组啊!”京无伦慢条斯理地说,“这样的比赛,才算有点儿意思。” 水夜的脸上腾起了一股青气,盯着岳风微微冷笑:“你来了?” “我来了!”岳风神采焕发,通身上下,似有光彩流动。在他的身上,水夜感觉到了一股爆炸性的力量,这个对手有了很大的变化,跟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刚才短短的一刻,他放出云雾扰乱了视线,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儿,破了坚不可摧的蛛网。若非龙蛛及时吞下云气,水夜险些也为所趁。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敌人。 “好吧!”水夜举起符笔,“无影丝!”青色的幻丝,喷泉似的从笔尖涌出,牵扯缕缕蛛丝,将破损的大网一一弥补。 “苍龙转生!”岳风扬起符笔,幻螭冲天而起,龙爪凌空舞动,在阳光之下泛起金光。 “岳风!”依依疑惑道,“你的幻身变了!” “我转生了。”岳风的双颊微微发烫,苏醒时所见的窘状如在目前,他游目看去,没有看见苏媚烟,也没有看见云若。 幻螭出体的一刻,他的身子近乎虚脱,等他恢复元气,云若已经走了,只有苏媚烟和杜雨还在身边。来此的路上,苏媚烟一言不发,借口烟馆有事,悄然离开。只有杜雨随他前来。他远远看见水夜上引天雷,一时心急,冲入云层,放出幻螭,搅散了雷电,吞光了乌云,无云无电,破了水夜的“北斗炼魂”。 “妙极了,到齐了更好。”水夜声冷如冰,“这一场,我要将岳风组碾得粉碎。” “岳风组。”岳风脸色一沉,大声法令,“迎敌、列阵!” “天狐九尾!”依依娇脆的声音如银铃摇动,幻尾如喷泉涌出,金光电光交织,分外惊心骇目。 “四倍法身!”苍猿再现,武大圣抡起粗大的铁棍,一棍下落,地上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朱阳迟疑一下,举起符笔,轻声说道:“火凤涅盘!”火鸟飞天,凌空起舞。 “妙极了!”水夜的眼里涌出兴奋的光芒,“神蛛,出击!” 蛛妖纷纷抬起身子,蛛丝连绵吐出,在无影丝的统帅下拧成一股。 “金刚不坏丝!”水夜一声大喝,丝线漫天飞舞,这些蛛丝不惧五行,寻常的道术,绝对无法将其破坏,就是顶尖的体术,要想扪断一根,也是十分不易。 其他三人吃过苦头,眼看丝网飞来,均是心神忐忑。 “七绝木神!”岳风不慌不忙,扬笔锐喝。幻螭失去了形状,化为千百幻藤,幻藤形形色色,有的青碧如玉,有的殷红如血,有的电光流窜,有的灰雾缭绕,有的涌出黑红色的幻酸,有的流淌金黄色的幻糖,还有的袅绕浓白之气,远远就能嗅到一股酒香。 转生的幻螭,能力大大提升,一招之间,使出了七种木神。 长青木神、血木神、电木神、苦木神、酸木神、糖木神,酒木神,七绝合一,气势惊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巅峰对决 “七绝木神”交织纵横,迎上了“金刚不坏丝”,每一根藤蔓都拥有灵性,每一根蛛丝也各有主宰,刚刚搅在一起,立刻展开激烈的交锋。 木克土,“长青木神”克制土蛛丝;火克金,“血木神”克制飞剑丝;电木神和电蛛丝相互抵消;龙蛛丝以外,“酸木神”对每一种蛛丝均有威胁;苦木神顺着蛛丝疾走,伺机攻击远处的水夜;糖木神将若干蛛丝黏在了起来,飘飞的细丝,失去了惯有的灵性;酒木神的对手,当然是最厉害的龙蛛丝,酒罡的神力与龙蛛的妖力抗衡,双方均是柔韧难断,陷入了一阵可怕的僵持。 “吼!”苍猿抡起铁棍,冲向远处的神蛛,五色火轮疯狂转动,逼得蛛妖们喘不过气来,雷刺、雷钻变化无方,穿过蛛丝,攻击蛛妖的主人。 “龙蛛飞甲!”龙蛛的口中吐出六股白气,每一股白气钻进了一只神蛛的身子,六只蛛妖身形暴涨,一眨眼的工夫,变得大如小山,身上长出坚固的骨甲,看上去狰狞威猛,让人心生惧意。 蛛妖纵身上前,围住苍猿,撕咬搏击,体格虽大,可是进退如风,每一击都沉重无比。武大圣抡起铁棍,“倒海棍”横扫竖击,丝毫难以占到便宜。每一次击中蛛妖的身子,棍子上都传来强烈的反弹,震得他虎口剧痛,铁棍几乎脱手。 嗖嗖嗖,雷钻从天而降,钻向蛛妖的身子,飞速旋转的钻头,在骨甲上带起了一溜火星,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骨甲不但坚牢,还有一股特别的弹性,巧妙地化解了雷钻的冲击。 依依脸色发白,纵身要走,忽听龙蛛厉声叫道:“天罗地网!” 蛛妖的骨甲应声生长,化为了六扇巨大的骨翅。骨翅尽力拍打,三只蛛妖飞了起来,它们飞行如电,吐出云雾似的蛛丝,结成密密层层的巨网,上下四方,向着依依兜截过来。 一时之间,依依无处可逃,眼看落入蛛网,眼前火光忽闪,千万朵火莲四面飞来,熊熊燃烧,火光冲天,沾着蛛丝,纵情燃烧,一转眼,烧破一个大洞,依依看的清楚,纵剑钻了出去。 她低头看去,苍猿已经倒在地上,铁棍丢在一边,身上笼罩一层厚厚的蛛网。三只巨蛛围绕它轮番践踏,武大圣奄奄一息,身上黑气袅绕,眼看打回原形。 “天狐雷暴刺!”依依锐喝一声,雷刺雨点般落下,落在巨蛛身上,尽管不能刺穿骨甲,连续攻击之下,巨蛛们仍觉刺痛难忍。它们抬起头来,口吐长丝,交织成网,抵挡雷刺。这一分心,一条青色的长藤飞来,卷住武大圣,将他从蛛妖的脚下拖走,凌空一甩,落向台下。 京无伦一招手,接住武大圣。小胖子回复了原形,口吐白沫,一身青肿,紧紧闭着两眼,早已昏了过去。岳风将他掷下擂台,用心十分明白,如此攻防之下,武大圣眼下的道力,留在台上,难以生存。 台上蛛网纵横,密不透风,龙蛛不住地向网中灌注妖力,蛛丝断而又续,连绵不断,就连凤凰之火,也仅仅可以自保。依依飞了时许,忽又陷入网中,蛛网席卷而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龙爪神棘!”岳风的声音如雷贯耳,七绝木神纷纷生出长长的棘刺,这棘刺与刁家的不同,刺身微微弯曲,五根一丛,形如龙爪,飞也似变粗变长,更神妙的是,这些龙爪不但粗大,更有灵性,可如真龙利爪一样抓握自如。 一时间,千百藤蔓之上,也不知长出了多少“龙爪神棘”,棘上生棘,爪上生爪,原本光溜溜的长藤,变成了浑身是爪的怪物,抓住蛛网,大力扯拽。“酒罡”的白气从龙爪棘涌出,每一只龙爪都拥有了惊世骇俗的力量,所过丝断网破,依依来不及反应,一条长藤飞来,温柔地缠住她的腰身,大力一拽,将她拉到了岳风的怀里。 依依又惊又喜,搂住岳风的脖子咯咯直笑,她掉头看去,“龙爪神棘”肆虐之下,天罗地网变得千疮百孔,天舞火莲趁势而上,烧得六只神蛛吱吱怪叫。 “老祖宗!”水夜脸色发青,两眼出火,“我有点儿不耐烦了。” “什么?”龙蛛发出刮锅似的声音,“你想用那一招吗?” “对极了!”水夜断然回答。 “小夜,你要明白,我一直不尽全力,就是因为不愿闹出岔子。” “够了,老祖宗,你不用劝我,我要速战速决。” 龙蛛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你当心一点儿,我可不想挑起道妖战争!” 水夜点一点头,纵身跳起,踩着一枚细如游的飞剑,高高悬在半空。龙蛛深吸一口气,体格变得异常巨大,它抬起蝎子似的巨尾,势如江河决堤,喷出冲天的蛛丝。蛛丝若有若无,细如光线,盘空游走,絮絮层层,围绕在水夜的身边,就像是飘浮在半空的云朵。 水夜举起笔来,目透奇光,大喝一声:“天衣法相!”她的笔尖射出悦目的青光,光亮跑马似的在蛛丝上掠过,纷乱的蛛丝交织变化,渐渐有序成形,化为一个女子的模样,看其眉眼轮廓,就和居中的水夜一般无二。 这蛛丝织成的女子,高约二十来丈,其薄如纸,漂浮空中,光彩夺目。岳风组三人看在眼里,均是不解其意。 丝织女木木呆呆,将手一扬,六只神蛛跳了起来,吐出蛛丝,头尾相连,变成长长一串,跳入它的手里。这时间,老蛛妖张开口器,吐出一股浓白的雾气,雾气掠过神蛛,神蛛的体外多了一层薄薄的丝网,乍一看去,就像是一条白色的长鞭。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丝织女一挥手,神蛛鞭呼啸而出,鞭子还没及地,鞭风所及,擂台的地面四分五裂,待到鞭身落地,巨大的擂台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深沟。 观众们惊叫起来,纷纷驾驭法器,向后退去,可是紧要关头,明知风险特大,仍是无人愿意离开。 丝织女第二次挥鞭,台上的藤蔓纷纷折断,龙爪神棘在鞭风下粉碎,化为一团团淡淡的青烟。 岳风挽着依依,和朱阳一起向后飞退,尽管退得神速,那一股惊人的神力,仍是叫他们喘不过气来。 到了这个时候,岳风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天衣法相”应是半个幻身,一半是水夜的神通,一半是龙蛛的蛛丝,二者合一,威力绝大,仿佛一个傀儡,一举一动,都受居中的水夜支使。水夜举手,丝织女举手,水夜抬足,丝织女也抬足,因为蛛丝织就,体格轻忽,举动如电,来时如风,通身更有一股惊世骇俗的神力,加上那一条神蛛鞭,无坚不摧,无所不破。无怪龙蛛语带担忧,如果任由这法相肆虐,非但天擂台不保,一路扫荡过去,足可将玉京城夷为平地。 “天衣法相”第三次挥鞭,狂暴的力量,将地上的石块纷纷带起,疾风骤雨般飞向三人。 “神风酒龙卷!”岳风收回了藤蔓,幻螭现身,以惊人的速度旋转,酒水融合,化为通天的水柱,水柱带动大气,又形成一股强烈的风障,风障卷起土石,形成一层绵密的土屏。 三重屏障,一气呵成,速度之快,不在“天衣法相”之下。 但一切都是徒劳,龙卷挡住了乱石的冲击,神蛛鞭随之而来,那条古怪的长鞭,轻而易举地破开土障、切开风障,击溃水障,强大力量扫过了幻螭的身子。 岳风如受雷击,连人带螭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口喷鲜血,眼角余光所及,朱阳也摔落在地,滚出十丈多远,脸色惨白如纸。 只有依依没有受伤,岳风摔出之时,使出全身之力,将她护在了怀里。 依依挺身跳起,幻尾横在身前,望着飘渺不定的丝女,心中突突乱跳,比起对方的神威,自己练成的新招简直就是螳壁当车。小狐女脸色苍白,明秀的眼睛里面,却透出一股少有的决绝。 纵然粉身碎骨,她也不会让水夜伤害到岳风。 “酒来!”幻酒入喉,岳风跳了起来,目透锐芒,雷魂笔一挥,大声叫道:“万火龙鳞爆!” 幻螭浑身绷紧,身上的鳞甲,变成了可怕的火红。呜,幻螭旋转起来,数以千记鳞片呼啸而出,雨点般落在丝女身上,轰隆隆,爆炸接连响起,剧烈的冲击在丝女的身上激起了一串串动荡的波纹。 咻,丝女长鞭一挥,龙鳞纷纷消失,可是幻螭身上的鳞甲去了又长,长了又发,生生不绝,几乎无穷无尽,短短的时间里,数以万记的火鳞击中了丝女,猛烈的爆炸无休无止。天衣法相丝毫未损,可是不胜其扰,一时之间,止步不前,不住挥舞神鞭,扫荡近身的龙鳞。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眼睛 “小子!”阳太昊像是沉寂了百年之久,此时突然出声,吓了岳风一跳,“你还不明白吗?这样的硬碰硬,根本就是自找死路。” “老不死!”岳风的心怦怦乱跳,“你还在啊。” “我当然还在。”阳太昊没好气道,“‘万火龙鳞爆’支持不了多久,你让小狐女过来,她在前面逞能,根本就是送死。” 岳风应声拉过依依,阳太昊又说:“握住她手。”岳风如法施行,依依一愣,回头望来,只听阳太昊的声音透过岳风的掌心传入,“小狐狸,别分心,听我说,要想胜过这一场,我们必须赌一把。” “赌一把?”岳风怪道,“怎么赌。” “天衣法相的威力,一大半来自龙蛛。”阳太昊说道,“只要龙蛛在,水夜就不会输。所以,我们要让蛛妖王退出比赛。” “说得真好听。”依依扁了扁嘴,“老不死,龙蛛又不是你家养的狗,你让它来就来,你让它走就走。” “小狐狸你懂什么?”阳太昊冷冷说道,“龙蛛并非无懈可击,它也有它的弱点,只要攻其虚弱,就能叫它不战而退。” “什么弱点?”其他两人均是惊讶。 “龙蛛是上古时神龙和虫妖结合所生,和它一起降临的,还有十来个兄弟。这些龙、妖混血的怪物,相互吞噬杀戮,最后只有三个活了下来。老大就是百头蛟龙,后来被我杀死;老二是虫妖王萤惑,它有一千只眼睛,道妖战争以后不知所踪;老三就是龙蛛。不过,三兄弟并不和睦,百头和萤惑是一伙,性子近乎于妖,凶残好杀,自古作恶多端。龙蛛的性情偏于神龙,忽善忽恶,正邪难分,它对道者有着特殊的感情,亲近道者,远离妖族。” “这行为激怒了两个兄长,百头和萤惑多次追杀它,想要将它置于死地。曾有一次,萤惑用‘千魔眼’将它困在了风扬火山,用地底孽火,焚烧了它一百多年,几乎让它形神俱毁。幸亏遇上了水神玄冥,玄冥打退了萤惑,它才逃了出来。因为这一层恩怨,龙蛛跟道者更加亲近,后来的道妖战争中,它一直站在道族一边。但因为风扬火山之劫,它十分害怕萤惑,遇上‘千魔眼’,就会魂不附体,逃之夭夭。” “老不死你废话真多。”依依心中焦急,“我们现在去哪儿找萤惑?” “找萤惑?跟找死差不多。”阳太昊冷冷说道,“不过,我们找不到萤惑,却可以变出它的‘千魔眼’!” “老不死,你说什么鬼话?”依依越发迷惑,“这个当儿,还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阳太昊说道,“龙蛛对‘千魔眼’恐惧至深,只要是类似的幻象,也会让它心生恐惧。” 岳风恍然大悟:“你是说,让我们制造幻象。” “小狐狸,你见过萤惑之眼么?” “书上见过。” “好,你先让朱阳放出千朵火莲,再用‘天狐遁甲’,将这些火莲变成萤惑之眼的幻象,只要迷惑龙蛛一时,天衣法相就会露出破绽,那时候,岳风全力攻击,必可击倒水夜。” “变成眼睛。”依依不觉沉吟。 “怎么?”岳风见她神气古怪,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依依回头叫道,“猪样儿,天舞火莲。” 朱阳一愣,纵剑飞起,幻火涌出,随他旋风狂舞,化为千朵火莲。依依来不及多说,纵身飞起,默运“天狐遁甲”,凝注漫天火莲。 “万火龙鳞爆”到了强弩之末,龙鳞还是生生不息,龙鳞中蕴含的火气却已大大的不足。丝织女的身上涌出一股惊人的潜力,龙鳞还没靠近,就被潜力引爆,爆炸声渐渐微弱,丝织女不管不顾,迎着密集的爆鸣,向着三人飘来。 “电斧破甲拳!”岳风黑衣飘飘,飞到半空,一股热流在体内涌动,陡然双目大睁,双手分开,长长的手臂,在虚空中舞起幻影千重。幻手纷纷飞出,虚悬半空,旋转变化,每一只幻手自行其是,捏拿出不同的手印。 幻手的周围炽亮起来,无数道电光虚空生成,电光激发大气,生出浓浓的云团,云团中又迸射出长长的闪电,如此云生电,电生云,云团越裹越大,电光越来越强。观众们望着这一番奇景,均是目定口呆。 “骇鬼式!”岳风一声大喝,千电齐发,轰击在缥缈空虚的天衣之上,闪电并非一发而止,而是剥茧抽丝,随着手印变化,源源不断地从云团中、虚空中抽离出来,乌云压顶,擂台上莫名阴沉,其中的电光炽亮,俨如恶鬼之眼,连绵起落的雷声,仿佛万兽齐吼,声势惊天动地。 “好体术!”京无伦微微点头,“不想数万年后,再见雷公神通。” 武大圣已经醒了过来,见状忍不住问道:“师父,这一招,好像跟以前的不一样……” 话没说完,头上挨了一个爆栗子,京无伦怒气冲冲:“谁是你师父?哼,你懂个屁,之前的拳招,力量来自体内的‘本轮’,平素修炼本轮,积聚‘雷轮之气’,本轮越强,则招式越强。可是到了这一招‘骇鬼式’,则是由本轮带动外轮,引动天地大气中的‘天雷之气’,岳风练成这一招,已然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骇鬼惊神,不在话下!” “奇怪……”武大圣摸着脑袋上的肿包,盯着台上小声咕哝,“这一招好像也没用。” 雷霆击中天衣,天衣法相,巍然不懂,薄薄的柔丝之中,生出一股无比的吸力,将射来的闪电吸了进去,电光在天衣上流转飞窜,更添法相威严。丝织女宝相矜持,一如其内的水夜,双手合十,浑身迸发出惊人的强光,体格向外暴涨,转眼之间涨大了一倍。 神蛛鞭高高举起,鞭身发出耀眼的白光。岳风抬头望去,心中生出一股无力。他已竭尽全力,可是败局已定,已经无法挽回。 吱吱吱,水夜下方的龙蛛,发出异样的鸣啸。它的身子向后一缩,笃笃笃后退了三步,丝织女举起的妖鞭放了下来,水夜盯着前方,脸上透出一丝古怪的神气。 岳风回头看去,心生骇异,无垠的天幕上,出现了一只只火红的巨眼,火眼之中,又有一只银白光亮的瞳子,瞳子一圈一圈,像是顽石击穿水潭,生出的一圈圈的涟漪,一环套着一环,直到无穷无尽。 火之烈,水之柔,繁复之美,全都纳入这一只眼睛,让人乍一看去,心中生出深深的迷乱。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巨眼数以千百,高高悬在天上。 吱吱,龙蛛的嘶鸣更加激烈,其中夹杂着莫名的恐惧。它明知道这只是“千魔眼”的幻象,仍是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害怕,当年的惨痛遭遇从脑海中掠过,火山之中的绝望,又一次涌上心头。 天衣法相,全赖龙蛛的妖力维系,蛛妖王心神一乱,无缝的天衣,登时生出了破绽。 岳风正和水夜相持不下,对方一有破绽,他便立刻感知。 他双手合拢,散开的幻手纷纷回归,但以各种手印,纳入他的手掌之间。天地间出现的了一阵短暂的沉寂,就在他的身前,涌现出一团巨大的电光,翻滚激荡,渐缩渐小,炽亮之处,胜过正午的骄阳。 “惊神式!”岳风大喝一声,电光只一闪,钻破了天衣的缝隙,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千万道电光纵横疾走,天衣法相剧烈地动荡,失去了人形的轮廓,崩溃瓦解,化为漫天游丝。 电闪雷鸣间,一条人影飞了出去,一个翻身,落到龙蛛背上。水夜左膝跪地,发乱钗横,身上的羽衣破碎多处,口角淌出一丝鲜血,唯独一双眼睛,冷如冰雪,不胜倔强。 “老祖宗!”她涩声叫道,“你怎么了?” “眼睛,眼睛……”龙蛛惊恐号叫,“萤惑的眼睛!” “老祖宗,那只是幻术!” “幻术,没错,那是幻术,可我还是害怕。”老龙蛛沮丧极了。 “别害怕!”水夜伸出手来,轻轻抚摸龙蛛的脊背,声音变得温柔起来,“老祖宗,我们一定要赢,如果你真那么害怕,就由我来主宰你。” 龙蛛沉默了一下,叹气说:“好吧!” “不太妙!”阳太昊声音焦躁,“岳风,快,全力出手。” “干吗?”岳风不太乐意,不愿趁人之危。 “少废话,赶快!” 岳风一皱眉,双手一分,幻手重重,云聚电生,跟双手一合,千电归流,汇聚成团。 “惊神!”岳风一声急喝,电光飞驰而出,凌空爆炸,电蛇纵横,激烈的白光,吞没了水夜和龙蛛。 烟尘四起,碎石横飞,经过强烈的爆炸,擂台上涌起了一团冲天的浓云。 沉寂了片刻,一阵风起,云飞雾散,就在龙蛛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巨大莫名的怪物,身子大如山峦,全身骨甲重重,白森森的骨刺布满全身,耸列如剑,锋锐绝伦,长长的蝎尾高高竖起,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山峰。 水夜消失了,龙蛛模样大变,变得巨大狰狞、古怪离奇,只有若干轮廓,还可看出昔日的样子。 怪物向前迈动一步,天擂台随之微微震动。 第二百七十七章 苦海 “这是什么鬼东西?”岳风倒吸了一口冷气。 “妖灵鬼身,小丫头跟龙蛛的合体。”阳太昊急切地说道,“这是蛛妖王最强的变身之一,只有第一流的天道者可以抗衡!” “那怎么办?”岳风傻了眼。 “还能怎么办。”阳太昊冷冷说道,“认输吧,到此为止……” 正说着,龙蛛发出一声怪叫,蝎尾青光暴涨,闪电般延伸变长,像是一口巨刃,在天空中一抡,刷地向下切落。 “快闪!”阳太昊急声叫道。 岳风来不及多想,纵身向后掠出,眼看依依和朱阳还在呆看,分出两条幻藤,缠住两人,向后飞出。 咔嚓,蝎尾扫过擂台,岩石崩裂,碎石乱飞,雨点一般飞向三人,石屑落在身上,真是彻骨生痛。 三人飞出百丈,骇然发现,这一眨眼的工夫,天擂台被龙蛛的尾巴切成了两半,透过深深的裂缝,可以看见下方的积明湖水。 天擂台何等巨大,几如一座小城,加上岩石坚固,多日来屡受摧残,也不过小有破损,谁知道,龙蛛的变身轻轻一划,就将这悬天的巨石彻底毁坏。 四面八方,响起了恐惧的尖叫声,许多人为碎石所伤,捂着伤处,鲜血长流。他们盯着龙蛛瑟瑟发抖,唯恐怪物一怒,彻底摧毁玉京。 这并非不可能的! 皇太一徐徐站了起来,金色的双眉微微上挑,京无伦也上前一步,扬起头来,一股浩气冲天而起。 众人见这情形,心中稍稍安定。谢天谢地,多亏来了三个天道者,龙蛛再厉害十倍,也休想翻起什么大浪。 对于岳风组,危机仍未消失。 “岳风!”依依骇然叫道,“我们怎么办?” 岳风皱眉不语。朱阳冷哼一声,扬起脸来:“拼了!”纵身欲上,但被腰间的长藤死死拖住。 “臭皮蛇!”朱阳回头怒视,“你干吗?” “你和依依,马上离开。”岳风深吸一口气。 “你休想!”朱阳怒道,“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这是命令!”岳风厉声道,“别忘了,我才是组长。” 朱阳和依依对望一眼,仍是谁也不动。 “嗷!”龙蛛张开口器,其中白光闪耀。 “糟了!”阳太昊高叫,“快逃。”话没说完,蜘蛛的口中窜出一团雪白的光气,凌空翻滚,不断变大,半途中轰然爆炸,化为铺天盖地的白色气浪。 岳风使出全力,拖着两人纵身向上,可是气浪来势之快、不容转念。 “焰巢……雷罩……神风酒龙卷……”念咒声此起彼落,可是冲击之强,根本超乎想象。岳风只觉龙卷瓦解,一股吞噬天地的力量传到了幻螭身上,螭龙痛苦地扭曲,岳风五内翻腾,喉头一甜,热血冲口而出。 过了一分多钟,气浪才徐徐地消散。岳风翻着跟斗,稳住身形,双耳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他定眼看去,爆炸的冲击之下,天擂台彻底分成了两半,左右两块,相隔十丈,龙蛛趴在左边,右边的台面上,多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岳风不胜心惊,转眼看去,依依脸色惨白,已经震昏了过去。朱阳口角淌血,咬紧牙关,蹲伏在火红的飞剑之上。 “认输吧!”阳太昊幽幽叹气,“小子,这无关斗志,这是真正的实力。低头认输,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闭嘴!”岳风深吸一口气,双眼闪闪发亮,“老不死,这件事,与你无关。”他扬起手来,“猪样儿,看好小七。” 不待朱阳回答,岳风长啸一声,手持雷魂枪,俯身向下冲去。 “愚蠢……”阳太昊破口大骂。 “寂!”岳风使出了禁魂咒,他许久没有用过这个咒语,立竿见影,阳太昊销声匿迹。 少年人枪合一,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冲向巨大的龙蛛。蛛妖王抬起头来,十二只眼珠精光转动。 “你找死!”怪物的体内,响起了水夜的声音,龙蛛张开了口器,对准岳风,闪耀白光。 岳风只一闪,飞行神速,让过了妖王的大嘴,巨大的蝎尾带着雷霆之势,向他轰然扫来。 灵巧地一跳,岳风又闪开了蝎尾的扫击,烈风刮过身子,心神衣四分五裂,肌肤迸开,鲜血泉涌。 “昂!”幻螭张开巨口,吐出一大团云气。这团云气来自吞下的乌云,来时用掉了小半,这一下,所有的云气全吐了出来。 擂台上浓云四布,伸手不见五指,龙蛛、岳风,一时之间,全都消失。 “发生了什么事?”观众们心惊胆颤,议论纷纷,“他不会叫龙蛛吃来吧……” 突然间,云雾深处,生出了一股绝大的吸力,云气翻腾,势如流水归海,向着一个方向流去。龙蛛巨大的身躯显露出来,滚滚云涛,钻入它的口中。一眨眼的工夫,擂台之上一片清朗,这时众人骇然地发现,岳风黑衣飘飘,孤零零站在龙蛛的身前。 一蛛一人,彼此对峙,龙蛛十二只眼珠疯狂旋转,仿佛十分困惑,口器徐徐张开,其中闪烁白光。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则吃惊于岳风的胆大,二则疑惑于龙蛛的止步不前。这个洪荒老妖,呆呆站在原地,僵硬得像是一尊石像。它的口中白光吞吐,光亮非但没有出口,反而越来越淡;十二只眼睛旋转如故,眼里的迷惑却是越来越深。 人们看出了几分不妙,龙蛛这个样子,不是出于本能,而是被困住了。 目光纷纷投向岳风,人人心中疑惑,这个少年,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困住了一代妖王。 龙蛛晃了一晃,眼珠里流出青色的泪水,巨大的泪珠落在地上,将岩石砸出了一个小坑。它的大身子簌簌发抖,六条长腿不胜重负,骨刺累累的身子腾起袅袅的白气,须臾之间,龙蛛失去了形体,化为了一团袅绕的白气。 又过了片刻,白气消失,龙蛛大大缩小,恢复了原有的体态。它口器微张,呼呼喘气,眼睛光亮暗淡,透出一股倦意。水夜趴在它的背上,身子缩成一团,正在放声痛哭。 “怎么回事?”众人莫名其妙。 龙蛛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股疑惑,过了片刻,开口说道:“岳风,你在云雾中弄了鬼?” “是!”岳风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把‘苦海无涯’的藏进了云中,你吸光了云气,也就吞掉了苦雾。以你的妖力,不怕这些东西,可水夜不同,我打败了她,也就打败了你。” “没错,她的身世很凄惨。”龙蛛叹了一口气,“她的心志,抵挡不住苦雾的侵袭。”蛛妖王深深地盯着岳风,“你为什么不继续动手。” “你们已经输了,你逃脱不了‘千魔眼’的心结,水夜也脱离不了我的‘苦海’。” “呵,你大可显一显威风,打败龙蛛,可是足以夸耀的战功。” “这不是战争。”岳风微微苦笑,“我也不是屠夫。” 龙蛛看他一眼,沉默了一下,扬声说:“水夜组,认输!” 擂台的四周一片沉寂,偌大的天地间,只有水夜的哭声回荡起落。 白影闪动,天秀飘然落下,瞥了岳风一眼,目光复杂难明,她伸出纤手,轻轻抚摸水夜的头发,轻声说:“小夜,别哭啦!” “爹爹、妈妈都不要我,他们、他们说我是怪物。”水夜抽抽噎噎。 “不,你不是怪物,你只是龙蛛选中的女孩。” “每个人都讨厌我。” “不,至少我不会。”天秀微微一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么?你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真的么?”水夜感觉悲伤褪去,忍不住笑了起来。天秀回头看去,一缕淡淡的灰雾,钻进了岳风的衣袖,她感激地看了少年一眼,笑着说,“当然了,小夜,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好朋友。” “做不了你的学生,我有点儿难过。”水夜站起身来。 天秀皱眉说:“你说什么?你已经是八非学宫的学生了。” “不,我输了!”水夜看了岳风一眼,冷冷说道,“我可不想跟打败我的人一起上学!”说完一扬手,龙蛛发出一声长叫。 天秀呆了呆,叹一口气,驾驭玄凌,升到高处。龙蛛纵身一跃,带着水夜跳到空中,吐出一缕长丝,缠住一栋高楼,一扯一晃,飞向远处。六只神蛛紧随其后,七个身影越来越小,很快消失在玉京的边缘。 天秀目送水夜消失,转眼看向岳风,沉思一下,纵剑升到高处。 “好吧!”巫方站在身来,涩声说道,“既然水夜组认输,那么,我宣布,本届天道布武,冠军,岳风组!” 一片哗然,突然一个声音尖叫:“不,岳风组舞弊,他们不配得到冠军。” 第二百七十八章 龙角之剑 叫嚷的是巫朗,那小子面孔扭曲,两只眼睛似要滴血,他叫得声嘶力竭,就像是恶狼的嚎叫。 “作弊?”巫方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岳风袭击了古太羽组,造成本组第五轮轮空,这算不算舞弊。” “胡说。”天秀两眼喷火,“巫朗,那只是场外斗殴。” “你当然帮着他说话。”巫朗恶狠狠看了皇不二一眼,“天秀道师,你不要忘了,自己是谁的未婚妻?” 巫朗当着天下人揭穿此事,皇不二的面孔涨红如血,死死盯着巫朗,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 “巫朗,你给我坐下。”巫真脸色铁青,厉声喝道。 “我偏不。”巫朗快要气疯了,信口雌黄,不顾一切,“岳风带了一大群人,围攻了古太羽组,他阻止古太羽组比赛,岳风组舞弊,没有资格参加决赛,他们的冠军要作废,作废……” 众人望着他白沫飞溅、上蹿下跳,人人的眼里,都流露出怜悯的目光。 “我认为……”裴怒字斟句酌地说,“岳风不用依靠任何人,也可以打败古太羽组。” “裴道师说得对。”秋风舞连连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天秀冷冷说道。 巫方和皇不二面露迟疑,五大裁判,三个人偏向岳风,那么,纵使二人反对,也无法改变大局。 皇太一发出呵呵的笑声,他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巫朗,就算你说的都对,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岳风是胜利者,作为胜利者,不管做了什么,那都是绝对正确的。” 巫朗敢在他人面前放肆,可是面对皇太一,却是面如土色、出声不得,他默默地低下头去,就像是霜打的茄子。 “这一个冠军,名至实归。”皇太一的声音微微一扬,“这是一场了不起的决赛,恭喜苍龙岳风,你赢得了龙角之剑,苍龙人将以你为荣。”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鼓噪,有的人欢呼,有的人感慨,还有的人心中不服,不时嘀嘀咕咕。 岳风站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皇太一和巫真,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锐芒。 接下来是颁奖式,皇太一亲自为岳风组颁奖,岳风接过代表冠军的“龙角之剑”,随手丢给了依依,依依看也不看,丢给了武大圣,小胖子只疑身在梦中,捧着长剑,流下激动的泪水。 皇太一盯着岳风上下打量,笑了笑,说道:“最后一场,你没有使用绝招。” “绝招?”岳风皱眉道,“什么绝招。” 皇太一目光闪动,压低嗓音,轻轻说道:“就是打败化无常的那个,岳风,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见识见识。” 岳风的心跳骤然加快,他目光收缩,死死盯着皇太一,后者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诡笑。 岳风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既然是绝招,未必次次都用。” “开个玩笑。”皇太一的神色又轻松起来,“我住在天皇府,你要是不嫌弃,欢迎你再来做客。” 他刻意加重了“再来”二字,两眼盯着岳风,忽地呵呵大笑,转身走开。 “看来他记仇了。”依依小声说,“你救了贺兰殷雪,他不会放过你的。” “随他的便。”岳风冷笑说道,“即使他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什么意思?”依依面露疑惑,“难道说,你怀疑你的仇人就是皇太一?” 岳风没有出声,这时巫朗走了过来,咬着牙冷笑:“臭小子,你别得意,赢了这一场算不了什么,这只是小孩子的较量,真正厉害的人物,你还没有见识过来。” 岳风笑了笑,说道:“这样说,你是真正厉害的人物了?” 巫朗鼓起两腮,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岳风微微凑近他,双眼一瞬不瞬:“我知道你的厉害,落星谷的事还没完呢,白虎阿乙!” 巫朗应声一震,脸色刷地惨白,两眼盯着岳风,像是见了活鬼。 这窘态一闪而过,巫朗眨了眨眼,脸色很快又缓和下来,故作轻松地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岳风挺直腰背,目光冷锐如针,“我会慢慢地教你明白。” 巫朗默默地盯着岳风,脸上涌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哎哟,这不是巫三爷吗?”一个娇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来给我送钱的吗?” 巫朗一听这声,如受雷击,慢慢转过身去,望着款款走来的苏媚烟,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苏仙子,你怎么来啦?” “我能不来吗?”苏媚烟一派妖娆,冲他丢了个眼风,“我来收赌债呀。” “赌债?什么赌债?”巫朗装傻扮呆。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苏媚烟微微眯起双眼,“从第三轮算起,你一共欠我一千五百万点金。” 巫朗的脸抽了两下,一时说不出话来,脑子里拼命转念,想要找个理由,赖掉这一笔烂账。 苏媚烟一转眼,大声叫道:“皇不二守备。” 皇不二掉过头来,板着脸说:“什么事?”苏媚烟笑道:“那天在‘烟馆’的废墟前面,你也在场,我跟巫朗定下赌约,如今我赢了,你说他是不是应该乖乖地掏钱。” 换在以往,皇不二没准帮助巫朗赖账,但之前巫朗狗急跳墙,当众说出天秀跟他的不和,从今往后,不知会有风言风语传遍天下。皇不二对巫老三怨恨之极,恨不得一脚踢死他,所以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冲口说道:“没错,这个赌约我可以作证,第三轮一百万,往后一轮添加一百万,向上累积,加上循环赛的两场,一共是五场,巫老三,你一共要给苏仙子一千五百万,顶好马上付现,别让天下人笑话。巫家役使猫鬼,富甲天下,这点儿小钱,一定拿得出来。” 他一口气说完,不理睬巫朗幽怨的目光,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苏媚烟啪啪拍手,笑着说:“怎么样,巫三爷,皇守备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你是自己送钱上门呢,还是我派人到府上去取。” 巫朗的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咳嗽一声,说道:“这个,数目太大,我也一时拿不出来,能不能宽限几月。” 苏媚烟看了岳风一眼,笑嘻嘻拖长声音:“当然不能!” “臭娘儿们……”巫朗又惊又气,“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好啊!”苏媚烟笑容不变,“既然这样,我就去告诉天下人,巫氏家族,富甲天下,欠债不还,赖账第一……” “是呀,是呀。”依依眉开眼笑地拍手,大声叫道,“巫氏家族,富甲天下,欠债不还,赖账第一……”叫了一遍,又叫一遍。武大圣也粗声粗气地附和,很快,杜雨、杜庭兰,还有苏媚烟带来的一帮花枝招展的女侍者,众口一词,大喊大叫,其中加入了元气,整座天擂台上,人人都能听到。 巫朗气白了脸,可是自家理亏,无言以对,换在别的地方,他一定痛下杀手,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大打出手,若是开溜,又未免弱了本家族的名声。 正疑惑,叫声惊动了远处的巫真,她皱了皱眉,带着巫方和猫鬼王苗安大踏步走来。 “出了什么事?”巫真盯着巫朗,目光严厉。巫朗支吾不答,忽听有人笑道:“我倒是听明白了,令弟跟人打赌输了钱,打算赖账呢。” 说话的是京无伦,巫真与他同为天道者,彼此之间十分忌惮,应声扬起脸来冷笑:“我巫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你说赖账,从何说起?” 京无伦笑吟吟说道:“令弟跟苏仙子打赌,赌岳风组的输赢,结果呢,大家都知道了。” 巫真脸色一沉,淡淡说道:“巫朗,你输了多少?” “一千五百万……”巫朗垂头丧气。 “什么?”巫真几乎跳了起来,“输了这么多?” “二姐!”巫朗涎着脸干笑,“小弟最近手紧,拿不出这么多,你,哎,借我一点儿,过几月,不,过几年我一定还你。” “你这个混蛋!”巫真脸涨通红,声音尖得像一把锥子,“你怎么能输这么多?” “一不小心。”巫朗小声咕哝,“哎,二姐,别这么大声音呀,一千五百万,对你来说不过是小意思,猫鬼身上拔一根毛而已。” “去你的。”苗安怒气冲天,“巫老三,好汉做事好好汉当,自己输的钱自己还。” “我又不是好汉。”猫鬼王大大低估了巫朗的厚颜无耻。 “一千五百万太多了。”巫真露出心碎的表情,“老三,这一次我帮不了你。” “哎,别这么绝情呀。”巫朗赔笑说道,“二姐,一千五百万是不少,可是比起巫家的声誉来,那也算不了什么,如果,如果……”那小子破天荒眉红眼肿起来,“你真的不肯帮我,我只有一死了之,就是用血还债,我也不能坏了巫家的名声。” “呸!”巫真啐道,“要死就去死,我睁着眼睛看着。” 第二百七十九章 庆功宴 巫方身为大姐,从小最宠这个三弟,见他受困,心中酸楚,忙说道:“二妹,别太绝情了,钱算什么,天下的猫鬼都听你的,一声令下,还不是轻轻松松地到手。因此坏了姐弟之情,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巫真一时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下,转向苗安说道:“事已至此,我可不想叫京无伦笑话,你多少筹一些,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苗安吹起胡须,毛发根根倒竖:“这可是一千五百万,如果拿出这一笔钱,十家猫鬼钱庄都要关门。” “是么?”巫真冷冷说道,“如果没有我的庇护,你的损失可不止十家钱庄!” “你不能威胁我们!”苗安大声叫屈,“我们每年缴款纳贡,从来没有任何怨言。” “你自己看着办吧。”巫真轻轻哼了一声。 苗安闭上嘴巴,目光十分阴沉,它怨毒地盯着巫朗,后者龇牙一笑,说不出的得意。 “好吧!”苗安盯着苏媚烟,“你什么时候要钱?” “越快越好。”苏媚烟微微一笑,伸出素手,“猫鬼爱钱,我也爱钱,以后希望多打交道。” 苗安目光闪烁,看了巫真一眼,没敢伸手来握,只是冷冷说道:“这样多的钱,即使搬运,从明天算起,也要三天时间。” “没关系。”苏媚烟收回手,笑了笑,“一两天我等的起,呵,苗安大王,你说,拿到这一笔钱以后,我的财富算是天下第几?” “道者里排第四。”猫鬼王对天下的财富了如指掌,“仅次于巫家、皇家和燕家。” “妙极了。”苏媚烟笑了笑,吐出一股烟气,满足地说道,“今天做成了一样大买卖。” 巫家的三人露出肉痛表情,巫真有气无处发,恨恨一跺脚,转身就走。巫方、巫朗对望一眼,默默跟在后面。 京无伦哈哈大笑,冲苏媚烟说道:“小苏,恭喜恭喜,你如今的身家,比我可强多了。” “那是应该的。”苏媚烟正眼也不瞧他,转过身去,笑嘻嘻拉着杜庭兰的手说话,把京无伦晾在一边,自觉无趣,摸了摸鼻子,叹一口气,落落寡欢地走了。 这时胡仙仙姐妹回来,看见龙角之剑,均是神色吃惊,慌忙拉住依依,询问比赛经过,得知岳风智胜水夜,均是吃惊不已。胡仙仙皱眉不语,胡佩佩却按捺不住,转过眼来,冲着岳风连抛眼风,眼里的柔情蜜意遮掩不住,仿佛在说:“好弟弟,待会儿没人的时候,姐姐再跟你好好地算账。” 她一双眼睛媚意天生、勾魂蚀骨,岳风给她一瞧,不觉面红心跳,目光转向一边,以免因此失态。 正尴尬,天秀走上前来,女道师神气冷清,双眉微皱,她的手里拿着一枚信封,走到近前说道:“这是八非学宫的录取函,岳风组的都在里面。” “多谢天秀小姐。”岳风伸手去接,可是一拽不动,天秀拎住一角,清亮的美目盯着少年,轻声说,“岳风,你该叫我什么?” 岳风与她四目相接,不知怎么的,雷鼓上的幻象突然闯入心头,眼前尽是天秀婉转承欢、芙蓉泣雨的销魂景象。 “这个女人竟然成了我的道师。”岳风浑身燥热,心子一阵狂跳,支吾说道:“天秀道师。” 天秀微微苦笑,她望着岳风,神色似乎有些悲哀。岳风见她这样,心中更是忐忑,以为自己的龌龊心思,全被这个女子看穿,一念及此,不觉微感羞愧,默默低下头去。 “希望你是个好学生。”天秀的声音钻入耳朵,“如果,你不那么骄傲,我想,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道者。”说到这儿,女子的手指轻轻地松开了,她转向依依,淡淡一笑:“胡小七,你还叫我‘假正经女人’么?” 依依撅起小嘴,轻轻哼了一声,天秀看她一眼,笑道:“是了,我忘了告诉你,进了八非学宫,学生之间不许恋爱。如果你跟岳风犯了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什么?”依依又惊又气,“假正经,咳,天秀道师,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当然是开玩笑。”天秀抿嘴一笑,众人见她以来,破天荒见她开怀一笑,“不过,你们两个,可不能当众胡来,学校可是庄重的地方。” 依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吟吟望着天秀,目光清亮,略带挑衅:“天秀道师放心,我们一定偷偷地胡来。” 天秀的心微微一紧,雪白的双颊涌起一抹红云,她咬了咬嘴唇,看了岳风一眼,转身就走,似乎略带怒气。 “这个天秀道师,翻脸比翻书还快呢!”依依笑着说道。胡仙仙老于世故,望着天秀背影消失,又看了岳风一眼,眉宇间透出一丝忧愁。 岳风正发呆,胡佩佩悄没声息地凑到他身边,挽住他手,用心语说道:“小子,我可看出来啦,你跟这个女道师有一手,老实交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岳风吓了一跳,慌忙甩开她手,回头看去,狐女娇媚万方,莹白的手指捂住红唇,眉梢眼角笑意流淌,忽然间,她伸出粉红的舌尖,舔了舔柔嫩的指尖,眉间风情骀荡,芳唇半开半合。岳风只觉那舌尖像是在自己身上舔舐,心子微微发颤。一股麻意从尾椎一直窜到头顶。 好在一灵不泯,他慌忙挪开目光,心知胡佩佩死性不改,又对自己使了“天狐遁甲”,侧眼看去,依依果然盯着姐姐,一脸的恼怒不忿。 是夜,苏媚烟将烟馆打烊,闭门谢客,只留下与岳风组相关人等,在馆中大开盛宴,庆贺岳风组夺得冠军。 烟馆整修一新,比起当日更加华美广阔。桌椅之精美、器皿之考究,均是冠绝玉京。招来的女侍个个都是少有的美人,尽管资薪不菲,却吸引了更多的客人,饮美酒、品佳肴、看丽人,衣香鬟影,使人神魂颠倒。 数十个美貌女侍穿梭往来,美酒佳肴来如流水,无一不是上上之选,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不知如何下嘴才好。武大圣贼眼兮兮,盯着往来美女,害羞带怯地向苏媚烟提起女友的事情。苏媚烟笑道:“小胖子,你年纪还小,着急什么啊?也罢,我答应过你,这里你看谁顺眼,我给你推荐推荐,不过,人家高不高兴,我可说不准呢。” 武大圣大喜过望,一眼看去,只觉人人皆美,个个悦目,一时挑花了眼,不知从何说起。苏媚烟看出他的心思,骂一声贪心鬼,一脚踹开,再不理睬。 胡佩佩拧住岳风,又想将他灌醉,可是胡仙仙在侧,不时出语喝止,让她不能尽兴,心中好生不快。 岳风强颜欢笑,心里却没有多少欢喜,参加天道布武,一是因为依依喜欢,二是为了反击那些世家子的挑衅。如今冠军到手,反而大觉无味,望着众人畅饮快谈,心中反而寂寞起来。不知什么缘故,他的心中全是云若的影子,现如今,他花团锦簇,华宴流笙,身边说不出的热闹,可是云若呢,她现在又在哪儿,还是孤零零一个人么?还有爹爹,他又在干什么? 想到这儿,意兴阑珊,又怕胡佩佩歪缠,喝了几杯酒,佯装醉倒。任由胡佩佩吻他脸颊,苏媚烟摸他额头,他也闭着眼睛,不愿张开。 其他人犹未尽兴,依依扶着他上楼休息。到了楼上雅间,小狐女倒了一杯水,正要喂他喝下,岳风忽地伸出手,握住她的皓腕,起身苦笑道:“小七,我没醉。” 小狐女借着灯光,望着岳风,心子怦怦乱跳,她会错了意,以为岳风故意装醉,是想和自己单独相处。一时间,依依双颊发烫,心口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秀眼生情,眉梢染春,一双眸子盈盈欲滴,她反身关上房门,拧身坐到床边,轻轻抱住岳风,依偎在他怀里。 少女的身子柔软光嫩,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岳风纵是一根木头,也不由微微动情。他轻轻抚摸依依的秀发,柔声说道:“小七,你的伤好了么?” “好啦!”依依抬起头来,冲着岳风娇憨发笑,双颊绯红,朱唇如火,其间贝齿光亮,如珠如银,美丽的面庞像是收纳了天地间的秀色,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前去,轻怜蜜爱,一逞所欲。 岳风心口一热,不自禁低下了头,依依嘤咛一声,微微闭上双眼,娇躯滚热,轻轻颤抖。 两人口唇将近,突然间,岳风的心颤了一下,脑海中闪过那一张素白娟好、含忧带愁的俏脸,脸上那一双幽黑的眸子,定定看着自己,似乎不胜悲伤。岳风如坠冰窟,欲念消退,整个人松弛下来,靠着床头,长吐一口气,叹道:“小七,我……见到了若若!” 依依应声一颤,抬起头来,望着岳风,明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慌。 第二百八十章 九幻雷神枪 岳风不忍看她,目光投向一边的符灯,苦笑说道:“昊天古城,我就见过她了,可是,我一直不忍心告诉你,今天她又救了我,没有她,我可能没法转生。” 依依咬了咬嘴唇,低头说道:“她也脱光了衣服?” 岳风没有出声,依依抬起头时,眼里已有泪光,她半哭半笑,涩声说道:“那么,她还好么?” “我不知道!”岳风望着屋顶,眼里不胜迷茫,“她似乎很不好,老不死说,她失去了一魂一魄。” “呀!”依依吃了一惊,“失去魂魄,她还能活么?” “老不死也觉奇怪,可也猜测不透。”岳风迟疑一下,“小七,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依依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待会儿问一问四姐,她年岁最长,也许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说的是。”岳风沉默一下,轻声说,“依依,我想说的是……” “我明白……”依依抹去眼泪,笑得若无其事,“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不,普通的同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岳风望着她的笑脸,心底深深一痛,可是不待他说话,依依飞快地转过身去,抹一下眼,打开房门。刚一开门,不由愣住,胡佩佩笑嘻嘻站在门前,一手端酒,一手拉着一个侍女,张嘴就嚷:“好哇,岳风,你故意装醉,跟我妹子两个人躲着偷欢,不公平,见者有份。”说着挤开依依,扑进房里,蜜糖似的粘在岳风身上,连拖带拽,将他拖到大堂灌酒。 岳风苦笑挣扎,回头看去,依依站在一边,容色冷冷淡淡,她破天荒没有阻止姐姐,任由胡佩佩跟他亲热。 岳风的心冷了下去,四面的劝酒声此起彼伏。一时间,他愁上心来,接杯就饮,但他“酒罡”在身,万杯不醉,喝了不知多少,起身之时,满屋的人已经醉倒了大半。岳风回望四周,依依已经不知去向,少年放下酒杯,心中的孤寂越发浓烈,他倒想痛醉一场,可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越发清醒起来。 次日醒来,遇上依依,小狐女神情冷淡,随口打个招呼,马上匆匆离开。岳风望她背影,心中越发难过。 五日之后,学宫方才开学。其后整整三天,送钱的飞车源源不断,苏媚烟忙着点钱,压根儿无暇他顾;胡佩佩尽管痴缠岳风,但有胡仙仙管着,始终不能尽意;杜庭兰姑侄回了“芝兰堂”行医,武大圣苦炼京无伦传授的神通,说也奇怪,小胖子像是开了窍,进步十分神速;朱阳一如既往,修炼神通,总是最刻苦的一个。 那日决战,岳风使出“骇鬼”、“惊神”两式,可是现学现卖,终究不够纯熟,这一日闲着无事,呆在修炼房里,将九式拳法从头到尾使了十来遍,渐渐融会贯通,收发自如。 他翻开 《天雷正法》 ,找到“九幻雷神枪”一章,问道:“老不死,‘电斧破甲拳’我已经练成,如今可以练这一路枪法了么?” 阳太昊说道:“可以修炼,但你得明白,‘九幻雷神枪’共有九个境界,并非一步可以练成。” 岳风仔细观看枪法,不懂之处,便向阳太昊请教,看完以后,若有所悟:“原来如此,老不死,难怪你要我炼完‘电斧破甲拳’,才能炼这枪法,如果不明白‘骇鬼’、‘惊神’的奥妙,炼这枪法,也是无用。” “不错!”阳太昊说道,“只有学会了驾驭‘天雷之气’,才算是真正窥见了‘外轮’的奥秘,到了这个境界,才有可能凝结天雷之气,炼成‘雷分身’!” “九幻雷神枪”中的幻字,一是枪法幻妙莫测,神出鬼没,二是以天雷之气,凝结成一个“雷分身”,以“本轮”的“雷轮之气”遥控,与真身并肩作战。这种分身与幻身相似,但又颇有不同,幻身与魂魄相连,一旦受创,真身如同身受,分身即使受创,也不会危及真身。 “能炼成分身的道者不少,但大多数只是虚妄之形,可以迷惑人眼,不能用于战斗。”阳太昊侃侃而谈,“有些甲士没有幻身,为了弥补不足,变身以外,专练分身,到了一定境界,炼成的分身近乎实体,威力之强,不在幻身之下。不过,能练出‘实分身’的人不多,至于‘雷分身’,更是‘实分身’中的翘楚,练到绝顶地步,共有九个分身,分进合击,威力惊人。唔,说起来,有点儿类似道祖支离邪的‘北斗星神’。” “北斗星神。”岳风的心微微一动,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北斗星神’介乎分身、幻身之间,玄微奥妙,不可思议,‘九幻雷神枪’自然相差甚远,可在当时而论,雷公邓震靠这一路枪法横行天下,仍是少有敌手。小子,你留心一点,如要练成‘北斗星神’那样的绝顶幻身,分身也是必要的一步。” “老不死!”岳风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便说说。”阳太昊扯开话题,“你不是要练枪法么,还等什么?” 岳风深吸一口气,依法转动本轮,引动外轮,聚集“天雷之气”,电光闪闪,密布四周,跟着合拢凝聚,化为一个光亮夺目的人形,可是凝聚不久,忽又消散,更别说随意驾驭、使出枪法进退伤人了。 岳风试了多次,均是无效,一凝便散,应验不爽,不觉大为泄气:“老不死,这枪法可比拳法难多了。” “当然要难,拳法的奥妙在于放,对于漫天的闪电,你只需驾驭很短的时间,这一路枪法的奥妙在于收,你要将闪电凝聚成形,随你长久征战,不能轻易泯灭,两者需要的道力天差地远。小子,你也不用丧气,世间多少人,都不能将‘放’的奥义练到‘骇鬼’、‘惊神’的地步,你年纪轻轻,练到这个地步,全赖‘苍龙转生’的神效,做人知足不辱,你就不要太苛求了。” “老不死。”岳风由衷说道,“有你教我,我根本不用去‘八非学宫’,那些所谓的道师,比起你来差得远了。” “这不一样。”阳太昊说道,“我可以教你道术,可是有些东西,我教不了你,好比团结、仁爱、勇气、牺牲,这一些东西,只有从人事中学来。你去‘八非学宫’,可以认识许多同龄的精英,将来成就大事,靠你一人,远远不够。再说了,个人自有禀赋,我的许多道术,不适合你修炼,强行修炼,反而无益有害。‘八非学宫’的道师各有所长,其中的典籍更是浩如烟海,你只要留心向学,不难学到适合自己的东西。” 岳风颓然坐下,苦笑道:“老不死你总有道理,其实,我所做的一切,比赛,入学,都是为了小七。可是……唉,我和她注定无缘。” “小子……”阳太昊沉默一下,“你真的选择了云若吗?” “嗯!”岳风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对于这个选择,我的心里很困惑。” “唉,真可惜啊,我觉得天秀更合适。”阳太昊唉声叹气,“难道说,你就忍心把她送给皇不二那个蠢货吗?” “老不死,你闭嘴。”岳风大大气恼,“她愿意嫁给皇不二,又关我什么事?” “如果她不愿意呢?” “那我也管不着,咳,她是我的道师。” “少来这一套,你跟她魂魄相交,完事了就想赖账吗?” “老不死,你有完没完呀。”岳风头大如斗,忍不住呻吟起来。 “她如果有了你的孩子,你该怎么办?”老不死不依不饶。 “我……”岳风张口结舌,“老不死,这不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阳太昊老气横秋地说,“所以,你得对天秀负责,你要把她的婚约搅黄,把她从皇不二的手里救出来。” “去你的,这种事我可不干。” “你忘了雷塔里的事了吗?哼,别当我不知道,你今天早上还回味过一次,不,两次……” “老不死,你去死……寂!” 又练了半日,仍是一个分身也没练成。岳风无精打采,回到房里,默默坐了一会儿,叫来金如意,说道:“你仔细说说,阿甲带的面具,到底是什么样子。” 金如意唧唧呱呱说了一通,岳风一边听着,一边抽出符笔,在纸上画出,金如意在一边叫嚷:“不对,眼睛偏左一些,嘴巴下一些……” 正说着,胡佩佩溜进了房间,一巴掌将金如意打飞,笑嘻嘻说道:“哟,你在干吗?” 岳风一见她,就觉心里打鼓,说道:“胡六姐,你来干吗?” “不能来吗?四姐睡着了,正是我们的好时机。”胡佩佩全不客气,一下子坐在岳风的腿上,粉弯雪股来回碾磨,闹得岳风苦不堪言。 “咦!”胡佩佩盯着纸上的假面,脸色微微一变,一时忘了调情,“这不是阿甲么?” “你认识?”岳风冲口而出。 “别忘了,我可跟他拼过命。”胡佩佩白他一眼。 “他的样子你记得吗?”岳风皱眉问道。 “当然记得。”胡佩佩站起伸来,旋身一转,岳风身前,出现了一个体格高瘦,黑衣如墨的假面男子,面具上眉弯眼笑,透出一股难言的诡异。 “好了!”胡佩佩一旋身,又恢复原形,坐到岳风身上,伸出丰腴如雪的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媚笑道,“光阴苦短,咱们快快办事,等到四姐一醒,可就没机会了。”边说边脱岳风的衣服,拉着他直奔床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密谋 岳风哭笑不得,正想设法开溜,忽听有人敲门,胡佩佩又气又恨,叫嚷:“胡老四,你阴魂不散么?每到紧要关头,你就来坏我的好事。” 门外沉寂时许,忽听有人怯生生说道:“岳风在么,有客人找他。” 岳风听出是茜儿的声音,如得大赦,慌忙摆脱胡佩佩,开门说道:“什么客人。”茜儿见他衣衫不整,不由双颊微红,目光暧昧。岳风忙说:“你别误会,什么事儿也没有。” “哎!”胡佩佩在屋里娇声叫唤,“你都做完了,还什么事儿也没有?” 茜儿越发深信不疑,捂嘴一笑,说道:“一个男的,自称来自琢磨宫。” “琢磨宫?”岳风吃了一惊,“那不是皇太一的地盘么?” 他满心疑惑,来到客厅,定眼一看,微微一愣,只见一个黑衣男子负手挺立,听见声响,男子回头一笑,俊美绝伦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是你?”岳风冲口而出,这个黑衣男子,正是皇太一的随从。 “鄙人阴九!”男子含笑说道,“现任琢磨宫副总管。” 岳风皱起眉头,冲着对方上下打量:“你找我做什么?” “聊聊。”男子大不客气,悠然坐了下来,“随便聊聊!” 岳风迟疑一下,也坐下说道:“你代表皇太一吗?” “不!”阴九深深地看他一眼,“我代表我自己。” 两人目光相接,其中起了一溜火星。岳风感受到了对方的恶意,指尖下意识摸到“雷魂笔”。 “不用这么心急。”阴九的脸上又浮现出笑容,仿佛春风拂过,冰雪消融,“我来,不是跟你较量,只是跟你打个招呼。” “只是打招呼?”岳风微感困惑,手指仍是没有离开符笔。 “非要说别的?好吧。”阴九耸了耸肩,“我祝贺你赢得了天道布武,现如今,你已经是天下的名人了。” 岳风冷哼一声,说道:“说完了么,请便。”他徐徐起身,盯着对方。 阴九笑了笑,也站起身来,目光幽幽,盯着岳风,浓黑深邃的眸子,似要将少年吸入其中,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阴沉:“苍龙岳风,你逃不掉的。” “什么?”岳风一愣,“你说什么?” “没什么。”阴九微微一笑,“我只是来看一看你……”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又阴沉下去,“看一看将来的敌人!” 嗖,岳风抽出符笔,阴九看了笔一眼,呵呵一笑,转身便走,将自己的背脊全都暴露给了岳风。岳风使出全力,才按捺住出手的冲动,望着这个阴阳怪气、莫名其妙的男子,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个怪人似曾相识,可又不知道在哪儿看过。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忽地响起,“这个人,也少了一魂一魄。” “你说什么?”岳风失声惊叫,“他……他跟若若一样么?” “不一样。”阳太昊冷冷说道,“他比云若强十倍,不,也许强一百倍,这个人的实力,可以说深不可测。” “难道说,他是一个天道者?”岳风一时间还没有从震惊中唤醒。 “不太像,也许我看错了。”阳太昊沉吟道,“如果说,天道者是插天的山峰,那么,这个人就是海里的冰山,小半暴露在外,一大半藏在海水的下面,隐藏的部分有多深,我也看不透。” “这样说起来……”岳风的心子突突乱跳,“他跟若若都少了一魂一魄,夺走他们魂魄的就是皇太一?” “很有可能。”阳太昊徐徐说道,“没想到我死了多年,这世上竟然出现了夺走魂魄、肉身不灭的道术。” 岳风一咬牙,拔足向楼下冲去,阳太昊叫道:“你去哪儿?” “我去追他。”岳风叫道,“他一定知道若若在哪儿。” “别去!”阳太昊语调阴沉,“你难道不觉奇怪吗?这个人突然来此,他的目的是什么?” 岳风一愣,只听阳太昊说道:“他想激怒你,而后诱杀之!如果你赶上去,很可能坠入他的圈套。” “那我怎么办?”岳风额头上青筋迸出,“不管若若了吗?” “别心急。”阳太昊淡淡说道,“你不要太莽撞,如果你的对手真是皇太一,你这样贸然出击,只是白白送死。” 岳风喘了两口粗气,稍稍平静下来。阳太昊又说道:“皇、巫两家是一个联盟,这个联盟十分强大,照我看来,就是天来也忌惮三分。你赢了天道布武,只是侥幸罢了,要和这个联盟对抗,恐怕还差得远。” “你的意思?”岳风微微皱眉。 “避强击弱。”阳太昊轻声说道,“你得寻找他们的弱点。” “弱点。”岳风的脑海光亮一闪,“你是说,巫朗。” “小子,你还不那么笨。”阳太昊语气阴沉,“巫家比皇家更弱,巫家三人之中,巫朗又是最弱的一个。” “我明白了。”岳风深吸一口气,“我要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见到他了!”昏黄的灯火中,一个黑影幽幽说道,“我想激怒他,可他不为所动。”黑影沉默了一会儿,“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这个人,会是一个大大的绊脚石。” “杀了他!”另一个黑影愤怒的咆哮,“这个臭小子,他凭什么耀武扬威,天下的女人都绕着他打转,凭什么,他就是个胎毛没褪的小杂种。” —>文>—“阿乙,算了吧。”一个声音嘲谑笑道,“你巴不得自己就是他。” —>人>—阿乙呼呼喘着粗气:“阿丁,你少得意了,你侄子的伤永远也好不了。” —>书>—“没关系。”阿乙嘿的一声,“反正他又不是我儿子。” —>屋>—“阿丁!”黑暗深处,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你的手臂好一些了吗?” 阿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没有,‘北斗星神’的力量进入了肉体,这一只手永远的丢失了。” “义肢好用吗?”浑厚的声音又问。 “还过得去。” “你得小心,别让人知道你断臂的事情。” “我明白。”阿丁沉默一下,轻声说,“主人,我也认为,现在杀掉岳风,该是最好的机会,这个人是个威胁,我怀疑,他的体内,寄居着天鬼。” 主人沉默一下,冷冷说道:“阿甲,你说呢?” “我有不同意见。”阿甲语气轻松,“大家都知道,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寄居天鬼。”他顿了顿,“这两年来,我们做了不少试验,从道者到英招到妖怪再到神龙,每一次都是失败。天鬼吞噬了它们的魂魄,将它们完全同化。大多数的肉身承受不了天鬼的力量,要么爆裂而死,要么发疯发狂,还记得去年的那条火龙吗?如果不是主人出手,它会杀光我们所有人。” “可是……”阿丁喃喃说道,“他跟化无常一战,那样子,简直就是天鬼附身。” “但他没有发疯。”阿甲说道,“如果他的体内真有天鬼,那么,他是一个绝好的试验,我们可以观察他,从中学习驾驭‘天鬼’的方法。” “这太冒险了。”一个刚劲的声音说道,“别忘了,他是岳灵王的儿子,他的老爹杀了阿戊,砍掉了阿丁的手臂。他的体内流着道祖的血,他的进步太快了,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超越我们。如果还能驾驭天鬼,那对我们来说,将是一个噩梦。” “阿丙,你何苦妄自菲薄。”阿甲呵呵一笑,“试想一想,我们最先找到了‘骄傲’,因为‘骄傲’的提示,我们才会发现与世隔绝的‘落星谷’,但从那以后,我们带着‘骄傲’走遍四方,类似的提示,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思索很久,又考证了古籍中的蛛丝马迹,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天鬼七罪,将会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前一个会寻找后一个,其中拥有一定的次序,比方说,‘骄傲’会找出‘愤怒’,愤怒会找出‘贪婪’,但‘骄傲’找不出‘贪婪’,因为它的提示只能使用一次。”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主人冷冷说道:“阿甲,这只是你的猜测。” “没错,只是猜测。”阿甲笑了笑,“但如果这猜测准确,岳风又的确带着天鬼。那么,我们何不让他帮我找出下一个天鬼,等到了手,再杀了他,那样我们就可以一次得到天鬼二罪,还可按图索骥,找出第四罪。” “你想的美。”阿乙腾地站起,大声吼道,“照我看,这样太麻烦,杀了他,取出天鬼,一样可以找到第三罪。” “可是……”阿甲幽幽地说,“万一天鬼向他提示了下一罪的所在呢,你要明白,这提示只有一次。” “阿乙,坐下。”主人语气威严。阿乙悻悻坐了下来。主人沉默一下,说道:“阿甲说得对,我们还没有找到驾驭‘天鬼’的办法,现在杀死岳风,一无用处,二来太过招摇。如果他真的可以驾驭天鬼之一,要杀他,恐怕并不容易,京无伦又一直在他身边,一旦失手,将会泄露我们的秘密。” “主人出手,一定可以成功。”阿丙是坚定的主杀派。 “不行。”主人说,“天来和京无伦已经怀疑我了,我现在一举一动,都得格外小心。” “他妈的,我们还要忍多久。”阿乙大声嚷嚷。 “要有耐心,阿乙。”主人冷冷说道,“天鬼将是我们的基石,一旦得到它的力量,我们就能建立白虎的王朝。” 第二百八十二章 内应 “看一看这一块地!”苏媚烟坐在敞篷的飞龙车上,修长的玉臂挽着岳风的胳膊,身子半依半偎,几乎是歪倒在少年身上,阳光下,浑圆的肩头雪白发亮,绝美的姿容,惹得一路上车祸不断。 女子凑近岳风的耳边,伸出手指,指着积明湖畔:“湖边的地我都买了,我要围绕湖边修建一个温泉浴场,三间酒馆,两间饭店,一座赌场,所有的陈设都会冠绝玉京。勾芒山脚下,我买了一大块地,建立牧场,训练虬龙,半年以后,我将从龙群中挑选第一流的飞龙,举办飞龙竞速大赛,所有的人都可以下注,当然庄家就我一个。剩下的虬龙,会用来拖拽飞车,毕竟飞行是一件苦差,并非所有人都愿意顶风冒雨,用不了两年,我就能垄断玉京的交通,四年以后,所有的天空,都会飞翔着我的螭龙和虬龙。” “喏,那边蓐收山的紫英谷也归我所有,我要在那儿建立一间法器工坊,现在许多猎魂师都已投入我的麾下,定期向我出售魂珠,还有第一流的抟炼师,他们会在紫英工坊生产第一流的法器。喏,玄冥山下的湖泊我也租用了十年,我将在那里饲养蛟龙,要不了三年,我的蛟龙车就能布满江河湖海,我的货物将会运送到天底下每一个地方。” 岳风听得发呆,吃惊道:“姐姐,你赚这么多钱干吗?” “女人没有男人,就得有钱。”苏媚烟星眸流盼,深深看他一眼,“我的目标是超过巫真,成为天下第一的富豪。”说到这儿,她眨了眨眼,“不过,好弟弟,不管我有多少钱,都有你的一半,每一笔生意,我都会写上你的名字。我的商行,名字已经起好了,风烟记,你觉得怎么样?” “我用不了那么多钱。”岳风轻轻摇头,“拿着这么多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用管,一切有我呢。”苏媚烟点燃了烟杆,轻轻吞云吐雾,“岳风,你要明白,如果要跟这些世家争斗,未必需要第一流的法力,但一定需要许许多多的金钱。” “金钱?” “有了钱,你就可以买到足够多的法器,招到足够多的人手,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组建一支大军,就是天道者,也要对你礼让三分。世家们可以立足,就是因为他们人数众多,拥有强大的私人武力。”苏媚烟说到这儿,又瞥了岳风一眼,“这个世界上,一人之力总是微弱,纵如天来,也不例外。岳风,你的对手太强大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岳风沉默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姐姐,你看出来了么?” “是啊。”苏媚烟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在他的心口画圆,“小毛头,你的心事,可瞒不过我。” 岳风沉默了一会儿,忽道:“我要从巫朗开刀。如果发生了奇怪事情,姐姐你不要吃惊。” “你无论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吃惊。”苏媚烟笑了笑,抽出符笔,拉过岳风的手掌,在他的手心写了一串字符,“记好了,这是一组密符,透过它,你可以打开我的金库,无论多少金钱,你都可以予取予求。” 岳风看了看字符,握紧了手掌,望着蓐收城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锐芒。 一条昏暗小巷,周围冷清得可怜,一家店铺还开着,昏黄的灯光若明若暗,店老板坐在柜台后面,脑袋向前,似睡非睡。 这里地处偏僻,卖最贱的酒,做最差的菜。此时快要打烊,客人也只有一个。这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一脸愁苦摸样,穿着体面的号衣,喝着最便宜的小酒,身子摇摇晃晃,眼里已经有了浓浓的醉意。 一个人走了进来,老板也没有睁眼,来人走到桌前,悠然坐了下来。 “谁?”落魄男子没好气挥了挥手,“别来烦我,说好了,酒钱先赊着,爷可是巫家的人……” 来人呵的一笑,扬了扬手,丁零当啷,十多根金管落在桌子上面,一根金管里面有十八点金,这里就是一百八十点。对于落魄男子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他的酒醒了一半,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形貌,另一半酒也醒了。 来人一身黑袍,戴着一张古怪的假面,面具上眉开眼笑,可又诡异阴沉。 “你……”男子偷偷瞥了一眼老板,老板趴着柜台,一动不动。 “别担心,他睡得很熟,今天的谈话,他一个字也不会听见。”假面人语中带笑,“如果我没认错人,你就是林之问吧?” “你、你……”男子看了看桌上的金管,又看了看男子,“你是谁?” “叫我阿甲吧。”假面人淡淡说道,“不用害怕,这些钱,都是你的。”他拿起一个乾坤袋,轻轻放在桌上,袋子似乎很沉,“只要你愿意,这里还有更多。” “这个……”男子揉了揉眼睛,感觉是在做梦,“怎么回事?” “林之问,我知道你的事情,你是巫朗家的杂役。”假面人阿甲侃侃而谈,“巫朗内府的花园归你打理,巫朗的书房也归你洒扫。你的活儿很辛苦,报酬却少得可怜,你的妻子无意中被巫朗瞧见,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家。闲着没事儿,巫朗还会拿你练练拳,踩着你的脊梁当狗踢……” “够了!”林之问腾地站起,他的酒全醒了,一张脸涨红发紫,他尖声叫道,“你他妈的到底是谁?” “我说了,我叫阿甲。”假面人面具在身,根本看不出喜怒,他招了招手,“坐下,坐下,林之问,别太大声,这样会把钱吓走的哟。” 林之问看了一眼桌上的金管,脸色阵红阵白,颓然呼出一口气,又无力地坐了下来。 “不瞒你说,我跟巫朗有些过节。”阿甲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让你当我的内应。” 林之问的脸上刷地没了血色,两眼瞪直,指着阿甲说道:“你,你……” 阿甲呵呵一笑,指着桌上的袋子:“这里是一万点金,但只是定金。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从下一个月起,每个月我给你五千点金。如果有一天,巫朗死了,巫家倒了,你就有足够的钱买房娶妻,过上太平无忧的日子。” 林之问死死盯着钱袋,身子簌簌发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回头盯着柜台后的老板。 “别担心。”阿甲轻轻发笑,“我说过,他睡得很沉,沉得跟死人一样。” 林之问定了定神,咬了咬牙,轻声说,“你,你要我做什么事?” “妙极了。”阿甲轻轻拍手,“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好吧……”他从兜里取出两颗珠子,“这是两颗传声珠,你想办法,一颗藏在巫朗的书房,一颗藏在他常住的卧室……” “他很少住在一个地方。”林之问脸色发青,嗓子发抖,“他有好多女人。” “意料之中。”阿甲又取出几颗传声珠,“很好办,放在他宠爱的女人房里。” 林之问迟疑了一下,又拿了四颗珠子,阿甲说:“很好,藏在该放的地方,放置以后,珠子会自动隐形。总之,巫朗一切谈话,我都要知道。” 林之问点了点头,默默将珠子揣进兜里,阿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得提醒你一句,巫朗活着一天,这些钱最好别用,要不然,他会把你撕成碎片。” 林之问像是一具木偶,仍是呆呆点头。阿甲站起身,悄然离开。林之问又坐了一会儿,手指颤抖,打开小乾坤袋,数了又数,但觉数目无误,又拧了自己一下,疼痛钻心入脑。到了这时,他才始信不是做梦,一时惊喜若狂,捧起金管,哈哈狂笑,笑了两声,忽又打住,回头看了看昏睡的酒店老板,慌忙收起金管,一阵风离开了酒店。 他的身影消失在暗处,这时间,一个黑影从道边闪了出来,阿甲轻轻地揭开面具,露出一张清瘦英挺的面孔。 “这个人可信吗?”少年喃喃自语,“姑且相信他吧!” “苍龙岳风!”道力盘里响起铿锵有力的声音,“圣道一品!” 岳风死死盯着道力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围沉寂一下,学生们发出一阵响亮的哄笑,嘴里议论纷纷:“开什么玩笑啊?天道布武的冠军,居然只是圣道一品?” “我比他高一个道阶,学宫里的学生,最差也是圣道三品吧!” “这个道力盘会不会坏了?” “怎么可能?道力盘什么时候错过?” “圣道一品,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他怎么得到冠军的?” “也许是作弊。” “他的比赛我都看过,要说作弊,不太像啊,说真的,这个人厉害得出奇,学宫里的老生,能胜过他的也没有两个。” “哼,死脑筋,也许参赛的人就不是他,参赛的另有其人,现如今,只是穿帮了而已。” “你是说……唔……有厉害人物变成他的样子?” “是呀,这件事可得告诉道师,好好查一查他的底细……” 第二百八十三章 牛鬼蛇神 议论声钻进岳风的耳朵,他的面皮发烫,耳根像是要燃烧起来。他呆了呆,悻悻走到一边,武大圣伸手过去,道力盘马上叫嚷:“玄武武大圣,圣道五品。” “什么?”岳风气得两眼出火,“小胖子,你什么时候升到五品了?我记得你也是圣道一品啊?” “我进步了,不行吗?”武大圣摇头晃脑,冲他得意一笑,“你以前还是常道五品呢。” 岳风恨得牙痒,恨不得踹他一个跟斗,心里翻江倒海,十分不是滋味。这一次,朱阳升到了圣道九品,依依升到了圣道八品,就连武大圣也高出他四品。身为“龙角之剑”的得主,他却只有可怜巴巴的圣道一品。 这里是八非学宫的门口,每一个前来的新生,都要在道力盘上测试道力。这一座宏伟的学宫,坐落在浮羽山的山巅,站在学宫门前,可以眺望山下的玉京。 一年新生入校,惹来老生们好一阵围观。新学生老的老,少的少,有的稚气未脱,有的胡子拉碴。可是谁也敢小觑他们,能在天道布武中存活下来,本身就是一种惊人的资历。 岳风正生闷气,忽听有人招呼,回头一看,应唐一颠一颠地跑过来,笑嘻嘻说道,“主人,你老人家来啦?”不由分说,接过了岳风的行礼背上,又把岳风组其他三人的行礼统统没收,提的提,扛的扛,跟在四人身边,心甘情愿地当起了苦力。 应唐一边走,一边安慰岳风:“主人,别在意哇,道力盘这东西,也就这些傻鸟相信,换了是我,拉一泡屎在上面,也嫌它太光滑了。” “你的道阶是多少?”岳风忍不住问。 应唐咳嗽一声,说道:“不高,至道三品。” 岳风的脸微微一沉:“见你的鬼,你来劝我,一点儿说服力也没有。难道说,这个破地方,没有比我道阶更低的吗?” “应该没有了吧。”应唐咕哝说,“圣道一品考进学宫的,你是破天荒的第一个。咳,不过没关系,你是以冠军身份进来的,没人胆敢瞧不起你。” “岳风哇!”金如意拖腔拖调地开了口,“别人怎么看没关系,做人么,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像你这样的货色,能进八非学宫,完全是因为祖上积德,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有什么好挑剔的,你这种圣道一品的货色,来到这种圣地,根本就是浪费名额。” “你什么时候跟进来的?”岳风盯着鸟妖,怒气冲天,“你不在风烟居吃虫,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八非学宫的虫更好吃。”金如意说道,“你可怜的妈妈把你托付给我,我要不好好照顾你,又怎么对得起她?” “不许你提我妈!”岳风气得发疯,“数到三,你马上给我滚下山去,一……” “哎,别这么绝情啊,你看扑扑,长得这么丑,小狐狸都不嫌弃它,我这样美丽善良的鸟儿,跟在你身边,多少也是一道风景,可以弥补一下你貌不惊人的缺陷。” “谁貌不惊人?二……” “三!”金如意叫道,“我看你把我怎么样?你可是玉京的名人儿,你这样的名人,一举一动都要当心,虐待自家的妖奴,可是一个大大的污点。” 老鸟妖振振有词,岳风反倒无话可说,金如意看穿了他,知道他雷声大雨点小,威胁不过说说而已。双方彼此瞪视,僵持不下,依依解围道:“算了算了,金如意,你跟着我好了,给扑扑做个伴儿,省得它太孤单。” “还是小狐狸好哇。”老鸟妖马上改换门庭,“扑扑老弟,你可是一个大好人哇,要是不放电,那就更好了。” “金如意。”依依问出了久藏心底的疑问,“你怎么知道龙蛛害怕‘千魔眼’?” “千魔眼?什么千魔眼?”金如意装疯卖傻,“我说过这三个字吗?” “你没说过,可你说过它害怕眼睛。” “我不记得了。”金如意矢口否认,“一定是我多喝了两杯,说的都是胡话。” “金如意……”小狐女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你的经历一定不简单。” “我的经历再简单不过了,吃饭、拉屎、找妞儿,就是我全部的人生。” 依依冷哼一声,骂道:“鬼东西,走着瞧,我一定会揭穿你的。” “哎,龙角之剑!”左都大模大样地走过来,面王一脸堆笑,走上前来,不由分说,握住岳风的手大力晃动,“幸会幸会,说实在的,没能跟你较量较量,我感觉十分遗憾。” “机会有的是。”岳风笑了笑,“以后多多指教。” “唉,说笑说笑。我宁可跟龙蛛拼命,也不想跟你放对,参加天道布武么,不过是收了司家的金子。” 他不遮不掩,说得坦诚,岳风心生好感,问道:“你来上学干什么?” “我这样的老货,进入学宫,全是来混一个资历。”左都双手抱着后脑,嘴里大发感慨,“年纪大了,什么书都看不下去,让我打打杀杀还凑合,若要看书写字,真是要了我的命。岳风,有个事儿你跟苏仙子说说,我打算半工半读,在玉京找个兼职,能让我去她的饭店当面点师傅吗?” 这小子脸皮之厚,超乎众人想象,依依正想回绝,岳风笑着说:“好啊,我跟她说说,不过,你可别用幻面作弄客人。” “当然!”左都大喜过望,连拍岳风的肩膀,“好小子,早听说你讲义气,这件事可就拜托你了。” “喂。”依依忍不住叫道,“左都,你不是司家的座上宾吗?还用自己打工赚钱?” “闹崩了。”左都耸了耸肩,“司灵山怨我没给皇太一挣面子,说好的酬劳也只给了一半。我如今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孩子一大堆,若不好好挣钱,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去。” “你这样大本事,怎么不找司灵山算账?”武大圣十分好奇。 “比起司家,我这点儿本事算个啥。”左都摇头叹气,“我们这样的牛鬼蛇神,跟世家斗,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说到这儿,他压低嗓音,凑近岳风耳边,“你要当心,我听到一些风声,八非学宫的世家子弟,打算抱成团跟你作对。” “你干吗给我说?”岳风看他一眼,微感诧异。 “我这人不喜欢搞阴谋。”左都嘻嘻一笑,“再说了,你帮我找工作,我还没感激你呢。” 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 “哎,岳风!”应唐整个人埋在行李堆里,闷声闷气地说,“听说苏仙子要开赌场,你行个好,也帮我在赌场里谋个职位,一来赚点儿小钱,二来也可以过过赌瘾。” “难怪你这么殷勤。”依依笑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哎,我献殷勤是应该的,谁叫他是我主人呢。”应唐望着岳风一脸讨好。 “好吧,好吧。”岳风没奈何,“不过你别叫我主人了,那些都是玩笑话,现在大家是同学了。咳,你去赌场打工,难道不上学了吗?” “笑话,上什么学呀。”应唐笑着说,“我跟左面王一个样,不过是来混一个学历,读书哪有掷骰子过瘾?对了,将来考试什么的,你可要多关照我一下,我要求不高,混个及格就行。” “你可是莫先闻组的,干吗不去找他。”依依恨他得寸进尺。 “莫先闻,他一个小屁孩儿,又知道什么?”应唐眨了眨眼,“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小子现如今还会尿床。要不是他老爹拜托,我才懒得管他呢。” 他放好了行礼,回头走了两步,忽又想起什么:“对了,岳风,听说苏仙子要开一个大酒馆,老庄想去当酿酒师,可他这人脸皮子薄,心里有话也说不出口,你能不能也帮他说说。” “好啊!”岳风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应唐大喜过望,两手踹在兜里,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依依大皱眉头,说道:“岳风,你怎么有求必应啊,这些人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难保他们不会给骚女人使坏。” “不会。”岳风摇了摇头,“左都说的没错,这些人都是牛鬼蛇神,以他们的能耐,真要攀附世家权贵,早就出人头地,这样浪荡落魄,必有一些野性傲骨,不为世家所容,所以用时找他们帮忙,不用一脚踢开。他们行走于世,不过是为了赚钱,苏姐姐长袖善舞,一定能够人尽其才,给他们足够的酬劳,将他们一一收服。” “吹吧你。”朱阳看他一眼,冷冷说道,“臭皮蛇,到时候出了乱子,我看你怎么收场。” 岳风笑笑不语。刚安顿下来不久,龙悔又跑来串门,自荐去虬龙牧场做养龙师,他有龙族血统,天生与龙亲近,养龙有独到之秘。同来的还有易如,想去苏媚烟新开的赌场摆卦摊算命。岳风满口答应,两人欢欢喜喜地去了。 消息很快传开,牛鬼蛇神纷纷跑来求职,岳风的寝室成了职业介绍所。到后来,三年纪的若干老生也找上门来,他们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谣言,给苏媚烟做事,不但薪水丰厚,还有美女可以亲近,登时个个心动,想要来谋一分美差。岳风记不住,让依依写在纸上,转给苏媚烟,让她酌情安排。 第二百八十四章 此消彼长 这一来,很快生出恶果,第二天,到了上课时间,一年生只有一半在课堂,另一半学生,全都下山打工赚钱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巫方的脸都气白了,拍着桌子大喝,“苏媚烟这个暴发户,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跟八非学宫抢学生,简直就是有辱斯文。”她恶狠狠盯着岳风,“都是你弄的鬼,是不是?你告诉那些逃课的,明天不来上课,统统赶出学宫。” 这威胁很是见效,第二天学生全都到堂,可是睡觉的睡觉,私聊的私聊,一到下课时间,立马脚底生烟,出宫下山去了。巫方一打听,气了一个愣怔,原来苏媚烟根据课程安排,专门排出了工作日程,让牛鬼蛇神们放学时间,也可以打工赚钱,给出的薪水十分丰厚,比起全职不妨多让。 巫方气得七窍生烟,每到学生集会,都在台上大骂苏媚烟,只差没有把她形容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可是这一招根本没用,牛鬼蛇神们夜里辛苦,白天全都趴在桌上统一睡觉,等到骂完散会,又成串成行,继续兼职去了。 对于岳风来说,学业十分轻松,因为有了阳太昊,任何课程,他都能够应付自如。阳太昊很是不满,痛骂岳风懒惰投机、不思进取,可又受不了禁魂咒的束缚,尽管骂不绝口,结果还是乖乖就范,平时考试答疑解难,待到夜半无人,还得现身出来,替岳风完成当日落下的作业,他在那儿奋笔疾书,岳风却在一边练功睡觉,老头儿气愤发狂,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情不愿地将准确答案写在纸上。 不过,最气愤的还是朱阳。他才智甚高,人又刻苦,课堂上兢兢业业,课堂下三点一线,不是在藏书的渊博馆,就是在去渊博馆的路上。 但随他怎么刻苦,岳风的成绩永远压他一头,雷打不动年纪第一,朱阳吃出吃奶的气力,也只混一个千年老二。更难过的是,他几乎从没见过岳风好好看过一本书,上课老打瞌睡,下课不见踪影,不到一个月光景,岳风已经成了牛鬼蛇神的头儿,成天搅在一起,左有左都,右有应唐,龙悔和獍犸超海两条巨汉在前面开道,易如、庄恳则在后面警卫,阵势浩浩荡荡,学宫里谁见了都要让他们三分。 这一群人成天不务正业,可是每逢考试,总能轻轻松松地过关,不但岳风分数奇高,轻轻松松就能得到满分,连带那一群牛鬼蛇神,全都分数不低,一面拿着成绩单眉开眼笑,一面跟岳风更加亲密。 巫方怀疑这一群人考试舞弊,可是用心查了好几次,没有一次查出破绽,有一次测验,她站在岳风的桌子面前,虎视眈眈盯了他一堂课,结果岳风得了一个响当当的满分,气得老女人两眼发白,当着众人大骂老天无眼。 朱阳考试败北,只有更加努力。可他全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压根儿不是岳风,而是屠妖者阳太昊、自古少有的道族天尊,无论什么科目,老天尊无所不知,无所不精,不会吹灰之力,就能把他轻易打败。 这一段时间里,玉京城出了不少怪事。先是城郊的一座老宅失火,宅中的人只逃出来一个,可是近乎疯狂,见了来救火的人,尖声大叫:“阿甲,阿甲……”逢人还说,宅子属于巫家,里面关了许多妇女,全是巫朗从各地掳来,绝色的自己享用,美貌的卖给富人做妾,次一等送到妓馆,再次一等,送到妖怪市场贩卖,任由妖怪摧残。 听说者去宅子里一看,除了几具男尸,一个女人也没看见,于是权当这人是个疯子,说的都是疯话。后来,疯子进了皇不二的守备府,当晚就暴死在监牢里,官方的说法是该人疯狂而死,可验尸官发现,疯子全身的骨头没有一处完好。至于这位验尸官,散布谣言的第二天,醉酒飞行回家,一头掉进了河里,尸体漂到城外,才算有人发现。 接下来,城东一座仓库失火,里面的货物化为了灰烬,事后听说,这些货物也归巫朗所有,至于什么货物,谁也不得而知。紧跟着,几辆蛟龙车在灵河上沉没,事后有人传言,这个车队上面,装着巫朗走私的大批法器。巫朗大为愤怒,指斥这是谣言诬陷,几个传谣的人进了守备府,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来。 没过几天,玉京里又传说,巫朗近来十分倒霉,买什么涨什么,卖什么跌什么,账面上出现了很大的亏空。这个消息传出,巫家的钱庄出现了挤兑。猫鬼王苗安特意从猫城赶来辟谣,也没有能挽回钱庄的倒闭。又传说,巫真大发雷霆,将巫朗打了半死,发誓再也不借给兄弟一个子儿,这一消息,直接导致巫朗的信誉受损,许多世家跟他断绝生意往来,巫朗的商行从此一蹶不振。 与之同时,苏媚烟的生意风生水起。积明湖边的酒馆、饭店、赌场先后建好,日日爆满,生意好得叫人吃惊。左都的面点、庄恳的美酒、应唐的骰宝、易如的算命,成了苏媚烟的“四绝”,因为“天道布武”上打响了名声,许多人不远万里,跑过来见识四人的能耐,苏媚烟又想出许多奇妙点子、新奇花样,酒肴翻新,好戏连台,每到夜里,积明湖边,笙歌燕舞,灯火长明。可是就在不远的地方,巫家的酒店饭庄、赌场妓馆门可罗雀,生意一天比一天惨淡冷清。 紫英工坊也进展惊人,因为魂珠的品质过人,造出的法器也高人一等,价格更是十分合理。苏媚烟巧计百出,在自家的酒馆饭店、赌场戏台上大肆宣扬,没用多少时间,“风烟记”的法器行销玉京,进而天下知名。巫朗的走私法器质量低劣,价格畸高,很快无人问津,堆得满仓满库。 在龙悔的调教下,虬龙驯服的时间大大提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飞龙赛就在勾芒山下的飞龙场里举行。玉京城里万人空巷,参赛的虬龙声名大噪,比起天道者们还要知名,“飞烟”、“疾风”这些名字,天天挂在众人嘴边。巫朗看着眼红,在蓐收山下也开辟了一个飞龙场,可是不知什么缘故,买龙的看客少得可怜,巫朗一不小心,又赔了一笔,让二姐巫真骂了个半死。 不止巫家的生意大大受损,许多世家的生意因为苏媚烟的关系,也是境况堪忧,他们聚集在巫朗家密谋,想要搞垮风烟记。结果,前一日密谋,第二天上午,苏媚烟就找上了几个苍龙、朱雀、玄武的世家,邀请对方入股“风烟记”,那些家主原本对她一团怨气,可是见了真人,一个个神魂颠倒,三言两语不到,就乖乖入股了事。从此以后,不但没了捣乱的心思,反而成了一心维护“风烟记”大股东。几个老家伙逢人就吹嘘:“唉,那个骚娘们儿,真是骚得要命,我看她那么可怜巴巴地求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咯。” 联盟遭到分化瓦解,巫朗只好单干,他畏惧京无伦的神威,不敢明着胡来,私下出了几次阴招,可是苏媚烟未卜先知,总是抢先一步将其化解。闹得巫朗满心纳闷,不知道精心谋划的阴谋,为何总是劳而无功?他万万料想不到,巫家最卑贱的杂役成了对手最得力的奸细,他的言行举止,全都逃不过岳风的耳目。 好在正当生意没有,巫朗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营生,奇怪的是,短短数月工夫,这些生意全都遭到了沉重打击,贩卖妇女、走私法器不说,就连高利贷也出了毛病,接连有人赖账,卷走大笔款子,逃得不见踪影。玉京的生意一落千丈,巫真暴跳如雷,将他叫到猫城,狠狠揍了几次,多亏巫方求情,巫朗才能继续经营玉京的生意。为了打败苏媚烟,巫真让猫鬼王筹集了一大笔钱,运送到玉京,好让巫朗翻本。 长天一碧,万里无云,一队飞车呼啸驶过,拉车的飞虎穷奇汗落如雨,白色的车身上,清楚可见一个猫眼的标记。 这是猫鬼钱庄的车队,任何人看见这个标记,都会绕路避让,在这个时代,冲撞这个标记的人,全都埋骨荒野、葬身蝼蚁了。 刺啦,一条电光闪闪的鞭子,落到拉车的穷奇身上,飞虎一阵咆哮,飞得更加迅疾。 “兄弟们!”领头的汉子大声呼喝,“日落之前,我要赶到玉京吃晚饭。” “得了吧。”另一个汉子说笑,“巫刃,你是想在日落之前吃一吃小月莺吧。” “嚼你娘的烂舌头。”巫刃一边笑骂,心里面却是微微发痒。小月莺是他在玉京的相好,两个月没见面了,一想起来,女子的香肌雪肤如在眼前,巫刃咽一口唾沫,小腹一阵滚热,抖擞精神,狠狠一鞭,抽落在飞虎身上。 他是巫家的旁支,巫家兄妹远房的侄儿,常年负责押运贵重货物,这一次,押运的是一大笔钱。巫刃粗粗估算了一下,少说也有八百万点金。 “他娘的。”巫刃回头看了一眼车厢,心里一阵悻悻,“可惜了,这些钱落到巫老三手里,根本就是他娘的肉包子打狗。” 第二百八十五章 劫掠 飞了一会儿,过太山地界,向北一千多里,就是逐日草原,向东三千里,就是玉京城。穷奇咆哮连连,以惊人的耐力向前飞进,它们呼吸烟云,卷起一阵阵大风,吹开两侧的云雾。 突然间,前方耸起一座云峰,雪白里透出乌紫,其中光亮隐隐,正在雷鸣电叱。 “前方在下雨么?”巫刃望着云峰,心生迟疑,“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 “吼!”拉车的穷奇发出异样的吼叫,左冲右突,飞车出现了剧烈的摇晃。 “畜生!”巫刃用穷奇语锐喝,“怎么回事?你发什么癫?” “英招,我嗅到了英招的气味儿!”一头金色的穷奇阴郁地答道。 “英招?”巫刃怒道,“开什么玩笑?这里离草原远得很,英招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的声音忽地停下,望着北方,神色惊恐。远处金光闪烁,杀气冲天,英招军团以呼啸之势,出现在遥远的天际。 “队伍集中,全体隐蔽。”巫刃发出嘶哑的号叫,押运队伍应声集合。巫刃左右瞧瞧,四面薄云惨雾,无可遮蔽,只有远处的云峰,足以隐蔽身形。 “到云里去!”巫刃嘶声狂吼,挥鞭遥指云峰。众人驱赶飞虎,直奔那座云峰,进入云团之中。浓云密布、闪电纵横,众人使出“辟雷符”,挡开天电的袭击,可是闪电越来越密,云雾越来越浓,渐渐左右不能相顾,前后一团模糊。 巫刃并不在意,飞车有强大符咒防御,风雷水火均不能侵,驾车的飞虎也是百里挑一的强妖,不会畏惧这点儿雷电。 他害怕的是英招。贺兰殷雪回归以后,英招族势力大增,接连大破穷奇军团。皇太一又被天来警告,希望他在英招与穷奇的战争中保持中立。皇太一不便亲自插手,派遣巫真暗中助力,可也难以挽回穷奇的颓势。经过连场血战,穷奇退却了三千多里,几乎丧失了贝英湖以东的广大草原,如果再退,只有退回金山脚下,彻底回到昔日的旧地。 英招族如今威震北方,风头一时无两。可是,根据道族和英招的约定,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越过太山。 巫刃侧耳倾听,英招拍翅的风声越来越近,在四周盘旋了一会儿,忽又发出一阵急喝,掉头向北方飞去,呼啸声越来越远,渐渐不可再闻。 巫刃松了一口气,这些蠢马忽来忽去,实在不可理喻,好在英招族对于道族的钱币兴趣不大,看样子,他们也没有发现这一支商队。 “隐蔽解除!”巫刃大声喝叫。 可是没有人回答,闪电消失了,雷鸣也慢慢止息,四下里陷入了一阵叫人心悸的沉寂。 “怎么回事?”巫刃的心子猛地抽紧,他大吼一声:“解除隐蔽,人呢,他妈的人呢?都死到哪儿去了?” 还是无人回答,突然间,他感觉四周有东西游走穿梭,如龙如蛇,往来不定。巫刃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嗓子发干发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谁?”他大喝一声,手里的雷鞭呼啸而出,可是抽了一个空,正要收回,忽地微微一紧,叫什么东西牢牢扯住。大力陡然涌来,巫刃虎口剧痛,鞭子脱手。他来不及细想,举起符笔,锐声叫道:“紫雕浮云!” 幻身涌现,一只巨大的紫雕冲破云团,巫刃深吸一口气,正想扫清云雾,冷不防一股难忍的酸楚涌上眼鼻,突然间,一生中所有的伤心憾事全都涌上心头,少年丧父,寄人篱下,喜爱的女子被巫朗夺走,犯了小过,被巫真拳打脚踢,打得奄奄一息,死狗一样拖了下去……一时间,巫刃悲愤难过,无法遏止,耳边传来穷奇垂死的怒号,他心知不妙,想要振作起来,可是全不能够,四周的愁云惨雾,将他紧紧包围,数不清的藤蔓从雾里冲出,连人带鹰,将他牢牢缠住。 “谁……”巫刃一边号叫,一边哭哭啼啼。 “我!”云雾左右分开,走出一个黑衣男子,黑衣如墨,脸上带着一张吊诡的面具,弯眉笑眼,十足阴沉。 “你……呜呜……你是谁?”藤蔓收紧,巫刃听到自己骨骼粉碎的声音。 “我么?”黑衣男子呵呵一笑,“我叫阿甲!”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这是谁家的车子吗?”藤蔓勒住了巫刃的脖子,血液冲入脑中,巫刃从牙缝里迸出字来。 “巫刃,记清楚了,我叫阿甲……”男子的声音飘渺起来,“告诉巫真,我叫阿甲!” 巫刃的后脑挨了一下重击,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高高的断崖下面,散落着飞车的碎片,穷奇和道者的尸体横七竖八,碎片上那一只亮闪闪的猫眼,死死盯着众人,仿佛充满了讽刺。 巫真审视一个死者,刀削似的眉毛微微皱起,目光落在一道深深的勒痕上。 “好像是长青木神!”巫朗涩声说道,“难道是刁家?” “好大的胆子。”巫真的眼里喷出火来,“刁之林敢劫掠我的运金车?” “岂有此理。”猫鬼王连蹦带跳,喵喵号哭,“九百万点金啊,这可是九百万点金啊?难道这世道变了吗,巫天道,你要给我一个说法。我的损失太大,再这样下去,我的王位不保哇!” “闭嘴。”巫真怒道,“猫鬼的王位我说了算。岂有此理,这些混账东西,就是把大地翻一个个儿,我也要把劫掠者逮出来。” “我早说过了,让你亲自押运,可你就是不肯。”苗安哭丧着脸,大眼睛里泪水汪汪。 “呸,我可是天道者,干押运的事情,不嫌丢人吗?”巫真越说越气,飞起一脚,将猫鬼王远远踢开。 两个巫家子弟,扶着巫刃走了过来,后者口角流涎,两眼发直。 “他还没死。”一个弟子小声说道,心里战战兢兢,巫真正当暴怒,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迁怒于人。 “阿甲……阿甲……”巫刃眉歪眼斜,脸上浮现出白痴惯有的表情,悲痛的幻象,已经将他的神志完全摧毁了,“阿甲……阿甲……” “你说什么?”巫真大皱眉头,扬起符笔,一道光亮闪过,巫刃的眸子清醒了许多,他看了巫真一眼,恐惧中透出一股倦怠。 “你看见凶手了吗?”巫真目光阴沉,闪烁杀机,“这到底是谁干的?” “他戴着面具……”巫刃涩声说道,“他说,他叫阿甲。” 巫朗的脸色阵红阵白,忽地尖声叫道:“这不可能,绝对不会是阿甲。” “怎么不可能?”猫鬼王说,“我认为,这只是一个化名。” “闭上你的猫嘴。”巫真紧皱眉头,盯着巫刃说道,“他真叫阿甲。” “千真万确,他还让我告诉你他的名字。” “不会是阿甲。”巫朗暴跳如雷,“他妈的,这个狗东西,他在嘲笑我们!” “闭嘴。”巫真看他一眼,若有所思,“他叫阿甲,哼,有意思。不过,天底下,‘长青木神’的主人,并非只有刁之林一家。” “岳风!”巫方重重地一拍桌子,惊醒酣睡的少年,大宫主脸上的怨毒难描南画,“我的抟炼课真那么无聊吗?” “没有啊。”岳风揉着眼睛,“哎,我正听着呢,说得精彩极了。” “听你个鬼,梦里听吧。”巫方冷哼一声,“好哇,你说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岳风沉默一下,笑道:“你刚才说了‘辟火神珠’的抟炼方法,三钱帝女玄霜,一两沙棠树叶,一颗鲛人眼泪,八十一根夔牛的尾毛,四十九枚虬龙的鳞甲,放入八卦炉,开坤、巽两门,文火煅烧一个时辰,武火半个时辰,无明火一刻钟,加入‘辟火符’三道,‘精融符’两道……” 巫方盯着岳风,眨巴两眼,神气古怪。她明明看见岳风睡觉,可是如今所说,跟她刚才说的一般无二,难道说这小子假装睡觉,其实是在糊弄自己。 岳风不疾不徐,一口气说完,课堂上响起热烈的掌声。牛鬼蛇神们尖声怪气的起哄:“老大太棒了……睡着也能听课,真他妈神了……左老面你懂个屁,这不叫睡觉,这叫内外同修,看似睡觉,其实存神于内,同玄于外,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听见……死赌鬼你真能吹,哪儿有这么玄乎的东西,我看是他使了一道‘留声符’,听到的话全留在耳朵里面,巫宫主一问,就自动播放出来。” “安静!”巫方怒视众人,拍桌大喝,“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这会儿来精神啦?不睡觉啦?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天道布武,你们这些人,全都是街边的臭狗屎,白给也没人要。” “哎,别说这么难听呀。”牛鬼蛇神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们好歹也是你的学生呀,我们是臭狗屎,您老人家岂不是专捡狗屎吗?” “她捡狗屎干吗?”某人故作天真。 “那还用说,当然是一坨一坨地吃下去咯。” “哎,你这是羞辱道师,非得开除不可。” “你说她吃狗屎干吗?” “哎,你不知道啊,活到五十岁还单身的人,心理都有一点儿变态。” 巫方气得脸都歪了,怒道:“你们几个混账东西,全都头下脚上,给我站立三个时辰。” “哎,那叫倒立,不叫站立。” “她气昏头了吧,正的倒的都分不清了,全怪你,龙悔,谁教你说得这样坦白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审讯 几个牛鬼蛇神一派轻松,一边倒立,一边吹牛,不时挖苦一下大宫主。巫方一张脸憋成了紫色,手指微微发抖,恨不得一人一笔,将这几个学生统统干掉。 忽有一个道师匆匆进门,在她耳边低语两声。巫方的脸色微微一变,皱了皱眉头,厉声说:“岳风。” “干吗?”岳风揉了揉眼,刚才一不小心,几乎站着睡着了。 “跟我来一趟。”巫方脸色阴沉,狠狠毒毒地看了岳风一眼。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来到宫主室,刚一进门,就见屋内阵容庞大,巫真、巫朗、苗安、皇不二统统在座,另有八个玉京守卫站在四人身后,冲着岳风虎视眈眈。 “坐下。”巫方指着一张小板凳,冲着岳风大喝。 岳风老老实实地坐下,望着众人,一脸茫然。四个守卫鬼鬼祟祟地绕到他身后,抽出符笔,严阵以待。 “昨天下午未时,你在什么地方?”巫真盯着岳风,徐徐开口。 “我在学校啊。”岳风镇定自如,“巫天道问我这个干吗?” “你撒谎!”巫朗跳起三尺来高,举起符笔,笔尖指着岳风的鼻子,“小杂种,把抢走的钱交出来,要不然,我把你碎尸万段。” “巫宫主。”岳风瞧也不瞧巫朗,“敢问,无故受到攻击,我可以自卫吗?” 巫方脸色阴沉,看了巫朗一眼,冷冷道:“老三,别冲动,叫人看了笑话。”巫朗大口喘着粗气,恨恨坐了下来:“一定是这小子搞的鬼。” “你们在说什么啊?”岳风更迷茫了。 “明人不说暗话。”巫真慢条斯理地说,“岳风,如果你还是条汉子,就老老实实地承认犯下的罪行。” “罪行。”岳风笑了笑,“什么罪行?” “还在狡辩?”巫朗锐声尖叫,“你劫掠了我家的运金车,杀光了人,抢走了九百二十万点金,这是两百年未有的大案,你得血债血偿,你得碎尸万段。” “我有这样厉害吗?”岳风不动声色地说,“巫朗,你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得讲证据。第一,那么多钱,押运的人一定又多又厉害,我有什么能耐,可以打败那么多人?第二,我说过了,案发的时候,我就在八非学宫,许多人都可以作证,包括裴怒道师和天秀道师。”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巫真不耐烦地说,“我只承认证据。押送的首领还活着,他说,事发前出现了一群英招,为了躲避英招,他们藏入一座云峰,你利用云雾的掩护,出其不意,用长青木神加上‘苦海无涯’,杀死了押送者和穷奇,夺走了宝物。” “长青木神?”岳风淡淡说道,“天底下不止我一个会吧,刁家有这幻身的人多的是了。” “可是,相图失踪以后,会‘苦海无涯’的只有你一个。” “哦,谁能证明我用了‘苦海无涯’?” 巫真一愣,苦海来无影无踪,她的确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岳风用了“苦海无涯”,只能从巫刃的诉说中判断对方的道术。 “就算是‘苦海无涯’,那也可能是相图。”岳风扫了皇不二一眼,“那个胖子,好像是天皇府的人吧。” “放肆。”皇不二脸色发青,“岳风,你少攀扯人,你今天死透了,我要把你带进守备府,到了那儿,你什么都得说出来。” “你就是玉京的王法吗?”岳风皮笑肉不笑,“哦,我忘了,证据不足就抓人,可是你皇不二的专长。” “岳风,你不要太得意。”巫真的眼里闪烁精光,“谁都知道你跟英招的关系,英招突然出现在太山以东,难道不奇怪吗?岳风王?” 她说出“岳风王”三个字,本想震慑岳风,可是她失望了,后者根本不动声色,冷静的就像一块坚冰:“英招出现在太山以南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件事你应该去问贺兰殷雪。如果真是英招劫掠了运金车,巫天道,你应该向英招开战,不该呆在这儿跟我浪费时间。” 说到时间,岳风站起身来,掏出仙罗盘,看了看说道:“抱歉,下一堂是天秀道师的符法课,我要去上课了。” 他刚一转身,发现七八支笔指着自己,所有的眼睛,都流露出怨恨刻毒的目光,巫朗阴森森地说:“姓岳的小子,你认为你可以活着走出这间屋子吗?” “我当然可以。”岳风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因为我是无辜的。” “你要是无辜,我他妈就是圣人了。”巫朗暴跳如雷,一想到那么钱本来属于自己,他的心里就是一阵绞痛。 “凡事得讲证据。”岳风双手揣进兜里,“你们的证据都站不住脚,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不在现场。” “呸!”巫朗冷笑道,“谁给你证明?” “我!”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屋里的众人全都脸色微变,皇不二的脸上更像是挨了一记耳光,痛苦地扭曲起来。 天秀裙裾飘飘,快步走进大门,守卫们纷纷低头躬身,让出一条路来。 女道师素面朝天,白衣胜雪,装扮清新洒脱,眉宇间透出一股锐气。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淡淡说道:“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岳风说得不错,他有不在场的证据。昨天未时,我和裴道师,全都看见过他。” “这不可能!”巫真起初一直以为岳风信口狡辩,压根儿不信这一条证据。 “如果你不相信我,还可以叫裴道师来对质。” 巫真和巫方对视一眼。巫方下令,裴怒很快匆匆来见。听了询问,老头儿想了想,说道:“没错,未时左右,我和天秀道师同行,遇见了岳风,他向我们点头示意,还打了招呼。” 巫真一伙均是脸色发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么下午呢?”巫真竭力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下午谁的课?” “我的。”天秀淡淡说道,“岳风也在课堂上,那一堂课还有测验。” “你撒谎!”巫朗气得发狂,忍不住大声咆哮起来。 “巫老三!”天秀的目光冷锐如针,“注意你的言行,要不然,我把你丢下浮羽山。” 她长相绝美,气韵高华,可是一旦生起气来,自有一股威严流露。巫朗尽管下流好色,与她目光一遇,仍是气势大馁,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皇不二!”天秀冷冷看了未婚夫一眼,“你还想把他带进天皇府吗?” 皇不二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在想,学生进出学宫,门口的天眼符会有记录。” 天秀微微一愣。其他人却是大喜,巫方赶忙调出当日当时的天眼符,看了半天,门口人来人往,可就是没有岳风的影子。 “糊弄学宫门口的天眼符,需要很高的符法,当今之世,只有天道者可以办到。”裴怒捻须说道,“要么他根本没有离开过学宫,要么他没有走大门的正道。据我所知,远古时代,进出八非学宫,的确还有别的密道,不过年岁已久,早就垮塌消失了。以岳风的年纪,绝对无法知道那样的密道。”他顿了顿,冲着巫真笑道,“巫天道,你见识广博,知道密道在哪儿吗?” “不知道!”巫真面无表情,死死盯了岳风一会儿,忽一甩手,转身就走。巫朗傻了眼,嚷道:“二姐,就这样算了吗?这里面一定有鬼!喂,你别走呀!” 巫真走得不见踪影,巫朗转眼盯着岳风,眼里透出十足的不甘:“小子,你别得意,我一定会找出你的破绽。哼,出阴招么?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别忘了,苏媚烟也有生意……” “好哇!”岳风笑嘻嘻说道,“巫老三,你这算是威胁咯?皇守备,你可听得清楚了,从今天起,苏仙子的生意有任何损失,第一个嫌疑人就是巫朗。” “臭小子……”巫朗弄巧成拙,气得一跳三尺,“你放屁!” “我也听见了。”天秀也冷冷说道,“皇不二,我认为岳风说得很对,希望你秉公执法,不要让我失望。” 巫朗一时噎住,心里大大后悔,只图口舌之快,泄露了心中所想,如今被人逮住口实,真要将阴招付诸实施,必然沦为主要疑犯。他抬起头来,只见皇不二的眼里透出深深的责备,还有一丝无可奈何。 巫朗不胜悻悻,看了看岳风,又看了看天秀,垂头丧气地去了。 “天秀!”皇不二深深地看了天秀一眼,“那么,九月见。” 天秀的身子微微僵硬,脸色惨白如霜。皇不二扫了岳风一眼,脸上透出一股得意,他招了招手,带着一群守卫走了。苗安咕哝着落在最后,嘴里念经似的,不断重复它近来受到的巨大损失。 岳风长吐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出门,忽听天秀说道:“岳风,你到我的道师室来一趟。” 岳风一愣,还没来得及细问,天秀转过身子,大踏步走在前面。岳风无奈,只好垂头丧气地跟在女道师身后。 第二百八十七章 婚期 “差一点儿。”阳太昊说道,“差一点儿你就穿帮了。裴怒这个小子,居然也知道学宫的密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些数万年前的老家伙知道呢。” “老不死,你说天秀让我去她那儿干吗?”岳风满心纳闷,“我觉得不太妙。” “哎,别多心,她帮着你说话呢。”阳太昊语气暧昧,“没准儿她想跟你单独相处一阵,小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要牢牢地把握机会。” “闭上你的鸟嘴!”岳风不胜气恼,“我说过,我对她没意思。” “嘿嘿,言不由衷的小子……” “寂!”岳风将阳太昊赶走,总算松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道师室前面。 这是一栋独立小屋,屋外一畦寒菊,素净清雅,另有藤萝倒挂、苍松掩映,雅致以外,别有一种幽趣。 跨进门里,书香扑鼻,书橱里、台案上,整整齐齐,尽是各种道书,一边燃着一炉红火,火上烹煮茶水,香气扑鼻。 天秀背对岳风,背影十分窈窕动人,她拎起茶壶斟茶,口中闲闲地说:“把门带上。” 岳风的心突突乱跳,一股热血在身上流窜,反身关上房门。回头看时,天秀已经坐在桌子后面,手捧一杯热茶,另一杯茶搁在桌上,升起袅袅的白气。 “坐吧!”女道师若有所思,并不正眼看他,手里的笔轻轻一挥,青光液体一样流向屋顶墙边,很快化为一个青色的光罩,将整座房屋笼罩起来。 岳风认出这是一道符法屏障,有这一道屏障,屋里人说的话,屋外人休想听见。突然间,他的心跳更加猛烈,慢慢坐了下来,望着天秀俏丽的侧影,脑海里不由自主,又浮现出雷鼓上面的香艳情形。岳风拼命想要把这画面赶走,可他越是回避,画面越是清晰。 “你想什么?”天秀抬头看来,与岳风四目相接,见他目光热辣,不觉心头一颤,双颊滚烫起来。 岳风如梦方醒,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天秀,心里暗骂自己“蠢货”,口中说道:“没想什么。” “岳风。”天秀沉默了一会儿,“劫掠运金车的是你吧?” 岳风一愣,力持镇定地说:“天秀道师,你也怀疑我?”天秀深深看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苦笑说:“我希望,即便是你做的,也有正当的理由。” “我没有……”岳风话一出口,望着天秀的神情,再也说不下去,他搜肠刮肚,可是怎么也想不起哪儿出了纰漏。 “昨天未时,我看到的那个人不是你。”天秀望着杯中青碧的茶水,口中幽幽地说道,“那是胡依依!” 岳风的心微微一缩,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证据。”天秀瞥了岳风一眼,“可是感觉得到,狐神后裔的变化术很厉害,不过,变化术只能变化她的形态,变化不了她的魂魄,眼睛是魂魄之窗,只要留心观察,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同。” “裴怒就没看出什么不对。”岳风心旌动摇,大声辩驳。 “他是他,我是我。”天秀目光落到脚前,幽幽地说,“他不会用心观察一个普通的学生。” 岳风的心紧了一下,一股歹念涌上心头:“杀了她?”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化为乌有,握紧的拳头无力地垂下,他看了天秀一眼,叹道:“好吧,你想怎么做?” 这句话一出,无异于承认了劫掠运金车。天秀浑身一颤,手里的茶水溅落在地上,她盯着岳风,目透锐芒:“你为什么那样做,不说钱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仇恨!”岳风深吸一口气,“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断定,巫朗,就是毁灭落星谷的凶手之一。我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要巫家血债血偿。” “你有什么证据?”天秀轻轻皱眉。 “证据?”岳风微微冷笑,“今天巫真拿到证据了吗?我都可以隐藏证据,他们这样的大世家,只要百般掩盖,毁灭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又会留下什么证据?” “如果有证据。”天秀直起身来,面色十分凝重,“我就可以请求父亲插手此事。” “我没有证据。”岳风望着女子,露出一丝讥笑,“我跟你一样,只是凭借感觉。” “你的感觉也许错了。” “那么你也一样,昨天的人也许就是我,根本不是胡依依。” 天秀盯着岳风,不知怎的,一股酸热直冲眼鼻,眼圈微微泛红,涩声道:“岳风,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不要滥杀无辜。” “落星谷的人全都无辜。”岳风木无表情,这一刹那,他心如铁石。 “那么。”天秀徐徐起身,眸子明如秋水,“我会阻止你。” “随你的便。”岳风转过身子,走向大门。 身后一片沉寂,沉寂得十分古怪。岳风感觉到天秀粗浊的呼吸,其中带着喑哑的哭意,他呆了呆,回头看去。天秀站在那儿,素白娟好的面庞上泪水纵横,手指握着桌案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她的身子轻轻颤抖,充满泪水的眼眸,怔怔地望着岳风。 岳风的心微微一酸,之前的铁石心肠,突然化为绕指的游丝。 “我就要结婚了。”天秀涩声说。 岳风心一跳,猛可间握紧了拳头,他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好啊,恭喜了,郎才女貌,什么时候?” 天秀泪如走珠,凄然一笑:“九月九日。” 还有四个月,岳风心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可是,雷塔里的情景,一幕幕闪过心头,老不死的话如在耳边:“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魂魄的结合,比起肉体的交媾还要亲密……” 岳风的心突然酥软,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当他醒悟过来,已将天秀抱进了怀里。女道师个子高挑,两人站在一起,几乎一样高矮,她的体态纤秾合度,酥胸高耸,弹性惊人,淡淡的馨香钻入岳风鼻中,少年的心中生出一丝迷茫。可他不能动弹,只能任由天秀在他怀里哭泣。 “好机会。”阳太昊不知何时又钻了出来,“她现在很柔弱,不会拒绝你任何的要求,小子,你艳福来了,快把生米煮成熟饭,只要你们结合,天来除了解除婚约,可说别无他法。” “老不死。你这是趁人之危,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对她没有别的意思,她是我的道师。” “哦,你怎么把自己的道师抱在怀里呢?” “我……我这是安慰她,你没看见她哭得很可怜吗?” “最好的安慰就是跟她结合,帮助她摆脱皇不二那个蠢货。” “去你的,寂!” 岳风赶走阳太昊,大大松了一口气。天秀徐徐抬起头来,拭去脸上的泪痕,双颊娇红如花,轻声说:“抱歉,我失态了!” “天秀道师。”岳风讪讪地放开女子,“你、你不愿嫁给皇不二吗?” 天秀低下头,没有做声。岳风又问:“那么,你为什么不向令尊提出来?你有身份,有能耐,为什么不能解除婚约?” “这不是婚约。”天秀宣泄了心中的苦闷,容色冷淡起来,“准确说来,这是两个天道者的契约。像我这样的世家女儿,如要门当户对,能够选择的余地不多,单从身份地位来说,皇不二是最合适的一个。订约的时候,我才十二岁,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一心只想修炼道术,对于婚约,既不热衷,也不排斥,我不喜欢皇不二,可也不觉得嫁给他是一件为难的事情。” “那么,后来呢?” “后来,我长大了,懂得了许多事,我渐渐明白,这个婚约也是一个契约,父亲用它来绑缚皇太一的野心,他不愿看见秩序的崩坏,也就无意解除婚约。他已经和皇太一见面,确定了婚期……”说到这儿,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能反抗吗?”岳风心中不平,大声说道,“谁也不能决定他人的命运。” “我……”天秀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我缺少一个理由。” “理由?”岳风大为迷惑。 “对啊!”天秀喃喃说道,“一个让我反抗父亲的理由。” 岳风的心一沉,他明白天秀所说的理由是什么。可是,他不能按照阳太昊所说的去做。如果那样做了,本是最佳的战略。第一,他可以大大羞辱皇家;第二,他可以利用天秀,得到天来的支持,对他的复仇之举,百利而无一害,纵然天来震怒于一时,也无法改变天秀的感情;第三,即使不能改变天来的心意,婚约一旦解除,道者世界必然开战,那时候,就能假天来之手,一举铲除皇太一、巫真的势力,皇、巫两人即便不亡,也会大大削弱,那时候他趁虚而入,加上天秀的实力,足可倾覆皇、巫两家。 许多念头在他心中闪过,岳风的胸中起了波澜,现如今,他和天秀只有一步之遥,只要跨出这一步,一切都将变得不同。可是,他能够跨出这一步吗?为了复仇,他应该不择手段吗? 岳风站了片刻,苦笑了一下,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说道:“天秀道师,如论如何,我希望你幸福。” 天秀微微一怔,岳风已经转过身子,大踏步推门而出。 走出道师室,岳风走到一片空地,抬头望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站在那儿,回想天秀临别时的眼神,心底生出微微的刺痛。 “小子!”阳太昊悠然说道,“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不知道。”岳风沮丧道,“我不想看见她跳进火坑,可是,我跟她是不可能的。” “因为云若吗?” “是,也不是。” 阳太昊长叹一口气,悄然沉寂下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四灵会 想到下一堂课仍要与天秀会面,岳风登时闷闷不乐。正走到一条岔路口,忽见依依姿容娇俏,站在远处,对面是一个高大俊朗的三年生,眉飞色舞,正对她有说有笑。小狐女嘴角含笑,也是连连点头。 岳风心生不快,步子一紧,走上前去。依依转眼看来,眨了眨眼,收起笑容。三年生盯着岳风,眼里大有敌意,忽地绷起面皮,转身就走。 “小七,这位是谁啊?”岳风望着三年生的背影。 依依笑道:“这是白虎薛腾,他的弟弟你也认识。” “薛劲吗?”岳风皱了皱眉。 “是呀,我们的同班同学。”依依抬起头来,拢了拢鬓发,明媚的阳光给她乌黑的长发勾勒了一道炫丽的金边。 “他找你干吗?”岳风语气僵硬。 依依听出他的妒意,心中又好笑,又酸楚,轻轻叹道:“他邀请我参加‘四灵会’。” “四灵会?”岳风一愣,“什么东西?” “这是学宫里一个很古老的组织。”依依抿起小嘴,轻轻哼了一声,“你一天到晚就跟梦游似的,来了这么久,连‘四灵会’也不知道吗?” 岳风面皮发烫,一拍脑袋:“四灵会么,我当然知道。” 依依深深看他一眼,眼里透出一丝伤感,苦笑说:“岳风,你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就是面对我,你也不肯说一句真话。我真怀念天尊古墓的时候,可那已经回不去了。” 岳风望着依依,胸中一阵剧痛,仿佛撕裂一般,许多话涌到口中,可是说不出来,热血涌到双臂,可是不能伸出,他真想把小狐女搂入怀里,可是突然之间,他失去了这样做的勇气。 依依望了他一会儿,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默默转身,向教室走去,她的背影修长美好,可又透出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小七。”岳风忍不住叫道,“你打算加入四灵会吗?” “我还没有想好。”依依头也不回,闷闷说道。 岳风心生纳闷,这个薛腾,为什么独独邀请依依,却不邀请自己加入“四灵会”,一见自己,转身就走,这里面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走到教室,为了避开天秀,坐在最后一排,周围都是牛鬼蛇神。他肘了肘应唐,问道:“老赌鬼,你知道什么是四灵会吗?” “知道啊?”应唐盯着岳风,像是打量一个怪物,“你不知道吗?” “少说废话,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这个组织很古老,相传是远古的四神创立,专门吸纳学宫里优秀的学生。不过后来有点儿变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只吸纳世家子弟。”应唐耸了耸肩,“我们这些牛鬼蛇神,一点边儿也休想摸到。当然咯,听说他们对漂亮女生也很欢迎,那里面美女如云,不过后来大多成了世家里面的女主人。” 岳风想到薛腾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一阵翻腾:“老赌鬼,我可是天道布武的冠军,他们为什么不招纳我入会?” “你不合格呢。”龙悔伸长脖子凑了过来,大嘴里发出热烘烘的气息,叫人怀疑他一不留神就会吐出龙焰,“岳风,你很优秀不错,可是加入四灵会,需要两个条件,一是圣道六品以上,二是有来历的世家。喏,首先你是圣道一品……” “道力盘弄错了!”岳风心烦意乱。 “可他们只认道力盘呢!就算你是至道九品又怎么样?你是世家子弟吗?不是,你来历不明呢,落星谷的岳家,没听说过。” “你来历就明了吗?”岳风怒气冲天,“你老子不是六龙之一吗?你说出来,没准儿也能混一个世家子弟当当。” “你别生气哇,反正大家都一样。”龙悔咕哝道,“四灵会那帮家伙,正眼也不会瞧咱们的。” “没错,没错。”左都在一边剔牙,“今天中午的鸡肉挺好吃。” “武大圣。”岳风伸出脚,猛踹前面的小胖子。后者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岳风问道:“四灵会叫了你没有?” “没有啊。”武大圣面皮发黑,愤然说道,“不过猪样儿加入了,会长钟离孟华亲自来请的他。” 牛鬼蛇神都是一脸的愤愤不平。岳风说道:“猪样儿又算什么世家,孤家寡人一个。” “话不能这么说。”易如凑过来插嘴,“朱家是火神朱明的旁系后代,他们被南家覆灭以前,可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再说了,‘凤凰之血’本身就是时代相传,他不是世家,这天下也没有世家了。” “小七呢?”岳风大皱眉头,“她为什么受到邀请?” “原因有两个。”应唐连连眨眼,“第一,她是个美人儿,那些世家子弟看了她都要流口水……” “哎,少说别人,你也在流口水嘛!”左都一边冷笑。 应唐嘿嘿一笑,说道:“第二,她是妖怪里的世家,据我所知,化音和獍犸超海都加入了。龙悔如果招出他老子是谁,估计也能进去混一混。” 岳风看向化音的背影,蛇娘感觉目光,掉头看来,蛇眼里透出一股怨毒。岳风毁了化无常的分身,跟这蛇女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尽管同班同学,可是从没说过一句话。 “岳风。”武大圣哭丧着脸说,“小七要是也加入了‘四灵会’怎么办?听起来,那里面没什么好人啊。” “你这是嫉妒。”应唐舒舒服服,打算趴在桌子上睡觉,“像我这样的,加不加入都无所谓。” “岳老大!”龙悔又溜了过来,他的大身子在教室里活动,拱来拱去,十分惹眼,“刚才獍犸超海跟我说,今天晚上,四灵会要召开入会仪式。” “在哪儿?”岳风问道。 “隔壁的乙室。” 岳风笑了笑,说道:“好啊,今天晚上,我们去看看热闹。” “太好了,哇呜……”一群牛鬼蛇神,登时振奋起来。应唐睡意全无,两眼闪闪发亮,獍犸超海也含羞带怯地摸过来,力表忠心,决心成为四灵会里的奸细,提供该组织的一切情况。 “你们说够了没有。”天秀一手拿书,一手提笔,俏脸生寒,大踏步走来。 众人以岳风为中心,向着四面散开,一个个危襟正坐,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天秀目光扫过众人,冷笑说:“你们怎么不说了,刚才在说什么?” 应唐咧嘴一笑,色迷迷地盯着女道师:“我们刚才正在讨论,天秀道师跟苏仙子谁更漂亮。” “结论当然是天秀道师更胜一筹咯。”左都露骨地盯着天秀,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天秀的脸色阵红阵白,目光扫过众人,落到岳风身上,足足瞪视了他几秒钟,转身回到讲台,大声说:“今天课堂测验……” 牛鬼蛇神里面起了一阵骚动,应唐扯住岳风的衣襟,恨不得痛哭流涕:“太好了,老大你坐到我身边,简直就是体察民情啊。” “……不过,本次测验,岳风免考。”天秀不动声色,“考试开始以前,请你离开课堂。” 牛鬼蛇神们如坠冰窟,眼巴巴望着岳风,看上去就像是一群雕像。 下课钟响,岳风坐在教室外面等待,牛鬼蛇神们从后门溜了出来,一个个如丧考妣,足见考试的结果十分惨烈。天秀从前门离开,抬头望天,压根儿不看这边一眼。 岳风心中忐忑,暗想自己伤了女道师的心,将来的麻烦事只会更多。 吃过晚饭,朱阳和依依并肩出门,料是前去参加入会仪式。岳风不想依依居然也打算入会,心里不由一阵翻腾。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有了云若,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依依如何如何,就算她在四灵会里面找到心仪的男生,那也是一件好事,自己又何苦心生嫉恨。 想到这儿,闹事的心减弱了不少,可是话已出口,牛鬼蛇神们闹闹嚷嚷,催促他前往入会仪式。岳风话已出口,无可奈何,只好领着众人前往乙室。 刚到门前,就看见两个熟人。一是申屠南,自从摔了那一跤,他的身子骨就变得一高一低,走起路来一上一下,看上去十分滑稽;二是钟离芒,他哥哥是四灵会的会长,气势与众不同,站在那儿,左顾右盼,目无下尘。 第二百八十九章 破旧立新 两人忽见岳风走来,脸色登时一变。申屠南转身进门,前去通风报信;钟离芒没跟岳风当真交过手,底气稍足,挺身上前,横鼻子竖眼地说:“你们来干吗?这里是四灵会聚会,可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岳风咳嗽一声,龙悔和左都挺身上前,把钟离芒夹在中间。龙悔板着脸说:“小子,你说啥?你龙爷爷想去哪儿,由得了你说三道四吗?”左都则是满脸堆笑:“钟离老弟,你想不想吃面呀,是想吃板刀面还是混沌面呀?” 钟离芒面对两个煞星,脸红筋涨,双腿发软,正要动手,幻面上身,将他双手缠住。龙悔一伸手,咚的一声,将他狠狠抵在墙上,正要张嘴吐火,岳风又咳嗽一声,说道:“算了,我们来看热闹,不要随便伤人。”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大大失望,看样子,岳风所说的“看看热闹”,和他们心中所想不尽相同。龙悔放开钟离芒,后者捂着脖子连连喘气,一边喘气,一边逃进教室去了。 打跑了看门狗,众人大步进门。教室里一派肃穆,百十人站成一圈,围绕着苍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大神灵的塑像。其中的老熟人真是不少,古太羽、万琪、化音、刁散、吕白尘、莫先闻、薛劲、司权、陆玉亭、南灯……就连鲁同居然也在其中。 八非学宫一次招收一百零八人,通过“天道布武”第一轮的学生大都有望。原本刁散开局败北,很难进入学宫,但因为后续几轮多有死伤,所以侥幸进入了学宫。可刁散毕竟道力高强,要不是遇上岳风,决不至于首轮淘汰。鲁同攀龙附凤,进了学宫不说,居然还是四灵会的人选,看他满面红光、志得意满的样子,岳风的心里就是一阵反胃。 “喂,你们几个,受到邀请了吗?”薛腾大踏步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的依依也应声看来,见是岳风,雪白的双颊微微泛红。 “什么邀请?”龙悔十分张狂,“这个破地方,龙爷想来就来……”一边说一边就要上前,岳风一伸手,拦住红脸大汉,冲薛腾说道:“我们没什么恶意,只是来看一看热闹。” “有什么好看的?”薛腾扫他一眼,冷冷说道,“这里是世家聚会,不欢迎闲杂人等,请你们马上离开教室。” “你别太过分啊。”武大圣说道,“我们只是看一看,又不碍着你什么。” 薛腾冷笑一声,忽一扬手,武大圣手中一空,铁棍落到薛腾手上。武大圣又惊又怒,叫道:“你干吗,还给我!”正要冲上前去,薛腾一扬手,武大圣仿佛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一面墙上,摔得龇牙咧嘴。 “他娘的,这就动上手了?”龙悔火爆脾气,当先跳了出来,其他的牛鬼蛇神也是个个面色阴沉,徐徐抽出笔来。 “四灵会”的人见势不妙,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薛腾哼了一声,一扬手,天上出现了一块黑黝黝的巨石,黑石的表面发出夺目的奇光,在场的许多甲士,身上的铠甲纷纷涌现,丁零当啷,发出激烈的颤响。 “大家当心。”左都见多识广,“这是薛家的‘飞来极峰’,这一家子,都是操弄磁力的好手。” 岳风扶起武大圣,转身望着薛腾,心中一股火苗直往上窜,目光所及,依依和朱阳也在对方阵中,两人的脸上都是不胜困惑。 “如果打起来,他们也许会难堪。”岳风想到这儿,按捺性子,隐忍不发。 “你就是苍龙岳风吧?”薛腾却没有打算饶过他,盯着岳风,一脸嘲弄,“你得了天道布武的冠军,一定自以为了不起吧?如果你以为,能在八非学宫里横行无忌,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天道布武只是一场入学考试,也就是说,你这个劳什子冠军,顶多也就是个一年生的水准。‘四灵会’里面才是学宫里真正的精英,比你厉害的人多的是。” “说得好。”薛腾身后的人群,发出一阵响亮的喝彩声。作为一个一年生,岳风实在风头太劲,看他不顺眼的二、三年生大有人在,只是一来忌惮他的神通,二来缺少挑衅的理由,所以一直相安无事。薛腾的这一番话,简直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岳风的一群手下败将,更是打心底里乐开了花,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我从没认为自己了不起。”岳风皱了皱眉,“我们只是来看一看热闹。” “四灵会不欢迎你们。”薛腾鼻子朝天,鼻孔里发出一串哼哼,“如果没有天道布武,你们这些渣滓,一辈子都别想踏进这里一步。你们不学无术,闹得学宫里一团糟,你们碰过的东西,都会臭的要命,让你们看一眼,我们都觉得脏。”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学生们大声欢呼。 “渣滓”们脸色铁青,个个眼中喷火,就连应唐的脸上,也失去了惯有的笑容。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到岳风身上,只待他一声令下,立刻大打出手。 岳风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脑子热烘烘的,似要燃烧起来,他放开武大圣,挺直腰背,盯着薛腾说道:“你是四灵会的会长吗?” “我是副会长。”薛腾斜眼瞧他,“我再说一遍,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滚一边儿去。”岳风冷冷说道,“我不跟副职说话,钟离孟华,你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蕴含元气,舌绽春雷,整座教室簌簌发抖,众人的耳中一阵嗡鸣。薛腾的脸也气歪了,咬牙怒道:“你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会长说话……”说着举起符笔。岳风双手按腰,一言不发,冷冷盯着天上的黑石。 “薛腾,住手。”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薛腾一呆,悻悻收手,人群分开一条道来,一个男生走了过来,个子不高不矮,身子不胖不瘦,面容刚毅,目光有神,背脊挺直如枪,看上去十分沉稳。 “我就是钟离孟华!”男生走到岳风面前,上下打量对方,“你就是苍龙岳风?真可惜啊,圣道一品的冠军,来历不明的家世,如果没有这两条,也许你可以进入四灵会。” 他嘴角含笑,口气不无嘲弄,身后的人群又发出一阵哄笑。 “四灵会算什么东西?”岳风淡淡说道,“我一点儿也不稀罕。” “你说什么?”钟离孟华目射冷光,“一年级的小子,四灵会可是远古四神创立的社团,你刚才所说的话,侮辱了伟大的传统。” “传统?”岳风微微冷笑,“什么传统,四神的时代,有什么狗屁世家?当你们以家世作为入会资格的时候,四神的传统就已经荡然无存,破坏传统的是你,钟离孟华。” “一年级的小子。”钟离孟华胸口起伏,极力按捺怒气,“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反正不是一条狗,至少你听得懂人话。”岳风不顾对手脸色发青,大声说道,“从今天起,我要重建四神的传统。我宣布,‘新四灵会’今天正式成立,会长,苍龙岳风,副会长,白虎左都,朱雀应唐,玄武武大圣。不论道阶,也不论家世,只要品行端正、拥有真才实学,全都可以入会。” 钟离孟华快要气疯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岳风居然会来这一招。说到底,“四灵会”所以拥有权威,全是因为学宫外面的世家权势熏天。“四灵会”的会员,仗着父辈的权势,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家世单薄的学生,往往被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只不过,学宫里并非只有世家弟子,其他的学生也为数不少,只要有一个组织跟“四灵会”分庭抗礼,那么很快就能吸收到足够的会员,这样的组织一旦壮大起来,必将打乱世家瓜分天下的如意算盘。 可是岳风根本不管这一套,居然自立“新四灵会”,如果不加阻止,局面必将失控,进而影响天下大势。钟离孟华盯着岳风,眼里涌出杀机。可是后者压根儿不正眼望他,反而盯着“四灵会”的会员,大声说:“你们有谁要参加我的四灵会?” “我!”依依笑嘻嘻走出人群,来到岳风面前,抿嘴一笑,轻声说,“嗐,这才像话,这才像是我认识的岳风。” 岳风心里暗暗叹气,这些日子,他害怕连累众人,独来独往,与巫家作对,外事过于劳累,平时也无精打采,加上云若的关系,着实冷落了依依。可是到了紧要关头,小狐女的心依然没变。 “还有我!”朱阳大踏步走了过来,看了岳风一眼,冷冷说道,“我加入,怎么说也该是副会长吧?” 岳风咳嗽一声,应唐马上接道:“我让贤,我让贤。”朱阳点了点头,大大咧咧地站在一边。 “我呢,我呢!”獍犸超海一颠一颠地跑过来,笑嘻嘻站在岳风身后。莫先闻左右瞧瞧,趁人不备,嗖地溜了过来,化音怒道:“小闻,你怎么叛变了?” “嗐!”莫先闻摇头晃脑,“庄恳大哥、应唐大哥都在呢。” “那我呢?你忘了姓岳的怎么欺负咱们。” “他比我厉害,我输得服气。”莫先闻望着岳风,笑得一团稚气。庄恳少言寡语,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默默点了点头。 “就这几个人吗?”钟离孟华面皮发黑,冷冷笑道,“也算什么四灵会,我看该叫牛蛇帮,一群牛鬼蛇神,成不了什么气候。” “要不然咱们比一比。”岳风不动声色,“两个四灵会来一个比赛,谁先胜出,谁就是正宗。” 第二百九十章 飞来极峰 “好!”钟离孟华退无可退,只好硬起头皮,一口答应,“不过,得按我的方式比。” 钟离孟华颇有自知之明,知道岳风这一群人,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油子,如果斗法斗力,个个都很难缠,以天道布武的法子来斗,自己这一方胜算有限。 “好。”岳风点头道,“随便什么比法,我都奉陪到底。” 对方的阵容为他气势所迫,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钟离孟华死死盯着岳风,掌心微微见汗。钟离锋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昊天之战后,作为钟离世家退出战争的条件,英招将人送了回来。可是钟离锋伤势太重,至今还在家里养伤,那小子说到岳风,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不过,钟离孟华并不担心,比起钟离锋,他才是钟离世家的天才,他的本领更强,他的悟性更高。 这一次,他要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 “很好。”钟离孟华不动声色,“明天早上,我会告知你比试的题目。” “题目最好公正一点儿。”岳风也不是傻子,“如果有失公正,算作你们自动认输。” 钟离孟华皮笑肉不笑:“放心,一定十分公正。” “我等着你。”岳风一转眼,盯着薛腾,“薛副会长,你还欠我一样东西。”说着,指了指他手里的鲲鹏金棍。 薛腾早就看中了胡依依,打算先把她骗进“四灵会”,日久生情,自然成为囊中之物。不想岳风一来,小狐女立刻反水。薛腾到嘴的鸭子飞了,一腔美梦化为泡影,对岳风恨之入骨,更想在依依面前显摆威风,证明她的选择大大有误。这几种心情同时作祟,薛腾当然不会乖乖交出铁棍。 “你说什么?”薛腾装聋作哑,“我不明白。” “我说,你该把棍子还给武大圣。”岳风耐着性子说道。 “这根棍子吗?”薛腾笑眯眯瞧了瞧,“它到了我手里,就姓薛了,你有本事,从我这儿拿回去。” 钟离孟华微微一惊,正想阻止,可转念一想,不妨透过薛腾来探一探对方的虚实,胜了固然是好,败了也跟自己无关,姓薛的小子一向张狂,仗着家族撑腰,常与自己大唱反调,正好让他吃点儿苦头,削弱一下他的威信。想到这儿,闷声不吭。 岳风盯着薛腾,脸色渐渐凝重:“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又怎么样?”薛腾扬眉瞪眼,一脸的嚣张跋扈。 “苍龙转生。”岳风举起符笔,身后青影晃动,周围的人哗啦一声散开。 薛腾不敢大意,高叫一声:“极峰飞来!”头顶上浮现出巨大的黑影,凝结成形状古怪的黑石,与苍青色的螭龙遥遥相对。 “万火龙鳞爆!”岳风一出手就是狠招。螭龙颜色变红,似有火焰流淌,一声龙吟之后,数千枚龙鳞一起射出。鳞片上喷射出强烈的火光,跳跃起舞,刹那之间,几乎将教室完全照亮。 岳风神意所到,精准地控制着龙鳞的去向,不但神速惊人,而且不会四面散开。星星之火,绕过无关人等,避开教室的陈设,每一片龙鳞,不偏不倚地指向薛腾一人。 “天磁精城!”薛腾挥笔发令,黑石突然散开,化为千百碎石,凌空互相吸引,飞快地发生变化。咔嚓咔嚓的声音一连串响过,就在眨眼之间,薛腾的面前,出现了一面黑幽幽,光溜溜的巨大障壁。 轰隆隆,龙鳞击中磁障,发出数不清的爆响,猛烈的气浪,冲得周围人等东倒西歪,纷纷使出符法、召出幻身、穿上铠甲,抵挡这崩岩裂石的可怕爆炸。 龙鳞爆一旦出击,漫无休止,密如雨点,因为鳞片较小,爆炸的力量击中一点,威力惊人,石屑纷飞,结成障壁的磁石,要么崩裂飞散,要么化为漆黑的精元,光滑的障壁上,出现了许多小小的凹坑,可是密集的火光势如骤雨泻落,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薛腾也看过岳风与水夜一战,亲眼目睹过“万火龙鳞爆”的神威。旁观起来,并不觉如何厉害,此时身在其中,才知道这一招的可怕。此时此刻,俨然处于风暴中心,爆炸密集异常,轰击无休无止,尽管磁障坚固,仓促间难以攻破,可是奔腾的气浪前推后涌,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味死守,必败无疑。 “无极飞弹!”薛腾按捺住沸腾的血气,发出一声长叫。磁障的表层应声分离,就在爆炸之中,化为无数拳头大小、椭圆形状的卵石,但因磁力相斥,远离磁障,悬浮空中,排列成一个密集的阵势。 “破!”薛腾两眼怒张,锐喝一声,笔尖冲出一股黑气,化为千丝万缕,连接悬空的卵石。咻的一声急响,卵石化为一团流光,冲向岳风。双方相隔甚近,飞弹速度之快,真是闪电不及。 哗啦,幻螭的身边,冲起一股冲天的酒浪,酒浪之外,狂风大作,风力之强劲,仿佛要将上方的屋顶掀破。 飞弹发出声声锐响,冲破风层,又钻透了酒层,幻螭的身上涌出袅袅白气,暗含“酒罡”之力,飞弹的势头,方才稍稍衰减。 岳风暗暗心惊,飞弹的强劲,超出他的意料。可是不待他缓过气来,磁障的表层,再一次涌现出卵形的磁弹,发出凄厉的啸鸣,冲向席卷天地的水屏。同时间,磁障又生出吸力,酒龙卷中的飞弹掉了个个儿,一颗颗如有灵性,反身回到磁障,在上面滚了一滚,忽又获得磁力,悬浮半空。这时第二波飞弹势力已衰,受了磁力吸引,纷纷转了回来。 飞弹此来彼往,势如潮水汹涌,速度之快,力量之强,以酒罡的神力,也觉难以抵挡。 “万火龙鳞爆”爆响不绝,双方互相攻守,攻得犀利,守得坚牢,一时之间,漫天星火流光、磁弹去来,爆炸声、呼啸声,密集得无法想象,一边的旁观者,只要道力稍弱,均是眼花缭乱,真不知其中的两人,又如何应付如此纷繁的局面。 “无极飞弹,有点儿意思。”岳风的声音冷静如恒,落入薛腾耳中,后者的心里起了一丝寒意,“七绝木神!” 酒障哗然分开,数不清的幻藤冲了出来,偌大的教室,化为了洪荒密林。幻藤五光十色,形体变化万千,有的交织成网,有的四面舒卷,如龙如蛇,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灵性。 飞弹撞上幻藤,强烈的弹性,抵消了飞弹的冲力,幻糖的黏性,迟滞了飞弹的速度,幻酸在融化磁石,酒木神白气弥漫,嗖嗖挥舞,惊人的速度,将迎面而来飞弹扫得左右乱飞。 密集的弹雨,陷入了纵横交织的藤网,左冲右突,无路可去。 “龙爪神棘!”岳风念动法咒,无数龙爪似的荆棘破藤而出,大大小小,开合如电,形如无数龙爪,随着藤蔓扭动,捕捉急速游走的磁石。飞弹才出藤网,又入龙爪,一眨眼的工夫,一大半的石弹落入了龙爪之中。 “骇鬼!”岳风双手一挥,幻影漫天,幻手之中,电光涌现,每一道电光都像是一条怪蛇,摇头摆尾,缠住了一颗落网的石弹。 电光与磁石相交,迸射出刺眼的蓝光,有的粉身碎骨,有的化为黑气。薛腾感同身受,一张脸涨红如血。强烈的电流破坏了磁场,远处的飞弹,渐渐地失去了控制,飞弹有去无还,薛腾身前的磁障越来越薄,仿佛失去了形质,化为了一片淡淡的黑影。 “呵!”岳风从虚无空中冒了出来,距离薛腾不过丈许。 薛腾大惊后退,可是来不及了。 “电斧破甲拳!”岳风的双拳送出,“骇鬼式!” 电光漫天,刺痛了人眼,数千道电光势如百川归流,同时击中了一处磁障。 刺啦,磁障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空洞,冲击向后蔓延,薛腾像是挨了一记闷棍,口鼻鲜血涌出。他竭尽全力,发出一声呜咽似的法咒:“合!” 磁石向内聚合,可是已经晚了。 “惊神!”数千道闪电,汇聚成拳头大小,脱出岳风的掌心,钻过了狭小的空洞,以开山裂海之势,击中了薛腾的心口。 一声巨响,教室为之震动,爆炸的气浪冲向四方,薛腾飞了出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向前推送,狠狠压在了坚固的墙壁上面。 乙室的墙壁拥有符法加持,牢不可破,坚不可摧。薛腾背腹受力,身子几乎瘪塌下去,加上电流穿胸,当真撕心裂肺,一股鲜血狂喷而出。 幸好,铁棍还在!这念头刚刚闪过,一只手从气浪中伸出,握住了铁棍的中央。薛腾想要抢夺,可是稍一用劲,胸口就是一阵剧痛。 岳风轻轻地拿过了铁棍,那样子就像是薛腾双手奉上。后者靠着墙壁滑了下去,双手撑着地面,脸色煞白如纸。 第二百九十一章 四神四绝 “一年生的水准怎生样?”岳风将铁棍就地一顿,扫了薛腾一眼,“你说这棍子姓薛么?我可不这样认为!” 薛腾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的胸膛一团焦黑,电流浑身乱窜,整个人微微抽搐,看那样子,就像是打断了脊梁的野狗。但在旁人看来,他挨了“惊神”一击,没有当场打穿胸背,已经是一个惊人的奇迹。 岳风将铁棍轻轻一抡,挽了个棍花,嗖地丢给了武大圣。小胖子接过,激动得满脸通红。 岳风转过身来,大踏步消失在教室门口,他的声音远远传来:“钟离孟华,阳天,我等你消息。” 钟离孟华的脸色阵红阵白,看了看薛腾,又看了看其他的会众,前者固然凄惨,后者的眼里,全都透出一丝淡淡的恐惧。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化音哼了一声,望着众人,发出咝咝的尖叫:“看到了吧?这就是苍龙岳风,龙角之剑,天道布武的冠军。四灵会的精英们,你们不使出吃奶的劲儿,这个所谓的‘四灵会’,很快就会完蛋大吉。” “混账,胡闹!”巫方大力捶打桌案,怒视远处的钟离孟华和薛腾,前者神色恭敬,后者灰头土脸,脸上的瘀饬还没有消失。 “四灵会只有一个。”巫方怒气冲天,“岳风有什么资格重建一个,这个来历不明的狗东西,尽干这种混账事儿。” “巫宫主。”天秀徐徐站起,目光清澈如镜,“请注意你的言辞,不管你对岳风有什么成见,你都是八非学宫的宫主,也是所有师生的表率。” 巫方哼了一声,恶狠狠扫了女道师一眼:“你还护着他?再这样下去,他会把八非学宫翻一个个儿。”她转过身子,“裴道师,你说呢?” 裴怒拿看烟管,吧嗒吧嗒地吸着香草,听了这话,磕掉烟灰,谈谈说道:“钟离孟华已经答应他的挑战,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四灵会’真的拥有最优秀的学生,那么,他们必能赢得这一场比赛,如果不是,那么‘四灵会’空有其名,重建也是理所当然。” 巫方阴沉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向秋风舞:“秋道师,你说呢?” “这是一件大事。”秋风舞沉吟道,“我想,这件事应该通报天来大天尊。” “家父已经知道了。”天秀伸出手来,取出一纸信函,“他同意这一次比赛,并亲自定下比赛的题目。” 众人面面相对,巫方迟疑一下,接过信函,慢慢展开。她扫了一眼,眉头大皱,不情不愿地念道:“物竞天择,胜者为上,‘四灵会’多年以来,因循旧制,好比一潭死水。有人挑战,正当其时。同学相争,不必生死相博,四灵会本为四神首创,一个月以后,以‘四神四绝’较量即可。苍龙天来。” “很好,就这么干。”裴怒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走出大门。 巫方长久地盯着信纸,心中隐隐不安。天来的态度耐人寻味,从字面上看,他似乎站在了岳风一边,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大大不妙,必须马上通知皇太一和巫真。 “四神四绝?”岳风念完天来的信函,心中不胜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牛鬼蛇神们发出一串呻吟。岳风怒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蠢材。”朱阳看他一眼,冷冷说道:“你连四神四绝都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远古四神,除了幻身以外,各有一项绝技。木神勾芒符法通神,火神朱明飞行第一,金神蓐收是抟炼术的大宗师,水神玄冥的炼气术傲视古今。所谓四神四绝,就是比试四神的四大绝技。依照顺序,第一是破符,就是破解对手结出的任何符法,第二是斗气,用本身的元气驱动万物,第三是炼金,双方同时抟炼一件法宝,第四是神行,这是克服各种障碍的飞行。这四大比赛,不许使用幻身,只能使用符法、元气、抟炼术和飞行术这四大基本道术。” 岳风听完,终于明白了牛鬼蛇神们哀叹的原因,如果撒泼打架,无限格斗,这些人都是一把好手。但如果一板一眼地比试基本的道术,这些牛鬼蛇神,个个不学无术,考试全靠舞弊,离了岳风,大多要吃零蛋。 “天来真偏心。”依依忿然道,“这四绝是学宫里的基础课,年年都要学习考试,这些世家子弟学了两、三年,当然比我们要强!” “那也不一定。”朱阳面露傲色。 “啊,我倒是忘了。”依依看他一眼,冷笑说道,“猪样儿你最刻苦,只不过,永远都是全班第二。” 朱阳的脸上涌起一般怒血,瞥了岳风一眼,心中一万个不服,这个上课睡觉的蠢货,凭什么总是压过自己一头,他怒哼一声,说道:“还有,四神四绝,各方必须派出四个人参赛。” 岳风的目光投向众人。 “我投降!”左都高举双手,“打架我在行,揉面我在行,这个四神四绝,你们另请高明。” “我也投降!”牛鬼蛇神垂头丧气,纷纷举手认输。 岳风组四人面面相对,闹了半天,这一次比赛还是自家的事情。 “好吧!”岳风无可奈何地说,“我、小七、朱阳、武大圣出赛。” 牛鬼蛇神齐声欢呼:“太好了,老大出马,一个当俩……我们一定给你大声助威……我们人少,可是嗓门儿大……老大,我看好你哇,这可是名垂千古的大好事哇!” 岳风气得脸色发白,大吼一声:“你们这些家伙,统统给我滚蛋。” 赶走牛鬼蛇神,依依等三人也先后离开。岳风独处一室,叫醒阳太昊“老不死,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阳太昊说道,“情况不太妙。” “老不死,你一定有办法,没什么是你不懂的。” “四神四绝,比的是最基本的道术,你还记得昊天古城的龙文吧?真要龙文生效,必须你亲力亲为。符法也一样,平时考试,写在纸上没什么,我告诉你就成了,不过这是我的记忆,跟你无关,要想符法生效,必须你亲自记忆、亲手写出。再说炼气,我可以告诉你使用元气的法子,你写在纸上,照样能拿满分,可那也是纸上谈兵,真正驾驭万物,其中的门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抟炼术写出步骤,那很是简单,我说你写就行,可要真正练出第一流的法器,其中的精妙之处,必须在八卦炉里完成;飞行术么,你一直使用‘心神衣’,从不肯修炼御剑术,苍穹刽在你的手里快要生锈了。不过,飞剑和飞轮,永远比衣服和铠甲要快!” 岳风大感头痛,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跟巫家捣乱,学业大大荒废,全靠阳太昊相助,才能履险如夷,可是真才实学,一点儿也没学到。如今突来大考,真是现世的报应。 “没关系。”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不是还有一个月时间吗,这一段日子,我们可以好好利用,只要你用心向学,一个月的时间,有我指点你,比起人家一生一世还要有效。” “好啊!”岳风精神一振,“我们马上开始。” “别看急。”阳太昊呵呵一笑,“第一步,你要心无旁骜,暂停对巫家的攻击;第二步,你必须去渊博馆,要想破解对方的符法,光靠嘴说是不够的,你得看书,看大量的符书。” 听到这个“书”宇,岳风不由得呻吟起来。 可是没有办法,临阵磨枪,岳风只好硬着头皮上场。自从进入学宫,他从来没有靠近渊博馆半步,现如今,也只好拿着小本本进馆,同行的还有岳风组的三位组员,至于牛鬼蛇神,哪有看书的闲心,拍拍屁股,纷纷下山赚钱去了。 渊博馆是八非学宫藏书的地方,也是整座学宫最古老的建筑。相传,道祖支离邪亲手修建了这座图书馆,并将第一本书藏入其中。 岳风搬出大量的符书,在老不死的指点下,一条一条地记忆符法。一切道术之中,符法一项,岳风学得最差,一道“闪电符”也写得虎头蛇尾,威力大大不足。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不爱看书,更不爱记忆,符法必须用魂魄记忆,每记一条,都十分吃力。 岳风记了几百条,渐渐昏头昏脑,睡意涌了上来。瞅瞅四周,空空如也,依依早就离开,武大圣忙着吃饭,就连最刻苦的朱阳,也已经不在馆中。 “老不死。”岳风揉着眼睛支吾,“我困了,回家睡觉好么?” “没用的小子,才学这么一点就困啦?回家睡觉,没门儿,哼,时间紧促,一天要当两天来用,这一个月,你吃喝都要在馆里,你有很多书要看,一刻也不能耽搁。” “老不死,你真没人性。” “我又不是人,当然没人性。”老不死一派理直气壮。 岳风无可奈何,咬牙又记了几条,实在困的厉害,不容阳太昊呱噪,叫了一声“寂”,一头倒在桌子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震动 朦朦胧胧,岳风似乎醒了过来。他游目四望,高大的书架一望无际,书本飞来飞去忽升忽降,就像是一群夜里的飞蛾。 整座渊博馆死寂无人,分外阴森。 “我么在这儿?”岳风拼命思索,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儿的原因。 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亮,苍白惨淡,四四方方,就像是一本大书。岳风的目光被那光亮吸引住了。书本一开一合,活像是一张大嘴。 “来呀,来呀!”一个声音钻进岳风的耳朵,声音来源,正是那一团光亮。 换在平时,岳风一定感觉古怪,心有防范。可是这个时候,俨然鬼迷心窍,他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如同行尸走肉,他跟在光亮之后,不停歇地向前走去。书架一排排一层层,仿佛虚无幻影,任他随意穿过,书本来他身边飞舞,卷起一阵阵渗人的冷风。 “来呀,来呀!”那个声音幽幽飘来,阴森中透着一丝兴奋。 突然间,岳风来到了一面巨大的书架前。书架左右两边,站立一男一女两尊雕像,女子手擎飞凤,男子神龙盘绞,两人注目岳风,似乎十分哀伤。 “来呀,来呀!”光亮在书架上流窜,发出的声音极尽魅惑。 岳风忍不住伸出手来,按上书架某处,书架应手分开,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门户,刺骨的寒气从中涌出,凝血彻骨,让人望而却步。 “来呀,来呀!”声音的引领下,岳风踏进了大门,脚下没有阶梯,只有一条细如游丝的长绳,歪斜向下,没入黑暗深处。 大门在身后闭合,下方明亮起来,一团幽幽的绿光,照亮了脚下的情形。无数古怪的影子在下面涌动,形状极其可怕,难以用语言形容。岳风的耳边,传来凄厉的吼叫,黑影拉长变粗,向他用力抓来,每一次抓过,都有一股冰凉的感觉流过全身。 他仿佛不是走在阳间,而是行走在九幽地狱。 “来呀,来呀!”召唤声打消了他的迟疑,岳风木木呆呆向前走去,前面的岩石分开,穿过粘稠的沼泽,冷白色的火光在他身边起舞。他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两边全是蠕动的肢体,光光溜溜,惨白无毛,不知是人是妖。 突然间,前方开阔起来,他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宫殿的中心,横放着一座石棺。棺材发出冷冷的白光,照亮附近的黑暗,黑暗中似有暗潮涌动,浓如沥青,冰寒彻骨。 “来呀,来呀!”光亮飞到棺材的上方,突然停了下来,白光上下流转,化为一个人形。那个人白衣如雪,白发萧萧,瘦削的身影像是一口刀剑。他发出幽幽的白光,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棺材深处。 “你是谁?”岳风想要出声,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块冰雪,冰冷刺喉,声音经过压迫,变得尖细刺耳。 “我?”白影徐徐转身,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棱角分明,锐气逼人,在他的眉宇之间,透出一般冷冷的阴气,“你说呢?” 棺材的上面,又出现了一个岳风,白衣白发,笑容诡秘。 岳风头皮发炸,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我就是你啊!”白衣人笑容可掬,轻轻招手,“来呀来呀!” “你是我,我又是谁?”岳风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去,两人的手指正要接近,周围忽地震动起来,震动来自前方的棺材。一时间,晃动越来越烈,黑暗向后飞退,其中发出惊恐可怕的嚎叫。巨大的石块雨点般落在两人身边,白衣人举头望天,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岳风猝然抬头,一块巨石飞快下落,越来越大,带着一阵烈风,向他头顶压来。 “啊!”岳风惊醒过来,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从头到脚,全是冷汗,嘴里又干又苦,嗓子里有一种火燎过的疼痛。 回头望去,没有宫殿,也没有棺材,更没有白衣的自己。他仍在渊博馆里,周围书香幽幽,书架林立。 一股震动来自地底,当岳风清醒之时,震动化为了一场猛烈的地震,书架东倒西歪,数不清的书籍从书架上跌落。许多书籍日久通灵,化为书妖,摔落时发出凄厉的怪叫。 “渊博馆要塌了。”这念头从他心里闪过,岳风纵身振衣,向着馆外飞去。一路上书架不绝倒下,墙壁和穹顶出现了长长的裂痕。 前方大门紧闭,岳风一躬身,冲破了窗棂,从一扇窗户钻了出去。 馆外清风冷月,花木弄影,岳风落到地上,惊恐地回望。巨大的馆所,就像是一个突然醒来的巨兽,在月光下摇来晃去,从头到脚发出吱呀呀的怪叫。 可是,崩溃没有发生,过了时许,馆所又恢复了平静,静悄悄耸在那里,面对冷月寒星,说不出的古怪离奇。 几道光亮飞来,岳风回头看去,正是巫方、天秀、裴怒和秋风舞,均是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应是被震动惊醒,匆匆赶来这里。 “岳风!”巫方看见少年,怒气上冲,“怎么又是你?这地震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在捣鬼?” “没有。”岳风怒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在狡辩。”巫方大吼大叫,“一定是你干的好事。” “应该不是他。”裴怒审视岳风,徐徐说道,“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恐慌,肇事者不会有这种表情的。” “去馆里看看!”天秀一边说,一边走向馆所。她轻轻挥笔,馆门应手而开,众人随她入内,一眼看去,满地狠藉,书架横七竖八,书本七零八落,书妖躺在地上,发出夸张的呻吟。 “真奇怪。”裴怒沉吟道,“这里就像是打过仗。” “一定是你,没错。”巫方指着岳风鼻尖大喝,“刚才你一定跟人在这里斗殴,对不对?你这个刺儿头,闯祸精,昨天殴打同学,把教室弄得一团糟,今天又来渊博馆打架,我要开除你,我一定要开除你。” “我没有!”岳风脸色铁青,刚才的怪梦闹得他心烦意乱。 “你个撒谎精,说谎脸都不红。你干的好事我全都知道。”巫方恶狠狠地看着他:“总有一天,我要教你付出代你。” 岳风血涌头顶,双拳紧握,他死死盯着女宫主,恨不得一拳打扁她的鹰钩鼻子。 “别乱来。”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岳风回头看去,天秀的目光冷如秋水,两人目光一遇,岳风心中的火焰登时熄灭。他顺从地松开拳头,轻轻吐了一口气。 “我相信不是他干的。”天秀莫不经意地说。 “天秀。”巫方的脸都气歪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只要一见这个毛头小子,你马上变得是非不分。我就奇了怪了,难道说,这个一文不名的小子,比起皇不二还要让你动心。” “巫方!”天秀素净的脸上涌起一股红云,“你再出言不逊,我会跟你一决高下。” 巫方愣了一下,只论道术,她并不害怕天秀。可是,给她一个天作胆,也不敢和天来的女儿为敌。 天秀见她闭口不语,脸色阴沉,神色也缓和下来,徐徐说道:“抱歉,巫宫主,我的话说重了一些。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你别忘了,岳风的所作所为,是可以加以查证的。” 她轻轻一挥笔,召来一本书,那本书上长了一双眼睛,盯着众人骨碌乱转。 这是一本书妖,裴怒恍然点头:“我们都急糊涂了,忘了馆里还有书妖这一回事。” “你的名字?”天秀向书妖发问。 “ 《抟炼史》 第三册 !”书本一开一合,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里的地震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书妖可怜巴巴地说,“我被撕掉了两页纸。” “我会帮你补上的。”天秀说道,“地震开始的时候,岳风在干什么?” “他趴在桌上睡觉!”书妖张口便答。 天秀回头看了巫方一眼,后者的脸色涨红发紫,悻悻中带着恼怒。但身为学宫之主到底胜人一筹,她很快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大声说:“不管么说,事发的时候,馆里只有他一个,馆中有事,他脱不了干系。我宣布,苍龙岳风,你必须把渊博馆恢复如初。天亮辰时以前我要来检查,有一本书放错了位置,我就要把你开除出宫。”不容人辩驳,一甩手,怒气冲冲地走了。 裴怒望着她的背影,发出无奈的苦笑。秋风舞也同情地看了岳风一眼,摇了摇头,飘然飞走。天秀迟疑一下,也默默地走了。 一转眼,馆里又只剩下岳风一个,夜半死寂,少年站在废墟中央,说不出的孤单凄凉。 呆呆站了一会儿,岳风叹了一口气,挥笔行法,将倒下的书架扶了起来,又将地上的书籍一一送上书架。渊博馆甚是广大,岳风纵有法力,想要半个晚上整理好这里,根本没有可能。 整理了一会儿,他拎起一本大书,拂去灰尘,正要送上书架,忽听有人在身后轻声说道:“错啦,这本书不该放在这儿。” 岳风应声一颤,回头看去,天秀光风霁月,清冷冷站在书架之间。 第二百九十三章 横死 “你……”岳风看看周围,心里不胜心虚,“你怎么来了?” 天秀默不作声,轻轻挥笔,扶起书架,摆好图书,将岳风之前摆放错乱的书籍也一一归复原位。她的动作熟极而流,地上的书籍纷纷飞起,就像是归巢的鸟儿,一一钻入书架之间,尘埃拂去,破损弥补。相比起来,岳风在她的身边,显得笨拙不堪,碍手碍脚。 “咳!”岳风只觉太过冷清,咳嗽一声,轻声说道,“天秀道师,这么多书,你都知道放在哪儿么?” 天秀沉默时许,淡淡说道:“以前,我读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在这儿,全学宫的学生,但数我呆在馆里的时间最多。这里的许多书我都看过,就连管理书籍的道师,对这儿的情形也不如我熟。” “啊,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啊?”岳风十分敬佩。 “也没多久。”天秀漫不经意地说,“我今年十九岁,毕业的时候十六,我成为道师才两年,三年前的事情,我多少记得一些。” 岳风马屁拍在马腿上,摸了摸鼻子,心里只觉一阵窝囊。闷了半天,才说:“天秀道师,你,哎,你都走了,干吗又回来?” “你说呢?”天秀停住步子,转过头来,明亮的眸子,凝注在岳风脸上,“如果我不来,你天亮之前能整理好这儿吗?” “那又怎么样?”岳风一想起巫方,就是气冲脑门,“开除就开除,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么?”天秀的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这可不像你啊,苍龙岳风。” “不像我?”岳风呆了呆,“我又该是什么样子?” “在霹雳蛇的腹中,我曾经绝望过,放弃过。”天秀的目光投向一面书架,语声幽幽,若不可闻,“那时候,你却选择了坚持,如果没有你,我已经葬身蛇腹,万劫不复。” “这跟开除我有什么关系?”天秀旧事重提,岳风想到雷塔故事,就觉不胜心虚。 “有关系。”天秀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他,“你得罪了巫家,巫方千方百计会把你赶出宫去。如果你还是蛇腹中的岳风,你就一定会坚持到底,无论形势多么险恶,你都一定会留在这里。” “我……”岳风的嗓子忽地硬住,“天秀道师,我……”他想说自己只在乎报仇,可是,面对这个皓如明月的女子,那种血淋淋的念头,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两人站在两排书架之间,无言相对而立。清冷的月光从窗户洒落,无声地投下两条长长的影子,人影交缠如一,宛如并蒂花枝,可是站立着的一对男女,相距咫尺,却如隔万里。 天秀的目光微微涣散,轻轻伸出手来,掠过岳风的额角,掠起他乱蓬蓬的头发。她的指尖冰凉如玉,让岳风身子生出一阵战栗。他情不自禁,抬起手来,紧紧握住了女子的皓腕,晶莹光滑的肌肤在他手中颤抖,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天秀的眸子像是水中的珍珠,变得莹润动人。 刹那间,岳风的胸中燃起了一团火,他的脚底微微一动,可是,天秀的手却收了回去。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空中弥漫清冷的芳香。女子俯身拾起一本书,漫不经意地放进书架,她的声音轻细而肯定:“岳风,留下来,终有一天,你会成为天道者的。” “天秀道师。”岳风望着天秀高挑秀顽的身影,极力按捺住上前的冲动,他在心里暗骂自己,“畜生,你到底在想什么?她是你的道师,她是别人的妻子。你有了云若,怎么还能想着别人,依依,依依也不行,何况是她呢?” 两人各怀心思,再不说话,一前一后,行走在书架之间,整理散落的书籍。 穿过符书馆,进入史传区,突然间,岳风的身子微微僵住。天秀心思敏锐,有所觉察,看了岳风一眼,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岳风直匀匀望着前方,那样子像是见了活鬼。 就在十丈远处,背靠墙壁,耸立着一个巨大的书架,书架整个儿嵌在墙壁里面,没有随着地震倒下。书架上的书散落了不少,可是书架稳稳矗立,完好无损。真正让岳风吃惊的是书架两边的男女石像,男子身盘苍龙,女子手托飞凤,这两尊雕像似曾相识,就在刚才的梦里,不,更远一些,食人林下的秘窟中,岳风也曾看见过同样的雕像。 “你看什么?”天秀望着岳风,惊讶问道。 岳风如梦方醒,定了定神,问道:“天秀道师,这两尊雕像是火神朱明和木神匀芒么?” “是呀。”天秀望着雕像,脸上升起崇敬之意,古老,道祖和四神建立八非学宫时,它们就在这儿了。“这两尊雕像,传说跟渊博馆一样”她仔细打量雕像一阵,松一口气道,“谢天谢地,没有震坏。” “天秀道师。”岳风小心冀冀地说,“你觉不觉得,这一面书架像是一扇门,朱明和匀芒,看守着这一扇门户?”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像。”天秀笑了笑,“不过你想得太多了,这堵墙只有四尺厚,穿过墙,就到了渊博馆的外面。” “只有四尺厚?”岳风微感失望,看样子,那一场怪梦全无道理。一定是自己看书看得发昏,做了一个荒唐可笑的噩梦,可是如果是梦,自己又为什么见到这一面墙壁、两尊雕像。要知道,他从来没来过史传区。 岳风不由自主,走上前去,伸出手来,按在书架上面。他的心子咚咚直跳,可是书架纹丝不动,梦中的门户没有出现。他又接连按了几个地方,均是没有任何动静。 岳风悻悻掉头,只见天秀注目望来,一脸诧异:“你在干吗?” “没干吗?”岳风小声咕味,“随便摸摸。” 天秀皱了皱眉,眼里的疑惑没有减弱。岳风岔开话题:“天秀道师,天快亮了吧。” 天秀唔了一声,想起正事。两人齐心协力,又花了一个时辰,将书籍全数整理妥当,修不好馆所的裂缝。 这时天己透亮,天秀悄然离开,岳风站了一会儿,辰时还差一刻,巫方匆匆赶来,老女人左顾右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转眼瞪视岳风,一脸的难以置信。 看她这副模样,岳风的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对于天秀,更是十分感激。 比赛临近,学业繁忙,岳风少年心性,很快将怪梦和地震忘到了一边。他用心学习,阳太昊也尽力指点,岳风进步神速,让他自己也觉吃惊。只不过,但从那晚以后,老不死说话少了素日的张狂,问而后答,似乎怀有什么心事。 地震之后,岳风直觉渊博馆有些古怪,不敢再在馆中过夜,早去早回,如未看完,就借回寝室浏览。 忽忽过了十日,这一夭上午,岳风带着三个组员赶到渊博馆外,忽见门前围了一堵人墙,其中有道师,有学生,个个交头接耳,神气十分古怪。 依依最为好事,挤入人群一看,登时发出一声惊呼。其他三人应声入内,岳风定眼一看,只见门前躺了一个女生,脸色煞白,两眼圆睁,僵硬的脸庞极尽扭曲,仿佛临死之前,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死了一个学生?”岳风不胜吃惊,回头看去,四大道师全都在列,一个个神色肃穆,听取发现尸体的道师陈迷经过。 那道师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大致的意思是今早开了馆门,清扫场馆时发现女生躺在地上,人己掉气,掉气的时候,身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白霜,初看像是冻死之人,仔细看时,又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被活活吓死的。 “喂,奇怪啊。”依依望着藏书馆的大门,一脸的惊讶好奇,“难道说渊博馆里有鬼?” 岳风应声心动,隐约升起一个念头,可又不是十分清晰。这时巫方听到依依的话,怒目看来,锐声喝道:“胡依依,你不要妖言惑众,哪儿有鬼了?你再胡说,我记你的大过。” 依依冷笑一声,说道,“我是妖怪,若不妖言惑众,那算什么妖怪啊?我姓胡,不胡说,还巫说吗?” “你、你强词夺理。”巫方手指少女,气得微微发抖。胡依依冲她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散了,全都散了。”巫方面皮发青,大声说道,“渊博馆今夭封馆,全都给我回去。” 岳风返回寝室,心中的念头混乱不堪,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终于忍不住问道:“老不死,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小子,你不该问我的。”阳太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为什么?”岳风大为诧异。 “我不想告诉你真相,不过,魂魄不能撒谎,你问了,我就必须回答。”阳太昊沉默一下,“准确地说,你唤醒了天鬼。” “天鬼?”岳风一愣,“我体内的吗?” “不!”阳太昊幽幽地说,“渊博馆下面那个。” 第二百九十四章 隐藏的鬼 岳风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背脊上出了一身密密的冷汗。他冲口问道:“老不死,这样说,那个梦是真的?” “是啊。”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两个天鬼的残片,异体同源,双方接近之时,你体内的孤独将下面的那一位唤醒了,它的力量渗漏出来,杀死了一个学生。那个女生的样子你看到了么?” 岳风默默点头。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那个鬼东西,它跟你体内的孤独不一样,更活跃,更暴虐,更喜欢杀戮,每到一定的时辰,它的力量会突破禁制、出来作祟,看着吧,渊博馆里还会死更多的人。” “消灭它!”岳风的念头一闪而过,忽听阳太昊发出呵呵的冷笑,这才回想过来,这些天鬼的残躯,支离邪尚且无法消灭,自己又何德何能,可以消灭天鬼。 他仍不死心,问道:“老不死,那个书架真是一扇门吗?”阳太昊唔了一声,算是默认。 “怎么样才打开它。”岳风问道,“用我的鲜血吗?” “喝。”阳太昊勃然大怒,“小子,你想都别想,你休想打开那一扇门。” “为什么?”岳风也生气道,“这个东西存在,还会死更多的人。” “那也没有办法,总比释放天鬼要好得多。” “渊博馆必须关闭,永不开启。”岳风的心子突突直跳,“老不死,不能再死人了。” “理由呢?”阳太昊语带讥消,“你打算去告诉巫方:渊博馆下面藏了一只天鬼,跟你体内的孤独正是一对。” “那怎么办?”岳风焦躁起来,“这东西是我叫醒的,我可不能放手不管。” “简单。”阳太昊说道,“告诉你亲近的人,不要进入渊博馆。” “其他的人呢?”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每到紧要关头,屠妖者本性流露,冷血无情,一切以大局为重,其他的道者生灵,在他眼里,比起天鬼,全都与蝼蚁无异。 岳风无法可想,只好召来“新四灵会”的成员,警告他们,不得进入渊博馆。朱阳听完立刻问道:“为什么?” 岳风说道:“那里死了人,有古怪。” “什么古怪。”凤凰男刨根问底。岳风不耐烦道:“我是会长,我的话就是命令,谁要进入渊博馆,马上开除出会。” 众人面面相对,心中都觉纳闷,可是岳风神色严肃,众人不敢违抗。 又过七天,这天早上,岳风刚一进教室,应唐就冲上来叫道:“会长,你真是神机妙算啊,今天早上,渊博馆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你猜是谁?” “谁啊?”岳风心烦意乱。 “薛腾!” “薛腾死了?”岳风大吃一惊。 “是呀,听说他也要参加‘四神四绝’,昨晚正在渊博馆用功呢!”应唐没心没肺,眉飞色舞,“这一下,四灵会可折了一员大将。” 岳风的心里一阵苦涩,回头望去,教室里人人盯着他,脸上无不神气古怪。 “岳风,巫宫主让你去一趟宫主室。”一个道师走进教室,大声招呼。 岳风心中打鼓,跟着巫方进入宫主室,四大道师全都在列。巫方脸色阴郁,容色憔悴,学宫里接连死人,她也脱不了干系。 “岳风!”老女人劈头就喝,“你在渊博馆弄了什么鬼?” “我弄鬼?”岳风决不能说出天鬼的存在,“没有的事。” “你撒谎!”巫方声音尖利,“自从那天地震以后,渊博馆里就接连死人。后来你又让你的狐朋狗党不许进入渊博馆,如果不是你弄鬼,难道你会未卜先知?” “先死人,我后下令。”岳风说道,“我不是未卜先知,只是以防万一。” 道师们对视一眼,天秀轻声说:“岳风,如果你知道原因,我希望你说出来。” 岳风迟疑了一下,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的神情变化,没有瞒过众人的眼睛,巫方尖声大叫:“他在撒谎,他一定知道。” “这得需要证据。”裴怒吐了一口烟气,“巫宫主,你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岳风知道原因。但我猜想,这件事多少跟他有些联系。” “可是很奇怪。”秋风舞沉吟道,“昨天出事以前,我们四个轮流在馆中过夜,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前天刚刚解除警讯,薛腾马上送了命。” “是啊。”裴怒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如果渊博馆里真的藏有怪物,那么它很狡猾,狡猾到会挑选对手。” 秋风舞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比它强,只要馆中的人强过它,这个怪物就不会出现。” “我只是猜想。”裴怒苦笑一下,“看起来,最好的办法,还是关掉渊博馆。” 巫方鼓起两腮,怒视岳风,眼里的不甘难以描画。天秀轻轻叹一口气,问道:“岳风,‘破符’比赛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这件事岳风全无把握,这些日子尽管学得刻苦,可是根基太差,说好不好,说坏不坏,若要比赛胜出,恐怕有些困难。天秀看他脸色,就知道了结果,轻轻一皱眉,说道:“好了,你去吧。” 岳风悻悻走出宫主室,来到渊博馆的门前,只见大门紧闭,萧索冷清,一阵风悠悠吹来,其中带着刻骨的寒意。 幽暗的密室,三个黑衣人浮空而坐,围着一张长桌。桌子上躺着一具尸体,面庞年轻俊朗,可是痛苦扭曲。 “薛斗那老儿一定肝肠寸断。”一个黑衣人漫不经意地说,“听说他挺喜欢这个儿子。” “阿甲怎么还没来?”另一个黑衣人很是不耐,“掉进河里淹死了吗?” “阿乙!”黑暗中青光一闪,第四个黑衣人出现在虚空中,“你在诅咒我吗?” 阿乙哼了一声,说道:“那东西你带了吗?” “带了。”阿甲扬了扬手,他的手心里托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球,晶球的深处,一团冷白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火焰上面,眼里有、凉奇,也有恐惧。 “这就是骄傲么?”阿丙喃喃说道,“怎么这样小?” “不!”阿甲淡淡说道,“它只是被困住了。” “尸体在这儿。”阿丁指了指桌上的少年人,“薛斗的儿子薛腾。” “好吧。”阿甲呵呵一笑,“让我来试验一下。”一扬手,尸体飞了起来,徐徐接近晶球。 双方越来越近,转眼相距十丈。水晶球中的火焰猛地一跳,发出异样的强光,像是一个活物,极力想要跳出阿甲的手掌,可是后者的手心里似有一股吸力,牢牢吸住晶球,任其挣扎,也无法逃脱。 “没错。”阿甲沉默时许,幽幽开口,“骄傲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这个薛腾,是被天鬼杀死的。” “天鬼藏在渊博馆?”阿丙声音发抖,“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阿甲冷冷说道,“渊博馆是支离邪亲手建造的,据我所知,在此之前,出现了一场地震,你们知道,引发地震的人是谁吗?” 众人面面相对。阿甲幽幽说道:“就是苍龙岳风。” “天鬼找到了天鬼?”阿丁呵呵一笑。 “真是太有趣了。”阿丙喃喃自语。 “他妈的。”阿乙跳了起来,“我们还等待什么?” “等待机会。”说完这话,阿甲又消失了。 教室外的草坪上,耸立着一座圆形的擂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面巨大的石鼓。 学生们围在擂台周围,交头接耳,熙熙攘攘。 “四神四绝,正式开始。”巫方板着面孔大声宣布,“双方派出参赛人员。” “四灵会。”钟离孟华飞身纵上石鼓,“白虎钟离孟华,朱雀秋澜生,苍龙陆玉甲,玄武裴朝东!” 场下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秋澜生是秋风舞的晚辈,裴朝东也是裴怒的本家侄子。四个参赛者中,有两个跟四大道师有亲戚关系,加上巫方这一张铁票,从纸面上说,“旧四灵会”一下子赢得了三个裁判。 “新四灵会。”岳风升到半空,朗声说道,“苍龙岳风、苍龙胡依依、朱雀朱阳,玄武武大圣。” “啊哟。”学生们纷纷议论,“这不是岳风组的全班人马么?” “本场比赛,计分决胜。”巫方说道,“你们八个人,抽签决定对手,胜一场二十分,平一场十分,负一场,不得分。” 抽签盒应声送到众人面前,离孟华对武大圣,裴朝东对朱阳,不得使用‘圆光符’,违犯者很快抽签结束。巫方接过,大声宣布:“秋澜生对胡依依,钟,陆玉甲对岳风!比赛规则,不许使用符法以外的道术、体术自行认输。” 依依咯咯一笑,手持符笔,跳上石鼓,她娇俏如花,丰润如玉,腰身苗条,四体修长,一手按着纤腰,站在擂台之上,别有一股风流韵致。 秋澜生也轻轻一纵,上了石鼓。他已是三年生,容貌与秋风舞略微近似,生的面容白哲俊俏不凡,一身红衣当风起舞,眉梢眼角,透出一股飒爽英姿。 秋澜生谦谦君子,没有钟离孟华的阴沉霸气,也没有薛腾的自私狭隘,尽管道力不凡,但在四灵会中,反而备受排挤,不如两人得志。他望着依依,笑着说道:“久仰狐神后裔的大名,朱雀秋澜生,笔名星火,还请多多指教。” “好啊!”小狐女大咧咧毫不客气,“我是苍龙胡依依,笔名灵毫,请多指教。” “灵毫笔,!”秋澜生微微动容,“狐神蓬尾的符笔。” “算你有点儿见识。”依依抿嘴一笑。 第二百九十五章 破符比赛 天香狐王心疼幼女,将蓬尾祖师的宝剑神笔全都给了依依。 通报完姓名,两人各退三步。秋澜生注目看去,小狐女手里那支笔,笔管白里透青,笔锋金丝凝聚、灿烂如星。 正审视,依依忽叫:“看招。”一道闪电冲出笔端,半空中化为千丝万缕,道道电光撕裂虚空。 “分雷!”秋澜生略一闪避,出笔比念咒还快十倍,笔尖轻轻一扫,出现无数金光,形如一张丝网,连接天地,电光一旦碰到丝网,立刻就被导入地下。 依依眼疾手快,发出一道“神火符”,长长的火光一如烈火凝成的长剑。“辟雷符”是金相的符法,神火符一旦扫中金丝,势必将其一一熔毁。 秋澜生移步换影,发出一道“灵雨符”,笔尖潇潇洒洒,飞出一蓬亮晶晶的细雨。长长的火光遇上雨水,立刻熄灭。依依笔尖一圈,接连写出“流沙符”和“惊风符”,先是一团黄气,有如漫漫黄沙,将潇潇灵雨化为乌有,跟着狂风惊起,鼓动如沙黄气,涌向秋澜生。这一股黄气凌空搅动,一旦缠住对手,譬如黄沙陷身,将秋澜生牢牢困住。 秋澜生微微皱眉,笔下并不迟疑,轻轻一挽,写出一道“碧城符”,笔尖细丝如柳,冲入黄气之中,滋生蔓延,化为冲天的绿藤,冲开流沙似的黄尘,呼啸如龙蛇,向着依依飞去。 依依慌忙出手,使出“天剑符”,笔尖飞出道道白光,刷刷刷势如快刀斩断乱麻,将铺天盖地的绿意斩得支离破碎。 两人足不点地,旋风般急转,众人不过几次呼吸的工夫,两人已经交换了十余道符法,出手之快,真如闪电光转,叫人目不暇接。不止老生们诧异,就是岳风也分外惊奇,不曾想数月工夫,依依的符法突飞猛进,远远不是进入学宫时可比。相比起来,自己一味投机,要不是这一个月的苦训,几乎什么真才实学也没学到。 想到这儿,岳风心生惭愧。正想着,石鼓上的两人同时跳开,均是气喘微微,刚才既斗符法,又拼体力,这一轮交锋,符法没有分出胜负,但躲避跳跃之间,却消耗了两人不少的体力。 “狐神后裔。”秋澜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温婉之处,秋水生晕,笑如其名,“你只会圣道的符法么?” 依依一呆,心子突突乱跳。符法一道,与幻身不同,幻身与生俱来,虽然也随道力变化,可是本质不会改变。符法与道力关系极大,不同的道阶只能使用相应的符法,圣道者和至道者的符法更有质的变化,某些至道者使用符法,足以与绝顶的幻身相抗衡。但要从圣道一跃进入至道,其中却有许多艰难之处。 依依的修为已经逼近至道,圣道的符法她已经修炼精熟,随时变化,随心所欲,足以和秋澜生一较长短,然而归根结底,她的符法仍是没有超越圣道、达到至道的境界。小狐女有自知之明,听秋澜生一说,心中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秋澜生话一出口,神色全变,举起符笔,口吐真言:“烈烈之精,煌煌之明,南方烛照,天火燎原……” 依依脸色大变,冲上前去,接连使出符法,均被秋澜生灵巧地躲开。 正埋头猛攻,忽听呼的一声,秋澜生笔尖光闪,冲出一团大火,这团火凌空翻滚,越来越大,一眨眼的工夫,化为十亩大小的一团火球,天上的烈日也失去光芒,强烈的热力向四方奔涌,依依身在火焰映照之下,肌肤生出一股难忍的灼痛。 “九阳焚天符”,本是至道符法中最强力的符咒之一,之前天秀、岑越也曾使出,可是天秀用来仓促,岑越道力不足,不及秋澜生道力高强,真言念足,这一团大火蓄势而发,神威惊人。依依心中大凛,一瞬间,数十道符法从脑海中闪过,可要挡住这一击,恐怕都有一些困难。 轰隆一声,火球飞到半空,一生三,三生九,化为九团火球,每一团火球,火势不减反增,威力更胜以前。 秋澜生身为朱雀人,朱雀像火,这一道“九阳焚天符”,他已经洞悉了其中的奥秘,一招之间,将这道符法的威力提升到了一个极致。 烈火无处不在,依依身在火海,口唇焦枯,须发卷曲,整个儿快要燃烧起来。 “灵雨符……”她一口气写了十余道水符,笔尖灵雨飞洒,一蓬蓬煞是好看,可是落入火中,立刻化为团团水气,她的身影在火中跳跃腾挪,又像是一只紫色的飞蛾,在火中挣扎飞舞,仿佛转眼之间就要葬身火海。 “雷罩!”依依下意识叫出了幻身,四周雷光闪烁,金丝织网,雷电纵横,化为一个巨大无比的光罩,雷霆之力向外喷薄,将逼近的天火向远处掀出。依依斗得兴起,金丝雷尾纠缠往复,化为一条雷钻,带着凌厉风声呼啸而出。 飞到一半,忽见火焰之中,秋澜生袖手凝立,嘴角含笑。猛可间,依依醒悟过来,雷钻应念一偏,与秋澜生擦身而过。小狐女悔恨交集,热血涌上双颊,眼鼻微微一酸,几乎流下泪来。 “胡依依违规!”巫方面无表情,眼底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气,“秋澜生胜出,得二十分。” 秋澜生胜而不骄,冲依依微微躬身行礼,但见小狐女呆呆伫立,两眼含泪,对于自己视而不见,不由苦笑一声,转身跳下擂台。 “小七。”岳风叫了一声。依依无奈,跳下擂台,一边走,一边抹泪。岳风叹一口气,柔声说:“小七,别怕,后面几场,我们一定赢回来。” 依依看他一眼,不语。忽听一阵鼓噪,她抬头看去,武大圣已经对上了钟离孟华。 这一个对阵,对岳风组原本有利,岳风组四人之中,武大圣相对较弱,钟离孟华却是对方的主将,至弱当强,胜了是白赚,败了也可抵消对方一个好手。无论输赢,都是大大的有利。 想到这儿,小狐女越发痛恨自己,自己这一输,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形式。如果刚才自己赢了,武大圣就算输了这一阵,后面朱阳、岳风任中一个获胜,至少也可打成一个平手。现如今,只有祈求神明,让武大圣创造奇迹,胜出此局。 依依心中默念诸神名讳,从鸿蒙大神念到支离邪,再从四灵念到四神。可是丝毫无法改变大局,双方的比赛成了一边倒的肆虐,一道接一道的符光从钟离孟华的笔尖飞出,每一道符法都将小胖子的符法牢牢克制。 钟离世家道、体双修,以剑道闻名于世。钟离孟华的“天剑符”尤其犀利,夹杂在其他符法之中,风吹不散,烈火不熔,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天剑符”一出,武大圣忙用“神火符”应对,火光如剑,扫向剑光,以火克金,想要熔掉剑光。谁知道钟离孟华身随剑走,身法之快胜过符光,雪白的剑气如灵蛇游走,曲曲折折绕过火光,刺向武大圣的胸口。 不到两个回合,钟离孟华叫一声:“着!”笔尖白光暴涨,扫过武大圣的胸口,饶是“森堤”护体,小胖子仍是皮破血流,所幸他自幼修行体术,动作还算敏捷,中剑时下意识向后一纵,避开了剑气锋芒,躲过一剑穿心的惨剧。 疼痛刚刚入脑,武大圣眼角白光闪过,剑气势如白虹,绕了一个大大的弧形,扫向他的左肩,若不抵挡,这条胳膊一定不保。 “烈焰神锋!”武大圣笔尖吐火,扫向剑光,谁知道剑路一转,又向他的腰间扫来。武大圣使出吃奶的力气,尽力向后跳出,半空中人剑相交,血光进现,小胖子的腹部多了一条伤口,鲜血淋漓,叫人望而心惊。 疼痛传来,武大圣两眼瞪圆,牙缝里咝咝有声,眼看白光如电,横空扫来,一咬牙,以“金刀符”应对,笔尖一道半月形的金光,刷刷挥舞,气势惊人。 金光白光交织一处,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金光越来越弱,白光汹涌暴涨,钟离孟华笔尖一道剑光,变得长约数丈、阔约尺许,剑气之强,已经不是长剑可以形容。 武大圣眼前白闪闪一片,剑光纵横,剑气森森,一不留神,左臂一痛,皮破血流,小胖子哼了一声,痛得几乎昏了过去。 岳风站在台下,看得清清楚楚,以钟离孟华的符法,早就可以打败武大圣,但他故意拖延,不断用天剑符刺伤武大圣,他的用心不外两个,一是卖弄神通,二是向岳风组示威。利用武大圣的惨状,不断折磨对手的心志,对手纵不胆寒,也会激怒,一旦激怒,后面的两场难免失去冷静。 岳风转眼看去,朱阳、依依果然面有怒气,凤凰血裔金瞳之中锐芒突出,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岳风沉吟一下,大声叫道:“武大圣,认输吧。” 武大圣闷声不吭,咬牙苦撑,转眼工夫,左腿又挨一剑,伤口深可见骨。小胖子踉跄连连,几乎摔倒在地,他勉力站稳,两眼充血,大吼一声,又向钟离孟华扑去。后者笑道:“来得好!”剑气一转,刺中了他的肩窝。鲜血进出,武大圣痛得面庞抽搐,手指微微一颤,符笔几乎脱手。 第二百九十六章 心符破魔 此时间,武大圣半身浴血,皮肉翻卷。众人看得心惊,起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岳风知道小胖?来了劲头,不死不休,除非将他完全击败,要么天王老子也休想让他住手,但如此一来,未免中钟孟华的奸计。 他心念数转,大声叫道:“武大圣,只守不攻,别跟他抢快。”武大圣应声心动,大喝一声,写一道“金城不破符”,金光化为坚壁,守在他的前方,剑光扫中金墙,金光一片动荡,可剑光终于受阻。钟离孟华一晃身,绕到武大圣身后,剑光势如匹练,扫向他的背脊。 他人快剑楚快,武大圣想要转身抵挡,也是来不及了,小胖子心念急转,笔锋圆转,口中吐出真言:“八面金钟。” 说时迟,那时快,笔尖金光大盛,身前的金墙生出一阵波动,闪电扭曲,化为一口环绕八方的巨大金钟。 叮叮叮,一阵密集鸣响,钟离孟华出剑之快,势如八方剑雨。刹那间,那一口亮闪闪的金光大钟,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次剑击,尽管金光荡漾,可是颠扑不破。钟离孟华使尽了解数,也撕不开一个裂缝。 转眼一口气尽,钟离孟华远远跳开,口中微微喘气,两眼瞪着金钟里的武大圣,眼里闪动一丝怒火。 “钟离!”下面古太羽叫了起来,“这是‘金钟罩阳符’,相克宗的鬼画符,火克金,用‘九阳焚天符’对付他。” “闭嘴!”钟离孟华面冷如霜。古太羽吃了一记闷棍,气得脸色发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金钟罩阳符?”钟离孟华盯着对手,微微冷笑,“好啊,我偏要以金克金,破掉你的防守。” 武大圣使出家传符法,终于勉强守住,可是如此一来,困在金钟之内,只有防守之力,再无攻击之能,此时各处伤口越来越痛,钻心入脑,痛得他龇牙咧嘴、浑身发抖。 “金流西极,光照天外,悲金悼玉,万物为开……”钟离盂华高举符笔,口吐咒语,幽黑的瞳仁之中,涌出奇诡的金光,刹那间,一金一白两股元气从他笔尖涌出,上下纠缠,化为冲天之气。 “糟糕!”朱阳轻声叫道,“这是‘悲金悼玉符’,小胖子有难了。” 叮,二气相撞,化为一口横贯天地的匹练长锋,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啸,劈向武大圣的金钟。 当,巨响震耳,金钟应声而分,那一股金白相间锐气其势不止,仍是向下。武大圣狂吼一声,浑身黑气涌动,化为一只苍猿,手举铁棍,向上一拦,当的一声巨响,苍猿飞了出去,口吐鲜血,铁棍脱手飞出,虎口鲜血长流。 那一股金白之气不弱反强,虚空横流,闪电般再次劈出。 叮,又是一声锐响,岳风、朱阳来不及出手,一道金白之光破空飞来,来势更快更强,挡住了那一道要命的死光。 两道光芒一交,前者一击便碎,钟离盂华后退两步,盯着远处挺身而立的天秀,一张脸膛煞白如纸。 “武大圣犯规出局。”天秀淡淡说道,“钟离孟华,你不应该再行追击。” 钟离孟华脸色阵红阵白,呆呆站了片刻,冷笑一笑,转身下台。 “旧四灵会”的会员们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如今四场剩了两场,再胜一场,“破符”这一关即可大获全胜。 欢呼声还没结束,白影一闪,朱明长身玉立,巳经站在了石鼓之上。凤凰男面沉如水,眼中的傲气不减平日,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四灵会员,就像是看着一团团空气。 女生们望着朱阳,一个个两眼放光。尽管连输两场,丝毫没有动摇朱阳的心志,他冷冷望着一个黑衣少年,扬声说:“裴朝东,你在干吗?早打早完,我赶时间。” 裴朝东面皮发红,目涌怒色,纵身跳上擂台,恨恨望着朱阳,冷笑道:“你要送死,也不用这样急啊?” “我让你先出手。”朱阳深深地望着他,金瞳之内,闪动异彩,“玄武裴朝东。” 裴朝东冷哼一声,怒气更浓,他徐徐抽出符笔:“小子,你别太狂妄,就算是凤凰血裔,你也只是一个一年生罢了。来吧,抽出你的笔,让我这个师兄给你上一堂符法课。” “我说过,让你先动手。”朱,不经意地说道,“快点儿,拖拖拉拉的,跟乌龟差不多。” “喝!”裴朝东怒气涌动,大声喝道,“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他一挺身,符笔上指,笔尖黑气流窜,写下神妙符箓,“玄之又玄,上善为之,熔金化石,万物死寂!” “死水化石符!”台下应声起了一阵骚动,众人轻声低呼,“天啦,一来就是狠招。” 一团黑气冲天而起,化为一大团浓黑的水气,聚气成水,横流无忌,悬在裴朝东的头顶,就像是一团飘浮不下的黑云,黑水映日生辉,发出诡异光芒,来回流转之间,有着如丝般的柔滑。 这柔滑,简直叫人心寒! “姓朱的小子。”裴超东眼露凶光,“你还有求饶的机会。” “死水化石符”可以溶化万物,放在至道符法之中,也是一等一的阴毒,朱阳如果破解不了,沾上死水,势必化为乌有。天秀远远看见,也不由眉头紧皱,望着朱阳袖手而立,只觉此人太过托大。 “我说过!”朱阳无动于衷,俊美绝伦的面庞,在日光之下焕发光彩,“裴朝东,我让你先出手!” “你找死!”裴朝东狂吼一声,悬空的黑水化为一道浊流,滚滚而下,浪涛排空而起,转眼之间,便要将朱阳全身淹没。 “刺啦!”就在黑浪之中,冲出无数沙石,漫天狂舞,狂风带着怒沙,席卷擂台,真是沙如箭,风如割,挡住波涛,冲开水面,仿佛沙土凝结的巨人,以惊人的力量吞噬激荡的黑水。转眼工夫,朱阳从黑水之中显出身形,沙石漫天,环绕身边,形如一只羊角,呼啦啦连接天地。 “飞沙走石符!”台下一片惊呼,许多老生瞪大双眼,只觉不可思议,这个一年生居然将至道符练到如此地步,使出糅合风、土二相的神符,克制閒金化石的死水。 “乙木通天!”裴朝东笔尖一绕,周围绿意葱茏,苍藤绿树盘绕直上,环绕在他身边,宛如一座青城。 “万木回春符!”众人齐声高叫,木克土,风沙遇上绿林,即刻虚弱下去。 “金流西极!”朱阳的声音冰冷无情,笔尖飞出金白之气,有如一道长虹,飞到半空,化为千丝万缕。 金克木,“悲金悼玉符”正是“万木回春符”的克星。 “轰隆!”树木藤蔓陡然起火,化为火柱炎龙,卷起一片红光,缠住金白之气,熊熊燃烧不巳。火光越滚越大,一分为三,三分为九,顷刻之间,化为九团火球,仿怫拥有灵性,在天上纵横来去,金白之气一旦遇上,登时化为乌有。 “閒金化石!”朱阳的笔尖黑气闪过,以水克火。裴朝东笔尖一挥,风沙又生,新生的死水与之一碰,消失的干干净净,紧跟着,朱阳身子周围,长藤大树疯狂生长,势如青色的狂潮,向着裴朝东冲来。 裴朝东心中暗骂,大喝一声,符笔狂舞,笔尖火光飞出,化为一条火龙,浑身火光乱飞,爆炸声惊天动地。这一道“火龙爆炸符”源自“真空爆炸符”,威力十足,炸得树木支离破碎,就算朱阳用“死水化石符”抵挡,也挡不住爆炸气浪的冲击。 朱阳一双金瞳闪闪发亮,笔势纵横,书写如飞,他的笔尖冲出一股寒气,眨眼之间,化为一条冰龙,身上飞出一团团巨大的冰球,冰球撞击火光,冰屑乱飞,化为漫天冰箭,密集成阵,无孔不入。 “冰龙飞霜符!”众人暗暗心惊,这一道符法甚是冷僻,不想朱阳竟也学会。 一时间,台上两人往来攻守,斗得难解难分,一方使出符法,对方立刻加以克制。裴朝东本是符法好手,精通多种符法,谁知道朱阳也是层出不穷,始终不落下风。更离奇的是,朱阳书写符法,越写越快,往往裴朝东才动念头,对手已经写出克制他的符法,不到片刻工夫,裴朝东束手束脚,几乎失去了还手之力,透过风雷水火,隐隐可见一双金瞳,那瞳子既亮且深,似要将他吸入其中。 裴朝东只觉微微晕眩,正想使一道“勾魂夺魄符”,夺走对方神志,冷不防朱阳抢先一步,一道“勾魂夺魄符”飞来,正中裴朝东心口。裴朝东飞出十丈来远,只觉天旋地转,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他心中不服,还想反击,忽听裴怒锐喝一声:“朝东,停下!” 裴朝东一愣,望着伯父,不知缘故,只见裴怒脸色铁青,望着朱阳说道:“你的‘破魔金瞳’,练到‘心符破魔’的境界了吗?” 朱阳收起符笔,眼里的金光慢慢暗淡,他看了裴怒一眼,淡淡说道:“是又怎么样?” 裴怒点了点头,冲裴朝东说道:“好,你认输吧!” 裴朝东一愣,叫道:“伯父,为什么?”裴怒板着脸说道:“蠢材,他是凤凰血裔,他的‘破魔金瞳’能看穿你的念头,抢先一步,写出破解的符咒,比赛之初,他的瞳术还不纯熟,越到后来,写符越快。他通晓的符咒不比你少,一旦快你一步,写出克制符咒,你还有胜算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下风 场上一片哗然。朱阳的“破魔金瞳”神妙如斯,意在敌先,后发制人,如果真如裴怒所说,放眼八非学宫,论符法,只怕已经没有敌手。 想到这里,“四灵会”的气势为之一弱。巫方看出他们的心思,唯恐这一伙人丧失斗志,咳嗽一声,朗声说道:“‘破魔金瞳’也没那么玄乎,只要心志足够坚强,不和他的目光相遇,就不会被他看穿念头,再说,符法包罗万象,谁又能知道所有符法的克制符咒?” “宫主此言差了!”裴怒淡淡说道,“有一个人就知道。”说到这儿,有意无意看了天秀一眼,女子眉头微皱,望着朱阳若有所思。 朱阳转身下台。依依暗暗高兴,低声说:“猪样儿,真有你的,你的‘破魔金瞳’进步了么?” “那是应该的。”朱阳两眼上翻,目无下尘,小狐女怒由心生,恨不得给他劈面一拳,打断他那高高翘起的鼻子。 凤凰男压根儿也不瞧她,转向岳风冷笑:“臭皮蛇,最后一场你有胜算吗?哦,我倒忘了,你可是会长大人,你要是输了,这个‘新四灵会’也就不用混了。” “这个混蛋!”岳风气往上冲,怒视朱阳,心中暗骂。依依也觉不忿,大声说:“朱阳,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赢家一边!”朱阳扫了一眼岳风,嘴角浮现出一丝讥笑,“当然了,会长大人是不会输的。” 岳风的胸口微微窒闷,抬眼看去,一个俊秀少年,已经站在台上,他的模样和陆玉亭有些相似,眉清目秀,肤光如玉,只是比起陆玉亭来,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男儿英气。 “老大!”应唐凑上前来,低声说道,“这个陆玉甲是出了名的符法好手,比起裴朝东还要厉害。” 岳风心往下沉,回头怒视赌鬼:“你干吗这会儿才说?分明就是扰乱军心。” “哎!”赌鬼使劲挠头,一脸的委屈,“我刚刚想起来的,那一年入学时的‘符法考试’,这个陆玉甲,好像考了个第一。” 岳风心子抽紧,狠狠瞪视赌鬼,恨不得给他两拳。朱阳听了这话,一边冷言冷语:“哎,这有什么啊?他能得第一,全都因为会长大人没有参加考试。我们的会长大人,睡着觉也能拿第一。看着吧,他一定会把陆玉甲打得满地找牙,如果做不到,他根本就没脸从擂台上下来。” “猪样儿!”岳风怒视朱阳,“你就算准了我会输吗?” “谁说的?”朱阳金瞳收缩,脸上似笑非笑,“我出十点金赌你赢。” 岳风一口气堵在胸口,真是欲吐无力。猪样儿正话反说,简直将他逼到绝境,这一阵如果不胜,真不知道还要受他多少挖苦,这小子多次考试输给自己,现在完全是挟私报复,存心看自己的笑话。 “苍龙岳风!”巫方吼了起来,“你在磨蹭什么?如果不想赛,那就快快认输。” 岳风硬着头皮,跳上擂台。两个苍龙人相隔十丈,遥遥对峙。 “如果使用体术……”岳风心中想象,“这个距离,正好使用‘骇鬼’、‘惊神’!”可惜这个法子,也只有想想而已。 “苍龙岳风!”陆玉甲微微一笑,“我没有去看天道布武,不过,我听说过你许多事情。” “恐怕没有什么好话。”岳风颇有自知之明。 “如果使用幻身,我恐怕胜不了你。”陆玉甲深深看他一眼,“所以说,这比赛也不算公平。” 岳风看他一眼,心生诧异,暗想“四灵会”的人并不都是飞扬跋雇之徒。正想着,只听陆玉甲说道:“请!”笔尖轻轻一绕,口中未吐一字,笔尖绿意已现,“万木回春符”涌出笔端,巨木怪藤破土而出,将岳风团团围困。 “太白无锋!”岳风挥笔念咒,一道金光闪过,切断周围的树木,可是更多的树木汹涌而上,岳风左躲右闪,极为狼狈。 台下的观众一阵错愕。岳风面对“万木回春符”,竟然使出了一道“圣道符”,这好比以卵击石,当然没有什么好结果。所以错愕以后,看见岳风窘状,擂台四周发出一片哄笑。 牛鬼蛇神们也看傻了眼,紧跟着自我安慰:“没事儿,老大什么符法不会写?这道符一定是逗咱们玩儿的。” “是呀,他一定是在耍猴,先跟这姓陆的玩玩儿,再打他一个落花流水……” 还没说完,陆玉甲一道“悲金悼玉符”使出,金白之气掠空而出。岳风站在远处,披头散发,拿着符笔指指戳戳,像是在做什么法事。众人本想他一定会有惊人之举,谁知道金精之气还没飞到,他忽地向左跳开,贴地乱滚,狼狈十足。金气击中地面,碎石乱飞,尘土冲天,岳风没入尘土之中,爬起来时,灰头土脸。 牛鬼蛇神一时噤声,面面相对。武大圣和朱阳也很惊讶,后者虽然句句嘲讽,但他好胜心极强,决不容许己方输掉,刚才的话全是激将,如今看见岳风的熊样,真是又惊又怒,恨不得以身相代。 所有人中,只有依依心里明白,岳风之前的考试,所以百战百胜,全是因为有老不死相助,如今上了擂台,符法想要发挥威力,必须由岳风自行记忆书写。这么一来,这小子原形毕露,记忆书写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陆玉甲这种千锤百炼过的好手。尽管临时抱佛脚,一个月来学了一肚皮符咒,到了对阵的时候,几乎全无用处,不及写出符字,对手的符咒早已上身,前后绵密无间,势如行云流水,一时之间,岳风只有躲闪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他体术强劲,躲闪神速,饶是这样,也是惊险百出。台下的观众看在眼里,先是惊异,再是疑惑,到了最后,心中大生鄙夷,嘘声四起,嘲讽百出。岳风一方则是冷寂无声,牛鬼蛇神以下,均是呆如木鸡。 岳风身处台上,有苦自知,这么一味躲闪,实在不是他的本意。小狐女猜得没错,他苦读符书,学了一肚皮符咒,可是贪多嚼不烂,真正用于实战,才觉破绽百出。别说陆玉甲一代好手,就是遇上依依和武大圣,单比符法,也未必能够胜出。 “小子,你到底在干吗?”阳太昊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老不死,你闭嘴。” “忘了我教你的法子了吗?” “谁说我忘了,你没看见,我正努力吗?” “再拖延,可要输了。”老不死语声焦急。 岳风心烦意乱,符笔扫了两下,还没写出字来,一道“九阳焚天符”落下,四周化为一片火海,他好容易跳出火海,脸上手上,已是灼伤多处。他的心中焦急万分,三日前的一幕涌上心头…… 嗤,笔尖的黑气再一次熄灭。岳风望着空空荡荡的笔尖,心中一片苦涩。 “臭小子,真没用。”阳太昊在那儿骂骂咧咧,“一道‘死水化石符’,写了十次都写不好,还想参加‘破符’比赛,我看参加‘破烂’比赛还差不多,你这副样子,根本就是一个大破烂。” 老不死习惯于用自身的水准要求岳风,这一类符法在他来说,真是再也简单不过了。就连这样的简单的符法,岳风都没法学会,老不死忍无可忍,一顿冷嘲热讽,骂得岳风抬不起头来。 他想要反驳,可又无言以对,只好硬着头皮,再写一遍,笔尖黑气一闪,忽又再次泯灭。岳风望着符笔,不觉心灰意冷,悻悻问道:“老不死,难道没有速成的法子吗?” “谁教你之前不努力的?”老不死嗤嗤冷笑。 “老不死。”岳风恼羞成怒,“之前谁夸了海口,一个月的时间,有你指点我,比起人家一生一世还要有效。” “我的本事还用说吗?全怪你自己不争气。” 岳风气得将笔一丢,躺在床上,闷闷不语。 “怎么啦?”阳太昊从他指尖里飘了出来,冷笑看着他说,“这样就泄气啦?” “老不死。”岳风叹一口气,“这一次,我可能真是赢不了。”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阳太昊淡淡说道,“打一开始,天来就没打算让你赢!” “什么?他不是说‘四灵会’一潭死水吗?” “别忘了,天来这个人,最看中的是秩序,‘四灵会’的存在就是秩序,你挑战这个秩序,犯了他的大忌。旧的‘四灵会’是世家组成的,新的‘四灵会’一旦建立,必将挑战世家们主宰的秩序。” “老不死,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既然这样,他又为什么答应竞赛?” “但他选择了‘四神四绝’。”阳太昊意味深长地看了岳风一眼,“我敢打赌,他看过你在‘天道布武’上的表现。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透了你的缺陷。小子,你的进步太快,好比一棵参天大树,上面枝繁叶茂,下面的根须却入土不深。你用‘苍龙转生’练成了惊人的幻身,可是最基本的道术却是修为甚浅。如果我是天来,要想教你败北出丑,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让你舍长就短,用最基本的道术跟你见个高低。” 第二百九十八章 龙文天书 刹那间,岳风的心里涌起一股怒火,没想到,天来身为天道者,竟也会算计一个八非学宫的学生。他这样做,无非是想教训岳风,让他出丑卖乖,从此颜面扫地,偃旗息鼓,再也不敢挑战现有的秩序。 天秀的容颜一闪而过,女子眉间的愁意让他的心中隐隐作痛。如果不是天来,她又怎么会受制于婚约,定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皇不二,如果真的成了婚,数十年的光阴,她都会在痛苦和忧愁中度过。 岳风越想越气,一股傲气直冲头顶。去他娘的秩序,去他娘的大局,天来想要自己输掉,好啊,自己偏要赢给他瞧一瞧。 “老不死。”岳风字斟句酌地说道,“我知道,你这人看似狂妄,其实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我此前不求上进没错,但这一个月,你让我苦学道术,应该不会是逗我玩儿的吧?” “呵,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老不死,你一定有法子,让我赢得比赛。” 阳太昊哼了一声,沉默时许,慢慢说道:“小子,算你还有点儿脑子。不错,确有一个法子,只是风险甚大,胜败之数,在于五五之间。” “什么法子。”岳风精神一振。 “符法之道,千锤百炼,常道符以后,圣道、至道,随着道力增加,法咒越来越强,修炼越来越难,练成一道‘至道符’,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半载,即使同一道符法,因为书写者的天赋不同、修为深浅,具有的威力也大不一样。所以说,一个月的工夫,以平常的方法修炼,你是炼不成第一流的符法的。” “这么说,还有不平常的法子?” “你知道符法的源头吗?” 岳风一愣,心念数转,灵光一闪,冲口而出:“龙文” “咦!”阳太昊微感诧异,“小子头脑不坏,没错,符法的源头,就是龙文天书!” 岳风隐隐把握到老不死的思路,下意识坐了起来,挺直腰背。 “神龙是智慧之物,拥有非凡的灵性,龙族比道族古老,它们的文字也比我们的文字古老得多。这种文字不是学习得来,而是出于最纯粹的灵感,要维系强大的灵感,必须拥有强大的灵力,所以只有神龙才能通晓龙文,能用龙文施展符法,更是神龙之中的佼佼者。” “老不死!”岳风张口结舌,“你、你让我用龙文写符?” “那又怎么样?”阳太昊呵呵一笑,“支离邪书写符法,就喜欢使用龙文。他以龙文为根基,创造了道族的文字,又从神龙的灵感中领悟出符咒的奥秘。他创造了道族的符法,但书写符咒的时候,仍然偏爱使用龙文。灵感是天神之力,无中生有,突如其来,鸿蒙神用灵感创造宇宙,四灵用灵感铸造星辰,巨灵们用灵感塑造了世界的面貌。龙文因灵感而发,同一道符法,若用龙文写出,往往具有更大的威力。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的道者都能学会龙文,只有很少的道者,能用龙文写出符篆。” 岳风沮丧道:“老不死,这样说起来,龙文天书,比起道族的符字更难?”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灵感这东西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抓不住,摸不着。道族的符法,一板一眼,费时费力,可是只要肯下工夫,最鲁钝的道者也可以炼成;龙文随机生发,随意变化,灵感到来的时候,符字可如泉涌,没有灵感的时候,你就算把符笔写烂,也写不出一个字来。所以说……”阳太昊深深地望着岳风,“只有天赋极高的道者,才能运用龙文书写符咒。” “天赋极高?”岳风指着鼻尖,受宠若惊,“老不死,你说我吗?” 阳太昊笑笑,不置可否:“你的天赋怎么样我说不上来,我只是知道,你曾用龙文,写成过一道十分强大符咒,唤醒了支离邪留下的‘坤龙’!” “老不死!”岳风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说,自有我的道理。”阳太昊慢慢地说道,“上一次你书写龙文古咒,能够写成,实属侥幸,加上时间充裕,其他人舍生忘死为你护法,让你心无旁鹜,全力写符。这一次可不同,先不说你能否流利地书写龙文,即使可以书写,到了对决的时候,瞬息万变,诡诈百出,哪一个对手能让你慢慢地书写?上一次的灵感,目的十分明确,就是唤醒坤龙,只要得到支离邪的法意,就算是写成了一半。这一次,对手的符法一定常常变化,你要想克制对方,也得随之变化,写出新的龙文,就需要新的灵感。我说了,灵感这东西,说来就来,说不来,你把符笔写烂,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岳风倒吸一口冷气:“到了对决时候,如果灵感不至,那岂不是糟糕之极。” “是啊!”阳太昊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龙文天书的弊病,支离邪道力之强,古今无双,所以灵感不断,可以随意书写龙文。你呢,差得太远,到了台上,对手催逼之下,很可能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只能落入被动挨打的境地,远不如道族的符咒,随写随有,永不匾乏。” “不过……”岳风沉吟道,“眼下对我来说,龙文天书,比起道族符咒,更加容易练成?” “那也得看缘分,灵感来了,刹那可成,灵感不来,一万年也无用。”阳太昊眼看岳风脸色发青,笑了笑说道,“但如果是你,也许真能速成,你已经领悟到了龙文的奥妙,这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走出这一步,后面就要容易多了。” 岳风松了一口气,问道:“老不死,你快教我吧。” “教你,这个我可教不了。”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你还记得昊天城的龙文吗?” 岳风沉思了一下,点头说:“还记得。” “好吧,你就用当时的感觉,将书上的符咒翻译成龙文。” “我自己吗?”岳风傻了眼。 “当然咯,灵感这个东西,我可不能灌输给你。”阳太昊了个呵欠,怪腔怪调地说,“你慢慢翻译,我老人家想要休息休息。” “你一个死鬼,休息一个屁,喂,老不死,你醒醒哇,太无情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虚空荡荡,无中生有,火龙万鳞,百里成空!” 陆玉甲高举符笔,笔尖火光冲天,映照得他白哲的面孔忽明忽暗,火光在天地间凝结成一条火龙,龙口怒张,尽力一吸,以火龙为中心,四面八方的空气全都消失,出现了一大块虚空。 岳风只觉火龙所在的地方,传来一股惊人的吸力,浑身鲜血涌向七窍,简直就要冲出体外。 “火龙爆炸符”,本是“真空爆炸符”的变种,能将数十亩变成真空,对手一旦身处其中,鲜血向外喷涌,甚至于眼珠脏腑,都会爆出体外,死状惨不忍睹。如若对手厉害,挺过真空吸血,后面火龙引爆真空,生出猛烈爆炸,威力之大,足以摧毁树林,抹掉丘峦。 陆玉甲使出这一道符法,岳风如要抵挡,势必召出幻身,那么一来,势必犯规出局。 岳风竭尽全力,抗拒真空生出的吸力,可是火龙滚滚而来,真空如影随形,痛苦越来越甚,如果任其发挥,随后的爆炸一旦发生,岳风势必粉身碎骨。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许多人看来,这一次,岳风必败无疑。 奇怪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岳风拿着符笔,仍在指指点点,笔尖的光亮忽隐忽现,就像是风暴中一点烛火,面对狂暴的气流,时时刻刻都有熄灭的危险。 “认输吧!”阳太昊叹了一口气,岳风时运不济,面对此情此景,一个字符也写不出来,除了认输,几乎无路可去。 “龙文!”岳风的脚下移动如飞,符笔凌空写画,不知什么缘故,在此生死关头,他的心志竟是前所未有的专注,生死置之度外,魂魄仿佛融入了笔画之中,随之扭曲摆动。 嗖嗖,岳风心中光亮闪现,只觉笔尖动了一动,之前滞涩的感觉消失了,笔尖呼啸而下,写出了一个弯弯曲曲的怪字。 “咦!”阳太昊叫出声来,“好小子,一鼓作气。” 不劳他多说,一如泉眼乍破,灵感之光源源而出,岳风笔落如飞,快得不可思议,龙文一个接一个涌现,字字含光,盘绕飘逸。 “浩气塞空,风化万物!”岳风强忍血气,口吐真言,空中的龙文飞快地扭动、融合、交织,化为一团强光,向外一涌,四周的空气被无形的力量压缩成团,气团呼啸、翻滚,撞击,融合,冲入那一片空荡荡的真空,以惊人的速度囤积,火龙冲入其中,全身的火焰起了一阵波动,似有无形的利刃,将它切割肢解,火龙痛苦扭曲,化为一朵朵暗淡的火焰,在翻滚的气流中挣扎两下,接二连三,一一熄灭。 “天是风刀符!”天秀望着火龙解体,脸上微微动容。这一道符法和“冰龙飞霜符”一样,颇为生僻,不易写成。可是一旦写成,能够压缩空气,使其化为无坚不摧的风刀,无坚不摧,所向无前,甚至于切开无形无状的火焰。 风刀咻咻向前,陆玉甲站在远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野马之吹 “玄障无边!”陆玉甲的笔尖涌出道道金光,一瞬之间,化为了数十道金光巨墙。风刀扫中金墙,割裂、撞击,爆炸连连,其中夹杂金铁交鸣的异响。 金墙纷纷瓦解,支离破碎,化为片片残光。陆玉甲的笔尖金光不断,金墙破而又生,俨然无穷无尽。双方一攻一守,一时陷入了僵持。 “这一道天城符使得不错。”众人纷纷低语。“天城符”由“金城不破符”变来,防御重重,金墙也有破损重生的神力。 面对层层阻拦,风刀锋芒受挫,力量慢慢衰减,转眼之间,“天罡风刀符”己到尽头。 “千锋狂舞!”陆玉甲符笔一挥,金墙生出长长的锋芒,数以千百,迎着风刀,锐意反击。风刀切中金锋,金色的锋芒化为一团团气流,可是坏了又长,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岳风站在原地,身上衣衫破碎,鲜血长流,唯独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一瞬不瞬,盯着远处的交锋。他紧紧握着符笔,手指沉稳有力,一股活泼泼的灵光在他心中跳动,刹那之间,第二个灵感从心苗出生发,融入元气之中,流入他的笔端。 “天火燎原!”笔尖飞出符字,字字都有灵性,自行扭曲变化,凝结一处,化为一团火焰轰隆,火焰横空飞出,吞没了金色的锋芒。 “榕金化石!”陆玉甲一声狂叫,黑水冲出,涌向火球,可是火焰如有灵性,凌空散开,一分为九,让开了奔流的黑水。陆玉甲吃了一惊,正要闪身后退,忽见岳风笔尖一挑,九团天火绕过黑水,忽又聚在了一起,化为了一团遮天蔽日的大火,以、凉人的高速冲向自己。 “他能遥控符咒!”这念头从陆玉甲的脑海一闪而过,火焰已经逼到近前,若不抵挡,必死无疑,若要抵挡,这一团火实在猛烈,仓促之间,来不及写出强力的水符。 咻,陆玉甲出乎本能,符笔尽力一挽,画出一团皎如明月的圆光,横在身前,遮住上下左右。 轰隆,火光撞击圆光,火球爆炸进散,圆光支离破碎,陆玉甲飞了出去,落地之时半身焦灼,披头散发,俊脸发黑,看上去十足狼狈。 “陆玉甲犯规,岳风胜出。”天秀起身宣布,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看了巫方一眼,后者脸色铁青,恶狠狠回敬了她一眼。 陆玉甲徐徐站起身来,神色仍是疑惑,刚才百般无奈,他写出了一道“大圆光符”,尽管挡住了“九阳天火符”,可是火球来势之猛匪夷所思,不但没有如愿弹开,居然击破了圆光符,两道强力符法同归于尽,火焰势头不止,仍是灼伤了陆玉甲。 无论怎样,用了“圆光符”,陆玉甲已经犯规,岳风自行胜出。第一场“破符”的较量,双方二比二打成了平手。 “双方各得四十分。”巫方不情不愿地宣布,“明天上午辰时,‘炼气’比赛在学宫后面的悬崖下举行。”说完这话,含怒走开。 裴怒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岳风一眼,脸上露出疑惑,他弯腰点头,慢腾腾地走开,似乎正在思索什么。秋风舞则走到秋澜生身边,叔侄二人并肩而行,交头接耳,秋风舞双手比划,似在面授机宜。作为朱雀人的大甲士,秋风舞的炼气术非同小可,得了他的指点,明天一战,秋澜生必有不俗表现。 岳风组四人返回住处,一边疗伤,一边纷纷猜测明天比赛的考题。依依说道:“秋风舞一定会向秋澜生泄露考题,明天的考试,对方一定会占上风。” “炼气术就算泄露考题,也没有多少用处。”朱阳冷冷说道,“炼气的法子就那么多,不是五行循环,就是野马之吹,要么两样均有,明天的比赛,逃不出这三条路。” “对,对。”武大圣全身裹满绷带,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你说呢?”依依白了二人一眼,掉头询问岳风。 “我困了,想睡觉!”岳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其他三人面面相对一时无话可说,纷纷返回住处打坐炼气,以便应付来日的苦斗。 到了次日,学生们来到悬崖下面,这里是一座山谷,山谷之中,丛林环抱,绿意葱笼,其间横着一个巨大的石坪,石坪上巨石累累,共有八枚,齐整整地搁在一条深沟后面。 朱阳一看石块的数目,正与参赛人数相等,心中登时了然,掉头说道:“我打赌,这一场比的是野马之吹。” 野马之吹,顾名思义,就是用嘴吹气。吹的当然不是普通的真气,而是道者们修炼的一口元气。这一口气练到精纯,摘叶飞花不过是小道,更有甚者,能用元气吹动巨石,修炼者的元气越强,吹动的石块就越大。 那几块石头,高有一人多高,重有千钧之重,众人望着石块,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巫方站起身来,沉着脸说道:“今天炼气比赛,比的是野马之吹,你们两组人手,不得使用别的道术体术,只凭炼气之术,将这些石块吹到山谷以外……” 说到这儿,学生里面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人流露出惊讶表情。不少人猜到了“野马之吹”是比赛题目,可是都没有料到吹动巨石的路线。从巨石停留处到山谷的出口,横着一片密林,一个沼泽,如要将石块吹到谷口,先要冲开树木的阻拦,而后将巨石滚过沼泽,沼泽全是淤泥,石块一到,必然沉没。 这其中的艰难,实在难以想象。 “……先到谷口者为优胜,得八十分。”巫方的声音分外刺耳,“第二名得七十分,依次递减,你们所得的分数,将会纳入最后的总分。” 岳风转眼看去,朱阳脸色沉重,武大圣若有所思,依依更是脸色发白,眼里流露出莫名的忧虑。至于对方四人,个个一派镇定,俨然早已知道了比赛的法子,胸有成竹,不慌不忙。 观战的学生们发出一阵鼓噪,催促比赛开始。裴怒站起身来,取出仙罗盘看了看时间,大声说:“现在是辰时一刻,我在谷口等候各位。”说完驾起飞剑,冲天而起,消失在山崖之间钟离孟华等人各就各位。岳风沉默一下,说道:“走吧!”带头走到一块石头前面站定。 八块巨石,大小仿佛,重量相当,对于众人,十分公平。 “慢着!”秋风舞走了上来,“为了公平起见,交出你们所有的法器,飞剑、飞轮、神形甲、心神衣,一样都不可携带,符笔法宝也全数上交,除了炼气术,别的道术、体术,一律不得使用。” 八人只好交出法器,秋风舞接过心神衣时,目光在衣衫上停留了片刻,瞻仰先辈遗物,微微叹了口气。 “比赛开始!”巫方发出号令,岳风运气之时,瞥了天秀一眼,女道师也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的目光难以言说,仿沸期冀,又像是忧虑。 一分神的工夫,身边轰隆巨响,巨石滚动起来。岳风慌忙收拢心神,聚集元气,鼓起两腮冲着巨石吹了一口气。巨石动了一动,拔地而起,徐徐滚动起来,只因分量惊人,滚动之时带起地上泥土,留下一道深沟。 喝彩声此起彼伏,岳风将元气提升到极致,体内浩气如注,涌出三魂七魄,直冲胸肺喉头喷出的气流带着淡淡的青光,像是一只无形的举手,不懈地推动着巨大的顽石。 尽管同时发力,但转眼之间,八个人就分出了高下。若论炼气功夫,自古以来,道者中的甲士胜过羽士,此时也不例外。旧的四灵会中,秋澜生、陆玉甲都是出自甲士世家,相貌虽然俊秀,炼气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厉害,元气充沛,力大无穷。八人之中,两人遥遥领先,吹得两块巨石风火车轮一样向前滚动。 第三名竟是武大圣,这结果很让岳风震惊,可仔细一想,小胖子天性钝拙,但自幼练功刻苦,根基十分牢固。一口元气浑厚精纯,只是不够灵巧,每次遇上打斗、有力难施。“吹石”这样的笨法子,正好迎合了他的天性,小胖子吹得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元气浑厚的特点显露无遗。 第四是钟离孟华,紧跟武大圣之后,再次是朱阳,裴朝东排在第六,岳风排在第七。依依落在最末,女子的元气不以力量见长,八个人之中,以她最为吃亏吃力。 第三百章 规则 随着时间流逝,差距越拉越大,依依落下二十多丈,双颊桃红,香汗雨落,双手按在腰间,气呼呼盯着巨石,星眼里说不出的困惑迷离。 “会输么?”岳风转眼看去,秋澜生一骑绝尘,已经到了树林边缘。他的元气不但雄厚精纯,而且灵巧多变,两腮一鼓一缩,吹得吹得石块忽左忽右,在林子中左右穿梭,依循一条曲折小道前进,但凡树木拦路,均被石块撞断。 其他众人也如法炮制,可是元气有强有弱,道力有高有低,同一种法子,不同的人用起来,效力大不相同。尽管极力避开树木,然而口不应心,巨石在林子里滚来滚去,磕磕绊绊。其他人情形稍好,武大圣则遇上了麻烦,笨活累活他全然不怕,掌控巨石去向,含有灵巧变化,实在不是他的长项,巨石卡在了两棵树木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小胖子绕着石头转圈,嘴里呼呼喘气,急得面红耳赤。 岳风见这情形,心头一动,故意放慢步子,等到依依赶到,拉住她的手掌,徐徐度入元气。 两人道种相似,又都是道祖后裔,元气可以互通互容,依依得了岳风相助,缓过一口气来,用灵狐心语说道:“岳风,这一场比赛不太妙,我们可能会输。” “未必!”岳风轻声说道,“把握得当,依然会赢。” “怎么说?”依依忍不住问道。 “吹石头我们胜不过他们,拖后腿我们未必会输。” “怎么拖后腿?” “比赛的规则有两个漏洞,其他人还没看出来。” “什一么漏洞?”依依好奇问道。 “巫方说了,只凭炼气之术,将这些石块吹到山谷以外。炼气术包含两样,一是五行循环,二是野马之吹。吹石头当然只能用到‘野马之吹’,不过,我们还可使用‘五行循环’,开辟道路,阻拦对手。” 依依双目一亮,岳风又说:“小七,你的‘野马之吹’比不上我,‘五行循环’可比我厉害。我替你吹石,你去给他们捣乱。” “你替我?”依依一愣,“这个不犯规么?” “巫方只说了将石块吹出山谷,可没有说一人一块石头,中途不能更换。” 依依又喜又慎,骂道:“坏东西,怎么不早说,害我傻乎乎吹了老半天。”说完丢下石块快步向前,留下岳风一个,吹一口左边,又吹一口右边,吹着两块石头滚滚向前。 选手丢下石头,观众们看得莫名其妙。依依快步如风,赶到秋澜生身边,轻轻叫了一声:“长!”顷刻之间,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就在秋澜生的巨石之前,疯长出数十根巨大的树木,形如一堵树墙,挡住了对方的石头。 秋澜生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几个裁判,均是面无表情,足见小狐女此举没有违规。秋澜生越发惊讶,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小狐女转动五行,绕着巨石疾走,就在石块周围,长出了十多棵大树,形如一个牢笼,将石块困在其中。 秋澜生又惊又怒,放弃吹石,大喝一声:“木生火!”一股火焰冲天而起,环绕石块的树木化为灰烬。 “火生土,土生金!”依依变招奇快,树木的残灰化为泥土,泥土之中生出金属,榕金化石,将巨石牢牢定在了原地。 秋澜生无法可施,只好继续行法,跟依依大斗“五行循环”,一心不可二用,野马之吹自然也就无从施展。 依依一边跟他斗法,眼睛左瞧右看,不离四灵会其他三人,眼看陆玉甲靠近,忽地撇开秋澜生,拦住苍龙人的去路。纠缠片刻,又见钟离孟华赶来,忙又丢下陆玉甲,扰乱四灵会长,阻拦一会儿,又见秋澜生想要绝尘远去,忙又匆匆赶上,折磨得朱雀人痛苦不堪。 依依谨记岳风的叮嘱,重在扰乱,决不恋战。尽力拖住四个对手,一眨眼的工夫,朱阳赶了上来,巨石滚滚,越过秋澜生急速向前。 四个对手这才如梦方醒,丢下四块,齐用“五行循环”阻拦朱阳。凤凰男也不是省油的灯转身反击,他的“五行循环”,更胜依依一筹,完全阻挡未必能够,拖延对手倒也轻轻松松。 突然间,林中火光大起,众人转眼看去,吃了一、凉,原来岳风和武大圣绕过六人,用“木生火”的法子焚毁树木,火光到处,古木大树纷纷化为灰烬,不一会儿的工夫,开辟出了一条道路。钟离孟华慌忙招呼陆玉甲上前阻拦。 岳风见状,丢下武大圣,让他一人吹动三块巨石,自己四面放火,树林枝叶相连、根须交错,一眨眼的工夫,化为了一片红艳艳的火海。他放火时留了心机,火墙连接成片,将对手困在其中,对方忙于救火,自己一方又趁势吹石前进。 一时间,“吹石头”大战变成了“拖后腿”的竞争。四个裁判也看得连连皱眉,他们交头接耳,脸色凝重,但这是“炼气”比赛,“五行循环”也是“炼气术”的基本,用这法子阻拦“吹石”,合情合理,并无犯规之处。 比赛进展缓慢,花了两个时辰,八个人才灰头土脸,陆续出了树林。偌大一片林子,变成了一片黑乎乎的白地。八人互相阻延,差距大大缩小,到了沼泽岸边,八块巨石又排列成了一条直线。 岳风组的无赖做法,直叫“四灵会”又气又恨,会众们鼓噪怒喝,惊天动地,可是裁判容许,四个参赛者无法可想,只有与之纠缠。比起树林,沼泽才是难关,巨石贴地滚动,重过千钧,一入沼泽,势必沦陷。秋澜生回望烧成灰烬的树林,心中灵机一动,双掌按地,元气涌出,水生木,数十根大树齐刷刷地从淤泥中长出,高大的树冠密集交织,结成了一条长长的树桥。秋澜生吹动巨石,向前突进,依依见状,慌忙上前,木生火,焚毁树桥,秋澜生一心护桥,前进的势头为之一缓。 岳风默察形势,这一片沼泽占地不广,宽也不过二十来丈,如果没有巨石拖累,未尝不能一跳而过。 计算己定,他使出五行循环,水生木,先是长出树木,环绕巨石周围,跟着长出藤蔓,将石块牢牢缠在树木。 四灵会一伙,正在寻思通过沼泽的良方,忽见岳风生发大树,自牢自困,脸上均是流露出一丝嘲笑。 朱阳也觉奇怪,说道:“臭皮蛇,你干吗?”岳风笑笑不答,木生火,控制火势,焚毁树根,这么一来,十余根树木绑在了石块上面。紧跟着,他如法炮制,又将其他三块巨石,也用树木绑好。 众人正觉不解,岳风大声招呼:“猪样儿、武大圣,我们三个一起吹气!” 其他两人应声诧异,可是组长有命,不敢违抗。三人站成一排,冲着绑着树木的巨石,奋力吹出元气。三人合力,吹送之力非同小可,巨石应声滚入沼泽,因为树木关系,浮而不沉,淤泥溜滑无比,更加助长其势,凭着一股惯性,船儿一样向前飞驰,一转眼的工夫,稳稳到达了对岸。 不待对方还过神来,岳风组一鼓作气,又将两块巨石吹到对岸。钟离孟华见状,慌忙照葫芦画瓢,用树木捆绑巨石。可是,等他们绑好巨石,岳风组四块石头,全都度过了泥沼。 对手抢先一步,钟离孟华并不着急,自己一方实力远胜,只要过了泥沼,上了平地,大可以后发先至,赶上岳风组的滚石。 岳风跳过沼泽,回头一看,四灵会的石头也如舟行水上,滑了过来。岳风微微冷笑,叫道:“猪样儿,武大圣,把石头吹回去。” 那两人又是一愣,可是仔细想来,巫方没有说过只能吹自家的石头、不能吹别家的石头,于是同时鼓腮吐气,行将靠岸的石头受了外力,滑溜向后,又回到了沼泽的中心。 钟离孟华一时傻眼,失声大叫:“犯规,犯规!”可是回头看去,裁判们无动于衷,显然此举并未违反规则。 这么一来,只好硬拼,四人在左岸吹气,朱阳和武大圣右岸吹气,巨石滑来滑去,始终停留在泥沼中心。来回几次,一块石头藤蔓断绝、浮木散架,咕咚一声陷入淤泥。四人又想从树桥过去,依依守在中路,不断放火烧树。钟离孟华这才发现,放任对手先行一步,简直就是大大的败笔,空自怒吼连连,可也于事无补,眼巴巴望着岳风独自一人,不紧不慢,将石头吹到谷口。 “跳过去!”秋澜生灵机一动,纵身跳向对岸,他体术惊人,二十丈距离不在话下,一旦跳过沼泽,也可攻击对手的巨石。 “吹他回去!”岳风一声大喝,两个断后的不敢怠慢,齐心协力,冲着秋澜生吹出一口元气。秋澜生人在空中,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主向后翻去,落在沼泽地里,双脚深陷,十分狼狈。陆玉甲跟着跳出,他吸取教训,半空中一口元气,喷向岸边两人,但两人脚踏实地,纹风不动,运足一口气反击回来,陆玉甲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只觉一股劲力涌来,柔中带刚,将他推回对岸。 双方一来一去,正在僵持不下,岳风组四块巨石通过了谷口,如此大获全胜,包揽一至四名,得足二百六十分,稳稳占据了上风。 第三百零一章 警讯 这一阵,“旧四灵会”输得十足窝囊,会员们心中不服,大呼小叫,闹成一团。巫方几次招呼,都压不下学生们的鼓噪,这时裴怒站起身来,举起符笔,发出一串雷霆,雷声阵阵,才将众人的喊叫压了下去。 雷片刚刚停歇,学宫方向,传来一声长鸣,声如龙吟,直透苍茫。道师们望着悬崖上方,均是脸色微变,巫方锐声叫道:“不好,有人擅闯学宫。” 她的脚下跳出一轮白光,巫方一马当先,冲向学宫。其他三个道师紧跟其后,学生们不胜凉讶,也纷纷起飞,冲上悬崖。 龙吟声来自渊博馆方向,众人赶到之时,藏书馆的墙壁已经倒了一面,满地砖石碎屑、图书散落狼藉。书妖们在地上呻吟,书身四分五裂,看上去十分凄惨。就在藏书馆的中心,多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向下十丈有余,黑洞洞不见底。 师生们望着这一副惨状,心里诧异莫名。学生们也纷纷议论:“哎呀,馆里的怪物又出来了吗?” “真可怕,这窟窿怎么像是炸出来的?” “墙都塌了,怪物跑了吗?” “跑了也好,要不然谁敢去馆里啊?” 巫方面皮发青,回头喝道:“你们几个说什么?全给我闭嘴,再说话的,我算他传播谣言,马上开除出宫。” 学生们沉默下来,可是目光不离毁坏的馆舍,那个黑黝黝的深洞,就像是一只眼睛,冷冷望着众人,叫人不寒而栗。 裴怒慢悠悠开口:“依我看,道师留下,学生全都散了吧。” 学生们不敢违抗,纷纷散去,留下四大道师,站在废墟前面,一时沉默不语。 “不是怪物捣鬼。”天秀忽道,“这些破坏都是来自外面。” “是呀!”秋风舞若有所思,“有人想在渊博馆里寻找什么东西。” “看样子,他不小心触动了学宫的防御。”天秀轻轻冷笑,“只不过,他是怎么潜入学宫的?学宫周围的法术禁制,为什么对他完全无效。” “我建议看一看天眼符。”裴怒说道。 四人一致同意,调出天眼符,察看良久,可是看不到任何影像。 “怎么回事?”巫方大惊小怪地尖叫。 裴怒皱眉说道:“要么没有外敌入侵,要么这个外敌,对于学宫里的情形十分熟悉,一举一动,都避开了天眼符的监视。” “这两处的天眼符坏了。”天秀目光敏锐,指着渊博馆的两侧,“能够破坏天眼符,这个潜入者的法力很强。” “真的有外人?”其他三人,陷入沉思。 “也许他还没有走远。”天秀想了想,大声说道,“我们分头查找。” 巫方哼了一声,漫不经意地说:“宫主室方向由我负责。”说完纵起飞轮,向东飞去。 然而,她没有四处查探,径直落到宫主室前。她看了看大门,微一微皱眉,一手提笔,一手推开大门,锐声喝道:“老三,滚出来。” 屋里响起呵呵的笑声,一个黑影从暗处慢慢走出,巫朗一身黑衣,站在巫方面前。 “果然是你。”巫方松了一口气,跟着横眉竖眼,“你来这儿干什么?” “找点儿东西。”巫朗神态轻松。 “那东西在渊博馆吗?”巫方面露讥诮。 “是的!”巫朗凑近她,笑嘻嘻说道,“二姐不让我告诉你那是什么。” “谁稀罕么?”巫方冷笑说,“你找到了么?” “没有!”巫朗脸色发暗,“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帮助?” “你有渊博馆最早的建造记录么?” “开什么玩笑,那都多少年了?”巫方忍了又忍,终归难忍好奇,“渊博馆里到底藏了什么?” “你不知道最好。”巫朗阴沉沉看她一眼,“你在明处,我在暗处,如果你也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再也做不八非学宫的宫主。这件事,关系白虎人的万年大计,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巫方目光闪烁,神色犹豫不定,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下一步怎么办?” “你得送我出去。”巫朗耸了耸肩,“学宫里的防御真要命。” “渊博馆的东西,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巫朗笑而不语,戴上了一张白色的假面,面具上眉弯眼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从现在起。”巫朗的声音变得沉郁,“请叫我阿乙。” “会取消明天的比赛吗?”朱阳以弱胜强,大获全胜,说起话来格外轻松。 “不会!”岳风淡淡说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定人心。”朱阳扫了他一眼,心里虽然不服,可是今天一战,要不是岳风歪招百出,那是非输不可的。朱阳生平最恨一个输字,只要胜了,心情舒坦,岳风这个眼中钉也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渊博馆里到底藏了什么?”武大圣咕咕咕咕。依依没有做声,只是默默注视岳风。 岳风低头不语,天鬼的秘密,只有他和老不死知道,即便面对阿甲一伙,他也绝对不会承认体内藏了天鬼。 “明天的抟炼会炼什么?”应唐在一边凑趣。 “谁知道呢?”左都拿着幻面玩耍,“做烧讲我在行,抟炼么,那个太麻烦。” “有些不妙。”易如拿起八卦星盘,抛了一个“否”卦,“我感觉,就在这几天,必有大事发生。” 岳风闷闷不乐,众人的话从耳边掠过,俨然没有听见。他一路走回寝室,刚刚坐下,依依就悄没声息地跟了进来。两人并排坐在床边,这情形许久未有。想起云若没有出现之前,两人情浓无间,那又是如何快乐,现如今,近在咫尺,如隔千里,岳风一想起前后的不同,心底就是一阵刺痛。 “岳风!”依依伸出手,轻轻握住岳风的右手,手掌温软光嫩,腻如羊脂美玉。岳风回头看去,依依坐在那儿,双颊染红,星眸暗掩,指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似要透过这只手掌,将心中的情意一点点注入岳风的体内。 岳风叹了一口气,想要抱住少女,可是双手乏力,慢慢垂落下来。 依依坐了一会儿,默默站起身来,岳风抬头看去,两人目光相接,又立刻双双移开。 “我知道。”依依背起双手,嘴角含笑,“你一定知道渊博馆下面发生了什么。” “我……”岳风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太知道你了。”依依伸出食指,在他的脸上轻轻地画圈,指尖细嫩,划过脸颊,又酥又麻,“但你不用说出来,人么,总有一些秘密。如果这秘密跟云若有关,你就更不用说了。” “小七!”岳风叹了口气,“这件事我真不知道如何开口,我知道渊博馆里藏了什么,可是,我答应过老不死,决不对其他人说出这件事。” 依依歪着头想了想:“入侵学宫的人,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 “也许!”岳风沉默一下,“小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决不是一个坏人,我做许多事,都是不得己。” “我从没想过你是好是坏。”小狐女深深盯着他,晶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我只知道你是岳风,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除非你赶我走,要么,无论你在哪儿,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 岳风的心里一阵战栗,他站起身来,轻轻抱住依依,手指抚过她柔滑的青丝,往事一幕幕闪过,他鼻酸眼热,只是想哭,沉默时许,涩声说道:“小七,对不起。” “没什么?”依依抬起脸来,嘴角含着笑,泪水却已夺眶而出,“岳风,我们明天还会赢,是不是?” “是。”岳风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十分微弱,只有两人可以听见,“我们一定会赢。” 第二天的比赛在甲室举行,巨大的教室里,观众的呼喊激起阵阵回响。 教室的正中央,耸立着两座巨大的八卦炉,八卦炉的旁边,各自摆放一座铁砧,一排木箱。 “抟炼比赛,正式开始。”巫方神色从容,昨天入侵学宫的事情,就像是从未发生,“比赛的题目是用箱子里的原料,抟炼出一副神形甲。” “什么?”学生们发出一片惊呼。 锻造神形甲,是传炼术中很高的境一界。纵使三年生,没有经过造甲师的训练,也很难在短期内造出可以变形的恺甲。 “这也太难了吧?”学生们议论纷纷,“不过,四灵会的机会只有一次,今天如果再输,明天的‘神行’就不用比了。” “必须提高难度,才能叫这帮人知难而退。” “没错,一年生就敢挑衅四灵会,狂妄得没边儿了。” 岳风望着八卦炉,一时心神不定,若是抟炼别的东西,仗着老不死的渊博,加上朱阳对火焰的控制,一大半可以成功。但抟炼一副恺甲,实在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糟糕的是,岳风组从未尝试过:齐心协力,抟炼一副恺甲。 第三百零二章 炼甲 “岳风组抟炼‘火狐甲’,变身是狐理。”巫方的目光扫过依依,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四灵会抟炼‘金貔甲’,变身是貔貅。抟炼完毕,由四大道师鉴定成色,给出分数,满分两百分,限时四个时辰,过时不能完成者,以零分计算。” 说到这儿,她望着岳风,目涌怒色:“这里我要强调一句,两组人手自行其是,严禁相互扰乱,违反者,以零分计算。”这一条禁令实在是针对岳风一个,昨天岳风钻了规则的空子,真让老女人耿耿于怀。 巫方说完,举起符笔,发出一道金光,击中了远处一座水晶沙漏。沙漏发出清越的鸣响,其中出现了许多金色的沙子,以惊人的速度向下泻落。 比赛说来就来,金沙一泻如注。顷刻之间,岳风组出现了短暂的混乱,相比起来,四灵会的四人不慌不忙,按部就班,打开箱子,拣选原料。 依依看在眼里,碰触岳风的指尖,用灵狐心语说道:“他们一定知道考试的题目,事先操练过一次。” 岳风略略点头,心知小狐女说的不假,转眼看去,朱阳性子最急,早己打开箱子,检视其中的原料。 “火灵砂、六阳铁、帝女玄霜、火元胎、催生石、烛龙泪、神龙血,五元寒金、青荒神木……”朱阳不断地报出原料品类,等到一口气说完,远处的四灵会已经点燃了八卦炉,开始淬炼元胎。 元胎是传炼中最重要的原料,也是一切法器的胚胎。它的来源极其古老,可以上溯到六大巨灵诞生以前。那时的巨灵,数目众多、相互吞噬,弱小的巨灵唯一的出路,就是打穿地壳、逃入地底。经过长年的吞噬,出现了最强大的六个巨灵。六大巨灵太过强大,上天入地无处不在,它们追逐弱小的巨灵,恣意吞噬,所向披靡。为了躲避它们,弱小的巨灵们只能潜入更深的地下,直到接近了地心的孽火。 巨灵们进退不得,返回地面,必被六大巨灵吞噬,留在地心,又要遭受孽火锻炼之苦。到后来,潜入地底的小巨灵越来越多。它们彼此倾轧、互相吞噬,承受地壳的压力,经受地火的淬炼,过了斯亿万年,渐渐失去了灵性,变化成了一种奇特的物质:元胎。 许多年后,这种物质先后被神龙、妖怪、道者发现。神龙将其当做美食,妖怪和道者,则用它来抟炼法器。元胎性质特异,入火不熔、入水不沉,可以悬浮空中,永远也不下落。极品的元胎,拥有极强的灵力,不但能自在飞行,一不留神,还会从抟炼者的手中溜走。 抟炼恺甲的一步就是提纯元胎。元胎在地底成形之时,渗入了许多杂质,去除杂质,能使元胎的活力更强,灵力更足,这需要一系列的淬炼,用精妙的符法和孔武的力量来完成。 “原料足够。”朱阳说道,“火元胎为四品,要锻造火狐甲,必须将它提纯到五品。” “猪样儿,淬炼的事儿交给你了。”岳风看了一眼远处的八卦炉,对方四人围绕火炉,高举符笔,发出道道符光。精白色的元胎在火焰中翻腾,左冲右突,活跃惊人,只因灵性未失,发出令人心悸的长鸣。 岳风定一定神,又说道:“小七,你来冷却,武大圣,你来锻打。”说到这儿,他住口不语,其他三人面面相对,齐声问道:“那你呢?” “我!”岳风沉着脸说道,“我当然是坐镇一边,掌控全局。” “岂有此理。”依依皱起鼻子。 “不公平。”武大圣忿忿不已,“为什么我们干活你一边闲着?” “臭皮蛇。”朱阳盯着岳风,目光疑惑,“你以前的抟炼考试,不会都是作了弊吧?” “闭嘴!”岳风吼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胡扯?快一点儿,我是组长,我说了算。” 其他三人无可奈何,只好各就各。朱阳点燃八卦炉,将火元胎送入其中,精妙地操纵火势,熔炼元胎,去除杂质。其他三人也站在八卦炉前,与朱阳各守一边,火红色的元胎不甘受制,在火中翻滚冲突,可是一到八卦炉的边缘,又被四人的符法赶了回去。 熔炼了一刻钟,朱阳取出元胎,送到寒铁砧上。依依和岳风使出“寒冰符”,反复冷却元胎,武大圣则高举一只玄铁大锤,奋起神力,捶打元胎,元胎在锤下惨叫,那声音刺耳惊心,武大圣受了扰乱,几乎失去了捶打的勇气。 锻打了半刻钟,元胎筋疲力尽,变得无声无息。朱阳又将元胎送入火炉,元胎一入火中,又恢复了活力,蓬蓬勃勃,叫声不断。 岳风站在一边,轻轻晃动符笔,选择最佳时机,依次投入原料:神龙血、火灵砂,六阳铁……每一种原料与元胎熔合以后,都要取出来锻打,折叠往复之下,元胎的自在之灵向内收敛,经过多次锻打,元胎不再尖叫,胎体光芒耀眼,呈现出瑰丽精美的花纹,明亮如旭日东升,灿烂如朝霞泛彩。 熔铸完毕,四人齐心协力,将元胎送入火中。岳风号令三人,适时发出符咒,为之塑形定型。元胎在火焰中翻滚,一点一点地变化成甲胃的形状,随着符光射入,甲胃扭动几下,浑如一团液体,慢慢鼓胀起来,显现出一只巨大狐狸的幻象。 观众们屏息观望。这一连串的锻造塑形,过程精密得无以复加。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岳风组后来居上,大大超乎想象。四灵会的四个成员,都是三年生中的佼佼者,符法精通,配合无间,而且有备而来,一招一式有条不紊,所以比赛开始,立刻遥遥领先。 岳风组起初看似忙乱,但在岳风的率领之下,无论流程变化,符咒运用,还是时机火候,均是把握入微。一开始落后甚多,但到了最终定型的阶段,两组人马已经并驾齐驱,火狐的幻影和金色的貔貅遥遥相望,均在火焰之中咆哮如雷。 到了这个时候,朱阳等人终于明白了岳风的意思,他所谓的坐镇一边、掌控全局不是一句空话。这一次抟炼,他对火候时机的把握,简直出神入化,足可比拟当代的造甲宗匠。秋风舞身为一代甲士宗师,深谙造甲之妙,也是识货之人,此时看得入神,不由自主站起身来,一瞬不瞬,盯着岳风发号施令。天秀也一手托腮,歪着头望着岳风,少年站在火炉之前,面庞映照火光,棱角分明,神采飞扬,女子瞧得入神,不觉一时呆了。 到了这时,造甲到了尾声,双方可说不分高下,用过“催生石”以后,甲胃出炉,便可接受四大道师的品鉴。 催生石躺在箱子底层,晶莹剔透,像是一块淡黄色的水晶。岳风笔尖一挑,石块跳到空中,徐徐飞入火炉。 “催生符,三成道力。”岳风发出号令,其他三人同时挥笔,射出一道符光,击中那块晶石。晶石吸入光芒,越来越亮,化为一团明亮的光球,慢慢地飞到火狐口中。火狐双眼放光,张开尖尖的狐吻,体内生出一股吸力,将那晶石吸入口中。 催生石顾名思义,就是催促诞生的意思,这一块石头进入恺甲,能加速神形甲的最终定型。火狐吞入晶石,这一次造甲,可算是大功告成。 四人望着晶石消失,长长松了一口气,慢慢垂下符笔。这时方才感觉疲累,浑身汗流侠背,似从水中捞出,四肢酸软无力,元气十足空虚,真恨不得比赛马上结束,回到寝室,长睡不醒。 岳风看了看仙罗盘,还差一刻十分,时间十分充裕。又看对面的八卦炉,那只金貔貅也刚刚吞下催生石,闭嘴合眼,身子慢慢收缩,变成恺甲之形。 嘶,火狐发出异样的鸣叫,岳风心中一凛,转眼看去,火孤在火中扭曲变形,从头到脚生出了许多窟窿,其中白光外吐,像是长了许多雪白的尖刺。 “不好,元胎暴走,快用‘镇元符’!”阳太昊在他心底高叫。诚然,岳风从未造过神形甲,之前的把握调度,全是出自老不死的口授,所以震惊四座,就连四大道师也对他刮目相看。 岳风对阳太昊百听百从,当即举起符笔,发出一道镇元符。符光射入火孤幻象,火狐的挣扎稍稍停顿,进而变本加厉,完全失去轮廓,化为了一团无形无状的元胎,扭动冲突,撞击八卦炉的炉壁,发出一声声清越的鸣响。 教室里一片哗然,岳风组的四人也是目定口呆,望着那团元胎,脑子一片空白。如今时限将至,恺甲变回元胎,要想再造一次,根本没有可能。 叮,一声长鸣,岳风回头看去,金貔甲已经出炉,金光闪闪,美轮美奂,钟离孟华看了岳风一眼,得意洋洋,捧着恺甲送到巫方面前。 巫方审视恺甲,一脸的心满意足,她站起身来来,扯起嗓子大叫:“二百分,满分!”接下来,裴怒给了一百八十分,秋风舞给了一百七十分,天秀迟疑一下,也给了一百七十分。金貔甲最后得分一百八十分。 至于岳风组,炼甲没有成功,得了一个零分。 第三百零三章 留字 岳风望着火中暴走的元胎,嘴里一阵苦涩。他转眼看去,岳风组三人齐刷刷看着他,朱阳眼里喷火,大有责怪之意,武大圣眼角含泪,输得不甘不愿,依依则是一脸惋惜,本想上前安慰,可见岳风神情可怕,一时之间又犹豫不前。 “老不死!”岳风深吸一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阳太昊沉默时许,缓缓说道:“催生石有鬼!” “巫方动了手脚。”岳风又惊又怒。 “差不多。”阳太昊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大意了,早知如此,我就该亲自检验原料。不过,巫方这个手脚做的十分高明,居然骗过了‘破魔金瞳’,这样输掉,我无话可说。” “现在宣布一下总分。”巫方得意洋洋,大声说道,“四灵会破符四十分,炼气一百分,抟炼一百八十分,总分三百二十分。” 学生们发出一阵欢呼,四灵会的会员们拼命鼓掌,那阵势就像是大局已定。 “岳风组,破符四十分,炼气二百六十分,抟练,零分……”说到‘零分’两字,巫方刻意加重了语气,目光示威似的扫过岳风,“总分三百分!” 场上又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四灵会反败为胜,不但抹掉了两百分的差距,反而领先岳风组二十分。不过胜负之数依然难定,悬念留到了最后的“神行”。 岳风望着对手的笑脸,微微冷笑,大步出门。依依跟在一边,忿然说道:“这些人疯了么?才比三场,赢了二十分,就跟拿了冠军一样。” “这件事要这样看。”左都慢条斯理地说,“他们现在越高兴,足见之前越紧张。其实,我看他们很害怕,炼气比赛输了太多,这一场少赢当输。” “太可惜了。”应唐连拍脑门,唉声叹气,“差一点儿就赢了,那只火狐的幻象,显然比那只金貌琳要强,喏,如果……唉,不说也罢。” “毛病应该出在最后。”龙悔身为强力的甲士,对神形甲的性能颇有心得,“照我看,那颗‘催生石’有问题……” “龙悔!”一声尖叫从身后响起,众人全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巫方板着一张瘦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伸出指头,点着龙人的鼻子,“你说什么?催生石有问题?所有的原料都是我亲自过目,这么说,你认为我动了手脚咯?” “我可没这么说。”龙悔面对此人,气势大大衰弱。 “你没这么说,却是这么想的,你这是思想犯!”巫方气势汹汹,手指一挥,“你,马上跟我去宫主室,喝,胆敢污蔑道师,我要重重地惩罚你!”说完转身就走,龙悔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走了一段,回头看来,两眼眨巴眨巴,那眼神十分凄惨。 “妈的。”应唐嘟噢,“做都做了,还不让别人说。” “算了!”岳风淡淡地一挥手,“这件事你们不要再说,不就是二十分么?下一场赢回来就是。” “没错,没错!”牛鬼蛇神们精神大振,“还是老大有气魄,输一场算什么,赢回来就是了。” “朱雀人是飞得最快的。”岳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朱阳,“明天全看你的了。” “小意思!”凤凰男扬起脸来,眼角的余光扫视众人,“你们等着瞧吧。” “我都要吐了。”依依凑近武大圣耳语,后者拼命点头。 “你说什么?”猪样儿的耳朵尖得很,两眼怒视小狐女。 依依咳嗽一声,说道:“我吐口水也不行么。”啐了一口,袅袅走向寝室,身后一众男生看着她的背影,一时看呆了眼,应唐吞着口水赞叹:“唉,真是太可爱了,就连吐口水,也是那么可爱!” 回到寝室,一想到中了阴招,岳风的心里就是一阵翻腾。生了一会儿闷气,方才盘膝打坐,运功炼气。明日的神行,会有许多障碍穿越,涉及缩身法,要将身子的某些地方压缩变小,这里面要用到“变形术”的功夫。老不死溜了出来,现身说法,两人一教一学,不觉天色已晚。 正学着,阳太昊脸色一变,轻声说:“有人来了。”不容岳风细问,身子一晃,缩入指尖藏入魂魄。 才藏好,便听笃笃笃有人敲门。岳风不知怎地,心跳加快,脑子里闪过梦中所见的天鬼。他长吸一口气,走到门前,一手拉开房门,一手抽出符笔。 门开了,出乎岳风意料,门外空空如也,并无一个人影,就在门前,放了一张字条,上面写道:“明天神行比赛,千万不可参加。” 字迹娟秀,应是出自女子手笔。 “谁写的?”岳风望着字迹,只觉有点儿眼熟。 “人在不远。”阳太昊说道,“我感觉得到。” 岳风冲出房门,阳太昊又说:“在左边!”岳风应声向左,走了一百多步,只见花木丛中一个人影快步向前,体态婀娜,身姿绰约。 “就是她!”老不死又在心底发话。 岳风一纵身,赶到女子身后,出手如电,抓住她的左臂。女子碎然遭袭,惊得回过头来,却是一个妙龄少女,红衣素颜,眉眼秀丽,看样子,也是学宫里的学生。 女子望着岳风,先是面露惊色,跟着镇定下来。她默默注视岳风,瞳子里光芒流转,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字条是你写的。”女子样貌陌生,岳风下意识手下略松,拿起那张字条摇晃。 “什么字条?”女子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她在撒谎!”阳太昊冷冷说道。 岳风犹豫不定,正想细问,忽听一个女声叫道:“小廉!” 女子唉了一声,掉头望去。岳风一回头,只见两个女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正是万琪。她一见岳风,面色惨变,一个箭步窜上前来,横在岳风身前,打开他手,厉声说道:“无耻之徒,你想对小廉干吗?” 岳风不想万琪跟这个“小廉”竟是朋友,心中越发拿捏不定,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万琪狠狠瞪他一眼,拉着小廉,转身就走,一路上粗声大气,竭力数落岳风的不是。小廉沉默不语,走了百十步,忽地回过头来,看了岳风一眼,那一双眼睛秋水含烟,藏在黑暗深处,闪动凄迷光芒。 岳风的心微微一动,只觉这眼神似曾相识,正想细看,少女惊鸿一瞥,已经转过身去。 呆呆站了一会儿,不觉寒露侵衣,少女的眼神在他的脑海里不住地闪现,俨然一个烙印说什么也挥之不去。 岳风意兴阑珊,回到寝室,坐了下来,凝视那张字条。 “小子!”阳太昊又溜了出来,神色严肃中透着困惑,“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刚才这个小廉,她少了一魂一魄。” “啊!”岳风站了起来,冲口而出,“她是云若。” 一切豁然开朗,字迹是云若的,尽管她做了掩饰,但她的字岳风看了多年,仍是一眼可辨,那眼神也是云若的,无怪似曾相识。 “老不死,你怎么不早说。”岳风顾不得埋怨阳太昊,一口气冲出室外,向着云若离开的方向狂奔,可是夜深人静,跑了许久,不见一人。岳风跑了一会儿,停了下来,望着空寂的校园,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怅意。 他赶到女生住处,却被守夜的道师拦住。那个中年女子翻着眼珠强调:“男生绝对不能进入女生住处,找朋友也不行,这么晚了,你是不是图谋不轨啊……”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岳风,看那样子,就像是打量一条在羊圈外转悠的饿狼。 岳风无可奈何,快快返回寝室,修炼的心情全都没了,望着那张字条呆呆地出神。这是云若的警告,难道说,明天的神行比赛,藏着某个阴谋?什么阴谋,谁设下的?巫方还是阿甲?云若又为什么要变成小廉的样子。 “罢了!”岳风心想,“一切等到明天,自然水落石出。” 神行比赛,起点是远离八非学宫的“雨龙谷”,谷中悠长险狭,常年水气弥漫、古木参天。 雨龙谷口,人声鼎沸,许多学生早早赶到,见证比赛者出发,进入山谷,穿越苍莽的洪荒密林。 岳风的装束与往日不同,除了一身黑衣,还背着一个长长的白木匣子。他站在谷口,左顾右盼,极力想从人群中找出小廉。 “喂!”依依见他神色不对,“你怎么啦,脸色好差,昨晚没睡觉么?” 岳风皱了皱眉:“小七,你认识一个叫小廉的女生么?” “小廉。”依依疑惑地看了岳风一眼,歪着头想了想,忽地恍然说道,“她是不是穿着红衣裳,长得挺漂亮?” “是呀!”岳风点头。依依白他一眼,说道:“那是周小廉,二年级的学生,但你找她干什么?她的朋友都是你的死敌。” 岳风心烦意乱:“她怎么没来看比赛?”依依看着他,心里酸溜溜不是滋味。岳风看出她神色不对,忙说:“小七,你别多心,我找她,是想问一件事。” 依依神色稍缓,目光一转,忽地笑道:“好啊,说来就来,你看,她不是来了么?” 岳风转眼看去,周小廉和万琪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向这边走来。 第三百零四章 神行 岳风一咬牙,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快步走了上去。万琪见他走来,停下步子,周小廉也随她止步。 岳风足下一顿,呆呆望着女子,周小廉也瞪眼看他,那样子像是见了活鬼。 “喂,小子,你到底要干吗?”万琪血涌双颊,怒不可遏,手指岳风的鼻子,“你老缠着小廉干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个炸雷,谷口的学生们一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许多学生议论纷纷:“哎呀,大事儿啊,龙角之剑居然看上了周小廉。” “不会吧,这小子的相好不是胡依依吗?” “谁知道呢,也许玩腻了,想换一换口味。” “唉,他难道不知道周小廉的相好是谁吗?” “哈,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说话声中,人群分开一条道路。钟离孟华大踏步走了过来,看了看岳风,又看了看周小廉和万琪,皱起眉头,大声说道:“小廉,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周小廉满脸通红,“这个人什么话不说,就是瞪着我看。” 钟离孟华哼了一声,盯着岳风冷冷说道:“你找她干吗?” “我……”岳风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定了定神,看了钟离孟华一眼,“我找她,关你什么事?” 钟离孟华的脸色阵青阵红,忽地伸出一手,揽住了周小廉的腰肢,少女脸色微微发红,人却顺从地靠在他肩上。 “明白了吗?”钟离孟华咬着白牙,嗤嗤冷笑,“离她远一点儿,如不然,我要你的命。” 岳风只觉一股火苗窜上脑门,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浓烈的杀气,杀气从眼里涌出,化为两道直刺人心的厉芒。 “小子!”阳太昊的声音十分急促,“别冲动,这个女的不是昨天那个,她的魂魄是完好的。” 岳风一愣,绷紧的身子松弛下来,望着对面一男一女,心中的杀气烟消云散。他长吐一口气,冷冷说道: “钟离孟华,我可没工夫跟你争风吃醋,我只想问她一件事。” “什么?”钟离孟华气势汹汹。 “周小廉。”岳风深深地望着少女,“昨天子时,你跟我见过面吗?” “没有!”周小廉神色惊慌,连连摇头,“我没见过你。” “咦!”万琪也觉诧异,看了周小廉一眼,紧跟着明白过来,这女子一定是害怕钟离孟华知道此事,生出误会。 “很好。”岳风点了点头,“我想,我一定是认错人了。” “姓岳的你什么意思?”钟离孟华看了看相好,又看了看岳风,猛可之间,狐疑起来。 岳风一言不发,转眼就走,走出一段,才在心中问道:“老不死,这是怎么回事?” “云若精通变化术。”阳太昊徐徐说道,“她是个很厉害的变化者,变化的能力不在狐神后裔之下。她可以变成任何人,混入任何地方,她昨天只是变化成周小廉的样子糊弄你。” “她为什么不见我。”岳风的心一阵收缩,“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一定有她的苦衷,不过,她冒险给你留字,她的警告,不可等闲视之。” “老不死。”岳风对危险全不放在心上,他的脑海里只有云若,“你能找出她吗?” “能,她能变化形体,但变化不了魂魄。”阳太昊徐徐说道,“她少了一魂一魄,只要进入十丈之内,我就能把她认出来。” 岳风心头一动:“老不死,其他人也能看出她缺魂少魄吗?” “不能!”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从古至今,只有极少的人才有这种能力,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岳风一愣:“什么能力。” “魂眼!”阳太昊说,“只有拥有魂眼的人,才能看穿对手的魂魄。” 岳风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只有很少的人能看穿云若,至少,她在别人眼里,还不算是一个异类。 他的心一阵刺痛,眼鼻之间有酸楚的感觉。 “你没事么?”依依走了过来,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有。”岳风伸出双手,使劲揉脸,“大概昨天没有睡好。” “我不相信你会喜欢周小廉。”依依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些学生,都是一帮蠢货。” 岳风应声一震,抬起头来,小狐女眨了眨眼,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背着手一阵风跑了。 “神行大赛,马上开始!”巫方的声音从上传来。岳风抬头看去,四大道师全都凌空飘浮,居高下望,“飞行路线是穿越雨龙谷,经过铸雪峰,到达八非学宫,与炼气术一样,首先到达者,得分八十分,其次七十分,逐一递减,直到十分为止。” 四灵会的阵营里发出一阵欢呼,四道人影冲天而起,悬浮半空。 “我们也上吧!”朱阳说完,脚踩一支红色剑光,呼啸而起。 “这个猪样儿。”依依一跺脚,细柳剑落到脚下,“尽会出风头。” 武大圣努力拍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到天上,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发现全是冷汗。就在这时,忽听下方传来一阵惊呼。小胖子低头看去,岳风身后木匣分开,射出一口光亮无比的长剑,无论长宽,远远超过别的飞剑。巨剑化为一道电光,满空盘旋,所过剑气萧萧,逼得众人毛发倒竖。 “苍穹剑!”裴怒喃喃自语,“屠妖者的九品神剑。” “他从刁散手里夺来的吗?”巫方一面说,一面看向人群,刁散缩头缩脑藏在人群之中,死死盯着岳风,眼里涌出刻苦的仇恨。 “据我所知,这口剑本就是岳风的。”天秀冷冷看了巫方一眼,“刁散从他手里夺走,天道布武的时候,岳风只是从他手里夺回罢了。” “奇怪,屠妖者的神剑,怎么会落到他的手里?”秋风舞紧紧皱起眉头,“太山之战以后,阳太昊连人带剑,不知所踪,后人多次寻找,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他能驾驭这口剑吗?”巫方望着岳风,面露冷笑,“苍穹剑的狂暴可是出了名的……” 咻,苍穹剑化为电光,落到岳风面前。岳风飘然一纵,落到剑上,雪亮的剑光发出风雷之声,眨眼之间,岳风到了巫方面前,笑着说道:“巫宫主,你说谁驾驭不了这口剑?” 巫方的脸色阵红阵白,恶狠狠说道:“岳风,你这是什么礼数?你对道师说话,就是这种口气吗?” 岳风笑了笑,目光投向深谷,幽幽说道:“宫主大人息怒,反正,无论前方有什么,我都一定会赢。” 巫方的脸色暗了一下,冷笑说:“少说大话,一口九品飞剑,决定不了胜负。” “说的是!”岳风转过身来,正与天秀四目相接,女道师容颜娟素,星眸含辉,清冷的目光里,隐隐透露出一丝鼓励。 岳风的心口微微一堵,匆匆转过目光,耳边传来裴怒的疾喝:“出发!” 咻,咻,咻,八道遁光掠过长天,破空之声尖锐刺耳。一眨眼的工夫,八人鱼贯冲入谷中。 目视遁光消失在谷口,巫方转身说道:“我有事先回学宫,裴道师,你带学生随后跟来,天道师、秋道师,你们全程监看八个比赛者,如有违规,厉行惩戒。”说完一纵身,飞轮急转,冲霄决云,消失不见。 谷中古木森森,云气缭绕,岳风一眼望去,满目苍碧,心生不安。这样的地方,可以潜藏任何敌人,联想昊天古城之战,若是平常的危机,云若也不用专程提醒自己。 他转眼望去,小狐女小嘴微抿,襟袖飞扬,就在丈许之外,与他联剑齐飞。 “小七。”岳风忍不住叫道。 “什么?”依依掉头看来。 “当心一点儿。”岳风轻声说道,“这一次的比赛,绝不会一路飞到八非学宫。” 上方驰过一阵疾风,岳风抬头看去,一道如霜剑气横贯长天。 “玄凌剑!”依依忍不住说道,“假正经女人又来干吗?” “应该是监视我们。”岳风说道。 “为、为什么监视我们?”武大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怕我们互相攻击。”岳风轻声说,“你们想一想,巫方宣布规则的时候,可曾说过不能阻截对手?” 依依想了想,脸色微微一变:“没有!” “也就是说,这一场神行,很可能是一场混战!”岳风长吐一口气,“大家都要做好准备。” 身边的景物一闪而过,巨石古木流逝如电。八个人的速度很快分出了高下:朱阳一道红光,一马当先;钟离孟华飞轮呼啸,紧随其后;陆玉甲一身纯青色铠甲,形如一只翠鸟,双翅挥洒,带起一溜淡绿色的残影;其后是秋澜生,一身铠甲华丽万方,金碧辉煌,飞逝之间,宛如一道彩虹。这四人结成第一队,你追我赶,忽前忽后,一时难分高下。岳风、裴朝东、依依、武大圣则落下了一截,小胖子不擅飞行,全耐岳风扶持,方才不至于落得太远。 这是长途竞赛,岳风并不着急,体内的元气源源涌入苍穹,长长的阔剑,进发出炫目的奇光,苍穹剑的神力与元气相融,生发出一股惊人的大力,心神衣在闪转之间,则有过人的灵巧。他飞得游刃有余,一边拉扯武大圣,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前方的山谷越来越窄,深深的峡谷里,传来呜呜声响,像是群蜂出巢,突然涌现出许多光溜溜、亮闪闪的东西。 第三百零五章 真武尊龙 学生们闹闹嚷嚷,兴奋异常,他们要提前赶回学宫,等待参赛者抵达终点。 裴怒在前方带路,老道师俯视下面的雨龙谷,谷中光亮闪烁,应是较量正酣。 身后响起一阵鼓噪,裴怒回头望去,四灵会的会员跟牛鬼蛇神发生了争执,争执的焦点是谁会最后胜出。岳风组?四灵会?双方口出恶言,剑拔弩张。 “全都闭嘴!”裴怒沉着脸大喝一声,黑脸膛透出一股威严。学生们各各噤声,闷头向前飞行。 裴怒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远处冰雪覆盖的奇峰。那是铸雪峰,雨龙谷到八非学宫的必经之地。山上的积雪万古不化,山峰通体皆白,俨如一个猛士,披挂冰雪恺甲,屹立在云天之间。 老道师隐隐感觉不安,这些日子的许多事情都很不对劲。他本意暂缓比赛,可是巫方一意孤行。 回头看去,身后阵容庞大,为了观看比赛,学生倾巢而出。如今的学宫里,只剩下了几个道力寻常的道师,如果那日入侵学宫的人趁虚而入,今天应是最好的时机。巫方急着赶回,想必也是这个原因。“幻神榜”中,她的“九命灵猫”排在地榜之首,排名胜过“七宝道身”,有她坐镇宫中,应该一切无事。想到这儿,裴怒略略放下心来。 思忖之间,大队伍逼近了铸雪峰,翻过这座山峰,就可到达八非学宫。 冰雪寒气,扑面而来,各种飞行法器锐声尖啸,但以、凉人势头,开始向上攀升。 轰隆隆,雪峰之中,传来沉闷的雷声。飞翔众人均是一惊,议论纷纷:“怎么回事?” 雷声越来越响,山上的积雪开始崩塌,化为冰涛雪浪,顺着山坡向下飞泻。 原来是一场雪崩,学生们都为这奇景吸引住了,上升的势头微微一缓。突然,积雪落到一半,停了下来,悬在半空,连连翻滚。裴怒见这情形,心头一动,暗生警惕。 冰雪向内收缩,冰涛雪浪之中,出现了许多巨大的雪团,一颗颗飘浮半空,悬而不下,刚才、凉天动地的气势,突然之间停了下来,俨如时光停止,天地凝固无声。 这情形无比诡异,众人无不张大眼睛。 雪团越来越多,忽听一声锐响,雪团的形体飞快地变化,变成了一个个人头鸟身的怪物,一个个展开冰雪凝结的双翅,呼啦一声,冲天飞来。 “天啦,什么东西?”学生们惊恐大叫,“雪妖吗?” 叫声没完,雪怪已经逼近,个个体格巨大,灵动非凡,翅膀扇动之间,寒流弥漫天地。 众人手忙脚乱,召出幻身,使出符法,变身巨兽,与之对敌。 双方陷入了一场混战。能够进入八非学宫的学生,大多身负绝技。怪物貌似巨大,仓促接战,仍是难以占据上风。一转眼的工夫,风火雷电一时俱出,各种幻身大显神威,怪物粉身碎骨,化为一团团冰雪散雾。 怪物本是冰雪所化,但为一股灵气聚合,一散之后,忽又凝聚。有的学生击溃雪怪,以为万事大吉,冷不防对手死而复生,登时吃了大亏。 要命的是,更多的雪怪从雪峰中飞出,前仆后继,数不胜数。它们张开大嘴,吐出巨大的冰球、锋锐的冰箭。冰雪到了它们的手里,化为冰枪雪剑,连挑带劈,力大无穷。白花花的雪怪遮蔽了天空,铸雪峰巍巍耸立,势如一座冰雪凝结的巨大的城池,不可突破,也不可逾越。 人群中响起一声长啸,裴怒脚踩一道乌黑的剑光,冲天而起,升到高处,脸上虬髯戟张,双眼目光凛凛,一手下垂,一手高举符笔,冲着千万怪物,发出一声长叫:“真武尊龙!” 这一声有如惊雷,震动了在场众人。裴怒威名远播,他的幻身“真武尊龙”,在“幻神榜”中排名地榜第四。但自从进入八非学宫,裴怒二十多年不曾与人斗法,学生之中,从未有人亲眼目睹过这个传奇幻身。 老道师的四周,火光腾腾,电光四射,翻滚激(文*冇*人-冇-书-屋-W-Γ-S-H-U)荡,晦暗不明。 一弹指的工夫,裴怒的脚下出现了一头朱红色的巨龟,昂首怒目,两眼金光进射。一条电光闪闪的巨蛇,盘绕他的身子,老道师身在其间,显得格外渺小。 铸雪峰中,雷声更急,冰雪怪物转过身来,无声的眼珠盯着裴怒。突然间,它们齐声发啸密集成阵,向老道师猛冲过来。 “龟心灵火!”裴怒一声长叫,朱龟张开嘴巴,吐出一股紫色的火焰。那火焰由小变大,起初细长一股,转眼铺天盖地,就像是活了一般,漫天游走,决不停留。雪怪一旦碰到,登时化为乌有。这一股灵火,不止焚烧冰雪,更是摧毁了冰雪之中的灵气,一旦烧化,再不凝聚。 朱龟口中火焰不断,势如一条火龙肆虐长空,可是铸雪峰上,冰雪万重,取之不竭,对手藏在其中,不断造出雪怪,杀之不尽,烧之不完,一时之间,变成了双方道力的较量。 “电锋蛇剑!”裴怒的黑脸透出一股殷紫,笔锋一摇,绕身的巨蛇进发出夺目的电光,哇地窜到半空,化为了一口电光闪闪的蛇形巨剑,刷刷连声,斩向雪峰。 电光扫中雪峰,冰雪四分五裂,剑痕势如深沟大壑,露出冰雪之下的累累岩石。 学生们看得呆了,牛鬼蛇神身经百战,也没见过这样威力巨大的幻身,这口电锋蛇剑的威力,足以开山辟地,任它肆虐下去,没准儿能将铸雪峰一口气摧毁。 到了这个地步,学生们无不心悦诚服,方才明白,八非学宫所以名震古今,宫中的道师,的确卧虎藏龙,大有能人。 刹那间,漫天的雪怪忽地凝而不动,紧跟着,山岳深处响起一声怪叫。雪怪们应声掉头,纷纷飞向山峰。 裴怒微微皱眉,一扬笔,电锋蛇剑又一次扬起,灼亮的光芒横在苍育之上,俨如一道撕裂长空的闪电。 这一击落下,足可将山体切下一块,到那时,雪峰中的对手必将原形毕露。 昂,一声怪叫,山峰上的冰雪,受了某种驱赶,纷纷向内合拢。一转眼的工夫,就在雪峰之巅,出现了一只狰狞可怕的怪物,一半像人,一半像蛇,长长的尾巴垂落山腰,粗长的背脊上面,长了一对浮云似的翅膀。 那翅膀扇了一下,天上飘起了飞扬的雪花,这座冰雪怪物威力之大,足以影响天候。紧跟着,它奋身一窜,扑向天上的蛇剑。 天空陡然暗了下来,彻骨的寒气弥漫四周。学生们血为之凝,均是睁大双眼,盯着这个冰雪巨怪,眼里露出深深的恐惧。 “灵火飞电!”裴怒双眼怒张,口中发出一声狂吼,蛇剑闪电劈落,神龟昂起投来,吐出的灵火化为了一条火带,缠绕在雪怪身上,冰雪化为水气,弥漫怪物全身,长长的电光落下,将怪物的巨翅斩下了一截。 学生们发出一阵欢呼,可是,叫了一半,堵在咽喉。巨怪不为所动,融化的地方平复如初,切断的翅膀飞一样长了出来。它的体内进发出惊人的寒气,一股如龙白气,所过灵火熄灭,它的身形冲天而上,爪子似的双手尽力一抡,钩子似的抓向蛇剑。 “收!”裴怒紧要关头,收回了蛇剑,雪怪抓了个空,巨大的头颅拧转过来,白森森的眼珠像是高悬天外的两轮明月。 “昂!”雪怪张开大口,呼出一口浓浓的白气,这一口气凝冻万物。学生们浑身的热气一扫而空,全身上下多了一层严霜,须发之上尽是白惨惨的冰渣,看上去个个不似人形。 “天啦。”应唐的牙关得得作响,“左面王,这个冰人儿,比起你的面人儿怎么样?” “你不是寒碜我吗?”左都的嗓音也在发抖军蘸的大手笔,姚天道者差不多了。 “哦!”莫先闻小脸发青,好奇问道,“你见过天道者的神幻身吗?” “见过一次。”左都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你不会被收拾了吧?”应唐目光如炬。 “去你娘的。”左都闷闷说道,“输给天道者,老子也不丢人。” “让我猜猜。”易如接口说道,“天来向来不管人间闲事,京无伦一旦惹上,就是一块牛皮糖,缠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两个白虎天道心狠手辣,从来不留活口,哈,我知道,你一定是遇上了燕惊虹。” 左都瞪着易如,脸色好有一看。他目光一转,忽见龙悔满面红光,浑身热气腾腾,丝毫不为冰雪所困。不由怪声叫道:“你这条死龙,一个人暖和,就不顾兄弟们了吗?” “对呀,对呀!”应唐跟着起哄,“快变身,快变身,给大家取取暖。” 因为憎恨父族,龙悔一向不爱变身,谁知道遇上这一群难兄难弟,居然逼他变身取暖,这真是岂有此理。可是牛鬼蛇神一同起哄,由不得他出口拒绝,只好叹一口气,浑身红光一涌,化为一条壮伟惊人的火龙。龙悔的火焰不同一般,乃是一口先天龙焰,别的火焰遇上雪怪的寒气,无不纷纷泯灭,唯独这一把神龙之火,越烧越旺,热力惊人。牛鬼蛇神们围在火龙身边,就像是围着一团髯火,浑身暖洋洋的,嘴里大叫过瘾。 第三百零六章 雨龙谷中 一口寒气吐完,巨雪怪身子一侧,翅膀上扬,卷起漫天飞雪,雪花大如凉席,沾上一片就能将人活活闷死。 “这对手到底是谁?”应唐大声叫道,“天底下有这一号人物吗?有用冰雪做幻身的人物吗?” “不!”左都凑近龙焰,搓了搓手,“照我看,这不像是幻身,倒像是一种很厉害的炼气术。” “炼气术?”庄恳脸色一变,“难道是‘聚灵之术’。” “没错!”左都脸色阴沉,“各位还记得天道布武的第一场么?” “你是说,忘墟中的土怪?”应唐恍然有悟,“难道说,驾驭土怪的跟驾驭雪怪的是同一个人。” “唉!”左都捧着后脑,拖长声气说,“死赌鬼,你可不要乱说,驾驭土怪的可是巫大宫主啊。巫大宫主又怎么会对我们学生下毒手呢?” 他嘴里“不可乱说”,嗓门却大得惊人,在场人等,无不听得清楚。四灵会的会员纷纷开骂,牛鬼蛇神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危险之中,两个阵营仍是骂成一团。 裴怒应声心动,可是不容他细想,雪怪俯身向下,天倾云坠一般向他压来。 老道师的脸色变得凝重异常,沾满冰屑的眉毛簌簌抖动,他深吸一口气,长叫一声:“龟蛇合一,真武尊龙。” 电蛇朱龟,盘绕起舞,刹那之间,合二为一,万道光芒之中,涌现出一团巨大的黑气。黑气翻腾之间,冲出一只怪物,甲如炭,须如墨,盘绕天空之上,势如乌云凝聚。它一半像龟,一半像龙,龟背龙身,头角峥嵘,一双龙眼青碧含光,怒视上方的冰雪巨物。 “天啦,这不是玄武法相吗?”学生们大开眼界,纷纷叫嚷。 说它像是玄武,却也不尽然。玄武是半龟半蛇,这个怪物却是半龟半龙。它见风就长,势如一片黑云铺陈开来。顷刻之间,体格之巨,已经不在雪怪之下。 一黑一白两大巨怪,各显神通,就在半空之中,纠缠厮打起来。怪叫声声,雷声隆隆,雪花飘零,黑气汹涌。惨烈之处,仿佛天地劫数、世界末日,一众学生除了躲闪自保,再也无暇他顾。 光点越来越大,近了之时,竟是许多石块,足有人体大小,个个碾磨光滑,飞逝如电,气势汹汹,向参赛者们冲了过来。 “快闪!”岳风眼疾手快,抓着武大圣左右腾挪。乱石如雨,擦身而过,一眨眼的工夫两人接连死里逃生。 “岳风!”武大圣凄惨叫道,“丢下我吧,这样下去,你也会当倒数第一。” “少废话,死胖子。”岳风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丢下过你?” 武大圣心中感动,好一阵鼻酸眼热。飞石阵越发密集,两块飞石之间,狭窄之处,仅可容纳一人进出。 岳风遇强越强,脚下剑光如雪,快得看不清神剑的轮廓。刹那间,一块飞石迎面撞来,岳风急要躲闪,谁知脚下的飞剑却向前冲,人与剑各行其是,登时章法大乱。飞石擦肩而过,当真骨痛欲裂。岳风翻着跟斗向后飞出,接连撞上两块飞石,背脊大腿均是疼痛不堪。武大圣也吃亏不小,在那儿傲傲惨叫,但他有恺甲护身,所受的冲击,远远不及岳风剧烈。 “小子!”阳太昊怒道,“我教了你多少次,人有心,剑也有心,人心与剑心相合,才可所向无前。你说说,你刚才飞的是个什么东西?连几块飞石都躲不过,你还活个什么劲儿。” 老不死恨铁不成钢,岳风的驭剑术是他亲自传授,堂堂屠妖者的弟子,居然躲不过区区几块飞石,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阳太昊骂骂咧咧,惹得岳风心烦意乱,忙乱中,又撞上一块飞石,那感觉就像是疾行之中撞在一堵墙上,岳风眼冒金星,身子一仰,向下栽落。 迷糊中绿影闪过,岳风忽觉手腕一紧,叫一只温软的小手紧紧握住,横向拖出丈许,躲开一块飞石。这时间,岳风缓过一口气来,说道:“小七,多谢。” “别分心。”形势紧迫,依依以灵狐心语说道,“人剑合一,驭剑术最要紧的,就是把握住飞剑的剑心,人与剑心意相通,才能顺势而为。” 岳风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苍穹剑的剑心就跟老不死一个德行,狂暴惊人,架鹜不驯。这些日子,他花了极大的心力,方可勉强驾驭,若非贪求神速,他真不想驾驭这一口破剑。 危机当前,岳风来不及多想,凝神守意,神意顺着脚心注入剑身,剑心疯狂跳动,肆无忌惮,高速的飞行,让剑中的灵意越发癫狂。 “人剑合一,顺势而为。”老不死在他心中狂吼,“小狐狸都知道的事情,你还要我说几遍?” “闭嘴,老不死!”岳风使出全副心神,想要跟上动荡的剑心。突然间,两块飞石迎面撞来,其中只有一条狭缝,岳风试图躲闪,苍穹剑却执意向前。 “顺势而为?”岳风一咬牙,迎头冲上,人与飞石行将撞上的一刻,他体形变化,身子压缩变薄,化为一道黑色的流光,穿过了狭窄之极的缝隙。 咚,下面的武大圣却没有躲过飞石撞击,小胖子的嘴里发出一阵呻吟,可是与他相撞的石块,因此偏向一侧,嗖地弹开老远,撞上另一块飞石,轰隆隆一串响,势如推到骨牌,四五块石头撞在了一起。 岳风灵机一动,大声叫道:“武大圣,运气护身?” “干吗?”武大圣话没说完。岳风忽地奋起神力,将他抓起,如同抡起大锤,上下挥舞,左右横扫,只听咚咚之声不绝,飞石纷纷弹开,自相撞击,威力大减。 依依看得骇异,可是武大圣一旦气贯宝甲,远远硬过铁石。他撞上飞石,嘴里傲傲嚎叫,身上却远不如想象中疼痛。岳风把他当成开道利器,一路冲杀过去,这个法子,既不算道术,也算不上正宗的体术,裁判们要想挑刺找碴,竟也无法可想。 岳风人与剑合,飞得狂放无比,剑路出人意料,看起来甚至于有些癫狂不拘,可是不知怎的,就是快得惊人,好比白驹过隙,往往从不可通过的地方通过。偶尔遇上飞石太过密集,便用武大圣开路。片刻工夫,渐渐赶上了裴朝东,望见了领先四人的遁光。 不一会儿,飞石慢慢减少,终于一块不剩。岳风抬眼看去,前方稍稍开阔,两侧巨石摩崖,绿萝如织,古藤垂挂,千古长青。一行人还没喘过气来,两侧藤蔓忽又活了过来,化为怪蛇长龙,刷刷刷来缠比赛众人。 藤蔓柔韧不断,难缠之处更胜飞石,岳风几次险些为其所困,可是前方道路越来越窄,藤萝越来越密,双方狭路相逢,动辄图穷匕见。忽听裴朝东惨哼一声,掉头看去,那小子被一根藤蔓缠住,其他的藤蔓立刻蜂拥而上,将他裹成一只粽子。裴朝东奋起力气,死命挣扎,扯断千年古藤,惨绿的汁液流淌如注。 岳风飞得入神,渐渐与苍穹剑的剑心吻合。到了这个地步,他才终于发现,苍育剑的剑路,有时候角度古怪,其实大有道理,看似落入藤网,可是自己只要合理扭转、变化体形,往往可以险中求胜,更能避开其他怪藤的后招。 岳风摸透了苍穹剑的剑心,顺势而为,反而操纵,但觉如臂使指,气脉如流,化身流光闪电,穿梭在乱藤罗网之中。 谷中的古藤有增无减,数不清的巨藤从两侧悬崖疯长长出,结成网、连成片,流淌如河,一时越积越多,简直要将山谷填满。 岳风纵极飞行,渐渐也觉绕行不开。他的心中生出一丝疑惑:若是这种情形,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放弃比赛,径直投降;二是使出道术体术,强行杀出一条道路,可是这样一来,似也违犯规则。这一场,实为竞速比赛,并非武力之争。 念头还没转完,藤蔓从山崖上涌出更多,不止岳风受困,其他七人均是闪转艰难,这样下去,只怕到了最后,无人能够通过雨龙谷,赢得神行赛。 “到底怎么回事?”岳风好容易闪过一条藤蔓,就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吼,转眼看去,秋澜生落入了一片怪藤之中,每一条都如巨蟒缠身,力大无穷,摆脱不开。 秋澜生挣扎数下,愤怒起来,不顾身处赛场,抖手之间,手里多了一条金闪闪的长枪。他大力一挥,四周的藤蔓应手而断,叫人吃惊的是,藤蔓之中,流出的并非青绿的汁液,而是一股股腥臭的紫血。 众人看在眼里,来不及细想,大地震动,山崖颤抖,一整座雨龙谷,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岳风组。”岳风感觉不妙,锐声疾喝,“全体当心。” 话音刚落,两侧的山崖出现巨大的裂纹,乱石滚滚而下,砸在藤蔓上面,紫血进溅,腥臭无比。 “昂!”峡谷的地下,传来一声沉闷阴沉的嚎叫,紧跟着,地面一分为二,爬出来一个浑身青绿,巨大无朋的奇形怪物。 第三百零七章 五毒碧血蟾 怪物身体巨大,几乎塞满了峡谷,浑身上下,长满了又粗又长的突起,乍一看与古藤相似,但从怪物身上长出来,又是说不出的惊悚恶心。 怪物露出全身,细看起来,像是某种蛙类,可是体格之巨大,状貌之狰狞,又像是一场噩梦,迥然不同于世间任何生灵。 “昂!”怪物发出一声怪叫,触突间一双淡黄色的眼珠露出凶光。 “什么东西?”武大圣望着怪物,胃里酸水上涌,“这、这也是考试的题目吗?” “五毒碧血蟾!”依依盯着怪物,面有恐惧,“这是一只三品妖王!” “昂!”妖蟾怪叫一声,吐出一股五彩浓烟,浓烟上下翻腾,顷刻之间,弥漫山谷。毒烟所过,天生的藤蔓纷纷枯萎,化为团团烟气,岩石受了侵蚀,纷纷溶化,发出世噬之声。 八个比赛者,再也顾不上胜负,纷纷向后飞退,躲避毒烟的侵蚀。可是,谁也不敢反击,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一只妖蟾是不是比赛的题目之一,如果贸然出手,未必不会触犯规矩。 浓烟无穷无尽,其中嫂哩连声,无数的绿影穿过弥漫的烟气,像是长蛇怪蟒,向着众人卷来。 岳风心里明白,这是怪物身上的触突。看样子,这东西能长能短,能粗能细,伸缩全凭心意,也是妖蟾捕杀猎物的厉害手段,加上毒烟之威,防不胜防,刁钻无比。 岳风侧眼看去,四灵会的四个仍在躲闪,他们也朝这边观望,两个阵营,全都指望对方率先动手。 毒雾越来越浓,势如怒马奔腾,触突挥舞的速度越来越快,流光幻影,不容把握。八人躲闪的速度,渐渐有些相形见拙。 “岳风……”依依额角见汗,嗓音微微发抖。 “去他娘的。”岳风吟了一口,“输就输吧!”一伸手,雷魂笔跳到指间,锐声叫道,“天火燎原!” 灵感涌上心头,笔尖游走如电,留下一个个扭曲古怪、光照四方的龙文。 龙文闪电流转,向内一缩,轰隆一声,笔尖冲出一团大火,火光照耀天地,毒烟似也为之一弱。火球翻滚之间,化为九团火焰,冲入毒烟之中,发出噬噬怪响,触突与大火相遇,纷纷焦烂萎缩。 众人盯着岳风,均是一脸诧异,朱阳怒道:“臭皮蛇,你这是犯规。” “犯什么规?”岳风扫他一眼,“我可不会坐以待毙。” “昂!”妖蟾锐叫一声,毒烟的颜色越发鲜艳,迎着火焰,奔突向前,烟气化为无形的大手,捏住一团团的火焰。“九阳焚天符”跳动挣扎,接二连三,纷纷熄灭。 火到烟消,自然之理,妖蟾妖力强悍,竟用毒烟强行灭火。众人心中均是骇异,岳风发出一声长叫:“苍龙转生,万火龙鳞爆!” 螭龙冲天而起,身子绷直如弓,射出万点火光。火鳞冲入毒雾,发出猛烈的爆炸,爆炸生出的气浪,将奔腾的毒烟搅得一塌糊涂。 “神风酒龙卷!”幻璃搅起龙卷咫风,狂风阵阵,吹向毒烟,酒龙卷奔腾向前,其中融入“酒罡”,百毒不侵,毒烟遇上龙卷,纷纷化为乌有。 嗖嗖嗖,数不清的触突冲了上来。岳风大喝一声:“七绝木神!”幻璃失去形体,化为千百幻藤,如龙如蛇,跟冲来的触突绞在一起,藤蔓上飞一般长出“龙爪神棘”,抓拿如电,无坚不摧,连抓带扯,扯得触突血肉横飞。 藤断血飞,惨烈难言,妖蟾的触突随断随生,七绝木神也是生生不息,双方纠缠不休,一时难分高下。 “狐尾电光刀!”依依幻刀出手,光流电闪,耀眼生花,所过触突寸断,紫血飞溅。 呜呜,浓烟中传来古怪的呼吸,一股无形之力从烟中传来,毒烟逼成一束,缠缠绕绕,似有灵性,绕过闪电刀光,冲向依依面门。 这一下变化出奇,依依不会“酒罡”,难当毒烟侵袭,想要纵剑后退,可是毒烟受了外力推动,快了十倍不止。 轰隆,火焰腾空,落到依依身前,化为一堵火墙,热浪向前冲出,逼得毒烟向后倒退。依依定眼看去,一个巨大的火轮凝结成形,飞旋如电,呼啸如雷。五色火焰有如车轮滚动,将五色的毒烟吸入其中。 “好一个五色火轮!”依依暗暗赞叹,但让她出口夸奖猪样儿,那却是万万办不到的事情。 龙卷火轮之下,毒烟丝毫不衰,而且越来越浓,起初薄如烟霭,渐渐浓如胶漆。毒烟横流,古木一扫而光,岩石消溶,山谷越拓越大。 烟气中的呼吸声忽长忽短,吹动一道道豁糊糊的气柱,时而笔直如棍,时而曲折如鞭,时如莲花绽放,时如宝剑锋芒。千变万化,无孔不入,绕过众人的幻身,攻击其后的本体。 其他人等,早已按捺不住,使出幻身符法,应付这一轮水银泻地般的攻势。秋澜生身处雾气之中,铠甲尤其绚烂,金彩光芒冲开雾气,煌煌烈烈,气势惊人。他收起长枪,翻身变相,却是一只金翅大鹏,神眼如炬,双翅如火,鼓起一阵大风,冲开近身的烟柱。 陆玉甲也化身一条青色的虬龙,盘绕飞腾,口吐云气,那云气活了也似,进退攻守,有如灵蛇怪龙,与毒烟斗得难解难分。 钟离孟华也召出家传的“千幻神剑”,数百口幻剑化为“周天剑轮”,卷起一阵狂视,吹得毒烟时开时合,明亮的剑光冲开雾烟气,直射长天。 裴朝东念念有词,唤出一只半黑不红的巨大幻龟,昂首吐出一股火焰。这一道“龟心灵火”,与裴怒同出一源,可熔万物,可破百邪,火光所过,烟消雾散。裴朝东符笔一指,火势向前,可是进到毒烟深处,似有无数暗影缠住火焰,来来回回,起起落落,火焰身在其中,渐渐衰弱变淡。 “倒海棍!”武大圣落到地上,变身苍猿,手中鳗鹏金棍,抡得密不透风,搅起一个个巨大的气漩,搅散及身的毒烟,触突碰到棍子,变成一团稀烂。 “骇鬼!”岳风一抬手,电光虚空生成,势如千百道长枪锐戟,飞入毒烟之中,同时引动天雷,电光从天下落,蜿蜒粗长,就像是平地长出一大片闪电丛林。 “惊神!”岳风双拳收回,天电如百川归海,流入他的手掌之间,化为一大团炽亮夺目的光球。 哧溜,电光球钻入了烟气之中。 这一团电光与岳风心神相连,所过均能感知。他清楚地知觉,电光势如破竹,一路撕开毒烟,摧毁触突,一如顽石击卵,冲到妖蟾面前。 突然,一股潜力,来自毒烟深处,绵绵密密,势如无形大网。 电光受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蓄积的大能,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四面扩散。 那一股潜力遇强越强,随着爆炸之势,徐徐舒张开来,像是一堵气墙,刚柔不定,抵消了爆炸的威力。 电光闪烁几下,忽地泯灭不见。 岳风微微动容,他曾与龙蛛较量,即使八品妖王,挨了惊神一击,也难免有所撼动。谁知道,对付一个二品妖王,这一击居然石沉大海。更何况,所来的八人,个个身怀绝技,四灵会固然是百里挑一的精英,岳风组也无一不是身经苦战,从百死之中杀入学宫。可是八人联手,仍是驱不散这若有若无的毒烟。 雾气更浓,触突更多,八人陷入烟山雾海,一时进退不得。 “千剑一心,天妖降伏!”夺目的剑光从天而降,化为飞旋的剑轮,无数剑光从剑轮中飞出,密如剑雨,扫向浓雾中飞舞的绿影。 绿影节节寸断,其中紫血横飞,妖蟾的口中发出一串怪叫,叫声中不无痛苦之意。 “容天纳海,六合藏身!”宝瓶下降,奇光夺目,六合瓶青光微微,生出一股吸力,只一下,满谷的毒雾,就被一气吸光。 毒烟消失之际,天秀白衣翩翩,飘然下降,挡在众人之前,女道师秀目生寒,凝注远处的妖蟾。 妖蟾趴在远处,双眼半睁半闭,看上去似在假寐,触突如飞生长,很快恢复如初。就在妖蟾的头顶,悠悠闲闲,坐着一人,遍体黑衣裹身,戴了一张笑容诡异的假面。 第三百零八章 蟾光拳 岳风望见此人,心子猛地提了起来:“阿甲?” “天秀道师!”钟离孟华冲口而出,“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天秀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困惑,“这是四神四绝,不是‘天道布武’,神行之中,不该出现这些东西。” 她扬起脸来,盯着黑衣男子:“你是谁?” “我么?”黑衣人站起身来,咯咯一笑,“你可以叫我阿已!” “你有何贵干?” “无可奉告!” “好吧!”天秀目光变冷,“我会让你说出来。” “不必客气。”阿己又是咯咯一笑,“天秀道师。” 岳风一皱眉头,正想挺身上前,这时天光一暗,寒风袭来。他抬眼看去,阴暗的天空中飘起了片片的雪花。 如今正是夏日,六月飞雪,古怪之极。 天秀脸色一变,望向远处天空。阿己又是一笑:“不用看了,裴老头儿遇上了一点儿小麻烦。来吧,咱们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天秀道师,让我见识一下‘七宝道身’的威力!” 天秀微微冷笑,头也不回,淡淡说道:“你们八个,继续比赛。” 其他八人面面相对,心中均感诧异,天秀威名远振,这个假面人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挑战七宝道身。 岳风更是犹豫,这个人带着与阿甲一样的假面,说不定也是毁灭落星谷的凶手。比起毁家之恨,这一场比赛的胜负真是微乎其微。 岳风组为他马首是瞻,组长犹豫不前,其他人也不好妄动。忽听嗖嗖连声,四灵会四人飞身窜起,绕过妖蟾,向前飞去。 假面人徐徐站起,漫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双手并拢,十指如莲花绽开,摆出了一个古怪姿势,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天毒宗,蟾光拳!” 天秀脸色一变,急叫:“快,快回来!” 但已经晚了,阿己的手心,迸射出五彩光芒,亿万毫光勾画出一个绚烂的光环,光环向外扩张,刹那之间,上下方圆数里,全在光环笼罩之下。光环之内又有光环,仿佛千层宝莲,环环相套,向外怒放,密层层的光环绵密无间,凝结成一个幻光聚合的镜面,光亮如新,映照万物,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在镜面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别看那影子。”阳太昊的声音急促响起。 岳风心知不妙,出声示警已经来不及了,他一扬手,幻璃凌空狂转,卷起流水千重,势如一道水屏,横在众人身前。 依依等人眼前水光一片,视线受了阻碍。四灵会的四位没有这样幸运,一看到光镜上的影子,立刻受到吸引,双眼直视,不忍挪开,一股异香幽幽飘来,四人只觉心旷神怡,身不由主,飞向镜光之中。 “天舞宝轮!”天秀的声音清脆有力,幻女拧腰扬手,大力一掷,手中的金轮飞出,势如一轮明月,切开了光亮的镜面。 光镜一击即碎,法华轮嗖的一声弹了回来。幻女轻舒玉臂,稳稳接住,秀美绝伦的面庞上呈现出一种沉静自如的表情。 两股力量撞击,激起一股气浪,天上的四人一如脱了线的风筝,翻翻滚滚,惊险百出,看那样子,就像是喝醉了酒,一不留神,就要从天上掉落下来。 “蟾奴归位!”阿己双手一招,四人停止了翻滚,俨如扯线的木偶,嗖嗖嗖飞到阿己身前,一个个双眼呆滞,面色酡红,身子略显僵硬,直勾勾盯着天秀等人。 岳风收起龙卷,看清前方景象,心中不胜诧异,只听依依叫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阳冷冷道:“他们中了幻术,魂魄受了克制。” “你什么意思?”小狐女瞪眼望他。 “很简单。”朱阳哼了一声,“这四个蠢货,已经成了对方的人了。” 依依一愣,若有所悟。岳风的心也是微微一沉,定眼看向四灵会的四人,一转眼的工夫,四人的脸色由红变白,眼圈隐隐发黑,眸子深处凶光浓烈。 “这就是蟾奴么?”岳风抬眼看去,天秀凌空伫立,面露迟疑,手指握紧笔管,指节微微发白。 “天秀道师。”阿己拖长声气,语带调侃,“你看我这一招怎么样?” “你……”天秀的身子微微发抖,“你应该已经死了。” “唉,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阿己装腔作势,侧耳凝听。 “天毒宗,蟾光拳。”天秀长吸一口气,努力按捺心神,“你是‘蟾王’戏海,十年之前你就应该死了。” “谁是戏海。”面具后的眼睛连连眨动,其中透出一丝嘲弄,“我说了,我叫阿己。” 天秀望着四个失去神志的学生,心中一阵翻腾,她抬眼看向四周,可是看不见秋风舞的影子。铸雪峰的方向,远远传来了雷声,空气中的寒气越来越盛,雪花飘飘,大如巴掌。 女道师心跳加快,脸色发白,她隐隐察觉,这里暗藏一个阴谋,似乎早早有人设好了圈套等着自己一方跳了进来。 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说,这些人胆大包天,竟敢攻打八非学宫? “那就试试看!”天秀的心中涌起一股傲气,微微挺起腰身,扬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马上放了我的学生。” “这件事我有点儿为难。”阿己摊开双手,“天秀道师,你应该知道,到了肚子里的东西不可能再掏出来送人的。” “好吧!”天秀扬起符笔,高声叫道,“千剑一心,天妖降伏。” 降妖剑从幻女手中飞出,化为一阵光灿灿的剑雨,剑雨流光,惹得人眼花缭乱。 “千幻神剑,周天剑雨!”出声的是钟离孟华,他的符笔高高举起。 琳,数百道幻剑冲天而起,迎上了降妖剑的剑雨,剑光交错,声如急雨。降妖剑的威力,远非千幻神剑可比,两剑相交,千幻神剑纷纷碎裂,亮晶晶的碎屑四处飞溅,天空中星星闪亮,就像是下了一阵光雨。 幻身受创,波及真身,钟离孟华面皮发紫,口角淌出一股鲜血。 天秀心生不忍,陷入矛盾困境。“蟾王”戏海是天毒宗的大甲士,一路“蟾光拳”将幻术、体术、毒功融合得天衣无缝,当年横行天下,血债累累。他最厉害的一点,就是将对手变为蟾奴,任杀任剐,任由驱使。只因罪孽太大,后来惹怒了京无伦,将他击毙在北溟海中。谁知道,今日“蟾光拳”再现,足见此人坠海未死,还在人间。 “七宝道身”尽管厉害,可要打败这个顶尖的甲士,怕也必须全力以赴,更何况,对方还有“五毒碧血蟾”助阵,三品妖王,法力非浅,人蟾联手,不可小觑。 如今“四灵会”己成蟾奴,一旦全力出手,势必杀伤四人。天秀身为道师,岂可不顾学生的死活。 一转念的工夫,秋澜生纵身飞起,凌空一翻,化为金翅大鹏,卷起一阵狂钡,鸟嚎怒张,吐出一股浓烈的火焰。 “容天纳海!”六合瓶掉转过来,轻轻一吸,火焰纳入瓶中。天秀目光一转,陆玉甲也跳了起来,拧腰拔背,凌空一转,发出一声龙吟,化为青甲狂龙,张牙舞爪,向她俯冲过来。 幻女随手一掷,飞龙杖化为八条银甲巨龙,两条缠住青龙,利爪齐出,鳞甲纷飞,两条飞向金鹏,鸟鸣龙吟,杀得难解难分,剩下四条银龙,龙睛怒张,龙爪奋起,居高临下,扑向阿己。 咻,一股火焰掠空而过,活蛇似的缠住银龙,银光红火,纠缠不休。六合瓶升到空中,咻的一声,又将龟心灵火吸了进去。银龙摆脱火光,冲向那只幻龟,幻龟张牙舞爪,腾挪如电,全无龟类的迟钝,血口怒张,不时喷出幻火。可是以一敌四,不到两个回合,就被一只银龙牢牢缠住。 天秀的策略十分明白,用飞龙杖困住四个学生,再与阿己单打独斗。 “天池木莲,浴火重生!”圣火莲飞出幻女的指尖,火光冲天,火莲暴涨,化为十亩大小一时光照长空。 “呵!”假面人一声轻笑,双手扬起,结成一个古怪的手印,“蟾光拳,冰蟾凝风!” 冰白色的光华从阿己的手中迸射而出,结成一团圆光,托出了凌空下落的火莲,四周的气温开始急剧下降,四周的岩石上多了一层薄冰。 寒气越甚,火光越强,圣火莲与冰蟾光交替变大,冰火交锋,发出异样的鸣响。 “天舞宝轮!”天秀一声锐喝,“法华轮”呼啸而出。假面人轻轻一笑,双手圈转,一拳送出:“蟾光拳,金蟾戏海。” 拳头上迸射出炫目的金光,光环重重,波浪一样向外涌动,一瞬间,阿己的身前,不知道出现了多少道金色光环。法华轮撞上光环,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鸣响,金光破碎泯灭,法华轮的势子也为之一缓。 “蟾光拳!”阿己不容天秀变招,第二拳轰然送出,“幻海无边!” 第三百零九章 五对五 这一拳不是冲着天秀,击中的是四个学生。四个人如中针刺,浑身一颤,两只眼睛变得血红,浓烈的元气从体内涌出,力量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升。 大鹏鸟金翅暴涨,像是长长的刀锋,划过银龙的身体,带起一溜火光,它的爪子深深地陷入另一条银龙的身体。天秀心生迟疑,想要让银龙回爪相向,又害怕伤了秋澜生,大鹏鸟的爪子越陷越深,银龙生出痛苦的扭曲。天秀感同身受,也是微微发抖。 一声龙吟,青龙体格暴涨,粗了一倍有余,它拧过身子,反过来缠住一条银龙,龙尾迅疾如电,凌空一扫,扫中一条银龙的头部,幻龙的银光出现了些微的散乱。天秀想要反击,又生迟疑,冷不防一股火焰喷来,正中幻龙头部,银龙再受重创,一声悲吟,化为了一团银光。 天秀的喉头微微发甜,粉面染上了一抹血红。她定眼看去,裴朝东的幻龟口吐烈焰,浑身长出锋锐的尖刺,刺穿了一条银龙的身体,银龙盘在幻龟身上,生出一阵痛苦的扭曲。另一条银龙前来相助,不防一阵剑雨飞来,刺中龙身,银星四溅。天秀面色更红,红晕沁染了雪白的颈项。 钟离孟华发出凄厉的狂吼,浑身上下青筋暴突,两只眼睛透出一股异样的血红。幻剑的数目多了一倍,剑雨呼啸,剑光炽亮,一时之间,千幻神剑的气势竟然压住了降妖剑。 天秀心里明白,这四人一定看到了十分可怕的幻象,恐惧之余,激发自身潜能,透支魂魄元气。这样下去,事后纵然不虚脱而死,也会大病一场。她的法力甚高,打败四人并非难事。但这四个人本来无辜,无论如何,也是她亲手教授过的学生,陷入此等困境,全是因为她的忽,如果不是她发号司令,四人也不会中了蟾光拳,变得失魂落魄。 敌我相争,生死一线,这一连串的迟疑十分要命,金翅鹏连连翻转,挣开银龙,扫开剑雨,浑身轰然一亮,燃起一片大火,火焰如狂潮疾风,来势又凶又猛。 天秀掉转六合瓶口,正想吸入火焰,冷不防阿己一拳送出,大喝:“蟾光拳,土蟾勾魂!”一团黄光脱手而出,黄乎乎,暗沉沉,像是起伏的波涛,随着金鹏火一起涌到。天秀一眼扫去,黄光旋转起来,重重叠叠,漩涡千重,就像是一张大口,要将她吸入进去。 天秀微微晕眩,她心神一乱,幻身也受扰乱,一时间,金鹏浴火,青龙摆尾,玄龟吐出巨大的火球,有如骄阳腾空,伴随周天剑雨,怒潮似的向天秀杀来。 天秀一阵窒息,这一刻,对方攻势之猛,俨然天崩地裂。如果反击,势必重伤学生,如不尽力出手,今天一世英名,很可能化为流水。 “怎么办?”念头刚刚闪过,眼角余光所至,四条人影冲天而起。 “七绝木神!”岳风一声锐喝,千百条长藤迎上了漫天飞剑,青影在白光中穿梭,每一根藤蔓,都长出了龙爪神棘,爪扣藤缠,幻酸横流,千幻神剑精元浮动,升起袅袅白气。糖木神嗖嗖舞动,长长的糖丝粘住了细小的飞剑,抽向一边的青龙,电木神像是撕裂虚空的闪电,咻咻连声,抽打玄龟的脊背。 “蟾龙!”阿己见势不妙,脚踏毒蟾,毒蟾身上的触突纷纷暴长,迎向七绝木神。 “天蟾酥!”触突上分泌出白色的液体,幻藤一被缠住,化为袅袅的青气。 岳风只觉胸口一热,正要变招,眼前强光刺眼,降妖剑凌空下落,每一口剑都光芒丈许,势如匹练卷出,蟾龙纷纷削断。 “五色火轮!”凤雏身子舒卷,化为一只辉煌绚烂的巨大火轮,一涨一缩,将那条巨大的青龙圈在里面。五色的火焰转动如轮,青龙的鳞甲微微变红,热力透过鳞甲,深入龙体,青龙灼热难耐,发出一声龙吟,拧转身子,吐出一口浓浓的白气,白气所过,火焰熄灭。青龙翻转过来,四只龙爪左起左落,右起右落,急如狂风骤雨,竟将火轮抓出一个缺口。 “涨!”朱阳喉头发甜,强忍不适,火焰暴涨,又将火轮的缺口补上。 “蟾光拳·水蟾净心!”阿己一拳送出,一片清光冲出拳头,所过清凉一片,圆光的中心吐出巨大的水球,所过火焰熄灭,白气袅袅。朱阳凝神发火,火焰一灭又生,火势连绵不断,水火交织,水气弥漫。 “容天纳海!”六合瓶飞来,尽力一吸,水球钻入瓶口,但更多的水球从圆光中吐出,六合瓶吸了又生,俨然无穷无尽。 “狐尾雷暴刺!”依依飞到高处,居高临下,摇动幻尾,说不清的金光电刺,流星暴雨一样飞向阿己。阿己拳头圈回,一拳送出:“金蟾戏海!”金光暴涨,化为遮天屏障,雷刺落在上面,纷纷向后弹回。 “玄天神雷钻!”依依细腰一拧,素白的双手向内一合,雷刺合拢,化为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钻,嗖地飞向一侧,呜的一声,钻入了幻龟的脊背。 幻龟猝然遭袭,痛得缩头缩脑,裴朝东也是如芒在背,怒吼一声,符笔挥舞,幻龟吐出一条火蛇,凌空飞出,直奔依依。 嗖的一声,火蛇又被六合瓶吸了进去。依依飘然一转,雷钻曲曲折折绕过幻龟的脑袋,狠狠钻入它的后腿,裴朝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呆滞的眼珠几乎凸了出来。 巨大的撞击声从一旁传来,苍猿一纵十丈,正与金鹏交手,手里的铁棍卷起乌光一片,棍影重重,如山如龙。金鹏俯身猛冲,利爪如电,倏忽探入棍影之中,当的一声,抓住了那一条铁棍,跟着鸟嚎伸出,狠狠一啄,正中苍猿的脸颊。武大圣回手捂脸,便觉手指剧痛,铁棍行将脱手,眼看金鹏又要啄来,把心一横,握掌挥拳,大力送出。当的一声,这一拳不偏不倚,正中金鹏的鸟头。 金鹏脑袋侧偏,口中发出一声怒鸣,秋澜生挨了这一击,头脑微微晕眩,爪子略松,几乎被武大圣夺回铁棍。他心中愤怒,加上幻术扰乱,毒素流窜,心中如癫如狂,金翅乱拍、尖嘴怒啄,不时腾出一爪,来抓苍猿的双眼。 武大圣横了一条心,闭上眼睛,也是拳打脚踢,头撞口咬,磨盘大小的拳头落在金鹏鸟的身上,黑气汹涌,金光迸溅,声音仿佛雷霆滚滚。鸟爪和鸟嚎雨点一般落下,伴随刺耳异响,苍猿的身上多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双方近身搏杀,情形惨烈无比。 这一下子,形势悄然变化,岳风组对上了四灵会。天秀则腾出手来,她不知所从,心中微微迷惑,忽听岳风叫道:“天秀道师,全力打倒这癫蛤蟆,逼他解毒救人。” 这句话惊醒了女道师,不由暗骂自己糊涂。当即纵起玄凌剑,伸到高处,只见阿己的周围光镜萦绕,纵横交错,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天舞宝轮。”天秀符笔高举,笔尖光芒四射,身后的幻女柳腰轻摆,玉臂横空,刹那间蓄满了势,嗖的一声,宝轮破空飞出,带着惊人的旋转,穿透茫茫大气,就像是一片圆形的闪电。 “金蟾戏海!”阿己身转如风,金蟾光更加明亮。 当,一声激鸣,伴随撕裂之声,宝轮嫂地弹回,幻女素手一扬,轻轻接住,晶莹光亮的星眸投向那团支离破碎的金光。阿己左拳颤抖,指缝间流出血来。 “戏海。”天秀容色清冷,目光凛凛,“你的把戏耍到头了。” 阿己呵呵一笑:“我可不这么认为。” “天舞宝轮!”幻女再一次举起宝轮,晶莹娇躯宛如一具雪白的长弓,嗖的一声,宝轮电射而出。 阿己双手齐出,一团金蟾光横在面前,谁知宝轮飞到半途,闪电转向,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刷地一声,穿过了“圣火莲”,击中了与之相抗的冰蟾光。 当,冰蟾光化为一团粉碎,圣火莲失去对手,光芒大盛,势如一股火流,穿过冰白色的残光,火瀑一样向阿己身上泻落。 “水蟾净心。”阿己一拳送出,水蟾光清莹莹一片,挡住了下泻的火流,火流四散流窜,化为千朵火莲,绕过水光,四散乱飞。 阿己连连出拳,冰蟾光、水蟾光接二连三涌出双手,冰火相撞,水光弥天。 天秀杀招迭出,根本不容对手缓气,法华轮化为一道流光,又撞破了一面金蟾光,降妖剑幻化剑影,光华漫天。阿己慌忙回拳送出,金蟾光环环相套,化为一个晶莹莹的镜面,剑光击中蟾光,金银光芒,进溅四散。 顷刻间,幻剑去了又来,来了又去,金蟾光破了又合,合了又缺,双方陷入僵持,一边的法华轮呼啸而出,带起一溜彗星似的光芒,当哪一声,又将一面幻蟾光击碎。 第三百一十章 破剑 论道力,阿己也是至道甲士中的强人,可是比起天秀,仍是差了一招,他的厉害之处,在于将对手的同伙变为蟾奴,以此要挟,迫使对方束手束脚。所以,当年遇上独来独往的京无伦,打他全无还手之力。 四灵会的四个蟾奴,本也是他杀手铜,可恨的是,这四人被岳风组死死缠住,一时之间作用全无。岳风组四个煞星,都是从天道布武中一路杀来,压根儿不管什么同学之谊,出手全无顾忌,招招都往死里对付。 阿己没有了赡奴相助,只好使出全力,将一路蟾光拳打得流光溢彩,光环重重叠叠,金、水、土、冰、幻、火、木,各色圆光周天旋转,看得人眼花缭乱。阿已出拳之快,从外面看来,一个人仿佛多出几十个影子,举手抬足幻影重重,往往一抬手的工夫,打出了十拳也不止。 他只守不攻,依托地面,应变无穷。天秀一时之间,倒也无奈他何,抽空子斜眼看去,岳风组与四灵会已经陷入了苦战。 七绝木神对上了千幻神剑。岳风渐渐发现,钟离孟华的剑幻身,比起钟离锋更胜一筹。不但剑雨绵密,剑力惊人,每一口幻剑,均可自行其是,演出一路剑法,刺削斩劈,招法精奇,剑身忽大忽小,不时突破幻藤,更厉害的是,幻剑之间相互引为奥援,一支幻剑被困,其他的幻剑势必齐力上前,糖木神也罢,酸木神也罢,统统都被搅得粉碎。 岳风隐隐明白,钟离孟华一念之灵,注入幻剑,化身千百,可大可小,可分可合,合则千剑一心,分则各自为战。他面对的已经不是漫天飞剑,而是自在有灵的一群活物。 千幻神剑越战越勇,剑光四射,瑞气千条,所过藤蔓碎断,七绝木神落了下风。 但岳风不为所动,越是面临危机,他的心中越是冷静。千幻神剑分分合合,大大小小,剑如其名,变幻莫测,扰得人眼花缭乱,突然闪电光转,几支飞剑激射而出,穿过幻藤阻拦,连刺带削,攻向岳风。 岳风一旋身,手中符笔化为长枪,电光喷薄,迎上炽亮剑光。叮叮叮一阵急响,雷魂枪光影万千,化为一道闪电屏障。枪与剑凌空比快,有如数只白鹰,围攻一条飞龙,上下翻飞,来去如电,比快斗巧,生死一线。 交击之声越发密集,剑气电芒之中,血光陡然进现。岳风一声锐喝,长枪卷起骇人的电光,叮叮叮接连三响,三支幻剑粉身碎骨,化为一团团白色的精气。枪风呼啸而过,光流气散,化为乌有。剩下两支幻剑,来不及飞走,两根幻藤倒卷回来,藤上龙爪神棘快若电闪,一爪一口,将两口剑牢牢攥住。 “电木神!”雷魂枪挑中幻藤,电光注入其中,幻剑一阵颤抖,像是中了箭的鸟儿,抽搐两下,凝而不动。 钟离孟华一下子失去五口幻剑,心神受创,一口鲜血冲口而出,面庞越发苍白狰狞。他的头发在激斗中打散,四散纷飞,形同厉鬼。 岳风站在藤影剑光之中,肩头胸口,均有长长的剑痕,方才一轮激战,他也受创不轻。 “酒来!”岳风一扬手,幻藤纷纷回缩,化为一条青光四射的璃龙,酒气弥漫,酒瀑横空酒水灌入岳风口中,伤口上腾起袅袅白气,很快皮肉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你的剑法不错。”岳风冲着对手笑了一笑,“可惜慢了一点儿。” 钟离孟华魂魄受制,心中虽然明白,口中却说不出来,呲牙咧嘴,发出一阵咆哮。 “真可怜啊。”岳风摸了摸伤痕,“但也没关系,我会一拳一脚,亲自把你打醒。” 钟离孟华一声狂喝,悬浮半空的剑阵呼啸而出。 “神风酒龙卷!”风声水起,化为强劲屏障,狂风厉啸,水势翻天,一条通天水柱,有如银山雪城。 剑锋刺穿旋风,冲破酒罡,势子稍稍一缓,岳风第二招已经使出:“万火龙鳞爆!” 龙鳞变红,缤纷四射,一片飞火流焰,轰击,粘缠,将漫天的幻剑重重包围。火克金,光遮掩住了剑光,火力所至,白气腾腾,幻剑上精元浮动,钟离孟华的脸上涌起了一股紫气。 “长剑倚天!”他的喉头里发出骨碌碌的怪响,声音所至,幻剑纷纷退出风幕水屏,陡聚合翻腾,化为一口长约十丈、阔约一丈的倚天长锋。剑虽长大,剑速更加惊人,闪电一转,带起青影万千,剑锋撕裂虚空,生出一声霹雳般的啸响,光芒一闪而过,剑锋所过,神风分开,龙卷进散。这一斩之威,万物为之辟让。 谁知斩了个空。剑锋切开龙卷的一刻,幻璃化为了七绝木神,无数的藤蔓冲天而起,缠缠绕绕,拉拉扯扯,单独一根幻藤力量甚小,可是千藤齐心,登时化为一股无与伦比的大力,仿佛千百只大手,牢牢挽住了凌厉的幻剑,幻酸汹涌而出,电流上下滚动,酒木神如尖头铁虫,向着幻剑深处钻入。 “剑气通天!”钟离孟华一声狂叫,倚天长剑挽了一个剑花,剑身光芒四射,涌出千百道光白的剑气,每一道剑气都有雷电之威,剑光所至,幻藤节节寸断。 岳风胸口如受重击,喉头微微发甜,浑身的热血都鼓荡起来。天秀高高看见,脸色不由一变,但让她奇怪的是,尽管身临危境,岳风目光坚毅如初,丝毫不为所动。 “你完了!”他的话更不像是一个输家,“钟离孟华。” 钟离孟华两眼眨动,闪烁残忍光芒,这光芒一半出于幻术,一半却是天性使然。 “苍龙转生!”岳风一声长吟,“吸元!” 幻藤竞相收回,绞在一起,绿气腾腾,化为了长大的璃龙,大口对准幻剑,尽力向里一吸。 幻剑的剑身起了一阵强烈的波动。“苍龙转生”的吸元之力,几乎无往不胜。千幻神剑分散之时,幻璃无从下口,此时千剑合一,登时成了天生的靶子。 吸力越来越强,钟离孟华的脸色由白变红,有红变紫,紫色中腾起一股青黑,让他的脸上呈现出一股死气。此时此刻,他如果神志清楚,也许还知道如何应变,可是幻术在身,魂魄受制,心神一半清明,一半糊涂,面对如此古怪,一时之间,只觉万分难受,但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股逆血在胸中横冲直撞,一颗心快要跳出口外。 他强忍撕裂之痛,运足心神,想要驾驭巨剑,可是出乎意料,巨大的幻璃就像是一根软绵绵的长索,将那一口巨剑,牢牢缚在虚空之中。长长的剑身失去了固有的形体,剑身之上精元浮动,化为一股精白光亮的元气,向着幻璃的口中飞快流入。 一眨眼的工夫,幻剑短了一半,薄了五成有余。直到这个时刻,钟离孟华才醒悟过来。他两眼凸出,双颊深陷,张开大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 巨剑刷地分开,变成数百枚小剑,可是光芒暗弱,看上去有气无力。 幻剑一变,螭龙也变,化为七绝木神,长藤横天,龙爪飞扬,抓住道道剑光,幻酸涌出融化剑身,小剑痛苦扭曲,就像是蛛网上垂死挣扎的一只只小虫。 “骇鬼!”岳风双掌一翻,电光冲出虚空,道道从天落下,击中修长的剑身,嗤嗤连声,白气翻腾。 钟离孟华的两眼迷迷瞪瞪,脸色涨红如血,他的身边只剩下几口小剑,看上去可怜巴巴,就像是一只丢了爪牙的小兽。 黑影一晃,岳风神出鬼没,己到近前,两人四目相对,岳风的两道目光凌厉无比,更胜过手中的那一团电光。 “惊神!”电光球呼啸而出,正中钟离孟华的胸腹之间,爆炸声起,电光流窜,钟离孟华带着凄凄惨惨的嚎叫,像是一块石头,画了一道长长的弧线,咚的一声摔到地面。四灵会的会长头破血流,皮开肉绽,抽搐了两下,就彻底昏了过去。 这一击,岳风手下留情,击昏了对手,但也解除了幻术。阿己的幻术再强,面对昏迷之人也是无所用之。 朱阳对上了陆玉甲,火焰缭绕四周,青龙的口中嘘出云气,云气融合了陆玉甲的元气,嘘云成雨,就在青龙身边,灵雨潇潇,烈火不侵,雨水所过,周围的火焰随消随灭,屡屡无功。 青龙长身盘绕,扭动起舞,口中发出长长的吟啸,它冲着朱阳,吐出一口云气,翻滚之间,化为了数亩大小的一只巨手,抓拿变化,撕开熊熊烈焰,抓向朱阳的面门。 朱阳不敢大意。陆家是苍龙望族,数万年屹立不倒,除了一身出神入化的体术,更有一种独门的绝学,叫做“嘘星唤斗”。 顾名思义,这一门绝学与炼气术的吐纳有关,乃是“野马之吹”的绝顶,其原理近乎师化冥的“烟灵之术”,可是威力更胜一筹,练到绝顶境界,可以吹动五行,随意变化,应念破敌。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八相风火轮 “嘘星唤斗”只有变身青龙时方可运用。当日陆玉亭对阵左都,左都深知对方手段,抢先用幻面封住他口鼻。陆玉亭呼吸不畅,空有一身奇术,偏偏使不出来,所以输得十分窝囊。陆玉甲的神通超未大成,小试锋芒,己让朱阳束手束脚,换了陆家更厉害的人物,只凭一口元气,就能将凤凰之火轻易吹走。 朱阳的意念灌注进火焰之中,跳起“朱明之舞”,随着旋风一般的舞蹈,火势大增,飞窜上升,身前的火焰,也应念化为大手,数亩大小,迎上青龙吹嘘出的云手。火手、云手相互撕扯、抓拿,拉拉扯扯,变化无方。 “昂!”青龙发出一声长吟,又嘘出了一口长气。云手之中,又多了一条长长的云鞭,忽伸忽缩,大力一挥,火手分成两截,云鞭无声,划过苍穹。 朱阳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红云,狂舞中纵身一跃,让开云鞭锋芒。云鞭陡然暴涨,划过一面山崖,扫落了一大块山石,跟着纵向下斩,又将坚硬的地面切开了一条长长的地缝。 但随青龙吹气,云手舞动云鞭,快如风,急如电,忽来忽去,舒卷入神,云鞭一会儿长一会儿短,一会儿粗,一会儿细,一招一式,暗合陆家的龙须鞭法。使到癫狂处,一如陆玉亭的龙须鞭,云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鞭上长鞭,开枝分叉,粗长的云鞭,长出来无数细长的云丝,蔓延无穷,势如一张大网,将朱阳连人带火团团困住。 朱阳左冲右突,可是云障无穷,云鞭长出云丝,威力并不减弱,细如游丝,锋利却胜过刀剑,一丛丛,一网网,将凤凰之火撕得支离破碎。好在朱阳领悟到了朱明之舞,火焰能分能合,化整为零,化为千朵火莲,每一朵都怒放旋转,卷起冲天火光。 云鞭卷回自救,一缕缕云丝与火莲纠缠,火莲灵动跳跃,躲开云丝纠缠。云烟流注,火莲弥天,雪白与火红,在天空中交织成一副瑰丽的画卷。朱阳狂舞不休,青龙吹嘘不已,火来云去,攻守不定,两人均是全神贯注,不敢稍有疏忽,一有破绽,火莲、云鞭,立刻趁虚而入。 “猪样儿!”岳风腾出手来,回头一看,他目光锐利,一眼发现症结所在,“分不如合,火势分散,威力不及,千火归一,焚天灭地。” 朱阳应声一愣,一缕云鞭趁虚而入,掠过凤凰男的肩头,带起一溜刺眼的血花,云丝拉长变细,倒卷回来,形如一条细蛇,缠向少年腰间。 哧溜,一道电芒破空飞出,正中那一缕云丝。强烈的电流冲散了云丝中的精气,云丝毒蛇般向后一缩,化为了一团袅袅绕绕的云气。 岳风一招“破月式”击散了云丝,跟着一扬手,七绝木神刷地张开,金绿交织,紫红烂漫,天罗地网一般罩向青龙。 “住手!”朱阳一声锐喝。岳风应声停手,转眼看去,朱阳的俊脸上透出一股青气,冷冷说道:“臭皮蛇,你少管闲事,他是我的对手!” 岳风知道他心高气傲,苦笑一下,收回木神。 朱阳双手一合一分,旋风狂舞起来,舞姿中透出一股刚劲洒落。漫天火光大盛,但以朱阳化为中心,一朵朵,一瓣瓣,如飞凝聚,为一团大火。 “五色火轮!”朱阳大喝一声,五色火光,以他为轴旋转起来。 “老一套!”岳风轻轻摇头,就在这时,忽见火轮横向剖开,一只火轮化为两只。岳风心中惊讶,不由咦了一声。朱阳越转越快,火轮也随之变快,一眨呀,两只变为四只,四只变为八只,八只火轮纵横交错,有的横向旋转,有的纵向翻转,转速之快,匪夷所思,每转一次,掀起十余丈火光,形如烈日当空,看上去强光赫赫,辉煌绚烂。 “八相风火轮!”朱阳己为一只巨大的火球笼罩,火光四射,声如雷鸣,火焰的转动,鼓起一股强劲的烈风,云鞭及身,均被烈风刮走吹散。 “漂亮!”阳太昊喝了一声彩,“小子,你看出门道了吗?” “唔!”岳风沉吟道,“风火轮,我明白了,老不死,他将风轮体术融入了幻身。” 岳风哼了一声,暗生不服,可是朱阳能于激战之中,随机创出这样的奇招,的确让人震惊。这一下,火中夹带风势,狂风吹火,烈火鼓风,风火相应,登时生出了奇效,从今往后,云烟一类的幻身,恐怕全都对他无用。 “昂!”陆玉甲所化的青龙发出一声长吟,龙睛怒睁,呼吸之间,口中云气更浓,长鞭生长分叉,化为一张大网,罩住朱阳的火球,风火向外喷吐,冲开雪白的烟云,可是青龙一呼一吸,立马又有云气补足。云气开合,火光明亮,火光烛照云气,云气里透出金紫火红,一如朝云晚霞,说不出的瑰丽迷人。 “风火逆转!”云中的火轮之中,朱阳声如凤鸣,清亮贯耳。火轮转向忽变,一改向外鼓荡的势头,风火轮中生出一股惊人的吸力,将靠近的云气一溜烟吸了进去,八轮齐转,顷刻之间,就将云中的精气搅散。 “轮攻!”朱阳又叫一声,火轮化为火球,轰隆隆滚动向前,速度之快,势如火焰流星。 青龙极力吐出云气。云气化为大手,尽力抵挡火球。双方忽进忽退,云气弥漫,火势冲天。青龙节节后退,可也阻挡不了火球的来势。 “大仙风乱羽!”朱阳的声音冷峻如刀,一片片巨大的火羽从火球中飞出,风是风轮之风,火是凤凰之火,飘飘不绝,绵绵不尽,去势之快,宛如飞电流光,比起当日单纯的体术,威力强了不止一筹。 “昂!”青龙一声长吟,四爪齐出,爪影漫天,它的移动快得惊人,从旁看去,俨然生出几个影子,修长的龙影忽来忽去,看得人眼花缭乱。 龙爪对上了火羽,火星四溅,青气腾腾,双方出手之快,简直匪夷所思,这是一场气势浩大的攻防。火凤之羽,青龙之爪,青红交错,遮天蔽日,整座山谷之中,仿佛只剩下这两种颜色,就连天秀的七宝道身,似也因此黯然失色。 青龙吐出的云手推波助澜,一分为三,三分为九,九只大手,轮番摩掌火球。球中的火轮呼啸狂转,想要吸入云气,可是陆玉甲学乖,云手一沾即走,白云中渗入一丝青气,袅袅绕绕,云气可以消散,青气始终凝聚,吹不走,烧不断,如丝如缕,萦萦纠缠,一化三,三化九,一如水藻一样,布满了火轮的四周。 猛可间,岳风吃惊地发现,火轮的旋转,一时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心生疑惑。 “这是青烟罗!”阳太昊说道,“陆家的看家本领,相生宗的强力体术。这青色的元气丝融合了水木二轮,一旦青烟丝织成网罗,陷入其中的人,必然速度变慢,任由陆家高手的宰割。” 说话之间,龙爪、云手大占上风,青影白气怒涛似的向前涌动,逼得仙风火羽连连后退。 “要我动手么?”岳风暗暗担心,“猪样儿快不成了。” “那可不一定。”阳太昊说道,“这小子既然用凤凰火使出‘仙风乱羽’,那么一定还有后招。” 话未说完,朱阳发出一声清啸,漫天火雨收拢,化为两只巨大的手掌,火光通透,涨缩不定,一缕火光从火轮中射出,连接火手,穿透青烟罗,捏成一个奇怪的印诀。 “好小子,来了!”阳太昊说到这儿,微微激动起来。 “日冕刀轮!”随着朱阳的喝声,火焰双掌轮转起来,势如车轮滚滚,扫向青烟织成的网罗,风火凝缩,化为明亮的刀锋,所过青烟迸散,网罗破碎,与龙爪相遇,两股大力相撞,雷霆滚滚,星火四溅,龙爪化为一团团青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青龙一声长吟,云手化为长刀,纵向直下,一只火掌一分为二,碎片翻一个身,忽又化为两只巨手,威力不见反增,三掌齐出,三股疾风卷着火焰向前掠空,刀气漫天。 “小子!”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看见了吗,这三只手是凤凰血裔的‘火分身’,比起你来,这小子进了一步啊。” 岳风望着火焰三掌,满心不是滋味。短短几个月工夫,朱阳居然练成了“风分身”,而他直到如今,雷分身仍是一无所成。 火掌横空,呼呼生风,突然间,岳风敏锐的发现,居中一只火手悄然捏合,五指合拢,形如鸟嚎。 “阴凤啄!”这一念头一闪而过,那只手穿过青烟罗,突破流云手,绕开重重叠叠的爪影,悄无声息,在青龙的颈下啄了一下。 这一啄是“风轮”体术的奥义,力透指尖,无坚不摧,指力之强,足可穿透神形宝甲,啄到的地方均是对手的关窍要害。岳风当日面对这招,就吃了很大的苦头,至今回想起来,中指处仍是一阵酸麻。 “昂!”青龙发出一声悲吟,身子痛苦扭曲,密不透风的守势,出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破绽。 换了别人,也许茫然不知,但他面对是朱阳,凤凰血裔,“破魔金瞳”主人。 咻,火手撮起五指,像是一支利锥,穿透了细微的破绽,啄在了青龙的腰际。 巨龙的身子卷曲起来,龙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刺痛与麻痹由中指处生发,向着四周蔓延,一瞬间,龙爪迟缓下来。 如此破绽更多,三只火手接二连三突破青龙的防御,“阴凤啄”出入无人之境,雨点一般落在青龙身上。 青龙翻腾,悲吟,出爪放缓,移动变慢,粗长、凉人的龙身,涌起一团团浓浓的青气,就像是己被指劲洞穿,创口之中,流出了苍青色的龙血。 打击有如疾风暴雨,青龙力不能支,渐渐土崩瓦解,龙身化为青烟,凝缩成青郁郁的恺甲。单薄的恺甲,更加抵挡不住火轮火掌,一道火光划过,绕过龙须长鞭,正中陆玉甲的心口,后者俊脸涨红,口喷鲜血,一个跟斗翻了出去,行将落地之时,身后人影一闪,岳风抢到近前,将他拎在手中。 低头一看,陆玉甲已经昏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被擒 武大圣完全落了下风。如果只比蛮力苍猿未必输给金鹏,可是金鹏高来高去,进退如风,看着在前,忽又从后面冒了出来。飞行刮起狂风,吹得武大圣双眼迷离,他别无他法,只好闭着眼睛,乱舞棍子,好在金鹏个儿大,来去均有风声。武大圣听风辨位,铁棍舞得密不透风,棍棍不离金鹏的四周。 双方僵持己久,眼看钟离孟华和陆玉甲接连败北,秋澜生心生愤怒,发出尖利的叫声,它纵身下扑,肆意强攻,一爪扫开铁棍,金爪撞上铁棍,发出一声悦耳的长鸣。 秋澜生浑身发麻,武大圣也是虎口剧痛,铁棍偏出。这一下露出破绽,金鹏另一只爪子蓄势待发,穿过破绽,一爪拿向苍猿的后颈。 武大圣只觉颈皮一痛,整个人飞了起来。他慌忙挥舞铁棍,但金鹏仅凭一爪,左来左挡,右来右迎,将那一根棍子接连挡开。它飞到一面山崖前方,迎风一荡,将武大圣甩了起来,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向山崖。 一时间山崖破碎,岩石乱滚,苍猿头昏脑沉,痛怒难忍,发出一声狂吼,一时乱了章法,举起铁棍向上乱捅。金鹏早有防范,探出爪子,攥住铁棍,顺势一拽,将铁棍拽了过去。 失去了铁棍,武大圣就像是蛇儿没了牙,蜜蜂没了刺,金鹏肆无忌惮,将他高高抓起,又是一撞,这一下,将武大圣撞回了原形,他披着恺甲,耷拉脑袋,鲜血从口鼻间流了出来。秋澜生陷入幻境之中,全无怜悯之心。他一晃身,抓起武大圣,又向岩石撞去。这时火光大盛,电光耀眼,岳风和朱阳双双出手。秋澜生尽管幻力加身,也不敢小看两人的夹击,当即鼓起翅膀,卷起一片金光,金光与电火相遇,激起一连串雷鸣般的爆响。 五色斑斓的藤蔓趁虚而入,缠住金鹏的双腿,酒木神力大无穷,扯得金鹏东倒西歪,酸木神、电木神更是威力惊人,消融恺甲,电流乱窜。 金鹏发出一声厉叫,一纵身,高高飞起,尖尖的鸟喙中吐出一股明亮的火焰,巨大的拉力和火焰将七绝木神扯断。出乎岳风和朱阳的意料,它没有恋战,一纵身窜上高天,抓起武大圣钻入云层。 “畜生!”朱阳双眼发赤,纵身而上,脚下的剑光变得异常炽亮,跟着那一道金光紧追不舍。 岳风迟疑一下,暂且不前,转眼看去,依依正与裴朝东斗得不可开交。小狐女忽而远攻,忽而近击,雷暴刺和雷钻交替施展。裴朝东的幻龟有如一面盾牌,团团飞舞,守在他的身前,尽管连连受创,可是复原力惊人,雷钻刚刚离身,钻孔立刻痊愈,龟口之中,吐出灵动的火蛇,盘空起舞,变化莫测,“龟心灵火”是火焰中十分霸道的种类,金尾一旦遇上,立刻融化成气。因此缘故,他攻守俱佳,跟小狐女斗得旗鼓相当,渐渐的,更有占得上风的势头。 岳风正犹豫是否相助,忽听阿己发出一声轻笑,跟着他脚下一顿,毒蟾咕的一声,浑身冒出五彩毒烟,侵蚀周围的岩石,它的身子向下沉没,俨然身下的土地柔软如水。 天秀看出阿己心意,不由锐声叫道:“想逃么,留下!”降妖剑、法华轮、圣火莲、飞龙杖一起打出,击中阿己上方的蟾光,迸射出惊人的光芒。 “天秀道师,后会有期!”阿己一缩身,连人带蟾,消失不见。 “那儿逃?”天秀不顾一切,钻入毒蟾侵蚀的地道,法华轮飚轮电转,在前面开道,六合瓶守在一边,吸入毒蟾放出的毒烟。可是五毒碧血蟾遁地之术十分厉害,一身毒烟閒金化石,穿行地下,一如游于水中。阿己不断放出毒烟蟾光,抵挡天秀的攻势,双方且战且走,穿行于幽深地底,法力相互冲撞,大地微微震动,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俨如两条狂龙,在地底殊死相斗。 岳风眼望天秀消失地底,心中暗暗担心,尽管女道师道法通天,但到了九幽地底,怕也无所用之。对手鬼域伎俩层出不穷,天秀为人方正,更是未必应付得了。他想要下去追赶,可又担心依依。 裴朝东越战越勇,“龟心灵火”大如虬龙,凌空起舞,可进可退,收放自如。依依将金雷二尾连连变化,依然有些遮挡不住。 岳风知道小狐女好强,可是眼下情形诡橘,理当速战速决,将一连串的变故弄清楚。想到这儿,他扬声说道:“小七,我来帮你。” 说话声中,幻螭一声龙吟,化为七绝木神,藤蔓数以千百,以惊人的速度疯长起来,嗖嗖两声,就将幻龟缠住。裴朝东背腹受敌,慌忙分出一股灵火,来烧木神。小狐女压力减轻,“玄天神雷钻”一声锐啸,绕开幻龟灵火,直奔裴朝东本人。 裴朝东慌忙躲闪,冷不防人影一闪,岳风挡在前面,双掌一抡,漫天流电窜出虚空,势如潮水一般,眨眼之间,就将裴朝东完全淹没。 裴朝东连遭电击,嗷嗷惨叫,手中符笔狂挥,以“辟雷符”抵挡闪电。岳风一晃身,那身形比闪电还快,人在半途,四周的电光已经向他手心聚拢,到达裴朝东左近,已经化为了一团闪电光球。 那小子被闪电照得眼花缭乱,压根儿没有觉察强敌近身,忽觉一道强光划过眼角,紧跟着一声锐喝钻入耳中:“惊神!” 巨大的痛楚从胸腹间传来,裴朝东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生生贯穿。他飞了出去,眼前阵阵发黑,意识慢慢模糊,落地时筋骨剧痛,晕眩传来。裴朝东惨叫不及,就已昏了过去。 岳风和依依联手,当日曾经生擒过师化冥,如今两人均有进步,打败裴朝东,自然不在话下。两人对视一眼,岳风微微一笑,依依却白他一眼,撅起小嘴,大不乐意。岳风知道她恼恨自己横插一脚,抢了她的对手,便笑道:“小七,今天的事下不为例,情况紧急,跟这姓裴的小子哆嗦,恐怕误了大事。” “什么大事?”依依好奇问道。 岳风说道:“先把这三个人安置一下。”说完放出木神,将地上昏厥的三人缠卷而起,丢进一个山洞,用岩石封闭起来,四周写下符咒,等闲的妖怪、猛兽均是难以进入。 做完这些,岳风驭剑升起,依依不知所为,跟在他的身边。两人升到高处,向铸雪峰方向眺望。雪怪与乌龙的交锋,远远可以望见,只见狂风怒号,风雪漫天,双方每一次碰撞,均有惊天动地的威能。 依依目定口呆。吃吃说道:“发生,发生了什么事?” 岳风紧锁眉头,心念飞快转动。阿己与阿甲戴着同样的假面,应该出自一伙,这些人来到八非学宫,恐怕只有一个目的。联想起那日渊博馆的毁坏,岳风越发笃定,这一连串的变故,必与天鬼有关。裴怒和其他的学生,看样子被挡在铸雪峰前,阿己又将天秀引到地下,对了,还有秋风舞,他和天秀一起监考,为什么雨龙谷中打得天翻地覆,他却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想到这儿,岳风心头一沉:“莫非秋风舞也是阿甲一伙?所以袖手旁观,试图从中取利。”想到这儿,一股寒气从尾椎窜起,一直窜到头顶。 岳风的背脊一阵冷麻,慌慌张张,左顾右盼。可是四周静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秋风舞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岳风!”依依有点儿着急,“武大圣和猪样儿呢?” “武大圣被秋澜生捉走了,猪样儿赶上去了。” 依依吃了一惊,跳了起来:“那我们还不快去?” “不打紧。”岳风慢慢说道,“秋澜生虽然厉害,猪样儿也不是软柿子。两个朱雀人交手如果要押注,我一定押猪样儿取胜。有他跟着,武大圣应该不会有事。” “我们怎么办?”依依急道,“去铸雪峰帮忙?” “不,我得回八非学宫。”岳风深吸一口气,“那儿可能出了一些事。” 依依盯着他一脸疑惑,岳风掉过头来,说道:“小七,你留在这儿,等我回来。” “不行。”依依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岳风的手,秀美的双目幽幽放光,“你瞒不过我,你心里有事,八非学宫里一定有危险。” 岳风一愣,说道:“小七,别拧淘气。我只是回去看看。”依依鼓起粉腮,盯着他怒道:“谁拧淘气,别忘了,我会灵狐心语,感知得到你的念头,你又急又怕,还有一种赴死的意思。学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你去跟人拼命。” 岳风惟恐她知道天鬼一事,慌忙缩回手掌,心子突突乱跳。他知道依依的性情,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学宫里藏了危险,那么一定会跟着自己,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事已至此,无法可施。岳风望着少女苦笑一下,说道:“好吧,我们一起去。” 依依眉间闪过一丝喜色,可是看了铸雪峰一眼,心里又涌起一丝恐惧,说道:“我们要越过铸雪峰么?” “不!”岳风默默望着那方,轻声说道,“我们绕远路,从另一面上山。” 两人纵起飞剑,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远远绕开铸雪峰,从另一面前往学宫。正飞着,依依忽地伸手下指:“岳风,你看……” 岳风低头看去,吃了一惊,下面岩石破碎,山峰崩塌,地面纵横交错,布满长长的裂缝,看着情形,似有巨大的妖兽曾在这里搏斗,看那山岩断痕,色泽犹新,这一场搏杀似乎刚刚结束不久。 “怎么回事?”岳风心生疑惑,两人按下剑光,贴近地面掠过,目光所及,越发震惊。岳风是体术好手,屡次面对强敌,一眼就已看出,这些巨石裂谷,全是以极强的体术摧毁分裂。这些痕迹不是妖兽所为,而是顶尖儿的甲士交手所致。 第三百一十三章 进退不得 正在猜想,忽听下方裂隙之中响起微弱的呻吟。两人均是一惊,定眼看去,呻吟来自一条地缝的乱石堆里。岳风冲上前去,召出幻螭,龙爪齐出,一块一块地搬开巨石,遇上石块太大,幻螭力所不及,岳风使出“惊神式”,将巨石击碎,再一块块搬走。依依也来帮忙,召出幻尾,将较小的方块挪开。 忙了一刻钟,石缝之中隐现金芒。搬开一块大石,两人凝目一看,均是吃了一惊,只见一个人恺甲破碎,血肉模糊,躺在乱石堆里,甚是软弱无力。 “秋道师!”依依冲口而出。 这个伤者正是秋风舞,他落到如此狼狈的镜子,简直匪夷所思。他认出两人,不觉微微苦笑,想要挣扎起来,却又手足无力,刚刚站起,又向下坐到,岳风慌忙伸手将他扶住。 秋风舞说了声“多谢”,又说:“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其他人呢?” 依依快嘴快舌,将雨龙谷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秋风舞越听越惊,双眉紧紧皱起。依依说完,忍不住问道:“秋道师,你呢,你怎么闹成这副样子。” “那是谷中雾气弥漫,天秀道师前往查看,我怕有诈,故而在天上警戒。”秋风舞说到这儿,微微叹了口气,“就在这时,我发现铸雪峰那边有些不对,所以赶上前去,走到半途,忽然有人向我施袭。这人也是甲士,飞行之快,元气之足,实在是我生平罕见。他一击便走,我怕他对比赛不利,于是纵身追赶。那人飞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我,发出一阵冷笑。他穿着一身黑衣,脸上戴着一张怪模怪样的假面。” 岳风听到这儿,与依依对望一眼,依依说道:“秋道师,那个阿己,也是戴着一张古怪面具。” “他们应是一伙。”秋风舞点头说,“一个来对付我,一个对付天秀道师。这个黑衣假面人自称阿丙。” “阿丙!”岳风冲口而出,嗓音微微发抖。 “怎么?”秋风舞问道,“你知道这个人。” 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尽力按捺激动,说道:“不,我不认识,秋道师你接着说。” “这个人阴阳怪气,几句话没说完就向我动手。让我吃惊的是,他穿着一身‘阴虎照雪甲’……” “啊!”依依叫出声来。 秋风舞看她一眼,困惑道:“怎么?” 依依正要开口,忽觉岳风握住她手,用心语说道:“别说恺甲的事。”依依一愣,随口敷衍道:“真奇怪啊,阴虎照雪甲,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是啊。”秋风舞不觉有异,点头说道,“这是一副凶甲,每逢出世,必有血光相随。不过,这个阿丙的本事,的确配得上这副甲,我生平遇上无数甲士,除了京无伦所向无敌,就数这个人最厉害,就算司灵山么,怕也逊他一筹。我跟他大战一场,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拼死钻入地下,方才逃脱一劫,不知他是否还潜伏在附近,如果还在,我们三个,恐怕统统无法活命。” 岳风、依依对视一眼,脸上均无血色,三人东张西望,可是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岳风松一口气,暗想:“也许这个阿丙,并没有杀死秋道师的意思,他的目的只是让秋道师失去行动之能,不能向裴道师和天秀道师援手,以便其他的同伙将道师们各个击破。” 想到这儿,岳风已经确定,阿甲一伙的目的十分明白:趁着神行大赛,四大道师和学生都不在学宫,趁虚而入,潜入八非学宫,抢夺渊博馆下面的天鬼。为了让道师、学生无法返回,又在学宫必经之路上设下障碍,拿到天鬼之前,决不让其他人进入学宫。 如今天秀、裴怒先后被困,秋风舞又身受重伤,学生全都困在铸雪峰下。至于巫方,行动鬼祟,闹得不好,已经跟对方里应外合,口说返回学宫,实则另有图谋,何种图谋,暂且不知,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岳风一转念的工夫,已经理清条理,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听秋风舞又说:“我已经发了纸信传书给守备府,想必很快就有人来。” “守备府,皇不二他……”依依愤愤然还没说完,岳风轻轻捏了她的手掌一下,说道,“秋道师,你放心在此歇息,我们下山去搬救兵。” “一切当心,对手有备而来,也会料到这一点。”秋风舞说到这儿,微微叹气,“岳风,你为人桀骜不驯,我一向对你颇有微词,不承想生死关头,居然得了你的搭救。救命之恩,秋某断不会忘。” “秋道师言重了。”岳风笑了笑,“无论何时何地,您都是我的道师。” 秋风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好,我在这里疗伤,你们去搬救兵,记着一切小心,快去快回。” 岳风站起身来,望着依依,心生犹豫,依依看出他的心思,用灵狐心语恨恨说道:“你敢丢下我,我跟你拼命。” “秋道师没人照顾。”岳风竭力想要找出理由,将依依留下。 “我可不管,再说,这个地方僻静得很,无人也无妖,再也安全不过了。” 岳风叹了口气,只好纵剑上了地面。他看了看山顶,又看了看山下,心中一时颇为迟疑。 对手实在太强,道师、同学们又被困住,单凭他和依依,进入学宫,也是以卵击石。 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纵身向山下飞去,远处雪峰挺立,投下巨大的阴影,地上巨木森森,云霭茫茫,云木深处,透出一股阴沉可怕的寂静。 一切都昭示着不详。 正飞着,阳太昊忽地叫道:“当心,前面有人!”岳风心头一凛,回身扯住依依,落到一棵大树上面,借着树冠隐蔽身形。这时间,忽听咻咻声响,飞来三人,个个黑衣罩身,头戴诡笑假面,他们左顾右盼,其中一人说道:“奇怪,刚才我明明看见有飞剑的遁光。” “眼花了吧!”另一人冷冷说道,“也许是积雪的闪光。” “小心是没错。”第三人闷声闷气地说,“反正头儿说了,无论山上山下,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 “刚才我截到了一封纸剑传书。”第一个人幽幽说道,“那是秋老儿写的,他向守备府求援。” 其他两人都笑了起来。第二个说话的人说道:“他还没死么,那可得当心一点儿。那老头儿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死也多半废了。”第三人说道,“废话少说,睁大眼睛,看紧一点儿。” 三人一边说,一边飞走了。林中的两人呼出一口长气,对望一眼,心子均是狂跳不已。 “这些人到底是谁?”依依满心疑惑,“居然敢对八非学宫动手。” 岳风苦笑一下,说道:“我若猜得不错,他们应是毁灭落星谷的凶手。”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依依愤怒起来。 “天知道。”岳风不愿说出“天鬼”的事情,他和阳太昊有约定,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今怎么办?”依依沉默一会儿,轻声问道。 “只有靠我们了。”岳风轻声说,“我们得去八非学宫。” “可是上山的路也一定有人守着。”依依迟疑说道。 “不碍事!”岳风说道,“还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向八非学宫。” 依依盯着岳风,一脸的难以置信,奇怪问道:“你怎么知道?” “还记得我上次让你变成我的时候么?”岳风顿了一下,说道,“那时候,我通过密道,去了一趟山下。” “哎呀!”依依轻轻叫了起来,“真的是你劫了巫家的运金车?” “唔!” “那些钱呢?” 岳风淡淡说道:“在苏姐姐的金库里面。” “好啊!”小狐女秀目瞪圆,“这样好玩儿的事情,居然也不叫上我。” 这件事大凶大险,居然被小狐女称作好玩的事情,岳风一时哭笑不得,只好敷衍道:“你要是也出了宫,谁又扮成我来迷惑那些道师?” “狡辩。”依依怒气不消,“可你从头到尾也没跟我说过这件事,骚女人都知道,我却不知道,苍龙岳风,我恨死你了。” 说完拧过头去,身子气得微微发抖。岳风沉默一下,说道:“小七,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 “我可不管。”依依撅嘴说道,“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那你要我怎样?”岳风闷闷说道。 依依拧过身来,双目清亮如水,小嘴微微翘起,一张俏脸因为生气的缘故,染上了一抹动人的粉红:“你得亲我一下,当做隐瞒不报的惩罚。” 这哪儿算是惩罚,根本就是天降的美差。岳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凑上前去,吻上小狐女的双唇,本意一触即收,谁知依依双手突出,将他紧紧搂住。 刹那间,两人久藏心底的情火喷薄而出,透过舌尖唇齿,直让这一对树上的男女燃烧起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潜入 两人心神俱醉,一时之间,几乎忘了身在险境。过了片刻,两人方才分开,岳风只觉脸上湿漉漉的,那全是怀中少女的眼泪。依依伏在他的肩头,哭得梨花带雨。 哭声钻入耳中,岳风的心也快要碎了,他知道依依为什么而哭,可是他全无办法。他不能辜负云若,只有忍痛和依依分手。小狐女也明白,这也许是最后一吻,云若随时都会出现,当她出现的时候,也许就是两人分别的时候。 瞬间,岳风恨不得把心撕成两半,一半留给云若,一半留给依依。但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做,云若的自由,父亲的下落,还有落星谷的种种仇恨。一时间,岳风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他真想躺在树上,与这大树同化,千秋万古,直到孤寂死去。 但事情还没有完,八非学宫里面,还有一场大事。岳风努力振作起来,扶起依依,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苦笑说道:“小七,别哭,你要是累了,就留在这儿……” “想也别想!”依依一抹泪,白他一眼,“你想借机丢下我么?少做梦了。” 岳风摇了摇头,无话可说。两人不敢高飞,只敢在丛林中飞行,又怕对方发现剑光,双双收起飞剑。岳风用心神衣飞行,将依依背在背上,小狐女修长匀称的双腿紧紧缠住岳风的腰身,一双柔美的玉臂也勾住岳风的脖子不放。两人肌肤相磨,呼吸可闻,虽是小小的一段路程,也似乎回到了当日相依相伴、同生共死的情形。依依的心里又欢喜、又酸楚,猛地张开小口,狠狠咬在岳风的肩上。 岳风痛得一个哆嗦,几乎元气失驭,从天上掉落下来。正想喝问,依依的贝齿忽又松开,温暖潮湿的感觉在肩头上泅染了一片。小狐女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岳风,我、我真想你记我一辈子。” “依依。”岳风心中苦涩,幽幽说道,“你是长生的狐神,就像这些古树一样万古长青,我呢,只是一个短命的道者,无论拥有多大法力,比起你来,都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虫豸罢了。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真是辱没了你。” “胡说,胡说!”依依哭了起来,“我才不要长生,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一起生,一起死。” 岳风沉默下来,心想:“等我老得走不动的时候,你也许就不会那么想了。”但这话太刻薄,太残忍,他想了想,终于没有出口。 飞了一会儿,两人来到一面山壁面前。 依依跳了下来,惊讶道:“这就是密道的入口么?” 岳风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摸了摸墙壁,口中念念有词,一瞬间,墙壁上亮了起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盘,圆盘上青光闪闪,写了许多文字。阴阳五行、八卦九宫无所不有。 “这是天机锁。”依依叫道。 “乾木阳一震……”岳风念出一串字符,一边念诵,一边用符笔点亮,字符写完,石壁中轰隆有声,慢慢张开一道门户,一股阴森寒气从中涌出。 “哦!”依依轻轻惊叫一声,问道,“岳风,你怎么知道这个密道了……”说到这儿,又自问自答,“我知道,一定是阳太昊,老不死是个百事通,这天底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小狐狸还有点儿见识。”阳太昊老怀大慰,可是跟着又犹豫起来,“岳风,你真要带小狐狸去吗?这一次可不是游山玩水,闹不好你们两个都要把命玩儿掉。” “那怎么办?”岳风叹了口气,“难道说任由阿甲拿到天鬼。” 阳太昊沉默了一下,说道:“小子,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没有,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岳风叹了一口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笨蛋。”阳太昊破口大骂,“你什么计划都没有,也敢去带着小狐狸去送死。” “那又怎么办?”岳风悻悻道,“她非要跟着我。” “使个法子,把她打昏了事。”阳太昊口气果决。 “老不死。”岳风啼笑皆非,“当年你对龙女天衡也是这样吗?” “你说什么?”阳太昊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小子,你再说一遍。” 岳风感觉阳太昊动了怒,顿了顿,说道:“老不死,我开了个玩笑,你们都是天道者里的强人,我以为你对她有点儿意思。” “听清楚,从今往后,不许再提天衡的名字。”阳太昊徐徐说道,“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岳风的心里微微发痒,他很想使出禁魂咒,逼迫阳太昊说出他跟龙女的关系,但想了又想,还是把这好奇心压了下去。老不死跟他同生共死,既是朋友,也是道师,以前少年轻狂,现如今,他决不想逼迫这个道族的伟人。 想到这儿,他的心中一阵轻松,游目四顾,不知不觉,他已经在密道中飞行,四周墙壁上泛起青莹莹的光亮,那光亮是火的,就像是一群萤火虫飞来飞去,照亮了幽深漆黑的密道。可是飞了一会儿,又慢慢地热了起来,密道的尽头亮起了微微的红光,走近以后变得更热,密道也宽阔起来,变成了一个巨大惊人的地窟,惊人的热浪从地下涌起。 两人低头看去,一条深邃的裂缝直达地底深处。地缝的底端,熔岩徐徐流淌,从这样的高处看去,就像是一条细细长长的红线。 “这一股熔岩流向哪儿?”依依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岳风轻轻摇头,他每一次经过这里,都是来去匆匆,更别说去地底的熔岩探险。 “要是时间足够,我真想去看一看。”身为年轻的狐神,依依对于任何事情都抱有好奇,“没准儿还有什么出奇的宝贝。” 岳风回头看她一眼,不觉好笑,小狐女就是小狐女,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对探宝探险失去兴趣。 过了熔岩峡谷,热浪慢慢消退,这一条路倾斜向上,幽幽长长,似无尽头。两个人并肩齐飞,飞了好一会儿,看到一面石壁,石壁微微泛光。岳风伸手一摸,上面又出现一面光闪闪的天机锁。他举起符笔,点亮若干文字。 锁盘转动起来,岳风回头叫道:“依依,把手按上来。”两人伸手按在锁上,锁上的文字大放光芒。陡然间,两人身子一轻,飞快向前,眼前光亮照眼。依依揉了揉眼,吃惊地发现,远处重檐叠屋,草木葱笼,这景象很是眼熟,自己已经身在学宫之中。 “这边来。”岳风轻轻扯她一下,躬身向前蛇行。依依的心扑扑乱跳,一股火热涌上面颊,当日结伴冒险的情形涌上心头,小狐女的心中其甜如蜜,扫了岳风一眼,眼波中流露出盈盈的笑意。 两人在花木中穿行,曲曲折折绕过男生宿舍,到了一丛树木后面,岳风示意嗓声,两人蹲了下来。依依屏息凝神,拨开花木,凝神看去,只见渊博馆巍然挺立,可是馆舍的地面已经全被掏空,许多书架也被连根拔起,丢在图书馆的四周。 两个黑衣人站在图书馆前,正在挥笔行法。每一次挥笔,渊博馆地下的大坑就更宽更深。 “他们在干吗?”依依用心语问道。 “找一样东西。”岳风极力不让自己的思绪中出现“天鬼”,他深吸了一口气,也用心语说道,“小七,我记得天秀在教我们符法的时候说过,有一道符法能启动学宫里的警讯,让整个玉京都能听见。” “唔!”依依想了想,说道,“你是说唤醒‘天籁树’的那一道符?” “没错!”岳风说道,“你还记得那一道符么?” 天籁树是学宫里的一棵上古神树,平时可以奏乐,紧要关头能够发出警号。依依仔细想了说道:“记得。”岳风说道:“好,你去唤醒‘天籁树’,将警讯传到玉京,记着,得手马上藏起来,八非学宫里有许多可以藏身的地方。” “你呢?”依依问道。 “我在这儿监视他们。” 依依迟疑一下,深深看他一眼,像是灵动的理猫,向着天籁树的方向奔去。 岳风望着渊博馆前面的两个人,心里生出一丝疑惑:“这两个人,到底谁是阿甲呢?” 正想着,黑影一闪,馆前无中生有,又冒出一人。他的黑衣又脏又破,看上去有一些狼狈。 “阿己!”一个黑衣人回过头来,假面后两道目光清澈如水,他的个子颇高,三个人中,他是最为高大的一个,“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狼狈的黑衣人正是阿己,他咳嗽一声,喘气说道:“完了,姓天的妞儿被我困在一个地下陷阱,正和一群火鬼交战呢。” “真缺德。”另一个黑衣人吞了一口唾沫,“听说那些妖孽淫邪得很,碰上它们的道族妖族,十之八九都会怀孕。天来的女儿将来生下一个火鬼的杂种,那可真是有趣极了。” “缺德,你大概是遗憾吧。”阿己呵呵冷笑,“阿乙,你巴不得把火鬼换成自己。” “什么话。”阿乙的眼里闪动光芒,“我可是皇不二的好兄弟,朋友妻,不可戏。” “那你吞口水干吗?” “我只是合理地联想一下,唉,阿甲,你这一招太缺德了,万一皇不二悔婚,那会引发道者战争。” 第三百一十五章 困境 阿乙、阿己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酣,忽听阿甲说道:“阿己,我说的事情可不止一件。” “唉,那太难了。”阿己耸了耸肩,“你知道天秀的本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困住,萆想抓住岳风,那真是太难了。” “那么,他在哪儿?”阿甲冷冷说道,“别告诉我说,他失踪了。” “他就是失踪了……”阿己耸一耸肩,话没说完,阿甲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右手突出,掐住他的脖子。阿己一代甲士,体术之强,傲视当世,但居然没有避开这随手一抓,登时双脚离地,被阿甲举了起来,他的双手极力想搬开脖子上的手,但根本白费功夫。他在空中挣扎,就像是一条上了钩的鲤鱼。 “我说过,活捉岳风比困住天秀更重要。”阿甲冷冷说道,“可你把更重要的事搞砸了。” “给我一个……机会……”阿己的声音断断续续,那样子快要死了,岳风一边看着,心里只觉奇怪,为什么阿己一身神通,面对这个阿甲,除了苦苦挣扎,一样都使不出来。 “算了!”阿乙一边打圆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照我说,你给他的任务也太重了,这里谁对天秀,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你现在怪他,干吗不自己去?” 阿甲哼了一声,放开阿己,后者坐在地上,呼呼喘气。这时阿甲说道:“我的事情要重要得多,除了我,谁能完全破解八非学宫的防御?” “那棵天籁树太讨厌了。”阿乙说道,“照我说,应该把它连根拔起。” “那是支离邪的遗迹。”阿甲谈淡说道,“我以为,它应该万古长青。” “你这么崇拜支离邪?”阿乙斜眼瞅他,“我还真是没看出来。” “支离邪是绝对的强者。”阿甲意味深长地说,“我崇拜强者。” 岳风的心里一团乱麻,从三人的话中,他隐隐感觉不样,但哪儿出了问题呢?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对了,天籁树。”岳风血往上冲,“他们知道天籁树会报警,一定会派人守着,依依有麻烦!” 他一闪身,正要潜向天籁树。就在这时,神树所在的地方响起一声爆鸣,伴随闪电呼啸的声音。 “糟糕!”岳风动作变快,带起一溜的细微的风声。 黑影晃动,快得离奇,一阵疾风迎面刮来,阿甲从虚空中冒了出来。岳风只觉窒息,符笔到了指尖,可是阿甲盯着他眼露嘲笑,压根儿没有抽出符笔的意思。 两股杀气从后涌来,岳风侧目看去,阿己、阿乙各站一隅,将他团团围住。 岳风一颗心沉到谷底,这三个人,任何一个都是空前的强敌,更别说三人联手,任他上天入地,都休想逃出生天。 他吐了一口气,符笔垂落下来。远处的打斗声也停了下来,学宫里恢复了瘆人的平静。 “这是天意么?”阿甲呵呵一笑,“岳风,我正烦恼着呢,你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他妈的小杂种,你可算是落到我的手心里了。”阿乙说着话时,口气中透着说不出的满足。 咻,一道光芒从天而落,另一个黑衣人提着依依落在渊博馆前面,小狐女脸色煞白,双眼迷离,神志分明受了极大的冲击。 “阿丁!”阿乙桀桀怪笑,“好艳福啊,抓到这么一条美人鱼。”他盯着女子面孔,流露淫邪光芒。 阿丁眼露笑意,说道:“多亏阿甲神机妙算,我守在树下,这个小妞儿偷偷摸摸地潜过来,被我逮了个正着。” “你的幻身太显眼了。”阿甲冷冷说道,“能不用尽量不用。” “呵,这妞儿的‘天狐通甲’有点儿门道,刚才一不留神,差点儿着了她的道儿。” “阿甲!”岳风冷冷开口,“你想不想得到天鬼?” 话一出口,四个敌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岳风身上。阿甲呵呵发笑,说道:“岳风,渊博馆下面的天鬼,果然跟你有关系。” “我可以给你天鬼。”岳风一瞬不瞬地望着阿甲,“但你得放了这个女孩儿。” “小杂种。”阿乙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你如果识相,马上说实话,要不然,我当着你的面玩了这个小丫头。” 岳风的脸色刷地铁青,指尖陡然收紧。阿甲打量他一眼,目光森冷如冰,口中淡淡说道:“阿乙,闭嘴!我再说一遍,平时怎么样我不管,但若行动时污辱女子,我一定亲手阉了你。” “你说什么?”阿乙气得浑身发抖,“臭小子,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阿甲淡淡说道,“我只知道:我比你强,弱者就该服从强者。” 阿乙沉默下来,盯看阿乙,目光十分阴沉。 “岳风,你放心。”阿甲一转眼,眼里又透出笑意,“狐神后裔是安全的,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找出天鬼,我就放了这个小妞儿。” “但愿你心口如一。”岳风沉吟一下,涩声说,“好吧,我带你去找天鬼。” 阿甲双目一亮,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这时忽听一声长啸,清亮悦耳,响彻天外,极远处传来一连串的雷鸣爆炸之声,而且越来越近。 “啊!”阿己冲口而出,“是天秀。” 阿甲哼了一声,盯着阿己,目有怒意。可是那啸声越来越近,来势快得惊人。 “好厉害。”阿丁脱口惊呼,“什么防御都拦不住她。” “看样子,我得亲自去一趟,阿己……”阿甲冷冷说道,“你跟我一起。” “我……”阿己甚是迟疑。 “你的火鬼阵失败了。”阿甲冷笑一声,“失败者得付出代价。”他的目光扫过另外两人,“阿丁、阿乙,你们两个,看住岳风和狐神后裔。” 他说走就走,和阿己一晃身,就凭空消失了。 “把符笔交出来。”阿乙盯着岳风,恶狠狠说道。 依依在对方手里,岳风尽管万般不愿,也只好将符笔丢出。阿乙接在手里,发出一阵冷笑。岳风心乱如麻,眼里望着依依,耳边却极力倾听天秀的动静,如果说,还有一丝希望,那么全在女道师的身上。 “小子!别人是靠不住的,秀丫头这一次自身难保。”阳太昊轻声说道,“你得设法自救。” “可是,小七……”岳风的心一阵苦涩。 “以弱胜强,必须出奇制胜,你有一些东西,是他们料不到的。” “什么?”岳风的心底燃起希望。 “一是天鬼的藏身之处,只有你在梦中见过全貌;二是我,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并不知道,你没有符笔,仍然可以施法。” “什么?”岳风惊讶极了,“不用符笔,也能施法?” “没错!”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但只限于龙文,神龙没有符笔,它们是用爪子书写符字的。你呢,也可以用指头写符,威力比起符笔差了不少,但要出奇制胜,那也够了。” “可是……”岳风心生迟疑,他的龙文时灵时不灵,如果紧要关头出了岔子,那可就槽糕之极。 “你的机会只有一次。”阳太昊说这话时,语气十分沉重。 岳风的脑子嗡嗡作响,鲜血全都冲到脸上,元气运到指尖,又慢慢缩回灵窍,循环往复,变化不已。 阿乙死死盯着他,岳风一个眼神都逃不过他的双目,他从岳风的神情中看出一些不妙,扬声说道:“阿丁,这小子有阴谋,锁住他的灵窍,把他抓起来。” “这个……”阿丁迟疑未决,岳风的心已提到嗓子眼上,阳太昊也感觉到了他的绝望,所向无敌的屠妖者也陷入了一阵让人心寒的沉寂。 嗖,风声激荡,无中生有,冒出一人,高高瘦瘦,黑衣假面。 “阿甲!”阿丁微感吃惊,“你又回来干什么?”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阿甲呵呵一笑,“阿己正在收拾残局” “是么?”阿乙桀桀怪笑,“便宜那小子了,你就不怕他给皇不二戴一顶绿帽。” 阿甲冷冷不答,径直走向渊博馆:“把小子丫头都带过来。” 其他二人面面相对,阿丁抓起依依,阿乙一抖笔,一撇嘴,威胁道:“小子,你走前面,老实一点儿。” 岳风无可奈何,只好走在前面,背脊上凉飕飕的,阿乙的杀气汹涌而来,若不是阿甲在场,他马上就会要了岳风的命。 “小子!”阳太吴的声音再次出现,“这个阿甲是假的。” “假的?”岳风一楞,“男人和女人的魂魄是不一样的,不过,只有‘魂眼’看得出来。”阳太昊压低嗓音,“这个阿甲,是个女人。” 岳风的心狂跳起来。女人?云若!这个阿甲是云若变化的么?他使劲盯着阿甲的背影,可是无论形体、步态,这个冒牌货都跟阿甲一模一样。 转念间,走到了渊博馆的中心,这里挖了一个大坑。站在坑缘望去,坑底黑咕隆咚,深不可测。 “下一步怎么走。”冒牌货“阿甲”望着岳风,眼里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岳风心念急转,说道:“这个坑挖得还不够深。” “你撒谎。”阿乙吼道,“这个坑已经够深了。” “阿丁。”“阿甲”沉吟一下,“把狐神后裔给我,你先去坑下探路。” 阿丁眼里露出不快,可又不敢违逆头儿的意思,只好哼了一声,将依依递给“阿甲”,纵身跳入坑中。 “阿乙!”阿甲又慢慢说道。 “什么?”阿乙没好气答道,“我可不下去。” “不下去,好吧……”阿甲忽地抬头,一扬手,一蓬青光罩向阿乙。 第三百一十六章 门户 阿乙做梦也想不到,同伴会突然发难,任他躲闪迅速,左腿上也沾上了少许的青光。极度的刺痛从他的大腿处传来,阿乙禁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但他反应极快,一挥笔,画出一道“闪电符”,笔尖电光星闪,跃跃欲出。冷不防前方的岳风飞快转身,阿乙看得清楚,以为他要用体术,当即身子向后跃出,他距离岳风足有十丈,这个距离是体术的尤堑,但用道术攻击,却是游刃有余。但若没有符笔,岳风连幻身也使不出来。 但他错了,岳风食指向前,指尖光华流露,从上向下重重一挥,指尖灵巧地画出一串文字。一下子,渊博馆里被照亮了,岳风的指尖,飞出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九阳焚天符!这一下出乎阿乙的意料,他全心防范的是“阿甲”,料不到岳风没有符笔,也能使出这样强力的符法。他圈转笔来,画出一团圆光,火球击中圆光,嗖地分开,化为两团大火,一团弹得老远,另一团画了一道弧形,火光贴着阿乙的脸膛飞过,假面熔毁,露出了巫朗惊怒交集的脸膛。 一攻一守之间,岳风一惊得到了自由。 昂,深青色的幻螭冲天而起,转眼失去形体,变成千百藤蔓,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巫朗纵身躲闪七绝木神,眼角余光所及,发现那个冒牌货“阿甲”,正将符笔对准深坑念念有词。 糟糕!他心头一沉,可是一连串的意外,让他手忙脚乱,岳风占了先手,杀招迭出,压得他左右躲闪,无暇他顾。 咻,一道符光从“阿甲”的笔尖飞出,正中深坑的中心。刹那间,大地震动,深坑崩塌,巨大的石块雨点般落下,深坑就像是一张分开的大嘴,正在迅速地合拢闭上。 深坑的黑暗中光芒闪动,一如夜里的飞蛾,飞也似向上飞升。这一点光来自坑底的阿丁,但坑洞的闭合更快,一眨眼的工夫,深坑填平了一大半,黑暗中的闪光消失了。地底传来一阵愤怒的震动。阿丁被困在了地下,上面压着数以万钧的石块泥土,他一时间无法破土而出,使出强大的法力,使得一整座图书馆也摇晃起来。 “贪狼噬月!”巫朗一声狂叫,一条白色的巨狼凭空跳出。这头贪狼曾在落星谷遭到重创,经过数月的修炼,方才恢复原形。它一晃神,口中吐出一股精白色的雾气,藤蔓遇上白气,纷纷融化消失。 “当心!”变身阿甲的云若发出一声娇呼,“他的‘贪狼烟’能融化幻身。” 说话声中,更多的白气涌了出来,七绝木神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岳风深感冲击,不由收回木神,召出“神风酒龙卷”,酒龙并非完全的幻身,大多数的水都是货真价实,白气落在上面,只能损伤龙卷之中的幻酒。 轰隆隆,地底动荡更剧,泥土乱石向上拱起,仿佛随时都会破土而出。 “狼影千变!”阿乙又喝一声,贪狼吐出的白气,倏忽凝结成形,化为更多的白狼,比起贪狼体形较小,可凶悍如故,将神风酒浪冲得支离破碎。白狼又吐白气,白气再生白狼,一时之间,馆舍之中,白狼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大生小,少变多,白气涌到哪儿,白狼就变化到那儿。 贪狼成群,别说岳风抵挡不住,云若射出“伤心针”也被狼烟吞没。 两人且战且退,一忽而的工夫,退到一堵墙壁前面。岳风回头一看,心头微微一动,这儿正是史传区,身后的这一面墙正是那晚所梦见的书架,勾芒、朱明的神像分列两侧,神像脚下白花花一片,狼群龇牙咧嘴,已将两人团团围住。 “老不死!”岳风心说,“没地儿去了。” “我知道你想什么。”阳太昊大怒,“这件事没得商量。” “但有什么法子,可以挡得住贪狼烟?” “用了你的法子,照样挡不住。” “如果阿丁出来,我们就死定了。” 阳太昊一时沉默,岳风心急如焚,叫道:“老不死,到底怎么进去。” “你要知道,那是天鬼的墓地。”阳太昊语调阴沉,“进去未必比不进强,里面的凶险数也数不清。” “天鬼要找到天鬼,它们会千方百计地让我活下来。” 阳太昊又是沉默,几只小贪狼渗透到了岳风脚前,合为一只大狼,凶狠绝伦,扑来就咬,岳风大喝一声,“惊神式”送出,一团电光将烟狼击散,可是狼爪如风,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条长长伤口,鲜血淋漓,痛不可忍。散开的狼烟向后飘散,到了丈许之外,又凝聚成一群小狼,摇头咆哮,声如闷雷。 “好吧!”阳太昊无可奈何,“你闭上眼睛,我将当日的梦境,重现给你看一次。” 岳风一听,锐声说道:“若若,你尽力挡他一下,我办点儿事。”云若听见,双手齐出伤心针出手更快,同时潜运心力,驱使巫朗所中幻针,循着元气攻向他的心脉。 幻针为巫朗元气裹住,稍稍一动,后者立刻知觉,他慌忙催促元气,阻挡幻针,贪狼的攻势为之一弱。 岳风转过身来,闭上双眼,一手伸出,按在书架上面。刹那间,一副景象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少年,站在书架前面,一只右手伸出,按在一本书上面,那本书形影模糊,颜色灰白。那少年正是岳风,他的脸上挂着诡异笑容,手指和书本交汇的地方,流出一缕鲜血。 “书和血。”岳风猛地挣开双眼,心子扑扑乱跳,血很明白,要打开这扇门户,也要用到道祖之血,至于书么,那本书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他目光扫向梦境中所见的地方,可是那里摆放着几本红皮书籍,压根儿没有那本灰白色的大书。 岳风心急如焚,忽听云若一声惨哼,转眼看去,一只白色小狼咬住了她的左脚,狼牙间鲜血淋漓。岳风一挥手,一道电光,又将幻狼击散。跟着大喝一声:“万火龙鳞爆。”千万点火光射向幻狼,爆炸连连,火光冲天,幻狼散了又聚,压根儿不为所动。 “蠢材!”阳太昊喝道,“你往上看。” 岳风抬眼扫去,忽地双眼一亮,但见勾芒石像的蟠龙口中,叼着一本灰白色的石书。可是石书石龙严丝合缝,没有非常大力,根本取不下来。岳风一扬手,一根酒木神破空而出,卷住那一本石书,大力一拽,谁知道,那石书应手而落,远不如想象中的牢固。 一眨眼,那本书落在岳风手里,他转过身来,扯出书架上的红皮书本,想也不想,将石书插入其中,只听咔嚓声响,石书深深陷入,似乎进了一个卡槽,可是仍然没有动静。 岳风腾出一手,指尖滑过掌心,出现一条创口,血流如注。他举起手来,按在石书的书脊上面。刹那间,一整面墙壁抖动起来,轰隆隆从中分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门户,门户之中幽邃无边,黑沉沉一团,一股惊人的寒气从中喷了出来。 巫朗见这情形,也是愣了一下,攻势为之稍稍一缓。 “退!”岳风放出木神,缠住云若和依依,纵身向后一退,跳入门户之中。跟着白气涌入,巫朗也跳了起来。 一声长啸响彻馆舍,一道黑影如飞而来,阿丁终于脱困而出,满心愤怒,冲了上来,可是前方的门户飞快地闭合,冲到之时,门户完全封闭,只剩下一面装满书籍的书架。 轰隆,阿丁一头撞破了墙壁,可是没有进入门户,而是来到了渊博馆的外面。他的心中莫名惊诧,回头看去,墙壁从中洞穿,馆内的情形一目了然。千真万确,这就是一面墙壁,刚才看见的门户,简直就是一种错觉。 阿丁呆呆站在那儿,一时之间,不知身在何方。 冰冷的黑暗涌上身来,岳风俨然陷入了一团刺骨的冰水。前方白光乱闪,巫朗的狼群蜂拥而至,可是黑暗深处,涌出无数的影子,影子跟白狼绞在了一起,贪狼纷纷化为白气,烟消云散,无影无踪,黑暗中响起狼群的悲嚎,贪狼不断地涌出,黑影也不断地出现,巫朗陷入了黑影的包围,一时之间,没有功夫来纠缠岳风。 岳风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周围黑影重重,向他大力抓来,黑影掠过身子,冰寒刺骨,让人不胜空虚,岳风分明感觉,这些黑影在拖曳他的魂魄。如果不加抵挡,在这黑暗深处,一定会失魂而死。 更要命的是,众人的脚下一片虚空,除了使用法器飞行,根本没有立足之处。那些黑漆漆、黏糊糊的影子,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重重包围之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阵窒息。 “灯火长明!”巫朗举起符笔,发出一声嚎叫,笔尖火光一闪,燃起一团光亮,光亮刚刚出现,黑影流过笔端,光亮忽又消失。在这个地方,只有绝对的黑暗可以生存,任何光亮和热力,一旦遇上黑影,都会统统消失。 岳风感觉到元气在飞快的流逝,一股死亡的感觉包围住他的全身。 “老不死!”岳风快要喘不过气来,“这是一些什么鬼东西?” “失魂雾!”老不死说道,“这是用死亡道者的灵魂练成的,灵魂怨气不消,任何活物陷入其中,都会失去魂魄。” “那该怎么办?”岳风冲口而出。 “闭上你的眼睛。”老不死不情不愿地说道,“回忆你的梦境。”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线桥 岳风闭起眼里,那一晚的梦境,又一次呈现在他面前。那时间,他走在一条长长的细线上面,可是如今那一根线又在哪儿呢? “用你的血!”老不死说道,“找出那一条细线。” “我的血?”岳风愣了一下,心中大叫,“老不死,你疯了吗,这么大的地方,我把血都流光边洒不满啊!” “谁让你洒?”阳太昊怒道,“用你的血写一个符。” “龙文?” “龙文!”阳太昊说道,“无中生有符,看破支离邪的幻术!” 此时失魂雾越来越浓,雾气中伸出许多无形的手臂,黑漆漆,黏糊糊,缠在身上,让人如坠冰窟,难受欲死。 岳风来不及多想,举起手来,刺破指尖,依照老不死口授,写出“无中生有符”,血光纵横,虚空中出现了许多弯弯曲曲的龙文。无形怪手想要靠近,可是遇上道祖之血,纷纷向后退却,可是去了又来,仿佛起伏的潮水一样。 血光飘渺半空,忽地凝聚,化为一团耀眼的光芒,顷刻之间,穿透重重黑雾,照耀整个空间。 岳风张大双眼,凝视虚空,就在红黑交织的浊浪之中,他敏锐地看见了一条光亮的细线,与其说是一根线,不如说是一缕光。 “呵!”岳风吸一口气,纵身跳起,木神缠住二女,落在那一缕光线上面。 双脚踩中光线,脚底微微一沉,一股韧性向上涌起,就在踩中的一刻,身边的雾气向两侧分开,雾气的深处涌出一股森冷的寒意,岳风仿佛听见了冤魂们的怒吼,他意识到,脚下这一缕光亮的细线,就是唯一的希望。 两个少女一动不动,岳风低头看去,云若已经恢复了原貌,二人脸色苍白,螓首低垂,俨然失去了生气。岳风一颗心几乎夺口而出,伸手摸去,二女气息微弱,可是绵绵如缕,性命还在,只是昏过去了。 “老不死,我怎么没事?”岳风说到这儿,自问自答,“因为道祖之血?” 阳太昊没有做声,只在魂魄深处,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仅凭道祖之血,也很难通过失魂雾的阻隔,只不过拖延一时,终归还是死路一条。这一条光线是支离邪等人困住天鬼以后的退路,又名“一线桥”,藏在鬼雾之中,平常人很难发现。但“屠妖者”阳太昊也是比肩道祖四神的伟人,神通广大,见识不凡,一瞧此间布置,立刻有了应对之法。所以说,进入天鬼之墓,其中的埋伏禁制,已经不是岳风可以理解,而是两位上古天尊之间的较量。胜者生,败者死,岳风一行,决无第二条路可走。 岳风回头看去,身后漆黑一团,茫然不见来路。何况就算有来路,那也是万万不能回去的,以他如今的能耐,根本不是阿甲一伙的对手。 这时白光一闪,巫朗忽也跳上了一线桥,他的模样十分狼狈,肌肤苍白如纸,口唇青紫发黑,两眼略显空洞,像是让鬼魂附身,吸走了眼中的神采。他呼呼喘气,每喘一口,便有淡淡的白气。 岳风心中暗骂,这小子本己穷途末路,想是看见自己上了桥,所以也拼死挣扎来此。不过也没法子,总不能弄断这一线之桥,拼个同归于尽。 思忖间,巫朗似乎缓过起来,迈开步子,赶了过来。岳风暗骂一声,一手抱住云若,一手抱住依依,踩着线桥向前奔走,所过鬼雾飞散,让出一条道路。追赶双方,均是不敢加快脚步,惟恐走得太快,导致线桥崩断,重新坠入无生的迷雾中。 两人一前一后,始终相隔十丈,巫朗举起符笔,想要攻击岳风,可是符法一经射出,立刻就被鬼雾吞没,还没到达岳风那里,即可光消火灭,无影无踪。 一线桥长而又长,两侧鬼雾之中,伸出许多无形的硬手,忽长忽短,到了众人身边,受制于符桥,才有不情不愿地散去。符桥也并非平直,而是倾斜向下,空气越来越是潮湿,岳风猜测,如果天鬼之墓真在渊博馆下方,那么这一条符桥应该通向浮羽山的山腹。 腋下微微一动,云若醒了过来,她看清形势,来不及托说,挣脱出来,双脚踩着细线,步子轻盈,飞快向前。岳风腾出手来,将依依抱在怀里,小狐女应是中了什么迷魂法术,一直沉睡未醒。 又走了数里路程,鬼雾越见稀薄,前方明亮起来。突然之间,鬼雾烟消,火光耀眼,岳风定眼看去,一个巨大的洞穴横在前方,一线桥的尽头就是洞口。可是,洞穴的入口,燃烧着一团巨大的火焰,那火焰跳荡起舞,充满了惊人的活力,火焰的形状也是不断变化,一会儿化为火龙,一会儿化为火鸟,一会儿化为各种走兽,突然间,火焰跳动两下,化为四个人形,通身火光晶莹,可是看模样,正与入侵墓地的四人一般无二。 “这是什么火?”云若轻声叫了出来。 岳风却认识火焰来历,低声说道:“这是朱明活火,应是火神朱明留下的障碍之一。” “我们怎么办?”云若幽幽地看了岳风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心中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岳风苦笑一下,轻声说:“没有别的道路,只有设法闯过去。” 正说着,忽听身后巫朗喝道:“小子,别动,动一动,我就宰了你。” 岳风头也不回,冷笑说道:“巫朗,你还想不想活命。” “放肆。”巫朗声色俱厉,“老子的死活,用不着你操心。” “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岳风问道。 巫朗迟疑一下,冷笑说:“难道说是那个地方。” “算你聪明。”岳风略略点头,两人均不愿意透露天鬼的存在,故而话语上都不说破,只是心照不宣。 巫朗不由心跳加快,万不料自己一时大意,竟然闯入了天鬼的墓地。如果单枪匹马弄到天鬼,当然是大大的功劳,或许可以一举超越阿甲,成为“猎鬼组”的头目,那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撒一泡尿,阿甲那臭贼也得乖乖舔干净。当然咯,进入这样的地方,必定危机四伏,支离邪和四神的防御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好在岳风也在,他既然能唤醒天鬼、打开墓地的门户,也许可以破解道祖留下的防御。 巫朗权衡双方力量,自己以一敌三,依然略占优势。只要胁迫得当,必然能叫岳风服服帖帖,受自己的摆布。想到这儿,他一扬笔,笔尖飞出一道金光,岳风慌忙拧身运指,想要写符抵挡,冷不防巫朗身前白气突出,化为雪白贪狼,呼啸而出,直奔云若。 咻,云若一扬手,飞出一蓬青光,贪狼一口气吐出,青光融入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贪狼烟向前喷涌,化为一条长长的白色气带,一缠一卷,将云若拦腰缠住。云若身形踉跄,向前窜出。巫朗声东击西,一举擒住一个对手,心中大为得意,正想如何借云若胁迫岳风,不想少女一晃身,身形突然不见,贪狼烟卷了个空,化为一团飘渺的雾气。 “星斗挪移!”巫朗心往下沉,身后劲风急起,慌忙跳到空中,一蓬青光从脚下掠过,星星点点,其中的幻针数不胜数,其中几枚随风飘逸,正中巫朗脚踝,一钻即入,直冲他的心脉潜入。 巫朗又惊又怒,忙召贪狼救主,贪狼迎面喷出浓烟,巫朗吸入一口,烟气钻入气脉,将潜入的幻针消溶一空,但这吸烟自救的法子并不好受,巫朗怒吼一声,正要转身对敌,忽听身后嗖嗖之声不绝,漫天幻藤笼罩而来。 贪狼转身喷烟,烟气所过,幻藤化为袅袅青气。岳风的气血一阵翻腾,忽觉身侧风响,云若从他身边冒了出来,可她挪移之时,忘了脚下无桥,一脚踩虚,直直落向下方的活火。 岳风眼疾手快,出手如电,将她一把捞住,少女玉臂柔软,身子向上一窜,恰好撞入岳风的怀里。两人面面相对,呼吸可闻,两颗心一时砰砰乱跳。 这时白光乱闪,狼中生狼,贪狼成群,又冲过来,岳风一扬手,“神风酒龙卷”化为屏障,将贪狼一只只卷入水中,幻螭昂的一声,吸入一只将贪狼,可是狼化白烟,钻入璃龙口中,恣意侵蚀,龙牙龙须,一时统统化为青色的云雾,甚至龙喉龙身,也有若干损耗。 幻螭有生以来,第一次遭到如此重创,岳风只觉头晕眼花,喉头血气上冲,慌忙打消了再吸贪狼的念头。后退两步,大声叫道:“巫朗,你若再乱来,一生一世也休想离开这儿。” “威肋我,没门儿。”巫朗一声冷笑,扬起笔来,念念有词,贪狼口吐白烟,烟生狼,狼生烟,一时越来越多,满空奔走,不可计数。巫朗语气阴森,冷冷说道,“小子,我的贪狼烟,就是你的克星,你吞的越多,死得越快。” “巫老三,活的我自然打不过你。”岳风一转眼,看向下方的朱明活火,“但我如果死了,你就永远困在这儿,死不能死,活不能活。” 巫朗心头一沉,定眼看去,岳风此时离火甚近,只要轻轻一跃,男女三人便可同归于尽,到那时,恐怕真如岳风所说,困在这个鬼地方,死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朱明活火 “好了!”巫朗不情不愿地收起符笔,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子,咱们休战,不过,你真能破解这里的禁制么?” “当然!”岳风笑了笑,“我能进来,就能出去。” “很好。”巫朗笑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当然是破掉这些活火。”岳风说道。 “活火?”巫朗盯着火焰,若有所思,“这些火是火神朱明从火巨灵阳离的体内取来的,乃是万火之宗,本身具有灵性,寻常的道术,遇上这火,全都无用。你有什么法子,可以破解它们?” 岳风当然没有法子,不过他有一个百事通的“屠妖者” “老不死。”岳风心中问道,“怎么才能灭掉这些活火?” “灭掉?”阳太昊冷哼一声,“你开什么玩笑?这些火来自火巨灵,除非阳离死掉,要不然万不会灭。” “那该怎么对付?”岳风暗暗发愁。 “活火性子暴烈,不爱拘束一地,所以守在那儿,全是因为朱明留了法术,抑制了它们的天性,让它们出于休眠状态,你只要设法激怒它们,就可以将之引开。” 岳风心道:“怎么激怒它们?” “简单,火焰最怕什么?” “水克火。”岳风沉吟说道,“火焰最怕的是水,难道说要用水来激怒它们?” 阳太昊哼了一声,算是默认。岳风又问:“激怒以后呢?” “活火会追赶你们,那时候,只要将它们引到能困住活火的地方就行。” “困住活火的地方?”岳风左顾右盼,忽地恍然大悟,“你是说失魂雾。” “妙极了。”阳太昊呵呵一笑,“小子,你的脑瓜子越来越灵光了,没错,失魂雾能克制生灵的魂魄,活火是阳离的残躯,也有火巨灵的残魂,一进失魂雾,很有可能会遭到克制。” “很有可能?”岳风听出阳太昊话中有话,“老不死,不是十足的把握吗?” “十足把握,做梦去吧,这可是朱明的道术,火神之威,岂是闹着玩儿的。”阳太昊的声音微微一沉,“小子,我要警告你一次,这些活火沾上一星半点,都是万分要命,轻者骨肉成灰,重则魂魄无存。” 岳风望着那一团火焰,心子突突乱跳。巫朗将他长久沉默,大为不耐,扬声叫道:“小杂种,你怎么不说话,哼,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阴谋,要跟老子耍花招?” “没有!”岳风淡淡说道,“我只是在想,胡依依中了什么符法,怎么到了这时,还是昏迷不醒?” 巫朗哼了一声,目光在依依脸上转了一转,说道“这是阿丁的‘魔魂符’,她不是昏迷,而是昏睡,用一道‘寒冰符’就能解开。” 岳风恍然大悟,刚才他用了好几道破解“勾魂符”的符法,依依均是没有起色,原来是头痛医脚,弄错了病情。当即指尖一挥,画出一串扭曲龙文,口中喝道:“冰冻三尺。” 一缕白气落到少女脸上,依依一个激灵,哎呀醒了过来,张口便叫:“岳风快跑。” 岳风一愣,跟着心口发热,眼鼻酸楚,几乎落下泪来。依依睡梦之中,仍在挂念他的安危,此情此意,他一生一世,恐怕也偿还不了。 依依张开妙目,看见岳风,先是一喜,跟着看清周围形势,又是大大吃惊,冲口问道:“这是哪儿?” “渊博馆的下面。”岳风一边说,一边握住她的手,用心语说道,“说来话长,巫朗就在前面,一切都要当心。”依依转眼看去,只见巫朗站在远处,两道目光在她身上放肆打量,这一刻,依依生出古怪错觉,自己浑身光溜溜的,一件衣服也没穿在身上。 她心知巫朗目光中必有邪法,慌忙跳了下来,落在一线桥上,潜运“天孤遁甲”,妙目陡张,锐芒突出,双方目光一碰,巫朗身子后缩,眼里的邪光微微一弱,脸上涌出一股怒气。 刚才巫朗用了一个幻术,趁着依依沉睡方醒,一举夺其魂魄,将其变成自己的女奴,届时当做人质,一来腰胁岳风,二来等到恰当时机,可以一逞欲念。他对依依的美色垂涎己久,一时色令智昏,忘了这小狐女出身“狐神宫”,天生就是操弄幻术的高手,一遇邪法,立马惊觉,反击更是凌厉。巫朗的精神力就像是踢中了一块石头,其中的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巫朗缓过气来,一面运足精神,以防“天狐遁甲”趁虚而入,一面冲岳风说道:“小子,人也醒了,你到底还在磨蹭什么?怎么消灭这些活火?” “我再想想。”岳风装模作样,手掌却没有离开依依的纤手,心中说道,“小七,你握住云若的手,将我的话转告给她。” “云若!”依依浑身一颤,脸色惨变,回头看去,就在二人身前不远,站着一个窈窕沉默的女子,尽管青纱蒙面,可是姿态姣好,惹得人遐想联翩。 她定定地望着云若,胸中仿佛被人掏空,空空茫茫,不知身在何处。岳风见她神情有异,心中暗暗焦急,转眼看去,巫朗盯着这边,脸上流露出一丝狐疑。他慌忙握紧依依的手,用心语叫嚷:“小七,你做什么,快,照我说的去做。” 依依如梦方醒,呆了呆,将手伸向云若,强笑说道:“你好,我是胡依依。”云若没有做声,也没有抬手,岳风冲她使了个眼色,少女迟疑一下,方才慢慢伸出手来,扫了巫朗一眼,仍是沉默不语。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依依的心声:“云若姐姐。” 云若心中大惊,正要开口说话,只有依依又说:“别出声,我用的是灵狐心语,在心里跟你交谈。岳风让我告诉你,待会儿活火一旦暴走,你千万不要妄动,我们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活火暴走,什么意思?”云若迷惑不解。 “岳风说,待会儿你就知道。” 云若正疑惑,忽听岳风笑道:“巫朗,我想到法子了。”巫朗盯着少年,心中不胜疑惑,冷哼一声,说道:“你还想得真慢,你倒是说说,什么法子。” 岳风笑了笑,说道:“这法子要用到道术,可惜啊,我的笔不在手里,施法不太顺手。” 巫朗大怒,喝道:“你小子废话真多,一会儿要救人,一会儿又要笔,你的心里一定有鬼,是不是?” “哪儿的话?”岳风笑道,“这个道术,必须用雷魂笔才能用,你要不还我,那咱们就呆在这儿,慢慢地等死好了。” 巫朗贪生怕死,一听这个“死”字,便觉大大头痛,想了想,说道:“你说什么道术,我来施法。” “不行!”岳风断然说道,“这个道术非我不可。” “奸诈小子。”巫朗气疯了心,“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你不信也罢。”岳风满不在乎地说,“这地方的门户是我所开,这一线桥也是我找到,这里一切禁制,除了,没有其他人可以破解。” 巫朗听了这话,心生犹豫,岳风说得的确没错,之前现身失魂雾,要不是出现这一线光明自己早就食魂而死,与这些怨魂同化。 想到这儿,尽管百般不愿,也只好叫一声:“接着。”扬手将缴获的雷魂笔丢给岳风,他自恃道术,心想即便岳风拿回符笔,也奈何不了自己,尽管如此,巫朗也是手提符笔,严阵以待,一旦岳风攻来,必然叫他好看。 岳风接过雷魂笔,轻轻抖了两下,笔管柔韧有力,笔锋吞吐由心,一股熟悉感觉从指尖传来,只叫他心中愉快。少年长吸一口气,看也不看巫朗一眼,轻轻一挥笔,锐声叫道:“水龙卷!” 幻螭龙盘旋起舞术,身边凝聚起流水滚滚,巫朗心中纳闷,不知道对手何以使出这样低等的道术,还没明白过来,岳风大喝一声去,水龙一摇一摆,化为一条白花花的水柱,轰隆一声,击中了远处的活火。 这一下更是莫名其妙,巫朗的心里一团乱麻,岳风难道真的疯了,竟用这样低等的道术,攻击强悍无比的朱明活火。 这念头刚刚闪过,忽见岳风三人纵身飞起,闯入了失魂雾中。 “他们自寻死路?”巫朗越发吃惊,可是,不容他思想明白,异变就已出现。前方的大火球略一沉寂,猛可发出一声巨响,火焰陡然爆炸,化为千百火团,向着此间飞来,半途中,火团扭曲变化,化为了火龙、火虎、火狮、火豹,另有各种火焰猛兽,一个巨大惊人,带着奔腾的热浪扑了过来,有的冲向巫朗,更多的却紧紧跟着岳风一行。 “死水化石符!”因为震惊之故,巫朗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他笔尖冲出滚滚黑水,可是撞上那些火兽,纷纷化为乌有,他深知活火的厉害,呆在原地,凶多吉少,巫朗为人淫邪,一身本事却有独到之秘,遇事更是阴狠果断,要不然也不能成为“捕鬼组”的一员。他一纵身,脚下飞轮急转,身子飞到半空,跟着贪狼涌出,狼与烟交相变化,眨眼之间,化为一大群白狼,翻腾之间,贪狼体格变大,每一只巨狼抵挡住一只火兽。双方往来攻杀,火兽的来势为之一缓。 这一缓已经够了,巫朗掉转身子,也向失魂雾飞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火兽成群 飞走的一刻,巫朗带走了幻身贪狼,身后发出可怕的声音,像是呼呼的燃烧声,又像是兽群在荒原上愤怒的吼叫,惊人的热浪滚滚而来,巫朗汗出如雨,可是刚一涌出,即又蒸发消失。 他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看吓了一跳。火兽的数量多了足足一倍,数不清的活火之首飞腾奔走,如癫如狂。岳风的水龙卷和巫朗的死水符大大激怒了这些火焰精灵,它们紧追不舍,誓要将入侵者焚烧一空。 巫朗心中暗骂,对岳风恨之入骨,他召出贪狼,且战且退,不时发出死水符,但这不啻于火上浇油。每中一道死水符,火兽的身子就会涨大一倍,它们咆哮嘶吼,速度奇快,甚至于还有智识,其中若干火兽,避开贪狼的正面,绕到他的身后。巫朗还醒过来,已经落入了火兽的包围。 巫朗心头一沉,暗暗叫苦。不料这时一团黑气好似万马齐奔,涌上前来,失魂雾与活火之兽相遇,火兽浑身收缩,化为一团团无形的火焰,俨然溺水的猫狗,发出凄惨的悲鸣。 巫朗一瞬间,明白了其中奥妙,失魂雾的魔力,克制了活火中的真灵。他蓦地想起这雾气的来历,如果阿甲找来上古书籍记录得不假,这些失魂雾应是支离邪创造天鬼时的意外所得。 天鬼的坯胎,来自于死亡道者的魂珠,当时几次大战,死掉的道者数以千万,支离邪将他们的魂珠收集起来,用神妙的方法熔炼为一体,在熔炼的过程中,并非所有的魂珠都听凭支使,有的受制于法力,融合为一体,更多的游魂散魂,固执不愿融合,化为了一片不可凝结的烟雾。这些烟雾十分凶险,吸人元气,夺人魂魄,在当时危害极大。因为它们都是道族战士的魂灵,支离邪不忍心消灭它们,故用独特法门,将它们收藏起来,后来封印天鬼,拿来作为墓地的屏障。 失魂雾尽管凶险无比,可是不会马上致命,朱明活火一旦沾上,不死不休,燃烧之烈,绝非肉体所能抵挡。巫朗不用他人提醒,就知道利害所在,趁着火兽为鬼雾所困,慌忙冲入雾气之中,更多的火兽冲上前来,纷纷陷入鬼雾,失去了形体,化为跳动的火焰,挣扎、悲鸣,可又不甘敌人逃脱,强忍失魂之苦,拼命冲向巫朗。 可是鬼雾厉害,活火陷入其中,威力大大减弱。巫朗符笔连挥,放出死水符,鬼雾死水内外交攻,火焰挣扎着化为一片红光,红光由亮变暗,由浓变淡,直到化为了一片淡淡的红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冰冷的黑暗之中。 巫朗小占上风,可也并不好过,鬼雾中涌出阵阵阴气,突破他的护身元气,侵入他的三魂七魄,一股寒气像是从脏腑中涌出,势要将他凝结成冰,冻结成石。巫朗的动作越来越慢,活火却如潮水一般涌入,杀不胜杀,灭不胜灭。 巫朗渐感乏力,转眼看去,黑雾翻腾之间,一条光线若隐若现,就在不远的地方,岳风三人站在一线桥上,活火飞近,三人钻入鬼雾,活火追赶,陷入鬼雾,三人又马上回到一线桥上,这样反反复复,始终不为二者所伤。 巫朗又惊又气,暗骂自己糊涂,竟然想着朱明活火硬拼,借失魂鬼雾藏身。一念及此,巫朗飞向一线桥。岳风远远看见,笔挥拳送,闪电火焰交替攻来,依依、云若也从旁助阵,三人使出全力,不让巫朗落到桥上。只要不能上桥,就不能摆脱失魂雾,这样下去,巫朗不被烧死,也迟早阳气干枯,沦为怨魂的牺牲。 双方近在咫尺,全力对攻,幻藤、幻尾、幻针、幻狼,来来去去,攻势如潮,周围鬼雾起伏、活火流窜,火光忽隐忽现,照得四人忽明忽暗。 “哎哟!”一蓬青光忽地射中巫朗,他惨叫一声,身子向后一翻,没入失魂雾中,片刻也无动静。桥上的三人力克强敌,均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几只活火飞来,三人慌忙闪入鬼雾。云若身在半空,忽觉身后劲风急起,她慌忙躲闪,可是一缕白气比她更快,嗖地一下,将她拦腰缠住,跟着大力涌来,云若肩头一痛,已被巫朗抓在手中。 原来巫朗巧施诡计,诈为伤心针所伤,钻入鬼雾隐藏,待到三人松懈,突然冲了出来,一举擒住了云若。 少女发出一声惨叫,岳风听见,与依依转身来救,巫朗却将符笔在云若脖子上一比,厉声叫道:“你们再进一步,我就宰了她。” 岳风投鼠忌器,只好停了下来,伸手拦住依依,望着云若,心如刀绞,他拼命思忖对策,可是想不出半点儿眉目。 巫朗不容他多想,冷笑一声,说道:“到桥上去。” 四人落到桥上,迎面对峙而立。方才的活火已被鬼雾吞没,一线桥上,此时安静得出奇。巫朗看了看岳风,又看了看怀中的云若,心里得意之极,笔尖轻轻一挑,挑开了云若的面纱,刹那间,一张清新文秀的面容显露出来,眉如新柳,眼似朝露,肌肤凝脂铸雪,光滑细嫩,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掐出水来。 云若的美与众不同,如清泉、似新雪,纯净无瑕,不染点尘。巫朗色中饿鬼,一时瞧呆了眼,连连吞咽唾沫,要不是身处险境,真想立马将这女子收为己有、大大地放肆一番。 云若见他直勾勾望着自己,心里说不出的反胃恶心,可是灵窍被他制住,星斗挪移使不出来,只能任其摆布,一时间,心中又气又急,用力挣扎一下,眼泪滚落下来。 “咦!”巫朗见她落泪,忽觉有些眼熟,定眼一看,忽地失声叫道,“啊哟,你不是落星谷的那个妞儿吗?你还没有死吗?” 云若应声醒悟,可是想要变化形貌,已经来不及了。巫朗死死盯着她芙蓉花一样的面庞,眼里闪动着诡诈的光芒。他突然大叫一声,像是狂吼,又像是欢呼:“阿甲没有杀死你,这个狗杂种,他居然没有杀死你?他违反了主人的命令,这个不要脸的狗杂种,我要告诉主人,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刻,云若的脸煞白如纸,她知道巫朗在说什么。她和岳灵王,根本就不应该活在世上,所以能活下来,全是因为阿甲手下留情。出于某个神秘的原因,他让云若活了下来,云若以死相逼,又让他放过了岳灵王,为了这一目的,少女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她放弃了一魂一魄,成为了永远依附阿甲的魔徒。 这一切都是秘密,除了阿甲和少数几个魔徒,当然也包括后来的岳风,几乎没有人知道云若还活着。阿甲的主人有一个禁令,那就是,阿甲等人的每一次行动,绝对不能留下活口,因为一旦有人活着,很可能会暴露“捕鬼”的存在,从而引来天道者的围剿。 阿甲不止一次提醒云若,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一旦身份暴露,让阿乙等人知道她还活着,就连阿甲自己也会遭遇麻烦。 一开始,云若十分顺从,化身学宫中的学生,老老实实地呆在岳风身边。但她很快察觉了阿甲的计划,“捕鬼”一直在等待机会,要在八非学宫里做一件大事。云若并不十分清楚,所谓的大事是什么,但她凭着直觉,感到这件事跟岳风有关。她知道“捕鬼”发动的日子以后,化身周小廉向岳风示警。但岳风没有理会,仍是参加了神行考试。云若知道岳风一定会寻找自己,所以没有前往雨龙谷,一直留在八非学宫,所以才有机会趁着阿甲离开,变身阿甲,帮助岳风脱离险境。 可是,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凶险的事情必将接二连三,首先她自身难保,其次巫朗告密以后,阿甲会受到牵连,第三,岳灵王也会死。云若并不在意自身的生死,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样辛苦地活着,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阿甲与她有杀父之仇,尽管待她不错,可是云若的仇恨始终埋在心底。可是,岳灵王呢,他绝不能死,自己这样凄惨地活着,还不是全为了他么。云若的心里涌起一股杀机,恨不得变成一口长刀,刺入巫朗的胸膛,可是她动弹不了,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巫朗!”岳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你放开她,我任你处置。” “岳风!”依依失声惊叫,伸出手来,死死抓住岳风不放。 “我可舍不得放开她呢。”巫朗淫笑一声,伸出手来,在云若的脸上捏了一把,双眼盯着岳风,岳风像是挨了一拳,双目猛地睁大,眼底深处喷出两道火焰。 “小子,老实一点儿。”巫朗下意识退了一步,冷笑说,“要不然,我把这小丫头的衣服剥光。”说着伸出手来,微微用力,嗤的一声,云若的衣襟撕破,露出颈项下雪白的肌肤。 岳风怒火冲顶,身子因为愤怒,一时抽搐起来。依依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巫老三,你也是有身份的人物,怎么做的事情比狗还贱。” “小丫头。”巫朗色迷迷盯着小狐女,“你只管骂,爷爷什么也不怕,换了我是你,就该老老实实,等我收拾完这个小妞儿,再来跟你好好玩儿,嘿,不着急,慢慢来,爷爷以一敌二,照样雄风不改……” 他一边说话,一边淫笑,俨然已经将三个人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肉,随他欺辱蹂躏。依依气得跳脚,可又无可奈何,巫朗见她愤怒之时,仍是娇艳如花,别具风情,一时心头痒痒,恨不得一把揪过,一手一个美人,左右逢源,妙不可言。 正思忖,突然间,远处传来呼呼的声音,俨如巨兽呼吸,声音中藏着一股说不出的暴戾。巫朗听着不妙,抬头看去,只见鬼雾中的活火,纷纷向里聚集,顷刻之间,化零为整,集结成一只火球,火球蠕动两下,忽然拉伸变长,化为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火焰蜥蜴,长头刺身,狰狞无比,长尾巴焰锋喷吐,呼地一扫,两边的鬼雾纷纷辟开。 火兽们被逼无奈,合而为一,化为了一只火焰巨兽,这只火兽聚集了众兽灵力,纵在失魂雾中,也能行动自如。 “我的天!”巫朗望着巨兽,惊得目定口呆,“火巨灵阳离!” 第三百二十章 阴虎噬灵 望着铸雪峰的方向,天秀有一些迷惑,那里黑云如阵,白雪飘飞,偌大的山峰摇摇欲摧。她看得见裴怒的“真武尊龙”,可是那一只半龙半龟的怪物,面对飞天的雪妖,丝毫不占上风。 能与裴怒抗衡的人,这世上数的出来。她应该前往支援么?可是不知为什么,天秀的心里始终不安。阿己下落不明,就在刚才不久,他将天秀引到了九地之下,那里潜伏着一群火鬼,要不是她神通广大,即便不死,也要受到那些黑暗妖物的污辱,那一刻,她动了怒气,一口气杀光了所有的火鬼。但当她脱困以后,阿己却不见了。 咻,一只小小的光剑飞了回来。天秀伸手接过,这是降妖剑的分身,一口能够追踪对手的“蹑踪剑”,就像是猎兔的犬妖,能够嗅到对方的元气,不离不舍,追踪到底。 “他去了学宫?”天秀手握“蹑踪剑”的一刻,心中大为震惊。 事情十分蹊跷,雪妖守在铸雪峰前,困住了裴怒和学生,阿己却潜入学宫,一定图谋不轨。八非学宫来自远古,其中藏了许多秘密,可是,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能让这些人如此兴师动众呢? 天秀一纵身,绕过铸雪峰,向学官飞去。 她飞行极快,一转眼,学宫在望,这时一股杀气从旁涌出。天秀飘然一闪,一道电光刺啦飞过,紧跟着,狂风、厉火、惊雷、死水,数十道符法纵横交织,向着天秀飞来。 “圆光普照!”天秀走笔如飞,一刹那化出几道圆光,符法击中光圈,纷纷左右弹开。她扫眼看去,前后左右,冒出来四个黑衣人,个个袍袖宽大,带着诡笑面具。 “你们是什么人?”天秀厉声发问,可是回答她的却是纵横交错的符光。四道黑影,一道白影,凌空起舞,仿拂四道黑色的电光,追逐一道白虹,其中爆炸连连,闪电不断,双方使出的均是强力十足的符法,每一道符光都万分要命。 天秀速度之快,俨然是在太阳光的光线间穿梭。她的出手并不很快,但招招直指对手的破绽,笔尖偶尔光芒一闪,便有一个对手从天上掉落。第四次闪光结束,四个黑衣人全都掉落地上,只一滚,消失不见。 天秀悬停空中,微感迟疑,她打败了四人,但未能致其死命,四人遁地逃走,如果追赶,又会延误时刻。仔细一想,这些人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对手,偏偏前来阻拦,其目的不是杀伤自己,而是耽搁自己的时间。 看样子,必须与对手反其道而行之,她一咬牙,放弃追赶手下败将,一阵风飞向学宫的大门。 她飘落在学宫门前的道路上,凝视巍峨大门,扬起笔来,发出一道惊天的闪光,如果学宫里留守的道师看见,一定会马上出来。 可是,一无动静。天秀的心沉了下去,她一纵身,正要走向大门,忽听一个声音冷冷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走进那扇门。” 天秀循声看去,只见一尊石像上方,坐着一个黑衣男子,头戴假面,黑袍下垂,天秀冷笑道:“你也是他们一伙吗?” “呵!”那人笑道,“你又见过谁了。” “那个人自称阿己。”天秀冷冷说道,“照我看来,他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鼠辈。” 黑衣人唔了一声,呵呵笑道:“我叫阿丙,请多指教,天秀道师!” 天秀冷笑道:“你敢用真名吗?” “当真不敢。”阿丙说道,“不过,我会竭尽全力,阻止你走进那一扇门。” “试试看!”天秀扬起笔来。 但她低估了对手的速度,阿丙一晃身,凭空消失,再次出现,浑身已经披上了一层暗白色的铠甲,那甲胄颜色惨白,就像是白骨镂成,头盔的上方,尖锐的虎牙冲天向上。 白森森的铠甲,在虚空中留下一串惊心动魄的残影,带起一股山岳倒塌似的重压,撕开重重空气,刀锋也似冲向天秀。 天秀吃了一惊,竭尽全力向后退却,咻,一道锋锐之气射来,天秀只觉微微一凉。 双方身影一触即分,天秀落到一尊高高的石像上面,低头一撇,羽衣的下摆已被撕去一角,如果稍慢些微,恐怕失去的是这一双腿。 “阴虎照雪甲!”女道师盯着浑身披甲的对手,脸色微微发白。 “你的眼光还算不差!”阿丙冷冷说道,“不愧是天秀道师!” “七宝道身!”天秀一声锐喝,纵身飞到半空,幻女显露真形,肌肤晶莹剔透,手足璎珞光彩,绝美的面庞流露出熠熠神采,清澈冷寂的眸子就像是群山深处的幽弹。 “千剑一心,天妖降伏!”幻女一扬手,降妖剑破空而出,绚烂的剑光划破苍穹,化为周天剑轮,呼啸旋转,将无数剑光射向阿丙。 “虎尾倚天棍!”阿丙一声狂喝,手中的软棍陡然暴涨,凌空旋转,发出呜呜呜的怪声,惨白的棍身凌空抡转,带起一阵刀锋似的白气,上凌霄汉,下接地壤,白森森的先芒一时压过了中天的太阳。 数不清的幻剑与软棍交集,双双迸射出刺眼的强光,爆鸣声惊天动地,宫门前的石像纷纷化为粉碎。 “圣火莲!”火莲花从天秀手中飞出,化为一团大火,冲向白森森的棍影,火焰与白气凌空交锋,白气融融,火光流溢,其中夹杂千百剑影。 阿丙发出一声凄厉的虎啸,苍白的棍影化为一道连接天地的飓风,卷来荡去,所向无前。火焰也好,幻剑也罢,遇上这一股席卷天地的狂风,纷纷四面弹开,嗖嗖嗖化为乌有。 呼呼呼,阿丙鼓起翅膀,软棍萦绕四周,无所不至,翻翻滚滚,向上冲去,圣火莲被他的棍风一卷,反向天秀冲去,女子身处火焰之中,秀美的面颊忽明忽暗,清莹的眸子静如止水。 面对虎尾棍的威势,天秀冷静如恒,—无所惧。阿丙看在眼里,心中生出一丝淡淡的恐惧。 “火莲心剑,万物为开!”天秀清亮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火莲进入剑轮的中心,火光四面流窜,进入幻剑之中,每一口剑都燃烧起来,化为撕裂天地的道道火光。 阿丙顿觉压力陡增,圣火莲融入了降妖剑,莲也好,剑也罢,威力强了不止一倍。阿丙每接一剑,都感觉虎口发麻,火剑接连不断,那一股麻意也连绵不绝,起初只是双手,渐渐扩散到双臂,到了后来,阿丙半身酥麻,元气也渐渐不畅。 “吼!”阿丙一声狂吼,收起短棍,身子凌空一翻,周围白气蒸腾,一眨眼的工夫,她化为了一头苍白色的巨虎。虎背长出两扇巨大的翅膀,悍然冲入了火剑的剑雨之中。 阴虎变身,阿丙被一阵“火莲心剑”逼出了绝招。 数不清的剑雨落在阴虎身上,叮叮当当,均向四面飞出。阴虎的身子周围,出现了一个更大的白影,似虎非虎,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弥漫。 “阴虎噬灵!”天秀微微一惊,想起了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阴虎照雪甲”的神通,据说这一副身内又身,藏有数千只穷奇的阴魂。这一团白影,必是穷奇妖魂。因为剑雨密集,遇强越强,被逼显露出来。 白色的巨影像是一阵狂潮,吞噬飞来的火剑,惨白火红,忽来忽往,忽进忽退,一时之间高下难分。 “六合瓶,容天纳海!”天秀一声锐喝,宝瓶飞出,瓶口微微发青,想要吸入白影中的虎妖精魂,谁知道白影纹丝不动,仍是起伏蔓延,根本不受宝瓶的吸力摆布。 天秀心里明白,虎妖的精魂与铠甲融合,一如人有魂魄,这副铠甲已经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个真正的活物。无怪说阴虎甲会吞噬穿戴者的魂魄,只因它本身就是半甲半妖。 “分形!”阿丙发出虎吼似的怒叫,白影一分为二,刹那间,天空中出现了两只阴虎,再一晃身,又出现了四只。阿丙已经将阴虎甲练得出神入化,变身之外竟然出现了分身。 “飞龙杖!”幻女一扬手,飞龙杖破空飞出,化为八条根龙,二龙斗一虎,只听虎啸龙吟,杀得天昏地暗。 天秀的神通层出不穷,阿丙渐渐憨觉有些力不从心,更要命的是,天秀五宝之中,最厉害的法华轮还没有出手,传说这一只幻轮全力使出,可是击垮山峰,洞穿地壳,几乎可说是无坚不摧的神物。 火焰、剑光、虎影、龙爪,纠缠一处,冲天遁地,厮杀声远远送出,隐隐然有如滚滚的雷声。 “天舞宝轮,法华常转!”天秀的双目冷如碧水,清晰地映照出对手的破绽,幻女拧起腰身,大力一掷,一轮明月似的光芒,切入了激斗的战场。 =;文;=嗷,一声虎啸,一只阴虎应声破碎,化为一团惨白色的流光。 =;人;=一只分身被击碎,阿丙心头一凛,喑叫不妙。 =;书;=岳风望着上方的巨兽,心中也很吃惊。火巨灵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屋;=“别傻丁!”阳太昊冷冷说道,“这只是一个分身,真正的火巨灵,能将这一座山也烧成汁。” 岳风松了一口气,忽听巫朗冷冷说道:“小子,呆着干嘛?你去把这畜生引开!” “你说什么?”岳风又惊又怒,回头瞪着巫朗,后着面露诡笑,笔尖在云若的脖子上划来划去:“没听见吗?我让你去把这只火焰畜生引开。” 第三百二十一章 死沼妖龙 岳风无计可施,一咬牙,纵身迎向那只巨大的火怪。依依怕他有失,紧随一旁,那只火焰怪物,发出呼呼的叫声,╠眼看见两人,立马冲了过来。 岳风和依依转身就走,火兽紧随其后。它的身子十分灵活,就像是一只鱼儿,在暗沉沉的迷雾中潜行,它摇头摆尾,紧追不舍,双方两前一后,消失在了更浓的鬼雾之中。 巫朗心中得意,抬眼看去,所有的火焰都被引开。洞口幽黑深沉,了无一丝火星,当即抓起云若,向着洞口冲去。活火虽去,可是洞中的热气并未消散,热浪扑在身上,仍叫两人肌肤灼痛。 飞了一阵,热力减退,凉意送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腐臭。就在这时,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片沼泽,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巫朗抓着云若,落在沼泽中的一块实地上面,凝目细看,沼泽中的水一团漆黑,当即抓了一块石头,丢进沼泽之中,可是石头没有融化,只是慢慢地沉没下去。 “不是玄冥死水。”巫朗松了一口气,心里又生疑惑,如果不是死水,又要这一片沼泽何用?侵入者只要飞过这一片沼泽,自然就能进入天鬼的坟场。 他一时思想不透,也就难得多想,低头望着云若,少女娇花软玉,惹得他色心大动。巫朗为人最为淫邪,生平污辱女子,向来不择时间地点,只要淫兴大发,立刻就行禽兽之举。当即将云若一扔,咽了一口唾沫,脸上露出古怪笑容。 云若见他神情,登时明白过来,心中又羞又气,偏又被他的邪法封住了灵窍,元气无法流出,什么神通也使不出来。望着巫朗步步逼近,一时两眼发黑,几乎昏了过去。 突然,云若感觉,身下的地面动了一下。巫朗也有所知觉,蓦地停下步子,盯着地面,流露讶色。 轰隆隆,这一小块实地,剧烈地动荡起来,巫朗吃了一惊,还没缓过神来,哗啦一声水响,实地腾空而起,化为了一条巨大无比的怪物,冲破沉寂的沼泽,冲起数十丈之高。 巫朗惊慌失措,顾不得云若,纵起飞轮,腾空逃走。他飞到空中,凝目细看,这怪物粗有数亩,长约百丈,浑身泥泞不堪,可也掩饰不住巨大的鳞甲,看其大体形貌,应是一条妖蛇,不,蛇头上有一双巨角,这东西应是一条龙。 巨龙苏醒了,它和别的巨龙不同,龙在水中,天生洁净,可是这一条龙却在泥泞深处,生活了不知几十万年,浑身腐臭不堪,喷发出一股酸心刺鼻的妖气。 巫朗忽地明白过来,这不是平常的神龙,而是龙妖混血的妖龙。只有妖龙,才能在这样的沼泽中潜伏数十万年,可是它已经被惊醒了,看它的动作和气势,决不容易对付。 黑漆漆的妖龙越升越髙,粗大的龙身漂浮半空,当它的尾巴离开沼泽,巫朗清晰地看见,那不是一条龙尾,而是一条蝎子样的尾巴,又尖又长,还有一根锋锐绝伦的勾刺。 “果然是妖龙。”巫朗心生疑惑,龙妖自古不相立,这两大种族,很少会有交媾繁衍之举。最著名的一次,就是一条神龙受了妖法蒙蔽,与一群强大的虫妖魂交媾和,生下了一群半龙半虫的妖物,其中活下来的就是百头蛟龙、虫妖王萤惑、蛛妖王龙蛛,其他的妖兄妖弟,传说大多自相残杀而死。这一条妖龙似乎也是半龙半虫,但不知是什么来历。 这条妖龙已经蛰伏了数十万年,一身神通恐怕惊世骇俗,无人可挡,巫朗望着妖龙,心中不由一阵苦涩。突然间,妖龙转过头来,这一下,巫朗吃惊地发现,云若还活着,少女一动不动,躺在龙角上方,尖锐的龙角勾住了她的衣衫,将她高高挂在天上。 妖龙似无所觉,一张口,吐出一股寒气,一整片沼泽,登时变得阴冷起来。紧跟着,龙头处绿光一闪,出现了一对绿惨惨的眼睛。 “昂!”妖龙发出一声长叫,这是它数十万年来第一次吟啸,整座地下洞窟,随着龙吟之声,微微震动起来。 妖龙吟啸之时,一双惨绿妖目没有离开巫朗,一股阴寒之气弥漫巫朗四周,一丝丝,一缕缕,慢慢地侵入他的魂魄深处。 今日一战,凶多吉少。巫朗的心里升起一股不甘,扬起符笔,锐声髙叫:“贪狼噬月!”白气一涌而出,化为巨大的白狼,狼生烟,烟生狼,一眨眼的工夫,巫朗的身边,出现了一群巨狼,冲着妖龙发出悠长凄厉的嚎叫。 呼,妖龙又吐出一口气,刺骨的寒意如怒潮涌来,沼泽开始结冰,黑乎乎的水面上出现了淡淡的白霜。 “昂!”妖龙一摇头,向着巫朗冲了过来,巫朗笔尖一指,狼群汹涌而上,一黑一白,转瞬相遇,狼群还没有张口撕咬,妖龙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呼地喷出一股白气,白气中绿光隐隐,二者迎面一碰,贪狼们忽地失去了轮廓,化为了一团团白色的烟雾。 巫朗的胸口如受重击,心中更是惊骇莫名,妖龙吐出一口妖气,就吹散了他的幻身,尽管狼毁烟在,不足致命,可是这一击仍是让他的元气振荡、五脏翻腾,慌忙纵身向后,让过妖龙—扑,还没缓过气来,一道乌光横空扫来,蝎尾似的龙尾势如一口巨刃,带起凌厉风声。 巫朗一矮身,躲开龙尾一扫,那劲风贴身掠过,好比钢刀利剑,几乎几将他的皮肉揭开一层。 妖龙体格虽巨,可是柔韧万端、灵活无比,龙尾一出,龙头掉转,一张口,吐出一团白中带绿的罡气。巫朗使出吃奶的力气,纵起飞轮向上一跃,罡气贴身而过,落在一片沼泽地上,只听一声巨响,沼泽溅起数十丈高。 巫朗翻了一个跟头,定住身形,心有余悸,凝目看去,忽见云若从龙角上掉了下来,俨如一片雪花,飘然向下降落,眨眼之间,落到龙头之前。 原来,妖龙摇头摆尾之间,无意中将云若甩了下来。 巫朗心叫可惜,如此美人儿,自己未能染指,居然膏了龙吻。 妖龙体形粗大,可是无微不察,它冷血残忍,一见生灵,必要吞噬方能快意,看见云若,想也不想,张开漆黑大嘴,向她一口咬落。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淡青色的光芒闪过,快得惊人,从龙口之间一掠而过。巫朗还没看清,云若已被青光带走,那道剑光几乎是从龙牙间穿过,飞到百丈远处,方才停了下来,飘浮半空,载沉载浮。 就在青光之上,岳风凛凛挺立,双手抱着云若,盯着愤怒的妖龙,双眼森冷如冰。 “这小子还没死?”巫朗又惊又怒,到嘴的鸟儿再一次飞了,当做人质的云若,又一次落到岳风手中。 “胡依依呢?”巫朗目光一转,只见小狐女剑如新柳,从洞口之中冉冉飞出。她稍稍落后岳风,并不知道沼泽上的情形。巫朗见状心喜,急冲而出,心想逮住这个狐女,就可逼迫岳风跟妖龙拼命,无论双方胜负如何,自己都好从中取利。 他这一去,动得极快,可是他快,妖龙更快,那条巨龙猛冲过来,周围腐臭冲天,带着一股惊人的寒气。 巫朗只好将捉人的念头丢到一边,纵身向后飞出,谁知道妖龙紧追不舍,像是一片黑云,紧紧飘浮在他身后,任由巫朗上窜下跳,始终不能摆脱。 依依呆在洞口,巨大锋利的蝎尾从她面前一掠而过,惊出了小狐女一身冷汗,可她并不知道,刚才巫朗居心叵测,想要对她下手,趁着妖龙去远,依依一闪身,飞到岳风身边。 此时间,岳风依着老不死教授的法子,解开了云若的灵窍,又见她险难之中丢了符笔,将雷魂笔也送给少女。云若默默接过,想起刚才的凶险,心儿扑通狂跳,毕竟挂在妖龙角上的经历,世上经历过的人也没有几个。 下落之时,云若一度绝望,谁知道岳风追风赶来,竟然将她活活救出,那一刻,她失声叫了起来,熟悉的气息钻入鼻中,云若连人带心,几乎酥软成泥,她默默地闭上双眼,恨不得时间就此凝固,若是那样,她就能一生一世地躺在岳风怀里,纵然就此死去,那也无怨无悔。 可是一切总要面对,望着依依和岳风,云若的心里百味杂陈,又苦涩、也有愧疚。她成了阿甲的魔徒,永远无法离开大魔师的操纵,她已经失去了恋爱的资格,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活着的死人,不灭的游魂。只有和依依在一起,岳风才能得到幸福。 这念头浮上心头,刹那间,云若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昂!”妖龙的长吟,将少女由迷茫中惊醒,云若抬眼看去,巫朗放出贪狼,正与妖龙殊死相搏,他连声吼叫,可是已然阻挡不住败退的势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依依望着妖龙,一脸骇异,“它到底是妖,还是龙?” “这是竭龙。”阳太昊在岳风的心中应答,“百头妖王的异母兄弟,真没想到,这老东西居然活着。传说它曾与支离邪为敌,后来为道祖所杀,看样子全是谣传,蝎龙没有死,只是被困在这儿,看守天鬼的墓地。” “老不死!”岳风忍不住问道,“怎么才能对付它?” “你对付不了。”阳太昊说道,“不过,蝎龙的眼睛有些古怪。” “什么古怪?” “它看不见静止的东西。可是任何运动之物,无论多快都逃不过它的眼睛,动得越快,死得也越快!” 第三百二十二章 阴尸通道 “难道说,我们要永远停在这儿?”岳风大皱眉头,“老不死,这可不是个好主意。” “笨蛋,好好回想你的梦境。”阳太昊冷冷说道,“眼下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 岳风一愣,闭上双眼,回味那一晚的梦境,其他两个少女,见他神色古怪,均是心生讶异,定眼望着岳风,不知如何是好。 正惊讶,岳风张开女眼,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看了看云若,又看了看依依,涩声说道:“二位,出路在沼泽下面,我们得进入这一片沼泽。” 两个女子花容失色,这一片死沼,看着都觉恶心,更何况要深入其中。 “快!”岳风叫道,“趁着巫朗抵挡蝎龙。”不顾二女挣扎,一手一个,冲向沼泽。 黑乎乎的泥沼转瞬逼近,腐臭之气扑面而来,中人欲呕。岳风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神风酒龙卷!”风水齐转,一冲而出,巨大的龙卷就像是一个钻头,狠狠钻开烂泥,深入泥沼之中,强烈的酒气冲淡了腐臭的气味,三人藏身水幕之中,借着幻螭的光芒,眼望着泥浆从龙卷之外碾过。 “昂!”一股惊人的压力从上方压来,万顷烂泥搅动起来,翻翻滚滚,狠狠挤来。 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心里都很明白,蝎龙赶上来了,天上斗法,尚且不是它的对手,如今到了这个烂泥塘中,蝎龙潜伏多年,如鱼得水,三人面对妖物,更是没有招架之功。 “别泄气!”生死关头,阳太昊的声音冷静如恒,“别管蝎龙,全力向前。” 岳风咬紧牙关,将“神风酒龙卷”的威力使到了极致,神风呼啸,酒龙逞威,辟开重重叠叠的泥浆,深入到了幽冥深邃之处。身后的泥浆如怒马一样追赶上来,压力连波迭浪一样滚滚而来。 “昂!”妖龙的长吟,在沼泽深处甚是沉闷,可是听在耳中,别有一种阴森可怕的感觉,三人只觉浑身发冷,头皮发炸,身处混乱之中,甚至感受得到蝎龙的呼吸。依依也知到了紧要关头,一道金光射出,雷钻抢到龙卷之前,旋转呼啸,冲开层层淤泥,真是所向无前,龙吟声越来越近,俨然就在耳边,岳风忍不住回头看去,身后一个巨大的暗影笼罩而来。 蝎龙张开大嘴,刺骨的寒气一涌而出,酒龙卷一瞬间凝固结冰,水中藏冰,相互撞击,旋转登时变慢。 蝎龙来势不止,快逾闪电,大嘴猛地一合,连吸带咬,想将三人吞进肚里。 可是咬了一个空,三个小东西原地消失,无影无踪。蝎龙心生诧异,灵觉四方蔓延,忽觉那三人从二十丈之外冒了出来。 蝎龙又惊又怒,转身冲去,岳风、依依幻身发动,带起疾风巨浪,向着更深处冲去。蝎龙紧追不舍,再次追上,张口咬出,谁知道又咬了一个空,知觉时,那三人又从远处冒了出来。 接连数次,蝎龙一再咬空,心中怒气喷薄,发出凄厉的狂啸。 原来紧要关头,云若使出了星斗挪移,尽管挪移空间,不足二十丈远,但已足够三人逃出龙口。蝎龙久困此间,妖力虽然不减,灵性却己大不如前,一时间思索不透,反复犯下相同错误。 双方追逐之间,惊险百出,千钧系于一发,生死不过毫厘。时间虽然短促,却已几乎耗尽了三人的元气,一时间,神风变弱,龙卷变慢,雷钻有气无力,淤泥四面压来。就在三人绝望的当儿,前方忽地一空,三人头下脚上,惊叫着掉进了个巨大的深渊。 起初的惊吓一过,三人还醒过来,均是狂喜不禁,纷纷驾驭法器,稳住身形。岳风抬头看去,头顶上方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淤泥黑瀑一样从上泻落,蝎龙巨大的头颅从洞口中探出头来,绿油油的双眼透出恼怒不堪。可是深渊中有一种力量阻挡着它,蝎龙吼啸一声,又徐徐缩了回去。 三人死里逃生,心中喜悦不胜,浑忘一切,彼此相拥。两个少女娇喘微微,甜软的气息萦绕四周,岳风心神俱醉,只觉天下至乐,莫过于此。 可惜好景不长,狂喜过后,他的心里又沉重起来,怀中的两个少女,全都对他无所保留,依依随他历经艰险,不离不弃,云若屡屡挺身而出,救他于危难之间。这两个女子对他来说,都是上天的恩赐,就算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答她们于万一。 但他注定要伤害依依,无论道义还是感情,他都不能离开云若,一想到小狐女落泪的样子,岳风的心也快要碎了,他真是痛恨自己,如果没有遇上依依该多好,那样的话,小狐女会一直快乐,永远也不知道忧愁痛苦是何物。 岳风越想越难过,热血渐冷,心如刀割,他默默推开两个女子,转眼看去,深渊幽黑深邃不知伊于胡底。 “出路在哪儿呢?”依依天性乐观,三人之中,倒是她最为豁达,既然前途成谜,她也就懒得多想,“岳风,你知道么?” 岳风沉默一下,闭上双眼,那一晚的梦境再次浮现出来,黑暗深处,出现了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的墙壁竟是活的,微微蠕动,可怕恶心。 岳风激灵一下,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目光向左看去,就在深渊的石壁之上,若隐若现,有一个漆黑的洞口。 “在那儿!”岳风涩声说道,“不过,我真不想进去。” “为什么?”依依也看见了那个洞口,心中又害怕,又好奇。 “那里面,有一些古怪的东西。”岳风喃喃说道。 “岳风!”云若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你来过这里么?” “我……”岳风迟疑一下,如实说道,“我在梦里来过一次。” “梦里?”两个女子大为惊奇。岳风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万不得已,我不想进入那里。” “你别无选择。”老不死的话从他心底幽幽响起,“这一个地方,只能向前,不能后退,退路已经封死,你再也回不去了。” “那怎么办?找到天鬼就能出去么?”岳风的心中,存有最后一丝侥幸。 “我不知道!”阳太昊坦率说道,“进入这儿是你最后的选择,按理说,支离邪不会给盗取天鬼的人留下任何生路,但从你的梦境看来,似乎又并不如此。” “此话怎讲?”岳风微感糊涂。 “天鬼千方百计,将你引来此间,难道就是让你死掉吗?”阳太昊顿了一下,“我可不这么认为。天鬼想要做的是合体,它不会让你轻易死在这儿,所以说,前方未必没有生路,但能否找到,还得看一看你的运气。” “别无选择么?”岳风暗暗叹气。 “别无选择!”老不死决然回答。 岳风闭上双眼,心中一阵苦涩,他感觉自己掉入了天鬼设下的陷阱,落到了进退不得的境地,如果只有他自己,那么他宁可死了,也不会进入天鬼的墓地,但如今,为了云若和依依,他必须千方百计,找出一条生路,纵然放出天鬼,他也在所不惜。 “走吧!”岳风张开双眼,向着洞口飞去。两个少女一言不发,跟在他的身边,前途险恶难测,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一眨眼,三人进了洞口,写出“燃灯符”。光亮照射远近,果如梦中所见,这是一条甬道,只不过甬道两侧的石壁,均是苍黑色的岩石。岳风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那一晚的梦境,也不是全然准确,这只是一条甬道,压根儿没有什么怪物。 “别高兴得太早。”阳太昊冷冷开口,“小子,你望后看。” 岳风一愣,回头看去,刹那间,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起,一直钻入他的后脑。 来时的洞口不见了,身后只有一条无穷无尽的甬道。他正在发呆,忽听云若颤声说道:“那、那是什么东西?” 岳风转眼一看,登时头皮发炸,岩石一样的墙壁,忽然活了过来,就在灯光掩映之中,出现了许多光溜溜的躯体,看上去像人,可是奇形怪状,有的一头三身,有的三头六臂,有的脑袋全无,臃肿的身体上长着七手八脚。 呱,怪物们发出一声狂野的尖叫,紧跟着纷纷蠕动起来,它们跳跃如飞,爬行如风,潮水一样涌向三人。 三个少年男女仿佛置身于一场可怕的噩梦,在这条甬道甚是狭窄,难以飞行,更无从躲避唯一的办法,只有跟这些怪物直面相对。 “狐尾电光刀!”依依身后电光飞出,长长的光刀斩向扑来的怪物。 “万火龙鳞爆!”岳风召出幻蛟,数不清的火光飞了出处,落入怪物之中,激起一阵阵剧烈的爆炸。 云若一言不发,接连发出伤心针,幻针在怪物的身躯里钻进钻出,离体之时,炸出一个个窟窿。 一时间,血肉横飞,怪声不断,怪物并不如三人想象中厉害,中刀挨炸,纷纷支离破碎。 但这杀戮的感觉,让三人难以承受,更可怕的是,怪物肢体分离,断裂处白惨惨的,并不流出血液。尽管如此,三人不敢手软,这些怪物一旦靠近,势必将它们撕成粉碎。 三人使尽浑身解数,洞窟中的怪物却是越来越多,前仆后继,攻势如潮。 岳风心生奇怪,凝目细看,忽地大吃一、凉,那些残肢断臂,统统都是活物,它们彼此寻找、吸引,黏合、变成新生个体,虽然样貌更加畸形古怪,可是动作依然神速。 “岳风!”依依也发现了其中的古怪,“这些怪物不会死的。” “老不死!”岳风满心沮丧,“这些怪物,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阳太昊沉默了下,徐徐说道:“这是阴尸。” “阴尸?” 阳太昊叹了口气,“这里的阴尸,都是道者和妖怪的尸体变成的。” “什么?”岳风吃了一惊,“道祖和四神,怎么会造出这样邪恶的东西?” “不!”阳太昊说道,“这不是他们造成的。” “那是谁?”岳风更加糊涂了。 “天鬼!”阳太昊幽幽说道。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中毒 岳风大惑不解,天鬼不是分裂了吗?为什么它还能设下陷阱。 “天鬼有复活死人的能力。”阳太昊说道,“但这是违反天地法则的逆行。” “天鬼已经分裂了啊?”“它分成了七块,起死回生的能力有所削弱,但不等于说从此消失,你别忘了,有多少次孤独将你从死亡的边缘拉扯回来,如果没有天鬼之力,小子,你已经骨肉成灰了”岳风当然明白那一种感受,那感觉就像是在虚无中的飘浮,然后,前方打开了一扇门,一种强大的力量,将他从虚无中拉回到现实。 “你没有变成阴尸,那是因为你的确还活着,肉体受创但魂魄无损。”老不死的口气十分阴郁,“孤独来自于支离邪,照我看来,也许是七罪之中最温和的一个,前面的那一只鬼,来自于巨灵,比起孤独远要狂暴得多。它的力量宣泄无忌,传到这里,将这些死尸的束缚在这儿,让它们不断地重生,变成了半死不活的阴尸;”“这些尸体又是从哪儿来的?”岳风问道。 “应该是道祖和四神留下的。”阳太昊叹了口气,“他们借用了天鬼的神力,制造了最后的一道屏障,他们先将死尸丢弃此地,再将天鬼之力诱导至此,只要前面的天鬼不曾消灭,这里的阴尸就是杀之不绝,除之不尽。”“什么意思?”岳风心生绝望,“难道说,这一条通道无法通过?” “那也不见得。”阳太昊慢条斯理地说,“换了别的人,也许无法通过,但你不一样,你是天鬼的寄居者,你的体内有着同样的东西,唔,让我好好想一想,一定够想到对付阴尸的法子。” “老不死,都什么时候,你还要想什么!”岳风心念未绝,忽听依依一声惨哼,慌忙回头看去,小狐女的长刀电光离合,将一只阴尸斩成了两段,可是她的肩头后方,被羽衣惨被撕裂,霜白柔腻的肌肤上,出现了五道漆黑如墨的指痕。“糟糕!”阳太昊叫道,“她被阴尸抓伤了。” 这一刻,依依的脸上血色退去,双目呆滞起来,脚下步履踉跄,电光刀也失去了准头。岳风还没抢出,黑影晃动,云若先到一步,扶住小狐女,反手一挥,一蓬青光声中身后的阴尸,将其炸得粉碎,不料一只断手落在地上,跳了一下,“嗖”地飞出,狠狠抓住了云若的小腿。云若又惊又怒,正要挥笔向下,一道电光飞来,将那断手击得粉碎。云若心中稍定,转过头来,向着岳风嫣然一笑,正想扶起依依,忽觉双手乏力,一股晕眩直冲入脑。她摇晃一下,断手抓过的小腿,传来一股要命的酸麻。这一股酸意直透骨髓,云若身软无力,依依的体重压来,两人双双向后仰倒。猎物中招,四周的阴尸趁势而上,啾啾怪叫着扑了上来。哗啦啦,酒龙卷横空扫来,阴尸傲傲惨叫,四散弹开。岳风一晃身,到了二女身后,将其抱在怀里,神风裹着酒龙,左冲右突,冲得阴尸们摇晃不定。 岳风抱着两女,只觉两人身软如绵,气若游丝,脸色苍白里透出一股淡黑色的死气。岳风俯身撕开云若的裤管,但见断手抓过的地方,出现了几个漆黑的指印,那黑色浓黑无比,印在那儿,仿佛渗入了血肉,深入到骨髓。就在这时,他感觉神风酒龙,生出一阵异样的波动,回头看去,骇然发现,数十只阴尸融合起来,肉身你推我挤,化为了一个百手千足的怪物圆形怪物,怪物伸出长手,力量大得惊人,穿破风幕,击穿酒龙,势如惨白的电光,抓向水幕中的三人。 “骇鬼式!”岳风挥出一掌,虚空中窜出千百道电蛇,手臂遇上电光,纷纷折断陨落,可是眨眼之间,断裂处又长出新手,手上生手,指上生指,生生不息,源源不绝,模样古怪得不可言说。那些手脚铺天盖地,斩不光,刹那之间,岳风陷入苦战,一不留神,一只怪手突破防御,抓向他怀里的二女。岳风心急之下,浑然忘我,伸手抓向那手,入手冷如寒冰,滑腻如蟾蛛毒蛇,岳风手中电光涌出,将那阴尸怪手捏得粉碎。 岳风大吼一声,接连发出闪电,潜运酒龙,使出全副力气,体术与道术并用,一转眼的工夫,又将阴尸逼了出去。他低头看去,二女脸上黑气更浓,眸子里的神光有了散乱迹象,不由心叫:“老不死,她们怎么回事?” “也们中了阴尸毒。”阳太昊口气凝重,“再过一刻工夫,她们就会神志丧乱,变成两具阴尸。”“什么?”岳风心神大震,护体的龙卷几乎因此散乱。他忙问:“怎么才能解毒?” “阴尸毒并非不能解,不过眼下没有相应的药材,也没有八卦传炼炉。”阳太昊有点儿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本领再大,也救不了她们。” 岳风的心底涌起无比的绝望,望着神志渐失的二女,悔恨如毒蛇一样吞噬他的身心二再过一刻钟,自己心爱的女子,就要变成可怕的阴尸,这念头闯入脑海,岳风只觉浑身战栗。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杀掉二女,然后自杀,可是悲惨的是,在这个阴尸通道之中,根本就没有“死亡”二字,三人即便自杀,结果也会变成阴尸。这是一条不归之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慢着”阳太昊忽地叫道,“小子,你刚才拧断了一只阴尸的手。”“啊”岳风一愣。“你的手上可有什么异样。”岳风忙着和冲入龙卷的阴尸搏杀,压根儿来不及回答老不死的提问。阳太昊哼了一声,自问自答:“没错,你这么生龙活虎,根本没有中毒,好极了,小子,你的体内,一定有东西可以克制阴尸”“酒罡?”岳风百忙之中,冲口而出。“不是!”阳太昊说道,“阴尸毒来自天鬼,酒是解救不了,是了,天鬼,你是天鬼宿主”“老不死,你在说什么?”岳风心急如焚,吼叫出来。“用血!”阳太昊大声说道,“试一试你的血!” 岳风使出全力,赶走阴尸,拾起雷魂笔,化为枪尖割破手掌,鲜血一涌而出,灌入依依口中。小狐女中毒在先,脸上的黑气更为浓郁。岳风一转身,又将血水灌入云若的嘴里,望着二女,心里甚是焦急。 这时阴尸又冲进来,岳风忙又连使神通,与之对抗,苦斗正酣,忽听嘤咛一声,依依率先醒来,岳风一眼扫去,小狐女脸上黑气褪去,尽管脸色苍白,那一双眸子却清亮如许,有了灵性。紧跟着,云若也发出呻吟,醒转过来。可是尸毒虽解,两人的身体大大受损,别说对抗阴尸,就是站着也觉乏力。岳风看出不妙,长啸一声,压住四周的啾啾鬼叫,幻璃伸出爪子,一爪一个,将二女待到空中。 “哎呀呀!”岳风双眼发赤,口中发出一串怒吼,驭风带水,电火齐出,万火龙鳞爆、斧破甲拳,几乎使出了全身解数,可是面对这些不死鬼物,根本无济于事,不但进展缓慢,有不进反退的势头。 “小子。”阳太昊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样蛮干可不行啊!”“老不死,你说该怎么办了”岳风没好气说道。“你的血能克制阴尸毒,换了是我,就该在这血上下工夫” “怎么下工夫?” “用你的血写符,封印这些阴尸。” “血符”岳风一愣,“什么符咒?” “我说你写。”阳太昊说道,“这个符咒十分古老,名‘六阳辟邪符’,用你的血写出这一道符,可将你血中的天鬼力发挥出来,制服这些阴尸,要不然,你得把血洒遍这个洞窟” “我可没那么多血。”岳风不耐道,“老不死,快说快说!” “听好了。”阳太昊沉声说道,“六阳返真,辟邪降神!”岳风笔尖蘸血,如实写出,写到“辟”字,笔尖闪烁一下,光芒忽又泯灭消失。 岳风心生绝望,口中嚷道:“老不死,这一招不管用”“蠢材。”阳太昊怒道,“谁让你写这个,这一道符可是顶尖儿的至道符法,凭你这样也写得出来?” 岳风挨了喝骂,脑海里灵光一现,忽地恍然大悟:“哎呀,用龙文。”阳太昊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岳风定一定神,把握符文中变幻,酝酿足够的灵感,突然间,他心头一动,隐隐把握住了什么,蘸上鲜血,笔出如风,刹那之间,用龙文写出了八个大字,“六阳返真,辟邪降神!”字迹血红,凝而不散,跟着文字之间发出风雷异响,血字融合起来,化为一团血光,血光越滚越大,化为一片狂潮,轰隆隆涌向四周,血光所过,阴尸们纷纷僵硬如石,酒龙卷呼啸而过,不灭的肉身化为了残烟剩骨。 第三百二十四章 符之门 神符的威力如此强大,岳风的精神为之一振,他不断蘸着自己的鲜血,写下血红的咒文。血光四处蔓延,好似摧枯拉朽,阴尸们尖叫、躲闪、逃避,可都无济于事,血中的力量和它们同出一源,这一股天鬼之力,它们因此而生,也必将因此而死。 通道长得出奇,足有三四里地,越往前走,阴尸越少,渐渐的,惨白的尸身消失了,只剩下了黑黝黝、湿漉漉的岩壁。天鬼的力量彼此交锋,对面的那一只鬼,已经感应到了同伴的气息,它心中如何作想,岳风不得而知,但他可以断定,天鬼的力量沉寂了下来。 依依和云若也渐渐有了力气,双双落在地上,三人回头望去,通道既深且长,寂静无声,刚才万尸横行、千鬼号哭的景象,就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岳风的心跳突然加快,那一晚的梦境浮出脑海,变得异常清晰。走出这一条通道,就能进入天鬼的墓地。但这是福是祸,实在难以断言。 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渐渐明亮起来,突然间,三人眼前一空,看见了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上写满了龙文,字字入石三分,发出莹莹青光,岳风一眼认出这是支离邪的手笔,道祖的神力,历经万古沧桑,仍然灵光不灭。 石门的两侧,耸立着两尊雄伟的石像,一是金神蓐收,一是水神玄冥,石像若有灵性,静静注视三人,蓐收神色愤怒,玄冥目光阴沉。 “这是什么地方?”依依忍不住轻轻叫出声来,“岳风,这个鬼地方,怎么会有人造的石像?” 云若默不作声,静静地盯着岳风,目光中流露出征询的意味。 岳风心生迟疑,想要告诉两人,忽听阳太昊说道:“小子,你忘了对我的承诺了吗?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说出天鬼的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不死啊,我怎么能够欺骗她们?”岳风轻轻叹气。 “这件事关系到天下的运数,你的诚信重要,还是天下人的性命重要?” 岳风登时犹豫起来,沉默良久,心说:“老不死,你说的对,我死也不会说的。” 云若和他一起长大,见他目光犹疑,脸色明暗不定,登时明白,岳风一定知道原因,只是碍于某个理由,不好诉说出来,见他欲言又止,便说道:“依依姑娘,岳风不说,必有他的苦衷,反正到了这儿,不妨进去看看,就算有什么凶险,只要有岳风在,一定不会有事。” 岳风正不知如何撒谎,听了这话,感激地看了云若一眼。依依一边瞧着,但觉两人目光交融,俨然心意相通,刹那间,小狐女心中一酸,眼泪也快流落下来。她枉自和岳风心语交谈,可是,也许从来没有明白过他的真心,云若就是云若,她和岳风一起长大,两人间的感情更厚,默契更深,相比起来,自己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 想到这儿,依依不觉心灰意懒,低头看着脚前方寸之地,双手揉弄衣角,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岳风注视石门上的龙文符字,没有留意依依的神情。云若同为女子,心思细密,发现依依流泪,心中大为讶异,回头一想,登时明白,一时也觉胸中酸楚,想要上前安慰几句,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岳风也是自己至爱的男子,尽管此生无望,可要让她亲自拱手相让,云若仍是很不甘心。 这时间,忽见岳风上前两步,伸出手来,按上石门,手指刚刚触及,门上的龙文古符大放光芒,岳风只觉一股大力涌来,登时身不由主,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时浑身酸麻。 两个少女慌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岳风的心子砰砰乱跳,强笑道:“我没事。” “逞能鬼。”依依白他一眼,云若清亮的目光落在岳风脸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老不死!”岳风无计可施,“怎么才能破解门上的符咒?” 阳太昊轻轻叹了口气:“小子,你真的要进去吗?” “不进去又能怎么样呢?”岳风心说,“我们别无选择。” “无论生前死后,这都是我最不愿干的一件事。”阳太昊说到这儿,沉默一下,“这道门上的守护符咒精深奥妙,不载于任何典籍之中,应是支离邪心苗生发,随机创造。如果是别人,也许止步门前,唉,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老不死。”岳风激动起来,“你能破解这道符?” “天意弄人,我活着的时候,多少次曾经想过,比起支离邪,我到底还差多远。没想到死了以后,却要破解他留下的符咒。” “老不死,你变着方儿说自己跟道祖一样厉害吧?” 阳太昊哼了一声,淡淡说道:“破解的符法,我已想出来了。” “用龙文?”岳风说道。 “用龙文。”阳太昊回答,“还要用到你的血!” 岳风抽出笔来,走向石门,两个女子在他的身后,一瞬不瞬,屏息凝神。岳风扬起笔来,笔尖点染鲜血,刷刷刷凌空疾书,一刹间,一行龙文跃出虚空,一字紧跟一字,跳上了青光闪烁的石门。 红色的龙文扭曲、飞腾,形如一条条小蛇,跟石门上的符字激烈交锋,青红两种文字各自为阵,像是两群怪蛇,往来厮杀不己,尽管悄无声息,可是一股肃杀之气从石门上汹涌而出。 红色的龙文越来越多,青色的龙文越来越少,仿佛遭到吞噬,青色的符光慢慢消失。红字潮水一样在门户上蔓延,不一阵的工夫,青字一个不剩,红字布满石门。 轰隆隆,地宫大门终于洞开,一股凛冽寒流汹涌而出,岳风正面相迎,浑身的热血几乎凝结成冰。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依依的惊叫声。 当,法华轮第二次飞出,不偏不倚,又击中了一只阴虎分身。力量之大,径直穿身而过,阴虎巨大的躯体上面,生出了一个大洞,分身一时委顿,面目轮廓模糊起来。阿丙望着分身,背脊阵阵发冷,如果击中的不是分身,而是本体,这一身甲胃,还能抵挡得住吗? 天秀的攻势更加猛烈,幻剑铺天盖地,火光横耀长天,银龙盘绕狂舞。咻的一声,法华轮回到幻女手中,女子莹白的肌肤,焕发出迷人的光彩,妖烧的身躯,惹火勾魂,任何男子见了,均是难免心动,谁知道,就在这个娇美绝伦的幻身之中,蕴藏着惊世骇俗的力量,这力量传入宝轮之中,必将生出无坚不摧的威力。 “天舞宝轮!”天秀一声锐喝,第三次掷出幻轮。阿丙心中一凛,凝神蓄势,严阵以待,谁知道,幻轮到了半途,忽地一分为三,阿丙吃了一惊,望着三只法华轮,一时莫之所出。他心里明白,这三只宝轮之中,必有一只为真,其他两只为假,可是一眼看去,均是神完气足、真假难辨,可是一旦弄错,必有败北之患。 转念之间,宝轮一近,阿丙还没还过神来,三只幻轮忽地合而为一,带着惊人的呼啸,直奔他的真身而来。 刹那间,阿丙明白了天秀的策略,三轮齐发,不过是扰乱他的心神,让他无法专心一向,然后三轮合一,突然攻击他的真身。这一轮变化一气呵成,等到阿丙明白过来,已经无处可避。 “吼!”阴虎狂啸声中,阿丙打算以硬碰硬。 光亮忽闪,阿丙的身前,忽地出现了七八道金色的圆光。 “金蟾戏海。”一个半带戏谑的声音钻入耳中,阿丙登时明白,阿己到了。 当当当,宝轮一口气击穿了七道蟾光,到了阴虎之前,已是强弩之末,阿丙一声狂吼,阴虎之灵如怒潮涌出,可是扑了个空,宝轮来得快,收得更快,阿丙一抬头,法华轮已经握在幻女手中。 天秀盯着阿丙身后,神色惊疑不定,阿丙回头看去,心中也是一动,两个黑衣人站在他的身后,一是阿己,另一个却是阿甲。 “阿丙。”阿己怪腔怪调地说道,“怎么样,这妞儿不好惹吧,要不然咱哥俩联手,跟她好好玩玩。” “玩你个鬼。”阿丙冷冷说道,“我可不想跟‘天毒宗’的毒虫为伍。” “你得意个屁!”阿己冷哼一声,说道:“相生宗有什么了不起的……”话没说完,阿甲一扬手,阿己飞了出去,落在地上,面具之后流出血来,他弹身跳起,怒道:“你干吗伤我?” “闭上你的臭嘴。”阿甲淡淡说道,“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阿己感觉到一股、凉人的杀气汹涌而来,其中蕴藏的力量,竟是自己生平罕见。他极盛之时曾与京无伦交过手,京无伦的神通霸气有余,可是论到阴险毒辣,仍是不及这个阿甲。 正迟疑,阿甲已经升到半空,冷冷说道:“阿丙,你跟阿己一起,封住她的退路。” 阿丙一晃身,奔向东侧,阿己一晃身,奔向西侧,三个黑衣人势成一个“品”字,将天秀团团围住。女道师以一敌三,心中暗凛,收回法力,暗暗蓄势,她眼光不弱,一眼就看出,三人之中,但数正面之人最强,戏海何等厉害,居然被他随手打伤,闹得不好,这个人将是自己生平未遇的劲敌。 “你到底是谁?”天秀问出这话,并不指望对方如实回答,但是阿己的话已经泄露天机,阿丙应是相生宗的高手。 “你问我吗?”阿甲呵呵一笑,“天秀道师,如果你是光,那么,我就是影!”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光与影 “影?”天秀一挑眉毛,轻轻点了点头,“我听说过,你有一个影子的幻身。” “看决我的名气还不错。”阿甲答得轻描淡写。 “那些村子都是你毁灭的吗?”天秀雪白的双颊涌起一股血红,“村里的人呢?他们去了哪儿?” “如果你运气足够好,也许可以见到他们。”阿甲意味深长地说,“天秀道师,咱们时间不多了,学宫里好像出来一点儿事,看样子我得速战速决。” “没错,一起干掉她!”阿己盯着天秀,目光凶毒中透出一丝淫邪,“她一定得死,她非死不可。” “不!”阿甲笑呵呵说道,“你们两个的任务只是挡住她的去路,天来的女儿,就算打不过,逃命的本事也是一流,我可不想让她跑到玉京,闹得天下皆知,对咱们没什么好处。” “我不会跑的。”天秀静静地望着他,“因为,我会把你抓捕归案。” “很好。”阿甲一扬手,笔尖光亮闪动,“影鬼!” 他的身后,应声出现了一团黑影,黑影越来越大,化为了一个黑漆漆的巨人。这个影子与以前不同,因为它是凌空飘浮的,而不仅仅是来自于光明的透射,那一种漆黑绝非人间所有,只有在最阴森的地底,才能见到类似的颜色。 天秀心生厌恶,想到了地底遭遇火鬼的情形,那些妖邪的生灵,喷出可怕的黑火,那种无处可逃的感觉真是要命极了。“七宝道身!”天秀扬起符笔,已经现身的幻女,浑身发出璀璨的光辉,她的身上星星点点,像是沾满了星辰的碎屑,手中的法宝,发出惊人的光芒。阿甲呵的一笑,声音忽地阴沉起来:“影鬼,变身。” 话音方落,影鬼形体改变,变化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只是薄得、凉人,眼鼻空洞,看上去就像是一张黑色的剪纸。 古怪的是,剪纸女也有六条手臂,拿着五件法宝,剑、轮、莲、瓶、杖,粗粗看来,就和一七宝道身一模一样。 天秀心中大凛,她突然明白过来,阿甲为什么自比为影,却将她说成是光,这个薄纸样的影鬼,分明就是七宝道身的影子。不过,这个影鬼到底是徒具形状呢,还是也有和七宝道身相同的能力。 想到这儿,她深吸一口气,眼下强敌环伺,她必须抱有自信,若不然,稍一软弱,立刻就有性命之危。“千剑一心,天妖降伏!”天秀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之间,幻女舒展开来,雪白的肌肤映射日光,就像是一朵光耀天地的绝美宝莲。降妖剑飞射而出光剑光交织在一起,化为周天剑轮,剑光冲天映地,照耀四面的雪山,发出凌厉的寒光,寒光剑光交织在一起,光明如潮水一样涌向四周,周围的三个敌人,也被这光明完全吞没。天秀再不留手,刚一出招,就使出了全力。“影剑一心,天道降伏!”阿甲的声音懒懒散散,甚至于带着一丝惯有的嘲谑,看上去,他似乎并不将这一场战斗放在心上。 影女的手臂忽地拉长,影剑横在天上,一如画在虚空中的一道深浓的墨迹,紧跟着,影剑飞旋起来,同时化为一道黑乎乎的剑轮,它没有光亮,那一股黑色更加诡秘深沉,其中似有一种力量,将周围的光亮吸入进入,天地间突然暗了下来,云气聚合,沉沉压顶,处在云层之下,光剑更加光亮,影剑更加阴沉。“去!”天秀一声锐喝,剑轮咐地分开,化为千万道夺目的剑光,剑光漫天横飞,冲向阿甲的黑影。 影剑同时飞出,光与影交织在了起来。双方的攻势迥然有异,幻剑劈斩冲刺,所向无前,影剑却不然,它始终与影鬼相连,两者之间连着一条细细长长的影线,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影鬼的延伸,它薄得不可想象,像是千百条细细的毒蛇,缠住锋锐的幻剑,爬上光亮的剑身,像是深浓的墨汁,不断地吞噬明亮的剑光。天秀看出关键,幻剑转折,斩向那些影线,可是剑锋所过,一如站在虚空,根本毫不着力。天秀心头一沉,大大感觉不妙。影剑不受损伤,但却对她的幻宣住缚住,隐隐然有些不听使唤,薄薄的影剑划过光亮的幻剑,将剑身切断绞碎,化为流光幻影。这些古怪的影子,违逆了天地的法则,降妖剑尚且不可摧毁,那么这样下去,这种东西,几乎不可战胜。天秀闭上双眼,灵觉透过幻女无限放大,钻入了被困的幻剑,感知影剑的质地。那一片薄薄的黑影,不可捉摸,甚至于不可感知,可是,天秀敏锐的灵觉,依然把握住了少许的力量,这一种力量不是来自于元气,而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或者进一步说,这是一种非常纯粹的魂魄之力,而简单说来,影鬼的力量,来自于阿甲的心力。 这是天秀生死关头的明悟,她是天尊之女,家学渊源,博冠古今,可以说,换了任何一人,也很难在这样短促的时间里发现影鬼的奥妙。可是,天秀做到了,她的念头灵转如电——心剑还得心剑来破,这样黑暗的幻身,足见阿甲内心的黑暗,要战胜这些黑暗,只有全力激发出心中的光明。 “火莲心剑!”天秀双目陡张,舌绽春雷,圣火莲从幻女的指尖飞出,飘飘冉冉,燃烧的火焰中透出一种沉静的力量,这力量来自于天秀,动与静,同时蕴藏火中,让这一朵火莲,显得十分神圣。 火莲在半途解体,光艳艳的花瓣四散飘零,化为一道道火流,注入周天剑轮。剑轮燃起熊熊之火,每一道剑光都蓄满了火焰,带着火光的利剑,光焰万丈,刺眼生痛,飞向浓黑的影剑,挥挥洒洒,火焰飘零。 奇迹发生了,火焰过处,影线断绝,尽管很快连上,可是影剑的攻势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滞涩。 对于天秀这样的人物,一丝的滞涩就意味着败亡,数不清的火剑飞射而出,仿佛天公愤怒降下火雨,这火雨荡涤一切,要将万物化为灰烬。 “好!”阿甲的口气依然轻松,“不愧是天秀道师,我就知道,要想打败你,不会那么容易。” “阿甲,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阿己嘎嘎尖笑,“这小妞儿太辣了,你应付不了她。” “阿己,你应该闭嘴了。”阿丙冷不丁开口。 “你说什么?”阿己大怒,“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放肆?” “阿己。”阿丙语带讥嘲,“你不过是个新手,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 “强者,谁啊?”阿己左顾右盼,怪腔怪调地说,“我可没有看见。” “那就睁大你的狗眼。”阿丙毫不客气,“同时闭上你的臭嘴,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厉害”。 阿己哼了一声,可是,嘲讽的话语堵在了嗓子眼里,他骇然发现,黑影喷泉一样从影鬼的身上涌出,一瞬之间,影剑多了足足一倍,他们与火剑纠缠,像是浓黑的死水,不断浇灭剑上的火焰,将剑身化为星屑似的粉尘,光与影展开了一场气势浩大的对攻,光明的怒潮冲击这黑影的堤岸,谁也不肯后退一步,狂猛的气势冲散了天上的乌云,让一闪而过的太阳黯然失色。 “天舞宝轮。”法华轮应声飞出,轮上喷薄出明亮的光芒,这光芒十分纯净,与天秀的心魂遥遥相连,它以决绝的气势,穿破了重重的黑影,无数影剑化为了长长的触手,纠缠、拖拽、拉扯,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天秀的目光指引这光轮,这是落入人间的明月,破尽万邪的圣光,卷起激荡的风声,冲向远处的阿甲。 “影之轮!”阿甲不慌不忙,影鬼随之掷出了影轮。 那轮子黑沉沉的,没有光亮,也没有分量,它徐徐向前,比起法华轮来,慢得简直可笑。 说时迟,那时快,光轮撞上了影轮,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可是,天秀幻轮却慢了下来。影轮无声的扩大,并在光轮之前徐徐后退,它袅袅绕绕,与其说是轮子,不如说是一团烟雾,袅袅绕绕,笼罩光轮,法华轮一点点地慢了下来,无坚不摧的气势荡然无存,就像是陷入了一个古怪的网罗,眨眼之间,就要被影轮完全俘获。 “道幻身?”突然间,天秀恍然大悟。 不错,影鬼深藏不露,刚才的万钧一掷逼出了它的一个底细,事实上,影鬼是一个道幻身,它和莫先闻的“心鼬”一样,拥有让对手变慢的能力。可是,比起“懒惰之气”,影鬼之力要强大得多,换了莫先闻,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休想阻止幻轮的推进,可是阿甲的影轮,轻轻松松就挡住了天秀的尽力一击。 胜负之势微妙起来,如果失去了法华轮,天秀必将陷入危险的处境。 “强者么?” 阿己盯着阿甲,眼里闪过一丝深深的惧意。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天鬼地宫 天秀的脸上闪过一抹血红,她一拧身,掷出了飞龙杖,八条银龙破空而出,银鳞闪耀,龙吟冲天,化为八道银光,冲向浓腻的黑影。 “影龙!”阿甲一弹指,影鬼晃动长臂,掷出八条龙形的黑影,龙影和银龙交锋,双方纠缵在一起,天秀感觉到一丝微微的窒息,那些黒色的影龙,就像是一条条无形的带子,将银龙捆着绑着,使者无法舒展爪牙,大显神通。她将心力注入银龙之中,拼命想要摆脱影龙的纠缠,欢方的精神力反复交锋,银龙的利爪划过长长的黒影,一度曾将影龙抓散,可是那一团黑影散而复聚,始终无铉完全消灭。 “鬼火莲!”阿甲口气中的嘲谑一丝不减,影鬼的指尖飞出一朵黑漆漆的莲花,凌空怒转,飞快地扩大,影莲的花瓣四面飞洒,就像是下了一场可怕的黑雨。 “容天纳海!”幻女扬起六合瓶,瓶口的青光迎向飞来的黑雨,散落的花瓣陡然受了一股力量的吸引,纷纷汇成一股,向着六合瓶的瓶口飞去。可是,影鬼浑然一体,每一片花瓣的后面,都牵扯着一根细黑的影线,影线拉扯着花瓣,反而生出了一股吸力,反向拖拽宝瓶。 一刹那,天秀生出了一股无能为力的感觉,所有的法宝,似乎都遇到了克星。 “五宝轮转!”她深吸一口气,使出了最后一招,六合瓶口青光大盛,生出了一股绝大的吸力,这一次,吸力不是针对影鬼,而是针对飞出的四样法宝。法宝们受了召唤,摆脱黑影,化为道道流光,向着天素飞来。 漫天黑影交错,极力阻截,可是收效甚微,降妖剑、法华轮、飞龙杖、圣火莲,接二连三,回到幻女身边,幻女舞动六条玉臂,带起祥光千重,强烈的光芒笼罩五样幻宝,五大法宝绕着幻女疯转起来,化为五道流光,辉映天地之间。 “七宝道身,法光普照!”天秀一字一句,吐出真言,一时间,以幻女为中心,飞旋的流光化为了五道明亮的同心圆环,光环向外扩散,绚烂惊人,明丽无方,所到之处,黑影纷纷破散,可是并未消失,只是化为了一缕缕黒色的细丝,就像是数不清的人发,又像是漂浮水中的黑藻,绕着光环飞舞、缠绕、交织成一个巨大的丝网,想要困住那不断扩散的七宝神光。 神光依然向外,丝毫不受阻拦。幻女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手捏印诀,天秀就坐在她的双手之间,素净美丽的脸上呈现出淡淡的透明。她是神光的圆心,也是力量的源头,这些夺目的光环,巳经不是普通的光亮,而是女子的魂魄之光,所有的元气都被激发出来,在天地之间尽情地燃烧,这是最为纯粹的力量,超越了寻常的道术,强如影鬼也不易抵挡。黑影在光芒中挣扎,许多细黑的影丝,渐渐消融变淡,直至化为乌有。 阿甲的目光凌厉起来,一扫漫不经心,紧紧盯着天秀,他徐徐扬起笔来,笔尖如带千钧,面具之后,响起了一声斩钉截铁的长叫:“魑魅魍魉,千鬼裂神!” 但随这一声叫喊,影鬼变得异常巨大,黑暗激流一样从它的身上涌出,无所不至,向着四面八方尽情流淌,这些影子与天地间所有的影子相连相融,包括学宫大门的影子,门前雕像的影子,远处山峰的影子,所有的黑影与影鬼相连,全都蠕动站起,化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影子巨怪,它们发出无声的吼叫,潮水一样涌向天秀,黑影与神光遭遇,神光的扩张陡然停滞,就像是海浪撞上了长堤,光亮退了回去,怪影们却向前涌动不己。 这势头持续不久,光亮又向外扩散,将怪影向外排挤,怪影冲撞、撕扯,以可怕的势头奋力反击,形如一张张漆黑的大嘴,不断吞噬天秀的神光。 七宝之光向内收缩,一转眼的工夫,天地间已经被黑影铺满,浓黑的激流吞噬一切,冲刷一切,阿甲、阿丙、阿己均是不见踪影,天地间唯有的光明,就是天秀的神光,光与影你来我往,你强我弱,来回攻守,俨然永无休止。 天秀陷入了一场道力的较量,更要命的是,她处在一个十分被动的守势。女道师甚乎生出了错觉,这天与地巳经沦为了阿甲的影子,无边的黑暗向她压来,可怕的力量不断地侵蚀神光。压力重重叠叠,如山如海,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天秀巳经使出了全力,可是仍然逃不脱败亡的结局,她汗如雨落,身子一阵空虚,眼前微微发黑,几乎快要昏倒。但她不能倒下,她是八非学宫的道师,即便是死,她也要守卫宫中的一切。 巨大的压力下,天秀的神志忽而清醒,忽而模糊,突然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男子,黑衣瘦削,目光明亮,他定定地看着自己,脸上带着一丝惆怅的苦笑。 “岳风!”天秀心里涌起一股悲凉,“你在哪儿呢?” “小七!”岳风回过头来,当真目眦欲裂。就在不远的身后,巫朗一手抓住了依依,符笔扬起,顶在了她的头上。云若站在一边,脸色煞白,盯着两人,无计可施。 巫朗的狼狈,通身上下,裹满了腐臭的烂泥,一只耳朵不翼而飞,半张面孔血肉模糊,身衣支离破碎,处处可见深深的伤口。 看起来,巫朗在蝎龙沼泽吃了不少苦头,但他又怎么通过了阴尸通道呢? 岳风的心里起了一阵悔恨,不错,刚才一路走来,他用血符摧毁了所有的阴尸,如果巫朗在这之后进入通道,根本不用面对阴尸的攻击。岳风的胸中一阵翻腾,自己辛苦一场,竟为他人做了嫁衣。 巫朗身上的伤口疼痛未消,又沾上了沼泽的淤泥,泥中含有毒素,伤口又痒又麻,真是难受极了。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赢了,石门已经打开,其中隐隐透出光亮,天鬼就在后面,他将立下大功,成为“捕鬼组”的首领。 巫朗的心里快活极了,他笔尖一晃,封住了依依的灵窍,伸出一手,揽住了依依的腰肢,柳腰纤纤,只堪一握,触手温软细腻,真是难得的尤物。但眼下还有事情未了,等到事情办完,自己再来慢慢享用。他抬眼看去,岳风站在远处,神色愤怒,两眼喷火,巫朗的心中越发快意,笑着说:“小子,别发呆,你带路,先进门。” 岳风无法可施,跟云若交换一个眼色,两人后退着走进石门。巫朗挟持依依,紧跟其后,小狐女面涨通红,心急如焚,可是灵窍被制,全无办法。 石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宫殿的四角,耸立着四神的塑像,方位形状,与落星谷秘窟里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宫殿的中央,没有支离邪的石像,而是一具巨大的石棺,颜色苍白发亮,透出一股冷冷的寒气,一如地宫的大门,棺材上刻满了青色的龙文,这一口棺材,应该是支离邪设下的最后一道屏障,棺材上的龙文,必是禁制天鬼的神符。 地宫的光亮来自石棺,棺材的深处发出苍白的冷光,也许因为同类的逼近,那冷光越来越亮,整座地宫都像是浸在水中。 巫朗盯着棺材,心里又喜又怕。他知道天鬼的厉害,如果贸然附身,随你多大法力,都有性命之危。他是个聪明人,开棺材的事情,当然不能自己来做。他努了努嘴,厉声说道:“小子,你把这口棺材打开。” 岳风心中愤怒,可一看依依,心里又是无奈。他沉默一下,心说:“老不死,怎么才能打开棺材?” “你疯了吗!”阳太旲吼叫起来,“为了一个臭狐狸,你居然想要放出天鬼。” “我们来到这儿,不就是为了天鬼吗?” “不,你有别的选择,我们可以不动这口棺材,寻找一条出去的路径。” “老不死,小七在他手里,我没有办法。” “我死也不会答应你的。”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但你已经死了。”岳风在心里叹了口气,“老不死,对不起。” “你想干吗?”阳太旲感觉不妙,“该死……”“禁!”岳风使出了禁魂咒,“老不死,怎么样才能打开这口石棺。” “还是老办法。”阳太昊无奈地说道,“用你的血符来破解支离邪的龙文。” “你有破解的符咒吗?” “我巳经想起来了。” “好吧!”岳风抽出符笔,蘸上鲜血,惨然苦笑,“我们来打开它!” 巫朗见岳风久不做声,大为不耐,伸出手指狠狠拧了一把依依的腰肢。小狐女发出一声惨哼,巫朗怪腔怪调地吼道:“臭小子,快一点儿,再这么拖拖拉拉,我就将这丫头玩给你看。” “闭嘴,巫老三!”岳风深吸一口气,“你等着瞧吧!” 巫朗为他气势所夺,下意识退了半步,这一路上斗智斗力,他始终差了岳风半筹,到了这时候,骄狂之心尽去,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岳风一挥笔,红光飞出笔尖,落在石棺之上,化为扭曲的龙文,接下来,青字红字,又展开了一场厮杀,巫朗从旁看见,不由暗暗称奇,同时间对岳风的忌惮又深了几分。 青字渐渐消失,红字布满棺材,一个个字迹慢慢聚拢,化为了一小摊鲜血,这血俨如活物,蠕动了两下,突然快速蔓延起来,一眨眼的工夫,鲜血包裹住了整座石棺,白光透过鲜血,将偌大的地宫变成了阴森的暗红。 咻,鲜血向着棺材里面渗去,与其说是主动的渗入,不如说棺材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将血吸入。 轰隆隆,石棺里面发出闷雷似的声音,跟着石棺一震,严丝合缝的棺盖徐徐挪开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愤怒之身 石棺中冒起冲天光芒,那种白惨惨的颜色,让人心冷如冰。巫朗盯着白光,眼里闪烁贪婪光芒。他不敢冒然向前,害怕石棺中还有机关,眼珠转了一转,冲岳风叫道:“小子,棺材里面有什么东西,你把它拿出来。”他一边说,一边拉着依依向后退却。 岳风定了定神,凝目看去,石棺中空空荡荡,躺着一个惨白色的玉石匣子,横直不过两尺,跟落星谷的天鬼石匣十分相似,可是一股寒气汹涌而出,比起“孤独”还要森冷。 岳风屏住呼吸,捧起石匣,匣子晶莹通透,入手奇寒,上面雕刻了一个狰狞的鬼头,鬼眼是两颗漆黑的珍珠,随着匣子动摇,泛起诡秘光芒,看得久了,珠子里生出一股吸力,似要将他的魂儿吸入进去。 他的魂魄深处涌起一股战栗,受了同类的吸引,“孤独”已经蠢蠢欲动。鬼头的下面隐约有字,细细看去,却是八个古奥的小宇:“天鬼七罪,愤怒之身。” 岳风恍然大悟,这一只匣子里面,装着的是火巨灵的“愤怒”,无怪那么狂暴厉害。 “拿过来!”巫朗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岳风捧着匣子,转身走向巫朗,巫朗死死盯着玉匣,咕嘟吞了一大口唾沫,他的神色期盼中带着恐惧,心念旋转如飞,思想下一步如何。天鬼十分厉害,但也不是无孔不入,只要有适当的容器,应该没有太大的害处,阿甲手中的孤独就是一个例子。不过,这一只天鬼与之前的不同,它被岳风唤醒了,威力透过重重阻隔,一度传到渊博馆中,杀死了馆中的学生。如果贸然接手,也许有害无利,但看岳风的样子似无异样,也许并无害处,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一刹那,他的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盯着匣子悠悠出身。突然间,他心生警惕,转眼怒视,只见云若悄无声息,绕到他的身后,少女被他瞧破,微微一愣,巫朗厉声狂吼:“干什么,给我滚开。” 云若默默退到一边,心中十分懊恼。岳风也心叫“可惜”,本想用天鬼石匣吸引巫朗的目光,云若从后动手,将他一举击倒,夺回依依,但看样子,巫朗也不是省油的灯,机警神速,不是一般的道者可比。 “把石匣放下!”巫朗厉声叫道。岳风无法可想,只好将石匣放在地上。 “退开十丈以外。”巫朗又叫,岳风默默退开,巫朗带着依依上前两步,阴声说道:“小丫头,你把匣子捧起来。” “巫朗,你这个懦夫。”岳风愤怒已极,他也明白,石匣中的“愤怒”极为凶险,自己本是天鬼之身,拿在手里也无大碍,依依却不同,如果愤怒暴走,势必夺走她的性命。 “快一点儿。”巫朗的符笔点着依依的后脑,阴阳怪气地说,“你要我说几遍?” 依依脸色苍白,看了岳风一眼,后者的眼里透出绝望的神气。小狐女昏昏沉沉,俯下身去,双手慢慢抱住石匣,石匣冰冷彻骨,依依抱住的一刻,自觉连血液也冻住了。 “我要死了吗?”她的心里闪过一丝凄惶,可是,她还活着,石匣里的鬼,似乎还在昏睡。 巫朗越过她的肩膀,贪婪地盯着玉匣,看样子,石匣一点儿危险也没有。一刹那,巫朗几乎怀疑,玉匣里根本没有天鬼。 “咣当!”依依双手一软,玉匣摔在了地上。几乎与之同时,整座宫殿都随之一晃。 “地震?”岳风踉跄一步,忽又稳稳站住,可是环顾四周,震动又停止下来,只是单一的晃动,并非连绵不断的地震。 再看巫朗,那小子盯着天鬼石匣,神色惊疑不定。岳风也明白了过来,宫殿的晃动跟石匣有关,可是,摔一下石匣,又怎么牵连到了宫殿呢? “这是二物连心。”阳太昊呵呵冷笑,“这下乐子大了。” “二物连心?什么东西。”岳风心生疑惑,他刚才逼迫老不死,此时跟他说话,心中仍怀愧疚。 “顾名思义,石匣与地宫有一种微妙的联系,石匣受了振荡,宫殿也会摇晃,如果石匣破碎或者打开,那么,这一座地宫将会彻底垮塌。”说着话时,阳太昊语声冰冷,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味。 岳风心跳加快,他看见依依在巫朗的威逼之下,再一次捧起了石匣,当即大声叫道:“小七,别弄坏了石匣,更不要打开它。” 依依一愣,冲口问道:“为什么?” “如果石匣损坏和打开,地宫也会随之垮塌。” “垮塌以后呢?”依依又问。 “不知道。” “垮塌了更好。”巫朗眼珠乱转,“如果垮塌了,也许会有一条出路。” 岳风听到这儿,心中微微一动,也许巫朗是对的。首先,走回头路是不可能的,蝎龙和活火守在那儿,进入死沼以前,他亲眼看见活火怪跟在身后追来,此时此刻,它巳经封闭了来此的入口,至于那一个深渊,根本不知通向那里,太过深邃的地下世界,藏着许多古老可怕的妖物,它们会将一切入侵者吞噬殆尽,进入那里的凶险,并不比阴尸通道少许多。可是,如果地宫垮塌,也许会出现一条通道,即使不是真正的通道,只要是普通的岩石,对于这里的几个好手,也不难打穿一条通往地面的隧道。 这时间,巫朗抓起匣子,作势要摔,岳风的心微微向上,就在这时,巫朗忽地掉转笔锋,指向岳风,一道凌厉的电光飞出,正中他的心口。岳风飞了出来,他浑身痛麻,努力挣起,他的耳朵边上响起了依依的尖叫声。 岳风抬眼看去,巫朗抓着依依冲了上来,岳风举起符笔,可是小狐女始终在他面前。刹那间,轰隆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火球飞出,一分为九,每一颗都如一团烈日。 九阳焚天符,岳风扬起笔来,想要反击,可是依依的身子就在前面,如果使用死水符,一定会伤着小狐女。 这一刻的迟疑十分要命,刹那之间,一团火焰将他吞没,惊人的热浪将岳风向后退出,轰隆一声,连人带火,陷入了地宫的石壁,剩下的八个火球,接二连三地钻进窟窿,每一击都发出雷霆似的闷响,地宫连连震动,其中伴随着少女的尖叫声。 依依望着岳风遇难,一时间肝肠寸断,她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想要从巫朗的手中挣扎出来,可是灵窍被封,对手五指如铁,使出浑身气力,也是无济于事。 石壁垮塌了一半,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气息。 “呀!”云若的叫声响彻地宫,她脸色煞白,双眼发红,咬着嘴唇冲了上来。她在死沼失去了符笔,许多法术使不出来,她一晃身,身影消失,出现时己到巫朗面前。她脚尖飞出,踢向巫朗的后背,可是一脚踢了个空。 巫朗也消失了,跟着身后风起,云若不及回头,一股强悍的力量将她扑倒在地,少女转眼看去,一头白色的贪狼,目光阴鸷,正在她的上方。 这一刻,云若只觉浑身无力,心如死灰,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她只想早早死掉,可是贪狼狠狠地盯着她,狼爪死死按住她的双臂,纵要自杀,也不能够。 巫朗丢下依依,拍了拍衣衫,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他的心里得意极了,现在,天鬼归他了,这两个小美人也归他了。 “妙极了。”巫朗舔了舔嘴唇,看了看依依,又看了看云若,“你们这样的美人实在少有,本来呢,我也想带你们出去,做老爷的女奴,天天品尝你们的滋味儿,不过看样子,前面的路并不好走。以防万一,我就只好一个人出去了。当然咯,出去以前,我得好好疼一疼你们,哈哈,你们两个谁先来?巫三爷我可等不及了。” “无耻之徒!”依依的眼泪也流了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快要昏厥,她知道难免受辱,这一刻,真希望自己马上死了。 “我无耻的时候你还没看见呢。”巫朗望着依依,眼露凶光,“既然你这么想看,咱们俩就先来好好玩玩儿。” 他走向依依,一路宽衣解带,喉头一上一下,眉梢眼角布满了欲念。依依快要疯了,她极了想要躲避,可是身子酸软无力。 “小妞儿,再过一会儿,我包你快活得不得了……”巫朗一边狂言浪语说个没完,一边向依依俯下身子,少女别过头去,却被他捏着下巴拧过头来。 “巫朗!”一个声音忽地响起,冰冷、阴森,不像是来自人间,而像是来自地狱,“把你的爪子拿开。” 一股森寒之气从后涌来,巫朗吃了一惊,不顾身子半裸,抓起依依,一跃而起,他转身看去,可是不见有人,再看云若,女子面露惊喜,一双明亮的美目,盯着墙上的那个窟窿。 第三百二十八章 凤凰之眼 巫朗心中暗凛,一挥手,贪狼张开巨口,吐出一团白气,白气翻腾之间,化为一只巨狼,白狼冲进窟窿,轻盈得像是一只鬼魂儿。 巫朗的神意随着贪狼向前延伸,进入洞窟深处,可是,里面除了乱石一无所有。岳风失踪了,既无活人,也无尸体,难道他已经化为了骨灰?可是,人死了,话语又是从何而来? “呵!”一股寒气从后涌起,来得全无征兆。巫朗来不及回头,纵身斜向窜出,可是已经迟了,一道电光从后涌来,将他抓住依依的左手齐腕削断,巫朗惨叫着飞了出去,凌空洒下一溜血雨。 贪狼的咆哮声同时响起,巨大的螭龙迎面撞出,将贪狼撞得飞了出去。贪狼口吐白烟,龙头融化近半,可是幻螭没有因此崩溃,龙头以惊人的速度重生。 “昂!”幻螭一声低吟,轻轻伸出爪子,将云若抓了起来,另一只前爪则抓起半昏半醒的小狐女。 巫朗落到地上,手腕的剧痛让他倒抽冷气,定眼看去,岳风站在地宫的中央,脸色煞白如纸,衣服破碎多处,灼烧的痕迹历历可见,焦炭似的肌肤片片脱落,其下露出象牙色的新皮。少年的脸白得吓人,似乎还在发出寒气,眉毛和头发上面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两只眼睛却像是两颗艳红的宝石,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在笑,但那笑容别扭诡异—巫朗纵使看见所有人的哭相,也不愿看到这样一张笑脸。 这情形似曾相似,巫朗猛可想起,岳风这副样子,他曾在天擂台见过。惨白肌肤的少年,屠戮了一代妖王的分身,化无常的惨状如在眼前,突然之间,巫朗的心里生出一丝寒意。 鬼上身!刚才的袭击,逼出了岳风体内的天鬼。 岳风的脚边,有一个黑漆漆的地洞。原来,刚才岳风声东击西,在窟窿里发声,吸引巫朗的注意,本身却用法力,打出一条地道,从他的后面钻了出来,断腕救人,一举扭转了败局。 幸亏巫朗躲闪神速,要不然,那一击会将他拦腰两断。 巫朗不是桀骜的暴徒,更不是逞能的英雄。面对无法把握的情形,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走。他干吗要拼命?他有的是钱财,有的是权势,天下的珍馐任他品尝,无数的美人为他独守空闺。留在这里跟这个怪物搏命,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巫朗想也不想,纵起飞轮冲了出去,右手拿着天鬼的石匣。他冲出大门,进入阴尸通道。但岳风没有追赶,他面带诡笑,一动不动,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石门的外面。 远处响起凄厉的尖啸,起初只有一声,跟着变成一片,仿佛万鬼齐哭,阴森得叫人胆寒。 突然间,巫朗跌跌撞撞的退了回来,样子十分狼狈,盯着岳风,面无血色。身后的阴尸如潮水般涌来,发出一声声可怕的怪叫。 岳风一扬手,轰隆,石门合拢,阴尸们被挡在外面,地宫里变得一团漆黑,唯一的光源,就是巫朗手中的石匣。阴尸的吼叫声透过门缝传来,巫朗感觉一颗心快要挣出胸膛。 “巫老三!”岳风徐徐开口,“如果我是你,宁可喂了阴尸,也绝对不会回来。” “臭小子,你少得意了。”巫朗两眼充血,咬牙切齿,“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子可是至道七品,像你这样的蹩脚货,就能对付得了我吗?我要宰了你,不,我不会马上要你死,我要将你钉在墙上,眼睁睁地看我怎么对付你的小情人……” 他一口气骂完,一时呼呼喘气,阴尸触碰过的地方,传来一股子要命的麻痒。巫朗心知不妙,好在他道力甚高,逼住毒气,不至于上涌。他心里明白,必须速战速决,打败这个怪物,不管怎么说,自己仍有胜算,他是巫家的传人,天道者的弟弟,比起化无常的分身,他应该更胜一筹。 “我不会输的,我要宰了他。”巫朗死死盯着岳风,心里不住地给自己打气。 “巫老三!”岳风慢慢开口,声音像是一阵寒风,“你孤独吗?” “你说什么屁话?”巫朗吼叫起来,身边的贪狼,数量不断地增多,就这短短工夫,已经增至百头。 “你一辈子都靠姐姐过活。”岳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笑,“如今没有她们,你就不觉得孤独吗?” “去你妈的,我靠你老娘过活。” “你很心虚,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同情你,也没有人会可怜你,你会慢慢地死去,就像是一只无人知晓的耗子。”岳风说到这儿,脸上诡笑更浓,“巫朗,你终有一死,人世间,最大孤独就是死亡!” “贪狼噬月!”巫朗忍无可忍,一扬符笔,狼群呼啸而出,像是惨白的狂潮。 “苍龙转生!”岳风笔尖发出冷冷的白光,青色的幻螭浑身结满了冷白的霜痕,身子粗大了一倍,冰白色的眼珠里透出一股乖戾的神气。 “鬼木神!”幻螭失去了形体,化为一道道青白交织的烟气,似藤非藤,似雾非雾,纵横交织成网,迎向苍白的狼群。 黑影向内挤压,光明越来越弱,天秀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炸开,魂魄来回扭曲,似要支离破碎。 四周安静极了,静得让人心悸,就像是一座墓地。天秀心里明白,也许今日今时,她就要埋骨于此。 突然,万籁俱寂之中,响起了一声长吟,清亮无比,仿佛九天凤鸣。天秀心头一动,这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但她的脑子里乱哄哄的,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接下来,无边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点光亮,光亮不断扩大,天秀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不是平常的阳光,而是一团火光,一团炽热的火焰,冲破黑影,从天而降。 “朱阳!”影鬼的压力忽地减轻,天秀的神志清晰起来。 火焰冲入了黑暗,出乎意料,并未因此消灭,明亮的火光化为了三只烈焰熊熊的巨手,轮转如风,俨如三轮骄阳,朱阳的影子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飘逸飞动的样子,一如随火起舞的雪白飞蛾,火光席卷四方,黑影有如潮水,迎着火焰向后退却,但稍一退让,忽又迎上,红火黑影你来我往,斗得难解难分。 火焰并未占到上风,但已足够让天秀惊奇:“奇怪,他为什么能够攻击这些影子?” 没错,仔细看去,朱阳的凤凰火的确在攻击影鬼,黑影在火中破散成丝,跟着又化为一缕缕飘渺的黑气,尽管很快重振旗鼓,可是并未减轻火焰的伤害。 一刹那,凤凰火俯冲而来,距离七宝道光越来越近。天秀已经能够看清朱阳的身影,于是心念所及,将宝光缺开一角,将朱阳放了进来,幻女伸出一手,向前托出,少年宛如一朵白莲,轻轻地落在莹白的指尖上面。 大敌当前,两人来不及叙旧,宝光、神火向前涌动,顷刻融合如一,一刹那,黑影向后退让,远处的阿甲轻轻地咦了一声。 天秀缓过一口气来,转眼看去,朱阳身影翩翩,跳起朱明之舞,可是天秀知道,这火舞不足以攻击影鬼,除非……这一刻,朱阳身形偏转,转过脸来,果不其然,他的双眼迸射出凌厉的金光,炽亮的双瞳,俨如熔化的金汁,在他的眼中徐徐地流转。 破魔金瞳,凤凰之眼,一切妖邪幻术的克星。 影鬼的厉害,不止在于幻身之强,更厉害的是它在幻身之中藏有强大的幻术,“千鬼裂神”更是幻术的绝顶,以胡佩佩的道力,天狐遁甲也无所用之,以天秀的高明,苦修的定力也落了下风。 可是,破魔金瞳却不为所动,这一双眼天生天长,更要命的是它来自于神鸟凤凰。事实上,这个世界,纯血的凤凰已经灭绝了,这一种神鸟不是妖怪,也不是巨灵,有人说它们是火巨灵和金巨灵共同孕育而生。凤凰数量稀少,只有一十二只,它们既有火的大能,也有金的妙用,凤凰之歌能愈合魂魄的伤痕,凤凰之眼能看破任何幻术和变身。 不过,火神朱明去世以后,凤凰也消失了。有人说它们死了,也有人说它们和支离邪的犀照剑一道,一起飞向了北斗九门,去了鸿蒙身边,永远为大神歌唱。 在此之前,朱雀人中,有人与凤凰的魂魄交合,生下了伟大的后代,凤凰消失了,破魔金瞳却流传下来。 朱阳追踪秋澜生,一直追到高空,金鹏摆脱不了,反身而战,它本身已经受伤,朱阳又将体术道术融会贯通,练成了分身“火云手”,一身神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双方一场激斗,金鹏一不留神,终被“阴凤啄”点中了要害,飞行不灵,从天上掉了下来。混乱中,朱阳救下了武大圣,顺手也将恢复原形的秋澜生救下。 秋、武两人均受重伤,不堪再战,秋澜生苏醒过来,恢复神志,不胜惭愧。朱阳将他们放在隐蔽处养伤,自己冲天而上,观望形势,他的破魔金瞳云雾难遮,百里洞明,一眼看见了八非学宫前的激斗,他看出影鬼幻术了得,天秀已落险境,又见沿途多有阻拦,于是灵机一动,冲天而上,直到九天云里,避开捕鬼组的追踪,而后俯冲直下。“火云手”加上“破魔金瞳”,一举撕开了黑影的屏障,直达影海深处,与天秀合兵一处。 “噫!”朱阳昂首向天,再一次发出凤鸣,刹那间,宝光辉耀,火气冲天,照亮重重黑影火光直透苍茫。 “有意思!”阿甲的声音镇定自若,“让我们看一看,黑暗能否战胜光明。” 第三百二十九章 斩狼 若有若无的幻藤冲进了来如闪电的狼群,幻藤看似飘渺,可是一无所碍,从狼口钻入,自狼眼钻出,从狼颈钻入,又从狼臀后袅袅而出。贪狼们惨遭重创,七零八落,发出凄厉的惨叫,纷纷化为一团烟雾,冉冉飘向它处,试图凝结起来。 鬼木神的神通一如其名,如鬼如魅,无有形质,刚刚交锋就冲垮了幻狼的阵势,紧跟着,袅袅如烟的幻螭向内凝缩,化为一条巨大的螭龙,螭龙发出一声长吟,不待贪狼烟重新凝聚,张并巨口,大力一吸,周围的白烟纷纷钻进了它的口中。 贪狼受创,巫朗原本也受内伤,这时眼看幻螭吞烟,真是喜出望外。贪狼烟有溶解幻身的奇效,等闲一些的幻身,都难免形神俱灭,在浓烟之下化为乌有。岳风也曾屡屡吃亏,可惜这小子天鬼上身,人是变厉害了,心眼儿更加糊涂,胆敢吞噬贪狼烟,无异于自取灭亡。 巫朗心神所至,传递到幻烟之中,加大吞噬之力。幻螭喉舌融化,龙牙消弭,就像是吞下了一团无形的火焰,从它的口中一直燃烧,烧烂了龙口,烧破了龙喉。巫朗心中狂喜:“不知死活的小子。”道力继续灌注,打算一鼓作气,将这一条幻螭变成一团飘渺无用的精气。 突然间,他又发现有些不妙。幻身受创,真身必有触动,幻螭融化,岳风也应该受到重创。但岳风站在当场,根本不为所动,脸上苍白如象牙,双眼血红如宝石,那一张面孔就像是一具蜡像,诡秘的笑容一如雕刻其上。 幻螭受创,岳风为什么没事?巫朗心跳加快,凝目看去,忽然吃惊地发现,刚刚支离破碎的龙头,如今恢复了原貌,之前破损的地方,正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如初。紧跟着,巫朗感到了一股抽血吸髓似的剧痛,古怪的空虚感弥漫了全身。幻身与真身相连,巫朗清晰地感觉,贪狼烟正在飞快地消失,消失的部分,从此无影无踪,再也不可感知。 “天火燎原!”巫朗怪叫一声,笔尖跳出一个火球,轰隆隆涌向岳风。 岳风扬起笔来,笔尖流转如电,写出一行龙文,黑漆漆的死水凭空跳出,嗤,火球遇水,化为乌有。巫朗一摇笔尖,浓云涌现,色成五彩,其中电蛇四射,照得地宫一片雪亮。 “五雷轰顶!”电流势如天河下落,又如巨大的电龙,铺天盖地一样涌向岳风。 “玄障重重!”岳风轻描淡写,写出一道“天城符”,金色的霞光纵横流淌,如丝如网,将电光分化成千丝万缕,传向四面八方,击中地宫的墙壁,声如巨雷、石屑横飞。 巫朗如癫如狂,接连使出“火龙爆炸符”、“冰龙飞霜符”……各种强力符法接二连三地涌出笔尖。可是岳风天鬼在身,书写龙文,灵感层出不穷,这中灵感中夹带一丝阴邪,画出的符法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奇诡,符法威不可挡,见招破招,将巫朗的攻势破解得一干二净。 两人相隔二十多丈,笔出如风,道术无穷,闪电、火焰、厉风、爆炸,强力的交锋,将地宫里变成了一大锅稀粥,双方形影模糊,完全淹没在动荡之中。 两个女子随着螭龙变化,一会儿龙爪横腰,一会儿怪藤加身,一会儿在天,一会儿在地,尽管四面打得天翻地覆,始终没有受到丝毫的伤损。 云若心惊胆战,既惊喜于岳风的强大,又害怕他所有闪失。转眼看去,依依也醒了过来,妙目大张,盯着斗场,喜悦中带着惊悸,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龙与狼的争斗更是惨烈,贪狼越来越多,成百上千,几乎挤满了地宫,所过之处,岩石碎裂,大地凹陷,力量之强,似要将整座地宫撕成碎片。幻螭不时变化,如果贪狼较多,立刻失去形体,化为无形幻藤,如鬼如魅,搅得狼烟四起。贪狼攻势稍弱,幻藤忽又化为幻螭,以鲸吞之势,将周围的贪狼烟吸个精光。 贪狼烟流淌如水,威力胜火,不断侵蚀幻螭。可是天鬼之力有重生之能,幻螭一旦融化,立马就地重生。 重生与侵蚀,起初旗鼓相当,可是贪狼烟进入幻螭体内,遭到熔炼同化,与幻螭融为一体。幻烟均是巫朗的元气所化,幻螭吞噬多少,巫朗就虚弱多少,幻螭炼化狼烟,只是越来越强。不过片刻工夫,幻螭重生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狼烟侵蚀的速度,加之吞噬狼烟,与之融合,幻螭的精元中多了贪狼烟的成分,侵蚀之苦渐渐消失,吞入再多白烟,也是纹丝不动。 轰隆隆,岳风开始反击,数不清的火球冲向巫朗,突破死水的阻拦,击溃金色的坚强,闪电与火球相撞,化为星星点点,就像是破碎的长剑。 “呀!”巫朗发出一声惨叫,惨被火球击中,横身飞了出去,落地时身上烧伤多处,黑衣破碎,皮肉焦枯。强烈的灼痛几乎让他昏厥,他咬紧牙关,摇摇晃晃还没站稳,更多的火球飞了过来。 这是一个怪招,岳风放弃了其它的符法,只用“九阳焚天符”猛攻对手,铺天盖地的火球就像是流星火雨,抽打荡涤,横扫一切,毁灭所有。 巫朗心胆俱丧,不敢呆在一地,纵起飞轮,想要躲闪,人与火球交错,火光照来,映得他双眼刺痛。一分神的当儿,火光中闪出一条黑影,岳风终于动了。 火雨只是障眼法儿,岳风的目的,是要就近使用体术。 “骇鬼!”岳风双手一分,千百道电光钻出虚空,落到两手之间,化为闪电光球,“惊神!” “玄障重重!”巫朗百忙中使出“天城符”,想要以金化雷,导引将来的电流。 黑影一闪,岳风失去踪影,他的速度之快,超出了视觉的极限,巫朗错愕之间,岳风巳经到了他的身后。 “破!”岳风发出一声锐喝,蓝白交织的电球冲向巫朗。 “守!”巫朗的嚎叫声像是受了伤的野狼,贪狼横在身后,挡住后心的要害。 但他错了,岳风攻击的目的并非巫朗本人,而是他脚下的飞轮。 咣当,电球击中飞轮,迸舰出千百火星,巫朗连人带轮向前飞出一段,一声清脆的鸣响,白色的宝轮碎裂成数块。 巫朗摔向地面,情急间唿哨一声,贪狼窜到他的胯下,挡住他的落势。 “骇鬼,惊神!”更强的打击从头落下,数不清的电光从虚空中流出,汇聚到岳风的双拳之间,汇聚的速度,比起以前快了十倍,以往岳风送出一拳的工夫,此时此刻足以使出十拳。 电光球疾风暴雨般落下,无坚不摧,无所不破,巫朗任何的道术、体术都是徒劳。一道道金墙迸溅消散,一面面石墙化为漫天烟尘,一团电光击中了他的右手,连手带笔全都化为了一团血雾。 巫朗来不及惨叫,因为他的嘴巳被电光撕烂,舌头被生生扯了出来,他也来不及逃走,他的双腿被电光寸寸切削,转眼之间,只剩下两根白惨惨的骸骨。 巫朗变成了活生生的肉块,足不点地,任由岳风纵情打击,这时少年心中,只有无边无际的杀戮,他唯一的兴趣,就是用最残忍的手段将敌人置之死地。 巫朗的眼瞎了,脸没了,下身碎烂成泥,脏腑支离破碎。诚然,他一生作恶多端,可是此时此刻,他仍然感觉,自己所受的痛苦,远远超过了应得的报应,他愤怒、他悲伤、他凄惶、他不甘,他是那么的无助,姐姐们的样貌一闪而过,这一刻,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渣,居然也感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孤独。 雷轰电掣,岳风的拳头穿空而过,一拳洞穿了巫朗的胸膛。 巫朗飞了出去,撞在地宫的石壁上,撞穿了石壁,整个儿化为了一团肉泥,电流余势不衰,来回流窜不休,突然嗤的一声,点燃了那一团可怕的血肉。皮肉焦枯的气味儿弥漫地宫,粗大绝伦的幻螭也吞下了最后一只贪狼。 贪狼军团全军覆没,虽是大肚的吃货,幻螭也感觉一阵少有的饱胀,它吃掉了一个至道七品的道力,吞下了一个幻神榜上有名的幻身。人榜第三的“贪狼噬月”从此消失,如果闻人知在此,幻神榜的排名将要重写一次。 两个少女远远看着岳风,心子砰砰乱跳,刚才的杀戮之惨,委实超乎想象,虽是十恶不赦的敌人,两人仍觉心有余悸,她们望着岳风,就像是望着来自地狱的死神,犯下杀戮的少年,嘴角的诡笑仿佛万年不变。 幻身松她下来,二女回到地面,只觉双腿发软,四只美目盯着岳风,眼里升起一丝恐惧。 岳风望着二女,目光变幻数次,渐渐由冷变暖,嘴角的诡笑消失了,苍白的脸上涌起一股红晕。突然双脚一软,他徐徐坐了下来,倦怠地看了二人一眼,调匀呼吸,开始闭目调息。 幻螭身上的白霜也消失了,恢复了素日悦目的青色,它轻轻吞吐云气,也是倦怠无神,它轻轻地盘绕在岳风身边,像是淡青色的水流,徐徐融入岳风的身子。 依依轻轻松一口气,算是放下心来,转眼看去,短短的工夫,巫朗的残躯己被烧化成一对残灰,只剩下几片衣角挂在墙上,看上去委实可悲可怜。 “活该!”小狐女想到几乎受辱,心中余恨难消,目光一转,天鬼石匣就在不远,经过一番激战,匣子完好无损,只是更白更亮,照得地宫冰雪通明。 “咦!”云若忽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说,“岳风不太对劲。” 依依一愣,转眼看去,幻螭巳经消失,岳风面孔血红,浑身颤抖起来。 第三百三十章 返神眼 影子的潮水漫天流淌,浑如一条漆黑的妖龙,遮天蔽日,不断地蚕食光明。黑影如有实质,不断涌出,层层重压数以万钧。天秀和朱阳的幻身面对如此强大的压力,纷纷向内收缩,撕扯扪拽之苦,使人无法忍受。天秀感觉那一圈圣光变得其薄如纸,随时随地都会破碎,朱阳的火焰也极尽暗弱,火云手刚一伸出,就被黑影搅得粉碎。 朱阳不断发出长啸,面孔苍白起来,眼白却变得血红,金瞳子浑浊散乱,其中流露出一丝癫狂,他的力量攀升到了一个巅峰。他在幻女的掌心狂舞,火焰化为千百流光,向着黑暗中尽情倾泻,仿佛一场壮美的焰火,与其说是凤凰之火,不如说是生命之焰。 一刹那,天秀感受到了朱阳的疯狂,如果任由他施展下去,非但不能击破影障,还有可能力竭而死。 女道师的灵觉蔓延开去,透过幻女的手掌,感受到了朱阳的情绪,就在那一股疯狂之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这一种情绪,分明就是这个凤凰后裔半生的缩影。这个俊美的男子,—直活在幼年时的噩梦中,当敌人来袭,火光冲天,母亲在他的面前放下了地道的闸门,黑暗将他完全吞没,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幼小的少年在黑暗中如癫如狂,他拼命敲打门户,可是无人应答,他在黑暗中缩成一团,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悲恸。 重重叠叠的黑影,让他仿佛回到了那一个时刻,朱阳下意识反抗这一种黑暗,宁可透支性命,也绝对不愿意屈服。每一个夜里,他都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场景并非现实,还是虚无迷离的梦境,他在梦里不断地抗争,抗争苦难不公的命运。他对人冷如冰霜,可是谁又知道他心中痛苦,人人羡慕他朝阳似的容颜,谁又知道他心底深处的黑暗。他行走在尘世之中,俨如一个落寞的过客,即便万众齐呼,在他的心中只有孤独。 既然如此,不如尽情一舞。 天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不能见死不救。朱阳的疯狂进攻,可以拖延少许光阴,但以生命为代价,天秀绝对不会允许。她并不怕死,但要死得心无挂碍,朱阳还很年轻,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刹那间,天秀做出了一个决断,心念所及,幻女的掌心生出一缕柔光,那光亮化为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地缠绕朱阳。朱阳一心对外,恍然不觉,等到明白过来,已经陷入了一片流光结成的幻网,他的四肢被光丝缠住,一时之间,不能动弹。 光明之外,黑暗越发浓重,仿佛天变成了地,地变成了天,大地裂开了一个口子,地底深处的冥河倾泻下来。 “为什么?”朱阳懵然不解,他直勾勾望着天秀,眼里透出无际的茫然。 “因为我是道师。”天秀神色平静,“你呢,你是我的学生。” “那又怎么样?”朱阳咆哮起来。 “道师的职责之一,就是不让学生受到伤害。”天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突然间,周围的宝光向外暴涨,化为一个明亮无比的光轮,托着二人冉冉上升,上升速度之快,不止朱阳心惊,就连捕鬼组的三人,也同时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以身化烛,神女飞天!”天秀的声音沙哑而果决,光轮中,女子的面容越发透明,身后的幻女,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暗淡,这个光彩照人的幻身,在虚空中慢慢消失,先是修长浑圆的双腿,再是柔如春柳的腰肢,消失到胸口一刻,光轮光亮得不可思议,它摩擦周围的空气,发出轰雷似的声音,一如蛰伏的神龙冲天而起,两侧的黑暗纷纷辟易。 “挡住她!”戏海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发出一串惊怒的狂吼。他恨不得上前相助,阿丙却冷冷说道:“阿己,我要是你,就不会过去,影鬼可不会辨认谁是友,谁是敌,一旦进入其间,休想全身而退。” 戏海略一迟疑,天秀的光轮已经到了黑影的边缘,七宝道身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幻女的神色依然安详,没有痛苦,也没有伤感,一股庄严之气流淌眉梢眼角,这一刻,她的容颜竟是前所未有的辉煌。 天秀扬起符笔,一团光亮裹住了朱阳,她慢慢向上一挑,朱阳的身子箭也似向上射出,刷地一下,突破了影鬼的极限,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极远处飞去。 天秀使出灵魂之力,燃烧七宝道身,冲开影鬼之海,并用最后的力气,将朱阳送到数百里以外。 做完这些,她已筋疲力尽,化为一块顽石,飞快地向下坠落。黑影层层涌来,光明飞快萎缩,圣光消失了,唯一伴着天秀的,只有幻女安详的笑容。 她的神志模糊起来,突然天旋地转,一头扎入了无底的深渊。 但这昏迷十分短暂,突然间,天秀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黑暗中星星点点,闪烁不定,当她醒悟过来,才发现自己身处繁星之中,宇宙之间,低头看去,忽觉羞赧,她的身子不着片缕,雪白的身子圣洁如雪,处在黑暗之中,格外美丽夺目,映照着煜煜星光,天秀站起身来,曼妙绝美的身姿,一如傲立天地的女神。 “你明白了吗?”星辰之中,似乎有人说话,话语如一道光亮,射入了天秀的心口,她漂浮起来,心中清澈明净,了无杂尘,她的声音不像是从口中发出,而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父亲!是你么?” “万物的变迁,就如星辰的倏忽,星光一明一暗,星辰恒久不变,道者一生一死,性灵浩古长存,失去的并未失去,得到的也终将失去,万物寂灭之时,不过是再一次轮回的开始……” “父亲,我不明白……” “你终将明白,走在生死之间,你终将明白!” “完了吗?”望着坠入黑暗的女子,阿丙喃喃自语。 “但愿她没有死。”阿己咕咕直笑,“她那俏模样,甜的让我心碎。” “你没机会了。”阿丙淡淡说道。 “为什么?”阿己大为不服。 “影鬼会吃了她。” “活见鬼,这是天大的浪费。” “不信吗?我们可以赌一赌。” “赌什么?” “赌你的 《蟾光拳谱》 !” “好啊,你输了呢?” “我输了,给你阴虎照雪甲。” “哈,成交!” 阿甲凝视女子,目光透出一丝疑惑,没错,天秀的生机十分微弱,圣光完全熄灭,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幻影,那是幻女的头颅,幻身已经暗淡,笑容却仍然清晰。 这正是诡异的地方,天秀明明已经失去知觉,为什么幻身没有消失,一股力量仍在流转,尽管虚弱,但韧性十足,一如幻女的影子,始终不曾消灭。 “影鬼!”阿甲心生不耐,他已经知道了学宫中发生的事情,阿丁已用“天音”向他说明了一切,他的心里微微后悔,早知如此,就该速战速决,这一战拖得太久了,当然,这个天尊之女,的确是他生平未遇的人物,如不付出代价,无法将她降服。 黑影里应声涌起波澜,黑暗中一个影子凝聚成形,空洞洞的五官叫人恶心想吐,它懒洋洋直起身来,张开空洞无底的大口,迎向下坠的女子,顷刻之间,天秀就要坠入这个无底的深洞。 幻女似乎绝望,徐徐闭上眼睛,就在这次,阿甲咦的一声,感觉不妙。没错,天秀的力量弱到了极点,就像是拉满了弓,蓄满势力,开始反弹。 电光石火间,幻女眼睛闭上的一刻,雪白的额头闪过一点青光,就在额心之中,眉宇之上,出现了一只纯青色的眼睛,仿佛一块天青色的宝石,完美地镶嵌在幻女的额头上。 天秀的眼睛依然闭合,形势却已经悄然生变。 那一只青眼怒放奇光,势如天青色的潮水,向着四方汹涌鼓荡,所过黑影退缩不迭,俨然被火焰灼伤的生灵,黑影的深处,响起一阵凄厉的号哭声。 青色毫光怒射八方,影鬼发出呱呱的声响,拼命向后退缩,藏入浓黑的影海,黑影怒涛一样席卷过来,迎着青色的光浪,激发出无比的动荡。 随着影子的收缩,青光越来越亮,化为一个巨大的光团,将少女和幻女圈在其间。天秀的坠落停了下来,少女的身子凌虚漂浮,幻女的头颅徐徐转动,青光一圈一圈,以那只青眼为圆心,向着四面飞快地扩散。惊人的一幕同时出现,头颅以下,幻女的身子慢慢地生长,先肩后胸,再是腰肢双腿,幻女双眼闭合,双手结成莲花印诀,天秀漂浮在她的掌心之中,俨如白莲的花蕊。 “这是什么鬼东西?”阿己嚎叫起来。 “如果我猜的不错!”阿甲略略停顿了一下,“这是返神之眼,七宝道身的第六般变化。” “活见鬼。”阿丙小声咕哝,“这下子麻烦大了。” “你说的很对。”天秀的声音悠悠响起,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起,悬在莲掌之间,慢慢睁开双眼,她的目光清澈深邃,俨然看透了浓重的黑暗,“阿甲,这一场较量从头再来。” “唔!”阿甲叹了口气,“你可真叫人为难啊,天秀道师。” 第三百三十一章 第三次转生 岳风的颤抖越来越急,脸上一忽而红,一忽而白,终归白色变少,火一样的红色占据了他脸膛和肌肤。一股热浪从他的身上涌出,看上去,黑衣的少年俨然包围在无形的火焰之间。 “这是”,两个女子对视了一眼,忽地齐声叫道,“苍龙转生!” 近一段日子,岳风不断攻击巫家,战斗中吞噬不少好手的幻身。这一次的“四神四绝”,又吞掉了钟离孟华的“千幻神剑”,再到天鬼地宫,经过一场血腥的恶战,将名列“幻神榜”的“贪狼噬月”吞得一干二净。 “贪狼噬月”十分厉害,每一只幻狼,攻击力都不下于一个寻常的幻身,巫朗经过艰难的修炼,将分身术融入了幻身术,方才练成百狼成群的声势。可惜这个幻身本如其名,贪狼,贪狼,巫朗过于贪心,分出太多幻狼,每一只的威力不强反弱,容易遭人各个击破。若是少去九成贪狼,只怕威力更强,纵如岳风也未必胜出。 岳风一口气吞了如许贪狼,体内元气之厚,魂魄之强,无意中已经到了转生的边缘,体内炽烈如火,轮番煎熬五脏,转生的势头刚刚一起,这一股狂野的阳气,就己宣泄体外,不吐不快。 依依和云若均很犹豫,她俩之间的关系,不比杜雨,更不比苏媚烟。两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己将对方视为情敌。云若缺魂少魄,自觉鸳盟无望,所以甘心让给依依,可是尽管如此,心中的痛苦却一丝一毫也不曾减少。 依依却明白岳风的心思,知道他极重情义,即使自己痛苦,也决不会辜负云若。她自从离开狐神宫,随岳风入古墓、探雷塔、参加天道布武、死守昊天古城,对他用情之深,爱恋之浓,已经到了非死靡他、梦无他人的地步。可惜空有奇缘,却无天分,自从进入学宫,依依无时无刻不活在煎熬之中。只不过,她的心里总有一丝侥幸,只要一天没见到云若,她就一天不愿死心。可惜的是,今天终于见到了,望着这个道族的女子,依依的心中不胜凄惶,她不知所措,不知何去何从。云若清婉秀丽,楚楚动人,又与岳风同属一族,至少眼下看来,更是他的良配,而自己呢,就算再美再艳,也不过是混血的狐神,比起她千年的寿命,道者的光阴不过一瞬,她和岳风,注定没有结果。 想到这儿,依依的心里涌起一股少有明悟,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浑身如释重负。小狐女转过头来,冲着云若甜美一笑,跟着走向岳风,一边走着,一边褪去衣衫,直到一丝不挂,她的肌肤光亮如银,挺拔的胸脯像是含苞未放的蓓蕾,她的长发垂落腰际,发丝微微卷曲,像是乌黑的波浪,她的身段俨如造物者的杰作,窈窕紧致,一分一寸都蕴藏着惊人的活力,她的每一次走动,都将这活力宣泄出来,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无可挑剔的身姿与绝美动人的容貌相得益彰。 岳风双眼紧闭,一无所觉,云若站在一边,只觉惊心动魄,她既惊异于狐女的美丽,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伤。她没有小狐女的洒脱,可是,时下的情形,她别无选择。 云若解开黑衣的纽扣,那绸纱交织的衣袍如乌云退散,显露出后面的皎月。云若的肌肤真如明月一样圣洁迷人,她的魂魄残缺不堪,她的娇躯却近乎完美,同样是少女的躯体,云若少了几分张扬和活力,但却多了一分清澈和纯净,她静静地站在那儿,莹白娇美的身躯像是一轮当空升起的皓月,幽黑深邃的双眸带着一丝迷茫,可就是这迷乱的眼神,能将任何面对它的男子吸入其间。 依依回头,清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的亮光,两个少女浑身赤裸,遥遥相对,她们是情敌,是对手,可是时下眼前,她们却是双生的日月,让这幽冷的地宫变得金碧辉煌。 云若轻轻走向岳风,脚步轻盈得像是一只狸猫,她从依依的眼前走过,仿佛一抹乘风而进的微云。她坐在岳风的左侧,看了依依一眼,小狐女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名的悲哀。 这真是一种跳起,依依坐在岳风的右面,心中充满了古怪的情绪,仿佛嫉妒,又似悲伤,她深深的迷茫起来,就连汹涌而来的热浪也一无所觉。 岳风俨然置身于熔岩火炉,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具蜡像,正在飞快地融化,先是皮肉,再是骨血,跟着是五脏六腑。更让人抓狂的是,与之前的两次转生不同,他的神志异常清醒,尽管融化瓦解,但却一一感知,何处焦灼,何处融化,全都一清二楚,丝毫不爽。 他陷入了这样的幻境之中不可自拔,如果没有外力相加,必然阳火爆发,死亡无疑。惊人的热力从他的体内流出,源源不绝,无休无止。很明显,身体之外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正在飞快地抽取他的生机。但他的生机又是如此的旺盛,就像是自我燃烧的太阳,也许在他死亡之前,能够烧上亿万斯年。 燃烧的时间越久,所受的痛苦自然越深。 岳风想要挣扎,身子却像是定住了,或者说是已经融化,就像是融化的蜡油,不能自行动弹,只有静待慢慢地凝固。 就在他绝望的当儿,两股清澈的凉意注入他的身体,就像是雪峰顶上积雪融化而成的两股冷泉,汩汩流淌,绵绵如缕,冲开惊人的热力,冷却沸腾的气血,直抵岳风灵魂深处。就这一刻,岳风摆脱了无涯的绝境,突然清醒过来。 他睁开了眼睛,迎面而来的景象真是香艳出奇。依依勾住他的右脚,云若勾住他的左脚,两人四手,纤巧如雪,轻轻贴在他左右的灵窍上面。因为阳气的侵润,少女均是肌肤粉红,双颊胜火,秀目紧紧闭合,口中低吟娇喘,若不能支。的的确确,她们靠近岳风的一刻,仿佛靠近烈日洪炉,惊人的热力灌入娇躯,洗荡她们的气血,侵袭她们的魂魄。两人除了鼓起元气,全力相抗,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如果换了别人,也许同归于尽,但这两个少女,元气都是一样的纯美,如此纯净的玄阴之气万里挑一,对于烈火焚身的岳风,真是最好的两剂解药,他就像是沙漠中跋涉的旅人,突然饮到最甘美清凉的泉水,冷泉透心,一切的痛苦随之烟消云散。 比起岳风的惬意,两个少女感觉却是两样,她们在阳气中煎熬,香汗流下,立刻化为水气,口舌渐渐干渴,湿润的秀发紧贴在身上。尽管十分痛苦,奔腾的阳气仍如江河涌来,两人的元气之堤岸力不能支,摇摇晃晃,似要马上崩溃。 一旦崩溃,必然脱水脱力自焚而死。 依依发出一声低吟,呻吟中充满了痛苦,云若清秀的脸庞也微微扭曲,紧皱的秀眉间充满了痛苦。 这一刻,岳风大有所觉,他看了看依依,又看了看云若,他突然明白,这一次转生不同以往,两个女子的元气,根本抵挡不住山洪爆发一样的阳气。如果拖延下去,依依和云若必死无疑。 幸好,她们唤醒了他,让他有机会做出决断。 岳风轻轻伸出双手,推开左右二女,二女飞了出去,像是两片晶莹的飘雪,冉冉无力,落在地上。经过刚才的试炼,两人均己筋疲力尽,岳风出手之时,顺手封住了她们的灵窍。 一刹那,两人明白了岳风的居心,眼泪同时夺眶而出,大声呼叫“岳风”的名字。可是没有用,她们动弹不了,也无力可施。眼睁睁望着少年站了起来。他的衣裳己被脱去,赤红发烫的身体,就像是刚从火炉中抽出的利剑。 望着二女惨然一笑,岳风高高举起双手,放任体内的阳气左冲右突。他心里明白,阳气爆发的一刻,就是他灭亡之时。可惜,还有许多事没有办,父亲下落不明,落星谷的仇也只报了四分之一,依依的情债永难偿还,云若从此以后再也无人照看,还有苏媚烟、杜雨、朱阳、武大圣……天秀……罢了,一切都忘了吧,也许真如老不死所说,像他这样寄居天鬼的道者,压根儿不应该活在世上。 这一天,或迟或早都会到来,雷塔他活了下来,今天,就是他的末日么? 阳气纵横激荡,但奇怪的是,自爆的情形没有马上发生。地宫里没有变热,而在变冷。这冷意不是来自少女的玄阴之气,而是阴邪、诡异,仿佛来自九幽深处,将他发出的热浪慢慢蚕食。 岳风掉转头来,眼角余光所及,寒气的来源,竟是地上的那一只苍白的石匣。石匣前所未有的明亮,似乎岳风的阳气激发出了石匣中最终极的力量。 第三百三十二章 虬龙 天鬼!岳风的心中生出一丝疑惑,难忍的痛苦让他浑身扭曲,肌肤已经破裂,鲜血流淌而出,刚刚流出体外,立刻蒸发消逝,透过深深的裂口,可以看见他的筋骨,阳气像是烧红的刀子,要将岳风的肌肤从骨骸上剥离下来。 这痛苦前所未有,岳风不知道,他到底还能支持多久。 魂魄深处,传欢一声叹息。那是阳太昊的声音,屠妖者也在哀悼他的灭亡么? “不,你不能死!”另一个声音幽幽响起,“遵从你的天性,做你该做的事。” 这声音阴冷古怪,有一种惊人的诱惑力,激起了岳风求生的欲念。他一步一晃,向着天鬼石匣走了过去。 阳太昊又是一声叹息,但没有阻止的意思。 岳风每走一步,身上的炙热之苦也随之减轻,当他抱起石匣的一刻,寒气和热力已经势均力敌。 吧嗒,裂开的肌肤滴下一滴鲜血,石匣打开了,其中露出一个更小的石匣,匣面上盘踞着狰狞的恶鬼,鬼眼幽幽发冷,其中透出一丝狞笑。 “小子,你要想清楚。”阳太昊轻声说道,“打开石匣以后,你再也不能回头。” “我要活下去。”岳风心说。 “但你将背负原罪!” “管他的呢!”岳风心说,“我能把它放出来,也能将它送回去。” “好吧!”老不死沉寂下去。 第二滴鲜血落下,吧嗒,小石匣揭开了,一股冷白的强光扑面而来,一个巨大的影子化为—道光流,以狂暴的气势,钻入了岳风身体。 同样狂暴的热力纵情反击,冷与热在岳风的体内交锋,苍龙和天鬼在他的躯壳中一决雌雄。 啪,岳风不堪忍受这样的痛苦,双手一颤,石匣摔落在地。没有了其中的天鬼,石匣变得异常脆弱,一摔即碎,四分五裂。 “糟了!”阳太昊叫了一声。紧跟着,两个女子惊恐地发现,整座天鬼地宫摇晃起来,从穹顶到墙壁,出现了长长的裂缝,纵横交错,密如蛛网,巨大的石块摇摇欲坠。但让二人难过的是,她们有气无力,动弹不了,一旦地宫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轰隆隆,墙壁的后面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依依脸色一变,惊叫道:“不好,山也要崩塌了么?” 云若默不作声,心中一阵苦涩,她费尽心机,还是没有保住岳风,也罢,生不能同衾,死还可同穴,大家同埋此间,也算一了百了。 咔嚓,一块石头脱离穹顶,呼啸落下,砸在地面,溅起无数碎石,石屑落在身上,有如刀削针刺。 更多的石块落了下来,乱如雨点,突然间,一块横直十米的巨石笔直下坠,势如天坠,砸向二女。 云若心生绝望,闭目待死,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吹来,同时响起一声悠长震耳的龙吟,压顶的风声消失了,巨石没有砸落,一股洋洋暖意,萦绕少女四周。 “岳风!”依依发出惊喜的叫声。云若也忍不住张开双眼,只见岳风站在近前,身子挺拔如枪,面容刚毅绝伦,双眼胜似寒星,射出刀剑光芒。 就在乱石雨中,升起了一条巨大青龙,龙鳞如盖,龙爪飞扬,背上青色的鬃毛,像是一面冉冉的旗帜。巨大的龙头极尽威严,就在头顶的凸起两侧,长出了两只明晃晃的龙角。 龙者,无角为螭,有角为虬,第三次苍龙转生完成,幻龙鳞爪龙角俱全,变成了一条威猛十足、笑傲天地的虬龙。 幻虬躯干扭曲,利爪向上,托住那一块巨石,它的身子四周,狂风四卷,水气漫天,一条粗大的龙卷飓风,将三人纳入期间,如雨的乱石击中龙卷,要么纷纷弹开,要么落入风水之中,随之周流旋转。 更多更大的石块落了下来,岳风一伸手,心神衣穿在身上,一躬身,抱起地上的二女,他来不及给她们穿衣,只能将女衣裹成一团,丢入龙爪。 还没忙完,轰隆一声,宫门倒塌,阴尸们一涌而出。这些阴尸,均是孤独唤醒,岳风没有天鬼附身,无法一举将其消灭,他一手揽住一个裸身的少女,压根儿腾不出手来书写血符。 “万火龙鳞爆!”虬龙一转身,周身的龙鳞化为了一团团火球,像是流星急雨,落向阴尸的群落。阴尸被乱石砸扁,被火焰烧化成灰,可又飞快地重生,重生以后凶悍十分。 地宫已经完全崩塌,巨石撞击龙卷,就连新生的虬龙也微微摇晃。 “岳风,怎么办。”依依紧紧搂住岳风的腰身,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尽管生死不知,她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平静。 云若默默不语,柔软的手臂勾住岳风的脖子,柔嫩的脸蛋轻轻贴在他的耳边,如论是生是死,到了这个地步,她己了无遗憾。 “昂!”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吟,巨大的虬龙扭动起来。苍穹剑化为一道流光,落到岳风脚下,明亮的剑光,完全遮蔽了岳风的身影,神剑的白气融合了虬龙的青气,青白间杂,化为一道冲天浩气,迎着密不透风的石雨冲了过去。 阴尸们望着上方,发出绝望的号哭声,分崩、瓦解、在乱石中零落成泥。 依依低头看去,心中又嫌恶,又讶异,全然不知其中的缘故。她哪儿知道,阴尸因“愤怒”鬼而生,如今愤怒进入了岳风的身体,离开地宫之日,也就是阴尸们灭亡之时。 黑暗当头压来,黑暗的深处,那是坚不可破的山石,如果要逃出生天,就要破岩而出。云若心里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攻穿这样的山崖,无异于从下方贯穿整座浮羽山。 “要死了么?”云若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她紧紧地抱住岳风,嗅闻他的气息,柔韧光腻的娇躯软滑如丝,紧紧缠绕在心上人的身上。 温香软玉抱满怀,可是岳风若无所觉,他的双眼灿烂如星,紧紧盯着上方,岩石当头压来,瞬间越逼越近。 “千鳞长生剑!”岳风的声音响彻于幽寂之间,数以千计的青色流光从虬龙身上飞出,每一点青光都急速拉长,拉长的部分细细长长,冷白发亮,一如世界尽头飞驰的极光。 “长生剑轮!”岳风又叫一声,数千支青柄雪锋的长剑,结成了三个巨大的剑轮,如风旋转,冲向岩石,嚓嚓嚓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块大块的岩石被剑锋削弱。可是两军交锋,各有损伤,岩石固然受损,剑锋也纷纷折毁,化为点点银星,散成团团白雾。可是只要龙鳞尚在,鳞甲的尽头,又立刻生出了冷白的极光,这么断了又生,毁了又长,委实不负长生之名。 两个少女看得骇异,隐隐猜到其中的原理。这白光来自钟离盂华的千幻神剑,岳风吞噬以后,也得到了驾驭金精之气的能力。龙鳞为剑柄,金精之气为剑身,青白融合的长剑,既有金铁的锋锐,也有了龙鳞木性的生生不息,从而化为了千百长生之剑,断而又生,永难损毁。 三只剑轮重叠起来,化为一条青白交织的光柱,呼啸生威,穿透岩层土石,轰轰隆隆地向地面冲去。 可是,岩层太厚了,岳风三次转生,道力己是至道强人,但要打穿浮羽山,仍是不可能办到。 破开一层,又来一层,久而久之,不觉疲倦。岳风气喘吁吁,汗流如雨,上方的黑暗却没有尽头。 两个少女变得异常沉默,默默地看着岳风在绝境中挣扎。 “我要上去!”岳风心中大叫,可是绝望的感觉像是一条毒蛇,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信心。 突然间,上面石块变得柔软,一股惊人的热力冲向剑锋,金精之气在热力下熔化消散。还没等他缓过气来,上方陡然一亮,射入刺眼的红光,滚热的熔岩从破孔中一涌而入,瀑布一样向他冲刷过来。 “六宝加身!”天秀的嗓音里透出一丝倦怠,更有前所未有的从容自信。光亮不断闪出,法华轮、降妖剑、飞龙杖、六合瓶、圣火莲一一显现,消失的法宝,重新落入幻女的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阿己暴跳如雷。 “看样子,我失算了。”阿甲轻轻叹了口气,“天尊之女,就是天尊之女。” “我想,策略得改变一下。”一个声音从阿甲身后传来,他回头看去,正是阿丁。 “形势十分不妙!”阿丁轻声说,“‘天音蝠’告诉我,这儿的事情,已经惊动了京无伦” “他不是被引到太山去了吗?”阿甲微感诧异。 “那猴子太狡猾了,还没到太山他就发现上当,现如今,他正在赶过来。” “还有多少时间?”阿甲声音镇定如恒,仿佛有生以来,从没有慌乱的时候。 “顶多三刻钟。” “很好!”阿甲徐徐说道,“我们还有两刻钟可以利用。”他一扬声,语中带笑:“天秀道师,有点儿麻烦,看样子,我们得一起上。” “阿甲!”天秀徐徐站起身来,展开婀娜多姿的腰身,露出颠倒众生的美态,绝色娇艳的容颜,像是山巅上孤独怒放的雪莲,就在这一群敌人面前,素洁的少女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你太自信了,天秀道师!”阿甲咯咯一笑,声音却冷如冰雪,“我可不那么认为!” 第三百三十三章 绝处逢生 “天毒宗·蟾光拳!”阿己最先按捺不住,双拳流星赶月一样送出,形形色色的圆光从他拳头上送出,连绵不断、纵横交织地飞向天秀。 天秀没有回头,身后的幻女转过面庞,额心的慧眼大放奇光,天青色的光圈迎上了诡异的圆光。 两种光芒相交,阿己如遭重拳,蟾光像是向火的蜡烛,在青光下飞快地融化消失。阿己胸口发热、喉头发甜,一股热流直冲口鼻,鲜血几乎夺口而出。他发出一连串吼叫,出拳更快更狠,仿佛化身数人,变出三头六臂,可是面对那只青色的眼睛,拳术中的幻术被破解得干干净净。 “阴虎,变身!”阿丙一纵身,身子凌空翻滚,化为一只插翅的巨虎,浑身苍白流光,见风就长,它的口中吐出阵阵寒气,甲胄中的阴虎之灵在空中凝结成形。 “分形!”阴虎一分为三,飞驰中带起一溜溜残影,像是三条白色的浊流,横天而过,扫向悬空的女子。 幻女轻轻掉头,目光投来,“返神眼”光芒凝注,这一刻,阿丙忽有所觉,这一道目光不偏不倚,忽略阴虎分身,盯住他的真身。他的心猛地一跳,不及躲闪,幻女腰肢扭转,像是雪白的长弓,射出呼啸的飞轮。 法华轮电射而出,正中阴虎的真身,只听一串撞击和摩擦声,阴虎的身上火星四溅,多了一条长长的凹痕,阴虎翻着跟斗向后退出,口中低低吼啸,血红的双目透出阴沉的光芒。 “影鬼、出击!”影鬼从黑影中钻出,浓黑的影子像是流淌的墨汁,影轮、影龙、影剑、影莲、影瓶同时飞出,但它变化不了“返神眼”,那是天秀的心眼,领悟自生死边缘。 “五宝齐转!”天秀一口气掷出五大法宝,额心的慧眼射出光芒,青光隐隐凝结,化为五道明亮的光束,每一束光操纵一样法宝。一刹那,降妖剑光芒四射,每一道幻影,都迸发出天青色的剑气,数千支幻剑结成一个剑轮,倚天旋转,气势惊人,就在剑轮的中心,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光团,看其形状,分明就是一只青色的眼睛,幻剑飞射而出,每一支剑都好像长了眼睛,狠辣精准,迎面而来的影剑遇上光剑,纠缠大法忽然失效,绕不上、缠不住,面对潮水似的剑气,纷纷化为黑色的细丝,影丝在剑光下啾啾怒鸣。 圣火莲也旋转幻化,变成千百火莲,红色的火莲中有着青碧色的莲心,那莲心也是一只只眼睛,火莲的花瓣多了一丝丝青色的脉络,它们忽大忽小,每一朵都有着非凡的灵性,它们攻击影鬼的每一处破绽,轰轰烈烈一路烧去,简直要将黑影洞穿。 八条银龙粗大了一倍,准确说来,那银色已经不甚明显,龙身晶莹剔透,更像是光亮凝结而成,八条光龙凌空起舞,硕大的龙头上也迸裂出青色的神眼,有了神光加持,光龙冲入影龙群中,爪牙齐下,将不可捉摸的黑影攥入手心,撕扯得支离破碎。 法华轮的轮心也迸射青光,浑圆的光亮俨如青色的瞳子,它撞入影轮之中,将其撕裂粉碎。 “影鬼,千手!”阿甲一声疾喝,影子法宝尽数收回,影鬼回到了原初的状态,黑影瀑布一样从它身上喷涌而出,化为千百条粗长的手臂,手臂掠过长空,以极高的速度抓向漫天的法宝。 天秀猛然发现,进入原初态的影鬼,比起之前的装腔作势厉害了许多,漆黑的手臂可长可短,无形无状,甚至于不可摧毁。幻剑在黑手中粉碎,火莲在黑影中熄灭,法华轮将其击穿,可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光龙在手臂中穿梭,双方激烈的搏斗,响起一连串激越的龙吟。 更要命的是,对手不止阿甲一个,阿丙的阴虎,阿己的蟾光接连而至,不时寻找破绽,旁敲侧击,诡异、凶猛,防不胜防。 返神之眼,看破一切迷障,加持法宝之上,可以看破各种幻术和分身,直接攻击对手的要害。但天秀险死还生、大伤元气,攻击更加精准,威力比起以前,却有少许不如。面临四方齐攻,再一次陷入困境。可是对方未尽全力,四人出动三人,阿丁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还在袖手旁观。 影鬼越战越强,顷刻之间,浓黑的影子涨大了一倍,它的力量也随之增长,似乎根本没有极限。天秀的心里十分困惑,这个阿甲的能力,真要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交手之中,她时刻感觉得到,阿甲根本没尽全力,他有意无意,总在隐藏自身的实力,能用一分力气打败对手,就绝对不会使用两分。他的力量随着对手增长,但又永远超乎对手之上。 “他的能力已经是天道了么?”这念头刚刚冒头,天秀又立马否定,世上只有五个天道者,不会多出第六个,除非,除非这个阿甲根本不是人类。 略一分神,一只影手抓住了法华轮,天秀吃了一惊,运转神意,两条光龙冲了上去,将影手撞出一个窟窿,法华轮勉强逃出,可是光芒暗淡,活力不如之前。 昂,阴虎掠空,与幻女交错而过,幻女的手臂出现了一条长长的伤口,其中冒出袅袅白气。天秀的左臂也出现了一丝血痕,鲜血涔涔而出,染红了素净的白衣。 紧跟着,一圈金蟾光滚滚而来,冲开幻剑的阻隔,扫中了幻女的小腿,创口泛青发黑,一缕黑气循着光滑修长的玉腿向上窜去。 “六合瓶!”天秀一声锐喝,六合瓶飞到创口附近,瓶口转动青色的炫光,黑气顷刻回缩,顺着瓶口钻入其间。 尽管收了蟾毒,天秀仍觉微微晕眩,仿佛春睡未醒,浑身上下绵软乏力。她心里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刚才所以还能支撑,全凭悟道重生之力,这一股力量一旦衰竭,败亡势必无法避免。天秀咬紧牙关,竭力支撑,这里天翻地覆,玉京必然有所察觉,只要再支撑一刻,一定可以得到救援。 “完结了!”阿甲轻声说道,“影鬼,给她最后一击吧!” 黑影应声涨大,黑漆漆的手臂更粗更长,俨如划过苍穹的闪电,密不透风地抓向女道师。 “返神之眼,五轮圣光……”天秀话音刚落,忽觉一阵致命的酸软,神意传入六宝之中,宝光暗淡,疲不能兴。黑影铺天盖地,身后传来阴虎的怒啸声。 突然,一声长啸从宫中传来,如长风,似龙吟,穿云裂石,激荡天地。 在场的众人,均是应声一震。天秀听出来者是谁,心底深处涌起一股狂喜,阿甲等人却是心头一沉,如潮的攻势也随之一缓。 这一缓已经够了,天秀重振旗鼓,五宝轮转,勉强挡住了前方的黑影。阴虎冲向幻女,张口欲咬,不防一团惊人的闪电破空而来,炽亮之处,足以让日月无光。 哧溜,阴虎之灵与闪电交击,电光流窜,虎啸连连。阴虎前进之势稍稍受挫,阿己怪叫一声,顷刻之间送出六拳。 又是一声长啸,天空中出现了千百点青色的光亮,青色之中长出极光似的白色剑芒。剑芒集结成轮,呼啸而至,剑光与蟾光相接,忽伸忽缩,瑞气千万,剑光在蟾光下溶解、折断,可又不断地重生怒长,更可怕的是,每一次重生都比之前似乎更强。 一连串鸣金断玉之声,六道蟾光全被击碎,剑气向前喷涌,势如惊涛怒潮,一瞬之间将阿己吞没。剑光中响起一串怒吼,一瞬间,为了抵挡长生剑轮,阿己使出全力,再也无暇他顾。 “天秀道师!”一个声音当空响起。天秀一抬头,黑衣的少年从天而降,一条巨大的虬龙盘绕在他身边,云气蔚然,见其首不见其尾,就在下落之时,幻虬失去形骸,化为万千长藤,这些藤蔓若隐若现,没有固定的形质,冲入黑影之间。 “别……”天秀不及阻止,发现幻藤已经缠住了浓黑的影手,影鬼千手狂舞,将幻藤扯断撕碎,可是幻藤断了又合,折了又分,长藤生出断藤,粗藤生出细藤,缠缠绕绕,绵绵不断。影鬼扫不断,扪不绝,一时缚手缚脚,陷入尴尬境地。 更让阿甲吃惊的是,幻藤不但缠绕影鬼,更有一股侵蚀之力,不断侵蚀幻身的元体,强如影鬼,也是精气浮动,需要极大心力,才能聚合一处。 “阿乙完了!”阿丁喃喃说道,“这些鬼藤里面,有他的贪狼烟。” “到此为止了吗?”阿甲长吐一口气。 “再拖下去十分不利。”阿丁冷冷说,“阿甲,你应该一出手就用全力。” “我一直在用全力。” “我可不信。” “撤吧!”阿甲幽幽说道,“我可不想跟京猴子交手。” “天鬼呢?” “得到六鬼又怎么样?只要骄傲在我们手里,天鬼永远也不会重生。” “你可真自信。” 阿甲嘎嘎一笑,长叫一声:“千鬼裂神!”各式各样的黑影再一次聚合,乌黑的浪潮席卷天地,长生剑轮划过黑幕,发出撕纸裂帛的怪响,如烟似雾的长藤在黑暗中游走,就像是一条条迷失在洞穴中的毒蛇。 “返神之眼,照破迷障!”天秀的声音穿透影障,一团青光融融射出,黑影在青光下消弭散去,不多一会儿,黑影散尽,天地清朗,一切回归原样,可是四个假面人却消失了。 “天秀道师!”岳风落到女子身前,天秀看了他一眼,身子微微一软,倒入他的怀里。 第三百三十四章 退学 岳风扶住天秀,环顾四周,心中微感茫然。他刚才看见了灭村的大仇敌,尽管借影遁走,但一定还没去远。 他应该追上去吗?岳风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天秀已经昏过去了,她以一人之身,面对三大强敌,支撑了这样长的时间,已经超乎了人体的极限,所以能够坚持,全凭一念不泯。面对岳风的一刻,女道师心无挂碍,久绷的心弦一旦松弛,登时两眼发黑,失去知觉。 她的身子己为汗水湿透,成熟女子特有的气息悄然弥漫,一如盛开的牡丹,染红的蜜桃,一扫素日蕴藉,芬芳飘溢,最是醉人。岳风看了天秀时许,幽幽叹一口气,抱着女子,向八非学宫飞去。 熔岩泻落之时,岳风随之变招,使出了“神风酒龙卷”,水火交锋,蒸汽弥漫,龙卷疯狂旋转,带得岩浆随之转动,硬生生辟出一条道来。岳风使出全身之力,奋力一冲,终于冲出熔岩之外三人历尽艰难,极其狼狈,方才水火煎熬,肌肤均被烫伤。此时到了上风,熔岩热浪仍是袭人,岳风不明就里,害怕熔岩喷发,一鼓作气向上飞去,转眼间,三人冲出一条狭谷,到了一个隧洞,洞中阴凉适宜,与刚才的情形真有天壤之别。 “咦!”依依掉头四顾,惊讶叫道,“岳风,我们来过这里。”岳风回头一看,也是猛然一惊。这里不是别处,正是从山下通往八非学宫的秘道,不曾想,天鬼地宫,就在秘道下方。仔细想一想,这也合乎情理,这条秘道十分古老,恐怕在道祖的时代就有了,熔岩引来此间,恐怕也是一道封印,天鬼本性阴寒,若是不借躯壳,势难通过那一条培岩之河。到了此间,三人筋疲力尽,坐倒在地,岳风背过身去,任由二女穿上衣衫,才说道:“从这里下行,就是山脚,从这里上去,就是学宫。我们应该何去何从。” 两个少女对视一眼,心中各怀心事。岳风说道:“阿甲离开我们,去对付天秀道师,我若下山,太过不义,我要上山一探,你们如果不愿跟随,我也不会勉强。” “你说什么话?”依依跳了起来,“你当我们是什么人?对手再厉害,能厉害过下面那些妖物吗?” 岳风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想:“那几个假面人,没准儿比那些妖物还要厉害。”想到这儿,不由叹一口气,领着二人上到学宫。恰逢天秀危急,岳风心中一急,抢先冲出,一阵狂飙猛打,惊退阿甲等人。 他抱着天秀回到八非学宫,来到密道入口,却只见依依独自一人,不由心中咯噔一下,叫道:“云若呢?” “她走了!”依依轻轻皱了皱眉头。 岳风又惊又气,跌足叫道:“你怎么不拦住她?” 依依脸色一变,忍不住大声叫道:“我为什么要拦住她?她有手有脚,一定要走,我有什么办法。” 岳风一呆,自觉语气太重,忙说:“小七,对不住,我刚才太急……” “你急不急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依依说到这儿,眼泪夺眶而出,“随你干什么,我全都不在乎。”她看了岳风怀里的天秀一眼,冷笑说,“好啊,假正经女人你也到手了吗?妙得很,机会难得,你们好好温存去吧。” 说罢拂袖转身,一阵风跑远了。岳风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其妙,自从两人相识以来,依依对他几乎百依百顺,突然发此怒火,岳风完全始料不及。他将天秀放在一边,拿不定主意是否去找依依,可是不知怎么的,一想到离开的云若,他就不胜心虚。他应该怎么样呢,难道告诉依依,自己喜欢的是她,不是云若,那也是彻彻底底的违心之论。他到底应该怎办?云若忽来忽去,似乎永远都不会留下来,她的心里藏了太多的秘密,下一次想见,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儿,岳风不觉黯然,突然一阵狂风卷来,京无伦从天而降,锐声叫道:“怎么只有你在,其他人呢?”目光一转,落到天秀身上,不由微微变色,“她受伤了么?谁伤的?” “一群假面人。”岳风满腹心事,无精打采。京无伦一皱眉,又问:“他们去哪儿了?” “不知道!”岳风冷冷答道。 “你救了她?”京无伦盯着天秀,不胜疑惑。 “那又怎么样?”岳风没好气回答,“难道我就救不了她?” 他的话句句夹枪带棒,京无伦不由怒哼一声,瞪他一眼,一跌足,穿空而出,绕着学宫盘旋一周,电也似向北方飞去。 不多久,裴怒带着学生回来,经过一场大战,个个灰头土脸。又过一会儿,朱阳摆脱束缚,带着武大圣和秋澜生回来。裴怒闻名岳风,知道秋风舞和钟离盂华等人的所在,派出学生一一接回。 这一战,八非学宫损失惨重,四大道师伤了两个,学生伤了许多,留在宫里的几个道师全都遭了毒手,至于建筑破坏之惨,更是触目惊心。 最奇怪的是,巫方作为宫主,居然姗姗来迟。她望见惨象,一副惊骇欲绝的神气,事后辩解说,她本来要回学宫,结果有事下山,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学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她自怨自艾,捶胸顿足,众人看她样子,也不好多问什么。 八非学宫遭袭,一时间震惊天下。天秀苏醒以后,很快将阿甲一伙的形貌能力描述出来。天来发出号令,命令各大城邦世家,见到阿甲等人,立马格杀勿论。尽管知道凶手情形,可是这一群凶人袭击学宫的原因却始终成谜。知根知底的只有岳风,但他始终三缄其口,对于天鬼之事只字不提。 口角以后,一连数日没有看见依依,学宫忙着重建,整日乱糟糟的,自然不能上课。岳风心结难解,自然也无法面对狐女。不知不觉,过了十日,学宫修缮一新,重新开课。“四神四绝”分出了胜负,岳风成为了四灵会的会长,钟离盂华幻身被吞,元气大伤,告假返回老家,其他如古太羽之流,因为憎恨岳风,也纷纷退出四灵会。 开课的第一天,岳风没有看见依依,第二天还是没见,询问其他女生,都说这几天都没看见依依。直到这时,岳风才着了急,正想下山寻找,天秀忽地派人传话,让他前往道师室。 岳风神不守舍,走到休息室外,敲了敲门,门户嘎吱开了。进门一看,天秀坐在桌子后面,正在凝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页,岳风入内,她也不抬头,一挥笔,门又嘎吱一声关上了。 岳风想起上一次的窘状,心子不由砰砰乱跳,他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不知道该走该留。 天秀忽地站起身来,拿着那张纸,眉头紧紧拧起。她轻轻吐一口气,目光从纸上移开,明亮的眸子凝注少年:“岳风,我一直休养,没空谢你,那天多亏你出现,如论如何,你都救了我的命。” “那都是应该的。”岳风闷闷说道,“天秀道师,你知道胡依依为什么不来上课吗?” 天秀吃了一惊,冲口说道:“你也不知道吗?胡依依退学了。” “退学!”岳风像是挨了一拳,一下子愣在了当地,天秀将那张字纸递了过来:“这是她的退学申请,巫宫主已经批准了。” 岳风一把夺过,纸上的字迹正是依依亲笔,大概的意思是,因为狐神宫的家事,决定从学宫退学云云。申请书的下面,签有巫方的大名,老女人的字迹龙飞凤舞,足见签名的时候心情畅快。 “这不可能!”岳风失声咆哮起来,“她根本没和我说这件事,这个申请书一定是假的,一定又是巫方的阴谋。” “你说什么?”天秀的脸色严厉起来,“岳风,你不要意气用事,这封申请书绝对是胡依依的手笔。至于巫方宫主,我知道你对她有些成见,但无论如何,她是道师,你是学生,苍龙岳风,我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岳风气得双手发抖,激动加上愤怒,化为一串吼叫从他的胸膛里爆发出来,“你难道不明白吗?甲乙丙丁戌己,六个假面人,两个都是巫家的人,阿戌是老四巫反,他死在我爹手里,阿乙就是巫朗,袭击学宫的当天,被我亲手杀死。阻挡裴怒的人是谁?就是巫方巫大宫主,试问一问,除了五大天道者,谁的聚灵之术能达到搬移雪山的地步?” 天秀脸色发白,听完以后,足足愣了半分多钟,才涩声说道:“岳风,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证据呢?”天秀因为震惊,身子微微发抖,“你说你杀了巫朗,他的尸体在哪儿?” 岳风正要说话,阳太昊忽地开口:“小子,你想告诉她什么?告诉她你的身体里藏了两只天鬼吗?” 岳风一愣,住口不语。天秀盯着他,锐声说道:“你说话呀,他的尸体在哪儿?” “我不能说!”岳风深吸一口气,“天秀道师,希望你相信我,巫朗如果没死,他一定会露面,如果他不露面,那就证明我说的没错。至于巫方阻拦裴怒的事,我没有证据,但她不在学宫,难道不奇怪吗?” “这件事我们已经证实过了。”天秀的脸色稍稍缓和,“那天巫方的确去了守备府,皇不二跟她商量巫真来玉京的事情。” “皇不二?”岳风微微冷笑,“他可真是一个诚实透顶的好男人!” “你什么意思?”天秀双颊涨红。“没什么意思!”岳风转身冲出道师室,砰的一声带上了大门。 第三百三十五章 战书 岳风没有返回教室,而是直奔山下,他驾驭飞剑,一路飞到风烟居前。茜儿正在浇花,同行的还有玉梨和白樱。岳风将花妖的本根留在山下,交由苏媚烟保存。二妖留在花园中与百花为伴,倒的自得其乐。这时看见岳风,纷纷飘然上前,含笑施礼。 岳风匆匆还礼,转向茜儿,劈头就问:“茜儿,依依来过吗?” “三天前来过!”茜儿如实说道,“后来又走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她的两个姐姐。” “你知道她们去哪儿了吗?”岳风急切问道。 茜儿轻轻摇头,说道:“我不太清楚,主人也许知道,她就在书房,你可以去问她。” 岳风的心中火苗乱窜,感觉周围一切的东西都在跟自己作对。 上楼,砰的一声,撞开了书房大门。 他一头撞入风烟居,蹬蹬蹬书房甚是宽大,玉石书架上堆满各种文书,一边宝炉燃香,苏头也不抬,倚着一张珊瑚软椅。一手持着烟杆,一手挥笔批阅文书,左右两旁,各站一行秀美女子,个个目不斜视。苏媚烟批完一份,便有相应女子带走一份,不多时虹龙长吟,飞车掠空,顷刻钻入云层,去得远了。 岳风含怒而来,本想大声质问,但见这般情形,只好按捺怒气,站到众女末尾,静待苏仙子处理公务。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房中的女子终于走尽。苏媚烟抬起头来,笑道:“好弟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大白天的,你也不上课?” 岳风盯着她,怒也不是,笑也不是。说道:“苏姐姐。你还在寻我开心么?” “寻开心?”苏媚烟冉冉下了软椅,伸出如雪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笑道,“这样才叫寻开心呢!” 岳风面红耳赤,挣脱女子。退到一边,苦笑说:“好姐姐,别逗了,你明知道我来干什么。”苏媚烟看他一眼,半慎半笑,叹了口气,说道:“你为胡小七的事情来的吧?你这个傻瓜,这件事可办砸了。那小丫头真伤心啦,足足哭了半夜,非要嚷着退学。这不,她的两个姐姐带她回狐神宫了。你呀,这就叫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这一回狐神宫,恐怕你再也见不着她了?” “为什么?”岳风冲口而出。 “因为胡仙仙十分生气,她说,狐神后裔,天下名门,瞧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让小七伤心,就是瞧不起狐神宫,如果叫她遇上,非叫你脱一层皮不可。她本想去八非学宫找你的麻烦,还是小一七拼命拦住,才免了一场事故。” “我要去狐神宫找她……”岳风冲口而出。 “你疯了么?胡家姐妹正在气头上,你这一去,还不是羊入虎口?” “我不怕!”岳风大声说,“大不了一死。” “那云若呢?”苏媚烟长吐一口云气,“你又打算怎么对她。” “我,我……”岳风身子一软,无力坐下。是呀,他去了狐神宫,又该怎么面对云若呢?“可怜的孩子!”苏媚烟伸出手来,轻轻抚过他的头顶,“你到底对小七做了什么?惹她那么伤心。” 岳风抬起头来,神气怪异。苏媚烟知机,将房门合上,说道:“说罢。这里有强力禁制,外面的人听不到的。” 岳风叹了口气,苦笑说:“依依见到了云若。” 苏媚烟的脸色微微一变,点头说:“这的确是一个大麻烦!如果没有照面,小七就算心中难过,也存有一分痴念,见面以后,女人么,总会有许多难以预料的想法。我以为,小一七这一次未必真是伤心,更多的是一种牺牲,她牺牲自己的感情,成全你和云若。” 岳风听到这儿,心如刀绞,眼泪夺眶而出,但怕苏媚烟看到,拼命咬牙低头,双手紧紧揪扯头发。 女子轻轻叹了口气,轻轻抚摸他的背脊。久久也不出一声。 “苏姐姐。”岳风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你会同时爱上两个人么?” “如果是喜欢,那也许会的,但如果是爱,我不会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可男人不一样,你们也许会同时爱上两个女子,这种情形下,舍弃谁也会痛苦不堪。当然了,小七舍弃你,她的心里更痛苦。岳风,你要配得上她的牺牲,从今往后,全心全意地对待云若,知道么?”苏媚烟的眸子蒙上一抹水气,“如果你不好好待她,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但她根本不肯见我……”一股热气从岳风的喉间冲了出来,“她也许永远也不会见我。” “为什么?”苏媚烟微感诧异。 “她受制于人。”岳风苦笑一下,“姐姐抱歉,具体的我不能说得太多。” 苏媚烟知道事关隐私,故也不再多问。于是做了下来,默默吸着烟气。 这时忽地有人敲门,苏媚烟一挥笔,解除禁制,问道:“谁啊?” “我!”茜儿回答,“巫真就在楼下,说要面见岳风。” 岳风弹了起来,苏媚烟按住他的肩头,轻轻摇头,说道:“告诉她,岳风不在。” “不!”岳风深吸一口气,“我不会逃避,我要见她。” 苏媚烟深深地看他一眼。徐徐说道:“岳风,她赶到这里来。绝对来者不善。” 岳风惨然一笑:“姐姐,这件事逃避不了的。”苏媚烟一愣,缓缓收回手掌,叹道:“好吧,岳风,你已经长大了,按你自己的想法办吧,不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说着伸出手来,轻轻挽住岳风的胳膊,两人对视一眼,并肩走出书房。 刚到楼口,岳风忽地站住,凝目望去,一个黑衣高挑的女子,负手站在客厅中央,正在定定地望着墙上的飞天画卷。她只是那么站着,一股锋锐绝伦的气势冲天而起,似要将偌大的宅邸剖成两半。 她未出一声,已然气势夺人。苏媚烟不愿输了斗志,张口笑道:“哎哟,巫天道光临,真是蓬草生辉。不知道巫天道有何贵干?” “母耗子,滚一边儿去。”巫真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是一串冰渣,“我要见的是岳风。” 苏媚烟脸色发白,冷笑说:“你骂谁?谁是耗子?” “明知故问!”巫真字字如刀,“我让你滚一边儿去,钻坟掘墓的耗子精。哼,赚了几个死人钱,也敢在玉京招摇,皇不二太软弱了,换了是我,像你这样的母耗子,我一脚一个,统统踩死。” 苏媚烟的脸色白里透青,岳风感受得到女子的颤抖,她张了张嘴,但为对手气势所迫,到嘴的话竟说不出来。 岳风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臂,挽着她走下楼梯,径直走到巫真面前。后者双眉一扬,死死盯着两人,眼眸里透出一股浓浓的煞气。 “大家不妨瞧瞧,谁更像是耗子。”岳风淡淡说道,“巫天道,我觉得你应该去整整容。” “你说什么?”巫真厉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你这副样子很克夫啊。”岳风笑了笑,“难怪皇太一总是不肯娶你。” 这件事是巫真心底的至痛,原因却与长相无关,天道者之间不能通婚,所以她只能做皇太一的情人,不能做他的妻子。巫真的脸上阵青阵红,反复数次,忽然间,她笑了起来,笑容刮美动人。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岳风,你犯了大错,知道么?” “什么错?” “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谁?” “巫天道啊,我当然知道,五大天道者之一”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么?” “多少知道一点儿。” “很好,不过,你刚才的话侮辱了我。岳风,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岳风的心一沉,他本以为巫真为巫朗的事情而来,谁知道她竟以刚才的言论做文章。还没明白过来,巫真轻轻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两人,一是皇不二,一是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苏媚烟笑道:“谷守备、皇守备,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两人点了点头,默不作声,苏媚烟故意缓解气氛,向岳风说道:“皇副守备就不说了,这位是玉京城的正守备,苍龙谷尽,他的映真图在幻神榜上名列地榜第三,仅次于‘灵猫九命’和‘七宝道身’。” 谷尽向岳风略略点头,脸色却是冷肃如故。“谷尽、皇不二。”巫真的语气冰冷如故,“刚才岳风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两人同声回答。“你们认为,这是否算是侮辱?” “算的。” “慢着。” 苏媚烟隐隐猜到巫真的图谋心砰砰乱跳,大声说,“巫真,你出言不逊在先。” “没错。”巫真微微一笑,“可我侮辱的人是你,如果你不服气,可以向我提出决斗。” 苏媚烟的脸刷地惨白,手里的烟斗啪的一下落在地上。 “苍龙岳风。”巫真的声音微微一扬,“因为你刚才的言论,我,白虎巫真向你提出决斗,玉京正副守备,苍龙谷尽、白虎皇不二都是证人。三天后的子时。我在天擂台等你。”她微微顿了一下,眼里透出夺人的精光,“这就是我的战书。” 说完这话,巫真拂袖就走,谷尽一言不发,跟在她的身后。皇不二看了岳风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嘲弄,小声说道:“别做逃跑的打算,如果你不去赴约,她会追杀你到海角天边,那时候不但丢人,还会丢命,参加决斗,至少还可以保住你的尊严。” 皇不二说完,抄起双手,大步出门,但从岳风见到他以来,从未见他如此扬眉吐气。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人心各别 目送皇不二消失,苏媚烟忽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岳风直到这时,才从变故中醒转,伸手扶起女子,说道:“苏姐姐,你没事么?” 苏媚烟摇摇头,上楼坐了片刻,脸上方才有了血色,她盯着岳风,惨笑说道:“这是一个陷阱,巫真布置好了,就等我们跳进去。” “她故意骂你,然后等我出头,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说我侮辱了她,向我提出决斗?”岳风轻轻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苏姐姐,这只是表面,她杀我的理由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苏媚烟奇怪看来。 岳风一字字说道:“她要向我报杀弟之仇。” “什么?”苏媚烟更是吃惊,“你杀了巫朗?可是巫真为什么不直接向你报仇呢,这么大一个圈子。” “因为巫朗的死不太光彩。”岳风淡淡说道,“他死在八非学宫。” 苏媚烟若有所悟:“我明白了,巫朗和袭击戈非学宫的人是一伙。可是奇怪,巫家并未宣布他去世的消息。” “也许永远不会宣布,就跟巫反一样。”岳风深深地看了苏媚烟一眼,“再说了,巫朗死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尸骨无存,死无对证。” 苏媚烟沉默时许,苦笑说:“好弟弟,你似乎有些特别的秘密。” “是啊。”岳风的目光投向窗外,“姐姐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只是我吗?”苏媚烟眨了眨眼。 “不,所有人。” 苏媚烟拍了拍心口,笑着说:“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逃走。” “逃走?”岳风一愣,“你说什么?” “不逃走,难道说真要接受巫真的挑战?”苏媚烟叹了口气,“换了是我,一定逃得远远的,让她永远也找不到。” “恐怕很难!”岳风长吐一口气,“如果我是巫真,从现在起,会密切注意我的行踪,如果我逃走,她就提前下手。”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淡淡说道,“再说,我根本就没打算逃走!” “你要应战。”苏媚烟脸色刷白。 岳风没有做声,徐徐站起,说道:“姐姐保重,我回学宫了。” “岳风!”苏媚烟跳了起来,大声说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姐姐。”岳风回头惨笑,“我已无可选择,自从杀死巫朗的一刻起,我注定要面对巫真。不管怎么说,巫朗是灭我落星谷的仇人,我杀了他,也报了仇。现在,我无处可逃,与其在逃亡中被杀死。不如堂堂一战。我就算是死,也要让巫真一辈子记得我苍龙岳风。” 苏媚烟站在楼口,俨然化为了一尊塑像,岳风冲他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开,望着他的背影,一贯坚强的女子,泪水决堤流出。 “好弟弟,我一定要想法让你逃走,无论付出多大代价。”苏媚烟的手指徐徐收紧,眼里闪出决绝光芒,“我一定要你离开玉京。” “都安排好了吗?”巫真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我可不想到了决斗的时候,孤单单一个人站在台上。” “全都安排好了。”巫方脸色铁青,“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人都会盯着他,他休想逃离玉京半步。” “很好。”巫真懒懒地斜倚在一张绣榻上,“其实他真要逃跑也没什么,我会在路上将他干掉。” “我不认为他会逃。”皇不二笑嘻嘻说道,“他一定会去天擂台。” “哦,为什么?”巫真眯眼看他,“二郎,你对他很了解么?” “他是个自负的人,骄傲、狂妄、宁死不屈,或者说是愚不可及。据我所知,他面对任何对手都没有退缩过,当然,他最后都赢了。”皇不二耸了耸肩膀,“嫂子,我得提醒你一句,他的古怪很多,如果你轻敌,没准儿会闹出笑话。” “天道者输给八非学宫的学生?”巫真面露冷笑,“真是一个好笑话。” 女天道一手微撑,直起身来,目光投向窗外:“不过,多谢你的提醒,这一次,我绝不会有丝毫懈怠,我会用最强的手段,一鼓作气将他摧毁。”巫真停顿了一下,手指深深陷入身边的茶几。声音就像是冰针一样刺激众人的耳鼓,“巫家的血,决不能白流。” 决斗的消息飞一般传遍了玉京,各种情慷在街头巷尾弥漫,震惊、怀疑、幸灾乐祸、忿忿不平。最后一种情慷尤其普遍,一个天道者挑战八非学宫的学生,这是从古未有的一大奇事。 双方力量悬殊之大,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就连开赌盘的赌场都失去了投注的兴趣,因为这个结果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臭小子!”阳太昊的心情跟所有人一样,“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老不死,别烦我。”岳风趴在床上无精打采。 “你知道天道者究竟有多厉害吗?”阳太昊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又吹胡子又瞪眼,“你以为天鬼附身,就能打败天道者吗?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我没这样认为。” “撒谎!”阳太昊冷冷说,“你骗不了我,你根本还有一丝侥幸,我告诉你,别说两鬼齐出,就是六鬼聚齐,只要天鬼没有重生,你就不可能胜过巫真。天道者跟其他的三个道阶相比,完全是另一个存在,如果说你们是人,那么他们就是尘世中的神抵。他们捻死你们,就像是捻死一只蚂蚁。” “那我怎么办?”岳风恼怒起来。 “逃走,想办法避其锋芒。” “怎么逃?” “想想办法,总是有的。”阳太昊苦苦思索,“不过,现在至少有上百号人跟踪你,包括好几个至道八品的强人,要摆脱这些人的追踪,根本是不可能的。” “有通往玉京外面的密道吗?”岳风问道,“和八非学宫一样的密道。” “我不知道!”阳太昊悻悻说道,“现在的玉京,是在道妖战争以后重建的,许多地方我也陌生得很。” “那有没有速成天道的法子。”岳风拖长声气,“让我三天内变成天道者,天道对天道。也许有点儿胜算。” “做梦去吧。”阳太昊冷冷说,“如果那样容易,街上的天道者比狗还多。” “那有什么办法?” “别闹,让我仔细想想。” “你慢慢想。”岳风趴在床上,悻悻说道,“我睡个午觉,上课的时候叫醒我。” “臭小子,起来,什么当儿了,你还有心思睡觉。” “反正我只有三天命了,吃好睡好,那是第一重要。” 笃笃笃,忽听有人敲门,岳风打开大门,只见天秀脸色苍白,两眼死死盯着他。 “天秀道师。”岳风打了个呵欠,“你来干吗?” 天秀走进门来,反手关上大门,两只黑幽幽的眸子仍是盯着他不放。岳风忍不住说道:“天秀道师,我脸上长花儿了吗?” “严肃一点儿。”天秀深吸一口气,目光里透出深深的慎怪,“你到底干了什么?巫真为什么要向你挑战?” “我骂她长了一张克夫脸。”岳风不想细说巫朗的事情,因为一旦刨根问底,就会扯出天鬼,“顺便让她去整整容。” “你太过分了。” 天秀气得眼里泪花乱转,“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五大天道之一你应该给她应有的尊重。” “尊重?”岳风淡淡一笑,“我认为这个词儿用在她身上不合适。” 天秀盯着他目不转睛,过了半晌,轻声说:“不,你在撒谎,真正的原因,应该是你杀了巫朗。” 岳风暗暗后悔,当时不该一时冲动。告诉她杀死巫朗的事情。天秀咬了咬牙,低声说:“这么说来,你杀死巫朗的事情是真的?” “没这回事。”岳风断然否认,“我那天胡说的。” “巫朗真的是攻打八非学宫的人吗?” “我不知道。” “狡辩,你亲口说了,巫朗跟阿甲是一伙,巫反也是,没错,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过巫反了。”天秀说到这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岳风,只要你有足够的证据,我可以面见父亲,让他阻止这次决斗,同时查清楚所有的事情。” 岳风微感犹豫,可是一旦说出来龙去脉,势必扯出天鬼,这件事他绝不能说,只因一旦说出,跟参与决斗没什么两样,他会成为众矢之的,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他沉默了一会儿,徐徐说道:“天秀道师,我没什么好说的,也没有任何证据。至于巫朗的事情,我有不能出口的理由。” 天秀盯着他,心中疑惑更深,她说道:“好吧,我会马上赶往灵河源,亲自面见家父,我要他立刻调查巫朗的死因,如果他真的是攻打八非学宫的人之一,巫真就没有充足的理由向你挑战。”她轻轻地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柔声说,“如论如何,别轻举妄动,要等我回来!” 岳风的心里暗暗叫苦,欲要阻拦,天秀已经推门而出,她说走就走,化为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向着西方飞去。灵河源,流水潺援,青莲之间。 天来五指修长,轻轻拆开一封纸剑传书,扫了一眼,递给燕惊虹。 “哦!”华衣斑斓的女子凝视信纸,“阿秀的信么?她说巫真向岳风挑战是因为岳风杀了巫朗,而巫朗又是阿甲一伙,当日一同进犯八非学宫。” “这里有一个问题。”天来举起杯盏,轻轻吸了一口茶,“阿甲一伙,意在何处?” “是呀,这件事一直成谜。”燕惊虹深深看他一眼,“你认为阿甲是皇太一的下属吗?” “猜测罢了,没有证据,我也无法。”天来说道,“即使巫朗真是阿甲一伙,他也确是皇太一指派,也就算他死在岳风手里,可是死无对证。巫真编出任何理由,都足以摆脱嫌疑。” 当世的天尊略略一顿,意味深长地盯着面前的女天道:“相比阿甲一伙,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岳风。”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试探 “岳风?”燕惊虹一愣,“此话怎讲?” “你记得他在天道布武上的表现么?” “你指的是……” “反败为胜,消灭了化无常的分身。” “唉,原来你偷愉看过……”燕惊虹看他一眼,半笑半嗔。 天来无声苦笑,说道:“那时他的样子,很像一个人。你可记得起来么?” “像一个人?”燕纷虹冥思苦想,可是始终想不出来。 “我提醒一下,大约是十七年之前。” “十七年之前,我刚晋升天道不久……”燕惊虹忽地冲口而出,“你是说阴永?” 天来默默点头,幽幽说道:“他临死前的样子,我始终也忘不了。” “可是‘裂魂’已经覆亡了。”燕惊虹手指收拢,身子微微发抖。 “是呀,所以很奇怪。”天来轻轻抚摸茶杯边缘,“你说说,化无常的分身厉害,还是巫朗厉害。” “巫朗吧。” “不错,岳风先打败了化无常,没过多久又打败了巫朗,他的进步也太快了。” “你怀疑他得到了‘裂魂’之术?”燕惊虹的神色肃穆起来,“你怀疑他是个食魂者?” “除了食魂,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突飞猛进。”天来看了燕惊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也许,这也是阿甲他们寻找的东西。” “这世上总有一些天才。”燕惊虹慢慢放松下来,笑着说,“我不认为你当年的进步比他慢多少。” “但我没有那副样子。”天来轻声说,“那一副模样,我只在阴永的脸上发现过。”说到这儿,他轻轻拍了拍手,两个小童走了上来,天来问道:“闻人知来了么?” “来了许久,还在偏殿候着。”一个小童答道。 “很好,你让他过来。”天来说道。 “原来你早有准备。”燕惊虹轻轻摇头,“你要借助他的魂眼么?” “不错。”天来笑了笑,“不过这件事别对阿秀说。” “这却奇怪了。”燕惊虹笑道,“不过,阿秀一向对修炼以外的事情漠不关心,这次如此上心,实在叫人奇怪。” “不奇怪。”天来淡淡说道,“从这一封信里,我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你是说,她可能对岳风……”“没有可能。”天来放下杯子,“天秀必须嫁给皇不二,这是既定的事实。” 岳风发现自己成了众人注目的中心,所有人盯着他,窃窃私语,可是他一回头,又全都转向一边,若无其事。 “岳风!”武大圣哭丧着脸,“你真要去决斗吗?”“那有什么办法?” 岳风微微苦笑。武大圣叫道:“可以逃啊,逃到扶摇岛,那里荒蛮得很,巫真一定找不到的。” “呸,你这是什么话?”凤凰男气冲冲反驳,“临阵脱逃,算是什么东西?换了我,宁可战死,也决不逃避。” “猪样儿,我知道你一向妒忌岳风,巴不得他被人杀死。”武大圣动了真火。 “臭胖子,你说什么?”朱阳的眼里迸出火光,“大不了,我陪他一起去天擂台,大家一起拼个死活。” “算了,算了。”岳风头大如斗,连连招手,“猪样儿,武大圣,你们都别吵了,这件事跟你们无关,谁也不要在其中掺和。” “岳风,你会死的。”武大圣眉眼红肿,快要哭了出来。朱阳也咬着嘴唇,呆呆出神。 “没什么?”岳风拍拍武大圣的肩膀,“如果我死了,你记着把我的遗物送到狐神宫去给小七。” 武大圣不觉流下泪来,说道:“依依也真是的,如果你死了,她又怎么办呢?” “她是寿与天齐的狐神,时间会让她忘掉一切的。”岳风笑了笑,丢下二人,大踏步走开,刚走不远,又碰上一群牛鬼蛇神,应唐一把将他扯到一边,鬼鬼祟祟,小声说道:“会长大人,苏仙子都跟我们说了,这几天大伙儿都在找出京的路,可惜都被巫家的狗腿子把守着。但你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我听说城北有条地道,可是一直通到龟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今晚我就去找一找。” 岳风心中感动,说道:“老哥的心意我领了,就算这件事办不好,咱们也是好朋友,将来我死在天擂台,到了每年忌日,你们几个多给我点三炷香,洒两杯酒。” “别说这样的泄气话。”应唐唉声叹气,“大家都是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罢招呼众人,又下山探路去了。 岳风心里明白,巫真权势熏天,既然下了战书,就绝不会容许自己离开玉京,现如今,满目望去,除了本组两人,都是敌友莫辨。这些牛鬼蛇神,真能指望上的怕也不多。 刹那间,一股孤独涌上心头,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正想着,忽见裴怒走了过来,双眉紧锁,若有所思。岳风叫了声“裴道师”,正想让开路来,裴怒却一招手:“岳风,跟我来一趟,有人想见见你。” “见我?”岳风一愣,只好跟在裴怒后面,亦步亦趋。走了一段,到了道师室门前,裴怒当先入内,岳风正要跟进,阳太昊忽道:“小子,慢着,先别进去。” 岳风一愣,问道:“怎么?”阳太昊说:“屋里有个魂眼者。” “魂眼者?”岳风大吃一惊,“你是说,能看穿我的魂魄?” “没错!”阳太昊说道。岳风变了脸色,心说:“那他能看见天鬼么?” “能看见,但未必知道是什么东西。”阳太昊沉默一下,“但如果他是天来派来的,回去一说,以天尊的见识,必然知道你的牛黄狗宝。” 岳风冷汗长流,一时进退不能,忽听裴怒在里面叫唤,真如在油锅里煎熬一般。 “别担心。”阳太昊又沉默一下,似乎松一口气,“这人的魂眼不算十分厉害,至今没有感受到我。这么一来,我们占了先机,仍有胜算。” “这话怎么说?” “两个魂眼者,如果一方强势,可以扰乱另外一方,让他看不清楚。只是这么一来,他也知道你有魂眼,只不过,这魂眼其实不是你的,而是我的。” “老不死你的魂眼比他厉害么?” “当然,我可是屠妖者!”阳太昊勃然大怒,“什么人都能跟我相比么?” 岳风略略放心,移步进门,只见裴怒身边,坐着一个瘦小老者,须发半百,眉眼机灵,看见岳风,如受电击,愣在当场。裴怒指着老者,笑道:“岳风,我来引荐一下,这位老先生可是大大有名,姓闻人名知, 《幻神榜》 的编撰者,天下第一个知人识人的智者,当今之世,唯一存在的魂眼主人。” 闻人知苦笑摇头,说道:“裴兄过誉了,唯一二字再也别说了,天下第一更是休提。” 裴怒诧异道:“闻人兄何故这样谦虚?”“不是谦虚。” 闻人知苦笑说,“这位苍龙岳风,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他也长了一双魂眼,而且魂眼的厉害,更胜老夫一筹。这么一来,他能看见我的魂儿,我却看不见他的,你说我这老家伙,还敢在高人面前献丑吗?” 裴怒十分惊讶,盯着岳风半信半疑,良久才说:“岳风,你真是魂眼者。” 岳风无法,只好硬着头皮默默点头。屋里沉寂半晌,裴怒又问:“岳风,巫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有什么打算么?” “听天由命罢了。”岳风苦笑说道。 裴怒摇头叹道:“巫家真是仗势欺人,可惜我道力浅薄,不能力挽狂澜,岳风,不论其他人怎么看,自我进入学宫,你都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天才人物,若你死在天擂台上,老夫实在痛心疾首。” 闻人知摆手笑道:“那也未必,我从灵河源来,离开的时候,天秀道师刚刚赶到,我有所耳闻,她似乎是为决斗之事向天尊求情,如果天来大天尊肯插手此事,巫真纵有怨言,也无可奈何。” “但愿如此。”裴怒愁眉稍展,高兴起来。 闻人知忽道:“裴道师,可否避让一下,我借你宝地,有话想与岳风说说。”裴怒迟疑一下,起身说道:“二位请便。”说完关门出去。 闻人知徐徐起身,盯着岳风,目光阴沉起来:“岳风,你的魂魄可藏了个好东西啊!” 岳风一时之间,不知从何答起,忽听阳太昊在心中说道:“他用诈呢,别理睬他。”岳风心中稍定,笑着说道:“闻人先生说魂眼么?也不算藏,天生就有。” 闻人知诈术失败,一脸悻悻,说道:“岳风,你不让我看你的魂儿,恐怕有些不妥,这么一来,我又怎么能判断你的幻身排在第几呢?”说到这儿,露出一股惋惜表情。 “先生随便排,上不上榜都无所谓。”岳风信口胡诌,“我打小有个怪癖,不爱别人偷看我的魂儿。” 闻人知又惊又气,冷笑说:“苍龙岳风,你不让我瞧魂儿,将来可别后悔。” “绝不后悔。”岳风淡淡说道。 闻人知哼了一声,拂袖出门。 “老不死。”岳风问道,“这样说对么?”阳太昊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子,你的麻烦恐怕大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纸剑传书 闻人知快步走出学宫,甚至于没有和老朋友裴怒打招呼。他的心里一阵兴奋,尽管没有看透岳风的魂魄,但他得到了同样宝贵的信息。 岳风拒绝让赵看透魂魄,那么也就意味着他的魂魄中藏着猫腻。有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做,归结之前种种,只有“裂魂”。闻人知有七成以上把握,可以证明岳风是一个“食魂者”,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一定可以找到适当的时机,那时候岳风没有防范,他就可以看透的魂魄,找到最直接的证据。 但也真是奇怪,“裂魂”这个组织应该已经覆没了,为什么这个世上还有“食魂者”呢?闻人知的心里一阵翻腾,那一晚的惨状历历在目,孩子们的惨叫如在耳边。他不由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管他呢,就算是打扫垃圾,也会漏掉一两粒灰尘,好在如今还可以补救。 “必须马上通知大天尊。”闻人知放弃了飞回灵河源的念头,那样太慢了,最好先用传书。他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抽出一张符纸,操起笔来,言简意赅地写了一封信,写完看了一遍,露出满意笑容。他将信纸折成剑状,正要发出,忽听身后一个悦耳的声音笑道:“闻人先生,写什么呢?” 闻人知应声一抖,回过头来,怒视对方:来人十分陌生,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肌肤白得有如象牙,容貌俊美得仿佛天神,一身黑色的软缎垂到脚前,当他迈步向前,就如行云流水。 陡然间,闻人知的瞳子急剧收缩,他魂眼看穿了对方的魂魄。 “你发现了么?”男子咯咯地笑。 闻人知举起符笔,可男子更快。两道符光闪电交错,闻人知的笔飞了出去,男子像是一团烟雾,在远处消失,又在近处凝聚,他出现在闻人知的面前,笔尖顶中了他的咽喉。 豆大的汗珠从魂眼者的额角躺下,他死死盯着对方,就像看见一只活鬼。 “你一定很奇怪。”男子笑了笑,“为什么还有‘食魂者’活着?” “你、你是谁?”闻人知的声音无比艰涩。 “我姓阴,排行第九。”男子露出迷人的笑容,“你可以叫我阴九。” “该死的东西。”闻人知咆哮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阴永的……”笔尖深深陷入,他的话堵在喉间。 “闻人知,你是‘裂魂’毁灭的元凶,我找了你许多年,但你深居简出,又有天来罩着。不过真好,你还是来了,这是大天尊给我的一份大礼。”阴九微微一笑,眸子冰冷起来,似有无形力量,穿透了闻人知的神志,一刹那,他的精神迷乱起来,耳边传来一个极尽蛊惑的声音,“来吧,跟我融为一体,苍龙闻人知,我会将你的魂眼发扬光大。” 符笔洞穿了闻人知的咽喉,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道柔和的亮光,魂眼者的全身枯萎收缩,眼里流露挣扎的表情,身子却是动弹不得,就在极短的时间里,他的身体缩小了三分之一,双脚悠悠离地,像是秋蝉的蝉蜕,轻飘飘地挑在阴九的笔尖。 阴九张开双眼,舔了舔嘴唇,露出膺足的表情:“滋味儿真不错。”他一挥手,将闻人知的躯壳丢在一边,俯下身子,拾起地上的纸剑,拆开看了一看,双目炯炯发光,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他看了一眼闻人知的躯壳,说道:“闻人先生,你真是一个地道的好人啊。”他掂了掂纸剑,轻声说,“这是一封绝妙好信,我会稳稳当当地寄给大天尊。” 他一扬手,纸剑化为一道流光,钻入云层深处。阴九耸了耸肩,又如一团烟雾,悄悄地散去了。 “爹爹。”天秀放下茶杯,脸色十分凝重,“你要阻止这场决斗,如上所述,这是很不公平的,抛开巫朗的事情不说,一个天道者不能挑战一个八非学宫的学生。” “我已经询问过巫真。”天来漫不经意地说,“她很爽快地回答了我,巫反的确失踪了,巫朗也一样,她的确怀疑岳风杀死了巫朗,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些生意上的纠纷。但她一口咬定,提出决斗是因为岳风出言不逊。他们的对话,谷尽和皇不二都可以作证。” “这是一个圈套。”天秀双颊染红,呼吸急促起来,“爹爹,你别忘了,如果没有岳风,学宫的遭劫的时候,我很可能已经死了。”她停顿了一下,咬了咬牙,大声说,“而且,他救过我不只一次。” 天来双眉扬起,盯着天秀,目光深邃。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挲桌面,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天秀默默地盯着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天来徐徐说道,“我也不想插手此事,因为这意味着得罪巫真,会引来不可预测的纷争。我是天道之首,必须守护世界的秩序,有时为了大局,必须舍弃一些小恩小惠……” “爹爹!”天秀失声叫道。 天来摆了摆手,苦笑道:“但我也不想让你失望,所以我打算尝试一下……”这时一道流光突破了屋顶,天来一扬手,接住一枚纸剑传书。他点了点头,说道:“这是闻人知的信。” 他拆开纸剑,看了一眼,目光变得幽沉起来,仿佛陷入了深深的迷思。天秀忍不住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一点儿私事。”天来不动声色,折起纸剑,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品尝。 “爹爹,决斗的事情?” 天来摆了摆手,抬头望天,咻的一声,又是一道光亮飞来,天来伸手接住,拆开一看,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天秀知道,父亲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看这情形,一定发生了惊人之事。 她盯着天来,心中忐忑。过了良久天来长吐一口气,涩声说道:“闻人知死了!” “什么?”天秀十分惊讶,“我昨天还见过他。” “他死在八非学宫的外面。”天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天秀一眼,“他的死因非常有趣。” “有趣?”天秀对这个字眼儿莫名其妙。 “是呀!”天来扬起头来,目光冷肃异常,“阿秀,我改变了主意。我不会阻止这一场决斗,而你,在决斗结束以前,必须留在灵河源。” “为什么?”天秀又惊又气,腾地站起,“爹爹,我不明白。” “你无须明白。”天来漫不经意地说,“这不是请求,这是我的命令。” “我绝对不会同意。”天秀的心中一乱乱麻,热血直冲脑门,“随你怎么办,我也一定要赶回玉京。” “没关系。”天来站起身来,笑笑说道,“你可以试一试。”说完一拂袖,转身走出大门。 天秀望着父亲的背影,无力地坐下。她的胸中突然空了,一颗心儿像是化成了灰。 “唉!”叹息声来自黑暗深处。光亮下的少女颤抖了一下,她下意识抱住身子,整个儿簌簌发抖。 “你还是回来了吗?”黑暗中的声音幽幽说道,“云若。” “她还能去哪儿?”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她就是一个叛徒,无耻的叛徒,大魔师,你应该杀了她,让她形神俱灭。” “闹嘴。”大魔师冷冷说道:“影魔,我说话,用不着你插嘴。” “她的背叛不止一次。”另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她在鳗湖攻击我,扰乱了我抓捕岳风的计划。” “我没有让你抓捕他!”大魔师冷冷说道,“我只是让你试探他,秘魔。” “云若!”大魔师的声音又柔和起来,“这两天你都在哪儿?” “忘墟。”女子的声音十分空洞。 “你看上去很虚弱。”大魔师说道,“我感受得到,你在经受内心的折磨。” 云若跪倒在地,发出浑浊的喘息声。大魔师叹了口气,说道:“你破坏了我的大事,我本来可以杀死你的,或者杀死岳灵王……” “别……”云若抬起头来,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气。 “当然了,你对我来说还有用。”大魔师说,“如果你想让落星谷的人活着,就必须将功赎罪,你愿意吗?” “我愿意。”云若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很好。”黑暗中的影子站了起来,徐徐走到女子的身前,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瓶子,“这是份魔药,它能让人昏迷沉睡,我要你接近岳风,给他吃下这药,将他带到这儿来。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已经违抗了我两次,下一次,就是你和岳灵王的死期。” 云若伸出手来,手指微微发抖,轻轻接过药瓶。冰冷的瓷瓶握在手中,竟有一种火焰灼烧的感觉,她的意识不胜飘渺,口中的话像是来自另个身体:“我一定会做到的,我再也不会背叛你!” “我等你的好消息。”大魔师发出咯咯的笑声,“如果你把他带来,没准儿还能救他的命。” “救命?”云若微微一愣。 “你真是与世隔绝啊。”影魔不无嘲弄地说,“难道你不知道吗?巫真向岳风提出了决斗,他们将在天擂台一绝高低,当然了,这个结果没有悬念。如果你是一个明白人,与其将他交给巫真,不如将他带给我们。” 云若双腿一软,无声地瘫软在地上。 第三百三十九章 穷途末路 “天秀这丫头太没谱了。”老不死十分焦躁,“怎么还没有她的消息?” “老不死!”岳风很不耐烦,“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没看见我正在研究对手吗?” “研究个屁”老不死冲着那张资料吐了一泡口水,“看这个东西有用吗?就像一只蚂蚁,明知道对方用脚踩你,你还要研究她出哪一只脚吗?” “好歹知己知彼。”岳风努力保持镇定,“至少知道人家会用脚。”他定眼看着那张密密麻麻的纸张,这是“面王”左都送来的资料,上面记载了巫真的主要能力和战绩。 “她几乎没有败过。”岳风说道,“唯一的一次败北是输给苍龙天来,那是十八年前,唔,那时候她刚刚成为天道者。”他顿了一下,皱眉说,“老不死,天道者都不止一个幻身吗?” “唔!”老不死神不守舍,“没错,天道者至少有两个幻身,最多的能达到三个。” “你有几个?” “还用问吗。” “巫真有两个幻身,一是‘九鼎炼魂’,二是撒豆成兵,分别排在 《幻神榜》 的第十位和第十一位。”岳风说,“老不死,你对这两个幻身有什么看法?” 阳太昊哼了一声,说道:“从天道一级来说,这两个幻身都不算太厉害,我猜测,当今五大天道之中,巫真是最弱的一个。巫方擅长聚灵术,巫朗擅长分身术,‘撒豆成兵’兼有二者之长,我不知道它的最终形态,但你必须有觉悟面对一只大军,数目比贪狼多得多,而且能够不断重生。” “能吞噬吗?” “可以,但它很可能是聚灵态,你只能吸取它所聚集的灵气,很难吞噬它的本体,它的本体也不会只有一个。”阳太昊顿了顿,“但我认为你不会遇上这个幻身。” “你是说我会遇上‘九鼎炼魂’” “没错。”阳太昊说道,“这是一个更强大的幻身,它包含有惊人的驭火术和传炼术。它能同时攻击你的魂魄和肉身,将你的魂魄完全炼化,并在同时俘获天鬼。小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一个幻身,简直就是你的克星。” “我真的一点儿胜算都没有吗?”岳风皱起眉头,心中有点儿悲哀,但更多的却是不甘和无奈。 “如果她使用‘九鼎炼魂’,你绝对不能跟她硬拼。”阳太昊的神色十分严厉,“能逃多远逃多远,不能将战斗局限于天擂台,更不能试图靠近她。” “那我的体术岂不是用不上?” “太可惜了。”阳太昊长叹了口气,“如果时间足够,你能练成九个雷幻身,你逃生的机会要大得多。” “我还想搏一搏。”岳风握紧拳头,“与其指望他人,不如指望自己。” 阳太昊盯着他,目光有些悲哀:“你的想法不错,好吧,我们再试一试。” “我还需要在哪一方面修炼?” “神风酒龙卷。水克火,不论有无效果,对付九鼎炼魂,以水克火才是正宗之道。” 两人来到铸雪峰下,岳风召出神风酒龙卷,不断地苦练。他竭力忘掉一切不利的消息,将所有的精神集中到修炼上来。他使了一遍又一遍,为每一点进步欢欣鼓舞,放声大笑。他俨然与命运赛跑,就连冷酷无情的屠妖者,看在眼里,也有些许感动。 到了夜晚,岳风在野地宿营,他现在什么也不怕。巫真既然已经决定了决斗,那么一切阴谋暗算都会从此消失。岳风可以打赌,他就算脱光了躺在玉京的大街上,也没有人会动他一根手指头。 “这不是什么决斗!”用老不死的话来说,“这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公开处决。” 岳风已经穷途末路,唯一的机会只有天秀。可是过了两天一夜,到了第三天正午,天秀依然没有消息。女道师一去不回,就连一封纸剑传书没有。 “这件事太不对劲了。”阳太昊莫名暴怒,“天秀丫头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也许她有自己的理由。”岳风轻声说,“毕竟,皇不二是她的未婚夫,她必须顾及白虎人的感受。” “去他妈的感受。”阳太昊怒气冲冲,“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变故。” “行了!”岳风站起身来,苦笑说道,“我要去一趟学宫。” “干吗?” “去向朋友们道道别。”他说完飞向学宫,一边飞行,一边瞧着两边的风景,他心里明白,这将是最后一次看见这些,过了今晚,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飞到学宫不远,岳风停了下来,他心生迟疑,犹豫不前。 “怎么不飞了?”老不死问。 “算了。”岳风叹了口气,“道别有些多余,也许,更多人只想看我笑话。” 阳太昊唔了一声。岳风忍不住轻声问道:“老不死,如果我战死了,会吐出魂珠么?” “不会!”阳太昊幽幽说道,“你和我会被炼得一丝不剩,能够活下来的也许只有两个天鬼。” “我一直以为,有了天鬼,我就是不死之身。” “天鬼会助你重生,但你重生的速度跟不上毁灭的速度,那么你依然会被摧毁。”老不死顿了顿,“如果巫真和巫朗是一伙,她很有可能知道你的体内藏着天鬼。所以她才会亲自出手,不会假手于人。” “老不死!”岳风心思混乱,阳太昊的话他一大半也没听进去,“我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苏姐姐。” “你见不见谁,关我什么事?”阳太昊十分恼火,“那个臭女人,我看到她就生气。”阳太昊在古墓中曾为苏仙子所降服,至今耿耿于怀。 岳风苦笑一下,又向山下飞去,现如今,他唯一可见的只有苏媚烟,依依走了,云若不知去向。他明白苏仙子的感情,可惜,他是个负债累累的男人,没有任何的感情可以给她了。 岳风闭上眼睛,眼前一个浮现出的是依依的笑庸,不知为什么,小狐女的脸上透着一丝莫名的哀伤。接下来是云若,她愁苦的样子让人心碎。岳风甚至记不起来,云若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那种欢乐无忧的日子一去不回反了。 临死之前,还能再见一面么? “岳风!”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是云若的声音。岳风怀疑只是一个幻觉,但当他回过头去,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云若。出乎他的意料,少女脱去了黑纱,穿起了靓丽的盛装,脸上淡施脂粉,越发明艳动人,她踩着青色的飞剑,冉冉飘浮在空中,她的眼眸脉脉含情,透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我在做梦么?”岳风望着少女,如痴如醉。 “岳风!”云若又叫一声。岳风惊醒过来,这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千真万确,落星谷的云若又回来了。美丽、温婉、永远乐观、从不泄气的云若。 岳风的眼泪夺眶而出,三天以来,他用一层坚壳裹住了自己,面对任何敌友,都是混无所谓。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感受到自身的恐惧、不甘和无尽的留恋。是呀,如果他死了,谁又来照看这样美丽的云若呢。 “来吧。”云若飞了上来,伸出一手,挽住了岳风的胳膊,“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穿成这样?”岳风呆柯柯地发问。 “这样不好看吗?” “好,好看。”岳风突然迟钝起来,掌心的小手那么的温软,他真想永远这样握着,永远也握不够。 狂风扑面而来,下方的森林有如碧涛翠浪,起伏着向后涌去,身后的雪山直插天育,前方的城市在不断地展开。 “这感觉真好啊。”云若轻轻地说。 “什么感觉。”岳风问道。 “呆子。”云若冲他笑了笑,“就是和你一起飞的感觉。” 岳风猛可想了起来,是啊,自从他开窍以后,还从来没有和云若手挽手地飞过,更别说如此轻松惬意,无拘无束了。 “这样的情形,我不知道梦见了多少次。”云若微微一笑,“可是真正出现的时候,比起梦里的感觉还要快乐。”她轻轻顿了一下,注目远处辉煌的都城,喃喃说道,“如果一直飞下去,那该有多少好啊!” “那就一直飞下去。”岳风冲口而出,突然间,他的心底燃起一股火焰,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云若笑了笑,并不作声。岳风的心中忐忑起来,他不知道,云若是否知道决斗的事情,但她如果知道。又为什么满脸是笑。他几次想要询问,可都鼓不起勇气。 “在那儿!”云若指了指远处的江面,那儿停着一艘沙棠木的画舫。 两人飘落舫上,进入其间,舫中桌椅井然,一尘不染,墙上挂着岳风最喜欢的双龙吐云结,桌上摆着他小时候最爱的骑龙娃娃,对着江面的舱壁上,还画了一张水墨山水,画中的地方正是落星谷,雪山绿树,清溪长流,山水如旧,可是,岳风却明白,他再也回不去了。 少年在画舫中央,久久地凝视这一副图画,不知不觉,已是泪如雨下。 第三百四十章 牺牲 “别哭。”云若妙目泛红,拿出一条手绢,轻轻拭去岳风脸上的泪痕。岳风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拉入怀中。少女的身子微微僵硬,两人倚靠了一会儿,岳风的心里生出一种怪诞的感觉。 “若若!”他轻轻叫了一声,云若却将他推开了,岳风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夜里的决斗真是不知从何说起。 云若微微一笑,走到船尾,烹饪菜肴,岳风坐在桌边,定定望着她的身影,少女窈窕,分外动人。画舫循着灵河水向下飘去,流水无声,波光潋滟,岳风可以感到,画舫周围,许多双眼睛正注视这方,大约是巫真的密探,只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云若手脚麻利,不多久,菜肴摆了琳琅一桌,均是落星谷的风味,小鱼羹、冰豆腐、雪芽鸡、碧玉鸭掌、水晶牛肉。样样都是岳风爱吃的。还有一大壶粳米酒,尽管滋味不如落星谷的地道,可也岳风出谷以来第一次喝到。 两人均不说话,默默品尝酒菜,偶尔抬起头来相视一笑,心中均是其暖如春。原本岳风有许多话想与云若说,可是此时此刻,一切的话都是多余,他不忍打破眼前的温馨,料想云若也是如此。 酒酣饭足,天色已晚,云若将碗筷丢入水中,任其飘然流去,河里幽沉发暗。星光倒影,透出一股宁静样和的意境。 岳风望着流水,只恨光阴去得太快,他真想有一只大能的手,将这河水轻轻挽住。云若转过头来,黑暗中,她的眸子水光闪闪,比起星光还要明亮。岳风情难自禁,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两人紧紧地依偎,恨不得与对方融为一体。云若轻轻地闭上双眼,幽幽说道:“岳风。” “什么?”岳风抚过她丰美乌黑的秀发。 “我累了。”云若说。 “是么,那就好好地睡一觉!” “睡不醒才好呢。” “那就一直睡下去。” “那你呢?” “我陪着你。” “那样会不会太乏味?” “不会的。” “岳风!” “什么?” “别辜负我!” “永远也不会。” “你得保证,永远不要辜负我,永远都要听我的话。” “好吧!”岳风笑了起来,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我永远听你的话,永远也不会辜负你。” 云若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岳风一会儿,轻声说:“渴了么,我去给你沏一杯茶。”说罢站起身来,走到船尾,面朝厨台忙了时许,过了片刻,转身走来,将一杯“龙雀舌”放在岳风面前。 茶杯是水晶雕成,茶水碧绿如玉,在黑暗中发出淡绿幽光。 “你不喝吗?”岳风笑了笑,端起茶杯。 “我不渴。”云若说话时,双手握紧成拳,似乎不太自在,就连笑容也不太自然。岳风有点儿、凉讶,但也没有多想,反正是最后一晚,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辜负她。他将杯中的茶一气饮尽。温热的茶水冲淡了胸中的酒气。 这时,他感觉有点儿头晕,这晕眩的感觉来得十分猛烈,他眼皮沉重起来,岳风费力地抬起头,望着少女,轻声叫道:“云若,茶里有什么?” 云若走向前来,将他的头搂入怀中,声音飘渺如丝:“别害怕,岳风,睡一觉就好了。” 少女的怀中柔软、温暖,岳风陷入其中,软绵绵无法自拔,他想说点儿什么,但又觉得全是多余。也罢,那就睡吧,他长吐一口气,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云若抱着他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她看了看罗盘,放下岳风,站起身来,合上画舫的门窗。小船悠悠飘逝,顺着幽沉沉的河水。流向莫测的远方。 “时间快到了。半轮明月挂在那儿。”巫真看了看手中的罗盘,又看了看头顶的星空,天弯明朗,星光粲然,若隐若现,照耀擂台上方。 擂台上的人并不止巫真一个,既有谷尽和皇不二、有巫方、裴怒和秋风舞。许多玉京的名流也纷纷赶来,更多的民众却被隔在较远的地方。人很多,气氛却很沉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偶尔交头接耳,发出低声细语,落入夜色之中,就像是微微起伏海浪。 “来了!”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众人转眼看去,一个黑影飞快赶来,那影子由淡变浓,靠近天擂台的一刻,岳风的面容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他脸色苍白,目光却很明亮,一身漆黑的心神衣,俨如乌鸦的羽翼,他孤身一人,轻飘飘落在天擂台上,面对前方的人群,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迷茫。 “你来了么?”巫真挥了挥手,身后的人全都飞起散开,偌大的擂台上只剩下了两个决斗者。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巫真微微冷笑,“明天早上我还要赶回猫城。” 她口气略带一丝嘲讽,她有足够的自信,决斗后活着的人一定是她巫真。女天道身子一挺冉冉飘浮起来,符笔落到指尖,白色的元气在鼻尖萦绕。 岳风也一振衣袖,升到半空,他由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盯着巫真。 “岳风!”远处传来一声大叫,岳风转头望去,苏媚烟站在远处,脸色苍白如死。少年没有做声,只是慢慢地点头,这一刻,他像是失去了生气,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苏媚烟的心冷却下去,周围的黑暗像是黑漆漆的水流一样荡涤她的身体,她又叫一声:“岳风,等一会儿,先别动手……” 岳风望着她一言不发,眼神陌生而又空洞。一阵狂风刮来,女子的叫声在风中消散。 “九鼎炼魂!”巫真扬起笔来,口中发出袅鸟似的长叫。她身后的天空陡然变红,接二连三地跳出九只巨鼎。每一只都有三分之一个天擂台大小,九只巨鼎之上,全都雕满了纵横交错的符文,就像是猛兽的花纹,在夜色中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岳风仍是一动不动,他望着九只巨鼎,眼里透出一丝冷淡。这眼神让巫真异常暴怒,她的笔尖一扬,巨鼎翻滚而出,仿佛九座飞来的小山,山上的花纹发出炫目的红光,那光亮照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幻鼎燃烧起来,鼎中涌出金红色的火焰,有如火山的熔岩,汇聚奔流,化为九条长河。火河漫天流淌,尽情奔涌,它们在半空中交汇,彼此冲击,相互交融,化为汪洋之势,将整座天擂台包裹起来。 火势冲天而起,向外蔓延,玉京城仿佛也被点燃,观战者纷纷逃窜,稍一迟慢,就被卷入了火流之中,化为一个凄惨透明的影子,发出一串串撕心裂肺的惨叫。 岳风没有逃走,也没有抵挡,黑色的影子在火焰中上下飞舞,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欲拒还迎,躲闪奔腾的火流。 但一切都是徒劳,巫真精准地控制着每一点火星,每一朵火花,她十分小心谨慎,对手身有两鬼,十分难缠,如今没有召出幻身,未必没有更厉害的后招。也许他在聚集力量,也许他在寻找破绽,这不是普通的决斗,这是一场公开的处决,决斗的胜负还有悬念,处决的结果不容置疑。这关乎天道的权威,必须极尽小心,不能让他逃出火圈,也不能有任何的拖延,必须干净彻底、速战速决。以最快地速度将他消灭。 金红色的火流肆意奔腾,化为一个巨大的光环,一如脖子上的绞索,从四面八方涌向岳风。少年四周,已经成了火焰之海,黑色的影子变得扭曲而模糊。 岳风抬起头来,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吟,他抬起头来,四面冲天的红光,遮掩不住明亮的双眼。他一扬手,发出一片蒙蒙的青光,仿佛细微的雨丝,飞入浩瀚的火海。 “这是什么?”所有人大吃一惊,岳风行径从头到尾都很可疑,此时发出的幻身,竟是从未有过。 “太好了!”武大圣激动得双拳紧握,“这一定是新招,专门克制巫真。” “不太像啊。”应唐喃喃自语。 青光落入火中,立刻化为乌有,火流势头暴涨,席卷而下,仿佛苍天裂开了一个缺口,流出灭世的劫火,洗荡所有的一切。 岳风无处可逃,一头栽进了火中。心神衣烧毁殆尽,头发寸寸成灰,火焰的性质奇特无比,烧破血肉之前,侵入了他的魂魄。魂魄成了灯芯,躯壳成了灯罩,炼魂之火从魂魄中燃烧,穿透薄薄的躯壳,发出瑰丽的光芒。 “完了!”武大圣瘫软在地上,眼来滚滚而下。苏媚烟倒在茜儿怀里,默默闭上双眼。 “不对头!”朱阳睁大双目,金瞳闪闪发亮,他发出一声大叫,“不,那不是岳风!” 所有人应声一惊,凝目望去,火焰已经吞没了岳风,赤。裸的身子在火焰中跳跃、变化、挣扎、扭曲,苍白的肌肤被火光照亮。火海深处,凸显出了一个赤。裸的女子,窈窕的身躯,一如纯粹的水晶,映照万千火流,进发出最奇异的光彩。 “怎么会是她?”苏媚烟张开双眼,只觉难以置信。 “她是谁?”朱阳问道。 “她是云若!”苏媚烟的脸上闪过一丝奇特的惨痛。 火焰漫天漫地,少女的身影越来越淡,她放弃了挣扎,俨如行将燃尽的蜡烛,轻轻地跳了一下,终于完全地消失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悲狂 “小子,快醒醒……”老不死的声音似远而近,一声接着一声。让岳风的知觉慢慢地回到了身体。 他坐了起来,四周一团昏黑,身下来回起伏。仔细回想,他还在云若的画舫上。岳风站起身要,推开窗户,只见两侧一片黑暗,可见连绵起伏的山影,但却没有了玉京城璀璨的灯光。 “我出城了?”岳风吃了一惊。 “没错。”阳太昊说道,“你已经离开玉京城了。” “我刚才怎么睡着了?” “那不是睡,云若给你吃了一种药,让你昏迷了许久。” 岳风掏出罗盘,看了一眼,脸色陡然大变:“糟了,子时快到了。” “蠢材,你还真想去参加决斗吗?”阳太昊说,“你现在已经顺水飘出了玉京,外面也没有任何人监视把守,换了我是你,就应该马上飞离玉京,走得越远越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岳风的心里不胜糊涂。 阳太昊没有出声。岳风仔细想了想,一股强烈的不安忽地袭来,他锐喝一声:“禁!” “你要干吗?”阳太昊悻悻说道。 “老不死,我昏迷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若呢,她怎么没在船上?” “她给你吃了催眠药,变成了你的样子离开了画舫,我猜测,她代替你去天擂台赴约了。” 岳风如受雷击,腾地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身上,骇然发现,心神衣已经不知去向。 不错,云若穿走了心神衣,加上她的变化术,一定可以骗过那些监视者,将他们引向天擂台,巫真得到讯息,也一定会留在天擂台等候。而等他们还醒过来,画舫早已顺水飘出了玉京,这样一来自己无疑有机会逃离玉京,从此远走高飞。 “可是云若她……”岳风心中一团乱麻,也许决斗之前,云若会表明身份,也许她根本不会,只会竭尽全力,拖住巫真更多时间。以她的性子,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桌上有她留下的信。”老不死说道。 岳风抓起信纸,上面写道:“醒来后马上离开玉京,千万不要回头,记住你答应我的,永远不要辜负我。永远要听我的话……” 看到这儿,岳风再也看不下去,他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五指收紧,将信纸捏成一团,呆站了数秒钟,忽地推开画舫大门,纵起苍育剑,向着玉京方向飞去。 “小子,你疯了吗?”阳太昊大声咆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闭嘴!”岳风吼了起来,“阳太昊,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冷血鬼,难道不明白,云若会死吗?” “这件事,要么你死,要么她死,没有第三个选择。” “去你的,胆小鬼,你是害怕被炼化魂魄吧!” 阳太昊无言以对,沉默下去。岳风将苍育剑的速度催到一个极限,浓黑的山影渐渐消失,玉京的光亮映入眼中。他极目向天擂台的方向看去,那里一片幽暗,似乎并无动静。 “完了吗?还是没有开始?”岳风的心突突狂跳。 这时间,天擂台上,出现了一团明亮无比的火光,火势越来越大,简直照亮了大半个玉京。 “那是九鼎炼魂。”阳太昊冷冷说道,“他们真的动手了。” 岳风的双眼一阵酸热,他竭力忍住泪水,咬牙向前飞去。那火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近,近得可以看清火中的景象,他看见了云若的身影,看着那个影子在火焰中悄然融化。 岳风的脑子一片空白,冰冷与黑暗向他涌来,他的眼前一阵发黑,仿佛坠入了无垠的深渊。 火光渐渐变淡,巫真收回了炼魂之火,她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心里又惊又怒,可又不知所措,这一段时间,足以让岳风远走高飞,如果他找深山大壑一藏,自己又上哪儿去找他。 天擂台的四周,陷入了一片难堪的死寂,人人的心情各有不同。突然间,不远处响起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叫声冲天而起,像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锉刀,生生撕开了深沉无边的夜空。 众人转眼看去。一道白光如闪电飞来,上面站着一个半身赤。裸的少年。 “岳风!”有人惊叫起来,次是真是假。所有的目光都在岳风的身上,各自心中惊疑,不知道这一次是真是假。 “他怎么来了?”苏媚烟大感意外,她的想法跟巫真一样,趁着云若的牺牲,岳风应该已经走远。可是,仔细想来,以他烈火一样的性子,又怎么会独自逃生。他还是来了,这是自取灭亡的愚蠢之举,他辜负了云若的牺牲。 苏媚烟又气恼,又难过,又是无可奈何。 一切都完了,巫真望着岳风,眼里闪闪发光,心里涌起得而复失的狂喜。 “苍龙转生!”岳风一声狂喝,身后虹龙飞升,浑身进发青光,就像是一道撕裂长空的闪电。 “九鼎炼魂!”巫真一招手,巨鼎飞出,鼎身余温未退,刚刚肆虐的火焰,再一次充满了巨大的容器。 岳风双眼大张,眼角进裂,血泪交流而下,面庞扭曲得不成模样,赤。裸的肌肤上,身上的筋络一根根凸出体表,狂暴的元气在其中愤怒的流窜。 “啊呀呀呀……”少年的吼声像是驶过擂台的惊雷,“神风水龙卷。” 蛇龙疯狂地旋转,带起巨大的龙卷风,风势上接天育,搅得星月无光。大团大团的云气凌空聚结,云团中闪电纵横,电蛇一样游走奔驰。 “骇鬼惊神式!”岳风双手合拢,更多的电光从云层中涌出,聚结,长长的电流在云层的摩擦下扭曲暴涨,以惊人的速度化为一团团巨大的闪电光球,数以十记,高悬太空,仿佛一瞬之间,天空中出现了数十轮夺目的满月。 “闪电流星雨……”岳风升到云层高处,双手呼啸而下,这一击,他以神风之力聚集云层,云层聚集闪电,加上“骇鬼、凉神”之法,聚集了数十个球形闪电。这电球威力巨大,当初只凭一个,就曾经称雄“天道布武”,而今数目大增,居高临下,更有赫赫雷神之威。 这是体术和道术的融合,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到,如今的岳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闪电球应声落下,形如天降陨石,所过留下一道道绚丽的光尾,所有的光球都指向巫真,闪电的大能四散弥漫,天地间响起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撕裂声。 电光照亮的巫真的面孔,女天道的双颊明亮如雪,她的眼里透出一丝淡淡的讥消,轻轻地一挥手,淡淡说道:“九鼎无极!” 巨鼎翻滚起来,鼎中火焰消失,变得幽黑深沉,电光映照之下,就像是九只漆黑阴沉的眼睛,直勾勾望着黑色的天空。 岳风突然感觉不妙,他的神意与电球相连,就在九只巨鼎之中,突然传来一股强烈的吸力。闪电的下落突然不听支使,接二连三地飞向巨鼎。 说来繁复,双方的交锋均是雷鸣电咤,迅快无比,旁观的众人刚刚看见闪电流星的奇景,立刻又发现流星偏离轨道,一头撞进了小山也似的巨大幻鼎。 轰隆隆,巨响、凉天动地,闪电球在幻鼎中爆炸,化为千万道长长的电蛇,伸缩、盘曲,撞击厚厚鼎壁,发出撕心裂肺的啸鸣。 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闪电困在了鼎里,一股股黑气在巨鼎中流窜,就像是一条条可怕的黑龙,发出惊心动魄的吼叫。 岳风心往下沉,闪电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成了对手的瓮中之鳖。 “颠倒乾坤!”巫真的声音冷淡如冰,顷刻间,巨鼎翻转过来,鼎中闪电光耀,奔流而出。这些闪电的大能,全都来自岳风,如今惨遭降伏,反而成了巫真的利器,豁啦啦一阵响,数不清的电光从鼎中涌出,化为一条电闪闪的光明之河,将这漫漫长夜照得通明如雪。 “小子,快闪开!”阳太昊吼了起来,到了生死关头,老头儿还是尽弃前嫌。岳风应声躲闪,苍弯剑的速度异常惊人,凌空划过一道道虚影,在漫天的闪电中飞快地穿梭。 “雷光电龙!”巫真的声音空空漠漠,俨然来自天外神抵,闪电聚集起来,化为了九条巨大狂暴的飞龙,它们昂首摆尾,盘绕飞腾,跟在岳风身后,电光舞空,飘然如雪。 电龙来去倏忽。神速绝伦,分进合击,法度森严,九道长长的电光,追逐着一个飘渺的影子,有如跗骨之蛆,无论岳风怎样躲闪,全都无法摆脱它们,包围圈越来越窄,岳风即使躲闪,也觉万分吃力。 “快,金破雷!”阳太昊声音急促。 岳风一转身,扬笔长叫:“周天长生剑!” 幻蛇应声一盘。头尾交缠,凝成一团,突然间,它的身子向外一张,铮的一声长吟,浑身的鳞甲一片未落,全都射了出去,青色的龙鳞长出雪白的剑锋,七口一把,结成光白夺目的剑如电,数以百千,一刹那,天空中像是绽放出千百朵光照长空的白花,冲入电龙之中的轮,发出一阵密集激烈的鸣金断玉之声。 “啊呀呀!”岳风双目滴血,发出长长的吼叫,这是悲拗的狂啸,这是复仇的怒号。 第三百四十二章 鬼化 电光与白光交锋,白色的剑锋断了又生,生了又断,每一次重生,锋芒更加凌厉光亮,电龙痛苦地扭曲,在剑光下分崩瓦解。化为一缕缕细长蜿蜒的长丝。可是稍一分散。即又合拢,龙也好,剑也罢,仿佛拥有永恒之力,均是不断重生。 “太过分了!”武大圣吼道,“这是什么法子,这些臭电龙怎么总是杀不死?” “这是聚灵之术。”朱阳冷冷说道,“巫家姐妹都是聚灵术的高手,天道布武的时候,你见识过土灵怪的礴力了吧?那是巫方的手笔,可是比起她妹妹巫真,大宫主的聚灵术还差得远。” 交锋激烈异常,虬龙身上的鳞片不断射出,又多了多倍不止,呼啸的剑轮发出冲天的白光,又不断重新生长,说话的工夫,空中的长生剑每一次撕裂电龙,都发出异样的鸣啸声。 幻剑占了上风,每一朵剑光结成的百花,缠尽,化为乌有。电龙所有的大能正在烟消云散,纵横交织的剑气支离破碎,婉转消饵。 若续的闪电,搅断、冲撞,消磨殆尽,化为乌有,电龙萎缩变细,不复先时光亮,它们在纵横交织的剑气支离破碎,婉转消弭。 “会长加油……杀死这个老巫婆……改朝换代啊……一定要赢哇……”牛鬼蛇神们发出一阵欢呼狂吼,扯着嗓门为岳风助威。 他们的想法当然不错,但在明眼人看来,岳风一切的成就都毫无意义,剑光来自他,电光也来自他,巫真所作的不过将电光聚合起来,发挥更大威力。这一阵,不过是岳风自己与自己作战,对于巫真的损害,简直就是微乎其微。 由于上一次误杀,巫真大感丢脸,她变得分外谨慎,并不急于一口气打倒岳风。这一次电龙出击,无疑是一种试探。岳风的力量的确可观,不愧是“天道布武”的冠军,“四灵会”的会长,加上隐藏体内的天鬼。如果任其发展,再过若干岁月,他将成为天来以后白虎人最大的劲敌。巫真暗自庆幸,能在这个时候遇上这个对手,不用花费太大力气,就能除掉这一个后患但她也十分纳闷,同道种强者之间,往往会互相庇佑,为什么天来却放弃了对决斗的干涉。当她提出决斗的主意,皇太一很不看好,他推断天来一定会阻止这一场决斗,因为以岳风的实力,注定将是苍龙天道的候选,加上另一个天秀。未来的苍龙人,很可能出现两个天道者,那时候白虎人的崛起将再无机会。 可是,巫真放手一搏,居然大获成功,天来没有庇护岳风,据说还拒绝了天秀的恳求。这真是咄咄怪事,但对于白虎道种,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电龙终于瓦解,化为丝丝缕缕的电流,就像是飘渺无依的游魂。 青色的剑柄吐出炫目的极光,带着萧萧剑气,向着女天道飞来。 “阎浮金流,九鼎炼魂!”巨鼎炽热起来,发出暗红的光芒,鼎上每一个符字都凸现而出,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像是九座活跃的火山,每一尊巨鼎都微微倾斜,流淌出炽热无比的岩浆,金红的火流奔腾、咆哮、翻滚、踊跃,它的流动看上去似乎很慢,但那完全是一种错觉,因为火流泻出的一瞬,空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事实上,岳风身处斗场,感觉火流正以惊人的速度铺张,很快占满了巨大的空间,每一支幻剑都在火焰的笼罩之下,雪白的极光还没有靠近阎浮之火,就已经化为袅袅的白气。 “神风水龙卷!”岳风第二次催动幻身,天地间的水气飞快地向水龙聚拢,白浪滔天,狂风卷地。可是风水遇上熔岩似的火流,根本就是一场徒劳。阎浮之火,并非普通的火焰,它的形质更接近于地壳深处的熔岩。那是融化的岩石,流淌的金汁,同时具有金与火的特性,故而风吹不动、雨淋不坏,但它又与真正的岩浆不同,这些火焰永不凝固,流动甚速,只要巫真愿意,她可用这九个巨鼎,灌满整个玉京,将这煌煌京城,化为一片白地。 一刹那,岳风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他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虫穿,想要咬断参天的大树。 “骇鬼惊神!”闪电不断涌出双手,雨点般击中火流,可是一无所用,他在虚空中跳跃飞舞,可是火流无远弗届,总是挡住他的去路,他感觉自身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囚笼,无处可去,无处可逃,除了束手待毙,简直无法可想。 巫真有条不紊,静静站在九鼎之间,漆黑的羽衣像是黑夜织成,比起夜晚更黑更暗更加幽沉,棱角分明的面庞在火焰中闪闪发光,高高盘起的发髻,就像是一座黑色的冠冕,火焰那么热,女子那么冷,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火笼中的猎物,冷峻的目光,一如傲立天地的死神。 火流徐徐的旋转,其实比风还快,比电还急,它一层层剥掉幻扎的风罩,水罩,风水越来越薄,就像是透明的蛋壳,隐隐显露出幻扎的身影。 “老不死!”短促的交锋,己让岳风元气不济,他大口喘着粗气,心中发出询问,“还有什么法子?” 阳太昊一声不吭,岳风感觉得到,老不死在沉思。这种情形简直从所未有,在他的印象里面,老不死永远不会沉默,即使面对最艰难的时刻,他也能想出最巧妙的计策,就算百般不济,他也会提醒岳风在适当的情形下逃走。 巧计百出的屠妖者,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这中情形,比一切情形更糟,这意味着,阳太昊也技穷于此,毕竟,在此以前,岳风从未遇上过天道者,正如阳太昊所说,天道者与普通的道者相比,完全是另一个存在,双方的实力太悬殊了。 巫真小试锋芒,岳风已经陷入了绝境。 “鬼木神!”岳风只能自谋生路、放手一搏,风水已经消耗殆尽,幻蛇聚集风水的力量,远远赶不上巫真施加的破坏。在幻蛇暴露之前,能化为幻藤应敌。 幻蛇失去了形体,化为淡青夹杂白色的一条条长藤,这些藤蔓没有形体,随着对手的变化而变化,它们缠缠绕绕,拉拉扯扯,更出奇地是,它们钻入了火流之中,在粘稠光亮的熔岩之河中穿出了一个个小孔,搅起了一个个细小的气泡。 刹那间,岳风燃起了一丝希望,“鬼木神”似乎可以攻击“阎浮金流”,只要这幻藤数目够多,未必不能得到取胜之道。 巫真的面容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她轻轻扬了扬眉,眼里掠过一丝讶异。她感到轻微的损伤,这有点儿出乎她的意料。按理说,岳风不该有任何力量可以伤害她的“阎浮金流”,她审视了一下那些淡烟流注的幻藤,挥了挥手,金流中涌起无数兽头,狰狞怪橘,撕咬狂吼,每一个兽头面对一条幻藤,兽口中传来一股吸力,试图吸取若有若无的长藤。 岳风全力摆脱吸力,可是火流并未因为他的抵抗有所退缩,它们旋转逼近,丝毫不为木神所动,形如一个金红色的漩祸,将居中的对手慢慢吸入进去。 说不出的炽热笼罩岳风的全身,他闻到了头发的焦糊味儿,酷烈的感觉布满了肌肤,强烈的灼痛冲击着他的神志。一刹那,岳风感觉自己快要燃烧起来。 金红色的光芒压顶而来,漩涡越转越急,行将把他吞没。 “岳风完了!”武大圣哀叫一声,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四周的人群异常沉默,小胖子透过泪眼,四面看去,人人盯着漩涡中的岳风,神色有喜有悲,但都十分专注。 这一场决斗将要迎来结果,岳风将要形神俱灭,无论敌我,都不愿错过这个时刻。武大圣定了定神,目光重新落到斗场,他以为会看到岳风燃烧的惨景,但惊喜的是,那样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岳风的确已被困在“阎浮金流”之中,可是并没有马上化为飞灰,他似乎昏过去了,双眼紧闭,赤。裸的上身灼伤多处。在他身体深处,发出一点淡淡的白光,与其说是光,又不如说是气,那光流向外喷薄,在岳风体外翻腾,凝结,化为一个巨大阴森的白影。 这是岳风的影子,白影将临近的火流徐徐推开,尽管众人尚未亲身感受,可是看那一团白色,内心深处都涌起一股森森的寒意。 岳风身上血色褪尽,肌肤如死一样苍白,筋络一根根凸了出现,青色的血管呈现出异样的暗红。他漂浮在火流的中心,俨如一个冰雪的假人,又像是一具死透的尸体。 就这么静静地漂浮了片刻,岳风慢慢地抬起头来,张开了那一双眼睛。 双眼殷红如血,其中充满了惊人的暴决。 面对狂暴的高压,更为狂暴的天鬼终于苏醒!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天道争雄 岳风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长的怒叫。身子四周,亦光亦气的白色物质向外涌动鼓荡,阎浮金流在这些物质面前退让少许,又以怒马奔腾之势向前冲突。金红色与冷白色在空中交融,就像是两个画师,争先恐后地想要在天地间留下自己的色彩。 “九鼎齐转,活火无极!”巫真的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杀机,她已经厌烦了这样的斗殴,打算一鼓作气将其结束。 九只巨鼎风也似旋转起来,快得失去了形体,化为一团团淡青色的影子,涌出的火流随之旋转,形成了一个龙卷风似的巨大螺旋。热力之外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一切遭遇之物吸入其间。岳风体外的白气也未能免劫,一丝丝一缕缕,完全不受控制。那白气几次将要成形,化为青白色的虬龙,可是刚刚出现一抹影子,就被狂暴的火流撕得粉碎。 尽管天鬼加身,岳风却完全失去了攻击之能,剩下的只有抵挡之功,天鬼之力形如一个白色的茧壳,将其包裹其间。冲天的寒气被不断地削弱消磨,变淡变薄,古怪的火气穿透了白气,侵入了肌肤,苍白的肌肤呈现出一股奇特的红色,岳风身处其间,似有千百只巨手在周遭推挤、揉捏,体内那一股冰冷之气以惊人的速度流逝,很快有些力不从心,强如天鬼,面对这样焚天灭地的攻势,也是显得无能为力。 冷白色在飞快的消失,金红色占据了上风,岳风败局已定,所要的只是时间。 突然间,不远处响起一声长啸,势如天风掠过夜空,啸声越来越近,有如雷霆滚滚,震得人耳鼓生痛。众人转眼看去,只见远处飞来一个光点,光点的飞快的变大,很快现出一个人影。 “京无伦!”有人惊讶地叫了起来。京无伦的身影飞也似放大,这不是寻常的由远而近,而是真正的膨胀变大。京无伦的身躯以惊人的速度暴涨,从头到脚,白色的毛发喷泉似的涌出从体内。到达擂台上空,他已经变成了一尊顶天立地的白色巨猿,手里的铁棍就像是天地的支柱,黑沉沉使人生畏。 “呀!”武大圣叫了起来,“这是法天象地。” 一声狂喝,声如惊雷,巨猿身在空中,势如天穹崩塌,一团白光凌空压来,铁棍横天而过,仿怫乌黑的闪电,扫向疯狂旋转的九鼎。 —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幻鼎东飞西走,乱成一团,铁棍向后弹出,在虚空中画出一道乌黑的光幕。两股无匹大能彼此冲撞,迸发出一股猛烈的气浪,四周围观的人群,全都裹入其中,像是落叶微尘,翻滚着向后飞滚。 白猿一击之后,向后翻出,它的身子在翻滚中越变越小,落到擂台之上,已经变回了京无伦的模样。 巫真也向后飞出老远,百丈之外方才停下,“阎浮金流”无影无踪,只有九只巨鼎在虚空中微微发红、徐徐转动。 女天道盯着京无伦,神气莫名惊怒,后者神色凝重,注视岳风飘飘落下,一膝跪地,大口喘气,他苍白的肌肤有了血色,“阎浮金流”消失的一刻,天鬼之力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压力减弱之时,天鬼之力退去,岳风陷入了一股难以言状的虚脱,他落到擂台上面,浑身酸软无力,除了连连喘气,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京猴子,你什么意思?”巫真脸上透出一股青气,两只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京无伦冷笑一声,说道:“巫真,你身为堂堂天道,却为难一个未出道的学生,你的脸皮都叫狗吃了吗?” “这关你什么事?”巫真怒气冲冲,“天来也没有管这件事。” “哈,你想必忘了吧,天来不管,我偏偏要管,老子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姓天的唱唱反调。” 巫真微微冷笑,目光一转,看向苏媚烟,冷笑说:“你是为了这个女人吧?哼,你就不怕燕惊虹吃醋。” “叫你失望了。”京无伦淡淡说道,“实不相瞒,我刚从南溟岛来。”他目光一转,说道,“小苏,我来晚了吗?” “你来晚了!”苏媚烟面露惨笑,“在此之前,有人已经死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顿了顿,幽幽叹一口气,“你为什么才来。” 京无伦皱了皱眉头,说道:“天道间的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棍子一顿,厉声叫道:“巫真,今天的决斗就此作罢,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又如何?”巫真冷冷说道。 “好,你我晋升天道以来,从来没有较量过,今天就借这个宝地,分一个髙下。”京无伦棍子一舞,带起一阵狂风。 巫真气得脸色发白,厉声说道:“京猴子,你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的人是你。”京无伦笑道,“你要决斗,至少也该找一个天道。”他一纵身,悬在空中,双目炯炯,直视巫真。 巫真的脸色阵青阵红,蓦地一咬牙,扬手叫道:“出来。”虚空中出现了点点金光,数以千计,浑圆如豆。 “撒豆成兵!”巫真一声长叫,金豆翻滚跳跃,俨如飞星掷丸,在虚空中跳跃起来,金豆中喷出夺目金光,金光暴涨凝结,化为千百尊金甲巨神,有的手持刀枪,有的手舞铁锤,还有的手持弓箭,金神坐下还有坐骑,龙虎鹰豹,各不相同,一瞬间纵横往来,结成一个森严无比的巨大军阵,声势之大,直叫周围的观众不寒而栗。 “待命!”巫真又叫一声,数千尊金甲神跌足振甲,兵刃髙举,哗啦啦的声音响彻夜空。 “妙极了!”京无伦收起笑容,一挥棍子,身边出现了两个京无伦,两个分身再一挥棍,又分出了四个京无伦,这样不断分化,一眨眼的工夫,天空中出现了一千个京无伦,个个手持铁棍,英姿勃发,数千只眼睛有如漫天星斗,在黑暗中幽幽闪耀。 “金甲神!”巫真目透凶光,“出击!” “呵!”一千个京无伦同时举起铁棍,齐声高叫,“千武屠城!” 双方冲了上去,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搏杀,一个京无伦对上数尊金甲神,铁棍带起漫天乌光,搅得金甲支离破碎。金甲神不断地被击碎,又不断地重生,它们长出三头六臂,攻如水银泻地,守得水泼不进,一个京无伦的分身被击倒,便有两个分身冒了出来,天上的京无伦越杀越多,不断分裂繁衍。 这两大幻身,早已不是纯粹的幻身,而是多种道术的究极融合。“千武屠城”达到分身术中的极致,“撒豆成兵”则是抟炼术的巅峰,两支大军在天空中纵横驰骋,忘情厮杀,打不垮,也杀不死,上天入地,威力十足。有的斗到了天擂台上,兵器所至,石屑纷飞,巨石皲裂,不消片刻工夫,偌大的石台已然四分五裂。 “九鼎炼魂!”巫真的本体并未闲着,九鼎疯转,金流涌出,势如怒涛狂潮,冲向京无伦的军阵。 “嗷!”一身狂叫,京无伦的本体从分身中一跃而出,大喝一声,“法天象地。” 身形应声暴涨,化为白色巨猿,举起山脉似的铁棍,挽住那一条閒金之河,搅得金汁飞舞,热浪漫天。火流越来越多,铁棍呜呜轮转,化为一面乌沉沉的盾牌,挡住火流的去路。火流化为九条巨龙,张牙舞爪,与白猿近身相搏,巨猿以寡敌众,气势全无衰减,铁棍呼啸而下,火龙必然缺尾少爪,四分五裂。 白色巨猿杀得兴起,仰天怒号,声震天外,忽而冲破火龙阻截,棍子直落巫真头顶,幻鼎向上迎出,铁棍落在鼎上,发出一连串暴雷似的巨响。稍一阻拦,火龙卷了回来,挥舞利爪,又将巨猿围在其间,巨猿左冲右突,势不可挡,一条铁棍上天入地,无处不在,击散閒金火龙,碾碎金甲神人,不时冲入巨鼎阵中,几乎攻破了巫真的绝对防御。 巫真落了下风,惊怒交集,发出一声长叫,刹那间,西方的天空明亮起来,雷声滚滚,风云变色,千百道金色的闪电从虚空中窜出,交织凝结,云层在电光中聚集,一阵雷声响过,闪电和云层融合如一,化为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这是皇太一的脸。他一脸怒容,目射闪电,处在夜空之中,格外狰狞可怖。 “京无伦。”虚幻的巨脸徐徐张口,“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在挑战我的耐心,你在与整个白虎道种为敌。你等着,京无伦,我会敲破你的猴头,折断你的烧火棍。” 白猿横起铁棍,发出轰雷似的一串长笑,南方的天空陡然亮了,一张女子的面孔从云层中显现出来,秀美无匹,头饰华丽,她的妙目扫过场上,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皇太一,你这算是威胁吗?别忘了,这天下不止琢磨宫一家,如果你要以为多胜,燕某人也决不会坐视不理。” “你这是在宣战吗?”皇太一浓眉扬起,“燕惊虹,你什么时候跟京猴子成了一路?” “我高兴!”燕惊虹说道,“如果你真的一意孤行,那么我们就来一场道者战争。” 第三百四十四章 驱逐 天擂台四周一片哗然,人人都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四大天道者凌空对峙,一股窒息的感觉在天地间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天顶上方,风卷云动,星月齐辉。云色与星光交织起来,勾勒出一张清瘦严厉的面孔,他的眸子清莹透亮,一如两轮冷月,俯瞰偌大玉京。 “天来大天尊。”人群中响起一片低呼,其中透出一股释然。 “你们打算开战了吗?”天来的幻象目光冷肃,四周的空气陡然间变冷,巫真和京无伦也双双分开,收起幻身,回复原形。 “那又有何不可?”京无伦盯着天来,神色傲岸。 “京无伦。”天来沉吟一下,徐徐说道,“你为何插手此事?” “很简单,巫真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此话怎讲?” “巫真为什么向岳风挑战?” “因为岳风口出不逊。” “很好,我也向巫真挑战,因为她侮辱了苏媚烟。” “哦!”天来似乎第一次听到此事,“谷尽,你知道此事吗?” “确然如此。”谷尽纵身而上,说道,“巫真辱骂苏媚烟在先,岳风口出不逊在后。” 苏媚烟与京无伦当年曾是一对情侣,只是京无伦心有旁骛,始终对燕惊虹不能忘情,故而苏媚烟伤心之下,离他而去。这段情孽,不少人都有所耳闻。京无伦为苏媚烟出头,似乎也是天经地义。 天来沉吟一下,又问:“燕天道,你呢,为何又要插手此事?” “京无伦是我的朋友。”燕惊虹冷冷说道,“他来南溟岛向我道别,他说,他一人之力,胜不过两个白虎天道,今日一战,只怕有死无生。我与他自幼相识,当然不会眼睁睁看他送命。”“为什么不与我说?”天来微微皱眉。 “因为你一定会阻止我,你的眼里只有秩序。”燕惊虹的眼里透出一丝嘲弄,“为了秩序,你不惜屈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燕天道。”天来微有怒色,“请你注意言行。” “我是朱雀人的天道者!”燕惊虹朗声说道,“这些年来,白虎人仗着两大天道,屡屡为非作歹,侵害朱雀人的利益。看在你的份上,我总是一忍再忍,大事化了。今天大家撕破脸皮,我也无需再忍,大不了拼一个死活,要么我燕惊虹命丧此间,要么皇太一从此除名。” “奉陪到底。”皇太一发出一阵轰雷般的大笑,“我也早想领教一下‘天奕阵’神威。” “全都住口。”天来脸色一变,目射电芒,双眉倒立,一瞬之间,变得异常可怕,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一股冷意,“今天谁要动手,先过我这一关。事先说明,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转向皇太一,冷冷道:“收起你的杀心,要不然,我将你的琢磨宫连根拔起。”目光一转,又盯着燕惊虹,眼里闪过一丝痛色,“你也一样,如果贸然动手,我让南溟岛永沉海底。” 两人受他威势所夺,均是一言不发。 天来顿了一下,朗声叫道,“岳风!” 岳风此时恢复了元气,应声站起身来、仰望天穹。天来默默地注视他:“我问你,你杀死了巫朗吗?” “对!”岳风大声回答。 一刹那,巫真变了脸色。天来看她一眼,又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无恶不作,我替天行道。”岳风说道,“巫朗就是入侵八非学宫的凶手之一。” “你胡说!”巫真气得脸色发白,天来看她一眼,冷冷道:“我让你说话了吗?”巫真见他目光如剑,不由心中生寒,住口不语。 “你有凭据吗?”天来又问。 “没有。”岳风果断回答,“他死在千丈地底,身子已化成飞灰。” “今日替你出战的女子是谁?” “她……”岳风的嗓子微微一哽,眼泪夺眶而出,咬牙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观众群里又是一片哗然。天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良久,又说:“我再问你一句,闻人知是你杀的吗?” “闻人知死了?”岳风微感愕然,“我只在学宫见了他一次,他是死是活,我一概不知。” “天来,这个人胡说八道,他承认杀了我的弟弟,我要给他报仇雪恨。”巫真忍无可忍,尖声怪叫。 “够了。”天来目光冷冷,扫过皇太一和巫真,“你们真当我是傻瓜吗?你们做的事情,真以为我一无所知吗?我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皇太一、巫真,你们是天道者,拥有超越世人的特权,但也不等于你们就能为所欲为。如论做没做过,以前的事情大家一笔勾销,日后的事情要想蒙混过去,可没有那么容易。” 他说得十分隐晦,其他人也听得十分糊涂。但几个天道者、尤其是皇、巫二人,心中十分明白,均是沉默不语,未予反驳。 天来又说:“巫真,侮辱只是借口,这一次挑战,真正的原因是岳风杀了你的弟弟,不过,你也杀了他的未婚妻。一命偿一命,这一段仇怨就此了结。” “这也能了结吗?”巫真发出一声尖叫,“我不同意。” “我说能,那就能!”天来说道,“你若不服,也可以来挑战我。” 巫真怒容满面,胸口起伏不定,她当年曾经挑战过天来,输得可说一塌糊涂,至今想来也心有余悸。此时纵然气破了胸膛,也只好暂时隐忍下来。 “岳风。”天来又说,“你是祸乱之源,你杀死巫朗,又没有凭证,你挑衅巫真,全无尊卑之分。为了平息事态,我必须对你有所惩罚。”他顿了顿,“首先,我要将你逐出八非学宫,从今晚起,你将不再是学宫的学生;其次,我要将你逐出玉京,限你明日辰时之前离开,有生之年,不许你再回玉京半步。” “这不公平。”苏媚烟大声叫道。可是天来全不理会,他的目光扫过四大天道:“至于你们,今日的决斗到此为止。巫真、皇太一,你们不许再向岳风挑战;京无伦、燕惊虹,你们也不得再插手此事。谁若违背我的训诫,谁就是与我为敌。” 说完这话,天来的影子慢慢地消失了,但众人知道,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再次降临。 皇太一仿佛沉思,也徐徐消散,燕惊虹一晃身,也静静地消失了。巫真恶狠狠看了岳风一眼,一跺脚,纵身向西飞去。京无伦目送她去远,也哈哈一笑,闪身不见。 当事人中,只剩下了岳风。他站立在破碎的天擂台上,俨然化为一尊石雕,孤独地眺望远空。他的心已经破碎,脑海里全是云若决绝凄凉的影子。云若死了,他为什么还活着,上苍留他下来,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报仇!”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吼叫,“为云若报仇。” 这句话闪过脑海,岳风的身子起了一阵莫名的战栗。 “弟弟。”苏媚烟飞了过来,朱阳和武大圣跟在一边,三人望着岳风,即便凤凰之子的眼里,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同情。 “别太难过。”苏媚烟想了又想,也想不出应该如何劝慰。 “苏姐姐,你放心。”岳风深吸一口气,“至少我还活着。” 众人见他如此镇定,均是十分讶异。苏媚烟轻轻拉住他的胳膊,柔声说:“今晚就留在风烟居吧!” 岳风像是行尸走肉,木然点了点头。 一行人飞到风烟居,岳风坐在客厅,一动不动。苏媚烟给了他一杯酒,岳风喝下去以后,再也停不下来,他喝光了两大瓶酒,可是使人痛苦的是,无论怎样喝,他都不会醉,脑海里永远闪动着云若的影子,那影子每一次出现,都已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永远也醉不了。 他蜷缩在苏媚烟的身边,就像是一个脆弱的婴儿。女子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柔声说;“岳风,我想好了,我会跟你一起离开玉京。” 岳风沉默时许,摇头说;“不,你留在这儿。” “为什么?”苏媚烟轻轻皱眉。 “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岳风望着屋顶,“这是我们的家,你好好地守着它。” “皇太一和巫真不会放过你的。”苏媚烟心中苦涩,“至少,我能和你死在一起。” “不。”岳风坐起身来,深深地看着女子,“我不想再看到我身边的人死去。” 苏媚烟与他目光相接,心子突突乱跳,双颊不知不觉滚烫起来。此时的岳风柔弱得可怜,她真想将他搂入怀里,用尽所有的温柔去抚慰他。不过,她也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云若。 “离开玉京,你打算去哪儿?”苏媚烟问。“我打算去北方。” “去找贺兰殷雪。” 岳风点了点头,没有做声,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姐姐,你去求了京无伦吗?” 苏媚烟默默点头,岳风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自己。”苏媚烟微微苦笑,摇了摇头,“但他没有接受,他说,他不趁人之危。” “京天道是条好汉。”岳风沉默良久,幽幽说道,“我欠了他一条命。”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复活之道 岳风躺在床上,可是依旧无法入睡,以往与云若的点点滴滴,就像一个个烙印,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他辗转难眠,尽管明天就要远行,前途也不知又多少的凶险等待着他,可他就是无法入睡,他想要放声痛哭,可是哭不出来,也许,看见云若死去的一刻,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剩下的只有血,从今往后,为了复仇,他只有流尽每一滴血! 突然间,他的汗毛竖了起来,警惕涌上心头,转眼看去,窗纱上掠过一道黑影。没错,窗外有人,一定是巫真的人,那个贱人还没死心?想要违背天来的训示。 他跳了起来,推开窗户,幽黑的花园里,静静矗立着一个飘渺的黑影。岳风翻身跳出窗外,奔到黑影面前。那人不闪不避,默默站在远处,他的个子挺高,穿着一身黑丝软缎。缎子垂落在地,宛如流淌的泉水。 “阴九!”岳风心头一震,符笔落到指尖,“你来干什么?”他听阳太昊说过,阴九十分厉害,也许他就是皇太一派来的杀手。 “苍龙岳风。”阴九转过头来,俊美的脸上浮现出迷人的笑容,“你还是那么冲动啊?” “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在这儿动手。”阴九淡淡说道,“屋里的人恐怕都得送命。”他顿了顿,“我不是来杀你,我只是好心给你提一个醒。” “好心?”岳风冷笑说,“皇太一的走狗也会有好心?” “第一,我不是皇太一的走狗。”阴九心平气和地说,“第二,如果你愿意云若真的死去,那么我转头就走。” 云若真的死去?岳风亲眼看见她被炼化,难道说还有假的么?他盯着阴九,心中糊涂起来:“你是说……云若还没有死?” “不,她死了。”阴九笑了笑,“但可以复活。” “复活?”岳风心生诧异,“人死能够复生吗?” “在一种情况下可以。”阴九慢条斯理地说。 岳风心念急转,突然间一道亮光闪过脑海,冲口而出:“你是说天鬼?” 阴九默默点头。岳风的心跳陡然加快,这时候忽听阳太昊厉声叫道:“别听他胡说,这是妖言惑众。” 岳风明知道阴九是敌非友,但对云若的思念和愧疚,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他不理老不死,盯着阴九,一字字说道:“你也知道天鬼。”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阴九笑了笑,“我还知道,你的体内有两只鬼,只要凑齐七只,天鬼就能重生。” 岳风的心收缩起来,笔尖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自按下杀戮的冲动,说道:“那么,天鬼真的能够复活云若吗?” “没错。”阴九漫不经意地说,“但残缺的天鬼不行,它们至多只能复活出无知无识的阴尸,只有重生的天鬼,才能完成最终的复活。死掉的道者,只要还有魂魄,都能复活如初。” “魂魄!”岳风的心跌到了谷底,喃喃说,“云若已经形神俱灭他,她的魂魄已经没了。” “不!”阴九幽幽地说,“她的魂魄还在。” 岳风盯着他,一时缓不过神来,阳太昊在他的心里大吼大叫:“岳风,别理他,快将这个人赶走。” “寂!”岳风心中念咒,老不死沉寂下去。 “云若……”阴九注视岳风,双目莹莹有光,“她还剩一魂一魄。” 岳风的心里咯噔一下,燃起一股火焰,他的双眼陡然亮了,整个人突然振奋起来:“你是说,她失去的一魂一魄还在?” “没错。”阴九笑了笑,“她的魂魄被分裂了,二魂六魄在她的身体里,一魂一魄在另一个地方。” “在哪儿?”岳风急切问道。 “琢磨宫。”阴九一字一句地说,“她的魂魄在琢磨宫。” 岳风的心狂跳起来,这个答案与他心中所想一模一样,没错,如果袭击落星谷的是白虎人,掳走云若的也必是白虎人,那么,分裂云若魂魄的也一定是皇太一,记得还在昊天古城,云若曾经阻止自己报仇,她说控制她的那人,比起自己强大百倍,这样强大的人,不是皇太一就是巫真。不,不会是巫真,她根本不认识云若,那么,控制云若的人,一定就是皇太一。不但云若的一魂一魄在琢磨宫,父亲和落星谷的人一定也在琢磨宫。 他深吸了一口气,深深害怕这只是一场梦,使劲拧了自身一把,的确还有疼痛的感觉:“一魂一魄也能复活吗?” “能的!”阴九说道,“云若被分裂的魂是胎光,魄是非毒,只有有魂有魄,那么就有云若生存的印记,只要有完整的天鬼之力,就能透过这一魂一魄,生长出其他的二魂六魄,再由魂魄而生肉身,直到完全复活。这个过程玄妙无比,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可是天鬼有复活之力,这是历史有载,不容置疑的。” 岳风惊喜激动,可又不胜疑惑,他死死盯着阴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阴九顿了顿,“我和云若是一类人。” “你也少了一魂一魄?”岳风冲口而出。 “是呀!”阴九自嘲一笑,轻声说道,“我与她,同病相怜。” “这么说,要救活云若,就必须复活天鬼。”岳风的心中无比苦巡,这真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我可没那么说。”阴九微微一笑,“我只是告诉你,世间还有起死回生的法门。” 说完这话,他一躬身,消失在花木从容,形如一缕黑烟,无声无息地散去了。 岳风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一片空茫,也不知站了多久,不觉露水侵衣,东方微白。岳风方才醒悟过来,失魂落魄地走回寝室。他轻声解除了阳太昊的禁制,说道:“老不死,你都听到么?” “听到了又怎样?”阳太昊从他的指尖冒了出来,神色严厉非常,“刚才这个人包藏祸心,他想引诱你复活天鬼。” “我知道。”岳风闷闷说道,“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那不就成了么?”老不死怒道,“把那些蠢念头统统赶走,再也不要去想。”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什么话?” “只要一魂一魄就能复活。” “呸,我不会告诉你的。” “好吧,禁!” “臭小子,你真是疯了。” “我没疯,老不死,告诉我,如果天鬼重生,只有一魂一魄,是否能复活云若?” “能!他妈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真是疯了,你居然想要复活天鬼,我他妈的后悔没有在雷塔把你干掉,你这个蠢东西,你这个任人摆布的破烂货……” “老不死!”岳风望着激动的老人,心中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我知道你恨我,厌弃我,瞧不起我,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无法阻止自己,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都要试一试。纵然复活天鬼,也在所不惜。” “好吧!”阳太昊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一丝说不出的悲哀,“如果真是那样,我请求你做一件事。” “说罢!”岳风说道。 “我将进入休眠,从今以后,无论你遇上什么,再也不要唤醒我。” 岳风只觉一阵心酸,惨笑道:“老不死,你要抛弃我了吗?你不再帮我了吗?” 阳太昊静静地望着他,眼里的伤感更加浓烈。岳风低下头,抽了抽鼻子,长吸一口气,按捺住哭泣的冲动,抬起头来,慢慢说道:“好吧,老不死,我答应你。” “小子!”阳太昊长吐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你所遇到的艰险,将是史无前例的。”他顿了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已经决定了。”岳风站起身来,深处右手,阳太昊长叹一声,身子化为烟雾,钻进了他的指尖,岳风清晰地感觉得到,老不死和天鬼一样,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 少年无力地坐下,卧室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玄都市,古家,高广的大厅里,弥漫着龙涎香的气息。 偌大的厅堂里,只坐了两人。 古天仇坐在一张棋盘前,对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一手捧着茶杯,一手落下一子。“老祖宗。”古天仇苦笑说,“你又赢了。” “你的心不在棋盘上。”白发老者抬头看他一眼,“天仇,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听说了一个消息。”古天仇说道。 “又是那个岳风吗?”老者淡淡说道。 “老祖宗你料事如神。”古天仇说道,“巫真没有杀他,他还活着。” “这件事你不要陷得太深。”老者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棋盘,“你和琢磨宫走得太近了,别忘了,古家也是世家,要保持我们的自主和尊严。” “可是,他给我们造成了损害。” “这是一个天才。”老者说道,“我看过‘天道布武’录影,我并不希望古家结下这样的仇敌。再说,你是一家之主,他太年轻了,这样的对手应该留给孩子们。” “是,是!”古天仇连连答道。这时咻的一声,天上飞来一枚纸剑,古天仇接过,看了一眼,眼里闪烁复杂光芒。 “谁的?”老者问道。 “皇太一。”古天仇答道。 “他怎么说?” “他说!”古天仇深吸一口气,“折断龙角之剑!” 第三百四十六章 向北,向北 羽山,火风谷。 偌大的山谷,数十团火焰轮番起舞,颜色各不相同,上下进退均有法度,看上去,似乎正在修炼某种阵势。 南炎盯着火球一脸阴沉,不断地呼喝怒吼,训斥犯错的弟子。 “家主!”三个黄发老者坐在石柱上方,其中一人徐徐说道,“听起来,你心里的怒气很盛?” 南炎哼了一声,说道:“燕惊虹真是脑子坏了,她居然想要跟白虎人开战?” “她是天道者。”另一个老者说道,“她有权这么做。” “南家很久没有出现过天道者。”第三个老者插嘴,“如果燕惊虹战死,也许我们会有机会。” “那是不可能的。”南炎说,“天来不会准许这样做。” “我们必须忍耐。”第一个黄发老者面色阴沉,“我最担心的还是朱家的孽种。” “为了这件事,我们必须团结皇太一。”第二个黄发老者说道,“如果没有他的支持,当年,我们绝对无法消灭我们的世仇朱家。” “朱阳必须死。”第三个黄发老者说,“南炎,你有什么主意?” “他在八非学宫,我们很难下手。”南炎脸色发黑,“还有那个岳风,他可是一个劲敌。”说到这儿,他抬起头来,远处一道光芒,带着凄厉的鸣啸向他飞来。 “一封纸剑传书?”第一个黄发老者说道,“是谁的?”南炎接过,扫了一眼,说道:“皇太一。” “他说什么?” “他说,折断龙角之剑。” “事情非常棘手!”苏媚烟挽起乌黑的头发,薄如蝉翼的轻纱下面,香肌玉肤若隐若现,“我刚刚得到消息,一些世家开始蠢动,他们很可能受到了皇太一的挑唆,在你离开玉京以后,跟你算一算旧账。” “这也是意料之中。”岳风靠在椅上,默默地注视女子梳妆,苏媚烟一举一动,均是风情万种。 “你真的打算孤身上路?”苏媚烟盯着岳风,眼里透出不尽担忧。 岳风点了点头,这时茜儿来报,朱阳等人来了。两人来到楼下,只见朱阳、武大圣站在大厅,杜庭兰、杜雨也在那儿,杜雨望着他,神色不胜黯然。 “岳风。”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叫道,“你果然被开除了,我的直觉真是太好了。”岳风回头一看,金如意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盯着他得意洋洋,一副先知先觉的神气,“我早就说过,你这样的窝囊废,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混进八非学宫完全是因为运气,现在运气用完了,原形毕露了吧。” 岳风盯着鸟妖两眼出火,恨不得一把将它活活捏死。金如意原本跟着依依,胡依依离开的时候将它托付给杜雨。金如意许久未见岳风,憋得心中发痒,一见面就大肆嘲弄,惹得岳风火冒三丈。 “朱阳、武大圣。”苏媚烟十分惊讶,“你们带着行礼干什么?” 岳风一听这话,才发现,武大圣和朱阳全都背着行礼,一副要出远门的神气。武大圣咧嘴一笑,说道:“我和朱阳都退学了。” “退学?”苏媚烟吃了一惊,“为什么要退学?” 朱阳默不作声,武大圣说道:“我们打算跟岳风一起离开玉京。” 岳风听了这话,不胜惊讶,他定眼看向朱阳,后者神色冷淡,若无其事。岳风的胸中一时又酸又热,眼里涩涩的,慢慢地潮润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朱阳、武大圣,好不容易考近学宫,你们不应该这样放弃。” 武大圣笑道:“不管应不应该,反正已经退学了。”朱阳也冷冷说:“这件事,也不全是为了你。我只是觉得,呆在那儿,也没有什么好学的了,那些高年生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到了他们那一级又能怎么样?与其在那儿数着天混日子,不如早点儿去天下游历游历,增长见识。” “猪样儿。”岳风盯着他冷笑,“我不记得你这么多话,说的话越多,证明你越心虚。” “我心虚什么?”朱阳面涌怒气,“臭皮蛇,你太自恋了吧!” “你们退出学宫,并不是英明之举。”岳风的目光扫过二人,“不过,我很感动,也很感激。”“岳风。”杜庭兰走上前来,苦笑说,“你未婚妻的事情我很难过,不过还请节哀,昨天小雨想来看你,可我怕你心思太乱,所以挨到今天。”她柃起一个包袱,说道,“这是我和小雨连夜赶制出来的药物,对于各种内伤外伤、病痛中毒,均有应对的药物……”说到这儿,她回头看了杜雨一眼,后者双眼泛红,默默低头。杜庭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小雨本也想跟着你们,可是她的道术太弱,此去前途多艰,我怕她支撑不了。” “杜先生,小雨姑娘。”岳风接过包袱,心中感动,说道,“你们的好心我记得,你们好好在玉京行医,不用挂念我们,小雨姑娘,希望我再一次回到玉京的时候,你已经青出于蓝,成为和杜先生一样了得的神医。” 杜雨呆呆地望着他,眼里泪花乱转,她的命运一直和岳风紧密相连,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笑,看着他哭,只要足够近,她就很满足。可是现在,岳风却要离开,从此远离玉京,也远离了自己。突然之间,她感觉心中一片灰暗,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岳风,以后天涯相隔,再也见不到了。 这时谷尽带着卫兵到了,他们将督促岳风离开玉京。 岳风带上行李,向前飞去,一路上看着辉煌的京城,他的心中感慨莫名。在这儿,他曾经风光过,但也留下了不可挽回的痛苦。 壮丽的楼宇一闪而过,一行人很快接近玉京的边界。岳风回过头去,杜雨的眼泪已经滚落下来,她再也忍耐不住,伏在杜庭兰的肩头痛哭。苏媚烟也默默地望着他,眼里透出不尽的哀伤。岳风的眼眶热了一下,但很快忍住了眼泪,他笑了起来,向着送行者挥了挥手,咬牙转身,向前飞去。 “我们去哪儿?”武大圣大声问道。 “向北!”岳风说道。“好啊!”武大圣叫道,“去北溟海吗?那可是我的地盘。” “向北吗?”朱阳若有所思。“不错。”岳风说道,“向北!” “向北,向北!”武大圣激动起来,鼓起一阵狂风,抢在众人之前,向着北方飞去。 城市越去越远,翠绿的山林在下方起伏跌宕。三个男生并肩齐飞,他们飞得并不太快,这是为了照顾武大圣。 “太慢了!”金如意站在岳风的剑柄上,舒舒服服地评头论足,“岳风,我真是高看你了,你的飞行术进步得太慢了,我用一扇翅膀也比你飞得快得多。” “闭嘴!”岳风心情极坏,他一度以为自己完全摆脱了这个臭鸟妖,没想到在他最倒霉的时候又出现了。金如意选择了跟他离开,理由当然是为了他“可怜的妈妈”,忠心耿耿的鹗鹉决定担负起看护岳风的责任,因为岳风这样的家伙,根本就是一个蠢货,任何事情到了他手里都会搞砸,如果没有它金如意看着,岳风简直会把饭菜送到鼻子里去。 金如意以监工的姿态顾盼自雄,除了挖苦一下可怜的小岳风,顺道还教训教训武大圣,它嘲笑玄武甲士飞行的可笑姿势,认为他根本不是飞行,而是货真价实的爬行,改天有机会,它会好好地教他怎么使用翅膀。当然,它露骨地暗示,这样的授课需要收取一小笔学费。 “我可以给你虫子吗?”武大圣信以为真,“我抓虫子可是一把好手。” “蠢材,我怎么会吃虫子?”金如意两眼上翻,“你认为我这样的鸟妖,还会下贱到吃虫子吗?” “鸟不吃虫,还吃什么?”“当然是一桌丰盛的宴席,我喜欢喝八宝莲米义,虾球炒果仁也不错,如果有酸辣兔丁我也当然不会拒绝了。小胖子,作为一个学生,你必须拥有最基本的诚意。” 武大圣听得一愣一愣,岳风冷冷说道:“武大圣,换了我是你,就拉一泡屎给它吃。” “岳风!”金如意气得连连拍翅,“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吗?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会被玉京驱逐,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混蛋,这是你不敬长辈的报应,不但应该遭到驱逐,还应该游街示众,如果不是因为你可怜的妈妈,我真想给你一顿鞭子……” 话没说完,岳风一脚飞起,正中金如意的脑袋,可怜的“长辈”飞了出去,羽毛乱飞,颠三倒四地哇哇惨叫:“岳风,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岳风耸了耸肩,心中感觉无比的痛快,而今眼目下,收拾金如意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不太对头。”朱阳忽地说道,“我有不详的感觉。”凤凰男抬起头来,仰视上方,正前方长空碧蓝,浮云飘浮。朱阳的金瞳陡然收缩,锐声叫道:“当心。” 话音未落,云层中响起了惊心动魄的剑啸声,数十道遁光破云而出,居高临下,向着三人扑来。 一刹那,闪电纷落,雷霆齐下,数不清的火球从虚空中涌出,黑漆漆的死水漫天飞舞,数不清的爆炸将天空变成了一片火红。对手越来越多,三人陷入了重围。 “报应啊,报应啊!”金如意发出癫狂的尖叫,“这报应来得太快了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 刁世家 这一轮打击异常猛烈,三个人各自召出幻身,挥舞符笔,拼命抵挡。激战中,武大圣发出一声尖叫,惨被一道闪电击中,从天上直愣愣摔落了下去,掉入森林之中,绿色丛林如波浪般起伏动荡,武大圣身处其间,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 岳风不胜吃惊,一扬笔,电光窜出,击飞一名对手,笔尖一圈,飞出九团火球,逼退三名对手。他一转身,向下飞去,身后红光冲天,朱阳使出“朱明之舞”,千朵火莲凌空起舞,延缓对手的追击。 岳风冲入森林,定眼看去,但没有看见武大圣,正惊疑,忽见树林间有一大团藤蔓裹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苍青翠绿的小山。突然间,小山里发出一声大吼,深处一只长满灰毛的巨手,拼命撕扯藤蔓,但那藤蔓断了又生,生了又断,化为袅袅绿气,重新凝成长藤。 “幻藤!”岳风吃了一惊,不待他缓过神来,数不清的幻藤潮水一般从四周的树林中冲了出来。 面对如许幻藤,岳风心知水生木,“神风酒龙卷”只会助长其势,当即大喝一声:“龙鳞长生剑。”幻虬身上青鳞横飞,极光喷吐,金克木,雪白的剑锋冲入幻藤之中,旋转切削,无所不摧。 “鬼木神。”幻虬摇身一变,化为若有若无的长烟,烟气如藤,钻入幻藤之中,时分时合,若隐若现,牵不着,扯不住,流烟所过,无数的幻藤化为一团团青色的烟雾。 吞噬“贪狼烟”以后,岳风将烟气融入了“鬼木神”之中,天擂台一战,本也想借此融化巫方的“阎浮金流”,但那金流坚不可摧,尽管小有损伤,可是不足以改变大局。幻藤既多且狠,但面对变化莫测、融化一切的如烟木神,纷纷融化瓦解,化为一团青蒙蒙的雾气,萦绕在岳风的四周。被“贪狼烟”摧毁的幻身,一时之间很难凝聚,惊涛骇浪似的幻藤,变成了—大片起伏跌宕的青气之海。 “嗷!”束缚一轻,武大圣破藤而出,化身灰色巨猿,舞起粗大的铁棍,铁棍所向,翻江倒海,搅得藤蔓寸断。 两人连番攻击,森林里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有人躲闪不及,惨被伤到了本根。 “收!”岳风一声长叫,烟气陡然收回,化为一条虬龙,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吟。 “吸星龙吟!”岳风的叫声振动林木,落入埋伏者的耳中,就像是一个死神的判决,死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幻身。 虬龙尽力一吸,四周苍青之气滚滚向上,钻入幻虬的口鼻。虬龙在烟藤和龙身之间不断变换,反复消融幻藤,瓦解本根,并将它们吸入龙腹,与自身融为一体。 突然间,幻藤消失了,浊流似的青藤无影无踪。岳风和武大圣冲入林中,发现树下横七竖八,躺了二十来人,个个口吐鲜血,样子虚弱,看其装束元气,均是苍龙道者。 “他们是刁家的人。”朱阳从天而降,盯着地上众人,微微有些惊讶,“全是你们击倒的吗?” 岳风不置可否:“天上那一些人呢?”朱阳说道:“也是刁家的人,大多都散了。” “他们的目的是将我们逼入森林。”岳风皱了皱眉,“森林中的乙木之气,能将‘长青木神’的威力发挥到一个极致。” “咦!”武大圣抬头看去,“这是怎么回事?” 岳风抬眼看去,上方树梢之上,涌现出无数的藤蔓,密密层层,形如一张大网,遮天蔽日,让四周暗了下来。 “鬼木神!”岳风召出幻藤,冲天而起,烟藤穿过上方的藤网,可是藤网一无所伤。 “嗷!”武大圣跳了起来,挥起铁棍,一阵乱捣乱搅,藤蔓寸断,青汁横流,藤网破了又合,合了又分,不但没有豁开一个口子,反而层层叠加,变得越发密集。 朱阳拈起断藤,微微皱眉:“这些藤蔓是真的,不是幻身。” 岳风心头一凛,转眼看去,四周绿气涌动,地里、树上,涌出更多的藤蔓,长藤纵横,绿萝倒挂,成片成网,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这是什么神通?”岳风不胜惊讶。 “这是‘万木之森’。”远处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这是树木的牢笼,你们将困在此间,欲出不得,进退不能,到最后变成这些树木的食物。” “刁之林,是你么?”岳风冷冷说道,“藏头露尾算什么能耐?” “如果你冲出这片林子,我自然会亲自来对付你。” “那有何难?”岳风双手一合,“龙鳞长生剑,周天剑轮。” 龙鳞化剑,结成道道剑轮,迎着藤蔓呼啸而出,所过藤蔓寸断,汁液横飞,藤蔓不断截断,可又不断重生。 武大圣变身巨猿,舞起手中铁棍,奋起神力,横扫竖劈,连人带猿,化为一团亮闪闪的乌光,搅得碎藤漫天,就连合抱粗的树木,也是一扫即断。 “火云手!”朱阳双手合十,身子前后,长出了三只烈火凝结的巨手,“日冕风轮。” 三只火云手形如三片轮叶,滚滚而出,化为一个炫目惊人的火轮,火轮上下翻滚,带起一阵阵凌厉如刀的烈风,横断巨木,搅碎巨藤,火手所过,燃起熊熊大火,烧得树木焦枯,四周红光一片。 “骇鬼惊神式!”岳风双手一分,闪电冲出虚空,凝集成一个巨大的光球,“闪电流星雨。”电球成排成行地冲向树木,猛烈的爆炸将森林成片地摧毁,参天的古木像是秋收的麦子,纷纷向后倒伏,粗大的藤蔓在闪电的冲击下化为一团团青色的粉末,空气中充满了焦臭的气味。 三人并力向前,藤蔓生长之快,远远不及三人破坏之强。片刻间,前方的森林一扫而光,藤木重生之前,三人纵身一跃,脱离“万木之森”。岳风举目看去,只见刁之林浮在前方,盯着三人,那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那双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得老大。 三人力量之强,超乎他的预料,多人合力施为的“万木之森”,竟被三人硬闯硬打,生生破解。 刁之林身后,站立八个男女,年纪均在四十以上,个个气度不凡,足见均非庸手。刁散也在刁之林身边,望着岳风,脸上透出畏怯神气。 “家主!”一个老者沉声说道,“这三人挺扎手,不如一起上吧。” 刁之林微感迟疑,刁散说道:“爹爹,今日我刁家声誉在此一战,若是输了,将来再也无法在世间立足,与其丢尽脸面,不如全力一搏,与八大木奴一起,将这三人彻底打败。” 刁之林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大声说:“你们八个,对付朱阳和武大圣,阿散,你和我一道对付岳风!” 刁散一惊,他叫别人动手,总是振振有词,真要对上岳风,登时心虚胆怯。他亲眼看见岳风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强手,加上两次为他所败,心中阴影浓郁,未战先怯,可又不敢回绝,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刁散誓死追随爹爹。”所谓追随,当然是刁之林在前,刁散在后,如有狂风大浪,也有刁之林顶着。 刁之林压根儿不知刁散的心思,一心只想带着他打败岳风,彻底洗掉他心中的阴影。当下也不推辞,纵身一跃,腾在半空,高叫一声:“长青木神!” 数不清的幻藤从虚空中窜出,刁之林又叫一声:“神棘。”尖刺从幻藤上长出,藤上生藤,刺上生刺,顷刻化为一张刺网,遮天蔽日一样罩向岳风。 “鬼木神。”岳风神情冷淡,一扬手,幻虬化为千百流烟,青烟四射,所向无碍,刺藤遇上烟雾似的幻藤,纷纷融化成团团青烟。 “乙木神雷!”刁之林见势不妙,大吼一声,千百跟幻藤同时爆炸,激起奔腾四溢的气浪,冲得鬼木神纷纷迸散,青色的气浪势如潮水,迎风怒涨,转瞬间高越十丈,一面墙似的向岳风碾压过来。 “来得好!”岳风一声冷笑,扬起笔来,锐声高叫,“吸星龙吟。”幻虬倏忽成形,迎着滚滚气浪,发出一声长吟。 青的气浪陡然瓦解,化为瀑布似的一股,滔滔滚滚,涌入幻虬口中。 刁之林大吃一惊,慌忙凝聚青气,重新化为刺藤,来缠岳风虬龙。 “龙鳞长生剑。”岳风一招未完,二招又出,根本不容刁之林缓过气来,龙鳞中长处霜雪长锋,一阵狂旋乱舞,将飞来的刺藤搅成团团青雾,虬龙长吸一气,又将雾气吸入。 鬼木神、吸星龙吟、长生剑,三招反复运用,杀得刁之林节节后退,一张老脸有如酱爆猪肝,两只眼睛快要凸了出来,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阿散,你还等什么?” 刁散咬牙了牙,一晃身,幻藤喷涌而出,流窜到岳风身前,连连发出爆炸,气浪与父亲的相融,滚滚冲向岳风,更多刺藤如龙如蛇,透过迷乱的青雾,向着岳风狂舞而来。 岳风的目光遽然收缩,盯着刁散的身影,瞳子深处,迸射杀机。 第三百四十八章 乱斗 八个木奴分成了两队,一队四人,扑向朱阳和武大圣。 武大圣大吼一声,向前迎上,这一队木奴,领头的是一个六旬老者,做了个手势,四人倏忽散开,身后巨藤涌出,他们之中,最弱也是至道一品。武大圣纵有精进,也不过是圣道五品的货色,双方的力量十分悬殊。 “天木神锤!”四人一旦闪开,符笔挥洒,咒语响起,粗大的幻藤自虚空钻出,一如凌厉的木槌,抡起一道道圆弧,向着武大圣身上砸落。 “倒海棍!”武大老化身灰色巨猿,一条铁棍舞得密不透风,幻藤的打击雨点般落下,藤蔓撞击铁棍,武大圣虎口发麻,浑身发热,不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巨大的铁棍迸发出乌蒙蒙的微光,搅得幻藤支离破碎。不知不觉,木槌的攻势稍稍减弱,一股强烈的韧劲从幻藤上传来,武大圣转眼一看,粗细不一的藤蔓有如蛛丝一样交织成网,将四大木奴的力量融合在一张藤网上面,铁棍落在其上,俨如与四人角力,一股强烈的韧性,将铁棍弹了回来。藤网无限蔓延,渐渐铺天盖地,化为一个囚笼,将武大圣困在其中。 “呀……”巨猿发出怒号,铁棍轮得更急。 “神棘!”四个木奴同声高叫,幻藤上长出锐利无比的尖刺,一丛丛,一网网,绕过铁棍,誓死纠缠,巨大的尖刺扎入了巨猿的坚甲,武大圣发出一声哀叫,他一拧身,荡起一片棍花,搅断的近身的棘刺,但尖刺断了又长,简直无穷无尽。 武大圣咬牙苦撑,铁棍舞成了一团乌溜溜的光球,身边的藤网却是有增无减,四个木奴站在高处,脸色阴沉,微微冷笑,俨如四只蜘蛛,瞧着网心的虫豸。 武大圣汗透铠甲,渐感乏力,巨猿的双眼也生出一丝迷乱。 咻,火光扫过,一只火焰巨手从旁扫来,幻藤节节寸断,火势翻腾,密密层层的藤网,转瞬之间,出现了一个缺口,可是还没有完,第二只、第三只火手接连扫至,一如烧红的刀轮,在藤网之间尽情滚动,幻藤折断,枯萎,支离破碎,化为飞灰。 武大圣浑身一轻,不由得向上一纵,挣脱了重重叠叠的网罗,跳到了虚无空中,他舒展长臂,抡起铁棍,使了个排山倒海的势子,向着远处尽力一抡。 藤网突然遇袭,到了手的虫豸破网而出。狩猎的蜘蛛都很意外,武大圣的棍法是京无伦的嫡传,一旦舞开,让人眼花缭乱,简直无从招架。一个男子躲闪不及,乌光檫身而过,身子登时飞了出去,他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翻着跟斗坠入丛林。 “乙木神雷。”领头的老者脸色发白,又气又急。 这时朱阳的对手们也赶了过来,脸色十分尴尬,凤凰血裔的厉害大大超乎意料,晃身之间,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众人的遮拦不说,还顺手救出了武大圣。七个木奴合兵一处,放出粗大密集的藤蔓,纵横交织,变化万端,幻藤飞出的一刻,就在虚空中引爆,青色的冲击波一阵接着一阵,幻藤粉身碎骨,化为一股股翻腾激荡的浓烟。天地之间为爆炸搅成了一锅稀粥,其中的两个人影上下起伏,就像是稀粥中两粒果仁。 “八相风火轮!”朱阳呼叫声中,八只火轮纵横翻滚,结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将两人笼罩其间,爆炸的气浪不断冲击火球,可是均被风火之势冲散瓦解。风火轮向前滚动,所过青气纷纷瓦解,轮外三只火云手轮转如飞,火手中夹着乌光,所向无前,幻藤折断、气化,开了又合,合了又开,风火轮中,凤鸣夹杂猿啼,冲霄决云,气势磅礴。 木奴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慌,他们不断编织藤网,可就像是一群蜘蛛困住了雄鹰,那猛禽横冲直撞,困不了,拦不住,幻藤不断摧毁,又不断重生。木奴们寄望于朱阳元气的消耗,他们自信,如果比拼道力,聚合七人之力,一定可以压倒被困的两人。 时间不断流逝,战斗越发激烈,火手撑天,金棍泻地,青藤丛丛飞舞,形如千蛇万蟒,遮天蔽日,无所不及。 更猛烈的爆炸却在另一边震响,刁家父子的布下了天罗地网,极力想要困住岳风。 “散叶。”刁之林的幻藤上生出万千金叶,片片乱飞,锋利如刀,刀叶与鳞剑交锋,刀叶不断粉碎,可又不断生长,鳞剑不断折断,可又不断重生。白气与金光碰撞,叮叮当当的声音密如急雨。 “生花!”刁散也发出一声狂叫,幻藤上长出朵朵白花,飘飘洒洒,纷扬如雪,白花之上有一股强烈的粘性,一旦粘住某物,立刻不离不舍,每一片花瓣都与刁散的心神相连,他心念所至,白花猛烈爆炸,长生剑在爆炸中当啷折断,青碧色的龙鳞片片粉碎。 “万火龙鳞爆!”岳风挥笔之间,龙鳞一层一层,从幻虬身上长出,变红变亮,火雨般呼啸而出,冲入幻藤深处,发出猛烈的爆炸。 “神风酒龙卷。”酒龙带起飓风,搅得浓云翻滚,数不清的闪电从云层中窜出,流转集结,化为一团团巨大的闪电光球。 “闪电流星雨!”球形闪电如雨落下,冲入火鳞之中,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 岳风以牙还牙,以更猛烈地爆炸回应对手。 刁之林结藤成网,绵密的藤网,勉强挡住了这一轮爆炸的冲击,可也连连损伤本根,使他气血翻腾,喉头发甜。 刁散却没有那么幸运,他的藤网防御,电光火焰冲突之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缺口不断扩大,青气、火光。交织一处,混乱得是天地初开,万物交融。刁散眼花缭乱,纵身向后撤离,嗖嗖之声不绝于耳,锋锐的龙鳞间檫身而过,他慌忙放出幻藤,抵挡幻剑,就在一分神的当儿,一道黑影逼到面前。 “电斧破甲拳!”叫声转入耳朵,刁散的心跌入了千丈谷底,他幻藤飞花,全都落在外面,眼下纵想自救,也是无能为力。岳风出拳之快,真如电光雷雨,一刹那,刁散像是被无数根钢柱反复贯穿,又像是被数十枚大斧纵横劈斩,他的身子痛得麻木,反射神经被细微的电流切断,他听见自身骨骼断裂之声,鲜血狂喷而出,身子急往下坠,下面就是森林,刁散的心中燃起希望之火:“快一点儿,只要落入森林,我就还有机会……” 上方突然亮了,青蒙蒙的元气中,出现了一道粗长无匹的电光,电光撕裂了虚空,狂龙一般向下泻落。 “雷神枪!”岳风手中长枪,陡然暴涨十倍,少年人枪合一,穿破虚空,凛凛一枪,刺穿了刁散的胸膛。 雷魂枪迸射出万千电流,势如一道道锋利的刀剑,将刁散的肉身切割得支离破碎,血肉在枪尖挣扎、蠕动、瓦解、燃烧,最终化为一缕缕残灰。 刁散死了!刁之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号,他的脸色白里透青,筋络一根根迸出肌肤,幻藤汹涌而出,仿佛天河决堤。 “乙木神雷……散叶飞刀……龙鳞长生剑……万火龙鳞爆……闪电流星雨……”双方使出全力,刁之林如癫如狂,几乎只攻不守,逼得岳风无暇防守,唯有以攻对攻。 刀剑飞舞,檫身而过,血花四溅,猛烈的冲击波,带的两人漫天翻滚,血水交流,五内如焚。 还没分出胜负,刁之林忽地穿空而出,脱出战场。岳风稳住身形,凝目望去,只见刁之林一阵风飞向七个木奴。 “糟糕。”岳风猜想刁之林必是想要助木奴一臂之力,先行打垮朱阳二人,当即纵身而上,紧紧追赶。 嗖嗖嗖,刁之林一扬手,幻藤闪电飞出,可是出乎意料,这些藤蔓没有飞向朱阳和武大圣,却是直奔七个木奴。那七人背后遭袭,始料不及,但觉后心一凉一痛,已被幻藤穿胸而过,他们望着胸前的垂藤,均是一脸的惊怒不解,他们感觉幻藤在体内分枝怒发,游走于经脉灵窍之间,鲜血和元气一泻而出,循着幻藤流向刁之林。 岳风也大感意外,怎也想不到刁之林为何杀死同伙。正迟疑,刁之林马不停蹄,带着七具行尸走肉,一转身,向着森林俯冲而下。 朱阳和武大圣脱身出来,和岳风并肩而立,满面相视,闹不清刁之林弄什么玄虚,猜想他必定是丧子之后,心志混乱,所以倒行逆施,干出亲痛仇快的蠢事。 刁之林落入林中,发出一声闷响,青色的气浪向四方蔓延,整座森林都似乎受了波及,每一棵树木都随之摇晃。 一震之后,山林忽又沉寂下来,沉寂得可怕,俨然山中的风水也停止了流动。 “他死了吗?”武大圣憨憨地问。 “不!”朱阳轻声说,“有点儿不太对头。” 话音方落,森林深处,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吼,这声音仿佛来自幽沉的地底,仿佛某一种怪兽被唤醒了,巨大的山峦起伏起来,泥土化为了波浪,不断向上拱动。 “快。”岳风高叫,“起飞!” 可是晚了,数不清的巨藤从森林中飞出,巨大之处,比起参天古木还要粗壮一倍,它们都是不可思议的活物,力大无穷,灵巧绝伦。 三人极力上升,可是根本摆脱不了,巨藤在下方紧追不舍,生长之速,超乎想象。 “啊!”武大圣一声尖叫,身子己被牢牢缠住,巨大的藤蔓将他整个淹没,小胖子就连舞动铁棍的空间也没有。 岳、朱二人听见叫声,回头看去,一迟疑的工夫,下方的巨藤开枝散叶,风一样长出两根细藤,闪电般一探,一根藤蔓缠住一人,将岳风和朱阳从天空中硬生生扯了下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血祭苍灵 岳风又惊又怒,他第一感觉,这些藤蔓不是幻身,当即雷魂枪向下挥出,电光闪过,藤蔓仅仅断了一半,坚韧之处非同一般。还没还醒过来,更过的藤蔓绕身缠来,顷刻之间,岳风坠入巨藤之中,巨藤中长出许多血红色藤丝,有如精钢锻铸,向他体内钻入。 岳风吃了一惊,失去“心神衣”以后,防御弱了不少了,当即鼓起元气,身子周围电光离合,将藤丝搅得粉碎。不待他挣脱,巨藤有如巨龙一样卷了回来,巨大的力量向内收紧,岳风纵有神力,浑身的骨骼也是嘎吱作响。 “苍龙转生!”岳风召出虬龙,虬龙缠住巨藤,极力向外扪扯,长生剑纷纷飞出,刷刷刷连连切削,大块大块的藤蔓被斩落下来,可是巨藤复原之快十分惊人,要命的是,数目更多,仿成群结队,岳风一被困住,更多巨藤冲了上来。 “闪电流星雨!”岳风浑身元气鼓荡,引出球形闪电,电光球倾泻而下,击中藤蔓,爆炸连连,汁液飞溅,猛烈的冲击,让蜂拥而至的巨藤东倒西歪,无法靠近,跟着全身发力,雷轮之气迸射而出,一道闪光掠过,将巨藤切下一块,岳风由此腾出手来,雷魂枪化为数丈长短,凌空一绕,电流光转,巨藤断成数截,岳风跳了出来,转眼看去,朱阳四周火手挥舞,正与一大丛巨藤恶战。武大圣变身巨猿,可也挣脱不开巨藤缠绕,几根巨藤绞在一起,大力向内挤压,碾得巨猿失声痛叫。 岳风纵身上前,“闪电流星雨”四面乱飞,强光迸射,爆炸连连,冲得巨藤无法靠近,转瞬接近武大圣,正要抡枪断藤,忽见巨藤下方,开裂了一个巨大的地穴,幽黑深邃,寒气上涌。 “雷神枪!”岳风舞起一团枪花,顷刻之间,将巨藤节节寸断,巨藤断口不知怎的,流出鲜红汁液,汁液腥臭难闻,几乎将武大圣活活呛死,他方才惨遭碾压,身上骨骼断了几处,五脏六腑也受了损伤,口吐鲜血,委顿难支。岳风伸出一手,将他扶住,一转眼的工夫,那个巨大的洞穴已然毕竟,其中生出一股莫大的吸力,两人悬空不住,身不由主,向洞内落去。 咻,一团大火从天而降,八相风火轮撞入巨洞,洞穴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鸣,洞中之物似乎受了扰乱,吸力为之稍稍减弱。岳风乘机催动苍穹,挣脱那一股吸力,盘旋而上,只见朱阳身在上方,一扬手,“八相风火轮”又从洞穴中飞出,只是缩小了足足一半,火光暗淡,映照风凰男惨白脸庞。 巨藤形如密林,冲天向上,凌空狂舞,岳风、朱阳扶着武大圣尽力向上,可是巨藤冲到高处,时而落下,势如霹雳天落,逼得三人左躲右闪。 “这是什么鬼东西?”岳风忍不住叫了起来,朱阳冷冷说道,“你往后看。” 岳风一面躲闪巨藤缠绕,一面回头看去,这一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三人身后,山峦人立而起,化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刚才几乎吞没了两人的洞口,正是巨人的大嘴,其余眼耳鼻孔,均是清晰可见,隐隐约约,竟有几分刁之林的样子。巨人的全身,长满了古木巨藤,巨藤扭动摇摆,就像是疯狂起舞的一条条毒蛇。 突然间,巨人的口中发出一股长长的嚎叫,俨如穿过峡谷的风声,它伸出一手,尽力挥来,巨大石块呼啸而出,就像是给三人当头下了一阵流星石雨,石块大的有如小山,小的也有丈许见方,其中还夹杂着丈许宽,十丈长的巨大的树木,岳风使出“神风酒龙卷”、朱阳使出“八相风火轮”,两人并肩抵挡,方才挡开乱石轰击,大块大块的泥团又破空飞来,“神风酒龙卷”齐根动摇,几乎惨被冲垮,岳风使出“闪电流星雨”,球状闪电的大能,才将泥团冲到一边。两波攻势,已是惊天动地,不容三人喘息,巨大的藤蔓穿过泥水乱石,呼啸舒卷而来,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方才躲过纠缠,巨藤所过,狂风激起,落在身上,有如刀切。 巨人的双手此起彼落,石块、泥块、巨藤接连不断,打得三人溃不成军,更离奇的是,它还在不断地行走,带动整座森林,追赶三个敌人。岳风、朱阳使出全力,也摆脱不了它的追击,一不留神,一根巨木擦身飞过,岳风左肩血肉模糊,半个身子一团麻木,叫人怀疑已经不归自身所有。 突然间,攻势稍稍缓和,巨人站在原地,仿佛微微喘息,巨藤满空游走,仿佛海里的水藻,冲天飘起,遮蔽了天空。 岳风缓过一口气来,身子一阵空虚,仿佛己被抽空,他盯着朱阳,意似征询。朱阳也是头破血流,大大挂彩,双手微微颤抖,脸色煞白如纸,他涩声说道:“如果我没看错,这是一个极古老的邪术,叫道‘血祭苍灵’,要以道者的元气精血为祭物,唤醒长眠已久的木巨灵‘青主’。” “所以他杀死了七个木奴。” “不止的。”朱阳轻轻摇头,“恐怕林子里的刁家好手全都死了。” “他疯了吗?”岳风脸色惨变。 “没疯也差不多了。”朱阳略略一顿,冷笑说,“你杀了他唯一的儿子。” 岳风咬了咬牙,大声说:“怎么才能破解它?”“必须找到刁之林。”朱阳冷冷说,“他一定藏在这怪物的身体里面。” 岳风一扬手,将武大圣丢给朱阳,锐声叫道:“你护着他。” 朱阳双手接过,只一愣,就见岳风冲向那个森林化为的巨人。 巨人咆哮起来,它再一次养足了精神,双手抡出,乱石飞射,泥水奔腾,数不清的巨藤凌空弄影,像是一大窝蛟龙,争先恐后地冲向岳风。 “哦呀呀呀!”岳风的“神风水龙卷”使到极限,猛烈的冲击让他头晕眼花,五脏隐痛。他双拳齐出,一团团光亮的风骤雨般向前冲突,击中木石泥团,发出连绵不断的猛烈爆炸,爆炸冲开阻碍,碎石横飞,泥水四溅,巨藤破碎,向后飞卷,岳风从藤蔓的下方钻过,快得有如一道流光。 这一阵,决无巧妙可言,全是双方力量的比拼,岳风就像是一把长长的锥子,狠狠刺入了苍灵巨人的双手之间。一眨眼,巨人的面孔就在不远,呜的一声,巨人张开大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啸。 就在这一刻,岳风速度加快,化为一点光亮,冲进了巨人的口中。“这个蠢材!”朱阳望着岳风消失,不由目定口呆,他回头四顾,猛可发现,岳风吸引了苍灵巨人的注意,所有的巨藤全都追赶岳风,此时在他周围一片空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朱阳犹豫一下,看了武大圣一眼,嗖地冲天而起,摆脱巨藤纠缠,升到天穹高处,居高临下,凝目俯瞰。 岳风的手段,显然大大出乎了苍灵巨人的意料,它的身子慢慢回缩,片刻工夫,矮了三分之一。 “这个混蛋。”朱阳的心里又恼火、又佩服,“也许他真的找到了破解之道,该死的,他还能活着出来么?” 岳风的眼前漆黑一团,当他冲入口中,苍灵巨人就将大嘴闭上,光亮在身后隐没,前方是不可测度的黑暗。 “龙鳞长生剑!”岳风的前方,出现了千百道冰雪长锋,结成白亮亮的剑轮,上下三成,化为一个炫目的光柱,形如一个巨大钻头,剑轮自转,钻头公转,上下周流,如风如电,叮叮当当之间,钻开层层木石,为他开辟道路。 当日天鬼地宫,岳风就曾用这一招击穿了岩层,逃出生天,此时故技重施,一时所向无碍。苍灵巨人很快明白了他的企图,藤蔓自内涌出,就像是从土地深处涌出鬼怪,鬼影重重,怪形相叠,长生剑轮顿受阻碍,岳风去势一慢,两侧泥土开始向内挤压,通道越来越窄,形如四面墙壁,要将岳风活活挤扁压烂。 “闪电流星雨!”岳风行险使出闪电攻势,猛烈的爆炸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展开,固然破开木石,可也震得施术者气血翻腾。 这一路闯来,岳风的元气消耗奇快,到了这个时候,越见虚弱,近乎强弩之末。 他的心里生出一丝绝望,窒息的压力涌来,他的手臂双腿,均为藤蔓缠中,怪藤向四周用力,似要将他扯成数块。 岳风的眼前白光连闪,黑暗如潮水涌来,很快将他完全淹没。 “输了吗?”他想。咔嚓,前方突然裂开了,长生剑轮消耗殆尽的一刻,黑暗的至深处,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红光。“什么东西。”岳风突然间又有了力气,他鼓起残余之气,使出最后一击。三个球形闪电一掷而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缠住手脚的藤蔓节节寸断。岳风摆脱了束缚,一头向下冲去。 红光扑面而来,突然豁然开朗,他重重地跌落在一个古怪的地方。 岳风全身上下形同散架,五脏六腑像是挤在一起,身下柔韧而富有弹性,他抬头看去,这时一个土木构筑的腔室,就在腔室的中央,悬挂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圆乎乎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心脏。 第三百五十章 驱虎吞狼 “呜!”那团血肉之中,响起一声悲鸣,血肉散发红光,蠕动不已。 岳风突然明白过来,一番横冲直撞,他找到了苍灵巨人的中枢。这个囊括森林的怪物,正是受了这一团血肉的操纵。 凝目看去,血肉的中央,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脸上沾满鲜血,正是刁之林的相貌。此时此刻,老头儿的神色极尽惊慌,他试图从血肉团中挣扎出来,可是那儿有一股力量死死地拽住了他,让他只能白费力气。 这真是一个可笑的悲剧。岳风猜测,刁之林杀死属下,使出血祭苍灵,结果这儿邪法威力太大,竟然将他也吸入了血肉之中,如牢如困,脱身不得。 岳风长吸一口气,似要挣扎起来,可是刚一用力,忽地两眼一黑,趴在地上,失去知觉。 刁之林惊慌的神气消失了,盯着地上的少年,眉梢眼角,露出恶毒的笑意,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怪叫,但从墙壁之上,应声钻出许多血红色的藤蔓,咝咝咝的声音,就像是一窝流血的毒蛇,它们爬上岳风的身子,将他牢牢缠住,徐徐升到半空,血藤上长出细细的血丝,贴着岳风的肌肤,咝咝咝地向他体内钻去。 泉水汩汩涌出,点点如珠,无数颗珍珠似的水滴汇合起来,化为一道清溪,婉蜒流向白玉池沼。 溪水中游弋着细小的白鱼,鱼鳞上发出柔和的白光,淡绿色的眼珠,发出浅淡柔和的绿芒。 一点鱼食落下,散落成团团轻烟,白鱼冲上前来,争先恐后地加以吞噬。 天来倚着白玉栏杆,不时弹出少许鱼食,他注目白鱼争食,仿佛若有所思。 “我刚刚接到消息。”燕惊虹看着手里的纸剑传书,“刁之林在灵枢山的南麓阻击岳风。”她抬起头来,冷笑说道,“这是你的授意吗?” “何出此言?”天来拍拍手,站起身来,“你认为呢?” 燕惊虹盯着他,过了时许,苦笑说道:“天来,我越来越猜不透你的想法了。” “我的想法很简单。”天来淡淡说道,“那就是维系现状,任何的变革都充满了凶险,如果秩序崩溃,将有无数弱者死亡。” “弱者的死亡?”燕惊虹说,“刁世家,岳风,他们谁是弱者?” “弱者?不,他们都是强者。”天来笑了笑,“如要维系秩序,除掉强者,代价要小得多” “我还是有点儿糊涂。”燕惊虹微感困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件事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天来淡淡说道,“皇太一为了避开我的禁令,给所有与岳风结仇的世家发了纸剑传书,鼓励他们落井下石,在途中截杀岳风。” “你不打算阻止吗?” “阻止。”天来笑了笑,“我只想袖手旁观。”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为什么?” “无论哪一方死去,都是一件好事,我说过,强者的死亡,代价要小得多。”天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燕惊虹一眼,“如果世家是狼,那么岳风就是虎,我驱赶虎,皇太一则赶来了狼,虎狼相遇,且看谁存谁亡。”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再说一次,谁死了我都髙兴。” 燕惊虹盯着他,脸色微微发白:“我从不知道,你这么反感这些世家?” “你不反感吗?”天来扫了她一眼,“这些世家为所欲为,为非作歹,他们的胆子大得可以,为了本家族的利益,甚至于勾结别的天道者,来损害自身的道种。但只要他们不威胁天下的秩序,我一向不愿理睬他们,毕竟,未来的天道者十之八九都会诞生于这些世家,如果由我出手,毁灭一个世家,会引来更多世家的恐慌和惊惧,他们会彻底倒向皇太一,这对我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你阻止我惩罚南家。” “南家是朱雀中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朱家也的确犯了难以挽回的错误,他们争斗千年,注定有一家会灭亡。可是,我们如果公开插手,事情就会变味儿,没错,皇太一偷偷帮助了南家,但你呢,你不也偷偷让人收养了朱阳吗?”天来微微一笑,“没有你的庇护,他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地逃脱南家的追杀。” 燕惊虹咬了咬嘴唇,嗔怪地看他一眼,小声骂道:“该死的家伙,原来你装糊涂,其实什么都知道。” “不,我有许多不知道的东西,比如岳风。”天来意味深长地说,“他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我可以防患于未然,但那不合我的身份。皇太一无意中帮了我的忙,如果岳风死掉,我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如果他能冲破世家们的阻拦,那么,也可挫一挫这些世家的气焰。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任何的坏处。” “如果。”燕惊虹深吸一口气,“如果他强大到问鼎天道呢?” 天来看她一眼,面露微笑:“我敢保证,那会有趣得要命。” “你觉得有趣,皇太一会头痛到死。” “我可不觉得他会坐以待毙。” “你还打箅让天秀嫁给皇不二吗?” “唔,这一桩婚事,天秀曾经答应过,这涉及到两大天道者的联姻,一诺千金,我不能失信于天下。”天来叹了口气,“更何况,震慑皇太一的野心,阿秀是不二的人选,她进入琢磨宫,会改变许多人和事。” “但她会失去幸福。”燕惊虹轻声说,“她如今的样子很可怜。”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天来仰头望天,“她是天尊之女,必须担起相应的责任。” “责任么?”燕惊虹若有所思。这时一道光亮飞来,天来轻轻接过,扫了一眼,笑道:“来了刁家的消息,你猜一猜,会是什么结果?” 刁之林的笑容忽地僵住了,他清晰地看见,岳风身体四周,涌起一股淡淡的白气,白气所过,血红的藤丝纷纷消失,粗大的血藤连连扭动,想要摆脱岳风的身子,可是,白气中似乎生出一股吸力,将血藤牢牢地吸在身边,如论如何也挣扎不开,一股寒气四散弥漫,血藤扭曲、僵硬,最终变黑变白,化为一团不可捉摸的飞灰。 “嗷!”刁之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的眼耳口鼻,全都淌出血来。 岳风一无依凭,悬在半空,飘浮不下,他的肌肤白得晃眼,上面光洁无痕,方才血丝钻出的孔洞伤口全都消失了。 少年呼出了一口白气,四周的气温又降低了不少,岳风张开双目,眼里血红欲滴。刁之林与他目光相遇,浑身不寒而栗,他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攥住了神志,面孔慢慢扭曲起来。 “刁之林!”岳风的声音冷酷中带着嘲谑,“你真是一个狠角色。没有什么事,比屠杀同伴更可耻的了。” “你……”刁之林使出全力,发出怒吼,“你去死!” “我已经死过了。”岳风笑了笑,“现在轮到你了。” “死,死……”刁之林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更多的血藤从四壁涌出,缠向岳风,可是碰触到白气的一刻就纷纷僵硬不动,一如冬日里僵死的蛇虫,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枯槁。 岳风轻轻飘落在地,迈开大步,走向那一团血肉。他每一步踏出,脚掌的周围都出现了一层白霜,身体四周的白气越发浓郁,凝结成为一个淡淡的白影,轮廓属于岳风,可是白影深处,却透出一股无与伦比的乖戾之气。 “刁之林,我送你一程。”岳风血红的眼里闪动幽光,“你想跳舞,还是下雨。” “不……”刁之林发出一声哀嚎。 “这么说,你喜欢下雨了。”岳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诡笑,眼里淌出暴戾的红光,“现在,开始下雨。” 岳风没有动弹,动的是他身后的白影,白气呼啸而下,凝结成巨大的拳头,雨点般落在那╠团血肉上面,血肉崩溃瓦解,碾落成泥,刁之林的哀号声戛然而止,轰隆隆,偌大的腔室中只剩下狂风暴雨般的打击声…… 朱阳吃惊地发现,苍灵巨人正在瓦解崩溃,巨大的身躯萎缩垮塌,化为残崖断臂,泥石和巨木绞在一起,一整片森林遭到了彻底的摧毁,巨藤生也倏忽,败也倏忽,化为团团青气,消散在天地之间。 “岳风还在里面!”朱阳心中焦急,木巨灵正在撤离,这样下去,岳风一定会随着木巨灵的离开而深埋地底。 这时,混乱中传出一声长啸,一道白光穿透木石泥层,带着激动人心的鸣响,冲天而起,直奔朱阳而来。 “他成功了。”朱阳松了一口气,“这个大混蛋。” 岳风浑身是血,这些血有对手的,也有他的,天鬼之力正在慢慢地退去,难以言说的空虚涌了上来,浑身撕裂般疼痛,像是被一千头牛狠狠踩过。看见朱阳的一刻,他陡然失去了斗志,脚底一空,连人带剑地向下栽去。 “刁之林父子死了。”天来大声宣布,“刁世家遭到一次重击,二十年之内,休想恢复元气。” 第三百五十一章 飘雪 岳风慢漫地有了知觉,当他完全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山峦上方,从这儿看去,下面的森林俨然翻了过来。回想起刚才的恶战,血祭苍灵的破坏力实在惊人,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彻出来了,只是隐约记得,他陷入了天鬼附体的状态,每逢那时,他的神志就十分飘忽,思绪如骏马一样向前奔腾,直到筋疲力尽为止。 他坐起身来,浑身的骨骼隐隐作痛,一阵呻吟传来,转眼看去,武大圣躺在地上,就像是一具散了架的木碑朱阳坐在两人之间,三人之中,倒数他的损伤最轻。他打开杜庭兰给的百宝囊,皱着眉头挑选药物。服药以后,三人静坐调息,岳风以 《天雷正法》 运转雷轮之气,他隐约记得,就在苍灵巨人的腔室中,摧毁刁之林的时候,他并没有亲自动手,真正动手的是他身后的白色影子。这个影子,在他被巫真炼化的时候也出现过,但那一次是防御,这一次却是货真价实的攻击。 这能称之为分身么?岳风回忆当时的感觉,缓缓吐纳,调动雷轮之气,放出体外,一缕电光从指尖流出,慢慢地聚集成一个光亮照人的形影,起初只是轮廓,渐渐有了眼耳口鼻,也是盘膝而坐。 分身动了一下,徐徐站起身来,可是起身的一刻,分身微微一震,猛可消失了。 又失败了,岳风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这时间,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竟是晶莹的雪花。 下雪了?岳风的心里有些糊涂,现在只是秋天,况且这儿是灵枢山的南麓,海风潮润,东方吹来,几乎一年到头也不会飞雪冰冻。怎么突然之间会下雪呢?他抬头看去,日头已经隐没,天空灰蒙蒙、暗沉沉,就像是老天爷突然板起脸来,鹅毛似的雪花飘然而至,越来越密,大地上慢慢地出现了斑斑点点的白色。 “怎么下雪了?”武大圣大声叫道。 “这有什么奇怪?”朱阳漫不经意地说,他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说道,“你在练习分身么?” “是啊。”岳风有点儿沮丧,他知道,朱阳已经有了三个分身,但他一个也没练成。 “我感觉。”朱阳字斟句酌地说,“你太用力了。” “什么意思?” “你的精神过于集中,反而影响了分身的效果。”朱阳说道,“你应该更自然一点,分身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在使用手脚的时候,不会考虑太多吧。”他意味深长地说,“你也可以更轻松一点儿。” “我也要练分身。”武大圣鼓起腮说道。“像我师父那样,越多越好。” 朱阳摇头说:“千武屠城是分身的巅峰,其中有幻身术、分身术、还有聚灵术,是多种道术的融合,同时操纵那么多分身,更需要极高的道力,你的道力能操纵自己就不错了。” “猪样儿,你别瞧不起人。”武大圣一跳三尺,谁知牵动了伤势,痛得哀哀呻吟起来。“朱阳说的是实话。”岳风说道,“我觉得你还是专注于变身术,京无伦的法天象地更适合你。如果能将四倍法身扩张到六倍,你的‘倒海棍’将威力大增。” 武大圣听得一愣一愣,说道:“这样么,我试试看。”说罢闭上双眼,运气吐纳,不一会儿,他的身子开始膨胀,很快长出灰色的毛发,变成一只巨大的灰猿,不一会儿,巨猿膨胀到四倍,停顿时许,继续鼓掌,但只鼓胀少许,武大圣忽地泄气,一口气上不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别太勉强了。”朱阳冷冷说道。“修行必须量力而行,作为一个成熟的道者,理应明白自己的极限。” “你什么意思?”武大圣吼道,“你认为我的极限很低吗?” 朱阳哼了一声,继续闭目修炼,武大圣喘了一会儿气,转眼看去,但看岳风也断然静坐,身前一个电闪闪的影子忽隐忽现。小胖子心中一凛,慌忙凝注精神,闭眼修炼,他的身子一忽而大一忽而小。 三人坐在山顶,静如石像,不一会的工夫,雪花飘落一身,裹住三个人影,将其化为三尊冰雪凝结的塑像。风更急,雪更狂,天地之间,满目皆白。 岳风从震动中醒来,刚才的状态十分幽深,仿佛潜入了千寻海底,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让人心悸的静寂,四周充满了悦目的冰蓝色,一切都在把握之中,似乎任何元素,都能随着心意捏塑成形。他慢慢地张开双眼,前方浮现出一个光亮夺目的影子,但当他试图操纵的一刻,又慢慢地消失了。 转眼看去,朱阳和武大圣还没有出定,他们坐在那儿,浑身冰雪堆积,口鼻间喷出一缕缕淡淡的白气。 岳风不觉有些后怕,刚才如果来了敌人,那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也许应该感谢这一场雪,他抬头望天,风雪更紧,岳风站起身来,远处的地面上白茫茫一片,可是大雪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一场雪十分蹊跷,岳风心中存疑,环顾四周。警惕起来。经过苍灵巨人的蹂躏,方圆百里的生灵非死即逃,就连飞鸟也已经绝迹,四面静得出奇,就像是天地初开。 簌簌簌,朱阳也醒了过来,他挺身站起,一双金色的瞳子更加清澈明亮,身上的积雪很快融化,雪水也被幻身的火气蒸干。 “这一场雪不太对劲。”岳风轻声说道。 朱阳唔了一声,点头说:“我感觉有些不样。这里太安静了。” “他们也许料到我会前往北方。”岳风皱起眉头。“如果是那样,我们应该换一个方向吗?” “不管去哪儿,他们都会紧追不舍,这是一群饿狼,不吃掉我们,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朱阳淡淡地说,“而且,我实在想不出,天下除了英招,还有谁能庇护我们?” “我们可以去狐神宫。”武大圣也醒来了,粗声粗气地说,“依依的妈妈是天香狐王。妖王中的妖王。” 岳风的心痛了一下,摇头叹道:“这个主意不好,我没脸去见依依,归根结底,她是被我逼走的。” 朱阳看他一眼,微微冷笑。岳风微感恼怒,说道:“猪样儿,你这是什么眼神?” 朱阳慢慢地说,“你在战斗中的表现十分超脱,总会选择最简单便捷的手段来决定胜负,但在感情上,你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总是在走弯路。我并不认为你真的那么喜欢云若,如果我的眼睛没瞎,你真正爱的是依依。你对云若的感情,不如说是对落星谷的感情,也许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什么爱,当她死去的一刻,你的心里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真正的悲伤……” 呼,一只拳头飞来,落在朱阳脸上,凤凰男飞了出去,他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还没站稳,一道黑影像猛虎一样扑来。这一次朱阳严阵以待,避开岳风的左拳,右拳闪电送出,飘如狂风,正中岳风的心口。岳风一个跟斗翻了出去,落在地上,两眼喷火。两人无言对峙,两道目光各不相让,岳风涩声说道:“朱阳,我的事情,不用你评头论足。” “你生气,证明我说对了。”凤凰男还在火上浇油,“苍龙岳风,你就是一条让人踩了尾巴的臭皮蛇。” “你呢,你这只自以为是的无毛鸡,我会拧断你的鸡脖子。” “来呀,连分身都没有的蠢货,我最喜欢教训的就是你这种口是心非的家伙。” “好了好了。”武大圣打圆场,“我们还是赶路吧,如果北方走不通,我们就去狐神宫。” “我不会去狐神宫的。”岳风狠狠看了小胖子一眼,“我宁可死在逐日大草原。”说完一纵身,向前飞去。 “要跟上去吗?”武大圣看了一眼朱阳。 “当然。”凤凰男耸了耸肩,“我很想看一看他的下场。” “唉,都是朋友啊,干吗这样凶巴巴的。” “当然。”朱阳摸了摸脸上的淤青,淡淡说道,“如果不是朋友,刚才这一拳,我的脑袋已经搬家了。” 风雪来自北方,三人迎风飞行,倍感吃力,狂风迎面怒号,就像是千百只大手,使劲地将他们向后推送。花了一个时辰,方才飞出三百多里。突然间,风势变大,前方响起凄厉的鸣啸声,朱阳凝目望去,忽地脸色大变:“不好,大家当心……” 话音未落,数不清的冰箭雨点般随风射来,顷刻之间,三人已被箭雨笼罩。 “八相风火轮。”朱阳厉声狂喝,八个火轮化为一只火球,挡在众人之前,冰,化为袅袅白烟,可是更多的冰箭呼啸而来,北风,不断吹向三人。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半空中的雪花凝结。 呼呼呼,上方也传来异响,三人抬眼看去,一团团巨大的雪球从天而降,带着让人心悸的呼啸,向着三人当头砸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寒冰蛇 岳风使出“神风酒龙卷”,风水流转,弹开雪球,武大圣变身巨猿,铁棍冲天狂舞,将坠落的雪球搅得粉碎。 可是更多粉冰箭、雪球飞来,因为天候之故,简直无穷无尽。三人倍感吃力,在天上立身不住,身子向下坠落,朱阳试图找出对手,可是风雪交加。苍茫一片,一时间很难发现敌人的踪迹。 三人落到地上,伙雪攻势稍稍减缓,仍有巨大雪球落下,可是半途分散变小,威力大大削弱。三人钻入一片密林,巨大的树冠成了阻挡雪球的屏障,粗大的树身,也成了抵挡冰箭的盾牌。 雪团击中树冠,发出轰雷似的鸣响,树枝从中折断。碎雪扑簌簌地从缝隙间落了下来。三人心有余悸,岳风沉默时许,说道:“这雪不是无主的,一定有人背后操纵。” “要下这么大的雪,除了天道者,只有两种生灵可以办到。”朱阳沉吟道,“一是六龙之一的冰龙王,二是寒冰蛇妖。前者一向呆在海外,很少来道者的地盘,若是后者,以下雪的规,数量一定相当可观……” “好冷!”武大圣忽然叫了起来,其他两人也很快感受到刻骨的寒意,这一股寒气不同于冰雪之气,而是如刀如剑,穿透林木,凋残树叶,深入人的骨髓,直要将人冻成雪人。 寒气突如其来,三人几乎生生冻住,他们一面运转元气,祛除寒意,一面转眼看去,风雪之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起伏涌动,紧跟着,四面八方响起了噬噬的锐啸声。 “八相风火轮。”朱阳抢先一步,召出幻身,火球一跃而出,四周的被火光照亮,冰雪融化,狂风止息,三人赫然发现,地上、树上,爬满了巨大的蟒蛇。这些蛇通体雪白,淡蓝的色的瞳仁像是深处水下的冰层,它们的四周凝结成冰,冰白色的躯体就在冰面嫂嫂地滑行,来势之快,比起寻常的蛇类迅疾十倍。 “寒冰蛇!”武大圣吼了起来,他举起铁棍,扫向一条逼近的大蛇。棍子扫中蛇身,一股奇寒顺着棍身传来,棍子上结了一层坚冰,冰层循着武大圣的双手蔓延。武大圣慌忙收回棍子,一棍横扫,挡开一条冰蛇,棍身上冰层粉碎,冰蛇也飞了出去,刷刷刷缠住一条大树,大树的树干上登时凝结了一层寒冰。 “八相风火轮”在三人的四周滚来滚去,烧得雪水横流,寒冰蛇噬噬退让,冰蓝色的眼中透出乖决的怒意,张开大口,吐出一股股奇寒无比的白气,白气冲入火球,火势微微一弱,而当喷气的冰蛇越来越多,“八相风火轮”也越来越小。 岳风的周围闪电横飞,猛烈的爆炸将蛇群掀得飞了出去,电流在冰层中乱窜,时有时无,锋利的电刃将寒冰蛇拦腰切断,同时间,他发出“真火刀”,片片火光飞出,落到冰蛇身上,在妖蛇的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妖蛇一旦受伤,会流出蓝色的液体。蓝血流出的一刻,伤口又会马上愈合,就像是三九天的冰河,凿开的冰层会迅速的凝结恢复。寒冰蛇一旦斩断受伤,也会如此这般,残缺的躯体彼此寻找,皆有寒气重新凝结,从而运动如初。 朱阳也使出了“火云手”,发出的火焰就像是某一种诱饵,妖蛇们纷纷向他游来,它们被火手切断,又不断地黏合,它们吐出一股股白气,大大减损了火云手的威力。 寒冰蛇越来越多,成群结队,大大小小,不停歇地冲向三人,这些蛇类几乎无法杀死,三人不断地斩断蛇身,击碎蛇头,可是冰蛇愈合之快,超乎想象,蛇口吐出的寒气,足以将一个大活人冻成冰块。如果只是一条两条还罢了,如此数目众多,寒气飘渺如雾,几乎无处不在,三人有生以来,从未感觉如此寒冷,牙关得作响,身子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热气。 “这些蛇杀不死啊。”武大圣牙关打颤,手里的铁棍粗大了数倍,上面结满了坚冰,挥舞之势也陡然变得迟缓。 “万火龙鳞爆!”火鳞飞出,落入蛇群,数百条冰蛇吐出寒气。火鳞还没爆炸,立刻惨被冻住,火焰在冰块中跳动,僵化、泯灭。 寒冰蛇的妖气居然冻住了火焰,这种凝结万物的气势让岳风十分棘手。冰蛇滑翔之速快得惊人,当岳风升到半空,它们透过迅疾的滑行蓄势,掠空而过,口吐寒气。一道道白影在身边穿梭,深深的寒意让岳风肌肤麻木,头发羽衣上结了一层薄冰。他不敢少有停顿,心里明白,一旦气血停顿,势必凝结成冰。 他尽力舞起雷魂枪,长长的电光绕身飞舞,粗约十丈。来去快得惊人,就像是一条盘空游走的闪电之龙,将近身的妖蛇纷纷截断,断蛇在地上挣扎,冰蓝色的血液凌空喷洒,断蛇们噬噬作响,拼命想要找回自己的原身,可是情形混乱,往往出错,大蛇接上一蛇找到了一个水桶粗的身子,看上去怪模怪样,十分滑稽。可是岳风笑不出来,寒冰蛇的威力决不减弱,嗖嗖嗖飞窜而来,就像是张弓射来的一支支蛇箭。岳风一面抵挡致命的寒气,一面斩削近身的妖蛇,元气时断时续,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一声悠长的凤鸣。岳风转眼看去。发现朱阳升到半空之中,两只金瞳闪闪发光,金色的光影流动不居,茫茫寒雾之中,就像是多出了七八个幻影,叫人心生错觉,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寒冰蛇无论来此何处,也逃不脱破魔金瞳的凝视。三只“火云手”捏成凤嚎的形状,这是“阴凤啄”的手型。岳风暗暗奇怪,眼下“旧冕风刃”的威力,显然强过“阴凤啄”,斩断蛇妖虽不能致其死敌,但可以大大延缓它们的攻击,想必起来,“阴凤啄”速度较慢,适合一对一的精准打击。 念头刚刚闪过,“火云手”已经挥出,点在一条冰蛇的躯体之间,冰蛇浑身一抖,痛苦盘曲起来,它摔落在地,连连抖动,片刻之间,僵死不动。 岳风恍然大悟,明白了朱阳的策略,他用“破魔金瞳”看出了寒冰蛇的薄弱之处,那儿是寒冰蛇的灵窍,精气流动的枢纽,“阴凤啄”劲力所至,锁住了寒冰蛇的灵窍,使其精气不能流通,寒气郁积体内,全无用武之地。 三只火云手起落如飞,妖蛇近身,全被击落,顷刻间,寒冰蛇僵死一地,后来者的攻势为之一弱。 岳风心中敞亮,凝目细看朱阳的手法,朱阳每一次攻击的点都不一样,大约是“破魔金瞳”看透了寒冰蛇的气血流动。 岳风不会“阴凤啄”,也没有“破魔金瞳”,照本宣科,难以模仿。他心念数转,忽地想出一个法子,一扬手,枪化为笔,召出幻蛇,锐声叫道:“龙鳞长生剑。” 幻蛇弓身一弹,龙鳞飞出,生出霜雪锋芒,嫂哩嫂漫天飞舞,每两口幻剑对准一条冰蛇,以精准之势,一剑盯住舌头,一剑钉住蛇尾,遇上强蛇大蟒,分出一剑,刺其中央七寸。 一时之间,幻剑乱飞,冰蛇无论远近,有的钉在树上,有的钉在地上,还有的被钉在顽石上方,尽管不足以致命,但却纷纷失去行动之能。寒冰蛇力量甚大,拼命扭动身躯,想要摆脱幻剑,可是长生剑既名长生,断而又生,折而又续,但与妖蛇一样,均是生生不绝。 朱阳看得清楚,两眼放光,“火云手”更快更急,更多的寒冰蛇被封住了气血,失去了活力。岳风见状,也起竞争之心。幻此龙吟阵阵,身上的龙鳞飞出一层,又长出一层,长生剑层出不穷,纵横乱飞。两个煞星争强斗胜,周围的蛇群却是倒足了大霉,僵死钉死的不计其数,满地扭动僵挺,噬噬惨叫,震耳惊心。 “呜!”突然间,武大圣发出一声低弱的惨叫,两人转眼看去,那一只巨猿被十余条冰蛇缠住了腰身四肢,坚冰在他身上飞快地蔓延,一眨眼的工夫,武大圣的身上多处了丈许厚的一层坚冰,巨猿张牙舞爪,抡起铁棍,俨如一只困在琥珀里的虫子,空有架势,但动弹不得。 嗖嗖嗖,岳风抢先出手,数十道幻剑飞出,将寒冰蛇钉死在冰块上面,更多的冰蛇涌向武大圣,朱阳飞身赶到,火云手雨点般落下,地上密密麻麻,寒冰蛇僵死了一片。 两人一前一后,正要逼近,林子里突然卷起一股大风,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从天而降,两人眼前一花,下意识向后倒退,只见一条巨大的飞蛇通体如雪,爪子勾住藏有武大圣的冰块,嗖地腾空而起。 “畜生!”朱阳金瞳喷火,紧追上去,“火云手”带起一股烈风,闪电霹雳般落向飞蛇,但那只飞蛇快得惊人,火光差之毫厘,屡屡落空。疾风掠身而过,朱阳侧目一看,岳风的幻剑追赶上来,飞星赶月一样射向飞蛇。 呜呜呜,飞蛇感到不妙,长长的尾巴抡了起来,化为一团白闪闪的奇光,长生剑还没靠拢,就被蛇尾扫得左右乱飞,蛇尾仿佛没有骨头,周流旋转,绵绵不绝,形如一面坚盾挡在身后,岳风剑如雨下,但也无机可趁。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古世家 朱阳认识这种飞蛇,这是肥遗的一种,六翅两爪,擅长冰雪妖法,故而也称冰肥遗,它是蛇妖中的小王,飞行的速度极快。 为了逼近这蛇,朱阳的飞行快到了极限,他的飞剑“明烈”是八品神剑,加上出神入化的驭剑术,渐渐逼近飞蛇,火云手蓄势待发,这时间,突然传来一声怪吼,朱阳侧目扫去,一团白影带着疾风卷来,他慌忙闪身躲避,双方擦身而过,对方尖利的爪子掠过朱阳的肩头,带起一溜夺目的血花。 “骇鬼惊神!”一团闪电破空飞来,击中偷袭的白影,爆发出一声震耳的巨响,白影呱呱惨叫着闪开,朱阳凝目细看,却是另一条飞蛇,它的小腹左侧漆黑一团,肌肤破碎,流淌出淡蓝色的血水,它扭转长颈,冲着赶来的岳风吐出一股白气,白气去势如电,不断蔓延暴涨,空气中的水分凝结,化为长约数寸的冰锥。 “龙鳞长生剑。”极光似的剑锋咻咻飞出,与密如雨点的冰锥撞在一起,冰锥反复折断,不住重生,剑锋也是如此,这一轮疾风暴雨般交锋还没结束,双方的主人己然逼近,岳风舞起了雷魂枪,长长的电光横扫天地。飞蛇极力盘旋,整个儿失去了形影,团团飞旋,变化万千,它吐出长长的白气,凝结水气,势如冰剑长锋,电光击中冰剑,发出嗤嗤嗤的急响。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各逞神通,亡命搏杀,激烈之处,几乎容不下一根细针。 朱阳趁岳风缠住飞蛇,继续追赶武大圣。一分神的当儿,前一条飞蛇已经没入丛林之中。 朱阳心急如焚,将“明烈”催发至极,剑身之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火焰,飞剑驶过,经久不灭。森林忽地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雪原,冰雪覆盖了苍翠的原野,细草灌木破雪而出,星星点点,煞是可怜。 雪原上有雪,有蛇、也有人。 最显眼的当然是蛇,一条巨大惊人的寒冰蛇盘绕在雪原的中央,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山峦,背上的翅膀比起狼犺的蛇身,显得异常渺小,朱阳敢打赌,这只大蠢蛇即使纵身飞起,离地也不会超过三尺。 人的数目不少,零零散散,足有百人,大多白衣白裤,个个形貌精悍,就在巨蛇的头顶上,站立着一个白衣中年男子,冷傲的脸上,挂着莫测的微笑。 “古天仇!”朱阳心头一沉,比起刁家,古家无论人数还是实力,均要高出一筹。 飞蛇拎着冰块,飞到巨蛇面前,寒冰蛇一张嘴,衔住冰块,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朱阳的脸色瞬间变了,手脚一片冰凉。不过一步之差,武大圣被吃掉了。刹那间,复仇的念头化为怒血直冲头顶,他的身后燃起凤凰之火,凤雏扭曲变形,化为巨大的火球,火球上三只火手,照得四周的积雪一片通红。 咻,冰肥遗得意洋洋,在巨蛇的身边翩翩起舞,突然,它的眼神收缩起来,变得锐如钢针,凝视远方。朱阳回头看去,心中咯噔一下,岳风冉冉飞来,手里提着那只横插一脚的冰肥遗,他的左臂血肉模糊,冰肥遗却只剩下无头的残躯,浅蓝色的血液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血线。这一只肥遗,显然没有寒冰蛇死而复生的神力。 望着同类的尸体,冰肥遗发出一声愤怒的狂叫。岳风看了对方一眼,目光甚是冷淡,问道:“武大圣呢?” “在蛇肚子里。”朱阳力持镇定,嗓音却因悲愤颤抖起来,双拳紧紧握起,瞳子深处似有闪电划过。 岳风也是应声一震,注视远处,面涌杀机。 “岳风!”古天仇面色冷肃,“听说刁之林死了,是不是?” “没错。”岳风冷冷说道,“他在地狱里等着你。”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古天回一身红衣,处在白衣冰雪之间,恰如一朵红花,格外惊心刺眼。 “臭小子。”古天回大吼,“你不要太得意,一百对二,你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闭嘴!”古天仇冷冷瞅他一眼,“不要小看对手,他可是杀死巫朗和刁之林的人,如果他真的那么容易对付,我们就没必要让寒冰蛇帮忙。”他俯身身子,拍了拍巨蛇的头顶,笑着说,“你说对不对啊,冰蛇王?” “没错!”巨蛇徐徐开口,“万蛇之王告诉我,要帮助你们干掉这个小子。” “这条蛇是冰蛇王幽雪。”朱阳轻声说道,“待会儿一定要小心。” “什么冰蛇王?”岳风看了凤凰男一眼,心中微感困惑。 “蛇王化无常自高自大,从属下中挑出了六只强大的蛇妖,一一冠以王者之名。冰蛇王幽雪就是其中之一,它的妖术应该不弱,至少可比三品妖王。”朱阳咬了咬牙,“就是它,吞了武大圣。” “人在蛇肚子里面能活多久。”岳风冷不丁问道。朱阳一愣,这一问甚是出奇,不由摇了摇头,涩声说:“那可不是寻常的蟒蛇,那是一只妖王。” “好吧,我们时间不多。”岳风咬了咬牙,“你对付古家,我来剖开这一条的蛇的肚子。” “好狂妄的小子。”冰蛇王幽雪咝咝发声,仿佛模仿人类笑语,“岳风,你向剖开我的肚子,将那个死猴子救出来吗?” “没错。”岳风脸色铁青。 “只要愿意,我马上就能将他化为乌有。”幽雪傲然说道,“你想跟死亡赛赛跑吗?” “那又有何不可。”岳风一挥手,丢下冰肥遗的残躯,手里的雷魂笔一弹而出,化为一条冷电四射的长枪,“如果他死了,我就斩下你的头,给化无常送过去,做他的忌辰礼物。” 幽雪盯着他,悬镜似的双目,发出愤怒的光芒,口中咝咝吐信,喷出冲天寒气。 “冰蛇王息怒。”古天仇笑了笑,抬起头来,盯着岳风,一字一句地说,“武大圣还没有死,不过他的性命,取决于你们。” “什么话?”岳风微微皱眉。 “他被封存在冰蛇王的肚子里,如果你能打败古家所有人,冰蛇王就将他还给你,如不然,他就是一顿现成的美餐。”古天仇拍了拍手,幽雪的肚皮突然透明起来,其中清晰地显露出—枚冰块,冰块中的巨猿清晰可见,“以这小子的修为,一两个时辰,应该还支持得住。” 岳风盯着武大圣,心中翻江倒海,不过看样子,呆在寒冰蛇肚子里,只要幽雪不刻意使坏,就跟藏在雪堆里一样安全。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看起来,我的时间不多。”一纵身,正要向前,古天仇轻轻地摆了摆手,冷冷说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相克宗的小子,有一个条件,你跟我们交手,不得使用幻身。” “卑鄙!”朱阳一声怒喝,“古天仇,你太无耻了吧。” “朱阳。”古天仇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也一样。” “你的理由呢?”岳风倒没有想象中的生气。 “很简单!”古天仇说道,“我是甲士,喜欢体术的较量,我可不想斗得正酣,却与幻身作战,那样太麻烦了。” “你觉得我的体术比道术更弱吗?” “从没如此认为。”古天仇淡淡说道,“我可不会这样小看邓震的传人。” 岳风和朱阳对望一眼,朱阳说道:“这是个圈套,他们的目的是把我们拖在这里,战不能战,逃不能逃。” “明知是圈套,我也得走进去。”岳风黯然说道,“我必须救出武大圣。” “好吧!”朱阳无奈苦笑,“我们试试看。” “古太华。”古天仇的声音冷冷响起,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应声出列,“你打第一阵。” “这样太慢了。”岳风喃喃说道,“他们有上百人。” “这一阵,我来吧。”朱阳纵身而出,他一抖手,“八相风火轮”和“火云手”统统消失,仿怫赤手空拳,迎向地上的古太华。 “小心一点儿。”古天仇淡淡说道,“太华,这个人是一个风轮髙手。” “风轮高手。”古太华瞳仁收缩,“那可少见得很。” “仙风乱羽。”朱阳身未赶到,招式先至,片片火羽飞出,夹在飞雪之间,火光灼灼,甚是耀眼。 “飞雪斩!”古太华嘁哩喀喳,披上银白色的铠甲,双手多了两口雪亮的长刀,刀光挥洒而出,片片如雪,挡住了火羽的去路,白光与红光交接,发出一连串凌厉的震响。 “曰冕风刃。”气浪还没泯灭,朱阳倏忽近了,双手卷起烈日似的火光,飘逸中透出刚劲,刚劲中透出潇洒,一眨眼的工夫,向着眼前的对手劈出二十多掌,掌风锋锐如刀,灼热似火,出手之快,肉眼不及,落到古太华眼中,对手连人带掌,化为了一团捉摸不透的狂风,绕着他周流旋转,防不胜防。 古太华不敢冒进,双刀挥舞如轮,全力护住身子,刀锋上喷出冲天寒气,凝结空中血气,化为两口长长的霜刀,刀锋所过,天为之裂,地为之开。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交锋 火刃籍刀凌空交接,发出咝咝异响,霜刀掠来掠去,火刃纵横交织,看似无形,其实有形每一次交锋,均是震动元气,激荡魂魄。 两人以快打快,快得几乎分不清谁是谁来。古太华身在其中,更是眼花缭乱,斗到紧密之处,全凭感发出手,起初半攻半守,可是朱阳身法太快,攻势连波迭浪,绵密无穷,仿佛四面八方瀚是他的影子,朱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仙风乱羽”加上“日冕风刃”,无论进退,均是攻击十足,数不清的人影像是一堵活动的墙壁,连绵不断从八方向他压来,古太华几乎喘不过气来。每一次交击,朱阳的风劲带着热力,直透刀锋而入,撞击他的魂魄元气。 岳风凝目观战,他与朱阳体术相若,甚至更胜一筹,尽管看得不是十分明白,可也勉强能够看出凤凰男的招数。古怪的是,朱阳身法如故,出手却越来越慢,突然间,他右手五指收拢,化为鸟喙之形,五指尖端涌出一道红光,俨如细长锋锐的针尖。 “当心。”古天仇一声锐喝,古太华还没明白过来,左肩到腋下之间的地方微微一痛,似乎让针扎了一下。他暗暗吃惊,挥刀后斩,朱阳早己退开。一刹那,刺痛的地方麻痹起来,麻痹处如飞扩大,很快弥漫肩胛,传到手臂,一条左臂麻木起来,出刀变慢,破绽又生。朱阳一晃身,忽又逼近,左手撮起,“阴凤啄”闪电而出,点中古太华右手护腕,一股灼热刺痛的感觉穿透铠甲,直透腕脉,这一下比起左肩受创更重,古太华的右手突然失去知觉。 这一下胸口破绽显露,朱阳的“阴凤啄”连绵而至,接连击中古太华的前胸后背。这样的点击并非胡乱出手,而是深思熟虑后的致命打击。朱阳故意加强攻势,逼迫对手全力应对,一旦使出全力,元气的流转必然加剧,“破魔金瞳”辨识入微,很快看出古太华元气流转的路径,神形甲所以坚不可摧,一是材质奇特,二是元气布满,可是任何防御均是有强有弱,神形甲也不例外。 古太华激烈反击中,暴露出铠甲的弱点,朱阳使出阴凤啄,元气集中一点,一啄之下,穿透了铠甲,截断了元气的流转。元气流转不畅,任何招数也使不出来。“阴凤啄”疾风暴雨般落下,每一击都正中要害,古太华周身麻痹,几乎成了一个沙袋,身上的铠甲失去元气支撑,纷纷消失脱落。 突然间,朱阳纵身后退,古太华落到地上,面红耳赤,迷迷瞪瞪,笃笃笃后退两步,忽地口吐鲜血,一头趴到在地,鲜血从口中涌出,染红了四周的白雪。 两人交锋,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七八分钟,古太华就己败北。古家阵营,鸦雀无声。朱阳一拂袖,飘然而回,与岳风对视一眼,后者微微苦笑,轻声说:“猪样儿,你太老实了,犯了一个大错。” “什么?”朱阳两眼上翻,“什么大错?” 岳风皱眉不语。这时两名古家弟子将古太华抬了下去,随同的好手俯身为其治疗。这时间红光一闪,古天回跳了出来,厉声叫道:“岳风,上一次有那骚娘们儿给你助阵,咱们没分胜负,今天正好,咱们别无打扰,正好分个高下。” “谁是骚娘儿们?”岳风冷冷说道。 “用细针那个。”古天回不知死活,高声大叫。 “古天回。”岳风脸色一沉,“你已经死了。” “不知所谓。”古天回冷笑说,“你他妈的是吹大的吗?” 他一摇一晃,铠甲上身,红光四射,双手吐出一对巨斧,挥手一挥一抡,左斧卷起一股寒霜,右斧卷起一股烈焰似的红光。他的体术在古家颇为特别,身具冰火之性,既有凝冻万物之威,也有焚烧万物之能。 咻,岳风一伸手,符笔变成长枪,手中一段闪电,忽长忽短,忽涨忽缩,明晃晃映照冰雪,格外刺眼夺目。 “大哥。”古天仇徐徐说道,“当心他的雷轮体术,千万不要轻敌。” 古天回一声狂吼,算是回答,他抡起双斧,猛冲上来。岳风一抖长枪,涌身相迎,“九幻雷神枪”的分身虽未等可是枪法他己修炼纯熟,其中融入了“天霜秋叶舞”的神妙节奏,手中仿佛挽了闪询的飞龙,收于方寸之间,放于四海之外,盘旋飞舞,变化万千,使到兴发处,枪身较约十丈,能直能曲,屈曲之处,形如一条长龙环身盘绕,针刺不进,水泼不苍龙转生入,无论寒气火气,均被逼在外围,可是一旦挥洒开来,真如长虹经天,飞龙游空,变化之奇绝,不愧是当年“雷公”邓震横行天下的神妙枪术。 古天回不知深浅,以为岳风还是“天道布武”时的岳风,这时当真面对,才发现事情变化太大,只见电光闪闪,铺天盖地,一时间上下遮拦,几乎只有抵挡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偶尔挥出几斧,也被长枪挡开,枪身上一股电劲奔腾如江河,击得他浑身上下一片痛麻,这条该死的雷魂枪,与其说是枪,不如说一时条鞭子,软起来屈曲自如,能从任何间隙中刺入。巨斧势大力沉,能封善挡,可惜的是太过刚硬,遇上这样可软可硬的奇材长枪,先天上就有些吃亏。 斗兵刃落了下风,古天回收起大斧,将身一滚,化为冰火狻猊,纵身扑向岳风。岳风一闪身,人向远处腾挪,枪却卷起一片光影,刺向狻猊双眼。狻猊慌忙向后退缩,这一缩,岳风收起长枪,大喝一声,双拳齐出,虚空中闪电纵横,纳入他双手之间,化为一个巨大的闪电光球,呼地脱手而出。 狻猊纵身一跳,让过球形闪电,那光球在它身边爆炸,电光四流,枪戟一样钻入它的体内。狻猊只觉痛麻,张开大口,吐出一团火球,火球凌空,一分为九,火雨一样落向岳风。 岳风一招手,骇鬼式,电蛇窜出虚空,迎着火雨乱冲,电火交织,虚空中如放电火。 只因不能使用幻身,“闪电流星雨”也不可用,可是骇鬼、惊神两招,岳风使得熟极而流,刚刚击散火球,电蛇回缩,化为闪电巨球,形如日月坠地,轰向冰火狻猊,这一连串招式一气呵成,快得不可思议,使人眼花缭乱。古天仇居高望见,便觉要糟,狻猊尽力一闪,闪电檫身而过,正要松一口气,不防岳风招手之间,第二团闪电已经飞出,他算到古天回的路径,冰火狻猊这一下,好比将身子送到了闪电之前,电蛇乱窜,冰火四溅,古天回发出一声长长的号叫,胸口以上似要撕裂一般,他的双眼白光一片,电流飞射,挡住了他的视线。 就在这时,身子忽地一紧,被一样东西紧紧缠住。古天回奋起神力,急要挣脱,谁知道那东西坚韧异常,而且带有无匹大能,闪电如决堤的河水一样涌出,穿透层层重铠,直抵他的肉身。 古天回惨叫连连,可是根本无用,他的视力渐渐恢复,骇然发现,困住他的正是那一条可刚可柔的雷魂枪,长枪化为了一条闪电锁链,将它的四肢牢牢捆绑起来,枪上电光向他体内乱钻,撕裂宝甲,直抵皮肉。更要命的是,它被死死困住,岳风却己腾出手来,站在他的背上,双手不断涌出巨大的闪电光球,接二连三轰击它的头顶。古天回头开脑裂,两眼发黑,身子满地乱滚,可也避不开狂猛的打击。突然间,一道白光从上而下,这一击,彻底击碎铠甲,直透他的脑门,古天回脑袋仿佛活活劈开,眼前一团漆黑,终于昏了过去。 古家人人变色,古天回虽不是古家顶尖人物,可也足以排进前六,不想不过一刻工夫,尽被岳风揍得昏了过去,身上铠甲消失,浑身血肉模糊,脑袋红通通的,就像是开了瓢的西瓜。 “他死了吗?”人人扪心自问,均是心生惧意。 “古天仇!”岳风提起古天回,冷冷说道,“放了武大圣。” 朱阳终于明白了岳风为什么说自己错了。不错,他太过耿直方正,一心公平相搏,压根儿没有想到生擒古太华,来换武大圣。所以岳风一出手,策略不是打倒对手,而是活捉对手,古天回在古家的地位胜过古太华,作为人质,再好不过。 “这个无赖!”朱阳盯着岳风,心中又恼火,又佩服,不过对付这些无耻之徒,若不以牙还牙,实在不易胜出。 古天仇脸色铁青,盯着古天回,目光微微闪动,他忽一顿脚,喝道:“冰蛇王,把那臭小子吐出来。” “你说吐就吐吗?”幽雪瓮声瓮气地说道,“古天仇,你可别弄错了,我是化无常的大将,不是你的属下。你的兄弟是死是活,压根儿跟我无关。那只猴子是我的,我要将它化成汁。”说着将头一摆,想要摆脱头顶的男子,可是古天仇的双脚就像是钉在蛇头之上,只是一动不动。幽雪又惊又气,发出一声怪叫,冰肥遗俯冲而下,探爪抓向古天仇。 古天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一扬手,虚空中多了一道白气,看上去细淡如缕,并不如何显眼。冰肥遗怪吼一声,也张嘴吐出一道白气,又粗又长,形如一道白虹,两道霜白雾气凌空交错,细弱一方陡然暴涨,裹着白虹倒卷而回,雪白中透出光亮,形如一抹剑光,快得叫人看不清其中的变化。 刷,肥遗摇摇晃晃,向前飞出丈许,忽地分成两半,一左一右,啪啪摔在地上。 不过一个照面,古天仇就斩杀了一只小妖王。 第三百五十五章 冰剑无形 幽雪发出一声怒鸣,巨大的身体上开始飞快的结冰,转眼之间粗了一倍,长长尾巴卷了回来,化为一道冷光,山墙一样扫向古天仇。 古天仇心里明白,即便躲开蛇尾一扫,也会被寒冰活活冻住,更何况,如果杀了这只蛇妖,一来有背余弃义之嫌,二来惹恼了化无常,对于本世家的确是个劲敌。 心念教转,古天仇一晃身,落到雪原之上,幽雪呜呜怪叫,蜷起身子,作势要攻。古天仇╠扬手,一股白气送出,幽雪巨大的身子一晃,仿佛身不由主,向后倒退数丈,身下犁出了一条深冷,冰蓝色的眸子起了—团浑浊的白雾。幽雪晃了晃脑袋,眼前微微晕眩,它的口中咝咝吐信,但却不敢轻易上前。 “你也看见了。”古天仇冷冷说道,“这条蛇不肯吐出来,你的朋友恐怕没命了。” “是么?”岳风眼里光芒一闪,手中长枪电光四射,古天回的躯体筛糠似的乱斗乱颤,跟着瘫软如泥,吧嗒一下摔在地上,岳风一抖手,收回雷魂枪,淡淡说道,“古天回也一样。” 古家众人又惊又怒,纷纷破口大骂。 古天仇盯着古天回的尸体,脸上腾起一股青气,他一扬手,众人收起叫骂。古天仇盯着岳风,冷冷说道:“你进步不小。” “马马虎虎。” “难怪这样狂妄。” “狂不狂,试过再说。” “你杀了古家的人,必要以命偿命,血债血偿。” “我也想说。”岳风深吸一口气,双目扫过全场,“你们害死我的朋友,人也好,蛇也罢,统统都要血债血偿。” 古家的人纷纷发出怒吼。古天仇一扬手,众人又安静下来,他盯着岳风,目光逼人:“苍龙岳风,你敢与我一战么?” “一个对一个?” “没错?” “不用幻身?” “不。”古天仇冷冷道,“尽你所能。” “古天仇。”岳风笑了笑,“你不怕输?” “我不认为会输。”古天仇淡淡说道,“你击败过不少古家的人,只不过因为他们没有领会到‘冰河洗剑’的真正奥义。” “奥义,说得真好听。”岳风冷笑说,“变成狗的奥义么?” 古天仇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笑了笑,说道:“真正的剑是无坚不摧的。” 岳风轻轻一抖枪,冷冷说道:“请吧,古家主。” 古天仇一晃身,披上了一副银光闪闪,精美绝伦的铠甲,他身后的翅膀没有形质,看上去有如一团飘洒的雪花。 “喝!”岳风先发制人,长枪一晃,身后虬龙腾起,卷起狂风水龙,向着古天仇压去。 古天仇一扬手,一缕白气穿空而过,切开神风,直抵水龙,此时仿佛来势己尽,可是一股奇寒透过幻身直透过来。 一刹那,岳风僵住了,水龙卷凝结成冰,化为一条撑天的冰柱,一股极寒之气透过冰柱弥漫而出,将那一条幻虬活活冻住。 古天仇动了,又一扬手,虚空中生出萧萧风声。岳风见过他的厉害,这一击能毙了冰肥遗,未始不能将幻虬连带冰柱齐腰斩断。 他来不及多想,飞身纵起,双拳齐出,闪电聚成一团,又呼啸而出,白气与闪电相击,遤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响。 岳风只觉一阵风切开了球形闪电,带着犀利之气,向他迎面扫来,于是横枪一拦,一股巨力撞来,雷魂枪不由向后内扭曲。岳风的身子向后飞掠,重重撞在冰柱上面,元气顺着背脊传入冰柱,冰块支离破碎,幻虬破冰而出,浑身一拧一放,长生剑漫天洒出。 古天仇又是一挥,一股白气由细而粗,又少而多,青白相间的长剑一旦沾上,便如冻僵的鸟儿,扑簌簌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活力全无,剩下的幻剑绕过白气,冲到古天仇身边,后者将身一挺,身子四周寒气蒸涌,幻剑纷纷坠落,剩下的数口悬停半空,古天仇微微冷笑,伸出指头轻轻一弹,幻剑化为团团冰屑,顷刻间无影无踪。 “万火龙鳞爆!”岳风一声疾喝,火雨漫天。 “寒山冰莲!”古天仇一扬手,锋锐的白气化为多多莹白色的冰莲,每一朵冰莲迎上了一点火光,火光一时尽灭,即有爆炸之能,刚一炸开,对面冰莲化为白气,裹住火光,使其慢慢熄灭。 两人刚一交手,岳风尽落下风。古家人齐声欢呼,朱阳却是皱起眉头。冰蛇王幽雪则神情暧昧,轻轻吐出蛇信,冰蓝色的眼睛盯着两人,闪烁出诡谲光芒。 岳风身子摇晃,微微喘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曾想,“冰河洗剑”到了古天仇手里,竟是如此的难以抵挡。他微微握拳,心中闪过“电斧破甲拳”的拳法、“九幻雷神枪”的枪术,可是并无一样能克制古天仇的神通。只见古天仇噔噔走来,双手涌出两道白气,形如两支长剑,但这样的无形剑气,可大可小,可长可短,可分可合,一旦施展起来,根本难以抵挡。 古天仇又一挥手,剑锋似的寒气迎面冲来。 “火印神雨!”岳风收起长枪,双拳齐出,拳头通红发亮,喷出丈许火光,一刹那,他击出百余拳,漫天红光一片,形如一面坚盾,挡住冰河剑气。炽烈的拳劲前后相续,剑气击穿一层,又来一层,层层相接,连绵不断。 一切都是枉然,剑气如切腐乳、所向无前,一个照面的工夫,就将拳劲击穿,岳风刚要后退,一股寒气掠身而过,跟着剧痛涌来。他一个跟头向后翻出,退出足有二十丈远,低头看去,从肩到胸,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切口,深约分毫,长约尺许,鲜血汹涌而出,顷刻染红了黑色的羽衣。 古家人的助威声震天动地,冷嘲热讽接连传来:“臭小子,知道厉害了吧……家主,把他切成一千块喂狗……古家的血可不能白流……杀了他,斩断他的手脚。” 元气所至,止住鲜血。岳风望着对手,嗓子微微发干。古天仇盯着他微微冷笑,耸了耸肩,淡淡说道:“刚才只是热身,下面才是正赛,小子,你准备好了吗。”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芒,“我要将你切成碎片。” 岳风默不作声,心中念头急转:“火印神雨挡不住他?也不对,若是全然挡不住,以他无形剑气的厉害,刚才那一击,我已经被他切成了两段,但这一条伤口并不太深。足见五行相克,这一路拳法,仍是对他的剑气有所克制。可惜这些天练的多是 《天雷正法》 ,这一路相克之术大半荒废了!” 古天仇一晃身,跨出一步,这一步越过十丈之遥,右手一扬,“冰河剑气”破空而来。岳风不敢硬当,飞退之余,“火印神雨”接连送出,红光漫天,如涛如浪,可是依然挡不住那一抹白气流光,剑气撕裂火劲,直抵近前。岳风双手一合,情急中又变为雷轮之术,举起一团电光,电光剑气相撞,激起一阵阵闷哑的怪响。 电光消失,剑气没有再度向前,穿过火印神雨,己是强弩之末,电光球遮挡之下,剑气袅袅消散,形如化去的白霜。 岳风的心中生出狂喜,但他高兴得太早了些。古天仇双手狂舞,刹那之间,空中出现了七八道剑气,纵横交错,锋锐绝伦。 “火印神雨!”岳风发出一串近似于绝望的狂吼,双拳密如阵雨,一时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送出了多少拳,只知道元气消耗之快,几乎将他的经脉掏空。 空气中响起惊人的锐响,剑气破空的萧萧声仿佛有人在笑,那是死神的笑声,白气红光旋转、纠缠、冲撞、交击,相互渗透,分分合合,白气中血光飞舞彳响起少年低沉的吼叫。终于,剑气消散,一道黑影飞了出去,一个翻身落在地上?岳—牟括地,气喘吁吁,从脸到脚,均是剑痕密布,鲜血淋漓而下,这一刻,他几乎变成半个血人。 白影一晃,朱阳抢到近前,注目古天仇,身后红光隐隐,显露大手之形。 “退下!”岳风徐徐起身,脸上一道剑痕,染红半张脸膛,他扫了朱阳一眼,“猪样儿,他可是我的敌人。” 朱阳看他一眼,皱了皱眉,淡淡说道:“那你可得打起精神,再这么下去,血也要流干了。” 岳风长吐一口气,可是没有做声。朱阳的心头微微一动,移步转身,退到一边。 古天仇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讶异,方才他连出杀招,按理说,岳风应该已经死了,但不知为什么这个小子,挡住了一轮剑气,仅仅只受皮肉之伤,没有如愿变成十块八块。 这种感觉,让古天仇很是不快。 “冰河倒泻,分天裂地!”古天仇双手狂舞,无形剑气刷刷而出,漫天白光飞舞,长长的霜气搅得周天寒彻,形如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向着岳风的头顶笼罩而下。 “天霜火神雨!”岳风半身浴血,站在地面,望着剑气纵横的死神之网,口中吐出决绝的字眼。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冰分身 话才出口,岳风的拳头就己红了,形如烧红的火炭,冲天发出一连串轰击。轰击的节奏十分奇特,快中潜慢,无所不至,出拳虽然密集,可是始终遵循这一种节奏。 节奏超“天霜秋叶舞”的节奏,送出的拳劲,却是“火印神雨”的神通。刚才危急时刻,岳风在出拳的时候,为了护住四周,无意间用上了“天霜秋叶舞”,以神妙的节奏将拳劲组合起来,绵密无间,不断抵消冰河剑气的威力。鬼使神差,居然让他挡住了古天仇致命一击,虽有剑气漏网,可纶伤害甚轻。 火雨与剑气再一次交锋,这一次的声势更加猛烈,红光冲天,白气落地,积雪被狠狠地撕开,剑气透地而出,切割出深深的裂口,岳风脚下的大地四分五裂,就像是经历过了一场最猛烈的地震。 剑气嗖嗖不绝,压根儿没有停歇的意思。岳风的额角,脖子,纷纷出现了细长的剑痕,尽管不足致命,但己鲜血涌溅。 叮,一声激鸣,仿佛刀剑相交,岳风飞了出去,掉入一条裂缝,一道剑气跟踪而至,岳风手中多了一条电闪闪的长枪,卷起一片电光,叮叮叮连声激鸣,剑气烟消云散。 “闪电流星雨!”岳风长枪一抡,数不清的电光球从天而降,但以惊人气势,冲向古天仇这一下,古天仇不敢大意,放弃追击对手,双手无形气剑漫天挥舞,球形闪电一旦逼近,即刻惨遭击散。 黑影闪动,岳风冲天而起,苍穹剑的光芒十分刺眼,雷魂枪暴涨十倍,挽起千百朵枪花,穿过球形闪电,以怒海狂涛之势向这古天仇倾泻。 这是真正的乱战,也是岳风最喜欢的情形,单纯的体术境界有限,只有融入道术之中,方能真正发挥威力。古天仇的“冰河剑气”练到了极高境界,所向无前,无物可当,但仅是这样的剑气,远远不足打败岳风。 电光与剑气交织撞击,幻虬凌空婉转,天上浓云翻腾,电光在云层中冲突,化为团团闪电,呼啸而下,几乎漫无穷尽。 岳风的身影在电光中穿梭,雷魂枪的光亮几乎将古天仇完全淹没。 突然间,电光中白气暴涨,遤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向后飞出,云散电收,四周忽又归于寂静。 两人双双落地,岳风的羽衣又被划破多处,背后一道剑痕几乎撕开了背脊,古天仇却披头散发,银白色的铠甲上破损多处,一道伤口划破他的额头,鲜血汩汩流出,染得一张脸血肉模糊。 古家人的鼓噪忽地安静下来,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沉默。古天仇占了上风,但他的优势并不如想象中的明显。体术的攻击远比道术要近,岳风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凭借距离,躲开古天仇的杀手,用雷暴闪电将对手拖死。之前所以受创,主要还是因为陷入了体术决胜的泥沼,己短击长,纵有所悟,但也正中古天仇的下怀。 岳风一旦明白过来,胜负之数登时有变,古天仇仍在上风,但要想轻易击倒对手,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两人凝视对手,均是神色凝重。突然间,古天仇双眉一扬,一纵身,冲了上来。岳风大喝一声,闪电流星如雨下注,古天仇晃身之间,带起冲天剑气,剑气撞击闪电,发出撕纸裂帛的哑鸣。 岳风望着对手,忽觉有些不对,一股杀气从后涌来,他猛地转身,忽见一抹白气迎面飞来。岳风挺枪一挑,枪身登时弯曲,可是另一道白气横腰扫来,岳风右手一沉,一团电光挡住了白气的锋芒。爆炸声震耳欲聋,极大的冲力带的他向后飞出,一口鲜血夺口而出。 岳风飞行途中,隐约看见,一左一右,出现了两个古天仇,只是浑身白气袅袅,形影不胜飘渺,与其说是真人,不如说是两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当心。”朱阳吼声远远传来,“他有四个冰分身。” 岳风长枪抡圆,护住全身乎啸而下,在他四周坠落,发出猛烈的爆炸,岳风在电流与气浪中翻腾,看似身不由生,自伤己身,其实布下了一层强劲的防御。古天仇的分身正要逼近,就己陷入了狂暴的爆炸之中,只好无功后撤。 岳风环眼四顾,四面八方,共有五个白影,均是清一色的古天仇。其中一个真身,四个分身,同时发出剑气,简直繁密如网。 岳风一纵身,向上冲去,眨眼间钻入云层,呼啸的剑气在他身后身边咝咝作响,切开衣衫,撕裂肌肤。任他飞得多快,均如附骨之蛆。 “冰河四象剑!”古天仇一声大喝,声如雷霆,响彻耳边,岳风不及回头,就感觉一股骇人的寒气,他一转身,只见古天仇就在身后,五个影子若聚若散,藏在云岑之中,剑气密集成网,迎面笼罩过来。 “闪电流星雨!”此时己在云层,岳风的身子四周,窜出无数闪电,扭结成团,不及飞出,就挡住了飞来的剑气,电光剑气在云层中冲撞,爆发出一连串雷鸣似的巨响。古天仇的四个分身倏忽散开,分从四面八方,向着岳风扑来。 地上的众人仰首望天,只见黑云翻滚,其中电闪雷鸣,剑气凝结云气,雪花飘飘而落,可是所蕴寒气太甚,落到一半,水气重重叠加,落地之时,已经化为一颗颗坚硬的冰雹。 两人在云气中交锋,身影忽隐忽现,电光忽离忽合,浓白的剑气时而冲出云团,就像是一条条凌空飞舞的冰龙。 突然间,一声雷鸣,云中冲出一个人来,形如坠石,下落奇快,众人还没看清,他己重重摔落在地,地面被砸了一个深坑。众人凝目看去,深坑中一片黑色衣角,随风微动,雪地之中分外醒目。 掉下来的是岳风,他输了吗,死了吗? 幻虬徐徐消散,少了翻云覆雨的源头,一时云破天青,五道人影飘然下落,五个古天仇落在地上,倏忽之间又合而为一。 古家人屏息安静时许,忽地齐声欢呼起来。 朱阳脸色苍白,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向古天仇,如今只剩他了,武大圣死了,岳风也死了,尽管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而今眼目下,唯一能做的只有报仇。敌众我寡,报仇的机会甚是渺茫,但就算是死,他也要让古世家吃足苦头,他要用凤凰之火,在他们的身上留下永远的烙印。 “凤凰血裔。”古天仇盯着他一瞬不瞬,“古家跟你没有仇,刚才那一阵,你也手下留情,如果你还算明智,今日一战,到此为止。” 朱阳轻轻摇头:“古天仇,你出招吧。” 古天仇微微冷笑,说道:“好吧,这可是你自找的,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也有三个分身,不过,我有四个,比你要多。” “耗子的数量比猫多,羔羊的数量也比老虎多。”朱阳答得漫不经意。古天仇的脸色却变了,古家人纷纷怒喝:“臭小子,你才是耗子,家主一脚就能把你踩死……蠢货,你知不知道自己跟谁说话,当心我撕烂的鸟嘴……” “闭嘴!”古天仇一声冷喝,望着朱阳微微一笑,“好吧,凤凰血裔,我们就来看看,谁才是虎,谁才是羊,谁是猫,谁又是耗子。” 他身形不动,两侧走出四个人来,五个古天仇并肩站立,身披宝甲,双手吐出无形剑气。 “火云手!”朱阳手捏法诀,身后左右,出现了三只巨大的火手,晶莹修长,透出一股庄严之气。 “猪样儿!”;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传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阳应声一颤,对面的古天仇瞳子遽然收缩,目光如针如芒,投向朱阳身后。 古家人的脸上也流露出惊讶表情,他们吃惊地望着岳风站了起来,身上羽衣褴褛,肌肤苍白如死,他站在凹坑的中央,两眼通红如血,迸射出红宝石一样的光芒。 古天仇的心里大犯咕哝,刚才云中一战,虽然没有看清,但他分明知觉自己切中他了,纵使没有一刀两段,也难免变成藕断丝连,可是岳风遍体完好,就连之前的伤痕也统统痊愈了。 “你还没死啊。”朱阳暗暗松了口气,说话的语气却冷如冰霜。 “当然。”岳风看他一眼,“你很过分,这是你第二次要跟我抢对手。” “谁稀罕么?”朱阳冷笑一声,收起火手,袖手站到一边,“我倒要看看,你还会死几次。” “古天仇!”岳风漫步向前,身上的破烂衣衫垂落在地,“你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古天仇的脸色有点儿不太自然,短短的一刻,岳风气势已经完全不同,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这不是平常的冰雪之气,而是浸透了死亡的气息。 “你杀死一个人,至少要检查一下他的尸体。”岳风冷冷说道,“对方断气之前,你不能应该单方面宣布胜利。”他顿了顿,微微一笑,笑容诡奇,“这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哼。”古天仇冷笑说,“那又怎么样?” “很简单。”岳风呼出一口淡淡白气,“你得道歉,用你的命!” 古天仇看他时许,忽地纵声狂笑。岳风也笑了,他的身后涌起一股淡淡的白雾,白雾凝结成形,化为一个两丈有余的白影。轮廓一如岳风,可是自发自动,其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灵性。 古天仇收起笑容,望着白影,心中不知为何,破天荒生出一丝寒意。 第三百五十七章 百人斩 岳风升了起来,漂浮空中,像是一只黑白间杂的飞鸟。古天仇也升了起来,目射冷电,凌厉非常,同时序起还有四个分身,个个飘忽迷离,若聚若散,若走若奔。 岳风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浮在空中的雕像!约几分钟,古天仇按捺不住,真身分身齐齐而动,十只手齐齐挥出,有如疾风暴静,霜白的剑气满天飞舞,刷刷刷击向岳风。 岳风场时动了,但没有反击,他的身形快得出奇,仿佛化身为烟气,在剑气之间穿梭飞驰。众人看得目定口呆,古家人都心知肚明,古天仇的剑气究竟快到何种地步,躲开如此剑气,需要何等高速。岳风的身影化身流光,压根儿看不清他的影子,如烟如雾,穿过绵密无间的剑气,不时逼近古天仇的身前。 岳风速度之快,古天仇暗暗吃惊,他将真身、分身来回变幻,决不使岳风摸清其中的虚实。分身、真身,忽来忽去,与岳风比快,霜气穿空而过,道道白痕纵横交织,乍一看十分好看,谁知绚丽之中,却有暗含死亡。 岳风像是网罗中的流萤,飞舞了一阵,忽又停了下来,古天仇一真身,四分身,好比五个古天仇,岳风一停下来,便有数十道剑气向他会聚。 “喝!”岳风身后白影向外暴涨,一股阴寒之气,迎向飞来剑气嗤嗤之声不绝,剑气击中白影,顷刻无影无踪,余威所及,岳风的脸颊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如游丝的血痕。 “冰河四象剑!”古天仇想起岳风的种种奇事,心中不敢怠慢,催动元气,五个人影双手之中飞出了十道又粗又长的冰白霜气,带着异样呼啸,剌向那一片白影。 岳风双目虚闭,浑然入定,脸上的剑痕飞快的愈合,转眼之间,消失无痕,苍白如冰。真人一动不动,白影却陡然动了,双手势如闪电,向外扫除,白影扫中白气,发出闷雷也似的哑响。 白影出手之快,仿佛一瞬之间,同时击中了十道剑气,剑气向后回卷,稍一停顿,又向前飞射。 这么来来回回,交锋数尺,白影似乎不堪重负,向内凝缩,化为溥薄一层,笼罩岳风周围。古天仇心中微微一喜,正要聚集气力,加以致命一击,不防岳风腾身而起,双目陡张,亮如星子。古天仇大喝一声,一道剑气直奔岳风胸口。岳风一晃身,剑气檫身而过,他的肩头遤射出一溜电芒,电光与剑气相接,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受了某种激励,岳风身周迸发出强烈的电光,电光从他的身上涌出,手上涌出,长长短短,粗粗细细,凝结成了一个电光闪闪的人形,须眉毕现,面庞清晰,只与岳风无甚两样。古天仇暗暗吃惊,一扬手,一道剑气击中人形,但如石沉大海,一阵电光闪过,那个人形张开了双眼,一伸手,右手多出一支电光四射的长枪。 “分身。”古天仇暗暗吃惊。 天鬼附身、外力加身之下,岳风终于有了一个雷分身。 尽管只有一个,但已显现出惊人的威力,这一个分身,并不惧怕冰河剑气。 古天仇的心里生出一丝战栗,可是岳风已经动了,一真一幻两个人影,手中长枪挥洒,卷起电芒万千,身后幻虬冲天而起,颜色青里透白,眸子冷如寒冰,四方风云齐动,电光呼啸而出,这一次破云而出的球形闪电,形如小山,比起之前大了何止一倍,至于其中的威力,更是大了一倍不止。 闪电、枪花、分身,剑气,这一次,双方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攻防,霜气漫天,电蛇狂舞,雷分身迸发出的闪电,似要将天地搅得粉碎。 古天仇感觉一阵窒息,电光不时穿透剑气阻拦,钢针一样刺中他的肌肤。冰分身在闪电和雷魂枪的打击下,几乎有崩溃瓦解之势。 岳风发出一声长啸,身边的“雷分身”失去了人类的形体,变成了一条长约十余丈的长枪,纵横扫击,神速惊人。古天仇一愣神的工夫,雷分身所化长枪,三尺刺穿了同一个冰分身,第三次刺入之时,长枪化为绕指锁链,将冰分身缠绕数匝,岳风的本体,还有球形闪电,全都并力一向,挑刺轰击,顷刻之间,冰分身化为乌有,消失的无影无踪。 古天仇又惊又气,使出全力,攻击岳风的真身,只要攻破真身,幻身、分身全会消失。可是岳风有白影护体,闪转如风,古天仇使出全力,也仅仅在他身上留下一两道血痕,更可气的是,血痕刚刚出现,即又慢慢消失。岳风此时此刻,俨然不坏不死之身,古天仇陡然之间,信心大大动摇,生出一丝怯意。 看样子,关于这个小子,许多传说都是真的,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呵护着他,让他始终无法杀死。 可是,古天仇不愿相信,也不肯相信,这太不公平,这天下没有不死不灭的肉身,不管是谁,一定有杀死他的法子。 正心乱,忽觉有异,岳风故技重施,又将一个冰分身毁掉。跟着声东击西,又将第三个分身碾成一团白气。 古天仇失声怒吼,驾驭仅存的分身,使出浑身的气力,白花花的剑气遮天蔽日,短短的一瞬,几乎压倒了岳风的电光。 可是眨眼之间,电光冲破了剑气,两条长枪有如双龙出海,搅得漫天霹雳乱飞,电光一道接着一道落下,直的,曲的,粗的,细的,粗的有如蟠龙,细的细如钢针,无论何种电光,都围绕着古天仇四周起舞。 古天仇的真身、分身,统统都被电光淹没。 古家人无由紧张起来,古天仇会输,这样的念头,他们想也没有想过。可是事实俱在眼前,他的冰河剑气,完全被“九幻雷神枪”和“闪电流星雨”压制。如果家主真的输了怎么办?众人不敢再想下去。 一声凄厉的长叫,一道白影从天而降,重重摔入雪堆,溅起数丈飞雪。古天仇从雪堆里冒出头来,脸色惨淡,身上烧焦多处,背脊一道伤痕,皮肉焦枯,深可见骨。 上方的电光气势不减,形如一座电光结成的磨盘,向着古天仇当头压来。 “哦呀呀!”不待古天仇发令,所有的古家好手,全都冲了上来。 朱阳脸色微变,纵身上前,“八相风火轮”护身,三只“火云手”攻敌,守中带攻,迎向众人。一对一只是一个笑话,对于自古长存的世家,背信弃义时而有之,只有必胜之时,才有一对一的说法,只要一落下风,大可以多为胜。这一百人均是古家的好手,百人齐动,足可抵得上一支大军。 朱阳、岳风只有两人。 二对一百,一场血战终于爆发。数不清的剑气冲天入地,古家的甲士们忽而变身狻猊,忽而还为人形,招式林林总总,招招阴毒致命,所有人围住火光与电光,三个火分身,两个雷分身,电火交织,人影莫辨,尖锐的凤鸣和幻虬的长吟此起彼落,数不清的电球与火球飞天砸地,爆炸声震动数里。 鲜血四溅,染红了遍地的积雪,冰蛇王幽雪也似乎被这无情的杀戮所惊骇,带着一群妖蛇,远远缩到一边,不敢靠近斗场。 岳风陷入重重围困,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攻击自己,只知道人群之中藏着古天仇,他的剑气和其他人相比,根本就是一天一地,每接他一招,都要使出全力才可。他感觉身上不断遭到重创,要不是天鬼之影护住身体,早就被人碎尸万段,那白影化为不破的防御,紧紧围绕在他身边,抵消冰河剑气的猛烈攻击。 他驾驭幻身、支使分身,维系奇特的节奏,始终不让枪法乱掉,雷魂枪在各种鲜活的肉体里进了又出,退出的一刻,后者必然化为一具死尸,鲜血西方喷溅,像是凌空开出一朵朵绚丽的红花,人头、手臂、腿脚,不断四处翻飞,就像是秋日里飞舞的落叶。 战斗无穷无尽,耳边尽是怒吼、哀号与呻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难闻的臭味,杀到后来,岳风有些麻木,只是无意识地攻击周围的人影,他向每一个攻击者痛施反击,不留余力,也不留余地,一种狂暴绝伦的戻气在他体内流转,熔岩喷发似怒火,恨不得将这世界化为灰烬,与之相伴的,却是一种无可名状的孤独,他深深地感觉,深处重围之中,他是那么的无助和孤独。 只有杀下去,他己停不下来,四周的雪一片通红,大地染成了红色,强烈的倦意弥漫全身。 第三百五十八章 破茧 尸体从天而降,雪原上绽开出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红花,触目惊心,极其可怕。 同宗亲友的死伤,让古天仇快要发狂。他不断地冲向岳风,发出凌厉剑气。这个少年在古家人的眼里,根本就是一个鬼,斩不中,摸不着,每次以为他必死无疑,岳风又从人缝之中钻了出来,脱身之时,总有两个人从天而落。他出手不但很快,而且有条不紊,他的脸色煞白如纸,象是涂了一层牛乳,他的双眸猩红如血,可是其中透出一丝迷茫。让人感觉,这个人巳经没有灵魂,只剩一具躯壳,他所以还在战斗,全是因为他的体内附着什么。 但岳风全无意识,出手全靠本能。数人围攻之时,他总是避开强者,攻击弱敌,被他击倒的必是包围圏中最弱的一环,因此缘故,古天仇每每赶到,岳风总是避开。十个回合中,两人顶多照面两次。古天仇狂吼、怒叫,不断向岳风发起挑战,他的如意算盘,只要岳风接战,就会被他拖住,一旦被他拖住,众人一拥而上,就可将他碎尸万段。 可惜,这只是他一腔情愿,岳风决不恋战,一击即走,一击必杀,从不迟疑,从不失手。雪原上躺满了古家人的尸体,有老有少,或残或缺,血腥之处,让周围观战的寒冰蛇咝咝吐信,发出贪婪的怪叫,如不是幽雪拦着,早就一拥而上,吞噬遍地的尸首。 杀戮接近了尾声,天上的活人不超过十个,一道火光掠过,一只变身狻猊身首异处,得手的朱阳从天上重重摔下,脸色苍白如死,两眼迷迷瞪瞪,雪白的羽衣已被鲜血染红,说不清这些血是谁的,但刚才的一击,耗尽了他最后的元气,他筋疲力尽地摔落雪中,一动不动,形同死灭。 天上还在激战,岳风的七个对手,大多缺手少脚。少年烟雾似的飞动,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速度超乎人眼的极限。他不断地分形,放出他的分身,对七人中最弱的一个分进合击,当他致命╠击的时候,便用“闪电流星雨”阻隔其他的对手。电光游走,闪电爆鸣,雷霆声声,震动四方,剑气与闪电撞击,声音尖锐响亮,闪电球撞击铠甲,就像是铁匠在铁砧上卖力的捶打。 闪电漫天,光华四溢,浓云忽聚忽散,刀光枪影纵横交织。 不知不觉,对手减到五个、四个、三个、两个…… 剩下的两人,一个是古天仇,另一个却是身手不凡的中年人,他竭力做出愤怒神气,血红的眼里却爬满了恐惧。他不断地飞行,试图甩开岳风,少年却又死死地跟着他,古天仇又跟着岳风咆哮怒吼,三人团团乱转,就像狗咬尾巴。 突然间,岳风掉转身形,忽地向后,全力出手。古天仇习惯了追赶,这一下措手不及,两人仿佛交错的闪电,檫身而过,血花漫天,这鲜血不知谁是谁的,落在雪原之上,就像是液体的火焰。 这一击以后,两人忽又静止下来,古天仇盯着岳风,浑身僵直,神气古怪。岳风却捂着肋下的伤口,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感觉从伤口上掠过,疼痛很快消失了。他徐徐地直起身来,恢复了惯有的冷漠神气。 古天仇的眼里闪过一丝绝望,一丝不甘,还有一丝淡淡的解脱,至少,现在,他不用跟着岳风满场飞奔了。他的脸部裂开了,一道血痕从额至颉,鲜血从创口狂喷而出,古世家的家主,翻着跟斗摔了下去。 唯一的孑遗吓呆了,他看了看头儿的尸体,又看了看岳风,突然一言不发,掉头就走,一眨眼工夫,就消失在了雪原的尽头。 岳风没有追赶,他早已虚脱乏力,反击全都出于自卫,来自天生的直觉,如果古家的人全都逃掉,这一场杀戮根本不会发生。 “这一群蠢货。”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说。岳风飘然落下,落在朱阳身边,摸了摸朱阳的脉搏,尽管微弱,但还活着。岳风想要将他扶起,但觉浑身无力,一跤坐倒在雪中。这时间,四周响起咝咝的蛇啸。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身边还有数不清的寒冰蛇。这些妖蛇狡猾出奇,始终隐忍待机,直到岳风筋疲力尽,方才出来收拾残局。 岳风大喝一声,奋身站起,受他神威所夺,四面的妖蛇纷纷后撤,可是刚刚站起,巨大的空虚感流遍全身。岳风只觉一阵绝望,天鬼之力正在抽离,强如天鬼,也支撑不了这一场惊天动地的百人狂斩。古家的精英几乎全军覆没,也许多年以后恢复不了元气。 扑通,岳风又跪了下来,雷枪拄地,阵阵喘息。他极力想要鼓起精神,但那全是白费力气,为了杀死古天仇,天鬼之力倾巢而出,现如今,就连抬起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寒冰蛇感觉到了猎物的虚弱,吐出蓝色的蛇信,眼里透出凶残与贪婪。“退开。”幽雪缓缓上前,两眼闪闪发亮,“他是我了,我要亲自吞了他。” 岳风抬起眼来,目光十足倦怠。 蛇啸声更响更急,岳风的心中升起一股悲哀,他杀死了这么多强仇大敌,结果却要葬身于肮脏的蛇腹里。 幽雪向他逼近,巨大的身躯显得有些臃肿笨拙。 “来吧!”岳风拼命蓄积力量,打算等到幽雪攻击,给它重重一击,就算不能杀死它,也要在这蠢物身上留下印记。 幽雪冲他张开大口,其中喷出使人窒息的寒气。可是,它没有向前一步,它僵在那里,就像是被体内的寒气冻住了。 岳风很快发现了异样,幽雪的眼珠在拼命转动,就像是一个人突然面临不可解决的难题,它大嘴长久地张开,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棍子撑在那里。 噗,一声闷响,幽雪的腰身破了一个洞,从中穿出来一根黑黝黝的铁棍,铁棍疯狂膨胀,随之胀大的还有幽雪的蛇身。幽雪翻腾起来,搅开了积雪,在地上搅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铁棍仍在膨胀,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蛇王的肚皮中翻滚,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前,一会儿后,铁棍缩了回去,但只一会儿的功夫,又从另一个地方钻了出来。蛇腹中的那位,存心要将冰蛇王捅成一个筛子,搅成一团烂泥,他以惊人的力量翻腾、膨胀,在柔韧的蛇皮上凸显出自身的形影。 岳风不由笑了,他知道了,蛇腹中的人到底是谁。 幽雪翻滚挣扎了足有一刻钟,猛烈之处,将岳风身前的地面变成了一条深沟巨壑,终于,冰蛇王停了下来,它的身上布满了孔洞,淡蓝色的血液长流不断。它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具躯壳,这时间,蛇身向外暴涨,瞬间粗了一倍有余,跟着啪的一声,巨蛇皮开肉绽,从中挺出一个庞然大物。 武大圣站在那儿,俯瞰四方,一如俯瞰尘寰的巨灵之神。 落入蛇腹的一刻,武大圣感觉到了一股更强烈的寒气,这寒气不但冷彻骨髓,似乎还带着更可怕的腐蚀性,侵蚀的不是他的肉身,而是他元气。 四周一团漆黑,身上包裹着层层坚冰。他不能呼吸,也无法细看,只有凭借五行循环,不断新陈代谢,保有体内的生机。 这时间太过漫长,光明《“文》中的一《“人》个时辰《“书》等于黑《“屋》暗中的一年,光明中的一秒等于黑暗中的一天。 武大圣困在冰中,浸在冰蛇王的体液里,无法可逃,也无处可藏,他只有闭目待死,可又不甘心就此死去,他拼命地保存元气,当五行循环到了尽头,就按父亲所授,使用皮肤,像顽石中的龟蛇一样生存。这是一种极古老的吐纳方式,只要周围有一丝一毫的空气,武大圣都能纳入体内。冰块封藏他时,也将若干空气封入其间,这些空气随着冰块的融化,一丝丝流入他的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起了一阵动荡,颠三倒四,似乎幽雪正在翻滚。紧跟着,四周的坚冰开始极快的融化,武大圣落入了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中。这股液体以惊人的速度融化他的铠甲,武大圣唯一可做的就是屏住口鼻,不让液体灌入,侵蚀他的五脏。 他心里明白,自己落入了蛇妖的消化液中,如果任其肆虐,很快就会化为乌有。生死关头,武大圣仿怫陷入了一种幻觉,这幻觉清晰无比,仿佛就在身边。 月色、星光、残垣断壁,武大圣又回到了荒芜的忘墟。 四周一片死寂,对面只有一人。京无伦手持葫芦,冷冷地望着自己。 “师父,还是不行。”武大圣快要哭了。 “蠢货,谁是你师父?”京无伦吼叫起来,“你这副样子,下一次遇上天毒宗的人,你还是会输掉底裤。” “到底应该怎么做?”武大圣大头下垂,疲倦之极,又沮丧之极。 “要用到森提。”京无伦说,“森堤练到绝顶,会是各种毒雾的克星,也能将你变成铜皮铁骨,坚不可摧。好吧,我再示范一次,一二三,呼吸,吐气,过非毒,走吞贼……想象自身壮大,与天相齐,无物可拘……” “与天相齐,无物可拘……” 武大圣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可是,身处毒液之中又该如何呼吸呢? 第三百五十九章 阴蛇玄明丹 “孩子!”蓊郁的森林中,武沛盯着一块石头,眯起双眼,仿佛着迷,“这块石头里面,有一只蟾蜍。” “爸爸,你骗人!”武大圣憨憨地笑。 “我没有骗你!”武沛笑了笑,“它在卵的时代,不慎进入其中,后来长大以后,再也无法出欢。孩子,你要跟我打赌么?如果你输了,就把‘森堤’再练一百次。” “我蠃了呢?” “今天的功课到此为止。” “爸爸你输定了,这样坚硬的石头里面,绝对没有什么蟾蜍。” “呵!”武沛手起杖落,石块分成两半,一只蟾蜍跳了出来,眯眼瞧了瞧天,一蹦一跳地去远了。“怎么会这样?”武大圣十分吃惊。 “龟、蛇与蟾蜍,天生拥有内息。”武沛盯着儿子,意味深长地说,“如果练成了内息,那么无论何种环境,你都可以自行循环,自在呼吸,那样的甲士,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别停下来,呼吸,吐纳,好,将真气导引出来,进入胎光窍,别泄气,想象自己冲开一切,突破一切,没有什么可以限制你,限制你的只有你自己……” 京无伦的吼叫声如在耳边,武大圣俨然失去了知觉,四周毒液汹涌,不断地侵蚀他的躯体,他却陷入了一个宁静无比的境地。他在呼吸自己,从一切的物质中吸取大能,甚至于包括蛇腹中的毒液。元气在他的体内穿梭游走,由散乱而凝结,由躁动而平静,仿佛一股股水银,缓缓流动,源源不绝。 “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岳风……朱阳……依依……没有什么可以限制你,限制你的只有你自己……壮大自己……与天相齐,无物可拘……” 一串串念头在心中闪过,一股磅礴的力量涌遍全身,毒液近前,又被排开,损伤的躯体飞快的愈合,他的身子向外膨胀,慢慢地充满了蛇王的体腔。 突然间,武大圣醒了过来,至极的宁静中,他听到了幽雪的声音,知道了将来的危险,体内的力量四处奔走,无处可去。武大圣一挺身,冷森森的毒液统统退散,他抓起铁棍,向上大力一举,一股大力透过铁棍送出,捅中了上方的蛇身。 蛇身动了一下,可是没有洞穿,透过棍身,武大圣感受到幽雪痛苦的抖动。 “我伤着它了。”武大圣信心大增,又捅一下,还是无功,一股强烈的妖气从前方涌来,微微发白,像是一条白光闪闪的锁链,将他从头到脚死死缠住。武大圣明白,这是冰蛇王的内息,这股妖气已经凝结成形,比丝还软,比钢铁还硬,任其缠绕,势必断成两截。 “呵!”武大圣运足气力,向外一拱,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子随意膨胀,比起之前大了许多。 妖气一觉不妙,立刻向内收缩,武大圣奋起神力,竭力向外膨胀。双方一收一放,就在蛇腹深处角起岁谏。妖气不断涌来,武大圣的力气也是源源不绝,但不利的是,这一场比试地处蛇腹是货真价实的“心腹重地”。换在蛇身以外,武大圣必死无疑,但在蛇腹之中,幽雪纵有千般能耐,也是使不出来,唯有用妖气困住对方,指望腹中的消化液将武大圣溶化殆尽。 武大圣一呼一吸,丝毫不乱,完全符合父亲的调教、京无伦的指点。每一个毛孔向外数丈推开逼近的毒液,却将妖气中的大能吸入体内,木气与土气相融,就像是长满了树木的大堤根须与泥石纠结一处,足以抵挡任何惊涛骇浪的袭击。 体内的元气越来越强,左冲右突,无处发泄。武大圣口不能言,心中发出一声狂吼,身子猛地一挣,铁棍横扫而出,棍子击散了妖气,穿透了毒液,在妖蛇的体内翻江倒海,幽雪五脏六腑,全被连根拔起。 这痛苦难以形容,幽雪无奈之下,只好收回所有妖气,死死护住五脏。冷不防武大圣铁棍一举,直直捅向妖蛇的脊背,失去护体妖气,幽雪的腔肉一桶即破。幽雪痛得翻滚起来,武大圣豪气顿生,铁棍左捅右顶,所向无前,不容幽雪想出应对法子,就将这只万年老蛇活活捅成了一面筛子。 没有妖气束缚,武大圣的身子向外怒张,突破四倍变身,直达五倍、六倍,棍刺之苦加上膨胀之势,冰蛇王的身子啪的一声,终于破成了两半。武大圣破蛇而出,铁柱似的棍子向下一顿,将幽雪的残躯死死钉在地上。 头儿一死,寒冰蛇中起了一阵骚乱,它们发出惊恐的嘶鸣,潮水一样向四周退散,一眨眼的工夫,数千条妖蛇逃得一条不剩,剩下茫茫积雪,看上去甚是寂寥。 武大圣回望四周,面露惊色。他变回原形,发现一身腥秽,便在雪地里打个滚儿,将附身的毒液洗尽,上前扶起岳风,望着四周连连咋舌:“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吗?”又看了看朱阳,担心地说,“猪样儿还活着吗?” “他还活着,只是受了点儿伤。”岳风微微苦笑,“武大圣,多亏有你,要不然,我就被蛇吃了。” “嗜!”武大圣挠了挠头,憨笑说,“这条臭蛇自己倒霉,它要不吃了我,我也拿它没法子。”岳风盯着他说道:“武大圣,你变厉害了啊,刚才的变身,比起以前大了许多。” 武大圣将蛇腹中的遭遇说了一遍,皱眉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就变大啦。” 岳风沉吟道:“也许蛇腹里的凶险,反而激发了你的潜力,让你真正学会了京无伦的神通。” 武大圣点头说:“没错,师父教我的道术,以前怎么也练不好,刚才轻轻松松就使了出来。” 岳风靠在一棵大树上,含笑点头,他想要挣起,却浑身乏力,只好让武大圣取出杜庭兰留下的伤药。伤药上注明各种用法用量,三人内服外敷,过不多久,朱阳醒了过来,三人望着对方狼狈形象,均是无言苦笑。朱阳听说幽雪被武大圣杀死,忙问:“蛇妖尸体在哪儿?” 武大圣指着远处,努嘴道:“那里不是。”朱阳一眼望去,金瞳子闪闪发亮,说道:“快扶我过去。”岳风和武大圣大为惊奇,扶起朱阳,走到幽雪的尸体前,朱阳审视片刻,说道:“你们两个,将它的蛇骨剖开。” 岳风和武大圣对望一眼,武大圣一声大吼,变出六倍法身,双手抱起幽雪,将它皮肉扯开,露出白森森的蛇骨。岳风抽出雷魂枪,跳上蛇骨,剖开椎骨,只剖开一截,就在蓝色的腥血之中,嗖地跳出一颗冰白色的珠子,径约寸许,飘浮半空,握在手里,寒气逼人。 岳风诧道:“这是什么东西?”朱阳说道:“这是‘阴蛇玄明丹’,是蛇妖精血所聚,寒冰蛇每两千年,才会在蛇骨中生出一粒,修道人服下,可以大长元气,不惧一切火毒。幽雪存活数万年,蛇骨中的灵丹一定不止一粒。” 岳风听了,又举枪剖开蛇骨,前后找到十二粒,蛇脑中的一粒格外圆大光亮,寒气森森,映照四方。 岳风将“阴蛇玄明丹”分成四分,每份三粒,三人各得一份,剩下一份岳风揣在兜里,他未说去处,但其他二人均知这是留给依依。 三人服下蛇丹,盘坐入定,岳风只觉小腹里涌起一股清冷之气,纯净浑厚,弥漫全身,之前的空虚之感很快消失,躯壳又被清冷之气充满。这一股冷气随他导引,遍体流转,在灵窍中走了几个来回,凝缩纠结,蕴藏其间。岳风只觉浑身充满无穷之力,大有拔山超海,扭转乾坤的自信。 过了片刻,他挣开双眼,朱阳和武大圣也先后收功,脸上均是神采焕发,容光照人,身上的伤口也是不药而愈,就连疤痕也未留下。 朱阳回顾四周,望着古家上百尸首,心中大为感慨,说道:“这一阵之后,恐怕古家也没什么人物了。” “那可不一定。”武大圣说道,“我听老爹说,古家最厉害的人其实不是古天仇,而是一个老头子。” 朱阳沉思一下,忽地抬头叫道:“啊呀,你是说古难?”“对的,就是古难。” 武大圣一拍后脑,说道,“老爹说过他的名字,但我一时忘了。” “他还活着么?”朱阳脸色凝重,紧紧皱起眉头。 岳风怪道:“猪样儿,怎么?这个古难比这一百多人还厉害?” “不止厉害,恐怕还要厉害许多。”朱阳深深地看了岳风一眼,“这个古难,是一个准天道。”“准天道?”岳风不解道,“那是什么?” “简单的说,准天道就是天道者的候选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最终没有问鼎天道者。”朱阳轻轻呼出一口气,盯着岳风,意味深长地说,“准天道的能力十分接近天道者,乃是至道的绝顶,他个古天仇相比,根本就是一天一地。” “我老爹说过。”武大圣粗声粗气地说,“古难同时拥有分身、变身和幻身,跟京无伦一样,都是甲士中极为少见的三身者。” 第三百六十章 地狱式修炼 幽庭,石柱,石柱上一尊石像,披甲拄剑,凝望远方。 一个白衣人飞也似走到石柱前,脸上如丧考妣,向着一个小童低声细语。 小童连连摇头,无奈地说:“老袓宗刚刚入定,他说了,这一次要闭关一年。” “能叫醒他吗?”白衣人连连跺脚,“他必须出山,只有他能给家主报仇。” “没人敢叫醒他。”小童顿了顿,“上一个提前叫醒他的人,被剑气削掉了脑袋。” “这可怎么办?”白衣人咬了咬牙,恶狠狠挥了挥拳头。 “只有等待。”小童小声咕哝。 “来不及了。”白衣人悲哀地说,“古太羽得到了消息,召集年轻一辈,已经向灵枢山赶去了。” “他们人多,一定会赢吧。”小童啧啧说道。 “他们那是送死。”白衣人顿了一下,涩声说,“所幸还有援军。” “古天仇死了。”燕京虹轻轻吃掉一子,抬头看着天来,“古难会出手吗?” “不会。”天来淡淡说道,“据我所知,他在闭关,准备来日相生宗的大会,上一次,他输给了钟离绝,这一次,他一定会卷土重来。” “如果他知道古天仇死了呢?” “他会想把岳风撕成碎片儿。” “会想?呵,你话中有话。”燕惊虹眨了眨眼,“你认为岳风未必会输?” “我可没那么认为。”天来轻轻落下一子,“他的路还很长,未必能活到逐日草原。” “下一关会很难受。”燕惊虹拈着一枚棋子,一手托腮,低眉沉思,“的确有点儿可惜。” “我觉得。”天来漫不经意地说,“这盘棋快下完了。”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那一张棋盘,嘴角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红日当空,风已经停了,树林上的冰雪正是慢慢化去,地上的雪地泥泞不堪,褐土与白雪时相间杂。 林中燃起了一堆篝火,火上烤着一只巨大的驼鹿,鹿肉上滋滋冒油。武大圣手持符笔,一边里里外外地涂着调料,一边大口大口地吞咽口水。 三个男生都饿坏了。 “我一个人就能吃光。”武大圣恶狠狠盯着那只烤鹿,嗅了嗅,撕下一条烤得外酥里嫩的鹿腿,津津有味地咬了起来。 咻,一道红光闪过,日冕风刃削掉了一片鹿肉,朱阳一招手,鹿肉送到嘴边,他斯斯文文地咬了一小口,盯着武大圣的吃相,脸上透出一丝鄙夷。 岳风心不在焉,也撕下一条鹿腿,手持雷魂枪,一片一片地削下来,挑在枪尖慢慢吃掉。 “古家死了那么多人,前面也许没有对手了吧。”武大圣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眼巴巴地盯着两人。 “那可说不定。”朱阳掏出手帕,揩掉嘴边的油渍,冷笑说,“有些人得罪的人实在太多。”说到这儿,有意无意地看了岳风一眼。 “你说什么?”岳风茫然回头,“你在说我吗?” 朱阳哼了一声,又切一块鹿排,以优雅地姿势慢嚼细咽。 “猪样儿。”岳风沉吟说,“你觉得,分身是人好呢,还是兵器好呢?” “那得看你用什么。”朱阳说道,“如果你用的兵器,那么变成人分身,那么一大半的部位是无用的。” “这样说,我可以将两个分身变成两条雷魂枪?”岳风沉吟道,“就跟你的‘火云手’差不多。” “这不是形态上的差异,这是力量差异。”朱阳毫不客气地说,“我的火分身比你厉害多了。” “你还不够厉害啊。”岳风看他一眼,微微冷笑。 “你说什么?”朱阳勃然大怒。 “我的意思是,如果想要活下去,你还要变得更厉害。”岳风狼吞虎咽,将一条鹿腿一扫而光,那一副吃相,让朱阳大大地反胃。 岳风吃完,将骨头一丢,问道:“吃饱了吗?” “饱了。”朱阳掏出手绢擦嘴。武大圣却吼道:“还差得远了。这颗鹿心谁要,没人就归我咯。” “那你慢慢吃。”岳风笑笑,盯着朱阳说道,“猪样儿,咱们来比一比如何。” “比什么?”朱阳冷冷说道。 “比全部!”岳风扬起脸来,“我们必须变得更强。” “奉陪到底。”朱阳一扬手,凤雏一跃而出,化为一团火球,四周鼓起一阵大风,卷起篝火残灰,吹得武大圣灰头土脸,一边晐嗽,一边大骂朱阳。 “真笨,你不知道水克火吗?”岳风微微一笑,神风水龙卷冲天而起,呼啦一声,将燃得正旺的篝火淋灭,手抱驼鹿的武大圣也成了落汤鸡。 “岳风!”小胖子怒吼一声,可是两个煞星已经战斗起来,短短的几秒钟里面,一整块土地都被翻了个儿,火云手呼啸而出,周围的树木被拦腰切断,同时燃烧起来,像是一根根巨大的火柱,被火手抓住,以惊人的力量投向岳风。 电光闪烁而过,三支雷魂枪同时挺出,变得粗大无比,一阵电光迸闪,飞来树木刷刷刷变成了一团团漆黑的炭灰。长生剑闪电飞出,拉长变粗,剑光四射,火莲花也同时飞了出来,千朵万朵,绕着剑光拼命燃烧,八相风火轮腾空而起,卷起一阵狂飙,烈风带着火焰,一道道地飞向岳风的风水柱。 “哦呀呀!”武大圣从泥地里冒出头来,看了看手里脏兮兮的半只烤鹿,气得两眼发直、身子向上一耸,化为了一只巨大的猿猴,皮毛银灰发亮,闪动绸缎似的光芒。巨猿望着前面两人,鼻孔里呼呼喘气,忽地论起棍子,呜呜呜一阵乱扫乱打。切磋中的两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容易缓过气,双双攻向巨猿。 “动地棍!”巨猿的棍子抡得呜呜作响,火烧不尽,水泼不入,忽地一棍落下,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铁棍就地一搅,搅起数千斤泥土,向着两个同伴扫去。 武大圣一阵胡乱攻击,竟将岳、朱两人打得手忙脚乱,心中均是惊讶,不想武大圣短短工夫,居然威力如此了得。两人一面抵挡巨猿的乱棍,一面趁机偷袭对方,同时应付对手的偷袭。 三人各不留手,杀得昏天黑地,一会儿岳风、朱阳联手攻击武大圣,杀得大猴子嗷嗷惨叫,一会儿武大圣和朱阳联手攻击岳风,岳风左躲右闪,甚是狼狈,一会儿又变成了岳风和武大圣修理朱阳,凤凰男宁死不屈,拼命硬抗,身处疾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居然勉强屹立不倒。 三个同伴轮番厮杀,直到太阳西沉,筋疲力尽,方才收了手,找了若干野味,马马虎虎吃了一顿,各自找个地方呼呼大睡。 次日一早,三人起床,吃了一点儿东西,跟着又是一阵混战,势如飓风扫过,一大片森林倒了大霉,整个儿被翻了一遍,地上横七竖八都是残木断树。 三人没有起飞,就在地上行走,就这么打打停停,边走边练,三人饱受历练,道术、体术均有不小长进,岳风将两只分身练到收放自如,驾驭由心,能以任何形态攻击对手。朱阳的“火云手”多了不少新招,阴凤啄更加神出鬼没。武大圣的“动地棍”渐渐精熟,仓促间遭到其他两人联手攻击,也能勉强支撑得住,一身皮甲更是厚得惊人,寻常的打击很难与其重创。 这么过了四日,三人深入灵枢山中,进入了一大片亘古生成的密林,树木参天,几棵大树盘踞一座山丘,三人深处其间,显得格外渺小。 三人道力提升,争斗自也更加惨烈,武大圣有时实在忍受不住,跳上巨木,攀着巨藤落荒而逃,留下岳风、朱阳,咬碎钢牙,非得分出一个胜负。两个人完全将对方视为敌人,想尽法子将对手往死里打,武大圣有时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跟古家作战的时候打坏了脑子。 每一次战斗下来,三人均是筋疲力尽,恨不得肌在地上,再不起来。这时候金如意才会冒出来,起初战战兢兢,等到发现三人没有动作,这才大大咧咧,冲着他们冷嘲热讽。 “岳风!”武大圣最先吃不消,大声嚷嚷,“这么走下去得走多久啊?还有猪样儿,你们两个疯子,天天打下去,我早晚要被你们活活打死的。” “打死?”岳风冷笑说,“如果可以,我早打死你了。” 武大圣大喜,凑上前说道:“岳风,你这是夸奖我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进步不小。” “进步大的同学。”朱阳冷不丁发言,“下一次打斗途中,请你不要半途逃跑。” “没错。”岳风也板着脸说,“给我们一个打死你的机会。” “我一直没说。”金如意呱呱地叫,“我最爱吃的就是猴脑。” “闭嘴!”武大圣气急败坏,“你这只死鹦鹉,我逃跑,是因为我还有头脑……” “不,猴脑。”老鸟妖拖声拖气地说道。 “哼。”武大圣两手叉腰,两眼扫视朱、岳二人,“我可不想死得莫名其妙,我要好好地活下去,成为一个伟大的天道。” “对了。”岳风看了朱阳一眼,“我都忘了,他的变身长了尾巴吗?” “没有!”朱阳不无嘲弄地说,“他是一个光屁股的蠢猴子。” 岳风晐嗽一声,说道:“没有尾巴的猴子,又怎么能自称‘尾大’呢?” “你们这群疯子。”小胖子气得两眼直翻,哀叫道,“我怎么会有你们这种同党?”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福利小说网—http://www.fl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