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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苏子墨的脑袋轰然炸开,喃喃开口,却又似不死心的抬头看男人,“陈尧,你真的没有爱过我?除了钱,你就没有……其他想要的?”比如,她那颗爱的发苦的心。   男人俊朗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苏子墨,别问这么傻的问题,我爱的一直是夕儿,我要的也从来只有你的钱!赶紧把离婚协议签了……”   一直……从来……   一个亲近十年的闺蜜,一个亲密十年的爱人,居然从一开始就在设计她。   往日温馨点滴如浮影掠过,三人一起合计如何从苏家正牌军手里抢苏氏;如何设计让苏家一众嫡子嫡女失去老头子的信任;如何步履维艰,掌控苏氏董事会!甚至在她怀孕后将公司大权下放给二人,只因为她当他们是自己人!给予了全部信任!   “哈哈哈……”苏子墨蓦然狂笑,胸口热血翻滚,蓦地吐出一口血,零散的血点喷到床前的二人身上,看着男人怜惜搂着女人后腿的脚步,她美目充血,恨不能忍!   今日他们以毒药害她腹中骨肉,来日她必让他们血债血偿!   想要苏家财产,除非她死!   “讨厌,这可是今年巴黎的新款……陈尧,你看你老婆……”闺蜜娇柔的晃动男人的胳膊,撒娇炫耀状十足。   苏子墨笑,这动作方夕做了十年,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动作如此做作,如此让人作呕!   “贱人!”陈尧安抚的拍方夕的手,抬脚朝苏子墨踹过去。   苏子墨下意识双手护住腹部,却不料男人一脚踹上她心口,她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后背嘭的撞上茶几棱,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朦胧中,传来女人的呵斥责骂声,“傅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不知检点的媳妇儿?大白天勾搭男人,教出的闺女小小年纪就敢跟长辈动手!还是举人家教出的闺女,我呸!你挡在路中间干啥,还不给我死一边儿去!就知道留你在家做饭不会安生,真是一群扫把星……”好聒噪,苏子墨难过的皱起眉头。   “今天要不好好教训她,她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略带心虚的男声。   “没气儿了,二姐死了,大伯把二姐踢死了,二姐……”一个哭泣的男孩儿声。   “杉儿,杉儿……”一个呜咽的女孩儿声。   疼!   胸口处传来压迫般的疼,耳边传来嘶哑的执念,“杉儿回魂了,杉儿回魂了……”一句一句,轻若未闻却不肯停歇!   妈妈,是妈妈在喊她吗?   她努力想睁开眼,唇间呢喃,“妈,我疼,好疼……”她心疼,疼的不能自抑!   妈妈早逝,她辗转几个孤儿院像垃圾一样被人丢来丢去,尝尽人间冷暖。若不是有人绑了她去勒索老头子,她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有个财阀爸吧?   可有那几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正牌嫡子嫡女,她显得那么多余。   好不容易考了大学遇到陈尧,他那么温柔那么好,她以为找到了温暖,以为有了归宿有了家,不想却是一场无关情爱的金钱阴谋,她为他一句话夺家产,也因家产遭他抛弃!   妈妈,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为什么走了那么远又回到了原点!我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爱我的人,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这么难实现?   泪从闭着的眼中涌出,嘶哑的叫魂声一顿,随即身子被紧紧搂入柔软的怀抱,“杉儿?杉儿……娘的杉儿……”竟是哽咽难成字。   苏子墨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抱着她的女人,穿着洗的发白的对襟青粗布上衣,松落的斜髻上插了一根看不出造型的木簪,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看到她醒来,不敢置信的又落下眼泪,那张脸清柔静美,不是妈妈的却让她感觉到同样属于妈妈的温暖。   她昏沉着脑袋身子无意识的偎进女人的怀抱,满足般喟叹一声。   “杉儿,杉儿醒了……”呜咽的女孩儿声。   胸口又传来无法形容的疼楚,瞬间拽回苏子墨迷糊的神智,她揪紧胸口的衣服,脸瞬间白如纸,看到她煞白的颜色,女人紧张的想碰她印着鞋印的胸口却又怕碰疼她不敢动作,苏子墨难受的轻咳两声,喘了几口气,才抬眸去看所处的环境。   穿透的厅堂,堂前做支撑的木头柱子,看不清颜色的土墙,另类的茅草顶走廊,还有挂在走廊檐下的玉米!   这……究竟是哪里?!杉儿又是谁?苏子墨无言。   她是死了吗?被爱了十年的丈夫一碗毒药害了腹中孩子,一脚踹在心口。想起那背叛的痛,她胸口的疼似乎更难以忍受了。   “杉儿,你胸口疼吗?姐帮你揉揉……”女孩儿破涕为笑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一双大眼紧紧的盯着她。   “二姐,吹吹。”   两张小脸凑到她眼前,女孩儿大约十四五的年纪,身材瘦小,脸色发黄,面貌却十分漂亮,跟抱着她的女人像了八分;男孩儿年纪更小,模样却一样出色,一摇一晃的扑倒在苏子墨怀中,核桃般红肿的双眼看着苏子墨,泪痕还在,脸上却已露出笑容。   “二姐,牛娃儿给我的葚子都给你吃,吃了就不疼了……”瘦小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串暗紫色的小果子往苏子墨手里塞,看到串上许多已经坏掉正流汁的桑葚,小男孩儿扁扁嘴,难过的又落下泪。   苏子墨下意识就想劝他,嘴动了动,脑海中属于身体主人的记忆铺天盖地朝她涌来。   原来这小女孩名叫傅云杉,今年九岁,是傅家嫡亲的孙女。   傅家现如今是傅老爷子当家,老爷子和妻子傅杨氏身体康健,陆续生了八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后站住六个儿子二个女儿。   傅云杉是傅家五房傅明礼和傅楚氏的第四个孩子,父亲傅明礼是十里八村唯一的秀才,今年三十八,母亲楚栖云,三十六。傅云杉上面有一个哥哥,叫傅思宗,在傅家排行第六,今年十六岁,十三岁上就中了童生却因染上五石散成了废人!一个姐姐,叫傅剪秋,今年十五岁,还有一个天生体弱的弟弟,叫傅思祖,排行第八,只有七岁。   至于年号……对于脑海中冒出的天启皇朝,苏子墨表示她从未听说过。   “就说只轻轻踢了一下怎么会死,原来是装的,哼!一个小丫头片子敢跟长辈叫嚣!就是踢死也活该!”儒雅的脸,长相极好,一双眼却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苏子墨皱眉。   “不怕不怕,娘在这里……”以为她在害怕,女人轻柔的拍着她的手安抚。   苏子墨看着身边紧张的三个人,心口似乎没有那么疼了。前世,妈妈虽宠她却早早离开人世,被老头子找回后又总被嫡哥嫡姐排斥陷害,老头子生意忙对她除了钱别无其他。这种被人担心的心情,她从来没有体会过。那个傅云杉真可怜,有这么心疼她护着她的家人,她怎么舍得死呢?要是她苏子墨,再怎么挣扎她也要活下去!   “爹,娘,五弟未归,楚氏如此不守妇道,理当浸猪笼!念在她为我们傅家生养了几个孩子的份上,就给她一封休书家去吧,至于她腹中的孩子……多给几碗红花给落了。还有这丫头片子捆了好好打一顿让她长长记性!”男人的视线落到一边微弯着腰的老者身上,看到老者没吭声,男人唇角勾起一抹笑,大手决定性的挥下。   老者旁边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抬头看了眼男人,嘴唇抿了抿却并未出声。   “表弟,你有什么话说?”男人轻蔑的扫了眼暗处的猥琐男。   “是她先勾引我,关我什么事儿!”猥琐男从暗处走出来,吊儿郎当的笑。   不守妇道?浸猪笼?藏红花落胎?苏子墨蹙眉,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墙角的猥琐男,快速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   原来,那猥琐男人是杨氏哥哥的儿子,且是杨家这一辈唯一的独苗苗,好吃懒做,年过三十还没娶上媳妇儿,没事就来傅家蹭吃蹭喝。   这一日来到傅家,发现还未到饭点,家里人都下地未归。他无聊之下正准备再去溜达一圈却瞥见楚氏一人在灶屋忙活,就兴了占便宜的心思,嘴里说着不堪的话,手就要去碰楚氏,却不想楚氏拎起锅铲打的他抱头逃窜。   这情景恰好被三伯家三郎傅思容瞅见,开口叫嚷,楚氏在和杨家表叔打情骂俏!   抱柴回来的傅云杉气急,扔了柴抓起烧火棍就打三郎,“你胡说,我让你胡说……”   三郎恼羞大叫没上没下,妹妹打哥哥没规矩,婶娘勾搭表叔不要脸!最听不得有人不守规矩的大伯见状大怒,夺了傅云杉的烧火棍就要代自己的五弟打女教妻。   傅云杉气的落泪,“是表叔说话不中听,还想碰我娘,我娘才打他的,大伯你不分是非!”   大伯傅明孝更怒,将护妹的傅剪秋劈头打了一顿,又一脚踹上傅云杉心口,踹飞几米远,等意识到脚下力道太大时,傅云杉已当场吐血断了气儿!   记忆在这个地方戛然而止,苏子墨默然,因为辩驳被亲大伯一脚踹死,傅云杉死的何其可怜!   “你个丫头片子敢对哥哥动手,你不想活了你!我说六郎他娘,孩子没教好也就算了,你瞧你今天办的这是什么事儿,五弟也不过是几个月没归家,你居然就……真是羞死人了,平时看着怪正经的一个人,啧啧……哎呀,这名声传出去,以后我们傅家的女娃子可怎么找婆家啊,他大伯……”不用回头,这么唯恐天下不乱的必定是大舌头的三伯娘,她这是一口坐实了楚氏的罪名!   “不要!”傅剪秋哭叫着跪倒在男人身前,揪着男人的裤脚。   “我娘不是那样儿的人,是表叔的错!我看的很清楚,爷奶大伯,求求你们,不要休我娘,不要打掉我弟弟,真的不管娘的事!不要打妹妹,要打就打我好了……”傅剪秋呜咽着头碰碰的磕在地上,溅起厚厚的尘土。   “不许……娘……二姐……”小八执拗的站在男人的身前,小手紧攥着男人的衣摆,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   “秋儿,小八,到娘身边来。”女人嘶哑的声音在苏子墨头顶响起,“爹,娘,儿媳自嫁到傅家这么多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有目共睹,儿媳的错儿媳认,不是儿媳的错,纵使打死儿媳,儿媳也绝不会认!”   傅明孝眯起眼,笑的阴冷,“这可由不得你!今日我傅家休你是休定了!大郎他娘你赶紧去弄些红花来,不能让楚氏带着孽种出傅家门!让别人看到了咱们傅家还有什么脸面!我这个管家还要不要做了?”傅明孝指挥着自家婆娘周氏,一边不顾小八站不稳的小身子,一把扯回自己直缀的衣摆。   周氏应了声,转身朝后院走去。   “谁也不许碰我娘和妹妹!”傅剪秋磕头的动作一顿,猛地站起身,柔弱的身子颤抖着却坚定的挡在苏子墨和楚氏身前!   “秋儿……嗯……”楚氏捂着肚子,脸色突地煞白,人一下昏厥过去。   苏子墨忙反身搂住楚氏后仰的身子,这桩事她看的分明,听的清楚,被所谓的亲人逼迫至此,他们何其无辜!   而被他们护着的家人又何其幸福!   她想做那被家人护着的人!   苏子墨唇角缓缓勾起笑,目光如炬,傅云杉,这温暖既然你不要了,那我要!   ------题外话------   新人新文开坑开更,求拥抱求支持~   ☆、002 脸面胜天,可笑!   从此刻起,她就是傅云杉!   “等一下!”   想害她的家人,先问问她答不答应!   傅云杉消瘦的小手摸上楚氏的手腕,待发现她只是身体虚弱紧张过度昏倒后,微松一口气。一手攥紧楚氏的衣角,忍着心口的疼缓缓站起身,声音细弱而坚定,“姐,扶娘起来,地上潮。”   三十六岁的高龄,瘦弱的身子,在医疗差劲的朝代,傅云杉不敢想象怀孕生产的危险系数会有多高。   傅剪秋泪满眼眶却死咬着唇,颤抖着同傅云杉一起扶起楚氏落座在厅堂的椅子上,正要起身继续挡在二人面前,却被傅云杉一手握住轻轻拉坐在楚氏脚下一条马凳上。   “姐,娘和弟弟不会有事的……”一定!   “杉儿……”傅剪秋眼中恐惧害怕交织,紧紧抓着傅云杉的手,“他们……”   傅云杉咧嘴一笑,这个姐姐为人心善,内向胆小,以前从不敢跟傅家人直面,今天这守护的举动不知耗费了多少力气。   真幸福,她现在也是受保护的一方呢。   傅云杉深吸一口气,双眸扫视堂中诸人。   站在主位椅子东侧是傅家当家人傅老爷子傅元,背微有些驼,一身暗青色粗布衣裤,目光深沉。   傅老爷子身侧,正对着他们的面容清俊的中年男人,是傅家的大儿子傅明孝。他一身湖绿色茧绸直缀,双目在傅云杉几人身上扫来扫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伯傅明悌、三伯傅明忠站在傅明孝身侧,都是简单的粗布衣服,滴溜着双眼转来转去,不过前者明显是一副精明像,后者却是一副观望状。   傅老爷子右侧二米多处,围站着几个女人,最中间的是傅老太太杨氏,杨氏目光矍铄,面貌清瘦,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漂亮。紧挨着杨氏站的,是傅老爷子和杨氏的小女儿,傅琥珀,今年十四岁,傅琥珀面容清秀,与杨氏像了六分,小姑娘穿着簇新的粉色妆花褙子,乌黑的长发盘了个小髻,还簪了一朵似真的芙蓉花。   紧挨着傅琥珀的是一身葵色粗布衣裙的傅迎春,眉眼俏丽,肤色白皙,正低声与傅琥珀嘀咕着什么,抿唇轻笑间,竟有一股说不出的美艳动人。察觉到傅云杉的目光,抬头嗤笑的横了她一眼。   大伯娘周氏、三伯娘崔氏都抿唇站在杨氏身后,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几个傅家孙女皆站在傅迎春和傅琥珀身后,竟没一人越矩。   好,真是一幅阖家观景图。   傅云杉扬了扬眉,做伏小状,“爷,奶,求你们为我娘做主,我娘是冤枉的。”她看得明白,大伯傅明孝虽叫嚷的最厉害,可几句话说完看的都是傅老爷子,而老太太杨氏虽有话想说老爷子不开口她也不敢多嘴。只要老爷子开口,这事就有转圜的余地。   傅老爷子抬眼看了她一眼,轻叹气却并不开口,目光微斜,傅明孝立刻就接了话,“证据确凿,冤枉啥,你个小丫头片子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一边儿待着去!”   明了傅老爷子的态度,傅云杉心一寒,看都不看傅明孝一眼,依旧盯着傅老爷子,身子跪在老爷子脚下,苍白着小脸,“爷,看在爹的份上,求你为我娘主持公道。”   傅老爷子眸光动了动摇头道,“杉丫头,你别掺和回屋去吧。”   “杉丫头,你三郎哥亲眼瞧见,他们分明就是有一腿。你让谁做主也没用啊。”崔氏大嘴一张,吃吃笑着。   “我昨日也看到三伯娘和表叔在村口说话……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三伯娘,你是不是也和表叔有一腿!”傅云杉冷声打断崔氏的话。   崔氏一怔,看到傅明忠瞪过来的吃人目光,讪讪笑着往后缩了缩,“俺们那……就说了几句话。哪里有……一腿,你这孩子说话咋恁不讨喜。不让俺说俺就不说了,俺这不也是为傅家着想吗,真是……”   傅云杉冷笑,倔强的去扯傅老爷子的衣角,她知道,今天傅老爷子必须开口,否则,傅明孝真可能做出落胎休人的事!   “爷,我和弟弟还小,我们要娘亲……”鼻子一酸,泪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傅老爷子“唉”一声,伸手抚上她的头,“丫头,你娘……她行为不检……咱傅家若容了这样的人,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双河铺立足啊?”   “爹,您和娘先去休息,我一会儿就处理好,保准不出岔子。”傅明孝笑着掰开傅云杉的手,扶了扶傅老爷子,又抬头唤人,“他二伯娘,你也扶娘回后院,喊你大嫂把东西煮好拿来,赶紧的别耽误事儿。没看咱爹娘都膈应了吗?”   膈应是洛边府方言,意思是讨厌恶心某种东西或人。   傅云杉心冷惊悸,这傅家父子真真够狠的!一个面子比天大,一个恨不得她家破人亡!   “爷,孩子是无辜的,娘腹中的弟弟可是傅家的血脉啊!您怎么也要留下弟弟,等爹回来……”傅云杉咬着牙道。那可是你亲孙子啊,老爷子!   傅明孝开口,“杉丫头,你说什么蠢话,我们傅家怎么会留下你娘那个贱人的血脉!谁知道那是不是傅家的孩子。”   傅老爷子只略抬了抬眉眼,冷扫了眼猥琐男,转过头朝厅堂后院走去。   “好!娘这个岁数打胎等于要了她的命,既如此,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不如,让村里的人来说个是非吧!姐,你去王婶儿家把情况说一下,让她帮忙请村里人过来,再让王叔请里正过来,就说我们傅家要草菅人命了,请他来做个主!”此路不通,傅云杉当机立断,摇晃着站起身,抹去脸上的泪,扭头道。   “好!”傅剪秋满目的泪早已干净,浑身颤抖着却在听到傅云杉的话后快速做出了反应,音落,人已闪出影壁,奔到了门口。   “拦住她!”傅明孝一声喝!   傅云杉伸手拽过厅堂角落的锄头,举过头顶,堪堪停在傅明孝鼻尖,“谁敢动!”那模样似在说,再上前一步她就砍了!   众人骇然后退。   “混账!还不快把锄头放下,你这犯上忤逆的兔崽子,刚才就该结果了你!孩子教成这样,我看你爹回来怎么交代?”傅明孝恼怒大喝。   心口猛地一阵抽疼,傅云杉手颤的差点握不住锄头,“大伯,你们欺负我爹不在家,冤枉我娘,害我受伤。我也想知道我爹回来后,你们怎么跟他交代!”话落,比划着将锄头又靠近傅明孝的额头!   “好……好孩子,我们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有个这样的娘你们也蒙羞不是,你姐的婚事都说好,马上要定亲了,如果对方知道你姐有个这样的娘亲,那你姐的婚事就黄了……”傅明孝双眼跟着锄头左右转,豆大的汗珠滑落却不敢去擦拭。“再说,你爹好歹也是个秀才,休了她,说不定还能再娶一房好的不是……”   “我娘是清白的!我爹不会休我娘!”傅云杉忍着一波波的疼咬紧惨白的唇,抖了抖手,眼看要落下,惊的傅明孝大叫,“好,好,你爹不会休了你娘……爹,爹啊……”   傅云杉微微眯眼,喊爹,她还怕他不喊呢。老爷子不是要把事情交给傅明孝全权处理吗?她倒要看看他接下里要怎么处理?   傅老爷子顿住脚步回头,语气中带了一丝怒气,“杉丫头,把锄头放下来!那是你大伯,让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咱傅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脸面?为了不知所谓的脸面就要逼死她娘,杀死她未出生的弟弟/妹妹?真是可笑!   “我不放,我放了他就要害我娘!我不要什么脸面,我只要我娘……”   傅老爷子皱眉,目光中满满的不赞同,“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咋跟你说不通,这事不该你管,你娘她德行有亏……”   “是表叔!我娘是清白的!杨表叔,你再不说实话,待会里正来了,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暗处的猥琐男忙瞪眼,“杉侄女,饭可以乱吃,话怎么能乱说,明明是你娘孤单寂寞,嫌弃你爹想和我艳好,我不答应才追着打我的……”神色中带着一抹得意。   傅云杉心口的伤痛的抽搐,却只强压着扯出一抹冷笑,“既如此,咱们去公堂对质一番你可敢?!”   听到要去公堂,杨氏男眼珠咕噜一转,撇了撇嘴,“谁要跟你去公堂,你娘那种荡妇送给我,我都不要,到时候黏上我怎么办?天知道她肚子里是谁的野种!”   “康儿说的对,谁知道她肚子里揣的是谁的种?”傅老太太杨氏看了看傅老爷子,终于开口为自己侄子辩驳,看到傅老爷子没有动作,又接了一句,“这种败坏家风,丢脸面的婆娘说不定早就与人私下……”   “呵呵。”傅云杉真是气笑了,这是怎样一群极品亲人。   ------题外话------   求收藏,求人气~   ☆、003 混账东西,无耻!(1)   “哟,傅老弟,这是咋了?”一个瘦小的老汉从影壁后笑着走出,后背的手中捏着一支烟杆。在他身后跟着一群村人,瞬间将外院塞了个水泄不通。   傅老爷子一看来人,忙往前走了几步,“劳里正走这一趟,只是一点家事……”   “求里正爷爷为我们做主!大伯他们冤枉我娘清白要喂我娘喝藏红花!”傅云杉扔掉锄头,噗通跪在里正面前,言简意赅。傅剪秋也从人群中走出跪在傅云杉身侧,嘭一声磕头,“求里正爷爷救救我娘!”小八摇晃着也跪,“救……娘。”   里正愣了愣,伸手扶起仨孩子,“傅老弟,这真闹出人命了?”   傅老爷子眉间微不可察的抖了下,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没有没有,只实在是家丑……”   “傅老爹,我都听秋丫头说了,不过是误会一场,说开就没事了,咋弄的要喊打喊杀呢?”一个眉眼爽利的妇人轻笑着走出来,上前抱起小八,正是傅剪秋找过来的王婶,王婶与楚氏从小一起长大又同嫁到双河铺村,关系自是比他人亲密。   傅老爷子并没应妇人的话,杨氏眯眼接过话,“柱子媳妇,你这说的是啥话?楚氏她背着老五不检点,我家只是堕了她腹中的孽种,休她出门。没有浸猪笼灭顶,已经是看在她为傅家生了四个孩子的面子上了!”   “哟,老太太真是慈悲心肠!十里八村难得哟……”王婶身后一群媳妇吃吃笑,谁人不知傅家这老太太是最能作的一个,还看四个孩子的面子?也不瞅瞅楚氏的年纪,生孩子本来就很危险了,再一碗藏红花下肚,那还不一尸两命了去!   真以为不说出来,大家伙都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了!   杨氏脸色明显不好,目光冷飕飕的瞪了眼傅云杉、傅剪秋姐妹。“我们傅家的事,你们少管!”   闻言,里正的脸色沉了下来,“傅老弟,这究竟是咋回事?你还是明说吧。”   傅明孝赶前一步想开口,傅老爷子撇了他一眼,又瞪了眼杨氏,笑着道,“是思宗他娘一时想不开跟老婆子娘家侄子有点不清白……”   “不是娘!”傅云杉惨白着脸打断傅老爷子的话,“我和我姐看的很清楚,是杨康表叔想占娘的便宜,娘拿锅铲打他被三郎哥看到,三郎哥就嚷着我娘跟表叔打情骂俏!我跟三郎哥理论,大伯说我不懂规矩,一脚就踹到我心口上,我差点以为自己活不了了……”伴随着哭泣声,傅云杉转身将头埋入王婶儿的怀中,嘿嘿,看你们怎么圆?!   傅老爷子的脸瞬间就黑了,“他大伯也是心急,出手重了点。幸好孩子没事,我已经数落过他了。”傅云杉嗤笑,对,是出“手”重了!   里正轻叹了口气,“傅老弟,思宗他娘的品行我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杨康是个啥样的人你心里也清楚,按理傅嫂子说的这处理方法可是太过了!这可是一尸两命的阴损事!再说,思宗爹不在家,这么行事,将来到了他老岳父那里可不能善了啊。”   “嘿,怎么说话呢,我啥人啊?是那婆娘不甘寂寞勾引我,我不答应就追着打我,我还有错了不成!”杨康晃荡着从厅堂走了出来,歪斜着身子站在里正面前,“老头儿,别以为当个里正就牛气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就是那婆娘想跟我艳好,是爷我看不上她年纪老……”   “混账东西!”里正喝骂一声。   “真是不要脸!杨家咋养出你这种败类!”王婶气红了脸,指着杨康的鼻子大骂。   “哟,你这婆娘也够火辣,可惜也太老了,瞧这身段儿……啊啊!杀人了,你们想干啥……快住手,姑姑救命啊……”不等杨康说完,站在王婶身后的王叔父子三人腾地窜过来,扑头就捶打开。   傅老太太杨氏明显是愣住了,不太敢相信他们竟敢当着她的面打她娘家侄子,“柱子你干啥,快松开康儿!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快松开……”   “该,活该!这种人渣打死省粮食还为民除害了!”王婶冷笑着上前踹了一脚,看到杨氏瞪过来的目光,轻哼了声,转头去问傅老爷子,“傅老爹,这就是你说的思宗他娘一时想不开?就这种人?真是呀呀呸!思宗他爹要长相有长相,要文采有文采,两个人感情好的跟啥似的,思宗娘要能看上这么个地痞无赖,我王沈氏就能立刻死在你面前!眼都不眨一下!”   这话简直就像巴掌狠狠的扇在傅老爷子脸上,还是左右脸开弓。   傅老爷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了杨氏和杨康两眼,脸上挤出一抹笑,“里正,这都是误会误会。老婆子老糊涂了,你别跟她计较。”   “傅老弟,你也别怪我多说,咱们这都上了年纪,该给子孙积福了,这阴损事儿还是……”里正吧嗒了一口烟,恢复了脸上的笑眯眯。   傅老爷子青白交加的脸更是如打翻了五色瓶,各种交错,半响,点了点头,“里正说的是,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让你跟着操心了。”   “爹……”傅明孝脸上满是愤怒,开口喊了声爹就想说点什么,却被傅老爷子背在身后的手挡了,只能憋屈的站在一旁,脸色不善的瞪着一群闯进他们家的村民。   里正瞧了眼傅明孝,摇了摇头,这傅家真要交给老大,那迟早得把村人得罪光赶出双河铺村。傅老爷子这么聪明有眼色的一个人咋生了这样一个处事不清的老大!再看一眼老大身后的一众人,想想傅家老五几口,摇摇头,“行了,都是自家人,好生商量着。”   “你仨王八犊子,敢打我,给我小心着点……还有你们,臭丫头,敢去喊人来打我,小心我揍你们!就你娘那贱货,脱了衣服我都不要,你们几个是不是你爹的崽还难说……”杨康一脸伤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王柱父子,看到王柱父子的拳头,瑟缩了下,又指着傅云杉姐妹爆粗口。   “无耻!”傅云杉怒,惨白的脸气的泛起红晕,“王叔,你帮我把他捆了,我要去告官!我要让他下大狱以洗我娘的清白!”   ------题外话------   杨康这名字…我囧了。真是无意的。   ☆、004 混账东西,无耻!(2)   “傅云杉你敢!他是你亲表叔,你敢捆他……”杨氏伸手去拦,听到上公堂心里有些发怵,对于这个唯一外甥的品行她是清楚的很,今天这事儿多半是他想占便宜没占成被三郎那小子嚷嚷开闹大了。公堂那本来就是有理说不清的地方,她这个外甥可一点理都没有沾的。若真被大老爷下了狱,她们杨家岂不是要绝后?!所以,她怎么都不能让傅云杉姐妹去公堂。   “他敢污蔑我娘清白,我为啥不敢捆他去公堂对质!奶你拦着我,难道是要帮着他污蔑我娘不成?”傅云杉一张小脸白的如阎罗将杨氏惊的后退两步,二伯娘蒋氏忙伸手扶了。   杨氏是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可以指责儿媳妇不知廉耻却不能承担这个污蔑的罪名,真给人传了出去,她女儿以后怎么嫁人?!   傅琥珀捅了捅傅迎春,朝蒋氏努努嘴,傅迎春又伸手拉了拉傅半夏的衣服,傅半夏撒娇一般晃了晃蒋氏的胳膊,蒋氏轻拍女儿的手,开口笑道,“杉丫头,大伙知道你是为你娘好,可你真要带着你表叔去公堂,到时候即便大老爷判你表叔下监狱,你娘的名声也被你闹腾坏了,这十里八村的还不戳你爹娘的脊梁骨埋汰啊。听二伯娘一句,让你表叔认个错,这件事就揭过去吧。”   “跟这种人牵扯在一起,才是败坏我娘的名声!”傅云杉冷眼看蒋氏,“二伯娘也想当帮凶?”蒋氏尴尬的笑笑,“你这孩子,大家伙这不也是为你娘好吗?”即使老五一家过的不如意,可人家夫妻感情深,让她也是不相信楚氏会去做那种不知检点的事。   心口伤疼,一波一波,几欲让她昏厥,傅云杉狠狠咬疼唇,握紧傅剪秋的手,眸光如寒冰一般扫过在场的傅家人,冷冷一笑,“为我娘好?我苦苦哀求爷查清真相饶了我娘时,你们谁出来说句明白话了?我和大伯对峙求他不要休我娘时,你们谁曾开口助我一言了?若不是我姐及时喊来里正和王婶他们,我娘还有命给你们谈她的名声?她此刻怕已被强灌下药,一尸两命了!这种便宜话,二伯娘还是不要说吧!”若不是清楚这朝代有多看重女子的名节,她怎会跪地去求老爷子开恩,怎会喊姐姐去喊里正出面调和,她会直接绑了人到公堂说清楚!简单快捷!   素以嘴皮子利落在杨氏面前讨巧的蒋氏撇撇嘴,不再吱声。   “混账东西,还不给你五嫂和几个孩子陪不是!”傅老爷子拧眉看了傅云杉良久,对着杨康一顿呵斥。   杨康挣扎着,“姑父,那破烂儿媳你还留着干啥……”   “啪!”傅老爷子上前一巴掌甩到杨康脸上,“不要脸的东西,要认我这个姑父就给你五嫂和几个孩子陪不是,否则,以后休再进我傅家大门!”   “啊!不是,姑父……”对着冷脸的傅老爷子,杨康真犯怵了,他这个姑父那可是杀过人,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好了,好了,我认还不成吗?”杨康踢踏着被王柱拉进厅堂,对着刚清醒过来的楚氏作揖,含糊不清道,“表嫂,都是兄弟犯浑,您别计较。”   转头,又看着怒气冲冲的傅云杉姐妹道,“你俩小丫头,表叔以后不揍你们就是了。行了不,赶紧给我松绑,这一出出的都是啥事儿,我都饿的不行了,姑姑、姑父,我去灶屋找吃的去……”   傅老爷子这是怕真告上公堂,他傅老爷子的脸会丢到镇上去吧?!   傅老爷子,果然是个爱面子的人!   “杉丫头,算了,以后多注意点就是,这种事如果真告官,你娘这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连带你们兄妹几个……”王婶搂着傅云杉单薄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傅云杉点头,“王婶儿,我省的,我就是替娘委屈……”   “不好了!杉儿姐!”影壁外突然冲进来一道身影,扑在傅云杉面前就拼命喘气,“快……快去看……思宗哥又……又犯病了……”那个不知怎么染上五石散每隔一段时间就发病等死的大哥!   傅云杉一个激灵,他不能死!   傅云杉站起身,却不想身子一颤,忍了那么久的心口疼突然爆发,眼前一黑,已是不省人事。   再醒来,天已晕黑,破旧的窗帘挡着光,只从边缘泄露丝丝光线,照着屋内简陋破败不堪的家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衣柜,一个可以放脸盆的木框架子,几个马凳,还剩的便是她身下带帷帐的木床了。   真是简单!   傅云杉迷糊着转动脑袋,垂眸对上窝在她怀中紧紧攥着她衣衫的小八,小人儿的脸上立刻扬起笑,“二姐……”傅云杉心底一软,伸手拍他的脑袋,身子一动,心口又是一阵惊悸的疼。   小八忙对着她心口呼呼的吹着气,眼中的笑也被泪水模糊,“吹吹……疼儿飞飞……呜呜……二姐不疼……”   “小八乖,二姐不疼。”傅云杉笑着拍拍他的头,为他擦去眼角的泪,“娘和姐呢?”   小八瘪着嘴,忍住哭,“哥病……娘去看……”   “不好了!杉儿姐……快……快去看……思宗哥又……又犯病了……”是徐婶家的强娃前来报信说哥哥犯病,她激动之下因心口疼昏厥了过去!   傅云杉脸色一沉,忙起身下床,却因动作太猛,身子一个踉跄又倒回床上。   粗喘一口气,傅云杉捂着心口苦笑,这具身子体质本来就弱又被亲大伯在心口狠踹了一脚,何止雪上加霜。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修养调理,可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五石散的毒性她清楚,一个不好不止废人,还会要人命!   傅思宗少年英才,是亲人是她这世的哥哥,前一世,老头子有三个儿子,她却一次喊哥哥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不许!天知道,每每看到与她同岁的苏子言喊着哥哥跟三个男人撒娇时,男人们包容宠溺的笑,她有多羡慕就有多渴望。   所以,这一世,唯一的哥哥,她怎么都不能也不会让他死!   深深吸了口气,傅云杉站起身,稍稍适应了身子的不适,弯身抱起小小的小八,往脑海中的村尾茅草屋快步走去。   人未到,便听到茅草屋内凄厉的喊叫声。   “娘,救救我,我好难受……娘,你杀了我吧……”哭喊嘶哑中透着说不出的绝望,傅云杉心口一紧,脚下的步伐加快走进茅草屋,待看到屋内的情景,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   ------题外话------   求点击,求收藏~   ☆、005 哥哥犯病,求救   屋内,空间很足,傅家人围在门口,王叔王婶和几个相熟的婶子叔叔在床边,几个男人正合力按着一个男孩,那男孩,瘦弱不堪,面目枯槁,发丝散乱,骨瘦如柴的手青筋暴突胡乱抓着床上的干草,似乎想挣脱男人的束缚,却动弹不得。一双眼布满血丝,正望着床边被王婶扶着的楚氏,“娘,儿好痛苦……好痛苦,娘……杀了我……杀了我……”   大姐傅剪秋手里拿着一方帕子哭泣着去擦他额头的汗,却被他拨浪鼓一般摇开。傅剪秋哭声顿响,“哥,哥你要活下去,爹去考科举了,等爹考上举人……咱家就有钱给你买五石散了,哥,你不能死……”   楚氏已是哭的不能自已,口中不停唤着,“宗儿……宗儿……”   “呜哇……哥哥……”小八不知何时已哭的哽咽,傅云杉拍拍他的后背,想上前才发现视线模糊,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哼,他这个样子还花什么钱,花了也是浪费!”傅琥珀在人群中跟傅迎春轻声嘀咕,傅迎春还没开口,二伯家的傅半夏已接道,“就是,真有钱也应该给姑姑,姑姑都几个月没添新衣服了呢。”目光在傅琥珀身上簇新的粉红妆花褙子和同色折裙上一闪而过。   傅迎春则是瞟了一眼傅琥珀头上的芙蓉花笑着点头,“是啊,姑姑应该换新衣服了呢,这身衣服府城都没人在穿了,芙蓉花的样式也该换新了。”   傅琥珀疑惑的摸了摸头上的芙蓉花,“是吗?”   “姑姑别不信,我表姐前两天和我说,府城那边最近流行的都是牡丹,象征富贵如意的,好多官家小姐都戴的。五叔这么疼姑姑,姑姑开口要朵花,五叔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傅迎春给傅半夏使了眼色,又笑着将话引到府城的流行花样上。   傅半夏撇撇嘴,却也笑着道,“是啊,牡丹多贵气啊,姑姑戴再漂亮不过了。再换上一身绣牡丹百褶裙,别说咱们双河铺就是清河镇也没人能比得过姑姑了。”   “是吗?”傅琥珀眼睛笑眯着,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点头,“好,等五哥回来我就让他帮我买衣服和牡丹花,到时候芙蓉花和衣服就送给你们俩。”   “当然。”傅迎春和傅半夏对视一眼,笑的越发真诚。   傅云杉眼神悠冷,她站在门口,将三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傅迎春和傅半夏觊觎傅琥珀的衣服和首饰她不管,可她们居然设计傅明礼出钱满足她们的私欲,她绝不答应!   “让开!”傅云杉走到傅迎春二人身后,冷声道。   傅迎春和傅半夏明显一怔,傅迎春先开口,“傅云杉,我是你堂姐,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堂姐?真对不起,我这会儿脑子不清楚,说不得一会儿又癔症了拿个锄头乱砍人……”傅云杉咧嘴笑,傅迎春和傅半夏却是突然想起厅堂内傅云杉举着锄头对大伯额头晃悠的画面,浑身一激灵,人瞬间左右一闪,让出了路。   “娘,姐……”傅云杉将小八放下地,看着床上挣扎的傅思宗,口张了几张,“哥哥……”   傅思宗狂乱扭动的身子有一瞬的滞顿,血红的眼从床尾慢慢移到傅云杉脸上,只一瞬,那绝望和渴盼得到解脱的眼神让傅云杉浑身一颤,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哥哥……”怎么可以?   “爷,奶,大伯,二伯,三伯,四伯,求求你们给我哥买点五石散吧?只要一点就行……”傅剪秋承受不住恐慌跪倒在地,嘭嘭的磕着头,本就红肿的额头不一会儿便流出血,混着地上的泥土在脸上,看着十分恐怖。   傅迎春几人瞬间就往后退了两步,“啊,好恶心。”傅半夏轻声喃了句,傅云杉双眸怒睁,瞪着傅半夏将她生生又逼退两步,退出了茅草屋。   “瞧瞧这,三郎、五郎、七郎赶紧都家去,别被秋丫头这模样吓出个好歹来……”三伯娘大嗓门的喊着,赶啥似的将三人赶出了屋。   “啊啊……娘,求你……杀了我吧!”一声声凄厉的吼叫仿佛要费尽傅思宗全身的力气,手脚的挣扎扭动也越发大,几个男人额头都渗出汗珠。   楚氏捂着嘴哭,挣脱王婶儿的手想抓儿子的手,却被他乱动的脚一脚踹上,人瞬间往后倒去!   傅云杉心脏瞬时停止跳动,想也不想便扑了过去,堪堪和王婶儿一起稳住楚氏的身子,将她扶坐在一旁。   “傅老爹……”王婶儿红着眼眶,扭头看向傅老爷子,“这孩子曾考过童生,是咱清河镇十里八村的神童啊!您就忍心看他……”   傅老爷子别过眼,轻声叹气。   “谁让他好的不学跟人家学吸五石散,也不知道是谁造的孽!”杨氏冷哼,看着床上的孙子,语气中听不出喜悲,却有种说不出的冷淡,那口气如果不是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她在说别人家的孙子。   王婶儿皱眉,“傅老太太,你就是再不喜你儿媳妇,总该顾念几分,思宗可是你傅家嫡亲的亲孙子!”   “有个水性杨花的娘,谁知道他还是不是我傅家的骨肉。”杨氏抬眼就接。   “你这……”王婶儿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论身份,她是长辈,她不能声讨。   “我娘是清白的!奶若不信,我这就请里正带着杨康表叔去公堂,让县老爷给断个是非!”傅云杉冷笑,眸子中蕴着说不清的寒意!   杨氏低声嘀咕了句,不再吭声。   “怎么说话呢?还讨打是不是?”傅明孝上前一步,瞪着傅云杉,“我看你就是欠打!跟你奶说话都敢这个语气,傅明礼、楚栖云真是好家教!”   傅云杉不理,转过身,握住傅思宗乱抓的手,紧紧握住,垂首在他耳边轻语,“哥……你看他们,他们都在欺负娘和我们,爹爹不在家,你就是我们的顶梁柱,你要是也不在了,我和姐姐弟弟肯定被他们欺负死!哥,你是爹娘的骄傲,是我和姐姐弟弟的依靠,你忍心让爹娘失望,让我和姐姐弟弟以后都受人欺负吗?哥,你挺得过那么多次,这次肯定也可以!我向你保证,一定治好你的病,让你继续读书!为爹娘争光,到时候让他们都看咱们脸色!哥,你说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话起了作用,傅思宗眼中的血红慢慢沉淀,虽然手脚依旧不受控制的乱动,却再没说寻死的话,只是双眼中的泪流不止,口中呜呜叫着:“爹,娘,妹妹,小八……”   几个按着傅思宗的大男人都别过头,个个双目湿润。   ------题外话------   怎么没有人呢?   ☆、006 亲情如斯,何用?   “爷,奶,求求你们,就当我们借的钱,等哥哥好了,我们会还的!求求你们,给哥哥买点五石散吧……”傅剪秋依旧在不停的磕头,傅老爷子眼看着茅草屋一处漏洞处,眼睛里掠过一抹不忍。   老爷子不会想可怜傅思宗,出钱给他买五石散吧?   二伯娘蒋氏眼见傅老爷子的表情,朝二伯傅明悌使了个眼色,方抿唇笑道,“爹,娘,虽说五石散昂贵,大郎、二郎、三郎上学马上要交束脩,大伯也需要不少花费去打点傅家各管事,但咱们也不能让别人说咱傅家是薄情之人,这五石散我和二郎他爹的意思是……”   “我说二嫂,你都说了五石散昂贵,三郎他们上学要交束脩,哪里还有闲钱买五石散?!”三伯娘崔氏一听蒋氏的话,以为她要拿公中的钱去给傅思宗买五石散,当下叫嚷开,“得了五石散的人哪还有人能活下来?买了就是浪费,有那钱,还不如给我家三郎说门亲事,眼见的都要十八了……”   傅老爷子看了眼杨氏,轻甩了甩袖子,脸色有些不好。   杨氏立即回头骂了句,“大郎还没说亲,哪里轮到三郎了!”   “娘,也没说要立即成亲啊,这不是秋丫头都要定亲了,三郎也可以先定亲,过两年成亲啊。我娘家侄女看着人挺好的……”崔氏像没看见杨氏的脸色,依旧笑着说道。   “他三伯娘,大郎他爹打点好傅家,不也是为傅家着想,若是大郎他爹来年能升到府城去当个管事,咱傅家还不是跟着吃香喝辣的,到时候说不得能给三郎说个官家小姐,你那娘家侄女还够瞧吗?”大伯娘周氏站一旁凉凉打断崔氏的话。   “这感情好,大嫂,我们二郎的婚事可全指望你帮忙说和了。”蒋氏上前拉着周氏的手,眉眼带笑。   “是啊,大嫂,我们要求不高,是个官家小姐就成……”崔氏不甘落后,也挤上前去拉周氏的另一只胳膊,却听傅老爷子一声轻哼,杨氏怒骂,“你个懒婆娘还不给我住嘴,再罗里吧嗦的,我让老二休了你!”   崔氏瑟缩了下,显然对杨氏口中的休字有点忌惮,退了退,不再吭声。   见成功挡住了傅老爷子欲说的话,蒋氏压了压眼角的笑,站到傅明悌身边也不再吭声。周氏却笑着上前,轻晃杨氏的胳膊,低声说了句什么,杨氏拍拍她的手,怒色却慢慢消去。   “我哥他不会死!他会活着的……”傅剪秋抬起双眸迷茫着恐惧害怕着,跪着的身子不停颤抖,额头的血泥顺着脸颊流落,看着确实有点恐怖,傅云杉心里深叹口气,走两步到她身边,“姐,哥不会死的!我保证!”   “真的?”   “真的,我保证!我要是骗人,就让我……变成小兔子一辈子不吃肉。”   五石散,又名寒石散,医用可以救人,长期少量服食却会上瘾,瘾犯时不继续服食五石散解瘾,身体便会如置烈火中煎烧,五内俱焚,痛苦不堪!真真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年,她为了陷害苏家那些嫡子嫡女,专心研究了很久的医学,五石散就是被她选中的无形杀人武器!   只可惜,五石散如毒品一样上瘾容易戒除难,不说那些需要每日服用的药,但就以冷压热这一条,在现代容易,可在这没有冷冻室没有空调没有冰块的朝代,她要去哪里找替代品?   没有备齐东西之前,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个环节出错,说不定就会要了傅思宗的命!   “嗤,还想吃肉,做的好梦!骗人也不找个好借口。”门口传来轻声的嗤笑,傅剪秋却破涕一笑,“嗯,我相信杉儿。”   傅云杉露出一抹笑,抬眼扫了圈傅家人,无言。   傅思宗的手脚一直在扭动,直到天黑透月上树梢,几个男人俱是一身汗,神情疲惫不堪。傅家人不知何时已吃了饭又在门口聚着,看着屋内,表情各异。   傅云杉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五石散瘾发时间有长有短,几个叔叔婶子来帮忙饭都没吃,她怎好连别人的休息时间也占了,当下,便央求王叔几人将傅思宗捆绑在床柱上,只留她们姐弟三人在这里照顾就好。   “杉丫头,你们行吗?”王婶儿真是担心这几个孩子。   傅云杉点点头,“行,以前也是我照顾哥哥的,一准儿没事儿。”   见拗不过傅云杉,几个男人去找了根绳子将傅思宗捆牢,个个家去了。楚氏也在王婶儿的劝慰下回家吃饭休息。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楚氏又抱着肚子过来,手里拿着一根银簪,簪子头部是几朵素白的玉兰花,花朵伴花蕊,在昏暗的灯光下很是漂亮。   楚氏爱惜的抚着簪头的玉兰花,下一刻递给傅剪秋,“秋儿,你拿着这簪子,去镇上当了银子,给你哥买点五石散回来……”   “哎呀,好漂亮的玉兰花,跟活的一样,真好看!”傅琥珀上前一把夺过银簪,凑到灯光下摸了摸,插在自己头上,晃着头朝傅迎春和傅半夏笑,“春丫头、夏丫头,好看不?”   两人点头,“姑姑真好看。”   傅琥珀也眉开眼笑,看向楚氏道,“五嫂,这簪子给我吧!”   “不行!”楚氏张口回绝,刚想跟小姑子讲道理,就听杨氏一声喝,“楚氏,你嚷嚷啥?不过要你一根簪子,你犯得着这么大声吼琥珀吗?你嫁到我们傅家,东西连人都是我傅家的,那根簪子我做主就给琥珀了。”   “谢谢娘。”琥珀斜睨了眼楚氏,冷哼一声,笑着扑进杨氏的怀中撒娇。   “娘,那个真的不行!我要拿那银簪换钱救我的儿子,娘,等相公回来,我让他给妹妹买好不好?买比这更好的……”楚氏急的想上前去夺。   “呸!你说的什么混话?老五给他妹妹买东西,那是天经地义的,啥时候轮到你指使老五做事了,他想做啥还是你一个婆娘决定的?我就说他这几年怎么越来越不听话,都是你这婆娘教唆的!”杨氏气哼哼的骂着,“老三媳妇说的对,中了五石散的毒想活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明知道是浪费银子,为什么还要往里面扔,赶明儿把他放山里去,不要留在双河铺祸害我们傅家了!这一大家子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傅老爷子看了眼杨氏,眉眼微微舒展,觉得杨氏最后一句话说出了他的心声。   知道傅思宗小小年纪中了童生不了得,但真心看不起他染的五石散。眼下,大儿子要紧着傅家打点,说不得明年开春就能博个恩典到府城当大掌柜的,大郎考了童生,马上也要考秀才了,他傅家正是需要声誉的时候,这时候要传出傅家五郎是个染了五石散的人,可不正如杨氏所说,是在祸害傅家,丢傅家的人吗?   就是五郎傅明礼,有这么一个儿子,也是给他的秀才之名抹黑啊!   傅老爷子眼神一沉,这孩子,留不得了!   ------题外话------   求收藏,求留言~   ☆、007 我的哥哥,我救!   傅云杉心神一凛,看着傅老爷子眼底那抹杀机不由心寒。楚氏被杨康污蔑,傅老爷子明知清白还任由傅明孝休人堕胎也就罢了,毕竟楚氏身上没有流他傅家血,他要维护他的脸面也说的过去。   可傅思宗不同!那是他嫡亲的孙子!身上流着他的血,曾在他膝下承欢,孝顺乖巧;曾为他光耀门楣,挣足了颜面。如今,在别人还惋惜双河铺神童染上五石散瘾的时候,他居然已经想到了可笑的脸面,且为了它,要杀自己的亲孙子!   最熟悉傅老爷子的杨氏显然也察觉到什么,顿时停下了絮叨的骂人声,瞟了一眼床上蠕动的傅思宗,眸色中竟浮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傅云杉心底叹气,眼中同时掠过冷厉,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傅剪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傅剪秋的身子狠狠晃了几晃,却立刻就稳住了,掰开傅云杉的手,嘴唇哆嗦着,“杉……杉儿……”   “姐,快去。”傅云杉冷笑,死要面子吗?   傅剪秋猛点头,松开傅云杉的手就往门口冲,傅迎春和傅半夏尖叫着躲开傅剪秋,看着傅剪秋跌跌撞撞的背影低声咒骂,“赶去投胎啊,跑那么快……”   楚氏像是也察觉到什么,跌坐在傅思宗床头的马凳上,一手抱着肚子,一手去擦傅思宗额头的汗,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六郎,六郎,娘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   傅云杉突然就想起,自己刚睁开眼对上的那抹担忧关切心疼的目光,心中温暖满溢。   这就是所谓的为母则强吧!   “六郎染的可是五石散,镇上大夫都说没救的。五弟妹,你这两年不会是把自己的嫁妆都当来给他买五石散了吧?”三伯娘崔氏砸吧砸吧嘴,“那得多少钱啊,真是举人家出来的小姐!有这钱,俺家三郎早说上亲事了。”言语中竟是在埋怨楚氏没有拿钱出来给她家三郎说亲用。   “二弟妹这话错了,五弟妹花的是自己的嫁妆,即便孝敬也是先紧着二老爹娘啊。”二伯娘蒋氏脸上带笑,软软的挡了崔氏的话。   杨氏却一下沉了脸,“孝敬?一根银簪藏了那么久我说给琥珀她都敢跟我嚷,我可还怎么敢收她的孝敬,保不准当面就扇我的脸了!”   “瞧娘说的,五弟妹可是个孝顺的人,您既然说出来,她怎么会拒绝呢?不过是担心六郎,着急才说错了话,是吧五弟妹?”蒋氏依旧笑着,却轻易的将话扯到楚氏身上。   “娘……”楚氏的眼眸暗了暗,却不解释什么。   傅云杉自是知道这个娘亲,为人善厚,从不与妯娌吵架,对侄子侄女和亲,对傅老爷子和杨氏更是当亲生父母一般待,可越这样越让几个妯娌觉得她性子绵软可欺,说话从没顾忌,杨氏对她更是当家常便饭一样骂。   想到此不由摇头苦笑,都道富贵人家是非多,却不想古时兄弟多的人家小肠子更多。   这一幕看到杨氏眼里,心里更堵一口气,“你们母女那是啥表情,我傅家给你们吃给你们喝,要你一根簪子给自己亲妹妹你还嚎的跟死了娘一样,我呸……”   “行了!”傅老爷子突然开口,黑沉着脸,“说什么胡话?也不怕亲家人知道了笑话。”   杨氏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身为楚氏的婆婆,这死了娘的话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当下晦气的朝楚氏吐了口唾沫,眼扫到傅老爷子有些嫌弃的眼神,忙挪了几步拉过一个马凳扯着琥珀一起坐了,不再吭声。   若不是场合不对,傅云杉都要为傅老爷子鼓掌了,杨氏这么刁钻的人居然连他一个眼神都忌惮,呵呵。   “老大啊,你挑个时间,带上你二弟三弟……送六郎进山吧。”傅老爷子轻叹一口气,接着道,“先去镇上给他买一身好衣服,备一些吃的,他来咱傅家一趟,也让他走的光鲜一些。”   “爹!”楚氏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傅老爷子。   傅明孝三兄弟俱是一怔,同时看床上挣扎不休的傅思宗,傅明悌踌躇着开口,“爹,这事儿要不等五弟回来……”剩余的话在蒋氏的拉扯中顿住,只余一声低低的叹息。   傅明忠也接话,“是啊,爹,老五咋说也是六郎的亲爹,咋也得让他爷俩见一面不是。”崔氏学蒋氏拉傅明忠的衣服,却被他躲开,崔氏气的跺脚。   傅老爷子看了眼儿子,微微摇头,“六郎他娘,你也别怪爹心狠,六郎这……怕是不会好了,咱家虽不算正统的庄稼人,可现在也是靠地吃饭,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唉。你们还有八郎……”   这算是在跟楚氏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了?   楚氏睁着惊恐的起身挡在木床前,“不!”   傅老爷子却不看她,低头去看傅云杉,待看到傅云杉挂在唇边的笑时,眉头一蹙别开眼去。   “山上有狼,哥哥不去……”小八脚步踉跄扒着傅老爷子的裤脚,仰着黄瘦的小脸,“爷,哥哥不去……小八挣钱养哥哥……”   傅思宗扭动的身子有瞬间的僵硬,双目的泪流的更急,发出呜呜哭出声,咬着无血色的唇不吭一个字。   傅云杉走到小八身边,蹲下,轻搂小八入怀,“好,哥哥是我们的,我们自己挣钱养哥哥。”   傅老爷子正待要说什么,茅草屋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谁惹我们家小八了?来,本少爷给你做主。”   随即,一双蓝色绣浮凸壁纹的靴子踏进茅草屋内,“表少爷!”傅老爷子忙躬身,傅明孝也跟着施礼,少年虚扶了下,抬眼便去看搂着小八的傅云杉,“哟,杉丫头,不认识本少爷了?”   来人赫然是一个与傅思宗同样年岁大小的少年。   少年长相稚嫩,面貌极好。尤其一双眸子轻笑间灿若星辰,很是招人。一身白色银线绣竹叶云绸直缀,交领和腰带与靴子同色,锦带下垂,一块蓝白相间的玉佩略靠上在他走动的衣摆上晃动。   傅云杉挑眉,起身福了一礼,“表少爷。”   小八瘪着嘴学姐姐福礼,少年看罢又是一阵笑,上前去牵小八的手,“怎么委屈成这样了?杉丫头,你怎么照顾弟弟的?难为我还给你起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傅云杉有一瞬惊愕,她的名字竟是他起的?!   “山上有狼,哥哥不去……小八要哥哥……”小八央求似的去看傅老爷子,口中不清不楚的重复着。   “哦?”不待少年开口问,傅老爷子已弯腰恭谨的答道,“回表少爷,六郎染五石散已久,老奴思量着给他换个环境,说不定对遏制五石散会有好处,也免他继续遭罪……”   话外之意自然是,明知道无药可救,不如让他自生自灭,早死早投胎!   “云杉,你怎么说?”少年摆摆手止住傅老爷子,一脸兴味的瞧着这次居然没有躲到人群背后的傅云杉。   傅云杉笑,清冷的面容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直直看进少年的黑瞳,“我的哥哥,自然我救!”   ------题外话------   写到“云杉,你怎么说?”这句时,突然想起,“元芳,你怎么看?”于是,笑傻了。原谅我,这么桑心的场面我其实很心痛的,真的~   ☆、008 毒性发作,危险   少年一怔,略低头沉思,“傅元,不要给六郎换地方了,就让他继续呆在这里。”   “是。”傅老爷子面色沉稳,恭敬应声,撤回的视线滑过傅云杉,带着些微冷意。   让王叔去隔壁庄请傅老爷子旧主家的表少爷过来,真是押对了!   傅云杉轻嘘一口气,装作没有看到傅老爷子的眼神,蹲身福礼,这一次带了不少真诚,“谢表少爷。”   少年大笑一声,拍了拍她的头,“乖。”竟是当她如孩子一般哄了。   傅云杉白眼一翻,瞪了他一眼。少年看到,反倒笑的更欢。   “爹,娘,妹妹,弟弟……呜呜……”傅思宗蜷缩的身子一阵惊悸,口中含糊不清开始有白沫吐出,少年的笑声戛然而止,“遭了!他口吐白沫……”   傅云杉大惊,起身就往床上扑,待看到傅思宗开始发白的脸色,冷如冰的体温,神色不由冷凝几分,这……先热后冷,分明是吸食五石散后毒性发作的表现!还是吸食了过量的五石散!   “他身体好冰!傅元,快去拿几床被子给他取暖……”少年的神色也不由凝重,剑眉微蹙,话未完就被傅云杉打断,“不可以!五石散毒性发作先热后冷,发冷时必须吃冷食,洗冷浴,少穿衣!否则……”傅云杉抬头迎上少年的目光,一字一顿,“必死无疑!”   少年眉头一跳,目光带着打量,“你如何得知?”   傅云杉却已低下头开始扒傅思宗身上的衣服,“表少爷,麻烦你将人肃清,哥哥现在需要脱衣裸身,若坏了某些人的清誉,丢了傅家的脸面就不好了。”   少年直直的盯着傅云杉瞧,半响,收回目光,淡淡扫了傅元一眼,傅元正冷着脸看傅云杉,一双黑眸说不出的寒意,少年来回瞟了两眼,唇角勾笑,“傅元,你们退下。”   “是,老奴告退。”话落,挥手示意一家人退出茅草屋,傅明孝眼珠微转想开口,被傅老爷子一把拉住,扯出门外。临走,傅老爷子回头想眼神提醒傅云杉谨言慎行,却发现傅云杉低着头瞧都未瞧他一眼,再想到今日傅云杉被傅明孝踹晕醒来后的种种表现,眉头瞬间拧成川字。   “爹……”傅明孝顿足不动,他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自家爹怎么白白放过?   表少爷名余桐安,是余家独子。余家三代经商,财富惊人,人脉极广。余家上一任当家人年轻时往返耶罗国贩马,救下当时的傅家家主,两人引为知己,傅家家主为三岁的大儿聘下余家刚出生的二小姐为妻。   后余家铺百里红妆送二小姐嫁入傅府,所陪嫁财物只入库现银就超傅府十年收入,更何况陪送在全国各地的庄子田地不计其数。傅家早为此买了很多孩子教导,傅老爷子家境贫寒,母亲带着哥哥逃走,父亲被人打死,他自卖自身,葬了父亲,进了傅府。   因他机灵懂事,学习神速,被二少爷看上收了当三等小厮,没几年,他就凭借手段升了二少爷的贴身小厮,改名傅元,是义圆滑。二少爷许他二十岁时放他自由身,还许了二夫人身边的夏荷给他为妻,当时景正是春风得意。   一日他值班,去了趟茅房,回来见二少爷身边的乔姨娘闯书房,他欲挡下却被乔姨娘荷包里的十两银子晃花了眼,想攒下媳妇本,却不想,乔姨娘撞破了二少爷和二夫人的好事,二少爷怒下,打了他五十板,赶出傅府。   没了卖身契,他寸步难行。他执拗的跪倒在二少爷的畅观圆,半日便因伤势昏死过去。   后来,大少爷和大夫人路过救了他,还了他的卖身契,送他百两银子还乡,他感念其恩,自愿到杨庄给大少爷和大夫人当个守门人。   再后来,便娶了同在杨庄当婢女的杨氏,成了家,有了现在的日子。   对大少爷和大夫人一家,他是出自真心感激感念,对大夫人的娘家人自也带了十二万分的恭谨。更何况余桐安是大夫人娘家哥哥人到中年才好不容易生下的幺子,一家人真真儿是宠到了骨子里。大夫人对其比亲儿还厚爱三分。   儿子要往上爬,他自然支持,可儿子想在大夫人娘家侄子身上动脑筋,他第一个不同意!   “老大,不许打表少爷的主意,收起你那些手段!”淡淡月光将傅老爷子身上的暗青色衣裤照成黑色,如同他此时暗黑的双眼,带着警告狠狠盯着傅明孝。   “爹!”傅明孝不明所以,却听出了傅老爷子声音中的严厉,但依旧不死心的加了句,“表少爷说一句顶得上方管事千句……”   “老二带着你娘都回去。”傅老爷子吐了口气,束手站在茅草屋外能看到屋内情况的地方,“老大跟我留下。”   傅明悌应了,和蒋氏扶了杨氏往回转,崔氏眼珠咕噜了两圈,扯着三个儿子也往回走,傅迎春和傅半夏面面相觑,被傅琥珀拉着跟了上去。   傅老爷子看着远去的人影,开口说了句,“爹这条命是大夫人救的,当年爹只有六郎这么大……”不一会儿又低语,“咱们不能丢了傅家的脸……”   傅明孝双眸圆整,好半响才转头去看茅草屋。   屋内,傅云杉早已将傅思宗的衣服脱了,只留了一条破旧的亵裤,又开始去扒傅思宗身下的稻草。   傅思宗双眼充血迷茫,无焦距的在屋内扫视,口中白沫越吐越多,傅云杉眼瞅着心急如焚,这样下去不行,不行,他会死的,哥哥会死的!   楚氏握着傅思宗的手,目光哀伤,口中轻唤,“六郎,六郎……”   “冷……”傅思宗的眼神开始涣散,身子惊悸着使劲蜷曲,傅云杉双手猛地握拳,抬头去求余桐安,“表少爷,你能不能帮忙把我哥背到河边?”   余桐安想也不想撩起直缀下摆塞到腰间,在床前蹲下身,“扶他上来。”   傅云杉与楚氏合力将蜷缩的傅思宗扶上余桐安的背,往门外走,“娘,王婶和姐姐一会儿肯定会来,你在这里等他们,让他们去找一些纸笔带去河边。”   楚氏看了余桐安一眼,点头,“麻烦表少爷了。”   余桐安脚步不停,轻轻应了声,人已走出茅草屋。   傅老爷子远远看见三人出屋,忙带着傅明孝迎了上去,“表少爷!这怎么使得,快放六郎下来让老奴儿子……”   “免了,准备纸笔送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傅老爷子应下朝傅明孝挥了挥手,傅明孝点头朝家跑去。   月色朦胧,照不清脚下的路,余桐安如喝醉酒的大汉摇摇晃晃将傅思宗背到河边,在傅云杉的指示下将其放到水没膝盖的地方。   “这样就行了?”   傅云杉摇头,在傅思宗耳边轻语,让他摆成双腿盘坐的姿势,“治标不治本。”   ------题外话------   感谢收藏的前三位亲,么么~   ☆、009 半夜挖药,救人   余桐安想起她要备纸笔的事,眼睛一亮,“还需辅助药物!”   “是。”傅云杉抬头看到他眸间如星光闪烁,亦是一笑。   傅老爷子稳稳站在二人不远处,见傅明孝捧着纸笔提着灯笼一路小跑过来,回头恭声道,“表少爷,纸笔到了。”   余桐安看了看立在水中扶傅思宗的傅云杉,右手握拳捶打左手手心,“你在这里,爷帮你写。”   随手拧去衣摆的水,余桐安几步走上岸,以傅明孝的背当案,就着昏黄的灯光提笔,“说吧,需要什么药?”   “黄芩二两,栀子十四枚,葱白三寸,豉一升,绵裹入药。”傅云杉没有说出口的是她现下并不清楚傅思宗的瘾到了何种程度,这药不过是为了防止他因冷水浸身会引起发烧而备下的散热药。   余桐安提笔写下将药方递给傅老爷子,傅老爷子指示傅明孝速去镇上抓药,傅云杉在一旁凉凉开口,“麻烦大伯,药需半个月的量。”   “知道了。”傅明孝僵硬的应了,大步离去。   余桐安大笑,“鬼丫头,这两年倒是长进不少。”   傅云杉没有接话,傅老爷子却怕余桐安着湿衣受凉劝他回去,恰余桐安的书童这时也随王叔赶了过来,见此景,好一通埋怨,看向傅云杉的目光仿佛她罪大恶极应五马分尸。余桐安尴尬的瞪书童,却被书童哭着闹着死命拽走了。   傅云杉叹气,余桐安一走,她的药不知道还能不能到手上。   月上柳梢,树影斑驳,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几个人影单薄的立在河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河中的傅云杉二人。   夜晚天凉,傅老爷子早在楚氏的规劝中回了家,傅明孝急匆匆从镇子赶回,看到河边几人,停都没停直奔家去。   傅云杉苦笑。   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傅思宗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杉儿……”   “哥,你醒了?”傅云杉笑,真好,清醒了就意味着挺过这一关了。   众人狂喜,王叔凌娃忙将傅思宗扶上岸,楚氏扑了过去抱着傅思宗就开始哭,傅剪秋和小八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王婶儿在一旁抹眼泪,“这好好的孩子,真是遭的什么罪啊……”   傅思宗抖着身子虚弱的笑,“娘,儿子没事了,儿子又挺过来了……”话落,人哆嗦着昏了过去。   傅云杉摸上傅思宗的额头,低叫一声,“遭了,哥发烧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将傅思宗安置在茅草屋后,傅云杉指挥傅剪秋回家抱棉被,求王叔找个浴桶搬来,她自己则提着傅明孝留下的灯笼抓了小锄头就往山上去。   王婶急的在后面叫,“山里危险,你要干啥让你王叔去……”   “我要的东西王叔不认得,王婶儿,你帮我看着我娘……”傅云杉回头朝王婶笑了笑,转身加快步子,王婶跺脚,“这孩子,凌娃赶紧去顾着点你杉儿姐……”   凌娃被自家娘推的踉踉跄跄跟了上去,傅云杉将灯笼递给他,两人一路小跑着进山去。   秋天的山林树叶凋零,走在其中不时会有树叶唰唰的落地声,夹扎着二人擦擦的脚步声,很是可怕,凌娃瞪大着双眼紧紧跟在傅云杉身后,“杉儿姐,咱……咱们这是来干啥?”   “挖药。”傅云杉一边弯腰使劲辨认着地上的各种草,一边答道。   凌娃“哦”了一声,跑到前面给傅云杉照路,傅云杉拍了拍他的头,猫着腰在记忆中找退烧的柴胡。   越往里走,落叶声越密集,偶尔还有隐约的狼啸声传来,凌娃的眼中染上几分怯意,却依旧走在前面将地上的草照的清明。好在听到狼声没多久,二人就发现了一小片的柴胡,傅云杉惊喜的蹲下刨,凌娃则警惕的瞪着眼睛观察四周。   不过十几株,傅云杉一会儿就挖完,两人兴冲冲地准备往回走,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划破夜空的利箭声,傅云杉反应迅速,一口吹灭灯火,将凌娃拉到大树后隐住身形。   有脚步声陆续走过,夜色中传来低沉的男音,“他是朝东北方向去的,继续往前搜!”   “是。”几道男声应了,分散开去。   “杉儿……”凌娃见人走了,高兴的直起身,被傅云杉眼疾手快拉下捂住嘴,“嘘。他们还会回来的。”   凌娃机灵的转着眼珠猛点头,果不其然,不过半盏茶功夫,一群黑衣人又回到原地,“看来真没停在这边,难道是去镇上找大夫了?往前追!”   “是。”几道悉索的声响后,傅云杉松开凌娃的手,“好了,咱们回去吧。”   凌娃兴奋的提着黑灭的灯笼,“杉儿姐,你咋知道他们还会回来的?”   “我聪明啊。”杉儿轻笑,拉着凌娃朝来时路走去,只几步就被绊倒,两人跌趴到软软的障碍物上。   借着月光两人对视,“人。”   还是个胸口中箭的男人。   傅云杉头疼,月黑风高杀人夜,别人追杀跟她无关,可偏给她碰到这被追杀受伤的人,她救还是不救?   她兀自发愁,凌娃已经摸上男人的额头,“哎呀,他也发烧了。杉儿姐,咱们把他救回去吧。”   “你说的容易,咱俩这小身板咋救他回去?”傅云杉叹气,将凌娃扯到一边,去看男人胸口的箭。最终咬了咬牙,将男人的上衣解开,露出中箭伤的胸口,凌娃眨了眨眼睛,想说什么看到男人箭周围的血,又吞了回去。   “凌娃,带火了吗?”她得想办法弄点止血的药,不然即使拔了箭,这男人也会因流血过多而死!   凌娃摸索着从怀里掏出火石,打了将灯笼点着,看到男人容颜的一刹那,空气一窒,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半响,凌娃喃喃出声,“他长的可真好看啊。”   傅云杉嘱咐他看着男人,自己提着灯笼在地上搜索止血的蹄蹄牙,好容易挖了几株,帮男人拔了箭,将蹄蹄牙嚼碎了吐在他伤口周围止了血,两人急忙往回赶。   临走,傅云杉还好意的将他扶到大树暗影处,留了几株柴胡放到男人手里,想着他如果醒来可以自己嚼了吃,说不定还能退烧。   两人却不知他们走出不到百米,男人就睁开了眼睛,察觉到胸口怪异的包扎和手里的柴胡,眉头紧蹙,双眸闪过一丝冷光,翻手将柴胡一扔,人纵身上了树,瞅了眼步履急匆的傅云杉二人,从怀中倒了颗药塞进嘴里,找了处舒适的地方闭目睡去。   ------题外话------   蹄蹄牙是地方方言,百度了一下,学名叫大蓟。是一种农村止血的奇药。   ☆、010 劝慰哥哥,加油   一整晚,傅云杉一家都守在傅思宗身边,换了五回热水,灌了三回柴胡汤,终于在天色泛白时,将傅思宗的烧退了下来。   看着恢复正常体温睡去的傅思宗,一家人喜极而泣。   将楚氏和傅剪秋劝回去吃早饭休息,傅云杉将迷瞪着眼的小八抱上床,轻轻拍他的背,“小八乖,哥没事了,快睡吧。”小八眯缝着眼咧嘴笑了笑,一手攥着傅云杉的衣服,一手搂着傅思宗的胳膊,沉沉睡去。   傅云杉瞧了瞧被他攥紧的衣角,又瞅了瞅还未倒掉热水的木桶,心里计算了下,觉得自己一个人怎么也没可能把木桶拖出去将水倒了,索性趴在床沿也睡了。   再醒来,人已平躺在铺满干草的床上,傅云杉下意识侧身去摸小腹,待发现不对时,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温润的黑眸,她一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丈夫和闺蜜合伙背叛残害,现代的苏子墨已死,如今活着的只是一抹渴望温暖的灵魂。   心中不免升起一抹悲凉。   “杉儿,你醒啦?”略带紧张的嘶哑嗓音在傅云杉头顶想起,是清醒的傅思宗。   一袭破旧落满补丁洗的发白的蓝色粗布直缀,消瘦的脸颊,凹陷的双目,挺直的鼻梁,病态的梨白色唇,依稀可以看出几分清朗俊逸。只是傅思宗太瘦了,瘦的只剩皮包骨了,这两年他是怎么一次次熬过五石散瘾犯的?想起昨晚傅思宗口吐白沫的场景傅云杉仍忍不住心悸,傅思宗看她脸色不对,越发紧张,“脸色咋这么难看?是不是……心口的伤疼?”   傅云杉摇头,细眉俏皮的挑了挑,“饿的。”   “额?”傅思宗呆了一下,看见傅云杉眼中的笑,也笑了,小心翼翼的从一旁的马凳上拿起一个布包,慢慢揭开露出里面的两个小窝窝头,“快吃,娘和秋儿特意给你省下的。”   傅云杉分明瞧见他不自觉吞口水的动作,眼珠转了转,“哥,我不想吃窝窝头,你吃吧。”   傅思宗一怔,将窝窝头往她面前递了递,“你昨天受了伤,又忙活了一晚上,不吃点东西咋能行?快吃,哥哥不饿……”话声未落,一阵咕噜声传来,兄妹俩齐齐看向对方的肚子,“噗嗤!”同时笑出声。   “咱俩一人一个。”傅云杉一边笑,一边拿了个窝窝头从床上跳下来往门外走,“哥,娘、姐和小八他们呢?”   傅思宗盯着手中的窝窝头道,“娘在家,秋儿这时候应该带着小八去割猪草了,娘让我守着你。”   傅云杉哦了一声,脚步轻快的往山脚的方向走去,“那咱们去帮姐割猪草吧?”   半响没有听到傅思宗的应答,他回头看过去,瞧见傅思宗正咬了一口窝窝头,咀嚼着,微眯着眼,一脸满足,傅云杉的鼻头蓦然发酸,轻吸一口气,故作生气的娇嗔,“哥,想什么呢?”   “啊?”傅思宗突然回神,看到妹妹佯怒的表情,来不及掩去双眸中的湿润,温和一笑,“好久没吃娘做的窝窝头了,真好吃。”   傅云杉装作没有看到,猛点头,“哥,你要是中了状元,就买白面让娘做,听说白面的窝窝头可好吃了。”   “状元?”傅思宗一愣,眸中现出懊悔绝望的神色,喃喃低语,“我哪还有机会……”   傅云杉瞧在眼里,又笑嘻嘻道,“是啊!我翻了好多书,还偷偷跑去表少爷的书房偷了一本医药书札,终于发现了一个药方可以治哥的五石散哦……”   “啥?你偷了表少爷的书?”傅思宗惊叫,随即压住声音急切道,“书在哪里?快给我,我给表少爷还回去,就说是我借来看的。”   第一时间不问药方而是先把罪揽在他自己身上,傅云杉心中一暖,摇头嬉笑道,“我早还回去了。”   傅思宗猛松一口气,枯瘦的手拍她的头,“这么大胆,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以后可不能这么样了,哥已经这样了,你要再被抓住了,爹和娘会心疼的……”眼中的黯然和担忧清晰可见。   “我这么聪明,咋能被抓呢?”傅云杉撒娇似的摇着傅思宗的衣袖,“哥哥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的!等哥的病治好,就跟着爹去读书,跟爹一起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咱们也挣一个‘耕读传世’的牌匾!给娘请个诰命!”   傅思宗笑,“傻丫头,你以为考状元那么容易?再说状元只有一个,我和爹咋能都考?”   “啊?不能吗?”傅云杉腹诽,装小孩真累!装个一知半解的人更累!脸上却表现出疑惑的表情,歪着脑袋好学求问的看着傅思宗,傅思宗的笑意抵达眼底,“自是不能,不过,爹今年上榜便是举人了,等我考中举人的时候,说不定爹已经是状元了。”目光憧憬而炙热!   傅云杉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心喜终于劝通了。忙使劲点头,谄媚似的拉着傅思宗往外走,“是,是,是,我们未来的状元爷,现在该去割猪草养猪赚路费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山脚走去。   傅家是外来户,早些年傅老爷子在杨庄做管事,后来在双河铺置了地,娶媳妇盖房就落脚在双河铺了。双河铺因村西和村北有两条河而得名。村南是一条山脉叫启蒙山,东西向,越往东山势越高,面积越广。   双河铺段的启蒙山坡缓,背阴不适合庄稼,草被却格外茂盛,因此,双河铺的人都习惯到山脚和山腰的地方挖野菜猪草。   远远的,在去山脚的路上,两人瞧见傅剪秋拉着小八被几个妇人堵在半道,边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男孩儿还故意将小八推倒,大声叫着,“野种!野种,你也是野种……”   傅云杉脸色一沉,傅思宗已怒喝着奔了过去,“张宝娃,你再敢胡说八道!”   那妇人将男孩儿护在身后,张口就骂,“宗娃子,你嚷嚷啥?你娘能做那事儿还怕俺说?真是,把俺家宝娃吓出好歹你赔啊?!”   “我娘做什么了?”傅思宗不知道傅家院内的事儿,却从几个妇人鄙夷不屑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双手握拳高声问道。   小八双眼通红,看到傅思宗,委屈的喊了声,“哥。”抱着他的大腿就哭了起来。“她们……坏人……娘……”   “娘什么也没做!娘是清白的。”傅云杉跑过来走进妇人的包围圈,眸色冷然,唇边却勾着大大的笑,“几位婶娘伯娘听了谁的混话,在这里编排是非?”   那妇人嗤了一声,“杉丫头,俺们可没有胡说,这可是你三伯娘亲口跟俺们说的,当时你李婶子、王婶子、张奶奶都在。”   三伯娘崔氏?   ------题外话------   求留言!求点击,求收藏~   ☆、011 长舌多言,吓唬   傅云杉不动声色继续道,“哦。我前段时间跟舅舅去镇上也听说了一件事。张婶儿肯定也知道,那事儿好像是发生在张婶儿娘家邻村的。”   姓张的妇人护着儿子,闻言惊恐的抬头,“你说的是那个秀才小姐被沉湖的事儿?”   “是啊。”傅云杉笑着道,“听说那秀才家的小姐未婚与人私通,被族里的婶子传的沸沸扬扬,族长征求了全族人的同意后要将秀才家的小姐沉湖……”   一圈的人早从张婶口中知道楚氏的事儿,乍一听这剧情有些类似,都饶有兴趣的配合着静了下来。   傅云杉朝傅思宗三人使了个颜色,继续道,“谁知,秀才娘子认定自家女儿是清白的,一张状纸将同意沉湖的全族人告上了公堂!”   众人骇然,都觉得这秀才娘子疯了,她这样大张旗鼓的,她女儿以后还怎么嫁人?还怎么见人?   傅云杉摇头,命都要没有了,哪里还顾得了名声!   “后来呢?”人群中有妇人问道。   “后来,大老爷查出是那婶子嫉妒秀才娘子有一个文采人品出众的女儿,才会趁秀才娘子娘家侄子和表妹说话的空档冤枉了他们。”傅云杉瞧着一圈仍是不赞同秀才娘子做法的妇人,淡然一笑,“幸好秀才女儿的夫家饱读诗书通晓事理并未取消婚约,秀才女儿嫁过去后夫妻恩爱。而秀才的族人……”顿了一顿,傅云杉脸上绽放一抹大大的笑容,“族长退位,六十岁以下的族人全下了狱。”   “啊!”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有几个脸色当场吓的煞白,哆嗦着,“咋……咋就下了狱啊?”   傅云杉好脾气的解惑,“因为他们要淹死秀才家女儿,犯了谋杀罪!”   几个妇人不相信的去看张婶,张婶惊悚点头,“俺听俺娘说了,整整坐了三个月的牢,回来的时候那人都去了半条命……”   “嘶!”   空气中同时响起几道抽气声。   外圈一个刚赶到的妇人挤不进来,在外面嘀咕了句,“那么远谁知道是真是假?俺觉得明忠家的不会说瞎话。”   傅云杉双眸蓦冷,唇角的笑却没变,“啊?对了,张婶儿,我前两天听我三伯娘说你偷了王婶儿家的鸡蛋,是真的吗?”   “胡说啥,谁偷她家鸡蛋了?”妇人立刻骂出声,声音尖细猛提高了几个分贝。   傅云杉笑了,“我当时就说咋也不能是张婶儿,张婶这么爽利的人咋会做那种丢人的事。是不是?”   与妇人交好的几个妇人当即就表示,张婶子不是那样的人,却也有与妇人不和的,对着头嘲讽着边笑边低声嘀咕,“俺说俺家的鸡最近咋不下蛋,原来是被人偷了……”   张婶如炸毛的母鸡,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低头与人嘀咕的妇人,“谁偷你家的蛋了!俺家三间大瓦房,二十亩地,俺孩他爹又能挣钱,啥好吃的少了俺的……”   “你没偷?那明忠家的为啥说是你偷的?人家为啥谁都不说就说你一个?”妇人瞟了张婶子一眼,哼了一声。   “崔氏那张嘴就知道胡说八道,看俺不撕烂她那张嘴不可,让她还敢败坏俺的名声!”张家婶子怒气冲冲,撸起袖子,拎着儿子就朝傅家奔去。   借着张氏挤出人群的空隙,外圈低声嘀咕的妇人终于挤了进来,一抬头对上傅云杉冷冷的目光,嘴一撇,“你这小丫头,看人咋那眼神儿?俺又没欠你啥!”说罢,还轻轻哼了声。   傅云杉懒得理她,站在中间,浅笑妍妍,“诸位婶娘伯娘都知道三伯娘啥脾气,杉儿就不多说了。杉儿娘啥样的人大家也都知道,更不用杉儿多说。咱们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不想伤了和气。不过……”她话声一转,清寒冷厉,“如果有人像秀才家女儿的婶娘一样四处嚼是非,颠倒黑白,那我也不介意学一学秀才娘子,去大堂求大老爷做主。到时候,哪些人下狱受罪或者熬不住三个月死了可千万不要怪杉儿!”   “嗬!”   众人惊骇的看着路中间笑颜绽放的傅云杉,不自觉后退一步、二步……   “俺啥都不知道,俺也不会跟别人说……”挤进来的妇人以比来时还快的速度麻溜的跑了。   “俺也是……”   “六郎他娘是个老实的,咋也不会干出这种事,都是那崔氏胡说八道。杉丫头,你放心,婶子替你看着,谁乱说话咱就告她去,让她去坐牢……”王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轻搂了傅云杉的肩膀,安慰道。   傅云杉笑,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暖意。   剩下的人左右看看,有的表示是听了崔氏的话,自己也是不相信的;有的表示绝对会站在楚氏这边,帮她看着不让人乱说话的;还有的,当下就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许乱说话……   唯恐傅云杉一个不如意真去告了她们,让她们去坐牢。   傅剪秋本来挽了篮子带小八回家,被这群妇人一闹,又被傅云杉拉着到山里去挖柴胡,“杉儿,三伯娘啥时候说张婶儿偷王婶儿家的鸡蛋了?”   傅云杉轻笑,“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有次三伯娘冤枉娘偷藏了鸡蛋给哥吃,骂人的话里有一句,‘你以为你是村东的张氏啊,想吃啥就吃啥,没鸡蛋还能拿别人的来吃’。”   “啊?”傅思宗与傅剪秋面面相觑,好半响,傅思宗才摇头笑,“算了。到时候要是三伯娘问起你,你就说是我告诉你的。记住了?”   傅剪秋摇头,“哥这两年都没在家里,杉儿这么说三伯娘肯定不信,不如说是我说的。”   傅云杉瞅着二人争抢谁当罪魁祸首,眨了眨眼,拉着小八嘻嘻笑,“放心好了,我还巴不得三伯娘来问我呢。”   二人无语,询问了半天,傅云杉也不松口,只说到时候会有场好戏看。   又跑去山上挖了几十株柴胡,傅云杉还在昨晚救人的地方意外发现了几株野生花椒树,围着转了几圈,花椒树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青色小圆壳,闻着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她随手摘了一些放进篮子里。   眼看太阳当空,到了吃饭的时间,兄妹几人开始往山下走。还没到半山腰,傅思宗就已经脸色惨白步履蹒跚,直挥手让几人回去吃饭不用管他。   看到他说吃饭两个字时不自觉的吞咽动作,傅剪秋的黯然,傅云杉心疼,拉了他,“哥和我们一起回去吃饭。”   傅思宗摇头,“你们快回去吧,晚了就没饭了,我歇一会儿再慢慢走回去。”   见他坚持,傅剪秋拉了傅云杉和小八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哥,我们给你留点。”   傅云杉不想走,傅剪秋索性抱了小八,对她道,“快走,再晚了,别说帮哥留一点,就是咱们也得饿肚子了。”   等三人紧赶慢赶到了家,堪堪赶上馍筐里最后三个窝窝头,傅云杉眼疾手快将三个窝窝头都捞到自己碗里,给小八和傅剪秋一人分了一个,惹的杨氏拍桌大骂,“饿鬼投胎啊,没一点规矩!三岁看终生,瞧这抢东西架势,以后有出息才怪!”   三伯娘狠狠的剜了傅云杉一眼,一副‘等会儿给你好看’的可怕模样。   楚氏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朝自家孩子投去安慰的目光。   ------题外话------   求留言,求收藏~   ☆、012 鸡蛋风波,恶俗   傅家的午饭很简单,一大盆浸过冷水的面条,一大盆蒜泥茄子,一大盆精菜(学名荆芥)拌黄瓜,还有一小筐窝窝头。   傅云杉回了三伯娘崔氏一个大大的笑容,瞧见傅剪秋麻利的将窝窝掰了一半藏到袖子里,怔了怔,再去看小八,竟然也使劲掰了一半偷偷塞到自己怀里,这……   想起回来时傅剪秋说给傅思宗留饭的话,傅云杉了然一笑。   低头将拳头大小的窝窝头一掰为二,就想将其中一半揣到怀里,坐她对面的傅迎春开口道,“杉儿,你不饿把那一半给我。我还没吃饱呢。”   傅云杉顿住手,抬起头咧了咧嘴,伸出舌头将窝窝头舔了一遍,做出一副不舍的模样,递给傅迎春,“春儿姐,给你。”   傅迎春恶心的摇头,“拿走!谁要吃你的口水,恶心死了。”   “哦。”傅云杉笑嘻嘻的收回手,帮小八夹了点菜,又往自己碗里夹了几筷子,看到杨氏瞪过来的目光,忙做胆小状垂了头,捏了捏手里硬邦邦的窝窝头,端着碗跑去灶屋在菜里兑了点白开水,将半个窝窝头撕碎了丢在里面,一碗菜汤泡馍出世了。   “你去灶屋翻腾啥了?是不是倒了我的油?真当自己是秀才闺女想吃香喝辣的啊?”杨氏看着她碗里飘浮的几滴油星,厉声道。   傅云杉无语,杨氏将油、肉之类的都锁在柜子里,她哪里拿的出来。   “娘,油在柜子里,您上了锁的。”不等傅云杉出声,楚氏已开口道。   杨氏眯眼,恨恨的剜了楚氏一眼,“吃完了就去喂猪,坐这儿当秀才娘子等人伺候你呐?”   “是。”楚氏应了声,三两口将碗里的面条和菜汤吃完喝光,扶着桌子站起身,傅云杉和傅剪秋姐妹忙丢了碗筷去扶她,楚氏笑了笑,“娘没事。”   杨氏白了三人一眼,夹了筷黄瓜到傅琥珀碗里。   傅云杉几口将菜汤泡馍吃完,又如法炮制喂了小八半个窝窝头,和傅剪秋一起去追楚氏。   “你俩跑啥,碗筷还没收拾呢……”三伯娘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老三媳妇,今天不是轮到你做饭吗?”杨氏将怒火转移到三伯娘崔氏身上,“看你懒成什么样?给我好好收拾。”   傅家轮流做饭洗刷,今天轮到三伯娘,可从饭菜的味道看,做饭的还是楚氏,傅云杉可没那么傻吃完了还留下帮她刷碗。再说,三伯娘刚在张婶子那吃了亏,想找她出气,她才不会留下任她骂。   “我留了半个窝窝头……”   “我也留了……”   “我的……”   猪圈前,三人看着三个半块窝窝头,都笑嘻嘻的,“这下哥哥有吃的了。”   楚氏也笑,掏了一个窝窝头出来,“我吃了面条,这个窝窝头也拿给你哥吃。”   傅云杉摇头,“娘,你怀着弟弟不能饿的,这个窝窝头留着给你饿了吃。”   无论楚氏怎么说她不饿,傅云杉姐妹都不接她的窝窝头,楚氏无奈又欣慰。   留了傅剪秋帮楚氏干活,傅云杉带着小八给傅思宗送窝窝头,还趁杨氏不注意,偷摘了一个后院的黄瓜塞到袖子里,一并给了傅思宗。   吃过午饭,喂了鸡鸭,给后院的菜浇了水,期间,崔氏各种想近身都被傅云杉巧妙的躲开了,只气的崔氏时不时拿眼剜傅云杉。   傅云杉不在意的忙完院里的事,挎着篮子和傅剪秋带着小八去山腰挖野菜,顺道拉了傅思宗一起去,美其名曰帮他锻炼身体好戒除五石散。傅思宗咬着牙半歇半挪到山腰时已是一身汗。   兄妹几人嬉闹着挖了半篮野菜半篮猪草,就听到山脚有人叫六郎,傅剪秋笑,摇着手跟山下的人打招呼。“是四伯他们回来了。”   不一会儿,四伯家的鸢尾和桔梗就跑上山,姐妹俩长的很相似,都是圆圆的脸蛋,小眼睛小嘴,唇边还有两颗一笑就陷进去的酒窝,很是讨人喜欢。   鸢尾13岁,桔梗与小八同岁,身子骨却比小八好很多。   “六郎哥,秋儿姐,杉儿,快回家去……”未站稳,鸢尾就气喘着道,“我外婆送了条腊肉还有一篮子鸡蛋,咱们晚上有好吃的了。”   兄妹几人立即高兴的收拾东西回家。   不知道是真顾念血脉亲情还是为做给别人看,傅老爷子允许傅思宗每天回去吃晚饭,比起那些染了五石散就被扔到荒郊野外不管不问的人家好了很多,村里人提起这个对傅老爷子的为人就推崇几分。   傅云杉不予置评。   到家时,大约下午五六点的样子,太阳还散着余热,傅云杉将半篮猪草放进猪棚阴凉处的一个木栅筐里,挎了剩下的半篮野菜去灶屋,屋内,杨氏正在切腊肉,看到她篮子里的野菜,命令道,“野菜都摘了,一会儿做凉拌野菜。”   傅云杉将篮子递给一旁削土豆的三伯娘崔氏,“三伯娘,奶让你摘野菜。”   杨氏“啪”一声将刀拍在木案上,傅剪秋忙扯过篮子,笑道,“奶,杉儿心口疼还没好,我来摘。”   “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闺女,就使劲儿作吧。”杨氏横了傅云杉一眼,继续切腊肉,切了十几片的样子,将剩下的腊肉收进柜子里,又从里面拿了六个鸡蛋,锁了柜子。   太阳还未落下,晚饭就上了桌,同午饭不同,晚饭是在院子里树荫下吃的,两个方桌,女人一桌,男人一桌。   一筐杂面窝窝头,一大盆土豆丝炒青椒,一大盆洋葱炒鸡蛋,一盆凉拌野菜,一大盆黄瓜片儿汤,边儿上还放了一碟咸菜。男人桌比女人桌多了一盘蒜薹炒腊肉,傅云杉无语。   小八扁着嘴,看着七郎嘴里吃一块肉,碗里放一块肉,筷子上还夹着一块肉,无限委屈。   傅云杉摸摸他的头,手下意识拿了筷子去夹鸡蛋。   “杉儿你干啥?”杨氏“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厉声道。   一桌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杨氏和傅云杉,还没等杉儿说话,杨氏已转向楚氏。   “这就是你家的闺女,大人还没动筷子,她就先吃上了!有没有一点规矩?!”杨氏破有些咬牙切齿。   额,不过一筷子鸡蛋,眼见要被她夹完了,自己只是夹了一点给小八,怎么就惹到她了?!傅云杉无言。   楚氏脸上一阵白,心里明白是这两天她家的事让傅家在村里人面前丢脸了,婆婆这是借机发难他们娘几个呢,如果这时候她低头认错,甚至打骂几声傅云杉,杨氏就不会继续追究了。   可她怎么忍心,她是做娘的人啊!想到傅云杉为了自己,被她大伯一脚踹的死过去,半天没有气息,一直到现在脸色都发白,她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娘,杉儿身子弱,昨天还吐了血……”楚氏试着解释,让杨氏放过傅云杉。   “弱?她哪里弱了,拿锄头要砍她大伯时可一点没看出来!看看,现在还能吃鸡蛋呢!”杨氏恶狠狠道。   果然是!   楚氏在心里叹了口气,态度更加谦卑,示意傅云杉将鸡蛋放回盆里,“娘,杉儿只是个孩子,她知道错了,儿媳一定好好教她……”   “你教?这就是你教出来要杀亲大伯的畜牲……”杨氏打落傅云杉的筷子,鸡蛋画了一个弧度,掉到小八身边的地上。   “奶,你把我送官吧。”傅云杉放下筷子突然张口大哭。   ------题外话------   求留言,求收藏~   ☆、013 谁都别吃,正好!   傅老爷子那一桌也都停了下来,侧目傅云杉和杨氏。   “要不是我拆穿杨康表叔污蔑我娘的事,大伯就不会为了保傅家的名声想杀了我娘,杨康表叔也不会被爷打了两巴掌!都是我的错,奶,您把鸡蛋都给了琥珀姑姑,小八,桔梗还都没吃,只要您留点给他们,您绑了我去送官我也愿意,我会跟大老爷说一切都是那杨康的错,跟我们傅家半点干系都没有……”   “你,你……”杨氏气的直哆嗦,手指着傅云杉好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上去着实气的不轻。   杨氏与傅老爷子少年夫妻,虽做过几年丫头,但嫁进傅家就做了当家太太,上面没有婆婆管束。儿子个个是亲生的,她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儿媳们都是看她脸色行事,孙子孙女从不敢忤逆她,她自觉过的风生水起,破有些自得。   不想这几日,接连被老五家的二丫头搅合,她还没怎么着她,她居然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她?!简直不知死活!   “娘,您别生气,杉儿还小,她不懂事……”楚氏眼中有些惊慌,她以为傅云杉是被这几日的事吓到,说话没了分寸,忙替傅云杉开脱。   “五弟妹这话错了,梗丫头比杉丫头还小,四弟妹可没像你一样教梗丫头去抢咱娘筷子底下的鸡蛋。”二伯娘蒋氏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三伯娘崔氏撇嘴,双眼如刀一样狠狠刮着傅云杉,“就是,这丫头心眼儿都长歪了。”   杨氏恶狠狠的瞪了楚氏一眼,“有啥娘生啥闺女,一群下贱胚子。毛都没长齐就会威胁自家亲奶了,以后还不定能做出啥大逆不道的事!”   “不,不,杉儿她……”楚氏的脸有些苍白,有些无力,嘴唇蠕动着,却知道说什么都没用,说什么都是错,不如不说不解释,等她发完了火,慢慢就好了。只是委屈了自己女儿,楚氏安慰的拍了拍傅云杉。   “我哥生病那天,我亲耳听到夏儿姐骗琥珀姑姑,说现在不流行她身上的百褶裙,怂恿姑姑找我爹要钱买新衣服,把身上的衣服给她。姑姑那身衣服明明很流行……”傅云杉用衣袖的粗布使劲揉了揉双眼,一双眸子瞬间红肿不堪,“这些事也是二伯娘教夏儿姐的吗?”   杨氏一记飞刀眼甩到蒋氏身上,蒋氏忙陪了笑,“娘,您别听杉丫头胡说,是夏丫头前几日跟我说,琥珀的衣服颜色有些旧了,要我陪她去买新布给琥珀做新衣服,说让琥珀穿新的,她穿旧的,肯定是杉丫头听差了。”说着还给自己女儿使了个眼色。   “是啊,奶,我娘早上还跟我说,家里忙完了,她明天就带小姑去买新料子做衣裳呢。”傅半夏聪明的接口。   杨氏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买了布料拿给我,我给她做。”   蒋氏脸上的笑有些牵强,“是,娘。”给了杨氏,布料衣裳都别想了。   琥珀高兴的挑了两块大的鸡蛋夹给傅半夏。   “小八是狗,趴到地上吃饭,哈哈……”七郎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道。   傅云杉一低头,看到小八眯起的笑眼,还有嘴角脸上的土,再瞧地上,被杨氏打落的鸡蛋没了踪影。   她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口堵的跟什么似的,也不出声,捏着自己的衣袖将小八脸上和嘴角的土慢慢擦拭干净,“小八乖,鸡蛋好不好吃?”   小八猛点头,“好吃。”   傅云杉别过头,手快的将盆里剩下的鸡蛋捡了几个给桔梗,剩下的都捡进小八碗里,“吃吧。”   两桌人都被她大逆不道的动作惊住了,好半响都寂静无声。   “混账!她这是想造反吗?长辈还没发话,她就敢这么造次?”傅明孝冷哼一声,“啪”的一声拍桌而起。   杨氏气的脸色发青,三步两步走到小八身后,抓起他的碗就往门外扔,“我让你吃,让你吃!”回头抬手就朝傅云杉扇过来,傅云杉抱着小八站了起来,杨氏一个趔趄,身子趴到饭桌上,几盆汤水瞬间泼洒,染湿她的暗紫色绣花褙子。   楚氏忙上前搀扶,“娘……”杨氏一把挥开她,楚氏身子瞬间后仰,傅思宗兄妹惊叫一声,“娘。”最终没接住楚氏,楚氏猛的撞到身后的树上,双手抱着肚子慢慢滑落地上,脸色苍白,额头已满是汗珠。   杨氏“呸”了一声,骂道,“你再给我作,作死你!”   “哇……我不吃鸡蛋,我不吃肉了,不要打我娘……”小八扑在地上爬到楚氏身边,小手小心翼翼的去擦楚氏额头的汗。   傅老爷子蹙着眉看着发生的一切,什么也没说。   傅云杉的心一瞬间冷若冰霜。   “不就几块鸡蛋吗?吵什么吵?至于吗?”三郎口里吞了块肉,又趁机夹了两块到碗里,站起身边吃边嚷。   傅云杉眸光一闪,抬脚踢出一颗石子,三郎膝盖一软,惊的扔了碗去抓桌角,只一眨眼的功夫,桌子上的饭连同那盆还剩不少肉的菜都被掀翻在地,埋入土中。   傅云杉冷笑,既然他们吃不了那谁都别想吃!   “啊!五婶出血了……”鸢尾惊呼一声,“六郎哥,快去请大夫啊。”   傅思宗愣愣的,拔腿就往门外冲,却正好撞上推门而入的一个清瘦男人。   “六郎,你跑什么?”温润的嗓音听着有些沙哑,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身子不好,慢点。”   傅思宗声音带着哭腔,仿佛看到了救世主,“爹,快,娘,娘被奶推到树上动了胎气,出血了……”   正是去参加科举而归的傅家老五,傅思宗兄妹的父亲,傅云杉这一世的父亲——傅明礼。   傅明礼身后走出一个人,比傅思宗大不了几岁的样子,急吼吼的将肩上的包塞到傅思宗怀里,“你跟你爹先回去,我去请李大夫。”   李大夫开了药,笑着安抚楚氏,“这两个月卧床静养安胎,孩子不会有事的。”   “多谢大夫。”傅明礼躬身作揖,将李大夫送出院门,李大夫脸色凝重,“连着几天动了两次胎,脉象虚浮,有滑胎之像,这两个月千万不能再让她下床干活,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这个孩子了。”   傅明礼笑着点头应下,转过身,脸色黯然而无奈。   内院,杨氏正指挥崔氏蒋氏收拾晚饭的烂摊子,口中不时骂道,“吃个饭都不安生,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件不是她做的,那是我傅家的孙女吗?那就是来讨债的!”   傅明礼站在内院门口,叹了口气推门进去,唤了声,“娘,我回来了。”   杨氏抬手就将手中的馍筐砸到傅明礼身上,高声大骂,“谁是你娘?不说一声就偷了家里的银子去考科举,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题外话------   求留言,求收藏,求意见~   ☆、014 孝之一字,无奈   傅明礼五官清晰,眉目清朗,面容明显菜色,一看就是长久营养不良造成的。身形颀长却是比傅家男人至少高出一个头,一身质地极好的浅蓝绣壁纹直缀,空荡荡地穿在身上,非常不合身,活像一个瘦人偷穿了胖人的衣服,极为可笑。   衣服是成亲时楚氏做好送来的,虽得了尺寸,但楚氏担心他吃胖稍微放大了一点,不成想,傅明礼越发清瘦,衣服料子又贵,他舍不得常穿,只在重要的时日穿一次。   后来,傅明礼中了秀才到镇上领了教书的活,楚氏变卖了几件首饰,帮他做了一件灰蓝色白交领直缀,一件月牙白绣藕荷青色交领直缀。他便让楚氏将这件衣服收了起来,说等将来儿子中秀才时给儿子穿,也因此,哪怕后来那两件衣服被楚氏巧手补了很多补丁,他也舍不得再将箱底的这件衣服拿出来。   记得二哥刚去镇上拉活时曾想借穿,他立时拒绝,被杨氏狠狠骂了一通。   这次科举考试,他本不想参加,因为没盘缠。   他虽每月有四两银子的束脩钱和一两银子的廪膳钱,却都被杨氏收着,而进了杨氏的手,任何人都别想再要出来。而家里除了楚氏陪嫁的三十两银子,便无分文。   楚氏知道他多年苦读,一心想光耀傅家门楣,便和他商量,取了自己的陪嫁银子给他参加科考,待他中举后再告诉傅老爷子和杨氏,他一方面不想用妻子的陪嫁银子一方面又觉得瞒着父母是为大不孝,可终抵不过想要光耀傅家门楣的决心。   临行前收拾行李,妻子将衣服拿出,说,“相公虽不介意别人的眼光,表面功夫却还是要做一做,免叫一些捧高踩低的小人钻了空子。”   他思量许久,决定穿着这件衣服进考场,儿子染了五石散已成废人,既不能陪着儿子中秀才,那就陪着他一起中举吧,也不枉妻子一针一线的缝制。   谁知,他坐进考场不过写了一个名字,就被外面一阵喧哗打断,他清清楚楚的听到小弟喊着他的名字说,“五哥,娘得了重病,你快出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整个人都懵了,以为是自己擅自离家让娘气出了病,不顾监考官的劝说,疾奔出场,收拾了东西就往家里奔。   谁知,回到家看到的却是娘将妻子推撞到树上,孩子差点保不住,而在此之前,还动过一次胎气,原因是什么,他不得而知。   此刻,他明知躲一下,衣服就得救了,可他却只能无言的站着一动不动,任那被菜汤浸过沾满泥土的馍筐狠狠砸在身上,他胸口的位置瞬间就染上一片脏污。   看他一声不吭,杨氏的火气更大,“说话!你哑巴了?”   “娘,您别生气,五弟或许是花光了钱还没吃饭,没有力气说话。”蒋氏看着他身上的直缀,眉眼闪过讥笑,“怎么?五弟当了举人老爷就瞧不上咱们这些白板亲戚了?”   傅明礼微抬头,唇角扯出一抹无奈而自嘲的笑,对蒋氏道,“二嫂,我没有这个意思。”   又转向杨氏,态度恭谦,“娘,您别生气,是儿子不对。”   杨氏却理也不理他的道歉,挥开蒋氏的胳膊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怒声道,“我的银子呢?你是不是都花光了?说,你是不是把我的银子都花光了。”   傅明礼低头,眼神黯然,“娘,我没有偷您的银子……”我花的是妻子的陪嫁银子。   “呸!你没偷我的银子会凭空消失?”她刚丢了钱,楚氏就告诉她傅明礼因东家所托要去府城一段时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她的银子肯定是他们夫妻偷的!   灶屋内突然传来碗被打碎的声音,崔氏讪讪探出头,“娘,俺这想洗碗呢,手一滑……”   杨氏立时飞眼瞪崔氏,“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摔了!明天不许吃早饭。”   崔氏眼中闪过一抹心虚,撇了撇嘴,奇异的缩回了透没有开口反驳不满。   二伯傅明悌听到动静从厅堂走了出来,看到傅明礼笑着招呼,“五弟,怎么样?有没有把握中举?”   “二哥。”傅明礼朝傅明悌点头,“听六弟说娘染了重病,我来不及考试结束就急忙赶回来了……”   杨氏的脸色微微一变,随机昂起头,瞪了一眼傅明悌,冷眼去看傅明礼,“我是生了病。是被你媳妇和你闺女气病的!”指着一地的菜渣,怒道,“瞅瞅,我不过是说了她一句,就受不过气砸了这一桌子的饭菜,真是你生的好闺女,一点教养都没有!”   “娘,杉儿是个懂事的孩子……”   杨氏怒,“她懂事?她懂事会举着锄头去杀亲大伯?她懂事敢跟我大小声?我看她就是啥样的娘生下的啥样下贱胚子!”   傅明礼明显不能接受杨氏的说辞,神情有些激动,“娘,六郎他娘为人和善,对您和爹更是孝顺有加,您怎么能这么说她?”   “孝顺?我呸!偷藏着那么好的银簪,我不过是说给你妹妹琥珀,她就对着我大声嚷嚷,还想从我手里抢回去!我真是三生有幸,娶了个这么孝顺的好儿媳妇!”杨氏冷哼,眼神狠狠扫过一墙之隔的外院,“一身狐媚样,有脸做下那下贱事,还怕别人说?!”   “娘!”傅明礼菜色的脸气的发红,一双黑眸受伤极深,“娘子她嫁来傅家十七年,奉养公婆,亲和妯娌,善待侄子侄女,家务农活都没落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您怎么能这么诋毁她?”   听到诋毁二字,杨氏的双眸闪了闪,接着一声大喝,“你给我跪下!有你这么跟娘说话的吗?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你,你就是这样孝顺我的吗?”   傅明礼脸色凄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傅老爷子在厅堂内轻叹了口气。   蒋氏和傅明悌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上前扶住杨氏,一个上前走到傅明礼身边劝,“五弟,快跟娘认个错。”接着又叹息一声道,“这不能怪娘,你这几天不在家是不知道你媳妇儿和你家那个杉丫头做下的事……”   傅明礼低垂着头,“二哥,你不用多说,我媳妇和我闺女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他们断不会做出丢傅家颜面的事!”话一顿,又接着道,“如果她们真做了什么,那也肯定是逼不得已而为之。”   傅明悌一怔,一直挂在脸上的笑也随之僵住,嘴角抽了抽,瞟了眼正从走廊里走过来的傅云杉,拍了拍傅明礼的肩头,不再吭声。   傅云杉的唇角勾起笑,因为最需要傅明礼的时候他却不在的一点恼怒,也被他的几句话打散。   “爹,娘喊我找你。”傅云杉慢慢走到杨氏面前,轻笑着,“奶,您的身体真好,我娘被您一推就差点掉了孩子一尸两命,要不是知道您当时心情不好,我差点就以为您是因为表叔的事在跟我生气呢?”   话落,故作无限委屈的仰头看杨氏,“奶,您要是不解气,咱们就去衙门好不?”   她敢用孝字压她亲爹,她也不怕将她老杨家的独子送进监狱!   ------题外话------   亲们,求留言啊!   ☆、015 跪地请罪,温暖   “杉儿,不许这样跟你奶奶说话。”傅明礼膝行两步,明着指责,手却极快地将傅云杉拉到自己身后,拍着她的手安抚。   傅云杉眸色蕴起暖意,略垂了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消瘦身形,双唇微开合,极尽无声的低喃,“爹……爹……”傅明礼轻声应着,回头给她一个‘不怕,有爹在’的眼神。   那么轻的声音,她自己都没有听到,他是怎么听到的?   这是所谓的父女爱,血脉亲情吗?   她不得而知,眸中的暖意却慢慢蔓延开,满满的肆意着如枯木逢春,生机无限。   “你听听,这就是你懂事的好闺女。大人说话哪有她插嘴的规矩?”杨氏叉腰怒骂,很像一把茶壶,傅云杉抿唇,躲在傅明礼身后轻笑。   “一个屁大点儿的娃动不动就拿上公堂跟我吆喝。哪一点像我傅家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杨氏的脸色猛地狰狞起来,“你一个秀才连女儿都教不好,还考什么举人?!”   傅明礼的脸色唰地惨白。   “娘,您咋回事?”傅家老六傅明义卷着衣袖走过来,浓眉大眼,长相有几分着急,小嘴像了杨氏十足十,见自己的幺儿开口,杨氏脸色稍缓,摆了摆手,“这里没你的事。我让老三媳妇给你烧了热水,你去洗个澡早点睡觉,跑了这十几天的。”   傅云杉收笑挑眉,敏感的察觉到杨氏的态度很奇怪。   傅明义不动,蹙眉纠结,“我不去。娘,五哥一听到你有病考试都不管就跑回来,你都不知道五哥那先生都说写考卷花不了多少时间,写完再回来也不迟,还说以五哥的文采必能中举!五哥理都没理,就为了回家来看你!你……你怎么……”   杨氏瞪了傅明义一眼,这瞪的程度跟瞪傅云杉父女不一样,杨氏瞪傅明义带了点嗔怒,仿佛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你知道啥就瞎嚷嚷,去问你大哥去。”   傅明义不理,“我都听说了!娘,表哥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咋能怪五嫂呢?”   杨氏抬手拍了傅明义一巴掌,“你表哥咋了?!还不是楚氏那个小娼妇看上我们杨家良田家产想勾引康儿,好嫁去杨家享福,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她那副模样。”   傅明礼的脸由惨白转为死白,不敢置信的看着杨氏,声音猛高了八斗,“娘!栖云不是那样的人!”   “你吼啥?我是你娘!你吼那么大声干啥?吓唬谁呢?一家人都看到的事我还能冤枉她?!”杨氏被傅明礼的高声惊退一步,随机又气势汹汹的指着傅云杉骂道,“还有你这个好闺女,忤逆长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娘啊!你别说了。二嫂,二哥,你们快劝劝娘。”傅明义着急的拽了拽杨氏的胳膊,被杨氏啪一声打掉,“叫啥叫?娘说的都是实话。”   蒋氏微笑,目光又扫了眼傅明礼身上的衣服,道,“六弟,出事那天我们都亲眼看到了,这……可让嫂子怎么说?”   “唉,五弟啊,咱家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你为什么非要去考科举呢?看把娘气的……”傅明悌眼中一丝为难飞逝,叹了口气。   傅明礼消瘦的身子浑身颤抖,头扑到地上,“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在家好好奉养娘和爹,教子养女。儿子再也不去考举人了。可是……”傅明礼抬起头,额头因用力过猛,已鼓起一个大包,衬着青白的脸色看着格外恐怖,“栖云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杉儿是儿子的孩子,养不教父之过,儿子这就去给大哥请罪……”   奇异的,杨氏居然没有继续纠缠,只恶狠狠的瞪了眼傅云杉,冷哼了声,“记住你自己说的话,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偷偷跑去考什么科举,你就永远也别想进家门!”   “是。儿子记下了。”傅明礼道。   这样就算了?傅云杉望着杨氏,若有所思。   “行了,起来吧。”杨氏志得意满的扯着傅明义走了,傅云杉刚扶傅明礼起身,杨氏走到后院门口又回头,命令道,“明天把偷我的那二十两银子给我送过来!”   傅明礼张嘴,“娘,我真的没偷……”   杨氏却已转身进了后院,关了院门。   忽明忽暗的厅堂内,傅老爷子抽了几口旱烟,也起身出了厅堂。   父子俩打了声招呼,傅老爷子转身准备回后院。   傅云杉眉头一挑,弯腰去拍傅明礼膝盖的土,“爹,你没有拿奶的二十两银子,奶的银子却丢了,我看是家里出了内贼。你一个月才五两银子,要攒四个月才能还上奶的银子,咱家肯定没银子吃饭了。不如……”她抬头轻笑,眼睛扫了一眼正走到后院门口的傅老爷子,声音略提高,一字一字道,“咱们去报官吧!虽然会被别人知道咱傅家出了内贼,名声不好,可奶的银子不能就这么丢了啊……”   傅老爷子咳了咳,傅云杉笑了,“爷,你咋了?”   傅老爷子看了傅云杉一眼,对傅明礼道,“老五啊,你娘就那脾气,过了就没事了,你别放心上。银子的事我跟你娘说,你就别管了。”   “是,爹。”   这意思是……傅明礼不用出这二十两银子了?   傅云杉询问的看着傅明礼,傅明礼笑着点头,牵了她的手回到外院的屋子。   傅思宗正抱了柴禾往屋子的厦檐下放,看到二人回来,忙放下柴禾,开了门,担心的问道,“爹……”   “哥,一点事儿都没有,奶啥事都不讲了。”傅云杉笑着进了屋,笑嘻嘻的将消息告诉担忧的楚氏和傅剪秋。   讲的意思通追究,是洛边城的方言。   片刻,屋内就传出娘几个轻轻的笑声,傅明礼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走,去看看你娘。”   掀开帘子,楚氏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这两次动胎尤其是这次流了血,伤了不少元气,庆幸的是孩子命大,没有事。   楚氏扬起笑,却在看到傅明礼胸前的污泽时僵住,惨白的脸色更白上三分,双眸瞬时蓄满泪水,声音哽咽道,“相公,我……”   “我知道。这么些年,我都知道。”傅明礼笑着看妻子,“大夫说你不宜伤神,孩子调皮你需要好好静养。明天我去跟娘说,让你多休息几天。”   傅剪秋忙点头,“奶要娘干啥我都能做,做饭、喂猪、浇菜、割草我都会。”   “我也会。”小八也跟着点头。   “那我去山上找枯木,存了冬天取暖。”傅思宗的脸上也洋溢着笑。   楚氏到口的拒绝被傅明礼的眼神安抚,夫妻俩笑着,一脸欣慰。   微微闪动的煤油灯将几人的身影投射到墙上,一个紧挨一个,那么紧密,那么……温暖!   傅云杉也跟着笑了,从傅思宗和傅明礼中间挤过去,叉着腰站在中间,朗声道,“你们干活,我想办法赚钱养家。”   一家人同时怔住,互相瞅了瞅,又不约而同一起大笑。   傅云杉往身后偷瞄,她站的位置巧妙的堵住了几人的缺口,墙上的影子围成了一个圆。   ------题外话------   亲们,求留言~   ☆、016 戏耍杨氏,想法   翌日,杨氏果然绝口不提银子的事,只是看傅云杉姐妹的眼神添了几分怨恨,在得知楚氏需要静养两个月不能做家务时,眼神更是如刀子一般嗖嗖直射向外院,口中还不时高声骂两句,“当自己是老母鸡抱窝呢,还想要人伺候着,要脸不要脸?”   吩咐二人干活,更是可着劲儿的使唤,二伯娘三伯娘落的清闲,不一会儿便回了自家屋,不出门。   傅剪秋气的眼圈泛红,傅云杉想了想,凑到傅剪秋耳边低语了两句,姐妹俩鬼兮兮的笑了,接着一上午,不管杨氏怎么发怒,怎么骂,两人都笑嘻嘻地接了活去干,边做边问杨氏这样做行不行,直到吃过午饭,实在无活可做,杨氏累的捂着胸口直喘气,看着眼前笑着等活的二人,心头的火气如遇顺风,‘呼啦’一下燃的更旺!   可偏二人做事都是照着她的吩咐,一点差错都没有,她那股火气想发都找不到地方。   “滚!哪远滚哪去,别让我看见你们!”   愤愤的吐了口气,杨氏恼怒的转身回了后院。   姐妹俩绷着脸,回了外院,一进屋,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楚氏被二人笑的莫名,“怎么了?”随机想到什么,一脸担忧之色急问道,“是不是你奶她……”   傅云杉摆了摆手,“没有没有……”话未完,想到杨氏憋屈气恼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声。   “你这孩子,小心呛着……”像是印证楚氏的话,她话音刚落,傅云杉就猛地咳嗽起来,楚氏忙拍她的后背,看着女儿涨的通红的笑脸,眉眼也不由染上笑意。   傅云杉在楚氏怀里拱了拱,抬头笑道,“娘,你放心,奶今天一点都没为难我们。”   傅剪秋跟着点头,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娘,你不知道杉儿多机灵,奶让做啥我们就做啥,还喊奶在旁边盯着,做一件让奶看一遍,奶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我们把所有活都忙完了,奶亲口放我们回来的。”   楚氏有些怔,杨氏的脾气她知道,但凡有一点不满意,就会数落的你抬不起头,大半天的活计这么快就做完放了剪秋她们回来,说不得这会儿在后院怎么生气呢?   可想到女儿是替自己在婆婆面前挨骂,楚氏不由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在孩子面前议论长辈,只笑着道,“好了,去歇着吧,再几个时辰你们还要做晚饭呢。”   “娘,我不累,杉儿年纪小,让她在家陪你吧。”傅剪秋摇了摇头,“我去山上挖点野菜好换钱给娘买好吃的。”   “姐,我也去。”傅云杉想到傅思宗的五石散瘾,又扭头问楚氏,“娘,爹一个月有多少工钱啊?”   “爹一个月有五两银子呢。”傅剪秋笑着接了话。   傅云杉不解了,她不知道这个朝代的银钱怎么换算,但从傅剪秋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五两银子不少了。那为什么一家人过的这么紧巴,傅思宗连饭都吃不上?   似是看明白傅云杉的困惑,傅剪秋眼神一黯,敛了笑容,“家里除了大伯,所有人的工钱都要交给咱奶,要不然哥……”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她想戒除傅思宗的五石散毒瘾怕要更费功夫了,首先药钱要解决啊。   “那咱们要花钱的时候咋办?”她可不认为进了杨氏手中的钱还能要回来。   傅剪秋眸中的黯然更深,唇角却强扯了一抹笑,骂道,“小丫头,你哪这么多问题?赶紧挎了篮子出门,再晚就只能留家做饭了。娘,我们很快就回来。”   话落,拉着傅云杉出了门,楚氏笑着应了,只是二人刚出门,楚氏的笑就收了,轻叹一声,拿过一旁的衣服缝补起来。   小八眯着眼,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嘴撅的老高。   直到出了门,离家远远的,傅剪秋才松开傅云杉的手,“杉儿,以后不要在娘面前问这样的问题了,娘会伤心的。”   傅云杉微怔,想到傅思宗五石散瘾发作那天,楚氏拿出的银簪,心下有些明白了,“姐,娘的陪嫁是不是都……”卖了。   “嗯。”傅剪秋垂着头,神色伤痛,“小八早产小时候老是生病,奶捏着银子怎么求都不给,娘就卖了陪嫁的手镯簪子给小八买药看病,后来哥染上五石散,每次犯病娘都要花钱……”   “那……家里其他人有病奶也不给钱吗?”   “咱家和四伯家要钱是从来不给的。”姐妹俩一问一答,很快到了山上,傅云杉也隐约知道了杨氏这么对傅明义的原因。   “爹只上过几年私塾,文章却写的极好,先生要保爹去参加科考,奶要爹把机会让给大伯,爹让了,先生觉得可惜就去求了人情,又给爹要了一个名额,结果,爹中了秀才,大伯落了榜。奶说是爹抢了大伯的秀才,越发不待见爹和娘……”   “奶不让爹坐馆教书,爹就一直在家做农活,先生来请了几次奶都没有点头,爷也不管。后来,大伯接了爷的差事去杨庄当了管事,奶才松口让爹去镇上教书。”   “哥的书也是跟着爹的先生读的吗?”   “不是,哥是跟着爹读的书,你不是也跟着爹读了几天书吗?爹还说你的字清秀有余,力道不够呢。你都不记得了?”提到读书,傅剪秋多了两分笑意。   傅云杉也笑,“那么遥远的事,我咋能记得住。”   姐妹俩笑闹着,手下快速的挖着野菜,不多久就挖满了一篮子,担心着楚氏在家没人照顾,二人收拾了就准备回家,耳边却传来“嘭”一声响,竟是一只兔子撞到了树上,晕了过去。   姐妹俩面面相觑,傅剪秋提着兔子笑,“晚上有好吃的了。”   傅云杉眼睛一亮,“姐,把兔子给我吧。”随机将她有办法治好傅思宗的事说了一遍。“只是要花很多钱……”   傅剪秋听着惊喜不已,抓着她的手连声道,“真的吗?真的吗?”   得到傅云杉肯定的回答,她又急切道,“只要能治好哥的病,就算是倾家荡产咱也愿意。”   傅云杉摇头,五石散是毒瘾,虽可以治愈却需要方法配合药物才能戒除,再加上傅思宗已染上两年之久,并不是短期就可以看到效果的,要支撑这么庞大的药费,即使他们倾家荡产怕也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傅剪秋默然,口中低喃了句,“要是爹的钱不用给奶就好了。”丝毫不提让傅老爷子和杨氏出钱的话,怕是明知道不可能吧。   傅云杉在心中叹了声,面上却漾开一抹笑,拎着兔子晃悠道,“姐,看,这是什么?”   傅剪秋微愣,“兔子啊。”   傅云杉笑,“错,这是钱。”   ------题外话------   求留言,求收藏~   ☆、018 清河镇上,商机   天色稍放亮,傅云杉就醒了,穿衣服洗漱的空档,傅剪秋已将篮子收拾好,兔子放下面野菜放上面,过了一夜野菜明显没有刚挖出来的时候新鲜,傅云杉端了脸盆里的洗脸水,以手兜着淋了一些上去,菜色立刻好看起来。   傅剪秋惊喜,“真聪明!你这丫头咋想到这种鬼主意的?”   傅云杉仰头笑,“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妹妹?”   “哎呀,这是谁家的闺女脸皮咋这么厚?羞羞羞。”傅剪秋捏着傅云杉的脸颊,笑骂。   “是我傅家的……”小八瞪大眼睛,扑倒在傅云杉的怀里,摇晃着脑袋朗声道。   姐妹俩顿时笑成一团,傅明礼和楚氏好笑的看着姐弟几人嬉闹。   傅明礼每半个月有一次沐休,一次沐休有两天休息时间,这次参加科举是请了半月的假,今日恰是要回镇上书塾的时间,收拾好了傅明礼去后院请了安就带着傅云杉出了门。   这样的早,自然是没有早饭吃的,傅云杉走的时候,傅剪秋塞了两个窝窝头给她,“是我和小八偷偷藏的,你带去和爹、哥分着吃吧。”   连小八都知道傅明礼早起去镇上书塾是吃不到早饭的,还特意将晚饭省出来。   傅云杉回头看着傅家气派的院子,想着傅家一众人,一时无言。   双河铺的人虽爱看别家笑话,但心地不坏,再加上傅明礼为人谦和善厚,又是村中唯一的秀才,在村中人缘极好。   一路走一路有人打招呼,连长舌头的张婶儿都笑着问了句,虽然看傅云杉的眼神依旧不好。傅云杉不在意的笑着喊了声张婶早,那妇人竟扭捏的应了还塞给她一个窝窝头。傅云杉很是惊奇,傅明礼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离双河铺村最近的小镇名叫清河镇,原先只是个小村落,有一年洪水成灾,清河镇因地势凸出,没有被洪水淹没,救了很多来此避难的外乡人,后来洪水退去,许多外乡人选择留在小村落,种田经商筑桥修路,慢慢就有了现在的清河镇。   路上,父女三人一人啃了一个窝窝头,喝了点带的热水,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的路,才遥遥看见清河镇的南门。   傅云杉粗略估计了下,从双河铺到清河镇走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   清河镇分东西南北四个门,每个门开门时间都不同,东门是卯时(早五点),依次东西南北,每个门错开半个时辰。夏秋卯时开始开门,冬春晚一个时辰开始开门。   双河铺地处清河镇的西南方,父女三人到的是南门,镇门刚开,一堆等候在门外的菜农生意人外来人有条不絮的开始进镇。   傅云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一行人的穿着打扮和他们要卖的物品,傅思宗在旁边笑,“清河镇是洛边城最大的城镇,水路陆路都很广,其他镇上的商人都会来这里做生意。看,那边还有几个少数民族的人来贩卖香料。”   交通网发达无疑是一个城镇发展迅速的最重要因素!   傅云杉了然点头,脖子突然一僵,扭头扯了傅思宗的袖子,“香料?他们卖什么香料?”   傅思宗一怔,“自然是一些熏香……”   “没有放食物里的调味香吗?”傅云杉双眸闪亮,一脸急切。   “有,胡椒、辣面子啊。”傅思宗瞧着自家妹纸亮的惊人的眸子笑,“怎么了?”   “嘿嘿。”傅云杉诡异的笑,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赚钱的方法。   胡椒面只是最简单的调味料,她前世虽崇尚原生态的食物,但一些简单的食物配料还是记得的,如果有了这调味料的生意……不仅给哥哥治病买药的钱不用愁,还能攒钱给姐姐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买有营养的东西给娘补身子,爹也有钱买早饭吃了。   当然,这个前提是傅家其他人不知道!   抬头看了眼傅明礼,傅云杉脸上的笑微微收敛,这个爹,她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从记忆和这两天发生的事可以得出结论,傅明礼是个孝子!守礼知进退,懂的父母恩,可就是太孝顺了,有点盲目!   算了,先不告诉他,等配好了方子确定能赚钱的时候再纠结这事儿吧。   “杉儿,想啥呢?快走,轮到咱们了。”傅思宗看着脸上表情变化丰富的妹妹,无奈的推了推。   傅云杉嘻嘻一笑,任傅思宗牵着进了镇。   清河镇很繁华!   这是傅云杉进镇的第一反应。   南门进镇后的街叫云华路,据傅思宗说,云华路是清河镇的第一条青石路,由清河镇丰华楼的老板许云华出资铺建而成。   街道两旁皆是清一色青砖红瓦的商铺,各商铺门前均有着色不同短衣的活计在招揽生意,迎客入门,商铺二楼从第一家商铺开始到末尾一家都高高悬挂着迎中秋的大红灯笼破有壮观。   往里走,虽不如云华路都是青石路,地面却很干净,即使路边的小街摊摆放也很整洁,傅云杉连连点头,哪个商人都喜欢这样的环境。难怪清河镇发展迅速成为洛边城最大的城镇。   傅明礼带着兄妹二人绕绕弯弯的找到卖肉的摊子,言明要卖兔子。   老板斜了眼三人带来的篮子,撇嘴,“二百文。”   傅云杉拎起篮子就走,傅明礼和傅思宗忙跟上,“杉儿,二百文是肉的价格,野兔子的皮也很值钱的。”   “爹,你去书塾吧,我和哥哥去找地方卖兔子。”傅云杉不语的走了一条街,在一条三岔路口停下,还给自家哥哥使了个眼色。   傅思宗抬头看了时辰,才接话道,“爹,我陪杉儿去卖兔子,现在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书塾吧。”   傅明礼也抬头看了看天,叹息道,“也好,你们卖了兔子就家去,若是卖不掉就去书塾找我。”   傅云杉忙点头,“爹,你放心我们一准儿卖掉。”   傅明礼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转身朝其中一条道走去。   待傅明礼走出两人视线,傅云杉重重吐出一口气,“哥,丰华楼在哪?”   “啊?”傅思宗微愣,看了看篮子,“杉儿,你不会想把兔子卖给丰华楼吧?”   傅云杉点头随即摇头,傅思宗看的不明所以,“不卖?”   “卖!我要和丰华楼谈一桩生意。”傅云杉推着他,“哥哥快带路,生意谈成的话咱们就可以农奴翻身把歌唱了。”   “卖只兔子就叫谈生意……”傅思宗笑的一脸无奈,拎过傅云杉胳膊上的篮子,朝其中一条街走去,“还农奴翻身?你这小脑瓜子在想啥……”   ------题外话------   求留言,求收藏~   ☆、019 无蛋之鸡,碰瓷   丰华楼在东门府衙街,听名字就知道这条街是清河镇府衙所处的街道。府衙街两旁多是二层楼商铺,偶有的几个路边街摊小贩比镇内其他地方更显规矩整洁,街道上不时有身着衙役服饰的人走过,各商铺门前的伙计均笑着招呼。   “杉儿,拐过去前面那座三层半的小楼就是丰华楼。”傅思宗一路念,想让自己妹妹改变主意,谁知走到了府衙街,她依旧对他的劝说摇头不语。   傅思宗无奈的在前面带路,走过三个衙役时,篮子不小心蹭到了其中一个衙役的衣服,深蓝色的衙役服瞬间染上野菜的颜色,“喂,你这小子,走路不长眼吗?”   “对不起……”傅思宗大惊,忙低头道歉,一脸不安。   被碰到的衙役脸色不好,明显不想放过傅思宗,“狗屁对不起,爷的衣服被你弄脏了你说咋办?”   傅思宗的额头渗出汗珠,对那衙役鞠躬作揖,“学生真不是故意的,学生没钱,您看……”   “哟,真没看出来,这还是个读书人,咋地,撞了人想赖账。”那衙役一脸不屑的对身边的两个衙役道,“瞧,这就是所谓的斯文败类,哈哈,是这么个用法吧?”   旁边的衙役也跟着笑出声,眉色间竟没一点顾忌。   “这位爷您想怎么办?”傅云杉脸色也不好,她心知,历朝都是民不与官斗,能不惹最好,但他们真欺人太甚,就别怪她小惩大诫了!   “咋办?”那衙役大声笑,“自然是给爷道歉,赔爷的衣服……”   傅思宗吓的忙上前挡住傅云杉,“小妹不懂事,几位爷见谅。”   “哥,几位爷是官府之人,懂的可比咱们多。几位官爷想要多少银子?”傅云杉淡然冷笑。   “五两。看在你们年纪小,爷就收个衣服钱……”那衙役眉间闪过一抹喜色,倒是没想到俩孩子如此好骗。   傅云杉脸上忽地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怎么能让官爷吃亏,不如咱们去县衙让大老爷做主,该赔多少民女和哥哥一分不少的给官爷。”又扭头对傅思宗道,“哥,你真是太不小心了,一会儿到了县衙我可不会帮你开罪,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将事情经过如实禀报给大老爷!”   刻意咬重了如实禀报三个字。   那衙役脸色一变,目光有些阴沉,清河镇的知县是个清官,平日最看不惯他们这般行事,若是给他知道,打板子是小,差事丢了就坏了。   早知道这俩孩子这般难缠,他就当没发生过多好,可眼下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回刚才的话,那他官爷的脸面往哪里摆!   一时间,周遭气氛冷寂。   街道两旁店铺的伙计无不暗自叫好,这帮衙役平时没少哄骗讹诈他们的银子,今天竟栽倒两个孩子手里,啧啧。   “周官爷,这是怎么了?”街道转角处,缓缓走来一个少年。   一袭绣君子兰的绸缎直缀,腰系乳白玉佩,头戴学生巾。细眉单眼皮,鼻梁微微凸起,有些小的嘴巴,不是很突出的五官搭配在一起竟格外的清新爽目。   那衙役一看来人,忙笑着招呼,“许公子。”   许氏少年略点头回礼,目光扫了傅云杉兄妹一眼,笑道,“周官爷认得我乡下的远方表妹?”   周姓衙役一愣,顺着许氏少年的视线看向傅云杉,只一瞬,笑的更甚,“原来是许公子的表妹,刚才真是失礼了,最近差事劳碌,说话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表姑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最后这话自然是对傅云杉说的了,傅云杉亦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曲身福礼,“周官爷言重了。”   看着衙役走远,傅思宗躬身,“多谢许公子。”   许氏少年摇头,“举手之劳。”说完,眯眼瞧了傅云杉一眼,“姑娘今日有些莽撞了,若到县衙你或许能胜,却会留下隐患。这些衙役关系错综,能不惹最好不惹。”   傅云杉一愣,知道少年说的是实话,笑着屈膝谢道,“公子说的是。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儿,只不过……”他们没钱!   许氏少年闻言一怔,“姑娘妙语。”   话落,转身朝前方走去。   傅思宗拉着傅云杉跟在后面,直到三人同时停在丰华楼门前。   许氏少年进了楼,傅云杉兄妹被挡在外面,“为什么?”   “你们有钱吗?我们这里可不招待……”伙计嘴角撇着,眼神势力瞅着二人的穿着,摇头道。   “原来丰华楼也是徒有其表!哥,我们走……”傅云杉唇角冷笑,转身即走,她手里的方子一旦问世,多的是人抢着要,到时候丰华楼的老板千万别回头求她就是!   “阿福,不得无礼。”走进店的许氏少年闻声回头呵斥,待看到门口的兄妹俩,细眉微蹙,仍上前有礼问道,“二位这是……”   “少东家。”那伙计眼见许氏少年生气,有些惶恐的唤了声。   许氏少年摆了摆手,伙计忙弯腰跑进了大堂。   “杉儿,丰华楼的少东家是刚才帮咱们的许公子。”傅思宗有些好笑的看着妹妹气鼓鼓的脸颊,对许氏少年道,“许公子,舍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介意。”   “哥,你看他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肯定以为咱们跟着他没安好心!我才不要把我辛苦记下的调味方卖给他……”傅云杉扫了眼许氏少年,拉了傅思宗就要走。   “调味方?什么调味方?”许氏少年眼睛一亮,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拦住二人,“小姑娘,你要卖什么调味方子?”   他家酒楼这两年的菜色虽时有创新却总压不过云华路上的一品阁,据说一品阁在菜里放了什么辛香料,他多方打探都无果,眼见丰华楼客流越来越少,他和爹都急的很,却苦于无法无门路。   如果这小姑娘说的方子有用,那酒楼说不定能……   想到此,许氏少年再顾不得其他,作揖笑道,“失礼了,姑娘莫怪。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还请里面谈?”   “杉儿……”傅思宗无奈的朝许氏少年抱歉一笑,“丰华楼的老板是个好人,不会骗咱们的。”   傅云杉眉眼抬了抬,轻哼了声,越过许氏少年走了进去。   “没有单独的房间吗?”坐在大堂,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交头接耳的伙计,傅云杉很无语。   许氏少年轻笑,“姑娘楼上请。”   丰华楼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布置极雅,许氏少年安排人送了茶点、茶水,双方落座,“我姓许名长清,是丰华楼的少东家,不知二位?”   “我姓傅,名思宗,她是我妹妹,在家排行第二。”傅思宗笑着接话。   “傅公子。傅二姑娘,敢问你刚才说的调味方是?”许长清有些迫不及待。   傅云杉还在念叨许长清的名字觉得有趣,听他问话,沉了沉心,道,“是一种可以放在菜中辅助提升菜的味道更鲜美的调味料。”   “真、真的?”许长清细长的眼睛陡然一亮,“调味料何在?”话落,眼睛已自觉的瞄向二人带来的篮子。   “我们兄妹今天是有其他事要忙,所以并未带调味料来。”傅云杉有些心虚的答道。   “啊?”许长清有些失望,片刻,又笑着道,“那只有等明日……”   “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忙家姐的定亲事宜,怕是不能来镇上,许少东家若真心想要,我十日后会再来,不知少东家出价几何?”   “姑娘的调味料若真好,我丰华楼愿意出二百两买……”   “不,方子不卖!我会每隔一段时间送调味料过来,少东家怎么出价?”一只兔子可以买四五百文,二百两有多少只兔子?傅云杉脑海里一点概念都没有,她想做长远生意,收长期利益,怎么能卖断呢?   “这个……”许长清为难道,“怕是要试过姑娘的方子才能给价。”   “一斤十两!”傅云杉笑着压下哥哥傅思宗,示意他不要出声,“我保证许公子绝对物超所值!而且,我的调味料只卖给丰华楼!怎么样?过时不候哦。”   许长清神色一凝,眼中多了几分不符年龄的沉思,从小姑娘的表情态度看,她对自己的方子显然是极有自信,若方子真的可用,只卖给丰华楼这个条件就太有诱惑力了!   ------题外话------   囧,一不小心字数就写多了~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啊~   ☆、020 预付定金,论茶   许长清考虑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笑着抬头,问了傅云杉最后一个问题,“敢问傅二姑娘,一斤调味料可出几道菜?”   “两百道左右。”傅云杉浅笑,心下粗略估算了下,两百道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许长清听言,细眉微动。   丰华楼最便宜的菜是五百文一道,一斤十两银子,算下来一道菜的成本只多出五十文,若反应良好,回头客和收益……   “好!姑娘这调味料我定下了。”许长清微睁双眼,满含笑意,“就依姑娘所言,一斤十两!来人,准备笔墨。”   门外有伙计应了,咚咚跑下楼,不过片刻就研好磨,铺了纸张。   许长清示意伙计退下,抬手将笔递给傅云杉,“这预定契约就有傅姑娘执笔?”   额……   傅云杉的脸色有一瞬的尴尬,要她一个现代人用毛笔写字,下场恐怕只有一个,出丑!   “哥,我口述你代笔吧?”傅云杉轻咳了声,朝傅思宗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傅思宗心中焦灼,看着妹妹自信满满的样子,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问,只好故作淡然,笑着接过许长清递过来的笔。   有着国际财阀工作的经验,傅云杉在古代的第一份合同很快出炉,合约简单明朗,规定了傅云杉的调味料按量卖给丰华楼,以一斤为底限,先付定金,若丰华楼不满意调味料的味道,定金定如数奉还。   许长清看过,眸中掠过惊讶,赞了声好字!又在心底叹了句好聪明的女孩儿。话语间默默打量坐在对面的兄妹。   男孩儿,眉目清隽,五官俊朗,脸色略显发黄,言辞谈吐间似精通文学,比起他竟毫不逊色,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直缀也丝毫掩盖不住男孩儿周身的温润气质。   女孩儿一身青黄布衣,蓝色包子头,小巧的脸蛋,小巧的五官,虽可以看出再过几年的漂亮颜色,但容貌传自父母,在他看来却是再普通不过的……   “许公子,你若没有异议,请签名。”傅云杉对上许长清打量的目光,眸子含笑微微点头。   许长清一怔,笑了。   是了,她周身都很普通,但那双灵动的黑眸却似会说话能看透人一般,有种让人不能轻视的感觉。   提笔将定金的数额添上,在右下角丰华楼一方写上自己的名字,后交给傅云杉。   傅云杉无语,却又不得不接过纸笔,颤巍巍写下自己的名字,一式两份,她一份,许长清一份,闭了闭眼,傅云杉将其中一份合约递给许长清,还解释道,“手腕受了伤,这两日不太能握笔。”   言罢,还端起茶盏掩住唇,轻抿了口,随即,“咦”了一声。   许长清抬头,“怎么?”   “好茶!茶味馥郁清香,茶色绿而明亮,这是早晨的井水泡的桂花茶?”傅云杉眯眼深吸一口气,唇角含笑。   “茶味馥郁清香,茶色绿而明亮……姑娘竟还懂茶?”许长清提壶替傅云杉和傅思宗倒满茶水,笑道,“确是用早起取的第一桶井水所泡的桂花茶。”   傅思宗惊异的看着傅云杉,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还懂茶道?   察觉到傅思宗的眼神,傅云杉暗叫糟糕,前世为了取得一个喜爱茶道的股东支持,她在茶道方面确实下了一番功夫,却不想一不留意,就顺出来了,此刻却只能继续说下去,“许公子见笑了,不过是跟着家父看了几页关于茶叶的书。”   “原来伯父是渊博之人。”许长清一笑,将盛装糕点的碟子移到兄妹面前,有些自豪道,“以花入茶,我丰华楼可是第一份,来,桂花饼,二位尝尝。”   傅云杉拿了块递给傅思宗,自己又捏了块放入口中,抿了茶,微微蹙眉,“桂花性温,可养身,可惜,桂花糕太腻了。”   “杉儿!”傅思宗一声低呼,忙向许长清赔罪,自家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当着主家的面说人家的东西不好呢?   许长清却笑着道,“无妨,我也觉得桂花茶配桂花饼稍显腻味,不知傅二姑娘有什么好的建议?”   傅云杉眼珠转了转,开口道,“不知店内可有菊花茶?”   许长清颔首,细眉微拧,“菊花茶略显土气,平日点的人并不多。”   “公子不妨试试以山楂入茶与菊花一同泡制,再配上这桂花饼,桂花养身,菊花清热,算是绝配。”傅云杉笑着挑了挑眉。   许长清疑惑山楂怎么入茶,心想晚点去尝试一番,脸上已笑着道谢。   三人又谈了几句,确定了十日后送第一批调味料过来,待酒楼试过味道后再签订长期合约,许长清自是知道这对丰华楼是绝对的有利,当下满口答应,还许诺,若反应良好,第二批他会酌情加钱。   兄妹俩也很高兴,傅思宗没想到妹妹居然能凭几句话就让丰华楼的少东家信服买了她所谓的配方,傅云杉则高兴有了银子就可以买药治好傅思宗的病,慢慢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显然,她是刻意忽略了傅家的其他人,不是她没想到傅家其他人知道后的结果,也不是她没想过分家之事,可父亲孝顺,母亲恭顺,她一个十岁的孩子,纵是有心也无力,只能徐徐图之了。   最后,三人相谈甚欢,许长清留了兄妹二人用午饭,还以五百文收了二人带来的兔子做了道小炒香辣兔肉,吃了饭又递了五两定金给傅思宗,送二人离开。   一出丰华楼视线,傅思宗就顿住脚步,“杉儿,你哪里来的调味方子?”   傅云杉挽住傅思宗的胳膊,轻笑,“哥,你忘了,我偷过表少爷的书,是里面一本书里记载的方子。”   “啊?”傅思宗想起自家妹妹为了治好他的五石散瘾,不惜以身犯险,双目湿润,脸色动容,“你这丫头,既是表少爷家的方子,怎么可以拿来卖?快回去退了这定金……”   “哥,咱们不卖表少爷家的方子。”傅云杉拉着傅思宗往前走,口里念念道,“调味料是由好多种材料组合而成,咱们卖自己组合成的方子!”   “这不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照着表少爷家的方子卖是偷,可要是少了几样或者多了几样,那就是咱们自己的方子!就像你写文章不是也常借鉴古人典籍吗?”傅云杉循循善诱,暗暗抹了一把汗。   傅思宗皱眉思踌,好一会儿才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傅云杉笑着仰头,“那是。”   傅思宗无奈的笑。   “嘻嘻,哥,姐马上要定亲了,这银子先给姐买两件首饰做身衣服好不好?等调味料赚了钱再给哥买药。”   “自然好,给秋儿长长脸,让她婆家人高看一眼,她以后在婆家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却不知,因这五两银子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险些毁了傅剪秋的定亲。   ------题外话------   感谢亲们支持~   ☆、021 婆媳争执,心思   “娘,秋儿再过几日定亲,儿媳想……”楚氏身子虚弱的靠在傅剪秋身上,发黄的脸色越发难看,却依旧撑着笑容,接着道,“借妹妹的衣服穿两天,等定亲一过,就……”   杨氏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断然拒绝,“不行!谁知道那家小子是什么人,琥珀的衣服若被他摸了,以后闺誉受损怎么办?”   此话一出,楚氏和傅剪秋的脸色同时一白。   杨氏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一是指责傅明礼为子不孝,虽是孙女的婚事却未经她同意就擅自定下;二是暗讽对方人品不好,她不承认这门亲戚。   “娘,相公与方家老爷是书塾旧识,方家三代读书,方老爷与相公同是秀才,方小公子去年亦考了童生,这门婚事也是方老爷先开口求娶……”楚氏忙开口解释,带着一些急切,试图打消杨氏对傅明礼和方家的偏见。   杨氏不知怎么突然生了气,拍桌而起,指着楚氏怒骂,“我说不行就不行,想要体面自己花钱买去!你不是有银簪吗?你不是会藏银子吗?怎么不给你闺女买衣服首饰?准备死了买棺材吗?”   “娘……”楚氏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看着开始发怒的杨氏,人晃了晃想上前,却突然想起被杨氏推倒的画面,身子顿时一僵,没再动弹,“银簪真的是最后一件,是出嫁前母亲特意嘱咐媳妇留着传给长媳……”   “你这是在指责我不该让你把簪子给琥珀了?这就是你娘教你的为媳之道!”杨氏双眸满是嘲讽,“真是举人娘子,好教养!”   楚氏的脸色更白,虚弱的身子微微颤抖,“娘,儿媳没有这个意思……”   傅剪秋轻扯楚氏的衣服,“娘,算了,不要说了……”   话未完,脸上已满是泪水,她不明白,奶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连她的定亲都不通融,难道只因为她是女孩儿吗?!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杨氏哼了声,盯着她的肚子继续骂,“赶紧滚,别一会儿又动了胎气,老婆子我可担不起这罪!”   “娘,求您,就借一天……”楚氏的脸上痛苦着,眼中满是祈求,却被杨氏一只茶杯砸到脚下,“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滚!老二家的,将她给我撵出去。”   蒋氏眼睛微转了一下,脸上便扬起笑容,走到楚氏身边低声道,“六郎他娘,娘这会儿正生气,你先回去,秋丫头的事咱们慢慢想辙,啊?”话落,拍了拍眼含泪水的傅剪秋,示意她扶楚氏回倒座房。   “二嫂,谢谢你。”楚氏垂眸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去。”   “谢谢二伯娘。”   蒋氏笑的一脸温和,将楚氏送到垂花门,返身朝自家屋走去。   傅半夏正和傅迎春笑嘻嘻的绣着荷包,见蒋氏进屋,有些奇怪,“娘,你不是在奶屋里吗?”   “嗯,我回来取件衣服,一会儿就过去。”蒋氏从柜子里取了一个包袱出来,拎在手里,傅半夏好奇的问了句,“娘,包袱里是啥?”   “衣服。”蒋氏随口答道,“你们俩也别一直在屋里呆着,绣一会儿就歇歇眼睛。”   “哦。”傅半夏眼中闪过疑惑,看蒋氏急匆匆走了出去,便没有再问。   傅迎春眼尖的瞅见包袱里露出的一截布料和蒋氏买给小姑琥珀的一样,以为是蒋氏做好了衣服给小姑拿过去,就没有吭声。   外院,倒座房。   “娘,只是定亲,穿什么衣服都一样的。”傅剪秋扶着楚氏靠在枕头上,掩去眉眼间的轻愁,浅笑。   楚氏摸着女儿的头,心口堵的难受,“是娘不好,不该惹你奶生气,不然……”她何尝不想跟杨氏好好说话,可杨氏一直不喜欢她,自她嫁进傅家就从没给过一个好脸色,她所有努力化为泡影,只能尽量做好本分。   “娘,真的没事。要不……娘帮我把旧衣服修改一下,娘的绣工最好,衣服一定会很好看的。”傅剪秋轻笑着安抚楚氏,小八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蠕动过来,抱着楚氏的一只胳膊又睡了过去。   “好。”楚氏欣慰的笑着,眸中一抹无奈愁却怎么都化不开。   “六郎他娘?”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蒋氏。   母女俩对视一眼,傅剪秋开了门,让了蒋氏进门搬了椅子倒了茶水。   蒋氏笑着接了,上下打量傅剪秋,“瞧这一眨眼的功夫,秋丫头就要定亲嫁人了。五弟妹真是好福气,未来的女婿已经是童生,以后说不得考了秀才举人,那咱家秋儿就是举人娘子了……”   “承二嫂吉言。我只求秋儿嫁过去能夫妻安好,其他的就随……”楚氏看着蒋氏的做派和她手中的包袱,瞬间明白了她的来意。   “你啊,就等着享你闺女女婿的福吧。”蒋氏笑着拉住傅剪秋的手,“弟妹教的好,瞧咱们秋丫头这做派就是官太太也当得。”话落,将手中的包袱递给傅剪秋,“给,前几日就想着你要定亲的事,可巧去镇上扯了布,花色还算鲜亮,紧赶慢赶昨日才做好,本想过两日再拿过来,唉……早知弟妹今天是为秋丫头衣服的事,我昨日就该送了过来。弟妹可莫怪二嫂啊。”   楚氏笑着道谢,“二嫂哪里的话,你能想着秋儿,我心里感激着,等秋儿回门,定是要她夫妻给你磕两个头的。”   蒋氏双眸一亮,脸上的笑容更甚,又说了几句赞叹的话,才不依不舍的去了后院。   “娘,二伯娘……”傅剪秋觉得二伯娘热情的有些怪异,隐约知道与她的婚事有关。   “你二伯娘看事情比较长远,你是沾了方家的光。”楚氏轻叹一声,“算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长辈,到时候磕头也是应该的。”   “嗯。”   “去试试衣服合不合……”   “娘,我们回来了,看我们都买了什么。”傅云杉推门而入,傅思宗挎着篮子极快的闪进屋内。   “哥,杉儿,你们回来……这……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傅剪秋刚上前打招呼,看到傅思宗从篮子里掏东西怔了一怔,待看到拿出来的东西,整个人顿在当场,想到某种可能,“你们是不是拿了娘的银子?”   傅云杉扬起小脸,笑的得意,傅思宗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解释道,“买东西的钱是咱家杉儿赚的,可是光明正大的很。”   “杉儿?”   楚氏与傅剪秋都是一惊,傅云杉已拿了那块淡粉色隐隐有凤仙花纹的素䌷在傅剪秋身上比划道,“娘,这个做裙子好看不?”说着又拿了青绿色妆花䌷,“这个做上衣好看不?”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022 家人同心,无题   “好……好看。”楚氏脸色有些担忧,看了看兄妹俩,以手将布料压下,问道,“这买布料的钱是杉儿赚的?你爹知道吗?”   自家女儿从小就聪颖懂事,说她有办法让几个侄子侄女讨不到好,她相信。说她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赚钱,还是这么一大笔钱,她不免担心。   傅思宗瞟了一眼傅云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知道。这布料就是爹参考着买的,爹说他找院长接了抄书的活,过两天回来给爷奶也扯点布料做衣服,好等定亲的时候穿。”   傅思宗没有说,傅明礼当时就想给爷奶扯布,被傅云杉以还要给姐买首饰钱不够用拒绝了。   楚氏一怔,想到自家相公严守孝顺之道的模样,笑着叹气,“你爹是孝顺……”   “娘,我还买了一根玉簪花的裹银簪,从外面看是不是跟真的银簪一样?店家说二年内银裹脱落的话可以拿回去重裹,还有几粒玉米粒大小的珠子,回头给姐穿个耳坠……”傅云杉嘻笑着打断楚氏的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拿出里面的裹银簪和四颗紫牙乌色的珠子,她没有告诉楚氏光这四颗珠子就花了二两银子。   “怎么还有几根银针?”傅剪秋捏着盒子里小巧的银针奇怪的问道。   傅思宗眉眼都是笑,“这是杉儿买珠子的时候缠着店家送的,你没瞧见店家那脸色……”   “几根针而已,那老板太抠门了,咳咳……”想到那店家黑如锅底痛恨却又不得不送的脸色,傅云杉垂头轻咳,不能怪她,四根银针就要价一百文,抢钱呐。   “嗯,银铺的店家是抠门,那布料店的老板娘……”傅思宗笑的眯起眼。   “是那老板娘自己说布头卖不掉要送我的……”傅云杉脸色有些发红,急忙辩解。   “哦,所以你就把人家店里所有的布头都包了回来……”   傅云杉嘴角抽搐,“哥,咱能不要这样拆人台吗?”   傅思宗的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温润的眸子宠溺的瞧着快要炸毛的妹妹,笑容越发拉大。   傅剪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爹娘这么温敦的人怎么生出你这个鬼灵精的丫头……”   傅云杉涨红着脸,谁让她前世没进苏家前也是看到便宜就走不动的人,老板娘说免费送,她一激动,就……   “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姐,你不夸我还笑我,看我怎么挠你……”   “啊!哥,救命……”傅剪秋一边笑一边围着傅思宗打转,小八被吵醒也拍着手为二人加油。   楚氏一脸笑容看着兄妹几个嬉闹,眸子里是一闪而逝的欣慰和感伤。   一下午,楚氏指挥着傅剪秋裁好了对襟上襦和下身襦裙,准备了针线,开始赶工,最多三五天就能做好,为了以防万一,楚氏留下了蒋氏送的那身衣服。   傅云杉边看傅剪秋裁剪边说配方的事,楚氏虽跟傅思宗一样有顾忌,却同样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再听自家相公也默许了,更是欢喜,只是略为担心的朝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傅明礼读书多,知道方子的多变,并未在此纠缠,只是言赚了钱除去给傅思宗买药的钱,其他均要交给杨氏保管,傅云杉聪明的没有当场拒绝,只说她考虑几天,等傅剪秋定亲过后,一家人再商量决定。   趁这段时间,她一定要把家里其他人都拉拢到她这边阵营来。   “娘,真让我奶知道了,咱们肯定一文钱都落不到!除了给哥买药看病,我还想用那钱给姐准备点嫁妆,给弟弟和娘买好吃的呢。娘,你可不能跟着爹起哄……”傅云杉瞧见楚氏看后院的动作,心里有些焦急,楚氏对杨氏一向恭顺,也从不反驳傅明礼的决定,若这件事她站在傅明礼那边,就完了。   楚氏轻笑,瞪了傅云杉一眼,“什么起哄?有你这样说爹娘的吗?”楚氏有些酸楚,若自己和傅明礼赚了钱,那自然是要交给杨氏,但杉儿还是孩子,本来就没这养家的义务。她费尽心思想的方子只是为了救她苦熬的哥哥,帮助清贫的家人。   如果交了钱上去,杨氏必会追根究因,别说救不了儿子,女儿也会跟着受难,遭受谴责打骂!   她已经没本事给孩子争取到好生活了,怎么能连孩子辛苦赚的钱也搜刮出去当孝敬?!   “放心吧,娘会劝你爹的,毕竟是你赚的钱,爹娘不会要的。”楚氏抬手摸了摸女儿消瘦的脸蛋,“你爹是孝顺,可也心疼你们,他会站在你们这边的。”   傅云杉笑着点头,朝傅思宗投去一个‘你看,娘肯定会帮我们的’眼神。   傅剪秋闻言也很高兴,再得知一斤就能卖十两银子的时候,更是惊喜的瞪圆了眼睛,平素文静的模样也不见了,不停的计划着拿银子给哥买完药后,还能买什么补品给楚氏和小八吃。   楚氏笑着,垂头做针线。   傅云杉歪着头看楚氏飞针缝衣,瞟了眼包袱里的衣服,淡声道,“娘,二伯娘的衣服不还给她吗?”   蒋氏计算的好,还没定亲就先放长线巴结她姐,还不是想沾她未来姐夫一家的便宜!   “嗯,衣服有点赶,要是到定亲那天做不出来,有你二伯娘送来的衣服也好有备无患。”楚氏笑着看了女儿一眼,瞧着她不赞同的神色,解释道,“不管你二伯娘心里想什么,她毕竟是长辈,真有事求到你姐面前,你姐也不能拒绝不是?”   傅云杉心里一叹,娘说的有道理,古时的家族关系网复杂,荣辱观念强,一人获罪全族受牵连。可想到傅家那群人,她忍不住想扶额。   天黑,凌娃小声敲开了傅家外院大门,送来了半人高的大包,楚氏和傅剪秋都有些惊愕的去看傅云杉。   傅云杉笑着谢了凌娃,将布包拖进屋里,拿了几块布出来,“娘,你看,这些布虽然是布头,可布料极好,到时候做袜子,缝补衣服都可以用到的。”   她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若能成行,又会是一笔额外收入。   傅剪秋闻言点头,也去帮着整理出一些有用的布头。   楚氏双眸有些湿润,忙低头接着手上的飞针动作,故作嗔怒的笑骂傅云杉小机灵鬼,钻到钱眼里去了。   ------题外话------   抱歉,差点忘记发文,亲们久等了。   ☆、023 议亲风波,嫉妒(1)   紧赶慢赶,终于在定亲前一天,完成了定亲服。傅明礼亦在当晚回到傅家,随身带回的还有买给杨氏和傅老爷子的成衣。   傅明礼眼窝深陷,脸色极其不好,楚氏心疼的叹气,“你这是不要命了吗?买布料拿回来做也是一样的。”   抄一本书最多不过几十文,他一口气买了两件衣服,不知道要熬多少夜,抄多少书。   傅明礼笑,“你身体不好,爹娘的衣服现买也好,他们应该不会计较这些的。”   傅云杉兄妹相视一眼,默契的都没有吭声,却不约而同的朝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真不会计较吗?   傅明礼洗了把脸就带着衣服去了后院,隐约中,听到杨氏的几声叫骂,傅老爷子的呵斥,很快,傅明礼就回了倒座房,脸色有些无奈,傅云杉装作没有瞧见,拿了晚饭时留的窝窝头和一碟野菜给傅明礼吃,兄妹几个围着他问书塾的事,傅明礼一边吃一边笑着回女儿儿子的问话,屋内一时温馨不已。   翌日,一家人早早起了身,吃了早饭开始准备中午的定亲席,因肉类在昨天就收拾停当,今日需要准备的不过是一些素菜,杨氏坐在灶屋中央指挥着几个儿媳和孙女干活,“老大媳妇,你把番茄过热水剥皮。老二媳妇,你炸花生米,不要放那么多油,败家子,傅家早晚给你们吃穷……”   蒋氏笑着铲起了一些油,“娘,我听娘家嫂子说炸过花生米的油格外香,这铲起的油一会儿放柜子里,回头给爹和娘炒菜吃。”   杨氏轻轻哼了声才继续分配活,“老三媳妇,你去把土豆皮削了,记得削薄一些。老四媳妇,你继续烧火。忍冬和鸢尾去后院摘几根黄瓜和几个茄子,黄瓜挑嫩直的,茄子挑翠皮的。”   忍冬和鸢尾笑着应了,跑出灶屋,奔向后院。   “剪秋去换衣服,不要过来了,云杉去陪着。”许是喜事惹人喜,杨氏只淡淡瞥了傅云杉姐妹俩一眼,就摆摆手将二人赶出了灶屋。   傅云杉惊奇,“奶居然没有让我干活!”   楚氏笑,“你姐定亲毕竟是大事,你奶分的清楚。”想到前几日杨氏那些伤人心的话,不由垂眸叹了声。   傅云杉了然点头,定亲虽是傅剪秋一家的事,却关系到傅家的脸面,难怪傅老爷子大手笔为定亲席定下规格极高的八八席。   杨氏纵脾性再大,也不敢在傅家颜面上做文章,可看到她们姐妹又生气,索性赶走眼不见为净?!   傅剪秋敏锐的察觉到楚氏的低落,轻唤了声,“娘。”   楚氏抬头,目光中既伤感又欣慰,“我家秋儿要定亲了,再不久就要出嫁为别人家的媳妇……”   “娘,秋儿永远是爹娘的女儿……”傅剪秋扑到楚氏怀里,双眸湿润。   楚氏拍了拍她的头,笑了声,“好了好了,都快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躲在娘怀里哭鼻子也不怕弟弟妹妹笑话你,快去换衣服吧。”   傅剪秋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擦了眼泪去隔壁换衣服。   不多时,傅思宗也回到了倒座房,傅云杉立刻就把早饭时偷藏的窝头拿了出来,又倒了热水,傅思宗吃了笑道,“我一路走来听到村人都在讨论爷定的八八席,咱们村这些年还没有人家办过这么隆重的定亲席呢。”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很是兴奋。   “哥,什么是八八席啊?”   傅思宗笑着解释,“所谓八八席,是指九个压桌碟、八个小碗菜、八个大碗菜。九个压桌菜为凉碟,3个干果碟、3个鲜果蔬碟、3个荤菜碟,象征着九九归一;八个小碗菜有冷有热,意为知冷知热;八个大碗以蒸、炖、炸、炒、煮的做法请上席,其喻意大团圆、大发财。”   “额。”傅云杉有些惊愕,不过是两家人坐一起吃个饭,她先前以为八八席不过是八冷八热的菜,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些说法,这……确实称得上隆重二字!   心下忍不住腹诽,看来,傅老爷子有时候的好面子也是有好处的!   “大姐好漂亮……”耳边突然响起小八的叫声,傅云杉抬头,一眼看到一身新装的傅剪秋。   上身的青绿色妆花绸保持了原样,只在对襟处掐了两条粉色绣凤仙花的绸带,在胸前松松系着,下身淡粉色有凤仙花的素绸被楚氏用金线勾了几朵大大的凤仙花,裙摆走到之间隐隐浮现,漂亮异常。   “好漂亮。”傅云杉出声赞叹,她是第一次见如此真实的绣工,那几朵金线凤仙花真实太漂亮了。   傅剪秋红着脸嗔怒的瞪了眼傅云杉,手里攥着梳子走到楚氏床前,“娘,你看他们。”   楚氏笑着接了梳子拉了女儿坐好,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谁家女儿容颜好?谁家女儿芳华娇?谁家等的百年缘?谁家娶女才可靠?”   “娘……”傅剪秋双眸微红,刚止住的泪水又泛出眼眶,口中却低声轻喃,“不求金银富满堂,不要才斗高千丈。只愿他心知我心,情深意重绵绵长。”   “好孩子……”楚氏的眼眶也有些微湿,为傅剪秋挽了个繁复的坠花髻,留了两缕发丝垂到胸前,将她推到傅思宗面前,傅思宗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朵粉色素绸做的凤仙花,轻轻别在妹妹的发髻上,“妹妹临嫁前,哥哥把花簪。家门为亲开,一世护亲安。”   “哥……”   傅云杉笑嘻嘻的从衣袖里掏出自己准备好的耳坠,银针制成的耳钩上吊着一颗紫牙乌色的珠子,珠子下是粉色素绸编制的小中国结,中国结下面是长长的穗子,戴到耳朵上,恰好垂在肩头,极其素雅精致。   “杉儿……”傅剪秋泪流不止。   傅云杉为她擦去眼泪,轻声道,“姐姐,我不会作诗,只有一句,姐姐一定要幸福。”   小八也象征性的接了楚氏递来的一个荷包帮傅剪秋挂在腰带上,带着哭腔唤了声,“大姐……”   楚氏笑着抹去眼角的泪,“好了,杉儿,去找你爹要胭脂,我给你姐描妆。”   傅剪秋也忙收了眼泪,洗脸净面。   傅云杉笑着应了,转身开门准备去后院,拉开门却看到傅迎春和傅半夏陪着傅琥珀朝她走来。   傅剪秋看她站在门口不动,奇怪的走过去,“杉儿,怎么了?”   前来的三人看到傅剪秋通身的装扮,脸色各异。傅迎春悄声在傅半夏耳边嘀咕了句什么,傅半夏脸色大变,恼羞成怒大骂着走了过来。   “傅剪秋,把我的衣服从你身上脱下来!”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才发现绞丝旁+由的chou打不粗来啊?~只能用绸代替了。   ☆、024 议亲风波,嫉妒(2)   傅云杉脸色一冷,瞟了眼傅迎春,拦住傅半夏,“夏儿姐!”   傅半夏伸手把傅云杉推到一边,骂道,“滚开!”   傅迎春抿唇轻笑,状似劝慰,“夏儿,秋儿可是未来的举人娘子,穿你的衣服也是让你跟着沾光,我可就没这福气了。”   傅半夏闻言,更是怒火中烧,“我呸!谁要沾她的光?奶都没承认这门婚,还举人娘子?就她那贱蹄子也配?!还不把我的衣服脱了,看我不扒光……”   傅云杉的眸色越发冷冽,唇角的笑却缓缓拉大,目光扫过出现在外院门口的几人,眼珠微动,开口打断傅半夏的话,“方公子年纪尚轻就是童生,前途大有可为!夏儿姐怎么就断定我姐做不得举人娘子了?再则,我姐身上的衣服是我娘亲手做的,没有证据的话请夏儿姐不要乱说!”   “春儿姐刚跟我说的!你还想抵赖?!”傅半夏叉腰指着傅云杉姐妹,恶狠狠道,“不过一个末流的童生,想中举人,还早了八百年……”   “傅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门外,传来一道冷冷的问话,一个青年男子束手而立,目光有些阴鸷的盯着傅半夏。   “我……我……你是什么人?我家的事你管得着吗?”傅半夏被他的目光吓住,后退了两步一把抓住傅迎春的手,仿佛有了底气一般大声叫嚷着。   傅迎春眉头微蹙,想甩开傅半夏的手却不得法。   青年男子勾唇冷笑,“不才在下正是你口中那个不入流的童生!我倒想问问,傅姑娘如何得知我中不了举人?”   “啊……这……”傅半夏有些惊慌,扭头朝傅迎春求救。   傅迎春本以为傅明礼给傅剪秋找的夫婿就只有个童生的名号,人肯定其貌不扬。却不想今日一见青年男子面若冠玉,身形颀长,穿戴精致,器宇轩昂,不由动了女儿心思,脸色羞红,正在心里暗暗嫉恨傅剪秋的好运,哪里看得到傅半夏的求救目光。   得不到傅迎春的回应,傅半夏急的涨红了脸,好半响,才带着哭腔低吼道,“我……我说着玩儿的。”   “说着玩儿的?”青年男子脸色难看,步步紧逼,“我今已是秀才之身,想考举人唾手可得!听闻傅家老爷子曾在太子少傅府当差,也是明事理懂礼仪之家,傅姑娘何故在背后诋毁在下的名声?!”   “夏儿,还不快给方公子道歉!”厉喝声是站在一旁一直观看不语的傅明孝!他眸中怒火熊熊,   傅半夏垂着头,一叠声的说着对不起,眼泪也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之行!傅姑娘许是无意的,别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不可造次。”青年男子身旁的方老爷轻咳一声。   青年男子嫌恶的看了傅半夏一眼,抬眸对上傅云杉略带兴味的目光,一怔,快速换上温和的笑,“算了,不知者无罪。”   “妹妹有口无心,春儿代妹妹赔罪,谢过方公子仁厚。”傅迎春勾出一抹自认为最得体美丽的笑,眼波流转,盈盈下拜。   方之行看了一眼傅迎春,脸上带笑,温文有礼,亲扶了傅迎春的胳膊,“春儿姑娘不必多礼。”   话落,双眸快速扫了眼站在傅云杉身侧的傅剪秋,看着她一身盛装,唇角眼梢都闪过一抹讥讽的笑,转身离去。   傅明孝恨恨的瞪了几人一眼,甩袖跟了上去。   面对堂妹的未婚夫笑的如此明眸生辉,傅迎春心里在想什么?读书弟子不顾声名,触碰未婚妻堂姐的衣服,方之行意欲何为?   傅云杉的目光在傅迎春和方之行的背影上来回转了两次,了然一笑。   傅迎春抚着傅半夏的背,语带责备的看向傅剪秋,“秋儿,你明明看到方公子过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和夏儿呢?若你能提前通知一声,方公子就听不到那些话,夏儿也不会被大伯骂了。你真是该反省反省……”   傅半夏抽噎着连连点头,“她是故意的,故意报我不让她穿我衣服的仇!”带着泪的双眼狠狠的瞪着傅剪秋,“快把我的衣服脱下来。”   傅云杉笑了,该说傅半夏太单纯还是傅迎春太狡诈?!真想不到不怎么吭声的大伯娘生了个会算计的高手,精明的二伯娘却生了个头脑不勤的笨瓜!   傅剪秋气的说不出话,一张脸泛着青色,傅云杉挡在傅剪秋身前,嘲讽一笑,“如果没有春儿姐乱嚼舌根胡说八道,今天这事根本就不会发生!该反省的人是春儿姐吧?”   傅迎春气恼道,“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们心里清楚,傅剪秋身上穿的明明是二伯娘做给夏儿的衣服,我亲眼见二伯娘拿过来……”   傅剪秋早在傅迎春开口时就返回屋内取了蒋氏送来的包袱,不等傅迎春说完,就将包袱塞到傅半夏怀中,“这是你们要找的衣服,拿去。我们还有事,你们请回。”   话落,拉着傅云杉回了屋。   关门时,傅云杉笑着凑到门缝间,说了句,“春儿姐下拜时笑的真好看。”   傅迎春脸色大变,猛吸一口冷气,盯着关上的门惴惴不安。   整个过程,傅琥珀在旁边看着一声未吭,此刻才反应过来,扯了扯傅迎春二人的衣服,“这……这咋回事?”   傅迎春扯了扯嘴角,“没事,小姑,咱们回去吧。”   傅琥珀念叨着,“我还没跟五嫂说让五哥帮我买衣服的事儿呢。”   傅迎春眼睛一亮,眸中划过一道狠戾,只一瞬就笑着扶了傅琥珀的胳膊,“小姑,你刚才也看到了吧?秋儿身上的衣服和头饰加起来可不少钱,我看爷奶那两件衣服的钱加起来都买不了秋儿的一只耳坠。”   “真的?”傅琥珀有些愤愤然,“我去告诉娘。五哥太偏心了。”   傅迎春有些不安的说,“小姑不要去。我就是随口说说,万一给杉儿她们知道就不好了……”   “你怕她们做啥?”傅琥珀奇怪道,“大不了我不说是你说的就是了。”   “嗯,谢谢小姑。”   三个人进了垂花门,朝后院走去,傅云杉却盯着傅剪秋美丽的容颜蹙眉发怔,那样的男人,姐姐嫁了他,还会幸福吗?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025 配齐秘方,赚钱   除了杨氏称病没有到场,傅迎春总有意无意接近方之行外,定亲过程很是和乐,方老爷更是在见过傅剪秋后,许下府城一座庄园当聘礼。   傅明礼与楚氏满脸都是笑意,傅剪秋也很高兴,聘礼越贵重越说明婆家重视这门亲,满意未进门的儿媳!   “谢谢爹娘为女儿费尽心思。”傅剪秋双膝跪地,磕了个头。   傅明礼扶起女儿,欣慰的点头,看得出心情极好,“娘身体不好,我去看看。”   楚氏费力的撑起身子,“我和相公一起过去。”   傅明礼按下妻子,“你身子不好,娘不会计较的。”   楚氏觉得不妥,可下腹隐隐的坠痛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无奈点头,“那你多小心,早去早回。”   傅云杉拧眉,杨氏上午还精神抖擞的在灶屋骂人,怎么突然就病了?这病九成九是装的!后院不定有什么等着她爹呢?!   傅明礼临出门,傅云杉拽了他的衣角悄声道,“爹,娘的脸很白,我担心有事,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傅明礼看了眼楚氏苍白的脸色,满是心疼,立刻道,“好。”   果不其然!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传来杨氏摔杯子的声音,还夹着几句,“你哪来的银子?”“你闺女穿绸缎,你娘穿粗布,你就是这么孝敬爹娘的?我养你这畜牲做什么?”   后面的话越发不堪入耳,傅云杉无语,杨氏在傅家做过丫鬟,怎么说也认得几个字明白一些道理,怎么骂起人跟村妇一样?!   傅剪秋捏着衣角,委屈的泪盈眼眶,“我就知道,这衣服会惹祸。要是不穿新衣服,奶就不会骂爹了……”   “……”楚氏拉着女儿的手,轻声叹气。   “奶不喜欢我们,我们怎么做她都不会高兴的!”傅思宗唇角勾着一抹苦笑。   小八望着后院的方向,瘪着嘴,“奶就喜欢小姑。”   楚氏心疼的看着几个孩子,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   傅云杉叹气,拍了拍手,笑道,“她爱喜欢谁喜欢谁,我们有爹娘喜欢疼爱就够了!是不是,娘?”   楚氏双眼闪着泪花,“爹娘会一直喜欢疼爱你们。”   傅剪秋抹去泪猛点头,“嗯,我们有爹娘疼爱就够了。”   傅思宗没有出声,却慢慢露出了笑容,伸手去揉傅云杉头上的包子,还未碰到就听傅云杉惨叫一声,“娘,救命!哥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   傅思宗错愕,“救命……”   傅云杉扬眉怒视,“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傅思宗无语,“你这是什么歪理?”   “嘻嘻,我这是真理。”傅云杉无赖的说受到惊吓,要傅思宗教她认字,还拉了傅剪秋和楚氏做说客。   傅思宗被缠的没有办法,只得以手沾了水将字写在桌子上,一一讲解。   傅明礼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认字,妻子一脸笑容的看着,胸腔间因挨骂升起的一股无奈惆怅顿时消散,楚氏看到他回来,“下午要赶回书塾吗?”   “嗯,请了太多假,院长也为难,我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傅明礼答道,随即叫了傅云杉,“配方的事爹想过了,方子是你想出来的,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要是……你奶发现的话,就说是爹让你这么做的。”   傅云杉惊喜的瞪大眼睛,猛扑到傅明礼怀中,“爹爹最好了!”   “这孩子……”傅明礼笑,“爹走了,你们在家好好照顾你娘,不要惹你奶生气。”   几个孩子连连点头,前脚送走了傅明礼,后脚就换了粗布杉跑去山上摘花椒挖茴香和甘草根。   签于洛边府人多喜辣,傅云杉准备做香辣味的调料,除了其中的淀粉不好弄,其他的几样材料都很好寻,家里的东西都被杨氏掌控着,别说白面,怕是玉米面她也弄不来,她想了几天也没辙,只好先跟王婶借面赚了钱再还。   将上次发现的花椒树上最后一些未熟透的花椒也剪了,又找了一些熟透的茴香果实掐了,兄妹几个躲闪着摸去了王婶家。   早几日从镇上回来,傅云杉兄妹几个没事就往山上跑,到处挖材料,不能放家里就偷偷都送到了王婶家,辣椒在乡下也是稀罕物,她只好托王叔去镇上找许长清要了一些,还出钱买了一些没人要的小虾米皮。   凌娃和哥哥王啸早等着他们,见几人进来,笑眯眯的邀功,“都晒干了,我和我哥拿搂耙不停的翻,干的透透的。”   傅云杉欣喜的奔过去看簸箕里的材料,用手轻轻一捏,果然一点水分都没有了。   “真的,凌娃、啸子哥,你俩太能干了。”俩男孩脸上均露出大大的笑。   王婶从屋里,笑着打招呼,“宗娃,秋儿,杉儿,你们来了。”   傅云杉笑着叫了声王婶,讨了她家用的小石臼,抓了一把茴香放进去,盖了盖子用杵轻轻砸,过一会儿打开一看,茴香粒好多已砸碎,有的甚至成了粉末,傅云杉更喜。   确定能用石臼就好了!需求量大的时候就找人做个大的石臼好了!   傅云杉高兴的给几个孩子讲了方法,凌娃和王啸立刻跑出去借了两个石臼,抓了茴香啪啪砸起来,傅思宗也拿了傅云杉手里的石臼忙活起来。   傅剪秋则将新采的花椒、甘草和茴香铺开晾晒。   傅云杉就开始盯着从王婶面缸里舀出来的玉米面嘴里念念有词。   “淀粉水解到二糖阶段为麦芽糖,完全水解后得到葡萄糖,二糖阶段……二糖阶段……唉!”   好半响才轻轻叹了口气,肯定达不到前世糊精的效果,也只能试一试了!   说做就做,她称了半斤的玉米面,将面和成面团,在一个添了大半盆水的盆里开始洗面。   一旁的几人奇怪的看着她的动作,傅剪秋问道,“杉儿,你这是在干啥……”   傅云杉抬头一笑,“做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   天色渐晚,洗出的玉米面终于都沉到盆底,傅云杉兴奋的慢慢撇干了上面的水,留下盆底的面,倒在准备好的簸箕上。   看着院中的材料,终于舒了一口气,“终于都齐了。”   翌日上午,几人将剩余的辣椒、生姜也砸碎,虽然不全是粉末,但效果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不是现代的粉碎机。   吃过午饭,杨氏喊了傅云杉姐妹去割猪草,傅云杉瞅了眼杨氏身边卖乖的傅迎春,捡了篮子和傅剪秋出了门,到半路,二人分道扬镳,傅剪秋去割猪草,傅云杉去王婶家开始配料。   配料过程很简单,按照一定的比例将几样材料参在一起,王婶特意炒了道野菜出来试味,菜一出锅,几人的筷子就伸了过去。   “嚎吃。”凌娃口齿不清道。   “嗯嗯,比平时的野菜好吃多了!”王叔跟着点头。   王婶惊讶的看着菜碗,“原来我也是大厨。”   一屋子人大笑。   傅云杉挑眉跟傅思宗炫耀,傅思宗露出一个我妹妹就是厉害的眼神,兄妹俩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   趁着下午有时间,傅云杉与傅思宗偷偷去了丰华楼,许长清很是惊喜了一番,“香、辣、鲜,好!太好了!”   傅云杉笑,“这味道清河镇、不,整个天启皇朝也绝不会有第二份了!”   许长清当即付清了余款,重新定了合约,暂定每月五十斤,一斤多给了五两银子,并预付了一半的定金。   “想来这材料也需费钱购买,这些钱就当给姑娘的材料钱。”   傅云杉笑着接了,与傅思宗一起出了丰华楼,走出好远,傅思宗才突然反应过来,扭头问傅云杉,“许公子给了咱们三百八十两银子?”   看着哥哥呆萌的模样,傅云杉笑嘻嘻的点头,“嗯,咱们有钱了。”   “真的?”   “比珍珠还真。”   “你掐我一下。”   “嘶……好疼……”   “嘻嘻……”   ☆、026 药钱曝光,逼迫   二人身后,丰华楼门前,一身绣浮竹湖青色直缀的男人面色阴郁,抬手招过丰华楼的跑堂,塞了块银子低声问了几句,那伙计双眼晶晶亮接过银子知无不言。   男人的脸色在伙计的耳语中越发阴鸷,甚至隐隐浮现恨色。   前方笑的正欢的傅云杉突觉后背发冷,回头恰看到一袭青衣的男人进了丰华楼,微怔了怔,摇头甩去那股突如其来的不安。   “咱们真的有钱了?”   “真的!”   “我可以治好病了?”   “必须的。”   “我能继续读书了?”   “一定的。”   “那我也能继续考秀才、考举人……考状元!”傅思宗双眼通红,消瘦的脸上却蓦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给爹娘长脸,给弟妹撑腰,让爷奶他们看的起爹娘了……”   “哥……”傅云杉念了声,看着傅思宗因营养不良生长缓慢的身体,鼻子微微泛酸,脸上也缓缓布满笑意,“嗯,以后谁也别想欺负咱们了。”   兄妹俩相当高兴,甚至有些亢奋,傅云杉一口气买了足够傅思宗二个月的药量,另找木匠订了一只大木桶让他隔日送到双河铺村的王婶家,又买了一些熟食,总共花去一百两银子,傅思宗有些肉痛,傅云杉笑着安慰,“许长清已经接受了咱们的调味料,后期需要的肯定更多,哥还怕没有钱吗?”   傅思宗眼睛一亮,呵呵笑,“从没有一次花这么多钱,所以……”   傅云杉了然一笑,拉着他又辗转去了几个药店分开买了调味料所需的甘草、茴香、生姜,辣椒一般很难买到,她早跟许长清说好辣椒有他出面购买,她付钱收,约定好每月中旬会送十斤辣椒到王婶家,这样下来,她就轻松多了。   因为都是常见的药材,倒是没有花太多钱,留了十两做日常开销,将剩余的二百二十两都存进了钱庄,捏着那张洛边府通用的银票,傅云杉心里计算着,要替哥治病买药;帮娘和小八调理身体,小八的症状她直觉是因小时候营养不良造成的,还是找个时间带小八来镇上给大夫确诊一下的好;姐最晚明年出嫁,准备嫁妆的事也刻不容缓……要花钱的地方还真不少,傅云杉重重叹了口气,握拳!   第一桶金已到手,再赚就容易多了,她要求不高,一家人能健康快乐的在一起就足够了!   当然,前提是傅家人不要找事,否则……   付了二十文钱将东西托了镇上跑腿的伙计送到王婶家,兄妹俩晃悠着慢慢溜回了家,却不想外院围满了傅家人。   “六郎、杉儿……”楚氏惨白着脸被傅剪秋扶着,唇毫无血色,傅剪秋咬着唇使命忍着眼中的泪,此刻,看到二人回来,眼泪唰地落下,“哥,杉儿……”   四伯四伯娘面带担忧的看着兄妹两个,鸢尾和桔梗扶着小八忐忑不安的来回看。   崔氏笑嘻嘻的上前去搜杉儿的身。“哟,不是说赚了大钱吗?六郎、杉儿,你们从哪里偷来的方子居然卖了三百八十两!啧啧,快拿出来给三伯娘我瞧瞧,我可从没见过那么一大笔……”   傅云杉心中咯噔一声,暗叫糟糕,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们做的这么隐秘,傅家人怎么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眼角突然出现一抹青色,傅云杉的瞳孔猛一缩,抬头对上傅明孝的眼睛,原来她在丰华楼那看到的人是傅明孝,这就说得通了。   伸手推开崔氏,傅云杉面无表情的走到楚氏面前,扶了她,温声道,“娘,你身体虚,怎么也跟着瞎起哄……”   “傅云杉,怎么说话呢?这里都是你的长辈?”傅明孝厉声道。   “你偷方子卖的银子呢?我傅家养你十年干啥,早该你一出生就掐死,闹灾荒就不该给你吃的,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你娘一样的贱人……”杨氏不知被哪根筋刺激到,一开口就满嘴脏话。   楚氏低吟一声,脸色更加难看,却紧抓着女儿的手辩驳道,“娘,您骂我没关系,别骂……啊……”话声一断,身子猛下滑,却撑着最后一口气低叫道,“我女儿是好孩子……痛……”   “楚氏,你作!你给我作!不就是让你站了一个时辰吗?老娘我也站了一个时辰……”杨氏抬手指着身子往下滑的楚氏骂,“作死你……”   “住口!”傅云杉脸色大变,一双冷眸恨恨盯着杨氏,“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你杨家断子绝孙!”   “你……”杨氏气的脸色铁青,一口气没喘上来,使命咳嗽着,傅明孝站前一步,怒声呵斥,“傅云杉,你的家教呢?你爹就是这样教你孝顺爷奶伯父的?!”   “娘!姐,扶娘进屋,哥,去请王婶和村里的郎中,快!”   傅思宗白着脸,扒开拦住他的二郎三郎,飞奔出去。   将楚氏扶躺在床上,傅云杉示意傅剪秋留下照看,她带着小八出了门,第一眼就直视傅明孝,“敢问大伯?何为孝?”   “古有卧冰求鲤,今有弃子养母,是为大孝!”傅明孝冷笑一声,斜睨傅云杉,“你偷拿方子赚钱不交就是不孝!”   傅云杉心中鄙夷,唇角却勾出笑容,冷冷问道,“大伯的钱可曾上缴过一分?!”   一句话,二伯三伯两家人的脸色都变了,崔氏撇撇嘴想上前,被傅明忠一把拉了,“瞎婆娘,参合啥!”   傅明孝一滞,看着傅云杉眼中的鄙色,恼羞成怒,“爹娘愿意给我钱花,就不给你们花……”话未完,就被傅云杉笑着打断,“是,所以我爹活该像劳力一样赚了钱全部上缴好养活傅家!我弟活该营养不良一直到现在都无法像正常孩子一样行走说话!我姐活该临出嫁还没有一文嫁妆!我娘活该抱着六个月大的肚子连动两次胎气却无钱买吃的!我哥活该一天只吃一顿饭艰难续命!只因为……”   傅云杉抬眸定定看着杨氏,轻笑,“只因为当家老太太不给!”   “我儿子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我想给谁花就给谁花!就不给那贱人……”杨氏脸带怒容,眼中有一丝恐慌。   “二姐……”小八扒着傅云杉的衣服,带着哭腔,“坏人……都是坏人……”   傅云杉垂首轻轻拍着小八的头,似安慰似抚摸,半响,抬头看向一直站在杨氏一步远的傅老爷子,笑容清冷,“老爷子,我爹是你亲生儿子吗?”   满院皆惊!   ------题外话------   还不给推荐!等的望眼欲穿了。   听说潇湘的推荐要是过不了作品就废了,小栖好害怕。求安慰。   ☆、027 不孝压顶,愤怒   “杉儿,不许胡说!”   傅明礼疾步走过来,呼吸紊乱,额头满是汗水,一看就是匆忙赶回来的。   “老五,听听你的好闺女是怎么跟爹娘说话的?!”傅明孝冷声指着傅云杉骂,“爹娘是短了她吃喝?还是少了她穿用?你唐唐一个秀才生养的闺女礼义廉耻在哪里?难不成还不如我一个平民的闺女知晓分寸?”   傅半夏拉了拉傅迎春的袖子,凑到她耳边低笑道,“她本来就不如春儿姐,啥秀才闺女,呸。”   傅迎春看了傅半夏扯她袖子的手一眼,眸子里闪过不屑,脸上却挂着笑着,“小心给她听见。”   “听见就听见,哼。”傅半夏满不在乎的撅嘴,却也不再吭声。   傅明礼“噗通”跪倒在傅老爷子和杨氏脚下,未出声先磕了三个头,“爹、娘,是儿子的错没有管教好杉儿,请爹娘看在她还年幼……”   “别拿这个当借口!”杨氏大声叫着,怒气冲冲,“瞧瞧村里谁家的孩子敢这样跟长辈说话?连声爷奶都不叫了?!她能耐了是吧?会偷家里的东西卖钱了是吧……”   “奶说错了,方子是我的,不是傅家的!”傅云杉凌然站在傅明礼身后,唇角勾起嘲讽的笑,视线再一次看向傅老爷子,眸色清凉,“爷还没回答我,我爹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杉儿!”傅明礼眼中焦灼,声音透着严厉,一是怕女儿再乱说,二是怕爹娘生气对女儿不利,扭头对傅云杉道,“带着小八回屋去!”   “爹,他们说我偷了傅家的配方,是来要钱的。”简单的陈述,声音不高也不低,清清冷冷,不带一丝感情,“我只是想问爷一声,你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傅老爷子扫了傅云杉一眼,脸微微沉了沉,依旧无声,杨氏身子一抖,跳脚道,“好好好!你不就是不想当我傅家的子孙吗!我成全你!傅明礼,带着你那不知羞耻的贱人媳妇和这不孝不义的畜牲儿女滚出我傅家!”   傅明信夫妻一脸恐慌,看着愤怒中的杨氏,张了张口却什么都不敢说。   傅明悌夫妇一脸看戏的表情,傅明忠往前动了一下,被崔氏一把拉了。   “娘……”   “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傅明礼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抬头看杨氏和傅老爷子。傅明义从院门冲过来,一脸急色挡在傅明礼身前,“五哥做错啥你打罚都行,咋能说出这样的话?几个侄子侄女都懂事……”   “老六,你给我站一边儿去,这没你的事!”杨氏扒开傅明义,眸中带着怨毒的恨,捂着胸口喘粗气,“懂事的孩子会问出他爹是不是我亲生的话?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拔他长大,就是养了这么一个六亲不认的畜牲,我还留着他们干啥?!滚,都给我滚!”   “娘,儿子错了,儿子错了,您别气坏身子……”傅明礼膝行几步一把抱住杨氏的腿,哭出声,声音悲恸,显然是动了真情。“儿子自小体弱多病,是娘辛苦照顾儿子才能活命,您这么说不如要了儿子的命啊……”   杨氏的身子一顿,眸子里闪过温和,只一瞬,下一刻,她后退几步躲开傅明礼,冷笑道,“你还记得我是你娘,可有人不当我是她奶!”   目光在下一刻瞪向傅云杉,有些愤恨。   “娘,杉儿还小……”傅明礼慌忙挡在傅云杉身前,“养不教父之过,娘要打要罚,儿子愿替女儿受过!”   “爹……”傅云杉深吸一口气,心揪缠在一起,清楚这个话题继续不下去了。她知道也一直不敢忽视古朝代的孝道,尤其是傅明礼小时曾大病了好几场,都是杨氏衣不解带精心照顾才活了下来,不夸张的说,傅明礼的命是杨氏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所以,傅明礼对杨氏简直是有求必应!   这是他们兄妹几个从小就知道的,因为傅明礼经常讲这些事,特别是奶骂了他们,分给他们重活,不给他们吃的时候,他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些事。告诉他们,没有他们的奶奶,就没有他,也就没有他们……   “爷,奶,杉儿错了!杉儿只是不明白同是爷奶的孙子孙女,爷奶这样讨厌我们,恨不得哥死,恨不得娘一尸两命……”她淡淡的说着,垂着头,盯着傅明礼被汗浸湿的月牙白绣藕荷青色交领直缀,背后那一块被娘用银丝线绣了竹子,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她记得,那是小八忍不住饿,拿了杨氏留给傅琥珀的一块糕点,杨氏抓起桌上的剪刀就扔了过去,爹想都不想扑过替小八挡了,后背的衣服被剪刀划开一个大口子,流了好多血,是娘当了一副耳坠给爹看病买药。   讽刺的是,那糕点还是傅明礼买来孝敬杨氏和傅老爷子的。   她为傅明礼心痛,为这个家不值,就算杨氏救过傅明礼的命,这么多年当牛做马的伺候孝敬也已经偿还了!   “杉儿!”傅明礼心焦,生怕女儿说出的话惹恼了杨氏和傅老爷子,“你哥染了五石散,其他人家都是任其自生自灭的,你爷奶还让他回家吃饭,就是念着他是傅家的孩子,你娘……那……那是误会……”   傅老爷子如果不是想护着他那张脸,怕早就任傅思宗自生自灭了,不,他前一段时间不是想通了要让傅明孝送傅思宗上山吗?   呵呵,真是好爷爷!   至于她娘的事,若不是她请了王婶和里正,甚至拿去衙门威胁杨氏和傅老爷子,他们肯松口饶了娘一条性命吗?!   “爹,我都知道。”傅云杉抬头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傅老爷子,漾开一抹笑,“爷,大伯想要我的方子,奶想要我的钱,我可以给!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还敢讲条件,你……”杨氏开口正准备喝骂,傅老爷子一记眼神扫了过去,杨氏瞬间止声,恨恨的看着傅云杉。   傅云杉一笑,好像从她来到这个家,杨氏看她的眼神不是厌恶就是愤恨,“我的条件很简单,让我哥每天吃三顿饭,要是做了肉菜和鸡蛋,我哥和我弟都要吃到!每天我哥和我弟都要有一个鸡蛋吃,我娘做月子送礼的红糖和鸡蛋我娘要能吃到一半!”   傅老爷子终于看了她一眼,目光似无奈似慈爱,“杉丫头,你自小脾气就犟,不服输,倒是像极了我小时候,你说的这条件爷答应,每天给六郎和小八煮个鸡蛋吃,你娘那到时候都归你家。”   这是间接回答她的那个问题吗?她像他也就是说傅明礼真的是傅老爷子的儿子?   傅云杉心生悲凉。   傅老爷子又叹了口气,接着道,“爷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你一个小孩子出去做生意总是对咱傅家不好,以后这事就交给你大伯,你看如何?”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张脸,呵呵!   ------题外话------   今天在推荐哟~   亲们,求留言求收藏啊~   ☆、028 势在必行,惊现   傅云杉垂目,“爷说话一言九鼎,杉儿信得过!”从怀中套出钱庄的银票,递过去,“二百二十两的银票,花掉的钱给我哥买药了!方子……我晚点写出来给爷。”   至于配方比例……   傅云杉唇角勾笑,扫了站在院子中的傅家众人一圈,瞧着一群人盯着银票的贪婪目光,笑意冷肆,在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之前,她一个都信不过!   傅老爷子盯着银票的眼缩了缩,示意杨氏接了,才道,“好孩子,你奶有口无心,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爷奶心里也是疼你们的……”   先前她娘受惊晕倒,她被杨氏骂成贱人的时候;她一家要被杨氏赶出傅家,她爹跪地求饶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开口说一句话?!   现在,抢了她的钱、夺了她的方子才来放马后炮,踹了一脚再踩着她的心窝说他是疼她的?确实很疼!   真当她傅云杉是个傻的吗?   傅云杉笑,灿烂的有些夸张,“杉儿知道,我爹的命是奶救的,不管爹是不是爷奶亲生的,我们都该像爹一样孝敬爷奶!”   不管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都清楚的感受到杨氏说出赶他们一家离开傅家时那股深深的恨意,对一个亲手从阎王手里抢回、几十年一直孝顺恭敬的儿子,她为什么抱有那么大的仇怨?   她怀疑傅明礼不是杨氏的亲生儿子,依旧!   “杉儿……”傅明礼清瘦的脸上有抹欣慰,眼底更多的却是愧疚,“爹、娘,方子是杉儿自己瞎琢磨的,刚好被丰华楼的少东家看上,才有了这生意,不是偷的!”   傅老爷子有些尴尬,很快掩饰了,将傅明礼从地上扶起来,“你娘那脾气你也知道,说话不过大脑,都是为你们好。杉丫头毕竟年纪小,让你大哥接了这桩事也好在外面给咱傅家挣点脸,有了这笔钱,他也能在傅家走的更远。”   为他们好?   在他眼里,只有傅家的颜面和傅明孝的前途,她病入膏肓的哥哥、营养不良的弟弟和被杨氏逼着不许考科举的爹又算什么?   傅云杉无言,默默被傅明礼扶起来,看着身前巧妙将她护在身后的爹,她一阵心酸。   当初她只是试探傅明礼对分家的态度,遭他反对就没再想,现在,为了站在她身后护她的家人,她必须踏上说服傅明礼分家的道路!   他们想要钱,她给!   她不介意花钱养着他们,但她绝不允许他们利用她爹娘的善良孝顺在夺了他们赖生的根本后,还踩着她爹娘的自尊践踏他们!毫无顾忌的在她一家人的世界指手画脚!   分家,势在必行!   傅思宗带着王婶和郎中走进外院的时候,傅家人正陆续往内院走,傅老爷子跟郎中打了招呼,踱步出了院子,王婶眉头蹙了蹙,低声骂了句,抬头瞪了傅明礼一眼,推门进了屋。   郎中姓李,并不是正经的大夫,不过乡下人家平时都少病,请的人也并不多,可不到一个月,傅家连请了三次,都是为楚氏。   号完脉,李郎中叹了口气,“幸好,只是惊吓紧张过度晕厥,没有动到胎气,我还是给她开副安胎药,喝几天,这几天不要可千万不要再受刺激,孕妇身体最娇贵,这时候要是落下病,这一辈子可就……”   傅明礼连连点头,傅云杉沉默着,看傅剪秋和傅思宗跟着郎中前后忙活,王婶看着脸色惨白的楚氏心疼的直掉眼泪,一句一句骂着什么,傅明礼脸色尴尬却一字都不吭,目光在后院和楚氏的脸上转了几次,苦涩的笑着。   天黑,王婶硬拉着傅云杉去她家吃饭,顺便取她放在她家里的东西。   路上,傅云杉将事情原本都说了,王婶气的浑身哆嗦,“真亏他还应得下这声傅老爷子!我呸!这一家人都是什么货色?!抢东西抢到自己孙女头上,还能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你爹也由着那群人作践你们娘,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傅云杉轻笑,王婶脾气直爽,跟楚氏姐妹情深,最见不得楚氏受傅家人欺负,每次见傅明礼都会念上几句,不管青红皂白。   “王婶儿,别生气,人都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我家跟傅家关系这样也不见得都是坏事……”   “你这丫头,什么福祸相依的?你家这日子不分家就没法过了,你还笑?!”王婶伸手敲了傅云杉一个爆栗,碎碎念,“要是分了家就好了,你娘那一手双面绣就足够养活你们一家了,哪里还用看杨氏的脸色生活!唉……”   “双面绣?!”傅云杉一怔,记忆里可从来没有关于楚氏会双面绣的事,摇了摇头,这事还是等娘做完月子再说吧,再说,没分家之前,赚的钱能不能落到他们手里还不一定呢!   “你把方子给他们了,以后咋办?”王婶又开始担心他们的生活,“不是说你哥的病有的治吗?没钱会不会耽误了?要不然我让你王叔再叫几个相处好的去找傅老头谈一谈?”   傅云杉摇头,“不用,我这次买了两个月的药量,手里还有十两银子备用,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我再想其他法子赚钱了!”   “你说你咋就那么容易的把方子给他们了?”王婶重重叹气,一想到楚氏大着肚子昏迷在床上的景象,鼻子就泛酸。   傅云杉苦笑,她是真不想给,刚赚了点钱还没捂热就被人抢走,连带下蛋的鸡都被抱走,忍不住也重重叹了口气,“最少我替我哥争取到一天三顿饭,他和小八每天还有一个鸡蛋吃,我娘坐月子送的红糖和鸡蛋也都归我们,这已经很好了。”   王婶摸着傅云杉的头,将她搂入怀中,“可怜的孩子,真是辛苦你了。还好有个你,不然,你们一家可咋办……”   “方大哥,你好坏……啊……”一道柔媚的女声低低呻吟着,欲色四溢,“啊……你什么时候去退婚嘛?”   “小妖精,看着漂亮,吃起来更美味……”男人清凉的声音中充满欲望,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我正说服我爹,不管怎么说傅明礼都是我爹的同窗,让他开口可不容易,乖,有耐心点。不如,咱们多来几次,说不定你肚子里有了孩子,我爹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哈哈……”   “啊……坏人……你坏死了……”   王婶怔立当场,怒不可遏!   傅云杉双眸冷凝,笑如罗刹。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028 恶整傅家,活该!   “方大哥,人家说正经的呢?要是方老爷不同意怎么办啊?”女声妖冶低俗的呻吟着,口中还不忘正事。   男人笑着亲了口,“那就让傅剪秋也演一出咱们的戏码,让我爹抓个现行……”   “啊!好主意,方大哥真聪明……”   傅迎春!方之行!   这对狗男女!   一个同宗同爷的堂姐,一个定亲欲嫁的未婚夫。   从姐定亲到现在不过十天,他们就勾搭成奸,偷欢还不忘设计她姐!好,真是好!   傅云杉脸上的笑如罂粟一般绽放,傅明孝是傅老爷子亲自选的下一任傅家脸面接门人,不知道看到他女儿未婚跟人私通,会有什么反应?傅家的脸会不会撕下来一层?!   “欺人太甚了!勾引自己妹妹的夫婿,傅迎春她还要不要脸了?傅明孝就是这么教闺女的……”王婶儿气的撸了袖子就想上前,傅云杉快手拉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王婶儿眼睛一亮,朝二人苟合的方向啐了口,“这样的男人秋丫头不嫁最好!”   “嗯,王婶儿,咱们分头行动。”   王婶点头,有些圆润的身子跑的很快,一溜烟就朝里正家跑去。   傅老爷子,可别生气,瞧她多好,他们想要在一起,她宁愿委屈自己的亲姐,也要成全大伯口中有礼义廉耻的堂姐呢!   不过一刻,傅家众人就赶到了现场,将草垛后刚行完事的男女抓个正着,三伯娘崔氏拍腿就嚷,“哎呦,伤风败俗啊,真不要脸啊!”   三郎傅思容得意的绕着二人瞧,还哈哈笑着,“我一听就知道是春丫头的声音,看,他们没穿衣服……”   傅云杉笑,她得感谢这个爱听墙根的三哥,若不是发现他在听墙根,她也不知道怎么让傅家众人一起赶到这里呢?剩下的……就是看戏了!   傅迎春的脸色唰地雪白,手脚忙乱的拿衣服挡在身前,方之行则是一惊之下,恼怒的瞪了傅迎春一眼,利落的穿衣起身,瞬间就恢复一身桀骜,冷视全场。   二伯娘蒋氏一脸看笑话的模样,看着衣衫凌乱的二人,嘴角撇了撇,一脸不屑的扫了大伯傅明孝和大伯娘周氏一眼。   “逆女!”傅明孝被蒋氏似笑非笑的模样激的怒火上翻,一个巴掌扇到傅迎春脸上,将她的脸打到一边,娇俏可人的脸蛋上瞬间浮出五个手指印,很是壮观。   “爹……我、我喜欢方大哥……”傅迎春捂脸哭泣,娇柔的嗓音有些低哑淫靡,显然是刚经过情事滋润。   “啧啧,我说春丫头,你发春也要看看对象哟,方之行再咋是秀才那也是秋丫头未来的相公……”瞧着周氏气的发青的脸,崔氏嗷嗷叫着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谁让老大一家在傅家横行这么多年,傅老爷子要脸面,眼里只有个傅明孝,杨氏看傅老爷子的眼色,对周氏一直都是和言细语从不打骂,此刻,难得见老大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她不踩一脚助兴咋成!   “崔氏,你给老娘滚一边儿去!哪里轮到你说话了,再敢吭声,我让老三休了你!”杨氏瞅着傅老爷子黑如锅底的脸色,心里思筹片刻,朝崔氏吼了声。   崔氏撅嘴,哼了声,扭身站到傅明忠身边,狠狠掐了他一把,傅明忠嘿嘿笑了声,觉得自家婆娘说的对,将胳膊凑到自己媳妇手边,让她狠狠掐了把。崔氏又心疼的扯到一边,拽着他的袖子学蒋氏看笑话。   “那是你妹妹的夫婿,你喜欢,早干什么去了?”瞧着自家女儿俏美的脸蛋上浮出的红肿手指印,傅明孝嘴角抽动,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愤怒,语气到底缓和了几分,调整了脸色,带着愧疚的去看傅明礼,“老五,都是这混不吝的混账做下的蠢事,哥真是没脸说让秋丫头退亲的话,可这事儿总得顾忌咱傅家的颜面……”   “哟,我就说草垛后有声音,还以为是谁家的狼狗在打架,原来……”   王婶一手叉腰,一手举着特意弄来的火把,将里正一行人引了过来,将草垛后照的清亮!   “傅家还有颜面?抢了孙女的生意,抢了儿子的钱,现在连人家的夫婿也要抢了!真不要脸!”   里正和村里的几个老者都面色不善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发一语。   傅老爷子的脸色更黑,瞪了人群中的傅云杉一眼,又转头狠狠瞪了傅迎春一眼,才笑着道,“都是误会,春丫头和方公子是两厢情愿的,谁知中间出了差错,才定给了秋丫头……”   说着,还朝傅明礼使了个眼色,大有‘不过一场婚事,散了就散了,傅家颜面最重要’的意味。   傅明礼初瞧见方之行跟傅迎春混在一起,已是气的够呛,觉得自己识人不清,亏待了女儿。此刻听着自家爹的话,看着自家爹那眼神,脸憋的通红,本就消瘦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般抖着,不知是气的还是气的!   傅老爷子说这话时有没有考虑过傅剪秋,傅明礼要是应了他的话,傅剪秋以后还想不想嫁人?!   傅云杉兴味的扫了傅老爷子一眼,他可真是傅明孝的爹,知道这时候只有傅明礼开口才能挽回傅明孝的脸面,保住傅家的颜面,所以不管傅明礼的意愿,不顾傅剪秋的幸福,强行施压。   傅明礼脸色难看,傅老爷子的眼神似多了一抹恳求,他终是认输,咬了咬牙,抬头正想开口,却听到二女儿扯了扯他的衣角,“爹,方公子和我姐订婚前都没来过咱们家,他是咋认识春儿姐的啊?”   傅明礼心知不该当着里正的面说这话,想掩饰什么,可看到女儿眼中的受伤愤怒,大女儿眼中强忍的泪水,心尖蓦地就痛了起来,这么些年,他处处为爹娘,处处为傅家,爹娘怎么对他、傅家怎么对他,他都无所谓,可自己的秋儿有什么错?   要为他傅明孝不知廉耻的女儿背负罪名,毁去一生幸福?!   “方之行之前从未来过傅家,哪里认得你春儿姐。”   此话一出,傅明孝暴怒,眼中的狠色似要把傅明礼吃了。傅老爷子则是失望的摇了摇头,看也不看傅明礼一眼了。   “爹说的对,方公子既然喜欢春丫头,明日我会将订亲信物还给方兄,这场婚事就此作罢。”   里正和几个村里老人都点了点头,里正看了傅老爷子一眼,淡淡道,“傅老弟,你说话做事一向精明,如今真是年纪大了。”   傅老爷子脸色发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却不得不强撑着笑,“唉,子不孝孙不敬,不知礼义廉耻,失败啊。”   傅云杉笑了,“爷,大伯肯定是太忙了才没时间教春儿姐啥是礼义廉耻,您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傅老爷子脸上的笑立刻僵住,青白交加,好不好看!   ------题外话------   又加了几句,嘿嘿,这巴掌打的,傅老爷子疼不?!让你要脸,打的就是你的脸!下一章预告,想要赚钱?求我!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030 想要赚钱?求我!   从始至终,方之行冷眼旁观一言未发,待傅明礼说婚事作罢后,拂袖而去。   第二日一大早,方老爷带着方之行登门谢罪,傅明礼归还了定亲信物,方老爷令方之行跪地请罪,傅明礼拦了,“有缘无分罢了,方兄勿须多怪。”   方老爷感叹一番,终是无颜多留,带着儿子出了傅家。   傅明孝听闻方老爷子前来退婚,来了倒座房,想坐实方之行与傅迎春的婚事,方老爷淡淡笑着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直到出门,也没松口答应傅明孝。   傅明孝自然生气要发作傅明礼一家,不仅早午饭不给吃,连晚饭也没一口,傅明礼望着内院苦叹,楚氏心疼孩子,不由眼泪横流,“我们家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他们了?有事冲着我们大人来,为什么连孩子都不放过!”   “要是分家就好了,咱们自己挣钱养家,就算爹的束脩都上缴,咱也不会这么挨饿……”傅思宗悠悠的说着。   傅剪秋也直直的看着傅明礼。   小八扁着嘴,“爹,我饿……”   傅云杉没有开口,其实她怀里揣着十两银子,完全可以买吃的贴补家里,可她不要也不想,她就要让家里人彻底看清傅家人是怎么对他们的,让他们彻底绝了依赖傅家的心思!   傅明礼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分家的关键,他是读书人,受封建礼教熏陶,又有杨氏救命之恩在前,从他为杨氏一句话放弃参加科考就可以看出,想让他开口说出分家,怕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傅明礼别开头,不忍看妻子和孩子们的目光,“大……大哥,他气糊涂了,爹娘还是心疼我们……”   心疼他们会纵容着傅明孝一天不给吃喝?   抢方子夺银子的时候答应的那么好,银子到手方子到手,答应过什么,他们早忘了干净!   “爹的错,爹没本事……分家,爹从未想过分家……”傅明礼抱着头,痛苦的低语着。   从未想过可以从现在开始想啊!   傅云杉的眼睛亮了亮,蹭蹭跑到傅明礼身前,“爹,分了家也不影响你孝顺爷奶啊,奶要的是你的银子,我的方子和抢都被抢了,他们肯定不会再管我们,分了家,我和哥姐再想其他方法赚钱,我们一样养家!”最后,拧了一把大腿,哭着道,“爹,我宁愿辛苦干活,也不要饿肚子……”   楚氏的双眸一亮,悄悄去看自家相公的脸色。   傅明礼一怔,“分家也可以孝顺爹娘……”   傅云杉连连点头,还朝傅思宗和傅剪秋使眼色,兄妹俩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使劲点着头,“可以可以!爹的束脩一文钱都不用留给家里都孝敬爷奶……我们自己挣钱养家!”   傅明礼怎会不知道娘要的就是他的银子,若不是看在五两银子的份上,怕是连书都不会让他碰!他记得小时候,娘跟他说的最多话就是,“我的儿,赶快长大考状元给娘挣诰命当……”   从什么时候,娘开始反感他?看到他就恨不得他消失?   唇角的苦笑不自觉蔓延,整张脸布满愁苦之色,定定看着内院的方向,那里正在吃晚饭,小孩子嬉笑着在抢鸡腿,三郎口中塞着东西吐字不清,“这块肉是窝的,窝的!”   傅明礼心口如大石头一般沉了沉,垂头半响,才低声开口,“我……说不出口。”   傅云杉苦笑,安慰自己,这也是进步,最起码,他没有立刻严词拒绝,说明还是有进步的,她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攻心为上!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傅家!   接连两日,他们都只靠喝水度日,除了鸢尾和桔梗悄悄带着一家省下的口粮送了过来,其他人一点表示都没有。傅云杉担心楚氏、小八和傅思宗撑不住,去求了王婶,王婶立刻做了一锅面条,端着送了过来,恰碰上傅明孝找傅云杉要合约,说许长清要跟他重新拟定合约,以前的要作废,傅云杉爽快的给了他!   王婶气的跳脚,傅云杉悄声将她留了比例的事告诉王婶,王婶瞬间乐了,“活该,到时候交不了调料,赔死他!”   第五日,仿佛没人记得傅家还有一家人没饭吃的事儿,傅云杉只让王婶一天送一次晚饭,说好从她那十两银子里面扣,傅明礼早该回镇上,却因放心不下家里,接着请假。   傍晚,傅明孝拍开外院的门,一脸怒意,“傅云杉,你那劳什子调料配方根本不管用,调出的味道根本就不是许公子要的,你快把真的方子交出来!”说罢,伸手过来就要抓傅云杉。   傅明礼起身把傅云杉挡在身后,“大哥,方子是我看着杉儿写的,一点错都没有!”   “没错许公子会把一百斤都退回来?!分明是她记恨我不让你们吃饭故意给我的假方子!”傅明孝动手将傅明礼推个趔趄,揪住了傅云杉的头发,正准备使劲儿将她揪过来,傅明礼已是一掌打在了他的胳膊上,他吃痛松开手。   傅云杉捂着头皮,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爹,大伯揪我的头发,好疼……”   真疼!   “大哥,你抢杉儿的方子时答应过什么?言过犹耳,你不遵守约定也罢了,还动手打人,是何道理?!”看着傅明孝手中的一缕头发,傅明礼也动了怒,那可是从她女儿头上生生拔下来的,得有多痛!   “傅明礼,你敢动手打老大?!”杨氏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挥着一把笤帚就想冲上来,傅云杉一把抱住杨氏的腿,“奶,不管爹的事,是大伯先揪掉我的头发……”   “小贱人,给我滚开!”杨氏手中的扫帚毫不客气的往傅云杉身上招呼,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傅云杉手上脸上已被扫帚刮了几道血口,火辣辣的疼着。   傅思宗和傅剪秋冲过来想救傅云杉,却被杨氏一把扫帚挥舞着近不了身。   “够了!”傅明礼一声大喝,场中瞬间静寂。   杨氏像是被吓住了,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好半响才扯开嗓子嚎叫,“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一个孽障来讨债,自己不赚钱养家还要断老大家的财路啊……”   那明明是女儿想出的方子想赚钱养家的?!   傅明礼无言,将傅云杉抱起来,轻轻摸着她脸上的血丝,“傻丫头,疼不?”   傅云杉眼中满是泪,点了点头又摇头,“爹,大伯揪我头发,奶打我,都疼!有爹心疼,就不疼了……”   傅明礼拍抚着她的背,低低安慰,“是爹不好,爹没有保护好你们……以后不会了,再不会了……”   傅云杉抽噎着将鼻涕眼泪都糊在傅明礼的衣服上,心中举了个胜利的V字。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傅云杉从傅明礼怀中探出头,好心的对傅明孝道,“方子没有错,大伯肯定是调配的时候加的量不对,比如五斤调味料需要九两辣椒面,八两茴香粉……”   傅明孝果然亮了眼睛,“对,许公子说的就是这个,快,快写下来!”   傅云杉看着他贪婪的目光,扯开笑容,一字字道,“五天没吃饭,又被亲大伯亲奶打,身心受伤,我不要写!”   “你个贱蹄子……”杨氏开口就骂。   傅明孝脸色阴沉的看着傅云杉,傅云杉满脸不在乎,黑亮的眸子冰冷着,写着大大的几个字,“想要赚钱?求我!”   一斤十五两银子,一百斤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若拿不出来,他就要翻倍赔钱,也就是三千两银子!   傅明孝咬牙,扫了眼依旧盛怒中的傅明礼,眉头蹙紧,傅明礼很少生气,但生气的时候气场冷的吓人!如果由傅明礼开口问,她肯定会说,可现在傅明礼向着她,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算大伯……求你!”慢慢吐出几个字,傅明孝已是气的发抖,傅云杉却依旧笑着摇头,“我信不过大伯!”   “你……”傅明孝真想破口大骂了,可一想到要赔付的钱,赚钱后他能贿赂傅家管事调去洛边府城,喘了口气,挤出一个笑,“你想怎么样?”   “原材料由大伯准备,我会调好按时交给大伯,大伯要遵守爷答应过我的事,否则……”傅云杉咧嘴一笑,“我怕家人受不了苦,将吃的分给他们,饿的没力气;或者被打的动不了手,大伯可不能怪我。”   吭哧!   闻风而来的傅老爷子显然是气到了,发出吭哧吭哧的呼吸声,眸子掠过傅云杉时竟如寒冰刺骨,傅明礼像是感觉到了那道目光,将傅云杉紧紧搂入怀中,有些不敢相信的去看傅老爷子,他不敢相信他爹居然以那样的目光看他的女儿!   寒冷冰凉,似没有一丝感情!   傅云杉喟叹的将头埋入傅明礼怀中,低声嘀咕,“爹,有你和娘还有哥姐弟弟就够了,他们不喜欢杉儿没关系的,真的。”   傅明礼心中大震,清冷消瘦的容颜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第一次,他没有说一声,扭头进了屋子,随手关了门。   “大哥明日将原材料送到外院来,后日来取即可。”   傅云杉笑嘻嘻的加了句,“饭菜一定要备足,做调味料要费力气,吃的不好力气不足,后天交不了货哟。”   ------题外话------   今天是现码的,有点晚,抱歉,明天恢复19:55.   我去抓抓虫,么哒,亲的喜欢是偶的动力,求支持。   ☆、031 表姑归家,阴谋   尽管恨的牙痒痒,傅明孝仍不得不忍住怒火,吩咐周氏做了一桌好吃的去填傅云杉的肚子,连带着一家人在饿了五天后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晚饭后,傅明孝按要求送来了原材料,“许公子要的急,后天中午饭前要送去镇上,杉丫头能做好吗?”傅明孝强扯着笑,一张脸在怒笑之间扭曲,小八有些害怕的缩到傅云杉身后。   傅云杉淡淡点头,“面粉留下,其他材料砸碎弄成粉末状,最迟明天傍晚送过来。大伯能完成这些,我就保证一定不耽误送货!”   闻言,傅明孝瞪了眼站在一旁没有吭声的傅明礼,挥手让大郎和三郎抬着麻布袋回了内院。   傅云杉笑嘻嘻的拍着面粉袋,嘿嘿,她多要了二十斤面粉哟,一会儿悄悄把多余的面粉转移到王婶家去,以后就可以借王婶家的厨灶做好了再端回来给娘和小八他们吃。   “爹,你明天回镇上吗?”抬头瞧见傅明礼黯然的神色,傅云杉扯了扯他的衣袖。   傅明礼扯出一个笑,摇头,“等后天和调味料一起去镇上。”话落,将只到自己腰身的女儿抱起放坐到床沿,抚摸着她脸颊上的伤,心疼道,“杉儿,怪不怪爹?”   傅云杉眯着眼脑袋在他手里蹭了蹭,“不怪,爹那么孝顺爷奶,为了我都吼了奶和大伯,我就知道爹最心疼的还是我们,什么委屈都不怕了……”   “傻丫头,你是爹的女儿,爹不护着你谁护你。”瞧着女儿如猫咪一般的神情,傅明礼慢慢露出真心的笑,屋内的其他人脸上也慢慢漾出笑意。   看着家人的笑,有什么东西从傅明礼心里慢慢破碎,其实,他早该看清,爹娘根本不在乎他能否光宗耀祖,也不稀罕他是否真的孝顺,他们要的只是他甘于尘埃,不去触碰傅明孝的地位!   有些事,想通了,自是海阔天空,万里无云。   不得不说,傅明孝在傅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真不是一般的重,一大早就听傅明孝喊人起床,没一个人理他,直到傅老爷子在他的话后轻声一咳,一群人立刻就出了屋,手脚麻利的干起活来,到太阳快落山时基本完成,傅云杉看过又指挥傅明孝拿面萝筛了一遍,留下粉末状。   傅明孝明显一副想怒不敢怒的模样,傅云杉故意装看不见,指挥起来得心应手,她使唤傅明孝多久,傅老爷子的脸就黑了多久,杨氏更是气的脸色铁青,捶着胸口指天骂地,傅云杉无视之。   晚饭后,傅云杉落了外院门的锁,干脆利落的将几种材料按比例调配好,对趴在墙上偷看的傅明孝笑的灿烂,“大伯,记得哟,茴香要八两,辣椒面要九两……”   傅明孝脸色涨的通红,一副吃人的模样,“傅云杉,你爹就是这么教你……”   “我爹最近在教我什么叫礼义廉耻,大伯,要不要让春儿姐也来听一听?”傅云杉笑眯眯的仰头问道。   傅迎春未出阁就跟男人厮混,虽不知羞耻,但傅明孝心喜方家有钱有才,方之行又是秀才之身,一门心思想高攀,怎耐方老爷一直不松口,几次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此刻,听一个晚辈丫头拿这话扇自己的脸,傅明孝强忍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扒着墙的手使劲一拍就想上前打这个孽畜,却不想手一松,人“噗通”落地,怎一个疼字形容。   傅云杉眨了眨眼,傅思宗与傅剪秋面面相觑,傅明礼抿唇揉了揉女儿的头,开了院门,将配好的调味料送到内院,连给傅明孝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转身回了外院,落锁睡觉。   翌日,傅云杉送傅明礼出门,傅明孝憋了一晚上的气看到傅云杉就想发火,傅云杉抬手拍了拍装调味料的袋子,笑着道,“听说丰华楼的生意很好,这些恐怕用不了多久。”   在银子和怒火之间,傅明孝咬着牙吞了怒火,转头离去。   傅云杉耸耸肩,笑呵呵的回了倒座房。   午后,傅家迎来了一位娇客,一身绫罗绸缎,翠钗珠玉,年约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白皙,相貌美艳,双眉修长,丹凤眼微勾,笼着淡淡烟愁,薄唇微抿,纤细的手指捏着一块翠色纱帕点着唇角,似笑的欢畅。   傅云杉随即垂眸跟着傅剪秋进了正厅,只听见一道音若黄莺的女声笑着言,“这就是五弟家的两个女儿吧?瞧这长的真是标致,姑母,您真是有福气,几个孙女都长的这般漂亮。”   “都是些不省心的,咱农家女孩命贱,哪有你这般好的福气。”杨氏的声音略带了笑意,与有荣焉道,“这是我娘家二弟的女儿,嫁去了临镇县丞家,你们该唤一声表姑妈。”   傅云杉和傅剪秋忙俯礼,唤了声,“表姑妈。”   女子笑着掩唇,示意身旁的婢女拿了礼物过去,“这是表姑妈给你们的一点小礼物,都收着。”   傅云杉与傅剪秋自都接了,站在一旁,听女子和杨氏及几个伯娘说话,傅云杉听的昏昏欲睡,却突然听到一阵哭泣声,抬头去瞧,正是上座的表姑妈在哭。   “是祯儿福薄,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儿子,可千万不能哭坏了身子,让那贱人乘机钻了空子!”杨氏心疼自家侄女,柔声安慰着。   女子点了点头,“姑母说的是,可我一想起祯儿死的那么冤,我就咽不下这口气,恨不得剥了那贱人的皮!”   傅云杉不明所以,看了看天色,想悄悄退出正厅,就听女子抽泣了一声接着道,“老爷看我伤心就想派人来请爹娘姑母和家里的侄女们去家里做客,我请了这个差事,自己回来请姑母和侄女们去府原城玩几天,姑母以为如何?”   杨氏拍了拍她的手,笑的欣慰,“你有这个心就好了,我年纪大就不去了,家里的活计也不能没人做,就让春丫头和秋丫头去你那住一段时间吧。”   “我不去!”   傅迎春猛抬头拒绝,脸色惶恐,拽着周氏的衣服,“娘,我要嫁给方大哥,我不去给人做妾!让傅剪秋去……让他去给那老头当妾!”   傅云杉瞬间清醒!   ------题外话------   求留言,求收藏,求扩散,观察期的娃伤不起,求理解。   ☆、032 救命之恩,结识   女子柔美的表情有一瞬间冷厉,双眸似蔑视一般扫过傅迎春,淡淡笑了,“既然你们不愿意,罢了,原是我考虑不周,姑母,我有一些体己话想同你说……”竟直接忽视了傅迎春后面的那句话!   杨氏狠狠瞪了傅迎春一眼,回头笑着应了,“走,咱娘俩去后院说,别让这些不懂事的再坏了你的心情。”   女子微眯着眼,笑的一脸温和,“本是我的不好。”   女子起身,招了一个婢女去搀扶杨氏,杨氏喜的眉开眼笑,一手拉着她,一手捏着婢女的胳膊,端足了架子,朝后院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   傅云杉拧眉看向傅迎春,傅迎春垂头看也不看她一眼,跟着周氏很快出了正厅。   傅迎春拒绝,杨氏表姑妈也没有继续纠缠,傅云杉便也不再纠结,开始着手整理上次买布送来的碎布头,挑了一些布块大质量好的分给楚氏和傅剪秋,让她们闲暇时绣几块双面绣的手帕,她好拿去测试一下市场。   剩下的碎布条,她分门别类,将长布条和其他零碎的区分开来,细细的拆成一缕缕线状,洗了晾晒起来,一家人看着飘扬的五彩六色绸线好奇,她神秘的扯了几缕红色绸线,互相交叉编织,不一会儿功夫就变出一个简单的中国结,又做了同色穗子整理好,递给楚氏,“这个叫吉祥结,是中国结的一种,寓意着吉祥如意。娘,你说这样喜庆的东西有没有人买?”   “这么别致又有好兆头的东西肯定有人买!”傅剪秋仔细打量着吉祥结,笑着摇头,“娘教你学双面绣时,你死活不愿意学,原来时间都花在琢磨这个东西上了。”   傅云杉眨了眨眼,不做解释,让她们以为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我还会平安结、双喜结、十全结、祥云结……还有这个……”傅云杉一边说一边抽了几条青色的绸线,小手灵活的穿来穿去,一盏茶功夫编出一个花篮模样的结,“这个叫花篮结,寓意花样年华,如花似玉,姐,喜欢不?”   傅剪秋欣喜的接过,爱不释手,“送我的?真好看。”   傅云杉笑着点了点头,又挑了与楚氏身上暗紫色对襟粗布上衣相衬的深紫色绸线编了个蝴蝶结,“娘,这个叫蝴蝶结,寓意福在眼前,富贵吉祥。”   楚氏也笑着接了,摸了摸又还给傅云杉,“娘平时带不着这个,你拿去换些钱好治你哥的病吧。”   “娘,你放心,哥的病一定能治好,等你和姐的双面绣绣好了,我就拿着一起去镇上卖卖看,只是这个东西大小不一,花费的时间也不一样,我先编出几个,咱们再一起定个价钱,咋样?”   “好。”   小八兴冲冲地的过来帮忙扯线,将能利用的碎布都扯成了绸线,太短的就留作穗子,不长的就编小一些的结,长的就编大一些花样繁复一些,足足折腾了十几天才全部完成。   傅云杉按照绸线的长短一共编了六十多个中国结,十个蝴蝶结,八个十全结,六个鲤鱼结,六个花篮结,三个双喜结,八个桂花结,六个方胜结,十个戟结,六个如意结。   本来捎了信想让傅明礼也给些意见,他却忙的脱不开身,最终也没参加定价大会。   经过一番讨论,蝴蝶结定价二十文,双喜结定价一百文,其他结五十文到八十文不等,这个价格不是很贵却也不便宜,要知道一个肉包子也才五文钱。   傅剪秋和楚氏共绣了八块双面绣帕子,傅云杉看的惊叹不已,一面山水风景一面金鱼戏水,一面花团锦簇一面百鸟朝凤,一面竹叶簌簌一面伊人舞起,最绝的是楚氏绣的一幅家居图,一面是亭台楼阁一面是女子持扇半掩面在绣楼上遥看,帕子翻转间赫然可以从女子的视线处看到亭台前方的大门处有几个小人影,傅云杉仔细瞧了才看清那几个人影,若不仔细瞧,定会把人影瞧成大门前的地砖了。   “娘,这个绣的真好!”   楚氏摇头,“好几年没有碰了,比不上应姑娘那会儿了。”   原来,楚氏刚嫁进傅家时除了做家务伺候公婆还会挤时间绣双面绣,可卖了钱杨氏总有借口要走,怀着傅云杉的时候差点熬坏了眼睛,傅明礼心疼妻子不顾杨氏的反对再不让楚氏绣双面绣。   傅云杉垂头想了想,“娘,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绣了,接了活交给姐和我好了,我以后跟着你学,一定好好学!”她也不想楚氏太劳累,再说,她真心想学,这可是后世想学都学不到的文化遗产啊!   傅剪秋“噗嗤”笑了,“就你,还一定好好学?问问小八信不信?”   小八咧嘴附和,“不信。”   傅云杉急了,寻求帮助一般去看傅思宗,傅思宗也笑,“娘为了逮住你学双面绣,可足足追了你半个村子。”   傅云杉捂脸!羞的!   决定了价钱,瞅了一个家里活计清闲的时间,傅云杉将中国结和帕子包了放在篮子里和傅剪秋一起去了山上挖草,绕了一段路与傅思宗汇合去了镇上。   有了上次被傅明孝发现的事儿,兄妹俩这一次都稍稍做了改装,傅云杉故意将眉毛涂的又粗又长,脸上也拍了一些灰,看上去黑不溜秋的,一点也不像平常的她,傅思宗也学着稍做改扮,颇有几分少年俊才的模样,引的几个过路丫头红着脸偷瞧。   二人在路上就打定了注意先去杂货铺瞧一瞧能不能寄售,毕竟他们时间有限自己在路边摆摊卖的可能性不大,最好的销售接活途径就是杂货铺。   清河镇有一条专门卖杂货的街,需要穿过丰华楼那条街右拐。   走过丰华楼的时候,傅云杉听到许长清唤她,傅思宗停了脚步,她却冷着脸一直朝前走,眼看前面就是拐角处,傅云杉加快了脚步,却听前面有人怒骂,“哪来的挡路的,还不快滚开!”   傅云杉一怔,抬头只看到一辆从拐角处疾驰而来的马车,眨眼睛已到了眼前,马的前蹄高高扬起,眼看就要将她踩下……   路两边的人惊呼着唤她快闪开,她愣愣看着,心里吼着快闪开,身子却一动也动不了,刹那间,她以为她要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惨死在马蹄之下的穿越者。   耳边似利剑声划破天际,一团火冲进她和马车之间,等她反应过来,抬眼便瞧见一张不似人间应有的脸,好美的女子!倾城不足以形容的妖艳,绝美的五官,完美的薄唇抿着笑意,黑夜星辰一般的双眸正带着兴味与她对视,瞧她似乎忘记了呼吸,不由哈哈大笑,修长的手指轻点着她的额头,“小丫头,你要憋死自己吗?”   男、男的?!   ------题外话------   每日一吼,新人求支持,求留言,求收藏扩散。群么!   ☆、033 再度合作,双赢   傅云杉一口气没踹上来,咳的满脸通红,傅思宗被刚才的一幕骇到极致,见妹妹被救,忙奔过来,不迭声的跟救他妹妹的人道谢,“多谢这位姑娘……”   傅云杉好不容易喘过气,一听傅思宗的话,又想挖地洞了。   “哥,他是男的!男的!看,他有喉结……”似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傅云杉特意指着男人的喉结,还上去摸了一把,肯定的点头,“他真的是男的!”   傅思宗愕然,许长清拍着他的肩膀笑,“傅大哥……”   傅云杉的动作似乎取悦了男人,他又是一阵大笑,搂着傅云杉的胳膊紧了紧凑到她耳边戏谑道,“小丫头,咱们这算不算有了肌肤之……”   “多谢这位侠士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傅云杉手忙脚乱的从男人怀里挣扎出来,俯身行礼。   男人挑了挑眉,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以身相许吧!”   “啊?”傅思宗与许长清齐齐惊呼。   “哥,他是开玩笑的。”傅云杉无语,这男人绝对是在报刚才被他们兄妹当成女人的仇!   傅思宗松了口气,躬身作揖,“多谢这位公子出手救了小妹。”   酒楼里冲出几个侍从模样的人,看到一身红衣的男人拱手唤了声,“楼少。”   楼少微点头,“去瞧瞧,谁光天化日之下纵马疾奔伤人?”   马车帘子已被人撩起,下来一个白衣男子,俊朗非凡,一身锦衣,一看就非平常人,未近前已拱手赔罪,“舍妹胎位不正,段某急着去请大夫,惊了这位姑娘,真是有罪!”   原来如此。   傅云杉点了点头,“赔罪我领了,公子还是请大夫要紧。”   段姓男人朝红衣男人点了点头,笑着再次拱手,“等舍妹安全诞下麟儿,段某定再寻姑娘请罪。”   傅云杉也回了个笑容,看男人快上了车,忙唤了声,从一旁的篮子里取了个桂花结递给段姓男人,“这是我自己编的,名叫桂花结,寓意富贵平安,花好月圆,吉人天相,祥瑞美好。愿你妹妹母子平安,喜得贵子。”   “承姑娘吉言!”段姓男人点头,弯腰上了车,车夫忙挥着鞭子,不多会儿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也是你绣的?”楼少拎着几块帕子,惊喜的问道。   傅云杉摇了摇头,“是我娘绣的。”   楼少赞叹,“好手艺!小丫头,这几块帕子我都买了,你出个价吧。”   男人将几块双面绣的帕子都挑出来,顺手又将中国结一样拿了一个,“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记得给我便宜点。”   将正思考着该敲诈多少来报被调戏之仇的傅云杉噎的直翻白眼,“你刚才拿的那块帕子是十两银子,其他几个是五两,一共三十五两,中国结是七百文钱,看在救命之恩上,就给三十两吧!”   男人好看的薄唇抽了抽,示意身边的侍从掏了银子,“小丫头真会算计。”   傅云杉笑眯眯的接了银子,又推销了一把剩余的中国结,“公子不多买一些送亲人朋友吗?寓意都很好的……”   男人好看的凤眼斜睨着她,突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挥袖转身进了丰华楼。   傅云杉无语的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将篮子整理了重新挎在胳膊上,“哥,咱们走吧。”   许长清堆满了笑,一边作揖一边赔罪,“姑奶奶,都是我的错,你听我解释好不?”   “在商言商,虽然咱们没有签订保密合约,但你的伙计出卖我,将我的消息告诉别人,你甚至连我的面都没见就跟别人签了合约,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许长清一脸尴尬,他没想到店里的伙计为了几两银子就将底透给了傅云杉的大伯,也没想到这件事傅云杉是不知情的,他去傅家商量的时候见傅云杉那般痛快的同意换合约还以为是家里的大人不舍得让孩子辛苦,才……   若不是傅明孝第一次送来的调味料完全不对,他也不会因怀疑多问了句,“这调味料不是傅姑娘配的吗?”   他还记得傅明孝笑着说是照她的方子配的,他这才私下做了调查,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傅姑娘,我真是没想到你大伯……”   “杉儿。”傅思宗上前对傅云杉摇了摇头,“许公子并不知情,你怎么能都怪到他身上?”   傅云杉叹了口气,“哥,我不是怪他,我是生气。没有方子咱们就没钱买药,要不是他店里的伙计口不紧,咱们会被他们逼着交方子交钱吗?”   许长清一听,忙开口道,“傅姑娘若是需要钱,我可以借……”   傅云杉摆手,“不用了,我们已找了其他生计,不老许公子费心了。哥,咱们耽误了好一会儿了,再不快点回去就晚了。”话落,转身。   傅思宗歉意的朝许长清点了点头,跟上妹妹的步伐。   许长清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这小丫头脾气还真倔,一次办错事,竟像是要绝交了一般!早知道,他就该问清楚了再定合约,也不像现在这般提心吊胆不知道买的是不是原味的调料……   调料!   他眼睛一亮,紧走几步追上傅云杉,笑着道,“傅姑娘能做出香辣鲜,一定还有其他的调味方,我依旧按十五两一斤的价格跟你买如何?”   傅云杉脚步一顿,看着他蹙眉,好半响,才道,“谢谢许公子提醒,我倒真的还有一个方子,不过……”她伸手招了招许长清,凑近了才低声嘀咕几句,许长清从起初的惊讶到慢慢兴奋,最后连连点头。   “好!就按二姑娘说的办!走,咱们去定个约……”   傅云杉的脸上这才重新挂上了笑意,从篮子里捡了个戟结递给他,“诺,送你的。”   许长清笑呵呵的接了,陪着二人慢慢进了丰华楼。   丰华楼,二楼。   男人看着三人从拐角转回,才淡着神色吩咐身边的人,“查,双面绣的来历。”   “是。”身后有人应了声,下楼。   颀长的身形临窗而立,有风掠过,撩动红衣翻飞,墨发飞扬,如玉的容颜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敛了妖艳,透着一股上位者的贵不可言;深邃不见底的黑眸定定看着楼下某个点,似探究似兴味;削薄的唇轻抿出一个疑是微笑的弧度,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手中的绸帕,状似沉思。   空气中缓缓流动着可怕的静寂,屋内的人仿佛连呼吸都屏住了,一群人都垂着眸子,不敢打扰主子的静思。   双面绣,源自大凉国皇室,后大凉内乱,分为南凉和北凉,皇室绣坊破败,双面绣失传。   后从江南玉家绣房传出,至今一百二十余年,一直列为皇朝贡品。天启元年,皇帝登基,曾下令开放双面绣房,给了民间绣娘一百个名额,准许她们在玉家学艺三天。   民间所传双面绣皆是这百人所传,与玉家所出绣品简直天壤之别!   天启五年,江南玉家一夜间遭人灭门,无一生还,成了天启皇朝最大的悬案,真正的双面绣也再次消失。   他的记忆若没有错,那么……他手中的双面绣正是出自玉家人之手。   他对查案这种事向来没有兴趣,但牵扯到一件让姨娘耿耿于怀三十多年的侯府冤案,他碰不到便罢,既然碰到了,怎么也要有所收获才是。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对内容有意见的亲可以留言,小栖会回复的。么哒~   ☆、034 自食恶果,活该!   谈好了生意,将需要的器具画好交给许长清找人打造,接了预付的五十两银子,出了丰华楼,傅云杉才缓缓吐了口气,算着手上现有的银钱,五十两加上卖绸帕的三十两,差不多又可以买两个月的药,四个月的时间,哥的五石散瘾差不多能治愈了。   总算有件值得期待的开心事了,傅云杉朝前方回头看他的傅思宗咧嘴一笑。   身后,许长清提个食盒追了出来,“傅兄,二姑娘,店里的几道小菜,二位带回去给家人尝尝。”   傅云杉笑着接了,傅思宗连连道谢。   兄妹俩转了圈去切了二斤牛肉另买了几个鸡腿和十个鸡蛋,商量好先把东西放王婶家,等晚上再悄悄拿回去。   谁知,快到王婶家时,身后猛窜出一道人影,扑过来就把食盒盖子掀翻在地,若不是傅思宗攥的紧,怕是食盒内的东西全会滚入尘土。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飞快的探入食盒,想抓食盒里的鸡腿,傅云杉眼疾手快,一巴掌将来人的手拍开,护在食盒前,瞪着眼前的小屁孩儿,“七郎,你干什么?”   来人正是三伯家的三儿子七郎傅思耀。   七郎不死心的想继续去抓鸡腿,傅思宗已捡了食盒盖子盖好,傅云杉示意他先走。   “你们不给我吃,我就去告诉爷奶,告诉大伯,你们有银子偷偷买好吃的……”说着又往食盒上扑,他看到了,那里面好几个鸡腿还有鸡蛋,他要吃!   傅云杉一听就火了,吃了这么久的饭,她可是看的真切,上了饭桌,但凡肉菜大多都进了三郎和七郎嘴里,特别是七郎,别的本事没有,抢肉的手却是极快的!   傅思宗思踌了下,掀开食盒拿了个鸡腿想递给他,傅云杉手快的接了,燃着怒火的双眸瞪着伸着手想抢的七郎,突然笑了,晃了晃手中的鸡腿,“七郎,想吃吗?”   七郎猛点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想吃!”   “好!我给你吃,不过……”傅云杉拿着鸡腿在他眼前晃了晃,嘴角笑的和煦,“去山上帮我捡捆柴回来,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就没有得吃!”   “我去告诉爷奶……”七郎气急,张牙舞爪的扑向傅云杉,偏傅云杉在傅思宗身后绕来绕去,就是不让他碰鸡腿,“你去告啊,等你把爷奶喊来,鸡腿早就被我吃掉了。”   “小贱人!你敢……”   “啪!”傅云杉脸色一冷,一巴掌扇在七郎脸上,七郎气的眼睛都红了,“你敢打我,你个有爹生没爹教……”   “啪!啪!”   “再说一句,我打到你娘都认不出你!”傅云杉是真生气了,这些话如果没有大人在背后乱嚼舌根,一个孩子哪里会说?!崔氏到底在孩子面前都说了什么?!   接连两巴掌打的七郎愣在当场,看着傅云杉眼中的冷冽,不敢再吭声。   “七郎,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听到没有?”傅思宗也冷冷的看着他,七郎瑟缩的退了两步,眼睛依旧望着傅云杉手中的鸡腿,“是大伯娘她们说话,我偷听到的,不是我说的。”   傅云杉哼了一声,将鸡腿放到食盒里,“哥,咱们走。”   七郎怯怯的跟着,眼看傅云杉要进王婶家,吭哧道,“我捡了就给我吃吗?”   傅云杉顿步,回头扫了他一眼,应了声,“嗯。”   七郎顿时笑了,转身就往山上跑,“我这就去,你要给我留着!”   傅云杉无语,看着他眨眼间消失无影。   将东西安置好,兄妹二人包了一个鸡腿回了傅家,傅云杉帮傅剪秋批线,傅思宗陪小八做一些简单的拉伸运动,都是傅云杉根据前世的记忆综合起来的一套锻炼肌肉有助成长的运动。   “杉儿,六郎哥。”   凌娃和啸娃一人牵着一只小狼狗,兴奋的来炫耀,小八好奇的摸了又摸。   “我外公送来的,你家要不?我让外公再送两只给你家。”   小八连连点头,傅云杉揉着他的头笑,“我们自己都吃不饱,拿什么喂他们啊?”   小八失望的扁嘴,傅云杉好笑,凑到他耳边低语,“等咱们分了家,自己盖个大房子,小八想养几只就养几只,好不好?”   “真的?”小八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傅云杉点头,小八猛扑到她怀里,“二姐最好了。”   一群人笑嘻嘻的讨论着小狼狗怎么养,大门外,七郎使劲拖着柴往院子拽。   周氏恰好从外面回来,笑着帮他提进院子,刚想送去灶屋,就被七郎扯住衣服,“大伯娘,那是杉丫头让我打的柴,你还给我。”   “额?”周氏不明所以,瞅着被七郎乌黑小手弄脏的衣服,脸色沉了下来,顺手将柴扔到垂花门前,看着他吭哧吭哧的往倒座房的小院子拖。   “我捡回来了,你把鸡腿给我!”   “哦,等着,我给你拿。”   周氏转了转眼珠,进了傅明忠和崔氏的房间,下一刻,崔氏就冲了出来,大嗓门叫嚷着,“傅云杉,你敢使唤我儿子?你个丫头片子长的啥心?”   傅云杉皱眉去看七郎,七郎连连摇头,“我没告诉我娘。就刚才进门时碰到了大伯娘……”   崔氏已冲进了院子,看到七郎脸上的血痕,突然爆发了,一巴掌就朝傅云杉扇过去,傅云杉抱着小八躲闪不及,被崔氏一巴掌打在头上,身子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头更是狠狠撞了一下。   “嘭!”   shit!   好疼!   这个不讲理的泼妇!   傅云杉松开小八,慢慢站起身,揉着后脑勺,看了眼跟在崔氏后面进来,一脸笑意安抚崔氏的周氏,冷笑!   垂眸给凌娃使了个眼色,凌娃会意的松了一直想啃七郎手中鸡腿的小狼狗,上前去扶小八,只听“啊”一声尖叫,小狼狗三两口就吞了鸡腿,伸着舌头得意的朝七郎笑。   七郎气的狂叫,傅云杉一脸冷漠的笑,用只有二人听见的声音道,“大伯娘不告诉你娘,你娘没来闹事,凌娃不来扶小八,小狼狗就吃不掉你的鸡腿,你说这是谁的错?”   七郎怒了,冲到周氏和崔氏跟前一顿挠,大叫,“贱人……贱人……”   周氏气的涨红了脸,鲜亮的遍地金黄绣穗八折裙丝线断裂,上身的绿色素绸对襟衣被扯破了衣袖,一头精心盘起的仙云髻凌被抓乱,脸上留下几道血口,惨不忍睹。   崔氏也被儿子疯狂的抓了几把,腰带险些扯落。   两人嗷嗷大叫,左躲右闪,却怎么都躲不过上蹿下跳的七郎的魔爪。   傅云杉站在一旁冷笑,没想到平素一副慈眉善目的周氏,原来是个阳奉阴违,背后使阴招的小人,跟傅明孝还真是夫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非要来招惹自己,就别怪自己小惩大诫!   眼珠转了转,她换了一副着急的模样,上前劝架,手故意挑腰部掐了崔氏和周氏几把,听二人一边躲一边叫,心中嘿嘿的笑。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感谢送花的亲,感谢小开心的票,你们的支持是我写文的动力,么哒。   ☆、035 非要找事?奉陪!   “你这混小子,还帮着外人欺负你娘!傅云杉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跟俺儿子说了啥?”崔氏一边躲着自家儿子,一边伸手去揪傅云杉的长发,傅云杉身子一扭躲到了七郎身后,七郎张牙舞爪,一把就扯住了崔氏的腰带,傅云杉故作惊呼状,看似去拦七郎,脚下一个踉跄,竟带着七郎狠狠将周氏撞翻在地,崔氏的腰带也瞬间扯了开来。   “啊!”   一声惊呼,从几人身后传来,杨氏指着崔氏大骂,“不知羞耻!还不穿好衣服!”   崔氏慌忙捡起腰带系好裙子,嚎叫着冲楚氏所在的房间怒骂,“楚栖云,你个骚娘们儿,都是你养的小贱人,带坏俺儿子,还敢动手打老娘,你他娘的给我滚出来!”   傅云杉脸色阴沉,黑眸如冰,利剑一般射向崔氏,只一瞬就俯身扶起七郎,低语道,“想吃鸡腿就别让你娘骂我娘。”   七郎眼睛一亮,骨碌一下从周氏身上爬起来,跑到崔氏身边大叫,“娘,是我自己愿意去的,不管五婶和杉儿姐的事,你不许再骂她们了!”   崔氏何时见过自己儿子向着外人说话,更以为是傅云杉挑唆的,大嗓门越发不留情,难听话如开匝的洪水,一股一股往外倒。   七郎急了,一手拽着崔氏的腰带,又给扯了下来。   “混小子,你想干啥?”崔氏一手提着裙子,气自己儿子帮外人,一手举起想打,可看着儿子脸上划破的血丝,终是没舍得下手,转头狠狠的瞪了眼傅云杉,一屁股坐到地上,朝杨氏哭叫道,“娘啊!这日子没法过了,都上杆子的欺负俺们啊!七郎平时多乖的孩子你瞧瞧都被吓成啥样儿了,那小贱人说往东他就不往西,这就是秀才老爷家的闺女啊!儿媳不活了……”   杨氏沉着脸,骂,“闭嘴,嚎什么丧?我和你爹还没死呢!”   看着被傅迎春扶起的大媳妇周氏,带了一分关切,“老大媳妇,你没事吧?”   周氏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自嫁到傅家,杨氏从未使唤过她做家务,她自认在傅家妯娌中高人一等。再加上傅明孝接了傅老爷子的差事,偶尔也会带她去见一些管事娘子,她的衣物首饰大多比照高门管事娘子买办,今日她就是去见傅家派下来伺候表少爷的管事娘子,特意穿了最好的衣服和首饰,可是,这个没教养的贱人,撺掇七郎将她的衣服首饰毁了个遍,她怎能不气!   “娘,儿媳没事。”周氏恨的咬牙,脸上的伤口扯痛,忍不住轻呼了声,故作一副大气模样,“七郎还小,三弟妹不用放在心上。至于杉儿……想来也不是有意的,五弟在镇上奔波,五弟妹又身怀有孕,家里没个大人……”   这是在说她有爹娘生没爹娘教吗?   “大嫂说的对,就是个没教养的小贱人!”崔氏咬牙切齿,拽着儿子不许动。   周氏微不可察的蹙眉瞟了崔氏一眼,目光轻蔑。   傅云杉笑了,知道将七郎摘出来,免得崔氏护儿心切口无遮拦卖了她,再由崔氏的口将她想说的说出来,要是崔氏把前面‘大嫂说的对’这五个字掠过不说,周氏估计会更满意。   “到底怎么回事?七郎你说!”杨氏指着七郎。   七郎偷瞄傅云杉,杨氏冷眼扫了傅云杉一眼,“看她干啥?说!”   七郎抹了把鼻涕,来回瞧傅云杉和杨氏,好半响才道,“说了就没鸡腿吃了,奶给我鸡腿吃,我就说!”   杨氏拧眉,“谁说给你鸡腿吃的?”   “傅云杉。”七郎指着傅云杉,朗声道。   “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杨氏瞪着傅云杉,“找到鸡腿,奶给你两个!”   找到鸡腿?!   傅云杉冷笑,她的钱她买的鸡腿,到了杨氏口里似早已成她的所有物了!   这是非要找事的节奏吗?好呀,她奉陪!   七郎兴奋的将他看到的说了一遍,还特意强调了里面好几个鸡腿还有鸡蛋!   蒋氏在一旁微笑道,“哟,不是说方子和银子都交给娘保管了吗?杉丫头这又是从哪里弄的银子?难道是……”她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后院的方向。   杨氏立时怒了,“傅云杉,你是不是又偷了我的银子?”   傅云杉无语,就不能换句新鲜的,动不动就偷她的银子。   “食盒是王叔托我们带回来的,里面的东西是给王奶奶带的,跟我们无关。”傅云杉摊手,一脸无辜。   七郎急了,“你胡说,你还给了我一个鸡腿呢?”   “是啊,那个鸡腿是王叔答应给小八的,我是看在你干活的份上才给你的,谁知道……”   杨氏哼了声,显然不信,抬脚就往楚氏所在的房间走,“七郎,三郎,给奶进去搜,搜出来给你们一人两个鸡腿。”   两道身影瞬间就窜了出去,傅云杉一愣,急忙唤了声,“凌娃!”   王凌和王啸同时松开手中的绳,指挥小狼狗扑倒两个人,七郎和三郎齐齐惊呼,被狼狗扒着,不敢动弹。   杨氏也吓的站在原地,不敢迈步。   傅云杉慢慢走过杨氏,“奶若不信可以去问王婶和王奶,我娘怀着孩子,大夫说了再动了胎气就是一尸两命!奶要是硬闯……”她仰头,唇角挂着淡淡的笑,目光幽冷直视杨氏,“你前脚进屋,我就后脚出门去喊里正和乡邻,反正你都为了杨康想把我娘沉塘,自然也不怕名声再远播一些吧?就是可怜六叔和小姑,不知道邻村的媒婆知道了,他们的亲事……”   杨氏怒了!胸膛气呼呼的起伏不定,“你敢威胁我?!”   傅云杉点头。   又不是第一次,她犯得着这么激动?!   “好了,到此为止。”傅老爷子踱着步子从垂花门走出来,淡淡扫了一眼傅云杉,“你爹不在家,多顾着你娘,别没事老往镇上跑。”   傅云杉挑眉,不软不硬的回了句,“王叔说我和哥跑一趟就给我两个鸡蛋,我要鸡蛋给娘吃。”   傅老爷子噎住,转身进了院子。   杨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跟着傅老爷子进了内院。   周氏笑的极是温和,还想安慰的去摸傅云杉的头,傅云杉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她立刻尴尬的放下了手,拉着气的小脸通红的傅迎春走了。   崔氏骂骂咧咧的扯着俩儿子跟着离开,还不忘回头啐口唾沫在院门上。   ☆、036 楼少有请,订金   王啸和王凌有些看不过去,怂恿小狼狗朝崔氏吼叫了几声,崔氏吓的忙闭了嘴,极快的步出了外院。   “杉儿姐,你三伯娘咋这样?”凌娃看着院门上的唾沫,气鼓鼓的。   “真没教养。”小八点头附和。   傅云杉笑着端了水,泼到门上,瞬间洗去了门上的污渍,“看,这不是干净了吗?凌娃、啸子哥,你们也赶紧回去吧,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王啸比傅云杉长了三岁,已多了几分沉稳,虽然也很气愤傅家人这么欺负傅云杉,但也知道这是傅家家务事,他们管不了。   当下,点了头就带着王凌和两条小狼狗走了,心里打定注意明儿一早就让人捎信给外公,请他再弄两条小狼狗过来,送给杉儿,杉儿那些伯娘敢动手杉儿,就让小狼狗去咬她们。   他越想越兴奋,开始拔长的身子快步走着,虎虎生风,凌娃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费力跟着,口中还在念叨着崔氏活该被七郎拽掉腰带之类的话。   傅云杉这边送走了王家兄弟,就进了楚氏的卧室,正迎上楚氏和傅剪秋担心的目光,心中一暖,瘪着嘴委委屈屈的凑到楚氏床前往楚氏怀里钻。   “娘,三伯娘打我,头好疼。”   楚氏心疼的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将女儿搂入怀中,“是娘不好,娘该出去的……”   傅云杉急了,她只是卖个乖,可没想惹楚氏哭啊,忙站起身,收了委屈笑嘻嘻道,“娘,你别哭。我只是被三伯娘推了一下,三伯娘和大伯娘可是被七郎抓的一脸血丝,你女儿可一点没吃亏。”   傅剪秋抬手揉了揉她被崔氏打的地方,“还疼不?”说罢,又点了点她的额头,“我和娘在屋里快担心死了,娘非要出去,我都差点拦不住了。”   傅云杉假意被点的痛了,捂着头又钻进楚氏怀里,“娘,姐欺负我,揍她。”   “鬼丫头。”傅剪秋噗嗤笑出声,楚氏也收了眼泪,轻揉着她的头。   小八乖乖的趴在床边,看着傅云杉,半响说了句,“我长大……不让欺负二姐。”   傅云杉心底软软的,俯身将小八搂入怀中,七岁的孩子身量还不如四岁的孩子,瘦弱单薄,走不稳说不全,却已知道要护着身边的人,“好,二姐等着。”等着你健康本事,犹如顶梁柱一般成长起来。   在这之前,二姐也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   做晚饭时,傅忍冬被傅半夏指挥着拖走了七郎送的那捆柴,说是柴禾不够使,傅云杉无语望天,摆了摆手。   好在有傅老爷子发话,杨氏纵有一百个心思却也不敢置喙他的决定,只是接连几天都没有给傅云杉一家人好脸色,分配活计也是可着劲儿的使唤,傅云杉姐妹俩只当是锻炼身体了,依旧笑眯眯的完成,杨氏有气撒不出,生生憋出了病,郎中看了,没开药,只让她放宽心,凡事想开些,病很快就好了。   杨氏又羞又气,将傅云杉几个赶的远远的,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病果真慢慢好了。   兄妹几个听了,凑到一起笑,杨氏可真是一个存不住气的人,怪不得一副好样貌却只是傅家一个下等婢女。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傅思宗在傅云杉的刻意调理和锻炼下,身体状况明显改善,虽时有乏困的情况,但属于五石散瘾的症状,戒毒后再好好调理和锻炼,一定会好起来的。   傅云杉亲自测试了,也点头觉得傅思宗的情况可以开始治疗了,在傅明礼休沐的时候一家人商量着将治疗事宜定在三天后,自然,是瞒着傅家其他人的。   傅云杉就是有预感,不说出来的好。   为了瞒下这件事,楚氏特意写了信托王叔送去了楚氏娘家,由外公出面跟傅老爷子说了声,要带傅思宗去临镇看病,实则将傅思宗安排在王婶家,好方便傅云杉每日观察对症治疗。   亲家公的面子傅老爷子自然给,还让杨氏拿了五两银子意思了下,外公笑着收了,当晚,傅思宗就住到了王婶家。   “王婶儿,给你添麻烦了。”傅云杉真不好意思,可不这样,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王婶拍拍傅云杉的头,“跟婶子还说这么见外的话,你哥是我看着长大的,能治好这劳什子五石散,婶子打心眼里高兴。”   一切准备就绪,第三日,傅云杉却接到许长清稍来的信,说上次救她的楼公子有事相求,让她来丰华楼一趟。   虽然不知道这个楼公子有什么事求自己,但人家救了自己一命是事实,傅云杉想了想跟傅思宗说了声,将时间延后一天,一个人去了镇上。   “小丫头,可让我好等。”男人依旧一身红衣,起身甩袖间阳光照出暗纹流动,繁琐华美,烁烁生辉;鼻梁高挺,凤眼微眯,妖艳的容颜闪着笑意,亮瞎了楼外的阳光,蔷薇色的薄唇轻唤着小丫头,修长的十指已搭上傅云杉的肩头,一如初次见面时那般玩世不恭。   傅云杉轻咳了声,脸皮有些发热,却坚决不承认自己是看美男呆了眼。   “小女子姓傅,请问楼公子找小女子来有何事?”话完懊恼拧眉,小女子……   男人挑眉,黝黑的眸子跳过一丝欢愉,薄唇抿到一定弧度,伸手接过手下递来的绸帕,开门见山,“小丫头,我要一副屏风大小的双面绣,想见见令堂。”   她姓傅!不叫小丫头!   瞟了眼男人毫不在意的模样,傅云杉磨了磨牙,看在生意的面子上,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她忍!   “我娘?”傅云杉摇头,“公子若要双面绣,我可以做主接了活计。只是……我娘身怀六甲不宜见客。”特别是男客。   男人似早已知晓,笑着点头,“不急,屏风绣好后再见不迟,说不得会给令堂带去一份机缘。”   机缘?什么机缘?   傅云杉扫了男人一眼,心里嘀咕,难道是想给她娘介绍大生意?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好机缘,只好敛了心思,笑道,“不知公子何时取货?”   “六个月后。”傅云杉算了一下时间,点了点头,“好。”   楼重好笑的瞧着她一脸严肃认真谈生意的模样,挥手,立时又有手下取了二副画卷过来,“小丫头,这是屏风需要绣的图样。”   一副亭台水榭盛世美景图,一幅花团锦簇美女观花图,画工细腻,精致优雅,尤其一群女子杨柳扶腰,虽看不清面貌,却可以看出发型的繁复,珠钗的精致,衣服折纹光华流泻。   傅云杉惊叹,眼珠转了转,笑眯着眼去看楼重,“楼公子,这桩生意我接了。不过……从图画画工看,你对屏风要求定是不低,所以……”   傅云杉眨了眨眼,“屏风所消费的布料、丝线之类,楼公子需自行准备,还有,我要求二十两订金。”   楼重自然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他身边的手下气势一变,隐隐一股肃杀之气朝傅云杉扑面而来,楼重轻咳,气势顿散,快到傅云杉只觉后背一凉,汗毛微立。   他自小讨厌被人算计,不知为何,小丫头微眯着眼一副小财迷的模样深深取悦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傅云杉无语,朝窗外翻了个白眼,转回头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有了这二十两,娘的生产费和小八的营养费就都有了,嘿嘿!怎么也要先伺候好这位大爷。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037 多事之秋,姐姐   傅云杉当然不承认自己是有意敲诈,那么大个屏风,劳心劳力的,她才要二十两订金,绝对是很公道的。   “什么时候咱们天启买东西需要先付订金了?本少爷怎么不知道?”   “属下闻若未闻。”   傅云杉不高兴了,万一他不要了,她找谁哭去,这是保障!懂不?古代少爷?   楼重饶有兴趣的以食指点着傅云杉的包子头,看着她变来变去的脸色,一双凤眸忽闪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傅云杉躲了几次都没能躲过男人的手指,再看到男人如看到好玩器物的神情,脸上的笑慢慢沉淀,咬着牙,忍了又忍,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拍桌而起。   “楼公子若觉得不合适,这桩生意就此作罢,我还有事,告辞。”傅云杉绷着一张小脸,准备起身。   “小丫头生气了?”楼重捏着她头上的小包子,傅云杉不受控制的被拽到他面前,与他黑眸对视。   傅云杉惊呼,“我才十岁!十岁……”   男人削薄好看的唇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抬手示意手下掏银子,后将小巧的元宝在傅云杉眼前丢高接住,看到傅云杉立时止住的惊呼,双眼冒出的喜悦之光,凤眸笑意加深,启唇玩味道,“哎呀,本少还考虑多给一些的,既然傅姑娘不愿意,那就算……”   金元宝!五两金子等于五十两银子啊!   “愿意!愿意!我愿意!”傅姑娘狗腿了,伸手就扑向男人手中的金元宝,却忘记此刻身处何地,这一扑,毫不意外的投入了某人的怀抱。   男人身子有一瞬的微僵,下一刻五指已抚上女孩的背,娇小温软的躯体让他想起幼年的记忆,一身笑意瞬间散尽,多了几分悲凉。   傅云杉攥着手里的金元宝,笑的双眼眯成了逢,丝毫没有在意被某人吃了豆腐,从男人怀中退出时一张脸如笑开的向日葵,满眼金光,一手伸到楼重面前,“楼少,合作愉快。”   楼重轻笑,修长白皙的十指与她轻握,“合作愉快。”   看着女孩志满意得的离开,楼重脸上的最后一抹笑意也收了,站在临街的窗边瞧着楼下熙攘的百姓,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猛地闯入脑海,他触不及防,眸子微湿,“楹儿……”   许长清等在楼下,看着傅云杉笑着下楼,一张清俊的脸上也不由露出微笑,迎了上去,“这么高兴?”   傅云杉点头,“谈成了一桩买卖,自然高兴。”随即又想到什么,问许长清,“街上哪里有卖牛骨猪骨的?”   许长清愣了愣,“你买这些做什么?”   “我弟弟身体不好,我买一些炖骨汤给他喝。”傅云杉并不知道一般的人只会买牛肉猪肉,骨头之类的大多是随肉送的,很少有人买。   “骨汤补身吗?”许长清疑惑,“我家店里每天都会进牛肉猪肉,剃下来的骨头都扔了,你需要尽管取好了。”   “咱们这不喝骨汤的?”傅云杉眼睛亮了,没办法,想银子想疯了。   许长清瞧着她双眼放光的模样,笑了,“是啊,第一次听你这么说。”   傅云杉眼珠转了转,脸上笑的更欢畅,拉着他就往雅间走,“来,许公子,咱们先商量一下骨汤合作,我给你一个独家秘方,你卖了钱给我分红……”   顺利的又从许长清那敲诈了十两银子,换成散碎的,又A了一包牛骨猪骨兴高采烈的把家归。   小心翼翼的将牛骨猪骨放到王婶家,看时间还不晚,就配了草药,让自家哥哥烧开了倒入浴桶,泡够六个时辰,期间每隔一个时辰就喝一剂药,将体内的毒发出来。   将熬药的细节跟王婶说了几遍,请王凌和王啸随时注意傅思宗的情况,一有异常就去傅家找她。   王婶娘三个左右都无事,自然全天守候,无条件支持。   傅云杉回家将事情跟楚氏说了,楚氏笑着感慨,“你王婶在娘家时就很热心,娘小时候脾气不好,你王婶从来不介意,有什么事都会想着娘,别人欺负娘,娘还没生气,你王婶就冲过去抱打不平了……”   傅云杉就笑,“人生得一闺蜜无憾。”话落,心口狠狠痛了下,她立即转身出屋,“娘,我去找姐。”   直到奔出傅家好远,顺着河岸进了一片小树林,她才喘着气抱膝坐在一棵树下,心口的痛一波一波纠缠,脑海中闪着几个画面,孤零零的一个人,从小的贫穷低贱,被认后的富贵滔天,十年如一日的情谊,临死前真相的暴露,那对贱人相依偎的场景……   “贱人就是贱人!傅剪秋,你装什么贞洁烈女?方大哥肯要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敢拒绝……”   耳边传来暴怒的娇喝,是傅迎春,提到傅剪秋的名字?   姐……姐姐?!   傅云杉一个激灵,脑海中那两张讽刺的脸瞬间换成了傅迎春和方之行。   是了,她死了!   不对,她重生了,这一世,她有爹娘疼,有哥姐小弟爱,有家人守护,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也没有所谓的背叛了!   “你们休想!我纵是死也绝不会让你们毁了我的清白,给我爹娘抹黑……”   “这张小嘴倒是利索,啧啧,要不是你妹妹找了人抓我现行,我娶了你,你怎么也是我的秀才娘子,现在吗?被人毁了清白,不知道谁还会要你这只破鞋?是不是迎春娘子?”   “方大哥讨厌,你都还没提亲,叫人家娘子,羞死了。”   “滚开!不要碰我!傅迎春,我是你亲堂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不怕爷奶知道……”   “啪!”傅迎春怒喝,“贱人,休想拿爷奶压我。”   巴掌声清脆响亮,在小树林回荡,傅云杉腾地从地上跳起来,顺着声音看去。   傅迎春坐在傅剪秋身上,压着她的身子,一张娇媚的容颜扭曲的笑着,二人身旁,蹲着一身青色儒杉的方之行,双手攥了傅剪秋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傅剪秋死命挣扎着,一头长发凌乱的铺散在地上,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流着,覆盖了她三分之一的脸。   混蛋!   一对贱人!   眼前的场景与床前耀武扬威的闺蜜和渣男重合,傅云杉恨由心上,一张小脸上闪着滔天的怒火,冷眸扫到一根手臂粗的枯枝,随手捡起,一步一步走到方之行身后,在傅迎春的惊叫声中,猛打向方之行的头部!   ☆、038 恶有恶报,痛快   “啊!杀人了……”   “闭嘴!”傅云杉冷眸扫过,周身寒气萦绕,隐隐有杀气流窜,傅迎春瞪圆了眼睛,尖叫声戛然而止。   “杉、杉儿……”傅剪秋瞧见妹妹打晕了方之行,猛地挣脱傅迎春的束缚,踉跄着站起身去夺傅云杉手中的棍棒,双眼担忧又害怕,“杉儿快走!不要让人知道你来过这里……”   傅云杉仿佛没有听到傅剪秋的说话,双眸依旧注视着傅迎春,那眸中闪烁的刻骨恨意让傅迎春忍不住退了又退,直到撞上身后一棵大树。   “傅云杉,你、你想干什么?我……我是你堂姐,快……快把棍棒放下!”   傅云杉的回应则是一棍棒打在她弯曲的腿上,傅迎春立时尖叫,条件反射版缩回了腿,“啊!”   “再叫一下,我就真打残你的腿,让你一辈子都只能用爬的!”   傅迎春面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着,红润的唇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磕巴着求饶,“杉妹妹,我……不,是方大哥……不,都是方之行让我这么做的!不管我的事啊……”   “方之行许了你什么?你这么卖力的想毁了我姐的清白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说!”傅云杉将傅剪秋护在身后,唇角勾着冷笑,小手攥着棍棒表情肃穆,半点不退缩。   傅迎春瞟了眼打晕在地的方之行,害怕的连声尖叫,“啊!不要打我……我说,我都说……”   “我和方大哥在草垛后的事被你发现,方老爷来请罪,你爹却二话不说退了定亲信物,拒绝了婚事,方大哥咽不下这口气,就……跟我说……”傅迎春往树上靠了靠,仿佛这样就多了一份勇气,接着道。   “傅剪秋既然不想嫁给他,他就要她一辈子嫁不了人!我只是负责把剪秋叫出来,其他的事都跟我无关啊……”   傅云杉掂了掂手中的棍,冷眼斜睨她,“哦?那我刚才听到的骂人声,看到的你坐在我姐身上打她的画面,都是假的?”   “不……不,我不是有心的,我……”傅迎春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傅明孝受傅老爷子重视,连带她和傅大郎在傅家都高人一等的存在生活着,傅剪秋和傅云杉之与她,不过是村人一般的存在,或许,还不如。   “从第一次见方之行,你就喜欢他,对吧?”傅云杉瞧见方之行有转醒的迹象,抬手又敲了他一棍,这次,连闷哼声都没有,再次昏厥过去。   “说!”   傅迎春瞳孔收缩,忙不迭的点头,“我……是,我喜欢方大哥。”   傅云杉点头,转身凑到傅剪秋耳边低语,“姐,你去河边洗一下脸上的血,悄悄的,不要让人发现,然后去凌娃家等我。”   傅剪秋摇头,有方之行和傅迎春在,她怎么放心留妹妹一个人。   傅云杉又悄悄说了句什么,傅剪秋踌躇半响才轻轻点头,“好,你要快些回来。我等你一起回家。”   看着自家姐姐小心的出了小树林,傅云杉松了口气,眸光带着某种算计扫向傅迎春。   “好,既然郎有情妾有意,堂妹我就成全你们!去,将他的衣服脱了!”   “啊……”傅迎春抬头,不明所以。   傅云杉笑,如罂粟花开,毒人无形,手中的棍棒“嘭”一声打在傅迎春身后的小树上,打落一地树叶。   傅迎春“啊”一声,飞快的爬到方之行身边,颤着声,“我脱,我脱……”   只一会儿功夫,方之行身上除了亵裤再无它物,傅迎春抬头,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杉、杉妹妹,我脱、脱了。”   傅云杉点头,“嗯,把你的也脱了,趴到他身上去。”   “不、不、我……”傅迎春猛摇头,似已知道傅云杉想要干什么,拎起裙子就朝河岸跑,傅云杉料准了,伸脚将她拌趴下,小身板一屁股坐到了傅迎春的屁股上。   “春儿姐听我的,我保准你能嫁给方之行。你不愿意配合我……”傅云杉笑嘻嘻的凑到她耳边低语,“我也会让你如愿嫁给方之行的,渣男配贱人,才是绝配,对不?”   “傅云杉,你这个小杂种,小贱人,你敢陷害我,你不得好死……”傅迎春疯狂扭动着想将傅云杉从身上抖下去,傅云杉依旧笑着,拍了拍傅迎春的屁股,“贱人就是矫情!都跟方之行睡过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放心,堂妹我一定会摆一个漂亮的姿势给大伙瞧的,堂妹先在这里恭祝春儿姐如愿以偿嫁入方家了……”   话落,一棍敲在傅迎春的后脑勺,傅迎春白眼一翻不再动弹,傅云杉扔了棍棒三下五除二将傅迎春的衣服扒的只剩肚兜和亵裤,然后费力的将她推到方之行身上,拍了拍手正要离去,又转回身拿着方之行的手,一个塞进了肚兜里,一个塞进了下身亵裤内。   “那边有狼,好可怕……”是凌娃的声音。   傅云杉忙从另一边钻出了小树林,回头瞧见浩荡的一群村人,想到如果不是她去的及时,傅剪秋将会遭遇的下场,不由一阵后怕。   姐妹俩商量了决定还是将事情瞒着楚氏,只告诉了傅思宗,王婶儿自然也得了消息,气的张口就骂,“贱人,小娼妇……”   待到傍晚,傅迎春和方之行衣衫不整,在野外厮混的事已传遍双河铺村,里正带着村里几名德高望重的族人找到了傅家,要他就此事做出回应。   傅迎春哭泣着怨恨着咬定是傅云杉陷害她,她和方之行是清白的,而被村人捆绑着留在村子的方之行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说有人打晕了他。   傅云杉自然装无辜,傅迎春哭,她哭的更大声,傅迎春咬她,她哭着说,“春儿姐说只有这样她才能嫁入方家……”然后又一脸受人威胁的害怕模样对方之行道,“方大哥,春儿姐真的很喜欢你,你娶了她吧!她说为奴为婢为妾她都愿意……”   只把方之行气的恨不得一刀杀了傅迎春!   傅迎春颤抖着,一口气没喘上来,生生气晕了过去。   周氏哭的抑扬顿挫,口中还不忘坐实是方之行玷污了自家女儿,必须要娶的事实。   里正和一群德高望重的族人面面相觑,傅老爷子只觉颜面扫地,看着鸡飞狗跳的场面,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题外话------   ☆、039 通房之命,替罪   方家小厮见情况不对,躲闪着跑回了方家,方家当家主母方夫人王氏本对自家老爷定的儿媳不满意,觉得一个秀才的女儿辱没了她文采斐然的儿子!   好不容易退了亲,她正斟酌着去府城哪一家提亲对儿子仕途有帮助,就听到儿子贴身小厮如此回报,怒气立刻上涌。   “带几个护院跟我去接少爷回来!我倒要看看,昔日的帝师奴仆如何仗势欺人?!”   “是,夫人。”   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傅家院,等方老爷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王氏身旁伺候的嬷嬷正指着傅老爷子说教,“我家少爷玉郎之姿,秀才之身,府城多少官家小姐任我家少爷挑选,傅大姑娘真是好打算,以为成了我家少爷的人,我家少爷就非娶她不可吗?真是笑话!傅老爷子,你家的好孙女,一个两个的害我家少爷声名受累,真当我方家没人好欺吗?”   被一个奴才指着鼻子骂,傅老爷子破天荒第一遭,瞪着叉腰怒骂的妇人气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的脸,傅家的颜面啊!   傅明孝不在家,蒋氏将傅明悌推了出去,这个时候正是她家爷表现的时候,说不得入了傅老爷子的眼,将傅明孝压下,以后就有机会去帝师府当差,那可是平步青云的买卖啊。   傅明悌自然明白自家媳妇儿的意思,微斟酌了话,刚要上前,就见方老爷急匆匆赶来,向傅老爷子告了声罪,将王氏拉到一旁低声骂,“你这是干什么?”   方夫人冷回,“老爷怎不问问傅家人如何欺负咱们儿子的?”随后,将来龙去脉说了清楚,方老爷恼怒的踹了脚站在一旁的儿子,“逆子!”   方夫人心疼儿子,对方老爷怒目相向,“不是那贱人勾引咱们儿子,儿子怎么会被折磨成这样?我早说傅家人不好,你偏要定,如今惹下一身腥,若被府城那些官家知道了,咱儿子还怎么娶亲?”   两人当着一院子的人争执,有耳朵的自然都听的真切,周氏眼看女儿身子已破,方家却并无娶人之意,心下一阵焦灼,虽埋怨傅明孝关键时刻不在家,脑中却已快速做出反应,擦了眼泪对着方夫人冷笑,“方夫人这话什么意思?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方家若弃之不理,我傅家颜面扫地不说,想必方少爷也讨不了好处!”   “你想干什么?”方夫人拧眉。   “我要方之行娶我女儿!”   “做梦!我是绝不会答应我儿子娶这个贱人进府的!”   “那你就等着你儿子功名被剥,当一辈子白丁吧……”   “你敢?!”   傅云杉挑眉兴致盎然的瞅着乱糟糟的场面,对周氏的话连连点头,不亏是跟着傅明孝见识过场面的人,三句话就揪住了方夫人的命脉,予以反击。   小八趴在傅云杉怀里,眨巴着黑漆漆的眼睛,问,“二姐,什么是勾引啊?”   傅云杉语噎,咳了咳,点着小八的鼻尖道,“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的意思。”   傅小八张大嘴“哦”了一声,将傅云杉抱的紧紧的,好半响蹦出一句,“我……勾引二姐。”   傅云杉:……   场中,两个女人依旧在争执,周氏威胁方家娶女,王氏自不应允,眼看场面混乱,要闹僵起来,王氏身边的嬷嬷低声在王氏耳边说了句什么,王氏皱着眉头,应了下来。   “行了,我替我儿应下这门亲事了。儿子,我们走!”王氏鄙夷的扫了昏迷的傅迎春一眼,如看到了肮脏的东西一般,立刻转头,拉着儿子出了傅家。   “娘……”方之行怎会愿意娶一个算计他的女人,王氏说了句,“你大了,是该有个懂情事的人服侍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轻易行事?”   方之行顿时明白了王氏的意思,通房吗?冷笑着扫了傅迎春一眼,挽了王氏的胳膊讪笑,“孩儿知错,再不敢了。”   方老爷皱了皱眉,轻叹一声,知晓自家夫人的脾气,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当下也不再多言,道了声会派人来安排后续事宜,就带着家丁离开了傅家。   周氏以为方家答应了娶自己女儿,正想松口气,就接到杨氏射过来的狠冷目光,不由心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落了傅老爷子的面子,杨氏定是在生自己的气了,她忙陪了笑,扶起女儿速度离开了是非地。   若周氏知道自己费尽心血甚至不惜被杨氏恨上才为女儿求来一桩抬入方家当通房侍妾的姻缘,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疯?!   看着事情解决,里正和族人也都相继离去,傅云杉抱着小八跟着众人出了院子,准备去王婶家看看哥哥,顺便煮点骨头汤好给哥哥、小八和娘加营养。   远远的,瞧见傅明孝和傅明忠两个衙役抬了人朝傅家走来,那熟悉的一袭月牙白直缀垂着衣角在两个人步行间摆动,傅云杉没来由的心口一缩,呼吸都瞬间停住了。   小八最先出声,“是爹……”   傅云杉抱着小八就朝衙役方向跑,丝毫不顾抱着小八的身子踉踉跄跄,几次差点摔倒。   傅明礼伤的很重,脸色雪白如纸,人早已昏迷不醒,腰部往下入目皆红,鲜血已经干涸粘住了衣服,惨不忍睹!   “爹、爹……这是怎、怎么回事?”   傅云杉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衙役说了什么?怎么进的院子?什么时候放下了小八?她都一无所察,直到李郎中诊了脉,轻轻摇头,“伤的太重,我治不了。”   伤的太重……治不了?治不了!是什么意思?是说她爹要死了吗?是吗?   傅明孝在旁边叹气,“唉,五弟就是太好强,非要开罪县太爷……”   “大哥,老五明明是替我们挨打才……”傅明忠话刚出口,被傅明孝狠瞪了一眼,打了个酒嗝不再开口。   替他们挨打?!   傅云杉握紧拳头,指甲扎入肉里,很疼,却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恰好看到傅明孝唇角一闪而逝的冷笑。   “弟妹节哀。”   究竟有多大的仇恨,让亲哥对亲弟弟的死不但无动于衷,还露出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样?!   ------题外话------   亲们,一定要淡定啊。   感谢灬倾依月亲送的花花,么哒~   ☆、040 是她的错,没钱   她此刻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但她总会将事情弄清楚,到时候,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欠的谁还!   傅云杉小脸冷凝,双眸染霜动也不动的看着趴在床上毫无人色的傅明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哽咽且颤抖,小手伸了几次都没敢触碰被血打湿的衣裤。   傅明忠张口想说,被傅明孝抢先一步,“现在还管这些做什么?没听到郎中说老五不行了吗?还赶紧烧热水给他擦身,换身干净的衣服好送他上路……”   “我爹还没死!”傅云杉一记冷光如淬毒的箭直射傅明孝,“大伯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我爹死?”   “……”傅明孝恼怒,甩袖指着一身血的傅明礼道,“看清楚了,是郎中说他伤的太重没救……”   “傅管事错了,我只是‘伤的太重,我治不了’。并没有说傅秀才没救了!”李郎中似是看不惯傅明孝的做派,哼声打断他的话,淡声道。   傅明孝瞪了眼李郎中,“说话要负责任,既然有救,你说那话让我们误会干什么?”   “误会?屋里还有其他人误会吗?”傅云杉冷笑,“怕只有大伯一个人认定我爹要死了吧?”   “你这丫头片子,别以为我要靠你配调料就肆意妄为,傅家还轮不到你说话!”见到一屋子人都对傅云杉的话认同,傅明孝哟喝着摆出了傅家长子的威风。   傅云杉懒得再跟他说话,小身板站在床前,黑眸放出不属于十岁孩子的阴冷目光,“滚!”   傅明孝简直不敢相信,傅云杉居然敢对他说出这样一个字,额头青筋瞬起,“混账!怎么跟大伯说话呢?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你爹怎么教……”   “规矩?是一脚将亲侄女踹入阴曹地府的规矩?还是教唆女儿抢夺亲侄女亲事的规矩?还是见不得弟弟好霸占亲侄女配方的规矩?还是出了事让亲弟弟替罪的规矩?大伯的这些规矩,我爹可真没有教我!”傅云杉笑了,笑声尖锐异常,冷眼扫过刚围过来的傅家众人,周身戾气环绕。   她是蠢人是笨蛋是傻子吗?   明知道傅家人不安好心处处针对他们一家,傅明礼孝心太重绝不会轻易分家,她怎么就那般纵容他,试图让他看清傅家人真正的面目让他亲口提出分家呢?   她的手段呢?她的阴谋诡计呢?她在前世夺财阀的魄力呢?!   抬手就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巴掌大的脸蛋上瞬间起了四个手指印,疼,却让她记下了这个教训。   “杉儿!”傅剪秋一把抓住她的手,心疼的哭泣,“你在干什么啊?”   傅云杉看着她的眼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若是早分了家,她自有手段让傅家人不敢再欺负他们,她爹何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都是她的错!   “怎么能怪你?”傅剪秋止不住泪,安慰的将妹妹抱紧,咬着牙,“是我们没本事才会任人欺负!”   傅明孝听见此话脸色阴沉,“不识好歹的东西!”   “让开让开!”门口传来一道急迫的声音,是王叔。   王婶早在傅明孝说出‘弟妹节哀’,楚氏昏厥时就赶了过来,跟傅云杉说了王叔去镇上请了大夫后,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暴打傅家兄弟一顿,就一直留在隔壁照顾楚氏。   崔氏撇嘴,嘟囔了句,“都说没救了,还花冤枉钱干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蒋氏转着眼珠就朝傅云杉身上看去,状似无意道,“老三家的,老五家的钱不是都孝敬娘了吗?哪里还有钱?”   “瞎说啥?谁见他家的钱了?”杨氏立时回头瞪了二人一眼,又瞧了瞧傅老爷子的脸色,待看到自家老头子面无表情时,脸上露出个笑,看上去格外诡异。   傅云杉推开傅剪秋,让出了床前的位置,王叔擦着额头的汗,急道,“大夫,你快看看我这兄弟咋样了?”   大夫一路被王叔拽着,好容易到了地方,狠狠喘了两口气,才道,“等、等我瞧瞧再说。”   傅思宗跟在王叔的身后跑了进来,一身长衫早已湿透,脸色略发灰白,进得屋,噗通一声跪倒在床前,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洗次药澡似五石散瘾爆发一次,心力体力都是最大的较量,他居然不管不顾的奔了出来,傅云杉想骂他不要命了吗?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怎么打的这么严重?”大夫号了脉拿剪刀剪开了被血染透的下衣,吸了口冷气,皱着眉头道。   傅思宗拽着大夫的衣服,急急问,“大夫,我爹怎么样?”   大夫掀开傅明礼的眼皮,摇了摇头,叹息道,“伤势太重,就医太晚,怕是撑不过去半个月了,准备后事吧。”   傅云杉“噗通”跪倒在地,不!不!   不该是这样的!   她正等着一个好的契机,让爹开口提出分家,让傅老爷子说不出拒绝的话,哪怕净身出户,她也有能力让家人过的更快乐!生活的更好!   可为什么会成这样?   为什么?!   不!怎么能死?怎么会死呢?   她刚融入这个家,刚得到一些温暖,刚展开一家幸福快乐的蓝图,正想和他们一起绘画美好的未来,少了谁都不成啊!   “大夫,求您,救就我爹!什么代价我们都愿意出,求求您……”傅云杉攥紧大夫的衣摆,额头磕在地上发出“嘭嘭”的声响。   “大夫,求求您……”兄妹几个都扑跪在大夫脚下,一个一个的磕着头,大夫为难的瞧着,好半响叹了口气,从药箱里取了一块参片儿递给傅云杉,“丫头,这个参片能保你爹几天的命,你带着你爹去洛边城找医人堂的韩大夫,或许还能救回你爹一条命。”   “谢谢大夫……”傅云杉忙掏出一方手帕,如珍宝一般将参片包好放入怀中,抬头看到王叔掏诊费,忙止住了,转头看向傅老爷子。   “爷奶,大夫的出诊费……”   “我没钱。”杨氏出声道。   傅云杉笑了,站起身就朝杨氏和傅老爷子走去,小巧的脸蛋印着四个指头印,却笑的很是好看,如盛开到极致的毒花。   ☆、041 状告傅家,心声   “奶没钱?”   杨氏被傅云杉笑的发怵,目光倾斜瞧了傅老爷子一眼,复上前一步,迎上傅云杉。   “没钱。”   傅云杉早已仰头看着傅老爷子,笑问,“爷也没钱?”   傅老爷子并不应声,只背着手站在屋中,淡淡的看着床上昏迷的傅明礼,一双黑眸中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情绪,听到傅云杉的话,瞧了她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傅云杉轻笑,只觉得傅家真是冷,点了头,自问自答,“爷也没钱。”话落,又走到傅家众人面前,“几位伯伯伯娘谁家有钱的?”   傅明孝甩袖瞪了傅云杉一眼,将头别开,傅明忠讪笑着伸手往袖子里摸,被崔氏一把拽住,低声骂了句,“你个不要脸的居然敢存私房钱,拿来留着给儿子娶媳妇……”   周氏颇瞧不上傅明忠夫妇的做派,斜睨了二人一眼,鼻间发出轻轻的哼声。   傅明信扒着头发,眼眶红的吓人,“杉丫头,四伯没用,四伯手里没钱……”   何氏抹着眼角的泪,不忍的咬着唇瓣道,“杉丫头,四伯娘有几件首饰一会儿给你带上当些银子。”   闻言,杨氏狠狠瞪了何氏一眼,何氏瑟缩着不敢去看杨氏。   傅云杉福了一礼,“谢四伯、四伯娘。”   四伯忠厚老实,吃苦耐劳,对杨氏和傅老爷子的话更是言听计从,何氏脾性软弱胆小,又因连生两个女儿,比楚氏更不招杨氏待见,整日胆战心惊,一家人过的也是极苦,能拿出几件首饰怕已尽了全力,她自万分感谢。   傅明义使劲揉着眼,不让眼泪出来,语带哽咽,“六叔陪你去府城,你爹一定能治好的。”   傅云杉忍泪,重重点头,“嗯。”   傅明悌和蒋氏夫妇转着眼珠瞧屋内众人的反应,见傅云杉的目光掠过他们,傅明悌想开口,蒋氏先做了一副悲伤状,抽泣两声,“这是怎么弄的?好好的人在镇上教书,怎么转眼功夫就成了这副模样?可怜五弟一家妇孺怎么活啊?”言语间,丝毫不提银子的事,一双眼在傅明孝和傅明忠身上来回探视。   傅云杉怎不明白他们夫妇的心思,也不再说什么,转身走近床头,对昏迷的傅明礼笑了笑,“爹,你在这个家的人缘可真差……”   从床头的小柜里取了纸笔,铺在柜子上,示意傅剪秋研磨,傅云杉又抬头扫了傅家人一圈,淡淡道,“王叔,大夫,李郎中,你们都听到了,我爷奶说他们没钱救我爹,大伯二伯三伯也没钱,我们可一个字都没有瞎说。”   李郎中立即点头,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直觉得傅老爷子为人仁厚,处理村中的事也都公道,却不想对有秀才之名的儿子如此轻怠,这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还有杨氏,平时最多传个不善待媳妇,今日却对亲儿子见死不救说出没钱的话,真真是气煞人了!   大夫叹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亲娘说没钱,亲爹不吭声,几个兄弟躲着不愿意掏钱,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罢了,就当老夫日行一善吧。”   傅云杉忙福礼,“谢谢大夫。”   大夫摆了摆手。   王叔早已气的脸色青紫,朝傅明孝三兄弟狠啐了口,“杉儿,王叔还有一帮伙计,一会儿路过镇上王叔去借点应急,没有他们的银子,咱一样能救你爹!”   “嗯,谢谢王叔。”   王叔叹息,“傻孩子,跟王叔还客气。”   她不是客气,她是感恩!   深吸了口气,傅云杉看着傅明礼一字一字道,“爹,你看,王叔对你都比亲兄弟亲爹娘好,这样的爹娘兄弟不要也罢!”   傅剪秋研磨的手一顿,轻轻应了声,“爹,这样的爹娘兄弟不要也罢。”   屋内瞬时清静无声,傅家人似不敢相信傅云杉会说出这样的话,个个表情错愕,屋外突有风吹起落叶打在窗棂上,啪啪作响。   “杉儿!你说啥?”傅明义最先回神,惊呼出声。   傅云杉朝他笑了笑,却并不回答他的话,瞧着墨已成织,细声朝傅思宗道,“哥,写状纸。一告傅明孝、傅明悌、傅明忠不悌不仁不义!弟为脱罪害亲弟伤重,是为不仁不义。不愿出钱医治其弟,是为不悌;二告杨氏和傅元助纣为虐,不仁不义。任大儿三儿害五儿伤重,有钱道无钱,冷眼观亲儿丧命!”   “好!”傅思宗从床边爬到柜子前,执笔,憋着一口气颤抖着身子奋笔疾书。   “贱人!你才是不忠不孝的畜牲!当初就该掐死你……”杨氏怒,撸着袖子就想给傅云杉一巴掌,王叔上前拦了,“老太太拍着良心问问自己,傅秀才一家是咋孝敬你和傅老爷子的?你们一家是咋对他们一家的?眼看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说赶紧送傅秀才去府城,张口就说没钱,这是为人亲娘说的话吗?”   杨氏一巴掌扇到王叔胳膊上,大骂,“儿子是我生的,我想让他活就让他活,想让他死就让他死!他当儿子的想抢自己亲娘的棺材本,他活的安稳吗?王柱,你给我滚一边儿去,我们傅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管了?”   想让他活就让他活,想让他死就让他死?!抢棺材本?   傅云杉已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气笑了,冷冷道,“傅老太太,你是想我爹死还是活?”   “我要他死……”杨氏扒着王叔的胳膊想去打傅云杉,乍听到傅云杉的问话,脱口而出。   “住口!”傅老爷子一声低喝,张口阻止杨氏的话,却已晚了。   一屋子的抽气声,众人表情不一,却都似被惊吓到了,傅明义一把将杨氏拉了回来,“娘,你胡说些啥啊!”   杨氏也懵了,瞧着傅老爷子冷厉的目光,嗫喏着不敢开口。   “呵呵,爷为什么不让奶继续说呢?孙女还想听听所谓的亲娘是如何疼爱儿子,要给儿子创造再世投胎的机会呢?”傅云杉在衣袖中攥紧自己的手,任指甲掐进肉里,任疼痛蔓延。   傅老爷子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想去抚傅云杉的头,却被傅云杉侧身躲过,他叹了口气,“你奶气迷了窍,说的都是混话,当不得真。”   “哦?气迷了窍?”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标题无能了,囧。   ☆、042 被打真相,攀比(有福利哟)   被傅云杉的眼神看着,傅老爷子微沉的脸有些讪然,“你不该说写状纸告上公堂……”   “请问傅老爷子,我有说错一句吗?”   傅老爷子蹙眉,额头青筋蠕动,似是动了怒,语气却克制着平缓,“大夫说伤势太重,怕是撑不过半个月……”   “大夫也说了去府城找医人堂的韩大夫,我爹还能救回来!”傅云杉唇角勾笑,目光轻蔑,“老爷子和老太太真是一家人,想法不一样盼的结果却是相同的,呵呵……”笑出声,调子蓦然转冷,“那又何必来装这好人!抢了我的方子,贪了我的钱,说出的话冠冕堂皇却也不过是欺人软弱而已!”   “混账!怎么跟爹说话呢!”傅明孝上前就想揪傅云杉,被王叔一巴掌打开,“有话说话,动什么手?”   傅老爷子脸色发青,显是气恨了,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傅云杉,似是恨不得上手掐死她,傅云杉也冷冷的瞧着他,丝毫不退缩。   好半响,傅老爷子才摆了摆手,深深叹息,“爷本是想留着钱替老五养活你们一家,既然你们不愿就罢了。老婆子,家里还剩多少银子分一半给老五,救活就不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杨氏恨的咬牙,“我哪有银子?家里整天吃肉,买这买那的,哪还有剩下的?”   傅老爷子瞪了她一眼,冷着脸道,“那就把你这么些年给闺女攒的嫁妆和儿子娶亲用的银子均出来一半拿过来!”   “老头子,你疯了,为了一个……”杨氏抬手指着傅明礼就想撒泼,被傅老爷子一记刀子眼定住,未出口的话一变,“为一个快要死的人花女儿的嫁妆银和儿子的娶亲银子,你让女儿和儿子以后怎么活?”   “娘,我娶亲的银子我自己攒,你快把钱拿出来救五哥啊!”傅明义在一旁大声道。   杨氏扬手就打在傅明义头上,“死小子,娘是为谁忙活的?你不要都留着给你妹妹置办嫁妆……”   “我……五嫂子不是藏着好多银簪吗?为啥不拿她的去卖钱?”傅琥珀拧着帕子一万个不情愿,却不敢大声跟傅老爷子做对。   傅云杉默然看着,唇角冷笑越发加深。   眼瞅着傅思宗已把状纸写好,静等墨干了,傅老爷子才真怒了,冲着杨氏一声冷喝,“还不去拿钱,真想被不懂事的晚辈告上公堂吗?也不怕丢人丢到京城主子跟前去!”   这才是傅老爷子肯开口的重要原因吧?   傅云杉嗤笑,若自家爹知道他的命还不如傅家的面子贵重,会不会笑着哭?!   杨氏见傅老爷子真恼了,再不敢说胡话,颠着小脚去后院取了五十两银子,砸进傅云杉怀中。   傅云杉猝不及防,被银子的力道砸的身子后仰,险些跌落在傅明礼身上,亏了傅剪秋一把拉住她,才险险稳住身子。   五十两!   她一个秘方为傅家盈利几千两,且取之不尽,他们就只给五十两?!傅云杉轻轻笑着,抬手就把银子扔了回去,杨氏一个趔趄,撞上身后的蒋氏,两人‘哎哟’叫着。   “十天前,丰华楼进了一百斤香辣鲜,共入一千五百两。傅家真是好生活,十天花费了一千四百两银子!你们既然无心就别做这让人恶心的事儿!”   话落,再不看傅家众人,沉声对傅思宗道,“哥,咱们兵分两路,你和姐去公堂,我带着爹去府城治病。”随即低声道,“一定要分家。”   傅思宗看着懂事太多的小妹,生出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壮,“哥记住了。”   兄妹三人相视一笑,苦涩中透着几分绝决,心中都明白,经此一事,再想和以前一样粉饰太平过日子,是绝不可能了。   “王叔,麻烦你背我爹去镇上,等租了马车你再回来可好?”   “反正这两天没啥大事儿,我陪你去府城,家里就让你王婶先顾着,回头让啸娃喊你二舅过来照应着。”王叔摇头,皱着眉头将事情重新安排了,王啸早在外听到自家爹的话,高高应了声,拉了弟弟就往姥家去。   傅云杉点头,她也有这意思,只是不好总麻烦王婶,外婆家的人她虽有点印象却太过模糊,像是许久没有跟外婆家来往一样。   傅云杉心中叹气,原是因为杨氏不喜欢楚氏,连带她娘家人每次来都受挂落,几次之后,楚氏就不让娘家人来了,有什么事都是捎信回娘家,或者宁可自己受骂亲自跑娘家一趟,也不愿娘家人来婆家受气。   另一边,傅明义扶起杨氏,气急败坏道,“娘,那银子本来就是五哥家挣的,五哥人都这样了,你说你这是到底想干啥啊?”   傅老爷子脸色阴沉,看杨氏的目光如看废物,杨氏一个哆嗦,嗫喏道,“老头子,我……我去拿钱,我这就去……”   杨氏推开傅明义的手,扒开崔氏和蒋氏,跑的飞快。   傅云杉毫不在意,手脚利落的收拾了两件衣服,又帮着傅明礼趴在王叔的背上,抬脚就往门口走。   傅剪秋扶着傅思宗,也起身朝门口走。   傅老爷子瞪了傅明孝一眼,傅明孝皱着眉头拦住兄妹几人,“你们还真想告自己的亲伯亲爷奶!就不怕你们爹知道知道了,死不瞑……”   “不劳傅大爷操心。滚开!”傅云杉抬眼睨他,表情冷漠。   傅明孝抬手就想抽她,傅明义一把推开他,气恼道,“大哥,你太过分了!大夫都说了五哥还能救活,你听你都说的啥话?”   “那是杉丫头没告你,告你的时候看你还能说这话不?”崔氏低声嘀咕了句,看着一身是血的傅明礼,有些心虚的往傅明忠身后站了站。   傅明悌与蒋氏互视一眼,脸上挤出一抹笑,“杉丫头,你也知道家里的钱都在你奶那里放着,二伯不是不出钱,二伯是有心无力啊。要不,让你二伯娘也拿几件她的嫁妆首饰……”话未完,就被蒋氏扯了衣袖,表情尴尬的吞了剩下的话。   何氏夫妇则焦急的看着傅老爷子等他发话。   杨氏冲进来,手里拿着几张银票,傅老爷子咳了咳,似有了底气,叹道,“丫头,你这脾气真是跟爷一样倔,这些银子你拿去,不管医好医不好你爹,爷都不会怪你的。告官的事还是作罢吧,闹起来,对你们兄妹也不好,爷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做错事不帮……”   傅云杉冷笑,傅老爷子这是想打感情牌了?   “走。”   有傅明义拦着傅明孝,傅云杉几人快步离开了傅家大院,临走,不忘告诉王婶等楚氏醒来先去王家住,留在傅家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王婶深以为然。   杨氏看傅云杉并没拿银票,乐的从傅老爷子手里收回银票,颠颠儿的回了后院。   傅明悌皱了皱眉,瞧了眼暴怒中的傅明孝和脸色黑成炭的傅老爷子,拉着蒋氏回了房。   何氏也忙趁机跑回房,拿了仅剩的两件首饰去追傅云杉。   傅明义紧随其后,跑进自己屋里拿了个布袋出了院子。   顷刻间,屋子里就只剩傅明孝、傅明忠和傅老爷子,傅明孝大骂,“王八羔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小屁孩儿就想告老子……”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傅老爷子喘了口气,看傅明孝。   傅明孝不出声,使了个眼色给傅明忠,傅明忠呵呵笑了两声,“爹,这事可真不怪我和大哥,是那群势利眼找事,我们咋也不能丢了咱傅家的脸啊,就揍了那领头的小子几拳,谁知道那小子恁不经打,大夫说是……”   他很小心的往门口迈了两步,舔了舔唇,“以后再不能生育了!大哥就找了老五来,让他给我们顶罪,本来想老五是秀才老爷,县太爷不会重判,谁知道那小子是县太爷的小娘舅,县太爷不但剥了老五的秀才名儿,还打了他一百大板……”说完,似想起公堂上血腥的场面,瑟缩了下。   傅老爷子抓起一边的脸盆就朝傅明忠砸去,“混账!”   傅明忠一溜烟跑了。“爹,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也很后悔……”   “给我滚!”傅老爷子气的直喘气,傅明孝忙扶了他坐到椅子上,“爹,现在不是评判谁错谁对的时候,真让他们告上公堂,咱傅家丢面子是小,儿子我可就再无前途可言了啊!爹,你想想办法……”   “早干嘛去了?”傅老爷子没好脸色的瞪了眼大儿子,语气慢慢缓和下来,“唉,老五的病能治好也罢,治不好这事估计没完啊。”   傅明孝嗤了声,“大不了将他们赶出傅家!”   傅老爷子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弟!你先找衙役截了状纸,我去走一走县太爷的恩师,绝不能让这件事闹大。”   傅明孝笑着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题外话------   多加了一千字哟,问过编辑说目前数据上架有点危险,让小栖多加努力,亲们,让偶再吼两嗓子,求留言求收藏喽!   格格亲爱的,恭喜你猜对了!   话说,那孩子已经起好名了,你不要肖想了,嘿嘿。   偶给你另外一个角色的名,保准你会喜欢的,很快就要出场的气质美女哟~么哒,你欢喜不欢喜?   ☆、043 寻医落空,希望   傅云杉并王叔一行,在镇上只做了半个时辰的停留,惊险的赶上了要去外地的许长清,跟他借钱,许长清得知是傅云杉的爹病重,二话不说命人取了银子,又特意拨了一辆马车随侍,傅云杉感激不尽。   府城洛边位于清河镇东北方向,平日需三四天的功夫,为了赶时间,几人都是早早起来赶车出发,天黑透才投客栈,依旧走了足足两天半的时间才到。   看着头顶大大的洛边城三个字,傅云杉几乎喜极而泣,一刻不停留的令马车朝医人堂驶去。   “什么?”   药童怜悯的看了眼进气多出气少的傅明礼,“韩大夫的母亲笑丧,他回老家奔丧守孝去了,没有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的。”   “怎、怎么会……”傅云杉瞪大了双眼,有些发怔,怎么就这么巧?   傅明义急的跺脚,“这可咋办?”   那药童叹了口气,转身去招呼其他病人。   王叔也有些焦急,一把拉住药童,“小大夫,你们医人堂还有没有其他能治……”   傅云杉眼睛一亮,扑到药童身边希冀的看着他。   药童同情的摇了摇头,“我们医人堂的大夫都是名医,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的绝活,韩大夫是专治跌伤打伤经脉受损方面的名医,这位老爷的病除了韩大夫其他人是治不了的。”这几天,已经碰到好几个这样的病人了,掌柜的也很着急,可没有大夫,他们也不敢接这种病人啊,万一人死在这里,他们医人堂的名声可就完了。   要是能把仁济堂的胡大夫挖过来就好了,他的医术绝不比韩大夫差……   药童眸子闪了闪,盯着傅云杉希冀的目光,纠结了,不告诉良心过不去,告诉……要是被师傅知道他帮死敌介绍病人,肯定会赶他出医人堂的,他好不容易才考进来的……   看着药童慢慢暗下去的目光,傅云杉缓缓松开了手,倔强的忍住眼中的泪,“多谢小哥哥。”   “杉儿,这咋办?”傅明义着急道。   “这府城肯定还有其他的医馆,咱们一家一家去问,总有能治傅秀才病的大夫!”王叔在旁边安慰道。   傅云杉深吸一口气,咬着唇使劲点点头,“王叔说的对,咱们一家家去问,我爹是好人,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说罢,三人抬着傅明就朝医馆外去,药童“唉”了一声,拔脚奔到马车前,小声说了句,“仁济堂的胡大夫也能治。”   傅云杉双眸猛地一睁,晶亮晶亮的盯着药童看,“真的?”   药童苦笑了声,“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仁济堂专替有钱人家看病,医药费贵的吓人,你们要多准备点银子。”   傅云杉忙低身福了重礼,“多谢小哥哥!”   药童忙跳到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你们快去吧,你爹的病怪重的。”   仁济堂跑堂的是伙计并不是药童,看着三人抬着病人进门,只撇了一眼就转回了视线。   傅云杉蹙眉,微打量了一番,看到那些伙计招呼的人,就明白了,从怀中掏了一块银子往桌上一拍,“胡大夫在哪里?我们要看病。”   立刻有三四个伙计谄笑着涌了过来,“这位姑娘可是来瞧病?”   “快请内室去,小的这就去通知胡大夫……”   “哎呀,小心点抬……”   不用傅明义和王叔搭手,几个伙计轻手轻脚的抬着傅明礼,带着三人进了胡大夫的诊室。   “胡大夫,您快来瞧瞧这位爷……”   不等傅云杉开口就有伙计笑着搭了腔,胡大夫摸着胡须从桌后起身,去摸傅明礼的脉。   一旁机灵的伙计端了几个凳子放在傅云杉三人身后,笑着请他们坐,态度殷勤备至。   “下半身血脉破,经脉受损……”胡大夫撇了一眼,朝傅明义问道,“是被人打的吧?”   傅明义一愣,连连点头。   胡大夫顺着胡子摇头,冷着脸道,“伤的这么重,怎么现在才送过来,再晚一天,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傅云杉一喜,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他能救!   能救就好!   “嗯,留下吧。”胡大夫瞥了傅明义一眼,傅明义不明所以。胡大夫微微蹙眉,挥了挥衣袖,对几个伙计道,“带这几位去记号,交了银子再来找我。”   几个伙计低头哈腰,手脚利落的抬着傅明礼重新回到大堂,一个伙计引着傅云杉到柜台前,笑着道,“姑娘,请先记号吧,排到号就可以到客房等胡大夫治病开药了。”   “这咋还要排啊?我哥都那样了,不能拖了……”   伙计依旧微笑着,“这位爷若是不想等,可以另外交十两银子,提前让胡大夫治病。”   “十两银子!你们抢钱呐……”傅明义大叫,大堂内的一众伙计都看了过来,正微笑的伙计收了笑容,淡淡道,“几位也可以去医人堂,那边倒是便宜的很。”   王叔悄声对傅云杉说,“这哪像医馆?不会是那药童骗咱们的吧?”   傅云杉哪顾的了这么多,不管真假,她都要试一试的。当即掏了十两银子出来,“我们现在就要看病,你带路吧。”   伙计重新堆了笑容,看着银子入了账,躬身道,“几位这边请。”   竟带着几人进了后院,假山流水,翠竹青叶,环境极幽静,确是养病的好处所,微风拂动,有药香扑鼻传来。   伙计率先走到一间房,推开门,那胡大夫已候在屋内,见三人进来,点了点头。   仔细号了脉,查看了傅明礼身上的伤,前后花去大半个时辰,胡大夫才洗了手开药方。   “五碗水煎成一碗,一天三次,三日后再来找我。诊金医药费共一百二十两……”胡大夫斜睨了傅云杉一眼,对身边的药童道,“带姑娘去大堂拿药,顺便将银子交了。”   “这么贵!”三人同时抽了口气,王叔扯了嘴角,“怪不得那药童要咱们多准备银子。”   傅云杉却涌出无限希望,钱,花了再赚就是,能治好她爹的病就好!   交了银子领了药,又给了二两银子将一直跟着他们的几个伙计打发了,到得后院,药童笑眯眯的接了药,“姑娘尽管去照顾你爹,煎药的事有我。房间一天一两,已经算在药费里了,姑娘可放心住下。”   第三天半夜,傅明礼醒了,几人高兴异常,谁知翌日就开始高烧不止,胡大夫开了药,又是三天,高烧退了,身上却开始有发炎的症状,大腿部有腐肉出现,胡大夫接着开了一副药,将傅云杉手中最后几十两银子榨干,傅明礼依旧没能起床,反而又发起了高烧。   仁济堂很会做有钱人家的生意,有钱你就是大爷,保管怎么舒服怎么伺候你,但没钱,那就对不起了!   药童将最后一剂药放到桌上,冷着脸道,“看你们可怜,最迟太阳落山之前要么交钱,要么离开仁济堂!”   傅明义撸着袖子想揍人,那药童脖子一横,“来啊,没钱装什么有钱人,呸!”   王叔忙拉了傅明义,将药童瞪出了房门,“行了,跟这种人计较什么。”   傅云杉默默吹凉了药,喂傅明礼喝下,起身对两人道,“我出去一下。”   二人以为她要出恭,一点没有多想。   傅云杉慢慢走在大街上,午后的阳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睛,她却仔细的一家一家酒楼饭馆打量,脑中高速旋转着过滤她前世有印象的能变卖换钱的调味方、菜方什么方都行。   “什么破方子,不要不要!”   “一个孩子还卖方子……”   “赶紧走,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   日渐斜,傅云杉拖着疲累的身子执拗的又走进一家酒楼,毫不意外的被跑堂的伙计推了出来,“让我见见你们掌柜,他肯定会对我的方子感兴趣的……”   “你这小姑娘添什么乱啊?没看我们正忙……快走快走……”   伙计恼了,狠推了拽着自己衣衫的傅云杉,傅云杉身子踉跄着被伙计推到了路上,还来不及呼痛,耳边就传来马的嘶鸣声。   傅云杉猛抬头,逆着光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不顾跌倒的伤痛,爬起来跪在马身前。   “求求您,救救我爹。”   ------题外话------   猜猜熟人是谁?   推荐好友文   ☆、044 贵人相助,吓唬   马上的人微微一怔,丢了马绳翻身下马,一袭红衣波光流动,魅颜绝代,顷刻间走到傅云杉面前,蹲下身,细长的手指挑起傅云杉的下巴。   “哟,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依旧是玩世不恭的态度,却让傅云杉破涕而笑,“楼公子,遇到你太好了。”   楼重揪着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拎起来,“啧啧,笑的这么丑……”   傅云杉奔走了一下午,不知被人推倒在地上多少次,脸上衣服上早被尘土沾惹,脏的不行,又被眼泪一冲,哪里会好看的起来。   楼重伸手,身后的人立刻递上一块珍珠白的湿帕,傅云杉忙接过擦脸,待看到帕子黑乎乎的模样,有些尴尬的笑了。   楼重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率先朝前走去,“说吧,好端端的怎么跑洛边来了?”   傅云杉甩着小短腿跟上去,一把扯住了楼重的衣袖,“楼公子,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银子……”   楼重停了脚步,微微垂头看着她,傅云杉又解释道,“我爹被人打伤了,镇上的大夫说府城的韩大夫能治,来了才知道韩大夫回老家了,我们只好去求仁济堂的胡大夫……”   “仁济堂?”楼重蹙眉,“据说很烧钱的最大医馆?”   后面有人应了声,“是,听闻仁济堂只为富人家看病,不管什么病但凡进了仁济堂,没有千八百两银子是出不来的。”   千八百两?!   傅云杉苦笑,如果能治好她爹的病,她是真不在乎花多少钱的,可偏偏是现在她带的钱不够,早知道就多备一些银子带过来了。   “哦?这么明目张胆的搜刮钱财,知府大人不管吗?”楼重意有所指的瞟了眼傅云杉,手下人聪明的回应,“自古官商勾结,唯有利益二字。”   傅云杉立时明白了楼重话中的好意,忙俯身福礼,“谢楼公子好意。只是现在能救我爹的只有胡大夫了,不管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即使背上千两债?”   “银子没了可以再挣,爹却只有一个……”傅云杉抬头看他,目光明亮坚定,“哪怕万两债我也在所不惜!”   楼重双手抱胸,十指轻轻摩挲着弧度优美的下巴,神色有些意外,似乎每次见这小丫头都能给他带来惊奇。   “万一……那胡大夫治不好你爹的病呢?”忍不住想逗一逗这有趣的小丫头。   傅云杉甫笑的脸猛地惨白,揪着楼重衣袖的双手不自觉攥紧,一下又一下的摇头,“他一定能治好的。”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楼重眯着眼摇头,小丫头果然还是小丫头,“你一个外地人,在这府城本就没有靠山,那些吃肉不吐骨头的庸医连本地人都敢宰,若看到你还能榨出银子,怎么会轻易治好你爹的病,就算那胡大夫能治你爹的病,你爹也多半被他拖死……”   “不!”傅云杉浑身一激灵,楼重说的对,这几天不就是这样吗?一副药让他爹醒了过来,一分一分将她手中的银子剥了干净……   “爷正要去拜访一位故人,他说不定有法救你爹,你要……”楼重微微挑眉,略有几分不忍,不料,话未落,就听“噗通”一声,傅云杉已拽着他的衣袖跪倒在地,他被拽着身子倾斜,高挺的鼻子堪堪撞上傅云杉头上的一个小馒头,痛呼一声,“小丫头,你要谋杀救命恩人吗?”   傅云杉忙松了手,端端正正的给他磕了一个头,“楼公子若能救我爹平安,我傅家一辈子感恩在心,但有驱使,莫敢不从!”   “啧啧,你这小丫头今天真是无趣,罢了,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免叫人说爷不懂得怜香惜玉……”言罢,抬手吹了口哨,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枣红马仰头嘶鸣一声,跃到他面前,他拎着傅云杉的衣领将她甩上马,在傅云杉的惊叫声中也翻身上马大笑着拉了缰绳让马朝仁济堂奔去。   “坐稳了!驾!”   身后几个侍从微微抽搐,爷,您可真怜香惜玉!   仁济堂前   几个伙计刚把傅明礼抬出,傅明义和王叔正与那药童争辩,“你们这是黑店,吞了我们几百两银子……”   “怎么说话呢?想便宜去医人堂,来我们仁济堂做什么?全洛边谁不知道我们仁济堂只为富贵人家治病,没钱装大爷,走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药童不屑的瞥着二人,一帮伙计围着,他底气足的很。   傅云杉恰看到药童一只脚要踹板子上的傅明礼,抬手拍了枣红马一下,“小红,踹他!”   楼重挑眉,拽了下缰绳,那马果然吼叫一声,势如破竹朝那药童疾奔而去,几个伙计嗷嗷叫着躲了开,药童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马腿堪堪停在药童裤裆处,那药童“哇”一声哭出声,一滩黄色的尿液染湿了银灰色的衣袍。   傅云杉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看着他,“小哥,希望你一辈子无病无灾!”   傅明义和王叔狠狠的踹了药童一脚,傅云杉将楼重介绍给两人并将事情解释了一遍,两人自是兴高采烈的抬着傅明礼跟在二人身后。   几人走了近半个时辰,天昏黑时分,才在一处胡同最深处停了下来,早有楼重的手下去敲了门,管事迎在门口,看着楼重身前的小姑娘,管事略愣了愣,随即笑着唤了声,“六少爷,老爷等候多时了。”   楼重颔首,双脚一登,拎着傅云杉从马上飞身而下,人已到了院子中,正厅灯火通明,楼重松开傅云杉,几步进了厅。   不知道他与厅中的老者说了什么话,待傅云杉随着傅明礼进去后,老者已净了手,一副看病问诊的模样。   诊脉验伤剜肉止血下针开药,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待药方开好,老者长嘘一口气,“仁济堂这帮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只拿药吊着,再等两天就真是没得治了!幸好,还来得及,命是保住了,就是时间拖的有点长,以后这身子……”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已经十万字了,编辑还没找我说上架不上架的事儿,叹气~   是楼少哟,亲们猜对了米!   ☆、045 一提分家,药膳   傅云杉惊出一身冷汗,当下跪地狠磕了两个头,“神医,求你救救我爹……”   老者将她扶了起来,“只要休养得当,不会落下病根的,只怕是以后干不了重活了。”   “我爹是秀才,不用干重活也能生活的。”傅云杉惊悸的吐了口气,抹去额头的汗,重新福礼,“多谢老神医救命之恩。”   老者笑了笑,斜睨了眼楼重,“小娃儿,用不着谢老夫,老夫是六少爷的大夫,他有令,老夫怎敢不从?”   “是,傅云杉多谢楼公子两次救命之恩!”傅云杉露出这么些天第一个真心的微笑,只不过,下一刻昏厥过去就不是她能预料到的了。   楼重一把拎住了将她放到椅子上,打发了傅明义和王叔去休息,才正了神色对老者道,“双面绣就是这小丫头的娘绣的,不知跟当年的玉家有什么关系?”   老者脸色一肃,捏了傅云杉的脉,“营养不良、劳心劳力、郁结于心……这小娃儿貌似没少吃苦啊。你见过她娘了?”   楼重摇头,“我的人跟在她娘身边,还没证实双面绣就是出自那楚氏之手。”   “楚?”老者捋着白胡子,目光有些幽深的看着厅外,“与楚家有关吗?”   “不急,等证实双面绣的来历再说,免得姨娘空念一场。”   老者点头,叹气,“你姨娘那脾气真不知像了谁,丈夫女儿都不要了……”   “外公不也一样抛了太医院的职来了这小地方?”楼重如蒲扇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了暗影,凤眸带着几分笑意,挨近老者。   老者抬手在他额头敲了下,“混小子,编排起外公来了,外公是懒得理会那乌烟瘴气。”   “是,外公是心疼楼儿一人在外……”   “哈哈,算你小子识相……”老者话念一转,敛了神色道,“有楹儿的消息吗?”   楼重也收了笑脸,摇头,“只查到十年前那人贩子来了这里,后被黑吃黑,断了线索。”   “唉,十年了,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这个世上。”老者叹息。   傅云杉连睡了三天,在一阵笑声中醒来,傅明义惊喜的叫着,“老神医果然没说错,说你这会儿会醒,果然醒了。”   “杉儿快来,你爹今天一早就醒了,烧也退了。”王叔在旁边笑。   傅云杉从床上爬起来,跟着二人去了隔壁房间,傅明礼已经醒了,老者正从他身上拔针,看到三人进来,笑道,“小女娃,你可足足睡了三天,差点没把你两个叔伯吓倒。”   傅云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杉儿,辛苦你了……”傅明礼苍白着脸,一贯温润的脸上露出微笑,傅云杉忙扑了过去,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爹、爹……”   傅明礼抬手抚着女儿的小脑袋,笑的越发温和,“爹在这……”   “爹!”   “哎。”   “爹……”   “哎……”   傅云杉哭的涕泪横流,偏一张脸笑的极其灿烂;傅明礼笑的宠溺温和,眸子里却挤满眼泪红的吓人。   像是发泄心中的委屈,她哭的毫无形象,却第一次觉得骨血亲情感应真是很美很窝心的东西!   一时间,屋内只余两人傻傻的叫声应答声,无人打扰。   第十天上,傅明礼被剜去腐肉的地方已开始长出新肉,老者停了针,吩咐下人一天五次汤药伺候着,只到了十五天,傅明礼的伤果然好了大半。   老者诊了脉,捋着胡子笑,“行了,回家好好养伤,最多两个月就可以下地了。”   “啊?这么久?”傅明义在旁问。   老者瞪他,“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伤要在仁济堂,纵然你们花个千两万两半年也不一定能好!”   傅明义挠了挠头,“我就是随口一说。”   傅云杉自然又是千恩万谢,并许诺,以后但凡楼重和老神医需要双面绣的,她家分文不取。   楼重笑,“你可知,市面上双面绣有多贵重?”   傅云杉也笑,“再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上我爹的命!”   楼重挑着细长的眉,“你倒是个孝顺的!”   几日后,一行人去一家酒楼吃饭践行,菜刚上来,就听到楼下有人砸场,“煮的什么破汤,我家小姐喝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昏迷不醒,你们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杨家就砸了你们的酒楼将你们告官!”   楼下有掌柜的极力劝阻,解释缘由,可杨家人无论如何都不肯罢休,只叫嚷的二楼三楼的贵客都纷纷唤伙计结账走人,连喊晦气。   楼重蹙眉,瞥了楼下一眼,立即有人出了屋,不多会儿,掌柜的抹着汗出现在房间,“东家。”   “怎么回事?”   掌柜的哭丧着脸,“那杨家小姐素体虚寒,喝不得老鸭汤,偏还喜欢喝,连着几日都来买,不卖她家奴仆又哭又闹,现在出了事就闹上门来……”   楼重点了点头,朝身后人挥了挥手,那人出了门,不多会儿楼下就传来尖叫声,“你们反了,我家老爷可是知府大人的老丈人……”   老者摇了摇头,“罢了,我去走一趟吧。”   掌柜的显是知道老者的能耐,脸上忙挤出笑,前头带路去了。   后来才知道,那杨小姐不但喝了老鸭汤还吃了杨梅和核桃杏仁粥,老者气的指着杨家人大骂,“杨梅、核桃本就与鸭肉相克,还连着给体寒的人吃,简直不要命了!”   杨家人不信,又请了仁济堂的大夫,花了几百两,得出于老爷子相同的结论,再不敢到楼重的酒楼闹事。   听着仆人议论,傅云杉灵机一动,径直去找了楼重,“药膳?以药入食?”   傅云杉点头,这是她在听到老鸭汤的时候就想到的,前世为了讨好一个喜食药膳的股东,她花了极高的价格从药膳大师买来一些药膳方,汤头、味道、营养、药效绝不是普通药膳可比拟的。   “是药三分毒,所谓药膳就是以食疗的方法治愈病人,协助大夫达到预定的治病效果。我在古书中见过几个方子,楼公子可以找人试着做了来卖,权当是我报答楼公子的两次救命之恩!”   楼重饶有兴趣的抿唇,老者却已兴奋的连连点头,催傅云杉快写下来。   傅云杉想了想,斟酌了酒楼的经验理念,写了高中低三个档次九个药膳方,并一一注明材料熬煮过程及能达到的药效,老者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直呼好方子!喊了人就去试验了。   几人都没有想到这样出炉的药膳在不久之后会风靡天启皇朝,为傅云杉踏上皇商之路裹上一层耀眼的金光!   翌日,傅云杉几人告辞回清河,老者又令人准备了傅明礼两个月份的药量,并按病情轻重分好,让傅云杉到时候煮了给他喝就是。   因傅明礼的病情,马车走的极慢,待到清河镇遇到守候多时的傅思宗和傅剪秋时,已是离开洛边的第五天。   回双河铺的路上,傅云杉看着傅明礼几次欲言又止,傅思宗和傅剪秋亦是忧心忡忡。傅明礼笑着看几个孩子,轻叹一口气,“等家去,爹就和你爷奶说分家的事,如何?”   兄妹三人俱是一喜,异口同声,“爹,真的吗?”   ------题外话------   存稿君,么哒~   ☆、046 所谓家人,呵呵   傅明义急道,“五哥,你说啥呢?好好的为啥要分家?”他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傅明礼笑的有些苦涩,“老六,这么些年,你也看的清楚,只我一人怎么说都没事,可带着一大家子……我丢了秀才之名,书塾是去不了了,现在又有老神医的话说我以后干不得重活,再跟着爹娘生活难免让其他兄弟心生芥蒂……”   傅明义摇头,“五哥,话咋能这样说?这话我不赞成,你这些年往家拿了那么些钱……”   “六叔……”傅云杉笑着打断傅明义的话,“你也知道我爹为家里出了多少力,可你看看……我哥背着生命危险吃不饱穿不暖,我弟自小营养不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我娘怀着孩子身子虚弱却每日劳作,换来了什么?”   傅明义一顿,懊恼的扒了扒头,试图向傅云杉解释,“杉丫头,你奶就是那性格,其实人不坏……”   “六叔!”傅云杉大大的眼睛有着淡淡的冷光,唇角似笑非笑,“书上说,幼子不议长着错,爷奶怎么做我都不能说对错。我只想问六叔一句,有哪家亲生爹娘明知儿子有救不仅不愿出钱还满口诅咒恨不得儿子死掉的?”   傅明义一窒,看了眼依旧笑着的傅明礼,挫败的垂下了头,“爹娘他们……”   傅云杉摇头,不管傅老爷子和杨氏有什么理由和借口都掩不住他们对儿子见死不救的事实。   王叔在旁拍了拍傅明义的肩头,对傅明礼笑道,“得,到时候有需要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   “再跟王叔客气,我们可就没人帮忙了。”傅云杉调笑。   王叔哈哈大笑,傅明礼也跟着笑了,傅云杉兄妹三人相视挑眉,眸子中都闪烁着喜悦之光,脸上盈满笑意。   马车刚进双河铺村口,就有小孩子叫喊着围了过来,车夫一边小心赶着马车,一边笑骂着让孩子让道,傅老爷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拐了出来,王叔看到忙打招呼,傅明礼也要下马车,傅老爷子难得开口,“坐着吧,到家再说。”   傅明礼笑了笑没再坚持下车,傅老爷子的脸色有些微变化,却什么也没说带头朝傅家走去。   下了马车,进了院子,傅云杉发现他们走的时候什么样的院子现在依旧什么样,屋门没关不说,屋内的东西也不知何时被雨水打湿,被褥潮的根本无法躺人。   王叔扶着傅明礼皱眉,傅明义脸色难看的吓人,跺了跺脚,跑去自己房里取了干洁的被褥。   三兄妹相视苦笑,傅思宗打扫,傅云杉和傅剪秋手脚利落的将潮湿的被褥放到一边,接了傅明义的被褥铺好。   还没等傅明礼躺好,门外就传来三郎的大嗓门,“五叔,爷奶喊你过去。”   好嘛,几人一起苦笑了,王叔趁机告辞回家,与傅明礼一家关系再好也不能过多干涉别人的家事,“我家去跟你们娘说一声,免得她还挂念你们。”   父子几人相携着去了内院的正厅,傅老爷子和杨氏端坐上方,几个兄弟妯娌在两旁分坐站立,除了傅明信夫妻满带喜悦的表示欢迎意外,其他人均讪笑着一副坐卧不宁的模样。   “爹,您找儿子?”傅明礼婉拒了傅明信扶他坐下的好意,朝傅老爷子躬身施了一礼。   傅老爷子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重重叹气,“唉,老五啊,爹知道你委屈,今天也当着你几个兄弟妯娌的面,爹把话说清楚。你娘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你娘从小对你好,你也知道!她说那话不过是话赶话赶到了那儿,你可千万不要只听孩子们一面之词。你有啥埋怨爹娘的,爹娘都受着,就是这状告的事……”   “爹说这话就是儿子的不是了,儿子是娘的亲儿子,娘对儿子怎么样都是应该的,儿子不敢有丝毫埋怨,状告的事儿子已经知道了,既然状纸没有递上去……此事就罢了。”傅明礼态度恭谦,一点也揪不出错,又接到女儿使过来的眼色,几句话就将事情揭了过去。   杨氏闻言抬头瞪了傅明礼一眼,只是傅明礼一直弯着腰并没有看到她的目光。   傅明孝等人却是狠狠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自然了,傅明忠更是笑眯眯的走过来拍了拍傅明礼的肩膀,“哈哈,我就说老五不会那么小心眼儿,屁大点儿事还一直惦记着。大哥,咋样,你猜错了吧?老五可一点没跟咱兄弟记仇……”   “闭嘴!老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傅明孝冷冷瞥了眼口没遮拦的傅明忠,看向傅明礼的目光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审视,“老五,大夫怎么说?你的伤还能劳作吗?”   傅云杉眉头一蹙,抬头看傅明孝,“大伯,要是我爹不能做重活了怎么办?”眸子里一副似笑非笑,傅明孝当即沉了脸,“这是什么庸医?你爹没了秀才之名,不能干活怎么养活你们全家……”   “大哥!”傅明义大叫了一声,“老神医说了五哥伤的太重能救活一条命已经很不容易了,以后别说劳作就是一般的重活都干不了了……”   “啥……”崔氏跟着惊叫一声,大大咧咧道,“那以后不是要靠俺们养活他一家吗?”   蒋氏抿唇轻笑,“三弟妹,话不能这么说,五弟以前可往家里拿了不少银子的……”   周氏瞥着几人,并不作声,只冷冷一笑。   何氏嗫喏着不敢开口,只是一声声叹气。   崔氏啐了口,“俺家以前也交了不少钱,是不是也能吃……”   “啪!”杨氏拍着桌子,“老娘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吗?你们以为你们交的那点钱够干啥?天天大鱼大肉的伺候着你们还嫌东嫌西,老娘是倒了什么霉要养着你们一群讨债鬼?!”   “娘,俺家可没少交,孩儿他爹赚的银子可都给你了!”崔氏讪笑着瞪了傅明礼一眼,“这不是说五弟呢,他这以后可是要在家白吃白喝的……”   “三弟妹,这话五弟可不高兴了……”蒋氏笑。   “二嫂三嫂不用说了,我来见爹也是为了这事。”傅明礼淡淡看了两人一眼,扶着儿子跪在傅老爷子和杨氏正中间,郑重磕了个头,“儿子不孝,爹,您将儿子分出去吧。”   三兄妹同时一喜,随着自家爹跪倒在厅中。   傅明礼垂着头,淡淡道,“如今儿子已不是秀才不能去镇上教书,没有银子交到公众做家用,也不能下地干活,帮不了家里,以后怕只能替人抄个书度日,实在不想成为爹娘的累赘,爹,您让儿子分家另过吧。”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047 真心假意,是非   厅内再没有人开口说话,几个兄弟妯娌各怀心思,目光神色不一。   傅明义叫着,“五哥,不能分家啊!你现在做不得重活,分了家嫂子和几个侄子侄女吃啥喝啥啊?有兄弟在,咋能让你们一家分出去饿肚子……”   傅明信也着急的抹了几把额头的汗,吞了好几下唾液才张口蹦了一句,“不……能分家。”   何氏跟着丈夫连连点头,看向傅云杉兄妹的目光透着怜惜。   崔氏撇了撇嘴,大嗓门毫不客气的挤兑着,“咋地?老四老六你俩要给老五养娃子?先说好,可别拖累俺们!俺家三郎眼瞅着就到说亲的年纪了,可一分闲钱都没有……”   “三嫂!”傅明义喊了声,气恼道,“三郎和五郎哪次出事不是五哥出面保的他们?再说五哥这是为大哥和三哥受的伤丢的功名!你咋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也不怕遭报应……”   崔氏也恼了,“老六你啥意思?俺遭啥报应?!这话又不是俺先说的,大哥不也嫌老五不能干活不能给家挣钱吗?俺咋了!俺家男人要不是被人骗了会动手打人惹到县太爷的小舅子吗?你不说别人,咋专捡俺们说!”   “你……”傅明义脸色涨红,愤愤的瞪了眼傅明忠,傅明忠耸耸肩,笑嘻嘻道,“老六,这可真不能怪我,是大哥让我上的,是吧,大哥?”   “老三,手在你身上长着,你不去,你大哥还能逼着你去不成?”周氏轻嗤了声。   傅明孝瞥了眼跪在地下的傅明礼,神色淡淡,似是没有听到傅明忠的话,抬头去看上座的傅老爷子。   傅明悌和蒋氏齐齐撇嘴,似是对傅明孝和傅明忠夫妇的行为不耻,却聪明的没再说一句话,坐着继续看戏。   傅云杉在心里狠狠啐了傅明孝夫妇和傅明忠夫妇几口,人贱不丢脸,丢脸的是贱人还矫情,啊呸!   “老六,你跟着参合啥?”杨氏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瞪了傅明义一眼,又去看傅老爷子,眸子里似闪着某种喜悦。   “你、你们……”傅明义似是发现这些人根本说不通,唉了一声一屁股蹲在傅明礼附近,表情沮丧懊恼,“五哥,我真对不起你……”   傅明礼朝他安抚一笑,并不出声。   几个小辈在各自的父母身后小声嘀咕着,间或传来几声轻笑,傅迎春不知跟傅琥珀低语了什么,傅琥珀朝傅剪秋投来轻蔑的一笑,一句清晰的话传到傅云杉耳中,“五哥没了功名,剪秋那丫头肯定嫁不了秀才了,到时候就让表姐带她去府原城,春丫头你还担心啥?”   傅云杉细眉微蹙,她姐嫁不嫁秀才跟去府原有什么关系?   傅迎春低低笑了,小声许诺了傅琥珀两件饰品,又说了几句什么,傅琥珀看向兄妹三人的目光更加轻蔑了,还轻轻哼了一声,“不就一个方子吗?大哥还稀罕它不成……”   话未落,傅明孝一记狠厉的目光就射了过去,傅琥珀吓的当下就住了口,哇一声跑到杨氏身边,“娘,大哥瞪我,我又没说错,那方子本来就是杉丫头想的,分了家当然是归他们家……”   傅明孝皱眉,“小妹说的什么话?爹娘何时说要分家了?”   傅云杉暗叫一声,坏了!她怎么没有想到傅明孝会因为舍不得那个方子带来的巨额利润而不同意分家!不知道这时候她说将方子配料多少告诉他,还管不管用?   果然,傅老爷子闻言微怔了怔,接着长长叹息一声,语气有些服老,“老五啊,你这是还记恨爹娘啊!自古长者在不分家,你这是在怨爹啊……”   “爹,儿子不孝,儿子这身病实在怕拖累了爹娘……”傅明礼眼圈有些红,为傅老爷子难得的低头。   傅老爷子摆手,“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有什么委屈都藏在心里,唉,你们翅膀硬了,爹娘老了……”   “不,爹,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分了家儿子一样会孝敬你和娘的……”傅明礼膝行两步头抵在傅老爷子的鞋子前面两个巴掌处。   崔氏撅着嘴嘀咕了句她以为只有她自己听见实际上响彻整个大厅的话,“自己家都养不活了,拿啥孝敬,切。”   傅明礼涨红了脸,“三嫂,我……我还能帮人抄书……”   傅云杉黑线,这崔氏是傅老爷子请来的逗比吗?   傅迎春、傅半夏轻笑一声,傅琥珀却真的笑出了声,“就是就是,五哥,你当着秀才一个月往家交五两银子,抄书一个月能抄几个铜板?”   傅明礼笑了笑,垂下头,不再说话了。   傅老爷子轻咳两声,似在斥责几人,“都给我住口,瞧瞧一个两个说的什么话?”又低着声音一副慈父状,“老五啊,爹知道你的顾虑,你啊别管别人怎么想,平时该怎样还怎样!能交多少钱就交多少钱,家里断不会少了你家的吃喝的!”   杨氏眸色冷厉,看了一眼傅明礼,垂放在膝盖上的头一把攥住了衣角,掐的紧紧的。   “爹,咋能这样啊?”崔氏还想说什么,看到蒋氏似笑非笑的盯着傅明孝看,皱皱眉不说了,只悄悄拽了自家男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我也赞成。”傅明悌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老五啊,爹和大哥都是为你好,现下有杉丫头的调料方子赚的银子,家里哪还能真缺你家那几口吃的,你啊,放宽心养病才是。”   “是啊,老五,二哥说的对,那方子赚钱着呢,你说你分啥家啊。”傅明忠也跟着笑嘻嘻道。   傅明义也笑了,颠颠儿的从地上爬起来和傅明信一起去扶傅明礼,“五哥,我就说爹娘不会不管你家的,这样多好,你以后就好好养身子,啥也别管……”   “老五,兄弟们在一起有照应……”傅明信枯瘦的脸笑皱在一起,却是真心觉得自己弟弟不分家的好。   傅明礼笑的发苦,心里也明白不能分家的关键在哪了,叹了口气很是愧疚的去看三个儿女。   傅云杉哀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揉了揉跪疼的膝盖,朝自家爹投去一个安抚的笑,将身边发愣的傅思宗和傅剪秋都扶了起来。   傅思宗和傅剪秋脸色哀戚,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失望,很没精神的任傅云杉拉到何氏身后跟桔梗和鸢尾站在一起。   何氏高兴的安慰着三兄妹,桔梗和鸢尾却也一脸失望的看着他们。   ☆、048 娘家二嫂,疼女   接着,傅明孝夫妇也表示了没有分家的欣慰,还让他们有困难尽管开口,傅明礼笑着应了,傅云杉看着觉得自家爹笑的好累,忙一把过去扶了,大叫一声,“爹,你怎么了?你千万不要晕倒啊……”   傅明礼身子一歪,配合的倒在了傅云杉怀中。   傅明孝皱眉不着痕迹退了一步,傅明信和傅明义慌忙上前将傅明礼抬回了外院倒座房。   几人刚安顿好傅明礼,王婶和另一个中年妇人扶着楚氏恰好回来,明明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身材消瘦的还不如那名中年妇人。   看到傅明礼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时,楚氏连日的担心害怕化为泪水,汹涌而出。   傅明礼笑着拿了帕子给妻子擦泪,“娘子,别哭了,为夫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楚氏握着他的手依旧泣不成声,傅明礼颇无奈的对她身旁的中年妇人点了点头,“有劳二嫂照顾我家娘子……”   “都是亲戚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中年妇人打量了一番他的脸色,皱着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生的日子没过几天,又开始闹了?”   傅明礼有些尴尬,苦笑着摇头,“是我让娘子和孩子受苦了。”   中年妇人还想说什么,楚氏忙收了泪转头道,“二嫂……”   “行啦!嫂子不说了。”中年妇人正是楚氏娘家二哥的媳妇,姓方,一副泼辣脾气,是镇上一家镖局的女儿。   “二舅妈,我爹一回来就找我爷奶分家了,是大伯不肯……你不要怪我爹,怪我吧。是我的调味方子惹的错,大伯怕分家了我不给他调味料卖钱才怂恿爷爷不分家的。”傅云杉垂着头,恨不得打自己几下,她若是谨慎些没把方子的事泄露出去,或者干脆就把方子给傅明孝,今天这家就肯定分了!   方氏狠叹了口气,瞪了眼后院的方向,将傅云杉搂入怀中,“我都听你娘说了,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为这个家着想,是那些小人贪得无厌。”   傅云杉眸子一湿呜呜哭了,心里把自己骂了千遍万遍,傅剪秋和傅思宗瞧着妹妹哭的哽咽,也默默的掉着眼泪,他们虽然对这次分家不成很失望,却一点也没有怪罪妹妹,这些天,他们看的清楚,要不是有妹妹一直撑着,他们这个家早散了……   “哇啊……二、二姐……”小八扒着傅云杉的裤脚也哭的凄惨。   夫妇俩都默默的红着眼眶,倒让方氏又心疼起来,“都是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这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心咋就都偏到大房去了!我楚家的闺女咋就这么让他们糟践!不行,我得去问个清楚……”   “二嫂,不要!”楚氏忍着泪拉住方氏,“是我心甘情愿的……”   方氏跺脚,看着小姑子委屈求全的样子,又气又心疼,好半响,别开头擦了擦眼角,“嫂子知道你心善,可有时候人善被人欺,你们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几个孩子想想啊!”   “二嫂说的是,是我对不起几个孩子,请岳父岳母和二位哥哥嫂子放心,我以后定会好好看护妻儿!”傅明礼郑重朝方氏许诺,又去看傅云杉,“杉儿,那秘方索性……”   “都给他!”傅云杉知道自家爹的意思,忙点头。   傅明礼含笑看着妻儿女,“那就再找时间跟爹娘提分家的事,不过以后的日子会很清苦……”   楚氏喜极而泣,连连摇头,一手托着肚子,一手紧紧攥着丈夫的手,轻轻颤抖着。   傅思宗兄妹都哭着笑出了声,异口同声,“有爹娘在我们不怕苦……”   王叔王婶相视一笑,方氏大笑,“我爹的镖局正缺一个文房先生,三妹婿若是不嫌工钱少,等分了家身子好利落了就去吧,好歹能养活你们一家。”   “二嫂……”楚氏感激的回头,“这怎么使得?”   方氏笑,“我爹那是真缺人!若不是三妹婿丢了功名,当文房那是天大的委屈,我爹能捡着便宜,不晓得会多开心。还是说你们看不上……”   楚氏和傅明礼忙摇头,“不敢不敢……”   方氏大手一挥,爽利道,“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就找人给我爹捎信儿,你们这边完了事也赶紧通知我一声,爹娘和你两个哥哥也很担心你们。”   “多谢二嫂。”   方氏没再多呆,又安慰了一番出了外院,瞧着傅家的浮屠影壁,有心去找那偏心的老头老太为自家小姑讨个公道又怕以后小姑日子更难过,最后狠啐了口,踹了那影壁一脚才出了傅家,一路往家赶去。   方氏这边刚出了傅家,杨家表姑就进了外院,娇娇弱弱的朝夫妻俩福了礼,笑着坐了,唤侍候的丫头送上礼物,是几样补血益气的补品,傅明礼夫妻觉得太贵重不敢收,表姑锁着眉头娇嗔,“都是一家兄妹,妹妹只是略表心意,表哥瞧不起妹妹是……”   傅明礼无奈只得收了,杨家表姑这才笑了,与夫妻俩闲聊起来,无意间提起傅剪秋的婚事,颇为同情,还退了一对玉镯要给傅剪秋压惊,被傅剪秋死活拒了,才罢休,一会儿告辞走人。   一家人都奇怪杨家表姑的来意,傅剪秋将傅迎春伙同方之行骗她去树林想玷污她清白的事跟傅明礼和楚氏说了,两人脸色煞白后怕不已。   “畜牲!方兄为人正派怎会有如此……儿子!”似不好形容好友的儿子,傅明礼气恼的捶了下床,招手唤了女儿,轻抚着她的头,“是爹不好,看错了人。等分了家,爹娘再为我女儿寻一门好亲事,这次一定要女儿看过点头再定下可好?”   傅剪秋双眸盈泪,微微一怔,一抹红晕浮现,刚才的委屈顷刻不见,害羞的躲到楚氏身后。   一屋子人这才有了几丝笑意。   机会很快就来了……   翌日,村里派人来通知去山脚开荒,傅老爷子喊了一家人在正厅,分派了任务,崔氏就不依了,“凭啥他老五家谁都不用去啊!娘,俺家三郎昨天吃坏了肚子,七郎太小,俺也要留家照顾他们。”   傅老爷子皱了皱眉,看了眼杨氏,杨氏也有些恼,瞪了眼崔氏,“给我住嘴,不去干活没饭吃,你爱去不去!”   崔氏嘀咕了句,却不敢去问杨氏话里的真实度,不情不愿的走了。   傅云杉和傅剪秋相视一眼,笑的有些发苦,爹娘不能去,小八不能去,哥哥正在治五石散也不能断,能去的只有她们了。   只希望老太太那句话是为了吓唬崔氏才好……   ------题外话------   blx的小妖精吧,要相信小栖是亲妈啊,再掉收藏,偶上不了架,天天2000会折磨死人的。   么哒~   ☆、049 踹翻饭桌,撕破   开荒地是天启的传统,每村每年都会象征意义上开出几十亩田地,经过几年将养成为良田,为子孙留下生存之本。   双河铺村要开的这块荒地位于山脚小树林前面不远,傅家的开荒区域很快就划分了下来,约莫四五分地,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块,荒草没过傅云杉的腰身,走路极其艰难。   好不容易进了傅家的区域,周氏忙拿了帕子去给杨氏擦汗,蒋氏看见笑着轻哼了声,崔氏直接嘴一撇,朝一旁啐了口,唾沫星子险些吐在傅明忠脸上。   杨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崔氏才算消停了。   傅老爷子自是不管女眷之间的纠纷,他站在一块石头上,将区域内打量了一番,很快将男人们的重活分了,女人们的伙计则有杨氏分。   傅云杉姐妹分到的是很大一片的荒草,先割后拔,姐妹俩瞧着那一大片荒草无奈叹气,杨氏欺负起她们还真是不遗余力不要脸了!   可为了在家的爹娘,她们怎么不爽都要忍下。   恰好跟她们分在相近位置的王婶瞧见了全过程,当场就发了飙,大着嗓门以全村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对着傅老爷子皮笑肉不笑,“傅老爷子,你家这俩孙女可真能干!大家伙瞧瞧,傅老太多疼这俩孩子,分的地块就占了四分之一啊!哎呀……”王婶嗤笑一声去骂自己俩儿子,“我真是笨啊,我家这么点地光凌娃和啸娃就能干完了……”   凌娃嬉笑着从一块石头跳到另外一块石头,“娘,你要累死我啊?我才不干!杉儿姐她奶才不是疼她,他们就知道使唤杉儿姐干活……”   村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杨氏和傅老爷子身上,啧啧不断,傅老爷子脸色难看瞪了杨氏一眼,杨氏有些瑟缩的退了一步,狠剜了王婶一眼,才笑着跟正吐口水的村人解释,“王柱媳妇这话可是错了,这块是家里几个孩子都要做的,这么多孩子分这一块怎么能算多……”   村人想着傅家十几个孩子都笑了,可不是,那么多孩子分这一小块怎么能算多?   傅剪秋和傅云杉只有苦笑,家里哪个孩子会干活?是以千金小姐自居的傅迎春还是偷奸耍滑的傅半夏?几个堂哥连人影都不见,留下来的不过是她们姐妹和鸢尾姐妹罢了!   王婶还想说什么,被王奶奶瞪了一眼,才悻悻作罢。   割草的活并不重,不过小半个上午,就清理的差不多,剩下的就是午饭后将草或拔或挖连根起出来了。   午饭是杨氏和周氏送过来的,孩子是半碗菜一碗汤俩窝窝头,大人一碗菜一碗汤窝窝头尽吃,一样对待,倒是没少给傅云杉姐妹,姐妹俩接过饭眼里都有喜意,觉得爹娘在家肯定也有吃的了,大大松了口气。   傅云杉饿的狠了,吃完饭肚子还是饿,幸好王婶拉了她们姐妹过去,一人又添了半碗饭,姐妹俩才算吃饱。   下午一直赶到天将黑,石头只起了三分之一,草根也有不少,村人吆喝着三三两两的往家去,傅老爷子笑着跟人打招呼,也开始令众人收拾家什家去。   回到外院,傅云杉累的双腿打颤,前世今生啊,她第一次做这么长时间的农活,真是累死她了!   楚氏心疼的抱着肚子给女儿擦汗,眼眶微红着,“怎么累成这样?”   傅剪秋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只笑着摇头。   小八在床里侧,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到是傅云杉,立时就瘪了嘴,“二、二姐,饿……”   傅云杉眉头微蹙,与傅剪秋对视一眼,正想开口问午饭的事,就听到内院有人喊吃饭,傅云杉起身,略整理了一下,将小八抱出来,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小馋猫,午饭没吃饱吗?走,跟二姐一起出去吃晚饭……”   “奶、不给……吃。”小八乖巧的趴在傅云杉怀里,黑漆漆的大眼水汪汪的,委屈的轻轻抽噎着。   傅云杉眸光一闪,拍着小八的背,套话,“你和爹娘都没有吃午饭?”   “不给……吃……呜呜……”   “杉儿,我和你爹不饿,你们……去吃吧,给小八留点窝窝头……”楚氏笑着,想接过傅云杉怀中的小八。   傅云杉瞬间红了眼眶,紧抱着小八不松手,目光投向内院的方向,冷冷一笑,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轻声道,“没事,我带小八一起去,爹娘等我端饭回来吃。”   楚氏想阻止,傅云杉却一扭身错开了她,走出外院,傅剪秋察觉到妹妹的不对劲,忙跟了出去。   内院,一家人都已经开吃了,鱼香茄子、红烧肉、酸辣土豆丝、韭菜鸡蛋、白绿相间的青菜豆腐汤,真是好生活!   看到姐弟三人过来,何氏笑着挪了挪地方,杨氏哼了一声,何氏瞬间低下了头,傅云杉也不说话,只朝何氏笑了笑,小心的将小八放在地上,去灶屋拿了海碗和筷子,到饭桌上就开始夹菜!   杨氏“啪”放下了筷子,“傅云杉,你做什么?”   傅云杉头也不抬,一盆一盆的夹着菜,眼看盆中的菜下去不少,大海碗已装了大半碗,杨氏恼怒的劈手就去夺,傅云杉后退一步,杨氏扑了空,手险些探进汤盆里。   “你这该死的丫头!还不给我住手!”杨氏站起身朝傅云杉扑过来。   傅云杉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飞快的闪到傅老爷子背后,躲过了杨氏开始捡傅老爷子桌上的菜,专捡红烧肉和鸡蛋,七郎不依的大叫,傅明孝拍桌而起,一把揪住傅云杉,夺了她的碗,将她狠狠甩在地上,傅云杉也不吭声,起来去灶屋又拿了一个海碗和筷子到桌上捡菜。   傅明孝额头青筋暴涨,回头就朝外院吼,“傅明礼,你教的好闺女!连顿安生饭都不让爹娘吃,这就是你的孝顺……”   “大伯不要喊了,我爹没吃饭,就算想说什么也没有力气……”傅云杉将碗放在饭桌上,忍着怒气冷冷道,“我想知道,不让我爹娘吃饭是谁做的主?”   傅老爷子皱眉看了她一眼,似在极力忍耐她的态度,他向来认为媳妇孙女都归自家婆娘管,一直恪守从不逾距。   杨氏还没说话,崔氏已笑道,“杉丫头,你奶不是说了嘛,不去干活就没有饭吃……”   “那我倒要问问,这桌位上真正干活的有几个?”傅云杉抬手指着傅家几个孙子辈男丁,“他们为什么能坐在这里吃饭?!”   “我让他们吃的怎么了?”杨氏的目光阴冷。   傅云杉笑了,轻轻点着头,“是了,他们不干活都能吃,我爹娘自然也能吃!爷,是不?”   傅老爷子眉头皱的更紧,杨氏更怒,“我说不能吃就不能吃!他们是儿子儿媳还是祖宗?还要亲爹娘伺候不成?”   外院传来傅明礼凄厉一声喊,“爹啊!娘啊……”   傅云杉端碗的手险些不稳,垂头快速捡了几个菜拿了几个窝窝头放到菜上面塞到傅剪秋手里,“走。”   傅剪秋会意,一手抱起小八,一手端着碗回了外院。   傅云杉扫了圈边吃饭边看笑话的傅家人,冷笑一声,毫无预兆的抬脚踹向饭桌,一脚一个,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精心准备的饭菜都泼在了地上。   “既然不能吃,那就都不要吃了!”   他们既然不要脸皮,她又介意什么?不如就撕破罢!   ------题外话------     ☆、050 忍无可忍,反击   “傅云杉!傅家岂容你放肆!”傅明孝怒不可遏,紧走几步抬手朝傅云杉挥去,傅云杉冷冷一笑,一把扯过被吓呆的傅迎春,“啪!”清脆的巴掌伴着女子的尖叫响彻整个傅家。   傅迎春整个人都被打翻在地,娇柔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啊!好疼……爹,你为什么打我?”   显然是没有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爹明明要打傅云杉,怎么临了却是打在了自己脸上。   “杉儿,你咋拉你大姐来挨打?大哥明明打的是你……”傅琥珀扶起哭叫喊疼的傅迎春,拧着眉去瞪傅云杉。   傅迎春立即反应过来,伸手就想去撕傅云杉,傅云杉摊了摊手,后退两步,笑了,“大伯果然很‘疼’大堂姐,啧啧……”   “傅云杉!”傅明孝瞅着女儿脸上的手指印,心疼的很,再一听傅云杉嬉笑讽刺的话,更是生气,不管不顾的又上前扬起大手。   “啪!”   “大伯,你打我干啥?”傅三郎嗷嗷叫着,“娘啊,可疼死我了,大伯好狠的心……”   “他大伯,你咋回事?打云杉咋打到俺儿子身上了,你是对俺两口子有意见咋地?咋能这么欺负孩子,你要打,就打俺!看村里人咋说你这个当管事的大哥……”崔氏瞧见儿子脸上的手指印,嚎叫着往傅明孝身上冲。   傅明孝一巴掌下去,以为打到了傅云杉,却冷不丁被崔氏撞到一旁的树干上,身体某个地方发出“咔嚓”声响,傅明孝瞬间疼出一头汗,他的腰!   这个看不清发展的婆娘!   “老三,还不把你媳妇拉走!”   傅明忠笑嘻嘻的扯着自己媳妇,“大哥,你这手咋没个准儿,这一巴掌一巴掌的净打自个儿人啊……”   傅明孝冷视身后再没人的傅云杉一眼,笑的阴冷,“傅云杉,你有本事就站着别动!”话落,忍着腰痛朝傅云杉走去,连打两巴掌的手已发红,可见他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傅云杉挑眉,他在说什么鬼话?他打她还让她别动?   斜睨了眼身后的衣角,傅云杉消瘦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好呀……”   眼瞅着傅明孝再次扬起巴掌朝她打过来,她眸子清冷,下一瞬,蹲下往旁边挪了一步,还‘好心’露出一只脚稳住傅明孝前倾的身子。   “啪!”   “啊!”   巴掌声、惨叫声混在一起,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父子俩,惊呼出声。   “爹!”   “爷……”   院内乱成一团,傅云杉拍了拍鞋面上的土,慢慢站起身,看着狼狈跌倒在地,一身锦衣压在傅老爷子身上的傅明孝笑,“啊?大伯,真不好意思,我上次被你踹了一脚心口就时不时的疼,刚才疼的没站稳,要不,你……再打一次?”   “你……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连你亲爷亲大伯都敢打……”傅明孝气的瞪眼,指着傅云杉骂。   傅云杉收了笑,嗤笑,“这种罪名我可担不起,大伯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打我,我可一个手指头都没碰到你……”话一顿,意味不明的瞅了眼傅迎春,语带思量道,“难道是大伯觉得春儿姐勾引方之行不知廉耻才以借打我为名动手打的春儿姐?啧啧,那三郎哥不就是无妄之灾了吗?”   一副为傅三郎抱不平的模样,听的傅家众人个个面色古怪的盯着她瞅,傅云杉毫不在意,这话别管别人信不信,崔氏是听进去了,也奇迹的信了。   “好呀,傅明孝,俺叫你一声大哥,你居然为了你不要脸的女儿打俺儿子,俺……俺跟你拼了!你打俺儿子,俺……俺打你娘们……”崔氏啊呜一声扑过去就揪了周氏的头发,两人在土地上翻滚,可怜周氏一身素绸顷刻间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傅云杉笑着,眸子里却无一丝笑意,缓缓扫过院子里的傅家人,最后定在傅明孝脸上,似笑非笑,“大伯,爷真疼您,瞧您一直压在老爷子身上,他一个疼字都没喊呢,这要换做其他伯叔可就……呵呵……”   傅云杉依稀记得,二伯有次脚踝受伤,不小心跌倒擦着了站在他身后的老爷子,险些将老爷子撞倒在地,是险些!老爷子当时就沉了脸,连着一个月一文钱都没给二伯,二伯刚起步的生意覆灭。   这话一出,傅明悌夫妇看戏的脸顿时黑了,冷嗖嗖的剜着傅明孝,蒋氏冷笑,“你大伯是家里的顶梁柱,那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心尖上的人,我们这些人算什么,也就是个挣钱的东西,不能挣钱……还不跟你爹一样被挤兑的没有活路……”   “老二媳妇,你胡说什么?”傅明孝沉脸指责,“老二,别听你媳妇……”   傅明悌别过头,看也不看傅明孝。   傅明孝阴沉着脸扶了傅老爷子起来,怒瞪傅云杉,“傅云杉,你这个……”   “大伯想骂什么?”傅云杉仰着脑袋,小脸带笑,周身却有着一股冷气流动,傅明孝眉头蹙起,觉得这个侄女这几个月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一直阴阳怪气不说,对他们也比以往犀利强势,难道真是自己那一脚将她的胆儿都踹出来了?!   瞧着傅明孝变幻的神色,傅云杉决定无视,继续道,“听说丰华楼最近生意特别好,府城和临近几个镇的丰华楼分店的掌柜都来求东家多送点香辣鲜……”   “你想干什么?”傅明孝身子一僵,厉声吼。   傅云杉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听说大伯和丰华楼签了一年的供货合约?”也不等傅明孝回答,就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毁约要赔多少银子?啧啧……”   “傅云杉,我警告你……”   “行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傅云杉扫了一圈傅家人,冷声道,“分家时我自会交出调料秘方,但从今日起,少我家人一口饭,调料就别找我配了……”稚嫩的声音平添了七分威胁的味道,“听说违约金很高,当然是谁签谁赔了!至于……”她微微一笑,“这配方……我宁愿告诉路边的乞丐也不会告诉傅家人!”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小妖精们,再有四五章就到分家啦,屏住呼吸,千万不要拍我~   小栖滚了~么哒~   ☆、051 楚氏动心,外嫁   话落,转身往垂花门走去。   “你这个小贱人……”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站住!”   杨氏、傅明孝、傅老爷子同时开口。   傅云杉顿住脚步,“爷,有事?”   傅老爷子眸色复杂的看着傅云杉的身影,叹了口气,“今天的事是你奶不对,以后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了,让你爹安心养病。咱傅家不缺他那点吃的。”   傅云杉嗯了声,快步出了垂花门回了外院倒座房,进了屋才心有余悸的哆嗦着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能说她刚才真的很害怕被人围攻吗?   她心里再怎么成熟,现在也只是一个一米多点的小屁孩儿,消瘦弱小,除了一张嘴,别无其他。   傅明孝、杨氏、周氏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她,要是那三巴掌里面有一巴掌能打到她、她稍露出害怕的神色,他们肯定会群起……   身子越抖越厉害,傅剪秋忙上前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杉儿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好一会儿,傅云杉才平复了心情,朝姐姐笑了笑,起了身,正看到傅明礼胸前被子上的一滩血,想起在内院听到的那一声凄厉叫喊,眼中的泪瞬间流了出来,扑到床前,“爹……”   傅明礼笑容发苦,安慰着女儿,“杉儿不哭,爹没事……”   “爹,你别说话了,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吧。”傅剪秋端着海碗站在傅云杉身后,担心的看着傅明礼。   傅明礼摇头,“爹不饿,你们和你娘吃吧。”   楚氏靠在另一头的床头上,红着眼眶,瞧见女儿瞅自己,忙挤出一抹笑,“娘也不饿……”   傅云杉看着碗里的六个窝窝头,抹了眼泪,拿起窝窝头分,“爹两个,我们和娘一人一个,咱们一起吃。”   小八扒着傅云杉直点头,“一人……一个。”   夫妻俩相视一笑,傅明礼目光幽幽看了眼后院的方向,眸子里说不出的伤,楚氏安抚的朝他笑了笑,示意了眼前的几个孩子,傅明礼忙收了神色,露出温和的笑容。   后院传来唧唧歪歪的骂人声,声音不是很大,隐隐约约听不真切,没过多久,傅琥珀端了两个海碗和十个窝窝头送进了外院,“五哥,爹让我送过来的,还让我告诉你好好养伤,侄子侄女还要你教呢。”   临走,气呼呼的瞪了傅云杉一眼,哼了一声。   傅明礼有没有多想傅云杉不知道,但她多想了,傅老爷子这话是在敲打她爹好好管教他们兄妹啊,呵,跟自己的亲儿子也玩这套,真是三十六孝好亲爹!   反正她是狠了心了,哪怕以孝为天的爹以后打她骂她不认她;哪怕以夫为纲的娘以后气她恼她不理她,她也绝不再忍着了!   古人有云: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一家人又将剩下的两海碗菜和窝窝头吃了干净终于饱了肚子,将碗送去洗涮,收拾停当正准备睡觉,杨表姑来了。   先是替自家姑妈委婉表示了歉意,又殷切询问了傅明礼的伤势状况和楚氏大约生产时间,才笑着叹口气,“唉,说起来,我家帧儿今年刚六岁,一直想带他回来见见姑母和几个堂哥堂弟,可惜……”话锋一转,声音清冷尖锐,“可恨大夫人生不出儿子,居然活生生将我儿推入河中,等丫鬟仆子发现救上来已经……”   旁边的丫鬟递了锦帕给她,语带哽咽道,“姨娘,您别哭坏了身子,小主子在天有灵定不愿看到您这般伤心难过的。”   楚氏也在旁劝慰,“是啊,人死不能复生,妹妹不要因此连累了身子。”   “五表嫂……”杨姑妈拭去睫毛下的一颗泪珠,表情哀戚道,“我年幼离家,一直是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了骨肉却又叫人害了,想找个亲人说句话都没有……”   楚氏叹了口气,“你若是嫁的近来往也方面,府原那么远,来回折腾,真是苦了你了。”   “可不是吗?奴婢说句越距的话,姨娘这样太不爱惜自己了,既是想娘家人,不如一年接一趟家里的各位夫人和表小姐去咱们府原玩,五表夫人觉得如何?”杨姑妈身边的丫鬟笑意盈盈,将目光投向楚氏,杨姑妈的目光也殷切起来。   楚氏怔了怔,瞧着乖顺站在一旁的两个女儿,笑了笑,“秋儿到了说亲的年纪不方便外出,杉儿又是个爱闹腾的,去了倒是给你添麻烦。”   傅云杉囧,她在自己娘心中的形象居然是个闹腾的主儿……   杨姑妈也跟着笑了,“瞧五表嫂这话,我看杉儿这丫头是个伶俐的主,说不定以后你和五表哥还要享她的福呢,再说,府里我有自己的院子不受他人管束,她就算再闹腾也有我撑腰,除非她能翻了天,那我可没辙了……”   语落,轻轻笑出声,声音清脆婉转如玉珠落盘,极其好听。   傅云杉有些无语,不知道自己是该扮可爱上去撒个娇?还是不动声色坚定她爱闹腾的立场?   傅剪秋在旁无言的笑,被傅云杉发现偷偷捅了她一下,被正说话的二人发现,杨姑妈拿了帕子掩住嘴笑的更欢,好一会儿才停了思筹着压低了声音道,“秋儿的亲事……五表哥和五表嫂有什么打算?”   楚氏摇摇头,表情有些不好,“最近事多,过了今年再说吧。”   “五表嫂还是要抓紧时间,秋丫头这两年正是许亲事的关键,可不能因事耽误了。”杨姑妈面带关切,似又想起什么,道,“我回来之前倒是听我家老爷提过府城几家公子都到了寻亲的年纪,年龄倒是跟秋丫头很是合适,只是……”   “只是什么?”女儿的亲事一波三折,又与人退过亲,不管什么原因,退亲有损的总是女方,再加上傅明礼又丢了功名,以后想再寻好的亲事,怕是很难。乍一听杨姑妈口中的公子就知道绝不会是普通人,楚氏竟有些动心,虽说女儿嫁去府原有些远,但自古出嫁从夫,若能嫁个好人家,也是值得的。   杨姑妈眉眼含笑,打量了楚氏的神色,才道,“五表嫂若是信的过我,我就带了秋儿去府原,找可靠的人去说,让秋儿亲自去相看,五表嫂以为如何?”   楚氏虽动心却并没一口答应,只笑着说先跟她爹商量一下,过几天再给回复,杨姑妈也不介意,又说了几句闲话才走了。   傅云杉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她给忘了!还是非常重要的那部分!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我是存稿君,亲们么么哒   ☆、052 再遇美男,算计   傅云杉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东西,只得作罢。   接下来的几日,每每见到杨表姑打量傅剪秋,傅云杉就格外不舒服,那种赤果果的审视就好像她姐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让她很是皱眉烦感。   开荒地的活依旧是挖草根,不知是那晚傅云杉的闹腾起了作用,还是傅老爷子良心发现,不但干活时除了小八和傅明礼夫妇全到齐了,每日的吃食也一点不落的送到了倒座房,甚至傅思宗的份也有。   只是傅家人看她的目光越发奇怪,带着打量和些许的恐惧?   傅云杉莫名其妙,连傅剪秋都发现了,“杉儿……”   傅云杉让她不要理会,干着自己的活任他们打量,不时坏心眼儿的逮着目光瞪回去,准能吓到某些人!   六日后,草挖干净,剩下的挖地重活就是大人的了,傅云杉跑到王婶家狠狠歇了歇。   此时,傅思宗已开始第二个疗程,隔天一副药澡,每天不间断的喝药,他大多数时间都昏沉着,吃饭也需要有人喂,人形枯瘦,让傅云杉很惊了一惊。   看到傅云杉来,傅思宗勉强睁开了眼,察觉到妹妹的忧惧,傅思宗笑了,“哥受得住。”   “哥……”傅云杉真的担心,虽然她帮他恶补了一段时间的饭食营养,但他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又连续两年被五石散瘾掏空身子且每天只吃一顿饭,他现在怕已是靠精神在支撑着吧。   傅云杉别过头,不想让傅思宗看到她眼中的泪光,她真的不想哭,可眼泪不听话。   “哥真的没事!”傅思宗急了,连声道,“哥还想考状元为娘挣诰命,当你们的屏障,哥怎么能……”   傅云杉回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是,哥哥最伟大了,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兄妹俩三两句的闲聊着,没一会儿,傅思宗就困倦的睁不开眼睛,傅云杉心疼眼红却只笑着将他嘲笑了一番,起身离开了。   王婶拉了她进屋,拍着她的手,“别担心,你哥哥一定能熬过去的,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前提是得分家。”傅云杉笑,王婶也笑,随即叹气,“你大伯要是真稀罕你的方子,就给他吧。咱分了家才有好日子过。”   傅云杉点头,傅明孝想要秘方她给就是,只是现在爹重病在床,母亲快要临盆,哥哥又在治疗毒瘾中,她刚稳住傅家那群人,暂时不想节外生枝,再说,为了给爹看病,她囊中羞涩不说还背了几百两的债,还是找机会先去趟镇上再说吧。   临走,王婶说王叔有些发烧,想讨一些柴胡来喝,傅云杉笑着应了,下午一个人跑去山上挖药。   寻好了不少柴胡和其他常见的药,傅云杉一边挖一边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秋已逝冬已临,再过不久,她跟许长清定的新奇吃食就能上市,凭她前世养成的舌头和熟知的烹饪料理,定能大赚一笔,到时候她就可以以此为基金,研发新的吃食或者……自己开个店?   傅云杉停下挖掘的动作,如果分了家,开个小吃店绝对是没问题的啊!到时候全家总动员,赚钱买田赚钱买田赚钱买田……   别怪她俗,谁让这个朝代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有了田地位立时就能提升,她是不在意背不背这个商的名头,但他哥哥要考秀才、举人、状元有个农民的地位绝对比商人强上很多!   再说,田是这个朝代的根本,买了就是自己的,怎么算都是她赚,何乐不为呢?!   正想着,冷不丁眼前一道黑影从树上坠下,“噗通”砸在她眼前。   傅云杉惊的一下蹲坐在地,喘了好几口才起了身去看哪掉下来的‘人’。   是个男人!   看着有些熟悉的面孔,傅云杉笑出了声,这可不就是上次她为救哥哥时挖柴胡遇见的那个美男子吗?当时匆匆一眼,只觉得他很漂亮,没有多打量,此刻才看清了。   男人二十二、三的模样,白里透红的脸庞,斜飞的英挺剑眉,纤长浓密的睫毛,薄厚适中的唇,只可惜额头似被利器所伤,划了小半个额头,些许干涸的血痕还在伤口两侧没有清洁干净,将他倾国倾城的美貌瞬间拉成了负分。   “嗯……”男人轻声低吟着,左手抓着右胳膊,眉头锁成川。   傅云杉碰了碰他的额头,叫声糟糕,这温度绝对是在发烧,还是高烧啊!怪不得她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脸红的异常。   肯定是因为额头的伤没有处理好发炎引起的发烧,傅云杉瞧了瞧自己刚挖的柴胡,嘀咕了句,“怎么两次挖柴胡都要分你一份。”   “嗯……”男人依旧在低吟,抓着右胳膊的手隐隐泛出白色,他抓的地方瞬间有浓稠的颜色将黑衣染湿。   傅云杉一惊,忙撸开他的衣袖,待看到还卡在肉里的箭头时抽了口冷气,箭头周围的肉分明已经腐烂了,那么一大片,再不治疗,他会没命的!   傅云杉叹了口气,“我上辈子也没欠过你啊。”   认命的将周围看好的柴胡和中药挖了出来,又找了一些鱼腥草,装到篮子里一路跑下山去了王婶家。   喊了王啸和王凌弄了个木板,煮了柴胡,三人去到山上,喂男人喝了一大壶柴胡药,又等到天黑,才抬着他回了王家。   请了李郎中给男人拔箭挖去腐肉,上药,直到男人昏沉着睡去,李郎中说,“行了,等明儿个烧退了,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傅云杉不由苦笑,若是现代,打几小时点滴就没事了,放在这里就是要命的伤病,她以后可得注意,有啥也别有病!   又灌了一次药,傅云杉才回傅家,刚进外院,就听到垂花门旁的走廊上有人说话,“那秋丫头被方家退了亲,想要再找好点的亲事,怕是极难了,要是真能跟着你去县丞做个通房倒是你给她的造化……”   “侄女只是给她个机会,造化什么的就看她自己了。”杨表姑笑的娇气,似是拿帕子捂着唇,“她若能得了我家老爷的喜爱,一举得男,我再养在我的名下,到时候,县丞一样是我的天下。”   “呵呵……”周氏笑的有些诡异,“表妹想的简单,老五和楚氏怎么会答应让亲闺女去当姑父的通房,何况还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我怎么会笨到跟他们说让傅剪秋去当通房,我告诉她说帮她选几家公子,楚氏当时就动心了,我再加几把火,这事就成了,等他们知道,剪秋说不定早有孕了,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还怎么闹腾……”   傅云杉只觉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小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拿过门口的扁担就往内院冲。   “杨桂云!”身后传来楚氏凄厉的吼叫,“我女儿就算被人退过亲也是清清白白的,是你亲外甥女,你怎么忍的下心让她去做老头子的通房?!”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我是存稿君,亲们么哒   ☆、053 母女上阵,怒打(有福利哟)   一道青色身影从傅云杉身边冲过去,在她愣神之间,“啪啪”清脆的两道耳刮声响起,紧接着一声尖叫痛呼从走廊传来,“啊!五表嫂,你打我……”   贱人,打的就是你!   “姨娘……啊!姨娘,您的脸……”一个小婢女惊呼着。   “楚氏,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居然敢动手打我侄女?!”杨氏狠声喝道,“给我打她!”   傅云杉三步并两步冲到后院,一眼看见杨表姑身边的婢女抬起了手要打楚氏,手中的扁担“啪”打在婢女抬起的胳膊上,婢女惨叫一声捂着胳膊跌在地上。   “疼!啊……姨娘、老太太,奴婢的胳膊好疼,您要替奴婢做主啊……”婢女惨白着脸朝杨表姑和杨氏哭求着。   杨氏气的指着傅云杉大骂,“小杂种,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杉儿,快把扁担放下,这当着你奶的面打你表姑的人说出去多不好?”周氏笑着要伸手夺傅云杉手中的扁担,傅云杉冷笑一声,瞟了她一眼,目光清寒冷冽让周氏脸上的笑瞬间僵住,讪讪然的缩回了手。   楚氏伸手将女儿拉回身后,盯着杨氏道,“娘刚才唤杉儿什么?”   “小杂种,小贱人!”看到楚氏居然露出质问的神情,杨氏更加恼怒,“一群不要脸的东西,老娘给你们吃给你们喝,还敢摆脸色给老娘瞧……”   “我是爹的女儿,是奶的孙女,孙女是小杂种,那奶是老……呵呵……”傅云杉探出头,朝杨氏呵呵笑了两声,杨氏怒不可遏,“呸!你是谁孙女?谁倒了八辈子霉才做你奶……”   周氏脸色一变,扯着杨氏的衣服,“娘,小孩子童言无忌,您别气糊涂了什么话都说……”   “你给我走开!她哪里是童言无忌,她这分明是要气死我!看我今天不打死她……”杨氏一把推开周氏,颠着小脚上前就想将楚氏推开去拽傅云杉,傅云杉眼疾手快扯着自家娘侧身让过,杨氏一手落空,身子正前倾,“噗通”栽了个嘴吃泥!   走廊内一片静寂,傅云杉眉眼掠过一抹笑意,楚氏双手护着肚子,脸白了几白,杨表姑微张着口,周氏嘴角撇了撇,面上却似吓坏了,赶紧将杨氏扶起来。   “傅云杉,你这个贱种!”杨氏愣愣的被周氏扶起,张牙舞爪的伸着手想去挠傅云杉,傅云杉冷嗤一声,看着周氏。   周氏心里咯噔咯噔的,知道自家男人赚的调味料还需傅云杉的秘方,此刻哪敢放杨氏去碰傅云杉,要让傅明孝知道是她搅黄了他的生意,他不定怎么发落她?!   想到傅明孝的手段,周氏轻轻抖了一抖,将杨氏拽的紧紧的,笑着安抚,“娘,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老爷子可要心疼了……”   杨氏挣扎的动作僵住,好半响,狠狠瞪着傅云杉,哼了周氏一声,甩开了她的搀扶,周氏尴尬的朝傅云杉笑了笑。   傅云杉一阵恶寒,为周氏点了个赞,又坏心眼的想着,利用傅老爷子压杨氏的方法是不错,就是不知周氏这种做法用多了,杨氏还会不会拿她当特殊体对待?   杨桂云看着发生的一切,秀眉微蹙,一双眸子暗里打量了傅云杉数次,却一句话也没说,此刻见杨氏甩了周氏的胳膊,忙踉跄着扶起杨氏,语声凝咽,“姑母,都是侄女的错,罢了,孙女回娘家村里去寻个漂亮姑娘……”   “你放心,姑妈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的,傅家还轮不到她楚氏做主!”杨氏拿自己满是尘土的手轻轻拍了拍侄女,转头怒视楚氏,却丝毫没看到杨桂云盯着被她弄脏的那块,拧紧了眉头。   “你给剪秋收拾收拾,月底就让她跟桂云一起去府原……”   楚氏气红了眼,泪珠滚落,“娘!秋儿是您亲孙女啊!您怎么能这样作践她?!”   “我怎么作践她了?她跟着桂云哪里不好?她要是有福气生了儿子,记在桂云名下,那县丞府还不是她们姑侄俩说了算!”杨氏撇着嘴,“县丞年纪是大一点,但好歹是个官,她过去了也是吃喝不愁,也能帮老大向府原的傅家管事说上几句话!你有什么不情愿的?还想着要攀高枝找个秀才爷当你女婿?也不看看你家现在的情况……”   “我不愿意!”楚氏深吸一口气,打断杨氏的话,“我闺女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绝不会嫁给一个老头子当个没有名分的通房!”   “由不得你!”杨氏跳脚,“我说嫁就嫁……”   “我不嫁!”傅剪秋从垂花门走进来,满脸都是泪,看着杨氏道,“奶若要逼我,那就抬着我的尸体去吧!”   杨氏大怒,“反了天了!想拿死威胁我?那你就去死,死不了就给我嫁!”   傅剪秋凄惨一笑,抬脚就朝走廊柱子撞去,傅云杉惊出一头冷汗,大叫一声,“姐!”小身子飞奔着将傅剪秋扑倒在地,“姐……”   楚氏的脸刷白着,一双腿抖个不停,周氏忙上前扶了,在杨氏吃人的目光中,安抚楚氏,“弟妹,深呼吸……”   傅剪秋流着泪,抱着傅云杉哭,傅云杉拍着傅剪秋的背,低声安慰,“姐,别哭,有我在呢!只要你不愿意,谁也别想通过我逼你……”   杨桂云暗暗朝杨氏翻了个白眼,换了笑颜走到二人面前,拿帕子去擦傅剪秋脸上的泪,“好了好了,都是表姑的错!表姑是想着你爹不能干活家里又没进账,想让你跟着我去府原,你到时候在府里站稳了,也能每个月拿些钱回来,本想等到府原再告诉你实情,既然你不愿意,这事就作罢,以后表姑再不提了!好姑娘,别哭了,这么哭可一点都不好看了……”   傅云杉意外的朝杨桂云看了眼,恰好对上她水池一般清澈的目光,似真诚满满,不由对这个女人提防起来,朝她露了一个笑,将自家姐姐扶了起来。   这边杨氏不愿意了,大声道,“桂云,她能跟你去享福那是她的造化!你管她愿意不愿意……”   “娘啊……”外院突然传来傅明礼的一声凄厉哭叫,接着哑然。   “爹!爹……”小八的哭叫声传来,“娘,吐……血……”   爹吐血了!   傅明礼的病情有多重,傅云杉是最清楚的,现在是养伤的关键时刻,最是受不得这种刺激,当下,转身就往倒座房冲,一边冲一边对傅剪秋喊,“姐,快去请李郎中,爹吐血了……”   楚氏摇摇欲坠,险些站立不住,身子的大半重量都压在周氏身上,手掐着周氏的衣服,结结巴巴道,“大、大嫂,扶……我……”   周氏苦不堪言,却不得不应了扶着她慢慢回前院!   李郎中摇头叹气,“傅秀才这是受了刺激,一时承受不住才吐血昏厥……唉……”   “李大叔,我爹没事吧?”傅云杉问。   李郎中瞥了眼杨氏和周氏,皱了皱眉,严厉道,“气血上涌,心脉之血吐出,你说有没有事?”看到一家人着急的模样,心下怜悯,又安慰道,“幸好吃的药都是养身补气的药,只要不再受刺激,会慢慢好起来的。”   傅云杉猛吐了口气,放下心,“谢谢李大叔。”   李郎中点了点头,叹息着离开了傅家。   “各位都是贵人,免得沾了病气,还是请回吧!”傅云杉冷眼扫过杨氏三人,杨氏想发火,周氏和杨桂云一边一个将她半劝半拉回了后院。   楚氏呜呜哭出声,第一次对着傅明礼抱怨出声,“相公,你快醒来,救救咱们的儿子女儿!这日子没有办法过了!咱们分家、咱们分家!饿死是咱们自己的……”   傅剪秋搂着小八也轻声抽泣着,傅云杉红着眼眶别开头。   第二日,吃过早饭,傅明礼还没醒过来,杨氏指挥了傅云杉去河边洗衣服,傅云杉带了小八出门,傅剪秋留下照顾傅明礼和楚氏。   近中午,傅明礼醒了来,傅剪秋与楚氏都很高兴,却见傅明礼披了衣服就要下床,楚氏和傅剪秋去拦,傅明礼握住妻子女儿的手,淡笑道,“我去找爹分家,以后是死是活都是咱们自己的……”   楚氏泪出眼眶,哭着笑,“我陪相公一起去。”   傅剪秋也哭,“我也陪爹娘一起去。”   正厅,傅老爷子和傅明孝坐在主位,一左一右。   二人乍一看到傅明礼被妻女扶着进来,面面相视,傅明孝笑着问了句,“五弟不在屋好好休息,这是干……”什么?   最后俩字没说完,就看到傅明礼“噗通”跪倒在傅老爷子脚下,一头磕了下去。   “爹,您给儿子分家吧!”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真要分家了,小妖精们,你们开不开心?   ☆、054 惨烈分家,落河(小妖精们求首订)   傅明孝脸色一变,阴沉下来,“老五,你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的闹分家?你现在天天躺在床上不用干活不用交钱天天有饭吃,还有什么不满足?”话落,似兄弟情深一般拍着傅明礼的肩头,“老五啊,不是大哥说你,你这做法不好啊!不说外人知道了傅家脸面丢多大的问题,单就爹娘这么多年恩爱和睦,为了你都吵了好几架了,你怎么就不能让爹省点心呢?”   唇角讽刺一笑,“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连最基本怎么为人儿子的都不知道了!”   颇有一番恩威并重的自得。   “爹,儿子不孝。”傅明礼看都不看傅明孝,只垂着头朝傅老爷子的方向嘭嘭嘭磕了三个头,重复着刚才的话,“您给儿子分家吧!”   傅明孝一怔,他居然敢无视自己?!   傅明孝冷哼一声,隐隐有怒气翻腾,“感情我劝的话都是屁话,你听都不稀罕听了?别忘了你现在吃的喝的都是谁出钱买的?”说完,突然想起自己从未往家交过银子,就是现在他手里最赚钱的生意还是从人家闺女手里抢过来的,不由轻声咳嗽了几声,接着道,“行了,赶紧带着你媳妇和闺女回去,我和爹还在讨论正事儿呢,你就别在这添乱了!”   “大哥,听说你今年要进京去府里送礼,带上我呗……”傅明忠笑嘻嘻走进来,看到地上跪着的三个人,惊讶道,“老五,你这是干啥?咋好好的跪着了?”   随后似想到什么,一惊一乍道,“你不会也想讨大哥的好进京去巴结傅府吧?”   傅明孝瞪了傅明忠一眼,没好气道,“老五是老求爹分家的!什么巴结傅府,那是咱傅家的主子,是孝敬,不会说话就给我闭上你的嘴!”   “是,是,是,大哥教训的对,是孝敬孝敬,瞧我这张嘴,大哥你以后多教教我,等赶明儿去了京城我也讨个管事当,你也有人帮忙不是?”傅明忠识时务的笑着认错,一点也没在意傅明孝的态度,倒是把傅明孝气的翻白眼。   “谁跟你说我要去京城送礼的?我这还在跟爹商量没确定呢……”   “二哥啊!”傅明忠朝二房的房子努了努嘴,“我刚在村里碰到二哥,他说的。我这紧赶慢赶就怕你把我漏了。”说着朝傅明孝靠了靠,“大哥,自己人多好办事啊,再说以后有我帮你,咱家在这清河还不横着走……”   “混账!”傅老爷子拍了桌子,“老三,你赶紧给我打消这念头!你以为当管事就是那么容易的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大哥送了多少礼打通多少关系才有这个进京的机会,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别动进京的歪脑筋!”   傅明忠笑嘻嘻的凑到傅老爷子眼前,“爹,您老不能这么偏着大哥啊,都是您的亲儿子不是?您给大哥谋了这么个好差事,又出钱又出力的,儿子跟着沾点光咋就不行了?”   傅老爷子不吭声了,傅明孝白了傅明忠一眼,挡在傅老爷子面前,“老三,怎么跟爹说话呢?爹是为你好才不让你去京城,就你这脾气到了傅府得罪一两个人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时候爹是救你还是不救……”   “得了吧大哥,你这话也就骗骗老四和老五,真当我是眼瞎心盲的?爹为我好?爹这心都偏的没边没沿了,啥时候给过我们一个正经眼神啊?老五,三哥我说的对不对?”傅明忠嘻嘻笑着截了傅明孝的话,又去看跪着半天傅老爷子一个眼神都没甩过去的傅明礼。   傅明礼不吭声,依旧垂着头,傅明孝怒了,“我是老大,以后奉养爹娘照顾你们的责任都在我身上,爹多看一眼怎么了?爹帮着我还不就是间接帮你们?”   “间接帮我们?帮我们啥了?大哥你急啥呐?”傅明忠笑着,“整天听你嘴上说奉养爹娘,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往家拿过一文钱啊?往家拿钱最多的是老五,可也没落什么好啊!你瞧瞧现在……”竟压低了声音,带了同情道,“为咱们挨打受了伤,爹不开口娘不给钱,大哥你抢了人家闺女的方子卖了那么多钱也没出一文钱啊!”   傅明孝的额头已经开始爆青筋了,脸色难看的瞪着笑呵呵的傅明忠,“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想跟着大哥去京城拜访一下傅府里的管事啊……”傅明忠丝毫不为傅明孝的怒火干扰,笑的格外欢畅,“大哥不也说照顾我们是你的责任吗?就带我一起去呗!”   他可跟媳妇说好了,不管用啥办法一定要让傅明孝答应带他去京城,到时候带着银子去买通一两个管事替他在主子面前说上几句话,再卖几个好,他傅明忠说不定能在京城傅府谋个好差事,哪还用得着整天看傅明孝的脸色行事?!   傅明孝咬紧牙齿,气的冒火,不说答应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能把他做的事全数落一遍,在家说不要紧,他要是这么在外嚷嚷开,自己这管事还做不做了?   显然,傅老爷子也想到了这种结果,无奈的摆了摆手,“行了,你想跟就跟着吧!但有一点,不许给我打什么歪主意,否则,你就剃了这个傅字,别回来了。”   “瞧爹说的,儿子知道轻重,你就瞧好吧!”傅明忠笑的格外开心,忙完了自己的事,一屁股坐到一边,“爹,老五这怎么办?”   傅明孝冷哼一声,“怎么?你也想分家?”他分出去倒好了,就没人没事整天跟着他沾便宜不够还痴心妄想当管事了!   “那哪能?我还等着沾大哥的光,怎么会动分家的心思!”傅明忠摇头。   傅明孝狠狠啐了口,对傅明礼自然一点好气都没有了,“老五,你这是要威胁爹了?不分家就不走了?”   “爹,您看儿子一眼……”傅明礼抬头,唇上带着苦涩的笑,朝低头喝茶的傅老爷子道,“求爹将儿子分出去过吧,儿子照样孝敬爹娘,秘方……”   傅老爷子终于抬头,看着傅明礼叹气,“老五啊,你这是要学你闺女拿秘方威胁爹了?你媳妇马上就要临盆了,你赶紧带着她回去歇着,别动了胎气,你这身子还差的很,啥也别想好好在家养着,爹说到做到,不会少了你家吃喝的!行了,我也乏了,你们都回吧……”   傅老爷子起身,背着手往后院走,不知两兄弟谁嗤笑了一声,只听傅明孝道,“老五,你别是因为昨晚娘说让秋丫头去给表妹的爷当通房的事气晕今天要分家的吧?”   “啊?有这事?”傅明忠凑近,“县丞老爷也是很有钱的!秋丫头嫁过去,那咱们也能跟着沾光啊……”   傅明礼悲从心来,眼眶瞬间就红了,“爹,秘方我让杉儿交给大哥,您就让儿子出去过吧。”   傅明孝眼睛一亮,去看傅老爷子。   傅老爷子停住了脚步,转头,“你想好了?”   “是,儿子想好了!”傅明礼一字一顿,“求爹成全。”   “唉,就是爹舍出去这张脸,可你这样的身子让爹怎么放心将你分出去啊!?”傅老爷子叹着气,“你娘那脾气你是知道的,她说过就算了,这事不会成的,你们啊……就是心眼太小……”   “爹,我不赞成分家,不过……既然五弟执意如此,那就遂了他的意吧,左右还有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帮衬,分家不分锅也是一样的。”傅明孝眯着眼笑,看上去心情极其愉悦。   傅明忠撇嘴,就知道老大要的是那秘方,没了秘方他才不愿意养老五这么一家废人的,瞧一个个的,又是怀孕又是受伤又是体虚又是吸毒,就一个身体正常的傅云杉,也被老大和老大媳妇说成是饿鬼附身,听说还悄悄去找了东柳村的神婆子来杀鬼,他瞅着,这过不几天还得有的闹腾!   唉,他看着心里都有些不忍了。   一家亲兄弟,他就算爱占便宜,可做不来老大这种卸磨杀驴的事儿。   “唉,随你吧,儿子大了不由爹了,想分就分吧。老三啊,去把家里人都找来,谁想分家的都一起分了吧……”傅老爷子叹了口气,走到主位坐下,“你们也起来吧,到一边坐着,等人来齐了再做商量。”   傅剪秋喜极而泣,扶着楚氏坐到位置上,楚氏也红了眼眶,拍了拍女儿的手。   傅明忠扶着傅明礼坐好,笑着应了傅老爷子的话,出了厅,不过一刻钟功夫,几房的大人都齐了。   杨氏瞪着傅明礼一家三口,开口就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还没死儿子闹着分家,要瓜分爹娘钱财!我告诉你傅明礼,想分家,可以,现在就带着你婆娘孩子给我滚出傅家,有我杨氏在,你休想拿走一文钱!”   “啥?娘,你这是要老五他们净身出户啊?老五那肩不能挑不能抗干不了活挣不了钱的,你这不是要逼死他们一家吗?”崔氏砸吧砸吧嘴,早得了自家男人的话,想到老五和楚氏真光溜溜分出去后,那惨状……啧啧,她真觉得同情了。   蒋氏与傅明悌面面相觑,蒋氏略诧异傅明礼一家突然提出分家,按礼说,他一家病号,现在有的吃喝又不用自己动手,不是挺好的吗?   傅明悌则是奇怪的看着老三,瞧他一副为傅明礼扼腕的表情,似与老五有多深厚的感情!家里谁人不知傅明忠最爱占便宜,什么时候会为别人着想了?除非,老五有什么事能让他占便宜?莫非……   他第一想到的就是那个日进斗金的调味料秘方,朝自己媳妇使了个眼色,故作痛心不舍的去劝傅明礼,“老五,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跟二哥说,怎么要闹到要分家呢?”   傅明礼摇了摇头不说话。( 平南文学网)   楚氏看傅明悌无功,转了转眼珠笑着凑到杨氏身边,“娘,五弟惯是个孝顺的,不会说这分家的话,您可别听风是雨的把自己身子气坏了……”   “他不会说?你数数他都说了多少遍了?!”杨氏一手拍到桌子上,“老头子,给他分,让他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傅家,爱上哪上哪!我就当我没养过这个畜牲!”   “老五,你这是做啥啊?爹娘还在,咋能分家呢?”傅明信着急的抓着头,翻来覆去的说着这么一句话,何氏想跟楚氏说几句贴心话,被杨氏瞪了几眼,就不敢再动弹了,只是眼角红红的看着她,看上去很难受。   傅明义急吼吼道,“娘,你咋骂五哥呢?五哥要分家总是有理由的……”   “混小子,你要娘还是要你没良心的哥?”杨氏抬手通着儿子的胳膊,“你要敢学着他分家,看娘不打断你的腿!”   “娘,我不分家,五哥他……”傅明义还想说什么,被傅明孝打断了,“好了,六弟,分家是老五自己提出来的,没有任何人逼他,至于理由……”   傅明礼瞧着杨氏看向傅明义的目光,虽然有恼火,但暖意不散,想想这几年,娘看自己的目光,不由苦笑了声,淡淡道,“是我不想拖累爹娘和几个兄弟,爹娘就把我自己分出去吧,儿子还是一样孝敬爹娘……”   “你孝敬我们?”杨氏开口,“好!一个月五两银子!拿不出来就别说一样孝敬我们的话……”   “娘!”傅明义不明白了,娘怎么就这么爱针对五哥,“你这是干啥啊?!五哥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还有银子给你啊!”   杨氏瞪了他一眼,反驳道,“是我说的吗?是他自己说的!你也知道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了,村里人不知道吗?他说出这样的话,村里人知道了要怎么笑话你爹和我?他不就想背个孝顺儿子的名字让别人戳我和你爹的脊梁骨吗?!他这安的是什么心?!狼心狗肺的东西!连只够都不如……”   “奶!”傅剪秋听不下去了,哭着叫出来,“我爹娘是啥人你们不知道?说孝敬你们是不孝,难道要我爹说不孝敬你们的话?”   “秋儿!”傅明礼拦住女儿。   杨氏已发飙,指着傅剪秋骂,“听听,听听,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我要不起这样的孙女,赶紧滚!”   “娘……”傅明礼苦笑着跪倒在杨氏面前,磕头,“儿子不孝,没有教育好女儿,求娘责罚。”   傅剪秋噗通跪在傅明礼身边,朝杨氏狠狠磕了三个头,直到额头泛红,隐有血丝出现,“是我的错,奶要罚就罚我吧!”   傅明孝眼看越闹越僵,生怕杨氏再闹下去,傅明礼孝心泛滥又不分家了,那他的调味料秘方就拿不到手了,不由暗埋怨了杨氏几句,朝周氏使了个眼神,周氏心领神会,上前扶了杨氏,笑道,“娘,这家里谁不知道老五是个孝顺的,他这会儿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想不开,您别生气,先听听爹怎么说。”   杨氏这时才想起来,傅老爷子还在上面坐着呢。忙收了满腹怨气恼怒,轻应了大媳妇一声,任由她扶着坐到了左侧第一个位上。   傅老爷子睨了一眼杨氏,杨氏瞳孔一缩,身子不自觉扭了扭,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傅老爷子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和老大商量过了,老五既然执意要分家,就分吧。你们有谁想分家的,也可以一并提出来……”   话落,抬头打量底下的儿子们,何氏希冀一般看着傅明信的神情自然也没逃过他的目光,傅老爷子眉头微蹙,心里嘀咕了句,到底是没读过书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爹,俺们不分家,俺们伺候您和娘百年……”崔氏乐呵呵的表着衷心,表情谄媚,很是在讨好傅老爷子,傅老爷子皱眉嗯了一声。   傅明忠也笑呵呵的点头,“媳妇的话就是我的心意……”   “爹,我们是长房,定是要奉养您和娘的,我们不分家。”周氏怎么舍得傅老爷子身后的傅家,那是她享福的根本啊,她比任何人更有理由抱紧傅老爷子的大腿!   蒋氏和傅明悌互视一眼,由傅明悌开口,“爹,我们也不分家。”   他们的人脉还需要靠傅老爷子和傅明孝介绍扩展,怎么也不会说分家出去的话。   傅明义还未婚,自然不存在不分家的事!   傅明礼一家是铁了心要分出去的。   那就只剩傅明信……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傅明信,傅明信登时红了脖子,嗫喏了半天,憋出仨字,“俺……不分……”何氏的目光瞬间黯淡下去,傅老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那就这样,只老五一家分出去……”   “五叔,不好了,三郎把杉儿推河里去了!”院门外,响起张婶家宝娃的声音,急喘着,“我是来报信的,我得回去看看王啸有没有救起来她……”   楚氏眼睛一翻,昏了过去,傅剪秋哭叫着扶住楚氏,“娘!娘啊……杉儿……”   “杉儿!闺女啊……”傅明礼颤悠着起身往门口冲,傅明义一把扶了他,“五哥,你这个样子能去干什么啊?你们在家里等着,俺去看!”   傅明义将傅明礼送到傅明信手中,拔腿往外冲,傅明礼拉着傅明信,一阵一阵的心疼,“四哥,我的闺女……”   “老五,杉儿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傅明信一遍遍安慰着他,傅明礼眼睛红的吓人,“四哥,带我去河边,去看杉儿……”   傅剪秋忙抬头抹眼,眼泪早模糊了视线,怎么抹都抹不干净似的,“四伯娘,麻烦你先照看我娘,我去河边……”   何氏连连点头,傅剪秋立时就冲了出去。   傅家其他人面面相觑,崔氏悄悄拉了傅明忠的衣服,俩人笑着出了正厅,朝院外走去。   河边,一群半大孩子惊叫着,“捞起来了,捞起来了……”   “呀!喝了好多水,是不是死了……”   “呜呜……二姐……”小八趴在地上看着河中的人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傅剪秋一路狂奔,到河边正看到王啸拖着傅云杉到河边,几个孩子七手八脚的将她拽上岸,临近的几家大人也陆续赶了来,一看傅云杉惨白无人色的脸,当时就要拉自家孩子回去。   “杉儿!”傅剪秋扑过去,晃着妹妹,哭的不能自抑!   “这谁家孩子干的?真是缺德哟……”   “哎哟,傅秀才家的闺女啊!真是可惜了……”有妇人悄声议论。   “谁说不是呢?你看这一家人……真剩这么一个囫囵的了……”   “看这脸色是没指望喽……”   “唉,真可怜……”   傅明义哭的没有一点形象,眼瞅着自家侄女毫无声息的脸,不经意扫到三郎在庄稼垛后面躲闪,气的牙齿咯咯响,“傅三郎,你给我滚出来!”   傅三郎一看被六叔发现了,撒丫子就跑,边跑还边朝七郎喊,“七弟,我去镇上几天,你跟爹娘说一声啊!”   一群围观的大人摇头暗骂崔氏养的混账儿子,亲堂妹都下的去狠手推!   孩子则是很不耻傅三郎敢做不敢当的懦夫行为,眼神狠狠的鄙视着他。   “让让,快让让!娘,你快点儿啊!”张宝娃使劲往里钻,还不忘对身后的妇人大声叫喊着。   妇人跑了一头汗,到了跟前狠喘了两口气,骂儿子,“小兔崽子,想累死你娘我啊!”话落,大嗓门吆喝着,“行了,赶紧的散了,别妨碍老娘救人!耽误了救人,小心老娘告你们谋杀!”   自从被傅云杉威胁要上公堂之后,妇人也学会了这一招,见人就吓唬,倒真唬住不少老爱找她麻烦的村妇女。   围观的人一听,忙拽着孩子退到一边,张婶得意的朝儿子咧了咧嘴,一进去看到傅云杉的脸色,一拍大腿,“哎哟,这不是傅家那个二丫头吗?这是……”   “娘,你再不救,她就真死了!”张宝娃跺脚。   张婶瞪了儿子一眼,闭了嘴,上前一把抓起傅云杉,拎着她的脚让她头朝下,大手使劲儿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拍还一边指挥,“秋丫头,快去拿被子给她裹上,河水这么冷,小心发烧!”似是对救人势在必得。   “啊……哦……”傅剪秋往家跑了两步,又回头,“张婶儿,我妹妹……”   张婶眼一瞪,“咋?还不信你婶子我?”张婶手下用力又拍了几下,傅云杉突然咳嗽起来,一股股混黄的河水从口中吐出,人渐渐有了生气。( 平南文学网)   一群人高兴的拍手,齐齐夸张婶好。   张婶得意的笑了,看傅剪秋,“还不去?”   傅剪秋脸上带着泪,却笑着大声应了,飞快的跑回了家去告诉傅明礼和楚氏。   ……   傅云杉以为她会死在这不知朝代的河里,或者被上天驱离这个时空!   她本来就是个莫名闯入这个时空的灵魂,被抽离貌似也很正常……   她不后悔救下小八,但她真心舍不得爹娘哥哥姐姐和小八,她计算了那么多要帮家人开始新的生活,要她怎么甘心刚找到的温暖就被夺去!   她好害怕!   她恐慌的蹬着腿使劲往岸边游,甚至忘记了怎么游泳,只在心里大声吼叫着:我不要死!我刚找到父母家人,我刚得到前世不可求的温暖,我要保护他们,我要和他们相守相助,做一辈子的亲人!求求你,不要带我走!不要带我走……   可小腿抽筋河水没顶,她渐渐没了力气,意识消散,直到铺天盖地的咳嗽将她震醒,一个妇人在她腹部用力压,她不受控制的吐出仅剩的河水。   “二、二姐……”小八哭着爬到傅云杉身边,抓着她的衣服不松手。   “杉儿!”王啸衣服上还在滴水,看到傅云杉醒来,露出一口白牙。   看着熟悉的脸,傅云杉望着天哭着笑了,真好,她没死!真好,她没活到另外一个时空!   谢谢……上天!   张婶凑到她面前,伸手晃了晃,一脸关切道,“丫头?”   “谢谢张婶儿……”傅云杉笑了笑,又加了句,“您真是个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得!瞧你这么精神,肯定是没事了,好报不好报婶子不在乎,要不是我儿子催命似的拉着我来救你……”张婶语顿,叹了口气,“得,活过来就好!以后啊,离这河边远远的,没得丢了命让你家人伤心……”   “是,张婶说的对。”傅云杉虚弱的笑着,河边的风吹过,她冷的打了个哆嗦,身子如置冰窖一般难受。   张婶瞧她神色不对,脸色开始潮红,伸手覆上她的额头,叫了声,“哎呀,着凉了,真是要命啊!丫头,忍着点啊,婶子这就送你回家。”   “儿子,快去喊郎中,就说傅家二丫头掉河里受凉了。”   语落,抱着傅云杉就朝傅家走去,张宝娃应了声,掉头朝李郎中家跑去。   王凌抱着小八跟着去了傅家,王啸冷的难受回家去换了身衣服,喊了王婶也去了傅家。   楚氏昏迷被何氏扶回了屋,傅明礼刚得到傅剪秋的口信儿,就看到张婶抱着傅云杉回来,忙让了路,等傅剪秋给傅云杉换了湿衣服,才进了屋,看到女儿毫无血色的脸,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事情的经过他都听几个孩子说了,本来傅云杉在河边一边洗衣服,一边教小八背圆周率,小八磕磕巴巴背不下来,几个路过的小孩就嘲笑他,尤其以七郎笑的最欢。   傅云杉说了他几句,他就嚷嚷说傅云杉是鬼上身,小八不乐意,跌跌撞撞的要去打小七,小七跑跳着逗小八,小八快急哭了也没追上小七,傅云杉就在一旁鼓励小八继续跑,小七笑嘻嘻的任他追,身旁的几个小孩也拍手让小八跑快点,几人玩的正开心,路过的三郎看到不高兴了,认为傅云杉带着几个小孩欺负他弟弟,二话不说上前就要揍小八,傅云杉上前阻止,推搡之间,傅三郎怒了,手下一使劲,将傅云杉推滚入河中,他一看事情不好,拔腿就跑了!   正巧被过路的王啸兄弟和张宝娃看见,王啸二话不说就跳下了河,张宝娃拔腿就去傅家报信,回家喊老娘救人,王凌则留下照看小八。   事后,三郎跑的不见踪影,七郎被傅明义领回了家,却被傅明忠夫妇护着,傅明义只得干瞪眼。   “杉儿,是爹不好……”傅明礼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女儿额头的冷汗,“是爹没有保护好你……”   傅云杉摇了摇头,朝傅明礼笑了笑,只是脸色不好,笑看上去比哭还难看,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只得换了方法,糯声道,“爹,我想睡觉。”   李郎中刚好赶到,号了脉,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好半响才道,“我开副药,煎了隔两个时辰喝一次,不出意外最好。”   傅剪秋应了,在等李郎中开药的过程中,偷偷咬妹妹的耳朵,“杉儿,你快好起来,爹已经去求分家了,爷答应了!等你把方子给了大伯,咱们就能分出来了。”   傅云杉一喜,精神似乎好了很多,等李郎中一走,就起床要去正厅找老爷子,说要当着全家人的面将方子交给大伯,傅明礼怎么都拦不住。   无奈下,拿出自己最厚的冬衣裹住女儿,小心牵着女儿的手出现在正厅。   小七正躲在崔氏身后,一看到傅云杉,底气立刻足了,跳出来冲傅明信叫嚷,“四叔,你看你看我就说她没死……”   傅云杉想想自己裹的只剩两只眼睛,瞪起来肯定没有威慑力,只好白了小七一眼。   傅明礼开口,“爹,杉儿已经没事了,我带她来当着爹的面将秘方给大哥,也让兄弟们做个见证。”   “老五……你这……”傅明孝眉眼带笑,话里却故作伤心,似想劝慰。   傅云杉瞄了他一眼,淡声道,“大伯不想要这个秘方了?那我给二伯和三伯……”   傅明悌眼睛猛地一亮,看了眼傅明孝,聪明的没有吭声。   “唉,好啊好啊,你给了三伯,咱们五五分咋样?”傅明忠嬉笑着上前,却被傅明孝瞪了一眼,没好气道,“老三,你想干什么?还想抢方子不成?”   傅明忠讪讪退了两步,笑着道,“大哥,我哪敢?这不是杉儿说要给我和二哥的吗?”   “哼!”傅明孝冷哼一声,转身对上傅云杉,试了几试才露出一个笑,“杉儿,你可以把秘方给我了。”   傅云杉抬头看他,“大伯,分家的话我家能分到啥?”   “你想分啥?你啥也没有……”杨氏沉着脸骂。   傅明孝急的差点发火,忙拦了杨氏的话,“娘,我和爹都商量好了。”又看傅云杉,“杉儿放心,我这就去请里正和几个村里的老人来写文书,绝不会亏了你们家的……”   周氏自然明白傅明孝的意思,忙转身出了院子去请人,前前后后又花去不少时间,等里正和几个老者聚齐的时候,已是午饭过后半个时辰了,一家人等在正厅,竟无一人提吃午饭的事。   里正抽着旱烟,被傅老爷子让到了主位,他自己则坐到了傅明孝的位置上,“劳烦里正大哥和几位走这一趟,孩子大了想自己出去过了,就有劳几位做个见证,写了分家文书。”   里正和几个老者面面相觑,别说双河铺就是整个天启也是爹娘在不分家,这分出去的孩子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   里正扫了一眼大厅的几个傅家儿子,瞬间就了然了,虽觉得傅秀才一家分出去过好!却也不由暗暗替傅老爷子可惜,这么好一个儿子不知道珍惜,偏拿一个不成才的长子如珠似宝,真是……   里正叹气,脸上却一点也不显,只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行。”   边朝几个老者点了点头,几人会意,也点头称好。   傅老爷子在双河铺买田盖房成亲时,共买地一百亩,后因事卖了三十亩良田,现在还剩下五十亩良田,二十亩荒田,按照家里人数,分给傅明礼三木荒田,五亩良田;干活的农具一套,外院倒座房三间,又喊杨氏给够用的过娃瓢盆,细面和粗面各三十斤,至于后院的菜自然随便吃。   里正几人一听,这五十亩良田六个儿子再怎么只分了五亩给傅秀才,傅明孝笑着说,“这田地是爹置办下的,爹娘自留十亩地养老,还剩四十亩,我们姐弟八人,该每人分得四亩,已经是多分了老五一亩地了,荒田也是多分了的。”   里正笑了笑,磕了磕旱烟杆,“傅老弟,你这么些年,难道一点银子也没存?我怎么瞅着一文钱也没分给傅秀才呢?”   “里正叔……”傅明孝暗恼老家伙难缠,傅老爷子开了口,“最近家里出钱多进钱少,倒是把这个给忽略了,去取二十两银子来。”最后一句显然是对杨氏说的了。   里正几人听到傅老爷子说出的数目都有些不太满意,有心为傅秀才再争取点,却见杨氏怒气冲冲的瞪着几人,心里叹气,也罢,别人的家事,他们还是不参合了,有这样的爹娘还真是……   几人同情的看着傅明礼叹气,心道,以后能帮就帮吧,唉!   看着里正写好文书,几个老者都签名作证了,分家文书由傅老爷子交到傅明礼手中,傅云杉才松了口气,身子软软的倒在傅剪秋怀中。   “杉儿!”傅剪秋半坐在地上,拥着大衣里的妹妹。   傅云杉笑的眉开眼笑,脸红彤彤的如抹了胭脂,“姐,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想睡觉。”   “好,咱们马上就回去睡觉……”   傅明孝哪里肯,“杉儿,你不要紧吧?”双眼似警告似威胁看着傅云杉,傅云杉丝毫不在意,讽刺道,“大伯放心,我还想给你和爷奶送终,怎么会有事?”   “你……”傅明孝背对里正众人,冷视傅云杉,“别给我耍什么花招?!否则,就算分了家,我也能让傅明礼生不如死!”   若说以前傅明孝还披着一层大伯的外衣道貌岸然的打击傅明礼一家,那此刻就是真正撕破脸皮了,只为了傅云杉手中的秘方!   傅云杉诡异一笑,抬手扒开衣服,大声道,“大伯想要秘方,杉儿给就是了,您为什么要吓唬我不给秘方就要我爹生不如死呢?”   厅内一静,里正几人脸色不善的瞪着傅明孝,傅老爷子脸色青白交加,半响咳了咳道,“小孩子被吓着了,语无伦次的……”   没有一人回应他。   倒是傅明孝反应快,狠狠瞪了傅云杉,给她一个敢再作乱试试的眼神,转头笑着道,“是杉儿听差了,我是说不给秘方,我就生不如死……”   几人才淡淡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秘方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说好了明日在请几人过来吃分家宴,送了里正几人离开,傅明孝迫不及待的回到正厅让傅云杉说秘方。   傅云杉瞧着兴趣满满的傅二伯和傅三伯,笑了笑,一字不拉的将配方中一斤所需各种调料的配量说了清楚,只余最关键的一步没说,傅明孝没有看过傅云杉完整的配料过程,自然无法分辨真假,满心欢喜的看着手中的方子,才发现除了老六老四扶老五出了正厅,老二老三都兴致勃勃的看着他手中的配方,他一个激灵,怎么忘记把这俩人赶出去了,刚才傅云杉说分量时,老二老三没有听见吧?   傅明悌和傅明忠怎么会承认,都睁着眼睛说没听清楚,不确定是多少云云,转身就回了屋,将听到的配比默默记了下来。   蒋氏满心欢喜,“这方子可是个能生金蛋的鸡啊!有了这个还怕以后没银子来吗……”   “你好心收着,等这段风声过了,咱们先配一点卖着试试,好的话我就往周边几个镇跑一跑。”傅明悌一脸笑意,脱去平日的伪装,有着几分傅老爷子年轻时的俊朗,竟也十分好看。   蒋氏看的迷了眼,傅明悌一把搂住蒋氏,调戏道,“娘子这是看为夫入迷了吗?”   蒋氏不好意思的啐了口,“都老夫老妻了……”   “若这方子真能大卖,到时候我们去外边置办家产,娘子不是喜欢江南的风景吗?咱们也去江南走一遭如何?”   “万一被大哥知道了……”蒋氏自是点头答应,随即想到傅明孝,又担心道。   傅明悌笑了笑,“大哥这个人有勇无谋,不足为惧。倒是老三需要防着点,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真忌讳……”边说边将手探进媳妇的衣襟。   “老三可是很听他媳妇的话,我回头去吹吹风,保准老三媳妇说啥老三听啥。”蒋氏笑着拍了傅明悌一下,脸带三分娇羞。   “还是媳妇能干……”   ……   夜,傅云杉突然喊冷,傅剪秋将家中所有被子都覆盖在她身上,依旧听她不断喊冷。   后半夜,她的身体开始发热滚烫,额头灼热,竟发起了高烧,李郎中的药似一点作用也没起,一家人急的不行,傅剪秋连夜敲开了李郎中的门,李郎中急匆匆赶过来,只看了傅云杉一眼就叹息道,“我就怕她发高烧,真发了,这可怎么办?!”   ☆、055 楚氏早产,救星   傅明礼一把抓住李郎中的手,急切道,“李郎中,你这话什么意思?杉儿她只是发烧……”   “我知道,可她这烧烧的不是时候啊!”李郎中叹了口气,看着傅明礼和楚氏,道,“你们还记得村西刘家那娃子不?那可是比杉丫头还大上两岁,救上来时还好好的,能说会笑的,当天晚上高烧,第三天头上孩子就没了……这烧我退不下去啊……”   “不!杉儿不会有事的!她福大命大!她是……”傅剪秋蓦然高声叫着,打断李郎中的话,双手摸着妹妹滚烫红通的脸颊,泪水模糊了视线,似在安慰自己,又似在说服父母,坚定道,“杉儿被大伯踹到心口吐血了都没事,只是一个高烧也肯定不会有事的!”   踹中心口?吐血?!   农家里,打孩子是家常便饭,可就是再不懂事的人都知道打孩子挑肉厚的地方打,教育孩子为先,打只是个手段,傅大平日看着也挺光鲜,人五人六的,怎么对亲侄女下这么重的手?!   李郎中侧眸瞧了眼内院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傅明礼夫妇听到大女儿的话,心揪的生疼生疼的,楚氏不顾身怀有孕就想跪在李郎中身前,李郎中忙退开一步连连摆手,“老五媳妇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李郎中,求求您想想办法,救救我女儿!这孩子命苦,从小到大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眼瞅着分家了……”楚氏突然想起什么,抓着傅明礼的胳膊,“对了,咱女儿肯定是被河鬼缠住了,咱们去求娘,求娘给杉儿喊魂,走,快走……”   她说着转身就走,不管外面月到半夜,秋尽冬来,冷风嗖嗖。   傅明礼是读书人,本不信这些,可看到妻子这番动作,竟突然觉得或许让老人喊一喊魂女儿就能醒过来了!脚下不由跟着楚氏出了外院趁着单薄的月光去敲后院的小门。   “梆梆梆!”   手拍打木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着,没叫醒傅老爷子和杨氏,先把内院的几家给吵醒了。   “谁啊?这是干啥呢?大半夜的敲啥敲?还让不让人睡觉啊?”最先出声的是崔氏,披着衣服探头看到傅明礼夫妻,哎呦一声缩了回去,接着傅明悌夫妇、傅明孝夫妇的屋都亮了,傅明信夫妇的小跨院也有灯光亮起,不时传来人小声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几家人都穿了衣服出来,看到傅明礼二人,问道,“老五,你和你媳妇这是干什么?”   傅明礼没有回头,只轻轻说了句,“杉儿高烧不退,我请娘帮忙喊魂!”   “啊!”崔氏一惊一乍,随即掩了口低声对自家男人道,“孩子他爹,俺咋觉得这事玄乎啊?老五这意思是不是说杉儿不行了啊?”   “我女儿不会死!她不会有事的!”楚氏猛地转头,瞪大通红布满血丝略显暴突的双眼看着崔氏,“你再敢说这样的话试试?!”   崔氏吓的猛吞了口唾液,讪笑,“那啥,老五媳妇,俺这不是心疼孩子吗?你别多想,千万别多想……”   蒋氏看傅明悌,傅明悌蹙了眉头瞧了眼后院的小门,朝蒋氏摇了摇头,蒋氏看着后院嗤笑。   “梆梆梆!”   楚氏转头继续敲门,傅明礼在一旁扶着她,边喊,“娘,您开开门,救救我女儿您孙女吧!”   “行了,老五,不就是孩子发烧吗?明天一早去请李郎中拿点药……”傅明孝皱着眉头颇不以为然傅明礼的做法,指责道。   周氏打着哈欠附和,“是啊,娘这时候早睡下了,都赶紧回去歇了吧,这明天还有一堆的事儿呢?”   “大嫂想睡就回去,没人拦着你!”楚氏头也没回,淡淡的将周氏打发了,周氏一梗,没好气的瞪了眼敲门的夫妻俩。   “娘,求您醒一醒,救救杉儿吧!”傅明礼又喊了一声,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夜里传出很远,不知道谁家的狗汪汪叫了起来,后院的灯终于亮了。   杨氏披着衣服打开了门,一张脸黑的吓人,“大半夜叫啥叫?叫魂呐!”   “娘,杉儿昨天落水,这会儿一直高烧,肯定是河鬼缠住了,您快去给喊喊魂……”傅明礼急切的上前扶住杨氏,就想带着杨氏往外院去,杨氏哎呦一声,扒住了门框。   “你干啥干啥?!”杨氏瞪着傅明礼,“老大,还不让他给我松手!”   傅明礼红着眼,松开了手,“娘,杉儿还等着你帮她叫魂救命……”   “叫什么魂?救谁的命?发个高烧生个病,哪就这么娇贵了?!”杨氏睡眠被吵,又被傅老爷子从床上赶起来看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正一肚子火,知道只是傅云杉发了烧就要叫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是公主命还是皇妃命?!发个高烧熬一熬过几天就好了,叫什么叫?不知道叫魂是要废亲人的生日吗?”   杨氏越来越来劲儿,看着傅明礼二人大骂,“老五,为了你闺女,你要把亲娘的命都给搭进去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我咋就能养出你这么个不孝的孽障!”   替晚辈叫魂会减少老人的寿命?   楚氏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不由微微一怔,想到床上烧的滚烫的女儿和那个姓刘的孩子,浑身一阵虚脱,再顾不得什么,抱着肚子跪在杨氏脚下,“娘,杉儿和前年那落水的刘家娃一样都是高烧啊,会死人的!她是您的亲孙女,您一定要救救她……我给您磕头了,求求你……”   “嘶!”   身后几人同时倒抽冷气,楚氏要不提他们也想不起,那刘家娃可不就是落水后还好好的,当夜就发了高烧,吃药一点作用都没有,到第三天上人就没了……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了,傅明礼红着眼也跪在地,七尺的汉子本就身子虚弱,这两天精神身体双重打击,这会儿已是满头的冷汗,脸色也开始不好了。   “娘,明天一早我就去镇上找大夫,眼下求您先给杉儿叫叫魂……”   杨氏也被楚氏说的那刘家娃吓到了,正在回神,又听到傅明礼的话,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后院,“不是还有三天吗?叫什么叫?没见过折了娘的寿去救闺女的!你有钱明天去请大夫好了……”   “啪!”   门被关上,隐隐传来听不清的嘀咕,“叫魂有用,刘家娃咋还会死……”   傅明礼心凉如水,无力感瞬间蔓延,盯着被亲娘关上的门久久不能回神,娘这是为啥?为啥就不能救救杉儿?!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过才知道啊!   蒋氏夫妻本是在看笑话,可看到杨氏的做派,不由相视露出一抹苦笑,说了几句安慰的场面话,转身回了屋。   崔氏叽叽喳喳说了什么,夫妻俩谁也没听到,只听得崔氏最后一句,“……好好送她走吧。”   送谁走?   楚氏瞬间回神,一把推开崔氏,起身回了外院倒座房,何氏忙跟上扶着她。   崔氏被推的一个踉跄,啐了口,“好心没好报!”拉着傅明忠也回了屋。   至于傅明孝夫妻早在杨氏转身关门的时候也回了自己屋。   傅明信叹着气,将傅明礼从地上扶起来,“老五,娘就这样,你别生气,咱还是去找李郎中想想其他办法吧。杉儿只是发烧,不是很厉害的病……对了,上次你的病据说是镇上一个大夫推荐的府城的什么什么堂的……”   “四哥,我没事,你说的对,杉儿只是发烧,不是很厉害的病!”傅明颤巍巍的任傅明信扶着回了外院倒座房。   屋内,李郎中正拿了湿帕子放在傅云杉额头,傅剪秋则拧着另一条湿帕子擦着傅云杉的手和脸,看到傅明礼回来,眼中含泪带着哭腔,“爹,杉儿还是好烫!怎么办……”   “哇……二、二姐……”小八抽噎着趴在傅云杉脸颊边,瘦瘦的小手努力的来回扇着风,试图以这样的方式为傅云杉降温。   “我去镇上……我现在就去镇上找大夫……”傅明礼心疼女儿,拖着身子就想出门,被傅明信拽住,“现在镇门都关了,别说你进不去就算你进去了,大夫也不会大半夜的跟你出诊啊!”   傅明礼凝噎,“四哥……”   “等天一亮,俺就去镇上去请大夫!杉儿命大一定能撑过去的……”傅明信只能这么安慰着弟弟。   一整个晚上,谁也没有睡,都静静守在傅云杉身边,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傅云杉的脸却越来越红,那颜色到天亮的时候跟天边的云霞一般,红的惊心骇魄!   傅明信不等天大亮就踏着雾气出了傅家,等找着愿意出诊的大夫赶回来时,已是午时差三刻,大夫看到傅云杉的脸色惊了一惊,“怎么烧成这样?”   待号了脉,又看了傅云杉的眼睛,摇头,“这孩子不行了,你们赶紧准备后事吧,也就这两天的功夫……”   “……”傅明礼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怎么可能?他女儿昨天还笑眯了眼为分了家开心,不顾自己刚从河里救上来就执意请了里正他们写分家文书,他还记得她糯糯的嗓音跟他撒娇说她想睡觉……   “杉、杉儿啊!娘的儿……”楚氏瞪着大眼,如呆滞了一般好半响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将傅云杉狠狠搂在怀中,又怕搂紧了女儿疼,稍松了松,泪如雨下,“娘抱着你,娘知道你是家里最勇敢的一个!上次你都吐血没了呼吸娘抱着你你都能活过来,这次也一定可以……娘抱着你……”   “杉儿……”傅剪秋咬着唇哭的狠,哽咽不已,“都是傅三郎!都是傅三郎!是他推杉儿掉河里的!是他……”   “二姐……呜呜……”小八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却执拗的抓着傅云杉的手摇着叫着。   傅明信夫妇都红了眼眶,鸢尾姐妹早已哭泣着抹眼泪,傅思宗惨白着脸站在床尾,攥紧了拳头,眸子里有泪模糊了视线去执著的狠狠盯着内院的方向!   王叔王婶轻轻叹着气,都是红了眼眶,王啸兄弟倔强的抹泪,念叨着,“杉儿不会死的……”   大夫有些不忍,却也只得叹了气,收了药箱欲走。   王叔突然想到什么,忙拉住大夫,回头对傅明礼道,“秀才老弟,你还记得府城救你的那位老神医不?你这么重的伤他都能救活,杉儿的病他也肯定能治!”   “对!对!对!”傅明礼猛然回神,一叠声的答着,可想到此去府城最快也要四五天的路程……   王叔笑了,兴奋的对大夫道,“大夫,你有没有能续命的人参?我们买!”   大夫瞧着这家里的境况,也多少明白,本不想让他们再花这些冤枉钱的,可耐不住一家人一再的请求,只好取了自己保存的参片,吩咐他们煮了参汤,喂她喝。   傅云杉昏昏沉沉的,一会儿有意识一会儿没意识,正是昏沉着,感觉有人喂她喝汤,涩涩的让她忍不住想吐出来,旁边有人哭,“大夫,她喝不下去怎么办……”   “灌!撬开她的牙齿往里灌!一定要让她喝下去!”   耳边是娘嘶哑的哀求,“杉儿,喝啊,娘想你活着……”   她眼中有泪涌出,拼命压着那要吐的感觉,使着前世今生都未成用过的力气狠命的吞咽着。   “好了,终于喝下去了……只是,大夫治的是病,治不了命,这女娃现在靠参片续着命,怕撑不了几天,你们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她听到有人压抑的捂嘴哭泣声。   “大夫,你还有多少参片,我们都买了!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救我的女儿……”是爹嘶哑的声音。   “杉儿……老天,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无声的啜泣是娘啊。   “哇啊……二姐……”是小八趴在她身上在哭。   “妹妹……”是哥和姐压抑的哽咽声。   迷糊中,听到爹翻书箱的声音,姐姐翻衣柜的声音,至于说的什么,她没有听到,因为她又昏迷了过去。   ……   “嗯?”男人颀长的身影立在丰华楼二楼雅间,微眯的黑眸在听到手下人的消息时猛一睁,十指滑过雕漆栏杆,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属下刚看到姓王的汉子租马车,听他跟人聊了两句傅二姑娘的事。”手下人摸不清主子想干什么,实话实说道。   男人修长的指头轻轻敲击着栏杆,黑眸投向双河铺的方向,好半天才淡淡道,“找人拿了药去救人。”   “是。”手下人应了声,转身下楼。   ……   双河铺村,傅家门口   楚氏蹙眉看着王婶小心的将傅云杉抱进马车,口中尽力忍着发出轻轻的呻吟,手托着肚子却挡不住羊水破,一滴两滴,直到王婶发现地上已经晕开了一大片,“天哪!栖云姐,你这是要早产啊!”   楚氏肚里的孩子刚八个多月,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生产期,提前这么多……肯定是最近这么多事刺激的!   王婶心疼的叹气,又急又忙的喊人扶着楚氏去她家,楚氏不愿,王婶瞪着满是血丝的眼,“你瞧你那个家,除了杉儿那床上,其他的地方还能住人吗?你不知道生孩子坐月子要遭什么罪吗?你当我是妹妹就啥话也别说,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是当假的吗!”   楚氏脸色苍白,痛的抓紧了王婶的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王婶急的喊傅明礼抱楚氏,可看到傅明礼虚弱的身子,咬了咬牙,一把横抱起楚氏,颠颠儿的往自己家跑去,惊的王叔跟在身后护小鸡似的张着两个胳膊支棱着。   本来是很好笑的一幕,可看在村人的眼里却都摇头叹息,不时还有人问要不要搭把手,张婶老远就冲了过来,咋呼着,“这是要生了吗?热水白布小孩的裹身被子和小衣服都准备了吗?”   “他婶子,你瞧这一家的,命都顾不上了,哪还有那功夫做那个……”素日与王婶关系不错,连带也知晓一些楚氏婆家的事,打抱不平道。   张婶唉了一声,“我娘家嫂子这个月要生产我做的小被子和小衣服还没送过去,我去拿来应应急。”一溜烟的跑了。   这边,送了王婶安置好楚氏,几个交好的媳妇都自觉充当了接生婆、打杂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将一切都准备了妥当,傅明礼长揖大礼,“谢诸位嫂子相助。”   几个媳妇摆了摆手,笑,“一个村的,不值当的。”   意思是说,都是一个村的,交情那么好,只是帮点小忙,不值得你这么大的礼。   傅明礼却言,“再没什么比雪中送炭更珍贵的了,这些恩情傅明礼都记下了,以后各位嫂子家有事,傅明礼定不言拒。”   几个媳妇哈哈笑着应了,回过身,却唉声叹气,唏嘘不已。   王叔拉了王婶,“杉丫头的病耽误不得,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做不了主的,就去请傅秀才娘家二舅,我和傅秀才这就赶去府城找那个老神医去!”   “你去镇上把家里的银子都取了吧,带着以免有什么事花银子。”王婶点头,嘱咐着。   王叔应了,傅明礼又作揖谢王婶,王婶苦笑着别开了脸,“我不是为你,我是为我栖云姐,你以后对她们母子好点就罢了。”   傅明礼自是满口答应,回了傅家才发现傅云杉已被人抱回了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正跟傅思宗说着话,傅思宗连连点头,又作揖谢过小厮将其送出了门,才仰着笑脸对傅明礼和王叔道,“爹,王叔,这是楼公子的小厮,听说妹妹高烧不退,特意过来给妹妹瞧病,还送了退烧的药和一些补品。”   “是府城带我们去找老神医的那位楼重公子?”傅明礼惊喜道。   “正是他。”傅思宗笑着应了。   “哈哈!”王叔笑的开怀,“那指定没错了,楼公子派人送来的药定是老神医配好的,我就说杉丫头吉人自有天相,命中有贵人相助啊……”   一家人喜悦异常,看傅云杉喝下了药,不过一个时辰就退了烧,到晚饭时呼吸也渐平稳,脸上的潮红也退了去,请了李郎中来看,他亦是替傅明礼一家开心,“太好了,杉儿已经没事了!”   “李大叔,杉儿为什么还不醒?”傅思宗兄妹面露开心,可看着妹妹昏睡一天一夜还不醒,依旧有些捉急。   李郎中笑了笑,摆摆手,“没事,让她好好睡一觉,保管醒来一切都好了!”   “嘻嘻,二姐……猪猪……”小八一夜没睡,早哭肿了眼,此刻知道傅云杉没事,小脑袋凑到傅云杉脸颊边,小手抱着她的胳膊,自言自语道,“小八陪……”   竟是闭了眼,准备睡觉的架势。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半夜,楚氏精疲力尽生下一个女孩儿,傅家人只有何氏带着鸢尾姐妹来瞧了,抱着孩子看了会,傅家其他人好像突然变得很忙碌,傅明悌夫妇来往镇上跑生意;傅明孝夫妇准备进京事宜,傅明忠在一旁帮忙;崔氏则带着七郎回了娘家;杨氏和傅琥珀更是人影都没见。   傅明礼多少是伤心的,可二女儿死里逃生,妻子又为自己生下了三女儿,这份喜悦足可以压平心底的伤,他笑着为女儿取了几个名字,夫妻俩最后敲定了紫菀,“菀菀清风起,茸茸丽日斜……”楚氏轻轻念了句,摸着小女儿的脑袋,“菀儿还是姐姐的福星呢。”   傅明礼笑,“可不是吗?”   夫妻俩一脸笑意看着襁褓里睡的沉熟的小女儿,半响,楚氏说了句,“相公,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家吧,在王家生产已经不好,总不能三日礼和坐月子都在这里。”   “你的身子要紧,这时候还顾什么礼?爹娘那边我去说,你安心坐月子,千万不要再落下病,咱们刚分了家,以后家里的事还要你操持……”傅明礼沉默良久,拍着妻子的手沉声安抚,“舍了这身前身后的虚名,不就是想给你们几日开心日子,怎么你倒计较起来这个了?这时候有什么事比得上你的身子重要?!”   楚氏感动的点头,“有相公这些话就够了,我已经知足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不为我也为几个孩子,可不能让他们以后也背上不孝的罪名,有些事,咱们在前面扛着就好了……”   “是,夫人说的对,都听夫人的。”傅明礼眼瞅屋内气氛冷窒,难得说了句幽默话,却换来楚氏啼笑的眼泪,“说什么胡话?”   翌日,楚氏谢绝了王婶的挽留,执意回傅家去,气的王婶恨不得拿刀子剜傅明礼,傅明礼无奈苦笑,楚氏好笑,王婶被折腾的没了脾气,又瞧着傅明礼苍白的脸色和楚氏哀求的目光,只好叹了气,收拾了两床被褥和几件厚衣服送楚氏回了傅家外院倒座房。   初冬的天还不是很冷,白日有太阳照着,屋内的空气也不低,可倒座房的设计是房门窗棂朝东,能见太阳的时候并不多,傅云此刻睡的房间本是楚氏夫妻俩的房间,算是外院得阳光最多的地方。   傅云杉昏睡未醒,楚氏更不愿挪自家女儿,坐月子的房子就定在傅云杉姐妹的屋子,傅明礼虽能下地慢行,但屁股和大腿的伤还需要静养,就占了新分得的那间杂物房。   王婶和傅剪秋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时辰,总算将房子整理了出来,傅明礼一躺上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王婶忍不住叹气,唉唉了两声。   傅云杉是早上被一阵叫骂吵醒的!   “楚氏,别以为分了家你就能翻出天去!我和你爹还没死呢!不过是要你几包红糖和几个鸡蛋给你妹子吃你就拉个脸不给,真以为傅家是你当家做主了!”杨氏骂人永远不离一个字,“孝”!似是掐准了傅明礼和楚氏这个命脉,掐起来那是稳准狠!   傅剪秋的声音结结巴巴,带着哭腔,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奶……总共没……几包糖,鸡蛋还要给娘……吃,家里的鸡早上不是刚下了蛋吗?”   “好了好了,姑母不要生气了,秋丫头为她娘着想也情有可原,毕竟五表嫂这是早产,坐月子吃不好会落下病根的,琥珀身体不舒服想喝红糖水吃鸡蛋,让我的丫头去镇上买就是,您别跟她计较了,啊?”杨表姑温温劝着杨氏,一边指挥身边的丫头出去买红糖鸡蛋,一边给了傅剪秋一记安抚的眼神。   傅剪秋知道这杨家表姑算计她的事,当下也不再出声,任她半劝半哄的将杨氏拉回了后院,才松了一口气,抹了把泪,关了外院门,回了房间。   傅云杉无语的听着外面闹腾,动了动眼珠瞧着空空的房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往常放置衣柜的地方空了,床头的小柜子和爹的书箱也没了,除了床上的东西没变,屋里的大件都不见了!   傅剪秋回到屋正好对上妹妹打量房间的眼睛,惊喜的叫了声,“杉儿,你醒了!”   不等傅云杉开口就转身开了门跑出去到隔壁叫着,“爹、娘,杉儿醒了,杉儿醒了!我去告诉哥和王叔王婶去……”   不多会儿,两家人都聚在傅云杉的床头,看着她高兴的笑。   傅云杉裂开了嘴想笑才发现嘴干裂的厉害,一动就流出了血丝,傅剪秋忙扶她起来喂她喝水,“小心点,你发高烧都昏睡五天了,再不醒,爹就要再去请李大叔了。”   “五天!”傅云杉呛了水,“怎么这么久……”   随即想到昏沉中听到的声音和对话,再仔细打量着家人身上单薄的衣服和屋内盖在自己身上仅剩的棉被,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杉儿,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爹……”傅明礼上前抱着女儿,眸子里的焦灼灼疼了傅云杉的眼,瞧着一群人担心关切的目光,傅云杉哭着哽咽,脸上却扬起了笑,“就是觉得有爹娘和家人疼好幸福!”   “傻孩子!”傅明礼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拍着女儿软软的身子,心里满足异常。   一屋子的人都高兴的笑着,   傅云杉乖顺的将头埋在家人看不到的地方,任泪肆流,小小的拳头攥着棉布靛青被子,暗暗发誓:父母家人倾家荡产也不放弃的温暖,她必牢牢护住,谁若敢犯,她定化为罗刹,诛神灭佛!   得知楚氏早产生了个妹妹,今日便是三日洗礼,她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小妹妹,刚兴奋的想下床,突然想到自己还在生病,刚出生的孩子抵抗力弱,万一过了病气给她就不好了!   “算了,等我病好了再去看小妹吧,反正她也不会跑掉。”   众人见她吭哧半天又不去了,不觉好笑。   因为做三日洗礼,傅家几房人倒是都到齐了,虽有些懒散,但该有的礼节都不敢少。   楚氏娘家人在近午时才到,来的是楚氏的娘玉氏和两个嫂子,傅剪秋急匆匆的去灶屋烧水,被傅琥珀赶了出来,说分家了灶屋不给他们用。   杨表姑在后院扶着丫头的手散步,恰好瞧见,上前拉了傅琥珀劝,“表妹,今天可是你小侄女的洗礼日,一会儿还会有很多人来贺喜,没有茶水待客,你爹娘可会被人看下去的……”   傅琥珀想了想,瞪了傅剪秋一眼,气呼呼的走了。   傅剪秋道了谢,拿瓢舀了水到小锅里开始点火烧,杨表姑微微蹙眉,却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抬手招了丫头搬来凳子纡尊坐到傅剪秋身边,笑着开口道,“剪秋啊,你爹和你妹妹的病怎么样了?”   “李大叔说爹的病还要养上几个月才能好,妹妹已经没有大碍了,多休息几天就好。”傅剪秋思筹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简单说了两句。   杨表姑唏嘘,“唉,你说你爹好好的秀才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听说杉儿给你哥配了药在治五石散,这以后也要不少银子吧?”   “……”傅剪秋低头烧火,没有吭声。   杨表姑也不在意,“你娘又刚生了孩子,这往后的日子你们一家可怎么过啊?表姑这心里都替你们着急,要是你们家有人能挣钱就好了……”   “……”傅剪秋又怎么不知道家里困难,爹爹没了功名教不了书就没有收入,身子不好又干不得农活,哥的毒瘾虽然有了一些好转,可单那些药就要几十上百两银子,他们家现在为了给爹治病给杉儿买参片已经家徒四壁,以后怎么负担的起……   别开头,抹去眼中的泪,傅剪秋低声道,“谢谢表姑关心。”   “先前的事是表姑不好,不应该瞒着你们,不过表姑这心真是为你家着想,咱们女人啊,嫁给谁都是嫁,如果能帮家里生活的更好一些,对方是谁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不是吗?”杨表姑语重心长的摸着傅剪秋的头,“虽说老爷年纪大一些,但对家里妻妾都很好,绝不会亏了谁。你若是愿意跟表姑去府原,表姑就拿四百两私房出来给你家还债可好?以后府里发的月俸银子你也可以寄给家里,生了儿子说不定母凭子贵做个二夫人,到时候拉扯你家里人一把还不是顺手的事儿吗……”   傅剪秋听的发愣,四百两银子?!差不多可以还爹看病的钱了,剩下的也能给家里留一点,月俸银子她也可以寄给家里让家里生活的更好……   杨表姑拍了拍她的手,眉间露出笑意,示意自己的丫头添柴,将傅剪秋拉到一旁,又添了把火,“老爷在府原是一城的县丞,若有他在咱们清河镇老爷面前说上几句,说不定你爹的秀才功名还能回来,到时候家里……”   傅剪秋眼睛一亮,爹的功名恢复了家里就不愁了,到时候……到时候……   “那我还能回家来吗?”   “当然可以,生了儿子,你是去是留,都随你的意!”杨表姑笑的慈爱,心里却得意的笑开了花。   傅剪秋盯着灶膛里的火半响,将自己的唇咬出了血丝才扯了一抹笑,道,“好,我跟表姑去府原。”   “唉,好姑娘,你爹娘知道你的孝顺一定会很高兴……”   “不!不要让我爹娘知道,等我们走了,再告诉他们……”傅剪秋知道,爹娘有多疼他们兄妹几个,纵是要饭也绝不会松口答应让她去做别人的妾房,若是让他们知道……她们是绝走不成的!   “好好好!不让他们知道,等走了表姑再派人送信给他们,唉,苦了你了……”杨表姑眉眼嘴角都是笑,却故作伤悲的拿帕子抹着泪。   外院,看过睡着的傅云杉,楚家几人坐进了楚氏的月子屋,玉氏拉着女儿的手打量,上了年纪的脸上带着时间的沧桑,眸子里满是心疼的泪花,“我的儿,怎么这么消瘦,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楚氏也红了眼,叫着,“娘。”   一旁,楚家大嫂李氏安慰道,“娘,妹妹在坐月子,可是哭不得的。”   “是啊,娘,您快别伤心了,妹妹和妹夫既然分出来了,那以后都是好日子!您这么一哭,惹的其他孩子都要跟着哭了。”二嫂方氏也开解道。   玉氏擦了擦眼泪,“对对,你两个嫂子说的对,是娘不好,不该惹你哭,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妹子,这是家里拿的一些吃的,这银子你收好,好好给自己和几个孩子补补身子,以后啊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管他们那些人去死!”方氏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掏出来,有两只老母鸡,几斤獐子肉,几十个鸡蛋和几尺青色棉布和一封二十两的银子。   将银子塞到楚氏手里,又拎着老母鸡笑,“这可是大嫂喂了两年的老母鸡,炖汤最是补身子,一听说你生了,赶着大哥帮她抓鸡,就大哥那个书生样,俩人差点把咱家房子给掀了……”   “他二婶儿,咱在家不是说好不提这个吗?”李氏脸有些不自在的瞅了楚氏一眼,尴尬笑了笑。   楚氏感动笑着道,“让嫂子破费了。”   “妹妹说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再说这鸡养来就是吃的……”李氏瞬间释然,慢慢放开了和楚氏方氏讨论着孩子。   玉氏也在一旁笑着看她们说,不多会儿,傅明礼拜见了岳母,玉氏如每一个希望女儿幸福的母亲一样对女婿说教了一番,傅明礼一直恭敬听着,没有一丝厌烦。   玉氏叹了口气,女婿为人处事都是好的,可她这做母亲的心总觉得亏欠了女儿和儿子们,说了几句也不说了,摆摆手让傅明礼起身,“你身子骨也不好,去歇着吧,到了这里咱们不讲那些虚的,去吧。”   “是,岳母放心,以后明礼一定会好好照顾栖云和孩子们。”傅明礼施了一礼,退出房间。   “我瞅着妹夫这身子好的挺快,这府城的大夫可真是神医!”方氏笑着问楚氏。   楚氏点了点头,也露出笑容,“听说是救过杉儿的一位公子介绍的,说起来,这位楼公子可真是我们家的贵人,先后救了杉儿两次,又救了我家相公,都说银子好还恩情难还,这救命之恩我们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那平时就多送点咱农家的特产,多少是咱们的一片心意。”李氏笑着出主意。   “我看行!”几人互视笑出了声。   “五嫂,要开始做饭了,娘让我来问一声,亲家太太有什么忌口的吗?”傅明义在外面喊了一嗓子,传出老远,引的几个结伴而来送礼的妇人都瞧了过来。   方氏撇了撇嘴,“就知道吆喝,怎不说上次害妹夫伤重时,我来双河铺那么些天,也没见半个傅家人来请我吃饭,今儿是知道有人来送礼,巴巴的喊着让人知道她是多好客呢吧!呸!”   “他二婶,小心被人听见,妹妹以后还要在这里过日子呢。”李氏拉了拉方氏的衣服。   方氏叹了口气,“我要不是怕妹妹以后日子不好过,我早把傅家给翻个个儿了,就他们那群人跟小鸡子似的哪个能吃得了我一鞭子?!”   “亏你还记得你妹妹要过日子!”玉氏笑着嗔骂了二儿媳妇一句,吩咐道,“行了,把咱们带来的肉和鸡蛋分一半送到厨房去。”   方氏极不情愿的伸手将肉拽成两段,比划了比划挑出小的那一半,又捡了十几个鸡蛋,哼哼唧唧的出了门,惹的玉氏摇头好笑。   洗礼的日子,杨氏再不欢喜也得挤出笑容来招呼村里的长辈,洗礼日不带客,村里的妇人来看过楚氏笑说几句也就都回了家,等婆子帮紫菀洗了身子裹上小被褥,这洗礼算是结束了,只等吃过午饭,收了洗礼钱,婆子离开,才算没事了。   午饭是杨氏安排的,六菜一汤,也算丰盛,只是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一段小插曲,婆子说这女娃是个福星,定会为傅家带来福运,杨氏瞪了婆子一眼,崔氏嘀咕了句一个赔钱的女娃还带来什么福运?   玉氏和方氏不愿意了!   玉氏还好说,忍着气问杨氏是她女儿在婆家不侍候公婆了还是做家事不用心还是对待妯娌侄子侄女不好惹她听到这话要瞪那婆子?   杨氏被噎的说不出话,又顾忌傅老爷子的脸面不敢撒泼,一张脸憋的通红,好半响,才讪笑着支吾了句,“我是瞪我家三媳妇,不会说话!”说完,又狠狠瞪了崔氏一眼。   崔氏觉得被冤枉了,“娘,你咋能这样说俺,这话可说你刚做饭时说的,二嫂也可以作证的,咋俺嘀咕了句就是俺不会说话了……”   “还不给我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还嫌丢人不够啊?”杨氏怒视崔氏,心下恨不得张口骂死这个蠢的,没看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净添乱!   方氏扯下腰间的鞭子,“啪”拍在饭桌上,看着崔氏似笑非笑,“哟,三嫂子,这谁不知道老太太为人厚道,对几个媳妇都好的没话说,你这么编排老太太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可怎么好……”   “俺咋编排了?!俺就嘀咕了句娘说过的话……”崔氏瞅着杨氏一双秋后算账的眼神和桌上火红的鞭子,敢怒不敢言,憋屈的作小心状,“是俺不会说话,这总行了吧?”   方氏哼了一声,斜睨了眼杨氏,收回了桌上的鞭子,“祸从口出,三嫂子还是多注意的好。”   崔氏气的喘着粗气,却再不敢开口,婆子笑呵呵的似乎没受影响,吃完了饭就离开了。   傅云杉醒来正好外婆和两个舅妈来看她,准备看了她就往回赶,山路不好走,太晚出发天黑之前到不了家,看到外孙女醒过来,玉氏终于松了最后一口气,“好了,外婆还以为这次也见不到外婆的乖囡囡呢。”   “外婆!大舅妈!二舅妈!”傅云杉惊喜的打着招呼,一把抱着玉氏,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外婆和舅妈这就要回去吗?”   她的印象里,打小外婆就很疼她们兄妹,每次见到都很舍不得。   “是啊,再不走,天黑就到不了家了,现在天冷了,晚上湿气重,对你外婆身子不好。”方氏在一旁道。   傅云杉忙穿了自己的小袄,套上薄棉裤,“我去送外婆和舅妈。”   “你这刚醒过来,还是好好……”玉氏忙按住她,傅云杉笑着摇头,“我现在觉得身子好狠多了,李大叔也说我的烧退了就没事了,还让我出去透透气,不要老躺在床上呢!我好久没见外婆了,想跟外婆多呆一会儿……”   “这孩子……”玉氏欣慰的搂着自家外孙女,替她穿上鞋,牵着一道出了门,楚氏要送,李氏劝了让她好好养身子,以后机会多的是,楚氏盈着泪送母亲和两个嫂子出了院门。   送走了外婆和舅妈三个人,傅云杉拐道去了王家看救回来的男人,她昏迷了这么些天,不知道那男人救活没有。   王婶带她去了男人的屋,拉了她小声说,“你这身子怎么样?都好了吗?”   “都好了,你看,能蹦能跳呢!”傅云杉笑嘻嘻的凑到王婶身边,问,“王婶,他怎么样了?”   王婶瞅了眼男人一眼,低声说,“当天晚上就醒了,身体造好了就是不走,一句话也不说,一屋子的冷气,害的我在家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哈哈,我来说,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许是救命恩人这四个字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冷着脸转头看向傅云杉的方向,喉结动了动,说了句,“是你救的我?我是谁?”   好狗血!失忆了!   傅云杉脑海中瞬间涌现这三个字,扶了扶额,郑重的对男人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是我在山上救的,或许山上有线速也不一定,你可以自己去查一查。”   男人垂眸,看了她好一会儿,起身下床,出门,一个纵身,身影已在几丈之外,傅云杉瞪圆了眼珠,传说中的轻功!她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说的有些僵硬了,这样一个失去记忆的高手,她应该想方设法留下来啊,即使学不了武功也可以当个免费保镖之类的啊,等以后她赚了很多银子后,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事……   好吧,她想的有点远了!   垂着肩膀跟王婶打了招呼转身回家,却不想家里还有一件大事等着她!   “爹、娘,女儿不孝女儿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跟表姑一起离开爹娘去府原,这里是四百两银子,爹娘拿去还钱吧!不要来找女儿,就当……女儿死了吧!剪秋留!”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感谢亲们的月票,么么哒~   ☆、056 设计表姑,救姐   这个傻姐姐!   她怎么就把这四百两银子看进眼里了?!   她不知道自己和丰华楼又有新的合作了吗?别说四百两,就是四千两,想赚到手那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啊!   难道是哥哥没有告诉家里人?   “哥,我们和许长清合作冬日火锅的事,你没有告诉爹娘和姐姐吗?”   傅思宗白着脸摇头,“我以为你想等赚到钱给大家一个惊喜,一直守着没有说……”他似乎也明白了,焦急道,“大妹真是糊涂!怎么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就……”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了。”傅云杉打断傅思宗的话,快速道,“这封信是谁给的?什么时候的事?”   “忍冬送来的,说是你表姑在午饭前给她的,让她申时一刻左右送给我。”傅明礼急的坐立不安,“这样算起来,她们应该是午时左右出发离开双河铺的,两个时辰……”他每说一句,脸色白上一分,“若是走官道,怕早已出了清河镇……”   四个小时,以马车的速度算确实已经出了清河镇,她若是能骑马去追的话……说不定能在姐姐到府原城之前追上她!   事不宜迟,她要去把姐姐追回来!好日子刚开头,她傅云杉的姐姐要嫁也必是富家公子,官家少爷!去给一个老头子做没有名分的通房,杨桂云她可真敢算计!   “爹,哥,我去把姐追回来,姐的事先瞒着娘,就说……我和姐去外婆家住几天,少则两天,多则半个月,我一定把姐姐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杉儿!”   傅明礼和傅思宗同时出声唤住她,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爹和哥在家好好养伤,我福大命大,冥府也走过两三遭了,不是照样好好的!”傅云杉安抚了傅明礼和傅思宗,“娘那里我就不去了,免得娘看不到姐姐生疑!”   “不行!你一个小孩子连清河镇都没出过,怎么能一个人去……”傅明礼很不赞同女儿的注意,担忧之色全写在脸上,“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爹陪你去!”   “爹啊!”傅云杉哭笑不得,她不能告诉他自己虽然身体只有十岁脑子却是个二十九岁的成人,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去处理路上可能发生的事!   “我是去追人,要快马加鞭的!我虽然是个孩子可我身体好的很,你这屁股和大腿都还没好怎么骑马?到时候耽误了时间姐的事生变了咱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傅明礼闻言一凛,着急的直搓手,“这可怎么是好……”   傅思宗张口欲说出的也要跟着去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只好吞了下去,瞧瞧自己这瘦骨嶙峋走几步路都要喘的模样还真是会拖累妹妹!   “那也不行,必须找个人和你一起,我去找你六叔,让他陪你一起……”   “爹,别忙活了,我找个会功夫的人陪我一起去如何?”傅云杉无奈的拉回了自家爹,还真没发现,他执拗起来真是谁都拉不住啊,可他这份执拗是在关心自己,傅云杉心底浮起一抹暖意,焦灼中多了一丝笑意。   傅明礼与傅思宗相视一眼,问,“会功夫的人?咱们村里有人会武功吗?”   傅思宗摇了摇头。   “是我前几天在山上救的一个人,他失去了记忆,我亲眼看到他武功很高,有他跟着,保准任何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女儿我的身!”   傅明礼半信半疑,傅云杉焦急的看了傅思宗一眼,“哥,我不会骗你们的,他前几天一直住在王婶家,你应该有注意过吧?”   “是那个黑衣男子?”傅思宗恍然大悟,“他一直呆在屋里没有出来,古怪的很,他会听你的话吗?”   傅云杉一笑,“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啊,让他护送我一程算报答救命之恩,你说他愿意不愿意?”   傅思宗也笑了,转身对傅明礼道,“爹,是有这么一个人,您放心吧。”   “好吧!你一路多加小心,见到你姐姐,立刻带她回家来,告诉她,咱们傅家不卖女!”傅明礼替女儿整了整衣服,恍惚觉得女儿在襁褓中的模样尚在昨日,今天却已能替父远行解决家中困难,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油然而生。   傅云杉狠点了点头,将银子贴身藏好,“我知道了,爹、哥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快带姐姐回来的!”   穿过村中小路,傅云杉飞快跑到王婶家,待发现自己救回来的男人还未回来时,又吭哧着跑到了山上,在救男人的地方找到了人,彼时,男人正拿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牌子翻看,一面印着‘司命’二字,而另一面则是一个‘大’字,看到她来,精致的面孔极其困惑的举着牌子给她看,“这个东西好像是我的,是我的名字吗?”   傅云杉喘着气摆手,“我不知道,我当时在挖草药,你是从……”她指了指男人头上的大树,“你是从这棵树上跌落下来的,当时人已经昏迷了,额头被划了一道,右胳膊上有一只箭头,流出的血是黑色的,替你上药的李大叔说那种毒他听都没听说过,你竟然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男人抬头看着大树,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试图唤醒一些东西,却又颓废放弃,望着傅云杉扯动了一下嘴角,神色冷淡道,“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看着男人牵扯唇角想挤出一个笑却徒劳无功的模样,傅云杉得出一个结论,这男人肯定很少笑!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赶紧安抚好他,赶紧出发去追姐姐啊!   傅云杉拍着胸口压下一路奔跑的疲累,深吸了口气走到男人身边,仰望着他,“如果当时我不救你,你就死了,你知道吗?”   男人点了点头。   “所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认可吧?”   男人蹙了下眉,却还是点了点头。   傅云杉松了口气,看着男人的眼眸笑,“那你的救命恩人有忙需要你帮,你愿意帮不?”   男人似乎对帮忙有些抵触,直觉的皱起了眉头,周身一股阴冷气息环绕,一双平静无波的黑眸突然犹如深潭看进傅云杉眼底,周围一切似被隔绝,杀气突生!傅云杉瞬间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珠与男人相视,直到男人轻轻‘哦’了一声,她才从瞪视中醒过来,后背心已湿透。   好可怕的杀气!   若不是有救命之恩在前,单刚才那份杀气,说不定就能去她半条命!   古代所谓杀气一说,居然真的存在?!   “你想让我帮什么忙?恩人。”男人冰冷着脸,拧着眉看傅云杉。   傅云杉被他一声恩人叫的好生尴尬,只好尴尬着笑了,“叫我傅云杉就好。是我姐姐被坏人拐走了,我要去追她!她们已经离开了四个小时……额,就是二个时辰,坐马车肯定赶不上的,我想骑马去追,但我不会骑马,所以想请你……请少侠你带着我骑马去追我姐姐!”   如果她来时有八分把握,那么现在就只剩五分了,毕竟这样一个能将杀气收放自如的高人想反悔什么,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司命!”男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后我的名字就叫大司命!”   这……这么随便就决定了吗?   男人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等她干什么?傅云杉不明所以……   “司命!我的名字……”男人剑眉微蹙,看着傅云杉的眼神有些古怪,傅云杉恍然大悟,感情他是让她喊他的名字?!   “司命少侠……”   “司命!”   “是,司命……”   傅云杉抽抽嘴角,脑海中不断闪过现代流行的词汇,什么小二,傲娇男,帝王受,闷骚男……原谅她居然将一代大侠跟这些词联想在一起,罪过!   “你姐姐往哪个方向去了?”男人站起身,问道。   傅云杉指着西北方,道,“咱们先去清河镇租马,再一路沿官道追过去……”   “官道不允许百姓行驶,不等你追上你姐姐就会被沿路的衙役抓起来下大牢!”男人撇了她一眼,淡淡道。   傅云杉被哽了一下,瞪了男人的腰身一眼,“那咱们就抄近路先到府原城,在城门口拦住她们……”   “府原城有东西南北四个门,从清河镇过去府原的官道有两条,其中一条途中与云安城而来的官道汇合,又分出两支,通东南两个门,你想守哪个门?”   傅云杉张了张嘴,这两个都行不通的话,那只有最后一个了……   守株待兔!   然后,司命大侠带着她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到了府原城站在了县丞府后门处,她明明记得杨表姑说过,府原城离清河镇有一天半的路程!   她仰头去看男人,给自己取名司命的司命大侠斜睨了她一眼道,“我们走的是近道!”   傅云杉觉得这男人的目光是赤果果的蔑视嘲笑有木有?!   深吸两口气,她狠狠吐出胸口的闷气,大度的挥挥手,算了,她是来救姐姐的,不跟‘路人’计较!   “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傅云杉闻声望过去,正看到一个地痞模样的人从中年儒生胸口拔出匕首,中年男人抚胸倒地,血流不止。   “啧啧,白书生,何必呢?爷几个好商好量的说你不愿意,非要逼老子动粗不可!瞧瞧,瞧你家丫头哭的这真是梨花带雨,美若西施啊。人都说要想俏先带孝,你说等你翘了,你家丫头白衣白头花拉到绾翠阁的话……”地痞猥琐的摸着下巴瞅着中年男人身边的女孩瞧,“还真是一大笔银子啊!”   “你们……你们这群畜生!”中年男人喘着气,艰难的挣脱女儿的手,推着她朝傅云杉的方向,“玥儿,别管爹,快、快跑,那玉佩是你生身父母留给你的唯一东西,是你以后找回爹娘的凭据,说什么也不能给了这群畜生……噗!”   中年男人话没说完,就被地痞的其中一人一脚踹了出去,男人身子撞到身后的墙上,发出嘭的声音,随即喷出一口鲜血!   “爹!不!不要!我给!我给你们……”女孩爬行过去,惊惧的护着男人,颤巍巍从脖子里掏出一根绳子,绳子上吊着的是一块粉紫的玉佩,上面精雕细琢了一朵花,通体晶莹剔透,阳光从单薄的花蕊中穿透,在地上映出七彩的光芒,如一道绚丽的彩虹吸引着一群人贪婪的目光,那地痞伸手想抓玉佩,却被中年男人抢了,一把塞到女儿手中,“傻孩子,爹已经不行了!你就算把玉佩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赶紧跑!不要管爹……”   中年男人突然看向傅云杉,一双暗淡的眸子突生出一股希冀,定定的看着傅云杉,因流血过多的苍白脸上满是哀求!   那是为人父临死之前的唯一渴望,渴望她能帮帮他们,能救救他的女儿!   傅云杉突然就想起那个初见傅明礼的那一晚,他将她紧紧护在他的身后,为她挡去杨氏的责骂;想起他为了救她不惜变卖他最珍爱的书甚至倾家荡产;想起来时他满脸的舍不得和担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司命,能不能救救他们父女?”傅云杉侧身仰头看大司命,眸子里带着请求。   司命微微皱眉,瞟了傅云杉一眼,抬眸看向那几个地痞,黑眸蓦然一睁,一股冷厉的杀气破风而出,在几个地痞周身凝出几道白色剑气,下一刻,剑气飞逝而过,带出一道血花在空中消散,几个地痞的身影已全部倒地,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就丢了性命!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空档!   傅云杉倒吸一口冷气,小小的身子不自觉滑坐在地上,她……刚刚看到了什么?不!她刚刚求了这男人什么?   她是求他救人!他却理解为杀了这些地痞?!   纵是在前世见过阴谋阳谋却从未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傅云杉双腿抖索着有些站不起身。   司命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傅云杉,瞧她一直盯着前面的尸体瞧,脸上闪过一抹不解,“我没办法将他们戳骨扬灰……”   傅云杉吞了口口水,使劲摇了摇头,他还想把他们戳骨扬灰?!   中年男人则是在临死前一刻猛地瞪圆了双眸,惊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女孩儿扑在男人身上,哭的伤心欲绝,“爹!您别扔下女儿啊……爹,您不要死啊,您死了玥儿怎么办啊……”   “啊!杀人啦……”一个妇人尖叫着往来时路跑去!   傅云杉惊出一身冷汗,他们几人呆的是一条小巷,甚少人经过,但也不会没人啊!   伸手抓着司命的裤脚从地上爬了起来,傅云杉飞快跑到女孩儿身边去拽她,“这位姑娘,快离开这里,以后肯定会有官府的人来,到时候你有理也说不清了!”   “我不走,我爹他……”女孩不为所动,满脸都是泪,一双眸子片刻都未离开已气尽身亡的男人。   “你爹拼了命就是要救你,想让你活着,你要是真被官府抓了,那些地痞流氓的家人会放过你吗?快走!”傅云杉拽着她就往外面拖,女孩一手抓着男人的衣服。   “我爹怎么办……”   “司命,先把她爹的尸体藏起来!我们在正门汇合。”傅云杉头也不回的拉着女孩儿奔到小巷口,正想出巷,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女孩儿身上的衣服,果然沾满了血,不由叹了口气,喘着气道,“你衣服上全是血,不如……脱下来吧。”   女孩儿低头看了眼,忙照傅云杉的意思脱了拿在手里,收拾停当,两人才若无其事的出了巷子,往县丞府正门而去。   所谓县丞是指一个地方县令的副手。主要职权是管理文书,仓库,少数时期里,管理地方财政和治安。县令不在或有事不能处理政事时,他可以代替县令暂时管理地方。也就是说在府原,县丞老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土王爷!   女孩儿红着眼眶,泪水凝滞,看着眼前的府衙,有几分害怕,“小姑娘,你要抓我送官吗?”   “额……”傅云杉怔了一怔,想到她们来的是县丞府衙,解释道,“我来这里是有事,你等会儿是回家还是……”   “我没有家了……”女孩儿抽泣着摇头,“我们一家是来寻医的,我哥哥的腿被地痞打残了,听说府城有大夫能治,我爹娘就带着我和哥哥一起去府城,谁知道钱花光了,房产田地都卖了,哥哥还是没救活,娘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爹带着我在街上给人写字画画谋生,赚取回家的路费,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说我身上的玉佩很值钱,先后来了几波人要抢,爹他都不肯给,说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   “你们去的可是府城的仁济堂?”傅云杉直觉女孩儿口中的事就跟那个捞钱的医馆!   女孩儿惊讶抬头,“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了!   也就是说,若当时没碰到楼少,就算她能筹到银子爹的病也不一定能治好,因为像他们这种无钱无权的人,仁济堂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他们只要诈完钱说句伤太重就成了?!   傅云杉不由手脚僵硬,一阵后怕!   女孩儿看她神情不对,伸手碰了碰她,“小姑娘,你……你没事吧吧?”   “没事。”傅云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她爹在鬼门关打了一圈转,差点死在那群无良医生手里,她怎么会没事?!这笔账,她先记着,以后有机会,她定要亲手毁了这假仁假义的社会蛀虫!   女孩儿哦了一声,突然噗通跪在傅云杉身前,傅云杉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她嘭嘭的磕头声,“姑娘,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傅云杉忙跳到一边,将女孩儿扶起来,“我们去的晚,不然你爹也不会……”   女孩儿摇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爹说的对,就算我把玉佩给了他们,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如果姑娘不出声,不仅我爹无人收敛,我自己怕也会被送去绾翠阁……”   绾翠阁,听上去怎么那么像青楼?   “绾翠阁是府原最大的青楼,天南地北,燕肥环瘦,异国风情,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司命从房顶飞身而下,站到傅云杉右手边,冷冷道。   傅云杉无语,这男人顶着一张清冷的脸对两个十岁多的孩子说这样的话真的好吗?   女孩儿瑟缩着后退了一步,眼中惊恐浮现,“姑、姑娘,我爹他……”   身旁无人出声,傅云杉侧头看了司命一眼,他没听到人家在问话吗?   司命睨了她一眼,开口,“她没有问我。”   “……”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响,傅云杉认输,“她问你把她爹的尸体藏哪了?”   “房顶!”男人的目光投向县丞府的二层小楼上。   好地方!   一般人谁也不会想到有人把尸体藏到房顶上,还在那么高的地方!   可是,他为什么会想到呢?!   等等?那房顶上露出的黑黝黝的类似棺材的是什么东西?   男人淡声说道,“他身上全是血,我就顺手把他放到县丞给他老娘预备的棺材里了。”   兄台,你就是嫌弃人家身上有血也不要当着人家女儿的面说啊?!   傅云杉深吸两口气,竭力压下想吐血的冲动,朝女孩儿露出尴尬一笑,“那个……等一会儿官兵走了,我让他把你爹再放下来……”   “谢谢姑娘!”女孩儿满脸感激,“说来我身无分文,本想一会儿去当铺把玉佩当了买副薄棺安葬我爹……”   傅云杉无力的摆了摆手,“你要把你爹葬在这里?不送回家吗?”   “不。”女孩儿摇头,十一二岁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神情,“别说我没有银子上路,就算回了乡,田产房屋已易主,又能将爹安置在哪?”   “……”傅云杉不知道说什么好,相对起来,自己比她幸福很多,父母家人都在身边,虽然目前境况不甚如意,但她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女孩儿笑了笑,“不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天启这么大,总会有我容身之地……”   “要不……你跟我们回清河吧?”傅云杉有些犹豫的开口,这女孩儿身上的气质让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不自觉的想帮她一把,“只是我们刚和爷奶分家,日子还有点清苦,不知道你……”她看着这女孩儿先前的日子肯定不错。   女孩儿怔怔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噗通跪下去,露出惊喜的神色,“我愿意!姑娘这么好的心,家里人肯定也都是好人!玥儿愿为奴为婢伺候姑娘!”说罢,狠是磕了三个响头。   傅云杉无语,说实话,她真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没帮上什么忙,所有事都是身边的男人做的,她只不过开口说了句话,可看着女孩儿目光中的感激,显然是听不进她的话了。   叹了口气,傅云杉将女孩儿从地上扶起来,道,“姑娘,我们家是农人,家里是要干农活的……”   “我姓白,名昕玥,今年十三岁,姑娘唤我昕玥就好。”白昕玥忙开口,“姑娘放心,我爹虽然是秀才,但家里也薄有田产,我也是做惯农活的!”   “昕玥姑娘,我是……”   “姑娘唤婢子昕玥就好……”   傅云杉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说……   算了,等回家跟爹娘说了再做打算吧。   眼下,将姐姐带回家最要紧!傅云杉瞅着县丞府的大门,微歪着脑袋眼珠转的骨碌碌的。   旁边的男人不时打量傅云杉几眼,剑眉一会儿挑起一会儿拧起,一张脸依旧如面瘫一般冷冷淡淡的。   ……   为白昕玥的爹做好善后,傅云杉取了五十两银子带着白昕玥和大司命去街上成衣铺一人买了一身成衣,她是粉色绣杜鹃花的云锦上衣,水隐有杜鹃花纹的八折裙,白昕玥的则是荷色绣荷叶的杭绸上衣,水蓝色隐有花楹花的六折裙,两人都梳了简单的包子头,松松系着两只小铃铛,傅云杉其实不想扮嫩,可她的身子确实才十岁!   司命大侠的衣服更是简单,直接一身黑色长袍解决了,被傅云杉哄着劝着才又重新换了件玄色的衣袍,还一副我不喜欢这颜色的表情。   最后,咬牙买了根府城够来的簪子,足足花了二百两!   “一会儿进去,昕玥就是我姐姐,司命是我们家的仆人,我们来这里是看表姑的,都记住了吗?”   白昕玥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看司命,男人瞧了傅云杉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   傅云杉双眸微眯,唇角的笑拉开,一手挽着白昕玥的胳膊,迈步朝县丞府走去。   杨桂云,算计我姐姐的下场可不好哦,你做好准备迎接我的反击没?   翌日,县丞府衙内院,杨表姑刚安排好傅剪秋,就听到外面有婆子请她去偏厅一趟,说是有从清河过来的名叫傅云杉的娘家侄女找她!   杨桂云一愣,傅剪秋猛地站起身,就朝外走,杨桂云脸色难看的蹙紧了眉,跺跺脚跟了出去。   看到傅云杉第一眼,杨桂云有些不敢认,那一身锦衣面色温婉有礼有度的女孩儿真是老五家的杉丫头吗?   “杉、杉儿?”傅剪秋最先出声,傅云杉却眼都没抬,却在看到杨桂云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放下手中的茶盏和白昕玥走到杨桂云身边盈盈下拜,“杉儿、玥儿见过姑母。”   话落,上前拉了杨桂云的胳膊撒娇,“姑母好坏,宁愿带一个外人来也不带我和玥儿姐姐来玩,杉儿不依!”   “外人?”杨桂云有些摸不清状况,视线掠过上座的主母一脸看戏的神情,不由笑着道,“杉儿说什么胡话?这是你姐姐啊!怎么是外人?”   “姐姐?”傅云杉一副吃惊的模样,拉过白昕玥道,“姑母是不是记错了,这才是我的姐姐啊!我姐姐从小就疼我,怎么会不和家里说一声就一个人出远门……”   “杉儿……”傅剪秋心口一窒,泪水瞬间落下,“姐对不起……姐……”   傅云杉鼻子一酸,却依旧仰着笑脸冲杨表姑笑,“这位姐姐好奇怪,我又没欺负她,她怎么就哭了?”   “杉儿!”白昕玥拍了拍她的头,“不许胡闹,这是咱们村的剪秋姐姐啊。”话落,又对傅剪秋抱歉道,“剪秋姐姐别生气,这孩子因为表姑不带她来府原玩很是生气,一听说你带了剪秋姐姐来,立刻就追了来!”   傅剪秋听的又是一阵泪水,她知道家里人会阻止才要求杨表姑等她走了再给家里送信儿,没想到竟是杉儿追了来……   “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我只是想让家里过的好一点……”   傅云杉别开头,冷淡道,“好生活是自己创造的,不是别人给与的!姐姐跟我说这话做什么?真是奇怪……”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一张小嘴真是不饶人,都多大了还这么欺负人?不就是表姑没带你来吗?表姑跟你道歉,你想在这里呆多久就呆多久好不好?”杨桂云想怒不敢怒,瞧着上座主母的脸色越发透出有趣的表情,恨不得拍死这个疯丫头!忍了几忍才将话说完。   傅云杉立时笑了,“好啊好啊,表姑最好了!听奶说表姑要一个女娃为你家老爷生儿子,我正好可以帮表姑物色一下……”随即看了眼傅剪秋,做惊诧状,“表姑该不会是想让剪秋姐姐……”   主母身子陡的坐直,目光凌厉的盯着杨桂云。   “没有!没有的事!”杨桂云惊出一身的汗,忙尖叫着反驳!丝毫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不止几个分贝!“剪秋是想来府里当婢女赚些银子养家……”   “哦。”傅云杉了然的点了点头,白昕玥在旁笑着接口道,“我家正准备和丰华楼合作,开个小铺子,剪秋姐姐不如过来帮我们啊?在咱们镇上可比府原离家近……”   “开铺子……”傅剪秋双眼的泪水模糊了视线,看到自家妹妹清冷消瘦的身影,张了张口……   傅云杉发出哼的一声,再次别开头。   傅剪秋忙抹了泪水,答应道,“好!我去,我跟你们回清河……”话落,似想起还欠了杨桂云四百两银子,不由去看杨桂云,“表姑,那四百两银子我一定会还你的……”   主母斜睨着杨桂云,那表情端庄里透着一股狠,看她似看死人一般。   杨桂云骇的张不开口。   “这位姑娘叫剪秋?”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上座的主母已走下来,拉着傅剪秋打量,脸上的笑越发温和,“真是个美人,来我们府里当丫头是太委屈了。”   她不咸不淡的瞟了杨桂云一眼,拍了拍傅剪秋的手,“小翠,去取五百两银子给剪秋姑娘,替姑娘还了四姨娘的银子,剩下的就留给姑娘做回家的盘缠。”   “是,夫人。”   “夫人真是太好心肠了!”傅剪秋露出十岁孩子该有的神情,仰望道,“夫人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有儿子的!”   女人一怔,随即笑了笑,亲昵的点了点傅云杉的额头,“你这鬼丫头……呕……”话未完,一阵干呕声响起,身旁的奶娘惊喜的扶着她,“快,快传大夫!夫人这怕是有了……”   女人抚着小腹,露出慈爱的笑,再看向傅云杉时,目光已多了几分暖意。   傅云杉可不相信自己是金口,她只是想要提醒这位主母要为未来的孩子谋划几分,谁知就这么凑巧了?!不过这样效果才更好不是吗?主母有了身孕,预防身边人算计的最好方法就是放在自己能掌控的位置或者……除了!   看到杨桂云摇摇欲坠的惨白脸色,傅云杉挑了挑眉,笑了!   有了主母送的五百两银子即使还给杨桂云四百两还剩一百两,傅云杉带着傅剪秋和白昕玥逛遍了府原的大街小巷,司命大侠则很可怜的沦为了提物小哥,手上肩上甚至腰上都挂满了傅云杉血拼的成果。   等租车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买了足足大半车的东西,十匹棉布,几匹藏青色布料,一大袋细盐,几盒府原精致点心,几匹有破损卖不出价的云绸和一些布店不要的碎布头,又给家里每人买了礼物。娘和四伯娘大舅妈二舅妈的是四款裹银花簪,虽不名贵却很精致,外婆的礼物则是一串佛珠,傅云杉特意请去庙里供奉了三天找主持开了光。给哥、爹和大舅的是砚台,四伯和六叔的是一身成衣,二舅的则是一把塞外匕首。小弟的是一柄木剑,小妹的是一朵紫菀纱绢花,姐的是一朵紫薇纱绢花,白昕玥的是一朵玉兰纱绢花。   堪堪塞下三个姑娘,司命没有选择的只能跟车夫坐在了前面。   他们是午时出发,翌日下午到的双河铺,傅云杉下意识的让车夫将马车赶去了王婶家,卸了东西,付了钱,车夫离开,几人才松了口气,坐在院里猛灌水。   王婶看着好笑,“怎么渴成这样?”   这一天的,为了赶路,她们可连水都没怎么敢喝,渴死了!   “……”傅云杉又猛灌了一碗,喘了口气,正想开口,门外传来傅半夏的声音,“春儿姐,我刚就瞧见那马车进了王婶家,里面的人我看的真真儿的,傅云杉肯定在里面,她姐去府原当了小妾,她坐着马车回来,肯定带回来不少好东西……”   傅云杉抬头看看王婶,王婶看看她,俩人同时起身将东西往屋里搬,一群人都反应过来,开始往屋里搬东西,刚放下最后一件,大门就被人拍响了,“王婶儿,你开开门,是不是我杉儿妹回来了……”   “杉你妹!”傅云杉没好气嘀咕,这一个个的真是阴魂不散!她刚回来还没喘过来气就来找事,真是闲的慌!   王婶拍拍她的手,去开了门,“哟,怎么是你们俩?杉儿刚回来,你们找她有事?”   “我们来问问剪秋姐怎么样了?”傅半夏从王婶身边挤进院子,看到傅云杉正坐着喝茶,当下就笑了,“杉儿妹,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六郎哥和五叔五婶多担心你!对了,你姐怀上没……”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是掉进茅厕没有漱口吗?说话怎么这么臭?!”白昕玥听不下去了,上前怒斥道。   傅半夏这才发现有两个不认识的男女在院子里,再听到那女孩骂她不吐脏字,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扬手就挥了下去,白昕玥哪里想到这人二话不说就想打人,一时不察,被傅半夏打了一耳光!   “你……”   “你什么你?打的就是你!”傅半夏眯着眼傲然的瞧着白昕玥。   傅云杉奇怪了,傅半夏以前也嚣张可大多是借着傅迎春和傅琥珀,今天这情况……   她抬眼去看慢慢走进来的傅迎春,哟,这憔悴不少啊,几天功夫没见,她这是……因为贪欢纵欲过度了?   “你讲不讲理?”白昕玥皱着眉瞪傅半夏。   傅半夏嗤一声,“你算那颗葱?跟我讲理……”   “她是我娘的义女,我的妹妹!”傅剪秋走上前,淡淡的看着她,“你有意见?”   “哈?”看到傅剪秋,傅半夏似愣了一愣,随即笑出声,“我说剪秋,你不会看不上表姑父,跟这男人私奔回来的吧?”   “啪啪!”   傅云杉踩着板凳狠狠扇了傅半夏两记耳光,原谅她的身高,想打人爽,她只能这么克服差距!   欢快的从凳子上跳下来,揉了揉打疼的手,傅云杉笑的欢畅,“呀,夏儿姐,刚才你脸上好大一只蚊子,我看你说的正欢,只好出手帮你打死了……”   “傅云杉,你敢打我?”傅半夏捂着脸,张牙舞爪的要朝傅云杉扑过去……   耳边破空传来利箭声,她惊恐的看着一道白光朝自己的脖子飞过来。   “不要!”傅云杉一声惊叫!   下一刻,白光擦着傅半夏的头发飞过,削段她一缕发丝!   傅半夏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傅云杉忙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人只是昏了过去没有被杀之外虚脱的瘫在地上。   傅迎春白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司命皱着眉头看她,开口道,“她想打你!”   傅云杉摆了摆手,她打了人家,人家当然想打回来,他这动不动的就要杀人可怎么办?   “救命之恩报过了,你可以走了。”   再见不送!   男人的眉头皱的更深,看了白昕玥一眼,又瞧傅云杉,“你收留了她,我也要留下。”   傅云杉觉得自己要不能呼吸了,这样的保镖跟着她,不出一天,傅家那些人肯定能被他杀光!   “她和你不一样!”   “她是女的我是男的?”男人不解,清冷的面瘫脸上眉头高高挑起,解释着他此刻有多困惑。   傅云杉使劲抓了几把自己的衣角,深呼吸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杀人!能不能做到?”   男人不开心的拧着眉头,看了昏死的傅半夏一眼,又瞟了白昕玥一眼,缓缓点头,“能。”   “好吧。”傅云杉无语凝噎,留下他真的好吗?!好吗?!   ……   王婶留她们吃完饭再回去,傅云杉担心爹娘,就先带着傅剪秋和白昕玥回去了,至于想跟来的司命大侠则被傅云杉以家里太小住不下你,你继续呆在王婶家吧的借口挡了,男人不开心的回了他以前住的屋,当着傅云杉的面将门关了!   傅云杉:“……”   一进院门,就听到内院传来二伯娘蒋氏的笑声,“哟,这不是咱们未来的状元爷吗?怎么今天又来讨饭吃了?”说罢,施舍一般将盆中的剩菜剩汤倒进六郎碗中。   三伯娘崔氏撇嘴,“啥状元,俺看是乞丐才是,就知道来咱家要饭!”甚是不满的将碗中仅剩的几根菜也挑吃干净。   傅思宗脸上一白,辩解道,“分家时说好有二十两银子的,娘身体不好,大夫说要多补补……”   杨氏拍桌,“都分家了还想刮亲娘的棺材本!你爹还要不要脸?没钱,想要银子自己去赚!”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本来说早上九点发的,结果悲催的忘记把稿子发邮箱了,只能中午跑回家来发。   偶以后还是乖乖存稿发,手动的有太多不可抗拒因素了,哭~   耽误了点时间,抱歉,群么~   ☆、057 家里琐事,矫情   傅思宗一手端着碗,一手却紧紧攥成拳,微微颤抖着,“分家时爷奶分明答应了,说给的。既然不想给当初又何必许?!不给也罢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羞辱我爹?”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眸子定定看着杨氏,一字一顿道,“爹自从考上秀才就再也没给家里一文钱,他的钱都用来孝敬爷奶了,   即便奶不领情,可爹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   杨氏表情难看,被傅云杉那丫头捏着娘家侄子的事威胁了几次也就罢了,现在,连傅思宗也敢跟她叫了,以后是不是阿猫阿狗都敢到她面前嚣张了?!   “傅思宗,怎么跟我说话呢?”杨氏拍桌立威,“你读的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儿子孝敬爹娘,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有本事就自己挣钱给你爹娘花!”   傅思宗手中的碗摇摇欲坠,牙齿紧咬着唇,一双眸子隐隐泛着怒火,极力忍耐着,杨氏哼了一声,对他不敢开口反驳很是满意,瞧了瞧他手中飘着油星的菜汤,道,“不想吃就放下,想吃就端着滚!别在这里碍事儿!”   话落,瞪了看戏的两个媳妇一眼,“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收拾!那碗肉和鸡蛋先放到柜子上,我一会儿锁起来,其他的都收拾收拾喂猪去,眼看着要过年了,咱家的猪可是要杀了送去京城当年礼的!”   “娘,俺还没吃饱,再让俺吃个窝窝……”崔氏伸手去拿杨氏身边的馍筐,杨氏一把扯了过来,“吃、吃、吃,你是秀才娘子还是状元夫人,不干活吃那么多干啥?还不赶紧去收拾!”   崔氏不情不愿的起身端了菜去灶屋,蒋氏则笑着接过了杨氏手中的馍筐,“娘,您说了这么半天,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给我送到后院去,我不爱看见那些人!”杨氏斜了傅思宗一眼,连带的扫过外院倒座房,扑打着衣服要走。   傅云杉早听得心火暴怒,不顾傅剪秋的拦阻,几步冲到了院子,将出来端碗的崔氏和站着说话的杨氏蒋氏狠吓了一跳。   傅思宗瞧见自家妹妹,又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傅剪秋,脸上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杉儿、秋儿,你们回来了……”   傅云杉却不吭声,望着一眼可以看到底的清汤,劈手夺了过来,狠狠砸到杨氏三人面前,冷笑,“奶说的是,都分家了哪有再要钱的道理,这二十两银子奶既然不想给,孙女也不敢强要,不过白纸黑字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也要去找里正爷爷讨个说法!”   汤汁溅在三人衣襟上,碗撞击桌面发出嘭的响声,却结实的么有破裂。   “杉儿……”傅思宗没想到妹妹这么直接,当下着急出声。   傅云杉抬手按下哥哥,又朝面色铁青的杨氏和蒋氏崔氏一字一字道,“也请诸位记住,以后不要去我家讨饭要钱!”   言罢,不给三人一点开口的余地,拉着傅思宗的手转身就走。   “傅云杉,你这烂心肝的畜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奶?”杨氏在身后咆哮。   崔氏轻声嘀咕,“她眼里也没我们这两个长辈啊……”   蒋氏的眸子闪了闪,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端着馍筐进了灶屋。   傅思宗被妹妹拉着走回外院,等人全进来,傅云杉“嘭”一声将外院门狠狠关上,一语不发的走回了屋子,楚氏额头系着防寒布,满身洋溢着母爱,正逗弄着咿咿呀呀的小女儿,看到三兄妹进来,轻轻笑了,“你爹说你们要在外婆家住上半个月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人家想爹娘和小妹妹了嘛!娘不欢迎女儿回来?”傅云杉朝傅剪秋使了个眼色,笑嘻嘻的凑过去,伸手点着小婴儿的脸颊,婴儿嘟着嘴,似乎对傅云杉的手指感兴趣,嘴张了几张,想去咬。   傅剪秋正红了眼眶想哭,一看到妹妹使过来的眼色,立刻就明白她去府原的事瞒着娘呢,立刻收了眼泪,做被迷了眼状,揉了揉眼睛,也凑了过去。   娘三个逗着小不点,不时拿手戳她的脸,她是见手指就想咬,几人瞧着笑语不断。   “好了,你们刚回来,赶紧回屋歇一歇……”楚氏笑着,抬头看到一个陌生女孩儿站在床尾,惊讶道,“这位是……”   她娘家亲戚里有这么一位姑娘吗?   白昕玥有些不知所措,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奴婢白昕玥,见过夫人。”   傅云杉扶了扶额,糟糕,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娘说白昕玥的来历呢!   楚氏一惊,忙坐直身子,“这孩子,快起来……咱们庄稼人可称不得夫人。”   “奴婢是姑娘救的,您自然是奴婢的夫人。”   楚氏朝傅云杉投去一个怎么回事的询问目光,傅云杉嘿嘿笑了两声道,“娘,她是我和姐姐在镇上碰到的,也是被府城那黑人的仁济堂骗了,哥死了,娘死了,连相依为命的爹也去了,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我和姐就把她带回来了……”边说边给白昕玥眨眼,白昕玥了然的配合着点头。   楚氏心下一软,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可是瞧这一身的衣服和气度,平日定很少吃苦的,只是,他们家现在刚分了家,实在是……   “白姑娘,你也看到了,我家很是清苦,有一顿没一顿的,不如这样……”楚氏笑着招她过来,“跟我一个村的,条件也不错,家里没有女孩儿,你若愿意……”   “不!我什么苦都能吃的,夫人别把我送给别人……”白昕玥连连摆手,拎起裙摆又要跪,楚氏忙抬了她的胳膊,“你这孩子,听我把话说完啊!我那妹纸,人好脾气好,一直想要个女儿,可生小儿子时落下了病根,再怀不上了,你过去,她肯定当你是亲生的疼……”   “夫人的意思我懂了。我是傅姑娘救回来的,她也说等到家听夫人的安排,既然夫人不愿收留我,昕玥这就离开……”白昕玥朝楚氏福了一礼,就要转身出去。   楚氏倒有些哭笑不得了,忙拉住她,“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不愿意,我是怕家里条件清苦委屈了你……”   “不会!”白昕玥忙接口,“我爹虽是秀才,但家里的大小活计我都能做的,不信……不信夫人可以考考我?!”白昕玥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楚氏,楚氏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好吧,你就留在我们家吧,以后要是觉得辛苦,我再替你寻户好人家……”   白昕玥连连摇头,“一定不会的,谢谢夫人……”   “别叫夫人,叫婶子吧。”楚氏笑了笑。   傅云杉也笑了,拉着白昕玥将家里的成员介绍了一遍,小八睡的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从床里爬出来,看到多了一个人,害羞的往傅云杉怀里钻,傅云杉好笑的将他拉出来,指着白昕玥道,“这是昕玥姐姐,小八乖,跟姐姐打声招呼。”   小八吭哧吭哧,好半天红着脸憋出一声,“姐姐……”   一群人都失笑了,傅云杉捣着他的额头笑骂,“小屁孩儿,你还知道害羞了?”   “呜呜……”小八扭捏的在傅云杉怀里钻,“二、二姐取笑人家。”   傅云杉抬手朝他屁股拍了一巴掌,小八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屁股,偷偷去瞧白昕玥,待看到她正看着自己笑,小嘴一咧,笑了,一家人都哈哈笑出了声。   等一家人笑闹够了,傅云杉问楚氏做饭的事,楚氏叹了口气,“这话本不该我一个做媳妇的说,你奶那人强势惯了,咱们一家分了出来在她眼里就是挑衅,说好的东西就是大面上的良田也被换了几亩荒田充数,其他的东西更是没有!我和你爹都抽不开身,没有锅灶没有家具,只能继续在内院吃饭……”   “……”傅云杉无语,“爷不是最爱面子吗?这样由着奶换田不怕村里人笑话他?”   “爷这几天忙着处理大伯和二伯三伯之间的事,哪里顾得上奶干啥?”傅思宗在旁边沉沉开口,“杉儿,你把调味料的秘方给大伯的时候,二伯和三伯也在场,听说二伯和三伯合伙也做了调味料出来拿去卖,又卖的比大伯便宜,连丰华楼都开始进他们的调料了。大伯去找二伯三伯让他们停止贩卖,二伯三伯咬死不承认,大伯又气又怒,就拉了爷出去说二伯三伯,这几天……”傅思宗指了指内院,“闹的很僵!”   怪不得一向以傅迎春马首是瞻的傅半夏敢那么猖狂的吆喝,傅迎春却吭都不吭!难怪她刚才去内院,看到只看到蒋氏和崔氏在,想来周氏是懒得再应付蒋氏和崔氏,躲回屋去了。   现实版的狗咬狗啊!   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啊!她稀饭!   要是能咬的再狠一点,那就更好了……   从她手里出去的秘方,既然她得不到好处,那谁得到好处都无所谓了,显然,傅家人不在她这个无所谓的范围内!   然后,调味料会越来越多,再然后,就烂大街不值钱了……   哎呦,她真是太坏了!   瞧见妹妹笑的怪异,傅思宗碰了碰她,“杉儿,你笑什么?”   傅云杉摇头,“我在想咱们今天的晚饭怎么解决?”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傅云杉去求了王婶,做了一锅面汤,才算解决了晚饭。   傅明礼的伤口已开始结痂,却依旧需要卧床静养,傅云杉送晚饭进去的时候,傅明礼正披了衣服想下床,看到女儿不赞同的目光,瘦削的脸上有些讨好的笑,“爹听到你们在你娘屋里,就想过去说会儿话……”   “爹,我把我姐带回来了,你就放心吧。”傅云杉放下碗,扶着傅明礼轻轻坐好,“爹快趁热吃,吃完了我和哥哥姐姐有事找您商量。”   傅云杉想的很简单,先选地盖房,她要离这群极品傅家人要多远有多远!   她手里攥着四百多两银子,还去跟许长清借的三百两,还余一百多两,盖一个不大不小的农家院子应该足够了。   只是这个建议刚提出来就遭到了反对。   “现在已经入冬,咱们双河铺土质偏硬,不适合在冬天动工,要盖房,最少要等到过完年开春才能破土!”傅明礼道。   还有这说法,傅云杉是多不情愿,可随后观察了几天,确实没人在冬天破土的,随着天气变冷,村里晃悠的人也少了,大多都呆在家里。   楚氏也点头附和傅明礼,傅云杉兄妹只好将盖房搁置后议!   “第二件事,是讨论一下咱们家日后怎么赚钱的事。”傅云杉轻声说着自己的几个赚钱建议,又着重提了她和丰华楼合伙做冬日火锅的事。   “如果市场反应好的话,火锅生意会给咱们家带来很丰厚的回报!”   “火锅?好奇怪的名字,是什么?”傅明礼皱眉问道。   傅云杉笑了笑,指着屋内洗脸的盆道,“就是在这么大的铜盆里添了各种各样的汤头,边烧边煮菜、肉吃。”   “倒是名副其实的火锅。”楚氏跟着也笑了。   “冬日天冷,平常的炒菜从后厨端上桌就凉了,火锅却是越吃越暖和!只要在桌上放上一个炭盆,既暖和又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爹,你说,冬日请客吃饭什么的,有这么一个去处,您会不会考虑?”   “会!”傅明礼眼睛一亮,按女儿这说法,确实又新颖又独特,别说在清河,怕是府城也未必有人想到这种吃法。   傅思宗是早知道这件事的,听到爹也赞同,不由笑着去揉妹妹的包子头,“这小脑瓜怎么会想起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吃法?”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傅云杉挑了挑眉,“是村里的人教我的啊。”   众人一副不解的表情。   傅云杉嘿嘿笑,“每次谁家有事做酒席,过后就会挑一些菜放一起送给亲近的人家,我记得那时候王婶老是喜欢把送来的菜一锅煮出来给我们吃,我就想能不能放到饭桌上,边吃边煮,这样既新鲜也可以想吃什么煮什么!”   她怎么会告诉他们她在现代最爱的就是火锅?各种各样的口味,只有没听说过的从来没有她不敢尝试的!单她脑海里记下的那些火锅花样,就是一个星期上一款新的,她也能保证几年内都有新口味的卖!   傅思宗笑了,点着她的额头道,“真是个鬼灵精。”   傅云杉得意的笑,一家人也都跟着笑了,白昕玥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很是羡慕,想到逝去的爹娘和疼爱自己的哥哥,不由收了唇角的笑,神色有些哀伤的去看糊着纸的窗棂。   傅云杉察觉到她的悲伤,知道无法劝阻,只好又挑了话转移她的注意力,“我想到时候咱们利用从火锅中赚的这笔钱开一个小铺子,至于卖什么……大家可以一起想想。”   傅剪秋早在听到和丰华楼合伙做冬日火锅时就瞪大了眼睛,此时傅云杉话音一落,她便开口道,“原来你在府原说的都是真的,杉儿,咱们家真的也能开个小店铺赚钱吗?”   “府原?!你们去府原了?!是不是杨桂云她……”楚氏脸色一正,表情严肃的问道。   傅云杉眼睁睁的看着傅剪秋来不及阻止,只好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楚氏,楚氏静静听完,脸色越发阴沉,是从未有过的冷肃。   好半响,楚氏咬牙道,“杨桂云,你欺人太甚!”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随即想到什么,楚氏瞪向傅明礼,“这么大的事,你也帮着他们瞒我?”   傅明礼忙陪笑。“这不是担心你在坐月子吗?”   傅剪秋看气氛不对,急急开口道,“娘,你别怪爹,是我鬼迷了心窍,我保证以后有事一定和家里人商量,这种事再不会有下一次了!”   “你还想有下一次?”楚氏连带瞪了女儿一眼,傅剪秋随机应变,“绝对没有下一次!”   楚氏瞧着女儿的模样,微微红了眼眶,一把搂过女儿,在她背后轻轻拍打着,“你这傻孩子,你若真有个什么?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娘,女儿错了……”傅剪秋抱着楚氏也呜呜哭了起来。   傅云杉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她设计杨桂云的事说出来,家人平安就好,背后这些事就由她来担着吧。   好不容易劝开了两人,夜已经有些深了,一家人回屋睡觉,傅云杉躺在床上,总觉得一件很重要的事忘记说了,结果想到睡着也没有想起是什么事情。   翌日起床,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她才想起忘记说在院子里起锅灶的事了,不由笑着捶自己的小脑袋。   白昕玥适应的很快,也完全是按照下人的规矩在做事,等傅云杉姐妹起床,她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打来了水,毛巾也折了两折搭在脸盆边缘。   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傅云杉轻叹一口气,还要去镇上把爹当的衣柜什么都赎回来。   知道他们没开火,王婶早早就用小棉被包了一锅粥和几个小菜一些窝窝头送了过来,听傅云杉说要去镇上将东西赎回来,忙叫了自家大儿子王啸去喊自家男人,“让你王叔跟你一起去,当的时候便宜想要买回来恐怕要花不少钱,让你王叔去也好帮你省点银子!你爹娘要当东西的时候我们就拦着不让,可你娘那倔脾气……”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王婶儿。”越跟王婶相处,傅云杉越喜欢他们夫妇,重情重义不说,平时对他们兄妹几个都是好的没话说,比起真正的亲人,王婶更像!   请了村里盘灶最好的何师傅,他看了看天,道,“今年冬天来的早,我看这太阳光有点不够,恐怕这灶盘下来要小半个月了。”   小半个月就是六七天的样子。   “能不能盘好用火烧?”傅云杉出主意。   何老汉立刻摇头,“用火烧出来的灶不经用,说不定半年就废了。”   “没关系,我们急着用,先盘一个大灶一个小灶出来,等来年开春暖和了,我们再请您来盘,银子一次算一次的钱,您放心好了。”一开春她就破土盖房,半年时间恰恰好。   何老汉带着不赞同,却问傅明礼的意见,傅明礼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抬头看了眼与内院相隔的墙,对老汉笑道,“麻烦何大叔了。”   这也就是同意他家闺女的话了,何老汉不再多言,看好了地方,许了午饭后过来开始盘,一下午时间就能盘的差不多,一定不耽误他们做晚饭。   吃过午饭,何老汉带了家伙来盘灶,傅云杉和姐姐白昕玥跟着王叔去镇上搬家具,三人顺道去了丰华楼,被店里的活计告知少东家还没回来,傅云杉想找许长清商议火锅的事只好作罢。   几人又买了做饭吃饭的灶房大件小件儿,带着赎回来的家具浩浩荡荡的回了家,一进院子就看到一大一小的灶已经盘好,因泥土潮湿烧起来火后冒出的烟在外院上空飘荡,傅云杉发现傅忍冬在影壁后探头,就笑着跟她打招呼,傅忍冬怯生生的看着傅云杉,腼腆的叫了声,“杉儿。”   “冬儿姐,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院子去?”对于这个胆怯的妹妹,她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傅忍冬小心的瞅了眼内院,低声道,“奶看到你们院子里冒烟就让三郎哥来看是咋回事,三郎哥不来,娘就让我来……”说着又突然想起杉儿姐是被三郎哥推下河的又涨红了脸道,“杉儿,对不起,我三郎哥他……”   “没事,你三郎哥跟你无关。”傅云杉拍着小丫头的头,“我家这是盘了灶要自己开火,你待会儿就跟奶实话实说,对了,提醒奶一句,我这半天有点忙,还没来得及去找里正,等晚上做饭时还见不到东西我就去里正家吃饭去了。”   “嗯嗯。”傅忍冬连声点头,咚咚跑了回去。   不一会儿,内院就传来杨氏砸桌子骂人的声音,傅云杉淡淡瞥了眼,该干嘛干嘛去!跟杨氏这种做事不着调的人讲理,累死也别想得什么好,只能掐着她的软肋逼她就范,她笃定了杨氏不敢让她去里正家吃饭,毕竟在家里怎么闹都是家事,若她把家事上升到丢傅家颜面的事,看傅老爷子怎么给她收拾她?!   傅明礼和楚氏不知道杨氏骂什么,自然也没往心里去,倒是天擦黑时,蒋氏和崔氏抬了半袋子面和一个布包来了外院,崔氏张口就朝楚氏道,“老五媳妇,你可真能,不就是一点面和二十两银子,也值当你们夫妻俩这么看上眼,哎呦……”说着瞅了瞅后院,又低声道,“你可没瞧见老太太那脸,气的都绿了!”   “三嫂,你在说什么?”楚氏不明所以,看到崔氏神神秘秘的样子,直觉蹙起了眉。   蒋氏笑了笑,将布包放入她手中,“三弟妹,五弟和五弟妹向来孝顺,这事肯定不知道的。五弟妹,这是娘让我们送来的面和银子,你点点。锅碗瓢盆什么的,娘说家里的也只刚好够用,让你们自己想想办法……”   其实杨氏的原话是:“锅碗瓢盆没有!就这么多,爱要不要,爱上谁家告状就去告!一群毒心肠的贱人,这么逼老娘,也不怕死后下地狱!”这时候大多数的人还是畏惧鬼神的,杨氏最后一句话不可谓不毒。   “……”楚氏再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候看到分家该得的二十两银子也明白了,轻轻叹了口气,老太太明知道她在坐月子,还使了忍冬天天过来要红糖和鸡蛋,她不给老太太就骂自家相公不孝,她给老太太更是得寸进尺,知道家里的的红糖和鸡蛋都没了,连饭也不给他们了。   她对这个婆婆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崔氏在一旁继续说着,“杉丫头这胆儿不知道随你还是随老五,啧啧……真是肥,俺家那娃可不敢跟老太太那么说话……”   “行了,五弟妹还在月子里,将东西放下,咱们走吧。”蒋氏瞧着楚氏不好的脸色,招呼了声,拉着崔氏离开了。   楚氏看着手中的二十两银子,又叹了口气,这银子她是真不稀罕,不要杨氏闹的小一些,要了……以后说不得她怎么闹腾着再要回去?进了杨氏口袋的钱,何时再出来过啊?!   想想就头疼,楚氏索性将银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抱着女儿喂奶。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十几日后,楚氏做完了月子,农村里除了生男孩儿会办满月酒,女娃是没有这个待遇的,所以,傅云杉一家只请了王婶一家来凑个热闹,两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点饭,就算是给小紫菀过了满月。   第二日下午,紫菀在房中睡着,楚氏搬了小凳子坐在门口绣双面绣,布料和丝线都是楼重准备的,自然都是上好的,本来这个时间是没什么人的,偏今日周氏从镇上回来,路过瞧见了,一眼看出布料的名贵,就套近乎想让楚氏也给她女儿绣一件,楚氏不想应,傅迎春抢了自己女儿的夫婿,还要她帮忙绣嫁妆!她想想就膈应!   楚氏想拒绝,却是知道这个大嫂,惯会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她若不答应说不定她怎么在杨氏那里编排自己,想了想,就准备应下,却正巧傅云杉带着白昕玥从外面回来,看到周氏,喊了声,“大伯母。”   “杉儿回来了,瞧这半个月不见,人都长高也长胖了,这分家分的好啊……”周氏笑着夸了傅云杉两句,傅云杉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她一句,“是啊,我爹娘可舍不得我们兄妹饿肚子,怎么,大伯母也想分家了?”   这话周氏哪敢接,只讪讪笑了笑,看着傅云杉身边的白昕玥将话题岔开,“这丫头是谁?怎么在咱们家?”   “大伯娘,这是我家。”傅云杉扯嘴一笑,“她以后就是我家的人。大伯娘来我家有事吗?”   傅云杉特意强调我家两个字,看到周氏险些挂不住脸上的笑,朝自家娘微抬了抬眉,楚氏好笑的瞧着女儿。   “大伯娘路过瞧见你娘的绣活好,就想请她给你春儿姐也绣一件……”   “啊!说起来树林的事儿都过去两个月了,方家不是已经答应娶春儿姐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别是打算赖账吧?大伯娘你可得帮春儿姐顾着点……”   傅云杉话里带刺,周氏自然听的出来,自家闺女抢了人家姐姐的亲事是事实,本来这事就等方家来提亲就成了,偏这么久也不见动静,周氏先前找人去问了两次,方夫人只说还不到算好的时间,到了自然就会去提,周氏当时只觉得有钱人家事多,现在想来,怎么都不对劲儿啊,没听说过提亲看好一看就是两个月的!   周氏眉头突突冒了两下,只觉着这亲事怕是要出乱子,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绣品了,朝楚氏干笑了两声,“可能亲家最近忙,我还有事,先回了……”说罢,急匆匆的走了。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楚氏拿了帕子给女儿擦额头的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小心着凉。”   “我远远瞧见大伯娘进了咱们院子怕娘吃亏,就跑了几步。”傅云杉笑嘻嘻的将脑袋凑到楚氏跟前,“娘,你没答应大伯娘吧?”   楚氏摇头,“你春儿姐做下的那些事,娘想想就膈应。”   “方之行也不是什么好人,幸好姐和她的亲事没成,不然,咱们更膈应的慌。”想到渣男,傅云杉就没好气了。   楚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让她自去玩,自己垂头继续绣双面绣。   “娘,等你有空也教我和昕玥双面绣吧。”看自家娘飞针走线的利落劲儿,傅云杉羡慕的眼睛都红了,白昕玥更是双眼放光,听到傅云杉的话,连连点头。   楚氏笑了笑,抬头看两个女孩儿,“行啊,只要你们别怕吃苦就成,娘从开始学到绣成第一件,双手十指每天都是针孔……”   “昕玥不怕疼……”   “我……我也不怕……”   为了国宝艺术,她拼了!   楚氏好笑的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等娘把这件绣好,就开始教你们……”   “呀!五嫂,你绣的这是什么?真好看,能不能也给我绣一件,我看这件就挺好,刚好可以当我的门帘……”傅琥珀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扯过楚氏手中的锦缎,“好凉好滑的料子……”   丝毫不顾楚氏正捏着针,她这么一拉扯,银针刺入楚氏手里,让她痛呼一声,松开了手。   傅云杉忙抓过楚氏的手,一颗红润的血正凝在食指上,傅云杉气的抬手就要夺傅琥珀手中的布,楚氏一把拉住了她,“一点小伤,没事。”   另一边,傅琥珀拿着布正得意的朝傅迎春笑,杨氏瞧见楚氏的手艺,脸色很是难看,“老五媳妇,你妹子也到说亲的年纪了,你既然有这手艺,你妹子所有的嫁妆绣品就全交给你了!”   “娘,你说真的?”傅琥珀兴奋的摸着布上刚绣出的一座亭台,“娘你真好……”   “五婶对小姑真好,我娘求了半天也没见五婶点头答应呢。”傅迎春愤恨的瞪了傅云杉一眼,双手将帕子绞的死死的,这臭丫头怎么敢?怎么敢说方大哥不想娶她?他们明明海誓山盟过了的!一定是这丫头在造谣,一定是!   傅云杉无语的瞧着杨氏,她当她娘是什么了?还所有的嫁妆绣品都交给你了?她知道买布丝线要花多少钱吗?她知道自家娘绣一个成品能卖多少钱吗?这么狮子大张口的话也真敢说!   “奶真是照顾我们家生意,不知道奶准备了多少银子为小姑做绣品嫁妆?”傅云杉可不打算再像以前处处让着杨氏,既然分了家,他们后院内院的人别想再从她家拿走一文钱的东西!   杨氏立时恼了,目光如刀子一般嗖嗖的往楚氏身上射,“你一个应嫂子的,给小姑子准备嫁妆还要收银子?”   “奶这话说的,真叫我娘为难了。不知道是大伯娘承包了小姑出嫁的全套衣服还是二伯娘许了小姑出嫁的头面首饰都不要钱?或者是三伯娘要出银子给小姑置办其他嫁妆?如果真是这样,请大伯娘她们出来说一声,我娘肯定二话不说就接了这活计,分文不取!”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看着杨氏,将最后几个字咬的重重的。   杨氏脸色沉的能捏出水来,胸口起伏着,显然是气的不轻,张开口刚想说什么,就听傅云杉又笑着接了句,“奶要是觉得我娘这么做不孝顺,就尽管骂,正好也让村里大娘大婶们都帮奶瞧瞧,这样的媳妇要得要不得?!”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畜生!我今天就骂你了,你想让全村人都看我笑话?你去喊,老娘我怕你就不姓杨!”杨氏只觉得自己要气疯了,这丫头怎么敢?竟然敢这么威胁她?她今天要是不骂的她跪下磕头求饶,她就跟她傅云杉姓!   老太太显然忘记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她嫁进傅家,她的名字钱就变成了傅杨氏。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058 赚钱趁早,闹剧   楚氏一瞧杨氏这架势,生怕女儿吃亏,忙将女儿护在身后,迎向杨氏道,“娘,您别生气,杉儿还是个孩子……”楚氏边说边看了眼被傅琥珀抓在手里的雪锦,挤出一个笑,“妹妹若是喜欢,媳妇有空帮她绣个便是,只是……这块是绣给相公和杉儿的救命恩人的,不能给妹妹。”   “救命恩人?五哥和杉儿不都好好的吗?救啥命?”傅琥珀满不在乎的瞟了傅云杉一眼,对手中的双面绣爱不释手,“我就要这块了!快看,这景色好像有钱人家的亭台楼阁啊!娘,以后大哥去京城当管事了,咱们家是不是也能住上这样的好房子啊?”   “等你哥有这本事,你恐怕都出嫁了……”杨氏白了女儿一眼,没好气道,“人家都说了这块不给你,还拿着做什么?嫌丢脸丢的还不够啊?!”   杨氏劈手去夺傅琥珀手中的雪锦,傅琥珀哪里肯给,“偏不!我就要这块,这布料多好!大嫂都说光这布料就能卖几十两银子呢!五嫂有钱,让她再买了绣给那人不就行了……”   竟是拿着雪锦转身就要跑。   傅云杉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果断从楚氏身后钻了出来,朝白昕玥道,“昕玥,关门!”   “好。”白昕玥立时冲了过去,在傅琥珀跑到院门之前,将门嘭的一声关了起来!   傅琥珀刹不住脚,惊叫一声,整个人扑在了门板上,白昕玥瞅准机会,一把将她手中的雪锦夺了过来,跑回傅云杉和楚氏身边,傅云杉接过雪锦仔细看了看,发现没被勾破弄脏才稍稍松了口气,弯腰将放针线的簸箩一起收拾了,速度拿回屋去。   傅琥珀怔怔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待反应过来,气势汹汹的就冲刚出屋的傅云杉过去,“傅云杉,我是你小姑,你快把东西给我拿出来,娘都说了让五嫂给我绣嫁妆,我今天就要,你快给我!”   “……”傅云杉嘴角一扯,笑着凑近傅琥珀,“哦?原来小姑这么想嫁人啊?我听说村里的王大娘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媒婆,小姑想要嫁什么样的人家,有空了请王大娘来咱们家唠唠嗑啊?”   顺便让媒婆瞧瞧傅家的小姑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嫁啥人就嫁啥人,要你管!你快把那块布给我拿过来!”傅琥珀丝毫听不懂傅云杉的话,依旧执著的想越过傅云杉和白昕玥去抢她的布。   “你这人是谁啊?在这捣啥乱,再不闪一边,小心我揍你!”傅琥珀推搡着两人,对莫名出现在她家拦她的女孩反感至极,一双手毫不客气使了吃奶的力气又是掐又是抓的。   楚氏在旁边着急的,怕女儿吃亏上去就拉住了傅琥珀的胳膊,试着安抚,“琥珀,听嫂子说……”   “你放手!你们一家都欺负我!娘……”傅琥珀挣扎了两下,见挣扎不开,伸手就往楚氏身上挠,楚氏手背瞬间被抓起几道血丝,“楚氏欺负我!他们一家都欺负我!你让五哥休了她……”   呵呵!   傅云杉气笑了!   上前一把推开将傅琥珀从楚氏怀里推开,傅琥珀始料不及人一个踉跄,撞上身后看戏的傅迎春,两人噗通噗通砸在院子的灶台下,“啊!”   “啊……”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沾满了灶口的灰,傅琥珀哭叫着爬了起来,抓起灶台上的葫芦水瓢就往傅云杉身上砸,“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小贱人!你敢推我,我要让五哥把你们全部赶出去……”   “小贱人骂谁?”傅云杉一手抓着想上前去扶二人的楚氏,冷冷反问。   “小贱人骂你!”傅琥珀张口就接。   傅云杉哦了一声,“原来小姑骂的有娘生没娘教的小贱人……”话锋一转,瞥了杨氏一眼,掩唇而笑,“是你自己啊!当着奶的面这样诅咒自己没娘不好吧?”   “楚氏!傅云杉!你们这对不要脸的小娼妇,居然敢打我女儿,老娘跟你们拼了……”杨氏气的浑身哆嗦,嗷嗷叫着朝傅云杉冲过去。   究竟是谁不要脸,请诸位看官评评理?她一家人敢!杨氏敢不敢?!   “杉儿……”楚氏惊恐的想去拉开女儿,一道黑色的人影比她更快,身影一闪,出现在傅云杉身前,拎起杨氏就扔上了天。   傅云杉的瞳孔猛地睁大,“不要!”   黑影顿了一顿,不解的回头去看她,傅云杉瞪着在空中惨叫的杨氏,又喊了一声,“快接住她!”   黑影一窜,将快落地的杨氏稳稳接住,拎在手中晃了晃,递到傅云杉面前,“给。”   楚氏跑到杉儿面前,试图将女儿护起来,傅云杉朝楚氏笑了笑,“娘,这是我在山上救的那位少侠,是自己人,没事的。你先扶奶下来吧。”   楚氏点头,忙抖着手将杨氏扶坐到小凳子上,揉着她的胸口轻唤,“娘,娘,您没事吧?”   看到杨氏苍白的脸,傅云杉微挑了挑眉,心中掩饰不住的快感是肿么回事?   “你……”杨氏被吓的不轻,看了一眼黑衣男人,吐出俩字,“奸夫……”昏了过去。   傅云杉微挑的眉头瞬间皱起,脸色难看的,恨不得真将杨氏扔上天再不管她!   傅琥珀颤抖着身子往外爬,堪堪过了门槛,扒着门起了身,就跌跌撞撞朝内院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杀人啦!楚氏的奸夫把娘给杀了……”   傅云杉双眸微眯,又猛地睁开,瞪向傅迎春,傅迎春浑身一激灵,不自觉的朝后挪了挪。   “春儿姐,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傅迎春看着她身后的黑衣男人,连连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我……”   “实话实说!”傅云杉懒得跟她废话了,“一会儿在爷面前实话实说好了,我们没什么不能说的!”   “好……”傅迎春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出了外院,就往内院冲。   傅云杉蹙眉,回头瞧着清冷俊美的面瘫脸,有些无语,“你怎么来了?”   “她也在。”男人拧了拧剑眉,瞟了白昕玥一眼,垂视傅云杉,冷淡道。   傅云杉扶额,“我不是跟你说过,家里房间太少,住不下那么多人,等明年开春咱们自己建了房子,你就可以和我们一起住了吗?”   “我睡房顶。”男人抬头看了眼傅云杉家的茅草屋顶,眸子里闪过困惑,“会压塌。”   “咳咳……”一旁的白昕玥听着二人的对话,脸上表情古怪,似在极力忍着什么。   傅云杉无力的摆了摆手,“以后没事我会去找你,你不要再自己过来了!”   男人蹙眉盯着她瞧了瞧,冷声道,“十七天。”   “什么?”傅云杉一怔,抬头去看他,男人瞪着她,不出声。   “咳咳,司命大哥大概是说你十七天没去找他了。”白昕玥咳了声,充当翻译。   男人瞟了白昕玥一眼,竟然配合的点了点两下头。   傅云杉恍然,不觉好笑,“是是是,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每天都去瞧瞧你,司命少侠,你可以回去了吗?”   “哼。”男人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声音,一纵身,一道黑影窜了出去,眨眼睛就失去了踪影。   看着男人离开,楚氏忙跑上前,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身子轻轻颤抖着,“怎么办怎么办?那些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一会儿就说是我教你的,都是我教你的……”   傅云杉心底软软的,伸手搂住楚氏的腰,闷声闷气道,“娘,不会有事的,理亏的不是咱们呐。”   “你这傻孩子,他们什么时候跟咱们讲过理啊……”楚氏推开女儿,着急的不行。   傅云杉噗嗤笑出声,“原来娘也知道他们不讲理啊!”   楚氏一怔,也笑了,随即板起脸,“一会儿什么事都往娘身上推,听到没有?”   傅云杉笑着点头,楚氏微微松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回头嘱咐白昕玥,“昕玥,你回屋帮我看着菀儿,别让她被吓到了。”   “是,婶子。”傅云杉朝白昕玥眨了眨眼,白昕玥笑着应了,转身回了屋。   内院渐渐响起开门关门询问和咆哮声。   不一会儿,在家的傅老爷子、傅明孝夫妇、崔氏、蒋氏都过来了,小小的院落,瞬间就被挤满了。   “楚氏,你居然勾结奸夫杀了娘,你这个贱人!”傅明孝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开口就冲楚氏而去!   “奸夫呢?琥珀不是说有个黑衣男人吗?俺咋没看见……”崔氏探头探脑的将院子扫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房间里,“该不会是藏房间里了吧?”   楚氏皱眉,张口想说话,却被傅云杉抢了先。   傅云杉扫了眼躲在周氏身后的傅迎春,看向傅明孝,“大伯、三伯娘说话可要讲证据!随便来个人就是奸夫,那昨日来找大伯娘的管事是不是大伯娘的奸夫?前天来找三伯娘的男人是不是三伯娘的奸夫?!”   “傅云杉,你血口喷人!”周氏气红了脸,“那管事是来找你大伯商议进京的事,你大伯不在,我才出面说了两句话……”   “哦?”傅云杉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有证据吗?”   周氏语塞,恨的牙痒痒。   崔氏看周氏不出声了,看了蒋氏一眼,嚷嚷道,“明明是你娘找了奸夫,你咋胡说到俺身上,那是替俺娘家捎信的人,俺跟他统共就说了几句话……”   “哦?”傅云杉自然发现了崔氏看蒋氏的目光,瞥了被人当枪使的崔氏一眼道,“小姑看见一个男人进来就说是奸夫,我为什么不能说你们见的男人也是奸夫?!”   众人一起去看傅琥珀。   傅琥珀连连摆手,表示不是自己说的,“是娘说的,娘被那人扔上天又接住了,娘闭眼前说了那人是奸夫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娘怎么样?”傅老爷子皱了皱眉,目光看向傅云杉,最后问话却是对着楚氏说的。   “娘没事,只是昏了过去……”楚氏忙让开身,让众人看到她身后坐在板凳靠在墙上昏迷的杨氏。   傅老爷子表情松了松,又去看傅云杉,傅云杉淡淡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提到双面绣的时候特意将傅琥珀强抢和双面绣布料、丝线都是救命恩人提供的事说了,又拿了楚氏的手让傅老爷子瞧了,才接着一字不漏的将杨氏大张旗鼓让楚氏包了傅琥珀出嫁绣品的事说了,最后,才简单讲了男人是被她救的,一直在王婶家养伤,今天是特意来感谢她的,正好看到杨氏要打她,情急之下才出手的。   临了,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瞅着傅琥珀,“我比较好奇,小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知道奸夫是什么的?难道说……”她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傅迎春,做恍然状,“我怎么忘了,春儿姐是知道的。自己人知道说小姑是童言无忌,媒婆要是知道了……”   傅老爷子的脸彻底黑了,傅云杉听似简单的话里却处处有话,她这是在说傅琥珀不守清闺,殴打长辈,无事造谣,嚣张跋扈,任人教唆,搅乱家里安宁,不管哪一条让媒婆知道了,以后传到外面,他女儿找不到好人家是小,连累傅家满门都会丢脸事大啊!   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一家对老五见死不救这一条,一旦被傅云杉捅到了外面,他这一辈子辛辛苦苦在清河挣下的脸面,就全没了!   傅老爷子看了几眼院子里的人,对傅琥珀冷声道,“琥珀从今日起待在后院,没事不许到外院来!”   “爹……”傅琥珀委屈的喊了声,看到傅老爷子瞪过来的目光,立刻住了口,往傅迎春身后躲了躲。连带傅老爷子看傅迎春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傅迎春战战兢兢的扯了个笑,垂下头去,心中将傅云杉恨个半死!小贱人,等着姑奶奶我当了秀才娘子,做了官夫人,看我怎么整你?!   “你们……”傅老爷子神情严肃,看着大儿子和三个媳妇,“老五分了家这些都是他们的家事,你们以后少搀和!管住你们那张嘴,少在外面给我惹事!”说着,目光瞟了傅云杉一眼,似在警告她也守好自己的嘴,傅云杉淡淡一笑。   “爹,娘……”傅明孝刚开口,就被傅老爷子瞪了一眼,立时住了口。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开头纠结,过程狗血,结局尽如人意!   看着一群人簇拥着杨氏离去,傅云杉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身后却被楚氏拍了一下,“你这孩子,不是答应的好好的有什么事都让娘来吗?怎么又冲上去了?”   傅云杉抬头,看到楚氏担心的目光,笑了笑,“娘,就算你把所有事情都抗下来,他们也不会满意的,再说,奸夫的事你越解释他们越往你身上泼脏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迎头反击!你看,女儿多厉害,简简单单就处理了。”   “你以为娘没听出来,你口口声声说你小姑的毛病,你爷又知道你奶老爱找咱们的茬,真要被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给捅了出去,傅家的脸可就丢光了!”杨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无奈又窝心的笑了。   傅云杉挑眉,也跟着笑了。“嘻嘻……”   傅明礼和傅剪秋回来正好看到母女俩对着傻笑,不由露出笑容,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爹,姐,你们回来了。”   傅剪秋扶着傅明礼进了屋,才道,“李郎中是让爹多走路,爹刚才要去爬山,不是我拦着,他……”   “爹……”   “相公!”   “我这不是想早点恢复吗?”傅明礼有些尴尬的看着妻子和女儿的怒容,忙发誓,“我以后一定听李郎中的话,不爬山,再不爬了……”   傅剪秋捂嘴轻笑,一家人互相看着都笑了。   一时气氛和悦,满屋温馨。   ……   许长清捎信给傅云杉的时候,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个半月,街道的行人都穿上了厚棉袄棉裤,开始下霜的天儿格外的冷,傅云杉拉着姐姐一进到雅间就往火盆前凑,口中喊着,“好冷好冷,冻死了……”   现代环境污染,四季早已不是那么分明,再说,冬天冷了有暖气,一点也冻不着,这离过年还有二个多月呢,离开春更远,她简直不敢想再冷的日子要怎么过了!   傅剪秋好笑的帮她理了理衣服,“好了,别让人少东家看到了。”   “不让我看到什么?”许长清推门而入,身后跟了小厮捧着托盘,将东西一一放在桌上,一会儿又送来一堆菜和肉,连冬日少见的藕都上了一盘。   “许大哥真是让人好等,我以为你今年冬天都不打算来了,正想着要不要换个人合作?”傅云杉笑了笑,并没有去回答许长清刚才的话,显然,许长清也只是随口一说,“那怎么行?我这过年的年货花费还等着你的火锅帮我赚呢!”   两人相视而笑。   傅云杉指着姐姐介绍,“这是我姐姐,姐,这就是丰华楼的少东家许长清许公子。”   “许公子。”傅剪秋展颜一笑,轻轻福了一礼,“上次家父的事多谢许公子倾囊相助……许公子?”   傅剪秋侧头看了眼傅云杉,以眼神询问,“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傅云杉摇了摇头,无语的看着许长清呆滞的表情,还有耳朵上慢慢累积的红晕,眼神里透出的痴迷,这……这家伙、这家伙该不会是对她姐一见钟情了吧?!   傅云杉悄悄凑近了,瞪着他,“许长清,你要盯着我姐到什么时候?”   “……”许长清对上傅云杉的黑眸,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啊”了一声,满脸通红道,“那个……我这几日赶路太辛苦,一时有些走神……对,走神……傅大姑娘好。”   “哦?走神?”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瞅着他,“我姐好看吗?”   许长清忙点头,“好看……额……”   “杉儿!”傅剪秋瞪了眼妹妹,朝许长清笑了笑,福了身道,“我替妹妹给许公子陪个不是,还请许公子不要见怪。”   “不、不见怪……”许长清似有些语无伦次了,朝傅剪秋作揖还礼,“大姑娘客气了……”   “咳咳……”傅云杉笑着咳了两声,“姐,我看许公子精神不是很好,肯定是累的了,要不,咱们改日再来?!”   说罢,拉了自家姐姐就要走,许长清这才狠吐了两口气,故作平静的上前拦了她,换做平日的模样,笑着赔罪,“是长清唐突了,长清给二位姑娘陪不是,二姑娘要打要骂,长清认罚,这生意上的事可时时刻刻都是银子,耽误不得啊!”   说完,微微蹙了眉,暗暗想打自己两巴掌,怎么在佳人面前这么明晃晃的提银子,不是让人家觉得自己是个市侩之人吗?随后想到傅云杉能带她来,肯定也是将自己的事跟他说的很清楚了,这么想来,便不再纠结,抬手指着桌上的四方盒子笑道,“我今天可是给你带了好东西来的,为了它才额外耽搁了半个月,来,咱们边吃边聊,顺便瞧瞧这火锅在清河能不能火一把?!”   傅云杉刚才就对这四方的小盒子有些好奇,也就顺势拉着姐姐坐了下来。   许长清将上面的盖子掀开,又从盒子两边抽出两块铜板,盒子两侧瞬间变成了镂空造型,从镂空缝隙中可以看到里面红彤彤的火碳,铜板一抽开,火炭蹭一下助长了火焰,火苗蹭蹭往上冒。   傅云杉一喜,果然是好东西,这设计别致新颖,放在雅间再合适不过了,不过这造价……   她朝许长清投去求解的目光,许长清笑道,“这炭火是上好的无烟银丝炭,十两银子一斤,铜盒倒是便宜,只要三四两银子就成了。”   “大堂的客人怎么办?”傅云杉有些不赞同,丰华楼虽然走的是高端路线,可让她就此把中低端的客户放过,又不免觉得可惜,那都是银子啊!   许长清瞧着她财迷的模样,哈哈笑了笑,“这都是给雅间的客人准备的,他们吃的就是个档次,不会在乎这么一点小钱。至于大堂的也是铜盒,不过还了模样,用的炭也不是这种上好的罢了。”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么一来,咱们就可以择日开卖了!”傅云杉高兴的拍了下巴掌,仿佛看到银子已大把大把的进了自己腰包。   傅剪秋好笑的点了点自己妹妹的额头,“小财迷!”以前怎么没发现妹妹这么喜欢钱……想到自己家的情况,为妹妹心疼了疼,妹妹这么爱财,都是为了他们吧!   许长清则笑着吩咐外面的活计开始上锅,“今天试一试你最先提出的羊肉火锅,汤底是昨日就熬上的,足足熬了一个半天,不知道味道如何……”   说着,看到傅剪秋巧笑倩兮的容颜和眉间徐徐染上的点点烟愁,口中的话不自觉又忘记了怎么说。   傅云杉恼了,这人今天是怎么回事?一直盯着他姐就算了,还动不动就看的忘记了说话,就算一见钟情,也没这么夸张吧?!   她回过头去打量自己姐姐,瞧见姐姐相比分家前枯黄的脸,如今已在傅云杉每日刻意的骨汤鸡蛋肉类菌菇药膳不断的营养补充之下,变的红润白皙,美目流转,粉颊带笑,再配上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一颦一笑皆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温婉可人!   她姐,果然是个美人儿啊!娘亲年轻时候肯定也这么漂亮,只可怜她,貌似只有四五分像自家娘,注定做不了像姐这样的美女了!   “咳咳……”傅剪秋被二人看的红了脸,轻咳了声,推了推自家妹妹!   傅云杉笑嘻嘻的凑了过去,在自家姐姐脸上“啵”的亲了一口,毫不吝啬的夸了句,“姐姐真漂亮。”   傅剪秋啐了口,脸上涨的通红,作势要去挠妹妹,一抬头瞧见许长清笑意盈盈瞅着自家的模样,忙别开了视线,脸上的红色越发明显。   心里暗念,早知道就不陪妹妹来了!   火锅是按照傅云杉先前吩咐打造的,只比脸盆小一些,两旁多了可以端的耳手,活计将铜盆送上来就退了下去,许长清笑着将削的菲薄的羊肉片倒了下去,又端了一盆看似白菜的东西往里倒,傅云杉忙拦了,端起一旁的蘑菇菌类倒了进去,解释道,“有蘑菇这些菌类菜时先下锅,煮出来的汤头更好,一会儿再下的菜味道会更鲜美。”   许长清了然点头,在等肉和菌菇煮熟的空隙和傅云杉说了几个现在已经解决和没办法解决的问题,“你让收集的芝麻渣我联系了几家磨油坊,店家都说那东西都是拿来喂了家畜的,听说我要收,价格便宜的很,只是我还没给准信儿……”   家畜?!   傅云杉表情有些诡异,就听许长清又接着道,“猪骨、牛骨、羊骨这些都联系了镇上几家大的肉铺东家,已经定好了一年的文书。鱼虾这些更是方便,我爹跟县太爷说了一声,咱们想要多少便有多少,保准都是新鲜的!就是有一点,一些其他季节的蔬菜在冬日买不到,冬天的菜式有些少,就怕会影响火锅的大卖。”   傅云杉一怔,她怎么把这个问题给忽略了,这个朝代可没有什么蔬菜大棚,貌似除了萝卜白菜就没什么其他菜了吧?   她把疑问说了出来,不等许长清开口,傅剪秋就点了头,道,“咱们这地方冬日的菜除了萝卜白菜还有莴笋、芹菜、豆芽菜、菠菜、荠菜,再有就是夏秋时晒下保存的菜干了。”   “这些差不多了。”傅云杉叹了口气,火锅推广迫在眉睫,今年只能先委屈尝鲜的食客们了,等明年,她手里有了钱,好好研究研究怎么弄个蔬菜大棚,将一年四季的蔬菜都种出来,到时候,下锅的蔬菜就能多样化了!   傅云杉小手指敲着桌面,将许长清说的事都捋了一遍,才停下来道,“芝麻渣这个不要在咱们本地收了,到外镇去收吧,免得来吃火锅的客人知道,反感起来,影响生意!收芝麻渣的时候顺便收一些花生渣,这个调好了,味道和芝麻一样好!”   许长清点头表示记下。   “蔬菜尽可能的联系铺子定下每日最新鲜的,今年来不及了,只能等明年了。”傅云杉有些无奈,希望火锅生意不要受影响太大才是!   许长清点头,知道她的担心,笑着道,“好!其实,每年冬天都是生意清淡的季节,能顾到本钱再稍微赚上一些的就是赢家了,你说的这火锅新鲜独特,府城那边也没有人知道,一定能大卖的!”   “说的也是,那预祝我们火锅大卖!”傅云杉端了茶,笑着道。   “祝火锅大卖!”许长清配合着端起了茶盏,两人一同看向傅剪秋,傅剪秋也笑了笑,端了茶道,“祝火锅大卖。”   许长清的眼睛又是一亮,笑着饮了茶!   谈完了生意,三人随意拉着家常,边吃边聊,羊骨汤熬的很浓,味道香而不腻,营养又实惠,想来以后配了其他材料熬煮出来的汤底更有吸引力,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沾酱,菜吃起来有些寡淡,傅云杉吃了一些堪堪填饱了肚子便放下了筷子。   临走,傅云杉将上次借的三百两银子还了,许长清笑着,“听说你们刚分了家,要置办的东西肯定不少,这钱你先拿着花把,至于欠钱不如等火锅赚了钱从红利中扣除好了。”   傅云杉想了想,笑着应了,与姐姐一起离开了丰华楼,到街上买了百十斤棉花,给家里做几床厚厚的棉被好过冬!又买了一些猪骨、羊骨和牛骨,几斤肉和一些糕点,才租了辆小车,乐颠颠儿的回了家。   到了村口,傅云杉直接吩咐车夫赶去了王婶家,车刚行到王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大伯娘撕破脸皮的吼叫,“要不是傅云杉那小贱人从中作梗,我女儿怎么会只落到一个通房?在这里装什么仁义道德,我呸!快说,傅云杉在哪?看老娘我不撕了她那张嘴!”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059 歹毒心思,真相   姐妹二人同时一怔,傅云杉掀开车帘要下车,傅剪秋一把拉住她,“我先下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在车里等会儿。”   “我跟姐一起去,你听大伯娘这架势,我要是不出现,以爹娘的性情肯定会吃亏,走!”傅云杉率先跳下车,跟车夫打了声招呼,让他先在外面等一会儿,便跑进了院子。   一进门,就看到周氏毫无形象的站在院子中央,指着傅明礼和楚氏在大骂,白昕玥抱着紫菀站在一旁,王婶叉着腰一点也不输阵的跟周氏打对鼓。   看到傅云杉过来,楚氏忙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你大伯娘去方家问亲事,方夫人告诉她方之行已经定了府城的一位官家小姐,下个月就要过门了,还说,让你春儿姐三个月后直接进府给她儿子当通房!”   傅云杉了然,那天见方夫人带人到傅家闹事,就感觉出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傅迎春无媒无聘勾引她儿子,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方夫人将她打入死地!再则,为了儿子的前途,娶一个官小姐和娶一个庄园管事的女儿,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方夫人自然会做最好的选择!   周氏一看到傅云杉进来,脸上表情立时狰狞起来,一双眼珠恨不得将她瞪穿似的,口中叫嚷着,“傅云杉,你这个小贱人,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设计陷害我闺女,她现在就是秀才娘子!方贼婆怎么敢让我闺女去做通房丫头?!”   人快速的朝傅云杉扑了过去。   傅明礼和楚氏同时上前拦住周氏,周氏挣脱不开,嗷叫着开始挠楚氏,楚氏被傅琥珀抓伤的手上立刻又起了几道血丝,傅明礼想拉开周氏救妻子,可周氏毕竟是大嫂,男女有别,他又急又怒,“大嫂,我是真不知道方之行跟府城小姐下定的事!再说,迎春的事怎么能怪我家杉儿,要不是迎春想害秋儿,杉儿也不会敲昏了她……”   “你承认了!你承认了!傅明礼,你就是恨你大哥害你丢了功名是不是?”周氏抬手就朝傅明礼身上打,“春儿是抢了你家闺女的亲事,可他们是两情相悦,方之行也答应我女儿非她不娶的!若不是你这个下贱阴毒的闺女害我女儿在村人面前丢脸,方贼婆她怎么敢这般羞辱我和你大哥?!我闺女什么样的人家不能嫁?要去给她一个秀才儿子当通房?!”   周氏说到最后一句,伸手往傅明礼脸上抓,楚氏惊呼一声上前抓住了周氏的手,“大嫂,你冷静点!”   “放你狗屁的冷静!你女儿去给人做通房的时候你冷静了,我呸!娘说的没错,你们一家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   “是啊,我们的良心都被大伯娘吃了……”傅云杉上前,挡在傅明礼和楚氏身前仰头与周氏对视,“大伯娘只知道我敲昏方之行和春儿姐,让他们在村人面前出丑了。那知不知道傅迎春把我姐骗去小树林里要做什么?”   “我管她做什么,傅剪秋都好好的没有一点损失,可我女儿……她没有一点错,却只能去给人做通房!天杀的方贼婆,混蛋方家人,恶毒的小贱人,是你们害了我女儿,是你们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周氏双眼通红,听出傅云杉在骂她,气的更是有些失去理智,伸着手要抓傅云杉。   傅云杉后退一步,躲开周氏的手,周氏一个踉跄,栽在傅云杉脚下,口中依旧骂不停,“小贱人,王八蛋,欺人太甚……”   傅迎春没有一点错?!哈,在你心理,是只有你家孩子是宝,别人家孩子都是草,活该受你家孩子的欺负和陷害而不能反击吧?!   傅云杉冷笑,“她的幸福是她自己作茧自缚,怪不得任何人!她若没有想着害我姐姐,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人在做天在看,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再说句大伯娘不爱听的话,即使没有树林里的事,方家也不会愿意娶春儿姐!”   周氏一怔,停住了口中骂人的话,傅云杉又接着道,“其实,这件事春儿姐和我姐都没错,说娶我姐的是他们方家,说娶春儿姐的也是他们方家,可现在,说反悔就反悔!大伯娘,咱们傅家虽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可好歹也是京城帝师府的人,他们方家为什么敢这么做?”   “为、为什么?”周氏听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问道。   傅云杉眼底掠过一抹精光,伸手拍了拍周氏衣服上的尘土,笑,“他们不过是欺负春儿姐未出嫁就失了女儿身,可这是谁的错?大伯娘刚才也说了,春儿姐和方之行是两情相悦,那这种事怎么能只怪春儿姐?他们反而将方之行摘的干干净净?!大伯娘你好好想一想,你回家来闹这么一出,最后高兴的是谁?”   周氏看着傅云杉,将在方家听到的话一一想了想,又将傅云杉的话想了想,眼中的怒火腾的窜了起来,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贼婆欺人太甚!她要娶媳妇,那我女儿必要做个平妻,否则,我搅得他方家不得安生!”   说罢,狠狠瞪了傅云杉一眼,“你害我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扑打了几下身上的土,转身走了。   傅云杉诡异一笑。   方夫人说这些话的目的,一怕是要借周氏的手为她儿子报仇,二嘛自然是想让周氏恼火之下绝了同她家结亲的念头,可她一想到在小树林发生的事,若她再晚出现一会儿姐姐要面临的下场……   她怎么能便宜了方之行和傅迎春这对渣男贱女?!果然送上一些开胃菜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知道傅迎春这么死皮赖脸的缠着方之行,方之行会怎么对她?   一个官府千金,一个庄户之女,她很期待方家以后鸡飞狗跳的日子,也很看好傅迎春进方家后两家开唱的大戏,傅迎春别让她失望才是!   王婶抹了一把汗,朝周氏离开的方向啐了口,“早就说她是个表里不一的东西,整天装什么大家管事太太,我呸!就今天这泼撒的,宝娃他娘都比不过!”   “张婶多好的人啊!”傅云杉还口,深深觉得这是拉低了张婶的道德底限!   张婶子除了嘴碎点,爱说点家长里短,为人还是不错的,特别是救了自己一命这一点来说,她所有的缺点都自动在傅云杉眼中变的可爱了!   王婶拍了她的脑袋一下,笑了,“可不是,至少宝娃他娘见谁家有难都会搭把手!”   傅云杉连连点头,“可不是,我的命还是张婶子救的呢!”   一群人哄堂大笑,白昕玥怀中的紫菀也啊啊的叫着,口水流满了胸前的布,一家人又笑着去逗她,傅云杉扫了眼院子,没有看到哥哥傅思宗,想起前几日哥哥找自己说要开始最后一段药疗的事,凑近王婶低声道,“王婶,我哥怎么样?”   “已经是第五天了,不出意外,再过十天就差不多能好了。”王婶笑着瞟了她一眼,“他不让我告诉你们,怕你们担心。”   傅云杉点点头,瞧着西厢房,暗道自家哥哥也是个争气的!他们家的日子一定能越过越好的!   王婶点了紫菀红扑扑的小脸蛋儿,“等哥哥治好了病再考个秀才举人回来,我们家菀儿也是官家小姐了,菀儿开不开心啊?”   小娃子兴奋的啊啊叫着,凃了王婶一手指头的口水。   没有人发现,大门外悄悄立着一个身影,听了王婶的话后悄悄握紧了拳头,转身朝村外走去。   天气越来越冷,村子里走动的人也越来越少,稍有条件的人家都买了炭,在家烧上几块,一家人围坐着说话唠嗑,偶尔出去窜个门,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傅家算是有条件的人,因为杨氏每年都会买上一些炭,将自己和傅老爷子的屋子烧的暖暖的,也给女儿琥珀和儿子傅明义一些,其他人想烧炭?自己掏钱买去!   傅思宗和小八身子单薄,往年冬天都冷的没地方钻,可是家里没钱,只能咬牙忍着。   今年,天刚一冷,傅云杉就拉了自家姐姐就跑去镇上买炭盆和烟少的木炭,巧遇许长清,得知她们的目的后,笑着送了他们五斤银丝炭,傅云杉瞧着许长清盯着自家姐姐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狠狠敲诈了他五斤银丝炭才又兴冲冲地的去买冬天用到的东西。   本来已经买了不少棉花,做下几床被子,可到盖的时候才发现,不仅家里的被子都是十几年的老棉花,连身下的铺盖也是,平日还凑合,真到大雪封门的时候,还不得把人冻出个好歹来。   又给家里每个房间添了一床铺盖的棉花,连带住在王婶家的傅思宗和司命都有一份,傅云杉才接着去了棉衣店,给家里人一人挑了两件厚实的棉衣,统共也才花了不到十两银子,又去米粮店买了油、面,去肉铺割了十几斤牛羊猪肉,回到家用绳子掉起来挂到窗户边,保准比现代的冰箱效果还要好。   傅剪秋瞧妹妹越买越上瘾,恨不得连人家铺子都搬回家去,不由笑骂,“好了,再买家里就没地方下脚了!”   “可是还没买冬天要吃的菜……”傅云杉瞧着身后跟着的一串店铺伙计,笑嘻嘻道,“家里也没什么存菜,不买点能吃的,再冷点咱们去哪里找菜吃?总不能天天喝骨汤吧?”   傅剪秋也发愁了,骨汤虽有营养,但连续喝了一个多月,她现在是闻味色变,冬天真要是喝汤度日,想想就恐怖!   身后的伙计出主意道,“姑娘可以买一些干货备着,小的知道咱们西街有个铺子,专卖天南地北的干货,虽然价格比时下的菜贵一些,但胜在品种丰富,要什么有什么!”   “是吗?”傅云杉有了兴趣,若真有这么个好地方,说不定可以为她的火锅事业做点贡献呢!   吩咐其中一个伙计帮忙租了辆车,将东西都放在了车上,傅剪秋留守,傅云杉和伙计一起去了西街的干货店铺,一进门,傅云杉就眼睛一亮,果然有好东西啊!   “姑娘,你看,这是从北凉国运来的枸杞和桂圆,这些是莫岐的红枣……”伙计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听,傅云杉却盯着一大捆黄褐色的东西猛瞧。   “姑娘认的这东西?”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见傅云杉的神色,笑着上前打招呼。   傅云杉点头,“掌柜的,这个怎么卖?”   “姑娘知道这个是什么?”中年人又问了一句。   傅云杉点头,“是啊,这一捆我全要了,一共多少银子?”   中年人苦笑了,“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傅云杉奇怪的看着他,又瞟了眼他指的方向,见是一个招待客人的雅间,便跟了过去。   “谢某唐突了,敢问姑娘刚才那东西是何物?”一进去,中年人便急切问道,丝毫不觉得自己向一个只到自己腰身的孩子问问题会有损掌柜形象。   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睨了男人一眼,“掌柜自己家的货自己却不认识?”   中年男人拱手,“这东西本是进货时别人额外送的,因不知道是什么,所以一直搁置着没有卖出去,姑娘若是知道还请告诉谢某……”   “那我有什么好处?”傅云杉转了转眼珠。   “哈哈,姑娘若能将这东西的名称吃法告知谢某,那一捆全送给姑娘又何妨?!”谢姓男人朗声一笑,颇有几分爽利。   傅云杉眼睛亮了亮,那么一大捆,够吃到开春了,再则,海带也能入火锅,她的火锅又能多一道菜了!   “敢问谢掌柜年前还进货吗?”   谢掌柜挑了挑眉,摇头,“再过几日就要下大雪,道路难行,最迟也要等明年开春了。”   “哦……”傅云杉点了点头,朝谢掌柜笑的灿烂,“谢掌柜若能答应将店中所有的这种东西都卖给我,我就告诉你,如何?”   谢掌柜一愣,上下打量着傅云杉,因为傅云杉话里的认真,他倒没觉得这个孩子在开玩笑,只是这么大的孩子就会做生意,让他不止一点吃惊。   微想了想,谢掌柜便应了下来,这东西他叫不出名字,不知道吃法,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先知道名字吃法,明年也能贩些回来卖。   傅云杉扬了扬眉,问清了这东西一共有多少,才笑着开了口,“这种东西名叫海带,营养丰富。吃法很简单,用水泡开了洗净,凉拌、荤炒、煨汤,都可以,自然也是下火锅的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谢掌柜立时听出了商机。只是,“下火锅?”商人的敏感,让他对未知的东西充满了好奇,“这下火锅是?”   “谢掌柜很快就会知道了!敢问,这价格……”傅云杉卖了个关子。   “好。”谢掌柜哈哈大笑,挥手叫了底下的伙计将海带都搬了出来,“这里一共是一百斤海带,本来就是别人附属货物送的,姑娘若有,一斤给个五百文如何?”   一百斤也就是五十两银子,这价格确实公道。傅云杉笑着应了,让伙计将东西直接送去丰华楼交给许少东家,就说是傅二姑娘给他找的新菜品。账吗?自然也找他结了。   将店里差不多所有的干货都要了一点,吩咐人送到租来的马车里,傅云杉乐颠颠儿的和傅剪秋一起回了双河铺。   临走,傅云杉又要了谢掌柜一句话,若丰华楼能吃下海带这个生意,以后谢掌柜就以每斤五百文的价格卖给他们!   等海带成为火锅必备品出现,风靡清河时,谢掌柜才发现他吃了多大的亏,却又为一个孩子能拥有如此远见而赞叹不已!   ……   王婶院子,两个人从墙上翻进来,偷偷摸摸的靠近傅思宗的房间,凑近了看清里面的动静,蹑手蹑脚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傅思宗昏昏沉沉惊觉有人想往他嘴里塞东西,直觉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人,怒喝一声,“傅思德、傅思才,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嘿嘿,傅思宗,怪只怪你家人太能耐,居然能找到这种方法救你!”傅思德凑近了,在他耳边轻语,“你知道我听到你爹的秀才功名丢了时有多开心吗?”   他诡异一笑,拍了拍傅思宗的脸,“傅家的秀才只有我能当,你算什么东西?想治好五石散再考秀才?想都别想!”   “哥哥能在三年前引你吸了五石散上瘾,三年后一样能用五石散要了你的命!”傅思才在一旁阴测测的补充道。   傅大郎笑的一脸无奈,“六弟,你要是好生生的当你的活死人,大哥也不会下这么毒的手,到了阴间别怪哥,要怪就怪你家人不该救你,那样,至少你还活着不是吗?”   “大哥,跟他废什么话?快把五石散喂他吃了。一会儿王婶回来就麻烦了!”傅思才蹙眉催促。   傅思宗惊惧的想往后退,可身体被锢在桶里,他动弹不得,看着两人伸手掰开他的嘴想往里倒五石散,“放开我!傅思德、傅思才,你们会遭报应的……呜呜……”   “报应?我们会不会遭报应不一定,你很快就没命了才是真的!”傅思德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你不是聪明吗?你爹不是能耐吗?还不是一个被我爹想法毁了前程,一个被我扔进了地狱……哈哈!”   “哐当!”   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看到进来的几人,傅思德、傅思才同时变了脸色。   ------题外话------   感谢sq710422joey99999geguangqquser6273056阿莲888亲们的月票,亲们的支持就是小栖写文的动力,么哒~   ☆、060 傅爹发威,机缘   为首的赫然是傅明礼!他身后跟着傅云杉和王叔夫妻。   傅明礼一贯温和的脸上阴沉沉的,眸子里燃着从未有过的怒火!   傅思德和傅思才面面相视,人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大郎、二郎,将你们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傅明礼走到二人面前,直直盯着二人问道。   傅思才后退一步,将傅思德顶了上去,傅思德瞪了他一眼,挺了挺脊背,道,“五叔都听到了还让我们说什么?”   “我要你再说一遍!”傅明礼猛的怒喝,一双眼突然暴红,“说!给我仔仔细细将你们为什么怎么害六郎的事说清楚!”   “说就说,吼什么吼?”傅思德撇嘴嘀咕了句,抬头看着傅明礼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处心积虑的表现为了什么!”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不就是想抢我爹的管事位置好攀上帝师家吗?可惜,爷奶都防着你,帮着爹,所以你没有得逞!还有你这个好儿子,不是文采好吗?不是聪明被人夸吗?傅家的长孙是我,我还没中童生,他傅思宗凭什么在我前面考个童生?让我在村里书塾都抬不起头!我就偏不让他如愿!”   “所以,我借着帮他庆贺的名头将他约到了饭馆,五叔没看到他刚上瘾那会儿的着迷样,啧啧,为了那点五石散,让他从裤裆底下爬过去,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钻……”   “不要说了……”傅思宗在几人身后浑身颤抖抽搐着,牙齿咬着发白的唇,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混合着眼中的泪水,布满了整个脸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求求你……”   这是五石散发作的迹象!   傅云杉猛然想起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话,惊恐的扑过去,“哥!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哈哈……他被我们哥俩喂了五石散,好大一包,足可以让一头猪一刻钟口吐白沫……”傅思德猖狂大笑,傅思才却悄悄挪着脚步往门口去。   傅云杉怒不可遏,站起身想一巴掌拍死这两个人渣……   “啪!”   一道清脆的耳刮声响起,是傅明礼!   他怒视着傅思德,双眸通红布满沉痛,“这一巴掌我替你爹教训你!”   “啪!”   “这一巴掌是我这当叔的没有管教好你!”   “啪!”   “这一巴掌是为我儿子!他是你亲堂弟,你害他一次不够居然还想谋他性命?傅思德,你的德行都学哪去了?!”   接连三巴掌似乎用尽了傅明礼全身的力气,傅思德左右脸颊上交错着巴掌印,一片血红,可见傅明礼怒到了极致!   傅思德却抬手用大拇指摸了摸脸上的红肿,嘿嘿笑了起来,“五叔生气了?真是难得!装了这么多年的好人累了吧?瞧瞧,这下手可真重!不知道爷知道你打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言语间威胁之意尽显!   傅明礼气的浑身哆嗦,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你……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傅思德瞟了眼浑身抖成筛子的傅思宗,笑的越发变态,声音都透着一股阴狠,“童生是我的!赞扬也是我的!你抢了我爹的秀才,你儿子抢了我的童生,他活该去死!你也活该被我爹废了功名,成为一个废人!”   “畜生!”傅明礼脸色青白,双眸中的沉痛猛然迸发!   傅思宗凉凉一笑,“五叔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年,爷奶一直不待见你吧?”他缓缓凑近傅明礼,用屋子里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抢了本该属于他们长子的荣耀!”   有什么痛比得上被亲人惦记恨不得要了他的命才肯罢休?!傅明孝想要他的命,傅思德想要他儿子的命,只因为他们太过优秀,哈哈……   他们口中所谓的抢了傅明孝的秀才,哈!他不过是跟傅明孝一起参加科考,选录四十名,他是第九名,而傅明孝是四十一名!   是了,如果他没有参加科考,傅明孝就会就会顺理成章的成为第四十名而获得秀才功名,哈哈,原来爹娘一直念念不忘不能原谅他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居然会是这个?!   可悲的是他居然一点也没发现,反而让儿子步上他的后尘,以为就算自己讨不到爹娘的喜欢,儿子考的好也能让爹娘欢喜,谁知道……   是他的错!   错的离谱!   哈哈……爹娘的心……爹娘的心呐!   心底忍不住的悲凉蔓延,生生将他的心碾碎糅合!   傅明礼捂着心口身形踉跄欲倒,王叔忙上前扶住他,“傅兄弟,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伸手推开王叔,跪在木桶前看着眼神迷乱已几近疯癫的儿子,泪如雨下,“宗儿,宗儿啊,爹对不起你,是爹的错!都是爹的错……”   没有人开口说去请大夫的话,五石散毒瘾在清河乃至天启都是染上必亡,傅思宗能活三年算是一个奇迹,或许没有傅云杉的出现,他早已熬不过去了也说不定,只是……   她努力了这么久要救回的哥哥,如果就这么死了……如果真这么死了……   傅云杉双手攥拳,指甲掐痛掌心的肉,让她疼的惊悸,瞪大眼去忍汹涌而至的泪,逼着它们不许落下!   视线处,傅思才已挪到了门口边,傅思德依旧笑着在看傅思宗临死的挣扎,傅云杉冷冷一笑,目光隐隐带着肃杀之气,“司命,将他们两个捆了带你屋里去,没我的话不许放他们出来!”   “哦。”   “傅云杉,你敢?我爹和爷知道了……啊!”   司命掐着两人的脖子拖出了屋,一会儿又回到屋里奇怪的看着傅思宗。   “哥,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大夫,我们去找神医……”傅云杉的泪终究落了下来,却用手快速一抹,急急道,“王叔,麻烦你去找绳子来捆住哥,我们去府城找老神医救我哥!老神医肯定有办法救我哥的毒……”   “杉儿!”王叔叹了口气,看着开始口吐白沫的傅思宗,脸色沉重,双眸微微泛红,“来不及了!让你哥好好的去吧……”   “不!我哥已经要戒毒成功了,再有几天就好了……就好了……”傅云杉扭身躲开王叔的手,又抹去一把泪,睁着大眼,“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她起身匆匆跑出去,司命跟着一直瞧着她的眼睛,还问了句,“你的眼睛怎么流水了?”   “这是泪,不是水!”傅云杉咆哮着冲司命发火,“我哥快要死了,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这是伤心难过忍不住……呜呜……”   男人蹙了蹙眉,瞧着她脸上悲戚的神色,又瞧了眼屋内抽搐的男人,似乎极其困惑的说了句,“不就是中毒吗?怎么会死呢?”   傅云杉不想跟他说话,抓了绳子就进了屋想要将傅思宗捆起来,被捆在木桶里的傅思宗兀自挣扎着谁也碰不得,傅云杉心疼的要跟着一起抽搐了,“哥,你说过的要考了状元给娘挣个诰命,你说过的要做我和姐姐的靠山,你说过的要给爹娘在爷奶面前长脸,你说过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怎么能……你快清醒过来,你不要死!哥……”   这一刻,她似乎完全成了这个时代的傅云杉,心中没有一丝杂念,只单纯的想要自己的亲人活下去!哪怕如以前一样像个行尸走肉……   屋内的气氛悲伤凝重,王婶早已泣不成声,咬着唇靠在王叔身上,身子因悲伤微微颤抖。   司命蹙眉看着屋里的人,好看的眸子掠过不解,却在听到傅云杉哭喊着不想要傅思宗死时,有些恍然的神色,伸手从怀里掏了个瓶子,倒了颗紫黑色的药丸,走过去塞进了傅思宗的嘴里,接着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掌劈开了木桶,手指极快的在傅思宗周身连续点了无数下,后又拎着他放到一旁的床上,自己随即上床盘腿,以掌推送一股内力助药效在体内扩散,化解他体内的毒。   只是,在手掌刚贴上傅思宗后背不到三秒的时间,他就古怪的看了傅云杉一眼,嘀咕了一句,“这么简单的毒怎么会死人?”   这个时候没有人说话,以至于屋内的人都听到了他的话,傅云杉惊喜的趴到床前,“司命!司命大侠,你能救我哥!”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司命冷着一张面瘫脸,点了点头,“我给他吃了百毒丹,想死也死不了,以后简单的毒也奈何不了他了。”随即又奇怪的低头看她,“你又想要他死了吗?”   傅云杉欣喜若狂,猛烈摇头,“要他活要他活!我要我哥一直活到寿终正寝!一直健康快乐……”   “健康……”男人要收回的手又重新放到了傅思宗的后背,一股白色的气体在众人眼皮底下窜进了傅思宗体内,一屋子的人都惊呆的看着他。   男人拧眉看了众人一眼,对傅云杉道,“我输了一些真气给他,以后他学了武,身体会越来越健康……”   “司命!”傅云杉张开大大的笑,上去搂住了男人的腰,“谢谢你!谢谢你!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男人冷硬的表情有些僵硬,手却温柔的拍了拍女孩儿的后背。   一屋子的人表情瞬变,欢天喜地的瞧着床上的三个人,没有人意识到傅云杉已经十岁了,早已到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年龄!   ------题外话------   存稿君,祝亲们十一快乐~   ☆、061二舅上门,暴打   司命收回手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傅思宗就清醒了过来,看着一屋子喜极而泣的笑颜,自己也流下了泪。   走进司命房间看到傅思德二人的时候,傅云杉甚至有了让司命杀了这两人弃尸荒野的冲动!   “傅云杉,你敢绑架我!看我回去不告诉爷,你就等着……”傅思德瞧见来人,气焰高涨的吼叫道。   “傅云杉,你这个小贱人,快放开我!”傅思才扭着身子试图脱身。   傅云杉冷冷看了他一眼,“司命,掌嘴!一人两下!”   “啪啪啪啪!”   接连四声在屋内响起。   两人的嘴巴瞬间肿了起来,却依旧嗷嗷叫着。   “傅云杉,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小杂种……”   “你们想救傅思宗,爷就偏要毁了他!让他死,他死了童生就是我的……”   傅云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院子里拿了根扁担,关上门就朝两人身上打去!   有些话冲着她来,多怨毒她都能忍!   但若有人想毁她舍命想护的东西或人,再简单的一句,她都恨不能忍!   冬日衣厚,扁担打到身上的力道减轻不少,加上傅云杉年纪小,力气更是不大,两个被打的人哈哈笑着,贱贱的叫着,“使劲点使劲点,爷这里痒痒……”   傅云杉打出一身汗,没打疼对方,却让自己心里更憋闷,她瞧了一旁冷冷看热闹的面瘫脸,把扁担往他身上一扔,“司命,给我打,狠着点,别打残就成!”   男人瞥了她一眼,接过扁担,一下过去打到二人膝盖处,二人惨叫一声,“噗通”跪倒在傅云杉脚下。   “你这个奸夫,与楚氏勾搭……”傅思德一句话未完,就被接下来的一扁担打在了背上,痛的倒抽一口冷气!   傅思才痛呼一声,叫着,“傅云杉,你不怕爷知道了去为难五叔……”   “傅思才,你想说尽管去说,到时候就请了村里的大家伙和里正一起来论道论道,因为嫉妒就要杀自己堂弟的人究竟怎么死才能平人愤?!”傅云杉凉凉一笑,稚嫩的脸上满是喜悦,“你说是送官收监秋后处斩的好?还是人尽皆知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参加科考的好?”   “你……”不能参加科考无疑一生前程尽毁!傅思才怒瞪着她,恶狠狠道,“好歹毒的心!”   “哈!你动手要害亲堂弟性命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的心毒不毒?”傅云杉撇了他一眼,对司命道,“继续打!打的他们半年下不了床为止!”   说完,又笑着看二人,“你们想告诉爷就去告,我爹在老爷子那里受了什么,我就要你们十倍受着!”笑容清冷,脸色戏谑,“你们尽可去试试!”   “你这个小贱人……小杂种……”   傅云杉蹙眉。   司命看了她一眼,隔空在傅思德两人身上点了两下,两人的叫喊声瞬间消失,只看到两人长着嘴啊啊叫。   傅云杉挑了挑眉,看向男人,男人冷着一张面瘫脸,悠闲自得的一扁担一扁担的抽着。   不知道打了多久,两人早已苍白着脸,衣襟处有斑斑血迹渗出,男人才停了手,淡淡道,“半年。”   傅云杉笑了,“解了他们的穴道和绳子,将他们扔到傅家门前去。”   男人点头,解了二人的穴道,拎小鸡一般拎走了。   傅云杉走出屋,去看傅思宗,傅明礼正坐在床前帮他擦被自己抓伤的手臂,见到傅云杉进来,傅明礼忙开口问道,“杉儿,大郎他们……”   “爹,你放心,我只是让司命打了他们一顿,就放回去了。”傅云杉自是知道自己爹的心思,简单解释道。   傅明礼苦笑着点头,“他们害了你哥,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可爹有私心,他们是死是活,爹都不希望你们再受牵连!”   “爹……”与其说爹对他们失望,不如说爹对杨氏、傅老爷子和傅明孝、傅明悌两兄弟失望透顶!   傅明礼扯了扯嘴角,笑,“爹没事,只是以前太爱钻牛角尖,钻啊钻的,就忘记了自己也有选择的权利。”   “爹,我以后一定会考上秀才,考上举人,考上状元!我一定不让你失望……”傅思宗信誓旦旦,黑眸中透着坚毅的光芒,如果说他以前是长大了,那现在就是成熟了!   傅明礼欣慰的点头,笑着将两个孩子搂入怀中,“爹什么都不求,只要你们平安喜乐,爹和你娘就满足了。”   傅思宗的事,几人都默契的没有告诉楚氏。   吃了司命给的百毒丹,傅思宗体内的余毒很快清理干净,人慢慢有了精神气儿,又因祸得福有了几分真气,看着司命的眼神越发炽热,求着司命教他武功,可惜,男人理都不理他。傅思宗无奈,只得求助于妹妹,傅云杉只朝司命说了一句,“司命,你教我哥和我弟习武吧,等我家盖房一定给你留一间最大的房子!”   司命朝她看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个嗯的声响,真的拎着傅思宗和小八去学武了,又觉得小八软趴趴的老站不稳,又倒弄了些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药丸每天逼着小八吃!   小八因为能和哥哥一起学武兴奋的不行,司命给什么就吃什么,到过年的两个月功夫,人已经能稳稳站住,扎个大半时辰的马步了。   傅思德二人回去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说的,周氏和蒋氏一点声响也没露,只天天念叨着该死的土匪云云……   ……   与丰华楼合作的冬日火锅终于择日开业,许长清请了清河一些平日交情不错的世家朋友来捧场,几人对火锅倒是极其喜爱,接连几天都点。   但远远没有达到二人预想的效果!   “今日火锅收益三百两,大部分还是我那几位朋友点的,大堂几乎没人点火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二姑娘,咱们把价格往下压一压,你觉得如何?”许长清看着账薄,颇是忧虑。   傅云杉摇头,将小手凑到炭盆旁吸取着暖气,“降价销售是下下策!一种新事物的诞生总会遭排斥的,不如搞一些优惠活动……”   “优惠活动?怎么讲?”许长清眼睛亮了亮,看着傅云杉。   傅云杉暖热了手在自己脸上揉了揉,一张小脸蛋被揉的通红才罢休,“比如在大厅放上一口大的火锅,旁边盘子里放上一定数量的菜肉,进门来的客人可以随意尝试,觉得好吃再点,这个要跟跑堂的伙计说好,绝不可强求!”   “试吃?这个点子好!”   “另外,还可以以消费促消费。也就是说进门的客人每消费五十两银子送一个清汤火锅,二个素菜,二个荤菜,一碟芝麻酱,这些是免费的!想再吃的话……只有掏钱了。”傅云杉抱着茶杯啜了口热茶,慢慢道。   许长清笑,“好主意!第一次是免费送的,汤菜酱都有了,这么好吃又热乎乎的东西我就不信大家伙受的住诱惑?!就按你说的先来试试!”   傅云杉笑了笑,这种促销手段在现代连小孩子都知道,是再简单不过的,效果嘛……   这个世界上有便宜白送却不要的人实在太少了!   果然没过十天,许长清就传来好消息,火锅的生意翻了几翻,最高的一天收益达五千两,也就是说按两人事先签订的协议,只这一天,傅云杉就能分到一千五百两的银子!   傅云杉徐徐吐了口气,又写了两个火锅方子交给丰华楼的师傅研究,准备在过年前再狠赚一把。   此时,距过年还有一个月。   ……   傅剪秋被杨桂云设计带去府原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了石佛堂庄,楚氏的娘家二哥楚扬勤和媳妇方氏带着要送的年礼杀气腾腾的来了傅家!   一进门就使唤傅明孝几个兄弟帮忙抬东西,傅明礼想搭把手都被楚二舅拦了,凉凉的瞟了傅明孝几人几眼,“你身上伤还没好,一边歇着去,你几个哥哥疼着你呢!是吧,明孝兄弟?”   那个疼字捏的极重,傅明孝脸抽了几抽,才忍下心中的怒火,干笑着应了声。   傅明礼知道楚二舅在帮他出气,便笑着站到了一边,看着几人来来回回将丈母娘准备的东西都搬进屋。   末了,楚二舅拍拍傅明孝的肩膀,“辛苦辛苦,代我跟老爷子说一声,我一会儿过去陪老爷子喝两盅!家常菜随便弄俩就成,别太麻烦啊……”   这话说的,如果真弄俩家常菜,怕是不等客人出门,傅老爷子苛待亲家的名声就会传遍双河铺。   傅明孝三兄弟被人当搬运工使唤了半天,还要准备丰盛的酒席,心情之郁闷……   傅云杉高兴的挑眉,笑着打招呼,“二舅!”   楚二舅长相文雅,一身玄色长袍穿在身上颇有几分高门子弟的潇洒劲儿。若不是知道他常年习武,定会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   楚二舅抬手拍了拍傅云杉的包子头,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哎呀,我们家杉儿都长这么高了,也越来越漂亮了!过完年就是大姑娘了,定亲了没?”   傅云杉:“……”   看到傅剪秋,楚二舅又抬手拍了拍,双眼照样眯成一条缝,“哎呀,我们家秋儿都这么大了,瞧这模样越长越像妹妹!过完年就是大姑娘了,定亲没?”   傅剪秋:“……”   看到傅思宗,傅思宗忙笑着抓住了楚二舅抬起的手,“二舅,快进屋,外面冷。”   楚二舅皱了皱眉,觉得外甥打断自己话的行为实在不好,执拗的带着傅思宗的手拍了拍他的头,“哎,思宗都这么大了,娶媳妇了没?”   一家人:“……”   楚氏笑,“二哥,都是自家人,你紧张什么?”   楚二舅,习的一身好武艺,在岳父家镖局当镖师,平素说话办事都很利落,唯独一点,在至亲面前容易紧张,一紧张就不知道怎么说话!   楚二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好久没来了吗?一着急就紧张了。”   “是谁在家嚷嚷着一定要来给妹妹出气的,就你这样一会儿见了傅老爷子能好好说话吗?”二舅妈方氏在一旁嘲笑。   楚二舅吭哧了两声,低声道,“我刚才说的不是挺好的吗?”   一家人不厚道的都笑了……   没多一会儿,傅明孝过来请楚二舅去厅内用饭,不管分家没分家,到了亲家,对方长辈都是要宴请来客的!这是礼节!所以,尽管傅明孝一万个不乐意,却也只好陪着笑脸来请了。   楚二舅拎着两只肥壮的狍子进了厅,一把扔到地上,朝傅老爷子抱了个拳,“老爷子身体好啊。”   傅老爷子皱了皱眉,笑,“好,亲家身体还好吧。”   “我爹身体好着呢!老爷子,您瞧,我特意打的狍子肥吧?”楚二舅眯着眼冷嗖嗖的看了傅明孝三兄弟一眼。   傅老爷子多精明的人,察觉到楚二舅目光不善,眉头一皱就想跳过这个话题,“老大,去看看饭菜好了没?咱们家条件有限,委屈亲家二舅了……”   前一句显然是对傅明孝说的,说着还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傅明孝忍着气刚想出去,就听到楚二舅笑,“老爷子哪里的话,听说亲家大哥抢了我外甥女的调味方赚了不少钱啊,怎么连买肉的钱都没有?啧啧,亲家大哥怎么也不孝敬您一点……”   “楚扬勤,你怎么说话呢?”傅明孝忍不住了,抬头指责楚二舅。   楚二舅瞟了他一眼,讽刺一笑,“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傅家人好担当!”   “你……”傅明孝还想说什么,傅老爷子在上面轻咳了一声,“亲家二舅,说话何必这么刻薄?”   “刻薄?”楚二舅看着傅老爷子笑了,抬手指了指地上的两只狍子,“老爷子,不如我们来说一说这两只狍子的来历?”   ------题外话------   存稿君祝亲们十一快乐~   ☆、062 长清心思,嘲讽   傅老爷子脸色一沉,“亲家二舅请说。”   “前几日和镖局的兄弟去云安走镖,路过一个小山,山上突然冲下来两只狍子,上来就咬人,兄弟们怒了就抽刀杀狍,谁知这俩窝囊家伙见打不过我们,拔腿就跑,兄弟们追到一个洞口时,终于看到了这两只狍子和另外一只狍子!老爷子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了吗?”楚二舅古铜色的脸上漾着笑,看似漫不经心眸中却隐隐有杀气流动。   傅老爷子沉着脸接了句,“什么事?”   “我们兄弟将刀砍向那两只狍子时,他们竟然同时将另外一只狍子拉出来挡刀!我和我的镖局兄弟们都惊呆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连自己的同类都拉出来挡刀,老爷子,您说,这种畜生不该杀吗?!”   听懂了楚二舅明朝暗讽的是什么,傅老爷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好半响沉沉叹了口气,“这两只狍子拉同类挡刀是有不对,但罪不至死!至少也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老爷子说的是,当时那狍子还冲这两只狍子吼让他们跑,可谁知,那两只狍子居然闲闲的站在原地看戏,结果被看不下去的镖局兄弟一刀一个结果了!”楚二舅瞟了涨红着脸的傅老爷子,回头扫过傅明孝三兄弟,抬眉顿字,“有句古话说的好,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一厅的寂静无声,除了楚二舅每个人都板着脸,眸中隐晦不定。   一顿饭下来,楚二舅吃喝尽欢,其他人,就呵呵了。   因楚二舅走这一趟,傅老爷子觉得丢脸,连着好多天都没出门,杨氏在内院骂骂咧咧却也没有到外院来生事,年前的这段时间傅云杉一家过的还是很和乐的。   临到年关,去镇上采办年货的人渐渐多了,火锅的生意接连翻倍,到年底算账分利的时候,傅云杉竟然分到了一万三千两的银子,火锅如此暴利,让她更是喜上眉梢,巴巴的瞅着时间去取银子!   大年二十,许长清坐车到了傅家,先拜访了傅家老爷子和傅明孝,后不经意的提出想见见傅云杉,傅明孝正巴结着他,自然满口应下,进了外院,许长清才吐了一口气,“你们不是分家了吗?怎么不搬到外面去住?”   “已经在看地了,等决定好地址,圈了下来,明年开春就破土动工。”傅云杉笑着将他引入了屋。   傅剪秋正在屋内逗小妹紫菀,俏颜如玉,笑若仙子,许长清愣神了。   傅剪秋见傅云杉带许长清进来,忙起身福礼,许长清忙笑着还礼,傅云杉请他坐了,倒了茶,才蹙眉问道,“你怎么突然来我家了?是火锅的事又被发现了?”   许长清摇头,一双眼睛瞄了傅剪秋好几次,直到傅云杉轻声敲了敲桌子,才笑着答,“我哪里敢?!自从发生上次的事后我就特意吩咐了底下人,在外人面前绝不可泄露火锅的只言片语,否则就滚出清河!”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冷酷,看了傅剪秋一眼,又忙补充道,“你知道的,不这么说那些人不长记性。”   “我明白。”傅云杉笑着看了自家姐姐一眼,“那么,马上就要小年了,你来我家究竟要干什么?”   “我……”许长清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过去,“给你送些过年的年货,都是咱们店里的东西。这是汇通钱庄的银票,全国任何一家城镇都可以兑换银子,扣除你欠我的三百两,这里一共是一万二千七百两。”   “这么多!”傅剪秋惊呼一声,盯着那一沓银票吃惊的瞪圆了眼睛,她觉得妹妹注意不错,却没想到居然这么赚钱!   傅云杉眼睛一亮,小爪子自有意识的接了过来,瞧着十二张一千两的银票和七张一百两银票,脸上乐开了花,嘴里嘿嘿笑着,“贪财贪财了……”   “噗嗤……”傅剪秋笑了,他们家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小财迷的?!   许长清看着傅剪秋脸上的笑,心里如猫抓一般痒的浑身舒坦,早在见过傅剪秋一面后,他就找人了解了傅剪秋的事,得知他先与镇上方家订婚,后退婚,又遭陷害险些成为别人的通房丫头,心痛的不行!   他不明白,这么好的姑娘,方之行怎么会这般糟践,更不明白,杨桂云心是怎么长的,居然算计自己的亲外甥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相逢时节女未嫁,男未娶,这就够了!   他自信能给她幸福,会一辈子爱她疼她护她,绝不再让她受一点伤害!   这么想着,仿佛二人已成亲,她已是自己的娘子,眸光不由染了甜腻的爱慕,怔忪间,手就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想留住那灿烂动人的笑颜。   傅剪秋惊慌的后退一步,抚住自己的脸颊,满脸通红,“许公子,请自重!”   许长清蓦然回神,待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吼,也羞愧的红了脸,忙躬身赔罪,“长清鲁莽了,实在是念卿容颜思之不忘,大姑娘请恕罪!”   傅剪秋脸上的红晕越发深了,扭头瞪了妹妹一眼,转身开门去了隔壁。   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盯着许长清瞧,只瞧的他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才罢休,“许公子,我看的出你喜欢我姐,我不反对你喜欢我姐,我只是不想我姐再受伤害!我姐的事你可能也知道了,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如果你和你的家人都不介意,那么……”   傅云杉俏皮一笑,“希望你能追的美人归。”   “我这就回去找我爹娘商量来提亲……”许长清兴奋的神采飞扬,胸前的衣服似乎都涨的鼓鼓的。   傅云杉脸色一沉,收了笑,淡声道,“许公子,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要先征得我姐的同意,如果我姐不喜欢你,那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休要再提!你懂了吗?”   许长清一怔,想到傅剪秋受到的伤害,郑重的点了点头,“二姑娘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姐心甘情愿点头嫁给我,没有她的首肯,我绝不让家里来提亲!”   傅云杉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将他送了出去。   许长清走一路笑了一路,回了家,更是直奔母亲的房间。   许母宠溺的看着儿子,接了丫头递来的热帕子帮他擦手,“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在家歇着,天天往外跑,一个你大哥天南地北的走,一个你除了吃饭平时都见不到人,一个大院里,冷冷清清的就只剩下我老婆子一个人……”   “娘不老!娘芳华永驻!”许长清歪着头往许母肩膀上靠了靠。   许母满心欢喜,啐了口,“小没正经!”   许长清笑呵呵的逗母亲开心,许母好奇儿子的殷勤,不由嗔骂,“说,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了什么祸怕你爹知道?”   “……”许长清踌躇了下,笑着摇头,“娘,儿子帮您娶个媳妇回来如何?”   “哦?”许母拍打儿子的手顿了一顿,笑着问道,“我儿子看上谁家姑娘了?有你青萝表妹漂亮吗?”   “娘,您又来了,我都说了,我一直当青萝是亲妹妹一样对待,是不可能娶她为妻的!”许长清摇头撒娇,许母难得见儿子这样,便笑着不提,“好好,不提,你跟娘说说你看上谁家姑娘了?人品怎么样?长相如何?”   “就是这次跟我们丰华楼合作的傅家二姑娘……”许长清一脸笑意,满眼爱慕之色。   许母笑着打了儿子一巴掌,“浑说,那二姑娘过完年也才十一岁!难不成你想娶个童养媳……”   “哎呀,娘,您听儿子把话说完啊!”许长清着急的摇了摇头,许母忙按住,安抚道,“好好好,你继续说。”   “儿子喜欢的是她家姐,名唤剪秋的大姑娘。她是秀才之女,温婉贤淑,恬静可人,比青萝更好,娘,你见了也肯定会喜欢的……”   许母神色一凛,眸子千回百转,只应了声,“哦?竟然能把我一手教出来的青萝比下去,娘倒是想见上一见了。”   “娘,你要是喜欢,儿子就把她娶回来陪你好不好?”许长清高兴的眯着眼,一脸幸福洋溢。   许母看着儿子的表情,手微攥紧了帕子,轻笑,“娘还没见过,若是她不好,娘可不依!”   “你肯定会喜欢她的,因为她……真的很好。”   许长清志得意满的回了自己房间,许母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将手中攥着的锦帕扔到桌子上,无奈道,“青萝,你都听见了,清儿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姑母,您帮帮青萝,青萝只喜欢表哥一个人,如果不能嫁给表哥,青萝……青萝宁愿一死!”一身黄色衣裙的俏丽女子从屏风后走出,满脸泪水跪倒在许母脚下,说着要死的话,人竟然真的往一旁的桌角撞去。   许母忙拦住了,将她搂入怀中,“我的儿,你爹娘去的早,你是姑母一手养大,跟姑母的亲生女儿一样,姑母怎舍得你死?这事,咱们从长计议啊,乖,不哭,这么哭一点都不漂亮了……”   “姑母!你笑话人家……”青萝含泪笑着埋入许母怀中,一双手却恨的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了麻花!   ------题外话------   存稿君祝亲们十一快乐,么哒~   ☆、063 傅家混战,气病(1)   晚上,一家人瞪大了眼珠瞧着桌上的巨款,良久没有人出声!   直到小女儿傅紫菀咿咿呀呀流着口水伸着小手抓到了一张一千两银票,众人才惊恐回神,七手八脚的将她要送到嘴边的银票给哄下来,相视而笑。   傅明礼与楚氏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一万多两的银票,楚氏叹息,“你爹没考上秀才之前只靠抄书一个月才一二两银子,这还是好的月份,有时抄书废的功夫多,一个月也就一两银子。即使后来有了秀才功名到镇上书塾去当了教书先生,一个月也不过五两银子,这一万多两……要挣到什么时候?!”   傅明礼也跟着叹息,“一年六十两,一万两差不多要……”   “一百六十六年!”傅剪秋在旁边抿唇而笑,“爹,你如今可要被妹妹比下去了。”   傅明礼跟着笑了,“比下去也罢,反正把爹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   “爹!”傅云杉咧嘴笑,“这钱现在可是咱们家的,你是一家之主,谁要是少出了桌上这么多钱想买你,我们可不依的,是不是?哥,姐?小八……”   傅思宗别开头去笑,小八盯着傅明礼连连点头,白昕玥站在床头掩嘴笑,傅明礼颇沮丧的对楚氏说道,“他们想卖了我!娘子要为为夫做主啊……”   一屋子的人都笑出了声。   “说什么混话!”楚氏笑着推了傅明礼一把,眸子却渐渐泛起了水光,这么些年,家里何时有过这样开怀的笑,自家相公甚至在开玩笑逗乐大家!   傅明礼瞧见妻子的泪光,伸手拍了拍她,楚氏忙笑着将眼泪收了回去。   “爹,我是这么打算的……”等大家笑够了,傅云杉笑着说出了正题,“这一万两咱们先存着,剩余的银子留着明年开春买地盖房,到时候再看看镇上有没有好店铺转让,咱们买下来自己也开个小店铺!”   傅明礼有些踌躇,抬头不自觉就朝后院看了眼,随即露出一抹苦笑,摇头轻叹了口气。   她看了一圈大家的表情,又道,“火锅生意虽然赚钱,却只适合寒冷的冬天,夏季正炎热,是没有多大销路的。我们不能坐吃山空,所以,只能自己找一个四季都能赚钱的门路……”   “那丰华楼那边会不会不愿意?”傅思宗问道。   傅云杉摇头,“咱们跟丰华楼只是合作关系,并没有卖给他们。再说,咱们要开的新店跟丰华楼没有任何菜品冲突,利益嘛……这个要看客人的口味,客人喜欢去哪吃都是人家的自由,丰华楼如果连这一点都要强加干涉,那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了!”   “杉儿说的对。”傅明礼点头,中肯道,“如果咱们能保证菜品与丰华楼不冲突,那丰华楼也无权干涉咱们经营的自由!”   “爹,你同意了?!”   傅云杉惊喜的看了傅明礼一眼,她以为傅明礼会顾忌内院和后院的人不同意她大张旗鼓的开店赚钱,再说士农工商,商人最低,傅明礼骨子里透着一股文人的傲气,定是不喜的,却没想到他居然二话不说就应了。   傅明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爹为什么不同意?”   傅云杉侧眸瞟了一眼后院,傅明礼笑着也看了一眼,却接着道,“爹虽然不能干农活,算账还是会的,给你当个账房先生如何?”   有些东西,想通是一回事,敢直面接受应对是另外一回事。   此刻起,他只为爱他的家人而活,有些执念放下也罢!   “爹,你说真的?”傅云杉高兴的站了起来,生怕傅明礼反悔似的,紧接着狠狠点头,“爹说话要算数!到时候爹要反悔,这一屋子的人可都是证人!”   傅思宗兄妹连连点头,白昕玥也笑着点头,楚氏则抿唇在笑,眸子里不知何时又染了水雾。   傅明礼笑了,拍拍女儿的头,“你过完年也十一了,有什么事爹也可以跟着你跑跑腿,免得让人看轻了咱们!”   “嗯,爹放心,虽说士农工商,商人最低,但只要咱们赚了钱多买一些土地,过两年哥再考个秀才举人,咱们家就是耕读之家……”傅云杉伸手拍着傅思宗的肩膀笑,“大哥,咱们家能不能从商转士就全靠你了!”   “嗯,到时候还要仰仗傅二小姐支持一二啊……”傅思宗一本正经的躬身,一家人毫不客气的笑场了。   白昕玥从头听到尾,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不经意间风华流转,入了某人的眼。   “你们呐……”楚氏欣慰的笑着,不时抹两下眼睛,傅明礼看见妻子的样子不由露出爱惜的笑,对一旁的儿女道,“再过两日就是小年了,给你外公家的年礼可是准备好了?”   傅云杉笑着看了白昕玥一眼,白昕玥回了一个笑,两人同时转回了视线。   傅云杉笑,“往年咱家没钱送的年礼只是凑合,今年家里有钱了,我和哥姐商量着,多送一些,猪肉半扇,牛肉二十斤,羊肉二十斤,一应干货备二十斤,再把咱们从府原买回的礼物和布一块送过去。爹、娘,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楚氏笑着摇头,“你们准备的很丰盛了,不需要添加了……”   “往年岳母岳父没少贴补咱们,这些东西是不是太少了?”傅明礼打断妻子的话,接着道,“我看不如再加几件毛皮,给岳父岳母御寒,几个外甥侄子侄女也每人添一套衣服布料,大哥二哥嫂子们也一人加一件毛皮。”   “好!正好我也打算给家里每人添两件毛皮衣服,到时候一起买吧。”傅云杉合掌。   一家人就此定下年礼的事,楚氏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后院的方向,道,“你爷奶这边呢?”   “不知道。”傅云杉与哥姐相视,轻咳了声,没有告诉自家娘亲,他们商量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起要给杨氏送年礼的事。   傅明礼苦笑了声,“封十两银子过去吧,娘……她应该会欢喜,爹……估计什么都无所谓吧。”   兄妹几人互相看了看,点头。   ……   翌日,傅云杉一家和王婶一家浩浩荡荡的去了镇上,某个别扭的面瘫男冷着脸跟在后面。   楚氏抱着裹成棉团的傅紫菀走的异常吃力,傅明礼几次想接过女儿都被楚氏以被人看到不好为由拒绝,傅云杉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叹气,扭头看到冷面男,诡异的笑了,“司命,帮忙抱着我妹妹,千万不能让她哭……”   某男眼底一抹杀气掠过,傅云杉赶忙又补充,“不能让她受一点伤,要哄着逗她笑,明白吗?”   某男蹙眉瞪了眼流口水的女娃,冷冷应了声,“嗯。”   楚氏忙说不用不用,男人却看都不看他,抓了棉团就拎在了手中,还朝傅云杉意思性的摇了摇,谁知,包的紧紧的小被子被他摇散,其中的傅紫菀哧溜一下往地上掉去。   一群人大惊,纷纷扑上去接,男人伸手一抓,揪住傅紫菀的小脚,众人吓出一身汗,小娃子却浑然不觉,依旧流着口水笑的没心没肺。   楚氏忙抢过小被子将女儿重新包进怀中,连声说着不敢劳烦!   悄悄瞪了二女儿一眼,傅云杉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瞧见某男还要去抢,忙一把拉住他,“别!千万别!司命大侠,您安安稳稳的跟着吧。我妹妹还小,可经不起您这么晃悠。”   男人拧眉看了看她的脸色,“我……只会杀人。”   “……”傅云杉不想搭理他了,走快了几步追上楚氏王婶她们。   男人站在原地好半响,才缓缓跟了上去。   临近年关,采办年礼的人很多,因提前都计划好了,两家人分成了几拨去采买,傅明礼和傅思宗去买牛肉羊肉,王叔和王家俩小子去买猪肉,傅云杉姐妹陪着王婶和楚氏买皮毛和布料,某男则远远的跟在后面。   “这个嫩黄倒是蛮适合你家那两个侄女穿,不如一人扯一身这个颜色?”王婶在旁边建议。   傅剪秋接了孩子站在人少的地方,让自家娘好好的给舅舅家几个姐妹挑布料。   傅云杉嬉笑着跟在后面凑热闹,很是享受这种家人一起逛街的温馨感觉。   楚氏点头,“这个粉色也挺好看,既素净又雅致。我记得大姐儿喜欢黄色,二姐儿喜欢粉色,这两个颜色各要一套的布料吧。”   “会不会太素了?要不再换点带花色的?”王婶摸着布料对楚氏道。   “两位夫人好眼光,这两种布料都是我们店新进的布料。您这么看颜色是素,可您到阳光下看就不一样了,这里面用隐线绣了大朵的花,层层叠叠的,保准谁见了谁喜欢。”伙计笑着将布料拿到门边,借着光将布稍稍倾斜,果然,粉色布料上映出大朵的海棠花,华光流转,极其漂亮。   “那匹嫩黄布料上是漫野的秋菊,二位夫人要不要也拿过来看一看?”伙计笑的谦和。   “不用了,这两匹布都给我们……”   楚氏和王婶都露出喜色,刚想开口定下这两匹布,却被门外一个声音打断。   “哇,姑母,你瞧,这布颜色花纹真是好看!”娇俏滴翠的少女透着一股子喜悦。   “你喜欢就买下来吧。”中年妇人笑着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辗转又是一笑,她身边的婢女已是有眼色的上前去拿伙计手里的布,“伙计,这布我家小姐要了,多少银子?”   “这……”伙计为难的看了楚氏和王婶一眼,笑着对婢女道,“真是抱歉,这布已经被两位夫人定下了,姑娘可以看看本店的其他布料……”   “还有跟这一样的布料?”少女皱了皱眉。   伙计摇头笑,“这一批是新货,每一种都只有一匹,姑娘若想要,可以订下等年后……”   “姑母,我想要……”少女撒娇道。   “扶香,跟两位夫人商量下,咱们要了这匹布,看她们要多少钱愿意割舍?”妇人笑的温和,瞧着楚氏二人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子鄙夷。   少女笑着摇了摇妇人的胳膊,“谢谢姑母。”   “傻孩子,跟姑母说什么客气话。”妇人极是享受少女的撒娇,慈爱的拍着她的胳膊。   婢女扶香挥开伙计站到楚氏和王婶对面,道,“二位也听见我家夫人的话了,敢问需要……”   “我们不卖!”傅云杉从楚氏背后钻出来,抬头对伙计道,“这位小哥,这匹桃粉还有刚才那匹嫩黄我们都要了,麻烦你快些包起来,我们还有事。”   “额……”伙计瞟了眼气的脸色涨红的婢女和门口脸色不好的妇人和小姐,直觉告诉他,这妇人他开罪不起!不由懊恼,自己好好的介绍就是,为什么要把布拿到店门口,被人看了去,这下一个要买一个不卖,可如何收场?!   “你这妇人怎么回事?我家夫人已经说了出钱买下这匹布……”婢女气愤的指着楚氏和王婶大声道。   傅云杉冷冷瞧了眼店门口的妇人,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好收了视线对婢女冷道,“买东西总有个先来后到,怎么?这位夫人和小姐要强买不成?!”   最后一句,傅云杉的音量已是提高了十分,店铺内熙攘挑布的妇人姑娘闻声都停了手边的动作,看向门口。   妇人脸色一阵青白,很是难看,“小姑娘嘴巴真是厉害,大人都未发话,你……”   “夫人想说我没有家教吗?”傅云杉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环顾店铺内所有人一眼,道,“夫人倒是好家教,想来这位小姐说想要这块布也只是开玩笑的话喽?”   众人交头接耳,看着二人轻笑出声。   少女愤恨的瞪了傅云杉一眼,“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看来这位小姐真的想强买了?”傅剪秋抱着妹妹走到傅云杉身边,抬眸去看门外的少女。   越来越多的人注视着几人,妇人眉头蹙紧,扫了傅剪秋和傅云杉一眼,冷笑道,“既然只有一匹,不要也罢,免得你穿着跟别人一样的花色平白遭人言语。”   少女咬着唇,委屈的点头。   伙计很是吐了一口气,手脚利落的将两匹布料送到了几人面前。   楚氏和王婶笑着叹了口气,付了银子,换了家布店又挑了几匹颜色略深的布料,又去银饰店给娘和娘家两个嫂子一人买了个真正的银簪才作罢。   买毛皮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因为镇上只有一家毛皮店,平日里做的都是富贵人家的生意,到了年关,那些人家该买的早就买齐了,毛皮店的生意反倒冷清的很。   看到一群穿着朴实的人进来,店家只一愣就笑着迎了上去,细心介绍着店里的皮毛。   从珍贵的来自北边寒山里的白熊皮、深山里的紫貂皮到价格一般的虎皮、狐狸皮都应有尽有。   一行人挑了足足二三十张,为家里每人都分了两套皮衣的量,才住手。   楚氏为杨氏挑了足够做褙子和裙子的量;给傅老爷子的则是一件短袄和皮裤的量。   王婶看着叹气,“老太太知道你们有钱了不知道会怎么闹腾?!”   “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我爹娘那边有了这边一点都不给吧?”楚氏苦笑,“只希望开了春远远的盖了房,让她眼不见想必就不会烦我们了。”   “你啊,就是个老好人!”   “我也是想让相公和孩子们好过一点,毕竟他们都是有血缘牵绊的人,我怎么好让他们为难。”楚氏瞧见小女儿啊啊的叫声,笑着道。   王婶不说话了,只是又重重叹了口气,看着一边扒着皮毛叽叽喳喳说着想做什么衣服的几个孩子也笑了笑,“这几个孩子都是懂事的,栖云姐以后一定会享福的。”   “王凌和王啸也都是好孩子,你以后也是一样的!”   “那俩小皮猴儿可一点也不让我省心!”   将选好要做年衣的皮毛交给店家硝制,说好过三天来取,一群人才出了店。   等到一群人汇合的时候,王叔已租了辆牛车,猪肉牛肉羊肉堆在一起极其壮观,傅明礼接了布,一群人又去买了几色果点,王叔和傅明礼驾车直接去了石佛堂送年礼,楚氏几人雇了辆小车回了家。   ……   院子里挤满了人,看到傅云杉一家回来,张婶忙拉了楚氏道,“你家老大和老二老三打起来了!说什么老二老三抢了他的生意,让他没有银子赚!老二老三吆喝着老大这么多年一文钱都不给家里还吃喝家里的,方子他们也有份……哎呦,俩兄弟上去就摁住了老大,要不是老爷子硬着一把骨头上去拦,这指定把人打出个好歹来了……”   “啊?这……怎么会这样?”楚氏惊愕。   张婶撇嘴,“还不是银子闹的!我听说那方子还是你闺女想出来的?这仨人可真够不要脸的!呸……”   “张婶儿,你先帮我抱着小妹妹陪陪我娘,我们去瞧瞧。”傅云杉转了转眼珠,接过傅剪秋怀中的小妹妹塞到了张婶子怀里,拉了傅剪秋和白昕玥就往内院跑。   张婶惊喜的逗着包裹里的女娃,头也不抬道,“你去你去,我来抱着紫菀丫头。”越看越喜欢,都说女孩是娘的小棉袄,她怎么就生不出来呢!   “杉儿……”楚氏喊了一声,被张婶拽回了外院。   三人从影壁后绕过去,站在走廊边往里挤,几家的婆子媳妇见是她们,挤着让着将她们送到了前面。   三人已经从厅内打了出来,傅明孝衣衫凌乱,头发半散开,傅明悌和傅明忠追一人抓着他的胳膊,一人去踹他的脚,整个院子只听见傅明孝嗷嗷的叫唤声。   另一边,崔氏揪着周氏的头拖着使劲儿往柱子上撞,蒋氏在旁边嘲讽的笑着不出声。   傅老爷子脸色黑青的站在厅下旁,一会儿说一句,“住手!”   打的正欢的三个人谁也不理他!   “傅明悌、傅明忠,你们两个杀千刀的……我是你们大哥!你们不怕……我把你们赶出傅家?”傅明孝喘着粗气,梗着脖子吼,“爹,你看你的两个好儿子,他们这是要打死我啊!你还想着让我以后帮衬他们,这样的人渣留在傅家就是败类……就应该赶出傅家去!”   “呸!爹都没发话,你充什么当家人?!你好意思称你是大哥?你干过一件大哥该干的事儿吗?”傅明忠一口唾液吐到傅明孝衣服上,抬脚就往傅明孝腿肚子上踹,“别以为俺傻不知道,为老五考上秀才你没考上这事你记恨了他多久?!老五这些年陪了多少笑往家拿了多少银子爹娘瞧都不瞧一眼,还不是你撺掇的?!看老五丢了功名快要死了你比谁都高兴,俺呸!老五可是咱嫡亲的兄弟,你是多狠的心……”   院子里一片哗然,众人看向傅明孝的目光中多了谴责鄙夷。   “我狠心?”傅明孝抬脚踹了傅明忠一脚,“你怎么不说是你先闹事,打了县太爷的小舅子……”   “大哥,要我帮老五说句公道话吗?”傅明悌凉凉开口,唇角的笑带着一抹肆血,“老三不认得县太爷的小舅子,可……”   “老二!你敢说你们不是故意做了调味料抢我的生意?”傅明孝急急开口,打断傅明悌的话,傅明悌冷笑一声,抬眸扫了一圈将视线定在正瞪大眼的傅云杉身上,缓缓道,“方子是傅家的,都是傅家的儿子,凭什么大哥做得,我们就做不得?”   傅云杉瞳孔一缩,双眸微微眯起,神色有些冷,傅老二下面那一句想说什么?老三不认得县太爷的小舅子,老大傅明孝认识?   “你那调味料味道根本不对,害我的作坊被永福酒楼的人砸了!你知不知道?!”傅明孝吼出一句话,一脚将傅明忠踹了出去,胳膊使力挣脱傅明悌的束缚,转身一拳打到他脸上。   傅明悌一怔神,“不可能,那秘方是傅云杉亲口说的……”   “什么?”傅明孝也是一怔,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场中的傅云杉。   “傅云杉,你给我们的假秘方!”   ------题外话------   几天没写,有点卡,囧,明天一定万更!   么哒~   ☆、064 傅家混战,气病(2)   傅老爷子阴沉的目光也落到傅云杉身上,隐隐带着狠戾的气息,似要将她吞没。   傅云杉心底冷笑,面上却立时做出害怕的神情,瑟缩着身子往身旁一位妇人的身后钻,带着哭腔道,“我没有说谎,大伯还私下爬到墙上偷看我调配过的,他最是知道配方是真是假!呜呜……爷,你的眼神好可怕,我一直不相信你是为了帮大伯抢秘方才将我家分出去,现在大伯一说秘方是假的,你就这样看我……难道你真的是为了大伯……”   剩下的话是什么,已经不需要再说了,院子里的人想当然的明了了,个个带着原来如此的目光去看傅老爷子。   傅老爷子脸色铁青,想发怒却又发不得,只气的手攥紧了拳头,狠狠瞪了眼三个傻儿子,“孽障!还不给我住手!”   纠缠在一起的三人两人选择无视,依旧抓着傅明孝不放。   “傅明悌、傅明忠,你俩畜生,爹的话都不听了……”傅明孝左右挣扎,可他一个肩不能挑的文弱书生哪里有常年在外奔波的老二和常年在家干农活的老三有力气,再用力也是徒劳!   傅明悌睨了傅明孝一眼,手下紧了紧。抬头给傅明忠使了个眼神。   “杉丫头,你告诉三伯,你在厅上念的方子跟你大伯偷看到的有啥不同?”傅明忠笑呵呵的看着傅云杉,若不是要拽着傅明孝不松手,他这会儿肯定围着傅云杉打转儿去了。   傅明悌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也朝傅云杉笑了,“杉丫头如果告诉我们,以后获利分你二成,如何?”   傅云杉眉头一挑,这个家里除了傅老爷子,也就数老二傅明悌要心思有心思要能力有能力了,虽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但一想到大哥来讨饭时蒋氏那阴阳怪气儿的话,隐晦不明的笑和平日唯恐天下不乱的挑拨,傅云杉就难忍怒火,心底暗自冷笑一声,声音故作颤抖道,“二伯,我怕爷生气,我知道的都告诉大伯了,你还是问大伯吧……”   围观的众人不由叹一口气,这傅家一直在村里是好名声,最近这是怎么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冤枉老五媳妇勾引杨家的老小子,现在夺亲兄弟家秘方的事都做的出来,看把个孩子吓的,都开始发抖了。   一群妇人悄悄把傅云杉护在了中间,看向场中傅家人的目光带了不少谴责!   一个个大老爷们儿的,有能耐自己挣钱去,冲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吼什么吼?真是不要脸!   闻听傅云杉的话,傅明悌的眸子蓦然隐晦不少,他可不相信这个胆大包天的侄女会害怕到发抖,这中间肯定有其他什么事……仔细想想自己跟老五并没有利益冲突,在大面上都过得去,除了他这方面的原因,就只有……傅明悌目光一转看向自家婆娘,蒋氏正镇定自若的看着周氏和崔氏打闹,看到傅明悌询问的目光,皱了皱眉,懊恼的点了点头,傅明悌一口血想喷出来,给了蒋氏一个‘你干的好事’的眼神,霍地转过了头!   蒋氏此刻悔死了先前的事,他们夫妇做事向来精明,大面上从不落人把柄,她那几天是觉得傅明礼一家再无翻身之日了才……   心里这么懊恼着,看向周氏的目光又冷了几分,这么一个蠢笨的人为什么是长媳?他们大房想要傅家的一切,哼,也要看看他们二房愿意不愿意?!   秘方,他们要定了!   想到此,口中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老三媳妇,别打了,你把大嫂的脸打伤了,她可怎么去京城送年礼……”   “俺呸!她还要脸吗?她早就是二皮脸了!老娘偏要打的她出不了门,见不得人!”崔氏大嗓门的骂骂咧咧,手下一点都没停,一手抓着周氏胸前的衣服,一手就朝她的脸挠了上去,只听的周氏一声惨叫,右脸上已被划出四道血丝。   “崔氏,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再装不出管事娘子的模样,周氏此刻也卯足了劲儿往崔氏身上挠。   蒋氏凉凉的看着,不时再点拨崔氏两句,目光神情冷淡,看的傅云杉都不由暗暗点了个赞!   周围的妇人听到二皮脸都不厚道的笑了,悄声嘀咕两句,“平日瞧着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打起架来跟泼妇也没啥不一样!”   “嗨,不就是装吗?这谁不会,给俺一身好衣服,俺保准比她好看……”   “就是就是,咱们谁也不比她长的差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人家这长子是当少爷养的,这长房媳妇那可是当少奶奶养着的,你瞧人家那手嫩的跟葱一样,看着就是连灶屋都没怎么下过,你们能比吗?”王婶不知何时凑了过去,悄悄嘀咕了一句。   妇人有些知道情况的,撇着嘴跟着点头,“看傅老大媳妇整天穿的那衣服,还真是不像干过活的,难道真跟傅老二傅老三说的那样,傅家老大一家这些年一文钱都没给家里,就靠着爹娘和兄弟们在养?”   “啥靠爹娘和兄弟在养?”站在王婶身边的一个妇人不屑的瞧了眼场中的傅明孝夫妻嗤笑道,“傅老二那么精明能往上交多少,傅老三又是个嘻嘻哈哈的人有钱还不都藏起来了,恐怕只有傅老五才会老老实实的把银子都交上去!”   “呀,那不就是说这一家人都是靠傅老五在养?啧啧……可真够缺德的,一看到傅老五丢了功名没钱了就把人家赶出去……”   “嘁,你没听那丫头说吗?是傅老爷子为了帮老大抢傅老五家的秘方才把人赶出去的!”一旁的妇人争辩道。   “哎呀,都差不多了!真是没想到傅家还有这么些肮脏的事儿!啧啧……”   “傅老五家真是可怜,好好的秀才功名没了,儿子还……只剩俩闺女……唉……”   “唉,不是今天他们三兄弟闹这么一出,咱们可还不知道被蒙在鼓里多少年哟!”围观的妇人怜惜的摸了摸傅云杉的头,安慰道,“杉丫头啊,以后有事就去村口找俺,有啥能帮的,俺一定搭把手,啊!”   “是啊,杉丫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能活的更好还不一定……”   “就是,就是……”   王婶朝傅云杉眨了眨眼,俩人眸子里都带了笑。   杨氏听到这一席话,肺都要气炸了,小脚板蹬蹬几步走到傅云杉这边,抬手指着傅云杉就开骂,“小贱人!我傅家养你吃喝穿衣十年,东西都喂狗肚子里去了!就是养条狗也会对主人尽忠,你爹就是这么教你孝顺爷奶……”   “奶,我爹从当秀才开始,家里就没有一文钱,所有的钱都给您了啊……呜呜……家里有人生病都是去当娘亲的嫁妆首饰换银子,我们都吃不饱了,娘还年年记着给您做新衣服,呜呜……爷要秘方给大伯,我爹劝着我给了,我也没说什么啊……这不是孝顺吗?诸位婶子大娘奶奶,我该怎么做才算孝顺?”傅云杉抬手捂着脸,呜呜的哭着,至于有没有泪,嘿嘿……   王婶当下上前将傅云杉搂入怀中,皱眉看杨氏,“老太太冲一个孩子吼什么?话都是我们说的,咋了?!”   一旁的妇人也看不下去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着,“哎呦,俺们说的都是大实话咋就不能说了?”   “敢做干啥怕人说?”   “难道是当了啥还想立牌坊不成?”   “哈哈,俺想也是……”   “……”   杨氏气的憋红了脸,指着一群妇人,“你们这些人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小心……”   “哎呀,我好害怕……”   “哼……”   傅云杉窝在王婶怀里笑出了花,杨氏见说过众人,奔过去想挠傅云杉被王婶抬胳膊挡了,她又想去抓傅剪秋,一个妇人猛地把傅剪秋拽到一旁护在身后,朝杨氏鄙夷的看了一眼,杨氏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当下一拍大腿,坐到地上撒泼去了。   一群妇人撇了撇嘴,厌恶的后退了几步,将场地让给杨氏去翻滚。   那边,傅明悌看从傅云杉身上得到秘方的希望落空,只好抓紧了傅明孝,对傅明忠使眼色,傅明忠刚开始没明白,以为傅明悌是想让他打傅明孝,抬脚就朝傅明孝腹部踹了一脚,傅明孝额头汗珠顿落,口中叫嚷着,“爹,救命啊!他们这是要打死儿子啊……”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傅明悌皱眉瞪了傅明忠一眼,傅明忠嘿嘿笑了笑,“二哥,就是没注意劲儿大了点……”   “大哥,咱们都是亲兄弟,为了一个秘方闹成这样也不好看。你把你看到的跟秘方有差别的地方告诉我们,咱们就和解,怎么样?”傅明悌见借不了傅明忠的手,只好自己开口道。   傅明孝痛的脸色发白,一手紧紧抱着小腹,一胳膊还被傅明悌紧紧攥在手里,没好气道,“你们打了我抢了我的生意还想要秘方,门都没有!爹,救命啊……”   “还不给我住手!”傅老爷子目光赤红,看着眼前闹成笑话的三个儿子,一双眸子如刀一般剜过傅云杉,牙齿咬的咯咯响,恨不得生生掐死这个惹是生非不懂事的混犊子!   傅云杉察觉到傅老爷子的目光,看也不看,继续将头埋在王婶怀里,微微探出头,光明正大的看戏!   嘿嘿……她倒要瞧瞧面子里子都被狠狠扯下,丢尽颜面的傅老爷子然后收场?!   场中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傅老爷子怒极,抓了柱子旁的抬水棍朝傅明悌、傅明忠身上打了一棒,轮到傅明孝时,他的手微顿了下,落下去轻的声响都没有。   傅明悌瞧着傅老爷子的动作,本就隐晦的眸子又暗了几暗,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手却紧紧攥着傅明孝没丢!傅明忠则是叫着疼跳到了一边。   “你们爹我还没死呢!谁再动一下手,就立刻给我卷铺盖滚蛋!”傅老爷子喘着气站在中间,看了地上的杨氏一眼,冷道,“嫌丢人不够是吧?还不给我滚起来!”   杨氏拍腿的动作一顿,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身上的土都没顾得上扑打,就站到了傅老爷子身后,垂下了头。   蒋氏冷冷的看着这边的动静,适时又添了一把火,“老三媳妇,爹生气了!别打了,再打说不定大哥一怒,真将咱们赶出傅家……”   “他凭啥?!他以为他是谁……”崔氏也听到了傅老爷子的话,下手本来有点慢了,一听到蒋氏的话,立时又怒火上翻,嘴里虽然只叫嚷了两句,手下却又拧又掐,让周氏又吃了不少暗亏!   又是好一会儿折腾,众人才终于都停了手,傅老爷子变换了几种表情,才露出一抹苦笑对围观的村人道,“家门不幸,都是些小的不懂事,让大家跟着看笑话了……”   众人都笑着看他,谁也不接他的话,笑话,想赶他们走,他们当然不接话了。   看众人不买帐,傅老爷子眉头一蹙,又阴冷的扫了傅云杉一眼,继续笑道,“傅家要处理一些家事,诸位请回吧。”   没有人吭声,也没有人动弹,场面一时僵持了。   傅明孝晃晃悠悠的站稳了身子,朝众人怒喝,“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们家的事跟你们无关,赶紧都给我走!”   “咋没关了?我们要看着你们一家不要欺负傅秀才一家!”男人中间有人说了一句话,其余人都纷纷接口,“就是,傅老爷子你处理你的,我们只看不说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傅老大,你是抢了侄女的秘方心虚了吧……”   “……”   傅老爷子深吸一口气,抬手抓住了儿子想舞动的拳头,恨铁不成钢的狠瞪了他一眼,对众人接着苦笑道,“诸位想听就听着吧。”   “爹……”傅明孝不愿意,他本来就是抢了老五家的秘方,众人本来就在猜测,再让他们留下听到实话,那他以后怎么在村里行走?   傅老爷子手下使力,傅明孝疼的脸色一变,知道是自家爹不让他多嘴,只好忍住了不再吭声。   傅老爷子转身带头进了正厅,傅明孝跟在后面,傅明悌和蒋氏互相看了一眼,尾随其后跟了进去,傅明忠一看二哥也进去了,忙给自己家婆娘使了个眼色,两人也跟了过去。   傅云杉被王婶护着,拉着傅剪秋也走进了客厅,站在人群前面,院子里依旧围满了人。   傅老爷子看着院子里满满当当的人群,却一点也不开心!   “老二,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傅老爷子目光深沉的看着傅明悌,傅明悌心底一凉,脸上扯出一个笑,“爹,您让我说我就说,有什么不中听的话您老多担待。”   蒋氏在一旁气的脸色铁青,老爷子这是啥意思,明知道这时候先推谁出去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还巴巴的要把她家男人推出去,就是为了保住这么个不成材的老大?!   “不中听的就不要说!”傅老爷子瞪了傅明悌一眼,直接打断他的话。   傅明悌又是一笑,眸子里却多了一份凉薄,“是,爹的话儿子不敢不听,那就不说不中听的话。儿子只想问一句,秘方是傅家的,大哥能做这生意,我和三弟做得做不得?”   “唉……”傅老爷子似发现了傅明悌神色的变化,脸色一变微微叹了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老二啊,不是爹不让你和老三做这生意,而是,你已经在镇上有了中间人的事做,你三弟在家也是农活一把手,你们两个都各有所长所事。但你大哥他……他是家里的长子,以后要肩负挑起光复傅家门楣的大业,这份生意给他打出去就是傅家的名,以后自然能照拂你和其他兄弟一二,做人不能太自私啊……”   傅明悌却丝毫不为所动,淡淡一笑,“我和三弟另开一家打的也是傅家的名头,一样能给傅家挣名声,照拂其他兄弟!”   “是啊,爹,我和二哥现在的生意比大哥还强,府城那边都有人向我们订货了……”傅明忠在一旁笑嘻嘻的应和着。   傅明孝一听生意已经被他们抢去府城了,急的连连看傅老爷子,口中还不忘叫嚷,“爹,千万不能给他们啊!傅明悌你们想的美!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们秘方的……”   傅老爷子瞪了傅明孝一眼,转头去看傅明悌,目光幽深看不清情绪,叹息道,“老二……”   “爹,我们也是你的儿子……”傅明悌话刚开始,就看到傅老爷子眼睛一闭,往一旁倒去。   杨氏惊呼一声,扑了上去,“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话落,抬头就朝傅云杉姐妹怒吼,“你们这俩畜生,将你们爷气晕了,还不快喊你爹来请大夫拿药!都是大不孝的混账……”   “……”杨氏这是平时指挥他们惯了,连已经分家都忘记了吧?!还请大夫拿药,哪里来的钱,还不都是当的她娘的嫁妆!   想黑她老爹,哼,窗户都没有!   在王婶耳边嘀咕了句什么,王婶连连点头。   傅云杉突然哭了,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流,挣开王婶的手踉踉跄跄就抱住了傅老爷子的腿,生生将傅老爷子正端坐的身子拽成了斜躺,傅老爷子的头碰在木椅上发出嘭的声响,傅云杉感觉到傅老爷子的腿动了动,似乎想用力却又生生忍住了。   傅云杉冷笑,想忍是吧?那就别醒了,忍到最后吧!   “爷啊!您千万不能死啊……我娘的嫁妆都给你们看病当掉了,我们家分家只得了几亩荒田和二十两银子,银子前几天奶才给我们送家去,您撑住啊,姐,快去取钱来,上次奶病让爹拿药,爹花了娘的棺材钱,本来想拿这二十两补上的,现在……呜呜……”她哭的哽咽,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围观的人神色难看,连媳妇的棺材本都抢,啧啧……怪不得老爷子一倒,在场的三个儿子谁都不叫,单叫已经分家出去的老五,感情还想着人家那二十两银子呢!   真是不要脸的老不羞!   傅剪秋接到妹妹的眨眼,知道她在演戏,瞧了瞧一圈人的神色,觉得妹妹做的有点过火,可一想到这些年爹娘和哥哥自己小八遭的罪,心一狠,也抹着眼泪道,“那二十两都买了补品给娘和小八补身子,可怜小八吃了这么久的好东西终于站了起来,早知道多吃有营养的东西身体就好,咱们何苦一直拖到现在……”   众人发出哦的了然声,原来傅秀才家的小儿子不是生病了,而是没吃到好吃的有营养的东西才一直这样,那不就是说……杨氏从好久以前就开始虐待他们一家了吗?   天啊!她对楚氏不好也就罢了,小八可是她嫡亲的孙子啊!啧啧,这人的心真是……   “可怜我娘做月子,小姑突然想吃红糖煮鸡蛋,娘一口都没吃到……爹才舍了银子帮娘买了几只鸡炖补身子,奶若是要,秋儿这就去拎了来……”   众人都不吭声了,却都撇着嘴,不屑的看着杨氏。   农村里,婆子跟媳妇关系处不好是正常,婆子刁难家里媳妇那也是正常,可做月子抢媳妇的红糖鸡蛋这事,她们可做不出来,毕竟,她们还想要媳妇给她儿子传宗接代呢!养不好身子,以后干不了农活是小,生不了孩子可是事大啊!   真不知道这杨氏是怎么想的?!   傅老爷子的腿大幅度的动了动,傅云杉故作不知抱的更紧了,“爷,杉儿把秘方给了您,您想给谁就给谁,大伯二伯三伯都是您的儿子,赚了钱都会孝敬您,您可不能因为他们一时意气用事就气坏了身子,大伯二伯三伯他们会伤心的!”   傅云杉看了一眼傅明悌,傅明悌心领神会,立刻朝傅明忠使了个眼神,傅明忠奇迹的明白了意思,噗通一声跪在傅老爷子脚下,“爹啊!我们都是你儿子,你可不能只向着老大啊!杉丫头说的对,赚了银子我们也会给你的!”   傅老爷子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显然是气到不行了,却被两人按着身子,动弹不得。   傅明悌看到傅老爷子的反应,脸色冷了冷,朝一旁的傅明孝道,“大哥!不是你嚷着不给我们秘方,爹也不会被气昏过去!你霸着方子不给,是不是真想气死爹!”   “我没有!”傅明孝百口莫辩,有些搞不清状况,刚才爹不是跟老二谈的差不多了吗?怎么突然就晕倒了?难道真是爹想把秘方给老二老三,他不愿意,爹才气晕倒的?   不!秘方是他一个人的,一个月最少千两的进账,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出来和老二老三共享?!他灵机一动,“我们都被这丫头骗了,我什么都没看到啊,我看到的时候她已经配的差不多了……”傅明孝高声叫嚷着。   “行了,大哥!这么多人看着,你也自己亲口承认了不愿意给我们秘方,再说这些想干什么?”傅明悌冷笑着看他。   傅明孝喊出口再一想,他当时确实看到了,只是看到的是傅云杉将配好的分量混在一起在搅拌!   看到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目光,他额头的汗珠不由开始往下落,又急忙喊了声,“老二!我真的没有看清楚,我说的是真的。”   蠢货!你要是一开始就这么说,傅明悌还会相信,这么多状况发生之后再说这一句话,他会信……才怪!   傅云杉抱着傅老爷子的腿在心里笑,眸子往上扫了他一眼,眼睛一眯,嘿嘿,老狐狸,坐听儿子斗的滋味如何?!   “这是怎么回事?”里正脚步极快的从垂花门进来,王婶从影壁转到走廊,朝傅云杉点了点头,傅云杉笑了笑,她扑过来之前已经知会王婶去喊里正了,这接下来可不能让傅明悌再问下去了,再问下去就露馅了。   这戏如此精彩,她怎么舍得让他们一次唱完呢?   杨氏平时都是仗着傅老爷子才能在家作威作福,老爷子一倒,几个儿子闹腾的根本没有她插嘴的地方,此刻一见里正来,如找到了主心骨,眼泪唰一下就掉了下来,上去就拉住了里正的胳膊,里正尴尬的甩了几甩也没能甩掉,只好虎着脸站在了正厅。   “这几个不孝的!把我家老头子给气昏了,还在这挣什么秘方啊!里正,你快找人救救我家老头子……”   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里正眉头皱着,看了傅明孝几人两眼,冷着脸道,“亏你们还是帝师府出来的人,名字起的光鲜,孝悌忠……真是给你爹丢脸!还不赶紧收拾了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就是,啥事不能往后解决,没看老爷子都晕了半天了吗?”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俺爹哪次病俺不是活扔了就往家跑,这一家子倒好,为了几两银子,连爹的命都不要了……”   “谁说不是呢……”   傅明孝几兄弟脸色都不好看,傅明悌笑着看了傅云杉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转脸就对杨氏道,“娘,我们的银子都给了你,你快去后院取银子,我和老三去请李郎中!”   “我没钱……”杨氏的话刚出口就顿住了,低头看了傅老爷子一眼,不情不愿的去后院取银子去了   李郎中打量了一圈围的满满的院子,仔细瞧傅老爷子的病,叹气道,“问题不大,不过气血攻心,这一段时间还是不要让他太操心,静养几日就好了!”   这个气血攻心说的实在太好了!   一院子的人都极其满意李郎中的这个说法,可不是吗?三个儿子当着自己的面争抢秘方,偏这个秘方还是从另外一个儿子手里替大儿子抢回来的,其他儿子看不顺眼上去抢,就把老爷子气病了!这事恐怕不出一刻钟就会红遍双河铺村……   傅云杉笑着将自家姐姐拉回了外院。   “杉儿,咱们这么做不好吧?”虽然看到爷奶和几个伯伯吃亏她心里也开心,可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受封建思想教育的傅剪秋总觉得自己做了坏事。   白昕玥笑了笑,“大姑娘,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们做事的时候可没有想过对咱们家好不好哦!”   “……”傅云杉斟酌了一下,挽着傅剪秋的胳膊道,“姐,没事的,等过几天我们找机会把秘方补给大伯他们不就好了,都拿到秘方也就不会吵了,好不好?”   傅剪秋点了点头,“嗯。昕玥说的也对,咱们爹就是太善良了老是被他们欺负,我只是觉得都是长辈……”   “我明白!姐姐的担心也是对的,毕竟都是咱们的长辈,太过了其他人也会说闲话,对咱家的名声也不好。咱们以后行事多注意一些好了。”傅剪秋安抚着自家姐姐。   “嗯。”傅剪秋笑笑。   回到屋,楚氏早已从张婶那将事情听了个全,看到三人回来,放下了心,招呼她们,“好了,快洗洗手,一会儿就吃饭了。他张婶儿,你也留下来吃点饭吧?”   “不了,俺还要回家给我家男人和儿子做饭,先走了,有空再来找你唠嗑。”张婶拍了拍衣裳,爽快道。   开了门正迎上王婶,两人笑着打了声招呼,一个进来一个出去,王婶啪将门关了,进到院子,帮楚氏将最后一个菜出了锅,楚氏留她吃饭,她摆了摆手,“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甭管他们怎么闹,咱们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千万不要受了他们的影响!”   “我省的。”楚氏笑着点了点头,王婶朝傅云杉挑了挑眉,转身走了。   送了王婶出门,楚氏回头看着姐妹俩叹息,“怎么觉得你们俩突然变成大人了?什么事都挡在爹娘前头……”   “娘,王婶不是说了吗?咱们自己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谁出头有什么关系?”傅云杉笑嘻嘻的上前抱住了楚氏,小脑袋瓜子在楚氏胸前蹭了又蹭,抬起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看着楚氏笑。   楚氏心里软乎乎的,再说不出伤感的话,伸手将两个女儿圈在怀里,柔柔一叹,“他们爱怎么折腾都随他们去,只要你们兄妹几个平安快乐,娘和你爹什么都不在乎!”   白昕玥笑着道,“婶子说的是,一家人快乐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楚氏伸手也将她搂了过来,“是咱们一家人。”   白昕玥眼眸微微一动,心里涌上热潮,笑的模糊了眼,垂下头点了点。   ……   傅老爷子躺在床上三天起不了身,傅云杉陪着傅明礼和傅思宗去看过一次,精神气果然没有以前强悍了,看来是真气病了!   傅明礼想去请镇上请大夫,被傅老爷子拒绝了,杨氏在旁说了几句风凉话也被傅老爷子瞪了一眼,“老五啊,已经分了家,你管好自己家的事就行了,爹这里不用你操心。”说罢,眼刀子瞟了傅云杉好几下,傅明礼怎会看不出傅老爷子的意思,他爹这是想让他教训自己闺女呢!   傅明礼苦笑了下,眸子一片平静,“儿子虽然分了家,但爹毕竟是儿子的爹,儿子要是连病父都不来看顾,还不得让村里的人戳爹娘和儿子的脊梁骨啊!爹放心,儿子家里一切都好,孩子们都很懂事……”   傅老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帘,接了一句,“那就好,你走吧,我累了。”   傅明礼躬身施礼,带着儿子女儿出了房间。   傅老爷子看着傅明礼的背影,叹了一句,“大了,都不听话了。”   “早就跟你说过他们一家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杨氏拧了帕子给他插手,傅老爷子挥手将帕子甩到了地上,冷着脸道,“要我跟你说多少遍,老五是你嫡亲的孩子!当年你生的是双生子,老六没保住是他福薄!你这样糟践自己亲生儿子就不怕以后他不认你,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哭……”   “我怎么糟践他了?我给他吃给他喝养活他们一家还不够?要不是我,他早就没命了,你瞧他刚才那是什么眼神?我到底怎么着他了?”杨氏似乎也怒了,指着门冲傅老爷子吼了一句。   傅老爷子眼神一冷,杨氏瞬间僵住,身子抖了一抖,慢慢放下了手,嗫嚅道,“我这不都是被他气的乱了分寸……”   “以后别让我再听见白眼狼这样的话,否则……”傅老爷子神色冷厉,淡淡瞥了杨氏一样。   杨氏忙点头,傅老爷子看着她,又叹了口气,缓缓躺在床上,闭目休息。   杨氏瞪向门外还未走远的身影,目光如淬了毒的箭,射向傅明礼三人!   腊月二十五,给家里做的毛皮衣服都好了,楚氏特特一早和白昕玥傅剪秋一起将给楚氏和傅老爷子做的新衣服并十两银子送到了后院,杨氏没给楚氏好脸色,却极是喜欢做好的蓝色褙子和深紫红色的皮群,摸着爱不释手。傅老爷子笑着点头,“你们刚分家不用想着给这边送……”   傅琥珀恰好推门进来,看到床上的银子和皮衣服,冲口就朝楚氏道,“五嫂,我也要!”   楚氏笑着看了傅老爷子一眼道,“有钱没钱也不能忘了孝敬爹娘。我们年轻委屈一点不算什么,爹娘过的好就是我们的福气。我院子里还有事,爹娘这里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哎,五嫂……”傅琥珀还想喊楚氏,傅老爷子冷喝一声,“行了!你爹娘还在,哪有冲分家的哥嫂要东西的!”   这是在指责楚氏不懂事了!   楚氏一笑,“爹说哪里话,妹妹想要尽管开口,只是……家里没有多余的皮毛了,妹妹去买了皮毛和布料我来帮忙做成年服可好?”   “我要自己能买还找你干啥?五哥从来不会这么说,我都是要啥他给啥!哼,你不给我,我回头找五哥要去……”傅琥珀冷哼一声,给了楚氏一个白眼。   杨氏看了傅老爷子难看的脸色一眼,想接口,没敢。   楚氏淡淡的不出声,只看着傅老爷子笑。   傅老爷子被女儿这公开的叫嚷羞的脸色涨红,恨了声真是不懂事的东西,想要私下去要,当着他的面要,不是打他的脸吗?当下黑着脸沉声道,“想要找你娘拿银子去买!你五哥身上哪有银子给你挥霍?!再让我知道你跑去分了家的老五家要东西,你就滚出去爱怎么过怎么过!”   傅琥珀一下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平时一贯宠她的爹,嗷一声哭着投入了杨氏的怀抱,边哭边骂,“明明是楚氏小气不给我做,我以前要什么五哥都会让她做给我!那时候五哥也没钱啊,银子都给娘了!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傅老爷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不知道这蠢笨的女儿到底像谁了!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拍醒,看看情况在说话!   傅剪秋和白昕玥低头不说话,楚氏依旧挂着笑容看着。   傅老爷子叹息着摆了摆手,“你妹妹还小不懂事,你别放心上,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吧。”   楚氏应了声和两个女儿出了后院,一回到外院,白昕玥和傅剪秋就忍不住笑了!楚氏摇头想说什么,却也忍不住笑了,傅琥珀长的有几分像杨氏,心机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傅老爷子看着哭倒在杨氏怀里的幺女,想想刚才楚氏的反应,又是一阵叹息,“一个两个的都是精明人,都不省心……”   外院一家人兴高采烈的试着身上的新衣服,傅云杉的两身,一身是水粉的袄裙,皮袄在合襟处绣了枝蔓,扣子巧妙的做成了梅花状,配上枝蔓恰似正怒放的腊梅,袖口和领口都绣了腊梅。下身裙子只在裙摆处绣了几朵红色的腊梅在冬雪绽放,整身衣服都飘着鹅毛大的雪,虽只有几瓣,但装扮出来的意境却是极好!另一身是荷青色,花色与荷塘有关,是极清新的一件。   傅剪秋的两身,一身葵黄色袄裙,绣了大朵的水芙蓉,看上去虽然热闹却一点也不显得繁琐,穿到身上反而多出几分雅致。另外一身是水蓝色袄裙,上下身都只绣了两朵昙花,层层叠叠,清雅脱俗,未上身就透着一股清灵之气。   白昕玥因为要替养父母守孝,只要了两身素白颜色的衣服,一身用隐线绣了茉莉,在光下能看到几丝流光,一身绣了玉兰花,看上去都是素净的很,却因为她的好颜色,生生穿出了衣服的气质,笑颜下贵气逼人。   王婶连夸这几身衣服做的好!   楚氏也连连点头。   楚氏只要了一身素蓝色的对襟袄裙,花式模样都格外素雅,得了傅明礼一个惊喜的眼神,便满足的笑了。   傅明礼本来也只要一件,被楚氏好歹劝着做了两身,一件月牙白色,一件灰色的,用料都是中等的,方便以后出去应酬。   傅思宗和小八也都做了两件,颜色都随了傅明礼的。   剩余的皮毛傅云杉又折合了折合让店家添了几张,给家里一人做了一件披风,她和傅剪秋白昕玥都是一个模样的三色披风,她的是红色的,傅剪秋是蓝色,白昕玥是白色,领子用了白色的兔子毛,布料虽不是顶好的,但穿在身上却格外好看又暖和。   傅明礼和傅思宗的是两件灰色大氅,小八的也是一件披风,小紫菀也做了一件小披风。   楚氏不要,傅云杉和傅思宗还是悄悄的给她也做了件银灰色的披风,领子用了白色的狐狸毛,拿到楚氏手里的时候,她虽有些生气孩子们乱花钱,但眼里的欢喜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看着一家人穿着新衣掩都掩不住的笑,傅云杉也笑了,整张脸都洋溢着开怀。   她望着房顶,依稀间似乎看到了妈妈的笑脸,她目光变的温柔,定定的看着,妈,是你吗?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吧?为了送给我前世想拥有而不得的亲情,是吗?   是吧。   “杉儿……”傅剪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还剩下这些小的皮毛是不是没有用的?娘说要帮我们一人做一个手笼,冬天出去玩的时候带手上保暖用。”   “嗯,没有用了。”傅云杉收回视线,笑眯眯的对自家姐姐说道,间或间又看了一眼房顶,笑脸已经消失了。   妈妈,我会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也请你在天国,开心快乐!   ……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腊月二十七蒸了一天的窝窝头。腊月二十八,傅云杉几兄妹带了年礼送去许长清家,门房笑着接了年礼去前厅问了回道,“家里客人太多,有劳傅大公子、大姑娘和二姑娘来走一趟了。”   这是不见他们的意思?   傅云杉笑了笑,没有多想,就和哥姐回了家。   大年三十终于到了,上午一家人就忙碌的贴对联,贴门画,还检查了几遍家里的炮竹,下午又是和面包饺子又是摘菜准备年夜饭菜,直到太阳西落,天暗下来,才算稍稍清闲了,开始烧晚饭。   “请问,这里是傅云杉家吗?”   门外有人叩门,喊的是傅云杉的名字,傅云杉有些奇怪,看了小八一眼,小八颠颠儿的跑过去开了门,一会儿,走进一身红衣的男人,气质出众,容颜绝世,一见到她,就笑了,“小丫头,怎么过了半年,你还是这么矮?”   傅云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大过年的,他是来干啥?!   ------题外话------   矫情的话不说,万更送上!   昨天发烧脑子一点都不听使唤,打了针睡了一觉,今天一早爬起来把昨天写的全删了,让亲们久等了,真是抱歉,么哒~   明天会恢复9点更新的,么哒~   ☆、065 年夜闹腾,入股   “楼公子!”不等傅云杉开口,傅明礼已惊喜的迎上前,“快请进,外面天冷,进屋来烤烤火吧!杉儿,去把银丝炭取来顺便给贵客备些热茶驱寒。”   楼重长睫轻扇,瞟了傅云杉一眼,笑着应了傅明礼的话,跟着进了屋。   他身后的随从站在院子里定定看着屋门,楚氏示意傅思宗去招呼,傅云杉摇了摇头,“娘,这些是楼公子的人,没有主人发话,他们是不能随便行动的。”   “哦……”楚氏楞了楞,便不再强求去忙着准备一两样糕点跟热茶一起放到托盘上,让傅云杉送进屋去。   傅云杉推门而入,正迎上楼重温和的笑,一副眉目如画,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美男图!她不由一怔,貌似从第一次见他,看到的都是他玩世不恭的笑容,这般温润如世家公子的笑还真是从未见过。   楼重自然瞧见她眼底的惊艳,不由挑了挑眉,好看的薄唇一抿,傅云杉眸子里的惊艳立刻破裂,懒懒的给了一个‘她刚才果然看错了’的眼神!男人眸子里瞬间荡开一抹笑意,又惹来傅云杉无聊的一瞥。   “楼公子请用茶。”楼重是她和她爹的救命恩人,还不止一次救过她,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因为他表象的玩世不恭就抹杀他的好!   可显然楼重从没把救人的事放在心上,看见她就笑开了颜,伸手招了招,示意她过来。   傅云杉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脑子里很想咬一口,他当她是招财猫吗?随便招招手就过去?   “杉儿……”傅明礼瞧见女儿盯着楼重的手指发呆,出声提醒道。   傅云杉咧着嘴,眸子里带着三分恼羞一步一步往楼重身边挪,好不容易到了楼重手指前十厘米处,刚站稳脚步就被男人一巴掌揉在了头顶,两个包子头瞬间移位!   “个子没涨,也没几两肉!不是听说你跟丰华楼的谁合作了吗?赚的钱哪里去了?”   管你毛事?!   傅云杉悄悄翻了个白眼,想反驳,看到自家爹含笑的神情,心里叹了口气,柔顺道,“回楼少,跟丰华楼的生意是赚了点,准备存着明年买田地,剩下的钱准备盖个院子搬出去住。”   说完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她不是应该问他大过年的跑她家里来干啥了吗?   楼重点了点头,又挑不痛不痒的话问了几句,提到药膳的事。   “你上次说的几个药膳方子在府城卖的极好,我外公也曾尝试用中药入汤,可效果都不甚理想。我这次来一方面是受他所托寻你再要几个方子,另一方面是想跟你谈一谈药膳以后合作的事。小丫头,有兴趣吗?”   傅云杉揉着头上的包子,不甚在意的说着,“药膳方子说好是报答你救我爹救命之恩的,你想要我再写几个给你就是,其实中药不仅可以煲汤,还可以入粥、做菜,你外公精通中药只要研究通药理,药膳还是很好赚钱的!”   “是,外公也这么说,不过这东西毕竟是你先想出来的,药膳这么大一块生意,我一个人赚不完的钱,不如拉你一把,你那火锅虽然也赚钱,可比起药膳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楼重如玉的俊颜凑近傅云杉,笑眯眯的发动银子攻势。   傅云杉的眼睛猛地亮了,她和丰华楼合作的火锅生意是三七开,她三丰华楼七,就这两个多月的时间火锅给她盈利一万三千两,这还是花去了她差不多二十种火锅料理才挣到的,而药膳她只写了高中低三个档次共9个药膳方,不知道这半年赚了多少银子?   傅云杉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楼重,楼重瞧着她眼底如金子一般闪动的光芒,嘴角勾了个笑,“除去外公研究出来的三种,你给的那几种药膳卖出了近三万份,基本定价在五两到五十两,本钱在三两三十两之间,收益共计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这么多……”傅云杉眼红了,流口水了,好多银子!   傅明礼在一旁听的也是一动,这么大的生意,听两人的意思,这药膳的方子还是自己女儿提供给他的?!   女儿从被大哥踹一脚经历过生死后似变了一个人,对家人比以前护的更紧,行事做人更干脆利落,有时候他甚至有女儿跟他是同龄人的想法!傅明礼轻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柔和的看向双眼放光的女儿,心里知道她每一分变化都是为了这个家更好,不仅惭愧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楼重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撺掇,“洛边府的有钱人可比清河多!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分一杯羹?”   “有!”太有了!傅云杉连连点头,这么赚钱的生意送上门,没有兴趣是假的!她甚至已经看见几十万银子在她眼前晃了……   楼重哈哈大笑,抬手就往傅云杉头上揉,傅云杉机敏的跳开两步,口中叫着,“男女授受不亲!”   “……”楼重笑容顿住,看了眼她只到自己腰身的身高,眯了下眼,一把抓住,重重揉了揉,才重新露出玩世不恭的笑,“等你长高一点再说吧,一个小屁孩儿装什么大人!”   “爹,救命……”傅云杉被他紧紧固定住动弹不得,感受着头上被蹂躏的不成模样的包子,欲哭无泪!这男人敢不敢在她爹面前收敛一点,这么一副玩世不恭调戏良家少女的模样不怕她爹一棒子将他打出门去?!   谁知,傅明礼如看孩子吵闹一般笑了,还对着楼重说了一句,“楼公子不如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吧。”   然后,楼重点头了,傅云杉无语了,努力挽救了自己的发型之后,冲出了屋。等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有跟他谈药膳分成的事,只好无奈又纠结的重新进了屋,站在自己爹身边探出头与他商量。   “我提供药膳方,你负责食材人员其他一切,赚的银子我三你七如何?”按照火锅的分成,傅云杉简单的将这种分成方式跟楼重说了,楼重似早已猜到她会这么说,只说一个月让她最少给一个药膳方,其他无要求了。   谈完了生意楼重又提到双面绣的事,傅云杉先前曾与他说过双面绣是自家娘楚氏所绣,也答应楼重会安排他见娘一面,此刻见他提出,便应声去请了楚氏进来,楼重端坐着上下打量了楚氏几眼,才笑道,“我曾以为能绣出那般精妙绝伦绣面的人定是常年执针的绣娘,没想到……”   “公子见笑了,只是跟家母学了一些皮毛,平日空闲绣来赚点生活费用而已。”楚氏不卑不亢轻轻福身,带着三分微笑。   楼重眸子一动,脸上的玩世不恭收了不少,跟着一笑,“夫人谦虚了,楼重周游天启,是第一次见绣的如此好看的双面绣!绝无虚言,不知上次定下的双面绣可绣好了?”   “只绣了一半,剩余一半还未绣出,公子可要先瞧一瞧?”楚氏应道。   楼重略有几分遗憾,摆了摆手,“不用了,等夫人绣好再观赏也不迟!只是今日我还有一事拜托,我父……我爹六月份大寿,我想绣一幅锦绣山河做寿礼,时间有些赶,不知道夫人能不能接?”   楚氏低头思量了一番,抬头应下,“公子若这副亭台秀女图不急,妇人可以赶一赶寿礼,应该来得及。”   “如此甚好!酬金一千两,夫人若能敢在五月底绣好,我再加一百两,如何?”楼重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楚氏几眼,才笑着说来的匆忙叨扰大家过年了,楚氏和傅明礼自然说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怎么会是叨扰?!   正当众人欢喜着准备饭菜时,内院傅老六傅明义过来外院说,老爷子让他们一家过去吃年夜饭,傅云杉一家百般不愿却也不想因为一顿饭生事端,只好应了。   “楼公子不如一起……”傅明礼歉疚道。   楼重摆手,“傅大叔不必介意,只是一顿饭而已,我在这里吃也是一样的。”   晚饭因有楼重在,楚氏和傅剪秋准备的格外丰盛,傅明礼父子作陪,傅云杉和白昕玥安排了楼重的人在傅明礼曾修养的房间用饭,一群人吃饭速度极快,从第一盘菜上桌到最后一盘菜中间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们已经吃好喝好起身去院子里当门神了!   傅云杉和白昕玥面面相觑,只好继续当搬运工,将盘子碗筷端去洗漱。   晚饭后,照旧历是要守岁,所谓守岁就是不睡觉守到半夜子时,然后开门放炮迎接新的一年,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团圆饭。傅云杉前世前半生在回忆妈妈后半生在争权夺势,从未经历过这些,好奇的不行,一晚上都很兴奋,小八和紫菀两人倒是老早就撑不住被楚氏抱去隔壁睡了,只余他们四个大的互相瞪着眼珠子听楼重与傅明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楼重颇惊异傅明礼文采出众对实事见解独到,不知怎么说到傅明礼的功名上。   想到自己最初考取功名的目的,傅明礼苦笑一声,叹道,“身外之名,不要也罢。”   闻弦知音,楼重岂有听不出他话中苦涩之意,只是他不愿说,他自然也不好追问,只笑着道,“傅大叔这般好才学如此埋没实在是太可惜了……”   傅云杉眼睛一亮,眼珠转了转,凑到楼重身前笑,“我爹是被人连累顶罪才丢了秀才功名的,楼少对天启刑律可熟悉?知不知道还有什么挽救的办法?”   “杉儿!”傅明礼忙开口阻止,“咱们一家已经欠了楼公子不少了,怎好再麻烦他?!”   楼重没看傅明礼,淡淡瞟了一眼傅云杉,瞧见她眼底掩饰不住的巴结,不由挑高了眉笑了,“有!”   傅云杉的眼睛蹭一下瞪圆瞪亮了,亮晶晶的盯着他,示意他继续说,楼重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抿唇笑的开怀,“乖!”   傅云杉的笑脸瞬间僵住,眸子里的巴结笑意也换成了白眼,只看得楼重哈哈笑了两声,看到傅云杉忍着怒火在瞪他了才敛了戏弄,正色道,“其实很简单,找县太爷松口就行了。你爹只是被人连累顶罪并不是自身犯罪,罪不至此。”   “真的?!”   傅云杉高兴的回头看了眼与她同时出声的哥哥姐姐,眼睛弯成了月牙,巴掌大的小脸上瞬间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楼重看的一怔,随即轻笑,“需要我帮你们去说项吗?”   “不!不用……”傅明礼脸上虽然也有笑意,不过更多的是落寞,他微不可察的看了眼后院,笑道,“我已经打算好以后当我女儿的账房先生,这秀才功名就此作罢吧。”   “爹!”   傅云杉自然看到了傅明礼看后院的眼神,不由秀眉微蹙,刚想开口,就听傅思宗说道,“爹,儿子明白你的心思!你放心,儿子一定好好读书,为您挣回这秀才功名!”   说着,给傅云杉使了个眼色,傅云杉张了张嘴,不再吭声。   其实,她也明白傅明礼的心思,只是……她这个傻爹啊,他把别人的话当圣旨,别人可曾在乎过他的想法?!   有了这个话题,屋内的气氛明显没有刚才活跃了,楚氏进门时就看到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由笑着将簸箕递过去,“小地方没什么好吃的,这些干果是在镇上买的,楼公子尝尝?”   楼重笑着拿了两颗花生,重新挑了另外的话题,屋内才又慢慢恢复笑意。   一群人吃一会儿东西闲聊一会儿,直到外面有人开始放鞭炮,内院也开始有了声响,楚氏忙把炒好的菜点火热了让傅思宗、傅云杉和白昕玥留下陪楼重,她和傅明礼带着小八、傅紫菀和傅剪秋去内院。   一家人昨晚都换上了新衣裳,傅云杉穿的是水粉色那套,头上依旧是两个包子却簪了两朵梅花,梅花下吊着一个铃铛,摇头晃脑间叮叮当当的极是好听。傅剪秋穿的是水蓝色袄裙,头上是一朵紫薇纱绢花,虽都不是名贵的东西,但胜在款式新颖,傅剪秋的样貌身材又好,穿出来的效果很是引人眼球。白昕玥穿了素白的茉莉花色的袄裙,站在灶火旁火光盈动,更是别有风姿。   傅明礼和楚氏也在几个孩子的起哄中换了新衣,两人都是读书之人,新衣一上身,立时就多了几分清隽之气,小八拍着手叫好看,傅紫菀呜呜啊啊的朝楚氏吐着泡泡。   “杉儿,饺子下好了吗?”傅思宗从屋内走出来,问道。   傅云杉拨了拨灶膛里的火,抬头,“快好了,哥先把菜端上桌吧,娘说上面一层是咱们和楼公子吃的,下面一层是给楼公子的随从准备的。”   “好嘞。”傅思宗应了一声,回屋拿了托盘过来,掀开大锅的锅拍子,将上面几道菜放上托盘端回了屋,来回两趟又把第二层的菜端进旁边的屋里,让楼重的随从吃好喝好。   等傅思宗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饺子已经煮好,傅云杉盛好了放在托盘上,和傅思宗一起送进了随从屋,才折返端了给自己和楼重吃的饺子进了屋。   白昕玥已经摆好了碗筷,看到两人进来,忙接了饺子一一放好,几人互相看着笑了起来。   “楼公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一连串的恭贺声中,几人边吃边聊,不时这个咬出个铜板那个吃出块红枣,气氛很是和乐。   相对比,内院就不那么安生了。   楚氏是抱着紫菀过去的,因为怕她被风吹到,特意给她披了新做的小披风,一色的雪白,是用一整张狐皮做的,兜头帽上用的是兔子毛,在帽沿垂了两根绳子,绳子底端是一个大大的白球,方便带上帽子时系结实防止掉落,就这,不知道怎么碍到某些人的眼了,从进门开始就不停的往一家身上扫!   “哟,这衣服颜色太白了,给小孩子穿多不耐脏啊!”崔氏撇着嘴,眼睛却使劲瞅着傅紫菀身上的小披风。   周氏抬头看了眼,笑道,“五弟妹,这是狐狸皮做的?得值不少钱吧?”说着又看了崔氏一眼,“不懂就不要装懂!没得让人听了笑话!”   “老大家的,你想找事是不?俺懂不懂管你啥事?就老五家一文钱都没有还狐狸皮,俺看猪皮还差不多!”崔氏瞪了周氏一眼,不服输的反驳。   蒋氏看了两人一眼,没有吭声,转身去灶屋端菜。   周氏鄙夷的瞧了她一眼,嘀咕了句,“土包子!”   “你说啥?你说谁土包子?!你看俺能不能打的你像土包子一样求饶……”崔氏伸手就往周氏身上挠,周氏哪会站着不动,脚往旁边一动,崔氏就扑了个空,险些一头栽在饭桌上。   杨氏因前几日被傅老爷子骂了一通,从看到傅明礼一家穿着光鲜来到正厅时就很不顺,特别是察觉出这小女娃身上的衣服比送给自己的还要好时,心里更是不愤!这会儿又被崔氏和周氏一通闹腾,心里的火早蹭蹭地往上冒,“吵吵啥?还想不想过年了?人家有钱想给谁买给谁买,爹娘妹子算啥,人家十两银子就能打发了!你们又算老几?!”   说完,不解恨的瞪了傅明礼一眼,“一个屁大点儿的孩子你都知道给她买这么好的衣服穿,咋就不能给你妹妹做两身衣服了?老五,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连自己的家都当不起,生生让别人欺负了你妹子去……”   这是明晃晃的指责楚氏没有容人之量,连小姑子都为难了!这名声传出去,她的几个女儿还要不要找婆家?!   楚氏气的脸色铁青,正想反驳,却听到身旁傅明礼苦笑道,“娘,您和爹的衣服是栖云一针一线熬了两个通宵做出来的,从她嫁进傅家每年给您和爹的年服就没有断过!您说妹妹……妹妹哪一次找儿子要钱买东西儿子没给?您知道儿子的钱都给您了手里没钱,可您一次也没拦着妹妹!您知道栖云还有陪嫁!这么些年也终于把栖云的嫁妆折腾光了……”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一身衣服就想收买我们,她想的倒美!”杨氏瞪了傅明礼一眼,“你们当哥哥嫂子的,给妹妹买衣服首饰还不是应该的,没钱能穿的这么好,装什么穷?!我看你们就是有了钱故意分家出去不孝敬我和你爹的!烂了心肝的白眼狼……”   “奶!我娘的最后一根裹银的簪子被小姑抢走的时候你不是看着的吗?我爹现在书都教不得,他们哪里还有银子?!”傅剪秋听不下去了,红着眼眶反驳。   杨氏跳脚,“我说话啥时候轮到你一个黄毛丫头教训了?!没银子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一群烂了心的……”   傅琥珀和傅迎春、傅半夏不知何时进了正厅,看着傅剪秋和小八、傅紫菀身上的衣服红了眼。   想到在王婶家被傅云杉身边的男人吓个半死的事,傅半夏都恼火的要死,看了眼双目喷火的傅琥珀,她阴阴一笑,凑到傅琥珀耳边小声说道,“小姑,你瞧,傅剪秋身上那衣服真好看!真不知道五叔怎么想的,以前那么疼小姑,现在连身衣服都不舍得给小姑做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挑拨……”   “这衣服的款式貌似从府城那边传过来的,在清河估计看不到第二件了,真是可惜了……”傅迎春不咸不淡的跟了去,瞟向傅半夏的眸子里透着一丝轻蔑。   显然是两家大人斗法影响了姐妹情谊,傅半夏却不计较这个,继续煽动傅琥珀,“春儿姐说的对,穿到傅剪秋身上真是太可惜了,我觉得小姑穿肯定更好看!”   傅琥珀气呼呼的道,“那天五嫂来给爹娘送衣服,我说我也要五嫂理都没理我,五哥平时那么宠我,肯定是她在背后撺掇五哥不给我做衣服的!看我不撕烂她做的衣服!”   傅半夏眉间一喜,口中却道,“小姑不要!万一五婶生气再也不理你……”   “呸!谁稀罕她理,只要我五哥发话,她敢不听我就让五哥休了她!”傅琥珀哼了一声,气势汹汹的直奔傅剪秋而去,人未到前手已经伸过去要扯她的衣服。   傅剪秋始料不及,惊的后退两步,傅明礼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抓住傅琥珀,“琥珀,你干什么?”   “五哥,你放开我,我要脱了她的衣服!那衣服应该是我的!是五嫂不给我做,五哥你快放开我,我要撕烂这衣服……”傅琥珀扒拉着傅明礼的手想要挣脱,傅明礼却攥的紧紧的,“胡闹!秋儿的衣服何时变成你的了?娘教你的规矩都学哪里去了?跟晚辈抢衣服!”   “我就抢就抢了!谁让楚氏她不给我做衣服!她欺负我,五哥你也要欺负我……”傅琥珀呜呜哭出声,抬手就朝傅明礼胸口捶,“你活该被爹赶出家,你们一家都活该被赶出去……呜呜,娘,他们欺负我……”   “傅明礼,你还不松手,想伤了琥珀吗?”杨氏使劲儿拍打着傅明礼抓着琥珀的手,力道之大,让傅明礼疼的皱眉,慢慢松开了手。   傅琥珀摸着发红的手腕,哭的极其伤心和委屈,觉得以前疼自己宠自己的五哥变了,变得眼里只有他的妻子儿女,没有她这个妹妹了!   “五哥,你不疼我了!我以前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我知道都是楚氏教坏你了,你赶快把她休了……”她抓着傅明礼的手臂摇着,眼睛里大颗泪珠滚落。   傅明礼无奈的看着长不大的妹妹,叹了口气,“琥珀,你已经十七了,马上就要说亲了,该懂事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大过年的闹什么?都给我坐好吃饭!”傅老爷子被傅明孝搀扶着走进了厅内,看到剑拔弩张的一幕,瞪了杨氏一眼,看向傅明礼和楚氏的目光也极其不满。   傅明礼和楚氏相视苦笑,其他人眼睛傅老爷子发威也不敢多言,快手快脚的摆好了碗筷饭菜,分男女两桌坐下开始吃饭。   傅老爷子应景的说了几句吉祥话,又对几个儿子的前程展望了一番,提到傅明孝吃完年夜饭就要启程去京城送年礼的事特意嘱咐了又嘱咐,傅明孝自然满心欢喜的应下。傅明悌和傅明忠悄悄对视了一眼,笑的有些诡异。   对分家出去的傅明礼,傅老爷子只说了一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傅明礼淡淡应了,心里波涛汹涌都被压在胸口。   男女桌的菜都是一样,不过分量没有男桌多,傅小八跟着傅明礼坐在了男桌,傅小七恰好坐在他旁边,看小八夹哪道菜,他就抢着去夹,小八抢不过他,气的直瞪眼,傅小七就得意的朝小八笑。   女桌也不消停,楚氏抱着小紫菀没法好好夹菜,傅剪秋去夹菜总会被傅琥珀抢,还有意无意的将肉菜和鸡蛋之类的挪的远远的,不让她夹!   傅剪秋气的无法,干脆也不去夹那些菜了,只捡眼前的素炒白菜给楚氏夹了一些,两人就着饭吃了个半饱,准备回家再吃。   期间,崔氏不止一次看楚氏身上的衣服,最后还是没憋住,问道,“老五媳妇,你家是不是又有啥赚钱的行当了?瞧瞧你们这一身身的,可得不少钱啊!”   蒋氏闻言一动,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楚氏和傅剪秋一番,双眸间思绪百转,跟着笑问,“五弟妹若有什么好生意记得提携咱们一把,到时候有钱一起赚!咱们可不像某些人空手套白狼强抢入手!”   竟是在巴结楚氏。   “就是就是,俺们和你二哥家绝不会亏了你和老五的!”崔氏在一旁帮话。   楚氏自然明白她们的意思,却不打算接话,只笑了笑,“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二嫂三嫂快吃菜。”   周氏嗤笑,“拍马屁拍到牛身上,有用吗?”   “你们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傅琥珀红着眼将筷子啪甩到桌上,溅起菜汤一下子落到傅剪秋正伸出去夹菜的衣袖上,一个大大的菜渍清晰可见。   傅剪秋心疼的抹了抹,再没心情吃东西。   杨氏见女儿受委屈,恨恨的瞪了几个媳妇一眼,夹了块五花肉放到女儿碗里,“琥珀不气,别人不心疼你娘心疼!赶明儿上镇上,你想要什么娘给你买什么!来,快吃,你最爱的红烧肉……”   楚氏看了眼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手轻轻拍了拍女儿,傅剪秋回神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不吃!”傅琥珀一把拨开杨氏,身子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腕翻动带起她桌前滚烫的汤水,直直的朝傅剪秋泼去!   楚氏惊呼一声,想拨开那碗,却因双手抱着女儿腾不出手。傅剪秋想闪,可她身后坐的就是小八,她若闪开汤水势必会泼到小八身上,一时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汤泼在胸口!   “嘶……”   “秋儿!”   这边的动静惊了男桌,傅明礼扭头看到热汤泼在自己女儿身上的场景,一声惊呼。   幸好冬天的衣服厚实,她身上穿的还是皮袄,多少挡了点热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傅明礼将女儿从桌上拉起来,看了傅琥珀一眼,冷冷道,“琥珀,你太过分了!”   言罢,转头对傅老爷子道,“爹,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我带秋儿先回去上药,晚点再过来给爹娘叩头。”   傅老爷子扫了傅琥珀一眼,抬头看着傅明礼冷淡的脸色颔首,“你妹妹还小不懂事,你别放心上。快回去吧。”   “是。”傅明礼应了声,带着妻子和女儿开门出了厅。   傅琥珀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站在原地大气儿不敢出一个,好半响才哇一声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傅迎春和傅半夏均露出一副痛快之色!   一到外院傅剪秋三人的房间,楚氏就忙把小女儿傅紫菀放在床上,去衣柜拿了那套葵黄色的衣服帮傅剪秋换,待看到女儿胸前被烫的发红的一大片时,心疼的眼泪都要落下来。   “不就是今年没给她做衣服吗,犯得着下这么狠的手吗?这要是烫伤了,以后可怎么嫁人……”   “娘,我没事,就只有一点点疼,真的!”傅剪秋笑着安抚楚氏。   傅云杉和白昕玥听说也赶了过来,看着发红的一片,气愤不已,“早知道就直接不去吃那劳什子年夜饭,真是没事找事!”   “好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可惜了这一身衣服,沾了油不知道能不能洗掉?”傅剪秋颇可惜的看着换下的衣服。   傅云杉无语,一件衣服才多少钱,真要被烫伤可是真要遭罪的!   因了这件事,白日去给傅老爷子和杨氏叩头拜年的时候,傅云杉极其不高兴,连装笑脸都懒得装,直接磕了两个头了事,杨氏递过来的红包更是连看都没看直接给了小八。   结果小八告诉她里面是空的!   傅云杉直接气乐了。   大年初二一大早,傅明孝和周氏一身锦衣出了门准备出发去京城送礼,傅明悌和傅明忠紧随其后皆是一身光鲜,傅云杉一家自然不关心这些,他们早已收拾好去外公家。   翻过小半个山,一条大道直通石佛堂庄,未到村庄就看到庄前有几个孩子晃悠,看到他们一行人,欢快的迎了上来,“大姑姑,大姑姑……”   两男两女,两个男孩儿是楚二舅的儿子,大的叫楚景岚,小的叫楚景昶。两个女孩儿是楚大舅的女儿,大的叫楚玉如,小的叫楚玉鸾,年岁大约在十五六岁的样子。   楚氏高兴的应着,问了几句外公外婆在家可好,转眼就到了家。   楚家的房屋是标准的农家院子,东西各两间厢房,正对着大门的是三间正房,中间为堂屋,两边住人。   看着脱漆的红门和从堂屋迎出来的爹娘,楚氏眼眶红了红,脸上的笑意却越发加深,紧行几步迎上爹娘,“爹、娘,女儿回来了。”   玉氏一脸笑意,拉着女儿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楚爹楚令瑾在旁边看着女儿,笑的一脸和蔼,楚大舅楚扬銘已接过傅明礼手上的礼,放到了屋内,看到爹娘和妹妹还站在院子里,不由温和一笑,“爹、娘,外面冷,快让妹妹妹夫到屋里歇歇脚吧。”   玉氏忙拉着女儿回了堂屋,几个孩子过来见礼。楚爹态度和气,一脸笑意亲手将几个外孙女外孙扶起来,一人塞了一个大红包,就摸着的手感来感觉,最少有一两银子。   傅云杉多少有些感动,从院子和房屋的摆设可以看出,楚家过的并不富裕,一人包一两银子的红包,他们兄妹下来就是五两银子,这要在平时能买不少吃食了!   楚氏给几个外甥准备的都是清一色的银锞子,是傅云杉特意托了银饰店的老板打的四对吉祥如意图案,几个表哥表姐刚好一人一对,大舅妈二舅妈看到直说太破费了,要儿子女儿将东西拿出来。   楚氏忙拦着,“杉儿年前跟丰华楼合作赚了不少银子,这些银锞子废不了几个钱。再说,大嫂二嫂往年帮衬我家那么多,就是再送几个也补不上的……”   方氏和李氏相视笑了笑,便不再提这个话题。   没过多久,嫁去镇上一个商人家的二姨楚栖月一个人回来了,玉氏有些担心的问道,“王笙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回来?”   “他……生意太忙,脱不开身……”楚栖月扯了几次嘴角,笑着道。   楚栖月二十二三的模样,蛾眉黑瞳,鼻子娇俏,樱桃红唇,肤色白皙,美目流转着实看不出农家女的特征,扶摇走动间自有一番大家女子的风范。   看的出,玉氏将两个女儿都教的很好!   玉氏笑了笑,没有再问,眉眼间的担心凝重却越发加深。   二舅妈不满的唠叨,“王笙这小子怎么回事?有什么生意非要大年初二去谈?连陪媳妇回娘家的时间都要占了!看我下次见了他不狠狠数落他一番!”   楚二姨笑了笑,“知道二嫂厉害,他要是敢欺负我,我一定告诉二嫂,二嫂到时候好好为我出口气可好?”   “好你个小蹄子!二嫂帮着你说话,你倒数落气起你二嫂了!”方氏笑着作势去拧楚二姨的脸颊,楚二姨忙往玉氏身后躲,不知碰到哪里,疼的她脸色一白,“嘶!”   方氏立刻停了手,“怎么了?”   楚二姨摇头,“没事没事,就是最近太闲了,刚才躲的太猛,不小心闪到了腰。”   玉氏笑着将她们赶出去做饭。   傅云杉却分明看到楚二姨痛呼时捂住的是右胳膊!   瞅了个空荡,傅云杉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洗菜的楚氏,楚氏眉头皱的很紧,目光复杂的看了眼一脸笑意包饺子的妹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事千万别跟你外婆说,免得她担心。”   “哦。娘,你说是不是二姨夫他……”对二姨施暴了。最后几个字傅云杉没敢说出来。   楚氏摇头,“王笙对栖月一向很好,应该没有……不过也有可能因为子嗣……”楚氏叹了口气,对女儿摆了摆手,“跟你说你也不懂,这里冷快回屋去吧。”   没有子嗣吗?   确实是个大问题!   吃过午饭,几个男人在堂屋聊天,楚氏支开了玉氏哄小八、小紫菀睡觉,楚氏拉着楚栖月去了西屋,硬脱了楚栖月的衣服,待看到她胳膊胸口处大片的伤痕时,不由怒喝,“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王笙那混小子干的?!”   楚栖月忙捂住楚氏的嘴,泪眼婆娑,“姐,不怪王笙,不怪他,是我,是我的肚子不争气,老是怀不上孩子,他喝醉酒了就会哭,这些都不是他的本意……”   “你还帮他找借口!”楚氏一把拍掉妹妹的手,“喝醉酒就要这样伤害你?你跟姐说实话,他这次不陪你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楚栖月瘫坐在床边,苦涩的笑了笑,“婆婆为他相看了一家女儿,说是极能生养的,他被婆婆拉去那家送礼去了……”   “送礼?你婆婆要替王笙纳那家女儿为妾?”楚氏气道。   楚栖月摇头,“我不愿意!王笙也说不勉强我,可是婆婆她执意要王笙娶那闺女,还说我若是不愿意就休了我!”   “他们凭什么?!七年无所出才能休妻,你才嫁过去五年……”楚氏咬牙。   楚栖月笑,目光中带着决绝,“我是绝不会同意让那女人进门的!”除非她死!   “那你想怎么办?”楚氏担心的看着妹妹,知道妹妹和自己一样偏执拗的脾气,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楚栖月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只要王笙一天站到我这边,我就一天不会妥协!”   楚氏叹气,当年王笙对妹妹一见钟情,为了娶她到楚家求了无数次,接连三年才哄的妹妹开了口应下这门亲事,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多的情谊也会逐渐被时间消磨,王笙能醉酒伤她,说明已被家人逼到了极致!   ------题外话------   抱歉,食言了,实在是卡的太销魂了。   偶今天一定早点把明天的内容码出来,明天九点更新,要是再做不得,亲们就来追杀我吧!   么哒~   ☆、066 家贼难防,选地   再则,即使他对妹妹还有情谊,说不定也会为了子嗣点头同意纳妾!大年初二不陪妹妹回娘家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什么叫被拉去?他一个大男人若真不去,他娘怎么拉的动他?!   她只怕王笙也已经动了纳妾的念头,只是瞒着妹妹罢了。   “有事记得给姐稍个信儿,别什么事都自己硬撑着,我和爹娘大哥二哥都是你的娘家人!”楚氏上前帮妹妹把衣服穿戴好,轻声道。   楚栖月一把抱住楚氏,埋在她肩头,呜呜哭出声,“我不同意,我绝不会同意让那女人进门的!王笙答应过我一辈子都只有我一个人的……”   楚氏不由心头一跳,她这话里的意思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王笙他也同意……”   “没有没有,王笙一早还跟我说今天过去把话跟那家人说清楚,他不会纳妾的!”楚栖月哽住了哭泣,低声解释道。   楚氏微松一口气,替妹妹擦了脸上的泪,“等有消息你记得托人捎个口信儿给我。快别哭了,叫娘看到又要担心了。”   “好。”楚栖月点头,任楚氏帮她擦干了眼泪,才道,“这几个月一直被家里的事闹腾,连姐姐生紫菀坐月子都没有过去,是妹妹的错,还要姐姐这样惦记我,我……”   “好了,咱们姐妹俩还说什么客气话,你过的好就行了!”楚氏叹息一声,笑着拦住了妹妹的话。   楚栖月也是展颜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紫色的香囊递给楚氏,“这是我给小紫菀做的香囊,里面放了普光寺的护身符,是找主持开过光的,愿她一辈子和乐顺遂。听说前阵子姐夫丢了功名又受了伤,一直没过去看心里愧疚的很,这里面还有一些银子姐拿去给姐夫买点东西补补身子也贴补一下家里的生活……”   “你是拿了自己的私房银子吧?”楚氏嗔瞪了妹妹一眼,将银子掏出来塞回她手上,“我身上穿的衣服你也看到了?我和你姐夫已经分家出来单过了,杉儿年前跟丰华楼的少东家合伙做了笔买卖,赚了不少银子,现在不缺这些钱,倒是你,家里银钱都掌握在你婆婆手里,体己银子用一点少一点,这银子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楚栖月不愿,“那怎么能一样?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姐知道,姐要是真缺钱,不用你说也会收,现在是真的不需要……”楚氏话说到这,门突然被人从外叩响,她忙示意妹妹将银子收起来,楚栖月无奈,只好将银子重新放回怀中,起身去开了门。   进来的是傅云杉和二舅妈方氏。   方氏走近,看到楚栖月有些发红的眼睛,不由蹙眉,“这是怎么了?哭过了?是不是因为王笙那小子……”   “不是,是刚才一个小虫不小心飞进眼睛里了,姐在帮我吹呢。”楚栖月朝楚氏投来一个祈求的目光,楚氏心里一叹,面上替妹妹打掩护,“可不是,流了好一会儿眼泪才把虫给淹死冲出来!”   方氏笑出声,“这大冬天哪里来的虫子,你们就瞎说吧。”   姑嫂三个慢慢聊着家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人提到孩子的事,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傅云杉悄悄打量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二姨,在她的记忆中对这个二姨的印象太过模糊,前些年因为没有分家,楚氏只在成亲前两年初二回门,有了孩子就更少回娘家,她出生到现在貌似只见过这个二姨两次,一次是她出嫁,一次就是现在。   二姨和自家娘亲容貌虽有几分相似,但明显的自家娘偏温敦柔和,二姨则多了几分尖锐,她在前世见多了这样的女子,大多是事业女强人。   楚栖月瞧见傅云杉的打量,不由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从怀中掏了个红包塞到她手里,“这就是杉儿吧?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二姨好。”傅云杉落落大方的接了楚栖月的红包,眉眼间都是笑意。   “瞧这一脸财迷样哟!”方氏哈哈大笑,楚栖月和楚氏也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傅云杉嘟着嘴装小孩儿,“二舅妈笑我,以后杉儿再也不给你带礼物了。”   喜的方氏一把揉入怀中点着她的额头笑骂,“舅妈错了,咱们杉儿不是财迷,是小财主!”   几人笑闹着又说了几句家常。   申时,一家人收拾了东西往家返,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舅妈一直送到了村口,几个表哥表姐依依不舍的招手要他们有空过来玩,傅云杉笑着挥手应了,走出好远,还能看到外公外婆站在村口的身影,楚氏抹了把眼泪,再不敢回头。   在交叉口和二姨分了手,眼瞧着她坐上马车朝镇上驶去,一家人才加快了脚步往家赶,约莫酉时末到了家,白昕玥早等在了门口,一见傅云杉一群人回来,哇一声就哭了。   楚氏忙问,“这是怎么了?”   白昕玥呜呜咽咽的将事情说了。   原来,他们一家回娘家时,楼重回了镇上,白昕玥听了楚氏的话去王婶家陪司命,午饭也是在王婶家做好和司命一起吃的,临近旁晚,她给司命做了饭回来发现原本锁着的院门大开,屋子里衣服被子扔的乱七八糟,最重要的是她见到傅云杉锁进衣柜里装钱的红木匣子不翼而飞了!   一家人大惊!   除去被傅云杉收起来的一万两,过年采买年货和做衣服买首饰的花销,那匣子里可还放了足足二千三百多两买地盖房的银子啊!   傅云杉第一个冲进了屋,顾不得散落在地上被踩的脏兮兮的新衣服和棉被,弯腰就钻进了大床下,好一会儿抱着一个坛子爬出来,掀开坛口看到里面的几张银票才大大送了口气!   幸好,他们只看到了红木匣子里的二千两没有发现这一万两!   白昕玥抹着眼泪跟了进来,“早知道我就应该一直呆在家里守着,这样小偷就没有机会进来了……”   “跟你没有关系。”傅云杉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把家里翻找成这样,显然是知道家里藏有银子的,你若是留在家里,说不定也会受连累的!”   “杉儿说的是,这事不怪你,大过年哭可是会影响一年运气的,快擦了眼泪。”楚氏脸色也不好看,那银子可都是女儿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到底是谁偷了去的?!   傅明礼神色阴沉,谁知道他家有银子?!   女儿跟丰华楼合作的事除了他们一家,王婶一家和岳父岳母一家和楼公子外再无其他人知道,他自然不会怀疑楼公子和王婶一家,那么还有什么人……   傅明礼脑中一闪,浮现出年夜饭桌上几个哥哥嫂子打量探测的目光,再想到傅琥珀发了疯的想要撕毁自己女儿的画面,不由心中一寒,抬头迎上傅云杉的目光,唇角多了几分苦涩。   “杉儿,会是他们吗?”傅明礼看着内院的方向,几乎是一字一字的蹦出来这句话,傅云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一片清明。   屋内的几人瞬间都明白过来,楚氏气的眼圈都红了,“他们太过分了!都分家了还要来抢咱们的银子,还让不让人过日子了?!”   傅剪秋捡起地上的棉被重新铺回到床上,拿帕子擦拭着脏污的地方,咬牙道,“咱们不就是添了几床被子两身衣服吗?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们谁也没招惹!不过是有些人眼红罢了!   傅思宗一把捡起被踩的失去本来颜色的荷青色袄裙,眸子闪着怒火,“他们还这么糟蹋妹妹的新衣服!实在是欺人太甚!我找他们评理去!”   傅思宗转身就走,到院门与外面正探头进来的桔梗打了个照面,“六郎哥,杉儿姐……”桔梗一瞧见傅云杉果然回来了,忙进来把院门关了,神秘兮兮的跳进屋里,“杉儿姐,我和我姐从外婆家回来时瞧见小姑和三郎哥从你家院子里出来,小姑怀里还抱着一个匣子,我还偷偷瞧见她和春儿姐、夏儿姐一起去镇上了。我娘让我告诉你们一声,这事爷奶和三伯三伯娘他们好像还不知道……”   居然是他们两个!   瞧着自己脏兮兮的新衣,傅云杉不由苦笑,原来真是衣服闹的!   傅明礼也是一脸苦涩,没想到自家妹妹索取衣服不成居然入室偷银子,她这偷盗的名声若是传出去,这一辈子还怎么嫁人?!爹娘究竟是怎么教养她的,让她变成如今这模样?!   “杉儿,你打算怎么办?”   傅云杉看了自家爹一眼,沉默不语。   傅思宗和傅剪秋一脸怒气,傅剪秋道,“让小姑把银子交出来!爹娘年年给她做新衣服,就今年分家了没如她的愿,她就跑来偷杉儿辛苦赚的银子,她凭什么?!”   傅思宗跟着点了点头,“她要攥着,咱们就报官!”   “六郎!”楚氏知道傅明礼的为难,劝解道,“你小姑眼瞅着就到说亲的年龄了,名声传出去不好,这事不宜声张……”   “娘,她偷银子的时候可没有想过没了这些钱咱们怎么过?!”傅剪秋气呼呼的反驳,显然气狠了。   楚氏看了傅明礼一眼,别过头,不再吭声。   傅明礼叹了口气,对儿子女儿道,“这事是你小姑做的不对,爹这就去找她把银子要回来。”   “爹,小姑要是耍赖不给呢?”傅云杉冷着脸道,“爹能狠得下心强要吗?如果嚷嚷开,被奶知道咱家里有这么多银子她会善罢甘休吗?”   傅明礼语窒。   傅剪秋和傅思宗也是一怔,傅思宗气道,“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偷了咱们的银子,咱们还要装聋作哑不成?”   “咱们辛苦赚来的银子凭什么便宜了他们!”傅云杉冷冷一笑,眸子暗沉,“他们既然有胆偷,就要有胆承担后果!”   傅云杉回头看了傅明礼一眼道,“爹,银子是我辛苦赚的,是咱们家买地盖房的钱,不是凭空掉下来的!我知道爹想护着小姑的名声,可就如姐姐所言,她偷咱们家银子的时候可曾为爹娘和我们这些侄女侄子想过?!机会我们给她,她要是愿意把银子交出来什么事我们都不会追究,她要是不愿意交,那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傅明礼沉默半响,道,“爹知道了,爹不拦你们,爹跟你们一起去,有什么事爹也能担着点。”   傅云杉点了点头,将万两银票收起来放在坛子里又埋回了床底。   一家人连烂摊子也不收拾了,直奔后院傅琥珀的住处。   屋内,傅琥珀正高兴的和傅迎春、傅半夏说着她们定下的新衣服款式,桌上还摆了几朵纱绢花和银簪,大多是傅琥珀从傅明礼那里讨要银子所买来的,既精致又好看。   傅半夏捏着一朵粉嫩的海棠花在傅琥珀发间比了比,不甚满意的摇了摇头,“我看这纱绢花与小姑新做的衣服不配,不如明日再去镇上银饰店瞧瞧有没有新款式的珠花,挑两朵合适的佩戴,反正五叔给了小姑这么多银子,不怕买不到合适的。”   “不好看吗?”傅琥珀心虚的接过海棠花照了照镜子,撅着嘴道,“那算了,这朵送你吧,我明日再去镇上选一些珠花银簪来戴好了!”   傅迎春看了眼桌上的红木匣子,笑着点头,“小姑做的那两套衣服可是刚从府城传过来的,在咱们清河是头一份,再搭配一两件好看的头饰,保准把剪秋那丫头比下去。”   “这根银簪送你。”傅琥珀笑了,抓了桌上一根精致的银簪塞到傅迎春手里,“明天你们也跟着我一起去镇上,到时候也给你们买两件饰品配新做的衣服!”   傅迎春和傅半夏相视一笑,应了下来。   傅云杉推开傅琥珀房间门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个画面,傅剪秋一眼瞅见她家装银子的红木匣子,上去就抢了过来,一打开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千两银票和几锭碎银子,另外一千两三百两都不在里面。   “银子呢?其他的银子呢?”   傅琥珀惊的跳了起来,上前就要去夺傅剪秋怀里的匣子,傅剪秋紧紧抱着不松手,傅思宗上前一把抓住傅琥珀的胳膊,忍不住怒喝,“小姑,你偷我家的其他银子哪里去了?”   “谁……谁偷你家银子了?!”傅琥珀死不承认,“这是五哥给我的……”   “琥珀!”傅明礼走进来沉声道,“我什么时候给你银子了?你偷了银子还说谎?!娘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你管娘怎么教我的?你们偷藏了银子不交给娘,我替娘拿回来保管有什么不对?!”傅琥珀硬着脖子朝傅明礼吼,一边吼一边红着眼眶掉眼泪,“五哥就是被楚氏教坏了,以前从来不这么凶我!我要去告诉爹娘,你们藏了银子……”   傅云杉气笑,“小姑大概忘记我们家已经分出去了,饿死是我们的,赚钱也是我们的,与你们内院后院都不相干!”   傅琥珀的哭声顿了顿,傅半夏在一旁笑着开口,“瞧杉儿说的,这么点时间你们家就赚了这么多钱,怎么会饿死?再说五叔是傅家的儿子怎么能说跟傅家无关呢?这话要传出去可就有人要笑话五叔了……”   “笑话?”傅云杉冷笑,“侄女撺掇小姑偷盗分家出去的叔叔家银子,不知道这个名声宣传出去,被笑话是谁?!到时候夏儿姐你还要不要出门?!”   “你……”傅半夏被噎住,“我什么时候撺掇小姑去偷你们家银子了?我压根就不知情……”   “那就闭上你的嘴!”傅云杉冷睨她一眼,打断她的话,看向傅琥珀,“小姑,你是想背着一个偷盗的罪名过日子还是老实告诉我们银子去了哪里?”   “……”傅琥珀神情一顿,似是不敢置信的瞪着傅云杉,“我拿的是自己哥哥家的东西,什么时候偷盗……”   “不问自取就是偷盗!再说,我们已经分家了,小姑若是不愿意交出银子就只有去公堂走一趟了!”傅云杉冷淡的看着她。   傅琥珀瞪圆了眼睛,慌张的去喊傅明礼,“五哥……”   傅明礼闭了闭眼,一脸沉痛,“琥珀,银子都去哪里了?”   傅琥珀哇的哭出声,拨开众人就往杨氏和傅老爷子屋里跑,“我要去告诉爹娘,你们都欺负我……”   其实傅琥珀不说,傅云杉也能猜出剩余的一千两多两银子去了哪里,多半是她和傅三郎将匣子里的银子对半分了!   她想闹那就闹开吧!也让傅老爷子瞧瞧杨氏教出来的好闺女是怎么扇他的老脸的!   傅云杉唇角挂着冷笑,眸子黑沉,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其他人跟着朝杨氏和傅老爷子的房间走去。   傅迎春轻嗤一声,看着傅云杉的背影,眸中掠过一抹恨意,瞟了傅半夏一眼,扭着腰也跟了过去。   一行人还未到门口,杨氏已拉着琥珀从屋里走了出来,屋内,傅老爷子黑着脸走出来,“杨氏,你把她给我拉回来!看我不打死这个逆女!什么好的不学净跟人学下三滥的东西,偷了老五家的银子还敢理直气壮的来吆喝……”   “呜呜……他是我五哥,他的银子我为什么不能拿?”傅琥珀终于发现自家爹是真动了怒火,呜咽着躲在杨氏身后,“娘……”   “老头子,你消消气……”杨氏看到傅老爷子的脸色,忙把女儿护在身后,“琥珀还小,谁让老五家里有那么多银子却一毛不拔,连给琥珀做一身衣服的银子都不给!琥珀这不是气急了才……”   “你还帮着她说话!好好的闺女都给你教成什么样了?!老五家再有钱他也是分出去的,跟你闺女没半毛钱关系!”傅老爷子一脸恼怒,在看到傅明礼一家都站在自己屋前后,更添了一层恼羞,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有什么事不能私下解决,非巴巴的扯他的脸!   杨氏一回头也看到了傅明礼一行人,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你妹妹拿你几两银子你就要她背上偷盗的罪名,傅明礼,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娘,那不是几两,那是两千三百多两银子!”傅明礼苦笑,“那是……”   “那是丰华楼少东家寄存在我家的银子,说好过了十五就要还给他的!”傅云杉忙接过话头,朝傅明礼使了个眼神。   傅明礼一怔,对上杨氏恼恨且精于算计的目光,瞬间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心里发苦,嘴上却顺着女儿的话继续,“若是到时候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被人一状告上公堂,妹妹这一辈子就全毁了啊,娘!”   最后一声娘喊的极其凄厉,傅琥珀吓住了,摇着杨氏的胳膊叫,“娘,救我!我只是拿了五哥家的银子,不是偷!不是偷……”   杨氏拍了拍女儿的手,朝傅明礼吼过去,“我呸!你少在这里吓唬我们娘俩!人家那么大个酒楼啥地方不好放银子偏放到你家里来,我看那银子就是你们这些年背着我和你爹偷偷藏起来的,就等着分家出去再花的!”   “奶这话可以去问问丰华楼的少东家,看人家愿不愿意解释为什么把银子寄放在我家?或者等衙役来带小姑,让小姑和人在公堂说清楚为什么会翻箱倒柜的去偷银子!至于藏没藏银子的事儿,爷奶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些年爹的束脩银子和娘的嫁妆都去了哪里!”傅云杉朝杨氏扯了个笑,转头对傅思宗道,“哥,你去通知三伯三伯娘一声,看他们是愿意让三郎哥把银子拿出来还是要跟小姑一样去公堂和人说清楚……”   “傅云杉,你敢?!”杨氏怒喝。   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实话实说,奶为什么以为我不敢?”   “好了!”傅老爷子一声暴喝,打断傅云杉的话,对躲在杨氏的傅琥珀道,“你拿你五哥的银子都放哪了?还不快去找出来!”   拿?!   傅云杉瞥了傅老爷子一眼,没有说话。   傅琥珀哭着,“我和三郎一人分了一千一百五十两,我的银子都在匣子里,被剪秋抢走了!”   她的?!何时成她的了?!   傅云杉无语的看着这对极品父女。   “小姑说谎!”傅剪秋举着匣子大声道,“这匣子里只剩下一千零二十两银子了!”   傅老爷子脸色阴冷,瞟了傅剪秋一眼,朝女儿怒道,“其他的银子呢?”   “我在皮衣店给自己订了两身冬衣,还……”傅琥珀呜呜哭着,说一句打个嗝,“还给迎春和半夏一人订了一身,只花了一百三十两。”   末了,还加上一句哭腔,“谁叫五哥只给剪秋做衣服,不给我做!我只订了两身……”   傅云杉想笑了,见过无理取闹的,没见过这么能扭曲着闹的!   “小姑,是不是我爹给你做两身衣服,你就不去我家翻箱倒柜偷银子了?”傅云杉突然开口,傅琥珀眨了眨眼,不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傅云杉笑了,“小姑明知道我爹的银子都给了奶还回回缠着我爹要银子做衣服买首饰,可曾想过我爹哪里来的银子?”   “你娘有陪嫁……”傅琥珀脱口而出,傅老爷子脸皱的恨不得脱了脚下的鞋将这个笨女儿扇醒。   “所以,我娘的陪嫁都给你花光了,今年终于没有了,你就不满意了,不仅将我家里新衣服被子全都踩的脏乱不说,还要偷走别人寄放在我家的银子好满足你自己的私欲……”   “杉丫头!”傅老爷子沉声打断傅云杉的话,“你小姑没那么多心眼儿,她只是孩子脾气……”   “孩子脾气?”傅云杉迎上傅老爷子警告的目光,冷冷道,“孩子脾气会偷到我家里?怎么不见小姑去偷大伯二伯三伯家的银子?为什么这么多年,小姑就认准了我爹?大伯二伯三伯她敢开口要银子吗?爷是不是也觉得我爹软弱可欺才这般纵容小姑?!”   最后一句话重了。   “杉儿!”傅明礼忙上前将女儿护在身后,对上傅老爷子阴冷的目光,“爹,这件事已经这样了,您看怎么办?”   傅老爷子瞅着傅明礼半响,重重叹息,脸上满是疲惫,“爹老了,管不了你们了。老婆子,去取一百三十两银子补给老五,咱们回去。”说完,转身回了屋。   “这是咋回事?咋好好的就要告官?”崔氏扯着大嗓门拽着傅三郎一路奔过来,一看到傅明礼就道,“他五叔,孩子还小,做错事你要打要骂都成,咱自家人拿了东西还回去就是了,犯不着去见官啊!”   “三伯娘,三郎哥偷了别人寄放在我家的银子,不是拿!”傅思宗沉着脸纠正,“就算是我家的东西,不问自取也是偷盗!”   崔氏干笑了声,抬手拍了儿子一巴掌,“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俺是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让你可怜到去拿你五叔家的银子!还不快拿出来还给你五叔,真等着去坐牢吗?”   “我花了!”傅三郎躲开崔氏的巴掌,矮着身子窜了出去。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哥,咱们去报官!”   傅琥珀叫道,“我不去,我爹已经答应给你们银子了,娘,你快去拿银子,我不要去坐牢……”   “烂了心肝的……”杨氏骂了几句,被女儿推着回屋取了银子一把砸在傅云杉身上,“带上银子给老娘滚!”   话落,拉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回了屋。   傅三郎逃窜的身子僵在当场,好一会儿耷拉着脑袋走了回来,瞪了傅云杉一眼,吊儿郎当道,“爷把银子都花了。”   “……”傅云杉看也不看他,将银子递给傅剪秋,抬脚就朝外院走,“哥,去写状纸……”   “杉儿,可别啊!俺还俺还还不成吗?”崔氏踢了儿子一脚,“你到底拿了你五叔多少银子?”   “一……”傅三郎跳起想躲,被崔氏揪住了耳朵才大声道,“一千一百五十两!”   “俺的天爷啊!这么多银子你都花了?”崔氏瞪着眼珠,一巴掌打在傅三郎头上,“把咱们家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银子啊!你就等着坐牢吧你……”   傅三郎一听崔氏的话,急了,拉住他娘的衣服道,“娘,没花完,还有一千两我藏在你和爹的衣柜里了……”   “剩下那一百五十两呢?”崔氏揪着他的耳朵不放!   傅三郎歪着头叫疼,“被我赌输了!”   “你还去赌?”崔氏惊叫一声,手下越发用力,“你个黑了心肝的,爹娘累死累活的为你们攒银子娶媳妇,你居然偷银子拿去赌?!”   “娘,耳朵要掉了,你轻点……”傅三郎叫嚷着想挣脱崔氏的手,奈何崔氏揪的用力,傅三郎痛的直求饶。   “说,以后还敢不敢去赌了?”   “不……不敢了!”   收拾了儿子,崔氏去取了那张千两银票,想了想,又心痛的挖出箱底的黑色匣子,取出一张一百的银票和两锭银子,出来递给傅思宗,“给,一千一百五十两,俺们可是还清了!”   “嗯。”傅思宗接过看了看转手递给傅剪秋装到红木匣子里。   直到一家人回了屋,傅云杉才狠狠松了一口气,抬头对傅明礼和楚氏笑了笑,“爹、娘,三伯娘真有钱,一百五十两银子说拿就拿出来了。”   傅明礼和楚氏相视苦笑,这个家里,最穷的是他们夫妻吧。   连着几天,都能从内院和后院听到崔氏、杨氏骂骂咧咧的声音,不过能追回银子,傅云杉兄妹也就不再把那些难听话放进心里,只是一门心思的商量着以后盖房要离傅家院子远远的,最好再加盖一个高高的院墙,让他们爬都爬不进来!   从初五到初十,一家人围着双河铺走了几圈,终于敲定了村口北方一块荒地当新家的宅基地,距离村子有段距离却不是很远,往西北走上一小段就是通往镇上的大路,很是方便。   最让傅云杉满意的是荒地周围有约莫十亩的荒草地,到时候她可以连同宅基地一同买下来,用高墙将地圈进去,牢牢的围着住宅房屋!   “杉儿,你跟爷奶说银子是许公子寄放在咱们家的,这买地的银子……”傅思宗有些担心的问道。   傅云杉笑了笑,“这还不简单,爷奶要问,咱们就说盖房的钱是许公子借给咱们的。”   “他们会相信吗?”傅剪秋拧着眉。   白昕玥跟着笑了,“随便他们,爱信不信呗。”   “昕玥说的对,随便他们,爱信不信!即使不信他们也拿咱们没辙,谁叫咱们已经分家了,还几乎是被净身出户,他们要是不怕人扯脸就尽管来!看我怎么把他们打回去。”傅云杉笑着挥了挥手中的擀面杖。   楚氏听到几人的对话,摇了摇头,对傅明礼道,“这样好吗?爹娘他们……”   “这样就好。”傅明礼知道妻子怕他对爹娘愧疚,拍着她的手道,“咱们以后按季送银子过来就是,爹娘身体还健朗,不需要咱们随侍在身边。再说这院子里还有大哥二哥他们,少我一个……”他对着妻子漾开一抹苦笑,“没什么关系。”   “相公是我们家的支柱,绝对不能少。”楚氏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头,喃喃道,“相公有没有觉得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傅明礼没有开口,手却将妻子搂的紧了些,抬眼望去后院的方向,眸子里已是一片平静。   这样也好。   正月十一,傅明礼就找里正说了买地盖房的事,里正知道傅家院子里那些猫腻,只叹了叹就同意了,找人量了他们看好的地方,宅基地加上荒草地一共十二亩,每亩四两银子,一共是四十八两银子,傅明礼当场结清了。   里正没有问银子的事,看着地契写上了傅明礼的名字,笑眯眯的翻了翻黄历,道,“我看二月初八是个破土的好日子,你最近赶紧找齐了人,到时候我帮你破第一锨土!”   “谢谢里正。”傅明礼躬身作揖。   里正摆了摆手,“你是个好孩子,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你爹……早晚会想通的。”   “是。”傅明礼笑着点头,并没有多言。   盖房子找人自然先去找王叔,王叔在镇上就是做这个的,举凡泥匠、瓦匠、木工匠他都认识,一听说傅明礼选好了宅地准备盖房,二话没说将认识的人全拉了来,一行人看了地方,敲定了工钱和开工时间,这事就算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细节方面的商谈了。   按先前一家人商量的工钱是每人三百文钱,管早上和中午两顿饭,两荤两素。   王叔笑着说,“你们这样太费钱了,一般盖房都是馒头咸菜,有的吃就行了,没人在乎这个。”   “他们干的都是力气活,不吃饱饭怎么能干的动呢?”傅云杉笑嘻嘻的驳了回去,傅明礼和楚氏也点头同意,此事就此商定。   又过两天,傅云杉将自己涂抹画好的房屋构造图拿去给王叔看,王叔惊异的瞅着房子地下和墙上的一排排管道,“这是?”   “这叫地暖,厨房一做饭,热气就会从这些管道贯穿整个房间,让屋子一直保暖,最适合咱们这里的冬天了。”傅云杉指着图纸解释道。   王叔有些明白了,又指着另一张图纸上的奇怪东西问道,“这个是……”   傅云杉探头瞧了瞧,道,“这个叫马桶,是可以放在室内的……大小便工具。”   “放在室内?”王叔皱眉,“那多臭啊!不行,这个不行。”   “哎,王叔我还没说完呢。”傅云杉好笑的看着王叔将马桶图纸抽出来放到一边,她抽出另一张图纸和马桶图纸放在一起道,“这个马桶配这套下水管道,如果能做出来的话,马桶内的东西会直接排到房子后面的粪池中,一点也不影响室内的空气。”   “真的?”王叔眼睛一亮,抓过图纸仔细瞅了瞅,又捡一些不明白的问了傅云杉,直到天黑王婶发怒才放了傅云杉回家。   跟王叔说好,盖房用青砖,铺地红砖,房子盖好要在外面围一道又高又长的围墙。   窗户因玻璃需要从国外进口价格昂贵,傅云杉又不想那么打眼就只做了窗框按老式的走了,地暖管道因为藏在地底,又有王叔监工,她倒一点也不担心,就是那个马桶和下水管道,王叔尝试了好多次都没成功,让她很是忧心,一想到大冬天要撅着屁股在蹲式的坑里上厕所,她都忍不住揩一把心酸泪。   王叔如火如荼的研究着。   正月十五一大早下起了雪,傅云杉带着姐姐和白昕玥去镇上买花灯。   纷纷扬扬的大雪将路都埋了,三个人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的终于到了镇上,直奔卖灯笼的街道,街道上的雪早被人清扫了,各家店铺门上挂满了大红的灯笼,摆摊的店家也都拿着一两个纸糊的灯笼在吆喝。   三人一路逛过去,给小八买了一盏画了老虎头的灯笼,给小紫菀买了盏莲花灯,傅云杉自己要了一盏画了狐狸的大红灯笼,傅剪秋挑了盏梅花灯,白昕玥挑了盏素白灯,说是为养父母祈福。   三人又给傅思宗选了一盏八面写有诗文的文学灯,买了几盏大红灯笼,才收看玩性准备回家。   “赶紧回家,这雪越下越大,再晚说不定杉儿一脚踏进去,咱们就看不到她人了。”傅剪秋笑看只到自己胸口的傅云杉。   傅云杉撅嘴,“这不科学,为什么这半年我没长肉也不长个……”   “我猜是因为你在长脑子?”白昕玥笑着凑过来。   傅云杉不满,“昕玥姐是说我以前没有脑子吗?”   傅剪秋和白昕玥笑成一团,两人披着同一款式的拽地披风,一个冰蓝,一个纯白,穿戴冰蓝披风的女子容颜美丽,身姿绰约,顾盼转眸间多出几分清灵之气,让过往的人都忍不住驻足。   “大姑娘!”   一道惊喜的清脆声从三人背后响起,傅剪秋回眸,正迎上许长清满含爱慕之色的双眼,不由俏脸一红,微微垂下了头,福身,“许公子。”   许长清忙回礼,一脸喜悦道,“这么冷的天,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大姑娘!大姑娘是来……”   “表哥,这位是……”许长清身后走过来一身黄色袄裙的女子上前就挽住了他的胳膊,身上披着一件银白色披风,容貌亦十分俏丽。   女子看到傅剪秋三人,神色明显一怔,接着一股怨恨的目光直射向傅剪秋。   许长清眉头微蹙,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抬手想抚去女子的手,女子却投来一个哀怨的眼神,“表哥……”   “姐,快走吧,雪越下越大了。”傅云杉理也没理许长清,挽住傅剪秋就离开了。   身后传来许长清急怒的声音,“青萝,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放开我,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表哥就这么讨厌我?我哪里比不上那个乡巴佬?!”   ☆、067 动土动工,小妾   许长清强硬的将女子的手从胳膊上拿开,站离女子几步远,“青萝,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是不可能娶你为妻的!你要再这么执拗下去,不如早早离开清河回老家去!”   “你……你要赶我走?”女子清脆的嗓音中带着破碎的哭腔,“我喜欢表哥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你你才这么肆无忌惮的糟践我?走就走,反正我爹娘去世的早,我在许家本来就是寄人篱下,谁想赶就赶!”   许长清头大的看着佳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青萝道,“我没有糟践你的意思,我……算了。”   说罢,转身朝丰华楼方向走去。   青萝俏颜含泪,双眸瞪着傅剪秋冰蓝的身影,似要穿一个洞出来。   “小姐。”一旁的婢女扶香上前扶住青萝的胳膊,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傅剪秋,疑惑道,“这不是咱们上次在布店见到的那几个村姑吗?小姐别怕,村姑就是村姑,少爷再怎么喜欢,夫人也不会同意她进咱们许家门的!咱们夫人中意的一直是小姐你啊……”   “你说表哥喜欢她?”青萝蓦然转身甩开婢女,“你哪只眼睛看见表哥喜欢她了?!”   扶香一怔,悄悄退后两步,笑,“是奴婢看错了,少爷怎么会喜欢那种姑娘,少爷该喜欢小姐……”   “我早晚会让表哥喜欢我的!你们等着瞧!”青萝瞪了傅剪秋的背影一眼,搭上扶香的胳膊,“姑母最爱润香阁的桂花糕,咱们去买了赶紧回府。”   扶香笑着应了,小心的扶着她往润香阁走。   另一边,傅云杉三人出了城门,开始放慢了脚步往家赶。   古代空气纯净冷冽,吸入肺腑让人忍不住冷颤直抖,大雪如鹅毛洋洋洒洒飘落,尽管三人拉紧了披风到家时依旧冻的直喊好冷。   楚氏笑着将三人身上的雪拍落,让她们进屋烤火。   小八正趴在床边逗被窝里的小紫菀,看到傅云杉进来,抬头就是一笑,“二姐。”   “小八,快来看,姐给你买了什么。”傅云杉笑着举起怀里的老虎灯笼,小八眼睛一亮,“老虎!谢谢二姐。”   自分了家,家里每日骨汤就未断过,什么羊汤烩菜,大骨汤面,楚氏变着花样儿的做饭菜,傅云杉更是将前世一些补身益气的药膳开了来,重点为小八和傅思宗补身子。   眼瞅着小八身体越来越好,已经能和傅思宗一样跟着司命学些基本的武功,傅云杉心里说不出的成就感。   宠溺的揉了揉小八的头,傅云杉凑到床边亲了小紫菀右脸颊一口,冰凉的空气让紫菀的小脸皱了皱,楚氏笑骂着让她别把冷气过给妹妹,傅云杉嘿嘿笑着,拿起莲花灯在妹妹眼前晃了晃。   “你妹妹才多大,你买灯她也打不了。”楚氏笑。   傅云杉挑眉,“应景嘛。”   “娘,爹和哥呢?”傅剪秋将三人的披风收好,走近炭盆。   楚氏看了眼天色,道,“在你王叔家商量房子的事,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院门开合声,父子俩一起回来了。   傅云杉迎上去,拿了鸡毛掸子去弹傅明礼身上的雪,“爹,商量的怎么样?”   傅明礼笑着点头,脱了身上的大氅递给一旁的傅剪秋,一脸喜悦,“亏你王叔聪明,想到拐弯处用铜扣管道,马桶的事总算解决了!”   “真的?太好了!”傅云杉高兴道,有了室内马桶以后冬天就不用跑到外面的蹲坑去上厕所,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傅思宗笑着拍着身上的雪,凑近炭盆吐了两口寒气,“杉儿,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是你从余少爷房间的书上看到的?”   “……”傅云杉笑而不语,这些东西可不是这个朝代里有的,要她怎么说?万一她说是,一家人要去感谢余桐安,漏了馅可怎么收场?所以,还是笑而不语的好!   “爹,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几天天气这么冷你还是不要出门了。”傅剪秋在旁边开口道。   “嗯,房子的事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砖瓦有你王叔操心,咱们只要准备好银子,接下来就等着雪停天晴动土盖房了!”傅明礼眉目都染着笑。   楚氏看了眼后院,朝傅明礼道,“盖房动土的事还没跟爹娘说?”   “……”傅明礼敛了笑,也看了眼后院,道,“等大雪停了我去说,动土的时候总要爹在场的。”   楚氏点了点头,一家人又商量着晚饭做哪几样菜,傅明礼特意让傅思宗去喊了司命来一起吃饭,说是要感谢他愿意教授两个儿子武艺。   司命依旧僵着一张脸,清冷孤傲,对于傅明礼的特别待遇没有一点反应,倒是吃饭期间不知冷瞟、斜睨、偷看了傅云杉多少次,傅云杉心虚,明明答应过有空就去看他,结果把人扔在王叔家N天没搭理,于是乎,筷子不停的给司命夹菜,直到人碗里塞不下去才罢手。   内院来人喊傅明礼一家去吃饭的时候,一家人早已吃过,傅明信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内院,不一会儿,从后面传来杨氏喋喋不休的叫骂声。   一家人吃饭早,本是想出去闹元宵的,结果大雪一直下不停,出门下脚直接没膝,傅云杉只好拉着小八在家里点了灯笼算是应个景。   说好的闹元宵,耍灯笼,猜灯谜,看舞狮,通通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大雪停,一早醒来,听到外面彭彭的声响,傅云杉不由奇怪,正巧白昕玥端了热水进屋,笑着道,“棚子上落了好多雪,六郎哥在抖雪。”   傅云杉了然,他们的锅灶是搭在院子里的,为了防止下雨淋湿锅台,特意撑了个棚子,上面搭了防雨水的布,昨天下那么大的雪,棚子上肯定积攒了不少,不抖落怕会坠着棚子,要是棚子塌了,灶台就会受连累。   “早知道就应该把锅灶建在屋内,这天在外面做饭太冷了。”傅云杉合掌搓着手,抖抖索索的穿衣服。   傅剪秋推门而入,看着她冻的发抖的模样发笑,“往年比这更冷的天都有,也没见你冻成这样,今年这是怎么了?”   “我那是没表现出来,其实还是冷……”傅云杉嘿嘿笑着打马虎眼。   白昕玥帮她把皮裤拿出来穿上,笑着,“等新院子建好,咱们就不用大冷天在院子里做饭了。”   “嗯,你们辛苦了。”   “还不赶紧下来洗漱准备吃饭。”傅剪秋笑着点了点妹妹的额头,“越大越会耍贫了。”   傅云杉朝白昕玥吐了吐舌头,下床穿了自己的棉拖鞋到盆边去洗脸。   傅剪秋看着她脚上的鞋摇头,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缠着她做这么一双奇怪的鞋,还起名叫棉拖。   吃过早饭,傅云杉又窝进了被窝,不同的是换了地方,跟小紫菀在一张床上,瞧着婴儿瞪着眼珠吐泡泡,咕噜噜的转着瞧人,她能一看看上半天。   如果不是楼重派人来取药膳方子,她可能会一直这么窝到天暖再下床。   想到火锅也该出新吃法了,傅云杉任命的套上自认为最厚最保暖的衣服,裹成粽子般跟着楼重的人去了镇上,会面地点当然还是在丰华楼。   二楼雅间,楼重一看到傅云杉的穿着,就忍不住喷了口中的茶水。   “噗!”   傅云杉皱眉翻了个白眼,三两步走到炭盆边,小手在上面来回翻转了N遍才长长出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自己冻的冰凉的小脸蛋,“好冷。”   楼重挥手让人再送来一个炭盆,倒了杯热茶递给傅云杉,不忘揉了揉她的头,挑着眉笑的绝代,“小丫头,你打算把自己裹成肉团子吗?”   “……”傅云杉抬头看着他一身单薄的棉袍,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她就是怕冷,是病,没得救!   随从很快将炭盆送到了傅云杉身边,傅云杉守着炭盆狠灌了几杯热茶才睨了楼重一眼道,“我怕冷。”   “看出来了。”楼重顶着一张笑的痞气的漂亮脸蛋凑近了道,“要不要少爷我抱着你暖和……”   傅云杉抬手将他的脸推到一边,“我还未成年,想调戏再过几年!再说……”傅云杉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有炭盆暖和吗?”   “……”楼重瞧了眼正喷火的炭盆,好没形象的耸了耸肩,“老爷子来信催药膳方子,要你多写几种适合普通百姓消费的方子,当然,我个人还是觉得能赚钱的方子都是好方子。”   “适合普通百姓消费的药膳方子?”傅云杉抱着茶杯啜了口,“只要药材便宜,方子的造价就不会高……”   只是,这个时代的药材便宜吗?   楼重看出她的疑问,笑道,“能自己挖的药材最便宜,药店的药材嘛……”   意思就是说能买得起药的还是有钱人,普通百姓有了病大多是自己寻土方或者挖些基本的药材治病。   药膳汤的话成本大确是不适合普通百姓,那不如寻最常吃的——粥!   以药入粥,既养生又经济实惠!   傅云杉想了想在心里敲定几个以大米、小米为底的药膳粥,又定了几个专卖富贵人家的药膳方子,口述着让楼重写下来,又仔细瞧了确定没问题了才点了头。   楼重拿着药膳方眉目间多了几分沉着,瞧着低头烤火的女孩儿,俊朗的容颜上表情多出几分探究,眸子百转却只是笑了笑,“小丫头懂的东西还不少,都是跟谁学的?”   从他和傅明礼的交谈中可以看出傅明礼文采出众却并不通商经,楚氏若真是他要找的人也定不会教导女儿学这些东西,那……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傅云杉头也不抬,搓着手道,“我这都是从书上看到的!”   楼重哦了一声,刚想问她出自哪本书,就看到傅云杉抬头冲他咧了咧嘴,“别问是在哪本书上看到,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有时候看的书多了也不好。”   “……”   楼重抬手揪了揪她头上的包子,“小丫头才几岁就敢说这么大的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喂!你再惹我的包子我跟你急了!”傅云杉一把抓下男人的大掌,脸上带着薄怒。   楼重挑了挑眉,视线下滑到她胸口,好看的薄唇砸吧了下,一字一字道,“你的包子?”   这个色胚!连未成年儿童都不放过!   傅云杉一把扔了男人的手,白了他一眼,起身就要下楼,楼重在身后笑的妖娆,“小丫头,药膳的文书你不签了?三成利不要了?”   要!为什么不要!她还提供了药膳方子呢!   傅云杉吭哧吭哧转回身,小手伸到楼重面前,“拿来,我签!”   楼重摆了摆手,身后立即有人递上早拟好的文书,一旁又有人送上笔墨,傅云杉别的没注意,只瞧见了三七分成这一条,就乐滋滋的捏着毛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楼重看到她握笔写字的动作时微怔了一下,有傅明礼教导,傅云杉怎么连握笔的姿势都不正确?   傅云杉将签好的文书收起一份,将另一份递给楼重,伸出手,“合作愉快!”   楼重看了看她伸到眼前的手,笑着抓住,“合作愉快。”   傅云杉没有理会他脸上妩媚的笑,摆摆手就要去找许长清,楼重看着她走出房间,关门时问了一句,“你写字是你爹教的?”   “是啊。”傅云杉点了点头。   楼重没再多问,傅云杉有些莫名却没有多想,直接招了小二去请他们少东家,便直接去了另外一个空的雅间等人。   门关上,楼重招人拿来几日前画好的画像,画上的中年妇人正是楚氏,眼角有些皱纹,容颜却依旧端庄美丽,尤其唇边得体的三分微笑实是平添了几分大家之气。   想到刚才裹成肉团子的傅云杉,楼重的唇边不由勾出一抹笑,小丫头虽然长的清纯可人,容貌却只像楚氏二三分,倒是傅剪秋像了母亲七八分,俏丽多姿。   伸手将画卷了,取了先前写好的两封信,吩咐道,“将药膳方子和这封信送去府城给老爷子,画卷和另外一封信快马送往京城交给常寺,让他将信和画卷拿给我姨母看,得了姨母的信即刻送过来。”   “是。”随从接过信和药膳方子、画卷出门。   许长清一听伙计说傅云杉在二楼雅间等他,忙不迭的奔了上来,几个伙计跟在身后端了火锅和各式的菜,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看许长清,许长清眯着眼睛笑,“天冷最适合吃火锅了,咱们边吃边聊,我这两天也正想去你家找你……”   是想找她姐姐吧?!   傅云杉嗯了一声,没有点破,又招呼伙计端了一个炭盆进来,看着火开将肉倒进锅里。   “杉儿……”许长清开口叫了声,傅云杉抬头翻了他一眼,他忙解释,“我听你姐这么叫你的,我能也这样叫你吗?”   “……”谁规定她姐这样叫她,他也可以这样叫她的?这孩子真中她姐的毒了!   许长清见傅云杉不理睬自己,有些着急,揉着脑门开始噼里啪啦的往外倒,“你们那天看到的女孩儿是我表妹,她自幼父母双亡,是我娘将她带回许家当亲生女儿养大的。我一直当她是亲妹妹,我跟她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许公子,我对你和青萝姑娘的事没有兴趣。不过就我们在布店见到青萝姑娘和你娘的情形来开,你娘属意的儿媳妇人选应该是你的青萝表妹……”傅云杉夹着肉在沸腾的骨汤里来回涮着,不时看一眼坐卧不宁的许长清。   闻言,许长清忙反驳,“我娘是有提过,但我已经拒绝了。我喜欢的是你姐姐怎么可能娶一个我一直当亲妹妹看的女子为妻!”   “说不定成了亲你就不当他是妹妹了。”傅云杉看着许长清着急的模样偷乐。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喜欢的是你姐姐,想娶的也是你姐姐啊。”许长清抹了把额头的汗,从椅子上站起身。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突然正了神色道,“你喜欢我姐姐什么?长的漂亮?”他如果敢说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一定会糊他一脸大骨汤!   许长清一怔,看着傅云杉笑了,“我也不知道具体喜欢她什么,可能是她周身有一种能让人静怡的气氛,也可能是在你家看到她逗你妹妹时的温暖眼神,也可能是她的回眸一笑……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你不会懂的。”   小屁孩儿,她才是过来人好不好?!   当年,她爱上陈尧时就是这种情形,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能沉醉其中,那时的她以为能得到陈尧的爱,是她一辈子最大的幸福,到头来才明白她于他不过是个工具,所谓的爱也就成了彻底的笑话。   那么痛彻心扉的疼,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成了疤,不揭就不会痛。   如今再看许长清和姐姐,她倒有种旁观者的清晰。   “既然你真心喜欢我姐姐,那就先把家里的事处理清楚,每一个新嫁娘都希望得到婆婆的认同和支持,我姐自然也不会例外。”傅云杉笑着睨了他一眼,“还不坐下吃饭。”   许长清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坐下,问道,“我已经跟我娘提过你姐姐了,我娘还说要找个时间请你们过来做客……你刚才说你们先前见过我娘?”   “嗯。”傅云杉点头,“年前我和我姐、我娘去布店买布料看中一匹布,恰好你表妹也看上了,你娘想出钱从我娘手里将布买走,我没答应。”   傅云杉说的简单,许长清可不会真的以为真这么简单,以她娘和青萝的脾气,多半是以钱砸人了!   “我们兄弟常年跟着爹四处奔波,家里只有娘和青萝,娘素来宠她,我在这里替我娘给杉儿陪不是了。”许长清尴尬一笑,赔礼道。   傅云杉摆了摆手,“你不用这样,你娘的事跟你无关。我姐与你成不成还是个问题呢!咱们还是说一说火锅的事吧!”   “哦,好……”许长清有些泄气的看了傅云杉一眼,巴结未来小姨子的工程太巨大了,他还是先喘两口气再说吧。   两人吃了一阵子,许长清道,“清河这边火锅生意已经定型,我准备往周边扩散,或者将火锅发展到洛边城去,你有什么好的注意吗?”   “先往府城发展吧。从现在到天暖大概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咱们可以隔十天推出一款新的火锅,先抓住府城的市场,等明年再好好的把生意做大!”傅云杉稍一思索,就定下注意。   许长清仔细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夏季是受影响最大的时节,偏夏季的蔬菜是一年中最多的,要是冬天也能有那么多蔬菜火锅生意肯定能再上一层。”   “会有的。”傅云杉扬眉,一脸尽在掌握的得意。   许长清笑了笑以为她说的是生意会越来越好,便没有多想,待来年大片蔬菜大棚建起,各季节蔬菜齐聚在火锅桌上时,他才明白这个小女孩确是有扬眉得意的资本!   吃过火锅,许长清特意吩咐人备了辆马车送傅云杉回去,马车里贴心的放了炭盆,暖意融融的,许长清瞧见她窝在炭盆旁边,笑着说,“我看这辆马车送你好了,免得你下次来镇上又喊冷。”   “暂时不用,等我家新宅子起了,再买。”傅云杉摆了摆手,与许长清挥别。   刚过了偷盗银子的事,她就买个马车回去,不定内院那些嘴碎的妇人怎么嚼舌根?!   再说,还没搬出傅家大院,买了马车也没地方放啊。   ……   二月初三,傅明孝和周氏回双河铺,傅明悌和傅明忠竟然紧跟其左右,三兄弟看上去关系敦厚极其和谐,一点也瞧不出年前还曾为配方料大闹过傅家院。傅云杉奇怪的多注意了两眼,换来周氏一个诡异的笑脸,让她更是奇怪去京城这一来一回发生了什么。   “娘,大伯娘笑的好吓人,她这是怎么了?”傅云杉拉了拉楚氏的衣服,示意楚氏去看周氏。   楚氏也觉得周氏笑的好生奇怪,却没有多想,听到女儿的问话,笑着应了句,“你大伯一心想进京城傅府做管事,如今得了差事进京送年礼,回来这般高兴定是得了主人家赏识,你大伯娘自然高兴,估计是……”楚氏斟酌了一下用词,又道,“估计是你大伯娘一路笑的太多,笑容僵硬了吧。”   “哦。”傅云杉抽了抽嘴角,笑僵了?!娘你真能想!不过想到傅明孝拿着大把银子往里砸的狠劲儿,说不得真是应酬太多如她娘说的笑僵了!傅云杉嘿嘿笑了两声,揭过了此事。   镇上,方家。   方夫人脸色沉凝,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热茶喝了口,抬头对等候在旁的妇人道,“消息可准确?”   “老奴的侄子娶的就是那王婆子家的小女儿,这消息是她家男人说的,她家男人跟着傅大老爷走了来回,准错不了。”妇人弯了腰压低了几分声音道,“若消息可靠,傅家这大老爷极有可能被帝师府叫回京都,傅大小姐这事儿夫人可得好好想想怎么办了。”   “我明白。只是……”方夫人眉头微蹙,“那样一个轻浮肆意没有规矩的女子实在配不上我儿,我怎么舍得让我儿子委屈娶了她?再说,府城的婚事已经订下,那女子我是亲眼见过是个能持家过日子的,眼看过两月就是成亲的日子,这事……”   “夫人说的是,老奴倒是有个主意。”妇人笑着凑近方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方夫人先是皱眉摇头,妇人又接着说了几句什么,方夫人才慢慢松了口,“也罢,这事你去跑一趟吧。傅家老大若能入得了帝师府以后对老爷和行儿的仕途说不定会有所助益,给他女儿一个名分也不是不可以,若是入不了,到时再说。”   “是,老奴这就去办。”妇人笑着应了,退出房间。   妇人走后,方老爷从屏风后走出,看了眼妇人离去的背影,对妻子道,“你们说的可是傅家跟之行有关系的那个姑娘?”   “是,张妈从她侄媳妇娘家人身上听说,傅大老爷进帝师府送年礼,中间被帝师府老太爷招见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傅大老爷出来见人就带笑,怕是入了老太爷的眼,要招回京都帝师府去。”   “这倒是件好事。”方老爷笑了笑,“早先就听明礼兄说他这个长兄有些本事一心谋求长远发展,原来志在此。”   提到傅明礼,方老爷的眼神暗了暗,本是极好的儿女亲家却被儿子和傅家那个姑娘搅得一团乱,真是孽缘!方夫人瞧出丈夫的脸色突然不好,就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儿子的婚事,忙上前笑着替丈夫整了整衣袍,吩咐一旁的婢女取了灰色大氅亲手给丈夫系上,将话题扯开,“天气这么冷,你何苦每天都往书塾跑?”   “学生天天冒寒来上课,我当老师的哪能日日窝在家中守着炭盆?!”方老爷笑着答了句。   方夫人叹息,“家里又不缺那几两束脩银子,我看老爷是闲不住才是。”   “哈哈……”方老爷笑了声,转身出了房间,临走,对妻子道,“既然答应了娶那傅家姑娘,就挑个日子抬回来吧。”   “老爷放心,妾身明白。”方夫人笑着将丈夫送出了门,又唤人喊来张妈,如此的安排的几句。   二月初五,傅明礼挑了个时间去跟傅老爷子说了在村口北边盖房子的事,傅老爷子笑着点了头,似是心情极好,“外院地方狭小,你们家那么多人住不下正常,搬出去也好。分家不分根,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回家来找你几个哥哥帮忙。”   “是。”傅明礼应下,又和傅老爷子唠了几句家常,杨氏中间回来晃了一圈竟奇怪的没有找傅明礼的茬,这让傅明礼很是受宠若惊。硬是多留了好一会儿才回外院。   傅云杉三兄妹忙迎了上去,“爹,说好了?”   “说好了,你爷很高兴咱们能盖房搬出去住,还说外院这地方太小是不够咱们家住的,还说到时候一定去帮咱们动土……”傅明礼一脸笑意,似恨不得将他与傅老爷子谈的每句话都说出来。   傅云杉兄妹面面相觑,还是楚氏看出了端倪,拦了丈夫的话,“好了,怎么说个没完?”   “额……一时高兴……”傅明礼不好意思的笑笑,“送里正家的礼物备好了吗?我去里正家走一趟,动土是大事,难为里正这么为咱们着想。”   “早就备下了。”楚氏唤傅思宗取了二斤腊肉一块兔子肉两包红糖和一块毛青布递给傅明礼,“让六郎跟着你,早去早回,家里等你们吃晚饭。”   傅明礼笑着应了,带着儿子出了门。   二人一出门,楚氏脸上的笑就淡了,抬头看了眼后院,叹息着摇了摇头。   “娘,怎么了?是不是爹……”傅云杉瞧见楚氏的目光,眉头轻轻蹙了起来,难道傅老爷子给自家爹说啥了?   楚氏叹道,“你爷这几日高兴是因为你大伯进京的事,你爹还以为是为了他……”   “……”傅云杉虽然不是很明白傅明礼的心情,却知道天底下没有哪一个孩子不希望得到父母的关注,这种想得到关注疼爱的心是不受年龄性别限制的。   “爹高兴就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傅老爷子能出席新房动土也是一种态度,最起码外人不会指责傅明礼亲在子不欲养!   随后几日,天气越来越好,二月初八一大早,吃过早饭,一家人一同来到了看好的宅基地。   看好的动土时辰是巳时正,按二十四小时计算的话应该是十点整,里正和帮忙的村人早早就等在了地方,只等吉时一到就放炮动土。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就更好了。   眼瞅着再过一刻钟就到吉时了,除了傅明义和傅明信一家,傅老爷子和其他人都还未出现,村人有些交头接耳,低声嘀咕着什么,傅云杉皱了皱眉,拉了拉傅明义的衣服,“六叔,爷明明答应过来动土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马上就要到吉时了!”   “这……我也不知道,我这就回去看看,杉儿别急啊。”傅明义摸了摸脑袋,朝傅云杉笑了笑,转身朝家奔去。   不多会儿,傅明义回转,看着傅明礼道,“五哥,镇上方家来人了,在说春丫头的事,娘说走不开,让你别等爹了……”   “哦。”傅明礼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春丫头的事要紧,没事。”   “不来就不来,咱们还有里正压轴动土!”王叔笑着拍了傅明礼的肩膀,朝守在炮竹边的儿子吼了一声,“吉时到,请里正为新房动土,放炮!”   里正叹了口气,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铁锨朝画好的地方铲了第一掀土,念了句,“一步登室,安居乐业;二入家门,财源广进;三进吉宅,状元及第。”   这话,本该是傅老爷子说的。   傅明礼和楚氏一脸感激,笑着接了几句应景话,村人纷纷来道喜,因动土日是不用请酒席的,众人热闹了一番便相继离去,只余下傅明礼一家和王叔及其带来的盖房人。   “王大哥,辛苦了。”傅明礼笑着朝王叔道。   王叔挥了挥手,对一群熟悉的人道,“今儿就到这,明天一早大家准时来上工,来的晚没有饭吃,活可不许少干!”   “王哥,你就瞧好吧……”   “王哥亲自照顾的主顾,俺们哪敢来晚……”   “就是就是……”   一群人叽叽喳喳回着话,慢慢散了去。   看着众人散去,傅明礼才淡了脸上的笑,王叔叹了口气,跟傅明礼打了招呼,带着两个儿子朝村里走去。   “爹……”傅云杉看出他脸上笑的牵强,想了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没事。”   她前世并没有太多机会体会父爱,或者说她前世压根就没体会过,父亲之于她不过是户口本上写在第一页的名字罢了,哦,不对,她的户口是单独的,并没有寄在苏家名下。   从头到尾,接她回家的都只是社会舆论给苏家带去的压力,她的父亲好像从来没承认过她的存在呢。   既然不想养,当初何必让她生?!   傅云杉的脸上也不由露出如傅明礼一般的苦涩微笑,倒叫一般的楚氏看着心疼不已,上前碰了碰丈夫,嗔怒道,“大喜的日子,你不高兴也就罢了,你瞧瞧女儿这表情,都是被你影响的。”   傅明礼低头瞧见傅云杉脸上的神情,不由心中一暖,伸出手轻轻揽住女儿的肩头,唇边漾开一抹笑,“杉儿?”   “爹……”   傅云杉抬头看他,阳光下傅明礼的笑脸看起来格外温暖,傅云杉不觉声音就带了微微哭腔,朝傅明礼咧了咧嘴,看上去极是憨傻,傅明礼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好了,咱们也赶紧回家去收拾东西,下午何老汉要过去搭灶,院子里可没有空地了,咱们得赶紧商量搭在什么地方好。”   “不如就搭在王婶家,她家院子大,离这边也近,我下午再去镇上买几个装饭菜的木桶,到时候用棉被裹了送过来,不就行了?”傅云杉眯着眼挂在傅明礼胳膊上往前挪,像极了撒娇的女儿。   “嗯,还是我闺女聪明。”   “那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嘛,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一家人笑着往傅家院子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里面走出位一身绸衣的妇人,年约四十左右,笑的一脸和蔼,傅云杉一眼认出这妇人是方夫人身边的婆子,想到刚才在新房那边听到的话,恍然,原来方家派来的人只是一个婆子!   她竟不知傅老爷子也需要面见女客了?!   杨氏、周氏、蒋氏、崔氏浩浩荡荡的跟了出来,个个面带笑容,特别是周氏,那股趾高气扬劲儿就连旁边的杨氏都只是蹙了下眉一点没有责怪的意思。   “哟,这不是五老爷五夫人吗?听说五老爷今日新房动土,真是可喜可贺。”张妈笑着福了福身。   楚氏忙还礼,说了声不敢。   张妈笑了笑,又同周氏几人说了几句话,告辞上车走了。   周氏瞥了傅明礼和楚氏一眼,笑着哼了一声转身回了院子,杨氏则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崔氏因儿子偷银子的事心里堵的慌,看见谁都没好脸色,甩了甩脸就回去了,倒是蒋氏,笑着恭贺了一番,还提起张妈来傅家的目的。   “说是方夫人先前请了普光寺的主持算春丫头和方公子的八字,证实两人有夫妻之实却不能有夫妻之名,否则两家就有血光之灾!所以先前才说只收进房中,如今是找到了破解之法,他家却已经和府城官家小姐订了亲不好毁婚,就说先纳为贵妾,和府城官家小姐一同进府,到时春丫头若能先官家小姐诞出儿子,再抬为平妻,和嫡生子女一样有继承家业的权利。也算是给官家小姐一个交代。”   傅云杉无语,这么扯的剧情方夫人是怎么想出来的?   傅明礼和楚氏一同看向傅剪秋,傅剪秋淡定的没有一点反应,夫妻俩才松了口气,和蒋氏闲聊几句回了外院。   方家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的表明态度要娶傅迎春过门了?   傅云杉盯着蒋氏走进内院的背影,蹙眉思考,以方夫人先前的态度来看,她是恨不得周氏能忘记这门亲事的存在,这会儿巴巴的送上门还许下如此诱人的条件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她所图什么?   再联想到傅明孝去京都帝师府送礼一行,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   傍晚,傅鸢尾悄悄过来贴在她耳边说,“我刚才听到大郎哥说大伯要去京都当管事了,还说让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伯吼了好几声他才不再喊。”   傅鸢尾担心的看着她,“杉儿,大郎哥自从受了伤脾气就不好,你要小心一点。”   “嗯,鸢尾姐不用担心,我会注意的。”傅云杉笑着应了,傅鸢尾才一脸担心的回了内院。   原来真的是因为傅明孝走了帝师府一遭,这样也好,贵妾对官妻,旗鼓相当,戏才能唱的更好!   只是不知道,傅明孝走这一遭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傅明孝和周氏如此自信,让方夫人舍得压下这么大的宝?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万更奉上!   ☆、068 砂锅店铺,姨夫   家里的新房开始挖土夯地基,青红砖瓦也陆陆续续的运到了宅基地,盛装饭菜的木桶和包裹保暖的棉被也都已就位,几十副碗筷也找相熟的村人借好备用。   当天下午,何老汉过来盘好了三个大灶,一家人在傍晚时分烧好了灶,又请了几个关系好的媳妇来帮忙蒸馒头,说好每天帮忙做两顿饭,给上三十文钱,几个媳妇推拒不要,楚氏笑着说,“虽然不是农忙时间,但天冷,哪能让大家白忙活一场,这些钱就当是给大家伙的辛苦费,攒起来也能给孩子扯身衣服不是。”   傅云杉给王叔的房屋图是按老北京的四合院设计的,跟傅家院子有点类似,但看起来更为爽利。   院子坐北朝南,大门进来分东西两个外院,各四个房间,是给以后看护大门的人设计的,再进门,是内院,分东西两个大跨院,一个是给傅思宗和小八住的,另一个留着平日家里来客人时住。中间留了一块准备挖个水池,正中间是正厅,用来招待宾客。   正厅往后,又是两个大跨院,是傅明礼夫妇和她们姐妹的院子,中间部分做花园。   算是一个三进的宅子!   再加上里面的地暖和马桶设计,按王叔的粗略估计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完工!   几个媳妇互相看了看,有点心动,每天三十文,三个月也是不小的一笔收入了,别说给孩子扯身衣服,一家老小的说不定都有了,这样想着,便笑着应了下来,干活时更是用心用力了。   因为要兼顾营养和饭量,一家人商量了好半天才定下两荤两素的菜单,两荤是蘑菇肉片和土豆炖鸡块,素菜是呛辣大白菜和素炒芹菜,每人一顿一碗米饭,馒头窝窝管饱,还另外煮了一大桶的酸辣汤,喝了保准身上暖烘烘的。   几个媳妇看到菜单都瞪大了眼睛,一个偷偷拉了王婶道,“他婶子,这咋能这么个吃法,你咋不劝劝孩他婶?”   “咋没劝啊,栖云姐说人大冷的天给咱干活再吃不好的心里过意不去,就这样了。”王婶也是很不赞同这饭食,这哪像给干活的人吃的,她瞅着杉儿弄的那菜单,还天天不重样儿的两荤两素!这得花多少钱啊?就是自己家平时也不见得这么吃啊,还天天的!   媳妇愣了愣,看了眼忙活着和面的楚氏,叹了口气,“唉,他婶子是个心好的,我就怕她那婆婆一家要眼红,到时候不知道又闹出啥事儿啊!”   “谁说不是呢,见天的就没安生过。”王婶也叹了口气,“这好不容易分了家,手里有点钱,不知道那俩老的咋惦记呢!”   “那哪能?都分家了,那杨氏还能来抢不成。”媳妇皱了皱眉,“分家的时候我可瞧见了,傅秀才一家差不多净身出户了,一家人除了俩女娃都没个囫囵的,她杨氏真要做出强抢的事,咱们可跟她不依,不待这么欺负人的!”   王婶大笑,拍了妇人一巴掌,“放心,真有事肯定少不了你。还不赶紧去干活,再偷懒今天的银子可没了!”   “你个耍贫的!”媳妇回拍她一巴掌,笑着回去捏馒头。   几个人一直忙活到天黑才算把第二天要用的东西拾掇齐了,馒头蒸了五十个,窝窝头一百个,早上在灶里添把火热热就成了。炒菜需要的肉片和鸡块也提前切好了,只等早起入锅。   第二日天刚亮,傅云杉就被白昕玥和傅剪秋起床的声音吵醒,只好也跟着起来了,到王婶家时,一股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楚氏正在炒呛辣大白菜,几个媳妇已经热好了馒头和窝窝头,蘑菇肉片和土豆炖鸡块也已经出锅,王婶在打酸辣汤,看到三个人过来,笑道,“你们三个先去吃饭,这里马上就好。”   鸡是从村里人家买来的土鸡,味道和营养是现代那些打激素吃饲料养大的鸡没有办法比的,傅云杉笑眯眯的吃了一大碗米饭又喝了一碗汤,最后一道菜出锅,她才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和傅剪秋白昕玥一起去屋里抱了棉被将饭桶包裹严实,出发往新房宅地赶。   王叔远远瞧见几人和放在车上的木桶,笑着吆喝了一声,一群天未亮就赶到这里干活的汉子瞬间嗷呜一声都窜了过来,棉被一掀开,饭香传出去,再看到木桶里荤素搭配的饭菜,那大片大片的肉和鸡块就是平时也是舍不得吃的……一群人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王哥,这……这是给俺们吃的?”一个汉子眨巴着眼,有些不敢相信。   王叔瞧了一眼,昨晚自家媳妇唠唠叨叨说了半宿,他这会儿已是免疫,听到男人的话,一巴掌拍了上去,“混小子,不是给你们吃的给谁吃?以后天天都是这吃法,你要是不吃,兄弟们可都哄抢了,不要给他吃啊!”   最后一句是笑着对场中几十号人吼出来的,一群人平时大大咧咧惯了,一听这话都笑了。   有人听出门道,大声问了句,“王哥,你说以后天天这吃法?天天有肉有菜?”   “那可不!咱们主家心疼兄弟们干活辛苦才这般破费,兄弟们吃好喝好了可别忘记用心替主家干活啊!”王叔振臂一吼。   立时有人接了句,“哟,兄弟们,为了这天天的肉菜咱们也得好好干活啊。”   “好!谢谢主家!”   “兄弟们一定会好好干活的!”   傅明礼笑着招呼大伙去吃饭,一群人笑哈哈的朝木桶涌过去,自发的接了碗筷去盛饭。   “王哥,你介绍的生意就是靠谱,以后兄弟们就跟着你混了。”   王叔笑着踹了那人一脚,“猴崽子,还不去吃饭。”   “忙活了一早上,你也赶紧去吃饭吧。”傅明礼走过来,招呼王叔。   王叔笑着和傅明礼一起过去吃饭。   大米饭有点少,幸好窝窝头蒸的多,才勉强应付了早饭,傅云杉不禁感叹,不过三十来号人居然这么能吃,还真是……   傅家老五给盖房的人一天提供两顿饭且有肉有菜大米饭馒头管饱的事不到中午就在村里传开了,午饭时好多村里人端着碗饭去瞅,一瞧见木桶里的肉片鸡块眼睛都直了,好几个媳妇婆子嘀嘀咕咕的又是皱眉又是撅嘴,脸色不屑,眼睛却盯着肉放光!   后院的杨氏自然也听到了消息,中午特意派了三郎去瞧真假,不是她不想自己去,是傅老爷子不准她去,说丢不起那人!   傅三郎一得了杨氏的吩咐,拉着弟弟傅七郎就跑了过去,刚好赶上众人吃饭,白昕玥盛了一碗土豆鸡块正要递给面前等着的人,就见斜里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抢了碗。   “真的是土豆炖鸡块!”傅三郎瞪大了眼,大吼一声,一把抓了白昕玥身边的筷子就往嘴里塞,“好吃,比奶做的好吃!”   “我也要!”傅七郎一看自家哥哥抢到了一碗拽着白昕玥的衣服,颐指气使道。   白昕玥皱了皱眉,瞧了一旁派发馒头的傅云杉一眼。   傅三郎那一声吼,已让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傅云杉脸色难看的瞧着傅三郎兄弟,心里腹诽,真不愧是崔氏的儿子,什么便宜都要占!   “昕玥,给七郎盛一碗吧。”楚氏笑着拿了个馒头递给傅七郎。   白昕玥看傅云杉,傅云杉无奈的点了点头,暗地里瞪了傅三郎兄弟两眼。虽然很不想点头,但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那么多村人的面,她要是敢真不给这兄弟吃,不消一刻钟,她爹娘的脊梁骨就能被人捅破!   “五婶,再给我盛一碗肉片!”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傅三郎已经狼吞虎咽吃完了一大碗的土豆鸡块,伸着碗让楚氏帮他捞肉片,那个理所当然劲儿,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撇嘴。   一个媳妇看不下去了,大声道,“我说三郎,这饭菜都是给干活的人吃的,你吃一碗还不够吗?你爷奶爹娘没给你饭吃咋滴?”   围观的村人都点头。   傅三郎白了那妇人一眼,拽拽道,“我吃我家的东西,管你们啥事?闲吃萝卜淡操心!”话落,抢了白昕玥手中的勺子就开始捞肉。   白昕玥被他推了个踉跄,后背一下子撞到车轱辘上,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排队等吃的汉子一看不得了了,把人家小姑娘都欺负哭了,上前夺了傅三郎的勺子一把将他扔了出去。   傅三郎猝不及防,惊叫着护着半碗肉跌坐在地上,“你他娘的敢推我?看我不让我五叔撵了你……”   “三郎,你这是干什么?”傅明礼听到情况,急匆匆赶过来。   傅三郎瞪着将他推到的人,叫嚷着,“五叔,他打我!你快把他撵走!”   那人气红了脸,指着傅三郎骂道,“你抢了人家小姑娘的饭勺不说还推人家,瞧这小姑娘都疼哭了,你还在这撒泼,要不要脸?!主家,你说句话,要赶我走一句话我立马就走。”   “他叔,别生气,孩子小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傅明礼忙安抚道。   傅三郎阴沉着脸,“他吃咱家赚咱家的还给我气受,五叔,你赶走他,赶走……”   “浑说什么!还不快起来。”傅明礼皱着眉看傅三郎,一脸无奈。   傅三郎瞪着傅明礼不动,傅云杉看的火起,他们要是天天来上这么一出,让人一肚子气,还怎么好好吃饭努力干活啊?!傅云杉转了转眼珠,拉过一旁气鼓鼓的王凌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小家伙拔腿就往傅家跑。   没过一会儿,傅明忠就跑了过来,看到狼吞虎咽的俩儿子,一巴掌拍到了后脑勺,一手拎了一个朝傅明礼笑,“老五,瞧这俩没出息的,平时没见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时嘴馋了……”   “才不是,奶做的肉每次都被三郎哥和七郎哥抢着吃了,我们才是尝都没尝过!”小八撅着嘴站在傅云杉身边,大声道。   傅七郎被拎的手脚乱舞,“是奶不让你们吃的,跟我们没关系。”   哦……   是杨氏不让傅明礼一家吃肉菜的!   村人撇了撇嘴,目光远远的瞧了眼傅家大院。   “胡说啥!”傅明忠晃了晃儿子,干笑了声,“老五,那啥我把这俩小兔崽子带回去了,你们忙,有啥事回家来找三哥啊!”   傅明礼点了点头,傅明忠探头瞧了眼木桶里的饭菜,啧啧两声,又笑着说了句,“真是好饭菜,咱爹娘也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吧?老五,这一分家,你们家倒有钱了……”   “我们家盖房的钱是给别人借的,三伯家才是真有钱!那天三郎哥偷别人放在我家的银子去赌,三伯娘二话没说就补了一百五十两!”傅云杉笑着打断傅明忠的话,“咱家的银子都交给奶了,这钱指定是三伯娘的嫁妆了,三伯娘真有钱!”   一百五十两!俺的娘咧,这得攒多少年啊!   崔氏家有钱?   就她那三间茅草屋的娘家会有那么多钱给她置办嫁妆?!做梦呢吧?   周围的村妇一脸不屑,随即同时想到挣的银子都交给杨氏了,崔氏还能拿出那么多银子,肯定是私藏了?!   啧啧,手里攥着大把银子还来分家出去借钱盖房的兄弟家打秋风,这人还真是……   有够不要脸的!   周围目光不善,傅明忠笑的更加牵强,“你们忙,我走了。”   “爹,我不走,我还没吃够……”   “兔崽子,嚷嚷啥,你爷在家都生气了,给我安生点!”傅明忠冲儿子吼了一嗓子。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在家吃了饭正跟和媳妇说着帝师府的事,就听到傅老爷子在后院冲杨氏发火,他跑着去看情况,傅老爷子一把茶壶就砸了来,指着他的脸骂。   好半响他才弄明白是他俩儿子跑老五新房那蹭吃喝去了。   去就去了,老五是他兄弟,吃的都是自家的,也没便宜外人啊。   老爷子也没多想,可管不住有人跑到他跟前说,傅三郎抢人家做给长工的饭吃,还打人家派饭的姑娘,一村的人都在瞧热闹,你也不管管?!   尤其这人还是一个小屁孩儿!   傅老爷子的脸当场就红了,是气的。   当下不由分说将杨氏骂了一通,喊老三把他家俩儿子拽回来,更是在晚饭上严令一家人去老五家蹭吃喝,谁去打断谁的腿!   傅三郎和傅七郎一脸不满却大气儿也不敢喘。   晚上回家,楚氏犹豫着盛了两碗白日做的土豆鸡块和蘑菇肉片让傅明礼送去后院,被杨氏当场摔到了地上,嚷着,“我咋那么贱去吃别人剩下的嘴巴子!”   傅明礼无奈的叹了口气,“娘,我让栖云再重新炒……”   “我是谁啊,哪敢劳烦她伺候!她没喊我去伺候我就阿弥陀佛了。”杨氏阴阳怪气的斜了傅明礼一眼。   傅明礼苦笑了笑,没再吭声,捡了地上的盆回了外院。   杨氏被他无视,在内院又是一通叫嚷。   一家人将白天剩下的饭菜热了热吃的极是开心,晚饭后,鸢尾和桔梗跑来高密,楚氏又给二人盛了半碗米饭半碗菜让她们吃,俩人边吃边说内院发生的事,傅云杉笑的如狐狸一般,爱惜脸皮果然也是一把利器,瞧瞧,傅老爷子这把剑多好使,兵不血刃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啊!   ……   许长清办事极有效率,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在府城推开了火锅,清河丰华楼原有的火锅样式也被他一一复制到府城,生意极是火爆,每日去吃火锅的人甚至排起了队伍,一些有脸面的人家更是找了关系想提前进场。   药膳则因为需要检验熬制出来的药效耽误了两天,被火锅压了一头,不过收益仍是颇丰。   一品居,二楼   楼重笑看对面丰华阁的火爆场面,妖艳的五官亮丽刺眼,修长的十指如抚琴一般掠过桌面,捻起碟中一块桂花饼放入口中,长眉立时一蹙,端了一旁的菊花茶一口饮入,茶入咽喉不由一怔,半响,朝一旁的男人笑了笑,“山楂入茶?也亏那丫头想的出来,不过与这桂花饼放在一起,倒真是绝配。”   “那丫头?”男人瞟了他一眼,想了想,“清河镇那个……”似是找不到词语描述,男人在楼重挑眉的目光中温润一笑,“头上顶着两个包子的小姑娘?”   正在往簸箕里放馒头的傅云杉顶着包子头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左右瞅了瞅,眉头蹙着,谁在说她的坏话?!   “噗!”   楼重呛着了,精致的五官扭曲到发红,指着男人的手指颤了几颤才终于笑出声,“小心那丫头听到了跟你急,你可还欠着人家一条命呢!”   男人斜睨他一眼,端了茶饮,“我记得你把她救了,怎么?你要向她告状说我们是一伙的?”   “……”那丫头已经很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是傻了才会揭掉救命恩人这个护身符。   楼重耸了耸肩,又捻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然后,不等它融化就速度端了菊花山楂茶一饮而入,赞了一声,“好。”   对面,丰华阁的队伍依旧在排着,大部分是身穿仆人装的家奴,挤挤攘攘的好不热闹,楼重饶有兴趣的看着,“你说这小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奇怪的吃法她也能想的出来……”   无辜躺着中枪的傅云杉鼻子又痒了。   “你让我大老远赶来就是听你唠叨一个小女孩儿的?”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   楼重正色,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前两日接到的密报,我现在脱不开身没有办法去证实消息的真假,只好麻烦你替我跑一趟了。”   “所罗门……”   男人接过纸条瞧了,抬头看楼重一眼,将纸条扔到炭盆里,看着它燃了,才肃穆开口道,“你想插手?”   “我疯了才想去管那些破事!”楼重起身甩袖,走到窗边,大红的云霞锦随着他的动作划出千道流光,慢慢恢复素淡。   “那你还要我调查这个?不怕被你的几个好哥哥发现端倪,惹事上身?”男人闻听他的回答松了一颗心,淡淡讽笑。   楼重蹙眉白了男人一眼,“我只是想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怎么说要被杀的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再说,段少爷,除非你愿意被人发现,这世上还能有人发现你的踪迹?”   “有。”男人垂眸抿了口茶,“当今六皇子,元……”   “行了!”楼重瞪他一眼,道,“又不是让你去皇宫大院,只是小小一个所罗门……”   “一个连暗杀皇室成员都敢接的毒煞,来无影去无踪的,你可真看得起我。”段姓男人凉凉道。   楼重嬉皮笑脸的凑过去,“别这样,大不了你的花费我出三分之一……”   男人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楼重又凑了凑,“那一半……”   看到男人依旧毫无反应,他咬了咬牙,“你该不会想让我全包了吧?”   “不要勉强。”   “……”楼重撑了撑额头,一脸痛色,“包了就包了。十天内我要得到消息。”   “一个月。”男人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最近形势严峻,我能动的人有限。”   楼重蹙眉,收了玩世不恭,目光幽深的看着热闹拥挤的街道,表情沉重,“楹儿的线索到洛边就断了,当年被抓入大牢的人牙子后来全家被杀,只有一个六岁的女娃侥幸活命,据她的回忆,她爹娘临死前曾提到所罗门三个字,我怀疑楹儿的失踪跟他们有关!”   段姓男一怔,看了眼好友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弃找她?万一……”   “活要见人,死……”楼重垂头,伸手抓住栏杆,如玉的容颜上添了一抹悲呛,“不管如何,我都要找到她,哪怕是一座坟茔!一具骸骨!我都要将她带回到姨娘身边去。”   “好吧。”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会尽快给你消息,你自己在外面多加小心。”   楼重回头笑了笑,“多谢。”   十天后,两封来自京城的信一起放到了楼重桌上。   一身青衣的常寺笑眯眯的凑到自家主子身边,指着其中一封信道,“爷,玉……姨夫人说时间太长,长相有些偏差,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她认识的闺中好友,要您再受点累,亲自去问个清楚,记得千万不要惊动了你爹,得了准信儿立刻告诉她。”   楼重扫了他一眼,“姨娘没有说其他的话,比如消息确定后她会不会跑过来?”   “哎呀,果然瞒不过爷,姨夫人说一旦消息确定,她会立即赶过来,实际上,属下来的时候,姨夫人已经在打点行装了。”常寺嘿嘿笑了两声,身子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   “段少爷说花楹小姐的事他已经确认跟所罗门无关了。爷让查的那件事目前真假难定,因为所罗门门主失踪了,没有钥匙他进不去密室无法查探消息真假……还有一件事,他在所罗门偶然听到一个大秘密,可是不方便写在信里,让属下跟爷说一声,说他等爷下次回京时告诉你。”常寺快速说完,人一窜溜出房间,合上门。   门里,楼重黑了脸,抓了桌上的砚台往门上砸!   说等于没说!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楹儿的事跟所罗门无关,那么或许,楹儿还在洛边哪里活着吧?!   常寺拍了拍胸口朝门口当门神的两个人挑了挑眉,不怕死的将门半开探进去个头,朝黑脸的楼重高声道,“爷,属下来之前,老爷子吩咐说要你月底赶回京去,否则,后果自负!”   “谁要回去!”楼重一把抓起笔架朝常寺的头扔去,常寺惊险的收回头,将门啪一声关上,抹了把汗又嚷了一句,“今日已经是二月二十五了,老爷子说你要敢不回去就等着他过寿你入洞房吧。”   “你给我滚!”楼重气急,瞪着被关上的门恨不得瞪穿两个洞。   这老不死的,管天管地还想管他娶妻生子了!   良久,他叹一口气,吩咐道,“常寺,收拾行装,明日跟外公辞行,后日返京。”   “是。”常寺嘻嘻笑着应了,一溜烟跑了。   三月中旬,新房子上梁,只剩后期铺地打造家具的琐事,傅云杉终于闲了下来,开始计划去镇上买间店铺专门做砂锅生意。   “砂锅?跟火锅有什么关系吗?”白昕玥困惑道。   傅云杉摇头,冲楚氏笑问,“娘,咱们平时放油和盐用的是砂罐吧?”   楚氏点头,傅思宗恍然,“你是说这种锅是跟砂罐类似?”   “是啊。砂锅能把食物的味道完美释放出来,再加上咱们家独创的调味,肯定会受大家欢迎的。”傅云杉笑道。   砂锅煮东西谁都会,重要的是味道和种类,她只要抓住这两样,砂锅铺子即使不能与火锅和药膳生意相比,也定不会少赚了银子。   傅明礼也笑,“好啊,李郎中说爹的身体已经大好,爹刚好来给砂锅铺当个记账的。”   “姐是掌柜的。”小八笑呵呵的咧着嘴笑,“我也来当长工,一天三十文。”   自知道做饭还有三十文铜钱拿,小八每天都会从床上爬起来,到王婶家帮忙,以图他姐看他辛苦的份儿上也给他发工钱。   傅云杉伸手点着小八的额头笑骂,“姐,你们老说我是小财迷,咱们家的小财迷在这儿呢!”   “你们俩都是财迷,看到银子就走不动的主!我们这些人都是劳碌命,到时候还求东家多发点工钱好养家糊口啊!”傅剪秋调笑道。   白昕玥也笑着举手,“我来当堂前点菜的。”   “那我来当跑堂的。”傅思宗笑。   “那我去后厨帮忙?”楚氏看了众人一眼,也凑趣道。   床上的小紫菀呜呜呀呀的叫着,一双黑眼珠咕噜噜的看着几个哥哥姐姐,极其兴奋。   傅云杉哈哈笑着,“哥和小八平时还是以学业和练武为主,爹每日去半天就成了。至于到时候缺人的话,咱们可以请王婶张婶她们来帮忙,堂前请几个伙计,负责上锅,昕玥负责看单。姐就留在家里陪娘,不要过去了。”   “是这个理儿。”楚氏点了点头,“你姐年纪大了确实不适合在人前露面,那我回头跟你王婶说一声,让她找几个信得过的媳妇去后厨帮忙。”   “好,后厨这块到时候就交给王婶好了,娘你记得和王婶说。”傅云杉笑着点了点头,“至于请多少人,咱们先去镇上看过铺子再说吧。还有砂锅饭的定价……”傅云杉想了想道,“我明天上街找人做了砂锅,咱们先做几样出来,尝了味道一起定价如何?”   一家人点头同意。   隔日,傅云杉去镇上找了烧制瓦罐的铺子,画了图纸请人烧制,并签了文书言明这种砂锅是专有,他们不可以再随便帮他人烧制。   几日后,成品拿了回来,傅云杉用大骨汤、牛骨汤、羊骨汤分别烧了萝卜砂锅羊肉汤、砂锅白菜冻豆腐、砂锅豆腐鱼、砂锅酸菜鱼、砂锅乌冬面、砂锅烩面、砂锅拌饭等十余种饭、菜、汤,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她当然没有亲自动手去烧,而是将味道步骤大概的跟傅剪秋和楚氏说了,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烧,然后尝味道,一直到吃出满意的味道为止,十道砂锅,花费了两天的功夫做出来的味道才都让她满意点了头,楚氏和傅剪秋累的够呛,一边帮忙的白昕玥也大呼好累。   “烩面、拌饭我觉得价钱可以少一些,一碗三十文应该足够了。”白昕玥建议道。   傅剪秋点头,“烩面有大骨汤、羊肉汤、牛肉汤三种,牛肉价格最贵,我看按顺序每个加五文好了,杉儿觉得呢?”   “嗯,可以,拌饭如果加肉和鸡蛋价格另算,烩面就按姐姐说的算。”傅云杉指挥傅思宗将商量的价格写好。   傅明礼指着其中两道菜道,“这两个用料足,味道好,我建议这个一百文,这个五十文。”   傅云杉伸头瞧了瞧,摇着道,“爹,一碗烩面都三十文了,这个菜用料这么多怎么才五十,我看一个八十,一个一百吧。”傅云杉捅了捅傅思宗记下。   “这……是不是太贵了?”一道菜一百文啊!   傅云杉摆了摆手,“哪里贵了?丰华楼最低一道菜都要五百文呢,咱们走的已经是平民路线了,再低就顾不住本钱了。”   楚氏和傅明礼面面相觑,白昕玥和傅剪秋偷笑。   几人商量了半天,总算将砂锅店的几道招牌饭菜的价格都定了下来,接着就是偷闲跑去街上乱晃了,本来想找许长清介绍个好地方的,可恰好许长清跑去府原收芝麻渣和花生渣,没办法,他们只好一路摸着,将清河写有吉屋出租、出售的房子都看了一遍。   可不是店铺位置太偏,就是价格太贵不划算,再不然就是店铺布局她不喜欢,只折腾了两三天还是没个着落。   这一日,三人走到一个胡同时,瞧见其中一家走出个花枝招展的妇人,后面跟着一个笑的合不拢嘴的老妇和一个男子,一瞧见傅思宗等人,那妇人打了个招呼就关了门。   一群人莫名其妙,傅思宗突然道,“爹,那不是二姨夫吗?”   “嗯。”王笙显然也看到了他们,神色微微一僵,低声跟妇人说了句什么,就朝几人走了过来。   那妇人哼了一声,扭着身子从胡同另一边走了。   王笙已到近前,躬身,“姐夫。”   “妹夫。”傅明礼还礼。   “姨夫。”傅思宗拉着妹妹行礼。   王笙笑着拍了拍傅思宗的肩,又看了眼傅云杉,“这是思宗和云杉吧?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傅思宗笑着搭话,傅云杉却觉得那花枝招展的妇人有些奇怪,眼珠转了转问道,“姨夫,你家有人说媒吗?”   “没有啊。”王笙一怔,摇了摇头。   傅云杉哦了一声,做望远状,“我刚看到那个花枝招展的还以为你家有人要说亲呢。”   “没……没有的事。”王笙脸色一变,干干笑了两声,“那是……是娘的一个朋友,我刚好有事就一起出来了。”   傅云杉心里咯噔一下,联想到过年时娘说的二姨进门几年都没有孩子的事,心里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这个姨夫怕真给自己找了房妾室。   她还想再问什么,王笙已经岔开了话题,问他们来镇上的缘由,听说他们要找间铺子开店时,不由吃惊。   傅明礼笑着将他们已经分家出来单过的事说了,王笙一脸不赞同却也没说什么,笑着带他们看了几个正准备转卖的店铺,其中一处三个人极其满意,那铺子跟丰华楼隔了一道街,刚好在衙门那条街的隔壁,分上下两层,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后面自带一个小院子,要价一千两。   这还是看在他们是王笙带去的份上给的优惠价。   傅云杉前后看了看,很是喜欢,小院子环境清幽房间也多,到时候有什么事,一家人来镇上连住的地方都有了!   “八百两!”   店主怔了怔,看了眼傅明礼,傅明礼笑了笑,“我们家都听我闺女的。”   “九百五十两。这是最低价了,我要不是想去府城发展,这里也舍不得卖掉。”店主摇了摇头,道。   傅云杉想了想,点了头,这么大店铺还有个小院子,价格也算合适了。   王笙惊异的看了傅明礼和傅云杉一眼,欲言又止。   直到与店主说好过两日带了银子一起去县衙换红白契,分了手,王笙才开口问道,“姐夫,这钱……”   “女儿和人做了两笔生意,赚了点银子,我又丢了功名,索性就开个店铺赚点钱养家。”傅明礼笑着,眉眼间难掩骄傲。   王笙笑着点头,夸了几句杉儿真能干,以后多照应生意的话,就告辞了。   回到家,傅云杉就把在镇上看到的事和楚氏说了,楚氏惊怒不已,转身就写了信托人捎去镇上给妹妹,过两日接到楚栖月的回信说是没有的事,让她别操心。   楚氏才稍松两口气,傅云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四月,火锅生意随着天气的转暖渐渐停滞,十几种药膳却一飞冲天,每日都有人早早来订购,倒是让一品居赚了个盆满钵满!   许长清派人送来火锅的三成银子,足有近六万两!   一家人喜笑颜开!   傅明礼更是高兴的跟许长清喝了几杯酒,醉倒在饭桌上。   楚氏好笑的将傅明礼扶回房间,帮他脱了外杉让他休息,傅明礼拉着楚氏的手笑着喋喋不休,“栖云,你说咱闺女咋这么能干?这么多银子她是怎么赚的?”   “杉儿不是说了是从余少爷房间的书里瞧见的吗?难不成你以为银子是女儿抢的不成?”楚氏挣脱不开,红着脸啐丈夫。   傅明礼迷蒙着眼嘿嘿直笑,“对,闺女说过是从余少爷的书上借鉴的!六郎的毒瘾解了,小八的身子慢慢的也养好了,你又帮我生了紫菀,家里盖了新房子,又有了这么多银子,这日子我怎么觉得好的像在做梦……”   “我也觉得像在做梦。”楚氏也笑,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就想方设法的赚钱养家,既欣慰又骄傲。   “要是没分家……”傅明礼的笑脸一顿,叹了口气。   没分家,这些钱怕都入了娘的手给大哥去买通人情了吧?   到时候,六郎是个什么情形?他和小八又是什么样?   楚氏端了茶水送到他手中,道,“六郎戒毒的银子是杉儿偷偷藏下来的,小八这一年吃的调养的钱也都是杉儿赚回来的,你救命的银子是杉儿跟人借的!如果没分家……”楚氏看了眼他,沉声道,“六郎怕早捱不过去了,小八依旧是站不起来的模样,你也早抛下我们成一柸土了。”   傅明礼的酒瞬间醒了大半,看着妻子冷凝的脸色,尴尬的笑了笑,“爹娘他们就是有点偏心……呵呵,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幸好咱们分家了……”   有点偏心?是很多点偏心吧?!   楚氏看出傅明礼的窘迫也不挑破,只淡着神色拉了被子替他盖好,“睡吧,到晚饭我再喊你。”   傅明礼点了点头,乖顺的闭上了眼,心里却重重一叹,既然决定放下对爹娘的这份执念,他就不该再说这样的话伤妻子和孩子的心,前半生为爹娘而活,后半生就为妻子和儿女而活吧!   楚氏走出来看到端着醒酒汤的女儿,傅云杉看出楚氏脸色不好,问了句,“娘,怎么了?”   “没事,就是你爹喝醉酒又唠叨起你爷奶,还说没分家的话。”楚氏扯了一抹笑,接过女儿手中的醒酒汤,“这还是等他睡醒再喝吧。”   傅云杉点了点头,“爷奶怎么说都是爹的亲爹娘,血缘关系不可断……再说,爷奶还是爷奶,只要爹站在我们这边就好了。”   “嗯,希望你爹他能想通。”楚氏笑着拉了女儿转身回去。   另一边,许长清也醉的没有了分寸,拉着傅思宗的手笑呵呵的说话。   “大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不看我一眼呢?”   傅思宗惊:“许公子,你喝醉了!”   “我没有醉,我清醒的很。大姑娘……哦,不,傅大哥,我跟你说,你别看我年纪小,我从小就跟着我爹走南闯北的,这丰华楼现在都是我在管理,大姑娘跟了我,我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许长清眯着小眼睛笑的很是真诚。   傅思宗摇了摇头,将他半搀扶起来,“我扶你去睡一会儿。”   “大姑娘,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许长清迷糊着被傅思宗推到了床上,抱紧了床上的被子。   啊咧!这就是所谓的耍酒疯?!傅云杉瞧着身边自家娘黑成锅底的脸,吐了吐舌头,许公子,得罪了未来丈母娘,前路堪忧啊!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潇湘好像是过五百就算三分钱的,今天刚好写到这里,少了四百多字,小栖明天把字数补上来,不会让亲吃亏的哈,么哒~   ☆、069 谁欺负谁?无耻   对于接下来两个月四次去傅家都未能再见到心上人傅大姑娘的事,许长清又懊悔又郁闷又感伤,每日郁郁寡欢,颇有得了相思病的征兆。   许母看在眼里就让自己的侄女多陪陪儿子,偏许长清看到青萝就躲,最后,宁愿宿在丰华楼终日与账本生意为伴,也不愿回家面对表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青萝哭的格外伤心,跪趴在许母膝头,“姑母,表哥他……”   “唉,清儿这孩子随他爹,那就是个认死理儿的,不到南墙不回头啊!”许母拍着侄女的背,无奈的叹气。   青萝一听,哭的更加伤心,哽咽着抬起挂满泪痕的俏脸,“姑母,青萝该怎么办啊?”   “让姑母见一见那傅家姑娘再说吧。”许母看着和自己有七分相似容颜的侄女,露出慈爱的笑,再抬头看向厅外傲然独立的红梅时,眸光一冷。   四月初三,方家来人下定,因彩礼不够分量被周氏和崔氏赶出傅家。   第二日,傅明孝打听到方家四月十五迎娶府城小姐进门,周氏气恼恨极。   十日后,周氏去方家拜访方夫人,翌日,方家再次派人下定,定下四月十八以贵妾之仪迎傅迎春过门,媒婆笑的花枝招展,周氏却笑的格外牵强,傅明孝未露面。   傅云杉画了砂锅店的设计图,挑了个时间和哥哥跑去镇上找了人帮忙装修店铺,又顺道去王家看楚二姨,被王笙的娘以二姨身子不好在修养为由推出了王家。   傅云杉心里的不安加深,回家将事情跟楚氏说了,楚氏亲自去镇上走了一遭,看到了一脸病态睡着的妹妹才安下了心,拜托了王笙娘费心照顾又留下十两银子才返家。   四月十五,方家娶新媳,周氏和崔氏带礼去贺喜,几次往新人院子走,都被方家婆子拦了下来。   崔氏大嗓子嚷着引了不少人驻足,方夫人在前院忙着招呼镇上的官绅大家太太,等下人禀了她时,新媳妇已经派了人请崔氏和周氏进新房喝茶,一院子的人都夸新媳妇贤惠淑德,方家娶了好媳妇。   方夫人咬着牙撑着笑,心里恨不得立时将她们两人打杀出去!   娶贵妾的事儿他们家压根就没和新媳妇的娘家说,这要是周氏和崔氏说出个什么,亲家老爷还不得拆了他们方家!   好一会儿,跟进去的丫头悄悄来禀,说周氏只是和少夫人说了几句闲话,崔氏几次想说不中听的话都被她小心的挡了,少夫人应该没有发现不对。   方夫人松了口气,令人好生守着院子,再不许傅家人靠近!   新房内,新媳妇柳月眉端庄的坐在新床上,脸有些方,眉目却格外出众,一身红衣十分喜庆。   陪嫁丫头攧手攧脚的透过门缝往外瞅,看到院子外突然多出几个婆子来回晃悠后,皱了皱眉,对床上的柳月眉道,“小姐,刚才那两个妇人果然有古怪,方夫人往这院子派了好几个人,像是在防着什么人进来。”   “自然有古怪!”柳月眉扫了房门一眼,“有哪家夫人手会那么粗,说话那么粗鲁的?那妇人三番两次的想说一句话,让我照顾谁什么,都是恰到关键被方夫人的丫头挡了。”   “啊?”丫头恍然,“小姐这么一说,还真是!方家在府城也是有田产生意的人,说是一代为商,二代三代都是秀才出身,如今的方老爷更是在去年中了举人,按理说是没可能跟那种村妇认识……”   丫头摇头晃脑的皱眉思索着,柳月眉掩唇轻轻一笑,眉如远山,眼似弯月,竟将她普通的容颜衬的犹若绝色,“好了,咱们先前不是有打听过吗?方之行跟傅家一个姑娘订过亲又跟傅家大姑娘有染,那二人想必是傅家的什么人了。”   “啊?!”丫头嘟了嘟嘴,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都知道还让小如猜,明知道小如最笨……”   “谁说的?咱们小如最聪明了。”柳月眉好脾气的哄着自小一同长大的贴身婢女,眉眼含笑。   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走进一个青衣少女,容颜如玉,比床上的柳月眉美的何止十分。少女瞧见屋内的情形瞪了名叫小如的丫头一眼,“小如,你是不是又在烦小姐了?”   “我哪有?是小姐她欺负我……”小如垂下头,揪着手指,斜眼里看自家小姐。   柳月眉悄悄吐了吐舌头,“小意,不怪小如……”   “小姐,您现在已经出嫁了,在婆家不比在咱们自己府,万事都需小心谨慎,特别是……”小意左右扫了眼外面,将门关上,走近了道,“我刚才在如厕的地方听到两个妇人说小姐三日回门时,方之行会迎傅家庄园管事的女儿进府,小姐要早拿主意才是!”   柳月眉收了笑,素着一张脸,“我拿主意有用吗?爹不是早知道方之行先前跟傅家一个姑娘订过亲又跟另外一个姑娘有染,不是一样将我嫁给了他!”她唇角扯出一抹笑,似有若无,“说不定这些事爹早就知道,不过是瞒着我罢了。”   “小姐……”小意脸上浮出一抹心疼,蹲下身将小姐的手握在手中,道,“小姐若是不愿嫁,夫人一定会帮着……”   “不用了。”柳月眉弯了弯眼睛,笑,“嫁给谁都是嫁,能让娘在府里过的好一点我也算得偿所愿了。”   小如眼圈都红了,语带哭腔,“那小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柳月眉笑着捏了两个丫头的脸一把,“好了,婆婆还年轻,不会让我管家事的,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我和她互不干涉!”   小如笑着抹眼泪,小意看着笑的牵强的自家小姐,心疼的垂下了头,无力的点了点。   四月十七,是给傅迎春添妆的日子,一大早,楚氏和傅剪秋在一堆布料里挑挑捡捡最后拿了块普通的毛青布并一根银簪,楚氏犹豫着要不要包十两银子,何氏来了。   楚氏忙把她让到座上,问她添妆准备怎么添。   何氏扯了抹苦笑,叹气,“我家里啥情况弟妹还不知道吗?我跟孩子她爹商量把我陪嫁的那副耳坠卖了给春丫头添一套被面。”   “一块毛青布和一根银簪,我在想要不要再包点银子……”楚氏朝何氏一笑,“既然四嫂也不包,我家也不包了。”   何氏点了点头,“听说你们家那院子也是借了人的银子盖的,银子还是省着点花吧。一块毛青布一根银簪在咱们村也算是厚妆了。”   “四伯娘喝茶。”傅剪秋倒了热茶递过去。   何氏忙接了,笑着看傅剪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深深的一个叹息。   “四伯娘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们啊……”何氏目光幽幽的看了眼后院的方向,“分家的好,分家好。”   傅剪秋与楚氏面面相视,都没有吭声。   傅云杉推门进来,就瞧见三人沉默苦着脸的样子,不由蹦到何氏面前,笑着挽了她的胳膊,“四伯娘。”   “杉儿啊。”何氏笑着摸上她的头,“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再过两年就该说亲了。”   傅云杉:“……”   再过两年她也才十四岁好不!   傅云杉冷汗忙岔开话题,“四伯娘,我们家月底搬家,您到时候过来帮我们做饭吧?我娘说您做的饭菜除了盐什么都不放味道一样鲜美,我一直都没机会吃过呢。”   “你小时候可没少吃,怎么会没吃过?”四伯娘脸上终于露出开怀的笑。   傅云杉一怔,忙补充道,“小时候都是扒眼前的饭啃窝窝头,哪敢好好吃菜啊。”   楚氏和何氏一怔,互相看了一眼,都叹了口气,“他四伯娘,你那天没事就过去吧,左右我们也要请村里的媳妇过去帮忙,你带着鸢尾和桔梗过去也好放松放松。”   何氏想了想,笑着应下,“行!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四伯娘专门做一桌子的好菜给咱们杉儿慢慢吃,好不好?”   “好!”傅云杉抹了把额头的汗,嘿嘿笑了两声。   辰时,周氏来让傅剪秋和傅云杉过去陪坐招呼村里来看新娘子的同龄女孩儿,楚氏和何氏跟着一起去了傅迎春呆的房间将添妆给了她,傅迎春穿了身绸缎衣裙,桃红的对襟薄袄,对襟扣是绯色的桃红瓣样式,绣着纷纷扬扬的桃花瓣,下身是绿色八折裙,只在裙摆处绣了喜庆的鹊枝,头上插了根桃花簪,描了眉,擦了粉,比起素日的清装,这通身装扮出来的效果着实让傅云杉惊艳了一把!   想到傅家老爷子当年入帝师府其中一条便是长相俊朗,杨氏虽然姿色普通,但挡不住遗传的力量强大,瞧瞧傅家几个兄弟的样貌就知道了。   鸢尾和桔梗早就在房间内了,被傅迎春指挥着给前来添妆的农家小姐妹倒茶端点心,偏那些人个个颐指气使丝毫不把鸢尾姐妹当同等人对待!薄春的天两人额头都出了汗,傅云杉不由微微蹙了眉,看了笑的乱颤的傅迎春一眼,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傅迎春这样的人交的朋友也都非普通人!   她接过桔梗手里的茶壶,示意桔梗去休息一会儿,一转身就把茶水泼到正指挥傅鸢尾倒茶的女孩儿身上,女孩儿尖叫一声,“傅云杉,你干啥往俺身上泼?”   “啊,杏儿姐,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烫着啊?”傅云杉挑了挑眉,抓了桌上的抹布扑上去要替她擦,女孩儿瞧见她拿的抹布哪肯让她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桌子翻了,一桌子的糕点茶水给傅迎春一众好姐妹重新换了衣服!   “啊!俺的衣服……”   “我的绢花……”   “不要踩俺的裙子……”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屋外正聊天的妇人听到动静都走了过来,围在房门往里看。   一整个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傅迎春似是不敢相信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添妆会顷刻间变得如此狼狈,愣怔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叫嚷着要回家,她才回神,跳下床对众人笑的和煦,“姐妹们,都是云杉和鸢尾桔梗不懂事,迎春给大伙陪不是了。”   “俺看她们就是故意的,连个茶水都不会倒!活该一辈子当老百姓。”杏儿姑娘柳眉倒竖瞪着傅云杉。   傅迎春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傅云杉,皱着眉对傅云杉道,“杉儿,还不快给杏儿姐陪不是。”   傅云杉抬头看了傅迎春一眼,没有动。   傅迎春面露恼色,跺了跺脚,朝一旁的楚氏哭道,“五婶,今天是侄女的添妆礼,杉儿妹妹这样让春儿以后还怎么回娘家见诸位交好的姐妹?您帮春儿说句话,杉儿妹妹肯定会听的。”   楚氏蹙眉,扫了眼围观的众人和傅迎春眼里的阴冷,脸色也是很不好看。   傅剪秋也看出了傅迎春的故意,唤了声,“杉儿……”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看桔梗都累的站不住了,春儿姐还坐在床上使唤她,就想帮帮她,春儿姐你别生气,我道歉还不行吗?杏儿姐,对不起,我帮你擦擦……”傅云杉委屈的抽噎两声,抓着抹布往杏儿身上抹,瞬间,刚才只是一片茶渍的地方多了一层油污,杏儿惨叫一声,抬手就想把傅云杉推开,傅剪秋站在妹妹身后,看到杏儿的动作,手一伸,把妹妹拉到了一边,杏儿惊呼一声直直撞向傅迎春。   “啊!”   傅迎春被杏儿仰面推到在地,叉开双腿极不雅的坐在地上,外面被吸引过来的村妇一看她那坐姿,都撇嘴低语,面露不屑。   她们可没忘记傅迎春半裸着身子和方之行在小树林的事,瞧这坐地的架势,一瞅就不是清白身,啧啧,难怪上赶着爬着去给人家当妾,啥,你说贵妾?拉倒吧!再贵也是妾不是妻,生的孩子那就是奴不是主!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周氏黑着脸上前一把将杏儿推到一边扶起自己的女儿,朝门外一众媳妇道,“添完妆的都散了吧!堵在这里给我家当门神呢?!”   妇人们这才撇着嘴渐渐散了,出了傅家院子不一会儿傅迎春失了清白不得不去给人当妾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傅迎春自然恼怒的将账都算在傅云杉一家身上,脑子里眼睛里都是她爹得了势傅云杉一家跪地求饶的凄惨模样!   “娘,你不是说爹被老太爷问了话吗?不是说爹有可能回帝师府当……呜呜……”傅迎春怒着朝周氏吼,她受不了了,实在受不了了!傅云杉欺人太甚了!   周氏一把捂住女儿的嘴,脸色惶然道,“我的小祖宗,快别嚷嚷了,娘比你还心焦,可咱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坏了你爹的事,咱们一家就真的永远只能被压着过一辈子了!”   “娘,我受不了了!你瞧刚才那些村妇看我的眼神?我本该被人捧着当方夫人的,可我现在只能委身在一个官家小姐下面当个妾,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傅迎春红了眼眶,趴在周氏怀里呜咽。   周氏恨恨的盯着外院的方向,小心的拍抚着怀中的女儿,“你爹已经跟你爷说了,很快,用不了多久,娘一定让方贼婆亲口扶你为正妻,到时候,娘让方之行只有你一个妻子,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快别哭了,添妆是个大喜的日子,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   “很快要到什么时候?爷不答应吗?”傅迎春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问道。   周氏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你爷说什么也不答应,不是你爹守着,你爷早就把真相捅出去了,真要这样,咱们家就全完了!”   “那怎么办?”傅迎春担心道。   “给你爹一点时间,他会说通你爷的。不管怎么说,你爹也是他的长子,再说能重回帝师府是你爷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周氏忐忑的望了眼后院,“他一定会答应的。”   “娘……”   “乖。方家的新媳妇看着是个好拿捏的人,你进了府先摸着相处看,等你爹这边事情处理好,娘给你买几个贴身丫头过去伺候,绝不让你落在那官家小姐身后!”   “娘!”   周氏转身帮女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慈爱的脸上露出抹坚决的笑,“为了你和你哥,爹娘什么事都会去做的。”   “娘,哥身上的伤是被傅云杉救回来的那个男人打的……”   “娘知道,娘和你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欺负咱们家的人的!”   傅迎春哭着展开了笑颜。   外院,傅鸢尾担心的看着傅云杉,“杉儿,春儿姐好像很生气,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毕竟是咱们堂姐……”   “姐,傅迎春就是拿我们当丫头使啥时候当我们是堂妹了?今天这事根本就不是杉儿姐的错!她要是不逼着杉儿姐道歉,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她就是活该!”傅桔梗气鼓鼓的瞪着内院。   傅云杉笑着捏了傅桔梗的脸一把,“桔梗说的对!她自己的姐妹不自己招呼把你们使唤的团团转不说还任由村里那些女孩拿你们当丫头一样使唤,我只是给那个叫杏儿的一个小小的教训,谁叫她拉出我娘逼我低头,哼,就是活该!”   “可是……”傅鸢尾一方面觉得傅迎春是很过分一方面又觉得干一点活而已她们不会计较的,可看到妹妹气愤的神情,后面的话她又不好说了。   傅剪秋笑了笑,上前将傅鸢尾拉坐到床边,“好了,鸢尾,这事本来就不是咱们的错,再说,杉儿刚开始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好心帮桔梗的忙,再说杉儿当时就道歉了,谁知道……后来的事你也看到了,是春儿姐太欺负人,跟咱们真心无关了。”   “啊,秋儿姐,是吗?”傅鸢尾点了点头,去看傅云杉,如果杉儿先前真不是故意的,那后面的事就真的是春儿姐的错了。   傅剪秋朝妹妹使了个眼色,傅云杉无奈的点头,“是的。”   等姐妹二人离开后,傅剪秋拉过妹妹的手,“让姐看看有没有烫到手?一壶茶你说翻就翻也不怕烫到自己!”   “没有,我小心着呢,都倒杏儿身上了,嘿嘿……”被自家姐姐看出端倪,傅云杉索性大方承认。   傅剪秋点了点她的额头,“下次不许这样了,万一没泼到别人身上烫到自己有的你哭!”   “不会有下次了。春儿姐马上就要出嫁了,她一出嫁咱们就着手搬家,她回门也回不到咱们家去!”傅云杉笑嘻嘻的将头放在姐姐肩膀上,使劲儿嗅着。   傅剪秋笑着搂住妹妹,眸子里一片暖意,“你就贫吧。”   四月十八,傅迎春出嫁。   楚氏一大早就起了,本想过去帮忙,被傅云杉一把拉了,“娘,咱们现在已经分家了,奶又没喊你,你过去受那气干什么?咱们就老老实实在家等着有人请,到时候说几句吉祥话就成了。”   “这……能行吗?”楚氏有些不安,侄女出嫁她这当婶子的……   白昕玥点了点头,“行的,婶子,分了家你过去就是客人。他们没让咱们过去帮忙,咱们何必过去惹人嫌?”   经过大半年的适应,白昕玥越来越把傅云杉一家当亲人,说话也多了几分亲昵和随意。   楚氏左右看了看,笑了,“好吧,不去就不去,那你们也得让我出门啊,咱们总得要吃早饭的。”   傅云杉与白昕玥相视一笑。   巳时末,方家迎亲队伍到傅家,方之行并没有亲自来迎亲,被派来迎亲的是方家一个管事,进屋见了傅老爷子和杨氏,跟傅明孝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说跨门的吉时定在午时正,让傅家大姑娘早些拜别亲人出发回镇上。   周氏恼方之行没来,问及他的去处,管事笑着回,“少爷带少夫人回门,五日后回来。”   厅中傅家众人面面相觑,这意思是今天真的只是抬傅迎春过门,连新郎官都见不到。   “浑说,新郎官不在,怎么拜堂?”周氏怒瞪管事。   管事仍是弯腰笑答,“大姑娘过门是妾,不用拜堂的。”   “这……”周氏怒起,“你们方家欺人……”   “好了,别误了吉时,去让春儿出来拜别亲人吧。”傅明孝在旁边突然开口道。   周氏一窒,“他爹!”   “快去。”傅明孝瞪了周氏一眼,眸子里染了几分急色,周氏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傅老爷子盯着厅中某处纠结不断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转身就走,“我这就去。”   傅迎春并不知道这些事,在屋内欢欢喜喜的盖上了红盖头,被周氏扶了出来,跪在厅中跟傅家众人一一拜别,听周氏说跪傅明礼夫妇时,她故意跪在傅明礼夫妇和傅明义中间,朝空旷处磕了一个头,傅云杉无语。   等傅迎春欢天喜地上了迎亲的马车,憧憬着洞房花烛良辰美景时,傅云杉一家也开始收拾东西,先将楚氏的几个嫁妆箱子和柜子搬上牛车往新家去搬。   除去楚氏的嫁妆,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傅明礼的书箱了,里面的书在傅云杉落水那次都卖了干净,书箱虽然被傅云杉又买了回来,那么多书籍却早已散落,不知何处,无法买回。   “娘,咱们每个房间都新做了衣柜,你的嫁妆不如收到后面的库房去,以后留着给我哥娶媳妇的时候用。”傅云杉笑嘻嘻的看着车上的衣柜。   楚氏瞧了瞧新房里面紫红漆的大衣柜,再瞧了瞧自己这已经褪色斑驳的衣柜,笑着看了傅明礼一眼,“那就放库房吧,既然搬了家离了老宅,就将过去的全都放下吧。”   “好。”傅明礼一怔,顿时明白妻子话中的意思,笑了笑应道。   傅云杉三兄妹互相挑挑眉,帮着将老东西往后面库房塞。   “二姐,这里好大好漂亮,咱们以后就住这里吗?”小八眨巴着黑眼珠兴奋的看着傅云杉。   傅云杉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头,“是啊,咱们以后就住这里!”   “那……爷奶大伯他们也不会抢走吗?”   傅云杉神色一顿,蹲下身抱着小八,“是啊,他们抢不走,这些是咱们的,就永远是咱们的!”   “真的?”小八高兴的咯咯笑着,“他们要敢抢,我就用师傅教我的武功打他们!”   “嗯,小八最厉害了,等咱们搬了家就让你师傅和你们一起住好不好?”傅云杉心底一暖,笑着拍了拍小八的脑袋。   小八使劲点着头,“我去告诉师傅。”拔腿跑了。   “杉儿!”王叔抬手招她过去。   “王叔,什么事?”   “怎么样?这房子盖的满不满意?”王叔搓着手笑的一脸和蔼,眸子里闪烁着企图。   傅云杉笑了笑,故意忽略他眼中的别有所图,“很满意,王叔这只盖房队伍很是了得,速度效率质量都是一流的!”   “那什么……”王叔吭哧吭哧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王叔在镇上吃饭时不小心把你给我的马桶和地暖图纸给人看了,有人想出钱买,托我做个中间人,问你愿不愿意卖?他愿意出高价购买……”   “王叔……”傅云杉笑着打断他的话,“你最初跟我说至少要三个月,可从二月初八动土到现在不过二个半月的时间,你这只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配合默契如此之好,就如我刚才所说,速度效率质量都是一流的!这是支每个雇主都喜欢的建房队伍,王叔难道没有将这些人拉起来一起干的想法吗?这样只要你手里有活,他们就会跟着受益赚钱!不会落到饥一顿饱一顿的地步,至于你说的那两张图,如果王叔要用我可以分文不要,卖给他人的话……无价的东西如何开价?”   “这……”王叔听的有些发怔,他一直是做中间人赚些拉活的钱,说白了就是先一步知道哪里有人需要盖房,谈下来再找砖瓦匠帮主家盖房,他收取的就是替砖瓦匠找活替主家把关的钱,主家大方会多给,他能从中抽取的也多,不满意不给中间费的也有!如果能自己拉起这么一支队伍,再有杉儿的图纸,那他就可以随时接活,不用担心找不齐工匠做出的活主家不满意不给钱……   他可以想见地暖和马桶在以后的市场需求会占有多大的分量,它绝对是一座摇钱树!   傅云杉看着王叔脸上表情变化,又笑眯眯的凑近加了句,“我家里全套的衣柜桌椅的图纸也可以全部给王叔哟。”   “真的?”王叔的眼睛猛的一亮,想到傅云杉精心独特的衣柜抽屉设计,忍不住商人本质作祟,开始巴巴盘算起图纸复制后能带来的银子风暴!   王婶帮忙将最后一个妆匣抱过去回来找王叔时就看到自家男人瞪着傅云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大笑,不由上前拍了他一巴掌,“会不会好好看人?把孩子吓出个好歹,看你怎么陪栖云姐!”   “嘿嘿……一时高兴。”王叔愣愣回神,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对傅云杉道,“杉丫头,这事我觉得可行!不过,我得先回去跟大家伙商量商量,他们要是同意,王叔就跟着你干了!”   “什么跟着我干?是王叔自己干,我可不给你当打杂的,我还要努力赚钱养家呢!”傅云杉撅了撅嘴,又道,“对了,王叔,你记得和他们签份二十年的文书,言明这些年里如果发现有人泄露图纸,就要赔上二十万两!”   “啊,这么多?”王婶惊诧。   王叔瞬间就明白了傅云杉的意思,慎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提前将这件事说好的。”   王婶瞧了两人神秘兮兮的模样一眼,摇了摇头。   三日后本该回门的时间,傅迎春没有回来,周氏去方家也没有见到女儿,气的大骂方贼婆做事太过分。   崔氏和蒋氏去看了几次,间或听到崔氏讨伐方之行的声音,蒋氏的劝和声,杨氏倒是许久都没再骂人,天天在后院陪着不出门的傅老爷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顾虑到新房已经惹人眼红,傅云杉和家人商量过后暂时决定先不把买下的荒地一起圈进去,等砂锅店开起过俩月再圈。   四月二十四日,一大早,傅明礼和楚氏就过去请傅老爷子和杨氏今天过去新宅,傅老爷子瞧着傅明礼的眼神格外瘆人,不知道是感叹还是什么,终是应下中午过去吃饭,傅明礼却从中读出了欣慰的神色,一早上的心情都很美好。   杨氏的目光则简单的多,既复杂又怨恨,既恐慌又害怕,傅明礼没有多想,楚氏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杨氏会不会在搬家酒席上闹事?   回来跟傅云杉兄妹一说,都觉得奇怪,商量了觉得给傅老爷子和杨氏在屋内单开一桌好了,这样不在外面,接触的人不多,就是想闹事也不得!   将家中最后几床棉被一卷抱上牛车,屋内就只剩下床板了,傅明礼感伤的看着空落的房间,叹了叹,就走出了房间,毫不犹豫将房间门锁了,将外院门锁了,拿着钥匙追上一家人的脚步朝新房走去。   因为要待客,早两日就买好了菜肉放在了新房的厨房,几个帮了两个多月忙的媳妇早早就来洗菜切肉蒸馒头准备。   村里人七七八八的都来了,手里或拿着几个鸡蛋或拎着一包红糖,送上礼开始在院子里晃悠,走到一处说一处,眼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有几个还低声嘀咕说傅老五早就存了银子准备分了家盖房呢,终于如愿了等等的话,被张婶听到了一通喝骂!   “人家有钱自己儿子的命都不救?人家有钱闺女掉河里要死了去卖书卖家具换救命钱……不知道就不要乱嚼舌头,也不怕死了下拔舌地狱!”   说的几个妇人尴尬不已,连连求饶,张婶才哼了一声,转身去厨房帮忙。   傅云杉听说张婶的彪悍好一顿开怀大笑。   兄妹几人担心的杨氏闹事没有发生,整个吃饭过程,杨氏一直安静的坐在傅老爷子身边帮傅老爷子布菜,倒是傅老爷子不知道抬头看了忙着敬酒的傅明礼多少次,直到酒席结束,傅老爷子被傅明孝扶回傅家院,目光还一直盯着傅明礼看。   三兄妹奇怪的很,白昕玥给出的解释是,“或许分了家发现五叔的好了?”   三人同时别开头,白昕玥自己也笑了。   那是为什么?   不得而知!   傅云杉搬家的第二日一大早,王叔兴冲冲地的跑来找傅云杉,傅剪秋好笑的将妹妹从被窝里拽出来,帮她穿了衣服让白昕玥拧了条湿帕盖到她脸上。   傅云杉一声惨叫,清醒了!   无比哀怨的去了前院见王叔,“王叔,早。”   “杉儿,我跟他们商量好了,他们都同意签这个文书,不过他们担心平时的收入,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王叔笑呵呵的凑上前,讨好的笑着。   傅云杉打了个哈欠,看了他一眼,迷迷糊糊道,“那简单啊,你在文书上加一条,有一技之长的每个月都有2两银子的补贴,没有一技之长的每个月一两银子补贴,有活的时候就拿工钱,这不就行了。”   “补贴?哎,对啊!这个主意好!”王叔一拍大腿,随即又沮丧了,“这群人共三十六人,有一技之长的就有十几人,这么算下来,没活的时候一个月就要倒贴出去四五十两的银子,这……”   “我可以先帮王叔出啊,等你赚了钱再还给我就是了。”傅云杉以手撑着头,笑的憨憨的。   王叔不由会心一笑,“我前几日也听你爹说了,你跟丰华楼的少东家合伙赚了不少银子,既然你能和别人合伙,也跟王叔合个伙如何?你只用负责提供图纸,其他的王叔搞定,到时候咱们四六开,你三我七如何?”   傅云杉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她抬头瞧着王叔认真的神色,扶了扶额头,她能说她把图纸给他劝他组建建筑队只是想让他们家生活过的好一点吗?   “王叔,我……”   “四六?”王叔瞧了瞧她的脸色,笑容拉大。   “……”   “五五?”王叔苦着脸,“我还有三十来号人要养活,杉儿……”   “我只提供图纸,其他的一概不管?”傅云杉妥协了,如果只是画画图纸,这时间挤一挤会有的!   王叔立时笑开了,“其他的都有我!”   “好吧,二八分吧,你八我二。”傅云杉咧嘴笑了笑。   王叔一怔,拍了拍她的头,“好,都听你的,不过你得先给我点银子稳住这段没活接的空闲时间。”   傅云杉嘟嘟嘴,“银子都在我爹娘那放着,你找我爹要吧,一万两够不?”   “……一千两就够了。”   傅云杉摆了摆手,“让我爹给你一万两吧,你不是要把地暖和马桶推出去吗?可以先在镇上或者哪里盖座样品房,让想盖房的人或者想改造马桶的人一看到样品就下定决心要盖要改!还有那些家具总要做出个样品让人看到实物,人家才好决定做不做吧?”   “哎呀,真是这样!你这丫头可真聪明!王叔这就去找人签文书,明儿个就去看地方把这些东西弄出来,好早些接活做!”王叔大笑一声,正想出去,突然顿住脚步看了眼空旷的院子,“杉儿,既然家里不缺钱,也该请俩人帮忙看房子,我刚才在前院喊了好半天司命才黑着脸出来给我开门!”   “额……”   司命起床开门?!   这画面还真是诡异!   不过她当初建房的时候就想好要买人看房的,既然如此……   “王叔,镇上的人牙子你熟悉吗?”   王叔点了点头,“有一两个熟悉的。”   “那好,咱们今天就去镇上买几个人回来看家吧。”   傅明礼和楚氏闻听要去买人回来伺候,都有些不安,眸子几次都无意的扫过傅家老宅。   傅云杉好笑的摇头,“爹、娘,咱们已经分了家!家里这么大没有个看门的人,咱们住这么远,村里有人来找咱们也是麻烦事,再说,砂锅店很快就要开张了,咱们到时候一样要请人,既然同样要花钱,不如买死契的仆人,最起码咱们不用担心方子外泄!”   “杉儿说的对。”傅思宗点头道,“咱们就买两个看院子的,几个到砂锅店帮工的,平时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不就行了?”   傅剪秋跟着点头。   楚氏和傅明礼面面相视,笑了笑,算是同意了。   兄妹三个带着小八兴高采烈的坐着王叔的车去镇上买人去了。   先去的这家人牙子姓朱,长的肥头大耳,一脸油光,看到来挑人的是几个孩子,当下眉头就挑了挑,不甚满意的瞟了王叔一眼,王叔笑着上前拍了男人一巴掌,“这是我本家大哥家的孩子,家里院子大又要开店做生意,挑几个老实稳重的,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朱姓男这才有了笑,拍了巴掌喊自家婆娘领进来十几个孩子,从六岁到十六岁不等,都穿着统一的衣服,头发和手很是干净。   傅云杉满意的点了点头,王叔凑近几人小声道,“别看这朱牙子长成这样,做人还是不错的,这里的孩子多半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或者自卖自身的,他这里绝不强求人卖身。”   “哦。”傅云杉的好感又增加不少,一一看过十几个孩子,挑了四个十五六岁的,两个十三岁的,就笑着跟朱牙子说还想找两个看门的,最好是夫妇。   朱牙子想了想道,“我这昨日倒是刚来了一对夫妇,看上去像落难的,是为了救一个六岁的孩子才自卖自身,不过……”朱牙子看了一眼傅云杉道,“那对夫妇说如果有人要买,就替他们问一句,能不能救他们的孩子?能救,他们分文不要,不能救……”   傅云杉看了眼小八,笑了笑,“我先看看人,如果能救我自然会救,不能救我也没有办法。”   朱牙子点了点头,朝妻子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一对中年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屋,一进门就跪在了傅云杉兄妹面前。   兄妹几人忙散开,傅云杉上前看了眼孩子,“这孩子中毒了吧?”   闻言,夫妻俩惊喜的抬头,“是,姑娘能救我家……孩子?”   傅云杉摇头,夫妻俩失望的垂下了头。   “娘,娘……庭儿好痛……”小孩子睁着朦胧的眼睛,看了傅云杉等人一圈,最后目光定在小八身上,眉头一皱,额间落下豆大的汗珠。   傅思宗拽了拽傅云杉的衣服,想提醒她司命有白毒丹可以解毒的!   “二姐,能救能救,我师傅能救他……”小八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孩儿,眼圈都红了。   傅云杉眯起眼,瞧了那孩子一眼,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带他们回去吧。”   如果她刚才没看错,那个六岁孩子的眼神……   希望她带回家的不是祸害!   小八笑嘻嘻的凑到那男孩身边,抓着他的手道,肯定的说道,“我师傅很厉害的,他一定解了你身上的毒!”   男孩的眸子微闪了一闪,虚弱的撑起一个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六个男孩,一对夫妇加一个孩子,一共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朱牙子当初将几人的卖身契交给傅云杉,傅云杉笑着接了递给哥姐,一家人才高高兴兴的出来。   看着身后的一群人,总不能都走着回家吧?!   带着几人吃过午饭去医堂看过身上有没有病,傅云杉干脆又拿了一百两银子去买了套马车,让几人坐上了王叔的牛车,他们坐在了新马车上,一路朝家驶。   ……   外院,白昕玥拿着抹布擦着大门,脸上带着笑,午后的阳光洒在俏美的脸蛋上,微风吹起鬓间两捋垂发,一身银白色的薄袄,让她看上去美若仙子,傅三郎躲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垂涎的吞了吞口水。   没想到一年前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长这么漂亮了,真是美!瞧那脸蛋,瞧那红唇,瞧那腰肢……要是能亲两口,摸两把那个……嘿嘿……   反正她是五叔家救回来的下人,他就算欺负了她,顶多把她娶回家,能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又不花一文钱,两全其美的事儿啊!   傅三郎偷偷摸摸的朝白昕玥靠近,白昕玥专心擦着大门上的泥,丝毫没发现一道猥琐的身影已经到了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啊!”   ------题外话------   这两天码字越来越累了,亲们见谅,小栖平时还要上班,时间有限。更新时间不稳定的事,小栖周末好好调整一下,么哒~   感谢亲们送出的票票,等小栖统计出来再发上来,亲们先看文,么哒~   ☆、070 便宜媳妇,阴毒   白昕玥惊的叫出了声,傅三郎嘿嘿笑着凑上了嘴就往白昕玥脸上拱,一边拱一边淫笑,“乖乖的让哥哥亲一口,赶明儿哥给你买个银簪子……”   “傅思容!你想干什么?”白昕玥扔了手中的抹布推开傅三郎凑近的脸,拼命挣扎着,“你快放开我!你这个无耻之徒……”   “嘿,我咋无耻了,我这是喜欢你……”傅三郎眯着眼将白昕玥抱的更紧,身子不断的往白昕玥身上蹭,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往白昕玥发间使命的嗅着,“真香!”   说着,臭烘烘的嘴巴埋了下去就要往白昕玥耳后亲,白昕玥羞愤的大叫一声,“傅思宗,你这个混账王八蛋!”一脚踹上傅三郎的膝盖!   傅三郎吃痛,一下子松开了手抱着膝盖蹲下了身,白昕玥一见他松了手,转身就往院子里跑,进了院子就把门嘭一声关上!瘫在地上,委屈的瞬间就红了眼眶!   傅三郎扭曲着瞪着大门,“臭娘们,给脸不要脸!跑啥跑?跟了哥哥,哥哥又不会让你吃亏,哥哥会让你欲仙欲死……”说着,想到刚才抱在怀中那身子骨的柔软劲儿又嘿嘿淫荡的笑了两声,“小娘们儿,还真烈,哥哥喜欢……”   “你给我滚!”白昕玥气白了一张脸,恨不得一棍子打死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傅三郎嘿嘿笑着,上前拍了拍门,“你跟着他们家有啥出息,不过就是新盖了间大院子,就都是找人借钱盖的!别以为哥不知道,你在他们家就是个伺候人的,跟着哥,保管以后给你吃香的喝辣的,正正经经的当管家娘子,哥哥啥都给你管……”   “谁要当你家管家娘子?傅思容,你再不滚,我就拿棍子打断你的腿!”白昕玥怒声打断傅三郎的话,威胁道。   傅三郎贱贱的敲着门,“你打啊,你开门哥哥给你打……”   “昕玥,你坐在地上干什么?怎么哭了?”   院子内,传来楚氏担心的问话,傅三郎转了转眼珠,神情猥琐,正想开口,斜眼里却突然瞟到王叔家的牛车缓缓朝这边驶来,想到大郎哥和二郎哥被傅云杉手里那个男人打的半年下不了床,心里有些胆怯,想了想,决定今天这事先这样,以后有机会再过来逮这个小贱人,嘿嘿,他就不信她一个寄人篱下的丫头还能翻出他傅三大爷的手心!   白昕玥抹了把眼泪,扯出一个笑,“没事,刚才不小心被土迷了眼,揉了两下就这样了。”   “这天风大,小心点。”楚氏笑着上前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土。   白昕玥点了点头,“嗯,谢谢婶子关心。大门我已经擦好了,婶子过来还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好孩子,辛苦你了。”楚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杉儿他们几个去了大半天,饭都热了两回了,我来看看他们回来没有?快把门开开。”   “哦。”白昕玥摇了摇头,“我刚一直在擦大门没有注意……”   想到门外的傅三郎,白昕玥的脸色蓦然苍白,手攥着衣裳抓的紧紧的,话也不会说了。   “怎么了?”楚氏见白昕玥的脸突然难看不由摸上她的头,“没有发烧啊,脸色怎么突然这么差?昕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没……没有。”白昕玥连连摇头,身子挡在大门前,僵硬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开门,那傅三郎又窜进来轻薄她……   楚氏瞧她越来越不对劲儿,也顾不得看女儿和儿子的事了,忙一把将她拽到怀里,“走,快回屋躺着你,你指定是这几个月盖房做饭送饭累的了!都怪婶子,你以前家里条件好也是爹娘宠着长大的,这么累的活怎么能让你干呢?快回去,婶子给你弄点姜丝红糖水喝两碗,晚上咱们炖个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婶子……”白昕玥有些感动,话里带了哭腔,“我没事,真的!就是突然想爹娘了……”   “……”楚氏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后背,“傻孩子,你爹娘在天上看着你呢,你活的好,他们就开心了。”   “嗯。”白昕玥眼圈发红,张了几次口也没敢将傅三郎轻薄自己的事说出来。   她不是怕楚氏将自己送给傅三郎,也不担心这一家人有什么歪心思,这一年多,傅云杉一家怎么对她的,她都心里有数,如果让楚氏和傅云杉兄妹知道傅三郎的事,他们指定会为她出头!   他们一家与傅家老院那些人的关系已经够紧张了,她怎么能再让他们为了她的事再把关系弄的更不可挽救?!毕竟那是傅五叔的亲爹娘兄弟……   “到家了!我师傅一定可以救你的,我去拍门!你等着啊。”   是小八的声音,下一刻,大门被人从外面拍响!   “娘,娘,我是小八,我们回来了!快开门啊……”   “你这么拍,娘他们肯定听不到,让我来,我嗓门比你大!”傅思宗笑呵呵的将弟弟提溜着放到一边,自己大巴掌的拍着门。   楚氏一喜,“是六郎他们!”   白昕玥僵着的身子突然放松了,他们回来了没有听到与傅三郎的说话声,傅三郎走了?!   “我来开门。”白昕玥收了眼泪,转身抽出了大门上的木横杠,将大门缓缓拉开,门外站着的正是傅思宗和小八。   小八一看到白昕玥和楚氏,笑嘻嘻的冲了过来,先喊了声昕玥姐,小身子就抱住了楚氏的腿,指着那牛车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楚氏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女儿在儿子的哀求下救了个中毒的孩子要找司命求百毒丹,忙示意昕玥把大门全部打开让车子直接驶进来。   待看到中年妇人怀中脸色青紫努力睁着眼睛的孩子,同情心一下子就起了,“快,快抱着孩子去找司命,他在右边那个跨院里,杉儿,你快带着他们过去。”   “娘。”傅云杉一抬头看到自家娘亲那个担心的模样,不由心里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后悔没忍住将这三个人带回来了,她刚才在路上越想越不舒服,那孩子才六岁,只扫了他们一眼,就知道要利用小八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孩子绝不可能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说不定是哪家大户人家的……   楚氏看了她一眼,“还不去?”   “是,我这就去。”傅云杉无奈的应了声,看了那中年妇人和孩子一眼,淡淡道,“跟我来!”   她想好了,司命能救了这孩子就救,救了就寻个错让他们离开,如果不能救?那正好光明正大的还了他们卖身契,让他们离开。   右跨院内,司命正削着一把竹剑,一身玄色袍子,清冷的俊颜表情很是专注,锋利的匕首在竹子上上下翻飞,削下废屑。   傅云杉穿过圆形拱门,司命的动作戛然而止,猛然抬头看了她身后的三人一眼,目光阴冷,又瞟了她一眼,才默默收回了视线,继续削着竹剑。   “师傅,师傅……”小八从傅云杉身后走过来,冲着司命喊了几声,司命起初没有搭理他,小八不服输的又喊了几声,他才慢慢抬起头瞟了傅云杉一眼,目光落到小八身上,淡淡嗯了声,小八立时笑了,蹭蹭的跑过去,抓着他的衣角道,“师傅,师傅,这个小弟弟中了毒,你能救他吗?”   “我为什么要救他?”司命看也不看那所谓的小孩,拿着手中的竹剑和小八的身高比了比,发觉和小八的身高不成比列时,眉头蹙了蹙,又将剑头的地方削短了一部分,再比划。   傅云杉轻咳了咳,唤了声,“司命……”   她身后的中年夫妇此刻也明白过来能救人的是眼前的玄色男子,忙三步并两步跪在司命面前,磕头道,“求这位大侠救救我们的儿子。”   司命理也不理二人,只抬头睨了傅云杉一眼,冷冷道,“干什么?”   “额……”傅云杉一怔,想到自己虽然救了他一命,但他也救了自己的哥哥,算是两清了,现在她还真不好开口再说让他救人的话,可是……   “他的毒你能解吗?”   “能。”司命瞟了一眼男孩的脸色,冷道。   中年夫妇一听大喜,“求大侠救救我们儿子,陈忠夫妇做牛做马报……”   “可以救吗?”傅云杉朝司命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看懂,司命眉头动了动,侧目盯着中年夫妇和男孩看了几秒钟,回头看着傅云杉点头,“可以救。”   傅云杉叹了口气,“那就救吧。”   看着司命掏出瓷瓶拿了颗百毒丹喂男孩吃了,才淡淡对中年夫妇道,“你们从今日起就住到前面的倒座房去,左右两边的房子随你们挑拣,一会儿我会让人送被褥过去,你们先去吧。”   看着中年夫妇一脸感激的抱着孩子朝跨院外退,傅云杉又加了句,“解毒丹配合内力催动,药效发挥的会更快。”   中年夫妇脚步一顿,没有接话,小八拽着小男孩的手对傅云杉道,“二姐,我带他们过去,我找娘给小弟弟准备被子。”   “乖,让哥把一起进来的那几个人也安顿在前面,我跟司命说几句话再过去。”   “嗯。”小八兴冲冲地的领着人出了跨院。   傅云杉才抬头看着司命道,“那三个人有古怪?”   “嗯。”司命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两人都会武功,深不可测。那小孩子身上的毒,叫九九花开,这种毒阴毒至极,一贯是下在女孩儿身上的……”司命奇怪的皱起了眉头,额头的刀疤扭曲着十分恐怖。   “九九花开?”傅云杉也蹙眉,“百毒丹不能解?”   司命撇了她一眼,颇有怎么可能有我解不了的毒的傲然!   傅云杉干干笑了声,看着他手中的竹剑眼睛有些亮,“好精致的竹剑,是做给谁的?”   “……”司命死皱着眉头看她,傅云杉不明所以的与他对视,“怎……怎么了?”   “不是你要我教那俩孩子武功的吗?”司命眸子里掠过恼色,傅云杉瞬间回神,忙上前陪笑,“一时没想到,做的好,做的真好,司命大侠不但武功盖世,天上地下无人能及,还说话算话,小女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司命凉凉的撇了她一眼,低下头又开始削手中的竹剑,傅云杉嘿嘿笑了两声,找了个借口遁了。   没有发现司命一贯凉薄的眸子里多了抹含糊不清的暖色,让他冷峻面瘫的脸添了簇生机,灼了心神。   傅云杉出了司命的跨院,到前面看了带回来的四个人,将家里的成员一一介绍了,又说了以后他们要干的活,还说好如果以后干的好,挣了钱想给自己赎身的,她绝不强留。   几人千恩万谢的说会好好干,绝不让主家失望,傅云杉才笑着让几人退下去休息,拉了一家人回了后院。   连着几日,傅云杉去镇上看了新店装修的进程,又买了材料在家训练几个新店的伙计,白昕玥忙前忙后的跟着,一说到出门就异常抵触,傅云杉因为太忙也没太在意,倒是傅剪秋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日,傅三郎瞅准了傅云杉出门的时间,来找傅思宗,说是二郎哥托他来借两本书,看门的陈忠夫妇一听是亲戚就把人放了进来,要带他过去,傅三郎瞪了陈忠一眼,摆了摆手,“爷自己去找。”   陈忠一时没有多想,就笑着应了,谁知道傅三郎一瞧见陈忠进了屋,撒脚就往后院钻,在预留的花园处逮到了白昕玥,捂着她的嘴将她拉到了傅云杉三人住的院子里,关了门就要对白昕玥不轨。   白昕玥怒极,踹开了傅三郎往院子外面跑,正巧被从前院回来的傅剪秋看到,抓了扁担就打在傅三郎的身上,傅三郎狼狈的一边跳脚躲一边高声叫嚷,“傅剪秋,我是你哥,你敢打我!小心我回头揍你!”   “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哥,欺负我家人都欺负到家里了,我今天不打你我就不叫傅剪秋!”傅剪秋恨的牙痒痒,去年的事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他乱嚷嚷,杉儿就不会被大伯一脚踹上心口昏死大半天,亏的是命大,不然,她怎么哭死的都不知道!   他们现在都搬家了,他居然敢上门欺负昕玥,怪不得昕玥这两天神情不对劲,傅三郎肯定不止一次这么对昕玥了,想到这她就窝火!手下不由更用力,打的傅三郎嗷嗷直叫。   “不就一个在你家伺候人的臭丫头,我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傅三郎抱着头左右逃窜,还不忘在口头上占白昕玥的便宜,“她都给爷抱过又亲过了,不嫁给爷还能嫁给谁去?!她那天一听说要答应嫁给爷当管家娘子,高兴的那个劲儿……”   “你胡说!”白昕玥一下子哭出了声,“剪秋姐,你别听他胡说,我没有……”   “你给我滚!以后再不许进我们家院门!”傅剪秋怒喝,拼着全身的力气往傅三郎身上打,“滚!”   院子里的动静引起了楚氏和傅明礼的注意,二人出门一看到眼前的景象,忙奔了过来,“秋儿,快住手。”   “爹,你别管,我今天非把他打出门不可!”傅剪秋不管不顾,抓着扁担的手用力的泛起白。   傅明礼一把抓住女儿的手,沉声道,“胡闹,有话好好说,你三郎哥做错啥事了?”   “他……”傅剪秋气红了眼,指着傅三郎骂道,“他欺负昕玥!嘴里不干不净占昕玥便宜……”   楚氏和傅明礼同时看向白昕玥,白昕玥哇一声哭了,捂着脸跑回了屋。   夫妻俩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傅明礼回头瞪着傅三郎,“三郎,你妹妹说的是真的?”   “呵呵,那啥,我就是跟她们闹着玩儿的,闹着玩儿的,五叔五婶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们……”傅三郎一看情形,拔腿就往院子外跑。   傅剪秋抓着扁担还想追,楚氏一把抓住女儿,“别追了!你想闹的一村子人都知道吗?到时候昕玥的名声就全毁了!”   “娘!他欺人太甚了!昕玥她……”傅剪秋恨恨的瞪着傅三郎逃跑的背影,一把扔了扁担!   “真是个混不吝的,整天在家不干好事!”   傅明礼摇了摇头,叹息,“三哥三嫂不知道怎么教的孩子,五郎整天不着家,七郎天天在村里惹事,三郎更是跟邻村的混混混在了一起,一个个的……”   “相公,这事怎么办啊?”楚氏看了眼白昕玥住的房间,担心的问道。   傅明礼蹙眉道,“先不要声张,回头我找三哥说一下,让他好好管教一下三郎,昕玥这一段时间……留在家里不要出门了。秋儿,你去跟陈忠夫妇说一声,以后三郎来了,一定不能让他来后院……”   “爹!”傅剪秋不满的出声,“你怎么还敢让他来咱们家,万一再出现今天的事,我们都不在,昕玥怎么办?难道真让傅三郎欺负了昕玥,让昕玥嫁给他不成!”   “你这孩子,怎么不等你爹把话说话?”楚氏拉了拉女儿的手,对傅明礼摇了摇头,“还是不要让他来咱们家了,真万一出了什么事,咱们怎么对得起人家闺女的爹娘啊?!”   傅明礼叹了口气,“也罢,我这就去跟陈忠夫妇说一声,这段时间不让三郎进咱们院子就是了,你们去劝劝昕玥,别有啥想不开的……”   “嗯。”楚氏应了声,拉了女儿去了白昕玥的屋子。傅明礼转身朝前院走去。   傅三郎仓皇奔出了傅家,正好碰上从镇上回来的傅云杉,惊的一溜烟躲在傅家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看着傅云杉进了院子才探头探脑的跑回了家,狠灌了两大杯水,看的崔氏直皱眉,“哪里野去了?瞧你这样子……”   傅三郎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把白昕玥小嘴在手里的感觉,淫荡的笑了笑,崔氏一见觉得不对劲,一巴掌拍到了儿子头上,“做啥笑成这样?!”   “疼!啊,娘,你干啥打我!”傅三郎不满的皱眉,看着崔氏,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娘,你替儿子去说亲呗。”   “说亲?说啥亲?”崔氏满不在乎的应了句,下一刻从床上跳下来,抓着儿子的胳膊兴奋的问道,“说,你看上咱村里哪家丫头了?娘这就去给你说,还能省下一笔媒婆钱……”话声一顿,又摇了摇头,拍了儿子一巴掌,“你着啥急,再等等,娘保准给你找个官家小姐当媳妇,要模样有模样……”   “娘,我就要她!你去帮我跟五婶说,我娶她,明媒正娶!”傅三郎摇了摇头,抓着崔氏的胳膊道。   “你五婶?”崔氏一怔,随即哎呦一声抓了儿子的头就打,“你个作死的!剪秋可是你亲妹妹!你是想媳妇想魔怔了吧,看娘不打死你这个下作的……”   “哎呀,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傅三郎一把抓住崔氏的手,气呼呼道,“是寄养在五叔家的那个丫头,叫白昕玥的!”   “啥?那丫头……”崔氏一愣,拨浪鼓般的摇了摇头,“那不行,你没听你五婶说吗?那丫头死了养父母,连亲生爹娘都不知道是谁,身家光秃秃的,你怎么能娶她?”   “我不管!我就要娶她,娘你去不去说?你要不去,我就找媒婆去说……”傅三郎眯着豆粒眼,气哼哼的拽着。   崔氏皱了皱眉,想了想,白昕玥模样不错,屁股看上去也是圆的,应该是个好生养的……   最重要的,她既然是寄养在老五家的,到时候这媒婆钱和彩礼钱就都省了,摆几桌酒席这事就成了,怎么看都是划算的买卖!   崔氏为自己第一次这么聪明而高兴。   当下,一拍大腿,应下了,“行,娘去给你说!”   于是,当天下午拿了家里两包红糖就带着儿子乐颠颠儿的去了傅云杉家,陈忠得了主家的信坚决不放傅三郎进来,惹的崔氏大骂了一通,将傅云杉一家都引了出来,一家人一见傅三郎都没好脸色,崔氏不知道儿子调戏白昕玥的事,只以为老五一家给她甩脸子,正想破口大骂,被儿子扯了衣袖才想起正事,只好憋屈着忍了,开门见山道,“老五,我儿子看上了你家那丫头叫什么白昕玥的,你给她收拾收拾,过几天挑个好日子,摆两桌酒席,让她嫁了我们三郎吧……”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071 若爹求你?亲情   “他以为他傅思容是谁?看上谁谁就要嫁给他?”傅剪秋怒气上脸,指着傅三郎骂,“带着你那两包糖,滚!”显然是气极了!   “秋儿!”楚氏冷着脸上前将女儿拉回,朝崔氏淡道,“三嫂请回吧,我们不可能把昕玥嫁给三郎的!昕玥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而她……”她瞥了眼傅三郎,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也是怒火,“是绝不愿意嫁给三郎的!三嫂就死了这份心吧!”   “哎,傅剪秋、楚氏!你俩咋说话呢?俺儿子咋了?她一个伺候人的丫头,跟了俺儿子是她八辈子的福气,矫情个啥?”崔氏脸色一虎,跟楚氏母女杠上了。   楚氏看了傅三郎一眼,别过头跟崔氏视线相对,“三嫂,福气不福气的不论,昕玥是我家的客人,不是我家的丫头!我再说一遍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她不愿意嫁给三郎!”   “她都给俺摸了亲了还能嫁给谁……”傅三郎嘿嘿淫笑,话声在看到傅云杉冷厉的视线时戛然而止,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后退了一步躲在了崔氏身后,低声道,“娘啊,儿子就要她,你今天要是能说成了,儿子以后都听你的!”   “三郎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傅剪秋冷冷的看着矮着身子往崔氏身后猫的猥琐男,想到她刚才从白昕玥那亲耳听到的话,简直不敢置信,这猥琐男居然连个十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崔氏听到儿子的话很是激动,她是傅家最能生儿子的人,一口气生了仨,可偏偏哪个儿子都不听她的话,这会儿儿子既然说下这种话,她咋地都要试一试!   “说啥,那丫头都是俺儿子的人了,不嫁给俺儿子还能嫁给谁去……”崔氏撇嘴斜视傅云杉,又挑眉看了冷脸的楚氏一眼,大笑,“他婶子,俺可是没瞧上那丫头,瞧那胸小的,生完孩子指定没奶,一身的细皮嫩肉,一看就是不常干农活的,也就俺儿子喜欢这口……”   “他三伯娘!”楚氏开口喝道,“说话留点口德,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没得让你毁了名声!这事我们不会答应的,你们走吧!”   “哎,咋就不能答应了?”崔氏叉腰大着嗓门嚷,“她吃你家的住你家,那不都是咱傅家的,你们说让她嫁她敢不嫁?还是说你们一家人就是见不得俺儿子好?!你把她拉出来咱们说道说道,这恩她该不该报?”   简直不可理喻!   傅云杉无语的看着崔氏一脸无赖的模样,恨不得撬开她脑袋看看,那里面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想法?他们家救的人他们家养的什么时候跟傅家扯上关系了!   “三伯娘怕是弄错了!救昕玥姐的是我,给昕玥姐饭吃衣服穿地方住的是我们一家,就算昕玥姐要报恩,报的也是我们一家,跟你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崔氏一瞪眼,“咋没关系了?你爹不姓傅了?你们一家不姓傅了?姓傅那就是一家,你家救的那不就是咱们傅家救的,让她嫁给俺儿子就算是报恩……”   “三嫂!”傅明礼无奈的叹了口气,“三郎既然想娶亲,你和三哥应该给他正正经经找一家去,人家闺女不愿意嫁给三郎,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老五,你没良心啊!”崔氏一拍大腿,蹭蹭两步走到傅明礼面前,伸手就想抓傅明礼的衣服,傅云杉蹙眉上前将崔氏拦了,“三伯娘想说啥站好说,你一个当嫂子的跟我爹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崔氏果然不动了,揪出身上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一块破手帕擦着眼角压根不存在的泪,“想当初你分家的时候,俺们两口子可是一门心思的想帮你来着,你如今咋能过河拆桥?!你一句话就能让那丫头跟了俺儿子为啥就一定要拦着不让俺一家过好日子……”   过河拆桥?!   她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吗?再说,她什么时候一门心思想帮他们家来着?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傅云杉一家面面相觑,感觉跟不上这人的思维跳跃了!   “三伯娘,你是非要昕玥姐嫁给三郎哥还是只要昕玥姐亲口说不愿意嫁就罢手?”干脆一催定音吧,越说越不知道她扯什么了!   崔氏一怔,看了眼儿子,傅三郎忙朝她眨眼,崔氏不明白,傅云杉看明白了,嘴角扯开一抹笑,走到傅三郎身边,“三郎哥,你说呢?”   “我就要她!”   “她不愿意嫁给你呢?”   “她都被我摸过亲过了,不嫁给我嫁给谁!”傅三郎豁出去了,嘿嘿笑着凑近了傅云杉,“杉儿妹子,你要是帮你三郎哥搞定了她,以后爷奶大伯有啥对你家下啥手我都跑来告诉你,咋样?”   “哦?爷奶大伯要对我家下啥手?”傅云杉不咸不淡的撇了他一眼。   他嘿嘿笑了两声,“你先帮我搞定白昕玥,我就告诉你!”   “你先说,万一你说的不值钱,我干嘛费那心思?!”   “杉儿!”傅剪秋急了,上前拽了拽妹妹的衣服,“你怎么可以……”   傅三郎摆了摆手,冲傅剪秋嚷,“你知道啥……”   “三郎哥不说就算了!陈忠,送客!”傅云杉抓住傅剪秋的手,安抚的捏了捏,高声唤陈忠。   傅三郎忙压低了声音,做俯小状,“杉儿妹子,别啊,哥说,哥说还不成吗?我昨天在大郎哥屋里,听到他和二郎哥说等大伯回京城后一定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时候一定要派人来杀了你救回来的那个男人!咋样,这消息值不值?”   “不值!”傅云杉心底一阵翻腾,脸上却故作淡然,看了傅三郎一眼,“他若有本事杀得了司命,尽管来!”   “我可亲眼瞧见大伯缠着爷好多天了,这事指定有戏!以我爹和大伯现在的关系,别说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她想嫁……哥我还不一定乐意娶了……”   “那正好,陈忠,送客!”傅云杉高喝一声,陈忠立时从房间走了出来,一手一个也不见怎么使力气,两人都乖乖的被牵了出去,崔氏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傅三郎更是句句都是猥琐的下流话。   傅云杉眉头蹙着,淡淡说了句,“闭上他的嘴巴!”   下一刻,傅三郎母子都说不出话了,母子俩瞪大了惊恐的双眼,张着大嘴跌跌撞撞疯了一般往家跑!   “杉儿?”傅明礼皱了皱眉担忧道,“他们会不会跟你爷奶……”   “肯定会!”傅云杉叹了口气,“说不定一会儿爷奶就会上门,可是,不给他们点惩罚,让他们这么骂着回了傅家院子,昕玥姐的名声就毁了,以后还怎么出门怎么嫁人啊?!”   “爹知道,是爹欠考虑了,你说的对!”傅明礼唉了一声。   傅剪秋在一旁蹙眉建议,“不如爹娘收昕玥当个义女吧?这样就是咱们傅家的人了,爷奶再偏心也不能坏了规矩让爹的闺女嫁给三郎哥吧?”   “秋儿这主意不错!咱们赶紧回去跟昕玥说一声,这事宜早不宜迟,不解决了以后肯定没完没了的!”楚氏点头同意。   傅云杉也点了点头,傅明礼也笑了,“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   白昕玥一听忙跪下谢恩,“都是昕玥的错,惹的叔婶跟傅家闹不愉快了。”   “傻孩子,你来我们家一年,叔婶当你是亲闺女一样疼。三郎啥人我们还不知道吗?怎么舍得让你被他祸害了,以后你就是我和你叔的闺女,有啥事我们给你挡着!”   “谢谢五叔婶子!”白昕玥眼睛一红,眼泪就要往下落。心里明白他们一家完全可以将自己嫁给傅三郎,可他们却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甚至不惜跟傅家院子的人对上,只为保护她!心里的感激之情难于言表,只满心希望过了此事以后定好好孝顺服侍他们!   傅云杉笑嘻嘻的凑过去,“昕玥姐,要改口叫爹娘了。”   “是。”白昕玥红着眼磕头,“爹,娘!”   “哎,好孩子,快起来!”楚氏也红着眼将白昕玥扶起来,拍着她的手,“委屈你了。”   白昕玥摇头,“是昕玥连累了爹娘。”   “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傅明礼欣慰的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和爹娘说一声,断了三嫂的念头,免得她在外乱嚼舌头坏了昕玥的名声。”   “爹,我和你一起去。”白昕玥忙开口,“祸是我惹的,我去了爹也好说话。”   “不用,爹一个人能应付。你爷……不是不讲理的人。”傅明礼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傅云杉有些担心,楚氏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交给你爹吧,他说能应付就能应付。”   傅云杉与傅剪秋视线交接,目光中都有忧色。   “爹,让陈忠跟着你,事情解决了就让他把三伯娘和三郎哥的穴道解了。”   傅明礼应了一声,陈忠看了眼傅云杉低头跟上。   傅云杉的担心很有道理,傅明礼刚走到傅家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走进去就看到傅明忠抓着崔氏吼叫,“你好好的咋不能说话了?你说话……”   “好了,老三,你媳妇和三郎这是被人点了哑穴,不解穴你让他们咋说话?”傅明孝在一旁没好气道。   傅明忠扭头就朝傅老爷子急,“爹,老五太过分了!好好的干啥点我媳妇和三郎的穴?他这是有了钱就财大气粗专欺负自家人了,你可得给我们做主……”   “老五来了,让他自己说个清楚。”傅老爷子沉着脸面色复杂的看着傅明礼。   傅明礼垂头作揖,叫了声,“爹,大哥,二哥,三哥……”   “老五,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三哥吗?你干啥点了你嫂子和你侄子的哑穴?你……”傅明忠上前揪着傅明礼的前襟就吼开了,满脸都是怒色。   陈忠不等傅明礼吩咐,上前抓开了傅明忠的手,傅明忠一个踉跄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一会儿,才嗷嗷跳起来,“爹!他这是带了帮手来要打杀了儿子啊!爹,您可得为儿子做主啊……”   “老五!这是怎么回事?”傅老爷子叹了口气,眸子阴冷且复杂的盯着傅明礼。   傅明礼苦笑一声,以往从不敢直视傅老爷子这种眼神,今天这么盯着真是浑身都泛着冷,“爹,儿子今天来跟您说件事……”   “那个人是你带来的吧?让他先解了三郎和老三媳妇的穴道!”傅老爷子冷冷道。   傅明礼看了陈忠一眼,陈忠略一犹豫抬手在傅三郎和老三媳妇身上点了两下,崔氏立时嗷嗷叫嚷开,“傅明礼,你这个王八犊子,俺不就是想娶你家丫头当媳妇,你居然恩将仇报,你不得好死……”   “让你媳妇住口!”傅老爷子瞪了傅明忠一眼,傅明忠忙上前捂住崔氏的嘴,将她拖到一边。   傅三郎一看崔氏被拉走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也能说话了,眼珠转着就到了傅老爷子膝下,“爷,我看上五叔家那个白昕玥了,我要娶她,您跟五叔说说,让五叔把她嫁给我吧,我保准亏不了她!爷……”   傅老爷子阴冷的眸子掠过一抹暖意,似是很享受这种孙子绕膝的感觉,下一瞬抬头看傅明礼时,眸光又是一片冰冷,“老五……”   “爹,儿子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杉儿一年前救回一个姑娘名叫白昕玥,我和栖云已经收了她当义女,以后她就是咱们傅家的闺女了!”前后神情的变化,眸子里的冷暖,傅明礼不是瞎子不能装自己没看到,只是心里某个地方,被傅老爷子眼中的冰冷狠狠划了一道,汩汩往外渗血。   傅老爷子脸色一变,“你……不过是一个丫头!三郎好不容易想定性找个人好好过日子,你就这么不待见他能安生……”   “爹!昕玥不是丫头,她以后是我们傅家的女儿,也是你的孙女,怎么能嫁给三郎?!”傅明礼苦笑着接话,“再说,昕玥出身耕读之家,她爹娘若天上有知,儿子怎么对得起……”   “你就对得起你三哥和你侄子?”傅老爷子似是极其生气,脸色黑沉,眼神复杂,“若是爹求你呢?求你把那丫头嫁给咱们三郎……”   “爹!”傅明礼垂首,手在袖子里攥的紧紧的,强扯了个笑,“昕玥是儿子的女儿,不能嫁给三郎!”   “好!好!很好!”傅老爷子看着他,良久,吐出一句话,“果然是……喂不熟的狼!”   傅明礼心底排山倒海一样的难受,心中似是有千万把尖刀一刀一刀的刺着,抬头朝傅老爷子笑了笑,“如果儿子答应了这件事,爹会满意吗?”   傅老爷子一怔,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傅明礼已经自嘲的笑了笑,“不!不管儿子怎么做,爹……”他目光清淡的看了傅老爷子一眼,“您和娘都不会满意的!爹,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话落,转身而走。   陈忠跟在傅明礼身后,看着他出了厅,浑身立时杀气尽释,目光冷冽的盯着傅三郎和崔氏,低声冷冷道,“二位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嘴,陈某不介意让你们变成哑巴!”   傅三郎和崔氏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捂着自己的嘴巴狂摇头,陈忠斜了傅老爷子一眼,收了杀气出了门去追傅明礼!   “……”傅老爷子的脑中一片空白,精明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傅明礼的背影,越睁越大,目光中傅明礼的神色与记忆中某人重合,他骇然起身,傅明孝发觉他的异常,忙一把扶住了,叫道,“爹,爹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傅老爷子颤抖了手抓着儿子的胳膊,“老大,老五他……你看出来了吗?”   “爹,看出什么了?”傅明孝有些莫名。   傅老爷子摇了摇头,目光晦涩难懂,最后深深叹了口气朝傅三郎和崔氏喝道,“以后再不许提娶老五家那丫头的事,谁敢传出去一句,老子打断他/她的腿!听到没有!”   傅三郎和崔氏忙点头,傅明忠不满,唤了声,“爹!”   “我累了,老大,扶我回去休息。”   “是,爹。”傅明孝搭上手,扶着傅老爷子回了后院。   傅明忠气恼的跺了跺脚,心疼的看着媳妇和儿子,憋屈的瞪了外院一眼,“老五这混不吝的,竟然帮着外人!看我逮着机会不整整他!”   傅明礼出了院子,脚步越走越快,他生怕一停下,满腹的委屈痛苦不堪就会爆炸,将他炸的体无完肤!   三郎什么样的人,爹不知道吗?为什么要拿身份压自己同意?他怎么忍心让人家好好一个闺女嫁给他生受玷污?!难道人家姑娘就活该遭这份罪?   为什么从小到大,每次都这样?爹他从来不听他的解释,想当然的以为都是他的错!   傅明礼想不通,却看的清楚,爹眼中对傅三郎的喜爱之意和看向他的冷漠,那种冷漠似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傅明礼想起很久以前,娘朝自己撒泼,爹发怒时,女儿问过的一句话,“爷,我爹是你亲生的吗?”   一想到那句话,傅明礼就止不住的身子泛冷,似乎连骨子里都冒着寒气。   不!爹娘只是偏心,他肯定是爹娘的亲生儿子……   可爹今天为什么会说出跟娘一样的那句话,“果然是……喂不熟的狼!”   这种想法就如一颗种子在身体里发芽开始疯长,将他整个心神都拽了过去,傅明礼忍不住长吼一声,一拳砸在路边地上,手背立时泛红,隐隐有血丝渗出,可见使了很大的力气。   陈忠跟在后面,看到他的举动,想了想,说了句,“得不到的东西何必强求?珍惜眼前所拥有的才是最重要的!主家,你还有爱你的家人……”   傅明礼没有出声,跪在地上良久,起身望了眼傅家大院,转身朝新宅走去。   看不清是执念,看清了是痛苦……   陈忠说的对,求之不得的东西求来何用?他已经挣扎在这条路走的太远了,是时候回头了!   他还有家人等着,他也该为自己的家人努力了!   以后……   傅明礼又回头望了眼傅家大院,眸色疏离,神情痛楚嘴角带着苦笑。   就这样吧!   ------题外话------   抱歉,改了又改,总觉得没表达出傅爹的心里变化,让亲们久等了,么哒~   ☆、072 人命案子,开业   出了村子上了去镇上的大路,就能远远瞧见他家的新院子,傅明礼遥遥瞧见楚氏带着几个孩子在院门前翘首,心里一暖,脚步轻快了许多,一会儿就走到了门前,小八一看见傅明礼,就蹦跳着跑了过去,大叫着,“爹,爹!你看,师傅给我做了把竹剑,我一会儿耍剑给你看……”   “哎,咱们小八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一套剑法了,走,咱们回家!”傅明礼一把抱起儿子,朝楚氏温柔一笑,楚氏眸子的担心缓缓放下,也回了他一个笑容,夫妻俩默契的一起抬脚回家。   陈忠走到傅云杉身边,低语了几句,傅云杉抬头看了一眼傅明礼,眸子一暗,叹了口气,挥手让陈忠离开。   傅思宗和傅剪秋担心的望过来,傅云杉给二人一个‘放心,已经没事了’的眼神,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小八嘻嘻笑着趴在傅明礼的肩头朝傅云杉眨了眨眼,傅云杉挑了挑眉,暗暗比了个大拇指,小八得意的咧开了嘴笑。   白昕玥笑着看这一幕,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红了,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想落泪,傅剪秋搂着她的肩膀安慰,“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快别哭了……”   “秋儿姐……”白昕玥含泪笑着,“我没事,我只是好久没被家人这么宠着了,一时感动。”   “那以后有这么一大家人宠着,昕玥姐是不是天天都要感动的哭一场?”傅云杉凑到两人中间,嘻嘻笑着。   白昕玥看着这个将她从死人堆里救过来的女孩儿,心中说不出的感激。她失去爹娘,亲生父母不明,跟着傅云杉不过为一个安身立命之地,有衣穿有一口饭吃,能完成爹的遗愿,好好活着。   她潜意识的将自己当做他们家伺候人的丫头,专心干着伺候人的活,可楚氏和傅明礼从未当她是下人,傅云杉兄妹有的从来都没少过她的,每天吃饭都不忘给她夹菜,干活时总会抢了她的活怕她累着让她歇着,甚至从过了年开始,楚氏每个月都会给她几百文钱当零花,让她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是亲爹娘也不过如此了!   想着想着眼中的泪突然就落了下来,傅剪秋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泪,还不忘瞪自家妹妹一眼,“昕玥别哭,咱们以后都不搭理这个爱取笑人的坏丫头了!”   “哎呀,两位姐姐别生气嘛,小妹这厢给二位姐姐陪不是了。”傅云杉拽着自己的嘴巴咧出个标准八颗牙微笑,正正经经的蹲身福礼,惹的傅剪秋笑骂,“又耍贫!”   “谢谢二姑娘!”白昕玥破涕而笑,朝傅云杉福礼。   傅云杉忙上前扶了,笑着道,“以后你才是这个家的二姑娘,我……”傅云杉挑了挑眉,“是三姑娘啦!二姐!”   “二姐!”小八洋溢着一脸的喜悦,朝白昕玥大声叫道。   白昕玥笑着应了,“哎。”   傅明礼与楚氏视线交接,看了身后的女儿们一眼,都露出欣慰的笑。   傅明礼抱着儿子,大手一挥,“姑娘们,跟爹娘回家了!”   三个女孩相视而笑,挽着手大声应道,“是,爹。”   砂锅铺子很快就装修好了,楼上的雅间傅云杉没有动,只是将里面的布置稍微做了调整,以梅兰竹菊三剑客等花为名重新为雅间取名布景,倒是极其清幽宁怡,用来招待镇上有钱人家或当官人家的夫人和小姐来用餐再合适不过了。   楼下大堂通体透亮,四面开窗,堂内的饭桌皆用圆桌圆凳替换了镇上常规的方桌长凳,可以容纳更多的客人同时用餐,桌上铺了暗红色的桌布,是傅云杉找了镇上衣饰店特意量身定做的,大厅四周的窗户都挂了素白的纱幔,用金色的钩子挂着,周围墙壁上挂着画好的几款招牌砂锅料理!是傅云杉特意调了颜色让傅明礼和傅思宗画出来的,下面分别注明了砂锅料理的名字、用料和砂锅本身的营养价值!   一家人担心写出配料,别人会学了就不来吃了,傅云杉嘿嘿笑了笑,拍着胸脯说他们自己做不出来的,因为最关键的东西她没写上去啊。   不过……   看着桌布和窗帘的颜色傅云杉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也准备用素白的布料做桌布的,可挡不住一家人的反对,说白颜色容易脏不好洗,一部分人推荐黑色,一部分人推荐红色,还有人说干脆什么也不铺最好!   傅云杉好不容易才争取到暗红色,颜色内敛虽不符合她的预设,却也只能将就了!   砂锅铺的生意,傅云杉定位在中下等百姓,一碗大骨汤的烩面只要三十文,能买普通的两碗缸稠的面条,但贵在汤是精心熬制的骨汤,还会额外奉送一道特制的小菜酸辣白菜丝,这白菜丝说白了就是现代的韩国泡菜辣白菜,她前世在没有进苏家之前工作五花八门,曾在韩国泡菜工厂兼职夜班,对于辣白菜的腌制过程十分熟悉,她临时起意央了楚氏切了颗大白菜做试验,一次成功,一家人对这种酸辣中带着微微甜味的白菜赞不绝口,傅云杉当下就决定将这种菜当作开业当天的赠品来促进消费。   住在外院的四个男孩儿已经搬到了镇上住进了砂锅铺后面的房子里,负责每天砂锅铺的开门关门营业。   五月六日,楚氏砂锅店铺正式开业,前一日晚上,一家人除了楚氏、傅剪秋和小紫菀没有过来,其他人都住到了店铺后面的屋子里,王婶接了砂锅铺后厨的掌勺,忙活的不亦乐乎,王凌两兄弟则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小八腰上的竹剑,一脸羡慕围着小八转!   待从小八那得知是他的司命师傅做的后,都奔着去缠司命,司命却理也不理他们,俩人委屈的小模样让傅云杉忍俊不禁,司命挑眉看了她一眼,王凌聪明的跑过去抱起了傅云杉的大腿,嚷着求着也要拜司命当师傅,学剑法。   傅云杉被缠的没有办法,只好讪讪的去搭冷面男人的腔,司命淡淡的撇了她一眼,眉头拧的能夹死一只蚊子,又看了怀着希冀目光盯着他的两个男孩一眼,鼻子里发出似有若无的一个哼声,算是答应了,傅云杉忙陪笑夸了一番司命大侠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人一枚,才让冷面男眉头松了。   自从搬了家,司命总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的身边,不想他时他不在,只要她想起他,一抬头一回眸,总会在不远的某个地方看到他,那种感觉很让她惊悚!   司命似乎很喜欢看她每次发现自己时那种毛骨悚然的表情,有一次还故意出现在她房间的屋梁上,吓的正穿肚兜的傅云杉差点没把肚兜给撕了,抓了被子裹住身子就朝司命吼,“司命,你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还不快出去!”   “要胸没胸……”司命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视线滑过她胸前,摇了摇头,从房梁上下来,拍了拍因睡了一晚上而皱巴巴的衣服,施施然开门走了。   傅云杉:“……”   谁能告诉她,她的小馒头是不是被那古代冷面男鄙视了?!是吧?不是?一定是,她都看见司命那不屑的眼神了!   那个傲娇的闷骚男!   第二日,砂锅铺开业。   傅云杉在店铺外张贴了大红纸,上面用黑字写着:全店所有砂锅半价,且免费奉送一碟小菜,吃五锅送一锅!下面还详细介绍了各种砂锅,许多围观看热闹的人越看越欢喜。   做工用料明显精致又繁琐且半价只比普通的面食贵了几文钱还能得一碟免费小菜,很明显是占便宜的事儿,很多人不等吉时放炮就进了店看着墙上的图点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在等吃的过程中天南地北的侃着。   许长清一早得了消息,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就赶到了店铺,送上了开业礼,看到店内火爆的场面,激动的转了一圈,在没有看到傅剪秋时,眸子里明显蓄满了失落。   傅云杉偷笑,看够了他郁郁寡欢的表情,才上前告诉他,“我娘说姐姐年纪大了不方面出来抛头露面,所以以后都只能呆在家里绣花学规矩。”   “啊?”许长清大愣,“那我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大姑娘了?”   傅云杉摇了摇头,这种事她爱莫难住!   只是,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忍心又点拨了句,“你那天在我家醉酒说的话被我娘听到了。”   许长清惊的脸色都白了,连跟傅云杉告别的话都没说跳上马车就跑了,看到他马车行驶的方向是双河铺时,傅云杉嘿嘿奸笑了两声,与许长清相处这么久,他的为人处事自己还是很喜欢的,更难得的是他真心喜欢姐姐,能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不容易,她希望自己的姐姐幸福。   不过,他家里那个名叫表妹的‘定时炸弹’……   傅云杉蹙了蹙眉,神色蓦然一冷,他与姐姐若真成了,那女的绝对不能留在许家!   “哈哈,姐夫,恭喜新铺开业!”门外传来熟悉的男声,傅云杉抬头正好迎上王笙的目光,王笙一脸志得意满,明显是兴奋过头的症状,傅云杉可不觉得她家开店能惹他那么高兴!难道是……   傅明礼笑着接了王笙递过来的一坛酒,将他引入大堂,傅云杉想到生病的楚二姨,眼珠转了转接了一旁伙计的托盘过去给王笙倒了杯茶,“姨夫请喝茶!”   “是杉儿啊?第一天开业生意就这么好,你爹真是个有本事的人!”王笙笑的一脸慈爱,眸子里还带着笑意伸了手想摸傅云杉头上的包子,傅云杉不动声色的侧身做倒水状,避开了他的手,他笑着不以为杵。   傅云杉观察了他一会儿,才又笑着道,“看姨夫这么开心,是不是我二姨的病好了?”   “额……”王笙的面部表情瞬间一僵,扯了扯嘴角摇头叹息,“还没有,大夫说她需要多休息才能好的快!最近睡的都特别沉……”   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之色,又叹了口气,“幸好有娘帮忙照顾着,哎……”   傅云杉瞧的清楚,一时不明白王笙这一连串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等等,睡?!   什么病能让二姨一直睡?会让一直看不上二姨的婆婆亲自照顾?   她记得过年时见到的二姨身体健康的很,一点生病的症状也没有啊?!   还有上次,他们兄妹去探望二姨被王笙的娘以二姨在休息打发了,娘亲自去见到的也是二姨昏睡的场面,王笙也说见到二姨一直在睡,她还记得娘曾说过二姨是坚决不同意王笙纳妾的,以二姨的脾气,如果王笙纳妾,除非她死!   除非她死?!   难道是二姨不同意王笙纳妾,王笙和他娘暗地里朝二姨下手了?!   天啊!   傅云杉被自己脑子里疯长的念头吓白了脸,手中的茶壶啪一声摔碎在地上,热茶一下子泼到脚上,她却连疼都顾不上了,掂起裙子就想朝傅明礼跑过去,刚跑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扯着嗓子叫了声,“哥!”   声音中的焦灼尖锐让大堂内众人的目光同时聚集过来,傅思宗瞧见妹妹蜡白的脸和脚下的碎茶壶,以为妹妹被开水烫到了,忙跑了过来,蹲下身就要去看妹妹的伤,却被傅云杉一把扯住衣袖,“哥,我们快去看看二姨,我心里很不安,我怕二姨她……”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二姨那张与楚氏相似的脸和眸子里同样的温暖,让傅云杉忍不住想快点毁掉心里的不安,确认她真的只是生病……   “杉儿!”王笙见傅云杉顷刻间表情大变吓了一跳,忙笑着试图安抚,“你二姨从过年回了娘家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大夫也说了不是什么大病,静养多休息就好……”   从过了年后就是这样了?现在已经是五月了!五个月了……   天呐!二姨……   “你是不是纳了一房妾室?!”傅云杉转头冷冷看着王笙,打断他的话。   王笙一怔,表情有些不自然,尴尬道,“是,我与你二姨五年都没有孩子,娘做主替我娶了妾室。你二姨也知道的,将来生了孩子会寄养在她的名下,那孩子就是我和你二姨的孩子!”   “王笙,我二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一家的!”傅云杉深吸一口气,恨不得一巴掌打掉他脸上那虚假的深情厚谊!   傅思宗这时也听明白了,二姨的事他知道的不比傅云杉少,再联想到妹妹刚才的话和二姨的脾性,脸色也难看起来,“杉儿,叫上爹,咱们一起去。”   “我去喊上司命!”司命会武又懂医毒,到时真有什么事也是个助手!   傅云杉掂起裙摆直冲向后院,傅思宗看了一眼王笙,转身朝店门口招呼人的傅明礼走去,在傅明礼耳边低语了两句,傅明礼脸色大变!   王笙方才惊觉事情闹大了,忙跑过去拦住傅明礼,“姐夫,栖月真的没有什么病!”   “姨夫刚才也说二姨一直在睡觉,是什么病要从过了年睡到现在?一睡睡上五个月的!”傅思宗语声冷淡,王笙讪讪的松了手,脸色变的极差!   傅云杉到后面跟王婶招呼了一声,叫了司命到前面跟傅明礼二人汇合,王笙见状,脸色突然变成灰白色,身子抖索着竟然转身跑了。   这个混蛋!   “爹,哥,司命,我们追!”傅云杉双手揪起身上的裙装,朝王笙的方向追了过去。   王笙跑的都是近道,穿街过巷,走的都是狭窄的道,不知道穿第几条小巷的时候,傅云杉好像看到了傅大郎傅思德的身影,几个人围着一个人,隐隐有哭声从人堆里传出来,傅大郎站在最边缘,看到傅云杉时还瞪了她一眼!可看到傅云杉身后紧跟着的司命时,身子明显往人堆里缩了缩,傅云杉哪有心情搭理他,回了他一个冷眼就回头继续追王笙去了。   王笙跑的极快,若不是后来司命拎着她跑了几步,她差点追丢!   直到王家巷子口,傅云杉捂着嘭嘭跳着恨不得蹦出胸口的心,不得不叹一句,她这具身体的素质实在是太差了,等忙完这段,她一定找司命好好求教一番如何强身健体!   “王笙!”   傅云杉喝叫一声,王笙惊慌的回头,看到傅云杉,身子一闪进了门,一把关住了门!   “你们想干什么?”   傅云杉皱眉,“这句话该我们问你!你和你娘想干什么?你们把我二姨怎么了?你快开门!”   “我不开!娘要我娶妾生孩子,栖月不愿意,她不愿意……可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我只是想让栖月睡一觉,等孩子生了我就把那妾休了,孩子就是我和栖月的……”王笙隔着门大声道,“五个月了再等五个月、再等五个月孩子就生了,很快我和栖月就有孩子了……”   “你疯了!”傅云杉拍门大骂,“你会害死二姨的!王笙,你快开门!”   “王笙,你开门,咱们有话好好说……”傅明礼和傅思宗也追了过来,看到傅云杉和陈忠媳妇被困在门外,也喘着气拍门喊话。   “栖月只是在睡觉,她不会有事的,我怎么会害她呢?我那么爱她……可是她不同意纳妾,我只好给她下了药……”王笙在门后解释道,“姐夫,杉儿,你们相信我……”   “把门给我撞开!”傅云杉额头青筋直跳,再不想搭理这个疯了的男人,对身边的司命冷声道。   司命点了点头,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傅云杉没来过二姨婆家,不认得路,只好随手抓了个丫环,逼着她带路去了二姨的住所。   楚二姨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头长发在枕上铺散,长长的睫毛安静的沉睡着,脸色白皙透明,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甲泛着晶莹的光,仿佛能看见血丝在流动,整个人透明的似就要飞升而去的仙子!   “二姨!二姨!”傅云杉忙扑了过去,抓起她的手拍着她的脸,楚栖月毫无反应!   傅思宗和傅明礼也跟了过来,一看到楚二姨的脸色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傅明礼转身抓起王笙的衣领,怒喝,“王笙,你把二妹怎么了?!”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儿子!”王笙的娘被一个丫环扶着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看到屋内的情况,上前就要掰开傅明礼抓着王笙的手。   傅明礼忙松开手,瞪了王笙一眼,看向王笙的娘,“我是栖云的相公,栖月的姐夫!老夫人,我二妹这是怎么了?过年时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王笙的娘脸色一变,手抖了抖身子往后退了退,“她生病了,在休息,大夫说要多睡觉……”   “姐夫,我求你了,栖月真的只是在睡觉!”王笙噗通一声跪在傅明礼身前,举手发誓,“我保证等那女人一生完孩子就休了她,我保证我身边永远都只有栖月一个,我真的很爱她……”   “王笙,你看看我二姨!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你就是这么爱她的!”傅云杉转身怒视王笙,咬牙恨声道。   王笙抬头看了楚栖月一眼,眸子里带了笑意,“她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你这个疯子!你真是疯了!”傅云杉摇头,看着司命担忧道,“司命,快过来看看我二姨!是不是中什么毒了……”   司命看着她眼中的焦急担心,挑了挑眉走了过去,看了楚二姨的脸一眼,又抬手拨开她的左右眼皮,正想说什么,王笙就冲了上去,傅思宗忙拦住了,王笙大叫,“你是谁?你是哪冒出来的野男人,离我家栖月远一点……”   “姨夫!”傅思宗忍无可忍,一把将王笙推开,“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司命在看二姨还有没有救?你真想让二姨死了才满意吗?”   王笙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王笙的娘忙扑过去扶起儿子,“我就知道娶了她家里不能安生,你偏要娶,进门这么多年连个蛋都不下,娶个妾生孩子也不让,现在还要咱娘俩看人脸色,这日子没法过了……”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感谢亲8876591、小小开心送的一张月票,亲昕玥格格送的五朵花花,亲们的支持就是小栖码字的动力,偶继续去奋斗了,么哒~   ☆、073 以爱为名,二姨   “够了!”傅云杉一声冷喝,“你们要死要活,我不管!但是……如果我二姨真有个什么,王笙,我们一家绝对不会放过你……”傅云杉冷冷看了眼满脸慌色的王笙娘,“和你娘!”   床边,司命又拿了楚栖月透明的指甲仔细看了,才对傅云杉道,“她服用了过量的曼陀罗花粉,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王笙一喜,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司命淡淡瞥了他一眼,接着道,“不过,再多用三日的量,就永远只能这么躺下去成活死人了!”   傅云杉一把抓住司命的胳膊,“司命,你有办法救我二姨的对不对?”   “不、不可能!那人明明告诉按他说的量用绝对不会伤及性命的……”王笙双眸蓦然瞪大,朝司命喊了一声。   傅云杉气极怒笑,“当然不会伤及性命!你没听见吗?再多用三日,我二姨就永远只能这么躺着做一辈子的活死人!王笙,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二姨?爱到恨不得她变成一个活死人躺在这张床上容颜消枯,直到死都睁不开她的眼睛?!”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你弄错了!一定是……”王笙惨白着脸拼命摇头,趴在地上往床边爬!   傅明礼站在一旁不忍再看,“王笙,你和二妹都还年轻,为什么不能再等两年……”   “七年无所出会被休的……”王笙喃喃抬头看着床上白皙的容颜,“栖月说再等两年,如果她还生不了孩子,就跟我和离,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王笙歇斯底里,眸子里痛苦绝望,“我那么爱她,她怎么能离开我?!”   “我只是想要个孩子让娘安心,栖月不想看见我纳妾我就不让她看见……她睡着了就不知道了……”王笙低语,脸上的表情慢慢柔和,“他看不见就不会不高兴了,你瞧她现在睡的多开心……”   “你疯了!”傅云杉看着他几近癫狂的模样,却兴不起一丝一毫的同情,这种以爱为名做出禽兽不如之事的男人说他是人渣都玷污了人这个字!   傅思宗伸手将妹妹从王笙面前拉开,“杉儿小心!”   “哥,你背上二姨,我们走!”傅云杉抬脚将王笙踹到一边,王笙的娘惨叫一声扑过去抱住儿子,朝屋子外吼,“来人,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   “不用你们赶,我们这就走!”傅思宗一脸怒容瞪着冲进来的丫环婆子,“滚开!”   丫环婆子面面相觑,看了眼地上的王笙母子,个个胆怯的推攘着退出了房间。   傅云杉扶着楚二姨放到傅思宗的背上,又在上面盖了床薄被挡住二姨白皙透明的脸,站起身朝傅明礼点了点头,“爹,咱们走!”   “姐夫!”王笙眼见傅思宗要把楚栖月背走,膝行几步抱住傅明礼的双腿,痛苦出声,“姐夫,求你,不要把栖月带走!我不能没有……”   “王笙!你还想干什么?二妹已经这样了,能不能救活还难说!我今天一定要把她带走!有什么话,等二妹醒过来再说吧!”傅明礼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弯腰掰开他的手,朝儿子女儿看了一眼,深叹一口气,“六郎,杉儿,咱们走!”   “姐夫……”王笙绝望的伸着手还想去抓傅明礼的长袍,王笙娘一把将儿子拽了回来,瞪着往外走的傅云杉等人,“笙儿,让他们走!娘早说过不让你娶那个丧门星,你偏不听!如今去了更好,你明天就写休书,将楚氏休了,抬田家那姑娘做正室,她肚子里可怀着你的骨肉……”   “娘!我不要什么骨肉,不要什么孩子,我只要栖月!我只要栖月……”王笙吼叫着从他娘怀里往后退,胳膊碰到凳子不管,腰撞上脚踏几不顾,好不容易借着房间中央的圆桌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就往门外冲。   “这是咋了?相公,你怎么了……”一个粗憨的女声从室外响起,随即是女子的惊叫,“相公,你想干啥,娘,救命啊……”   王笙娘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门外,就看到儿子正双眼通红的看着田家小姐的肚子笑,“孩子!没了孩子栖月就不会生气了……”   “快拦住他!”王笙娘冲着田氏身边的婆子吼,那婆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上前按住王笙,几个婆子忙在旁边搭手,将王笙彻底禁锢住,让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王笙嘶吼着。   王笙娘心疼的抱着儿子的头,“笙儿啊,娘的儿,你可不能犯糊涂啊,田氏肚子里可怀着你的骨肉,那是咱们王家的后啊!你要让你爹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吗?你快清醒清醒,写封休书休了那不能生孩子的楚氏……”   “栖月……栖月……”王笙死命挣扎着,如困兽之斗,却无法动作。   傅云杉走到院子门口停下脚步,对王笙和王笙娘冷冷道,“不用你们写休书,我今儿就替我二姨做主休了王笙!你们……等着以谋害之罪被告上公堂吧!”   王笙娘一愣,忘记了要说的话,眼睁睁看着傅云杉几人出了王家。   从后门进了楚记砂锅铺的院子,傅云杉快速将她和白昕玥住的房间收拾出来给楚二姨住,又拉了司命求百毒丹。   司命看着她焦急担心的眸子,拧了拧眉,道,“毒素入体太久,生命迹象虚弱,百毒丹药性太大,吃下去就会要了她的命!”   “那怎么救?”傅云杉抓着司命的衣袖,攥的紧紧的,“司命,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   “有。”司命睨了她一眼,“曼陀罗花毒已经渗入她的血液,除了百毒丹就只有用内力慢慢将毒血汇聚放出,这样花的时间较长……”   “那需要多久?”傅思宗和傅明礼亦是一脸担心。   司命看了床上的楚二姨一眼,垂眸想了一瞬,“一个月!”   “有救就好!”父女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傅云杉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又问了句,“要过一个月我二姨才能清醒?”   “是。”司命点头。   傅云杉垂首表示了然,“爹,你找人给我娘稍个信儿,让她过来的时候带上陈忠媳妇来照顾二姨,这一个月是关键,千万马虎不得!”   “好,我这就去找你王叔。”傅明礼叹息一声,出了门。   傅思宗看了床上的楚栖月一眼,又拍了拍妹妹的肩,“你在这里照顾二姨,我去前面帮忙。”   楚氏得了傅明礼的信儿,带着几个孩子和陈忠媳妇赶到楚记的时候,司命正在帮楚二姨逼毒,妹妹那一脸透明的脸色让楚氏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流着眼泪咬牙,“王笙!他就是这么对栖月的……”   傅云杉将楚氏扶坐在一旁,将她在王笙娘面前说的休王笙的话又讲了一遍,楚氏有些发怔,好半响才苦笑着看了床上的妹妹一眼,“休了也罢!这样的女婿我们楚家要不起!只是……上公堂还需要娘家人出面,我明日就去石佛堂把这事跟爹娘说了!”   “王八犊子,平时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居然敢下这样的毒手!早休早干净!可怜了我们栖月,好好一个人要遭这份罪……”王婶安抚着楚氏,脸上是对王笙的愤恨和对楚栖月的担心。   门外有小厮叩门。   “三姑娘,有个男人跪在咱们大堂外,说要见老爷和夫人,不见他不走!”   “啥?这混不吝的,居然闹到我们店里,他这是想干啥?!”王婶从凳子上跳起,脸色难看。   傅云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谁说王笙老实?他聪明着呢!   他一个做生意的人会不知道在新开张的铺子里闹事会给主家带来多大的流言和损失?   说他为爱沉沦顾不得其他?   哈,一个为了得到心爱女人甘心任人使唤三年,为了得到家里老人点头跪着求亲使用苦肉计,为了孩子对心爱的人下的去手的男人会老实?骗鬼去吧!   傅云杉起身,拦住了想往外走的王婶和楚氏,“娘,王婶,你们在这里看着二姨,我带陈忠媳妇过去。”   “杉儿,娘跟你一起……”楚氏担心王笙盛怒之下会对女儿不利。   看出楚氏的担心,傅云杉笑了笑,安抚,“娘,有陈忠媳妇跟着我,我吃不了亏,再说,这店是咱家的,大不了……”她眸色一冷,嘴角的笑立时多了几分冷冽,“咱们关门!”   走出房间,傅云杉低声跟陈忠媳妇说了句,陈忠媳妇点了点头,转身从小门出了楚记,直奔王笙家。   因为地势优越,人流量大,再加上傅云杉策划的一系列优惠活动,此刻的楚记砂锅店已是人声鼎沸,桌桌客满,一些闻风而来尝鲜的人更是挤在了大堂柜台求小厮帮他们找位置,几个伙计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王笙就那么直直的跪在大堂正中间,脸色哀戚,身形摇晃不稳,看上去极其可怜。   一些吃饭的客人看着他窃窃私语,不时指指点点,还有好奇者上前问是怎么回事。   王笙眸中含泪,只摇头做不语,更是引的客人对主家开始不满,几个大老粗看不下去吵着伙计喊他们东家老爷夫人出来把人家媳妇还给人家!   傅云杉带着陈忠媳妇出现的时候正看到一个男人拉着伙计的衣领冲他吼,“你给老子放什么狗屁?人家夫妻的事你们东家跟着搀和啥……”   “住手!”傅云杉稚嫩的嗓音在大堂响起,那男人一看出来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不满的皱起了眉。   傅云杉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王笙面前,冷笑,“王笙,好手段!”   “杉儿,我知道错了,你帮我求求你爹娘,让栖月跟我回家……”王笙见引出了傅云杉,脸上一喜,忙伏小做勤恳认错状。   周围的吃客也都随声附和,“是啊,小姑娘。人家都认错了,你爹娘拦着人家夫妻不让重逢说不过去啊,还是赶紧放人家一家团聚吧……”   傅云杉眉眼清冷,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笙,“王笙,你以为让这些人帮着你说话就能带走二姨?你可真是一个自私自利只管自己从不顾及他人的人渣!哦,不,人渣还是人,你对二姨做的事已经不是人能做的了,那是畜生!”   她嗓音清亮,虽稚嫩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一时间,大堂都被女孩说出的话震住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拍着桌子指责,“那小丫头说是人话吗?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爹娘是咋教你……”   “你想利用这些人达到你的目的,也得看看这店是谁家的?!”傅云杉嗤笑一声,眸子里的蔑视和周身的肃杀之气让王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   傅思宗这时也走到了傅云杉的身边,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笙听着周围一片声讨自己爹娘和妹妹的声音,脸色十分难看!   “各位静一静!听我们兄妹说两句……”   “谁要听你们说,快放了人家媳妇才是……”   “是啊,这坏人姻缘的事咋能做……”   “以后再也不来这家吃饭了,都是啥人啊……”   “……”   傅思宗的脸彻底黑了,傅云杉看了哥哥一眼,又瞄了店外一眼,笑着凑近了,“王笙,你瞧,大家伙都向着你呢!说我们一家是拆人姻缘的坏人!不知道,大家伙知道真相后又会怎么对你……”   王笙的瞳孔明显一缩。   “儿啊!笙儿啊!”店外,王笙娘挤开人群冲了进来,一看到跪在大堂中间的王笙和站在王笙面前的傅云杉兄妹,脸都绿了,三步并两步跑过来一把拽起儿子,“你跪他们做什么?”   见王笙不动,王笙娘起身冲傅云杉兄妹嚷道,“楚栖月那个小贱人嫁到我们王家五年连个蛋都没生,我替我儿子娶个妾生儿子有什么不对?她就要死要活的!我告诉你们,她死了是她自己活该跟我们王笙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傅云杉淡笑,目光冷厉,“所以,你们母子就合伙喂我二姨吃曼陀罗花粉,想要她做一辈子的活死人……”   “不!等生了孩子我就给栖月吃解药……”王笙辩解。   “王笙,我记得你说过我二姨曾答应过你若七年还无所出就自请下堂,让你另娶妻生子!”傅云杉淡淡接了句。   王笙摇头,“不,我要的只有栖月,我谁都不要……”   大堂一片静寂。   “相公,相公……”田氏被丫头扶着也挤了进来,那明显凸起的肚子让众人看的心惊。   “龟孙子的!你还是不是男人?自家婆娘都下的去手?!”还提溜着伙计的粗狂男子一把松开了伙计,大踏步走到中间踹了王笙一脚,“小妾都娶了,人都上完孩子也有了,还在这里装啥夫妻情深,真他娘的让爷恶心!”   又是一脚!   王笙被踹的身子跌倒在地上,王笙娘扑过去护在儿子身上,张牙舞爪的冲男子吼,“你凭什么打我儿子?我就说楚栖月那贱人仗着模样好不安生……”   “啊呸!”粗狂男张口吐了王笙娘一身口水,转身对傅云杉兄妹道,“小姑娘,俺刚才错了,这种男人就不值得人同情,休的好!”   “好!”静寂的大堂突然有人吼了声,接着一连串的叫好声响起。   “哎,这不是王家杂货铺的东家吗?听说他一直很爱他媳妇的,怎么……”   “爱?为了个儿子就朝媳妇下毒手,啧啧……”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以后还是离他们家远点吧……”   “太可怕了……”   傅云杉站在中间,看着王笙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尽,才笑着道,“王笙,有句话送给你。”   王笙抬头,目光惶然。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王笙的脸色彻底灰白!   傅云杉招了招手,几个伙计见状忙跑过来拖着将王笙母子几人赶出了楚记。   看着他们离开,傅云杉才重新扬起笑容,站在大堂中间对店内的客人大声道,“楚记新店开张,今日在本店花费超过一两的客人额外奉送一锅烩面。”   “好……”   众人笑着鼓掌,店铺的气氛一时又高涨起来。   没有等第二日,当天下午,楚外公和外婆玉氏就从石佛堂赶了过来,一瞧见自家女儿没有人气的模样,玉氏心疼的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楚外公强忍着泪水让傅明礼找了纸笔,亲自写了和离书和状纸,将王家母子一并告上公堂!   王笙娘吵嚷着是媳妇不让儿子纳妾生儿子,他们只是放了点让她睡着的药,没有要她性命!   王笙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县太爷命衙里仵作的媳妇去瞧楚栖月的病状,仵作媳妇直叹气,“不过是不能生孩子,和离了再找能生的就是,犯得着这么害人性命吗?”   “谁害她性命了?她就是在睡觉,一点事都没有!”王笙娘死不承认。   傅云杉取了楚二姨的血给县太爷,县太爷找人查了证实楚二姨是服食了太多曼陀罗花粉造成的,极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后,当下结案,令楚栖月和王笙和离,以后婚嫁各不相干!王笙母子下毒害人,王笙打五十大板,王笙娘打三十大板!   王笙怔怔的,被人按倒打板子也不吭声,直到板子打完,人爬到楚外公脚下,“岳父,王笙知道错了,求您不要和离……”   “笙儿!”王笙娘上了年纪,三十板子下来人已经奄奄一息,听到儿子祈求的话,恨铁不成钢,“你要让你爹……死都不瞑目吗!那个贱人让咱们母子离心早就该休!你不许求!她要是回王家,娘一头撞死在你眼前……”   “你放心,你儿子就是跪死在我们面前,我也不会再让我女儿回王家!”玉氏看了王笙娘一眼,冷冷道!   王笙扑在地上,一脸绝望。   “咚咚咚!”   师爷愣了愣,“老爷,又有人击鼓告状。”   “宣!”   一块床板被抬了进来,床板两侧扶着夫妻俩,哭的撕心裂肺,“傅思德逼死我女儿!大老爷要为草民的女儿做主啊!”   ------题外话------   感谢亲adw123369送的八张月票,么么哒~   感谢亲li9065和jenhui送的一张月票,么么哒~   ☆、074 兄弟算计,收益   傅云杉一家齐齐看过去。   那夫妻俩一身白衣,神色枯槁,双眼不停的流着泪,跪倒在大堂上哀嚎不已。   “傅思德?何许人?”县太爷询问的看了眼一旁的师爷。   师爷凑近低声道,“大人,何思德是杨庄傅家庄园的管事傅明孝的大儿子也是傅秀才……傅明礼的侄子。”   “哦,就是上次害我小舅子的那家人!”县太爷眉头一拧,瞥了底下的夫妇和盖着白布的尸首一眼,挥手,“来啊,去把那傅思德捉拿归案!”   “是。”几个衙役应声而去。   师爷瞧见大堂多出的其他人,看了县太爷一眼,朝傅云杉一家人摆了摆手,“没你们什么事了,还不退下!”   楚氏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被傅云杉一个眼神拦了。   一家人退出大堂。   出了县衙,楚氏站住,神色有些踌躇,“杉儿,咱们就这样离开……你爹知道的话……”   因为傅明礼与县太爷有过节,所以这次上公堂傅云杉兄妹让他留在了楚记,免得县太爷看到他心生罅隙,将简单的事情弄复杂。   “娘,大郎哥犯的是人命官司,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傅云杉挽着楚氏的胳膊,脸色阴郁,“难道让爹再替他们顶一次罪?”   “那哪能!”楚氏一惊,脸色瞬间变了,她可没有忘记傅明礼替傅明孝顶罪丢功名险些连命都丢掉的事,“你爹现在没了功名傍身,再说,大郎这可是人命案子……”   “所以说……”傅云杉看了县衙一眼,淡道,“咱们就当做不知道这事!”   “娘,这事听妹妹的,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傅思宗在旁边帮腔,“左右咱们分了家,好事咱们不赶趟,坏事咱们也不去沾,安安稳稳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傅剪秋点头,“嗯,娘,哥和妹妹说的都对。”   楚氏怔了怔,笑了,“娘也知道是这理。”随即叹了口气,“娘只是怕你爹知道了担心。”   楚外公和外婆玉氏视线交接,玉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孩子们说的好,既然分了家,以后老宅的事,你们少搀和!”   “娘……”   玉氏拦住女儿的话,担忧的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和女婿都是孝顺懂事的孩子,可孝顺懂事是一回事,被人算计利用是另外一回事!女婿是命大遇见了贵人,真要是因为替傅老大顶罪去了,他们家能念你们家一个好字?!”   “栖云啊,以后做事多为孩子们想一想,老人要孝顺,孩子也要顾!”楚外公看了女儿一眼,严肃的点了点头,“回去告诉明礼,就说这话是我说的,让他以后好好记着!”   “是,爹。”楚氏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撒娇的摇了摇楚外公的胳膊。   楚外公严峻的脸上露出一抹笑,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多大的人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傅云杉兄妹忙低头交耳,做忙碌状,楚氏红了红脸,松开了楚外公,一家人笑着朝楚记走去。   另一边,王笙的妾室田氏扶着丫头的手焦急的等着王笙和王笙娘,一看到半身血糊糊的王笙扶着同样血糊糊的王笙娘出来,差点没吓晕过去,幸好身边的丫头手劲儿大,将她的身子牢牢的扶稳了。   “相公,娘,你们这是怎么了?天啊,娘是不是快要死了……”田氏扑上去,想扒王笙娘。   王笙抬脚就想把她踹到一边,王笙娘眯着眼掐紧了他的胳膊,王笙眸子里闪过痛楚,冷眼瞪过去,“滚开!”   “相公……”田氏一愣,双手还保持着伸出去的状态,可看到王笙如杀人一般的眼神,再不敢造次,任丫头将她扶了开去。   楚记砂锅铺后院   傅明礼和白昕玥正左顾右盼,一瞧见楚外公带着几人回来,立时迎了上去。   “岳父岳母。”   楚外公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县太爷已经同意栖月与王笙和离了,以后咱们楚家跟他们王家再无瓜葛。明礼啊,你去帮我们租辆马车,我和你娘这就带栖月回家。”   “外公。”傅云杉拦道,“还是让二姨留在镇上吧。二姨身上的曼陀罗花粉毒需要内力汇聚才能逼出体外,现在能做到这个的只有司命,二姨留在镇上我才好让司命每天帮她驱毒。”   楚外公略一沉思,便应了下来,回头对玉氏道,“你留下来照顾栖月吧。有什么事往家捎个信儿。”   “好。”玉氏点点头。   楚氏本来不想让玉氏留下来,可白昕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话,她便笑着去张罗玉氏的住处和大家的晚饭了。   “娘,不让外婆留下来,外公和外婆都会担心的。”   晚饭很丰盛,楚外公特意给司命斟了杯酒,谢他的救命之恩。   司命瞥了楚外公一眼,一点要举杯的意思都没有,傅云杉忙跳过去亲自端了外公倒好的酒塞到司命手中,司命才拽拽的斜睨了她一眼,一饮而尽。   楚外公诧异的看了司命一眼,傅云杉尴尬的陪笑,“外公,他……有点认生。”   换来司命又一记不咸不淡的斜睨。   楚外公笑着放下了酒壶。   饭后,白昕玥给楚外公和玉氏磕头,玉氏不解。   楚氏笑着在旁边解释,“昕玥是我和相公认的女儿,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二姑娘。”多余的话一字没说。   玉氏笑着将白昕玥扶了起来,褪了手腕上的一只翡翠玉镯,亲手给她戴上,搂入怀中,“好孩子,你娘要敢偏心,你就过来跟外婆过。”   昕玥眸子里一片感动,轻笑着缩在玉氏怀里叫了声外婆。   傅云杉和小八贼笑着也往玉氏怀里钻,“外婆偏心,就疼二姐了……”   一时间,气氛温馨,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第二日,傅明礼和王叔去王笙家取楚二姨的嫁妆,傅云杉兄妹和楚外公在大堂用早饭,玉氏在店铺后院问楚氏,“店铺为什么叫楚记?”   “是杉儿出的主意……”楚氏笑着替自己娘倒了杯茶,看到玉氏不赞同的目光,解释道,“您也知道傅家大院都是些什么人,如果让他们知道这砂锅铺子是相公开的,不定怎么来闹腾!杉儿就出主意说铺子记在我名下,算是我的陪嫁!”   “你也不拦着点!孩子的心思是好的,可这要是被杨氏知道了,还以为你怎么教唆他儿子了?!”玉氏叹气。   想到杨氏,楚氏也暗了脸,“女儿怎么做,她都不会满意的。”   “算了,这事已经成定局就这样吧。只是你们夫妻以后行事多注意些。”玉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安慰女儿。   楚氏点头。   去王家取嫁妆的事并不顺利,王笙抱着卧室的那抬镂空拔步床死活不松手,傅明礼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姐夫,我是真的很爱月儿……”王笙喃喃,“我从没想过害她……”   傅明礼脸色冷淡,朝抬床的伙计摆了摆手,“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留的了东西也留不下人了!你还有你娘和未出生的孩子照顾,以后……”   他看了王笙最后一眼,叹息着说了句,“好自为之吧。”   拔步床到底没抬回来,楚外公和玉氏也没有多说什么,傅云杉开口,“二姨说不定也不喜欢被王家玷污过的东西,没抬回来正好!”   傅明礼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王笙做下这样的事,等二妹醒来见到陪嫁的东西,睹物思人,说不定心里更难受。   楚外公点了点头,下午带着为数不多的嫁妆返了家。   晚上,一家人坐在灯下盘算两日的账。   “买牛骨、猪骨和羊骨花了二十两银子;各种干货和菜共计六十两;面粉八两;柴禾茶水免费小菜人工费加上各种调味料算上的话……”傅云杉掂着笔垂首计算,“成本费算一百两!”   “一共收了三百一十五两七百五十八文,除去杉儿说的那些成本费,咱们这两天一共赚了二百一十五两七百五十八文!”白昕玥一等傅云杉说完,就笑着开口。   玉氏惊奇的看了桌上的记账本一眼,“这么赚钱!”   “那一天差不多有一百七两八百多文钱……”傅剪秋瞪大了眼睛。   傅云杉得意的扛了扛小胸脯,“咱们现在刚开业,砂锅品种比较少,等过一段时间再上一些新品,生意会越来越好,到时候,姐的嫁妆就不愁了!”   “你这个小蹄子,让你瞎说……”傅剪秋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伸手就想去揪妹妹的脸,傅云杉嘿嘿笑了两声躲在玉氏的背后,傅剪秋气的跺脚。   傅思宗在旁边挑眉轻笑,“秋儿的嫁妆不愁了,你和昕玥的嫁妆也不用愁了……”   “哥!”   “大哥……”   三个女孩异口同声,互相看了一眼,笑着朝傅思宗扑过去,傅思宗绕着玉氏转,小八笑嘻嘻的帮着傅云杉挠傅思宗……   傅明礼和楚氏笑着看孩子们吵闹,眸子里暖意融融。   傅家院子里却一片惨淡!   傅老爷子坐在厅中,沉着脸看傅明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郎为什么会被县太爷收监?!他为什么会犯上人命官司?!”   傅明孝垂头不吭声。   “说!”   傅老爷子恼怒,抬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往傅明孝身上砸,周氏惊呼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一下子泼到了傅明孝胸前,让他一声痛呼。   “嘶!”   “爹,您消消气,这件事大哥可能也不知情。大哥最近一直在家伺候您和娘,大郎从身子好了之后就一直待在镇上很少回家,这事咱们还是去镇上书塾找他相熟的朋友问一问,事情不就清楚了……”傅明悌在一旁笑着劝说。   崔氏捅了捅自家男人,傅明忠也笑嘻嘻的凑过去,“是啊,爹,去镇上问一问啥事都清楚了!”   “问?你们这一家家的,衙役来抓人的时候都在哪儿?!”傅老爷子脸色难看,看着厅中的儿子一个个瞪过去,“老二,你在镇上人面广,明天去镇上打听打听这朱家三口是什么人?顺便去牢里问问大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爹,我的人面哪有大哥广,他怎么说也是傅家庄园的管事,镇上那些人会卖大哥面子可不一定卖我的面子,我看这事大哥去比较合适。”傅明悌眼中闪过一抹不满,瞬间又消失,笑着对傅老爷子道。   蒋氏淡淡瞥了傅明孝和周氏一眼,嘴角勾起一道讽刺的笑。   傅明忠也在旁边开口,“爹,二哥说的对,咱们家除了你和老五,就数大哥在镇上有面子了……”   “老二,老三,我知道有些事瞒着你们让你们生气,可眼下是置气的时候吗?你们亲侄子现在就在牢里,摊上了人命案子,说不定……”傅明孝突然抬头,脸上有几分疲惫,看了傅明悌和傅明忠一眼,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一分恳求,“我这时候不宜出面,你们就不能帮大哥跑这一趟?!”   “大哥说的什么话?”蒋氏笑了笑,“我们哪里敢跟大哥置气?只是,我们前段做调味生意得罪了不少人,这事大哥是知道的。”她转头看了眼傅明孝,淡淡道,“大哥,您说他们怎么会卖一个骗子的账?!”   “就是就是。”傅明忠和崔氏在旁边笑呵呵的附和。   他们这是要和他算调味方的旧账了!   可他手上的秘方出来的调味方味道也是不对的啊!他们都被傅云杉那个小贱人给耍了!   傅明孝气的脸涨红。   “你们要我说多少遍才能相信,我手上的秘方是和你们一模一样的!我们都被傅云杉骗了……”   “大哥这话俺们不爱听!”崔氏哼了一声,“秘方都一样你会护着一直不给俺们看?”   “好了!”傅老爷子拍着桌子,“吵什么吵,一点绳头小利就值当你们这么……”   “爹!那可是一斤十五两的生意,咋到你口里就成了绳头小利了?”崔氏反驳,“大哥要看不上把秘方给俺们,俺们看得上!”   傅老爷子喘着气瞪了杨氏一眼。   “崔氏,你给我闭嘴!再不闭嘴就滚回你们崔家去!”杨氏狠狠瞪了崔氏一眼,崔氏撇着嘴不说话了。   傅老爷子叹了口气,“好了,等大郎从牢里出来,这秘方你们三兄弟共有!”   “爹……”傅明孝欲言又止,傅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就这么定了!”   傅明孝垂首。   傅明悌看了眼上脸的傅明孝,垂眸想了想,笑道,“大哥,老三刚才有句话说的对。除了你和爹,还有一个人在镇上人缘不错……”   傅明孝抬头迎上傅明悌含笑的目光,“你是说找老五?”   “哎,二哥说的对啊,老五以前在镇上书塾当先生,肯定认识不少人,让他出面去打听……”傅明忠笑着应和。   傅老爷子看了三个儿子一眼,眉峰微拧,正想点头时,一直坐着没说话的傅明义出声了。   “爹,这事我不同意!”傅明义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自己精于算计的三个哥哥,不满谴责,“不说五哥已经分家出去,咱们家里的事跟他没关系,单就说上次五哥替大哥和三哥顶罪丢了秀才功名差点连命都丢了,大哥和三哥事后可有去说过一句道歉的话?!”   “他那不是没事吗?”傅明忠干笑着嘀咕了一句。   傅明义气哼哼的白了傅明忠一眼,“没事?大夫说五哥命在垂危需要钱救命的时候,大哥和三哥可掏了一文钱出来!要不是遇见了贵人,五哥那条命早就交代在替你们顶罪上了!你们现在怎么还有脸算计五哥?!”   “老六,怎么说话呢?”傅明孝恼怒,“什么叫顶罪?那是你五哥要帮我们,我们可一点也没有强求……”   “爹!您都听见了,这就是我们的好哥哥!”傅明义懒得搭理傅明孝,直直看着上座的傅老爷子。   何氏悄悄拉了啦傅明信的衣服,傅明信拍了拍妻子的手,也起身道,“爹,这事我也不同意!老五一家不容易,他们既然分了家,咱们家的事就别让他们搀和进来了……”   “老四,大郎可是你亲侄子……”傅明孝恼羞的瞪着傅明信,开口指责。   傅明信苦笑着看傅明孝,“大哥,老五替你和三哥顶罪生死未卜需要用钱救命的时候,你可想过他是你的亲弟弟……”   “他哪是我……”   “好了!”傅老爷子一声吼,瞪了几个儿子一眼,“三郎,去喊你五叔过来,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傅家的大事,他愿意出面帮就帮,不愿意出面……爹也不勉强!”   “爹!”傅明义脸色难看,“五哥从小就孝顺,您要说出来,他怎么可能不去?!爹啊……”   “老六!如今能出面的就只有你五哥了,你让爹怎么办?”傅老爷子皱眉,“他是你五哥,我是你亲爹!你要让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不就是让他去打探个消息,又不是要他的命……”   “爹,五哥与县太爷有过节啊!县太爷看到他哪里会轻饶了他……”傅明义无力的哀求。   “行了,就这么定了。”傅老爷子大手挥下,不再听儿子的话,朝傅三郎摆了摆手,傅三郎转着眼珠一溜烟的跑了。   傅明信憨实的脸上盈满苦笑,“爹,地里还有活,儿子先去忙活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有什么事儿子能帮上忙的,爹尽管使唤……”   话落,转身就走出了正厅,何氏起身跟上。   从未见过傅明信如此的傅老爷子明显一怔,半响叹气,“都被带坏了,一个两个的……”   说着看了傅明义一眼,傅明义面无表情,转身也出了正厅。   ------题外话------   每日一吼,求留言,求收藏~   感谢亲燕子书屋6wo的两张月票,么么哒~   ☆、075 傅爹态度,失望   傅云杉家大门紧闭,傅三郎自然没有找到人。   傅老爷子听着傅三郎的回报,眸中神色隐晦难懂,傅明孝着急的拍桌,“他一个病痨子,不好好呆在家里又跑哪里去折腾啥?”   “大哥别急,让三郎在他们家远远守着不就好了。”傅明悌出主意。   傅明忠看了眼自家儿子,笑着点了点头。   兄弟三个一齐看向傅老爷子,傅老爷子扫了眼三个儿子,目光在傅明孝身上转了两转,摆了摆手,“去吧。”   傅三郎眼珠转了几转,嘿嘿笑着应声跑出去。   天擦黑,傅云杉一家坐着马车赶回家时,远远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家门前晃悠,陈忠先下了车看,发现是傅三郎时就要赶他走,谁知他扯着嗓子冲马车吼,“五叔,我是三郎啊!爷有急事找你,让我等你半天了!”   “爹找我?这么晚会有啥事?”傅明礼在车内一怔,掀了车帘让陈忠放了傅三郎,傅三郎一得自由,一溜烟的跑到马车旁,豆粒大的贼眼透过傅明礼掀开的车帘往里望,发现白昕玥在车内后就露出淫荡的笑。   傅云杉看到他的目光,眉头一蹙,上前将白昕玥挡在身后,“三郎哥,爷有啥事找我爹?”   “大郎哥杀人了,爷让五叔去镇上找人打听消息。”傅三郎眼瞅着白昕玥被傅云杉挡到了身后,傅云杉脸色不善,忙嘿嘿陪笑了两声,吸了吸鼻子。   傅明礼一愣,“你说什么?大郎杀人了?”   “是啊,大伯和爷他们是那么说的。”傅三郎伸手摸上马车,眼羡道,“五叔,这马车真好看,你家咋一分家就有钱了……”   “三郎哥要是不去赌博,那一百多两银子够买好几两这样的马车了!”傅云杉不咸不淡的接了句。   傅三郎撇了撇嘴,眼睛却贱兮兮的往傅云杉身后瞟,“那也没你家有钱,又是大宅子又是马车的,说不定我娘说的就是真的,你们就等着分家拿银子出来……”   傅云杉没有搭理他。   傅明礼从车上跳下来,对楚氏和傅云杉兄妹道,“你们先家去吧,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三郎,走。”   话落,朝村子走去。   “哎。”傅三郎跟上傅明礼,巴结的笑,“五叔,你家马车啥时候给我家用用呗……”   傅云杉兄妹和楚氏目光相接,都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们瞒着傅明礼就是不想他操心这事,傅明孝、傅明悌哪个在镇上没有大把的人脉,想打听事情的缘由还不容易,为啥非要巴巴的来找傅明礼啊!   可仔细一想就明白了。   傅明孝因为县太爷小舅子的事不敢出面怕入了县太爷的眼,招县太爷记恨;傅明悌则是不想沾上一身腥,他们可真是好算计!   看着傅明礼离去的背影,楚氏无奈摇头,“这一家的为啥就见不得咱们安生过日子啊?”   “还不是因为爹好欺负!”傅剪秋嘟嘴,不满的瞪着傅家大院的方向。   傅云杉从车上跳下来,“娘,我跟去看看,有啥事我好给爹提个醒。”   “我和你一起去。”傅剪秋也从车上下来。   “……”楚氏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换了,“等你爹见过你爷,你们一起回来,天黑了注意路。”   “好嘞。”姐妹俩应了,转身去追傅明礼。   走到傅家大院时,傅家人正在吃饭,看到傅明礼来,两桌子上的人表情不一。   傅明信夫妇和傅明义先是一怔,接着看了傅老爷子一眼,叹息,再转过来看傅明礼时脸上都挂着一抹担忧。   周氏面无表情,蒋氏淡淡一笑,崔氏拍着大腿说总算来了,比里正还难请之类的话。   傅老爷子的脸色难看的不是一点二点,杨氏的脸如扭曲了一般要笑不笑想怒不敢怒,看的傅云杉姐妹面面相觑。   “爹。”傅明礼躬身行礼,态度不远不近。   傅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嗯了一声,“你先去厅里等着,等我吃完饭再说事。”   傅云杉无语,傅老爷子真够可以的!   饭点了,居然连问都不问儿子吃过饭没要不要一起吃饭之类的话,就这么将他撵去坐冷板凳!   “是。”傅明礼转身朝厅里走去,傅云杉看了姐姐一眼,两人苦笑。   傅明义开口了,“哎,五哥,你吃过饭没有?来一起吃点……”   “吃啥吃,一共就做了这么多,你不吃还是让你这些侄子侄女不吃了?!”杨氏看了眼傅老爷子的脸色,瞪了六儿子一眼。   崔氏大嗓门的接道,“粮食还要过俩月才能下来,家里眼见就断粮了。他五叔不会夺侄子侄女的饭吧……”   “家里已经在做饭了,我们一会儿回家吃,你们吃,不用管我们。”傅明礼脚步不停,背对着人看不清表情。   杨氏哼了一声,“听到没有,人家不稀罕吃咱们家的饭!”   “娘,你讲不讲理……”傅明义皱眉。   杨氏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讲鬼理,吃你的饭吧。”   傅明义气鼓鼓的坐了下来,扒拉了两筷子就道吃饱了,抓了俩窝窝头进了厅塞给傅云杉姐妹吃,傅云杉笑着说一会儿回家吃,硬是不接,期间偷偷瞧了杨氏一眼,傅剪秋自然也不接。   “你奶就那样,你们别管她,六叔给的是六叔的口粮,谁也管不着!六叔让你们吃你们就尽管吃……”傅明义看见侄女的目光,叹了口气,将窝窝头硬塞进了傅云杉姐妹的手里。   傅云杉是真不想吃!   自从分了家,她家虽不说顿顿白面馒头,但天天都会有这是肯定的,再加上为了帮家里的男丁调养身子,每日还换着花样的做好吃的,这窝窝头……   说实话,她早就看不上眼了!   姐妹俩为难的看着手里的窝窝头。   傅明义以为她们还在担心杨氏,就想继续说两句,冷不防傅七郎窜进厅,小手一把一个将窝窝头抓走了,还在上面咬了个牙印,嘿嘿笑,“六叔,她们不吃我吃!我都没吃饱呢。”   “七郎!”傅明义恼怒的瞪了傅七郎一眼!   “六叔,我刚才在五叔家门口看到五叔他们都是坐马车回来的,五叔家有钱才不会稀罕俩窝窝头!”傅三郎狼吞虎咽的咬着口里的肉,满嘴都是油,帮弟弟说话。   崔氏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三郎,你亲眼见的?啥样的马车?”   “嗯,我还亲手摸了,好大好气派的马车,就跟……”傅三郎又塞了一口肉到嘴里,含糊不清道,“表姑来家时的马车一样……”   “天啊,老五家发财了!”崔氏惊呼一声,“你表姑家那马车可值一百多两啊!咱家啥时候也能买上马车啊……”   傅老爷子斜了一眼过去,杨氏瞪了崔氏一眼,“瞎叫唤啥?再好那也是人家的马车,你眼红自己买去!”   崔氏撅撅嘴,手里的筷子扒拉了几块肉菜到自己碗里。   蒋氏和傅明悌的目光碰了碰,两人同时看向了厅中的傅明礼,默契的挑了挑眉。   厅中,傅明义起身去茅房,傅明礼望着吃饭的傅家人发呆,傅云杉眸子一转,蹭到傅明礼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爹,我饿了。”   傅明礼垂首看到女儿委屈的模样,又看了眼一大家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叹了口气,强扯了抹笑,“乖,你娘一定在家做好了饭等我们回去吃,再忍一会儿啊。”   “哦。”傅云杉乖顺的点了点头。   傅老爷子吃过饭,进来厅内,杨氏泡了茶倒上,依旧没有傅明礼的份,瞧着杨氏故意的行为,傅明礼苦笑,傅云杉冷笑。   傅老爷子饮了口茶,道,“老五啊,大郎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你大哥二哥都不方便出面,这事还要你出面去打听一下……”   真是直接,一点弯子都不绕!   “爷,我爹没了功名,你让他拿啥打听?”傅云杉仰着小脸困惑的问。   “小毛孩子在这搀和啥?”傅明孝抬手想把傅云杉拨到一边,傅云杉一侧身,避开了傅明孝的手。   傅老爷子的眼神冷了一分,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转回傅明礼身上,“虽说你没了功名,但人缘还在,大郎怎么说都是你的亲侄子,爹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帮你大哥一把,日后,你哥一定会记你的好……”   傅明礼将女儿拉回自己身边,看了傅明孝一眼,没有出声。   “老五,你什么意思?”傅明孝皱眉瞪着他,“大郎可是你亲侄子,你要见死不救吗?!”   傅明礼抬头看傅明孝,苦笑,“见死不救?大哥觉得我该怎么救?”   “当然是先打听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能让那对夫妻撤状纸最好,不然就去求县太爷……”傅明孝道。   傅明礼抬手,“大哥,别说我现在没了功名,就是功名在身时,县太爷可曾给我一分薄面?”   “爹!你听,我就知道他还记恨当时顶罪的事儿!”傅明孝恼羞成怒,指着傅明礼朝傅老爷子叫道。   傅老爷子看着傅明礼,眸子里隐隐有冷光闪动,“老五,不过是让你出面打听一下,你这么推三阻四的做什么?难不成你真打定主意要见死不救?”   “爹,儿子自丢了功名就很鲜少与镇上的人来往,现在比普通百姓还不如,您要儿子怎么出面怎么救?”傅明礼自嘲的扯了个笑,“再说,我整日在书塾教书,认识的也大多是书塾里的学子和一些学子父亲,哪有能和县太爷说上话的人?”   “书塾里教书的先生大多是秀才出身,老五,你拜托一两个出面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傅明悌笑着开口。   傅明忠也笑嘻嘻的凑上来,“对啊,秀才老爷出面咋也比咱们这些人强啊!”   “三哥,大郎犯的是人命官司,人家躲都来不及谁会愿意出面……”傅明礼强忍着心里的无奈,苦笑道。   傅明孝讽刺一笑,“你好好的去求人家,人家为什么不愿意?还是说你压根就不想帮忙?”   “行了。”傅老爷子眉头深锁,看向傅明礼的目光陌生阴冷,“老五去镇上找人打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需要花钱的地方就先垫着,回头来家里取……”   “他家都有马车了还缺那点钱?”杨氏撇嘴,淡淡看了傅明礼一眼。   傅老爷子瞪了杨氏一眼,“有你啥事,还不给我回屋去!”   杨氏脸色一变,瞪了傅明礼一眼,转身走了。   “老五,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吧,有什么消息回来说一声。”傅老爷子大手一挥,强硬的决定道。   傅明悌与蒋氏互视一眼,眸子里有讽刺。崔氏撇了撇嘴,傅明忠一脸笑。   傅明孝得意的瞥了傅明礼一眼,“老五,这事就交给你了,你侄子的命可就全靠你……”   “爹……”傅明礼脸色黯然,嘴角强撑着一抹笑,却苦到了心里,想拒绝又觉得非答应不可……   “爷对大伯真好!大伯说啥就是啥!”傅云杉抓住了傅明礼湿漉漉的手,柔软的小手慢慢抹去他手心的冷汗,傅明礼听到女儿稚嫩的嗓音哭着说话,“上一次为替大伯和三伯顶罪,爹丢了功名命在旦夕咋没见爷强硬的让大伯三伯出钱给我爹治病?!”   他的心一抽,心里某个地方疼起来……   大厅瞬间安静下来,北风呼呼刮在人脸上,打的人生疼!   “杨康欺负我娘,爷明知道我娘是冤枉的!大伯要将我娘沉塘咋没见爷强硬的让大伯住手保住我娘的性命……”   傅明礼呼吸一窒,眸子里全是伤,心里那块疤血淋漓的似又被揭开了,好疼……   “我哥被大郎哥陷害染上五石散只能活活等死,大伯要前途我哥就得死咋没见爷强硬的让大伯放弃好留下我哥的命?!”   他的儿子,因为他想要得到爹娘的关注目光而被折磨的人鬼不如的可怜孩子,他做错了什么?傅明礼闭上了眼,眸子忍不住的酸涩,心里的疼更强烈了……   “我姐被春儿姐抢了夫婿又被她骗到小树林险些丢了清白,大伯逼着我姐退婚咋没见爷强硬的让大伯放手还我姐一个公道?!刚分家出去,我姐被骗去府原当通房,家里可有谁关心过她的死活?!”傅云杉冷笑一声,看着脸色阴冷的如同冬日冰雪的傅老爷子,“这些时候,爷,你可曾开口说过一句为我们家主持公道的话?”   傅剪秋在一旁已是泣不成声,大厅内,除了气愤难平的傅明孝,其余人都是一脸凄楚的同情。   傅老爷子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傅明礼蓦然睁开了眼,一脸的伤痛瞬间消失不见,表情淡漠,通身气质清冷,看着傅老爷子浅笑,“爹,这件事儿子爱莫难助。大郎怎么说都是大哥的儿子,这事有大哥出面再合适不过了。儿子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话落,抬袖替大女儿擦了眼泪,一手一个牵着走出了傅家大厅。   “爹,你瞧瞧他哪里把你这个爹放在眼里了,你还那么护着他……”傅明孝怒着吼。   护着?   傅明礼苦笑一声,攥紧了女儿的手加快脚步再不理身后都传来什么话。   傅老爷子阴郁着脸,看着傅明礼加快的脚步皱眉,黑色的眸子里是深深的失望,嘴里低声念了句,“真像啊……”   “爹!”傅明孝听到傅老爷子的低语,脸色大变,看了厅中的众人一眼,“我扶你回屋……”   “老三,你去镇上跑一趟吧,找大郎平时的朋友打听一下情况,需要用钱的地方就找你娘拿。”傅老爷子看了眼大儿子,摆了摆手,对傅明忠道。   傅明忠一听有银子拿,立即笑嘻嘻的上前应了,“爹,您就瞧好吧。”   傅云杉和傅剪秋被傅明礼拉着一路都没有吭声,直到进了家门,坐上饭桌,傅云杉才左右看看,‘哇’一声捂着眼睛哭开了,没办法,干哭没有泪啊,得挡着点。   一家人手忙脚乱要扒开她的眼睛给她擦泪,她死活不肯。   楚氏心疼的瞪了眼傅明礼,傅明礼却笑着将女儿搂入怀中,“杉儿不哭,爹不好,都是爹不好,爹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们了,爹发誓……”   “呜呜,爹……爷就知道欺负爹,杉儿好难过……”傅云杉的鼻子一酸,真的哭了。   她的傻爹爹!   傅明礼笑着红了眼眶,将女儿搂的更紧一点,“那爹以后都不管他们家的事了,好不好?”   “爹说话算话?”傅云杉带着泪的脸从傅明礼怀中抬起。   傅明礼温柔的替女儿擦干了泪,笑,“爹说话算话!”   “好……”傅云杉破涕为笑。   楚氏红着眼看了丈夫一眼,“好了,吃饭吧,一会儿饭就凉了。”   “爹,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你们哪一个不爱吃?”楚氏瞧着朝自己伸舌头的女儿,鼻子一酸,背过身去。   “我们都爱吃……嘻嘻……爹娘快来……”   傅明礼抚上妻子的肩头,安慰的搂了搂,楚氏回眸,笑中含泪,傅明礼笑着替她擦了泪,“栖云,辛苦你了。”   “我心甘情愿的。”楚氏笑红着眼,与丈夫一起看着掀篦笼盖的孩子。   ------题外话------   昨晚输水太晚了,一早爬起来码字又卡文,囧~   亲们久等了,么哒~   感谢亲pudong70、lubing688的一张月票。么哒~   感谢亲051382880653的两张月票,么哒~   ☆、076 闹事者打,真相   想查清傅思德逼死人的真相并不难。   傅明忠死皮赖脸的在杨氏那里要到了十两银子,来到镇上直奔一个叫周淮的学子家里,只用了二两银子就收买了这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了个一清二白。   原来,被逼死的女子姓何,家里是卖豆腐的。一年前,女子的父亲走夜路不小心歪了脚,去书塾送豆腐的事就落在了何姑娘身上。   一日,傅思德与几个同学在凉亭品茶对诗,说到一句‘镜花水月,美景良辰皆虚幻’不知下一句该如何接时,路过的何姑娘笑着接了句,“一枕黄粱,富贵荣华难成真!”   一群学子大加赞扬,自此,何姑娘每次来送豆腐都会和几个学子对上两句诗,如此三月有余,傅思德对她暗生情愫,何姑娘婉言谢拒,傅思德紧追不放。   几日后,何姑娘父亲脚好,何姑娘便不再来书塾。   后来,傅思德不知是何原因被人打伤在家养病,何姑娘的父母为女儿寻了门亲事,定好今年六月出嫁。傅思德回书塾后知晓此事,便日日去何姑娘家求她回头,何姑娘严词拒绝,并说出绝不二嫁的话。何姑娘的父母为了女儿着想与亲家商量着将亲事提前,却不知因此惹怒了傅思德,他花银子找了几个地痞……   说到这,那周淮左右瞧了瞧,凑近傅明忠低声道,“傅三叔,你说思德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平时挺文弱一个人,咋下手这么重?!唉,那何姑娘人长的好看又读过书,真是可惜了……”   傅明忠转了转眼珠,“行了,我知道了,这事谁也不要说,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傅三叔放心,我和那何姑娘也不过是几面之缘,我和思德才是从小一起读书长大的玩伴,再说,我两耳不闻窗外事管那些闲事做啥?!”有了这二两银子,书塾三个月的嚼用就有着落了。谁死谁活,与他何干?周淮攥着手里的二两银子,笑的格外坚定。   傅明忠笑眯眯的从周家出来,对于能用二两银子解决问题很是自满,摸着腰间剩下的八两银子,在镇上各街道的晃悠着,琢磨着去哪里吃顿好的,再给自家媳妇孩子带点回去。   “客官慢走!”一道熟悉的女声突然在前方响起。   傅明忠顺着声音看去,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珠,那……那不是老五家收养的闺女——白昕玥吗?   一袭月牙白的素绸衣裙,绣着淡雅的百合,乌黑的长发梳着时下少女流行的发型,几根或银或玉的发簪在发间因她的走动而微微摇晃着,耳下吊着两颗玉米粒大小的白色珍珠坠子!   这通身的气派活活是富家小姐的装扮啊?!   她哪来的钱?!   想到昨天三郎说到老五家有了马车,他还半信半疑的,可今天……   能给一个养女买这么好的衣服,说明老五是真有钱了啊!   傅明忠的眼睛要红了,瞪着白昕玥骂傅明礼!   好你个老五,有钱了不说给他们这些嫡亲的侄子哥哥们买东西,先给一个外姓人花上了!看他怎么跟爹和大哥二哥说!   白昕玥送完客人正要回店,突然感觉到从身后传来一道视线紧紧盯着自家不放,不由蹙眉转身去看,待看到红着眼的傅明忠时,惊了一惊,忙背过身利落的进了店,直奔店铺后面的小院子去。   傅云杉正和玉氏一起喂楚二姨吃饭,瞧见白昕玥慌张的跑进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白昕玥急急忙忙的将刚才看到傅明忠的事说了,傅云杉垂眸想了想,抬头笑,“看到就看到了吧,反正这事早晚也瞒不住!没事的,他要进来吃饭就让他吃,其他客人怎么样他也怎么样,昕玥姐不用理他那么多。”   “那他要是问起这店铺的事儿我该怎么说?”白昕玥担心道。   傅云杉看了玉氏一眼,贼兮兮的笑,“就说这店是我外公外婆庆贺我爹娘分家补陪送过来的嫁妆!”   “啊!我明白了。”白昕玥笑逐颜开,“我这就出去盯着点。”   看着白昕玥出门,玉氏也不由担心道,“你让昕玥这样说,亲家三叔会信吗?”   傅云杉笑着挖了勺粥慢慢送进二姨嘴里,“他信不信我不知道,不过要是说这店是我家的,你就看着吧,保管不出一个时辰,傅家院子那群人就敢杀过来找我爹的麻烦!”   “唉,你说你娘没嫁过来前,我和你外公见傅老爷子和杨氏,那还是挺和善两个人啊,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那心偏的……”玉氏叹了口气,为女儿女婿抱不平,“都是亲生的孩子,怎么能这么糟践呢?”   “说不定压根就不是亲生的,所以才敢这么糟践!”傅云杉撅嘴低声嘀咕。   玉氏眉头一皱,接过外孙女手中的粥,“可不许胡说。杨氏虽然现在对你爹不好,可小时候那也是当眼珠子疼过的,唉……”   “说不定小时候没发现,现在发现了,所以……”傅云杉笑嘻嘻的将头放到玉氏肩膀上,“外婆,你看这一年发生的事,我那所谓的爷奶哪有做过一件为人亲爹娘该做的事?”   玉氏蹙眉瞪了外孙女一眼,挖了勺粥抬起,动作却瞬间止住了,脸上的表情极不好看!   杉儿说的还真是,傅老爷子和杨氏这一年可真没做过一件亲爹娘该做的事!难道,女婿是傅老爷子和别人生的?所以杨氏才排挤他?   那也不对,如果女婿不是杨氏生的那也是傅老爷子的骨肉,他即使明面上不给女婿好颜色,私下应该也不会那么绝情,那……   女婿真的有可能不是傅老爷子和杨氏的孩子!   玉氏神色一凛,看了眼拿着手帕给女儿搓手指活动胳膊的外孙女,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这幸好是分了家,不然,女儿一家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傅云杉说这话自然有她的考量,她也是最深有体会的一个人!   前世的自己,说好听点是国内第一财阀的私生女,说不好听的就是颗连亲爸都不承认的精子!   可即便如此,老头子一知道有她的存在后还是不遗余力的找人救她,替她安排富裕的生活,让她衣食无忧,只因为她身上流着他的血,这就是血脉亲情!哪怕他不认她,依旧会为她打算!   可傅老爷子和杨氏不会,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太绝了,傅老爷子不管家事爱面子,在内任由杨氏欺负压榨傅明礼夫妇,对外为顾脸面不惜抹杀人命!   这一年多,她看的很清楚,傅老爷子也好,杨氏也罢,对家中其他儿子女儿虽然也是非打即骂,但眼神和动作偏不了人,杨氏瞪其他儿子媳妇真的只是瞪一眼就罢,而不是像看她爹时那种恨不得吃肉喝血的恼恨!   看来,得找个机会探一探老爹的真实身份!   说实话,她真心期望自家老爹不是傅老爷子和杨氏的儿子,她爹一身俊雅清朗的气质,才貌兼备,跟傅老爷子和杨氏没有一个相似点……   傅云杉手下捣弄着,慢慢沉思着,老大傅明孝有勇无谋只会硬闯;老二傅明悌精于算计不肯吃亏;老三傅明忠爱占便宜是墙头草;老四傅明信为人憨厚孝顺父母从不违逆;老六傅明义简单纯粹看不惯就会念叨倒是很像杨氏;幺女傅琥珀缺心眼儿老是被人利用;长女傅珍珠听说嫁了京城的管事,很有手段!   这一家人不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有一点或几点像傅老爷子和杨氏的,但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不会读书,怎么努力考几年都停在童生前停滞不前!   听娘说,爹那时在镇上当木匠学徒,每日只能到学堂听两个时辰的课,而老大二老三都是全天在读书,可她爹聪明一学就会,一点就通,一次就考过,成绩还非常优异!   据说,聪明是会遗传的!   就像她,哪怕前二十年从未接触过商场,仅十年,就凭着一颗傲人的经商头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私生女成了第一财阀的真正掌舵人!   所以……   傅云杉挑了挑眉,小脸笑的诡异,她是不是可以真的期望一下,自家老爹不是真正的傅家人?   “左右你们也分了家,以后傅家院子的事少搀和进去,安生过自己的日子吧。”   傅云杉回神,看到不知何时进屋的楚氏,玉氏正拍着女儿的手叹息。   楚氏有些莫名,看了眼女儿,傅云杉朝她眨了眨眼,给了她一个等会儿说的眼神,楚氏疑惑的笑着应了自家娘的话。   楚氏扶玉氏去歇了午觉,又回转。   傅云杉将刚才和玉氏的对话说了,楚氏听的一阵发愣,好半响才苦笑道,“娘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倒真希望你爹不是他们亲生的!”   “娘,你也这么想?”傅云杉吐了吐舌头。   楚氏点了点女儿的头,叹着气道,“你爹从出生就在双河铺村,你这种想法压根不成立!以后这话不要在你爹面前说,知道吗?”   “哦。”傅云杉漫不经心的应了句。   从出生就在双河铺也不见得就是傅老爷子和杨氏的亲儿子啊!   越说她越想查清楚老爹的身世了,从出生就在双河铺……出生就在双河铺?!   冰果!   她可以私下找村里的老奶奶闲聊,问一问当年是谁替她爹接生的?!   傅云杉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几圈,嘿嘿笑着跑出了屋,“娘,我去找王婶说点事儿。”   “小心摔着了,慢点跑……”楚氏担心的喊了声,傅云杉早已跑出了院子,到后厨去了。   王婶表示也不清楚当年村里的接生婆是谁,说晚上回家问一问她婆婆王奶奶明儿一早来告诉她,傅云杉还待说什么,白昕玥回了后厨,一看到傅云杉就苦着脸,“杉儿,三叔果然问店铺是谁的事了,我告诉他是外婆家的,他好像一点也没信。”   “不用管他,他就算请我爷来,咱们还是这话,就是老爷子去找我外公外婆对质咱们也不怕!”傅云杉笑着安慰白昕玥。   王婶在旁边听的皱眉,“咋让他看见了?这混不吝的!指定他前脚出了咱们店,后脚整个傅家都知道你们家在镇上开了个铺子……”   “没事儿,他想传就让他传,反正是早晚的事,咱们开门做生意,不欺不瞒不敲不诈来路光明正大,还怕他不成?!”一想到傅家院子那群极品,傅云杉也有些头疼了。   王婶笑了,“杉儿说的是,咱们不欺不瞒不敲不诈,怕他们作甚!”   白昕玥脸上依旧盈满担心,早知道她就不出门送客了,说不定傅三叔看不见她,就没有这些事儿了。   王婶猜的真是准。   傅明忠出了砂锅铺子就往家赶,想把老五开铺子的事告诉傅老爷子和大哥二哥,谁知傅老爷子刚巧被里正找去了,只有傅明孝和傅明悌在大厅等着他。   一听傅明忠说在镇上看到白昕玥,问了说是楚氏的嫁妆后,俩兄弟都沉默了。   “那汤真是好喝,那面比外面的大碗面好吃不知道多少倍,让人吃了还想吃,一碗才三十文钱,太值了!好多人排着队等吃的,大哥、二哥,你们说,老五这一天得能赚多少钱啊?”   傅明忠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嘴里砸吧着回味着在砂锅铺吃到的美味。   傅明孝想的是他正是用钱之际,楚氏的嫁妆就是傅明礼的钱,傅明礼的钱就是他爹娘的钱,爹娘的钱早晚都是他的钱,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让傅明礼交出砂锅铺子!   傅明悌只信白昕玥的话一半,说店铺是用楚氏的嫁妆钱开的,他信,但卖的东西……   傅云杉能把一个调味料方子琢磨出来换银子,说不定也能琢磨出来其他东西开店赚钱!   傅明悌眼眸深幽,看了一旁闪着贪婪目光的傅明孝,皱了皱眉,他有点后悔同这个莽夫站在同一艘船上了。如果站到老五那边,凭他们夫妻的聪明,说不定早已经分了一杯羹!   “我们傅家的铺子怎么能挂楚记的招牌,老五做事越来越不靠谱,看我不找人拆了他的招牌!”好半响,傅明孝阴测测的说了一句。   傅明悌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勾了抹讥讽的笑,正想开口说这事他不掺和的时候,傅明孝笑着看了过来,“到时候铺子里的方子你和老三一人一半,如何?”   “好。”傅明悌没有半刻犹豫就答应了,想到调味方带来的银子,他几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楚记砂锅铺的方子了。   傅明忠笑呵呵的凑过去,“大哥,你说咋做?我们听你的。”   傅明孝瞥了他一眼,笑了,“当然是要让他先干不下去!咱们找人去砸场……”   很损的招,但对付街上新开的饭馆是种最快最见效的方法!   三兄弟商量得当,决定为免夜长梦多,立刻就动手。   傅明悌出面请人,钱由傅明孝出,到时候他们三个也跟进去做个和事佬,顺便将接下来的事坐实!   地痞一听有钱拿还有免费好吃的,自然满口答应,进了店大摇大摆的点了十几个招牌砂锅菜和面,吃了一半就摔筷子捏着一条虫子说是从面里捞出来的,白昕玥气的直掉眼泪,傅明悌和傅明孝也在旁边说这样做生意不好,引的其他客人议论纷纷。   傅云杉在后院听说,脸上表情立时就变得难看,王婶刚说完傅家人会知道,他们就带了人来闹,还真是……   王婶一听白昕玥的话就明白了,气的脸色涨红,要出去找那些人说清楚,傅云杉拦了,“王婶,你如果一出去,今天这事真没法了了!”   “太过分了!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啊?”王婶道。   白昕玥抹了把眼泪,“都怪我,就不应该让傅三叔看见我……”   傅思宗沉脸,“他们早晚都会发现的,这跟你无关!杉儿,我们怎么办?”   “无非是见财起意,想像抢调味方一样抢了咱们的店铺罢了!”傅云杉冷着小脸笑,“当初是顾忌大哥和娘小八的身子我才将方子作为条件给了他们,他们倒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了!进来闹事容易,想出去……”   难了!   “杉儿,你说怎么做?”王婶气愤的挥舞着勺子,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在傅家三兄弟头上敲出几个窟窿来!   傅云杉嘴角勾起冷肆的笑,凑近王婶低语,王婶眼睛越发晶亮,不时点头,“好。”   不一会儿,一身管事服饰的中年男人走进大堂,“各位稍安勿躁,我是楚记的管事楚扬勤!”   吵嚷声有一瞬间停止,片刻又响起,楚二舅扫了眼煽风点火的傅家三兄弟,一巴掌打在中间的桌子上,只听咔嚓一声,圆桌四分五裂碎在地上。   大堂立时安静了。   楚二舅笑了笑,拱手,“后厨我已经检查过,没有发现有青虫的踪迹,我们东家有话,请各位检查正食用的饭菜,除了现在闹事的这几位,如果有其他客人发现我们的饭食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楚记立刻关门,大家今日的损失全额赔付!”   “关门?这太严重了吧?你们家的饭菜味道这么好吃,关了门我们去哪里吃啊?”一客人有些心疼。   其他客人也忙附和,“是啊,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犯不上关门啊……”   楚二舅忙向这人作揖,自嘲的笑了笑,“我们楚记自开业对每天的菜面和做成的食物都有严格的把关,力求给客人带去最干净美味的食物,这种汤里煮出青虫的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可这些人不但发现了还揪着不放,这是故意来砸场闹事的啊!就算我们没有做,可他们这么来闹几场,我们楚记还怎么经营的下去?!我这么说大家伙肯定不相信,所有,还请诸位客人检查一下饭菜,我刚才说的话依旧作数!”   大堂一片哗然,先前那客人拿着筷子在自己桌上的菜和面里仔细看了高声道,“我这里是干净的。”   “我这里也是干净的……”   “我这也是……”   “我们也是……”   “干净的……”   直到所有的客人都说了他们桌上饭菜是干净的,没有发现一点脏东西,大家都恍然,谴责恼怒的目光齐齐看向中间几个地痞和傅家三兄弟。   一个人指着那傅家兄弟,“这几个人一直说东家的坏话还要东家赔偿,肯定是帮凶!”   几个地痞看着傅家三兄弟,傅明孝有些发懵,傅明悌蹙眉直觉事情脱离他们掌控了,傅明忠看着不言语的老大老二也不吭声了。   楚二舅冷眼看着三兄弟,道,“这三位我认识,是我们东家的兄长!怕是见不到我刚分家的妹夫和妹妹开了个店铺想要抢了去吧?”   “哦……”客人们恍然发出嘲讽。   “楚扬勤,你胡说什么?谁要抢老五的店铺了?”傅明孝涨红了脸,辩解。   楚二舅笑着走近了,“不是吗?那我外甥女的方子是谁抢的?”   “那是她自己给……”   “是你和你爹以不给我妹妹和我外甥吃饭……哦,还有以孝道压着妹夫逼着抢的吧?”楚二舅冷冷的看着傅明孝,眸子扫过傅明悌和傅明忠,发出嘲讽的嗤笑。   “真是不要脸……”   “这种人就应该打出去!”   “打!”   “打……”   店里客人气愤难平,一个打字喊的惊天动地,楚二舅笑的冷血,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啪一声甩到地上,“伙计们,给我打!狠狠打!”   伙计们一涌而上,将几个地痞摁到地一顿暴打!   “我们是收钱办事,不管我们的事啊……”   换来客人们一顿口水。   楚二舅挑眉挥起一鞭子缠住往门外跑的傅明忠,扔到地上,紧接着,几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到傅明孝和傅明悌身上,两人被打的嗷嗷直叫求饶,楚二舅不管不顾直打了一身汗。   “楚扬勤,你敢打我们,我们傅家不会饶了你的……”   楚二舅又是一鞭子下去,冷道,“回去记得告诉傅老爷子,这楚记是我们楚家的,跟你们傅家没有半点关系,再敢来闹场,下次就要了你的命!给我滚!”   傅明孝一脸怒容,恨不得吃了楚二舅,傅明悌眼神阴鸷,不吭一声转身就走,傅明忠则嗷嗷叫着跑了出去。   几个地痞哭着求饶,被几个伙计抬起来扔了出去。   狠狠出了口气,楚二舅收了鞭子笑着朝吃饭的客人抱拳,“让各位客人受惊了,今天在这的客人所有饭菜半价,另额外奉送一碟小菜,即刻送上!”   大堂的客人一阵叫好!   回了后院,楚二舅的脸就沉了下来,有些懊悔的对傅云杉兄妹道,“我刚才没留手,怕是把他们打的狠了,你爷奶他们会不会为难你们……”   “舅舅打的好!”傅云杉笑嘻嘻的挽了楚二舅的手,“楚记挂的是咱们楚家的招牌,您是楚记的管事,他们先存了坏心来闹场,就算我爷奶知道了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是的,舅舅不用担心。”傅思宗和傅剪秋也笑着点头。   楚二舅笑了,“那我就放心了,早就想打这群人渣了,今天可真过瘾,哈哈……”   兄妹几个都笑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三兄弟被地痞逼着掏了银子灰溜溜的回了双河铺,傅老爷子看到三人的惨状,立时就怒了,“谁打的?”   傅明忠扑过去抱住傅老爷子的腿,“爹啊,老五眼里真的没有你了啊!他自己开了店,我和老大哥二哥去吃顿饭,看到有人闹事帮着说了几句话,他就让楚扬勤那混蛋出来打我们!您瞧瞧儿子身上的伤……嘶,好疼啊!”   傅明孝和傅明悌站在一旁没有吭声。   傅老爷子精明的一个人立时就明白了,瞪了三人一眼,“行了,都回去擦药吧。老大,你留下!”   “是。”傅明悌瞟了傅明孝一眼,转身走了,傅明忠看了看傅老爷子和傅明孝,也起来走了。   傅老爷子看着一身狼狈的傅明孝,叹了口气,“这事是不是你的主意?”   “是。大郎进了监狱,我需要钱疏通关系。”傅明孝直言不讳。   傅老爷子脸色一沉,“糊涂!老二老三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如果他真是当年被偷换的孩子,那就是咱们家的主子,你这是在自掘坟墓!”   “爹,老五的一切都是咱们家给的,我只是拿属于咱们家的东西为什么不行?”傅明孝一脸戾气,“我不明白,爹一直想回帝师府,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只要爹出面承认当年那个被你收养的那个孩子是我,咱们一家就是鱼跃龙门,以后富贵荣华要什么有什么……”   “住口!”傅老爷子一声怒喝,脸色难看的起身朝厅子外面看了看,没看到任何人时才回头冷声对傅明孝道,“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事情败露,咱们一家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主子们解恨的!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我是不会主动出面去承认什么的!”   “爹!”傅明孝噗通跪倒在地,“老五一分家就盖了大宅院,开了店铺,您还看不明白吗?他心里压根就没有当你是亲爹啊,您这么为他着想干什么啊!您想想在大牢里的大郎,他可是咱们家的长孙,长房长孙,您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一个女人赔上性命吗?”   “好了!这事休要再提!”傅老爷子叹了口气,“你拿着银子多跑几趟,看大郎的事怎么转机!”   话落,转身离开大厅,去了后院。   “爹……”傅明孝瘫在地上,恨的咬牙,“傅明礼!”   大厅外,某个角落,傅明悌似还未从惊骇中醒过来,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厅中的傅明孝!   偷换的孩子?收养的孩子?傅家的主子!   原来如此!   傅明悌瞪圆了眼睛,唇角慢慢勾起微笑,难怪老大最近老往老爷子房里钻,居然在算计这件事?!他居然敢算计主子!   哈哈!好算计!   ------题外话------   咳咳,写的太h了,一不小心时间就过了,抱歉抱歉!   终于让傅明孝说出来他们最近一直算计的事儿了,嗷嗷~   今天请了病假,下午睡一觉起来再接着写哈,么哒~   感谢亲shangmeiqin的一张月票,么哒~亲们的支持就是小栖码字的动力,嗷嗷~   ☆、077 兄弟谋算,筹划   傍晚,回家的路上,白昕玥担忧的问傅云杉,“杉儿,今天的事要跟爹说吗?”   “要说。”傅云杉低头想了想,点头,“爷肯定会找你爹过去说话的,提前知会爹一声也好让他有个心里准备。”   楚氏也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你爹知道了又该伤心了。”   兄妹几个面面相视,都无语。   马车到家,陈忠迎了上来,“东家已经回来好一会儿了,正在四姑娘房里等夫人和几位少爷姑娘。”   “嗯,知道了。”傅云杉应了句,扶着楚氏下车进门。   未到外厅,就看到小八飞跑过来,身后跟着个眉眼清秀的孩子,一身蓝色粗布衣服却穿出不凡的气质,傅云杉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娘,大哥,大姐,二姐,三姐,你们总算回来了,我和爹庭儿都等的要饿死了……”   “浑说什么?饿了就吃,不用等我们回来。”傅剪秋笑着拦住了弟弟的口无遮拦,也注意到了小八身后的孩子,疑惑道,“这是……”   “是陈叔的儿子吧?”白昕玥笑着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头,那孩子防备似的退了两步,避开了白昕玥的手。   陈忠忙上前给白昕玥陪不是,“孩子认生,二姑娘莫怪。庭儿……”白昕玥忙摇头说没事。   “你儿子可是好了?”傅云杉笑了笑上前也同样去摸孩子的头,那叫庭儿的孩子眼中的防备更甚,却在陈忠的目光下硬是没有动弹,任傅云杉的手摸在了头上,傅云杉眸子中的笑意更深了,“瞧这能跳能跑的样子真是比刚抱来的时候好太多了。”   “是。已经能跟着他娘做一些杂活,今日天晚东家一直未归,老奴就做主让这孩子去伺候二少爷。”陈忠弯着腰,态度极是谦恭。   傅云杉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他身子刚好,还是静养的好,家里的活不多,别让他也跟着你们忙活。”   陈忠怔了一怔,瞬间就明白了傅云杉的意思,低头应是。   “就是就是,庭儿你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了,咱们一起练武,到时候我去求师傅也给你做一把我这样的竹剑,好不好?”小八兴冲冲地的朝那孩子咧嘴笑。   那孩子笑了,圆润的脸蛋星眸闪耀,晶晶亮的看着小八腰上的竹剑,狠狠点头,丝毫不掩饰对竹剑的喜爱之情,“好。”   “那咱们说定了,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哟?”小八抓着他的手,乐呵呵的笑起来。   傅云杉可没有忽略那孩子眼底一闪而逝的仇恨神色,心中莫名一凛,这孩子和这对夫妻不能再留了!   她虽然不知道这孩子身上发生过什么,但一个六岁大的孩子眼睛里居然有仇恨的目光,再加上买他们时那孩子控制表情的娴熟程度和审时度势的功夫,可想而知这孩子的生长环境是什么!   这孩子和陈忠夫妻都留不得了!   得尽快找个理由将他们送出去,免得留下祸根!   傅云杉笑着拍了小八脑袋一下,“知道庭儿有病,你还敢让他跟着你跑,以后不许这样疯闹了!”   “哦。”小八笑嘻嘻的凑过去,“三姐,你明天也带我去镇上吧,我想去看看咱家的店。”   “行。”傅云杉牵了小八的手往里走,傅明礼恰好从内院出来看到他们,柔和一笑,“回来就好,可以开饭了。”   陈忠媳妇抱着小紫菀跟在后面,楚氏一见忙上前接了,笑道,“辛苦你了,去张罗开饭吧。”   “是。”陈忠媳妇弯腰应了声,转身去了厨房。   傅云杉转头对陈忠道,“陈叔,你去喊司命过来吃晚饭吧。”   “是。”陈忠带着陈庭离开,听到司命二字,陈庭目露精光,傅云杉看了他一眼,陈庭迅速收起,朝傅云杉憨憨一笑,傅云杉也回了一个笑,转身。   晚饭上,傅思宗将白日的事说给傅明礼听,傅明礼半响没说话,最后苦笑了声,“我一会儿去老宅看看,将事情说清楚,爹会理解的……”   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要是傅老爷子不愿意理解呢?   傅云杉兄妹都没有做声,楚氏叹了口气,“我跟你一起去,既然说砂锅铺是楚家的,有我在场,爹娘那我也能说两句话。”   “不用,我自己去。”傅明礼抬手给妻子夹菜,安抚道,“我去坐一会儿就回来。”   楚氏强扯了笑,应了。   吃过饭,一家人忐忑的送傅明礼出门。   却没料到,傅老爷子连面都没露,只是在屋内说了几句话,说白日的事他都知道了,是他三个哥哥做事欠考虑,让他不要因此与傅明孝三人生了罅隙,傅明礼说不会,傅老爷子在屋里叹了口气,就将他赶走了。   倒是杨氏骂骂咧咧了几句,说话很是难听,傅明礼沉了脸加快脚步出了傅家院子,才狠狠喘了两口气!   刚想抬了脚往家走,又听到从内院传来崔氏的大嗓门。   “啥亲兄弟,呸!谁家亲兄弟会指使娘家舅打自己亲哥哥的!这良心是被狗啃了还是狼掏了……”   “说啥是他媳妇家,俺看就是他自己的银子,故意等分了家盖大宅子开店铺还不就是怕咱去分了他的!屁读书人,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傅明礼的脸色苦笑连连,看了眼傅家院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内院,晚归的周氏看着傅明孝一身的鞭痕,气的咬牙,“老五太过分了!这还没得势就敢动手打你,真要让他得了势还有咱们活路吗?!”   “要是爹能出面说出‘真相’,那些人还不上杆子来巴结咱们,大郎又怎么会被抓进去?!”傅明孝的眸子窜起一簇火,怒瞪后院,“我看爹就是老糊涂了!这么些年越活越懦弱……”   “他爹……”周氏犹豫道,“你说爹是不是还记挂着大公子当年的救命之恩啊?”   傅明孝一怔,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他记得小时候爹最爱跟他唠叨帝师府的事,心心念念不忘的就是大公子的救命之恩,还不止一次告诉他长大进了帝师府要替他报恩……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更糟了!”傅明孝低喃,“一定不能让爹把真相说出来,说出来咱们就全完了!”   “他爹……”   傅明孝猛然抬头,“你明日去方家走一趟,看看春儿,顺便把帝师府找公子的事说给她听,最重要的是……”傅明孝脸色难看,目光森冷的盯着后院的方向,好半响才收回视线,对周氏道。   “什么?”周氏看着傅明孝严峻的脸,心口突突冒了几下,似有什么东西冲到了嗓子眼儿,要跳出来了。   “要故意透露一两句我不是傅老爷子亲生的话……”   “他爹!”周氏惊呼一声捂住嘴,“你……”   “老头子拿不定主意,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傅明孝沉声道,“别忘了,大郎可是咱们唯一的儿子!他的长房长孙,他不顾念祖孙情,我还想要儿子养老送终呢!”   周氏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松了手,点头,“我知道了。”   “我明日也去县太爷恩师那走一走!这事掀起的风浪越大爹越没有退路,我倒想知道救命之恩和亲生儿子在他心中哪个更重要?!”傅明孝狠吞了口唾液,脸上表情有些狰狞。   翌日,傅家院子如平时一样,在杨氏的吆喝声中做饭吃饭干活,周氏和傅明孝在巳时正一同出门,傅明悌和楚氏互相看了眼,悄悄跟上。   直到确定两人一个进了方家,一个进了县太爷恩师家,两人才辗转在一个茶楼汇合,要了个单独的房间。   “老大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蒋氏皱眉不解。   傅明悌笑着倒了杯茶递给妻子,“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下午方家就会有人去县衙递口信,紧跟着县太爷的恩师也会传信见县太爷一面。”   “你是说他们去求……”   傅明悌摇头,“方夫人一个女流之辈能挣下方家那么大的家业,自是有几分能耐的,你觉得她会是那种听别人几句求就出手帮忙的人吗?她犯得着为一个妾室的大哥得罪衣食父母?县太爷的恩师更不可能了,若说他卖老爷子几分薄面还说的过去,可傅明孝算老几?见都有失身份,又怎么会为了他出面说和呢?要知道,大郎可是杀了人的!恐怕,傅明孝要先下手了……”   蒋氏惊异的看着丈夫,“他要把身份摆出来?!”   傅明悌点头。   “下手还真狠!可真是一点也没顾及老爷子!老爷子这么久都没有拿定主意,他倒是帮老爷子……”蒋氏嘲讽的话到一半蓦然顿住,“那咱们怎么办?按原计划行事还是……”   “原计划行不通的!”傅明悌摇了摇头,有些自嘲,“是我欠考虑了。先不说有没有人相信咱们,单老爷子那一关也过不去!我们可不比傅明孝在他心中的分量,一招不甚就会满盘皆输!”   “难不成要白白放弃帝师府这颗大树?”想到傅老爷子和杨氏,蒋氏也有些颓然,却又不甘的说道。   傅明悌目露精光,“咱们这般精于算计所图的也不过是富贵名利,如今有这么好的机遇为什么要放弃?!帝师府的长孙,一步登天!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他话声一顿,端了杯茶饮了,“咱们静观其变。”   蒋氏一愣,看着丈夫算计的目光,笑了。   “你说,老爷子会帮老大圆谎?还是站在老五这边助他回到帝师府?”   傅明悌笑问妻子,“你说呢?”   夫妻二人心中有一杆秤,也有对未知的恐惧和兴奋,却都清楚,不管是哪个上位,他们家的荣华富贵都跑不了了!   “帝师府?”隔壁房间一袭银白锦袍的男人抬眸扫了眼隔音效果不好的墙壁。   他身后的小厮上前一步道,“年前有段时间传,帝师府一个妾醉酒后说长孙是她生的,不是原来的嫡生长孙。大公子和大夫人齐齐病倒,老帝师一怒之下令人彻查,发现是那妾故意催了胎和大夫人一起生产,又收买了产婆将两个孩子互换了,说是要将大少爷掐死埋了,可那小妾刚生了孩子到底不忍心,就偷偷给婆子塞了钱,让送的远远的永远不要进京,才有了长孙不嫡的事发生!”   男人眸光沉了沉,没有出声。   那小厮看了自家少爷一眼,垂头往后退了退,又立在一边不再吭声。   不多会儿,有人推门而入,“老段,好速度,比我还快!”   一身红衣,光华耀眼,妖孽的五官勾着笑,甩袖坐在男人对面,正是楼重!   男人睨他,“是你太慢了。”   楼重瞪他一眼,“段少府,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是谁告诉我有索罗门惊天秘密要我回京见了面才能说的?我回了京你又出了京,要不是你妹妹又怀孕了,你会听话的来清河才怪!”   “你不也是奔着你爹大寿的贺礼来的?”段少府端茶,啜了口。   楼重一窒,很没形象的白了他一眼,“说吧,到底是什么秘密?”   段少府扫了眼房间的墙壁,他身后的小厮立即开口,“二位爷慢慢聊,小的这就去把隔壁两间房都包下来。”   段少府点了点头,小厮出门。   一会儿轻敲门示意已经解决,段少府才拎了茶壶替楼重倒了杯茶,道,“索罗门背后的大东家极有可能是耶罗人,我还听到他们提及大凉后裔,再具体的就没有听到了。”   “耶罗人?”楼重细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段少府无语,起身就走,“当我什么也没说。”   “替我跟你妹妹道喜,等她孩子出生我再送一份大礼过去。”   段少府头也没回,只抬起右手朝身后挥了下。   门外的常寺笑嘻嘻的进来,凑到楼重眼前,“爷,段少爷说什么了?”   楼重摸着下巴看了常寺一眼,将他的脸推远一点,道,“你说是去丰华楼让许长清找那丫头来,还是去楚记砂锅铺上门逮人?”   不知道那丫头这次又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刚在路上就听说楚记的砂锅菜好吃,咱们去尝尝。”常寺流着口水嘿嘿笑。   “砂锅菜?”楼重挑了挑眉,倒是个没吃过的,“走,刚好也到饭点了,咱们去吃饭。”   “是。”常寺笑嘻嘻的跟在后面。   ☆、078 青萝闹事,分红   楼重到楚记的时辰正是吃午饭的高峰,大堂二十多张桌子均坐无虚席,二楼除了傅云杉留给自家人用的雅间外也无房间可用,店里忙活的伙计虽不认得楼重,却一视同仁,态度恭敬的说了实情,请楼重稍等,还体贴的建议他可以先看看墙上的砂锅图样,选好了让他们后厨先做上,一有空位就立即安排他们入桌用饭。   楼重挑了挑眉,环顾了一圈大堂的生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另外一边有人和跑堂的伙计吵了起来。   “来你们家吃饭是看的起你们东家!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还不快给我家小姐找个位置?”一脸怒容的丫头伸着手指点着态度恭谦的伙计额头。   丫头身旁是位鹅黄春装的姑娘,正不耐烦的看着伙计。   伙计往旁边侧了一步避开那丫头的手指,依旧带着微笑,“实在抱歉,本店已经客满……”   “满了就让他们走!你不行就喊你们大姑娘出来……”那丫头一副你真笨的模样看伙计,“我家小姐不喜欢跟这些脏兮兮的人坐一起吃饭,你们二楼不是有雅间吗?让你们大姑娘给我们小姐准备一间,那间客人花的银子我们小姐出了,再额外送他们二两银子……”   闻言,周围的食客纷纷转头怒目而视。   “这位姑娘!我们楚记开门做生意,能来我们楚记用饭的客人都是我们楚记的上宾!我们不会为任何一个客人赶其他客人离开!二位姑娘若有急事不想排队等候……”伙计出声打断丫头的话,微微抬手朝隔壁指了指,“隔壁也是一家饭馆,二位可出门左转……”   这是要赶客人走?!   一个伙计有这么大的胆子?!   “杜仲,怎么回事?”柜台门被推开,傅云杉蹙眉走了出来。   名唤杜仲的伙计低声道,“三姑娘,是这两位姑娘要我赶楼上的一桌客人离开好给她们腾地方,我……让她们去隔壁……”   “你做的没错,这事我来解决,你去忙吧。”傅云杉看了二人一眼,对伙计摆了摆手,那伙计应了声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楼重微微挑眉,他可从没见过敢把客人往外撵的伙计,也没见过赞扬赶客人伙计的东家,这丫头还真是敢做……   她就不怕得罪客人,以后客人再不上门?   傅云杉显然也看见了他,楼重勾起唇角,闲闲依靠在身后的门框上,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傅云杉翻了个白眼,随手招了个伙计过来低语了几句,那伙计朝楼重这边看了一眼,笑着应了朝他们二人走来。   “楼公子,三姑娘请您后院说话。”伙计微笑躬身,不卑不亢。   楼重笑了,“跟你家姑娘说,楼公子尚未用午饭,今日是特意来吃她的砂锅菜的!”   “就是就是,听说楚记的砂锅菜很是好吃,我们可是空着肚子来……”楼重一个爆栗打在常寺的头上,常寺吃痛,委委屈屈的吞下了接下来的话。   伙计目光交接,笑着点头,一个道,“小的这就去跟三姑娘说,楼公子请先去后院用茶。”   “楼公子请。”另一个抬手引路。   楼重看了眼两个伙计的动作,眉头又挑了挑,才抬脚朝伙计指引的方向走去。   临走前,他下意识看了眼傅云杉那边的状况,却看到黄衣女子正怒瞪那丫头,脚步不由一顿,再去看发现黄衣女子的脸一瞬惨白!他不由摇头笑,那丫头可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他该替对面的姑娘担心才对!   想着,脚步又重新动了起来,直直穿过上二楼旁的楼梯间一个小门,进了后院。   大堂中间,黄衣女子被傅云杉一句话道破女儿心思,又羞又怒,“你个黄毛丫头胡说什么……”   “我胡说?”傅云杉笑着看她,“原来青萝姑娘不喜欢许长清啊!那你今日是来……”   “我们家小姐和少爷青梅竹马,当然是互相喜欢的。”身旁的丫头不屑的瞪着傅云杉,“你既然知道我家小姐的身份,还不快让那些人给我们小姐腾地方!”   “哦……互相喜欢?是青萝姑娘以为的互相喜欢还是许长清以为的互相喜欢?”傅云杉凉凉的看了那丫头一眼,“再说,上门即是客,哪有做生意赶客人出门的?听说青萝姑娘是许夫人一手教出来的,想来定是明白事理的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不会不懂吧?还是说……丰华楼平时也这么做生意?”   周围食客的目光瞬间凝聚在青萝身上,带着不屑和谴责。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青萝气急,“我……我是听说你家开了砂锅铺味道很好,过来……过来尝尝的!”   过来尝尝?她是想过来给她姐下马威吧!不然怎么口口声声的都要她姐出来!   “啊……吃饭?”傅云杉摊手无奈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天生意太好,总是客满。青萝姑娘若是愿意先点了餐,等做好我让人打包送到府上去可好?”   “你想跟表哥告状?”青萝恼怒的瞪着傅云杉,“是不是你姐姐让你这么做的?”   “我们就在这吃,有本事就让你姐姐出来陪我们小姐吃饭……”那丫头撇着嘴挡在傅云杉面前,“背后告状算什么本事?!”   傅云杉无语了,她那是讽刺好不好?!正常点的不是应该拒绝然后潇洒离开吗?   她们这神转折到底是有没有带脑子出门!   “三姑娘,楼上有客人结账。”先前招呼楼重的伙计杜仲跑到她身边看了眼青萝主仆,低声在傅云杉耳边道,“楼公子说他尚未用饭,小的做主让后厨做了咱们店几个招牌菜和饭送了过去。楼公子说让姑娘赶紧过去,他有要事找你。”   傅云杉点点头,看了杜仲一眼,“我知道了,既然有人结账,你去收拾了带这二位上去用饭吧,免得让人觉得我要背后去告状!”   “你不告状最好!”丫头撅嘴瞪了傅云杉一眼,转身扶起青萝的胳膊,“小姐,咱们走。对了,让你家大……”   “扶香!够了。”   青萝唤了一声,那丫头立时住了嘴,又翻了一眼杜仲,“还不前面带路!”   楼上有客人往下走,杜仲微笑着退在一边让路,等客人离开才做了个现代侍者引路的手势,“二位姑娘,请。”   “哼。”   傅云杉摇摇头,从柜台的小门进了后面的房间,回到了后院。   楼重正吃的开怀,看到傅云杉来,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空位,一张倾城的玉颜被嘴里满满的食物鼓涨的变了形,傅云杉抽了抽嘴角,无语的朝天空翻了个白眼。   楼重好不容易将嘴里的吃食都吞进肚子,又指了指离傅云杉最近的那道萝卜砂锅羊肉汤,“好辣!快,快给我盛碗汤……”   看他一副火烧急撩额头被辣出汗的模样,傅云杉心里暗爽了一把,拿了碗盛了汤递给他,提醒道,“慢点喝,小心……”烫!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楼重一口汤吐到地上,“好烫!”   傅云杉:“……”   砂锅保温效果好这是常识,他不知道吗?   “水、水……”楼重没有形象的伸着舌头猛扇,“辣、辣……”   傅云杉噗嗤一声笑了,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他,“你不能吃辣怎么不跟杜仲说一声,让他把菜换成清淡的不就行了。”   楼重连饮了五六杯才停下,身子往椅子上重重一靠,“好吃!这感觉这味道真是爽!”   傅云杉去看桌上,三菜一汤,砂锅酸菜鱼、砂锅麻辣毛血旺、砂锅白菜冻豆腐、萝卜砂锅羊肉汤,平常二个大碗分量的砂锅拌饭!   这是三四个人的分量啊,他居然一个人吃下去一大半!   “楼少,你没事吧?”傅云杉有些担心的盯着他的肚子。   楼重歪靠在椅子上,手指头都不想动了,“没事,好久没吃这么痛快了。”   “真没事?”傅云杉继续瞪着他的肚子。   楼重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肚子,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猥琐的笑,白皙的手指拍了拍肚子,“小丫头对我的肚子有兴趣?要不要亲自过来查看一番……”   傅云杉转身就走,“你不是说有要事找我吗?咱们去其他房间谈!”   这个男人,敢不敢不要顶着一张倾城的脸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身后,楼重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他挑眉揉了揉鼻子,起身,身子一动,僵住了……   傅云杉半响没等到人,回来一瞧,楼重正无比郁闷的捂着肚子保持着要站起的姿势,好看的眉头纠结成了麻花,听到脚步声抬头苦兮兮的看着她,“吃撑了!”   傅云杉:“……”   “爷!小的不能过去伺候你,”门外传来常寺可怜巴巴的声音,“我也吃撑了……”   有其主必有其仆啊!傅云杉笑的一脸春天百花开的模样,吩咐人准备山楂,还死拽着抱着肚子的楼重在院子里晃悠了半天,美其名曰消食!   好不容易等楼重吃掉一大盘子的山楂消完食,坐到房间准备谈事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两人刚坐下,就听外面有伙计敲门,说那个青萝姑娘对菜不满意,要大姑娘亲自去跟她说话!   傅云杉无语,“去告诉青萝姑娘,我姐不在店里,想找我姐明日赶早过来。”   “是,三姑娘。”伙计转身要走,傅云杉又说了句,“再派个人去丰华楼请许公子过来,让他来带他家表妹回家,我们庙小,容不下她那尊大佛!”   “好嘞!”得了东家的话,伙计笑眯眯的出了后院,上楼撵人顺便让另外一个伙计去丰华楼请许长清。   楼重押了一口茶,舒服的吐了口气,“你跟人有仇?”   “没仇!”傅云杉看着他慵懒的模样,翻了翻白眼,“他喜欢许长清,许长清喜欢我姐,她就把我姐当成情敌了!以前我们家与丰华楼只是合作的关系,估计她没放在眼里,现在我家开了店,生意还很火爆,估计是受刺激了,想来找我姐发发威……”   “情敌?这什么称呼?”楼重挑眉。   “额……就是爱情的敌人!”傅云杉额了半响,冒出一句。   楼重敲了敲茶杯,竟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爱情的敌人?倒是有几分意思……”   “咳咳……你不是找我有事吗?”傅云杉忙岔开话题。   楼重瞟了她一眼,顺了顺自己的衣摆,扬声唤,“常寺,将带给傅三姑娘的东西拿进来。”   “来喽。”常寺应声推门而入,圆圆的脸蛋带着说不出的喜气,到傅云杉面前就笑着请安,“傅姑娘安,早就听我家爷说傅三姑娘是一个……”常寺圆脸一顿,想到自家爷说的那些好欺负、好玩儿、包子头丫头等等的话怎么都不适合拿来夸奖人啊,眼珠转了不知道有几圈,才吐出两个字,“有趣的人,小的真是沾了光……”   有趣?傅云杉看了眼楼重,她可不觉得楼重会给自己这样一个评价!   “再废话,明天就去府城伺候老爷子去。”楼重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   常寺立刻住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傅云杉,“傅姑娘,给。”然后无比哀怨的看了她一眼,扭身走了。   傅云杉愕然无语。   “这是药膳五个月的分成。加上去年你给的九个药膳方,扣除药材食材成本和人工伙计的工钱,你分到的三成银子共二十……”楼重啜着茶,还没将下面的数字说完,就听到傅云杉惊喜的大叫了一句,“二十一张!居然这么卖钱……”   “是啊,很卖钱,你推荐的药膳粥既美味养身价钱又便宜,每天煮再多都会卖空,府城各大家对药膳汤的需求也越来越大,还有不少人出高价钱请一品阁的师傅去自己家里掌厨……”   楼重放下茶杯,瞧着傅云杉小眼睛里放出的光芒,小巧的脸蛋盈满喜悦的光芒,嘴角都合不拢似的一直露着牙齿笑,他不由也露出一抹笑,褪却玩世不恭和清冷,是发出内心的真诚笑容。   傅云杉并没有注意到楼重的表情,她着实被手中那一沓万两银票惊喜到了,二十一万两整银!零散的几张千两银票,被她搁置在桌子上没有去看,只专心看着手中的二十一张泛着金色光芒盖着天启国通钱庄印鉴的银票!   有了这些钱,姐姐就算嫁进京都,她也有银子帮姐姐准备嫁妆了!   有了这些钱,她的冬季大棚想盖几座都不愁资金链断接了!   有了这些钱,爹娘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行事了!   有了……   她心里真是对楼重感激不尽了,这些钱他本来不用给她的,反正她许了愿,药膳方子是送给他用来报答救命之恩的,可他居然一点便宜都不占,还分了三成给她……   “小丫头,高兴吧?”   傅云杉连连点头,一张脸兴奋的涨的通红,摩挲着银票上的印鉴,“国通钱庄是……”   “国通是天启皇家钱庄,名下所有财产归皇朝保护,每张银票上都有特殊标示,只有银票的主人亲自去兑换才能拿到银子……”楼重伸手揉了揉傅云杉头上的包子,惊叹一句,“小丫头,半年不见,你居然偷偷长高了!”   傅云杉脸上的笑容一僵,自动将脑海中刚萌生起楼重是好人的想法给抹掉,白了他一眼,抓起他的手抬到一边,“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会长高……”   “真的只是长个子了……啧啧……”他视线下滑盯着傅云杉的胸部瞅了一会儿,下了结论开始喝茶砸吧嘴。   傅云杉气的羞怒,抓起桌上的银票就往他身上砸,楼重慢条斯理的接了,笑的一脸无害,“哟,有钱了,学会拿钱砸人了……”   傅云杉上前抢了银票收到怀里,瞪了他一眼,吐了两个字,“变态!”   说完,拿着银票转身就走。   楼重在她身后端起一杯茶,红唇印在杯沿上,笑的狐媚而妖娆,“听说变态是改变心态的意思,小丫头,你是认命了吗?”   认你妹的命!   她才十二岁,才刚开始发育长个好不好!   这个男人真有气死人的本事!   傅云杉气呼呼的出门,一个伙计恰好来后院,看到她,忙小跑过来说了句什么,傅云杉沉了脸去了店铺。   常寺皱眉看着她走远,才小心翼翼的走进屋,一瞧见他家爷笑的花枝乱颤的模样,瞬间就安了心,哎呦,他的小心肝啊!他还以为自家爷连这么小的姑娘都不放过要下口呢!   楼重斜睨他一眼,收了笑,“给爷收起你那猥琐的脸和乱转的眼珠子,小心我挖出来当弹珠给扔了!”   “爷,小的什么都没想,那个想你连这么小的姑娘都想下口的人绝对不是小的!”常寺嘿嘿笑着往后退了两步,“爷,傅姑娘有没有说给老爷的寿礼什么时候能取?”   楼重端了桌上的茶杯正想砸常寺,一听到他后面的话愣了一愣,他只顾着逗小丫头,把正事给忘了!   常寺滴溜着眼珠看着他,“爷,您不会只顾自己玩的开心,把正事儿给忘了吧?”   “爷等会儿再问,你有意见吗?”楼重抬眸瞟了常寺一眼,给他个‘你敢说有意见就试试看’的眼神,常寺嘿嘿了两声,“没有没有,小的一切唯爷马首是瞻。”   楼重轻哼了一声,摆了摆手,靠在椅子上假寐。   店铺二楼,青萝哭的可怜楚楚,指控道,“我不过是对这里的菜不满意,觉得味道不好,恰好跟他们大姑娘认识就想提点意见,他们开门做生意难道还不让人说句话吗?”   “你真是这么想的就不会指明找大姑娘了!人家伙计已经说了大姑娘不在,你身边的丫头非说人家怠慢客人,先前还故意在大堂闹事,不明事理,胡作非为,青萝,我娘是这么教你的吗?”许长清脸色冷清,看着哭泣的表妹指责道。   ------题外话------   又发烧了,病也傲娇了,唉~   先更五千,晚上五点之前再更五千,说了万更,今天一定会万更的,么哒!   ☆、079 背后黑手,妥协   青萝身边的丫头扶香上前一步,陪笑,“二少爷,您错怪小姐了。我和小姐是在逛街时听说这附近新开了家砂锅铺,菜品极好过来尝尝的,到了才发现是跟咱们丰华楼有合作的傅姑娘家开的。您也知道,小姐和大姑娘有一些误会,所以才央了店里的伙计请大姑娘过来说几句话,可这伙计推三阻四的,若一开始就说傅大姑娘不在,也就没有这些事了……”   青萝忙朝许长清点头。   许长清看了扶香一眼,问一旁的伙计,“杜仲,是她说的这样吗?”   “大致是这样……”杜仲微笑,青萝微微松了口气,杜仲又接着道,“二位姑娘来时已经客满,小的跟姑娘说的稍等一会儿有空位立刻安排二位入桌,可这位姑娘……”他看了一眼扶香,摇了摇头,“来我们店吃饭就是冲着我们家东家来的,并不是所谓的到了才知道……”   扶香一惊,似不敢相信他居然敢当面告状,抬手就想指着他骂,“你……”   “把手给我放下去,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放肆?!”许长清瞪了扶香一眼,扶香惊怕的忙收了手,站在青萝身边不敢出声。   “姑娘还说不喜欢和脏兮兮的人坐一起,要我们大姑娘出面赶楼上的客人出去好给她们腾位置……”杜仲一直保持着微笑,慢慢却极有条理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个清楚明白。   青萝羞怒的再哭不出来,不安的绞着帕子,嘴里却依旧不依不饶,“肯定是傅云杉记恨我的丫头在大堂给她难看,所以故意弄了不好吃的菜上桌……”   傅云杉在外面气笑了,推门而入,讽刺道,“青萝姑娘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们店的砂锅菜每一份都是精心烧制,火候用料都有严格要求,力求色香味如一,你以为你是谁,还要我们厨房婶子特意为你烧不一样的饭菜?!”   “表哥,你看!她一个小丫头就敢当着你的面欺负我,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说不定就是那傅剪秋……”青萝似抓到了把柄一般指着傅云杉向许长清告状。   许长清看着她,脸上已是一片怒容,呵斥道,“青萝,你闹够没有?!”   青萝一怔,眼泪滚珠子似的往下落,“表哥,你凶我……”   “扶香,带表小姐回家!”许长清霍然转身,不再看青萝,“伺候主子不力,挑唆是非,你自己去娘那里领十棍子打。”   “二少爷!”扶香噗通跪下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二少爷饶了奴婢这次吧……”   “扶香,不用求他!咱们回去,我帮你去跟姑妈说情。”青萝泪眼婆娑瞪了眼傅云杉,一把拽起扶香,“走。”   “可是……”扶香面色惶惶,被青萝拉出了房间。   许长清叹了口气,朝傅云杉扯了扯嘴角,“杉儿,我表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话没有说完,就听到傅云杉噗嗤一笑,“她年纪可真小……”   “那个……”许长清无奈的摇头苦笑,“我们许家三代单传,我爹也就只有我和我哥哥两个男孩,我表妹自幼养在我家,被我娘娇惯的难免有些任性!”   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一惊又忙解释,“我一直在跟我娘商量把表妹送回老家嫁人的事,我娘已经有些松动了,假以时日,我一定能说服我娘……”   傅云杉伸手拦住他未完的话,“好了,你想想怎么跟我娘和我姐解释吧,杜仲,送许公子出去。”傅云杉转身走出房间,又回头,“记得让他把他青萝表妹的账给结了!”   许长清苦着脸,杜仲忍笑,“是,三姑娘。”   看着傅云杉一句话都不听自己解释就离开,许长清的头瞬间就大了,他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啊,刚说通大姑娘的娘让她给自己机会,考验自己,就遇到青萝来楚记闹场,还点名要见大姑娘!   他的头啊,他要怎么跟大姑娘和大姑娘的娘解释啊?   还有青萝那性子,指定是回家立马就跑去找娘哭诉,他的耳朵啊又要受凌虐了!   杜仲凑过去,“许公子……”   许长清叹了口气,无限苦楚的看了他一眼,“多少银子?”   “砂锅豆腐鱼一两,砂锅呛辣白菜三百文,砂锅滑鸡煲一两二百文,砂锅肉丸青菜汤八百文,砂锅牛肉烩面一碗五十文,砂锅清汤面三十文,一共是三两三百八十文钱。”杜仲扫了眼桌上的菜,口里立时报出菜名菜价并合计出总数。   许长清从怀中掏出个五两的银锭塞到杜仲手里,摆了摆手,“不用找了,剩下的给你们几个喝杯茶。”   话落,人朝门外走去。   “谢许公子。”杜仲笑了笑,收了银子,开始收拾桌子。   他果然没有猜错,一回到家,还未到母亲的院子就听到青萝的哭声,许长清无语了!   “娘。”   许母瞧见儿子回来,拍了拍怀中的青萝,瞟了身边的扶香一眼,“扶你家小姐回房休息,再去找孙妈领打!”   “夫人……”扶香求救似的看向青萝,“小姐……”   “姑妈,扶香是为了我……”青萝刚开口就被许母拦了,“姑妈知道你善良,可她一个奴才敢跑到楚记跟傅三姑娘叫板,让丰华楼在楚记客人面前丢了颜面,本就是她的不对,这十棍是给她的警告,让她以后再行事记得分寸!你拦着是害了她!”   “姑妈……”青萝还想说什么,许母一个冷厉眼神看向扶香,扶香一个激灵,忙伸手扶了青萝,“夫人说的是,是奴婢越矩做了错事,奴婢认罚。小姐,咱们快回去吧。”   青萝也看到了许母眼中的杀伐,一个怔神被扶香带着出了院子。   许母看着青萝的背影,摇了摇头,对儿子笑道,“这孩子真是被我惯坏了,你替娘给傅三姑娘陪声不是。”   许长清摇头,“青萝真是太乱来了,怎么说都不听。今天险些在楚记大堂闹起来,要不是杉儿出面,她就要让伙计赶走楚记的客人,现在,怕是已经有人知道丰华楼有个爱找茬的千金大小姐了!”   “楚记的生意怎么样?”许母给儿子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闲闲问道。   许长清喝了口茶,笑弯了眼睛,“比咱们丰华楼还火,天天座无虚席,楼下二十多桌,楼上十几个雅间,一到饭点就客满,去晚了就要排队,好多人吃了午饭订晚饭就已经没位置了……”那神情比丰华楼客满还要开心雀跃。   许母笑,“那倒是不错,想来一天也能有不少收入了。”   “可不是,菜品精致新奇味道好,又是咱们清河独一份,虽然价格便宜,但以火爆程度来看一天怎么也有小五百的入账。”许长清思索了下,答道。   许母眸光一闪,点了点头,“这傅三姑娘倒是个聪明的。”   “大姑娘一家人都很不错,傅大叔为人谦和,楚姨待人可亲,傅大哥勤勉好学听说前几年就中了童生,今年是要参加秀才考试的……”许长清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拿起茶壶把母亲的杯子斟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许母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动,“你说的是叫傅思宗的那个孩子?他若是中了秀才,那傅家可就是士家了……”   “傅大哥从年前就开始跟着傅大叔用功了,没有十成的把握应该也有七八成了。”许长清啜着茶,点头。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许母笑着点了点儿子的头,“还没娶到人家姑娘就开始喊大舅子哥哥,真是不害臊!”   “娘!”许长清想到自己确实比傅思宗大那么一点,脸不由红了。   “好了,娘这里没事了,知道你忙,快去忙你的吧。”难得见到儿子脸红,许母哈哈大笑,“今天这事儿是你表妹不对,我回头再去说说她,你跟傅三姑娘多说几句好话,可千万别恼了咱们才是。”   “杉儿让我想办法跟大姑娘和楚姨解释……”许长清无奈的叹了口气,“娘,我真的只当青萝是妹妹,我是不可能娶她的,我喜欢的只有大姑娘一个人!”   “娘懂,娘知道你的心意。”许母安抚的朝儿子笑了笑,“娘也没说反对你和傅大姑娘的事,找个时间娘去拜访下傅夫人,将这个事情跟她说清楚,顺便问问他们家的意思……”   “娘,您说真的?”许长清惊喜的从凳子上跳起来,清俊的脸庞满是高兴的色彩,“您什么时候去,我替您备车!”   许母笑着白了他一眼,“看把你高兴的……”许母话声顿了一顿,又抬头道,“我先跟你爹通个信儿,看看你爹的意思。”   许长清连连点头,“娘,您真好。”   “娘什么时候不好了?”许母嗔骂了一句,拉着儿子坐在凳子上,试探的问了句,“你表妹对你痴心一片,你娶了傅大姑娘,也可以娶了她当平妻或纳成妾,在咱们家总比嫁去外人家受气好。”   许长清正沉浸在喜悦中,对许母的话毫不在意,“青萝那性格到哪都受不了欺负,娘您还是不要再起这样的心思了,儿子一片心都在大姑娘身上,哪还看得见其他人!”   “好了,娘知道了。娘不提就是。”许母笑的一脸温和,眸子里的温度却渐渐淡了。   从对傅剪秋的调查中,许母知道了让丰华楼再上层楼的火锅生意出自傅云杉之手,还有先前的调味料也是傅云杉出的方子,她小小年纪,两年不到的时间赚了几万两银子,盖了大宅院又开了店铺,这份能耐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   这也是她最近对儿子老往傅家跑却没有多说的原因之一,她虽是养在深闺长在后院的妇人,却也明白强强联合能带来的好处,她见过那丫头一面,长的粉雕玉砌处事却极为老练,一双眸子似能看透人心,很是厉害的一个人物。   她甚至有种直觉,傅云杉还能发现更多赚钱的方法,只要她愿意!   如果清儿娶了傅剪秋,把许傅两家绑在一起,对于唯一的姐姐,想来傅云杉也不会吝啬……   可这并不代表她要亲手毁了侄女的亲事,毕竟青萝是她唯一的侄女,是他们栾家唯一的孩子,她还想等青萝和儿子生了第二个儿子就过继到栾家名下好继承栾家香火。   这事,真的要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办了!   此时,楚记,傅云杉安排好店里的事,带着银票和楼重准备回双河铺,王婶出来喊住她,“你让我问的事我悄悄问我婆婆了,她说你爹那时候帮村里接生的婆子姓李,住在咱们邻村。”   “三间房村?”傅云杉愣了愣,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好,我知道了,谢谢王婶儿。”   王婶瞪了她一眼,“跟婶子还客气这个?对了,这几天有人点开业那天赠送的辣白菜,说很喜欢那酸辣甜的味道,问咱们哪里有卖的。”   “白菜是我娘腌的,别说这清河镇就是整个天启也没有卖的地方。”傅云杉笑了,果然哪里都有吃货的存在。   王婶啊了一声,“那……让栖云姐再腌点?”   傅云杉摇头,“娘和外婆天天忙着照顾二姨,哪里有时间切菜啊……”   “那真是可惜了,好多客人都在问,要是其他人也能做就好了……”王婶惋惜的叹了口气,“没事了,你家去吧。”   “嗯,王婶多劳了,等月底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王婶笑着啐了她一口,“你干脆把楚记送给我算了。”   傅云杉嘿嘿笑了两声,出了楚记,上了马车还在琢磨辣白菜的事,楼重靠在马车上看着傅云杉又是皱眉又是发呆,间或嘀嘀咕咕两句听不懂的话,直到马车停下,陈忠迎出来,他下了马车看到眼前明显比傅家老宅还要大的宅院和院子布局,挑了挑眉,眸子里兴味十足,看着傅云杉,“小丫头,真是有钱了啊,这院子盖的不错。有我的房间吗?”   看在他送了二十一万两银子的份上,傅云杉送了他一记白眼,“我家没客房!”   言外之意就是没你的房间!   楼重扬眉,“原来没拿我当外人,可我是男人,住你院子会不会吃亏啊?”   “觉得吃亏就去住镇上酒楼,房间多的是,随便你翻滚……”   常寺眼珠子咕噜噜转着,又惊又喜的瞧着自家爷和傅三姑娘滚雪球似的来回踢着,砸吧着嘴在脑海里想着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是傅三姑娘年纪大一些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跟老爷子禀报了,让爷娶回家慢慢调戏……   察觉到常寺猥琐的笑,傅云杉霍然转身,决定还是不要对牛弹琴的好!   进院,将辣白菜的事跟楚氏说了,楚氏笑着道,“这还不简单,离收稻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村里人大多都闲着,你找几个手脚利落的妇人过来,就跟咱们盖房时做饭一样,每天给些工钱,请她们帮咱们把白菜切丝,你来腌制,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真是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傅云杉一把抱住楚氏,惊喜道,“还是娘聪明。”   “你这脑子都在琢磨怎么赚大钱,这点小钱哪还会看在眼里?!”楼重依着门挑眉。   傅云杉撅嘴,哼了一声,“娘,我有事出门一趟,楼公子是来取年前说好的双面绣的,你陪他说几句话。我晚饭前回来。”   傅云杉一溜烟跑出了院子,到外院喊了陈忠驾车,两人朝临近的三间房村而去。   李婆子的家在村西头,傅云杉只是在村头问了一句,立刻有人抢着带他们过去,坐在马车上兴奋的说着,“李奶奶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接生婆,咱们这方圆几个村子可有大半的人都是她亲手接生的……”   傅云杉笑着问了几句都是哪几个村,那人热情的将周围七八个村都说了一遍,还意犹未尽的说起他们村谁谁是李婆子接生的,一直到了李婆子的家还没说完。   “李奶奶,你家又有客人了。”那人喊了一声,冲傅云杉傻笑了一阵,“俺……俺在这里等你们,一会儿还坐车回去,行不?”   “行。”傅云杉笑了笑,知道农村里难得见到马车,不介意的点头答应了。   那人笑呵呵的站在马车边,摸着车辕,很是羡慕。   屋内有人应声,一个花甲白发的老人开了门,“谁啊?”   “李奶奶,是我,有事找你。”傅云杉笑着进了屋。   李婆子看上去七十多岁的模样,脸上枯皱不平,身子却极硬朗,让了傅云杉进来,还搬了个马扎给她,“小姑娘,找我啥事儿?”   傅云杉看了眼门外,笑着低声道,“李奶奶,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您还记不记得三十八年前到双河铺村傅家接生的事儿?”   “是个男孩儿……”看到傅云杉探究的目光,李婆子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略犹豫了一下,笑着道,“那孩子出生时难产,险些一尸两命,生下来时,脸憋的青紫,差一点就没命了,后来听说是他娘抱着去庙里跪了三天三夜求了菩萨才算保住一条命。”   “哦。”傅云杉点了点头,她的记忆里确实有听傅爹讲过这件事,那时杨氏刚从难产中醒过来,看到儿子的惨状,二话不说抱着儿子就跑去了庙里,抱着儿子跪在菩萨三天三夜磕了一千三百多个头,直到她晕倒,母子俩被傅老爷子一同带回家,昏睡了有十天,等她醒来,傅明礼脸上的青紫已经消失,能吃能喝,算是活了下来。   难道她爹真是杨氏生的?!   傅云杉真是不甘心啊,看着头发花白的李婆子又问了句,“您……接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李婆子斩钉截铁道,“那一年出生的孩子就数他最凶险,所以老婆子才记得清楚。”   傅云杉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从怀里掏了十两银子出来放到一旁的桌上,“我今天来问的事,希望李婆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那是当然的。”李婆子笑着将银子揣进怀里。   傅云杉起身离开,一路上脸色都不好。   李婆子看着傅云杉的马车离去,转身关起门瘫在地上,里间走出来一个妇人,看着她冷冷道,“今天的事敢往外说一个字,你就等着给你儿子孙子收尸吧!”   “求求您,不要杀我的儿子和孙子啊……”李婆子爬到妇人脚下哭着哀求,“我保证今天的事谁也不说!”   妇人笑了笑,将她扶起来,“这就对了,你儿子一家我们夫人会好好照顾的,以后有你们的好日子过,不过你要是不老实的话……”   “我老实,我一定老老实实!”   “这就对了!”妇人笑着拍了拍她枯瘦的手,转身出了院子,朝李婆子屋后的一个马车走去。   ------题外话------   小栖写完去输水了,希望审核编辑不要这会儿刚好去吃饭啊啊啊。   明天继续万更,虽然时间不能确定,但小栖保证,一定有万更!   你们的支持就是小栖坚持的动力,爱亲们,么哒~   ☆、080 富贵权谋,买地   傅云杉无限惆怅的离开了三间房村,在纠结着她老爹居然真的是傅老爷子和杨氏亲生儿子的漩涡中到了家,到了后院,楚氏见她回来,笑着去端了晚饭,“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我已经安排楼公子住进了司命的院子,让陈忠媳妇做了几样小菜送了过去。你也快来吃……”   “娘,我爹真的是爷奶的孩子。”傅云杉紧绷着小脸叹了口气,抬头看楚氏,“你说好竹出歹笋常见,我真是第一次见歹竹出好笋……”   楚氏怔了怔,似是被傅云杉的话惊住了,好一会儿才扯了抹笑,“什么歹竹好笋的,净瞎说!”说着,手里盛了一碗米饭放到女儿手边,突然顿住,“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说完,担心的看着傅云杉,“你告诉娘,你是不是去傅家院子找你爷……”   “我又没傻怎么可能去找爷问!”傅云杉拿起筷子扒了一口米,戳着盘里的菜,“我是去问了当年替爹接生的婆婆,她亲口告诉我的。”   楚氏哦了一声,强扯了一个笑容,替女儿夹了一筷子菜,“傻孩子!你爹是不是你爷奶亲生的都一样,左右咱们现在分了家,每年的年礼和四季衣服也不短他们的,平时有什么小事能帮就帮,不能帮不该帮的……”她无声的叹息一声,“爹娘都有分寸。”   有分寸?   傅云杉摇头,有分寸跟感情用事是两码事!   她可没忘记她爹老是被傅老爷子和杨氏激着行事,上一次还差点被傅老爷子逼着出面去做救傅大郎的活,傅老爷子可真会利用亲儿子哟!   她这对爹娘说好听点是孝顺父母,说不好听那就是软弱愚蠢!   “娘,大伯和奶他们要把你沉塘,爷连句公道话都不说,你一点都不恨他们吗?”傅云杉低头扒着米饭。   楚氏一愣,笑着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辣白菜,叹息道,“恨,怎么不恨!娘又不是圣人,活生生被他们冤枉成那样,还要连累肚子里的紫菀,你又被你大伯踹的昏死过去,娘说不恨那是假的!可事情过了就是过了,娘还有你爹和你们几个要照顾,如果时间都花在恨你爷奶和你大伯他们身上,娘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我替娘和爹不值!爹上次差点被大伯害死,爷让爹出面去为傅大郎说情,要不是我拦着……爹还差点答应!”傅云杉撅着嘴,抬头看楚氏。   楚氏又伸手夹了两片红烧肉放进女儿的碗里,摸了摸她的头,“你爹中了秀才,你大伯差了一个名次与秀才失之交臂,从此再也没考过再好的名次,他也是自那以后对咱们家就没好脸色,你爷奶向来看重你大伯,你爹自然就受了冷落……”想到傅明礼为替老大老三顶罪险些丢了性命的事,楚氏还是一阵后怕,眸子惊悸似的扫了眼傅家院子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你们也别怪你爹,他虽然有些愚孝,但爱护你们的心一点也不少,为了你们,他已经改了很多,你爹不止一次私下跟我说以后要为了你们多努力,放下以前的执念,以后只为这个家……”   “娘……”   楚氏笑着去盛汤,“好了,你们只要记住爹娘永远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来,趁热喝,娘知道你喜欢喝,特意从下午就开始炖的。”   “好。”傅云杉嘻嘻笑着去接了,咕咚咕咚的喝着。   楚氏满脸慈爱的看着女儿的笑脸,突然想到那个泛着微凉秋风的下午,女儿为救小八被傅三郎推下河,高烧不止,邪气入体,眼看命不保,她往女儿嘴里灌参汤,听着她不停的叫爹娘,心中甚至想着女儿要真没了,她也不活了!   真好,女儿不仅醒了过来,还越来越聪明能干,甚至想他们不敢想,能做他们不能做的事!   楚氏没有发觉,她把自己心中想的事说了出来。   傅云杉突然拿碗挡住了脸,眼中有泪珠滚落在汤碗里,为自家娘最后那深沉的爱意再一次感动。   是了,娘如此,爹何尝不是如此,为了救她不惜卖掉家里的所有东西只为保她性命!   是她太贪心了!   从最初只想得到被父母疼爱的温暖,到希望父母站在她这一边,现在父母站到她这一边了,她又觉得父母太软弱,应该与她同仇敌忾一起蔑视打击甚至报复傅家的人!   却忘了,那里毕竟是爹长大生活的家,那里每个人都是他如同对待她一般对待过的爹娘兄弟,他们做了对不起爹的事,爹也没原谅他们,正慢慢疏离他们,傅老爷子说让爹出面的时候,爹的挣扎她看在眼里,正如娘说的,爹正在为他们改变,为了这个家过的更好而努力,她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一直在前进的爹呢?!   阴谋算计的事,本来就肮脏不堪,她不是早就做好一个人承担的准备了吗?这时候又矫情什么……   楚氏看到女儿将脸都埋入了碗里,不由收了深思,笑着去夺女儿的碗,“哪有这样喝汤的,小心你脸上沾上汤汁……”   “哎呀,娘,我眼里好像进东西了!”傅云杉惊呼一声,举着胳膊挡住楚氏的视线,拿开碗趴到桌子上用衣袖将眼中的泪擦了,楚氏已走到她身边,担心的拨了她的手,“让娘看看,进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好像被我揉出来了……”   傅云杉抬头,一张笑脸上盯着两只红通通的兔子眼儿,楚氏噗嗤笑出声,点了女儿额头一下,“让你用衣服揉,瞧把眼睛揉成兔子眼儿了!”   “兔子眼儿也是娘的闺女……”傅云杉笑嘻嘻的埋头往楚氏身上蹭,楚氏笑着挡住她的头,“瞧你一脸的汤汁还想往哪钻,快去洗了回院子吧,你爹一会儿也该回来了,我再去做两个菜等你爹回来给他吃。”   傅云杉笑着应了,一溜烟跑出了楚氏和傅明礼的院子,回了自己屋,一进屋就把门关上了。   墨色中,她无声的落着泪,脸上却挂着笑,脸微微偏向楚氏和傅明礼的院子。   虽然知道爹是傅老爷子的亲生儿子有些失望,但就像娘说的左右他们分了家,年礼和四季衣物也不少给,他们要为难爹和他们家也是在其他方面,大不了以后爹被傅老爷子和杨氏召见的时候,她都跟着去!有什么事也能帮爹拿个主意!   想通了,傅云杉总算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突然想起楼重给自己的银子,还没跟爹娘说,她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出现在树梢的月牙,想了想,还是觉得等明天一早再和他们说罢,万一爹娘一兴奋睡不着了怎么办?   嘿嘿,他们肯定会很高兴有这么多钱的!   “一个人站在门后傻笑什么呢?”一道戏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傅云杉扭头看去,差点没抽了门上的门栓一把砸过去。   朦胧的月色下,一身暗橙衣袍的楼重抬脚夸坐在她房间的窗棂上,一双好看的眸子如黑色曜石夺人心魄,右手做托腮状微微摩挲着泛着银光的下巴,削薄的唇微勾着笑,月光倾斜而下,整个人如镀上一层朦胧的纱,飘渺虚幻美的仿佛一副画。   如果忽略他那句戏虐的话!   “你刚才是在哭?”楼重挑了挑眉,月色下,他的脸有些模糊,傅云杉却清晰的看见了他挑眉,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为什么哭?”   楼重换了左手托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你为什么哭?”   “……”   “你有事?”   “没事……”楼重刚闲闲的说了两句,就被一旁跳出来的常寺打断,“三姑娘,我家爷是特意来跟您告别的,京……”   “今天本来打算住一晚,明天再回去的。可是,刚收到外公飞鸽传书说有人看我生意好出了歪招,险些闹出了人命,让我速度回去处理,我是专程来向你道别的。”楼重瞥了眼常寺,转头看傅云杉。   歪招?人命?药膳!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有人把一品阁的药膳做手脚了?!”   “聪明。”楼重慵懒的往后靠了靠,“回去说不定有场血战,到时候出了事,你的银子……”   “这个时候还顾什么银子!”傅云杉蹙眉,白了楼重一眼。   接着建议道,“药膳能养身同样能杀人,你回去可以从药材和经手人两方面去查,同一天所定药膳肯定有数,所用药材自然会提前备下,当天经过了多少人手也定有人知道,只要这两个查清了,事情自然能水落石出!”   楼重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笑了,“小丫头想的不错,那就这么说,我走了,替我跟你爹娘道别一声,我就不过去叨扰了。”   所以,就过来叨扰她?!   傅云杉应了声,楼重转身从窗棂上下来,走了几步从怀里掏了块玉牌反手扔到屋里,傅云杉惊慌的伸手接住,“这是什么?”   “府城一品阁的掌事玉牌,如果我三个月还没来找你的话,一品阁就送你了。”   话落,人已出了傅云杉的院子,等傅云杉追出大门,两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傅云杉莫名的翻看着手中的玉牌,月光下,玉牌上晶莹剔透,周围是一圈花,中间是一个篆体楼字,那花的模样,傅云杉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摇摇头转身回了院子。   第二日,一大早,傅云杉怀揣着巨额银票兴冲冲地去傅明礼和楚氏的院子吃早饭,除了白昕玥因为记账留在了镇上,家里其他人都到齐了,傅剪秋招呼妹妹坐下,盛了一碗百合莲子粥递给她。   傅云杉一边吃一边笑,脸上兴奋的泛着潮红,夫妻俩有些莫名,傅明礼抬手放到女儿额头,蹙眉,“没发烧啊。”   傅云杉被包子噎住了,忙喝了几口粥,将饭咽下去吐了口气,“爹,我没事,你们快吃,吃完了我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们。对了,娘,楼公子说他家里有急事来不及和你们打招呼就走了,让我跟你们陪个不是。”   楚氏笑,“这事陈忠媳妇一大早就告诉我了。”   “杉儿,你要告诉我们什么大喜事?”傅剪秋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抱过小紫菀让楚氏好吃饭。   傅云杉嘿嘿笑了两声,吞着包子含糊不清道,“你们一定会开心的事……”   “三姐三姐,我也吃完了!”小八抹了一把嘴上的粥,笑嘻嘻的往傅云杉身边蹭,傅云杉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他的嘴,“吃完饭记得用湿帕擦嘴,不要用手,瞧你的手多脏,快去洗洗。”   “哦。”小八撅着嘴去洗手。   好不容易等一家人吃完了饭,撤了饭碗,收拾了桌子,傅云杉才从怀中掏了一个纸包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笑着看了一圈,对傅明礼道,“爹,你还记得上次在府城我以药膳谢楼公子的事吧?”   傅明礼点了点头,“记得。这里面是……”   “大年那天,楼公子来咱们家又跟我要了几个药膳方子,说好赚了银子从纯收益里面分我三成,这就是这五个月来的药膳分成,一共……”她咧着嘴笑了,“二十一万四千两!”   “什么?!”一家人异口同声从凳子跳了起来,傅剪秋惊喜的差点把小紫菀给扔出去。   “这么多?”傅明礼看着桌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纸包,伸出去的手都有点颤抖。   他这一辈子见过最多的就是每个月发束脩的时候,一个月五两银子……   “这、这……”   傅云杉笑着打开纸包,将里面的银票放到傅明礼手里,“爹,你看,这银票还是受天启皇家保护的国通票,全国任何一个钱庄见到都必须无条件兑换!”   “杉儿,这……这银子都是咱们家的?”傅思宗有些不敢相信,先前妹妹提出跟丰华楼做火锅生意时,他以为是小打小闹,却不想那火锅生意为他们家赚了四五万两的银子,他当时已经很震惊了,没想到……   妹妹不吭不声的又靠别的生意赚了这么多银子!   傅云杉得意的笑,“那是当然,有了这些银子,咱们以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再也不用担心每天吃不饱饭饿肚子,冬天穿不暖晚上还没有被子盖!”   傅剪秋与有荣焉的连连点头,她怀中的小紫菀也啊啊叫着小手使劲朝傅明礼手中捞。   楚氏笑着接过小女儿,“瞧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小财迷!”   “三姐三姐,这些钱是不是可以买下很多地?”小八扯着傅云杉的衣角乐呵呵的问。   傅明礼抬头看了傅云杉一眼,傅云杉拍着小八的脑袋,“可以买很多很多……”   “能比爷奶他们家还要多吗?”   “能比爷奶他们家多好多好多!”   “真的?”小八惊喜的笑开了脸,“三姐三姐,咱们都买地吧!七郎哥说,咱们家的地又少又荒,以后肯定还要挨饿,我不想让大家挨饿……”   “杉儿,我和你娘也是这个意思,咱们能不能拿出一部分银子来买地?”傅明礼带着商量的口气问傅云杉,傅云杉挑眉笑,“爹,我也正想跟你们商量这事呢!”   “火锅这半年为咱们家赚了不少钱,但不少客人吃的时候都遗憾只有冬季的菜,吃不到夏秋的蔬菜,我在书上知道有一种种植方式可以改变温度,只要掌握的好,想吃什么季节的蔬菜就能种出什么季节的蔬菜!”   傅明礼瞪大了眼睛,“还、还有这种种植方法?”   “嗯,不过前期需要花很多银子。”傅云杉干干笑了两声,指着傅明礼手中的银票,“我还有点担心这些银子够不够用呢!”   “啊?!”   “能花这么多银子?”   傅云杉呵呵再呵呵,蔬菜大棚就是用钱堆出来的啊!   这个朝代没有膜,只能用玻璃,单就盖大棚需要的玻璃,以现在天启还需要从别国进口的情况,一座大棚盖下来没有四五万两怕买不了那么多玻璃!   傅云杉简单的讲了大棚的原理,则重说了玻璃的重要性,“保暖透光,能让阳光直接照到棚里的蔬菜上……”她想说能促进光合作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么贵的大棚,能赚回来吗?”傅剪秋有些心疼的看着银票。   傅云杉肯定的点头,双眼放着金光,“等咱们冬天种出夏天的菜,那些有钱的人肯定会买,我算过,一个大棚按三亩地算,投资五万两的话,咱们最多两三年就能回本了!”   傅明礼和楚氏目光交接,都笑了,傅明礼将手中的银票放到桌上,“行!我闺女既然说能做咱们就做!说说,爹能帮上什么忙!”   傅云杉没有想到傅明礼这么快就答应了下来,有些愣怔的去看楚氏,楚氏笑着朝女儿点了点头,她突然想起昨天娘跟自己说过的话,“你爹不止一次私下跟我说以后要为了你们多努力,放下以前的执念,以后只为这个家……”   傅云杉突然笑了,一把挽住了傅明礼的胳膊,“有!爹这段时间要去镇上找那些手里有地的牙子问问,哪里有大片的地卖,最好是一百亩以内的!最好能离咱们家近一些……”   “不。”傅明礼脸上泛出一抹苦笑,“买咱们附近的地,肯定会节外生枝……要买地的话买离你外公家近的地吧。到时候就说是你两个舅舅的地,他们也没话说……”   “爹……”傅云杉兄妹几个齐齐看着他。   傅明礼笑了笑,“上次楚记的事爹都清楚,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什么时候也没个完!听爹的,这事就这么定了。”   兄妹几个互相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   傅明礼去镇上找王叔参谋买地看地的事儿,傅云杉和楚氏也一同坐车去了镇上楚记,傅思宗和小八跟着司命在院子里练武,傅剪秋哄着小紫菀在后院绣双面绣。   陈忠送了傅云杉一行人出门,回来就关了门对陈忠媳妇道,“纱卡,你可看清楚了?”   “是他,绝对没错!”陈忠媳妇、不,纱卡微眯了眼,脸色冰冷,扫了眼司命的院子,低声道,“我昨晚送饭菜时被‘他’身边的那个随从拦了,我记得那个随从叫常寺,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五年前,他们一起去过……”   “你们在说谁?”一道稚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门应声而开,陈忠左右看了看,将陈庭带进屋子。   二人双膝跪地,纱卡看了一眼陈忠,陈忠朝她点了点头,纱卡道,“小主子,属下见到那个跟主子交好的人了,他肯定能帮您的!”   “谁?!”   纱卡与陈忠视线交接,深吸了口气,“天启皇朝六殿下元重楼!”   ……   时间回转到昨天晚上,傅云杉走后从三间房村又驶出一辆马车,上了官道朝清河赶去,险险在镇门关上之前进了镇,停在一家住宅的后门。   门口的婆子听到动静,忙开口,瞧见妇人的模样,笑着上前,“张妈,您可回来了,夫人那里都过来问了三四回了。”   “好,我知道了。”张妈整了整衣服,抬脚进了门,一路疾走直到进了夫人的院子才稍稍放慢了脚步,门口的丫头看到她回来,笑着福身,“张妈妈,您总算回来了,夫人在等着您呢,您快进去吧。”   张妈脚步不停进了屋,一会儿,屋里伺候的人全部被遣了出来,被打发到院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来。   “问清楚了吗?”一个妇人坐在铜镜前,卸着头上的珠钗,正是与傅明孝有亲的方夫人!   张妈上前接过方夫人手里的珠钗,帮她卸着头上其余的簪子耳坠,悄声道,“怕是跟周氏说的有些出入,那婆子告诉老奴那个时间段在傅家出生的孩子排行老五,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她接生时遇到杨氏难产,孩子生下来时脸色乌黑发紫,看着就是活不长的,而且她还听到傅家后院那墙后面有孩子的哭声!她当时还啐了口丢孩子的人家……”   “墙后面有弃婴?那生下来的孩子没有哭?”方夫人蹙眉看了镜子里的张妈一眼。   张妈想了一下,“是,那孩子没有哭,婆子说她觉得晦气,接生完孩子就走了,连孩子的洗礼都没有参加,后来听说杨氏抱着孩子去庙里跪了三天三夜,还曾昏死过去,后来,那孩子就莫名其妙的好了!”   “这里面有猫腻!”   “老奴也是这么想的。夫人,你说如果这婆子的话是真的,她接生的那孩子多半是死了,那傅家五老爷就是被丢掉的弃婴,那……”张妈为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住,张着嘴不敢往下说。   方夫人脸色微微下沉,看了张妈一眼,“那傅家五老爷才是帝师府被换掉的大少爷!”   “那、那周氏说的全是谎话?!那傅大老爷他是想……”张妈再一次被得知的消息骇住。   “取代傅明礼去当帝师府的大少爷!”方夫人额头也是一阵冷汗!   “天……”张妈身子不稳,晃了一晃,“他比傅家五老爷大上好几岁,帝师府的人会看不出来吗?”   “换个说法就是了。”方夫人抬手拭去额间的汗,吐了口气,叹道,“早知道,老爷安排行儿的婚事我就不应该阻止,行儿也不会行差就错被傅迎春迷的做下错事!”   “三少夫人也是个性情好的,再说,三少夫人的爹也是府城……”   “唉,府城老爷的女婿跟帝师府的重孙女婿哪有可比性啊?!”方夫人一脸的惋惜,如果儿子娶了傅剪秋,她一定不遗余力的将事情真相捅出去,到时候他们一家自然凭媳一步登天!可现在,娶了一个府城官家小姐,软弱不能持家不说,一个多月了,还没传出喜讯,纳了一个妾,整天想着法子往儿子房里钻,偏儿子越发不待见她,拒之门外是好的,心情不好时说打就打……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姨娘……”   门外有小丫头的哭声,方夫人脸色一沉,听出是傅迎春院子里的丫头荷香,皱着眉头对张妈道,“去看看怎么回事?”说完,顿住,又想了想,“帮我梳头,咱们过去瞧瞧。”   张妈应了,帮方夫人将取下的头饰重新一一戴上去。   出了房间,那小丫头看到方夫人,哭叫着爬了过来,“夫人,三少爷在打姨娘,快要把姨娘打死了,您快去救救……”   “混账!”方夫人吓出一身冷汗,脚下走的飞快,朝儿子的院子而去。   傅老爷子宠爱看重傅明孝,从他将傅家庄园管事的位置传给傅明孝就能看出,周氏来说的事虽不是真的,但难保傅老爷子为了大儿子的前途牺牲傅明礼,如果周氏说的事真成了,那到时候,傅迎春……就是帝师府的重孙女,她要是在他们家出了事,他们方家有多少人都不够陪葬的!   这个混小子,不喜欢可以不理,怎么还动起手了!真是……   方夫人脑中千回百转,将傅家和他们家的关系都理了清楚,脚下走到越发快!   刚进儿子院子,听到傅迎春凄厉的惨叫,她忍不住脚下一个趔趄,大喊出声,“方之行,住手!”   屋内瞬时一静,一会儿,方之行衣衫不整的出来,脸色十分难看,“娘,你怎么来了?”   ------题外话------   亲们先看着,偶再去写,还有三千,是一会儿发出来还是跟明天的一起发呢?   亲们留言告诉小栖一下,偶先去写,半小时后来看。   ☆、081 皆为名利,看地   方夫人瞪了儿子一眼,“还不把你的衣服穿好!”   一旁丫头忙过来帮他穿衣,方之行不耐烦的挥开,自己将衣服裹了系上腰带,看到方夫人身后那个伺候傅迎春的小丫头,眸子一冷,“来人,将这个乱嚼舌根的给我乱棍打死!”   “三少爷饶命……”丫头噗通跪倒在地,哀求着去看方夫人,“夫人救命!”   “夫人……”傅迎春从屋内爬出来,一张脸已肿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身上衣衫被撕的七零八落,手臂和脖子处清晰可见几处掐痕,方夫人吸了一口气,朝身边的张妈使了个眼色,张妈心领神会,几步走过去,笑着将傅迎春拽进了屋。   “哎呦,傅姨娘,您这是怎么了?”   方夫人瞪了儿子一眼,方之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娘,我、我们闹着玩儿的。”   “跟我进屋。”方夫人甩开丫头的手,摆了摆手,“都去院门口守着。”   一群奴仆齐齐应了,退到院子外,小丫头跑的比谁都快,方之行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跟着方夫人进了屋。   屋内西间屏风后,傅迎春正被张妈伺候着换衣服,看到傅迎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儿的,张妈在心里唏嘘一番,面上却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将肚兜亵衣一件件帮她穿在身上。   “瞧傅姨娘这一装扮,真是漂亮。”张妈夸了句。   傅迎春心里恨的要死,却知道张妈是方夫人身边的老人得罪不得,只得忍着脸上的疼,挤出一个笑,“谢谢张妈。”   “姨娘是主子,说这话可是打老奴的脸了。”   屏风外,方夫人进了屋,开口,“张妈,傅姨娘没有大碍吧?”   张妈看了傅迎春一眼,傅迎春忙从屏风后走出来,忍痛行礼,“多谢夫人关心,迎春没事。”   这个福身的礼,她刚进门时怎么都行不好,是方夫人说不能让别人笑话自己家姨娘礼数不周,找了人看着她足足练了半个月天,她的双腿麻木,腰都没有知觉了,方夫人也没有松开,一直达到她的要求才算过关放了她。   “你这孩子,说你几句你还叫上真儿了!都嫁给行儿了,怎么还叫我夫人,应该换个称呼了!”方夫人亲热的上前扶起傅迎春,拉着她坐到圆凳上。   傅迎春不明所以,一时不敢动弹,张妈在旁边笑着帮腔,“瞧傅姨娘高兴的,都忘记了媳妇喊婆婆是应该叫娘的吧?”   “娘!”傅迎春惊喜的看方夫人,方夫人笑着应了声,摸了摸她脸上的伤,傅迎春疼的嘶了一声,方夫人立时心疼的红了眼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是娘不好,这段时间只顾生意忽略了你,你可千万不要怪娘。”   “不!娘能来救……”傅迎春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方之行轻声咳嗽,她惊慌摇头,“看、看迎春,迎春很开心!”   方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乖!娘让人煮了压惊汤,你先回房去歇息,娘一会儿让张妈给你送过去。”   “是。谢谢娘。”傅迎春起身福了一礼,垂着头小踏步却极速的从方之行身边掠过去,出了房间,隔断了方之行和方夫人的视线,她双眸猛地放出毒光,转头狠狠瞪了身后的房间一眼!   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嫁的良人,进了门才发现是个活生生的畜生!   最初的甜言蜜语变成非打即骂,床上再无往日的温馨宠溺,生生就是个只知道拿她发泄欲望的畜生!   还有方氏,一进门就开始刁难她,不仅找人看着她学规矩还暗示下面的人不给她饭吃,要不是身边的小丫头向着她,每天把自己的口粮省出一点给她,她怕是没被规矩折磨死也被饿死了!   傅迎春握紧拳头,咬着唇往院子外面走,方氏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她不想纠结,她只想知道娘今日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傅迎春又回头看了一眼灯壁辉煌的房间,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漂亮的双眸如淬了毒一般……   行到院门口,服侍她的小丫头惊喜的扑过来,“姨娘!您……”待看到傅迎春肿起的双颊,眼珠落了,“姨娘,您的脸……”   “没事,咱们回去。”傅迎春拉着小丫头的手出了院子。   方之行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和方夫人带来的几个大丫头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人低声说,“三少爷又打傅姨娘了?”   “好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们是没瞧见傅姨娘刚来那会儿整天往三少爷房里钻,爬床那个黏糊劲儿哟……”   “就是说啊!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皮的姨娘!比我们丫头还不如……”   “我听说傅姨娘爬床的事是三少夫人默许的……”   “三少夫人说好听了是个好人,说不好听那就是个没心眼儿的,平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吭一声的……”   “……”   一群人热火朝天的议论着,不时有人张望着往屋里看两眼。   屋内,方氏板着脸朝儿子怒喝了一声,“你这个混不吝的小畜生,纳她进门的时候娘怎么跟你说的?不喜欢就当养个闲人,不想看见她就别让她进你的院子,你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她去跟娘告状?”方之行恼怒的捶了下桌子,“这个小贱人,看我不剥了她的皮……”   “你还闲事情闹的不够大是不是?”方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娘有眼睛有耳朵能看会听,你瞧瞧她那张脸要是被傅家的人看到,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就凭她那个被帝师府忘记几百年的奴才爷还敢把咱们家怎么样?大不了儿子休了她出……”方之行满不在乎的说着,方夫人忙拦住儿子的话,“我的小祖宗,你小声点,想让外面的家仆都听见你的话吗?快坐下,娘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听见又如何?他们的卖身契都在咱们手里,还能反了天不成!”方之行沉着脸被方夫人拉坐在凳子上,“敢设计陷害我,她活该!”   张妈在旁边也出声劝道,“三少爷,您稍安勿操,傅家今非昔比,您听夫人把话说完。”   “唉。”方夫人叹了口气,“都是娘不好,早先就不该反对你和傅剪秋的婚事,让你心生厌恶才导致事情发展到现在不可控制的局面!要是早知道……”   “夫人,您都是为了三少爷好,他会明白您的。”张妈在旁边劝慰,悄悄递了个眼神给方之行,方之行看了他一眼,拎了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送到方夫人手边,“娘,发生什么事了?”   方夫人接了水放到桌上,看着面容俊逸像极了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张妈,你去门边看着点,别让不听话的丫头进来听了我们的话。”   “是,夫人。”张妈应了一声,退到门边,看到院内空无一人,转头朝方夫人点了点头。   方夫人喝了口水,谨慎的对儿子道,“行儿,娘说的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就是你爹也不能说!知道吗?”   “娘,到底什么事惹您这么慎重?”方之行担心的看着母亲。   方夫人脸上盈着笑意放下杯子替儿子整了整衣服的交领,“今天傅迎春的娘周氏来咱们家了……”   “她来咱们家干什么?”方之行微微蹙眉。   方夫人拍了拍儿子的手,“听娘把话说完。她说是来看傅迎春,实际上是来告诉娘一件事……”   “什么事?”   “京城帝师府的长孙少爷被一个妾室偷换了,真正的长孙少爷被她送到了清河,恰好被傅老爷子收养了,就是……”方夫人看着儿子一字一字的说着,方之行的眼睛慢慢瞪大,联想到刚才方夫人对傅迎春的态度,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方夫人,“娘是说,傅迎春的爹是帝师府的长孙少爷?这怎么可能?!”   “娘也不相信,可年初傅大老爷去京城送年礼被帝师府的傅老太爷召见了半个时辰,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怎么会说这么久的话?”方夫人叹息,“是娘的错,只想到傅大老爷可能入了傅老太爷的眼,让你娶了傅迎春以后也好搭上帝师府这艘船,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大的秘密。娘找人去打听了当年接生的婆子,已经证实消息是真的了!”   “娘……”方之行后怕了,惊骇的从凳子上起身,不安道,“我最近打了好几次傅迎春,她会不会跟她爹告状?!”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方夫人瞪了儿子一眼,“早就告诉你不喜欢就别搭理她,现在只能亡羊补牢了,希望为时未晚。”   方之行一怔,立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思踌了一会儿点头,“儿子懂了,我这就过去向她陪不是……”   “好。”方夫人欣慰的笑了,帮儿子重新把衣服整理好了,又提点道,“她要是能怀上咱们方家的孩子,就更好了。”   方之行尴尬的咳了两声,“娘。”   “好了,快去吧,今晚就歇她那吧。娘也回去了。”方夫人笑了笑,朝张妈点了点头,张妈忙把门打开,方之行扶着方夫人将她送回了房间,才转身去傅迎春的院子,一路上,想到傅明孝以后若真成了帝师府的孙少爷,他就是曾孙女婿,身份地位富贵权利岂是现在一个小小秀才能相比的?!   他越想越兴奋,觉得说几句好话哄哄傅迎春就能得到这么丰厚的回报,真是太划算了!   想到母亲那句关于孩子的话,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傅迎春娇柔的身体,喘息着在床上吟叫的模样,说起来,傅迎春也算个美人儿,他倒是有几分想念她的味道了……   方夫人回了院子,张妈帮她卸首饰,小声将傅云杉也去打听傅五老爷的事给说了,还讲自己威胁李婆子的事讲了,方夫人蹙眉想了想,道,“这事你办的对,把李婆子的儿子媳妇安排妥当一点,找人看着他们,这事没到确定下来,咱们都不能轻举妄动。”   “是,老奴省的。”张妈笑着拿起木梳替方夫人梳头发。   ……   傅明礼与妻子女儿分道扬镳,去找王叔问田地的事,王叔的精品房坐落在清河镇东南方向,在东南两个门之前,位置稍有些偏,傅明礼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地方,大门口有认识的木匠在给门上颜色,看到傅明礼来,忙走过来招呼,“傅东家过来了,快请里面去,王大哥在院子里看房呢。”   “好。”傅明礼笑着跟他进了院子。   “王大哥,傅东家老了。”   院子里,王叔正在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话,看到傅明礼朝身旁的人笑了笑,低声说了句话,走了过来,“怎么样?我这精品屋还行吧?”   “好,很好!”傅明礼看着眼前精致的红砖青瓦房,由衷赞叹了一句。   王叔看了那管事一眼,低声道,“这人是县太爷府中的管事,看中了我做的精品房要按照这个府衙也盖一座,让我给便宜一点,我一直没答应,你看……”   “县太爷的人?”傅明礼吃了一惊,因上次的事,让他现在对县衙有种莫名的恐惧,听到王叔的问话,只扯了一抹笑,勉强道,“这是你的生意,你自己做主就好。”   王叔看了他一眼,了然的哈哈大笑两声,抬手招了一个人,“让这小子给你倒杯茶喝,我先把他给打发了。咱们再好好聊!”   傅明礼点头,看他走过去与那管事笑着说话,身旁被喊来招呼他的人是王叔新找的专门伺候来看房客人茶水的,为人很是机灵,从王叔和傅明礼的对话中就听出了两人关系不错,笑着倒了杯茶递给傅明礼,“客人请用茶。”   又慢慢聊了几句房子的话,看傅明礼的注意力都放在王叔和县衙管事的身上,笑了笑,“这管事姓钱,听说不仅是县太爷家的管事,还替县太爷掌管着咱们清河的来往支出,很是厉害。”   “哦。”傅明礼应了句,没再吭声,移了视线专心看眼前的房子。   房子构造跟他们家有些类似,不同的是这里的房子都上了大红的朱漆,房檐和柱子都用笔勾勒了或花草或白云的图样,画工精细,图画喜人。   那人看傅明礼脸色不很好看,乖巧的闭上了嘴,笑着推了推备下的茶点给傅明礼。   不多会儿,王叔就走了过来,拍了那小子一巴掌,“去忙你的吧。”   王叔坐下替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听说楚记忙的很,每天算账都要小半天,你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   “我们打算买几亩地,想让你帮忙介绍个卖地的牙子。”傅明礼笑着又替他倒了杯水,“你这里生意也很好……”   “都是来看的,一问价钱个个都摇头,我正想找杉儿商量商量咋办呢?!”王叔又喝了口水,瞟了大门一眼,“如果能把县太爷家的马桶和地暖拿下来,事情就好办了!可惜那钱管事太精了,把价钱压的死死的,真要去给县太爷盖了,不赚钱反而会赔钱!”   王叔将杯中的茶灌下去,抹了把嘴,换了话题,“街上的人牙子我认识不多,说到卖地的中介……”他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胸脯,“我就是跟土地东家和短工打交道的人,这方面再熟悉不过了!你家准备买多少地?如果少的话咱们就去找郭胖子,如果多的话就去镇南找陈爷……”   “杉儿想要弄个蔬菜大棚,需要的地不是很多。但我们一家都想置办点土地,以后思宗和小八入科考,也免得让人说他们是商人出身。”想到儿子立誓要考科举和傅老爷子杨氏一心反对他出士的事,傅明礼无奈又心酸的叹了口气。   王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好事儿啊!说实话,我真是羡慕你和栖云姐,你看你家那几个孩子,个个聪明懂事又能干,你们啊,就等着享福吧。”   傅明礼收了感伤,欣慰的露出笑容,“是啊,幸好还有他们。”   两人相视大笑,半响,傅明礼道,“我们准备先买一百亩的地,你看……”   “一百亩也算是多的了,走,咱们这就去找陈爷,前几天碰到他,听他说手里好几块地就是面积太大没人吃的下,咱们先过去看看地,说不定有合适的!”王叔当即拍板,起身带着傅明礼去找陈爷。   陈爷名叫陈烨,大高个,双眼精明,一看就是个精于算计的人。   一见王叔带着穿戴都不错的傅明礼过来,忙笑着迎了上去,王叔做了介绍,将傅明礼的要求讲了,“陈爷,你手里可有合适的地方?”   “倒是有几块连片的,可都是近两百亩的地,最小的一块也有一百三十亩,因为是连着庄子一起卖,卖的人家特意嘱咐了不让分开卖。再少的就是五六十亩的,有一个九十多亩的,不过靠近山上,荒地较多……”陈爷蹙眉思索,给了几个差不多的地方。   傅明礼一愣,也有些发愁,“那一百三十亩的地离石佛堂多远?”   “那块地就是石佛堂一个姓周的地主卖的,听说是举家迁往京城,只留了祖产,田地庄子都卖了。”陈爷笑着道。   “总价是……”傅明礼问了句。   王叔看了陈爷一眼,笑着拍傅明礼,“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地和庄子如何吧?”   “这是自然,两位请……”陈爷拿起桌上的账本,面带微笑请二人出门。   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三人一路往石佛堂而去,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下,陈爷指着前面一大片已清理出来的地,对傅明礼道,“这一片就是周地主家的地,庄子在那边……”他往地中间指了指,远远的能看见一座红墙宅院,高高的墙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爷挥手让车夫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看到一个宽约两辆马车的小路,马车转方向朝小路驶去,陈爷指着刚才那条路,道。“从这往前再有一刻钟就是石佛堂了。我带二位去看看庄子,说实话,这座庄子周老爷修建的时候花了足有四百两,现在折了一半的银子……”   从小路到庄园也差不多近一刻钟的路,三人下了车,陈爷拿钥匙开了门,一进门是一个汩汩冒着泉水的水池,水池里游戏着几条鱼,两边各有一个院子,正前方是个大厅,大厅左侧有个小门楼,陈爷开了小门指着后面有些绽放的花笑,“这后面是女眷的住所。这座宅院是周家老爷请了京城的人特意设计的,怎么样?是不是跟咱们住的地方不太一样?”   倒是与他们家的院子有几分相似,傅明礼惊异的看了王叔一眼,王叔也是一脸惊异,傅家的房屋可都是杉儿一手设计出来的,一直听杉儿说她是从余少爷书房的书里看到的,他还有点不信,现在倒是信了!   “哈哈,好院子啊!”王叔哈哈笑了声,扫视了一圈这座庄园,朝傅明礼微不可察的点头。   二百两,可真是便宜了!   傅明礼也笑了,“敢问陈爷,这田产加院子一共是?”   陈爷掏出账本,翻到某页,指着上面某处记录道,“傅爷请看,这是周老爷卖地时记录下来的,他们的地都是良田,一亩地八两,一百三十亩是一千四十两,庄子算二百两,一共是一千二百四十两……”说着,他抬头看了一样王叔,“咱们这一行一向是抽百分之五的,这样算下来就是一千三百零二两,这二两咱们就抹了,算一千三百两,您看如何?”   王叔朝傅明礼点了点头。   抽成百分之五,这是行规,至于那个二两……王叔撇了撇嘴,知道陈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给自己的面子也没多大,却没有多计较,因为他确实没什么面子可以让人家给,能让二两说不定也是看在傅明礼衣着不错。   恐怕,他这会儿正在心里犯嘀咕,他口中的傅爷能不能吃下这么大一片地呢?!   傅明礼听了陈烨的话,低头想了想,一百多亩地,即使不带庄子,到时候肯定也要自己盖房,二百两买一个庄子也不算很贵,要知道他家那个院子花了可是近千两的!   多出三十亩,大概是二百四十两,算下来也是很划算的。   傅明礼抬头笑了笑,“我再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   听杉儿说,大棚对土质有要求,他不懂这东西,还是带女儿来看一遍再决定吧。   陈爷笑笑,颇有些了然的点头,以为这桩生意算是黄了,回去的路上和二人的说话倒也放开了,听说王叔在镇上买了一个旧宅子,盖了个所谓精品屋的帮人装马桶和地暖,很是好奇,还约了过几日去看看。   王叔自然乐意,他可是见识过马桶和地暖好处的人,看过的人哪个都想要,说不定他能做了陈爷这桩生意呢!   陈爷笑,“你小子最近混的不错啊!”   “哪能跟陈爷比,陈爷那几个小子可是个个都能干的很啊!”王叔眼睛里满是得意的笑,脸却谦虚的拱手。   镇上跟陈爷打交道的人都知道,陈爷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子承父业跑府城做起了田地中介,二儿子在府城开了医馆,赚的更多;三儿子最是让他骄傲,才十四岁就已经是童生,准备参加来年的乡试。   陈爷哈哈大笑,“那俩小子都钻进钱眼儿去了!就是老三还有点出息……”说着,话声一顿,“对了,听说下个月皇帝大寿,明年乡试,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增开恩科啊?”   他就这么一提,随后就将话题说到了地上,这时候倒说出几分真心话,“周老爷这地放在我手里已经大半年了,傅老弟若是真心想要,我去跟周老爷商议,价钱方面咱们再合计合计……”   傅明礼笑,“毕竟多出三十亩地和一个庄子的价钱,陈爷容我考虑两天,如何?”   陈爷的脸色有几分阴沉,不再多说,马车行过楚记,王叔和傅明礼下车,陈爷看了眼楚记的招牌,脸上又扬起笑,朝二人挥手告别。   二人一起进了后院,王叔自去厨房找王婶,傅明礼去找傅云杉,将地的事情跟她说了,她略沉思了一会儿就道,“这两日店里太忙,过两日我和爹爹再一起过去看看,既然是良田,每隔几亩地还有水井,浇水什么的极是方便,八两银子一亩的价格还算公道。”   “嗯,爹也是这么想的,那个庄园的设计跟咱们家和老宅都很像,就是咱们现在一家都住进去也能住下……”傅明礼笑着接过楚氏递来的热毛巾。   傅云杉心中一喜,那庄园真能住下他们一家人的话,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两边住,一个月住石佛堂,没事就能去看外公和几个表兄表姐,肯定比在双河铺要自由的多。   左右从镇上到双河铺和石佛堂的所消耗的时间都差不多!   傅云杉高兴的对楚氏笑,“娘,想不想以后一刻钟就到我外婆家?”   “从咱们家到你外婆家最快也要半时辰,怎么可能一刻钟就到?”楚氏说的一个时辰还是马车的速度,走路最少也要一个时辰。   傅明礼却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笑着道,“怎么没有可能?咱们如果买下那个庄园,到岳父家坐马车就只需要一刻钟!”   “真的?”楚氏惊喜的看着丈夫,随即收了笑容,瞪了女儿一眼,“哪有女儿回娘家住的,你让别人怎么看你爹?!”   “哎呀,娘,咱们是住在庄园里,离我外公家还有一段距离呢,谁说啊?”傅云杉笑嘻嘻的上去挽住楚氏,看傅明礼,“爹,咱们明儿个就去找那个陈爷看地,要是土地真的是良田,这地咱们就买了!”   “……这么多银子,会不会影响你盖大棚?”傅明礼有些担心的问。   傅云杉笑,“也就一千两银子,咱们砂锅店两三天就挣出来了,再多的地咱们也买的起!如今啊……”她一手挽住一个,嘿嘿得意的笑,“咱们家不缺银子!”   夫妻俩相视一笑,楚氏点着女儿的额头,“难怪你姐老说你耍贫,真是越大越会撒娇了。”   傅云杉挑眉,她跟爹娘撒娇,天经地义的,谁敢说,说也她也要撒!   白昕玥敲门而入,笑着看傅云杉,“许公子走到门口发现青萝姑娘尾随,让我转告你和娘一声,说下午他和许夫人一道来拜访娘。”   “额?拜访?”傅云杉皱眉,想起大年时遇到的那个处处护着青萝的许夫人,撇了撇嘴,要不是许长清这人还可以,她还真是不想待见许夫人!   楚氏一眼就看出了女儿的想法,拍了拍她的头,“说不定换了娘,娘也会那么做。”   “娘……”傅云杉撅嘴。   楚氏笑,转头去看白昕玥,“昕玥,你这几天太累了,快去休息一会儿吧。”   “我不累,前面还在忙,我先过去了。”白昕玥摆了摆手,转身出了房间。   楚氏叹口气,看着被关上的门,“这孩子,总拿自己当外人。”   ……   许长清真是没想到,青萝居然会接二连三的做出这样的事!   他只要一出门,她就带人在后面跟着,第一次被发现是他进了丰华楼,门口的小厮笑着招呼,“哟,表小姐是跟少东家一起过来的吧?是吃饭还是喝茶?”   他当时就生气了,让青萝回家去,青萝当时听话的回去了,他还以为青萝听了训诫,谁知道,她跟上了瘾似的,没发现就继续跟,一被发现就转身回家,下次继续跟……   他真是无语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一到家,许长清就去了母亲的院子,许母正在安排家里的琐事,看到儿子怒气冲冲的进来,摆手让几个婆子退下,刚想开口问儿子怎么了,就看到自己的侄女双眸含泪,委委屈屈的也走了进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青萝,姑妈不是告诉过你,清儿在做正事,你不能跟吗?”   “姑妈,是您说幸福要靠自己争取的!我要看着表哥让他没有时间去找外面那些狐狸精……”青萝红着眼,泪如滚珠。   “娘,我去核账。”   许长清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青萝刚想抬脚去跟,许母抬手拍了下桌子,“青萝!”   青萝身子一个踉跄,噗通跪在许母脚下,“姑妈,表哥最听您的话,您让他娶我,他一定会听的……要不然,咱们先生米煮成熟饭……”   “青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许母眉头一皱,不敢置信的瞪着脚下的侄女,“说,这话是谁告诉你的?!”说罢,又狠狠拍了下桌子,“跟踪清儿的事是谁教你的?说!”   青萝身后的丫头扶香暗暗往后退了两步,许母一记冷眼飞了过去,“扶香!”   “夫人,奴婢、奴婢……”扶香额头冒出冷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青萝起身挡在扶香身前,流着泪的俏脸带着怨气,恨声道,“姑妈也不想青萝嫁给表哥,对吧?因为青萝没了父母,没钱没势,帮不了表哥任何忙……”   “小姐,快别说了……”扶香扯青萝的衣服。   “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许母一声怒喝,拍桌而起,“我养了你十几年,还不如一个伺候你的丫头的话中听了?!”   “夫人息怒,小姐只是一时气愤……”扶香忙从青萝背后挪出来磕头求饶。   许母瞪了她一眼,看着青萝冷笑,“气愤?你有什么好气愤的?我养你护你爱你,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着,不过是没有点头答应让你嫁给清儿,你就恨上我了?!好,可真是我栾家的好女儿!”   许母气喘着,旁边的丫头忙倒了杯水递过去,“夫人消消气,表小姐还小……”   “她还小?她只比清儿小几个月,清儿整天在干什么,她整天在想什么?!”许母恼怒的夺过丫头手中的杯子砸在地上,“啪”一声,茶盏茶杯跌的粉碎!   青萝执拗的看着许母,脸色凄然,“姑妈那天和表哥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侄女不傻……姑妈问表哥那些话不就是在探傅家的底,想衡量娶了傅剪秋能给许家带来什么好处吗?我跟在姑妈身边十几年,这点都想不到还怎么算是您教出来的……”   “你……”许母震惊的看着青萝,没想到第一个看穿自己心思的人居然是这个侄女。   她叹了一口气,摆手让身边的丫头清理碎片,自己转身去了内室,拿出早上接到的方老爷的信,又看了一遍,方老爷的意思是,方家几代单传,难保清儿和老大两人也只会有一个孩子,到时候青萝嫁给清儿反而会断了栾家香火。   不如让青萝招赘到栾家,这样生的孩子都姓栾!   许母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只想到让侄女嫁给女儿生了儿子给栾家传后,却忽略了方家几代单传的事,真要像自家老爷说的这样,青萝嫁给清儿,反而不好!   她揉了揉突突冒的太阳穴,无奈的看了眼执拗的跪在外间的侄女,一筹莫展。   都怪她,不该从小就给侄女灌输长大要嫁给清儿给她做儿媳妇的话。   想到早早去世的弟弟和弟媳,再过一个月就是祭日了,许母一阵感伤,突然,神色一怔,低头算了算日子,又抬头看了眼侄女,心里重重叹了口气。“青萝,别怪姑妈狠心,姑妈是为了整个栾家好。”   ------题外话------   标题无能了,亲们见谅。   补昨天的三千字,还有今天的五千更,么哒~   谢谢亲zzfb 、遗失的羽翼、lubing688、筱灵儿、970521几位亲的一张月票,亲们的支持就是小栖码字的动力,么哒~   ☆、082 恶仆欺主,劝说   她心里这么念着,人重新站起来到外间,扶起侄女,“好了,这事是姑妈不对,你既然难过就出去散散心,顺道回家去给你爹娘上注香。”   “姑妈……”青萝泪眼朦胧。   许母安抚的替侄女整了整衣服,“我让李妈陪着你去,姑妈保证,等你回来依旧是姑妈最心爱的侄女。”   说完,不等青萝再开口,就扬声道,“来人,帮表小姐收拾行装,明日返乡祭拜父母。扶香身上的伤还没好,就让她留在家里养伤吧,扶蓉,你跟李妈一起陪着表小姐回乡祭祖,不准让表小姐有什么闪失,懂了吗?”   两人立刻低头应是。   青萝心情确实不好,看了眼扶香扭头出了屋,扶蓉和李妈忙跟上。   许母看了眼地上惶惶然的扶香,冷笑一声,“来人,拿了她的卖身契,等表小姐马车出了门,立刻给我发卖到人牙子那里去,我们许家容不下这种挑拨是非的奴才!”   “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扶香吓傻了,不要命的磕头求饶。   许母看也不看她,对一屋子的丫头冷声道,“要是再被我发现哪个奴才私下嚼主子是非,定打死不饶!堵了她的嘴,拖出去!”   “是。”几个面面相视,眼中都有着害怕,有人拿了一块抹布堵了扶香的嘴。扶香呜呜咽咽叫了两声,面如死灰,慢慢放弃了挣扎,被几个丫头如拖破布一般拖了出去。   许夫人揉了揉突突直疼的太阳穴,坐在凳子上,思忖着去拜访楚氏的事和要说的话,好一会儿,才抬了头,安排人准备要带的礼物。   楚记内,王叔跟王婶说了几句家常就来找傅云杉,说有事要单独跟她谈一下,楚氏和傅明礼笑着让出了地方,傅云杉有些好奇,看着王叔关了门,问,“王叔,什么事连我爹娘都不能知道的?”   “你爹去找我的时候,正好遇上县太爷家的钱管事来看地暖和马桶……”王叔皱着眉,叹气,“那钱管事已经来第二次了,我有心答应下来,可钱管事给的价钱太低,如果接了那就是不赚反赔的买卖!所以……”   “王叔想听听我的意见?”傅云杉听明白了。   王叔点头,“嗯。接了县太爷家的生意,名声肯定能打出去,可钱管事出的价钱实在太低了,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他出的价钱,以后再接活……这价钱就不好定,实在是愁人!”   “……”王叔说的没错,如果别人知道他们给县太爷的价钱很低,肯定也不愿出高价,那他们费尽心思盖成的精品屋展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傅云杉蹙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扬眉笑了。   “王叔,咱们这样……”她凑到王叔身边,低声的说了几句。   王叔惊异的听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皱眉,等傅云杉说完,他的眉头已深锁,“这样是个好办法,可是县太爷想盖一座够他全家人过冬的院子,怕是要花费不少银子……”   “银子倒是小事。王叔,你看,这县太爷前年来咱们清河,以他这两年的政绩来看,是没有希望在五年内做出成绩的,那就有可能在这里呆满十年。我哥今年还要参加院试考试,明年要参加乡试,这些都要过县太爷的手。”傅云杉慢慢分析,“如果县太爷还记着我大伯和三伯的事,我哥科考势必会受阻,与其到时候上去巴结他,不如现在卖他一个人情,王叔觉得呢?”   王叔恍然醒悟,拍了下额头,“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是王叔愚钝了,只考虑到自己的生意,真是太自私了,这银子咱们平分!不过……”他干干一笑,“眼下你王叔还没开始赚银子,你先垫着,等王叔赚了银子,立即还你……”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家事,哪能让王叔掏银子,这事就这么定了!”傅云杉笑嘻嘻的摇摇头,“王叔什么时候去县衙,我和我爹跟你一起去……”   “我先回去做个价钱估算,最迟明天咱们过去。正好接了这单生意,也好给一直没事干的那些家伙找点事做。”王叔哈哈笑了声,“走!我跟你一起去好你爹,我怕你爹那书生脑袋想不通这行贿的事啊!”   傅云杉嘿嘿笑了笑,她正有点发愁怎么跟她爹说呢,有王叔一起,更好,“好。”   不出二人所料,傅明礼未听二人说完就出声反对,行贿受贿之事与他从小受到的教学恰好相反,他学的是“有能者居之……”之类的圣人之言!   “这怎么可以?!我得罪县太爷是我的事,六郎科考是六郎的事,县太爷不会把这两件事混为一滩……”   她爹天真了,“爹,如果县太爷就是要把这两件事混为一滩呢?”傅云杉一脸严肃的看着傅明礼,问道,“银子没了,咱们可以再赚,我哥的前途如果因此没了,咱们要怎么补偿?”   傅明礼的脸色大变,张了张嘴,傅云杉又加了句,“就算县太爷五年后升职或调任走了,他只要留给再来的县令一句不让我哥参加科考的话,爹,咱们一介平民怎么奈何他们官官相护?”   怎么奈何?   无可奈何!   傅明礼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爹,哥考试要有保举人,如果咱们家跟县太爷的结不解开,你镇上有哪个人敢替哥做保,跟县太爷反着干?”   傅明礼脸色发白,坐在椅子上,心里明白,女儿说的没错!   因为他前两日去找过几个关系不错的老师,那些人都提到他丢功名的事,言词间虽然有对他不能参加乡试的可惜,却直到最后,也没有明确表示答应替六郎做保。   傅明礼惊出一身冷汗,忙将这些事跟女儿说了,傅云杉笑了,分析道,“爹,你瞧,这些人都看着县太爷的脸色呢,怕是县太爷不松口,他们也不会点头答应替哥哥做保,到时候事情可就不是花一些银子就能解决的了!”   “那、那……”傅明礼那了半天,才终于深叹了口气,“也罢,为了六郎,爹就暂时扔了那些之乎则也当一回俗人吧!”   “爹,哥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傅云杉嘘了口气,幸好,她爹还能听进去劝……   王叔笑着看了拍胸脯的小丫头一眼,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个聪明的,想问题比他们这些大人还要透彻,如果她没想到这件事,而县太爷真拿傅秀才那件事开刀了,六郎的科考还真有可能被拦,到时候可就不是后悔莫及和一些银子能解决的问题了!   说起来,这一连串事情的罪魁祸首是傅家老大傅明孝,可……   唉!   王叔叹口气,现在也好,傅秀才一家分了出来,小日子越来越好,等他们家六郎再中了秀才,日子就更有盼头了!   吃过午饭,几人分开忙活,傅云杉因为自己要忙活的脑力活核算账册的事已经被白昕玥做完了,左右无事便拉着傅明礼去找中间商陈烨看地,陈烨一见傅明礼,脸上的笑格外亲切,老远就唤了声,“哈哈,傅老弟来了,快请进……”   他上午看到楚记的招牌回来就打听了,知道楚记是新开的砂锅店,生意奇好,想来傅明礼这次来是买地的了!心情自然愉悦。   傅明礼也笑着唤了声,“陈爷。”   近前,才拉着女儿的手对陈爷道,“这是我三女儿云杉,杉儿,快叫人。”   “陈爷好。”傅云杉乖巧的站在傅明礼身旁。   陈爷生了三个儿子却空无女儿,一见到一身粉嫩娇俏可爱的傅云杉,脸上的笑更深了,一双精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姑娘好。”   傅明礼将来意说了,陈爷惊奇的看了眼傅云杉,着实想不到那百来亩地是这小丫头买来做什么试验用的,不由对傅明礼身后的背景多了几分好奇,不过做他们这一行都知道,什么是该打听的什么是不该打听的,当下也没多问,就让下人套了马车,三人再次往石佛堂那块地而去。   这次比上午还要迅速,傅云杉到了地头,就让马车放慢了脚步,随即看了几块地,检查了地中间的水井,确认是有水的。又驱车进了院子转了一圈,一看到那个园子,傅云杉就在心里点头决定买下来了,她朝自己爹点了点头,傅明礼笑了。   从园子出来,坐上车,傅明礼对陈爷道,“陈爷,这地和庄子我们要了。”   “哈哈,傅爷爽快啊!”陈爷大笑了两声,“那咱们等会儿就去过户造册,不知道,这红契咱们可要去县衙更换?”   傅明礼看了女儿一眼,傅云杉笑了笑,“陈爷,如果不换官府的红契,那红契是不是一直显示那块地是周家的?”   “那是自然。”陈爷点头。   傅云杉也点头,“那就换!我和我爹明天去县衙打声招呼,到时候换红契的事就麻烦陈爷了。”   他们还能跟县太爷说上话?   陈爷心中的惊异越发深了,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是微笑着带二人回了家,先换过了白契,傅明礼套了一千四百两银子递给他,他忙推拒,“这太多了,已经抽了成,哪还能再多要……”   “陈爷,明天还要麻烦你去县衙换红契,这些钱是给你打点的,总不能让您吃了亏啊。”这是傅云杉在来找陈爷之前就与自家爹商量好的,他们家有钱了以后肯定还要买地,先跟陈爷打好关系,不求以后能让他便宜多少银子,只求以后买地能买到良田就成了!   傅明礼这次倒没有出声反对,爽快的就答应了,让傅云杉好一阵奇怪。   其实,她这种想法在前世现代是非常普遍常见的事。   比如医院,手术前后,生产前后……   陈爷瞧了傅云杉一眼,小姑娘正瞪大了眼,以一副了然的目光看着他,他一怔,哈哈大笑起来,大手拍上傅明礼的肩,“傅老爹,你可是生了个好闺女啊!”   傅明礼摸着女儿的头,与有荣焉的点头。   父女俩兴冲冲地的回了楚记后院,想将好消息告诉楚氏时,被白昕玥告知,许夫人带许长清到访,楚氏在房间陪许夫人说话,许长清在大厅。   “爹,许公子一人在厅里喝茶好一会儿了,您快过去吧。”白昕玥指了指大厅。   “好。”傅明礼忙抬脚朝大厅走去。   傅云杉凑近白昕玥,“二姐,许夫人在跟娘说什么?”   白昕玥摇头,“我刚送茶进去的时候,听到许夫人说过年买布的事,好像在跟娘陪不是,后来我就出来了……”   傅云杉转了转眼珠,嘿嘿笑了两声,一溜烟跑去厨房端了三四样果品,对白昕玥挑了挑眉,“瞧我去打听一番。”   “杉儿,别闹……”白昕玥一瞧她这架势,忙去拉她,谁知这丫头跟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溜到了门口,还朝她眨了眨眼,白昕玥啐了她一口,看到门前的两个丫头,脸色有些不好看,朝傅云杉笑了笑,转身朝店铺走去。   许夫人带来的两个丫头正在门口小声嘀咕着什么,见傅云杉过来,忙带了笑屈膝行礼,“傅二姑娘安。”   傅云杉蹙眉,瞟了眼屋内正笑着说话的许夫人,“许夫人带你们来我家,却没有告诉你们,我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我在家排行第三?”   两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面露惶恐,“奴婢知错。”   知错?!知错了眼里还敢露出不屑的目光?!   傅云杉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看着已经走远的白昕玥,又回头看两个有恃无恐的丫头,生气了!   姑娘生气,后果很严重!   傅云杉抬头,瞧了眼自己手里的托盘,又垂眸估算了下门槛的高度,嘴角露出一抹诡笑,抬脚就往屋里走。   两个丫头齐齐松了口气,却不料下一刻……   “娘,我给你和许夫人送……啊!”傅云杉一脚踹上门槛,身子前倾,手中的托盘飞身而出,托盘内的果品乒乒乓乓全都滚落在地,而傅云杉还在朝前扑着,楚氏回头,大惊,忙跑过去扶住快要跌倒的女儿。   “杉儿,有没有摔到?”楚氏拉着女儿转了一圈,确认女儿没有伤才松了口气,“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摔伤了怎么办?”   “杉儿没事吧?”许夫人一脸担心的走过来,关切问道。   “娘……”傅云杉窝在楚氏怀里,露了个头,委屈的看着门口的两个丫头道,“是她们用脚绊我,我才跌倒的……”   两个丫头瞬间瞪大了眼珠。   许夫人神色一顿,看了傅云杉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丫头居然当着她的面冤枉她的丫头,她自己的丫头她清楚,再给她们几个胆子,她们也不敢伸脚绊人!   “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氏低头看坏里的女儿。   两个丫头一听自家夫人出言替她们说话,瞬间有了底气,忙举手发誓,“楚夫人,我们真的没有绊二姑娘……”   二姑娘?   楚氏眉头一蹙。   “娘,我刚才问她们,来咱们家许夫人没有告诉她们我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吗?她们说不知道。”傅云杉闷闷的低声道。   许夫人眼神一冷,瞪着两个丫头,两个丫头噗通跪在地,“二姑娘、不,三姑娘,奴婢说的是知错……”   “昕玥虽是我们收养的,却也得了我们全家人的认可,我儿子女儿都唤一声姐姐妹妹的!我倒不知,我们傅家的事轮到别人家的丫头指手画脚了!”楚氏的脸也冷了下来,想起刚才昕玥送茶过来时苍白的脸色,此刻想来定是受这两个丫头言语刁难了!   昕玥说只是没休息好,她还信了?!   为人父母,若不能护着自己的孩子,她还有何颜面再面对他们?!   楚氏牵着女儿,看也不看跪在地上面色仓皇的丫头,对许夫人淡声道,“许夫人请回吧,恕不远送!”   许夫人脸色难看却明白了彻底,怕自己的两个丫头绊傅云杉是假,傅云杉要为她名义上的二姐讨公道是真!   看到楚氏牵着傅云杉要走,许夫人忙上前一步,“楚夫人请留步。是我许家家教不严,让底下人做了这等错事,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许夫人知道楚氏和傅云杉要的是她的一个态度,今日她若不说这话,出了这楚记,与傅家的婚事吹了事小,影响了两家合作关系才是大事!   “两个混账东西,我在家是怎么叮嘱你们的?白姑娘虽是后入傅家的,却也是傅家正经的小姐,岂容你们这么糟蹋,还不去找二姑娘赔罪!二姑娘若不原谅你们,你们也不用回许家了!拿了你们的卖身契走吧,我们家留不得你们这样欺主的人!”   “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两个丫头磕头求饶,一个机灵的抱住楚氏的腿,“楚夫人,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去给二姑娘赔罪,求求您替我们说句好好,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夫人不要把我们再卖掉……”   楚氏站在原地有心为两个丫头求情,又觉得昕玥太委屈,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傅云杉仰头看楚氏,知道她心里纠结,握了握她的手,看了两个人一眼,“你们应该去求我二姐,她若不原谅你们,我们一家人都不会原谅你们……”   傅云杉的话很轻,说着最后几个字,目光从两个丫头身上掠到了许夫人身上!   许夫人干笑了声,瞪着两个丫头,“还不快去。”   两个丫头看了许夫人一眼,忙从地上爬起来,往前面跑去。   ------题外话------   感谢亲张建云的一张月票,么哒~   感谢亲玉冰清清如玉的两张月票,么哒~   感谢亲王843691736的三张月票,么哒~   感谢girleo亲的11朵花,么哒!   感谢墨染浮生亲的五朵花,么哒~   亲们的支持就是小栖写文的动力,么哒!   ☆、083 许母计量,贿赂   这件事的最后,以白昕玥笑着说没关系而许母执意当着傅云杉一家人的面打了两个丫头各十板子,并于隔日送了傅家四个女儿每人一朵京城时下最流行的大朵掐金丝菊花簪花和一串粉色珍珠手串为赔罪礼,以示赔罪的诚意,白昕玥的那串颜色格外粉嫩。   据送礼物过来的丫头说那簪花每一朵菊花都是用金丝掐制而成,精雕细琢、费工费时,一朵花在京城能卖上五六十两银子。   六十两?傅云杉看着那金丝簪花,想起去年她曾买下的那堆丝绸碎布,眼睛亮了亮。   粉色珍珠稀罕难寻是大家都知道,许夫人一下子送来四串,倒叫楚氏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若是知道许母离开楚记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两个丫头回屋,询问当时傅云杉的反应时,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夫人,奴婢们看的很清楚,傅三姑娘的脸当时就黑了,看奴婢的目光都泛着寒气儿……”两个丫头相护搀扶着,忍着屁股的疼答道。   许母看了眼另一个丫头,那丫头也忙点头,“奴婢只是稍微露出一个看不起白姑娘的眼神,三姑娘就似奴婢犯了天大的错不可饶恕一般,那目光好是吓人!”   许母垂眸想了想,终是深深叹气,看了两个丫头一眼,“行了,你们下去休息吧,这次的事做的很好,每人多加五两银子,允你们回家一趟。”   “是,谢谢夫人。”两个丫头欢天喜地的跪下谢恩,牵扯到身上的伤,一脸的笑瞬间变得有些扭曲。   许母摆了摆手,两个丫头相携着起身往门外走,忽听许母在她们身后冷冷加了句,“这件事不许跟第四个人提起,否则……”   “奴婢不敢!”两个丫头惶恐回头扑倒在地。   “嗯,去吧。”   两个丫头小心翼翼的起身,离开,出了许母的院子才狠狠吐了口气,互相笑着,哪怕身上疼的呲牙咧嘴也觉得十板子换来五两银子还能回家一趟,实在太好了!   许母身边伺候的另一个受许母待见的婆子罗妈见两个丫头离开,进了屋,看到许母盯着窗边的纱幔蹙眉,就准备悄悄再退出去,许母却突然回头,问,“表小姐和李妈走了吗?”   “耽误了一些时间,眼下应该已经出了城。”罗妈笑着上前试了茶壶的温度,拎起帮许母倒了杯水,“表小姐不想走,李妈劝了几句,夫人,是要把表小姐他们唤回来吗?”   “不用,让她去吧,有李妈照看着我也放心。”许母摇了摇头,眉眼间有抹慈祥有抹无奈,“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又这么容易受身边的人影响,让她回去反省反省也好……”   罗妈慎了慎,将手中的水杯递给许母,“表小姐年纪还小,再过两年应该会明白夫人的苦心。”   许母却叹息着不再说话,青萝知道自己遣送她回祖宅的真相一定会恨自己吧?儿子侄女,她只能选一个,只能对不起青萝了。希望她会明白……   今天她安排下这桩戏看的不过是傅云杉的一个反应,她算准了白昕玥不会吭声,却没想到傅云杉竟以身犯险也要为白昕玥讨个公道,如果不是她反应快,今天这事儿怕是要将傅家得罪个彻底了。   想到傅云杉一个十一岁的丫头就有那样冷厉算计的眼神,许母不由心惊,想到儿子说过傅思宗文采出众的话,思踌良久,抬头看了眼侄女院子的方向,叹了一叹,“你去把前几日大少爷送回来的掐金丝簪花和手串拿四件,包好了找个伶俐的丫头送过去楚记,就说是赔罪的礼物。”   “夫人,那簪花大少爷统共也就送回来六朵,形态各异,是大少夫人特意挑了留给表小姐……”罗妈一怔,觉得不过是两个丫头嘴碎说了不该说的话,打过罚过就算了,“那粉色珍珠听说能养颜安神又极其难寻,是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孝敬夫人的,这会儿都送……”   “身外之物,没了再寻就是。”   罗妈有些奇怪许母对傅家人的礼遇,却也知道身份,不敢再问,应了一声,出门去安排。   许母一人坐在屋内,视线落在窗边纱幔上大片的蜀葵花上,脑中思索着刚才两个丫头的话,傅云杉既能对一个外来的丫头都如此维护,若他许家真与傅家结了亲,受益定不少,最主要的是她儿子也恰好看上了人家姑娘,许母想到儿子一脸痴情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叹息,跟他爹当年真是一个样!   许父没有娶许母之前只是许家一个店铺的伙计,一次偶然见到了许母,对她一见钟情痴心不已!许父允诺三年内必成一番事业,求他将女儿嫁给他!   栾父自然不同意,她却觉得许父胆识过人聪明能干,良人难寻执意嫁了许父,许父果然没让她失望,不到三年就在北方打下一片基业!   她那些闺房好友成亲前都劝她回头,现在哪一个不羡慕她眼光毒辣?!   许母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手指轻轻抚摸过桌布上突出的花纹,沉吟片刻,起身去书房写了信,将自己想促成小儿子和傅剪秋婚事的事同许父讲了,又分析了一番利弊,把傅剪秋先前与人有婚约且退过婚的事一并说了,让他早日给个信儿。   翌日巳时正,王叔就带了图纸过来,跟傅云杉详细说了县太爷家改造马桶和盖地暖房需要的花费,前前后后差不多要一千两左右。   傅云杉松了口气,她预备了一万两等着呢,没想到一半都没用到。   “这么多?”傅明礼吃了一惊,看着女儿,“杉儿,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爹,你拿两张千两的银票,咱们这就过去。”傅云杉开口。   王叔蹙眉,“一个县令盖个房子居然要花这么多银子,真是……”   傅云杉笑了笑,这些银子对于一个拿俸禄的县令来说是有点多,但对一个收受贿赂的县令来说可就算不上什么了,毕竟清河镇也算是周围几个城镇发展最好的,街上酒楼饭馆林立,没给他塞过银子的怕是没几个吧,他们是刚开业还没送,若再等一段时间还不送,恐怕就有麻烦了……   傅云杉嘿嘿笑了两声,其实这件事还真是一箭几雕的事,左右两千两银子既买了生意顺畅,又了解了自家爹与县令家的恩怨让哥哥能顺利进学参加科考,说不定县太爷一高兴她爹的秀才功名还能回来……   一举四得啊!   傅云杉此时并不知道傅明孝拿帝师府长孙少爷的事找过县太爷的恩师,而县太爷第一时间就被恩师告知,以后对傅家人客气一点!   是以,傅云杉一行人到县衙时,县衙的人都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钱管事更是亲自带着他们进了县衙后院,如接待贵客一般让进了县太爷的正厅。   县太爷一脸和蔼的让座唤人上茶,在得知傅明礼一行人的来意后,大度的挥了挥手,“上次的事是鄙人的小舅子无状,连累傅老弟受累实是鄙人的不是,鄙人给傅老弟陪……”   帝师府和小舅子,根本就不用考虑,县太爷就选了前者。   “草民惶恐,大人快请起……”傅明礼忙扶起县太爷,“这本是我拦上身的错,大人是秉公办理何错之有啊?”   两人谦让道歉又是一番折腾,才落座,傅明礼将地暖和马桶的事说了,县太爷哈哈一笑,“不怕傅老爹笑话,我是北方人,实在受不了这里的湿冷,一听说这位王先生弄了地暖和那什么……马桶就想自己也弄一个,无奈俸禄有限,价钱一直没谈拢,傅老弟的意思……”   “这地暖和马桶本是草民这小女儿无心想出来的玩意儿,没想到入了大人的眼。”傅明礼起初说这些话有些尴尬,到后面却越说越顺,“昨日得了信儿草民就想到了这事,只是大人一贯清廉,若说帮大人建房分文不收一怕大人介怀,二怕别人说草民等巴结奉迎大人影响大人官誉,是以,今日特意过来拜访大人……”   傅明礼将手中的锦盒往前推了推,县太爷看了锦盒一眼,缓缓伸手打开,看了眼,眉眼瞬间眯成了一条缝,一脸正气道,“傅老爹真是客气,盖房的事就有劳这位王老板了,价钱自然该多少还是多少!”   “大人放心,草民一定亲自监工,保证两个月内完工!”王柱忙垂头应声。   傅明礼与傅云杉目光交接,傅云杉眼中光芒大盛,挑了挑眉。   傅明礼拍了拍她的头,宠溺的笑了笑。   三人一出门,县太爷就将手里的锦盒递给钱管事,“明日再去,那姓王的说多少银子就给他多少,剩下的入私账。”   “这、这是……”钱管事瞧着锦盒中的两张千两汇通号银票,惊异的看了县太爷一眼,“这傅明礼先前觉得是个木实的,为了替兄长顶罪,甘愿丢了功名受打,没想到还是个通透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县太爷坐在椅子上端杯饮茶,“恩师说的有些含糊,傅家不日有变动?不知究竟是何变动能让恩师如此上心?”   “既能卖先生一个人情又不得罪傅家还能拿了银子,老爷静观其变就是。”钱管事合上锦盒,笑眯眯道。   县太爷看了他一眼,笑,“说的是,静观其变。”   三人出了县衙,回楚记的路上一直好奇县太爷的态度为何会如此,王叔筹措半响,皱眉对二人道,“昨日听钱管事说起一件事……”   “跟县太爷的态度有关?”傅云杉开口问。   王叔点头又摇头,“钱管事说傅大郎的案子因为证据不足押后审理,那何姑娘的双亲哭跪了两日都被县太爷赶走了。”说到这,王叔凑近了二人低语,“我昨天去打听了,说是傅老大找了县太爷的恩师说项,方家那边也有人来了县衙两趟……”   “迎春嫁进了方家,大郎怎么说也是方之行的大舅子,出面说个项也正常。大哥能跟县太爷的恩师说上好倒是……”傅明礼苦笑一声,大哥既然有这等的人脉,当初为什么要让自己替他和三哥顶罪……   傅云杉皱眉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到傅明孝动的心思,只以为是傅明孝因傅老爷子与县太爷恩师的交情才说动县太爷延后审理案件,至于方家,以方夫人的精明,估计是发现什么好处了吧?反正与他们家无关,傅云杉随即就抛在了脑后。   第二日,傅明礼带傅思宗入镇上书塾进学,特意拜访了前几日拜访的几位老师,并将与县太爷和解的事说了,几人半信半疑,未两日,听闻县太爷夫人钟爱楚记的砂锅菜,每日必吃,方放了宽心特意派人送信给傅明礼,答应作保的事。   傅明礼高兴之余叹息不止,这次贿赂事件让他看清了不少事。不得不说,女儿看的比他远比他深,只是,这种被女儿比下去的感觉还真是挫败啊!   ……   不几日,许母收到许父的信,开头就答应了两家的亲事,说既然儿子喜欢傅家姑娘,傅家又是个上进的,是桩难得好的亲事,让她着手安排便是,缺什么再捎信给他,他让大儿子从京城置办回去。末尾写着,皇帝六十大寿,听说有可能增开恩科,让她提前透个信儿给未来亲家。   许母得了许父的信,如吃了定心丸。又听说楚家二女儿在楚记后院养伤,寻了家里一些贵重的药品送了过来,让楚氏很是感动,一来二往的,先前的隔阂倒慢慢减了,许母三次来能有一次见到傅剪秋了。   见过几面后,许母难得在心里称赞,这个未来儿媳好啊,长相漂亮,待人温和,会识字能持家,更难得的是懂大体,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生长在乡下的孩子,比起镇上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姐还要好上几番。   她心里对这份亲事的满意度又升高了几重,特意跟楚氏提起侄女青萝的事,“唉,希望她在她爹娘坟前能好好反省,早日明白有些事强求不得的,也不枉我一片苦心。”   楚氏心里一惊,面上却戚戚安慰许母。   许长清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没事往楚记跑的更勤快,虽然四五次才能见一次心上人,却甘之如饴,倒惹的傅剪秋整日羞红着脸,躲他也不是,不躲又遭两个妹妹笑虐。   楚氏和傅明礼眼看两个孩子感情越来越好,开始背着傅剪秋商量陪送的嫁妆,楚氏和白昕玥觉得布料衣服首饰之类的陪嫁不能少,傅明礼和傅思宗觉得拔步床和家具一应用什不能少,小八则笑嘻嘻的说银子也不能少,傅云杉的意思是再陪送一些土地,将和许家合作的火锅生意也作为姐姐的嫁妆也陪送过去,另外再在镇上买一两处店铺,让姐姐或自己再开个店铺做生意或租赁出去收房租都行。   楚氏和傅明礼一听就摇头了,“杉儿,那些是你的,怎么能……”   “爹、娘,许家那么大的家业,如果姐姐的嫁妆少了,以后也不好在许家为人啊。”傅云杉笑着劝爹娘,“再说,爹娘既然说了生意是我的,那就算是我和大哥二姐小八紫菀送给姐姐大婚的礼物,嘻嘻……”   楚氏和傅明礼无奈又欣慰的笑了。   傅剪秋知道后更是极力反对,有爹娘说的那些东西她已经很满足了,怎么能再要杉儿那些东西……结果,自然是反抗无效。   五月底,许母手脚利落的请了镇上的官媒来说亲,让楚氏和傅明礼很是高兴两三次后便应了亲事,隔三日许母派人送了聘礼单子过来,一家人看着聘礼单上粗略估计超过五千两的东西,觉得女儿颇受许家重视。   傅云杉却撇了撇嘴,按礼,再三日,傅家送陪嫁单子去许家,傅云杉悄悄将陪嫁单上的一百亩地改成了三百亩,许母一看单子上那么多的陪送土地和火锅生意外加两处店铺,顿时觉得自家给的聘礼少了,忙去信给京城的许父,让他再添一些东西。   许父二话没说让大儿子在京城寻觅一些东西回来,生生将聘礼提高到一万两。   傅云杉这才算勉强点头。   然后是一连串的下定,确认婚期,商量了许久才将亲事定在来年的三月。   没几日,京城快马来张贴皇榜,皇帝六十大寿,恩赐天下,加开恩科,分别在六月开院试,七月乡试,十月中旬进京参加会试和殿试。   皇榜张贴那天,傅思宗正经历第二次童生考试,一下考场得知恩科之事,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一家人更是开心不已,傅云杉更是笑着同傅明礼说,“爹,培养咱们家第一个状元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   惹的楚氏一阵笑骂。   六月初,京城来人,几辆马车浩浩荡荡从清河镇经过,马车上鲜红的傅字引得众人围观驻足,更是惊动了县太爷和偷得余生半日闲的段少府,前者猜疑帝师府这次来是不是跟傅老爷子有关,后者蹙眉派人去打探是不是召见了什么人。   当日晚,庄园内传出消息,召傅老爷子和傅明孝前去问话。   ------题外话------   感谢亲wdchf、appele的两张月票,么哒~   感谢亲sm6530、chenwei1968、qina01 的一张月票,么哒~   亲们的支持就是小栖码字的动力,么哒~   ☆、084一无所获,挑衅   整个傅家都沸腾了!   傅明孝和周氏是喜悦兴奋和紧张忐忑的,两人时不时互相看一眼,视线最后总会落在傅老爷子身上。傅明悌和蒋氏因早就计算好怎么行事,脸上的表情倒没有什么不正常,只是看向傅老爷子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探讨。   傅老爷子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知道帝师府这次来所谓何事,但他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说出真相?!他虽然收留养大了傅明礼,对他却从未付出过真正的关注和关心!   因为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救当时难产命悬一线的妻子!   后来,妻子杨氏发现傅明礼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对他们一家诸刁难,更是在得知大儿子落榜他居然高中秀才后,变本加厉,态度越发的恶劣!   而后,杨氏数次干扰傅明孝科举考试甚至以孝的名义逼傅明礼放弃科考,大儿子排挤他,大孙子看不惯傅思宗学习好设计陷害让他染上五石散的毒瘾,他都没有出声,因为他觉得傅明礼的命是他给的,他不能夺了他们傅家人该有的荣耀和名声!   所以,他听之任之从未约束过杨氏对他们一家的吵骂,甚至为了维护傅家颜面听了大儿子和杨氏的话想将楚氏沉塘,想把傅思宗抛到山上任其自生自灭!   甚至在傅明礼为了替大儿子和三儿子顶罪丢了功名生死未卜时果断放弃了他!   如果不是傅云杉不愿意放弃最后一线生机,傅明礼怕早成了双河铺某一旮旯里的一柸黄土,草都长满了坟头……   想到此,傅老爷子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样的待遇这样的结果,如果他真说出了真相,傅明礼真成了帝师府的长孙少爷,会放过他们一家吗?能放过这么对待他们的傅家人吗?   他不敢赌啊!   “爹……”傅明孝见傅老爷子立在原地盯着厅外的柱子发怔,上前唤了声,扶住傅老爷子的胳膊,“爹,帝师府的人还在院子外面等着呢,咱们快过去吧?”   脸上带着祈求的神情。   傅老爷子看着眉目有几分像自己的儿子,神情极其复杂。   重回帝师府是他几十年的心愿,他多少次梦里懊悔不该收姨娘那十两银子,多少次幻想若有机会重返帝师府,他将如何如何好好做事……   可错就是错了!他再懊悔也改变不了被赶出帝师府的事实!再多的幻想也终是幻想!   他想说出真相,可是他怕傅明礼成了帝师府长孙会对他们一家怀恨在心,他不敢拿一家人的生命去赌!   他想成全儿子也成全自己重返帝师府,可是他又觉得对不起大公子当年的救命之恩!   若早知今日,他一定会对傅明礼好上千倍百倍……   若早知今日,他情愿老五死后从未收养过傅明礼……   可若真能早知,他一定不会收那十两银子,不被赶出帝师府……   “爹!”傅明孝晃了晃傅老爷子的胳膊,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爹,你在想什么?帝师府的人又过来催了!”   傅老爷子回神,看了眼立在厅外的帝师府家仆,心里重重一叹,打定了注意,微微弯了腰,笑道,“劳小哥带路,老奴这就带儿子过去。”   “傅老管事,傅管事,请!”一身蓝色家仆装的家仆丝毫不敢怠慢,还了一礼,带头朝外走去。   傅明悌和蒋氏互相看了一眼,蒋氏微微撇了撇嘴,倒了杯水递给傅明悌,又给自己倒了杯,坐在椅子上,杨氏瞪了蒋氏一眼,蒋氏回了个不咸不淡的眼神,杨氏眉毛一怒,要发火,突然又似想到什么,生生忍了口气,自己给自己和女儿琥珀倒了杯喝了!   出了院子,看到马车上熟悉的傅家标志,傅老爷子又是一阵恍惚,傅明孝用了力好不容易才把傅老爷子扶上车,那家仆坐在前面扬起马鞭,夜色中,吊在马车前面的车灯晃悠悠的朝杨庄飘去。   傅家庄园位于杨庄,离双河铺坐马车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占地不多,周围用墙高高圈了,里面景色却很是精致,亭台小阁,流水小溪,鸟语花香。   傅家庄园周围是租给佃户的田地,不多,只有二百多亩,杨庄有四分之一的人家种的是傅家的地,也因此杨氏的娘家在杨庄很是受村民巴结,杨氏唯一的侄子更是横行霸道,没人敢管!   马车到傅家庄园的时候,杨庄好多种了傅家田地的佃户都围着想见傅家人一眼,被几个家仆好声好语的劝散着。   一见到从马车中下来的傅老爷子和傅明孝,杨庄好多人都低声嘀咕,杨康嬉笑着上前打招呼,“姑父,表哥……”   傅明孝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傅老爷子头都没抬,跟着领路的家仆直直进了庄园。   庄园待客正厅,正中左首位坐着一位中年男人,右边坐着一位星眸闪亮的少年,而左下手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灰袍老年人,傅老爷子一见那灰袍老年人神情就有些激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老奴傅元给表公子,表少爷请安……”身子膝行几步到灰袍老年人脚下,颤巍巍叫了声,“给杨、杨管家请安……”   “傅元啊,许多年不见了。你还好吗?”杨管事摸着下巴的胡须微微一笑,抬手将他扶起来,“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这里不是帝师府,不用这样的虚礼!”   傅老爷子湿着眼睛起来,招过一旁给上座两位请过安的傅明孝,“这是我的大儿子,取名明孝。”   “明孝给杨管事请安。”傅明孝有些懊恼傅老爷子不该这么介绍自己,却也不得不做出乖顺的模样弯腰行礼。   星眸少年托着腮看傅老爷子,“傅元,小云杉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傅老爷子抹去眼角的泪,侧身面对少年,弯腰道,“回表少爷,杉儿今日住在镇上,并未在家,是以没有带她过来见表少爷。”   “哦,这丫头,整天瞎忙活什么呢?本少爷一年才来一次,你去……”少年蹙眉,圆鼓鼓的脸蛋皱巴在一起,明显是不高兴的神情,看上去却极其可爱。   坐在左首位的中年男人看了少年一眼,淡声道,“桐安,不许胡闹,咱们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办的!”说着,抬头看了傅老爷子一眼,“傅元,傅明孝说你曾在四十年前收养过一个男婴,可有此事?”   “爹……”余桐安嘟嘴唤了声,倒是老实的坐在一边不再吭声。   杨管事的神情也在这一瞬间紧张严肃起来,直直的看着傅老爷子。   “回表公子,确有此事。”傅老爷子弯腰恭谦道,傅明孝一阵狂喜,他喜悦的目光还未到眼底,就听傅老爷子接着道,“但老奴并未将孩子抱回家,而是交给了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那卖货郎三十岁才讨到媳妇还是个不能生的,所以……”   这就是他打定的注意,既不说出傅明礼是真正的帝师府长孙,也不说自己的儿子是帝师府长孙,这个秘密就让他从此消失罢!   傅明孝瞪大了眼睛,低声叫,“爹……”   傅老爷子垂眸斜瞪了他一眼,傅明孝顿时明白他爹想干什么了,额头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卖货郎?”中年男人愣了愣,急急问道,“那卖货郎姓甚名谁?如今家居何处?”   “卖货郎姓陈,他本是走街串巷的,居无定所,老奴已许多年不曾见过他了……”傅老爷子不卑不亢的说着,后背心却早已被汗浸湿!傅明孝背后扯了扯傅老爷子的衣服,傅老爷子抬手拽落,给了儿子一记老实点的眼神!   中年男人脸色一怔,掩不住的失望,“连个居所都没有,怎么去寻啊?”一边说一边无奈的摇头,突然,他猛地抬头,定定看着傅老爷子,“傅元,你捡到孩子的时候,那孩子是用什么包裹着,包裹什么颜色,绣的什么花纹,孩子身上可有什么胎记?”   傅元一愣,脸色有些发白,忙垂下头做沉思状,“老奴是在家门后捡到的孩子,当时孩子身上用葵色的小棉被包裹着,绣的图案……”他犹豫了半响,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请恕老奴实在记不得了!”   “葵色的!”余桐安神色一肃,转头对中年男人道,“爹,颜色是对的,说不定那个孩子就是表大伯……”   傅明孝眼珠转了几转,收回拉扯傅老爷子衣服的手,正想跪倒在地说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孩子时,被傅老爷子一把抓住了手,动弹不得!   “伺墨!”中年男人一声唤,一身天蓝衣袍的人走进来,“傅元,你将那人的长相仔细说出来,让伺墨画出来!”   “这……”傅老爷子的脸色越发难看,头垂的更低,“余表公子,时间太久,老奴……老奴实在……”   “想起多少画多少吧。”中年男人有些颓然,却又不想放弃,明明是一个希望,表姑病在床上还等着他证实消息带着表哥回去,他怎么能让她失望伤心……   傅老爷子应了声是,拉着儿子出了正厅,跟着伺墨往一旁的空房走去。   “爹!”傅明孝挣扎了几下,傅老爷子的手越抓越紧,手指甲深深掐进傅明孝的肉里,傅明孝疼出了汗,“爹,疼……”   傅老爷子看了眼前面的伺墨,故意落后几步,对儿子低声喝,“老大,一步错万劫不复!你想让傅家所有人都给你陪葬吗?!你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再不许动歪脑筋……”   “爹,往前一步就是富贵荣华啊!你不是一直想回帝师府吗?我成了长孙,你就是第一功臣,帝师府那些人还不供着敬着你?!再说,大郎还在牢里啊,他犯的是死罪啊,没有傅家重长孙的身份,他必死无疑啊……”傅明孝哀戚着脸,眼中却闪着对金钱权势的渴望,“爹,他也是你的长孙啊,你忍心看他……”   “傅元!”伺墨开口,唤了他一声,傅老爷子父子慌忙抬头,看到伺墨正站在一个房间门口。   傅老爷子收了神色,微微一笑,“就来。”   说罢,给了儿子一个不必多言的眼神。   傅明孝恨的咬牙!   这么好的机会,爹居然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富贵权势啊……   傅明孝想撇开傅老爷子自己去说,却也知道,如果逼急了傅老爷子,他到时候直接来一句他是我亲生儿子,一切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一张人像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傅老爷子口述,伺墨执笔,涂涂改改终算完成了,拿到中年男人手里时,墨迹还未干。   “就是这个人?”   “是。”傅老爷子躬身。   中年男人眸间燃着一抹希望,看了傅老爷子一眼,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老奴告退!”傅老爷子转身带着傅明孝出了院门。   杨管事一阵叹息,“茫茫人海,到哪里找个四十年前的卖货郎,或许……”他脸色一正,将自己未完的话吞了,神情有些悲伤。   中年男人也是一阵叹息,看着画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脸,递给伺墨,“照着这幅图画几千份往各地派发,重金悬赏找人!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伺墨点头,接过画转身出了厅。   门口,有傅家车等着,见他们出来,笑道,“公子让我送傅老管事和傅管事一程。”   “有劳。”   到家,马车返回,傅明悌和蒋氏迎了出来,一看到傅明孝的脸色,目光互相撞了一下,都明白这是傅明孝失败了,傅老爷子没有说出他是帝师府长孙!   傅明孝心里恼火,脸色自然不好看,一抬头看到傅明悌和蒋氏挤眉弄眼的模样,一阵烦躁,伸手拨开两人朝院子里走去,“我累了,我先回屋休息。”   傅老爷子看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神色疲惫的挪着脚步往里走,杨氏忙扶着他,担心的道,“怎么了?是不是帝师府的人为难你了……”   傅老爷子摇了摇头,不说话,杨氏张了张嘴没敢再问,夫妻俩回了后院。   傅明悌和蒋氏跟着回了自己屋,傅明忠和崔氏有些莫名其妙,崔氏皱眉看了眼大房和二房的屋子,觉得这两家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们三房,当下低声骂骂咧咧的拉着傅明忠回了自己家。   傅明悌和蒋氏回了屋,蒋氏就笑了,“看老大那脸色,肯定是老爷子没有说实话!”   “你还笑?”傅明悌蹙眉看了妻子一眼,神情烦躁,“老大没上位,老五肯定也没上位,咱们的富贵荣华全泡汤了……”   蒋氏一愣,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你说老爷子是怎么想的?滔天的富贵啊!他就这么轻易放手了?他不是一直想回帝师府吗?”   “爹这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傅明悌看着窗棂上的窗纸,“爹娘可从没对老五一家好过,还曾害了楚氏六郎和老五的命,你想老五如果怀恨在心,恢复身份第一件事还不得将咱们一家诛灭九族啊!”   “啊……”蒋氏缩了缩脖子,有些发杵,言语间充满了不确定,“老五他……不是这样的人吧?”   “说房子是借钱盖的还有可能,可那么大一家店铺……没个千两银子是拿不下的,老五不照样瞒着咱们开起来了?”傅明悌的目光有些冷厉,神情有些惋惜,叹了口气,“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方家   因得到京城傅家来人的消息,傅迎春格外开心高兴,似看到了未来的锦绣荣华,一整个下午都处在兴奋状态,晚饭时更是摆足了架势拒绝去饭厅用饭,要过来请她去吃饭的方氏身边一个一等丫头将饭端到自己屋,丫头将事回给了方氏,方氏蹙眉,脸色虽然不好看,却还是让丫头将饭送了过去。   她又要丫头伺候她吃饭,一会儿说这个菜味道不好,一会儿挑剔丫头夹菜太少故意不让她吃饭,丫头忍着委屈伺候她吃完饭,才被放行。   入了夜,方之行照例去了她房里,两人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歇下,第二日,傅迎春一觉睡到午时。   吃过午饭去花园遇到柳氏带着小如小意在花园喂鱼,她笑意盈盈的走了过去。   “姐姐午安。”肤如凝脂,人如美玉,一身绿衣粉纱春装,腰间系着粉色腰带,盈盈下拜,很是一道风景。   柳月眉回眸看了她一眼,淡声让她起身。傅迎春走到柳月眉身边,嗤笑一声,“姐姐真是悠闲,不像妹妹我老是被少爷缠着,睡都睡不好,哎哟,我的腰啊……”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了!   小意脸色一沉,“傅姨娘,少夫人是主子,不是你的姐姐!还请傅姨娘认清自己的身份!”   “来人,给我掌嘴!”傅迎春看了柳月眉一眼,目光轻蔑,“主子们说话,哪里容得你一个丫头撒野?!姐姐,你说是吗?”   傅迎春身后的丫头因方夫人和三少爷对傅迎春的宠爱,胆子越发的大,听到主子的话,撸起袖子,啪啪给了小意两个巴掌,片刻,小意两个脸颊都红了起来。   ------题外话------   感谢亲yezhiqiu0911的三张月票,么哒~   感谢亲458170663、yuemei421、dehongluxi、h220167506的一张月票,么哒~   ☆、085 幺蛾连出,高中   柳月眉看着被欺负的小意,眉眼间闪过一抹心疼,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我的丫头自然有我管教,何时轮到一个当姨娘的动手了?”   “啊?我刚才说掌嘴的时候,姐姐没反对,这会儿说这话可是要委屈死妾身了!”傅迎春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人,唇角勾起一抹笑,眸子里却立时含了泪,扑倒在来人怀里,“相公,你看姐姐……”   方之行将她搂紧,厌恶的撇了眼柳月眉,脸色有些不好看,什么官家小姐,除了身子软一些,长的还不如她身边的一个婢女。方之行的目光斜过去看到脸红的小意,舔了舔唇,这丫头长的可比她那个主子好看太多了,早晚要把她弄上他的床……   傅迎春自然没有忽略方之行看向小意的目光,眉头皱了皱,窝在方之行怀中的身子更像是没了骨头一般,出言挑逗,“相公真坏,昨晚折腾的好厉害,奴家的腰到现在都在疼……”   方之行的心一痒,顿时想起昨晚这女人的风骚妖娆,身子立时又热了,不管柳月眉在场,拦腰抱起傅迎春,“小妖精,回屋相公帮你揉揉去……”   边说边走,手已不老实的袭上揉捏,低头封住了她的嘴。   柳月眉看都未看一眼,眉眼间的担心只给了自己的贴身丫头,“小意,疼不疼?”   小意摇了摇头,看着方之行和傅迎春走远的背影,替自家小姐委屈的不行,除了洞房那天,姑爷就再也没进过小姐的房间,即使是来了也是睡在外间,更是言明了,不想看到小姐那张普通的脸。   这样的姑爷,这样的相公,她替小姐委屈不值!   “小姐,姑爷他怎么能这样?”小如气呼呼的鼓着脸瞪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明显是对方之行的不满,柳月眉看了小如一眼,浅笑安抚,“好了,咱们快回去给小意上药,我记得娘给我备了两盒伤药放在……”   “在妆奁箱里,奴婢去取!”小如回头看着小意脸上的伤,“小意姐姐,是不是很疼?”   “好疼,再不上药留了疤我可怎么见人……”小意故意垂了脸做哀伤状,小如一下跳起来,“我这就去拿!”话落,人已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柳月眉抿唇一笑,“慢点,小心摔倒。”   小意侧眸,看着小姐秀美的眉眼间那抹轻愁,如烟似雾,明眸暗淡却也掩饰不住的美好……   方之行那个混蛋,为什么就看不到小姐的好呢?!   “小姐……”   柳月眉抬头,“嗯?”   小意摇摇头,柳月眉起身,笑了笑,“走吧,先去弄点冰块给你消消肿。”   小意跟着露出一个微笑,漂亮的容颜丝毫没有因脸颊微红肿起受影响,反而多了一分娇弱的美。   “我们小意漂亮的脸蛋若是因此留下疤痕我和小如可要哭死了……”她柔柔一笑,迎上芒光四射的朝阳,牵着小丫头的手朝房间走去。   六月初八,童生试张榜。   一大早吃过早饭,傅云杉兴冲冲地和白昕玥带着小八跟傅明礼和傅思宗一起去县衙等贴榜,县衙外面早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很多学子一大早就赶了过来,急巴巴的看着大门敞开的县衙,盼着下一刻就有衙役拿着榜单出来!   直等到快午时,县衙才有人拿了写好的榜单出来,身边跟着衙役驱赶拥挤过来的学子,“让一让,让一让,小心挤坏了榜单……”   三人好不容易挤到了公示栏前,贴好榜单。   “有我有我,中了中了!”   “也有我,哈哈……”   “杨禀赋……少爷,你中了中了,是第七名啊!”一个小厮兴高采烈的往外挤,摇着手冲傅云杉一家不远处的一个少年招呼,那少年看上去表情淡淡的,只嗯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傅云杉和小八羡慕的看着那小厮追上他家少爷,傅云杉推了推傅思宗,又紧张又期待的道,“哥,快看看,你第几名……”   傅思宗也有些紧张,他已经三年没摸过书本,只这半年的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傅贤弟!”身后有人过来唤傅明礼,傅明礼回头看去,方老爷正带着方之行和两个书童小厮模样的人走过来,他忙回礼,“方老爷。”   听到他的称呼,方老爷的神色一顿,随即又扬起笑,“你们来看榜,是……”   “我家六郎也参加了今年的童生试。”傅明礼微微一笑,有礼且淡声道。   方老爷子哦了一声,抬眼看了傅思宗一眼,抬手招过身后的书童,“过去帮傅公子看……”   “不敢劳烦方老爷,我们稍等一会儿就好。”傅思宗撇了一眼方之行,目光冷淡,弯腰朝方老爷子行了礼,婉拒。   方老爷一怔,自是知道两家现在关系不同以前,叹了口气,躬身道,“傅老弟,之行年轻不懂事,是我没教好,委屈了秋丫头……”   “方老爷多虑了。”傅明礼忙伸手扶起方老爷,“都是为了孩子好,明礼明白。”   方老爷子一梗,干笑了声,“我找县太爷有些事,先告辞。”   “请。”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方老爷子忍不住瞪了儿子一眼,方之行不在乎的撇了撇嘴,甚是看不起傅思宗对他爹说话的态度,悄声嘀咕了句,“就这样还想中童生考秀才,真是白日做梦……”   “你给我住嘴!”方老爷驻足眉眼带着难掩的怒气,“傅六郎十岁进学,十三岁第一次参加童生考试就得了第三名!你几岁参加的?考了几次才中?”   “爹!”方之行眉头拧起,“不就是没娶傅剪秋让你在傅明礼面前失了面子吗?您至于这样说我吗?我可是你亲儿子……”   方老爷摇摇头,还要说什么,就听傅明礼那边传来大声的对话,“爹,哥考上了,中了,是第六名!”   傅思宗护着妹妹从人群里挤出来,兄妹俩都涨红了脸,显然是很高兴,“爹,哥是第六名第六名啊……”   “哈哈,好!走,咱们回家把好消息告诉你娘和你姐姐,也让他们高兴高兴!”傅明礼眉眼都笑弯了,唇角的笑怎么也掩饰不住。   小八拍着手,“爹,还要告诉长清哥哥一声,他肯定也会替哥哥高兴的……”   “对,许家现在也是咱们家正经的姻亲,应该通知一声,应该的!”傅明礼摸着小八的脑袋,哈哈大笑,“走,先回店里,再派人去送消息。”   “嗷嗷……哥哥又考上童生了……”小八笑嘻嘻的边走边嚷,路上的行人都羡慕的笑着看一家人,小八得意的拉着傅思宗的手叫着欢喜着。   方老爷看着一家人慢慢走远,又瞥了儿子一眼,“听到了吗?傅六郎三年前考童生是第三名,今年是第六名,他中间有三年没碰过书本,只这半年的成绩就能考这么好!你能吗?你不能!”方老爷唉了一声,“今年加开恩科,说不定他能一路考到殿试……”   “爹,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只读了半年书就想考殿试,我看他连乡试都过不了……”方之行眼神阴鸷的盯着几人的背影,心中对自家爹夸奖别人却把自己贬低的行为很是不满!   “傅家大姑娘品貌端庄能文断字哪一点配不上你?!啊?你非要白白糟蹋了这好姻缘!以后有你后悔的!”方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摇摇头走开。   方之行眉头紧蹙,看着爹走进县衙,拽过身边的书童,低声道,“给我找人好好盯着傅家。”   书童点头应是。   得到傅思宗考中童生的消息,楚氏和玉氏都很高兴,连忙派人送了消息给许家和镇上二媳妇的娘家镖局,还有石佛堂的楚爹。   几家人先后派人送来贺礼,恭喜。   一家人又忙着准备回礼,因只是童生,傅明礼思踌再三,没有告诉傅家老宅的那些人。   其实,他是觉得,傅家老宅那些人可能并不在乎六郎能不能考上!没必要说的事何必去说!   晚上,楚记来了个贵客。   一身宝石蓝银色交领长袍的余桐安带着书童走进楚记,看到几近满员的大堂,对身后的书童挤眉弄眼道,“怎么样?我起的名字就是能干吧?”   书童撇嘴,“明明是那天公子刚看了关于树的书,恰好教了公子两个字,傅元家恰好生孙女……”   “那也是本少爷起的!”余桐安揉了揉鼻子,敲了敲书童的头,走到柜台前,“小姑娘,杉儿呢?”   白昕玥正在算账,听人这么亲昵的叫傅云杉的名字,不由抬头看,却是一位面生的公子,便笑着道,“公子是?”   “我是她家少东家,你快去找……”   “余桐安!”傅云杉恰好出来,看到宝石蓝的少年,叫了声,“你怎么来了?”   “小杉儿……”余桐安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了点头,“嗯,长高了人也精神了!不愧我给你起了个树的名儿,瞧瞧多欣欣向荣……”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朝鼻孔看人的书童说的,书童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   傅云杉笑了笑,跟白昕玥打了招呼,将二人引上二楼雅间,叫了几个砂锅菜和拌饭让他尝,她自然沦为了陪客!   “我们初三就来了,那天晚上还见你爷和你大伯了,他还说你在镇上……”余桐安挖了勺拌饭塞到嘴里,“好奇怪的味道,真是好吃!”   傅云杉笑,“你往年不是八月末才会来这里吗?今年怎么提前这么多……”   “是我家表大伯失踪多年,前些日子得了你大伯的信,所以我陪我爹一起来看看。”余桐安嚼着嘴里的饭,含糊不清道。   书童在对面给他使眼色,他却低着头看也不看。   傅云杉点了点头,看到书童神色不好,知道大家都有些隐私,就不再多问,专心夹菜给余桐安吃。   余桐安大呼好吃,还言,有空就过来吃,傅云杉笑,“你喜欢可以每天让人过来取,砂锅保暖,由马车运送,到庄子上肯定还是热的。”   余桐安大喜,说自己还要在这里呆上两个月,以后想吃的时候就让人来取,让傅云杉换着花样给他做。   傅云杉自然满口答应。   六月二十,朝廷加派学政官员到清河,六月二十二,院试开考。   来自各村庄的学子童生都聚集在清河参加考试,傅思宗在一家人的目送下走进了考场。   看到题目的那一刻,他先惊后喜,拿起笔毫不犹豫一鼓作气写了下去。   监考的学政看到他的标题,微微一怔,待看到他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文章,惊喜的多看了好几眼,还抬头示意一起监考的另外一个学政来看,两人齐齐点头。   傅思宗没有负担的出了考场,看到守在外面的一家人,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凑到傅明礼身边低声说了句,“爹,试题被您猜中了!”   傅明礼心中大喜,“真的?可有按我告诉你的写?”   “一字没落!”傅思宗笑,比了比贴榜单的公示栏,“手到擒来!”   傅明礼不赞同的看了儿子一眼,“成绩还没公布出来,不要高兴的太早!”   他自己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惹的傅云杉姐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拉着哥哥问究竟,傅思宗挑了挑眉,做了妹妹最爱的一个表情,得意一笑,卖了个关子,“爹不让说,还是等几天成绩公布了你们自己看吧。”   他对自己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秀才,他必中!   而这,只是第一步,他还要考举人,参加会试,直到殿试得皇上钦点!   傅思宗握了握拳头,看撅嘴揪着他衣服耍赖的妹妹,会心一笑……   妹妹那么小就知道努力挣钱养家护家,他也要努力学习考个状元回来支撑门庭!让所有欺负过他们、看他们笑话的人都睁大眼睛瞧一瞧!   他们家再不容人欺!   ……   六月,除了受大家关注的童生试成绩公布和院试,还有最受老百姓关注的生存大事——养稻苗插秧。   天启国历年来的规矩都是由朝廷育苗,老百姓则以粮换秧!   洛边府气候湿润,冬季极冷,据说因为冻土太多,不适合种粮食。是以,洛边府下的各镇每年只种一季粮食,或水稻或玉米,这也是傅云杉五月底听楚氏和玉氏谈论今年要种什么的时候才知道的。   她想起前世的小麦,问了楚氏,楚氏却叹气说,“听说好些年以前咱们这是种过小麦的,只是有一年冬天太冷,来年小麦全冻死在雪地了,不仅颗粒无收还闹了灾荒,饿死了不少人,后来,朝廷派人来查看了土地,说咱们这不适合种小麦,所以……”   傅云杉蹙了蹙眉,在她的记忆中,小麦有冬小麦和春小麦之分,冬小麦生长在严寒的冬季,雪越大来年才有好丰收,所谓瑞雪兆丰年指的不就是这个吗?怎么到了这里就不行了?难道说是因为土质的问题?   楚氏和傅明礼商量着家里分出来的地都种玉米,靠近石佛堂的那些地除去女儿盖大棚留出三十亩,剩下的一半种水稻,一半种玉米   中间再空出一些地种一些时令蔬菜,免得店里所有的材料都得出钱外买!   他们觉得女儿赚钱辛苦,想省一点,可有人不想帮他们省!   傅家除去给傅明礼的五亩良田,三亩荒田,还有六十多亩,那五亩良田也被杨氏偷偷换去两亩,实际上良田还剩三十七亩,荒田十五亩。   这么多土地要种水稻,需要的稻苗自然不是小数,往年没人操这个心,因为有功名的人家可以免费领取稻苗,但今年,傅明礼的功名丢了,傅家想免费领稻苗自然行不通了!   傅明孝因为老爷子不肯说他是帝师府长孙的事耿耿于怀,竟是连傅老爷子都恨上了,听到傅老爷子问他这事怎么办,他冷哼一声头都没抬,“爹问我做什么?傅明礼本事大,您找他去!”   傅老爷子看着他摇头,明白帝师府一日不放弃寻人,儿子一天不会有好脸色了!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崔氏捅了捅傅明忠,傅明忠笑呵呵的开口,“爹,老五现在可有钱了,你让他帮咱们家把稻苗给买了呗!”   “三哥!”傅明义从椅子上站起身,脸色有些不好看,“五哥已经分家出去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想着占他们家便宜?!”   “哎,咋说话呢?”崔氏不干了,叉腰看着傅明义,“咋就占他们家便宜了?往年这苗不都是老五张罗的,今年咋就不能让他张罗了……”   “往年五哥有秀才功名是不要银子的,今年五哥没了功名,是要掏银子的!”傅明义一脸气愤的辩驳,“五哥已经分了家出去,为啥还要出银子给咱们买稻苗啊?!”   “为啥不能?他傅明礼是不姓傅还是不是咱爹的儿子啊?”崔氏还嘴,“他就不能当出钱买苗是孝顺爹娘……”   傅老爷子、傅明孝和傅明悌三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杨氏一拍桌子,“崔氏你给我闭嘴!”   崔氏撅嘴,看了一圈毫无反应的傅老爷子和老大老二,站回傅明忠身边。   蒋氏不屑的斜了崔氏夫妻一眼,下一刻却扬起一抹笑,接着道,“三弟妹说的是,爹、娘,老五一向是个孝顺的,虽然最近跟咱们有些小摩擦,但如果爹娘说家里银钱紧张,他肯定愿意出这个银子帮咱们家买稻苗……”   “你给我闭嘴!”杨氏一听蒋氏也开口说这件事,脸上有些恼怒,狠狠瞪了她一眼。   傅老爷子却被崔氏那几句无心的话说的走了神……   他虽然前些天在傅家庄园拿定了主意要将事情埋葬,可瞧这一个月来大儿子对他的态度,真是让他又心疼又生气又无奈!儿子一直被自己捧着长大,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一分罪,有些事他没在真正的大家府邸见识过,看不清是可以理解的,可一看到儿子那眼神他还是忍不住叹气。   如果傅明礼能像从前那样对他毕恭毕敬,他说什么他听什么信什么做什么……   傅老爷子露出一抹苦笑,看了眼宠到大的大儿子,缓缓开口,“老四,你去请老五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爹……”傅明义有些急,“五哥他已经分家了……”   “爹心里有数。”说完,看了傅明信一眼,摆摆手,“去吧。”   ------题外话------   感谢亲廿良人送的月票,么哒~   ☆、086 傅爹算账,拒绝   傅明信看着傅老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出了大厅。   傅明义气的哎了一声,跑出了大厅。   傅老爷子看着大儿子隐晦的脸,摇头叹气,孽缘啊孽缘!   彼时,傅明礼正在儿子的院子指导傅思宗功课。傅思宗虽在镇上的书塾挂了名,却因书塾进程较慢,留在了家里潜心研读。不懂的再问傅明礼,父子俩都是极聪明的人,一个教一个学,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父子二人倒是都有收获!   陈忠将傅明信和傅明义引进待客大厅,去请了傅明礼来。   “四哥,六弟,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吃过晚饭没有?我去让栖云再做……”整个傅家,与傅明礼一家关系好的也就是他这两位兄弟了,傅明礼未进大厅,就远远招呼着。   傅明义忙拦住,“五哥,别麻烦五嫂了,我们是吃过晚饭过来的。是、是……”他是了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气恼的跺跺脚,看了傅明信一眼,“我说不出口,四哥,还是你说吧。”   “我……”傅明信憨实的脸上表情极不自然,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老五,是这样的。”   他将家里发生的事详细慢慢的一字一字跟傅明礼重复了一遍,提到老大傅明孝阴阳怪气和腔调和老二傅明悌不咸不淡的眼神,还有老三一家无搅蛮缠的态度时,颇无奈的摇了摇头,“老五,爹最近怪怪的,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看你还是不要过去了,免得到时候说不清……”   “我能不去吗?”傅明礼苦笑了一声,“四哥,六弟,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后面换身衣服,晚上天冷,我这衣服太单薄了。”   “五哥!”傅明义喊住傅明礼,“你不用去,我和四哥就和爹说你住在镇上没有回……”   傅明礼摇摇头,这种事躲的过初一哪能躲的过十五?!他们既然有了让他掏银子的念头,怎么会轻易放过自己一家呢!   后院,傅云杉三姐妹正窝在楚氏和傅明礼的房间跟着楚氏学双面绣,傅剪秋因自小就开始跟楚氏学双面绣,现在绣的是自己的嫁妆。白昕玥已经能掌握一些简单的阵法,绣一些普通简单的小花草。而傅云杉则还在纠结针法,什么绕针、挑针、勾针把她一谈生意就精明的小脑瓜绕的晕晕沉沉的。   “啊,好痛……”被针扎到了!   一颗小血珠在指尖凝成,楚氏心疼的搂过女儿的手,放入口里将血吸了,看着一脸委屈模样的女儿,哭笑不得,“你二姐都能自己绣手帕了,你连针法还学不会,这到底像谁啊?”   “二姐聪明,我才不跟她比!明明娘把学双面绣的脑袋都生给大姐了,一点没剩给我,我一碰这针脑袋就打结,手也变笨了……”傅云杉不依的装作苦瓜脸靠在楚氏肩头撒娇。   傅剪秋和白昕玥噗嗤笑出了声,傅剪秋抬手拍了妹妹的头一巴掌,“你就浑说吧!你那生意经一套一套的,怎么没见你脑袋打结?算账打算盘时怎么没见你手变笨!”   “二姐,大姐冤枉我!打算盘时我可没有你算的快……”傅云杉嬉笑着躲开傅剪秋的手,抓了白昕玥叫屈。   白昕玥双眸含笑,身子微微后仰,“可是我不会做生意……”   门嘎吱一声被傅明礼推开,看到屋内正嬉闹的几人,傅明礼脸上露出微笑,“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爹,大姐二姐欺负我……”   “哦?”傅明礼抬头看了眼含笑的楚氏和两个笑嘻嘻的女儿,又垂眸看了眼傅云杉手中被针线蹂躏的看不出模样的图案,笑着猜测道,“难不成是她们嘲笑你学不会双面绣,以后嫁人时绣不出嫁妆?”   傅云杉一怔,神色有些恍惚。   嫁人啊?好遥远的话题,前世在现代那场惨痛的恋爱嫁人,她自以为的甜蜜幸福却是一场阴谋算计,一计十年,最后还不惜以毒药害她腹中骨肉,将她对那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留恋也毁灭殆尽……   来到这里,她貌似从未想过嫁人的事,一心只想守着爹娘和家人,平淡平安健康快乐的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   瞧,她的愿望多渺小!   傅云杉抬头看着笑颜如花的两个姐姐,看着楚氏和傅明礼逗趣调侃的宠溺笑脸,心里暖的舒服的像小猫抓到了手心,痒痒的却怎么也不愿意停止!   她瞅着手中框架中乱糟糟的百合花,也笑出了声,索性将框架扔了,豪气道,“怕什么,我们家已经有三个人会双面绣了,等紫菀长大也让她学,我坐享其成不是更好?!”   傅明礼和楚氏面面相觑,无奈的宠溺一笑,叹了一句,“这丫头……”   “爹,你不是在给哥和小八上课吗?他们休息了?”白昕玥倒了一杯茶递给傅明礼。   傅明礼的脸色微微沉了沉,露出一个笑,“是老宅那边有事让我过去一趟,我回来换件厚点的衣服。”   “老宅?”傅云杉三姐妹同时蹙眉,傅云杉开口,“爹,是谁过来请你的?什么事这么晚还要喊你过去?”   楚氏也担心的看着傅明礼,傅明礼苦笑道,“往年家里种田的稻苗都是我去领的,因为有功名在身,稻苗是不收银子的。所以今年……”   他没有再说下去,一家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他们想让爹出银子给他们的田地买稻苗?”傅云杉一句道出真相。   傅明礼点了点头。   傅剪秋出声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咱们已经分家了,他们还想着占咱们家便宜,是不是还想象以前那样将咱们家搜刮干净?!爹,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答应!”   傅云杉和白昕玥连连点头,楚氏叹了口气,起身去给丈夫找衣服。   傅明礼有些踌躇,“五六十亩地应该用不了多少银子……”   “爹,这不是能用多少银子的问题!而是……”傅云杉凝着脸,“如果爹答应了这一次,以后这样的事就会没完没了!他们说要稻苗你立刻就答应出银子帮他们买,那他们说家里没银子买米下锅,没银子买布料做衣服,没银子想翻修房子或者让你出银子给他们买店铺做生意……”   傅云杉拧着眉头,看傅明礼,“爹,咱们是不是要把辛苦赚来的钱都拿出来去填他们没完没了的无底洞?!”   “那怎么能?”傅明礼神色一凛,摇头起身,拍了拍女儿的头,笑着道,“杉儿,爹明白你的意思,爹刚才也只是那么一说。放心,爹知道该怎么做。”   听傅明礼这么一说,傅云杉紧绷的心微微松了松,脸色总算好看了点,可还是有点不放心,“爹,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不用了。晚上天冷,你在家跟你娘和你大姐二姐学刺绣吧,免得以后出嫁时连一块手帕都不会绣!”傅明礼恢复了笑脸,接过楚氏递过来的衣服到隔壁房间换了衣服出了门。   傅剪秋有点担心,“杉儿,你说爹他会不会经不住爷奶的激,答应……”   “应该……不会。”傅云杉不甚确定的回答。   白昕玥也是一脸担忧。   楚氏却笑着看了三个女儿一眼,“放心吧,杉儿把话说的那么透,你爹说知道怎么做说明他已经心里有数了。”   “可是,娘……”傅云杉蹙眉,“大郎哥都进牢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听到有公开审理这件案子,我觉得一定是大伯和爷走了关系,或者送了银子给县太爷,你说他们要是确定楚记是咱们自己家开的,会放过咱们家吗?”   楚氏脸上的笑瞬间僵住,露出几分忐忑,“应、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傅剪秋和白昕玥面面相视,又一同看向傅云杉,生意方面,他们家已经习惯听傅云杉的安排了。   傅云杉垂眸思索着,柔嫩的小手无意识的敲着屋内的圆桌,良久,她双眸迸出火光,抬头亮晶晶的看着楚氏,“娘,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娘三个齐齐看向她,“快说。”   “咱们把大舅和二舅都拉过来一起做楚记!”傅云杉嘿嘿一笑,看着三个人脸上的困惑,解释道,“哥哥对这次院试十拿九稳,如果高中接下来就会去府城参加乡试,爹要专心教哥哥功课,店里的账不如交给大舅来管!”   楚氏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你大舅虽然在那店铺拿的月钱不少,可总归不是自己家的生意,做的再好也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是啊!咱们店势头发展这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与其到时候请不认识的人做账房先生,不如现在开始培养自己人!”傅云杉笑嘻嘻的道,“大舅如果愿意过来,咱们就出两倍、不三倍的月钱!”   傅剪秋和白昕玥已经听明白了傅云杉的话,都拍手叫好。   楚氏一脸的激动喜悦和欣慰,看着女儿笑,“好,我去跟你们舅舅说!”   “二舅是咱们楚记的名义东家,大舅舅是楚记的账房先生,我看他们还怎么闹?!”傅云杉得意的扬眉,随即又想到什么,蹙眉道,“咱们在县衙备案写的名字是我爹啊,他们……会不会泄密啊?”   “还有咱们在石佛堂买的地和庄子……”白昕玥补了一句。   一家人面面相觑。   会吗?   不会吧?   不会吗?   真是说不好。   一家人的心又忐忑起来,傅云杉叹了口气,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傅家老宅   傅明礼三兄弟一前两后进了厅,傅明礼恭敬躬身行礼,“爹、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杨氏瞪了他一眼,狠狠别开头。   傅老爷子瞟了他身后的傅明信和傅明义一眼,眸子有点深,“老四和老六没有跟你说?”   顺着傅老爷子的目光,傅明礼也看了傅明信和傅明义两眼,“没有。他们只说爹找我有事。”   这是三人在路上就商量好的,别让傅老爷子以为他是有备而来。   傅老爷子的眼睛一下就冷了,有些失望在涌动,他自是不信一心向着老五的老四和老六没有跟他讲稻苗的事,只是傅明礼瞒着他不想说罢了!   他从小就没说过谎,今天,居然开始瞒着他了!   “老五,是这么一回事。”傅明忠笑着凑过来,“咱家里的稻苗不是一直是你去领的吗?爹的意思是今年的稻苗还是由你去领!”   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脸不红气不喘很是理所当然!   傅明礼看了傅明忠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三哥这话是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当然是爹的意思!”傅明忠笑。   傅明义瞪了傅明忠一眼,“三哥,你敢不敢不要睁眼说瞎话?!这注意明明是你先说的!”   “那、那爹不是也同意了吗?”傅明忠嘿嘿笑了两声,看向傅老爷子,“爹,是吧?”   傅老爷子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老五啊,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最近一直在忙大郎的事。没多少时间管家里,这稻苗的事既然往年都是由你操办的,今年还是由你去领。你意下如何?”   傅老爷子觉得他这番话说的很是恳切,很有些委屈求他低头的意思。   因为大郎的事花了家里的银子,所以家里没银子买稻苗;因为这事以前是你负责的,所以今年理所应当还是该由你来办;以前你有功名不花银子就能领,现在没了功名要花银子领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要自己解决!   “爹,五六十亩的稻苗得多少银子啊?你咋提都不提?”傅明义急的脸都涨红了,出声替傅明礼叫屈。   杨氏瞪了傅明义一眼,“小六,你给我过来,你站在哪一边呢?!”   站在哪一边?   傅明礼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他侧眸扫了眼这个大厅,一眼将厅内众人的脸色表情都看了个清楚。   大哥大嫂面带怨恨,二哥二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三哥三嫂随时想占便宜的模样,四哥四嫂表情捉急却无能为力,唯一敢说两句话的六弟说的话时常被当成耳边风。   宽阔的大厅内,傅明礼一个人站在正中间,淡淡一笑,“爹,您和娘的意思是要我出银子买稻苗?”   傅老爷子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脸上虽有些不满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却觉得他似乎想答应,便点了点头。   “好。”   他这话一出口,傅明孝夫妻脸上明显露出不屑轻蔑的眼神,傅明悌夫妇则一副继续看戏的表情,傅明忠夫妻俩却高兴的笑出了声,“爹,我就说老五有钱了,爹一说他准答应,谁让老五从小到大都是个孝顺的孩子!哈哈……”   “就是,他五叔,你家咋赚的银子也跟俺们说说,让俺们也赚点啊!”崔氏笑的五官挤在一起,很是有喜感。   傅明信看着傅明礼,连连叹气,傅明义不解的拽傅明礼的衣服,“五哥,那可需要一大笔银子啊,你哪里……”   傅明礼看着傅明义,微微一笑,“六弟,别急。我说帮爹娘买稻苗可没说把一家人的稻苗都买下来!”   厅内一静。   傅明忠笑僵着脸,“老五,你、你这话啥意思?”   傅明礼转头,看上座的傅老爷子,“爹,分家时,大哥曾当着里正大叔和几位族老的面说过,傅家七十亩地有十亩是给爹娘养老的。这十亩的稻苗儿子包了,至于其他的地……”话到此,他的神情渐渐冷漠,“几位哥哥身体健康都是能干的,若让别人知道几个哥哥的地也让一个分家出去的儿子买稻苗,到时候不知道要怎么议论咱们傅家。爹以为呢?”   傅老爷子的脸色瞬间沉入谷底,心中跳跃着杨氏最常说的三个字:白眼狼!白眼狼……   “老五,买个苗能花你多少银子?”傅明忠阴着脸,“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镇上那楚记是你开的,那一天天客满的,多来银子!让你帮家里买点稻苗你就……”   “老三。”傅老爷子开口,再试探,“老五,你就不能把所有的稻苗都买了?”   傅明礼面带苦笑,“爹,您这是在为难儿子!听说过分家出去的儿子养父母,何时听说过连兄嫂一起养活的?您是要儿子出去遭人唾骂还是想让傅家人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   “傅老五,你真是能耐了……”傅明孝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   “呵呵。”傅老爷子笑了两声,声音干燥阴冷,朝傅明孝摆了摆手,“算了,人家不愿意帮咱家这一把就不要强求了!”   傅明礼霍然抬头,眸子里是一抹受伤,“爹,您要儿子怎么做才满意?像以前一样您说什么就听什么?您说六郎染了毒不能住家里儿子就听话的将他迁到村口荒草屋;您说儿子该去学木匠儿子就丢了书本去砍树;您说大哥需要钱周转家里没钱买米粮,儿子就把束脩尽数上缴!可儿子家里哪一次出事,您开口为儿子主持过公道?我妻子被冤枉清白,我女儿被大哥踹的吐血,我儿子生命垂危,您什么时候像为傅家其他人着想一样为儿子着想过?!儿子是个人有心也会疼……”   “老五……”傅明信嗫喏出声,看了眼傅老爷子和杨氏,深深叹了口气。   “五哥!”傅明义声音哽咽,抬头朝傅老爷子吼,“爹,您这是要干什么啊?非要把五哥一家逼死不成吗?”   傅老爷子脸色灰白,表情难看,心中如翻起了惊涛骇浪,恐惧害怕!   ------题外话------   感谢亲武汉清风的两张月票,么哒~   感谢亲商燕、1150020601的一张月票,么哒~   亲们的支持就是小栖写文的动力,么哒~   这两天已经不发烧了,兴奋啊!下午去医院复查,明天尽量万更哈,么哒~   ☆、087 帝府往事,喜讯   他记住了,他记住了!他真的都记在了心里!   那过往对他不好的事他都记在心里,他只是让他出几两银子,他就跟他翻这些旧账,若真让他恢复了帝师府的长孙身份,那、那他傅家满门焉有活命的可能?   傅老爷子的身子在椅子上微微摇晃,目光中那抹恐惧渐渐转成绝伐,灰白的脸色慢慢露出悲戚却狠戾的笑,只是那么一瞬便重新恢复了平静,表情淡漠的看了眼神情激动的傅明礼。   “老五,你真是能耐了!”他猛拍桌子,立身而起,“我出银子供你读书,教出的就是你这么一个不知图报一心怀恨爹娘的畜生?!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娘生下你!不该让你娘带着生产之躯跪在庙里为你求生……”   “爹……”傅明礼瞪大了眼睛,眸子的伤越发哀恸。   傅明悌和蒋氏大吃一惊,知道傅明礼真实身份的二人此刻被傅老爷子的话吓的不轻!   傅明孝和周氏脸上虽也露出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屑和残忍的笑!   傅明忠夫妇有些不明所以,以往这样吵架的事也时常发生,但老爷子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这次是怎么了?傅明忠看崔氏,崔氏看傅明忠,两人目光交接,却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爹!”   “爹……”   傅明义和傅明信同时出声,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黑着脸露出一身冷气的傅老爷子,傅明义上前,“爹,你怎么能说这么重的话……”   “老六,你给我滚一边去!”傅老爷子瞥了眼傅明义,连带扫过张嘴欲开口的傅明信,“还是说,你们也想学傅明礼一样不孝不悌,要与爹分家过活?!”   傅明信骇然后退,身子一个踉跄,被何氏扶住。   傅明义急的满头大汗,却真的不敢再吭声。心里不停念叨,他就说五哥不该来,不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傅明礼的脸色在傅老爷子话声一落,顷刻变成雪白,噗通跪倒在地,“爹,儿子……”   “爹?儿子?我傅元可生不出你这样不孝不悌不仁不义……”傅老爷子一步一步走到傅明礼身边,微微垂眸看着身子比他高的傅明礼,阴冷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恍惚,依稀还记得他犯错那天,下着雪,他被平日最爱巴结他的两个小厮拖着出了畅观园,他口中求着二少爷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却被两个小厮摁住,打的痛叫出声。   那天的雪真是大,那天的板子真是冷,血从臀部渗出,不一会儿就冻住了,然后再被板子打开,一波一波的疼,让他的脸白的就跟那天的大雪一样,就跟傅明礼此刻的脸一个样……   “相公,是二弟伺候笔墨的书童傅元啊,这大冬天的犯了什么错要打成这样子?”耳边模糊的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然后是女人的呵斥,“住手!”   他那时已被打的进气多出气少,真的以为一辈子就要这么死过去了。   “你家二夫人说要打他五十板子再赶出府?”他听到两个小厮卑躬屈膝笑着答话,也听到那女声不赞同的摇头叹气,“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赶出府就是何必要人性命?”   “相公,咱们去求一求二弟,让他放傅元一条生路好不好?”那是他听过最动听的话,他挣扎着睁开眼不顾尊卑的抬头去看出声的人长什么样,却被一袭紫色披风挡住了视线,他认得,那是大少爷最爱的颜色!   他听到大少爷轻笑出声,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再然后,有人来告诉他,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为他求了情,还了他的卖身契,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帝师府的人了。   他拖着冻成血快的身子被那两个小厮从后门扔出了帝师府,冻的昏迷过去,被人唤醒时,人已在一处破旧的院子里,一道女声笑着道,“好了,能醒过来就不会有事了。”   “真是命大,这样还能活下来……”一个丫头笑嘻嘻的道。   另一个也接,“才不是他命大,是多亏了咱们家小姐把她捡了回来救,不然,他早冻死了!”   “你们两个……”女声笑了笑,看向他,“傅元,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等伤好后就去这个地方找那里的管事,那里是我的陪嫁庄子,你去他会帮你安顿下来的。”   他从床上滚落在地,忍着疼,磕了三个响头,诚心诚意说,“谢谢大少夫人,奴才以后定重新做人,好好为大少夫人积德。”   傅老爷子恍惚的想着那女子美丽的容颜,那容颜突然与眼前傅明礼的脸重合,傅老爷子骇的狠狠倒退两步,身子猛然后翻。口中念了句,“大少夫人……”   “爹!”傅明礼忙起身去扶傅老爷子,却被杨氏一把推开,扶住了傅老爷子,“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怎么了?”   说着,抬起小脚朝身前的傅明礼踹了过去,傅明礼不妨,被杨氏一脚踹倒在地。   “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是来我们家讨债的吧?你是想活活气死我和老头子才甘心……”杨氏将傅老爷子扶坐在椅子上,倒了水给傅老爷子顺了气,才抬头看着傅明礼大骂!   “爹、娘,我……”傅明礼面色凄惶,张着嘴,欲辩无能,欲说无语。   傅老爷子从惊骇中回神,推开杨氏定定看着傅明礼那张脸,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从未发现他长的像大少夫人!想到那个救他命给他生活下去希望的女子,他忍不住颤抖的叹息。   “好了!”傅老爷子摆手,侧眸不再看傅明礼,“你既然分了家,以后就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来我们傅家了!走吧……”   “爹!”傅明礼猛然抬头,“您是要把儿子赶出……”   “让你滚还不滚?!”杨氏怒瞪傅明礼,“我们当不起你的爹娘,滚!”   傅老爷子闭眼,当不起……   他是真当不起也配不起这声爹,以后就这样桥归桥路归路,让所有的真相都随时间流逝吧!   “走吧。”   他起身,步伐有些急促朝后院走去,杨氏狠狠瞪了他一眼,眸中似解恨似得意又似痛苦,一张脸扭曲着哼了两声,跟着傅老爷子回了后院。   傅明孝冷冷看了他一眼,“因为几两银子,把亲爹气成这样,傅明礼,你可真不愧是考过秀才功名的人!真是本事……”话落,转身离开大厅,周氏表情冷淡,看都不看他一眼,也出了大厅。   傅明悌和蒋氏目光交接,眉头微蹙,却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互相看了傅明礼一眼回了屋。   傅明礼垂首,不言不语不看不听。   “这啥情况,一个个儿的……”崔氏捅了捅自家男人,朝群人抬了抬下巴。   傅明忠撇嘴摇头,“我说老五,你是咋回事?你家现在那么多银子还会在乎这么一点稻苗钱?咋就非要把爹气成这样……”   “三哥,你还说!”傅明义上前推了傅明忠一把,“要不是你在爹面前出这馊主意,爹和五哥能吵起来吗?”他神情有些激动,看着傅明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两年五哥家出事哪一次不跟你有关,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想干啥?!”   傅明忠呵呵干笑两声,被傅明义堵在墙角动弹不得,崔氏见状咋胡着想上前,被傅明义狠狠瞪了一眼,有些害怕的不敢出声。   “那啥,老六,咱们可是亲兄弟,你这是干啥?”   傅明义一巴掌拍在墙上,憨厚的脸扭曲着,“你还知道咱们是亲兄弟?!你对五哥做的事哪一件哪一桩是顾着亲兄弟……”   “六弟,够了!”傅明礼晃着身子从地上站起身,眸中的受伤未褪,苦涩多加,嘴角却强扯了一抹笑,轻声道,“天晚了,我先回去了,爹娘那十亩稻苗你过两日去我家取……”说着,似留恋似不舍又似决绝看了一圈大厅和内院的精致,缓缓吐了一口气,“有空去我家坐坐。”   语毕,抬脚,出厅,走了。   “五哥!”傅明义出声唤。   “老五……”傅明信哎了一声,蹲下身抱住头。   傅明忠哧溜哧溜转着眼珠,瞅了个空荡从傅明义胳膊下钻了出来,一溜烟跑回了屋。   傅明礼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一家人担心的围了上去,傅明礼却笑着让他们回院子休息,傅云杉看出傅明礼的强撑,心里叹了口气,自家爹这样的好性情跟那群极品打交道只会是打一次气一次,只能尽量劝爹不要把那群人当回事!不当他们是一回事,他们怎么蹦跶都才能淡然处之。   不知道那晚,楚氏是怎么劝慰傅明礼的,第二日再见傅明礼时,他已恢复往日的温和,和几个孩子有说有笑,傅云杉轻轻松了口气。   许是傅老爷子放出了话,傅明义和傅明信都没有过来取稻苗,傅明礼让陈忠将稻苗送去老宅,被杨氏扔了出来,傅明礼便不再强求,雇了一个短工让他把自家那几亩地都种上玉米,就带着一家人搬去石佛堂附近那处庄园居住,顺便选出四十亩水质好的地灌水准备插秧,四十亩种玉米,另二十亩则松了土,准备种菜。   去石佛堂自然要带上司命,自得了加开恩科的消息后,傅思宗就先暂停了武术课,一心扑在文学上,司命每日训练的对象就变成了窜个子的小八和一脸大人相的陈庭。   傅云杉观察过几次,想找借口赶三人立刻,可奇怪的是几人本分的很,让她一点错都揪不住,只好等着慢慢再找机会了。   要种地,就要有人,哥哥小八要读书,爹的身子不能干农活,家里的活计肯定是要找人做的,傅明礼和楚氏的意思是找几个短工过来帮忙种上就成了,傅云杉却想的长远,雇人其实也可行,可是田地平时也要有人照料看护。   再说她的蔬菜大棚一旦盖起来,那是白天黑夜都离不了人的,再牵扯到种菜的技术,雇人显然没有买人来的安全系数高!   一家人也是频频点头,自从他们砂锅店铺开起来以后,不少商家纷纷效仿,可惜怎么做都做不出来他们家的味道,这就多亏了厨房的王婶和与王婶交好的那些媳妇婆子,自然也有傅云杉一早就让王婶告诉她们和她们签下的保密协议的功劳!   初开始,一群人还觉得没有必要,傅云杉给她和王婶和几个媳妇婆子讲了几庄为钱兄弟反目,姐妹成仇的事,几个人才惊骇的点头同意签下,就怕自己哪一天受不住别人的诱惑做下出卖良心的事。   一家人商定主意,这一季先雇几个短工将地种上,等忙活完,就去买几个擅长农活的人专门负责庄稼,再寻几个种菜高手,都要死契约!   傅云杉提前让王叔捎了信儿给朱牙子,让他帮忙留意这方面的人,朱牙子也打听了几句,王叔因忌讳着傅家老宅那些人,虚虚实实说了几句,那朱牙子也是个人精,知道有些话问过头了,就笑着没再多问。   有钱好办事!   傅明礼去镇上挑了十几个老实憨厚的庄稼把式,每日出了五十文,管吃管住。没几日,四十亩水稻和四十亩玉米都被种好了,那些人走的时候都有些恋恋不舍,傅明礼做主留下了五个无亲无故愿意签死契的壮士汉子,安排在了庄园内,让他们先照看着水稻和玉米。   七月,天渐渐热了起来,砂锅铺的生意有些低沉,来吃的人明显减少,白昕玥有些着急,“杉儿,今天的生意比昨天又短了几十两银子!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傅云杉也有些无奈,再好吃的饭菜也要附和季节才行。   这么热的天,再吃保暖效果那么好的砂锅,光是想就是一身汗了,怎么还能品出饭菜的美味!   傅云杉让几个伙计关了店门,挂上装修待开的牌子,开始窝在石佛堂的庄园里捏着毛笔想新花样儿,夏天吃的东西很多,可能在古代做出来的东西貌似不怎么多啊……   冷面、酸辣粉、凉拌木耳、凉拌海带丝……   要是能做出冷饮就好了,可光是冰她就没有办法解决,她不懂怎么造冰啊!   接连几个晚上她做梦都在念叨夏天的吃食,睡不好白日的精神也不好。   这一日,午睡醒过,她端了煮好的绿豆汤去给在走廊乘凉的楚氏等人送去,看着几人飞针走绣,她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忽听门外有鞭炮声响起,那声音由远及近,隐隐约约还有人说着恭喜的话,“恭喜恭喜,傅公子文采裴然,恭喜高中案首……”   她一个激灵,从昏睡中清醒,见到几张同时惊喜的脸。   一家人忙迎出去,看到大门外站了几个人,手里拿着鞭炮,其中两人正是王叔和王婶,旁边有三四个蓝衣衙役,正拱手跟傅明礼说着恭喜的话。   王婶看到傅云杉几人出来,忙朝她们走过来。   “栖云姐,恭喜恭喜,六郎中了!”王婶笑着对楚氏大声道。   “啊?”楚氏一怔,似没听清楚王婶的话。   “娘,王婶说我哥中了!”傅云杉笑眯眯的重复了一遍,又想到迷糊中听到的那句案首,目光急切的看向来报喜的蓝衣衙役,蹬蹬几步跑过去,仰着脸问,“几位官爷,我刚听你们说我哥是案首?案首是不是第一名的意思?”   “正是!小姑娘是傅案首的妹妹?可真是……”那衙役答了话,正要夸傅云杉两句,却在看清傅云杉的样貌后,脸色一变。   傅云杉这时也看清了这衙役的模样,却是好巧不巧的,正是她和哥哥去镇上在丰华楼附近碰到的那个碰瓷的衙役!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那衙役一眼,小嘴微张,发出长长的“哦……”   “呵呵,这不是许公子的远房亲戚吗?是小的眼拙,当日冒犯了姑娘和傅案首,还请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那衙役被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的发毛,干笑了两声,忙躬身作揖道歉。   傅云杉扬眉,“官爷哪里的话,是我和哥哥挡着官爷的路了。”   那衙役本是抱着多讨几分赏钱的心思才接了这个报喜的活,没成想跑了傅家一趟没人,正晦气的想将报喜单丢在傅家,迎面碰上个姓王的人,掏了银子带他们到了这里,竟遇见这么一个熟人。看着傅云杉身后气派的庄园,衙役额头开始冒汗,忍不住翻来覆去的回想他那天除了敲诈没干出其他太过分的事吧……   “杉儿?”傅明礼有些不解,傅云杉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过去,“有劳几位官爷跑这一趟。”   那衙役摆摆手不敢接,他身旁的衙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接了,将榜单拿给傅云杉,又朝傅明礼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看着一行人走远,一家人才回了庄园,坐回大厅说话。   傅思宗得了陈忠的信儿,正从院子里出来,看到厅内一众喜悦的人和桌上大红的文书,突然镇静下来,不急不缓的走到傅明礼身前,跪倒在地。   “爹、娘,儿子中秀才了!”   傅明礼和楚氏同时一怔,楚氏别开头抹了抹眼睛,傅明礼却想起三年前儿子中童生却遭大郎妒忌陷害染上五石散毒瘾险些丢掉性命的事,眼眶一时也红了,说不清是替儿子委屈还是恨大郎心毒手很……   “孩子,快起来……”他含笑扶起儿子,替他拂去衣服上的尘土。   王叔和王婶在旁边也露出欣慰的笑,王婶不停说着,“终于熬出头了,哎,也不知道傅家人还要怎么闹腾……”   “大喜的日子说的什么话?”王叔白了王婶一眼,王婶不满的回瞪,“我说错了吗?你没看到衙役到傅家人得知六郎中秀才时那些表情?除了老六和不管事的老四,你看看那一大家子,哪个是开心高兴的样……”   “行了。”王叔拦住王婶的话,从怀中掏出地契递给傅明礼,趁机转开话题,“这是陈爷托我送过来的红契,他说红契前些日子就办妥了,只是去楚记几次都没有见到人,他又不知道你们家的住处,只好寻了我托我转交!”   “杉儿……”傅明礼收回心思,挥了挥手中的红契,傅云杉激动的接过来,看到里面的名字是傅明礼时就想起傅家那群极品,不由叹了口气,傅明礼瞧女儿盯着名字发呆,立刻就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嘴角扯了抹笑,拍了拍女儿的头,“放心,有爹在呢。”   “嗯。”傅云杉仰头微微一笑。   ……   几个衙役得了双份的赏钱,心情极好,约了一起去酒馆喝两盅,选的正是方家其中一家酒馆。   酒过三巡,先前接赏钱那个衙役举着酒杯问对面的衙役,“老周,你跟那个傅案首家认识?莫非你们两家是亲戚?”   “是亲戚我早就跟你们得瑟了!”周衙役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看着几个人,叹了声,颇丢脸的道,“都怪我眼戳,先前曾在街上得罪过那位姑娘和她家哥哥……”   “额……”几个衙役愕然,“这傅家小子可是案首啊!以后定是前途无量,你真是……”   “谁说不是呢!那还是幸好有许公子求情,事情才没闹大,真要是给我闹大了,我真是别想在清河混了!”周衙役唏嘘着,当日对于许长清多管闲事的恼恨竟顷刻化为感激。   对面的衙役给他倒了杯酒,道,“我听说这丰华楼的许公子定了楚记的大小姐,这傅思宗可不就是那楚记大小姐的亲哥哥吗?人家这是姻亲啊!咱们以后啊,做事还是小心点好,这一不小心不知道就得罪了谁……”   “说的是啊,以后啊,我再也不敢以穿着取人了……”周衙役苦笑一声,举杯,“来,哥几个,喝……”   正往二楼去的方之行微微顿足,看了几个衙役一眼,招过自己的书童低语了几句,书童点头,他上二楼。   一会儿,书童进来,“三少爷,是这次恩科的院试,傅家六郎傅思宗中了头名榜首。”   “他居然真的中了秀才?”方之行眉头蹙起,脸色有些难看。   ------题外话------   无语~   五点半写好的一万一被突然停电给吃了,明明记得保存了,再开电脑只剩下上午写的四千了,真是砸电脑的心都有了!   ☆、088 迎春心思,变故   书童瞧着方之行的神情,聪明的没有上前,而是退后两步,“三少爷,我去后厨要几个您喜欢的饭菜,您看,老爷的饭要不要一块儿……”   方之行斜瞪了书童一眼,拨开扇子揪着领口的衣服扇了两下,“一块备了送过来吧。这该死的天气……”   “是。”书童垂着眸子慢慢退出了房间,出了门就抹了把额头的汗,心里暗念叨,三少爷最近是怎么了,脾气这么不好,动不动就生气,他可得机灵着点,小心别被板子缠上身。   借着催饭菜的名义,书童光明正大的留在了后厨做监工。   没多会儿,从书塾下学的方老爷走进大厅,几个衙役正说着傅思宗染毒的那段事,“我还听说这傅思宗染了五石散,本来就快要死了,也不知道家里遇见什么贵人了,五石散瘾突然就好了!”   “这话不假,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他三年前就考上了童生,却因为这五石散瘾没能参加院试,谁知道今年病好,人家第一次参加童生试就中了第六名,院试居然还拿了个榜首!真是……”   那周衙役惊叹一声,再次为自己当日没做出更过分的事庆幸,“这人……真聪明……”   “谁说不是呢!可惜咱爹娘没给咱这聪明的脑袋,否则,咱们也去考个秀才举人回家光宗耀……”   “天还没黑,你就做起梦来了,哈哈……”   “哈哈……”几个人边喝边聊,兴头甚是高涨。   方老爷的脸上扬起高兴的笑,又慢慢落下略叹了口气,他早就觉得傅明礼教养好文采好,他那儿子也是个出众的,教出来的闺女定然也是好的,本以为能给儿子娶进一房贤妻,谁料,突生枝节……   “老爷,您来了。”一瞧见方老爷过来,书童忙笑着迎了上去,“三少爷在楼上等着您呢!”   “嗯。”方老爷转身朝二楼走去,见到方之行自然又免不了一顿数落,“马上就要乡试了,你整天在外面晃悠就不知道回去多看点书?!”   “爹。”方之行蹙眉,看了紧随其后的书童一眼,以目光询问,他爹这是怎么了?   书童摇头,表示不知道。   方老爷还在说,“你瞧瞧傅家六郎,读书没你时间长,年岁没你长,可人家一次中童生,这次还考了案首!你说你……”   方之行眉头蹙的更紧,频频夹菜,将方老爷的话当耳边风,不予理会。   方老爷一看他这态度,心中的沉闷突然转为怒火,又气又恨铁不成钢,抬手指着他大声道,“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傅六郎……”   “爹!”方之行啪一声扔了手中的筷子,立身而起,脸色不好看道,“我是来吃饭的,你三句话不离傅思宗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考了个童生和秀才吗?值得你这么夸他?!”   “不就是?”方老爷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你有本事一次就过童生,一次就给我考个秀才榜首回来!有本事就给我娶一房贤惠的儿媳妇……”   “说来说去,爹还是怪我没有娶傅剪秋!”方之行脸色发青,眸子里满是怒火,“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那种容不下丈夫吃外食的女人娶回家也会闹的家宅不宁!”说着,他还露出一丝嘲讽的笑,看了方老爷一眼,“儿子倒是很庆幸没有娶她!真要娶了她就是爹现在这样,每日都只能守着娘一个人……”   “啪!”方老爷怒极,一巴掌扇到儿子脸上,方之行的脸被巴掌的力道扇的歪到一边,他抬手摸摸被打的脸,笑出声,“看来今天这顿饭是没有办法好好吃了,爹既然看我不开心,也罢,我这就消失,爹一个人慢慢享用吧。”   话落,甩袖离去。   书童来回看着二人,额头冒出了冷汗,早知道他们父子会吵起来,他就该躲在后厨不出来啊!   “老、老爷……”书童为难的看了眼方老爷,方老爷摇摇头,朝他摆手,书童忙追出门去,“少爷,你等等小的。”   方之行一路怒气冲冲回了方家,开门的小厮见他脸色不好看,踌蹴着没敢答话。   “傅姨娘呢?”   “回三少爷,傅姨娘刚回了院子……”   “让她打扮好了来我院里!”方之行只觉得肚子里的火要找人发泄出去,他要受不了了!   那小厮嘿嘿笑了两声,大声应了,“是,小的这就去。”   方之行跨着步子穿过花园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正巧遇见端着托盘的小意迎面走来,小意躬身行礼,方之行摆了摆手,正想错身过去,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了小意,冒火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将她从头看到脚,胸腹的火气越发大了,他一贯自诩君子,即便是和女人上床,也要让她们心甘情愿的!   可今天着实憋了一肚子的火,实在没什么心情说甜言蜜语的话哄人,只觉得现在这时刻,他很想吃这个娇媚可人的丫头,当下,直截了当的开口道,“小意,你小姐给你多少月俸?我出双倍,你从今日起就到少爷我房里来伺候吧!”   说罢,斜睨了眼身后的书童,伸手搂上小意纤细的腰身,“没眼色的东西,还不赶紧帮小意姑娘拿着东西。”   “三、三少爷……”书童心里跟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少爷这是想干啥啊?这丫头可是三少夫人房里的人,给老爷夫人和那傅姨娘知道可怎么收场哟!   “姑爷,你做什么?”小意想后退却被方之行禁锢了腰身,动弹不得,她感觉到后背有手在抚摸自己,惊骇的一把将托盘上的东西砸到方之行身上,方之行一惊,大骂一声,“不识好歹的东西!”   伴随一声惊叫,小意被方之行一把推入花园的池塘里。   “救命……救命啊,我不会水……”   “哼!”方之行瞪了眼在水中扑腾的小意,甩袖而去。   书童看着方之行走远,才敢出声叫人救命,傅迎春一身春衫,袅袅而来,瞧见落汤鸡似的还打着哆嗦的小意,捏着手帕就笑出了声,“哟,小意姑娘这是怎么了?瞧这一身湿的,给咱们三少爷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天虽然暖和,池水也不冷,可经不住一身湿衣被风吹,小意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正正好对着傅迎春,傅迎春的胸前立时被水打湿,薄透的纱衣贴在身上,透出白皙的肌肤。   傅迎春一巴掌扇了过去,“不长眼的奴才!”   “对不起,傅姨娘……”小意咬着唇道歉,傅迎春厌恶的瞥她一眼,忽然想起这条路是方之行回他院子的必经之路,眉头瞬间蹙了起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她,“说,你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趁机勾引三少爷?”   “奴婢没有,是三少爷他……”傅迎春哪里会听她说完,只听了这么一句就定了她的罪,抬手又是一巴掌,“不要脸的东西,才进府几天就想爬主子的床!别以为你长的好看……”说到这,傅迎春看了看她的脸,虽面色苍白却依旧可以看出美人的颜色,傅迎春的眸子泛起冷意,“来人,给我打!照着她的脸打!”   “我是三少夫人的丫头,你只是一个姨娘,你没权利打我……”小意转身想跑,被傅迎春抓住了胳膊,她身后的丫头忙上前两个,一人抓着一只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傅迎春得意的朝小意笑了笑,“那还真是没办法,现在这个府里我最大,我想打你就打你!”她笑的妖娆,以手扶了扶头上的金簪,慢条斯理道,“连她那张嘴给我一起打!什么时候打的她见不了人说不了话再停手!”   “是,姨娘。”几个丫头挽起袖子对着小意的脸打了过去。   一时间,花园里只闻噼里啪啦的巴掌声。   书童心有不忍,上前说话,“傅姨娘,三少爷不喜欢等人,您看您是不是该过去了?”   傅迎春点了点头,看了小意一眼,扭身走了。   书童转了转眼珠,朝三少夫人的院子跑去。   几个丫头一见主子走了,手下的力道不由自主就减轻了,虽说三少夫人不得宠,但毕竟是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真要发落她们几个丫头还不是两句话的事,更何况这小意还是她带过来的陪嫁丫头,说不定哪一天就飞上枝头当了姨娘……   “住手!”远远的,柳月眉疾步而来,扬声怒喝,几个丫头忙停了手,乖乖的站在一边,小意的身子一个踉跄,被柳月眉扶住,“小意,小意?”   “小姐……”小意的脸已经通红,嘴角隐隐有血泛出。   柳月眉脸色阴沉,嘴唇抿的紧紧的,一贯的好脾气再也忍不住爆发,她侧眸冷厉的瞪着动手的几个丫头,“谁让你们动的手?说!”   “是、是傅姨娘……”小丫头结结巴巴的答。   柳月眉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告诉傅姨娘,我的丫头自有我管教,她下次再敢动手打我的人,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几个丫头连连点头,一溜烟的跑了。   方之行院子里,狠狠折腾了傅迎春大半个时辰,方之行才吐出一口气,从傅迎春身上翻下来,躺在一边,傅迎春披了薄衫掀开床帘到外间端了水替方之行净身。   中间试图撩拨方之行,被方之行一把抓了手扔到一边,“别烦爷,爷这会儿心里不舒服。”   “爷,您这是怎么了?”傅迎春柔软的身子偎上去,“有什么事说出来,说不定春儿也能帮您……”   “你……”方之行嗤笑一声,大手揉捏着傅迎春,突然,手一顿,看了她一眼,故意叹了口气,“傅剪秋那个哥哥接连两次上榜,院试还中了秀才,我爹觉得我不如他。”   “傅思宗?”傅迎春惊叫一声,“他怎么可能中秀才?我爷和我爹不会让他们家参加科考……”   “他不仅中了秀才还是这次院试的案首,第一名!”   傅迎春秀眉微蹙,方之行再说了什么,她就没注意听了。   一回到自己院子,她写了封信递给心腹,让她去双河铺送信。   天黑,心腹回来捎了封信,用蜡封住了信口,傅迎春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忙挥退了屋里所有人,一个人躲在床帘后看信。   半响,她失魂落魄的从床上下来,取了火折子将信烧了,才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脑中挥之不去的飘荡着周氏给她回信中的一句话,“你爷顾念救命之恩不肯送你爹上位,帝师府的事泡汤了……”   她越想越害怕,方夫人和方之行态度的转变是为了什么,她很清楚,如果没有了帝师府重孙女这个身份,她会面临什么……   想到被方之行打的体无完肤的模样,傅迎春惊悸似的颤抖了下!   不、爷一定要松口,他不松口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得想办法让爷松口……   对了,哥……   哥是傅家的长房长孙,如果哥的案子再无挽回的余地,如果哥除了以身份压人再无其他挽救的机会,爷肯定会松口!   傅迎春的眸子亮了亮,瞬间又暗淡下去,如果、如果爷还是不松口……   她真的要拿亲哥哥的性命去赌吗?   可是若不赌一把,她以后的日子……   傅迎春攥紧了手,手心里都是汗,脸死灰般沉寂,良久,她咬了咬牙,无论如何,她都要赌一把,她才不要后半辈子都在拳打脚踢里过活!   ……   县衙后宅   “老爷,老恩师找人递了封信来。”钱管事将怀中的信掏出来,递给县太爷。   县太爷端茶杯的收顿住,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接过信,看了一遍,将信重新递回给钱管事,钱管事接过看了,惊异的抬头,“老恩师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县太爷抿了口茶,舒服的喟叹一声,“你明日去找师爷将这事说了,让他选个日子将这件案子重新提上审理日程!”   “是。”钱管事应了一声,开口问道,“老爷,老恩师的反应是不是跟帝师府传召傅元父子有关系?”   县太爷瞥了他一眼,摇头,“多半有关,不过恩师既然没提原因,自然有不愿意让咱们知道原因的用处,咱们只需知道恩师是为咱们好就是了!”   “老爷说的是。”钱管事想了想,笑着点头,“新房子已经盖的差不多了,王老板说再过个把月就成了,老爷要不要过去看看,那马桶倒真是稀奇的东西,要是每间卧室都能装一个,那可真是方便多了。”   “哈哈……是吗?”县太爷一笑,“这傅家小姑娘倒是个聪慧的,居然能想出这样的点子。”   “是啊,听说她哥哥还是今年加开恩科院试的案首,文采卓越,长相出众,将来定大有可为啊!”钱管事笑着接话。   县太爷一怔,随即摸着胡须笑,“这傅明礼一家以后怕是不简单。”   “老奴也正有此意。”   “听说他跟傅元分了家?”县太爷看了钱管事一眼,眸光思虑道。   钱管事想了想,点头,“听说是因为傅明礼得罪了老爷,他不想连累傅元一家才强烈要求分家出去单过……”   “呵呵,这话你也信了?”县太爷喝茶,摇头。   钱管事一双精明干练的眼睛透出笑意,“老奴得来的消息是傅明礼不堪忍受傅元一家的迫害,无奈之下才要求分家出去单过。”   “嗯……”县太爷端茶,以盖撩拨杯中的茶叶,好一会儿,抬头看钱管事,“你说,咱们找个机会把傅明礼的功名还给他,如何?”   钱管事一怔,想到帝师府,有些犹豫的开口,“如果帝师府的事再生变故,恢复了傅明礼的功名,老爷在中间会不会难做?”   “你找人去盯着傅家庄园,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县太爷踟蹰了一会儿,吩咐道,“傅思德的案子等帝师府的人走了再做定夺吧。”   “是。”钱管事躬身应了。   没几日,帝师府的两辆马车急匆匆驶出了庄园,一路上了官道朝京城而去,钱管事得了消息,第一时间报给了县太爷,县太爷捋了捋胡须,安排傅思德的案子择日开审,何家父母在县衙门前痛哭流涕,师爷劝慰说县太爷一定会还他们一个公道的,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傅明孝和周氏耳中,两人急慌慌的去大牢看儿子,被牢头哄了出来,还是傅明孝机灵,掏了二两银子才让牢头松口放他们夫妻进去一刻钟。   傅大郎一看到夫妻两个,蹒跚着扑到牢门上痛哭,“爹、娘,你让他们放我出去,我是帝师府的重长孙,我不能死不能死……”   “儿啊……”周氏看到儿子面黄肌瘦的模样,心疼的不行,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心中对傅老爷子和傅明礼的恼恨一窝蜂全涌了上来,垂着牢门哭,“那老不死的是多狠的心啊,为了一个不当他是爹的外人要这样作践亲孙子啊……”   “嚎什么嚎?这是什么地方,还不给我住嘴!”傅明孝也心疼儿子,可他还没像周氏这样忘记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   周氏摸着眼泪瞪傅明孝,“我说错什么了?你当他是亲爹,他有没有顾忌你儿子是他亲孙子?他要是说出你是帝师府长孙,咱儿子何苦受这罪,还有我那可怜的女儿,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不让你说你还说……”   “吵吵啥?不想见人就给爷滚!还真以为你是帝师府受宠的管事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一个狱卒骂骂咧咧的走了。   傅明孝的脸一片铁青。   ------题外话------   标题无能,求轻拍~   感谢亲飞翔的小燕子的三张月票,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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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这边已经有五个人了,再找五个就差不多了。”傅明礼建议道。   傅云杉觉得不够,“那么多地十个人忙的过来吗?”   傅明礼笑着点头,“咱们家以前也有百十亩地就是我们兄弟几个种的,一点都不耽误,十个人足够了!”   傅云杉哦了一声,算是定下水稻和玉米地的人,“牛和牛车要买两辆,方便过几个月收庄稼运送。对了,爹、娘,我想给姐姐买两个丫头,方家家大业大,姐姐嫁过去总不能连个贴身的人都没有吧?”   楚氏和傅明礼看了眼一旁羞的低头的大女儿,都点了点头,楚氏道,“嗯,买两个做事勤快伶俐的也好帮你姐分点活。”   “娘……”傅剪秋羞的脸都红了,不依的摇着楚氏的胳膊,楚氏拍着女儿的手欣慰的笑。   白昕玥看着一旁的傅思宗,突然道,“杉儿,大哥现在有了功名,到外面就是独当一面的应酬,身边是不是有个书童小厮比较好?有什么跑腿的事总不能让大哥扔下同窗来回跑吧?”   “二姐说的对。”傅云杉又在纸上添上一笔,“再给哥哥添个书童……”说着,又一蹙眉,抬头扫了屋子里的一家人一眼,咬了咬笔杆,“干脆这样,买两个书童,一个给哥哥使唤,一个给小八当学伴;四个丫头,两个给姐姐陪嫁,我和二姐一人一个平时让她们给我们打打下手什么的,爹和娘院子里也买一对夫妻,婆子平时帮娘哄着紫菀处理一些家事,男的就跟着爹,有什么事也好有个跑腿的,大家觉得怎么样?”   “要买这么多人吗?”傅明礼和楚氏视线看在一起,楚氏有些担心的接话,“是啊,咱们都是庄稼人,家里一下子买这么多人,被人知道了……”   一家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双河铺的方向,情绪低沉,虽然没说话但都明白楚氏说的人是哪些人!   被傅家老宅那些人知道了还真是件头疼的事,不过他们家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楚记的生意也要忙着,虽然因为换季生意冷淡下来了,但这几个月也把那几个伙计和王婶她们累的够呛,她如果想开分店势必还要人手,伙计什么的可以请,掌柜管事和后厨的人她可不放心交给不清不楚的外人!   要知道她的砂锅在清河卖的就是独一份,她出的起价钱请人,人家为了那份唯一也会舍得下银子挖人!   所以,她肯定还会买人,哪怕是什么都不懂,她慢慢培养起来也总比一个什么都懂却容易被人挖走的人才强!   傅云杉将这些跟一家人讲了,又说道,“爹、娘,哥现在是案首,你看这几天来咱们家拜访的人有多少?”不等楚氏和傅明礼说话,接着道,“哥马上就要去府城参加乡试,说不定中个举人回来,到时候来咱们家拜访的人更多,总不能到时候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吧?”   “这……”楚氏一脸为难的看傅明礼,傅明礼也微微蹙眉,两人对看好一会儿,才松口,“好吧,买就买吧!”   傅云杉挑起一抹得意的笑朝傅思宗、傅剪秋和白昕玥扬眉。兄妹三人噗嗤笑出声。   说做就做,父子几人带了银子一路浩浩荡荡的出了门,刚拐过一条街,就看到从衙门出来的傅明孝夫妇,一家人顿时停住了脚步,正喜悦的笑脸僵着,慢慢沉下。   傅明孝和周氏疾步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脸色都不好看。   眼看二人越走越近,傅明礼将几个孩子都拦到身后,上前一步想跟傅明孝和周氏打招呼,却不想听到周氏一声冷哼,“考了个秀才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让老爷子松口啊!哼,他们一家永远都别想回帝……”   傅明孝蹙着眉,目光扫到前面不远处的傅明礼几人,脸色立刻变了,拽了周氏一把,周氏一个踉跄,未说完的话也被吞到了肚子里,“你拉我干啥……”   她也看到了傅明礼一家人,惊慌的看傅明孝,傅明孝皱眉瞪了她一眼,露出一抹诡笑,拉着她和傅明礼几人错身而过。   傅明礼拧眉,隐隐听到周氏说六郎秀才怎么样,很明显不是好话,当下也没心情去管傅明孝错身而过时那抹诡异的笑是什么意思,就带着儿子女儿继续朝朱牙子家走去。   因为已经提前和朱牙子打过招呼,是以,几个人到的时候,朱牙子第一时间迎了出来,笑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胖滚滚的身材看上去极其喜感,说出的话更是讨喜,“听王兄弟说傅家大公子中了今年恩科院试的案首,傅老弟真是好福气,恭喜恭喜啊!”   “哪里哪里。”傅明礼笑着迎上去,抱拳,两人好一顿寒暄,半天才说到正题上。   朱牙子的媳妇端了托盘送上几杯茶和几样糕点,笑着招呼傅云杉兄妹不要客气,看到朱牙子的眼神,又笑着退出去招了十几个人进屋,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清一色的蓝色粗布短衣短裤,看上去很是精神有力气。   朱牙子上前拍了拍为首人的肩膀,笑道,“他们都是在家务农的人,因为家里生活不下去才出来自卖自身,都是好庄稼把式,傅老弟准备挑几个回去?”   “五个。”傅明礼起身看了看,点头,他虽然当过十几年的秀才,平时也没少干农活,是不是庄稼把式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一会儿就挑了几个看上去老实憨厚的人,朱牙子眸光一闪,笑着对几人道,“傅老爷对人和亲,你们跟了他也是你们的福气,都出去收拾东西吧。”   自卖自身的人不过为了一顿饱饭,能碰到一个好东家,自然欢天喜地,几个被挑上的人千恩万谢的走了,另外的几人有些落寞也跟着出去了。   “傅老弟眼光真毒,这几个干活可是又快又好啊!”朱牙子笑眯眯的恭维。   怎么都那么大年纪,都没娶亲的吗?   傅云杉和白昕玥悄悄咬耳朵,白昕玥一怔,转头问傅思宗,傅思宗也是一怔,朱牙子的媳妇叹了口气,解释,“傅老爷挑的这五个人三个死了娘子,一个是娘子受不了苦跟人跑了只留下一个孩子,另外一个看上去老实际才二十多岁,确实没有娶亲。”   “……”都是苦命的人啊。   傅云杉兄妹互相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那五人已挎着包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瘦弱的身子目光怯怯的看着屋内的人,傅明礼一怔,看着他对朱牙子道,“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那汉子噗通跪倒在地,磕了个头,道,“俺家妮子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行,求大老爷留下俺们吧……”他说着惶惶的抬头看了傅明礼一眼,又忙补充,“俺、俺把自己的饭分给俺家妮子也行……”   “大爷,俺也可以干活……”那孩子也跪在地上,怯弱的低语,“俺、俺一天吃一个馒头就行……”   原来是个女孩子,难怪那么瘦小。   看着她,傅云杉恍然看到第一次见小八的模样,也是这么瘦瘦小小的,站都站不稳,却知道护着她和娘……   “爹,留下他们吧。”小八仰着脑袋晃傅明礼的衣服,傅明礼摸了摸小八的脑袋,笑了笑,对那汉子道,“起来吧,一个女娃,我们家还养的起。”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那汉子激动的咚咚磕了两个头,将女儿从地上拉起来,拍干净了身上的土,咧着大嘴冲小八笑,那小女孩也咧着嘴笑,看上去又憨厚又可爱,倒跟她身旁的爹像足了。   傅云杉拍了拍小八的肩膀,笑眯眯的凑到他耳边道,“小八,瞧,那小姑娘冲你笑呢。”   小八的脸腾的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冲小女孩笑了两声。   朱牙子哈哈大笑,“好!傅老弟这么仗义,我朱某人也不好多要了,这五人就算一百五十两吧。这是几人的卖身契,傅老弟过目。”   一个壮劳力合三十两,这价钱还真是不贵。   傅云杉接了卖身契看过,确认没有问题,朝傅明礼点了点头,傅明礼笑着应了,“好。”   朱牙子看了傅云杉一眼,眸子微眯了眯,觉得他们这次虽然没有上次买的人多,赚的也不多,但能跟恩科的案首说上话,也是很划算的一笔买卖了,当下,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引了几人要朝门外走。   傅云杉啼笑皆非,“朱老板,我们还要给家里挑几个书童丫头和婆子管事,你这么着急赶生意出门?”   “额?”朱牙子一愣,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连告罪,“是朱某的错,前几日王老弟只说你们急需庄稼把式让我给寻几个,倒是没有提丫头小厮的事,不知姑娘家里需要几人?”   “丫头暂且要四个,书童要两个,管事最好是识字的,婆子最好会煮饭,两个能是夫妻就更好了。”傅云杉笑着仰头。   朱牙子蹙眉想了想道,“我手里还真没有是夫妻的,不过有两个人倒是能满足姑娘的要求,管事曾在京城大户人家做过,识字算账管家一把手,妇人煮的一手江南好菜,看上去都很年轻的模样,姑娘看……”   他算是看出来了,买人做决断的是这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秀才老爷和傅老爷都看着小姑娘的眼神行事,想跟秀才老爷说上话,还得先伺候好这小姑娘才是。   傅云杉抬头看傅明礼,这两人是要放在爹娘院子里的,不是夫妻同住一个院子会不会遭人议论啊?   傅明礼明白女儿的意思,也有些踟蹰,“先帮你们看书童和丫头吧。”   “各位稍等,我去安排一下。”朱牙子看出几人的犹豫,笑着和媳妇出了门,将空间留给一家人商量。   傅明礼道,“我和你娘不需要人伺候,我们那院子里就不放人了。”   “那怎么行?”傅云杉摇头,她爹的身子虽然恢复了但旧伤仍在,不能过度操劳,有人帮着他自然能少点负担。娘那里平时要照顾紫菀又要忙一家人的饭食,也很是辛苦,这人无论如何都是要请的。   听完傅云杉的分析,白昕玥点头赞同。   “爹,你和娘最近太累了,还是听杉儿的,买两个人帮你们做点事的好。”傅剪秋也举了赞同票。   傅思宗微微蹙眉细想了开口道,“不如让婆子住到妹妹们的院子里,管事住到我和小八院子里,这样就没什么顾虑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傅云杉眼睛一亮,姐妹几人也笑着点头,此事就此定下。   不一会儿,朱牙子带了八个男孩,年纪大约在十岁和十三岁之间,相貌都很清秀,看人这方面,傅云杉自觉比傅家其他人都要强一些,毕竟她在前世看过的人可海了去了,她手下那些精练的干将都是她一手挑出来的!   她将那些男孩一一打量了,又让他们伸出手看了手心手背,心中有了数,才笑嘻嘻的转身凑到傅思宗兄妹身边道,“哥,看人可是门学问,你去瞧瞧,然后回来告诉我们挑的哪几个?”   “想考我?”傅思宗看了妹妹一眼,笑着起身认真看站成一排的男孩,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他看着都不错,怎么办……   傅云杉又凑到傅剪秋身边,“姐,你也要好好学学,方家可不像咱们家人口简单,他们家伺候的人多,什么样的下人都有,你可要好好学学,别吃了暗亏!”   “额?”傅剪秋一怔,看着一脸郑重其事的妹妹,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也看,我也学,绝不让自己吃了下人的亏,丢了我家三姑娘的脸面!”   “嘿嘿……”傅云杉挑了挑眉,跑过去让朱牙子叫了丫头过来给自家姐姐选陪嫁的丫头,白昕玥掩唇偷笑,被傅剪秋拉着帮忙选看,白昕玥以前家境不错,家里也是有人伺候的,对看人多少有些了解,两人咬着耳朵一个一个说过去,竟还真选到二个看上去不错的。   傅云杉看了对二人摇了摇头,“姐的陪嫁不需要漂亮,要手脚利落,会针线活,能帮姐分担一些家事,她们两个虽然看上去不错,却不是陪嫁的最好人选。”   为什么?   一个一看就是个太精明会为自己打算的人,一个有一手好刺绣却太过漂亮!她虽然相信许长清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但姐姐身边的人能做一万分确保她都不想留下一分不确定!   傅云杉从一群丫头里挑了一个手脚利落针线活不错,人看上去老实本分的,一个不卑不亢看上去很是干练的,两人容貌都只是中等,又将选这两人的根据说了,白昕玥和傅剪秋连连点头。   轮到给自己挑,白昕玥挑了一个认得几个字的精明姑娘,傅云杉只扫了一眼,毫不犹豫的把白昕玥和傅剪秋两人挑的那个漂亮姑娘划到了自己名下,白昕玥和傅剪秋瞠目结舌,她却咯咯笑,“我刚好刺绣不好,正缺个会刺绣的,嘿嘿……”   两人面面相觑,这丫头不会是故意留着会刺绣的给自己的吧?   傅思宗就可怜了,半天也没挑出来一个,只得无奈的转头求妹妹相助。   傅云杉毫不客气的笑了,笑的那就一个得意,傅思宗无语的看着妹妹小小的个子膨胀起来的大大的得意劲儿,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快挑,娘在店里要等急了。”   傅云杉哼了一声,咬着哥哥的耳朵指着前面第一个人,“他不能选!”   “为什么?”傅云杉扬眉询问。   傅云杉看了那男孩一眼,道,“目光游移不定,手上没有粗茧,一看就是个知道偷滑耍奸的人。”   傅思宗一怔,仔细看了那男孩一遍,点了点头。   傅云杉指着第二个人,“他也不能选。从进门到现在他一直垂着头,手上有疤,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常被人欺负的人。”   “这样的不好吗?”傅思宗有些困惑。   傅云杉摇头,“哥选书童要能帮你跑得了腿,干得了体力活,还要能帮你应付一些你不想见的人,他怎么能行?!”   傅思宗了然的点头。   跳过第三个,后面几个同样遭到傅云杉的驳斥,到最后,只留下了第三个和最后一个。   “哥,你看第三个。”傅云杉低声道,“他目光平静无波,不惊不乍,气质沉静,食指和拇指间有薄茧,一看就是常拿笔的人,我若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家境中落不得已才自卖自身的。”   傅思宗将那男孩打量了一番,深以为然。   “再看最后一个。”傅云杉挑了挑眉,笑,“他的眼睛,清澈如水,脸上一直带着笑。朱牙子说他这里的人都是无以为生自愿卖身的人,一个自卖自身还能保持积极乐观态度的孩子,哥哥觉得他长大了会是简单人吗?”   傅思宗瞪圆了眼睛,将那孩子上下打量了两个来回,转头去瞧妹妹,“杉儿,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用眼睛看出来的。”傅云杉才不会说这是她前世三十年积累的经验呢!哼哼……   傅思宗不信邪的要了妹妹推荐的两个孩子,第三个男孩只是微微一笑,朝傅思宗点了点头,转身回去收拾东西,那小男孩倒是露了一个大大的笑,朝傅云杉鞠了一躬,傅思宗眼中惊异更甚,去问朱牙子。   朱牙子笑道,“年纪大点的男孩家里本是一方商家,被同行忌讳挤兑陷害,一家人就剩了他和一个亲娘,两人一路逃到这里,他娘染了病突然去了,这孩子自卖自身换了一副薄棺埋了他娘,唉……”朱牙子脸上的笑慢慢变成叹息,“年纪小点的男孩是我在府城捡的,他当时昏倒在荒芜人烟的道路上,还发着高烧,我不忍心,就把他抱了回来。不过,你们放心,这孩子做事很知道分寸,懂事的很。”   不知底细的人?   傅云杉敏锐的蹙眉,将刚才那小男孩的一举一动想了一遍,实在觉得那孩子是个可造之才,便笑了笑,“朱老板,你先前说的那个管事和妇人,我们能看看吗?”   “当然。”朱牙子点头,他媳妇出门喊了人过来。   两人一进门,傅云杉就点了头,男人的气质沉稳,眸光精锐,一看就是历练沉淀过的人,有他在旁边,爹就能少操一些心,再好好养养身子了。妇人看上去很是年轻,面目和蔼,五官小巧,进来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很有江南人的范儿。   “听说你曾在大家当过管事,如果留在京城想必很多人家愿意请你,为什么会来到我们这个小地方自卖自身?”越是这样的人,越的看清楚!傅云杉仰头看着男人,声音稚嫩却让男人不敢忽视。   男人看了一眼傅明礼,似沉思了一番,才垂眸看着傅云杉道,“回姑娘,小的因犯了错连累家人遭难,是以离开京城四处为家,本以为找个活很容易,可……”他自嘲一笑,接着道,“东家不会用不认识的人当账房,有钱人家不会请不熟悉的人当管家,摆写字摊挣的钱还不够地痞流氓的保护费,所以,小的才……”   傅云杉摆了摆手,小脸郑重的问他,“我家有一家店铺,一百多亩地,刚添了十几个家仆,你要来吗?”   男人一怔,说实话,这样的人家在他去应聘过的所有里面是最差的,但不知为何,他有种被尊重的感觉,那种被人当平等人对待的态度让他忍不住露出真心的笑,“姑娘要请我吗?”   “只要先生愿意,我们一家一定待先生如自己的家人,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傅云杉的眼睛亮晶晶的眨着,许是傅云杉最后一句话让他心底某处有了着落,男人一笑,“好。”   顾淮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天,他毫不犹豫的一个好成就了他几年后的富贵荣华,那是个他连做梦都没敢想过的高度!   傅云杉得意一笑,又回头问了那妇人几句,得知她姓玉后还惊奇了一下,清河这里除了她外婆,她还没见过姓玉的人呢!   十三个人,庄稼把式那五人共一百五十两,两个书童四十两,四个丫头八十两,管事一百两,妇人五十两,签于顾淮扬和玉氏都是技术性人才可遇不可求,这个价钱真算起来还是便宜了!   傅云杉巴巴的看着傅明礼让他掏钱,傅明礼好笑的看着女儿笑的开花的脸,掏了四百二十两银子递给朱牙子,朱牙子只接了四百两,将剩下的二十两银子推了过去。   “朱某取个整数,这剩下的二十两算是给傅秀才的贺礼。”   傅明礼自然不肯,又推了过去,“这礼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傅老弟要是不收可是嫌弃我们市井了……”朱牙子哈哈大笑,又将银子推了过去。   傅云杉笑了笑,拉了拉她爹的衣摆,傅明礼将要推拒的话咽了,笑着道谢。   朱牙子夫妇看着一家人走远,妇人羡慕道,“这傅家真是要不了得了,一门出了两个秀才,儿子还是案首!”   “说不定过几天就是举人老爷了!以后少不得有求他们办事的时候,今天这生意也算半卖半送了,虽然没赚钱,但赚了人脉,哈哈……”   夫妻两人相视而笑。   傅云杉一家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一群人先去药堂看了大夫,确认身上没有病又带着一行人去成衣店买了换洗的衣服,才浩浩荡荡的往楚记去。   楚氏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安排人住房吃饭的问题,傅云杉扶额拉住了楚氏,唤了一家人过来受家仆的磕头认主礼,除了傅云杉和玉氏,一家人都不怎么淡定,小八还想去扶人起来,被傅云杉眼疾手快的挡了。   家有家规,规矩不可坏,他们既然卖身当仆,认主的过程绝不能少!   傅云杉本想让傅明礼和楚氏讲一通话以正家风,可瞧着两人脸色惶惶的模样,叹了口气,站了出来,稚嫩着声音将家里的人都介绍了一遍,将人分配到各院子,又沉了声音道,“我们家是农户,虽然不像大户人家生活奢华,但绝不会少了大家的吃穿用度,各位如果有不满意的现在还可以反悔!”她将十几个人都扫了一遍,笑着道,“我保证,留在我们家的我们一定当家人对待,有我们吃的就不会少了大家的吃食!”   下面的人都有些动容,傅云杉瞧在眼里觉得有些歉然,这番话在现代用来笼络人心是再普通不过的话,可显然,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朝代,没有人对这些卖身为奴的人说过!   傅云杉干干笑了两声,看着为首的顾淮扬道,“顾叔,这里是咱们家在镇上的砂锅铺子,晚一点你和我哥出去再买辆马车,咱们回石佛堂的庄园,你先带他们下去歇一歇。”   “是,三姑娘。”顾淮扬恭敬应了声,转身带着人出了屋。   ……   傅思宗中秀才的事很快在双河铺传开,因一家人都没在家,傅家老宅倒热闹了起来,每天人来人往,村里人都拎着几个鸡蛋,两把菜,一包红糖来庆贺,夸傅老爷子和杨氏有福气,生了一个好儿子养了一个好孙子,以后傅家就靠傅六郎父子撑门面了等等之类的话。   傅老爷子听的一肚子火,却还得忍着笑干干的陪坐,杨氏则直接黑了脸,谁来瞪谁,女客都很膈应她的态度,大多放下东西说几句吉祥话就走了。   崔氏收东西收的开心,时不时顺一包红糖几个鸡蛋到自己袖子里,然后回自己屋晃一圈,再回来顺几个再回去,周而复始,忙的不亦乐乎。   蒋氏心里很是瞧不上崔氏这爱贪小便宜的毛病,却想到这两天杨氏都舍不得做肉菜,她闺女和儿子也几天没吃过鸡蛋了,当下也不动声色的拿了几个鸡蛋和一包红糖偷渡到自己屋里去。   傅明悌在大厅和傅老爷子陪着里正和村里的老者说话,里正一群人翻来覆去的讲傅明礼的好,傅老爷子顾脸面不好撵,不时给二儿子使眼色让他找借口赶人,傅明悌却似看不到一般和里正说的很是开心,还提到傅明礼小时候爬上给傅老爷子挖草药的事,里正又是一通夸奖,只把傅明礼父子捧到了天上,傅老爷子又气又急,一张脸青白交加,很是好看。   傅明孝和周氏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傅老爷子第……不知多少次给老二使眼色,傅明悌依旧装没看到,傅明孝啐了口,吩咐周氏回屋等他,黑着脸就进了大厅。   “老大回来了……”傅老爷子想借此转移众人的话题,看到儿子进来很是高兴,可抬头看到儿子的脸色,话又顿住了。   傅明孝难得的应了傅老爷子的话,点了点头,撇了眼老二和里正一群人,道,“爹,我找你有点事,你能出来下吗?”   “什么事?”傅老爷子心里一个咯噔,看儿子的脸色,他有股不好的预感。   傅明孝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大厅,进了后院,傅老爷子尴尬的朝里正几人笑了笑,“我出去看看,你们慢慢聊。”   话落,急急走出去。   到了后院,傅明孝正站在傅明义的房前等他,看他过来,推开门进了去。   傅老爷子叹了口气,跟着走了进去,关了门。   “你……”他话刚起一个头,就看到傅明孝噗通跪在面前,仰着一张哀伤悲戚的脸看着他,傅老爷子大惊,从小到大儿子是他捧着长大的,何时这么屈膝卑颜!   “儿啊,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话慢慢说……”傅老爷子心疼的要扶起儿子,傅明孝却拧着头不肯起!挣脱了傅老爷子,凄声道,“爹,今天我和大郎他娘去看大郎,您知道他现在瘦成什么样了吗?皮包骨啊!我差点没哭出声来!爹,我就这么一个亲儿子,以后还要靠他养老送终还要他给我砸瓦盆扛大幡,我不想让他死啊!爹,您发发慈悲救救他,救救您的亲孙子……”   傅明孝说到最后眼泪都落了下来,涕泪交加的磕着头,“大郎他真的强暴了何家姑娘,这桩案子如果没有帝师府挡着,他是必死无疑的啊,爹……您可怜可怜儿子!儿子不像傅明礼有两个儿子,一个还中了秀才,儿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爹啊!”他抱住傅老爷子的腿哀嚎,声音凄惨。   看着一贯风雅翩翩的儿子跟个孩子一样抱着自己哭,傅老爷子的心都揪了起来,可想到这件事会造成的后果,他依旧咬了牙,颤颤巍巍的摸着他的头,“阿孝啊,你别怪爹,爹是为了这个家好……”   “爹,您宁愿成全那个不孝不悌的傅明礼也不救您的长孙吗?”傅明孝抬头看傅老爷子,目光受伤。   傅老爷子摇头,“傅明礼既然从咱们傅家除了名,爹就不当他是咱们傅家人,你和思德不一样,你们是爹最疼的人……”   “那爹就帮儿子一把,帮您孙子一把,成全了我们吧!”傅明孝退后两步重重磕头。   傅老爷子看着执拗的儿子,重重叹气,良久开口道,“我明天去求求县太爷的恩师,看看这件事还有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说完,似不忍看儿子失望的眼神,转身开门离去。   傅明孝跪在原地,一张脸几乎被暴怒充满,眸光恨意千万,一双手狠狠抓着地上的泥土,咬着牙道,“老不死的……”   ------题外话------   本来想一直写到乡试的,结果就写成这样了…。   让亲们久等了,请排队来砸小栖冻豆腐吧,一定要是冻豆腐啊,不然不给砸,么哒~   ☆、090 希望失望,探听   翌日,傅老爷子前去县太爷恩师住宅求见,初时看门人还好言请他倒门房内奉茶坐候,着人陪坐着方去院内问话,一会儿出来态度就变了,“我家太爷今日没空,傅老爷子请回吧。”   竟是见都不见傅老爷子了!   傅老爷子脸色一变,站起身,急问,“小哥可有说是杨庄傅家庄园的傅元……”   “什么傅圆傅扁的,我不认识,我家太爷今日谁都不见,你快走吧。”看门人脸色不善,将桌上的东西收好,做出一副赶人的架势,傅老爷子脸色不好看,却不得不无奈离开!   甫一出门,迎上傅明孝和周氏,周氏希冀的看着他,“爹,县太爷恩师他……”   傅老爷子摇了摇头,“县太爷恩师今日不见客……”   像是在反驳他这句话,他话声未落,从大门里走出一身蓝衫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满脸带笑的门房,“王老板慢走。”   正是王叔!   “有劳小哥。”王柱笑着塞了点碎银子倒门房手里,门房笑的更真诚了,连呼,“王老板客气了……”   “傅老爷子?”男人回头正好看见傅老爷子,忙笑着上前打招呼,“这么巧,你也来见老太爷?”   傅老爷子如被人打了一巴掌,脸色青白,看着那大门好一会儿,才接了王柱的话,“你是来见老太爷的?”   “是,我前段时间拉了一群盖房的人,县太爷觉得效果不错,就让我来给老太爷也盖起来。”王柱简单两句话说完,问道,“傅老爷子这是?”   “爹啊,他这是不想见你啊!”傅明孝嘲讽的笑了,傅老爷子的脸色难看了。   周氏啊了一声,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儿啊……你就不该托生到我们家,这家里有人非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啊!一点血缘亲情都没有啊……”   傅老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瞪了周氏一眼,对傅明孝道,“老大,还不让你媳妇住嘴?这是什么地方在这吵吵?!”   “爹,我都要没后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傅明孝呵呵一笑,“我不能跟爹比,爹有六个儿子呢?五儿子还是一门俩秀才,爹就等着享晚福吧!我们这些虾兵蟹将算个什么玩意儿?死不足惜!”   “他爹啊,咱们去求求县太爷,咱们私了,花多少银子都行……”周氏拽着傅明孝的衣服拉扯。   傅明孝看了她一眼,摇头,“咱们不过是帝师府边旮旯里的小管事,上摸不着帝师府下碰不着知府,县太爷哪需要卖咱们面子?”若说先前对县太爷恩师还抱着一线希望,现在这希望也破灭了!   傅明孝怨恨的目光扫过傅老爷子,傅老爷子浑身一震,身子不由往后退了两步,王柱上前扶住傅老爷子,皱眉看着傅明孝夫妇,“大郎做错事受惩罚是应该的!傅老爷子怎么说也是你爹,你怎么能这么跟他说话?”   “我们傅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插嘴了?”傅明孝瞥了他一眼,讽刺一笑,转身就走。   周氏狠瞪了王柱和傅老爷子一眼,跟了上去。   傅老爷子张了张口,想喊住儿子,却终是重重叹了口气,“造孽啊……”   “傅老爷子,你没事吧?”王柱看着傅老爷子疲惫受伤的脸色,抬眸去看傅明孝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傅老爷子唉了一声,摆摆手,一个人走了,边走边自嘲低语,“真是老了……”   王柱蹙眉,想了想,抬脚朝楚记走去,将在县太爷恩师住宅处发生的事说了,傅明礼和楚氏同时叹了口气,那可是杀人的罪,哪是那么容易疏通的。   傅云杉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要傅家那群人不打他们家的主意,她管他们怎么去折腾!   傅思宗一门心思准备乡试,傅云杉三姐妹看顾叔培训家仆,顺便学点经验,听顾叔说新入门的家仆都要重新取名字,姐妹三个兴趣都很高涨,傅剪秋建议还用药材名来取,简单好听。   她给自己的两个丫头一个取名白芷,一个取名白微。白昕玥笑着凑趣,给自己的丫头取名白芨,傅云杉挑了个白苏的名儿给自家漂亮的丫头,挑完姐妹三个都笑了,“咱们家四大丫头诞生了。”   傅剪秋伸指点了点妹妹的额头,“鬼精灵。”   “大姐二姐,咱们给哥和小八那两个书童也起个名儿如何?”傅云杉挑了挑眉,看着书上一排药名,眼睛一亮,“这两个名字如何?”   傅剪秋和白昕玥凑过去,看到她小手指的两个药名,“白蔹、白术?”   “哥哥的书童叫白蔹,小八的书童就叫白术!”傅云杉嘿嘿笑着,都是白字辈的。   傅剪秋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杉儿,这些名字都是白字开头的!昕玥也姓白啊!”万一出去人家把她和那些家仆混在一起怎么办?   傅云杉一怔,她怎么把白昕玥也姓白的事给忘记了,万一被外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再误会白昕玥是丫头……   白昕玥轻笑,“那有什么关系?大户人家的下人不都是以主人家的姓赐名吗?说不定别人还以为这些人都是白府出来的!”却是一点也不介意丫头书童的名字以她的姓开口。   傅剪秋和傅云杉相视一笑。   ……   方家   方夫人听着张妈说的话惊异不定,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是傅老爷子矢口否认了他家收养帝师府长孙的事?”   “是。”张妈答了句,“夫人,您说傅老爷子是怎么想的?这滔天的富贵他就这么阔达的给放弃了?”   “他是怕没命享!”方夫人抿了抿唇,有些可惜道,“唉,白瞎了这么多天的功夫!”   张妈点头,“可不是,咱们还往县衙送了一百两呢!”说着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夫人,那李婆子一家……您看要怎么处置?”   “先留着吧。”方夫人垂首饮茶,“说不定还用得着。”   “是……”张妈笑着应了,一抬头就看到方之行从门口走进来,一张脸黑沉着,“三、三少爷。”   方之行看都没看她一眼,直走到方夫人身边,“娘,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方夫人叹了口气,点头。   “那老头在想什么……”方之行恼怒的拍了下桌子,茶杯茶壶发出砰砰碰撞声,听着响声,他的双眸微微亮了一亮,凑到方夫人身边低声道,“娘,那个接生的婆子不是在咱们家吗?咱们能不能以假乱真说那个孩子是我……”   “啪!”方夫人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胡说八道!你才多大想冒充四十岁的人怎么可能?给我歇了这心思,好好准备乡试!我可听你爹说了,那傅家六郎在恩科院试得了案首,说不得这次乡试也能中举,你可不能给人比下去,听到没有?”   “娘,你怎么跟爹一样!”方之行不耐烦的将方夫人的手拂去,“他三年没碰书本,才学了半年中童生是幸运,中秀才有猫腻!亏你和爹还把他捧起来,我就不信他这次乡试还能中!”   说罢,转身离开,边走边摆手,“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方夫人摇了摇头,“这孩子……”   张妈在一旁笑着没出声。   方之行出了方夫人的院子,下意识想去傅迎春的院子,走到一半又顿住,傅明孝做不了帝师府长孙,傅迎春狗屁都不是,他还这么巴巴去她院子做什么?   方之行皱眉,他可没忘记被她勾引设计的事,否则,爹娘也不会草率的帮他选了个不入流的官家小姐为妻,想到那个平庸之色的妻子,方之行一脸晦气,转身朝花园走去。   未到花园,就听到傅迎春训斥人的声音,再听另外一个声音,赫然是他一直想得手而未得手的小意,方之行疾行几步走过去,看到傅迎春高扬着手正要打小意的脸,不由大喝,“贱人,住手!”   傅迎春一愣,下一瞬就被方之行一把推倒在地,“贱人,谁让你动手的?”   “相、相公……”傅迎春怔怔的看着他,“你、你推我?”   方之行冷脸,抬脚踹上她的肩头,“我不只推你,我还要踹你!”   “相公……”傅迎春被他一脚踹的后仰,整个人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她的心腹丫头忙把她扶起来,“姨娘、姨娘,你没事吧?”   “小意,你的脸是谁打的?是不是这个贱人?”方之行丝毫不把傅迎春放在眼里,关切的抚上小意的脸,小意慌忙推开他,福了福身,“奴婢没事,多谢三少爷关心,三少夫人那里还在等奴婢的莲子羹,奴婢告退。”小意急慌慌的端着盘子走了。   方之行哼了一声,没有去追,而是侧眸看着傅迎春,笑的诡异,“来啊,摁住这贱人,少爷我要亲自替小美人报仇……”说着,他撸起袖子瞟了一旁的丫头们一眼。   傅迎春身边的丫头一怔,搞不明白早上还宠傅姨娘如珍宝的三少爷这会儿为什么要打她……   傅迎春惊恐的往后退,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爹和娘的计划没有成功,又想开始打她了?!她不要,她不要……   傅迎春一把推开扶她的丫头,转身就往自己院子里跑,边跑边往回头看,方之行跨着步子,闲闲的在后面跟着,“你跑,跑得出花园,我看你能不能跑的出方家?!”   傅迎春脚下一个踉跄,一股恨意蓦然而生,她停住脚步转过头,咬牙道,“方之行,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虽然进门前丢了清白,可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你!”   “清白?”方之行嗤笑,走近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脸蛋,“你明知我是你堂妹的未婚夫婿还来勾引我,是个清白女儿会做的事吗?真是不要脸呐!”   他拍着手下猛一使力,清脆的一巴掌,“啪”响起!   “啊!”傅迎春惊呼一声,傅迎春脸上立时浮现出红肿的五个手指头印!   “你不是想跑吗?怎么不跑了?”方之行得意的笑着,毫不怜惜的抬脚将傅迎春踹翻在地,一脚接着一脚,不一会儿,傅迎春露在外面的肌肤就染上一层青紫,脸红肿不堪!   奇异的,傅迎春没有像先前那般求饶,只是拿一双眸子狠狠瞪着方之行,纤长的指甲抓着地上的石块,恨声道,“方之行,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否则,等我爹换了身份,我一定要你方家一门为你今日的行为陪葬!”   “贱人,敢威胁我!你还不知道你爹已经被识破了吧?想登高位去做白日梦吧!”方之行脚下发狠,一脚踹上傅迎春的心口,傅迎春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她身边的小丫头吓的猛扑过去,挡在她身前,“三少爷,不要打了,傅姨娘要被你打死了……夫人,夫人会生气的……”   方之行连着那丫头使劲踹了两脚,啐了口,“晦气,自遇见你们傅家人我就没碰到过好事!以后滚的远远的,不要叫爷看到你,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滚……”   “谢谢三少爷,谢谢三少爷!”小丫头感恩戴德的扶起傅迎春,“傅姨娘,我扶你走……”   傅迎春抬袖抹去唇角的血,看着方之行冷笑一声,转身扶着小丫头走了。   方之行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身影,撇了撇嘴,想了想她刚才说的几句话,眉头蹙了一蹙,又想着从娘那里听来的话,狠狠瞪了傅迎春两眼,拐个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   七月十九,傅云杉将家中的大事安排好,琐碎事情交于顾淮扬处理,和傅明礼一起陪傅思宗去府城参加乡试,司命不吭声却以行动表示他也要跟着,马车一备好他就钻了进去,傅云杉无语,傅思宗却高兴的唤了声师傅。   司命瞥了傅云杉一眼,又看了眼傅思宗,淡淡应了声,“嗯。”   楚氏和傅剪秋姐妹早早给三人备好了衣服和路上的吃食,又备下了几张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分开放了三个荷包,还特别准备了不少打赏用的普通荷包,装了状元及第的一两二两不等的银裸子。   马车上,傅云杉特意把这几个荷包找出来交给了白蔹,白蔹不用她说就知道东西的用处,当下淡笑道,“三姑娘放心,白蔹会随机应变的。”   傅云杉笑着点头,今年恩科机遇难得,哥哥先中童生再中案首,到了府城肯定会有很多人拜访,这些人大多会继续考举人当官,是哥哥以后的人脉圈!哥哥初入这个圈子,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有白蔹跟在他身边,哥哥做事定能事半功倍!   马车在第四天中午到达府城,正是七月二十三日午时。   一行人入了城,找了家干净幽静的客栈安顿了,一行人去一品阁拜访楼重,却被被掌柜的告知,“东家自二个月前去了清河就再没回过洛边,姑娘找东家可是有什么事?”   没再回洛边?   傅云杉仔细回想了下那晚楼重的说词,他说的是有人看他生意好动了歪脑筋却并没有说是府城一品阁的药膳!   是她自以为聪明的认定是府城一品阁的药膳出事了!   “掌柜的,一品阁在其他地方还有分店吗?”   掌柜笑道,“全国各大府城都有一品阁的分店,京城派号第一,傅姑娘请看我们洛边一品阁牌匾下写有拾捌字样,代表的就是……”   “一品阁第十八家分店?”傅云杉接话。   掌柜点头。   傅云杉惊奇,她一直以为楼重不过是一家酒楼的东家,没想到他居然能在天启各大府城都开起一品阁!她突然对他有几分好奇起来,能开得起这么多连锁店的男人,她可不会简单的认为他是普通人!   “掌柜的,你家东家是京城人吗?”她依稀记得几次跟楼重谈话中听他提到过京城。   掌柜的摇头,“东家的行踪飘忽不定,一年到头都在各地一品阁巡视,小的也不知道东家到底是哪里人!”   傅云杉愕然,连他的掌柜都不知道他是哪的人?这男人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姑娘……傅姑娘?”掌柜的连喊几声,傅思宗忙推推走神的妹妹,傅云杉歉意一笑,“没事了,掌柜的您忙。”   辞别一品阁的掌柜,一行五人又去了年前那个胡同去拜访老神医,也被门房高中,“我家太爷回京去了。”   “楼公子可曾来过?”傅云杉眼睛一亮,问道。   那门房精明的打量了他们两眼,小心翼翼的摇头,“这个我不知道。”   说着,就把门关上了。   傅思宗奇怪,“杉儿,我记得楼公子好像是老神医的外孙吧?他是不是跟老神医一起回京去了?”   “嗯,有可能。”傅云杉蹙眉,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她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   傅明礼也觉得奇怪,“这小哥为什么一听咱们打听楼公子的行踪就变得小心翼翼的?”   傅云杉摇头,伸手碰了碰衣袖里的玉牌,那是上次楼重离开时给她的,言若三个月后他还未回来找她,就让她来府城接收了一品阁,她当时并没有多想,现在这么推敲起来,难不成是京城的一品阁出了事,牵扯到什么大人物,所以他当时才会有说不定回去有场血战的说法?!   ☆、091 七月乡试,逆转   傅云杉越想越觉得楼重的身份不简单,她将从认识楼重开始围绕着他发生的所有事都回想了一遍,在心里剖析,楼重开得起连锁酒楼家境定富足,有个神医之称的外公,家世应不凡,外人看他行为浮夸玩世不恭实则做事严密谨慎,进退尺度把握准确,一身气质更是普通商户之家子弟所不能比拟的!   可是……   傅云杉突然有些泄气,她对京城一无所知,即便知道楼重这些不寻常处也猜不到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最多给楼重定义四个字,非富即贵!   “杉儿?”傅思宗瞧着妹妹有些不对劲,拍了拍她。   傅云杉回神,朝傅思宗笑了笑,“本来想敲楼重一顿饭的,现在只能自己掏钱买吃的了。”   傅思宗汗颜,傅明礼瞪了女儿一眼,“没大没小,楼公子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这么怠慢……”   “是是是,女儿不敢怠慢了救命恩人楼公子!可是爹,你也不能怠慢了咱们家另一位救命恩人啊!”傅云杉笑嘻嘻的将司命推出去,从他身后探出头,“咱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慢慢讨论怠慢这个事儿?”   司命配合的点头,“嗯,饿了。”   傅思宗噗嗤笑出了声,白蔹也抿唇轻笑,傅明礼摇头失笑,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爹说不过你,爹去找吃饭的店!”说罢,做无语状朝胡同外走去。   傅思宗点了点妹妹的头,抬脚去傅明礼,白蔹也忙跟上去。   傅云杉嘿嘿笑了两声,眸子扫过紧闭的院门,眉头蹙起。   算了,反正楼重对他们家也没起过什么坏心思,相反还数次帮助他们,他既然想隐瞒身份,她又何必追根究底?!她只要知道楼重不会危害他们家就是了!   想通了这些,傅云杉开始为楼重现在的处境担忧,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他不会真出了什么意外吧?   “你在担心那小子?”司命冷不丁冒出一句,傅云杉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觉得他身份不简单,能惹上的事肯定也是大事,这么长时间也没个消息……”   傅云杉抬头又看了眼紧关的院门,叹了口气,她干着急也没有用,静观其变吧?!   司命拧眉,额头的疤皱在一起,漂亮的五官也有些扭曲,“他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傅云杉好奇的看了司命一眼,司命瞟了她一眼,自傲道,“我就知道。”   傅云杉白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但我知道你一会儿肯定要追我!”傅云杉拔腿就跑,拐过胡同去追傅明礼和傅思宗,司命慢悠悠的看着她跑远的身影,身子一动,一步窜出了胡同口,两步窜到傅云杉身边,拎着她的衣领三步到了傅家父子身边。   “放开我!”   司命从上到下的斜睨她,眸子里带着暖意,拎着她左右晃了晃,傅思宗忍笑,傅云杉无语,“司命!松手!”   “好。”司命真的松手了。   “啊!”傅云杉一屁股坐在地上,疼!   “你是故意的!”傅云杉仰头指控。   司命站着俯视她,毫不脸红的点了点头,“你让我松手的。”   傅思宗忍不住笑出声,看到妹妹气的通红的脸,忙过去扶起她,“好了好了,师傅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傅云杉孩子气的扭过头,站到傅明礼那边,离司命远远的,司命漂亮的五官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看了看拎傅云杉的那只手,一把甩到了背后。   白蔹在几人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身粗布蓝衫却气质沉静,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姿态丝毫不输走在前面的傅明礼和傅思宗,路人或多或少投过来几道目光,却没有一道是将他当奴才看的!   傅明礼挑了家普通的饭馆进去,要了几个炒菜和米饭,吃饭时,白蔹死活不坐下来和他们一起用饭,傅思宗怎么劝他都一句话规矩不可废,傅云杉看了他一眼,笑,“白蔹,我们家本是农家出身,不会计较这些虚无的东西,你坐下来一起吃饭吧。”   “三姑娘,小的是奴才,哪配跟主子同桌吃饭……”白蔹垂首,脸上带笑,态度恭谦,眸子却带着疏离。   傅云杉笑了,双眸却隐隐有些凉意,“规矩是记在心里,不是挂在嘴上的!白蔹,听说你出身商户之家,以前肯定奴仆成群伺候,我们这样的家在你眼里就是爆发户吧?所以,你觉得给我哥当书童受委屈了,宁可以奴才之躯保持着你有钱人家少爷的心站着吃饭,也不愿以奴才的心同我们一桌吃饭!你怕降低了你的身份?!”   “小的不敢!”白蔹猛然抬头,眸子里闪过一抹震惊和惶恐。   傅云杉淡淡看了他一眼,“买你们回来那天我就说了,不愿意可以反悔,你当时没有站出来,今日却又做出这样的举动,为什么?”   “小的……”白蔹怔了怔,回想那天的情况,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小的知错了,请三姑娘责罚。”   傅云杉摆了摆手,“从今日开始到返回清河,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考虑。你若坚持抱着你的大少爷身份委屈求全……”傅云杉清冷一笑,“那大可不必!你想走我会将你的卖身契还你,海阔天空你想去哪去哪!你若想好留下来,就要放下你的少爷架子,别的我不能保证,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你是我哥哥的书童以后可以跟着我爹学习,如果你有能力考秀才举人,我自会将卖身契还你,送你一份锦绣前程。”   白蔹的神色微微动容,眸子里隐隐有光芒闪动,“三姑娘,是小的不识抬举,小的只是、只是有点放不下架子……”说到最后,白蔹的脸颊有些泛红,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傅思宗笑着拍了拍白蔹的肩膀,“白蔹,你就当是我的朋友,不是下人,我们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如何?”   “公子,小的……”白蔹一时不知该怎么言语,只是小的不停。   傅思宗笑着将他拉坐在身边,“好了,什么小的大的,以后你就是你!”   “是,公子。”白蔹微微一笑。   傅云杉松了口气,看着哥哥和白蔹瞬间哥俩好的样子,摇了摇头,招呼小二上菜。   七月二十六,乡试在洛边府官学开考,一大早,傅云杉和傅明礼一起送傅思宗进考场,反复检查了该带的东西,傅云杉还偷偷往哥哥袖子里塞了几个装有一百两银票的荷包,让他有情况发生时好贿赂。   傅思宗无语,嘀咕着自己用不到,傅云杉却觉得有备无患,硬是塞进了他的袖子里。   却没想到那荷包真真救了他一命!   刚开考不过两刻钟,学堂外面有人招手让监考官出去,轻声嘀咕了些什么,那老师进来又和另一个老师嘀咕,两人的目光都有些深谙直扫着傅思宗的方向。   傅思宗察觉被人窥视,几次抬头找偷窥者,都未果。   好不容易写完了文章,晾干墨迹,他起身去交卷,谁知,那监考官拒收他的考卷,说他抄袭!   傅思宗瞪大眼睛,“大人,我没有抄袭,我从头到尾一直在……”他话声一顿,突然想起刚开考时监考官被叫出去的事,惊出一身冷汗!   有人想害他!   谁、谁想害他?!   他在府城谁都不认识,会是谁不想让他参加考试,不想让他中举?!   傅家老宅那些人?   傅思宗立刻排除,大郎身陷大牢,大伯和爷奶他们定是顾不上他们家的……   那是谁……   傅思宗越想身子越冷,头脑却异常清醒,他看着两个监考官坑瀣一气的模样,不由暗叹亏的自家妹妹考虑周全,忙借着考卷的遮挡,从袖子里掏出两个荷包,那两个监考官同时一怔,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接过荷包,悄悄看了,眸子顿时一亮,朝另外一个人点了点头,那人也接过另外一个荷包,毫无声息的塞进自己袖子里。   傅思宗才稍稍定了定神,“大人,您肯定是看错了,学生绝对没有抄袭!”   “嗯?”两个监考官皱眉看着他,一屋子还没交考卷的学生也看着他们,傅思宗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另外一个监考官开口了,“确实不是他!放下考卷,你可以走了!”   “是。”傅思宗忙将考卷按号放好,直到走出考场,看到傅云杉和傅明礼才惊觉薄衫都被汗浸透了!   傅云杉笑嘻嘻迎上前,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汗,忙那手帕帮他擦了,担心问道,“哥,怎么了?”难道是因为没有考好?   傅思宗左右看了看,发现有两道偷窥的目光,眉头蹙起,朝妹妹使了个眼色,“没事,就是天太热,在屋里呆的时间有点长,咱们回客栈再说吧。”   两人心领神会,傅云杉看了白蔹一眼让他盯着点偷窥的人,白蔹也看出了傅思宗的不对劲,接到傅云杉的目光,了然点了点头。   父女三人慢慢的晃悠着离开,白蔹装作到学院外的店里买东西,偷偷观察跟踪傅家父女的人,那两人一直跟到傅云杉他们进了客栈,其中一人跟另外一个人咬耳朵,“快去告诉三少爷,傅思宗脸色苍白回来了,貌似计划成功了。问三少爷还要不要继续监视?”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另外一个人则大摇大摆的进了客栈,点了东西来吃。   白蔹将消息递给傅云杉时,傅思宗刚把考场发生的事说完,傅云杉和傅明礼都惊出一身冷汗,傅云杉困惑,“哥哥没有记错?那监考官是被人叫出去之后才盯着你的?”   “绝对没有错,我交考卷时,那监考官还特意看了我的名字才说我抄袭的!”傅思宗摇头。   傅明礼也很是不解,“咱们在府城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除了楼重,咱们也不认识其他人!”   傅云杉看了眼白蔹,白蔹忙把自己尾随两人得到的信息告诉三人。   傅云杉皱眉看傅明礼和傅思宗,“三少爷?爹,咱们在府城有认识排汗第三的少爷吗?”   傅明礼摇了摇头,白蔹接话道,“听那二人的口气,这个三少爷对大公子似是旧识……”   旧识?莫非是清河……   “方之行!”傅云杉一拍桌子,傅明礼和傅思宗齐齐看她,傅云杉解释道,“哥,你还记得你中童生时,恰好遇到方老爷带着方之行去县衙的事吗?”   傅思宗点头,惊异的看着妹妹,“杉儿,你怀疑是他?可咱们跟他无冤无仇……”   “我也不能确定,可咱们认识又能被人叫三少爷的,也只有他一人!”傅云杉轻轻摇头,又道,“哥,那监考官收了荷包就没有再难为你了?”   “嗯,两人合演了一出戏,痛快的放我出来了。”傅思宗肯定的点了点头。   白蔹在旁边欲言又止,忍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三姑娘,我刚才回来的路上,听到有学子说大公子的考场发现了作弊的考生,被监考官抓了现行,考卷当场作废,人三年内不得参加科考!”   “啊?!”   傅家三人吃惊,傅思宗后背又升起冷汗,喃喃低语,“果然是官场黑暗……”   “应该是监考官怕不好跟对方交代,找了个替死鬼!”傅云杉叹气,“可怜那学子了。”   傅明礼也叹了口气,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沉重。   傅云杉招了白蔹低语,“你这两天盯着那两个小子。”   白蔹点头。   乡试连考三场,第二场在七月二十八,第三场在七月三十,傅云杉担心哥哥考试再生枝节,后两场都是从客栈后门早早溜走,给哥哥的银子也备的足足的,倒是有惊无险的顺利考完了!   傅云杉父女很是高兴,傅思宗却有些心不在焉,他肯定自己第一场发挥的很好,可第二场第三场因为有顾忌时时走神,写出来的文章不知道能不能入了主考官的眼!   乡试成绩在考试完半个月后公布,恰好是八月十五前一天,因来之前就和家里人商量好看了榜单再回去,是以,接下来的半个月,傅云杉拉着哥哥和白蔹几乎逛遍了府城的大街小巷,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和用品,光夏天穿的棉纱布就买了好几匹,还去官衙看了登记在册出售的各处院所,挑了几所靠近官学的院子走访了遍。   傅思宗初始不解,看到妹妹挑的都是毗邻官学才恍然,笑着道,“哥还不一定能不能考上呢,这院子现在看太早了!”   “哥哥一定能中的!”傅云杉看着眉眼有些轻愁的哥哥漾开大大的笑,劝解道,“再说,今年是恩科年,即使今年不中还有明年呢!咱们先看好房子,等哥哥中了举就把房子买下来,到时候哥哥进官学就方便多了!”   傅思宗这才明白妹妹是借着看房在开解自己,又是感动又是欣慰,是了,他既然能考过童生当上案首,中举也势在必得,今年不中还有明年!他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是,哥哥一定会中举的!”   傅云杉挑了挑眉,“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哥哥。”   傅思宗失笑。   白蔹看着兄妹俩笑闹鼻子微微有些酸涩,记得第一次参加童生考自己没有过,姐姐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现在……   时过境迁,姐姐死了,爹娘死了,天大地大就剩他一个人孤苦无依了!   ……   八月十四,府衙门前早早就聚满了等待看榜的学子,傅明礼带着一双儿子站在外围,“人太多了,咱们先在外面等一等。”   人确实很多,整个洛边所有城镇的学子都聚集到这里,他们等结果,中了举就要立刻收拾行装,远的可能直接就要进京,近的返家一趟再收拾细软择日进京。   因为是恩科,考试安排密集,留给学子们在路上的时间就少了,也难怪他们心急如焚。   午时过两刻,府衙来人张贴榜文。   “大公子,我去看看。”白蔹挤进人群往榜单前凑,几次被人挤了出来,傅思宗拉住他,往后退了几步,“人太多小心被踩伤!”   “可是……”白蔹还想说什么,傅思宗笑着按住他,“不差这么一会儿。”   “傅贤弟!”几人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傅明礼回头,脸色浮起客气的笑,“方老爷。”   方之行脸色难看的跟在方老爷身后朝几人走过来,傅思宗微弯身唤了声方老爷,瞥了一眼方之行,别过头去。   傅云杉皱了皱眉,也上前福了一礼,退到哥哥身后,余光打量着方之行。   方之行瞪了傅思宗一眼,草草的给傅明礼作了个揖,就退到一边,指挥他身边的书童去挤进人群看榜,方老爷看了傅思宗笑道,“六郎也参加了今年的乡试吧?”说罢不等傅家父子回答,就朝挤进人群的书童高声加了句,“看看榜上可有傅思宗的名字。”   什么叫可有她哥哥的名字?会不会说话?!   傅云杉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看了笑着和自家爹说话的方老爷,她本来对他印象还不错,现在看来有其子也有其父,他说话跟他儿子一样不讨人喜欢!   那书童应了声,艰难的拨开最后一层人墙,凑到红榜前从末尾开始往上看。   “少爷,中了中了!少爷是三十七名……”人堆里有人打声喊着,一面推开人群一面往外走,早有高兴的学子凑了上去,“可看清楚了,真中了三十七名?”   “绝对没有错,是三十七名,小的数了好几遍!”   “哈哈,好!走,赶紧回客栈收拾东西回家,将好消息告诉爹娘去。”高中的学子兴奋的大踏步离去,引来一群羡慕嫉妒的目光,书童抹了把额头的汗,脸上也全是笑意,“是。”   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中举的兴高采烈回去报喜,有没中的蹒跚沮丧离开!   八月的天,知了在不远处的树上鸣叫,让人心慌!   方之行眉间闪过一抹不耐,视线不停的落在趴在榜单上看名字的书童身上,往人群走两步又退了回来,来来回回好几遍,可见他现在心里十分焦躁。   方老爷也有些急躁,却适度的掩饰了起来,嘴里和自家爹说着话,眸光却一会儿扫一下榜前那道熟悉的身影。   反观自家爹和哥哥表现的就很平静,甚至有些淡然,傅云杉得意的扬了扬眉,在心里臭美的念叨,不愧是她的爹和哥哥,嘿嘿……   “老爷,傅家公子中了第二十五名!”人群中,方家的书童抹着汗朝这边喊了起来。   傅云杉的心脏突地停止了跳动,眼睛瞪的大大的,拽了拽身边的傅思宗,“哥,他说的是你吗?”   “应该……是吧?”傅思宗也有些发愣,和妹妹大眼瞪小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可都是抱着今年不中明年再来考的心思来看榜单的啊!   那边,方老爷已经干笑着恭喜傅明礼,“傅贤弟博学广记,教子有方!恭喜六郎高中啊!”   “令郎也定能高中,同喜同喜。”傅明礼脸色涨红,高兴之情显然比当年听到自己中秀才还要兴奋!   那边,方之行不屑的扫了傅思宗两眼,着急的朝自己的书童看去,他相信自己一定比傅思宗要考的好!一定的……   方老爷拱手说着同喜同喜,眸光扫过已挤出人群朝这边来的书童,心里咯噔一下!   书童怯怯诺诺的停在方老爷前面,脸上似笑非笑似哭又哭不出来,“老爷,榜上、榜上……”   “少爷是多少名?”   书童看了怒目而视的方之行,又看了眼满怀期望的方老爷,闭上了眼,一口气喊了出来,“榜上没有三少爷的名字!”   “什么?”方老爷的身子一个趔趄,傅明礼忙伸手扶住他。   ------题外话------   感谢亲wsy511亲的9张月票,么哒~   感谢亲xwyy502的5张月票,么哒~   感谢亲yezhiqiu0911、zyzhb的3张月票,么哒~   感谢亲8876591的2张月票,么哒~   感谢亲筱灵儿、zzfb、小小开心、cocolzwrt、532003973的一张月票,么哒~   不知道有没有都记下来,如果有写漏的,亲们记得提醒我,么哒~   亲们的支持就是小栖写文的动力,么哒~   ☆、092 父子反目,摆席   方之行狰狞着脸上去揪书童的衣领,“你胡说?!我怎么可能没中,一定是你看漏了,我自己去看!”说着一把将书童摔倒在地,扒开人群往榜单前面凑。   傅云杉看了白蔹一眼,白蔹点头也挤进人群,不一会儿就带着笑回到傅云杉几人身边,三人都希冀的看着他,他淡淡一笑,对傅思宗躬身作揖,“恭喜大公子高中举人第二十五名!”   “真的?!”傅云杉第一个兴奋的叫出声,“爹,哥哥中了,我就说哥哥一定能中的!”   傅明礼眼中闪过喜悦的泪花,狠点了点头。   傅思宗笑弯了眉眼,只觉得天地都在笑,他一把抓住傅云杉,“杉儿,你掐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傅云杉笑着拧了他的胳膊一把,傅思宗吃痛,脸上的笑却越发高涨了。   方老爷看着一家人喜笑颜开的模样,只能陪着干笑,不远处,方之行不信邪的将榜单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没有他的名字,就连最末尾都没有他的名字!   怎么可能?   傅思宗都能中,他为什么没有中?   他怎么可能中?他为什么会中?   方之行突然冲出人群,疾步到书童身前,“傅思宗为什么会中?他怎么可能中?我不是让你去收买……”   “三少爷!”书童大喊一声拦住了方之行未说完的话,脸色苍白的瞟了一旁的傅云杉等人,不顾身份的抓住方之行的手,狠摇了摇,“三少爷,您清醒点!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   傅云杉几人却已经将方之行的话听到了耳里,白蔹蹙眉,眸色轻蔑的看着方之行,“原来大公子考场的抄袭事件是这么被冤枉来的,方家真是好家教!”   方老爷脸色青白,难堪不已!   “不,行儿不会做这样的……”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收买考官的事……   傅云杉走到方之行身边低声道,挑眉,“方三少爷,想知道为什么你收买了监考官我哥哥还会中举吗?”   “为什么?我明明得到消息说他那个考场抓到了舞弊的人!”方之行咆哮。   傅云杉抬头瞄了方老爷一眼,做猜测模样,“可能你没说清楚我哥叫什么,所以人家抓错人喽……”   “杉儿……”明明是他给了监考官银子,监考官才抓了另一个人……   他想着想着忽然明白妹妹这么说的原因,当下住口一声也不吭了!   “不可能!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抓名叫傅思宗的……”方之行大声打断傅云杉的话,话未完就被方老爷子一巴掌扇在了右脸上!   “啪!”   “逆子!你怎么敢做出这样有辱斯文有损家门的事!”方老爷的一巴掌使足了力气,方之行猝不及防身子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发冠歪斜,发丝散落,白色的薄衫瞬间沾上尘土,看上去极是狼狈。   铁证如山,他纵是再不敢相信一手带大的小儿子会做出这样的缺德事,他也确实做了,虽然没能影响傅六郎中举,但耽误了另一个学子说不定一辈子的仕途,该打!   方之行猛地抬头怒瞪傅思宗,脸色铁青,眸子里说不出的愤恨,不一会儿又狠狠别过头,书童忙上去扶他起来,帮他整理衣冠。   “逆子!逆子……”方老爷指着他,“还不快给你傅叔和六郎陪不是?!”   “爹,你儿子是我方之行,不是他傅思宗!”方之行似恢复了平静,冷冷看了方老爷一眼,转身就走。   方老爷气的直喘粗气,看着儿子的背影,“十几年的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养出你这种……”   “爹,咱们回客栈收拾行李回家吧?娘他们一定等的着急了!”傅云杉拉着想上前安慰人的傅明礼,朝方老爷凉凉的笑,“方老爷不必介怀,我哥命好,没被方之行陷害到,就是可惜了被方少爷误伤到的学子,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学……唉。”   方老爷羞愧的,只觉得这辈子再也没脸出现在昔日同窗面前了,“傅贤……傅老爷,方某教子无方,让他做下这等错事,方某代他给二位陪不是了!”   说着深深躬身作揖,还未走远的方之行脚步顿时一停,余光扫到自家爹卑躬屈膝的模样,一双手攥成了拳,眼中的阴沉又重了几分,瞪了身边的书童一样,低骂,“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三少爷,奴才都是按你的吩咐跟他们说的,那边也说是按原话传达的,为什么抓错人奴才也不清楚啊!”书童大感冤枉,少爷出主意的时候他就感觉这事不靠谱,可谁让他是主子他是奴才呢?!他只能听命不是!   方之行狠狠瞪了书童一眼,甩袖走了。   书童委屈的回头看了眼方老爷,叹了口气追在方之行身后。   傅明礼站在原地没有动,直等到方老爷把腰弯成了九十度,才上前扶起他,“这事跟方老爷无关,不用行此大礼。”语气淡漠疏离早已不复当初一起议婚时的热拢亲切。   方老爷岂会不明白傅明礼态度转变的原因,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实在没脸再说什么,只好朝傅明礼点点头,带着两个家仆离开。   方老爷一离开,傅明礼就转头瞪了傅云杉一眼,“你这丫头,刚才为什么拉着我不让我拦着方老爷行礼?”   “他们家先是设计要毁我姐的清白,现在又耍阴招想害我哥不能参加科举,养不教,父之过!方老爷给爹赔礼是应该的,爹为什么要拦?”傅云杉仰着下巴,撅着嘴不满道。   傅明礼笑着拍了拍女儿的头,没有再说什么!   女儿说的对,方之行三番两次的对他们家不利,虽然错在他本人,但方兄管教不严责任更大……   他抬头看着步伐沉重离开的方老爷,叹了口气,一年前还好如兄弟的同窗如今行成陌路,到底谁的错?!   “爹,杉儿说的对,这方家咱们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傅思宗开口道。   傅明礼一怔,回过神朝儿子女儿笑了笑,“好,爹听你们的!”   几人相视一笑。   从府衙往客栈的一路,到处都是背着行李的学子,有的准备回家,有的准备即刻进京参加会试,傅明礼带着儿女先吃了午饭回到客栈收拾了行装,付房钱让小儿牵马准备马车,一行人开始往清河而去。   四天后申时时分,一行人回到清河镇,马车一路穿街过巷朝楚记而去,路过县衙恰好看见从里面出来的王叔,傅云杉招手让王叔上了马车,王叔看上去很是高兴,一点没客气的抓着马车辕上了马车,白蔹下车一路小跑往楚记而去。   王叔叫了声好小子,进来见到傅明礼就连声恭喜,“报喜的府衙前日就到了,直接去的石佛堂,家里那边许是还没得到消息,不过应该很快就知道了,六郎中秀才没有摆席,这次可少不得要摆席了……”   “应该的,应该的……”傅明礼笑着应承。   “这么快?”傅云杉听到喜报比他们来还快了两天,不由高兴的笑起来,可脸上的笑还没露出来,就听王叔压低了声音道,“大郎的案子前段时间开审了,我特意去看了,那些地痞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了大郎身上,听他们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咬着牙道,“大郎糟蹋了那姑娘之后,还让那些人去糟蹋,也难怪那姑娘烈性寻了短剑,这种事放在哪个清白姑娘身上都受不了啊!”   说完,可惜的叹了叹,“可怜她那未婚夫婿对她一见钟情,一个大男人在堂上哭的泪人一般,唉……真是作孽!”   “这……”傅明礼惊骇,“那县太爷怎么说?”   “证据确凿,县太爷说过几日宣判,多半是死刑了。”王叔摇摇头,看了傅明礼一眼,“傅大哥,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种败类死不足惜!”   傅明礼挤出一抹笑,点头,“我明白,只是大郎怎么说都是……”我亲侄子!   想到傅明孝和傅大郎父子对他们一家做的事,傅明礼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傅云杉和傅思宗目光交接,沉默着没有出声。   她很是认同王叔的话,那种人渣败类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可看自家爹和哥哥的神情,显然是还顾念着那点人家压根不稀罕的亲情,她无奈的叹口气,说好听点是他们太善良,说不好听就是愚蠢,可她偏偏就喜欢他们的善良和愚蠢!   如果他们是傅明孝和傅思德一样的人,她说不定早卷了包袱一个人去浪迹天涯,一个人……   傅云杉看着爹和哥哥,眸子里泛着温暖的笑意,秀气的眉毛微微挑着,一把抱住了傅明礼的胳膊,“爹,你心疼你侄子,那死去的何姑娘呢?她马上就要成亲了,被这么死了,听说自杀的人死后只能下地狱!她何其无辜生前死后都要遭罪啊……”   傅思宗看着妹妹,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傅明礼无语,半响,才叹息一声,“可惜了那孩子!大郎他……是大哥毁了他啊!”   车外,衙门口又走出失魂落魄的两个人,傅明孝和周氏。   师爷笑的一脸算计,将二人送出门外,低声道,“傅管事,可要抓紧啊,何家催的紧,大人还等着早日结案安抚何家人呢!”   “师爷,师爷……”傅明孝拱手,“这么多银子,我们一下子筹不出来啊,能不能劳烦你……”他从怀中掏出个十两的银锭子塞到师爷手里,“跟大人通融两句,把宣判时间往后延一延?”   师爷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看了眼巴巴的傅明孝一眼,又左右瞅了瞅,笑,“傅管事可知我家大人后院新起了一座冬房?”   “冬房?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傅明孝不解的问。   师爷摇头,“跟案子没关系,可跟银子有关系啊。”他将银子揣进怀里,“那房子可是别人送给我家大人的,价值……”   他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傅明孝猜道,“二百……”   “二千两!”   傅明孝吃了一惊,“这么多,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师爷将手掌摊开给他看,“帮我家大人盖房子的人姓王,据说是这位爷……”他晃了晃五个手指头,“亲口说盖冬房是他女儿的主意,为了解开上次和县太爷的误会送给大人的!”   “什么?!”傅明孝和周氏同时问出口,傅明孝看了看不远处的衙役,拉着师爷往前走了两步,低语道,“师爷的意思是说这房子值两千两,是我家老五送给县太爷的?”   师爷笑而不语,傅明孝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送到他手里,师爷才呵呵笑了,低语道,“何止这些,跟县衙隔了一道街的楚记还有石佛堂周老爷那个庄园和百十亩地都是傅家五老爷的!”   傅明孝惊愕且震惊的看着师爷,师爷将银子塞到怀里,拍了拍他的肩,“傅老弟守着这么一个有钱的弟弟,还怕十万两银子不好筹吗?”   “这……他们家再有钱也不一定有十万两……”傅明孝惶然。   师爷瞥了他一眼,甩了甩衣袖,冷下脸,“该说的我都说了,大人有话,只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一到他就宣判,到时候就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你儿子的命了,你好好想想吧!”   傅明孝僵着脑袋看了周氏一眼,两人注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良久……   楚记砂锅铺,后院。   傅思宗一下马车就被楚氏搂入怀中,可怜傅思宗早已比楚氏高出半个头,此刻只得弯着腰配合自家娘亲让她搂入怀中。   傅云杉在旁边看的发笑,上前拉开了哥哥才看见楚氏已是满面泪水,兄妹俩立时就慌了。   “娘、娘,你别哭,我给你搂,我这样你更好搂……”傅思宗将腰弯的更很,只露个头恰好到楚氏肩头,楚氏边哭边笑,又将儿子搂入怀中,好一会儿才松手,上下看着儿子,“累了吧?快去歇一歇……”   “娘,还有我还有我呢!”傅云杉不依的拉着楚氏的衣摆摇晃,楚氏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我让白苏烧了水,你也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爹、哥、杉儿,你们总算回来了,娘这半个月天天都守在门口,一听到动静就跑出来看是不是你们回来了,怎么劝都不听!”白昕玥不赞同的摇摇头,“娘,他们都回来了,您也该放心了吧?”   楚氏轻笑,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二女儿,将话题扯开,“走走,都进去,知道你们赶了几天马车肯定吃不好,昕玥和秋儿做了几个菜,你们换了衣服来吃东西。”   王叔告辞说先回家去报信,王婶在家也等了好多天,傅明礼笑着跟他说过两天回双河铺请客摆酒席,让他先帮忙去请何老汉到家里盘大灶!   王叔有些迟疑,“要在你们新宅摆吗?村里人喜欢乱摸乱碰的,你们也知道,再说傅家老宅那边会不会……”   “没事,到时候把后院门锁了,前面两个院子留出一个院子招待女客,男客都在大厅,桌椅都摆在院子里。”傅思宗笑着道,对于王叔后边的傅家老宅之类的话下意思去看傅云杉。   傅云杉蹙眉,仰头看傅明礼,“爹,爷奶那边……”   “我去说,他们愿意来就在大厅摆一桌,不愿意……”傅明礼露出苦笑,“就算了。”   “嗯,这样也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赶紧进去歇着吧。”   楚氏忙去拿了家里钥匙给王叔,王叔笑着说一定将事办好,才转身离开。   一家人这才欢天喜地的往屋里走,顾淮扬安排小厮把马车上买的东西卸下来,“顾管家,这些东西放哪里?”   “先清理出一间空房,放进去。”顾淮扬想了想,安排道。   “是。”   几个小厮有条不紊的将东西搬走,又将马车卸下来把马拉去喂食。   顾淮扬看了看天色,回到自己屋里歇了一会儿,起身整理衣装,到饭厅门口候着,没半刻钟就听到傅云杉唤人收拾,他招手叫了人一起进去,傅云杉发现进来的两个丫头面生,多看了两眼。   顾淮扬笑着解释,“除了各院子的书童和丫头,家里缺几个干粗活的,所以,奴才做主又买了二个粗使丫头,一个撒扫的婆子,两个粗使小子。共花了四十两银子,他们的卖身契都交给了夫人保管。”   “这事是顾先生和我们商量过,我们都同意的。”楚氏在一旁帮着说话。   傅云杉哦了一声,“顾先生,你也知道我们家是农户出身,不在乎那些虚礼,奴才这称呼就不用了。”   “是。”顾淮扬点头。   两个丫头手脚利落的将东西收拾干净,一家人又围坐在一起商量什么时候进京的事,傅明礼说,“从洛边府到京城大概一个月的路程,现在是八月十八。六郎,让你娘这几日帮你收拾着东西,等咱们回家摆过酒席祭过先人,到八月二十三出发,留出半个多月的时间,到时去拜访你的同窗,应该差不多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傅思宗笑着点头。   傅云杉在一旁出主意,“娘,你这次多给哥准备一些普通荷包,再准备一些散碎银子装荷包里给白蔹,什么都能少,银子一定不能少!”   “是,一定不能少!”傅思宗想到府城考场的事就后怕,连连点头。   二日后,一家人坐马车返回双河铺,王叔和王婶早等在门口,王凌和王啸这一年得益于楚记砂锅铺的好生意,他们跟着也吃的极好,个子蹭蹭蹭往上涨,等在门口的还有在铺子里做活的几个婶子大娘,因为停铺不停月俸,几个人拿着银子总觉得不好意思,一听说傅六郎中了举人要摆酒席,不等王婶招呼就自发过来帮忙了。   “回来了!回来了,六郎哥中举人回来了……”王凌嗷嗷叫着朝马车跑来,王啸沉稳的跟在后面,也是一脸激动。   傅云杉笑着从车上跳下来,捏了捏王凌肉呼呼的小脸蛋,看着他已经超过自己的身高,“凌娃,你怎么这么高了?”   “我也不知道,它自己偷偷长的。”王凌笑嘻嘻的凑过去,“杉儿姐,六郎举人哥呢?”   白昕玥和傅剪秋从车里探出头,齐齐发笑,“凌娃,你这是什么喊法?”   “嘿嘿……”王凌发笑这辆车没他想找的人,蹬蹬跑到后面马车,傅思宗正撩了车帘下车,看到他,笑着叫了声凌娃,凌娃激动的转身就跑,半道撞上自己哥哥也不停,直跑到王婶身边才兴奋的停下脚步,“娘,娘,举人哥哥叫我了……”   “傻小子!”王婶笑呵呵的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耳刮子,一群妇人轰然大笑。   傅思宗慢慢走过来,向王婶郑重行了一礼,“王婶,六郎中举回来了。”   王婶笑着说好,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唬的一群妇人都不知该怎么劝,她把泪一抹,拍了拍傅思宗,“好孩子,你给你娘争脸了,你爹娘弟妹总算有盼头了!”   “嗯。”傅思宗面色带笑,双眼也有些发红,他怎么会忘记,这十几年要是没有王婶时不时偷偷接济他们家,他们会生活的更加困苦,这份恩情他们一辈子都还不清!   楚氏也笑着下了车,跟王婶两人说着几句女儿话,听的一旁的妇人都忍不住感叹,叹王婶有这好福气一下子攀上了举人老爷,可再仔细想想这十几年王婶对傅六郎一家的无私帮助,都只剩下了羡慕。   “好了,好了,咱们进去聊。”傅云杉无语的看着一群人堵在了门口,爹和王叔无奈的看着各自的妻子又是笑又是抹眼泪的。   楚氏和王婶这才笑着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院子。   大门敞开,到正厅的空旷地方已整齐摆放了桌椅,司命的院子封了,留了傅思宗和小八住的院子,王婶早带人将屋子打扫干净,大灶被安排在院子一个角落里,盖了个简易棚子遮挡太阳。   掌勺大厨是许长清从丰华楼调过来,一应蔬菜肉类顾淮扬早在得到报喜时就开始着人去订,这些天刚好准备齐全,一起运了过来。   大厨看了看场地,吆喝了同来的几个帮厨收拾东西,开始炸鱼炸小酥肉做准备工作,一群妇人则将顾淮扬弄来的菜择了清洗出来。   下午,村里人三三两两结伴来贺喜,带的大都是自己家里的小东西,几把菜,一块毛青布,十来个鸡蛋,顾淮扬都笑着接了记下来,并告知第二天开席时间,让他们且勿耽误了开席。   酉时初,傅明悌和蒋氏一起来了,贺礼是一个装了湖笔的锦盒,算是贵重了,顾淮扬笑着问了姓名,登记了让小厮带他进去。   傅明悌自然被请去了大厅,蒋氏则被小丫头引了去见楚氏。   ☆、093 大闹酒席,巧骂   妯娌俩许久不见,未进门,蒋氏就笑开了颜,冲楚氏打招呼,“五弟妹,恭喜恭喜,恭喜咱们六郎高中举人!”   楚氏一怔,和王婶互相看了眼,才笑着起身,“二嫂来了,快坐。”   一屋子的人都随着楚氏站起给蒋氏让座,蒋氏笑眯着眼将屋内打量了一番,口中客气的说着,“嫂子是自己人,五弟妹跟我客气什么,我坐哪里都成!”   人却直直走到王婶身边,竟是想挤了王婶,坐在楚氏身边。   屋内的人不是跟王婶关系好就是感念楚氏为人好相处,平日能好生说上几句话的人,见蒋氏这般行事竟有些崔氏的霸道无理,不由互相看着,嘴角撇过轻蔑。   蒋氏走了过来,王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朝蒋氏冷笑,“哟,傅二嫂年纪不大,眼神怎么就不好了?没看到这边位置都坐满了吗?”王婶话一顿,瞟了眼身边已经坐满的人,“还是说,傅二嫂这是要抢我的座位来坐?”   “……”蒋氏一愣,她是想坐王婶的位置,因为那个位置离楚氏最近,最利于她说好话巴结楚氏!可大庭广众之下,这女人这么直白的问出来,让她怎么回答?!   一时间,屋内静寂。   与王婶交好的一个媳妇见状,笑着开口,“傅二嫂,我这里有空位,你来这边坐吧。”   蒋氏皱眉,她初进门就看到那个位置了,离楚氏那么远,她有什么话也说不上啊。她不想去,王婶不相让,楚氏在心里叹了口气,拉了拉王婶,王婶扭头看了楚氏一眼,没好气瞥了蒋氏一眼,“行行行,我让,平时没见跟你多亲近,一听到六郎中举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楚氏好笑的听着王婶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朝那媳妇旁边走去,蒋氏脸上带着笑,故作没有听见王婶的话,眸子里却泛起冷光,嘴轻轻撇了撇,挽了楚氏的手坐在她身边开始念叨。   “二嫂一早就觉得咱们家六郎有出息,真是被他考中举人了,弟妹好福气啊!”蒋氏笑的花儿一般,一句接一句,“听说秋丫头跟镇上的许家结亲了?”   楚氏笑着点头,蒋氏佯装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脸,“瞧我这个做伯娘的,连自己亲侄女议亲都不知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锦盒打开,拿出里面一副粉色珍珠耳坠,笑着对楚氏道,“这副耳坠是他二伯特意托了人从京城带回来的,算是我们二房送给秋丫头的小嫁妆!”   拇指大粉色珍珠在光下散发着温和的光,在清河的各银饰珠宝店确实没见过,屋内的媳妇婆子都羡慕的看着那副耳坠,蒋氏笑的开怀,任她们打量够了才将珍珠坠子交到楚氏手里。   楚氏很是惊讶的看了那锦盒一眼,这样的珍珠她见过,前段时间许夫人送来赔罪的礼物里有四串手链,清一色粉色珍珠,个头比蒋氏这个珍珠坠子还要大。   她清楚这粉色珍珠的贵重,才惊讶蒋氏如今的态度!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儿子中了举人特意赶来送礼巴结的吗?   或者是觉得他们家开的起楚记想来分杯羹?   不管哪个原因都是楚氏不喜欢的!   “弟妹看不上这珍珠坠子?”看楚氏盯着锦盒不出声,蒋氏脸上的笑有些僵。   楚氏忙摇头,笑着接了锦盒,“这么贵重的礼物,真是让二嫂破费了!”   “咱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蒋氏脸上的笑立刻鲜活了,拎了桌上的茶壶给楚氏倒了杯水,“瞧你这一上午忙活的,也不知道去喊我过来帮忙,累坏了吧?快喝杯水喘口气……”   楚氏笑了两声,接过茶杯,喝了口,蒋氏起身边说边给周围的媳妇婆子倒水,“劳烦大家伙跑一趟,真是辛苦了,别客气,喝茶喝茶……”   竟是拿自己当主人家了!   王婶无语的看了蒋氏一眼,对上楚氏苦笑无奈的双眸,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一屋子的人也有些尴尬的接着蒋氏倒好的水杯,一时,屋内气氛诡异异常。   幸好,傅云杉姐妹很快来了,打破了僵局。   “白苏、白芷,把准备好的糕点瓜子水果都摆上。”白昕玥指挥着丫头摆放物品,傅剪秋和傅云杉笑着跟王婶打招呼,王婶抬眼瞥了瞥蒋氏,傅云杉心领神会,笑着将反客为主忙活的不亦乐乎的蒋氏拉坐在座位上,“二伯娘,您可是贵客,怎么敢劳烦您来招呼客人?”   说着给姐姐傅剪秋使了个眼色,傅剪秋脸一板,佯怒瞪了两个丫头一眼,“好好伺候婶娘伯娘奶奶们,再敢怠慢了客人,仔细晚上没饭吃。”   两个丫头忙垂头应是,惶惶的说,“奴婢知错!大姑娘息怒……”   蒋氏转着眼珠想去劝,被傅云杉不咸不淡的拦了,“二伯娘就是好心!您可为我们评评理,这些丫头平时偷奸耍滑也就罢了,到关键时刻不是应该极力表现,以求在主人家面前露脸好得更好的发展吗?可你瞧瞧,她们今天办这事……知道的说个丫头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是多尊贵的人,竟要劳烦来喝喜酒的客人帮忙招待诸位村里人!”   “平日不好好干活,以为到关键时刻做几件好事就能巴结了主家,谋求发展的人一样可恶!”白昕玥顺着傅云杉的话恨声道。   听到白昕玥说到巴结两个字,王婶总算明白了这三个丫头是在指桑骂槐,脸上忍不住笑意,配合道,“这道理不是跟平时对人冷言冷语,一看到人家发达就扑上去巴结的人一样吗?一样可耻……”说着,还看了蒋氏一眼,“傅二嫂,您说是吧?”   精明如蒋氏,如果再听不出几人一起唱的是什么戏,可就真玷污了精明两个字!   当下,气的脸色发青,想发火,可一想到王婶和楚氏的关系,傅思宗的举人身份,不得不逼着自己忍住怒气,露出干干的笑,“是啊……”   姐妹三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楚氏无奈的瞪了三人一眼,傅云杉扬眉吐了吐舌头。   不一会儿,白微来禀,说许夫人和大姑爷的马车到了。   蒋氏眼睛一亮,许家在清河可算得上富足大户了,她若能说上几句话,身份可就提升不止一个台阶了!   楚氏忙起身,叫上王婶和傅剪秋去门口迎了许夫人,一行人直接去了后院,蒋氏眼巴巴望着门口,久候不归,正想出门去看看,被眼明的傅云杉拉坐到位置上,“二伯娘坐下歇歇……”   “三姑娘……”白芨匆忙奔来,一头的汗都顾不得擦拭,凑到傅云杉耳边说了几句话,傅云杉眉头猛地拧紧,脸上的笑也冷了下来,跟白昕玥打了声招呼,就带着自己的丫头白苏朝外院待男客的大厅走去。   “出什么事了?”白昕玥看着傅云杉脸色难看的离开,问白芨。   白芨低声道,“是傅家大老爷来了,跪在大厅前让老爷救他家大郎……”   “……”白昕玥的脸色瞬间变了,蹙眉瞪了眼外院的方向,叹气,“他们就是认准了爹娘好欺负!”   “二姑娘……”   白昕玥摆了摆手,“你在这里伺候,我去看看。”   “是。”   蒋氏听到丫头和白昕玥的话,想到前两日傅明孝和周氏找傅老爷子说的话,心里有些不安,站起身想去外院看看,却被丫头拦了,“傅二夫人,外面天热,您快请坐,我家夫人一会儿就回来了。”   蒋氏只得重新坐到位置上,喝茶补充水分。   外院,傅云杉赶到时,正听到傅明孝说到,“老五啊!以前的事都是大哥吃了猪油蒙了心,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里磕头给你赔不是了!你救救大郎吧……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我们只要十万两,有十万两银子就能救大郎了……”   大厅的人齐齐抽冷气!   十万两!他怎么说的出口?   傅老五家就算盖了大宅子开了个铺子又哪里一下子变出十万两去?!   “他五叔,我也给你磕头,求求你大发慈悲吧……”周氏在旁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顾淮扬看到傅云杉出来,脸上有几分愧色,“三姑娘,是顾某疏忽了。”   “跟顾叔无关,今天摆席请的是全村的人,他要来闹事怎么都拦不住的。”傅云杉摇头,唤了顾淮扬身边的一个小厮,吩咐道,“你去通知大厨快点做菜,等这边事情一解决,就开席。”   “是。”那小厮应声而去。   傅云杉冷眼看着场中大闹的傅明孝夫妇,低声对顾淮扬说了几句,顾淮扬的眼睛猛睁了一睁,看了傅云杉一眼,应了,抬脚朝大厅中对许长清低语了几句,许长清看向傅云杉,轻点了点头。   傅云杉松一口气,又跑到傅明礼身边拉了他低语,傅明礼有些迟疑,傅云杉正想再说什么,就看到院子里又闹了起来。   “他大伯,今天是六郎的大喜日子,你这是要干啥啊?!”王叔上前抓着傅明孝的胳膊要将他提起来,傅明孝被拽的一个踉跄,大声嚷叫着,“老五,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啊!大郎可是你亲侄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院子的人目光齐齐看向场中的傅明孝等人,王叔又气又怒,“是谁没有良心?你怎么不拍着胸脯问问自己,你们家这些年怎么对傅大哥一家的?!他们一家险些家破人亡都是拜谁的手所赐?你今天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番话?”   “大伯,你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傅思宗面色冷沉,上前两步想扶起傅明孝,谁知傅明孝却一把推开王叔扑跪在他脚下,一旁的楚二舅一把将傅思宗拽过来,躲开了傅明孝这一跪。   “六郎啊,大伯给你跪下了,你让你爹救救大郎……”   里正和几个老者看着都忍不住摇头,长辈跪晚辈!   傅思宗真要受了这个礼,一辈子都会背上不敬长辈不孝顺的名声,轻点遭人唾骂,重点说不得就影响了仕途……   这傅明孝究竟是来求人的还是来害人的啊?!   傅明礼迟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疾走几步将儿子护到身后,大声道,“大哥,你究竟想干什么?”   傅明孝夫妇哀嚎的声音同时一顿,院子蓦然安静下来。   “老五,大哥知道你有钱,你帮大哥这一次,大哥记你一辈子……”傅明孝挪着步子想抱傅明礼的双腿,被傅明礼躲开。他声音一顿,恨意一闪而逝,“老五,兄弟没有隔夜仇,你忍心看着我白发人送黑发……”   “我有钱?”傅明礼一脸苦笑,“大哥,我从家里分出来时,只有几亩薄田跟二十两银子,十万两银子,你让我去哪里……”   “他五叔,我们都听人说了,镇上的楚记是你家的,石佛堂那庄子和一百多亩地也是你家的,还有王柱现在做的那个冬房也是你家出的银子,还有你们家这个院子也值不少钱……”周氏在旁边出声。   傅思宗冷笑,“大伯娘的意思是要我爹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卖了去救你儿子?”   “你们可以搬回老宅去住,你们回去我让老三把房子腾出来!我让大郎以后好好孝敬你……”傅明孝在一旁接话。   院子里的村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傅明孝夫妻,有人实在受不了这两人的不要脸,啐了口,“得了吧!要亲兄弟倾家荡产去救你儿子,你咋不看看你们家以前做的都是啥事儿!”   “一个糟蹋清白姑娘的畜生救他干啥……”   “大伯!”傅云杉上前,定定站在傅明孝夫妻下跪的正前方,傅思宗惊叹一声,想把妹妹拉一边去,傅云杉摇了摇头,依旧站在原地。这是傅明孝欠傅云杉的!   他一脚踹死了自己的亲侄女,真正的傅云杉受得起他这一拜!   傅云杉俯视二人,淡笑,“大伯凭什么要我爹救傅思德?”傅明孝开口想说什么,傅云杉瞥他一眼,“除了那点血缘关系,大伯可曾对我家做过一件兄弟该做的事?”   傅明孝语窒。   周氏惶惶接口,“我们改,我们以后一定会对你们家好……”   “我信不过你们!”傅云杉看着周氏和傅明孝一字一字道。   傅明孝脸上腾的冒起怒火,瞪着傅明礼道,“老五,你就看着一个小丫头指着你大哥的脸骂?!”   “她是我女儿!”傅明礼收了脸上的苦笑,摇了摇头,“大哥,你求错人了,就算我把家里所有东西都卖了也不够十万两,更何况,这院子是借钱盖的,楚记是栖云的嫁妆,石佛堂的庄子和田地是……”   “是我给未来娘子添的嫁妆!”许长清缓缓走到傅明礼身边,从上而下看着傅明孝夫妇,“我很好奇,是谁告诉傅大伯这些东西值十万两的?”   “不可能!”周氏摇头,“师爷明明说地契上写的都是傅明礼的名字,怎么可能不是他……”   哦……   傅云杉瞟了个眼神给许长清,许长清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名字惹的祸!我本想着写了傅叔的名字等娘子出嫁时再送来能给她长些脸面,不想竟被小人看在眼里以为有利可图了……”他颇无奈的摇了摇头。   楚二舅也上前,大骂,“你们傅家贪了我妹妹那么多陪嫁还不满意,分了家还想来贪她这一份嫁妆!真够要脸的!”   “我们下午就把楚记过到妹妹名下,它跟你们傅家没有一文钱关系!”楚大舅甩袖而立,气质清冷,眉目间自有一股冷厉气势,丝毫不输练武的楚二舅。   傅明孝的脸色很是难看,僵跪的身子一动不动,周氏愣了几愣,嗷呜一声哭开了,“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五叔一家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啊……”   “傅思德害我哥哥染上五石散生命垂危时你们一家人都看笑话怎么没见大伯娘为我哥哭一声?”傅云杉凉凉堵住周氏的嚎叫,“大伯冤枉我娘要害我娘一尸两命、我爹生死未卜你们一群人眼睁睁看着我爹去死时怎么没见大伯娘落一滴泪?”   她说完冷冷扫着夫妻二人笑,“合计着只有你家的儿子是亲人,我家的人生死都是与你们无关……”   “够了!”   院中响起一道苍老的厉喝声。   众人抬头,傅老爷子疾步走过来,后面跟着傅明忠夫妇。   傅老爷子将傅明孝从地上拽起来,“跟爹回家。”   “爹……”傅明礼行礼,被傅老爷子侧身让了,傅明礼露出一抹苦笑,站直了身子,不再吭声。   傅明孝神色颓然,“爹,什么好话我都说了,他还是不答应……”   傅老爷子深深叹一口气,弯腰替儿子拍了拍膝盖上的土,骂了声,“傻儿子啊……”   “银子没有了可以再赚,可大郎没了,儿子这一辈子就连个后都没有了,爹,您帮我求求老五,您……”傅明孝拉着傅老爷子身上的短衣,苦求。   傅老爷子扭头看了傅明礼一眼,“老五,你大哥喝了几杯酒说的都是醉话,你别放心上。”   “爹,儿子倾家荡产也没有十万两银子啊……”傅明礼苦笑。   傅老爷子笑了笑,看着傅明礼的眼神越发冷淡,“你大哥说的都是胡话,不用当真。”说着,转向里正老者和楚爹楚家两个舅舅,“小老儿身子不适,就不陪各位了,老五,好好招呼里正和楚家人。”   “是,爹。”傅明礼看着傅老爷子眼中的冷意,苦叹一声。   不等里正老者和楚家人打招呼,就转身拉着傅明孝的手往外走,“走,跟爹回家。”   “爹……”傅明孝被傅老爷子拽的踉跄着出了院子,周氏忙抹了泪跟上。   傅明悌躲在人群里,没敢露面。   一院子的人或转身回了大厅,或找了阴凉处低声议论着,不一会儿,大厨传话,可以开饭了,人群朝饭桌涌去。   傅明忠夫妇没有跟着傅老爷子离开,一进院子就钻进了人群,看到傅老爷子离开才笑着凑到傅明礼身边,“老五,你现在可是举人老爷的爹了,牛气啊!有啥事用到你三哥的吱一声……”   “三伯三伯娘,要开饭了,你们再不找位置坐,一会儿可吃不到第一桌饭了。”傅云杉蹙眉用话哄走了傅明忠夫妇,看着脸色凄然的傅明礼。   “爹……”   傅明礼侧眸看了女儿一眼,笑了笑,安慰道,“爹没事,快去女客那边招呼着,别让人觉得咱们慢待了。”   “好。”傅云杉应了,担心的看了傅明礼一眼,转身而去。   白昕玥迎上傅云杉,“杉儿,爹没事吧?”   傅云杉摇了摇头,为了一个儿子将另外一个儿子打入死谷,她理解不了,也实在无法明白傅家老爷子的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   “他们既然知道财产是咱们家的,会不会一计不成另生一计?”白昕玥很是担心,家里刚开始过几天好日子,老宅那些人偏不安生,着实让人气恼无语。   事实上,这也是她正担心的,要是有办法让他们无暇顾及……   傅云杉的眸光不经意扫向正用大勺子挖盐巴的大厨,双眸突然一亮,拉着白昕玥悄声嘀咕了几句,白昕玥先是惊异,然后点头,最后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傅云杉的脸颊,“鬼精灵。”   两人分头行事。   不多会儿,傅云杉以有事请教把蒋氏请到了待客厅旁边的一个房间,故意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看了看,瞧见白昕玥带着崔氏往这边走来,才将门掩了,倒了杯茶递给蒋氏,“二伯娘,你和二伯送给哥哥姐姐的礼物太贵重了,爹娘说不能让你和二伯这么破费,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如将秘方交给二伯娘和二伯,反正我们家现在开了砂锅铺,那秘方对我们用处也不大,与其丢了可惜,不如送给二伯和二伯娘……”   傅云杉算好了时间,将最后几句声音微微拉大,立刻听到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嘴角勾起一抹笑。   蒋氏心中大喜,他们费大力气巴结老五家为的就是能得点好处,那秘方先前可是为他们赚了不少银子,虽然后来被主顾嫌弃味道不对闹上门,但损失最大的是傅明孝不是他们。   这次若能得了这秘方,那……   蒋氏一门心思的想着好事,看向傅云杉的目光越发和蔼可亲,哪里顾得上去想门口为什么会有声响。   傅云杉朝蒋氏招了招手,悄悄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蒋氏恍然大悟,大笑出声,“原来如此,难怪味道总是少点什么,我懂了……”   “杉儿,你要给你二伯娘他们啥秘方?为啥不给俺和你三伯啊?”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崔氏漾着巴结的笑走进来。   ☆、094 挑起内讧,遇袭   蒋氏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看着凑近傅云杉的崔氏,皱起眉头,“啥秘方也没有!三弟妹怎么过来了?”她记得杨氏发了狠话,谁也不许来的,她和傅明悌还是借着去镇上办事的名头才出的家门。   “咋,你能来,俺就不能来,这是啥道理?”崔氏瞥了蒋氏一眼,哼了一声。   蒋氏张口还想说什么,崔氏已扭头看着傅云杉笑,“杉儿,啥秘方啊?说出来让三伯娘也听听!你可不能只给老二家把你三伯和俺漏了,俺们可不像某些人表面看着对你好,背后里撺掇着人使坏招……”   说着,目光嗖嗖的射向蒋氏,蒋氏撇撇嘴,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对傅云杉道,“杉儿,这事我们二房承了你们五房的情,以后有什么难做的尽管来跟我和你二伯讲,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好,谢谢二伯二伯娘。”傅云杉扫了眼急巴巴的崔氏,笑了。   蒋氏满意的点头离开,白昕玥跟傅云杉目光交接,露出个心领神会的表情,白昕玥转身送蒋氏去饭桌。   看着二人离开,崔氏撇了撇嘴,谄笑着走到傅云杉身边,“杉儿,你二伯娘精着呢,你咋能把秘方给她呢?”说着,朝门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上次要你爹出银子买稻苗的事就是你二伯出的注意,忽悠着你三伯出头,你可不知道,他们两口子那都是人精,哪像俺和你三伯都是实在人……”   实在人?!他们……   傅云杉忍不住轻咳两声,打断崔氏的话,“三伯娘,你咋背后说二伯娘和二伯的坏话呢?”再佯装生气,气呼呼的瞪着崔氏,“他们平时有啥好事可都想着你们家呢!”   傅云杉作负气转身往门外走状,崔氏忙一把拉住她,笑嘻嘻道,“好杉儿,是俺不会说话,俺自己打嘴巴。你快告诉俺你给老二家的是啥秘方啊?”   “三伯娘真想知道?”傅云杉扭头看崔氏,崔氏连连点头,傅云杉想了想,还是摇头,“我已经告诉了二伯娘,三伯娘还是去问二伯娘吧。那方子本来就是分家时答应给爷的,我只是前几日得知大伯配的料不对,想着找个时间告诉大伯,谁知道大伯今日闹这么一出……”   “这事俺可一点都不知道啊!”崔氏拍着腿喊冤枉,“大房和二房最近都古里古怪的,做啥也不跟俺们说,俺要是早知道他们会这么闹,肯定会来告诉你们的!杉儿,你可不能因为这事恼了俺们啊,你都说了那方子是分家时给你爷的,那俺也有份啊……”   傅云杉叹了口气,对喋喋不休的崔氏道,“三伯娘,我真的不能说,二伯娘来我家可是带了很贵重的礼呢,我告诉她秘方是回礼,哪能再告诉别人?再说,那方子老宅的人都有份,你想知道去问二伯娘就好了嘛。”   “贵重的礼?”崔氏一愣,从傅云杉话里听出重点,傅云杉点头,顺着她的话道,“是啊,在咱们清河都是独一份的呢!”   崔氏骨碌碌转着眼珠,问傅云杉,“你说那方子俺们都有份?”   “是啊,大房、二房、三房、四房连六叔都有份的啊……”傅云杉故作困惑的看着崔氏,轻声嘀咕了一句,“那是给爷奶的秘方,又不是给大伯二伯的方子,当然是人人有份了。”   崔氏眼睛一亮,感觉自己抓住了重点,拔腿就往门外走,“开饭了,俺先去吃饭,杉儿,你给俺准备个大碗,俺一会儿装点给你七弟吃。”   “哎。”傅云杉笑眯眯的看着崔氏挤到蒋氏身边,一副姐妹俩好的模样帮蒋氏夹菜,蒋氏一脸吃了苍蝇屎的表情瞪了崔氏好几次,崔氏却不管不顾的笑眯着,把蒋氏看的死死的。   白昕玥走进来,问,“怎么样?”   “咱们等着看好戏吧。”傅云杉挑眉。   白昕玥轻笑,“可惜了调味秘方。”   傅云杉摇头,能让傅家那群人恶斗一场,怎么都值了!再说,自私自利的傅明悌和蒋氏不会轻易把秘方让出来,想占便宜的傅明忠夫妻和一心想捞钱就儿子的傅明孝夫妇又怎会放过知道秘方的二房一家……   嘿嘿!   外院,傅明礼带着儿子挨桌敬酒,一村子的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看着风光大涨的父子俩,嘴里不停的说着恭喜话,倒是丝毫看不出先前被傅明孝大闹过。   这顿酒一直吃到未时末,人群才慢慢散去,只留下一些较亲近的人,王婶带着几个妇人将剩余的菜按来送礼的人头分了,挨家去送,王叔带着一群小厮收拾借来的桌凳,返送回去。   顾淮扬吩咐了粗实丫头和婆子打扫庭院,自己带着几个小厮整理村人送来的贺礼。   许长清因是未来的大姑爷,自发留了下来送客,楚爹和楚家两个二舅更是当仁不让在院子里帮忙,一群人一直到申时正才吃上饭,傅明礼和傅思宗父子陪着吃饭,一顿闲聊下来,又是小半个时辰,等傅家人真正坐在一起谈白日发生的事时,天已经黑透,差不多戌时末了。   “他们这是想干什么啊?”事情发生时,楚氏在后院陪许夫人说话,自然不知情,此刻听傅思宗兄妹说起,忍不住抹泪。   傅云杉叹气,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恨不得将他们家这份刚弄起来的家业败了好去救他儿子!   兄妹几个的脸色都不好看,傅明礼叹了口气,安慰妻子和孩子们,“这件事过去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爹,我看爷今天那表情,怕是会记恨我们……”傅剪秋有些不安。   傅明礼一怔,想起傅老爷子那双冰冷的眼,心中一阵酸涩,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楚氏不忍看丈夫这样,将话茬接了过去,“你爷奶不待见咱们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一句话没说完,想到以前的事,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被自己亲生爹娘不待见是一回事,被亲大哥逼着倾家荡产去救一个杀人犯是一回事,被亲爹以看陌生人的冰冷眼神看着又是另外一回事,傅明礼摇了摇头,神色既无奈又颓然,他们家和傅家老宅这个死结系的越发紧了。   傅云杉担心的看着傅明礼,“爹……”   “唉……”一声带着颤音的叹息发出,傅明礼抬头对女儿露出一抹笑,“爹没事,天晚了,你们也早些去歇息吧。”   傅云杉想了又想,还是没将秘方的事告诉傅明礼。傅家老宅那些人除了六叔和四伯家,没一个正常的,她恨不得自己家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让爹跟他的父母兄弟划清界限才好!   可看着傅明礼脸上的苦涩哀伤,傅云杉虽然明知自己做的对,却也忍不住心疼和难过,她善良的爹啊……   “杉儿,要不这银子咱们出了?怎么说大郎都是我和你爹看着长大的,说不定救了他这次,他以后就改头换面……”楚氏看着丈夫的表情,心里也很难受。   傅明礼的双眸露出一丝希冀,傅云杉无奈苦笑,“娘,咱们家一下子拿出十万两银子,哥哥又中了举人眼看就要做官,你想过老宅那些人会做什么吗?”   不等楚氏和众人回答,她就接着道,“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咱们家抓的死死的!”   一家人瞪大了眼睛。   “拒不拒绝的先不说,只说一点,若下次老宅再有人做出这样的事,咱们不帮是为不悌,帮……”她抬眸扫了众人一眼,一字一字道,“这种事何时是个头?哥一辈子的前途还要不要?!咱们一家难道还要再回到以前时刻面临家破人亡的境地?!”傅云杉顿住,抬头看“爹,有句话我知道说了你可能会难受,但事实如此!你看,能因你中秀才我哥中童生就恨不得你们去死的父子,真的有让咱们倾家荡产去救的必要吗?!”   楚氏看傅明礼,傅明礼张着嘴说不出话,半响喃喃道,“有大郎为镜,他们……”   “傅思德一次害哥哥染上五石散,二次就敢要了哥哥性命,若不是有司命在,哥哥哪还有活命的机会……”傅云杉仰头,“爹,老宅那些人什么脾性你更清楚,你觉得他们真的不会再犯?!再犯了要如何?是咱们真的倾家荡产去救还是要我们兄妹像爹一样为他们顶罪卖命?!”   “不……”傅明礼怔住,虽不想承认,可……   “杉儿……”傅剪秋红了眼眶,上前搂住妹妹,傅云杉垂眸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抬头,“爹,就算奶曾经救过你,爷曾经给过你进学的机会,他们生养了你一场!但这么多年,你和我大哥二哥三条命,欠他们的,咱们早还清了……”   想到早夭的二儿子,楚氏眼中立刻涌出泪水,赤目瞪了傅明礼一眼,狠狠别过头。傅明礼的眼睛也湿了,以手挡眼,好一会儿扭头抹了一把泪,对几个儿女咧咧嘴,虽然笑的勉强,但态度坚定了,“是爹糊涂了,这事爹再也不提了。”   傅云杉在心里重重叹气,她傻孝的爹啊……   第二日,一家人收拾了东西离开双河铺,回了石佛堂。傅明礼连着几日精神都不好,却再也没有提有关傅家老宅一句话,县衙有人来拜访,特意就师爷将傅明礼名下财产泄露一事做道歉,傅云杉没有见,顾淮扬客气应付了,送走了人回给傅云杉。   傅云杉只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县太爷得不到消息在县衙狠狠训斥了师爷一顿,“傅思宗现在是什么身份?举人!他再往上考就是贡士,随便封个什么官那都比你老爷我大!你想死别拉上老爷我!”   “大人,不是你说把消息透露给……”师爷有些无辜。   钱管事在旁边凉凉开口,“老爷可没说要师爷亲自出马!你这一出面不要紧,以傅家三姑娘那聪明劲儿还能想不到你背后的人是老爷?”   “这……不过是个小丫头……”师爷蹙眉,很是不满钱管事的态度,反驳。   县太爷瞪了师爷一眼,“你口中的小丫头一年间盖了冬房,开了楚记,挣下了石佛堂一百多亩地和一个庄园,你能吗?”   师爷垂头不吭声了,钱管事冷笑。   县太爷摆了摆手,坐到椅子上,“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这么针锋相对的!散了吧。”   师爷和钱管事应了声,要出门,又被县太爷被唤住,“既然傅思宗家表了态,傅思德的案子就没必要拖了,告诉傅明孝,三日后宣判!还有……”他踌躇了一会儿,看着钱管事道,“你准备几份礼物,我亲自去走一趟石佛堂。”   “是,老爷。”钱管事应了声,瞥了眼师爷,师爷气的涨红了脸。   ……   临出发前一天,一家人来到镇上的楚记,傅云杉和白昕玥陪着傅思宗和白蔹去买进京的必备物品,顺便买一些菜好做饭为哥哥践行。   要买的东西不多,几人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买齐了,往镇上的菜街走去,菜街原名不叫菜街,因镇上的人都喜欢在这条街卖菜买菜才慢慢得名。   百合煮粥、芹菜炒肉、蒜薹肉丝、西红柿炒蛋、酱香黄瓜、咕噜肉块、苦瓜配老母鸡煲汤清热去火,又拼了几个菜,直把两个菜篮子塞满再放不下,姐妹二人才满意的离开菜街,去菜街对面一条小巷子深处的酒坊打酒。   姐妹俩迈着轻巧的步子在前面走的飞快,可怜傅思宗和白蔹提着重重的篮子跟在二人身后,和白蔹说笑,“她们俩要陪我们来买东西,实际上是想让我们当免费劳动力的吧?”   白蔹笑。   “呀,被发现了!”傅云杉回头扬眉,朝傅思宗露出一个‘你终于明白了’的眼神,白昕玥抿唇而笑,傅思宗微微侧目,眸子不自觉亮了亮,故作可怜,“唉,我可是举人老爷……”   话未说完,突然从旁边跳出五六个蒙脸大汉,看着傅思宗问,“你叫傅思宗?”   “什么傅思宗?我们不认识,你们是什么人?”傅云杉警觉的拦住哥哥要应声的话,反问。   领头男人看了眼傅云杉,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一幅画,低声问身边的男人,“是他吧?”   “老大,是他没错!”男人对比着画像和傅思宗,肯定的点点头。   领头男人嗯了一声将画像踹回怀里,对着几人嘿嘿笑了两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可别怪我们手狠,要怪就怪你们平日做事太猖狂,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兄弟们,给我废了他那双手!”   “等一下!”傅云杉敏锐的捕捉到最后一句话的关键,大喝一声,正要动手的人一怔,看向她,“谁让你们来废我哥的手?”   领头男人哈哈笑了两声,“小姑娘,做我们这一行有个行规,就是绝不能透露主顾的姓名!哥几个,动手……”   “嗷呜……”五六个人突然冲上来,从背后抽出木棍劈头打向傅思宗,傅思宗身形一闪,躲了开去。   傅云杉那句“我出双倍的价钱买你们不动手……”的话被淹没在几人的吆喝声中。   那领头男人看到傅思宗躲闪的动作很是惊讶,“哟,今儿个还碰到个练家子的,哥几个小心着点啊……”   “白蔹,带着二姑娘三姑娘往巷子外跑,我来挡住他们!”傅思宗出拳踢腿,仗着学过半年武功将几个地痞的攻势挡在外面。   “大公子!”白蔹护着傅云杉和白昕玥连连后退,着急的不行。   傅云杉当即立断,“白蔹,二姐,你们快跑出巷子求救,我留在这里帮我哥!”   “白蔹,你去,我和杉儿留下来!”白昕玥抢过白蔹胳膊上的菜篮子,揪出一捆芹菜朝正举着棍子往傅思宗身上打的人砸去,正中胳膊,那人吃痛,棍子脱手,被傅思宗一脚踹倒在地。   “你们小心!”白蔹跺了跺脚,知道多说无益,转身朝巷子外飞奔而去找人求救。   “嘿,跑什么啊?!”领头男人吆喝一声,“我们不要命,只要傅思宗的一条胳膊,乖乖任我们打了什么事都没了……”   “休想!”傅云杉掂起老母鸡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往领头男人身上砸,老母鸡咯咯叫着扑棱过去,俩爪子正正抓在领头男人的头发上,“啊!疼!他娘的,好话不管用是吧?给老子狠狠打,生死不论……”   几个男人一见老大发了火,嗷嗷叫着下狠了力道往傅思宗身上招呼,傅思宗虽学过半年功夫,但司命教他的都是狠招,稍不留神就能要了人命那种,他留手又顾忌着保护身后的妹妹,注意力自然有分散,一不留神,就让一个人从他身边窜到了白昕玥身边。   “二姐!”傅云杉惊呼一声,抓起空了的菜篮就往来人身上砸,那人一胳膊挥开了菜篮子,手里的棍棒丝毫不停的朝白昕玥打去。   傅思宗的心瞬间停止,想也不想的扑过去,伸出手拉白昕玥,那人露出得意的笑,棍子拐了个方向,朝傅思宗的胳膊狠狠挥下!   ------题外话------   卡的太销魂了,小妖精们,原谅我吧,明天多补偿你们,么哒~   ☆、096 背后黑手,惩罚   “哥,快闪开!”傅云杉瞪大双眸,身子没有丝毫犹豫的朝傅思宗飞扑过去,怎耐距离有限,她扑抱住那人时,棍棒已经落了下去……   “啊!”傅思宗一声惨叫,左手抱住右胳膊滚落在地,脸色瞬间变的惨白,额头布满冷汗!   “大哥!”白昕玥骇然大叫,忙上前扶住傅思宗,“你怎么样?你……天啊,好多血……”   傅云杉看着自家哥哥被血浸湿的衣衫和打的变形的胳膊,恨不得将眼前这些人生吞活剥了!   那领头男人看到有人得手,得意的笑出声,“瞧瞧,都说你们乖乖的,我们只要条胳膊就完事了,非要闹成这样,啧啧……”   “老大,这俩小妞怪嫩的,不如……”得手的男人垂眸打量了傅云杉一圈,露出淫荡猥琐的笑。   领头男人瞟了他一眼,“你喜欢?”   “喜欢喜欢……”那人连连点头。   傅思宗踉跄着站起身,伸出左胳膊将白昕玥和傅云杉护在身后,怒视前面一群人,“谁也不许碰我妹妹!”   “哟,还是条汉子,知道护着自己妹妹?”那人挑眉,不屑的瞟了傅思宗一眼,“哥哥我还想当着你的面睡了你妹妹,你能怎么着?”   说着,那人弯腰抓着傅云杉的手一把将她从傅思宗的身后扯了出来,薄薄的夏衫被尘土染的变了颜色,却都没有傅云杉此刻的脸难看!   “畜生,放开我妹妹……”傅思宗上前,被那人一脚踹到地上,白昕玥咬牙看着那人,狠了狠心,大声道,“你们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昕玥!”傅思宗惊呼!   傅云杉突然笑了,目光定定的看着猥琐男,“不知道你们道上有没有一句话……”   “什么?”   她缓缓站起身,稚嫩的脸上有着太过成熟的表情,扬眉一笑,如血色残阳,“出来混欠人的总要还的!”一脚踹上男人的裆部!   “啊!疼……疼死我了……”男人抱着下身哀叫,一身粗布衣服瞬间被汗浸湿透。   领头男人吃惊的看着傅云杉,“你这丫头好狠的心……”   “大哥,我的命根子要废了……”男人哭嚎着,“废了那丫头,废了她……”   “杉儿……”傅思宗被白昕玥扶着挣扎着要过来,那领头男人已抓着傅云杉的衣领将她吊在了半空中,“本来废了你哥哥的手,今天这任务就算完事了,可你毁了我兄弟的命根子,那就不能怪我……”   “住手!”不远处,传来男人低沉的冷喝,一柄折扇伴随着低喝呼啸而至,狠狠打在领头男人抓着傅云杉衣领的手上,男人吃痛,一撒手将傅云杉甩了出去!   “啊!”   傅思宗和白昕玥同时惊呼,“不要……”叫声未完,傅思宗就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眼看傅云杉要撞上墙头,不落个头破血流也逃不开撞伤的命运。   傅云杉任命的看着近在眼前的砖墙,抬手护住自己的头,忽然眼前一片绯红。   一袭红衣踏风而来,一手接过回旋的折扇,一手懒住傅云杉纤细的腰身,将她稳稳抱在怀中,缓缓落地。   他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白蔹和骨碌转着眼珠瞧楼重和傅云杉的常寺。   “小丫头,没事吧?”玩世不恭的腔调,一年四季都离不开的妖娆红装,绝代丽颜,蔷薇色的薄唇勾了一道好看的弧度,双眸含着笑意瞅着怀中模样狼狈的傅云杉。   傅云杉怔怔的抬头,先看到他光洁的下巴,再看到他含笑带点戏虐的双眸,小手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楼重一怔,眸中的笑意顿住,眉头微蹙,担心的看着她,“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傅云杉摇头,想松开他,手却像有意识一般抓的紧紧的,看着他,喃喃道,“我、我哥……”   楼重扭头看过去,常寺刚好将几个地痞撂倒在地,正在拍手得意,接到楼重的目光,蹲下身脱了傅思宗的上衣检查他的伤势,回头禀道,“傅大公子小臂的骨头被打折了,怕是……”   “会怎么样?!”傅云杉急急问道,攥紧楼重衣服的手忽然就松开,奔向傅思宗。   常寺看了看自家爷空了的怀抱,挑了挑眉,“不能提重物……”   “写字呢?写字会不会受影响?”白昕玥在旁边急切开口,姐妹俩齐齐看着常寺,常寺为难的看了傅思宗满是鲜血的胳膊一眼,委婉道,“写字要腕力,大公子的手腕骨也受了伤……”   “你是说,我哥的右手……废、废了?”傅云杉不能相信前一刻还笑着陪她们买菜帮她们掂重物的哥哥只这短短一会儿就变成了这样?!   常寺可惜的点了点头,垂下头为傅思宗的胳膊做简单的处理,一遍用目光盯着一群人不让他们动弹。   白昕玥脸色苍白,低声道,“都是我,大哥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被他们打到胳膊……”   傅云杉神色颓然后坐到地上。   常寺给自家主子使眼色,楼重眯起凤目瞪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走到傅云杉身边,瞧了瞧满是尘土的青砖路,再看了看自己被傅云杉弄脏的前襟,没有片刻迟疑就蹲了下去,“小丫头,别急,我知道一种药或许能让你哥好起来……”   “真的?治好跟以前一样吗?”傅云杉反身扑到楼重身上,小手紧紧攥着他的前襟,满脸都是惊喜!   楼重不妨,被她扑倒在地,“哎哟!”一声痛呼,样子极是狼狈,可看着怀中小丫头含着泪光的笑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当然!我保证一点妨碍都没有!再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常寺在一旁撇嘴,他爷啥时候不骗人才叫人称奇!   傅云杉哪管那么多,看着楼重像是看到了救世主,“楼重,谢谢你!你要是能把我哥的手治好,我、我……我们家以后都奉你为上宾,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   “杉儿……”傅云杉忘记了男女之妨,白昕玥可没有忘记,刚听到楼重说有药能救大哥,她也很高兴,可高兴是一回事,杉儿扑坐在一个大男人身上……   白昕玥将傅云杉从楼重身上拉下来,郑重跪在地给楼重行了大礼,“多谢楼公子救我大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公子有所驱,莫敢不从!”   楼重没有出声,甚至没有看白昕玥一眼,他捂着胸口躺在地上,眉头皱了几皱,余光狠刮了常寺一眼,常寺颠颠儿的奔过来,将他扶起来,一看他的胸口渗出好大一片血迹,不由白了他一眼,嘀咕着,“人家是为伊消的人憔悴,我家爷是被伊压的血蹦开……”   傅云杉这才发现楼重受伤了,她刚才是不是连着三次抓在了他的胸口,还都是很用力的……   呵呵……   “对、对不起啊。”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楼重嘴一撇,眉头一挑,露出痞痞的笑,“是不是很感动?不如以身相许吧?”   “噗!”常寺一口气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傅云杉立刻垂眸,无语的看了眼青砖地,又抬眸撇了他一眼,问常寺,“他的伤没大碍吧?”   “没事。”常寺配合点头,颇鄙夷的瞧了自家主子一眼,摇头。他真心觉得自家主子情商有问题,有这么调戏人家一个小姑娘的吗?   傅云杉点了点头,起身,眸子一冷,脸色沉了下来。   她伸手从旁边捡起一根棍棒,走到领头男人身边,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不动手,你自己说出幕后派你们来的人;二我动手,打的你说出幕后主使人。你选哪个?”   “……”领头男人哭丧着脸,“小姑娘,做我们这行有行规,不能泄露主顾……”   “哦,我懂了。”傅云杉点头,看了他一眼,“那咱们换个问法,你是要我废掉左手还是右手,还是……”她瞄了一眼男人的裆部,棍棒蹦一声落在男人双腿中间,“你的命根子?这次你选哪个?”   领头男人额头直冒汗,脸上露出几乎要哭的表情,看了看不远处瞟着他们的楼重和常寺,看了看傅云杉手中的棍棒,又瞧了瞧被傅云杉一脚踹中命根子现在还抱着嚎叫的兄弟,狠狠摇了摇头,大声道,“是方家三少爷!”   方家三少爷几个字一出口,他喘了口气,看着傅云杉道,“方家三少爷出了一百两银子要我们哥几个打断楚记傅思宗的右手!我们哥几个跟了好几天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你们要进小巷,就、就……”   “方之行?!原来是他!”傅云杉双眸泛出骇人的冷光,盯着领头男人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们,我哥是今年恩科的举人,有他在县太爷面前说一句话,你们小命就难保!”   领头男人看着傅云杉,吞了吞口水,“小姑娘,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都是……”   “要想我放过你们也可以!”傅云杉扫了面露害怕之色的人,“你去把方之行引到这里来。”   “这……”领头男人有些犹豫,傅云杉冷笑一声,将手下的棍棒往地面砸了砸,男人忙点头,“我去我去,我这就去。”   爬起来,就往巷子外面跑。   傅云杉在后面凉凉开口,“你若一去不回,我就把剩下这些人都送进衙门,交给县太爷发落。”   男人脚步一个踉跄,跑的更快。   身后的人大叫,“大哥,你快回来啊。”   “二姐,白蔹,你们先送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回。”   白昕玥和白蔹点了点头,白蔹将傅思宗背在身上,三人一路往巷子外走去。   常寺看了楼重一眼,低语道,“爷,三姑娘这是想干啥?”   “自己想。”楼重压着常寺起身,整了整衣服,慵懒的靠在墙上,“飞鸽传书,让人送药过来!”   常寺应了声,转身出了巷子,不一会儿又回来,嬉笑着凑近楼重,“爷,搞定了,半个月保准药送到。”   “嗯。”   领头男人没有让傅云杉他们等太久,不过几刻钟的功夫,两道人影就进了巷子,不一会儿,就看到方之行狰狞喜悦的脸,楼重瞟了常寺一眼,常寺叹口气,任命的飞身上墙,几个飞纵堵住来人的出路。   察觉被骗,方之行蹙眉,瞪领头男人,“姓陈的,你拿了银子不办事?!”   “办了!已经被我们打断了,真打断了,就是,是、是那位小姑娘想见你……”领头男人干干的笑,天知道他多想一跑了之,可他的兄弟伙伴都在这……   方之行抬头,看到他口中的小姑娘是傅云杉时,狠啐了一口,大步跨过来,停在傅云杉身前,“你引我来想干什么?”   傅云杉抬头瞟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拿起棍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方之行吃痛,惊叫一声跳开,“臭丫头,你敢打我?!”   我不只打你,我还要废了你!   傅云杉双眼放着冷光,一脸煞气,小手攥着木棒目标明确,只打他的胳膊!   察觉到傅云杉的目的,方之行边躲闪边狂笑,“傅思宗胳膊断了,没法参加科考了吧?哈哈……他活该!只读了半年书逞什么威风,在爷面前摆什么款,爷就是要废掉他的手,让他一辈子都别想掂笔写字……”   跑到楼重面前,楼重闲散的换个姿势,伸脚将他绊趴下,傅云杉的木棒刚好打在他左胳膊上,方之行痛的大声惨叫,爬起来狼狈逃窜,期间几次想偷袭傅云杉,楼重蹙眉,从怀中掏出一串手链,捻了珠子一颗一颗打在方之行身上,让傅云杉能打的更顺手一些。   傅云杉一棍得手,接下来几棍次次都落在他身上,方之行恼羞成怒,喊姓陈的男人,“还不快过来拦住这个疯丫头!”   几个人看了眼抱胸看戏的楼重,不约而同的往后缩了缩,方之行发觉不妙,转身就往巷子外面跑,还未跑出二十步,就被人轻轻一脚踹了回来,落地时一点伤都没受,方之行再跑,再被送回来,如同进了口袋一般,只能任傅云杉打!   “够了!傅云杉,你到底想干什么?”方之行大吼。   傅云杉冷声,“出来混,欠人的总要还的!你打折我哥一条胳膊,我要废你两条!”   “哈哈,就凭你……”方之行仰头大笑,笑声未落,就看到眼前掠过一道黑风,两只胳膊发出惨烈的疼痛,他还未察觉发生了什么,人就在剧痛中失去了知觉。   傅云杉惊愕,“司命。”   司命的眉头皱成川字,面瘫一般的脸上露出一抹担心,将她上下打量了又捏着她的衣领转了个圈,看到她没受伤,才重新恢复一脸面瘫样,看着地上血流如注的男人,阴冷道,“杀了他!”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询问。   傅云杉忙摇头,扒开他的手,“杀了他会跟方家结仇,我不想给爹娘惹麻烦。你带着他,咱们走一趟方家。”   司命斜睨了她一眼,好半响点头,“好。”   他上前揪着方之行的衣领,拖在地上往前走。   傅云杉笑了笑,转头对楼重道,“楼公子,烦请你先回楚记,我娘一定备好了热水,你先回去洗漱一番,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说罢,跟上司命的脚步出了巷子。   常寺颠颠儿的跑进来,“爷,那黑衣人的速度太快了,我没拦住,看样子是个高手!”   “嗯,我看到了。”楼重以手托肘,另一手摩挲着下巴,好一会儿,抬头看到常寺巴巴的眼神,抬手给了一个暴栗,“看什么?还不走?!”   话落,转身朝巷子外走。   常寺委屈的揉着头,嘀嘀咕咕跟在后面。   一群地痞面面相视,似不敢相信这些人就这么放了他们,哄叫了一声,拔腿往外跑去……   方家   司命拖着方之行一路行到客厅,方夫人惊闻儿子被人打伤且拖了回来,从院子里急慌慌的跑过来,一看到儿子的惨状,不由扑上去痛呼,“行儿?行儿!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   “夫人,三少爷的胳膊好像折了,要赶紧请大夫啊……”张妈惊叫一声,忙招呼身边的小厮去请大夫。   傅云杉懒得看他们矫情,瞟了方夫人一眼,道,“请方夫人转告方之行一声,他下次再敢动我们家任何一个人的注意,我就要了他的命!”   说完,转身就走,司命紧随其后。   方夫人大怒,“给我拦住他们!”   一群家仆叫着挡住去路,司命一手一个将人扔到一边,傅云杉停都未停,“三姑娘,请留步!”   傅云杉顿足,回头看似匆匆赶来的方老爷,“方老爷有事?”   “当然有事!傅云杉,我儿子哪里得罪你们傅家了?你们要把他打成这样……”方夫人怒不可遏,指着傅云杉大声斥问。   傅云杉撇了眼方夫人,目光重新落到方老爷身上,“方之行买凶打折了我哥的右手,我哥现在人陷昏迷,大夫说右手废了,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我哥这一辈子连笔杆也别想捏起!”   方老爷愕然,方夫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绝不可能,我儿子虽然脾气不好,但……”   “住口!”方老爷蹙眉呵斥方夫人,转头对傅云杉道,“三姑娘,这事是真的吗?”   “方老爷看不见我这一身狼狈模样吗?”傅云杉淡声,“方之行学业不精,心胸狭隘,先是收买监考官要断了我哥的仕途,我哥中了举人他又心生怨恨,买凶要害我哥一生前程!我废他两只手都是轻的!”说着,抬眸看了方老爷和方夫人一眼,冷笑道,“方老爷若觉得我做的有错,大可去官府告我,我傅云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等着!”   说完,她转身,抬脚,“这次是双手,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提前送他入轮回!”话音稚嫩清冷,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压气势,让人不敢忽视她话中的真实度!   方老爷颓然,苦笑,对着一个小女孩躬身,“方某教子无方,来日定登门请罪……”   “不必了!”傅云杉冷冷拒绝。   司命面无表情的扫了方家人一圈,跟在傅云杉身后出了方家。   “老爷,你昏头了吗?你没听见那小丫头的话吗?是她把行儿的胳膊打折的……”方夫人不满的指控。   方老爷抬手打了方夫人一巴掌,“你整天都教了他些什么东西?!人家哪里得罪他了?他心生不忿就收买考官要断了傅六郎的前程,人家考上举人他居然敢买凶……你该庆幸没有闹出人命,否则,咱们跪在人家面前,也别想他能活命!”说完,转身离开。   方夫人何时被方老爷打过,当下脑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狠狠的揪着手帕,“傅云杉,这个贱丫头!敢害我儿,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张妈在旁边站着不敢吭声,好不容易等大夫赶来,张罗着将方之行抬入房间问诊。   “大夫,我儿子的胳膊怎么样?”方之行除了学业,对经商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还想考举人贡士,她可不希望儿子成为废人啊!   大夫摇了摇头,“老夫无能,令公子的手筋似被人震断了,即便好了也……”他叹息一声,“再不能提重物了!”   “那笔呢?”方夫人紧张的问道。   大夫还是摇头,“手筋都断了,哪还有力气掂笔……”   “庸医!滚!来人,再去请大夫……”方夫人大叫。   大夫叹了口气,提了药箱出门。   ……   傅云杉与司命从方家出来,心情很不好,她没有忽略那些地痞的话,他们守了好几天才逮到这样一个机会,如果不是她硬拉着哥哥来当免费劳动力,他们就不会一起去巷子深处的酒坊取酒,自然就没有后来的事发生……   “你哥哥的伤能治好。”司命瞅了她好几眼,低声道,“京城有一种药能续骨接筋,虽然罕见却极其有效,只要找到这种药,纵是你哥哥手筋骨头都断了也一样能续好接起,完好如初……”   傅云杉眼睛一亮,希冀的目光看着司命,“你说的这种药跟楼重说的好像,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   司命瞟了她一眼,看着她眼中的亮光眸子里露出一抹笑意,再听到她提到楼重,眉头皱了皱,“我一会儿就出发去京城寻这种药,短则半月,长则一月,你……”   傅云杉点头,“司命谢谢你。我一会儿让娘帮你准备盘缠和行装。”   司命垂眸看她,好半响才点头,“好。”   “姑娘行行好,给两口吃的吧……”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路边响起,傅云杉顺着声音看去,路边正有一个乞丐拦住路人行讨,与她目光相接后,瞪大了眼珠,转身就跑。   傅云杉蹙眉,仰头看了眼司命,司命摇头,表示他不认识。   傅云杉困惑了一路,直到楚记那条街才突然想起那人是谁,二姨的前夫——王笙!   他怎么还在清河?   和离案后,他不是被驱离出清河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小巷里?还是说他一直没离开清河?   傅云杉没有多少时间想王笙的事,王叔和王婶来了,一进院子就将他们一家人拉近了屋里,王婶笑的一脸喜悦,“哎呦,你们这两天没回家住可真是少瞧了一场好戏!”话头刚挑起,自己就笑的开不了口。   傅家人面面相觑,将目光齐齐投向王叔,王叔轻咳一声,推了推王婶,王婶一瞪眼,瞟了傅明礼一眼,“干啥,他们自己做下糟糠事还不许我笑两声啊?!”   傅云杉眉头一挑,与白昕玥目光交接,两人虽然猜出酒席上做的套起了作用,但想到傅思宗受的伤,都喜悦不起来。   王叔摇头叹气,“你这脾气一到了傅大哥家里就完全爆发了!”   “你现在嫌弃我了?晚了!”王婶得意的看了王叔一眼,道,“我现在有举人老爷撑腰,有举人老爷他娘撑腰……”   “行,我怕了你了,赶紧说正事!”王叔无奈的笑。   王婶这才收了话,看着他们笑,“傅家老大和老二老三在老宅打起来了!打的一整个村子人都惊动了去围观……”王婶端杯子喝了口水,啧啧道,“幸好你们没在家,不然呐……”   “谁去劝架打谁,可怜你们家老四媳妇,脸上被崔氏那婆娘抓的满脸血痕,头发都被拽下来几缕!老四被老大一脚踹在地上,你说平时干活也没见老大多有劲儿,怎么打起人力气那么大?那可是他亲兄弟啊,一点犹豫都不带的,我看傅老四被他一脚踹的半天站不起来……”王婶摇头,又笑眯眯的道,“杨氏在旁边一直跳脚,就是不敢上前拉人,琥珀那妮子仗着杨氏疼她,想装大,还没走近就被周氏一把推了个仰八叉,哈哈……”   “……”傅明礼和楚氏对视无语,好半响楚氏才出声问,“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096 兄弟阉墙,拒门   王婶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慢慢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傅云杉将秘方告诉蒋氏后,二房被三房盯上,连着几日都不得消停,非要傅明悌夫妻说出秘方为什么味道不一样。蒋氏他们自然不肯说,一来二去的闹大了,先被琥珀发现转身告诉了周氏,周氏伙同傅明孝与三房一起逼二房说出真相!   傅明悌严词拒绝,傅明孝大怒,“老二,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亲侄子横死街头吗?”   “大哥这是什么话?”蒋氏皮笑肉不笑,“你儿子不好好进学,跑去糟蹋人家清白姑娘是我们二房教的?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你别往我们家头上乱扣屎盆子?!”   “老二,老二媳妇,算我们大房的求你们,成不?”周氏抓着傅明孝不让他动弹,恳求的看傅明悌夫妇,“这秘方卖了银子说不定就能救大郎!救了大郎,我让他以后孝敬你们……”   “卖啥?老大家的你想干啥?”崔氏不愿意了,“这秘方是咱们一大家的,人人有份!你以为是你大房的想卖就卖?”   秘方没有攥在三房手里,周氏自然懒得搭理她,头也不回,目光定定放在二房身上,傅明悌和蒋氏都皱着眉头,周氏这话说的,他们要是不给就是不想救大郎,给了……这么一棵摇钱树真是有点可惜?!   蒋氏瞧了忿忿不平的崔氏一眼,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傅明悌张了张口,突然有些犹豫和迟疑,他自然明白蒋氏的意思,可如果这秘方真能卖得十万两,他们若是拦着不让卖,岂不是真的眼睁睁看着大郎去死?   夫妻这么多年,傅明悌脸色的变化,蒋氏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撇嘴瞪了眼,高声道,“大哥大嫂想救大郎我们都理解,可这秘方它不只是我们二房的,它是咱们傅家所有人的,你只逼着我们交出来做什么?”   “就是!秘方俺们三房也有份,俺不同意!”崔氏立刻跳出来抢过话头,大脸盘子凑到周氏身边啧啧两声,“俺家三郎七郎再调皮捣蛋顶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啥时候做下这等造孽的畜生事哟。”   周氏怒目瞪她,她却毫不在意,撇了撇嘴,“好好一个黄花闺女给他糟蹋了不说,还害了人性命……”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恍然大悟的吼了一嗓子,“哎呦,咱们傅家的脸都给他丢光了,以后家里的女娃可咋嫁人?男娃咋娶媳妇啊?!”   这话,崔氏以前也说过,在楚氏被她儿子冤枉跟杨康有染时,她也这么唠叨过几句,不过当时是被二房撺掇的,今天这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超常发挥了?   “老三,让你媳妇闭上她那张嘴!”傅明孝甩开周氏,朝傅明忠吼。   傅明忠嘿嘿笑了两声,“大哥,你别发火啊,我媳妇说的也没啥错的!大郎是糟践了人家姑娘啊,你说他喜欢人家就让家里去求亲啊,青天白日的你说把人家姑娘……哎,大哥,你干啥……”   傅明忠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明孝抓了灶屋外面的挑水扁担一棍子打到身上,疼的嗷嗷直叫,崔氏见自家男人被打,上来助阵,周氏自然不能让她得手,上前一把就拽住了崔氏的衣服,崔氏一个踉跄,没控制好下盘,被周氏甩在地上,顿时嗷嗷大叫,“周氏你个不要脸的,一命偿一命!你儿子害了人家姑娘就该偿命!俺看你儿子死了谁给你们养老送终,看你们那破瓦罐谁给你们摔……”   “崔氏你给老娘闭嘴!大郎不会死,大郎才不会死!”周氏眼见的被崔氏说出了真火,不管不顾的拼着上去抓着崔氏的头发就不放了,崔氏疼的嗷嗷乱叫,伸着手挠周氏,俩人打的又是在地上翻滚又是往墙上撞,好不激烈!   傅明悌和蒋氏面面相觑,蒋氏推推丈夫,“你可不能犯糊涂,咱们可还有二郎和半夏忍冬呢!”   “可大郎他……”傅明悌欲言又止。   蒋氏白了他一眼,“他要是好好读书哪有这龌蹉事?!他咎由自取可跟咱们没关!一百斤调味料就能买一千五百两,他们大房想拿秘方去卖十万两,咱们二房还一分别想落下,你真想看着咱们俩闺女光身出嫁?儿子住这几十年的破房子成亲?!就你爹偏心那样,给了这方子,咱们一家以后还要看你娘脸色过活还是小的,耽误了几个孩子的终身大事和前途,我看你怎么后悔!”   傅明悌的神色动了一动,瞧着场中傅明孝光鲜的衣服和傅明忠补着补丁的粗布衫,再瞧瞧自己一身半旧不新的衣服,眯了眯眼,“爹是太偏心了!行了,这事我有分寸,少不了咱们的……”   蒋氏笑了,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我和孩子们还要靠你……”   蒋氏话说一半,被崔氏大屁股撞上,身子没站稳朝地上扑去,傅明悌忙伸手捞起蒋氏,夫妻俩惊魂未定的站在一旁,还未缓过劲儿就看到一根扁担打在傅明悌身上,傅明悌吃痛,扭头喝道,“大哥,你打我做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想看着我家大郎死,他死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傅明孝咆哮着抓着扁担又是一扁担下去,“我告诉你们,今天这秘方交也得交,不交……我打的你们交!”   傅明悌恼了,一把推开蒋氏,“你站一边,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怎么打的我交出秘方?”   蒋氏哪里会眼睁睁看着自家男人吃亏,瞅了一圈寻了个火柴棍也朝傅明孝招呼了下去,她这一动手,周氏就扑过来揪她的头发,崔氏挠周氏,院子里,一下就乱套了!   女人的嗷嗷叫痛声,男人的批判呵斥声,不多会儿就传出院子老远,先是一家二家没多久傅家院子里就围满了人,最后到场的反而是心情不好出门散心的傅老爷子!   “老二老三,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放开你们大哥!”   他又惊又怒,对着院中呆站着的四房夫妇和老六大吼,“还不上去把他们拉开?!”   傅明信和傅明义呆愣着点头,还没到跟前,傅明孝被傅明孝一脚踹上心口跌在地上,傅明信疼的抱着胸口半天没起身,傅明义则是被傅明孝挥出的棍子打中了胳膊,衣衫都被打破了,一根红肿的肉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凸了出来,傅明义蹙眉,看着打闹的三家人,蹲下身去扶傅明信,懒得搭理他们了。   “三位嫂子,爹回来了,你们别打了,听爹说句公道话……啊!”何氏说着商量的话刚到三人面前,就被崔氏一把揪住了头发,叫嚷着,“俺就说就说,咋了!你儿子活该!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周氏张口咬住崔氏的耳朵,崔氏疼的嗷嗷叫,手下越发用力,何氏呼痛,“啊……三嫂,你放开我!疼疼……啊!”   杨氏在旁边急的直跳脚,嚷嚷着,“都住手!住手啊,老大老二老三,你们这是干啥啊……”   “大嫂,你把三嫂的耳朵都咬出血了,快张……啊!”琥珀眼见自家娘说话不管用,就想上前拉一拉,谁知她的手刚碰到周氏,就被周氏狠狠一推,整个人没有任何悬念的往后栽去,一下子摔了个仰八叉,围观的村人哈哈大笑,她又羞又气,委屈的红了眼眶,从地上爬起来跑回后院去了。   傅老爷子气的脸色铁青,往后瞅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村里小伙子,想让人家上去拉开自己儿子,谁料,他看一个往后躲一个,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帮忙,却看着他的儿子儿媳打架笑的乐不可支。   傅老爷子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打掉的不只是他的颜面,还有他在这个村几十年的微信,高昂的精气神儿瞬间黯淡了。   直到有人请来了里正,里正出面喊了几个壮汉,一人被打了几下才堪堪把六人拉开!   “傅老弟啊,你们家是咋回事?”里正颇不满意的皱眉看着傅老爷子,“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要亲兄弟打架?”   傅老爷子扯了个牵强的笑,微微躬身,“傅元管教无方,让里正笑话了。”   “笑话是小,一家人别伤了和气才好。”里正摇摇头,叹了口气。   傅老爷子干干的应了声,露出疲惫的神情,朝围观的村人笑了笑,“乡亲们都回吧,一些家事……”   村里人看无热闹可瞧,才慢慢退了出去,傅老爷子转身想和里正说话,里正却摆了摆手,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傅老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刚被村人打击剩余不多的精气神更是跌到了谷底。   他抬头扫了几个儿子一眼,看到脸色苍白的老四和头上血迹斑斑的老四媳妇,叹息一声,“他娘,去拿点药给老四媳妇凃上。老六,扶你四哥去歇着。”   杨氏和傅明义应了,杨氏转身回内院,傅明义扶着傅明信和何氏回了屋。   傅老爷子这才瞪着三个儿子怒声,“混账东西,都给我进来!”   兄弟三个与各自的妻子面面相视,傅老爷子一瞪眼,“败家娘们,都给我回屋去!”   周氏、蒋氏、崔氏哪里见过傅老爷子这样跟她们说话,知道傅老爷子真是气恨了!当下气也不敢喘一声,灰溜溜的钻回了自己屋。   傅老爷子带头进了厅,也不坐,直挺挺站在大厅问三个儿子,“老二老三想干什么?想把你爹我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脸面都踩吧干净才满意是不是?!”   傅明忠晃着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傅明悌精明的左右扫了扫,也不出声,傅明孝忍不住怒火,开口道,“爹,老二不知从什么地方得了那秘方的关键,我求着他让他把方子拿出来卖了银子救大郎,他不愿意!您给说句话,是大郎的命重要还是那方子重要?”   “老二,你大哥说的是真的?”傅老爷子蹙眉看傅明悌。   傅明悌看了傅老爷子一眼,点头。   傅明孝当即指着他对傅老爷子道,“爹,你看他亲口承认了,他是大郎的亲二伯啊,居然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侄子死……”   “大哥,老五为你顶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你不也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傅明悌嗤了一声,对傅明孝极其蔑视。   傅明孝伸手就抓住傅明悌的衣领,怒声道,“他怎么能跟大郎比,大郎是我们傅家嫡亲的孩子,傅明礼他压根不是爹的亲生……”   “住口!”傅老爷子大喝一声,却已是晚了。   傅明悌冷笑一声,傅明忠长大了嘴,吃惊至极,“老大,你、你说啥?老五他……他不是爹亲生的?!”   “胡说什么!”傅老爷子拦住三儿子的话,快步走到门口往外探了探头,没发现任何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傅明忠砸吧砸吧嘴,嘿嘿笑了两声,上下打量傅明孝,“怪不得大哥对老五一家那么狠,连我都有点心软了,大哥却眉头都不眨一眼,啧啧,真是狠啊……”   “老三,不许胡说!”傅老爷子开口,瞪着三个儿子,“谁敢把这消息泄露出去,家产一文钱也别想拿到!”   “爹,俺不说,俺谁也不说。”傅明忠嘻嘻笑。   傅老爷子看傅明悌,傅明悌点了点头,傅老爷子叹了口气,“老二啊,大郎是你看着长大的,他虽然做事鲁莽,可本性不坏。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错事呢?你啊,就当可怜你大哥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把秘方给他吧,卖了银子救了大郎回来,咱们这一家才算完整啊!”   傅明悌盯着傅老爷子半响没吭声,傅明忠跳出来反对,“爹,那不成,那秘方我们三房也有份,我还打算靠方子挣钱给我俩儿子娶媳妇呢,你瞅瞅三郎都多大了,马上就该成亲了,现在家里啥都没有……”他叽里咕噜说着,丝毫不管傅老爷子越发黑沉的脸和傅明孝越来越铁青的神色。“说句实在话,大郎做这事太缺德了,他这是罪有应得,死有……”   “你特么的才罪有应得死有余辜!那是老子唯一的儿子……”傅明孝大喝一声,一脸铁青的照傅明忠的脸就打了下去,傅明忠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下两人又在大厅打了起来,傅老爷子皱眉看傅明悌想让他上前拉开兄弟俩,谁知傅明悌一脸漠然的往后退了退,傅老爷子瞬间受伤了。   他吼,“都给我住手!”没人搭理他。   他拍桌,“老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住手,听到没有?!”回应他的只有傅明悌讽刺的笑。   他怒了,指着傅明悌道,“老二,不就是一个破方子,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你亲大哥没后送终?看着大郎惨死?!看什么看,还不上去帮你大哥一把?”   “帮大哥?!我为什么要帮大哥?”傅明悌突然笑了,“我听说人在醉酒和着急的时候说的话最真!爹,老大和老三打架,您不让拉开他们却喊着要我帮大哥一把?!”他抬眸看傅老爷子,一贯的精明神色被冷淡覆盖,“您的心偏了这么多年,眼里看到的只有大哥!我呢,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哦,对了,老五不是你亲生的,所以这么些年,娘怎么糟践他们,老大和我们怎么欺负他们,你都只当个旁观的人,呵呵……”   傅明忠不知何时停下了打人的动作,一贯的嬉皮笑脸染了一抹看不清的神色。   “我也算看清了!爹,我觉得老五有句话说的真好。”他看了傅明孝和傅明忠一眼,目光垂下盯着傅老爷子的脚,“儿子的心也是肉长的,会疼……”   说完,转身,走,几步外又停下,“秘方我不会交出来的,爹要是不满意就把我们二房逐出傅家吧!”他回头看了眼傅明忠,“老三,你要想干,我可以做好调味料只收你一个成本钱,你要愿意以后就跟着我干,保管让你儿子体体面面的娶上媳妇!”话落,人已走出了大厅!   “哎!”傅明忠怔怔应了声,看了眼傅老爷子和傅明孝,转头去追傅明悌。   傅明孝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离开,转头,“爹、爹,他们……爹!”   傅老爷子一口气没喘上来,气昏了过去。   ……   “爹气晕了?”傅明礼蹙眉。   王婶摆摆手,喝了口茶,“傅老爷子将我们赶了出去,后来发生的事我不知道,不过听说傅家老二老三这次合伙了,把老大闹的够呛,老爷子兴许是看不过去……”   傅明礼一怔,点了点头,爹一向宠爱大哥,眼见二哥三哥合伙欺负大哥,肯定生气,只是怎么会晕了呢?   楚氏拍拍他的手,“有空回家去看看吧。”   傅明礼颔首。   “六郎呢?不是说明天要走吗?我们特意来给他送行……”王婶看着众人难过的神色,顿住,“咋了?”   傅云杉开口,“王婶,哥的右手被方之行打折了,常寺说哥短时间没有办法提笔写字。”她隐瞒了如果没有那个药哥哥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提笔的话。   王婶一拍桌子,“那个畜生!压根就没干过一件人事!活该他考不上举人!”拍完不解气的起身朝门外走,“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傅云杉忙拉住她,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王婶惊讶的看着傅云杉,抬手拍了她后背一下,“好丫头,做的好!”   说完,笑着对楚氏道,“栖云姐,都说女孩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你家杉儿真是个好孩子!有她和六郎在,以后啊,谁也别想再欺负你们家!”   “你可别夸她了,再夸她就变成牛飞上天了。”楚氏笑。   傅云杉嘟嘟嘴,做一副委屈样。   “我去看看六郎。”王婶转身朝傅思宗的屋子走去,一家人都跟了过去。   翌日,傅明礼带了几样补品去傅家老宅看傅老爷子,傅明忠开的门,看他的目光怪怪的,傅明礼不明所以,看了看自己,“三哥,怎么了?”   “呵呵,没啥……”傅明忠呵呵笑,看着他手上的东西,“老五,你是来看爹的?”   傅明礼点头,傅明忠摇了摇头,凑近他低声问,“爹娘那样对你,你就不记恨?”   “那是爹娘啊。”傅明礼奇怪傅明忠的态度,刚要问他怎么了,就听到二房的门打开,傅明悌走了出来,傅明忠一瞧见忙凑过去,“二哥。”   傅明悌朝傅明礼点了点头,“老五来了。爹在后院,快去吧。”   傅明礼应了声,困惑的走了。   傅明悌看了傅明忠一眼,蹙眉,“你跟老五说什么了?”   “啥也没说!真的!”傅明忠举手发誓。傅明忠嗯了一声,“走吧,咱们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面,咱们既然要做,弄个店铺更好一些。”   “好,都听二哥的。”傅明忠笑嘻嘻的应。   傅明礼拎着东西敲响了后院,傅琥珀出来开门,看到是他,撅了撅嘴,看到他提的东西,露出个笑,抓了他手里的东西,让出了路,“五哥,快进来。娘,五哥来看爹了。五哥,有没有给我的东西?”最后一句,显然是问傅明礼的。   傅明礼应了声有,傅琥珀欢天喜地的翻找着。   “他来干啥,让他走,你爹谁也不见!”杨氏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有些闷闷的鼻音。   “娘怎么了?爹怎么样?”   傅琥珀摇摇头,“爹从昨天晕倒到现在一直躺在床上发呆,谁说话他都不理,娘急的哭了好几场,看见谁都发火。”   “请大夫了吗?”傅明礼蹙眉。   “没有,爹不让!”   两人说着已是到了杨氏和傅老爷子的屋子前,傅明礼上前敲了敲门,杨氏气呼呼的打开门推他,“滚!我们不需要你来看……”说着,看到傅琥珀手里提的东西和女儿手上的绢花,脸色有片刻的松缓,傅老爷子在屋里轻咳了声,杨氏的脸立刻又变了,抓过女儿手里的东西塞到傅明礼怀中,推着他往外走。   傅明礼不敢用力,只好顺着杨氏的力道往后退,边退边说,“娘,我听说爹身体不好,来看看爹,我没有其他意思……”   “你爹不需要!你从傅家分了出去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以后没事不要来我们家!滚!”杨氏看也不看他,只管将他往后推出后院,将门哐当一声关上。   傅琥珀在院子里大叫,“娘,那是五哥送我的花,你干嘛抢走……”   杨氏说些什么,傅明礼没有听到了,有些发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娘竟是连见也不见他了!   ------题外话------   偶的更新时间啊,啥时候能调整到上午啊!挠墙~   亲们,给我点动力吧!   ☆、097 走投无路,宣判   傅明礼到前院,院子里空无一人,他走到另一头,敲响了傅明信家的门。   傅桔梗开了条门缝,看到是傅明礼,高兴的露出笑容,扭头对屋里人道,“爹,是我五叔来了。”   “快让你五叔进来。”傅明信一边起身,一边让女儿把门打开,傅明礼笑着摸了摸傅桔梗的头,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门口一侧的案子上。   傅明信看了东西一眼,叹口气,“娘把你赶出来了?”   傅明礼苦笑一声,没有应话,而是从怀中掏了一包碎银子出来递给傅明信,傅明信怔了怔,忙推给他,“这……我不能要!”   “四哥!”傅明礼唤了声,执意要将东西塞到他怀里,“听凌娃他娘说你和四嫂都受了伤,知道你们手里不宽裕肯定没银子抓药,这银子不多,先把你和四嫂的病看了吧。”   傅明信还要拒绝,傅桔梗拉了拉他的衣摆,“爹,收下吧,娘的头都出血了,李郎中说夏天天热,不赶紧治要生脓的……”   傅明信捂了捂脸,好一会儿,手在眼睛上胡乱划拉了几下,红着眼接过了钱,“老五,这银子算我们四房借你的,等我手里有了闲钱就还你!”   “不急。”   傅明礼挤出了一个笑容,知道他们一家走了后,傅明信一家就是最困难的,他手里若有银子怎么会不给何氏抓药?!   傅明信露出憨实的笑,小心翼翼的将银子揣到怀里,对傅桔梗道,“闺女,快去给你五叔倒杯水。”   傅桔梗应了一声,开门出去。   “四哥,家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闹成这样?”傅明礼问。   傅明信引了他坐在凳子上,才开口,“我也没听多清楚,好像是二哥从哪里得了一个秘方,大哥想把方子要过来拿去卖钱救大郎,三哥说方子是大家的,不让大哥卖!说着说着就打了起来……”   “没人劝吗?”傅明礼蹙眉,“什么秘方?”   “大哥拿了根扁担,二嫂拿了根烧火棍,谁也不敢上前啊!唉……”傅明信摇头叹息,“不清楚是什么秘方,也没听大哥他们再提起。”   傅明礼哦了一声,叹气,“难怪爹被气病了!上次大哥在酒席上大闹,被我拒绝的时候爹脸色就不怎么好,这次眼睁睁看着又被二哥三哥这么……”   “这怎么能怪你?你才分出去多久,就算有钱能有多少。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大哥他糊涂了,爹……”傅明信看了他一眼,“爹这些年不是一向这样吗?你别往心里去……”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头,压低了声音,语气透着一股苍凉,“四哥看明白了,爹那心里啊,只有一个大哥!你既然分了家出去,以后就好好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逢年过年的来给爹娘送年节礼就好,其他的事别搀和了!”   “四哥……”傅明礼错愕,一向憨厚孝顺的四哥居然有了这种想法,这……   傅桔梗从门外拎来了茶壶,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撅了撅嘴道,“五叔,奶骂娘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还说让爹休了娘带着我和姐姐两个拖油瓶滚蛋……”   “……”傅明礼愕然,转头看傅明信,“四哥,这、这……娘真的这么说?”   傅明信点了点头,满是胡渣的脸上撤了个苦涩的笑,“你四嫂生桔梗时伤了身子,这辈子怕是很难再有孩子了。本来这事一直瞒着娘,可她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将你四嫂叫去问了清楚,最近……唉……”   “奶一直叫我娘干活,还不让我和我姐帮忙,娘都瘦了好多好多了!”傅桔梗一脸气愤,“爹,咱们也跟五叔一样分家出去吧!娘这样肯定会累死的,我不想娘这么累……”   傅明信又是重重的唉了一声,没有回应女儿的话。   傅明礼想到自己家以前遭遇的事深有同感,也叹了口气,“真要不行,四哥,你也跟爹说一声,分出去过吧,没有儿子你还有鸢尾和桔梗呢,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再说吧。”傅明信没有直面回答,傅明礼知道他是个孝顺的,也没再说旁的,留了东西准备回去,被傅明信追上将东西塞给了他,“娘没有要,我也不敢收,这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傅明礼看到傅明信挠头,无奈的接了过去,“四哥,你也好好为四嫂和两个孩子想想吧。”   傅明信笑了笑,转身进了院子,傅明礼从傅家老宅出来,回自己家里看了看,带着陈忠一家回了镇上。   傅思宗受伤无法参加会试,只能往县衙报了缘由参加明年的科考了,傅明礼办完了事,推拒了县太爷几次挽留才出得县衙,回了楚记。   楼重正拿了从京城带回来的礼物,在傅云杉屋里邀功,送给楚氏的是一套在京城贵妇圈流行的纯金套饰品,从发簪发梳到耳坠手链共八件,傅剪秋和白昕玥的是一套银饰品,一样是八件,送给傅思宗的是一方端砚,小八的是一柄小匕首,傅明礼的是一方澄泥砚!   轮到傅云杉了,楼重挑了挑眉,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轻轻抖落了打开里面的锦盒给傅云杉看,看到东西那一刻傅云杉还没什么感觉,听完楼重一句话后,脸黑了!   “系到你的包子上,以后你走哪都会叮叮当当的响,爷不用猜就知道是你了!”   他当她是他养的阿猫阿狗吗?!   他才叮叮当当响,他全家都叮叮当当响……   “三姑娘,这可是我家爷请饰品店的掌柜特意打造的,铃铛上还有你的名字呢……”常寺在旁边叽叽喳喳。   “三姑娘?”白苏在旁边看到傅云杉盯着铃铛皱眉不出声,轻轻推了推她。   发觉被某人拉低智商的傅云杉找回神智,抬眸撇了一眼楼重,对丫头轻声道,“去把东西拿给爹娘和哥哥姐姐小八他们吧。”   “是。”白苏应了一声,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抱着出门去。   楼重拿着铃铛在傅云杉的眼前晃了晃,傅云杉一把抓了放回盒子里,啪一声盖上。   “小丫头,快带上给爷瞧一瞧啊。”楼重伸手揪了揪她头上的包子,傅云杉躲闪不开,憋屈的狠瞪了他一眼,这男人不动手动脚的就手痒是不是?!   常寺骨碌碌的转着眼珠子,来回打量,目光中时恍然时不解,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松,楼重瞥了他一眼,他嘿嘿笑,“不打扰爷和三姑娘说话,我去找白苏姑娘要些茶点和茶水。”   边说边贼溜溜的后退,眼见楼重凤目微眯,才蹭一下跳起夺门而出。   楼重这才松了傅云杉的头,懒散的坐靠在椅子上,与站着的傅云杉平视,“听府城一品阁的掌柜说你去找过我?”   “嗯。”傅云杉从怀中掏出他离开时送给自己的玉牌,“既然你回来了,这东西物归原主。”   楼重垂眸看了眼她小手中的玉牌,不甚在意道,“你留着吧。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可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洛边了,一品阁的生意有掌柜在,你只要每隔三个月去查一下帐就好了。”   “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傅云杉秀眉一蹙,看楼重。   楼重甩开折扇扇了两下,又啪一声合住,叹了口气,“是啊,老皇帝吃一品堂的药膳中了毒,说不定我这一去就不回了……”他扬起好看的眉,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蒲扇了两下,一张妖艳的脸露出祸国的笑,“小丫头,白白送你一座一品阁,你开不开心?”   傅云杉没有出声,定定的看着楼重,楼重哈哈大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骗你的!是我一直在找的一个人有了线索,我要赶过去看看。”   傅云杉依旧没有出声,楼重抿唇,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真不可爱。”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傅云杉。   傅云杉接过,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眉头蹙的更紧,“一品阁的转让文书?为什么把一品阁转让给我?”她咬重了转让和我两个词,楼重拍她的头,傅云杉白他,他笑着收回手,靠在椅子上,慵懒姿态尽显,“我可能一两年都不会来洛边了,与其让店铺荒着没人搭理,不如交给你……”   “我才十二岁,你太看得起我了!”傅云杉将文书和玉牌一并还给他,楼重瞟了她一眼,耸肩,“没办法,洛边这么大,只有你入了我的眼。除了你,别无第二人选。”   “你可以交给掌柜的……”   楼重摇头,“一品阁可有你的药膳生意,你若不想要,那我回去就把它卖掉,大厨带走,以后药膳可就在洛边绝迹了!再说……”他伸手从怀中再掏出一封信,摇了摇,“不想知道这几个月药膳你分了多少银子吗?”   傅云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多少?”   “你接了一品阁这银子就是你的,不接的话……”他抿唇捏着信封当扇子摇啊摇。   傅云杉不想接,她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处理。   要将想到的几种东西研究着做出来,要寻种菜的高手开始准备蔬菜大棚的事,要打理楚记赚钱当后盾,要照顾哥哥,还要时刻防着傅家老宅那些人出阴招害他们一家,她哪里还有精力去帮他照看生意……   可,她又舍不得那分成银子!她的蔬菜大棚是个大洞,需要的银子多着呢!   楼重看着她小巧的脸上变化着神情,一会儿撅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高兴,不由好笑,威胁道,“这银子……”   “我接……”傅云杉急急开口,说完又有些懊恼,“先说好,我只是先替你管着,你什么时候回来铺子什么时候还给你!”   楼重颔首,又捏了捏她的包子头,看到傅云杉又想炸毛,呵呵一笑,“我已经让常寺稍了信回京,过段时间药来了,你哥的手就能好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纵然能治好,他也没办法参加今年的恩科了。”   “没、没关系。还要多谢楼公子赐药。”傅云杉咬牙,想抬手拍他的爪子,却又不得不忍住迎着他的笑容,说感谢的话!   楼重大度的摆手,“不用客气。”   傅云杉气结,捏了文书,夺过他手中的信封,转身走了。   临出门,楼重突然出声,问,“你门房上的三个人从哪里找的?”   “镇上买来的,怎么了?”傅云杉停住脚步转头,看了楼重一眼。   楼重摇头,“昨天回你家时见到了他们,看他们长相很像西边的耶罗人,耶罗人素来以彪悍残暴出名,你多小心一些。”   傅云杉本想取笑他不去镇上的楚记落脚,偏跑去空无一人的双河铺,可听到楼重后面的话不由蹙眉,“这一家人平日就有些古怪,这么说还真是留不得他们了。多谢忠告。”话落,开门,走了出去。   楼重轻笑,一身松散气息在傅云杉走后瞬间消散,换上一身沉重,常寺蹦跳着进来,瞧到自家爷的脸色,瞬间也收敛了气息,探头在外面瞧了瞧,发现没有一个人后,将房门掩上,凑过去压低声音道,“爷,他们来镇上了,怎么办?”   “他们不是想跟咱们一起走吗?”楼重以手抚摸着扇柄的玉坠子,瞥了房门一眼,“小丫头一家只是普通百姓,不应该卷入这是非之中,你去让他们收拾东西,过两日我找了机会跟小丫头要了人,带他们回京。”   “爷要帮他们?”常寺不赞同的皱眉,“您现在还自身难保!这次的事明显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联手要对付你,要不是楼太医赶回去的及时,皇上他就……”   “我自有分寸。”楼重瞟了他一眼,“你去吧。”   “是。”常寺无奈的点头,转身出了门。   过两日,楼重辞行,当着傅明礼和楚氏的面说陈忠媳妇会做一种特别好吃的糕点,他想带他们回京,傅明礼和楚氏自然满口答应,双手将卖身契送上,楼重捏着卖身契,瞟了两眼陈庭,笑着揣进了怀里,一行几人驱车离开清河。   傅云杉第二日就让顾淮扬去朱牙子那寻了一对温厚的夫妻看门。   第三日上,衙门传傅家全门到县衙听判!   傅思德买凶奸淫姑娘,造其死亡,罪证确凿,判为死刑,恩科结束后问斩!   何家父母和未婚夫大呼青天大老爷,哭笑着抱着女儿和未婚妻的灵位出了衙门。   大堂上,只留下傅家一门人。   “爹啊、娘啊,我不想死,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啊!”傅大郎嗷嗷哭叫,几个月的担惊受怕让他瘦的只剩皮包骨。   周氏抓着儿子的手哭的撕心裂肺,“儿啊……娘的儿子啊……都是爹娘不好,是爹娘害了你……”   “阿德……儿子……”傅明孝的脊背一瞬间塌了下去,看着瘦骨嶙峋的儿子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妻子,脸上颓然而绝望,傅明礼目露不忍,身子动了动,傅云杉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攥的死死的,傅明礼明白女儿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   傅明悌和傅明忠夫妇都别开了脸,傅老爷子一脸灰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县太爷,喃喃道,“县太爷,能不能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师爷瞥了傅明孝一眼,笑开了眼,“傅老爷子,我们老爷可就看在您曾经在帝师府呆过的面子已经宽限了这么久,本来还说有救的,可惜啊……”他摇头叹气。   傅老爷子自然明白师爷话中的意思,傅明礼几兄弟都明白。   傅明孝突然发飙了,在堂中一阵大笑,指着傅明悌一顺溜过去,连傅老爷子都没放过,“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我儿子被判死刑了,你们满意了吧!满意了吧?!看我以后没有儿子送终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很解恨?嗯?老二,老三,你们好,你们可真好,你们可真是我的亲兄弟!我告诉你们,我不好过,以后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老大……”傅老爷子一脸受伤,他也不想这样的,他一直以为大郎还有救的!   傅明孝恨恨瞪了傅老爷子一眼,脸色狰狞,“爹,我没有儿子送终了,你开不开心?”   “我、我不……”傅老爷子摇头,“老大,你不要这样……”   傅明孝笑了,“爹,你看你有这么多好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就发发慈悲把我分出去吧,我们两口子以后就守着一起过,啥事都不管了,成不?”   “不!”傅老爷子脸色苍白,显然接受不了疼爱多年的儿子要抛弃他!他上前抓住傅明孝的手,“我让老五老二老三他们凑银子,对,凑银子,十万两银子一定能救大郎……”   “凑银子?你怎么让他们凑银子?他们凭什么要听你的?”傅明孝抬头,看傅明礼,“你以为现在的老五还是以前那个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老五吗?他就算啥都不知道,现在也不会听你的话了!还有老二老三,我嫡嫡亲的兄弟,他们是怎么说的,说不给就不给!爹,你说话还有谁去听啊?啊……”   傅老爷子颓然,踉跄了一步,刚好退到傅明礼身前,傅明礼伸手扶了一把,傅老爷子抬头看着他发怔,好一会儿,老眼露出欣喜的光芒,笑道,“老大,还有办法,还有办法!”   “爹……”傅明礼蹙眉,忍着疼试图让傅老爷子松手。   可傅老爷子枯瘦的手抓的紧紧的,他越动,傅老爷子的指甲卡的越深,不一会儿已有淡淡血渗出来染红了薄衫。   傅云杉皱眉,抬头看了眼县太爷,县太爷敏锐的察觉到小姑娘目光中的恼怒,心里一咯噔,瞪了眼师爷,挥挥手让衙役分开二人。   谁知,傅老爷子拼命抓着不放,还对两个衙役喝,“滚开!”   衙役恼了,手下用足了力气,硬是将傅老爷子拖到一边,一把扔到了地上。   傅家几兄弟怔了怔,只有傅明义上去扶起了他,傅明信想动被女儿傅桔梗狠狠拽住了。   傅老爷子推开儿子的手,坐在地上指着傅明礼对县太爷道,“大人,傅思宗是举人,他是举人,是不是能替我们家大郎顶罪?”   “爹!你说什么胡话?!”傅明礼瞪圆了眼睛,惊怒交加!一脸不敢置信!   楚氏和傅剪秋姐弟都吓傻了,惊愕的看着地上面带微笑与县太爷讨价还价的傅老爷子!   “大人可以扒了他的举人功名,由他来替大郎顶罪,大郎就不用死了!是不是,大人?”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一脸错愕的傅明孝身边,“老大,爹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救大郎,爹不会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六郎替大郎顶了罪,就像上次老五替你顶罪一样,这样大郎就不用死了,儿子,你开不开心?”   “爹,大郎犯的是死罪……”傅明孝有些结巴。   傅老爷子笑着点头,“爹知道。”   “爹知道还要让六郎替大郎顶罪?他做错什么了?”傅明礼满脸绝望,眸子里忍不住的怒火翻腾,“就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是你孙子吗?”   傅老爷子转头冷淡的看了傅明礼一眼,“是,谁让你是我儿子,他是我孙子,你的命是我给的,他的命也是我给的!”   傅云杉真想哈哈大笑,见过不要脸的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是傅明礼的亲爹吗?有偏心偏成这样的爹吗?!   “爹,你怎么能这样?”楚氏已经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口里反复说着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傅明信一家也是满脸惊愕,张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   傅明悌夫妇和傅明忠夫妇面面相觑,像是搞不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目光不由投向县太爷。   县太爷和师爷也很无语,他们怎么也没料到傅老爷子会当场提起傅明礼被扒秀才替傅明孝顶罪的事,其实,那件事严格说起来,当时他是看在傅明孝帝师府奴仆的面子才轻饶了他,答应傅明礼顶罪。   可这不代表谁都能顶罪啊?!   这傅思宗可是举人,他没有资格扒下他的功名暂且不说,单说傅家那个三丫头小小年纪就那般能耐,他今日若真做了什么,还不得被她记恨个千千万万年啊!再说,傅家老五的大姑娘许的可是许家的二少爷!那许家大少爷可是在京城二品大员家都能说得上话的人,他是脑残了才会答应傅老爷子的话!   县太爷咳了咳,正想开口说话,傅明礼已先出声,“大人,我能不能跟傅老爷子说两句话?”   “请。”   傅明礼拍了拍女儿的手,微微一笑,“杉儿,放心,爹不会再傻了。”   傅云杉这才发现自己攥着傅明礼衣襟的手早已出满了汗,将爹薄薄的衣衫都浸湿了,她喃喃叫了声,“爹。”   傅明礼走出一步,直视傅老爷子,淡声道,“爹,有些事我不想说不等于我没记住,有些话我不想说并不是我不敢说,我只是一直念着爹娘的生养之恩!天启皇朝自古百善孝为先,儿子自认从懂事起从没有做过让爹娘难过的事,要真说起来,怕只有我考中秀才和娶了栖云这两件事没有听你和娘的话……”   他回头看了一眼栖云,淡淡一笑,“儿子不想追问当年娘为什么执意要我娶一个痴傻姑娘为妻,这么些年,为了这两件不孝的事,儿子一直在努力补救。爹娘说没银子,我就把束脩全部上缴,娘不让我参加科考我就不参加,爹不让六郎住家里就不住……可一次次忍让一次次后退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甚至绝望!儿子这条命确实是你给的,但早在替大哥顶罪时就还给你了!六郎的命确实是儿子给的,但早在大郎和二郎下五石散瘾要置他死地时已经还给傅家了!他现在的命是杉儿和司命救回来的!不是傅家的!”他侧眸看向傅老爷子,一步一步走近,“爹还想说栖云、杉儿和秋儿、小八的命吗?栖云身怀有孕要被大哥灌红花落胎一尸两命,她的命是里正救的!杉儿被大哥一脚踹上心口断了呼吸大半时辰,她的命是上苍怜悯赐下的!秋儿被娘和大嫂表妹设计要将她送给一个老头子当通房,她的命是杉儿抢回来的!小八自小体弱,营养不良,几次活不下来,是杉儿拼了命的想法赚钱为他补身,他的命也是杉儿的!”   傅明礼一口气说完,脸色凄然,看着发怔的傅老爷子露出一抹悲惨的笑,“爹还记得我和栖云的二儿子吗?他和秋儿是孪生,跟琥珀差不多大,生下来是多可爱的一个孩子,可是因为琥珀要吃奶,栖云一下子顾不了那么多孩子,娘就主动请缨说帮我们照顾小二,可是……可是!”他红了眼眶,“不过十天,娘送他回来时,额头好大一块青斑,身体都僵硬了,娘说是他自己调皮从床上栽了下来……”   楚氏在后面哭的悲伤不已,傅剪秋抱着她咬唇落泪!白昕玥泪流满面。   “他才三个月大,怎么会翻身?怎么会从床上栽下来?!”傅明礼语声哽咽,一双眸子红的吓人,泪光闪闪却一滴也没有落下来!说完,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爹……”傅云杉感受到他微笑背后的难过,鼻子不由微微泛酸。   傅明礼转头看县太爷,拱手道,“大人!都说不孝有三,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草民自认这几十年从无一分懈怠!可今日亲爹要取亲儿性命,如果孝与亲儿只能择其一,草民宁愿弃了这孝选择我儿!求大人做主!”   说完,噗通跪倒在地。   楚氏哽咽着跪在傅明礼身边,“求大人做主!”   傅剪秋和白昕玥跪在楚氏身边,“求大人做主!”   傅云杉站在堂中,看着发怔的傅老爷子和傅明孝轻笑,好半响,才抬头看县太爷,“大人,我爹说的您都听清楚了,傅家这些年是怎么对我爹娘和家人的,您也心里有数了!这样的亲人我们要不起,求大人做主,削了我们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傅家人齐齐望向她,傅云杉拎裙下跪,“求大人做主,削了我们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傅明礼愣怔好半响,释然一笑,转头大声道,“求大人做主,削了傅明礼一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想离开傅家也要先替我孙子顶了罪……”傅老爷子惊慌开口,“大人,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我是一家之主,顶罪,要顶罪!”   县太爷蹙眉,看着傅老爷子摇头,“傅老爷子,傅思德是你孙子,傅思宗也是你孙子,你这心怎么这么狠……”   “大人!”傅明义跪在傅明礼身边,高声道,“大郎罪有应得,六郎是无辜的,求大人秉公断案!”   “老六!”傅老爷子瞪他,“大郎他可是你亲侄子!”   傅明义回视,“爹,六郎也是我亲侄子!”   “你、你……”傅老爷子气的喘气,恨不得张口说出傅明礼不是他亲儿子的话,可说了就不能让傅思宗替大郎顶罪!就没有办法救大郎了……   傅老爷子突然诡异的笑了,他看着傅明礼一家,“傅明礼,你不要后悔!”   ------题外话------   小妖精们,傅爹终于要跟傅老爷子彻底断绝关系了,你们开不开心?!   今天事情多,更的有点晚,对等文的亲们抱歉了,让咱家闺女奉送两个热吻,么哒么么哒~   ☆、098 无相无关,苏醒   “六叔,我是你亲侄子啊,你怎么能让我去死……”傅大郎嚎叫着朝傅明义扑过去,一旁衙役伸出棍子拦住他,冷声道,“退后!”   周氏被傅大郎带的蹒跚两步,又抱住儿子大哭,“我的儿啊……”   傅明礼抬头看傅老爷子,脸上的绝望痛苦尽消,剩下的只有一分苦涩九分淡漠,“这么多年,欠爹娘的,我们一家早还清了!此后种种但望无相无关,儿子一生无悔!”   “五哥……”傅明义急叫,回头瞪着傅老爷子咆哮,“爹啊,你这是要干啥啊?!大郎自己犯的错就该自己承担!你这么逼五哥干啥啊?!五哥啥也没做错啊!”   “老五啊!不能啊……”傅明信哎哎的叹着气,脸色凄苦,“好好的一个家为啥会闹到这个地步啊?以前不都是好好的吗?”   “四伯,如果我爹答应了傅老爷子,让我哥替傅大郎顶了罪……”傅云杉朝傅明信轻轻一笑,道,“你觉得好不好?”   傅明信一怔,张不开口,他自然知道是不好的,可爹一向说一不二,哪会允许老五他不听话……   难道真要拿六郎的命去换大郎的命?那怎么行?犯错的是大郎不是六郎啊!   他突然顿悟,看着傅云杉摇了摇头,再不开口说一句话。   傅明忠张口想说话,被崔氏拉了,他一贯嬉笑的脸露出几分伤感,别过了头。   蒋氏和傅明悌夫妇两个目光复杂的看着傅明礼一家,微微叹气,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傅明礼垂头,再次大声道,“求大人做主,削了傅明礼一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傅老爷子哈哈大笑,“好!既然你不愿意当我傅家人,咱们就从今日划清界限!”他抬头朝县太爷点头,“大人,傅明礼不孝不悌不仁不义,草民请求将他一家的名字从我傅家籍文上消除,驱逐出双河铺!”   “这……”县太爷看了眼左手侧的师爷,师爷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大人,依属下看不如卖傅明礼一个人情,将他们家的籍文另外造册!”   “哦?为什么?”   “您想啊,傅元虽然是帝师府的家仆,但总是天高皇帝远。”他又压低了稍许,以更低的声音道,“我早得了消息说京城那两位自知道了真相就一病不起,自然也没心思管他的闲事!再说,傅明礼刚才说的那些事如果是真的……”   师爷撇撇嘴摇头,“这样的爹可真是,不要也罢!”   县太爷捋了捋胡须,目光扫视着堂下的傅家一众人,傅明信和傅明义明显是站在傅明礼这边的,可又因孝顺不敢多反驳傅老爷子的话,傅明悌和傅明忠两对夫妇态度也很明显,明显是两不相帮,看戏的!   再瞧傅老爷子对傅明孝那态度……   县太爷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右手拿起桌上的醒木嘭一声拍下!   “来啊,取籍文册!”   师爷应了一声,带人出了大堂。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师爷回转,将一本颇旧的籍文翻开到某页,递给县太爷,县太爷看了上面的姓名籍贯,确认无误后点头,抬手又拍了下醒木,“傅元,傅明礼,你们可想好了?籍文一改,你们以后就再没任何关系了?!”   傅明礼张了张嘴,简单的一个好让他的唇颤抖了半天,还未吐出。   傅老爷子却已斩钉截铁道,“想好了!”   “好……”咬着牙,傅明礼也终吐出这个字。   傅云杉抬眸看他,“爹……”   傅明礼朝她笑一笑,大掌拍了拍她。   县太爷看了师爷一眼,将籍文递过去,师爷拿笔将傅明礼一家在傅元名下的所有在籍人名全部勾销,在另外一本籍文册重新添上两家的籍文,又递给县太爷看,县太爷点了点头,“傅元,傅明礼,籍文在此,你二人确认无误就签名盖章,以后生老病死可就两不相干了!”   傅老爷子抢先接过,扫了两眼,眉头都不眨的掏出印鉴签字盖章,接着将籍文册扔到傅明礼面前,傅明礼垂眸看着上面笔墨未干的傅元两字,一阵恍惚,手伸了几次都没能拿起。   傅老爷子在旁边笑,傅云杉抬眸斜瞪回去,小手一把抓起籍文册,摊到傅明礼面前,“爹……”   傅明礼的手抖了抖,侧眸看着跪在身边的妻子和孩子,淡淡一笑,接过师爷递过来的笔,毫不犹豫的写下自己的名字,盖上了自己的印鉴!   师爷接过,重新拿回县太爷手里,县太爷过目确认,又是一记醒木敲响,“今日本官判,傅元与傅明礼断绝父子关系,以后生老病死富贵荣华皆与傅明礼无干!且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向傅明礼索求银钱!傅明礼亦同!你们两家可有听清楚?”   “谢大人,草民清楚!”傅明礼躬身点头。   傅老爷子颔首。   “来人,把傅思德拉下去打入死牢,恩科结束后行刑!”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爹、娘、爷……你们救我啊……”傅大郎抓着周氏的衣服不肯丢,傅明孝心疼唯一的儿子,看到儿子这番狼狈赴死的模样,忍不住落下泪,“儿啊!爹要怎么办才能救你啊……”   “老大,不哭,大郎一定不会死的!”傅老爷子抓着儿子的手坚定道。   傅明孝的哭声一顿,抬头看他,见到傅老爷子朝自己点头,先是不敢置信而后是一阵狂喜,“爹,你是说……”   “嗯。”   傅明悌和蒋氏机警的互相看了看,似乎猜到了傅老爷子的意图,二人纠结的蹙起眉,同时看了傅明礼一眼,却在半路被傅老爷子阴冷的眼神拦住,心惊的收回视线。   傅明忠和崔氏只觉得他们几人乖乖的,崔氏碰了碰蒋氏,“二嫂,爹和老大在说啥?”   “没什么。”蒋氏僵硬的朝她笑了下。   崔氏撇撇嘴,没再吭声。   说好户籍需要重新办理,作废的户籍要交还县衙,县太爷拍了惊木退堂,傅云杉扶着傅明礼带着楚氏和傅剪秋白昕玥出了公堂。   傅明义和傅明信都一脸难过的模样,傅明义红着眼眶,道,“五哥,你是我五哥一辈子都是,以后有啥事你一定要喊上我!”   “对,老五,有啥事不要跟四哥客气,我们永远都是兄弟。”傅明信叹着气,瞅了眼瞪着他们的傅明孝和傅老爷子,没再多说,就拉着傅明义走了。   傅明悌和蒋氏想过来,被傅明孝拦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傅明悌夫妻的眼一下子亮了,拉上傅明忠和崔氏头也不回的跟着傅明孝夫妻走了。   县衙离楚记本就不远,绕过一道街就是了,一家人谁也没开口,只默默的走回了家。   家门口,顾淮扬笑着迎,“老爷,夫人,姑娘们回来了,老夫人等的都着急……”话没说完就发现了一家人不对的神情,未完的话也就没有再说。   傅云杉笑着同他打了招呼,吩咐道,“顾叔,我和二位姐姐有些话同爹娘说,吩咐人不要靠近客厅。”   “是,三姑娘。”顾淮扬退了开,招了小厮吩咐下去。   厅内,傅明礼深叹了一口气,朝一脸担心的楚氏笑了笑,楚氏的眼泪唰一下落了下来,“相公……”   “别哭别哭,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傅明礼说着,眼眶却也忍不住红了,傅云杉默默走过去,抬起头,“爹,你还有娘,还有我们,我们不会让你伤心的。”   傅明礼泪颜带笑,矮身将头埋入女儿的肩窝处,身子不停轻颤着,“爹知道,爹一直都知道,你们都在我身边,只有你们在我身边!爹他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怎么能啊……”   “爹爹不怕,杉儿会保护着你们!他们以后再也别想有机会欺负咱们家了!”傅云杉感觉到自己肩膀处有些湿润,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只是觉得鼻子有点酸。   她可怜的爹爹……   一家人默默抹泪,有脱离傅家老宅阴影的喜悦也有挡不住的感伤。   ……   翌日,傅云杉找来顾淮扬,与他商量一件事。   “三姑娘的意思是让家里的丫头小厮都学一些防身的功夫?”顾淮扬吃惊,随即想到傅思宗受伤的事,点头道,“我明白了,三姑娘是想让主子身边的人有自保能力,到时候能……”说着,他话声一顿,建议道,“与其这样,不如找一些有功夫底子的人在主子身边伺候?我跟过朱牙子一段时间,知道他那里是什么人都收的,不如我去找找他……”   傅云杉想了想点头,“嗯,这个你去安排。家里现有的人有多少算多少,每天早起半个时辰,晚上半个时辰,跟着司命练武。”   “这……”顾淮扬有些迟疑,“司命的脾气三姑娘知道,除了几位主子,他是很少跟下人接触的,要他出面教?这……”   傅云杉明白他的意思,略思踌了一会儿道,“你先去朱牙子那寻几个现成的,让他那边也留意点底子不错的孩子,价钱好商量。练武的事我回头跟司命说,家里如今这情况,早晚也是要请护院的,劳烦顾叔多费心了。”   “这是顾某的本分。”顾淮扬点头,以傅家现在的情况,他真是觉得没有请护院的必要,不然,他在那天到傅家时就会说出来了。不过,既然主家提出来了,他自然要尽心尽力去办好。   当下,拱了手,转身出了楚记找到朱牙子说了情况,朱牙子刚好脱手了从大家出来会武功的婢女,颇可惜了一番。   顾淮扬只好请他以后多留意点,朱牙子连连点头。   下午,傅明礼带了户籍去县衙换新户籍,傅云杉和白昕玥傅剪秋窝在厨房折腾她想出来的新花样儿,说起来都是她没入苏家之前爱吃的东西,入了苏家那种东西上不得台面的程度就连家中的仆人见到都会露出鄙夷的神色,她为了那份虚荣也慢慢远离了那些平民食物。   “杉儿,这能行吗?”白昕玥一边洗面一边扭头问傅云杉。   傅云杉摇头,“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说实话,我也没几分把握。”   “我还第一次见用豌豆磨面做这个。杉儿,这个你也是从余少爷的书里看到的?”傅剪秋笑着洗手中的面。   傅云杉嘿嘿一笑,挑了挑眉,“是啊,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咱们趁天色还早,多洗一些出来,洗出来的面留着晚上我给大家做道好吃的!”   傅剪秋和白昕玥相视,同时瞥了她一眼,“这小丫头,一天天鬼灵精的。”   三人边唠嗑边洗,一直洗了大半个下午才算完事,傅云杉指挥小厮盆放在阴凉处盖了布等它自己沉淀,吩咐负责灶火的丫头烧了火,当着傅剪秋和白昕玥的面将洗好的面切成几块放到沸水中煮了一会儿,又捞出来。   吩咐玉氏切了些碎肉,准备了鸡蛋、酒、葱和姜,她倒了稍许酒把细盐鸡蛋和碎肉搅拌均匀入味,大约一刻钟后用筷子在面筋上捅了一个洞,将肉塞进去。   “杉儿,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还要把肉塞进去?”白昕玥好奇的问。   玉氏在旁边看着轻笑,“三姑娘这做法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今天见识了。”   “这丫头就喜欢翻腾这些吃的。”傅剪秋笑着摇头。   傅云杉轻哼了一声,“这东西做起来又简单又好吃,经济实惠,多好啊!”   做好了准备工作,灶火丫头机灵的烧了小灶,傅云杉倒了油加热,把准备好的葱花和姜片放进去开味,倒入塞好肉的面筋,又加了各色调味和清水烧沸,然后转中火最后大火收汁,还未出锅,清鲜的肉香味就飘了出来。   几人拿着筷子尝了两口,面露惊讶,“味道真是不错。杉儿,你怎么想出来的?”   “用脑子想的呗。”傅云杉得意的扬起了下巴,玉氏笑着放下筷子,看着桌上煮好的几大块面筋,“可惜夏天这东西不能多放……”   白昕玥笑了,“玉婶,把这东西放篮子里吊到咱们院子里的水井里不就好了?”   玉氏连连点头,“二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去弄。”   门口白苏走过来,福礼,“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王婶子带了王家两个小少爷来了。”   “哦?王婶来了?”傅云杉解下身上的灶衣,拍了拍衣服,笑挽着两个姐姐的手,“大姐,二姐,咱们去看看。咱们分出来的事还没告诉王婶和王叔呢。”   姐妹三人笑着一路往大厅走,白苏跟在后面,看着被傅云杉搂住的白昕玥,眉头微微皱了皱,只一瞬就重新恢复了平静,安安分分的跟在三人身后。   “这关系断的好!”   未进客厅,就听到王婶一句果断的话,“你瞧瞧这一年,即使分了家,傅家老宅不照样想占便宜就占,想欺负你们就欺负?!依我说啊,没了傅家老宅那些人作怪折腾,你们这日子过的才能叫日子!”   “唉!他们但凡消停一点,也不至于走上今天这路,我倒是没什么,我就怕六郎他爹过不去这道坎……”楚氏叹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爹亲兄弟啊。”   “拉倒吧。”王婶甩手,喝了口茶水,“就那样的兄弟和爹还真是不要的好!”   楚氏凑近王婶,忐忑的问了句,“村里,没人说六郎他爹的坏话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村那些婆娘的嘴巴……没事还能给你说出七分事,这么大的事她们怎么会不说,不过,上次傅家三兄弟打架那事闹的挺火,我和李家媳妇他们也悄悄传了一些傅老爷子这些年对你们家做的事……”王婶有些歉意的呵呵笑了两声,“你放心,他们现在同情你们还来不及,一点怪你们的意思都没有,还争相说你们家以后再有什么活尽管去找她们,不要钱管顿饭就成!”   楚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那就好,那就好。”   傅云杉姐妹相视一笑,走进来,“王婶儿!”   “你们三个这是做啥去了,瞧这一头一脸的面粉……”一瞧见三人的着装,王婶噗嗤笑出声,起身挨个帮她们打理了才坐下接着对楚氏道,“村里的事你放心,有我们几个在,总不会让傅家老宅那些人占了上风!”   “王婶,村里人都说啥了?”傅云杉好奇。   王婶瞟了她一眼,笑,“还能说啥,就是一些骂傅家老宅……”   “她婶子……”楚氏连忙阻止。   王婶呵呵笑,“你娘怕教坏你们,不让我说。”   傅云杉就看了王凌兄弟一眼,兄弟俩嘿嘿笑了两声,王婶一巴掌拍过去,“笑正常点。”   兄弟俩,“……”他们笑的哪里不正常了?   兄弟俩互相看了看,仰头大笑,“哈哈……”   王婶险些一口茶喷出去,放下茶杯一巴掌又扇了过去,“笑那么大声做啥?想吓死你老娘不成?!”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   王婶头疼的看着自家俩小子,羡慕的瞅了瞅楚氏身边三个漂亮的姑娘,感叹一句,“别人家想要儿子,我想要个闺女咋就这么难?!”   “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楚氏笑她。   王婶摆手正要说什么,忽听外面传来顾淮扬的声音,“夫人,几位姑娘,楚姑娘醒了!”   在傅家能称上楚姑娘的就是楚家二姨楚栖月了。   楚氏惊喜抬头,“月儿醒了?”   “是,楚姑娘醒了,楚老夫人已经赶了过去。”顾淮扬回到。   ------题外话------   原谅我吧,这两天事情太多了,我要累虚脱了,今天只有五千了,么哒~   ☆、099 冷食研发,失踪   楚栖月的状态很不好,刚醒来脸色虽比当初的透明色好一些,但依旧苍白。素日会说话的双眸如蒙上了灰尘,黯淡无光。   玉氏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喂她喝参汤,她强扯了一抹笑摇头,“娘,我这会儿没胃口,等下再喝。”   “你啊……”玉氏将碗递给一旁的丫头,心疼的摸了摸女儿的脸,忍不住红着眼眶道,“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娘,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楚栖月别开头不忍去看母亲担忧的双眼,挑起另一个话题。   玉氏笑了笑,“这是你大姐家开的店铺。司命说你身中曼陀罗花的毒,不宜再搬动,就让你留在这院子里养伤……”说着,玉氏叹了口气,眼里有泪水滑落,“你说你这好好的,怎么会遭这样的罪?!”   楚栖月虚弱的撑起身子,替母亲擦干眼角的泪,安慰道,“娘,你不是常说,谁一生中还能不遇到点事?遇到事过去就好了!我这就是遇到事了,过去就好了……”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强撑!”玉氏抬手打了女儿一巴掌,落下时轻的似抚摸,攥着她的手,泪止不住的滚落,“要不是……要不是杉儿破门闯进王家,你这条命就搭在他们家了啊!他们好狠的心啊……”   楚栖月神色淡然,暗淡的眸子里发着怔,唇角勾着看不出笑意的弧度,轻轻搂住玉氏,“娘,是女儿福薄,没有生孩子的命,也没有这姻缘的命。女儿明天就找王笙和离了,他想跟谁生孩子女儿都不管了!以后女儿就守着你和爹过日子,好不好?”   “傻闺女!”玉氏叹息,“你都被他们家害成这样了,爹娘怎么会愿意王笙依然顶着你夫君的名号!杉儿一把消息送到家里,我和你爹就赶来清河请县太爷做主让你和那畜生和离了!”   楚栖月没有出声,目光幽幽的盯着房间门口的木框,良久,淡然一笑,“这样……也好。”   一份爱,要经历过什么才能一如当初;   一段情,要承受住什么才能长长久久;   一个家,要多努力维系才能走的下去……   她和他终究没有这个缘分,这样……也好。   楚氏带着傅云杉姐妹进来时,正听到楚栖月最后一句话,她抹着眼忍不住伤心,楚栖月看到她们,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姐,秋儿,杉儿,你们来了。”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人去请了大夫,一会儿再好好看一下。”楚氏抹去泪,笑着进屋坐在床沿,摸了摸楚栖月的手,“手怎么这么冰,是……”   “姐,我没事。估计是刚醒来,身子有点冷,不碍事儿的。”楚栖月虚弱的笑,抬头看着中间的傅云杉,抬了抬手,傅云杉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唤,“二姨,你醒了就好了,我们都很担心你……”   “乖。”楚栖月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听你外婆说是你闯进王家救的我!二姨还没谢你呢……咳咳……”   “二姨,不急,等你身子养好再说。”傅云杉任她轻摸自己的脑袋,露出乖巧的笑。   楚氏拍了拍女儿,对楚栖月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能醒过来比什么都好!静心养好身子,以后就住在姐这里!”   “那怎么成?”楚栖月笑着拒绝,“姐在傅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怎么能……”   “二姨,我家已经从傅家籍文上销除了,以后我家我爹才是户主,谁也管不着我们了!”傅云杉眨巴眨巴眼。   楚栖月扭头看楚氏,“姐,这是?”   “哎,一言难尽,不说了。你以后就放心住在这里,过个两年你若想嫁人,姐帮你找个好的,你若不想嫁人……”楚氏拍了拍妹妹的手,“我这么多儿女,你喜欢哪个到时候过继给你一个,给你养老送终……”   楚栖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摇了摇头,“一个孩子而已,他想生我还真能拦着他不成?再爱又有什么用?我这辈子是再也不想嫁人了!”   “姐养着你!”   “我有手有脚的,哪能让你养?!”楚栖月不愿意。   楚氏无奈,知道这个妹妹向来执拗脾气,一旦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不由将目光投向玉氏,希望玉氏能说服她,玉氏轻摇了摇头,楚氏叹了口气,“好吧,咱们先不说这些。等你身子养好再来商量,可好?”   楚二姨点了点头。   “你刚醒,还是多休息的好,我去让人弄几道小菜和粥,你吃一些?”楚氏唤跟过来的白苏,吩咐道,“去灶房跟玉婶说一声,我妹妹的饭食要清淡一些。”   “是。”白苏应声,转身离开。   傅云杉叽里咕噜的转着眼珠,目光时不时在楚二姨身上掠过,她可是知道王家有一家胭脂铺都是楚二姨在背后打理,日赚银子可比王笙他娘管的那家翻了两倍不止。   大舅当会计,二舅对经商没兴趣,如果能把二姨说服过来给她当掌柜的……   嘿嘿……   第二日,傅云杉指挥着小厮将大盆中的水倒掉,只留底部被沉淀下来的面粉,吩咐人将洗净的粗布铺在床簸子上面,没控干的水倒在布上面,抬到太阳底下暴晒。   夏天烈日炎炎,不到二个时辰,就听到丫头来禀,说沉淀下来的面粉已经被晒的干透,傅云杉高兴的拉着傅剪秋和白昕玥去做试验,白苏走在后面,眉头微蹙。   三个床簸子晒了三样洗出来的面,一种是红薯面,一种是绿豆面,一种是荞麦面。   傅云杉先挖了一瓢绿豆面,按照前世记忆里的步骤弄了几份清水倒锅里加热,又取了一份清水将绿豆面倒入搅拌,感觉搅拌的差不多了让丫头把火调小,倒入锅里拿了汤勺慢慢搅拌,随着锅中浑浊物体的变化,速度渐渐加快,直到锅内伴有小泡出现,她才令丫头收火,速度将锅内煮沸的汁水舀到事先准备好的大盆里,让人放在篮筐中吊在院子的井里。   好多年没做,她有点把握不好,本来打算等明天绿豆凉粉出来看看效果再做红薯和荞麦的,顾淮扬却来告诉她说朱牙子那边新得了两个会武功的丫头,是从大户人家里赶出来的,明日中午人到清河,让她下去去看人。   傅云杉想了想,干脆把剩下的两种也都做了。   还另外让玉婶做了荞麦冷面,面条切的细细的,吃起来嚼劲十足,傅剪秋很是喜欢,白昕玥却摇头,“杉儿,荞麦面条虽然好吃,可是一旦咱们做出来后,其他人也可以做的,这个怕是卖不上好价钱……”   傅云杉蹙眉,想着前世荞麦面的吃法,里面放的东西,问玉婶要了两个番茄,让白苏去街上买了一包白糖,神秘兮兮的将灶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一会儿喊小厮打了井水上来,舀了一碗,往里面倒了不知什么东西,又捞了面放进去,才放傅剪秋和白昕玥进来,“再尝尝。”   “这……”白昕玥眼睛一亮,“杉儿,你在里面放了白糖和醋吗?酸酸甜甜的又有点凉爽的味道,太适合这个季节吃了!”   “不像是白糖,好像是……”傅剪秋吃了几口,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是番茄的味道!”   傅云杉伸出大拇指,“大姐二姐猜的都不错!甜味是白糖水,酸味是因为面是用番茄汁煮出来的!”   那个冷面到底是怎么煮出酸酸甜甜的味道,她真是不清楚,只能这样尝试着做出来了,虽然味道有些差,但口感和凉爽度还是可以的,夏天推出这么一款冷面,应该会受大家好喜欢的。   晚上,傅云杉又用绿豆粉做了凉皮,凉皮的做法相对简单很多,先洗面,洗到只剩面筋将洗出的面浆透过纱布过滤,搅拌均匀后,烧鏊子,在鏊子上刷层油,然后刷面浆,见到起鼓就铲起,这样连续做了十几张,才把面浆弄完,傅云杉全调了出来,盛了一盘给家里人,剩下的一大盆让玉婶分给下人吃。   一家人都对凉皮赞不绝口,傅云杉得意的抬头,“爹,等明日凉粉试做成功的话,咱们店就能开张了。”   “好,你那做大棚的地,爹已经让人翻土上粪了,保准给你养的壮壮实实的,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傅明礼笑着应了,提醒女儿另外一件事。   傅云杉点头,“前段时间一直忙哥哥科考的事……”刚一起头,傅云杉就蹙眉顿住了话,不安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傅思宗。   傅思宗抬头朝她笑了笑,“司命和楼公子不是都说我的手能好吗?你放心,哥一点心里压力都没有!哥可记着你的话呢,你负责挣钱养家,我负责考功名支撑门面,哥不会脱你后腿的!”   “嘻嘻,等咱们楚记再次开张了,人员到位了,我就回去折腾我的蔬菜大棚去,到时候保管咱们家冬天能吃上春夏秋冬四季的菜!”傅云杉嘿嘿笑了两声,拍着胸脯道。   “三姐三姐,我要吃黄瓜。”小八举手,紫菀在楚氏怀里啊啊啊的拍手叫着,一张小脸笑的花儿一样。   傅云杉笑着点头,“好,想吃什么都有。”   “杉儿,这大棚真能成?我听着怎么有些玄乎?”楚氏担心道,“那么多银子都砸进去,万一赔了怎么办?”   “娘,哪有生意还没做就说赔的话?”傅云杉无奈,给楚氏夹了筷子菜,保证道,“您放心,我保管咱们的大棚一定赚钱!翻倍翻倍的赚!”   楚氏点头,却还是面带担忧。   晚饭后,楚氏跟傅明礼说起,傅明礼笑着看她,“你啊,还没看出来吗?”   “什么?”   “杉儿虽然年纪小,做事却越来越稳重谨慎!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她一旦下决心去做了,必然有十足的胜算!再说,那些银子本来就是她赚来的,让她花吧……”傅明礼劝解楚氏。   楚氏微怔,随即笑了,“说的也是,自从去年那件事发生以后,杉儿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做事比我们这些大人还要明白……”说着,楚氏脸色突然一变,抓了傅明礼的袖子道,“相公,我记得有段时间大嫂三嫂她们传杉儿是鬼附身了?你说杉儿性情大变会不会是……”   “你胡想什么?!”傅明礼脸色一沉,声音里含了怒气,“咱闺女从小就知道护家,又机缘得到了余少爷书房的秘籍才知道这些赚钱的法子,怎么可能是鬼附身?!”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楚氏忙安抚丈夫,待他平息了几分气息后才解释道,“那天杉儿跟大哥顶了几句嘴,大哥一脚踹到了她心窝子上,人当时就飞出好几米远,我抱起她的时候,她心口已经热气了,过了好久才突然醒过来……”   傅明礼发怔,听着楚氏的话也不由透出困惑,可想到女儿这一年多三番四次的维护这个家,为救这个家付出那么多,不由为自己那点怀疑的心思生气,抬头瞪着妻子。   楚氏看到丈夫的脸色,笑着轻拍了他一下,“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不过这么一说,杉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是不是我亲闺女我会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杉儿这一年变化太大了,她小小年纪活的太辛苦了,我们当爹娘的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孩子们争气是我们的福气,以前我们拖孩子的后腿,以后再有事咱们打头阵!不让孩子们那么辛苦!”傅明礼伸手将妻子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   楚氏喟叹一声,点头。   翌日一大早,傅云杉就跑去井边看凉粉,等轱辘转起,拿到放在篮子里冰凉的大盆,掀开那一刹那,傅云杉就笑了,“爹,娘,哥,大姐二姐,小八紫苑,凉粉成了!咱们楚记又可以开张了!”   一家人嬉笑颜开,正准备让傅云杉调一份出来尝尝味道,就听外面有人拍门,门房处的小厮跑去开门,迎进来傅明义。   “五哥,爹在你这里吗?!”   傅明义疾步走过来,神色慌张,六神无主。   傅明礼迎上前,问,“爹没来我这儿,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昨天中午还看到爹和大哥他们在厅里说话,昨天下午就不见了人,一晚上没有回来,我和四哥把村里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就想来你这碰碰运气,爹也没来你这……”傅明义着急的抓了抓头发,“他能去哪?!”   ------题外话------   感谢亲们送的月票,花和钻石,这两天太忙了,等明天我整理出来发出来哈。   亲们的支持就是偶写文的动力,么哒~   ☆、100章 楚记开业,返归   傅云杉兄妹面面相觑,他们这几天一直呆在镇上,除了傅明礼回过一趟石佛堂,他们这些人可是呆在楚记连街上都没去的,哪里能知道傅老爷子去了哪?   傅明礼安抚傅明义,“六弟,你别急,爹没在村里说不定去了杨庄的傅家庄园,你去那里看看,说不定……”   “没有,我和四哥一大早就去杨庄看了,守门的人说自从帝师府来人召见爹那次后再没见爹去过杨庄了……”傅明义面露担心,“五哥,你说是不是上次在公堂你执意删除籍文,爹伤了心,所以……”   “六叔,那天你也在场,爷的表情有一点伤心?!”傅云杉在一旁打断傅明义的话。   傅明义露出一丝尴尬,“杉儿,六叔这不是担心你爷吗?他年纪大了身边又没个人照顾……”傅明义哎了一声,看傅明礼,“五哥,你这里没有就算了,我去别的地方再问问。”   说着,转身往院子外走去,“我走了啊,你有空回家去……”话一顿,又道,“没事就不要回家去了,娘最近脾气不好。”   说完,人已火急燎烧的出了楚记。   傅明礼在后面喊,“二哥他们或许知道爹在哪里,你问了没有?”   “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几个这几天都古里古怪的,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我再去找找。”傅明义停住脚步,回了句,见傅明礼没再吭声,脸上有些失落,转头大踏步的走了。   至于杨氏为什么脾气不好,他没有说,傅云杉一家谁也没有去追问。   傅云杉用井水冰镇过的凉粉做出来的冷食味道清爽,夹着酸辣的口感一致获得了家人的好评,豌豆、绿豆、荞麦、红薯、山芋等各种口味的凉粉凉皮,荞麦、小麦、大米糯米等做成的葱油、冬菇、翠拌、酸辣、三色等数十种口味的凉面,通过了王婶和村里媳妇子们的一致认可和叫好!另外还准备了一些时令的凉菜和一些备适合夏季吃的热菜,初步将菜单确定下来!   “要是有辣白菜配味,这冷面口感会更酸爽。”傅云杉叹气,早知道应该让娘在冬天多准备一些辣白菜的,今年就好了,到时候在大棚外面多种一些辣白菜,到时候保存好的话,她的夏季冷食就不担心没有辣白菜吃了。   经过大家的商量和投票,将楚氏再次开业的时间定在了五日后,八月二十八。   这五日,傅家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要洗面过滤类似淀粉的东西做凉粉凉皮,要购买荞麦、小麦、大米糯米保存,还要安排吊入井里的时辰。   看着狭小的井口,王婶担心道,“杉儿,院子里只有一口井,怕冻出来的凉粉凉皮不够第二天卖的啊!”   傅云杉蹙眉,她也有些担心,一口井存放量确实太少,肯定不够卖的!   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当时怎么没把这个考虑进去?   在院子里多打两口井的想法是行不通的,这院子虽然面积不算小,但如今住着二十多号人,空间不算宽裕,要是能将隔壁两家都买下来,将井打在隔壁院子就好了!   “买下隔壁的铺子和院子?”王婶困惑,随即了然,“你是想……”   傅云杉点头,王婶拍了拍巴掌,“行,这也是个办法,到时候让我那口子来帮咱们把井给打了,咱们就不用愁了!”她笑着转身就朝外走,“我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卖!”   傅云杉好笑,“王婶儿,该吃午饭了,你吃了饭再去啊。”   “吃啥饭,不解决这事,我哪吃的下!”王婶摆摆手,出了楚记往隔壁铺子走去。   按说,楚记生意兴隆连带的隔壁两家的生意也应该好起来,可偏偏的,这两家是同行,炒菜酒水,米饭馒头,本来生意就不怎么好,自楚记在这里开起后,两家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几个月只能堪堪保住成本,连伙计的工钱都不够!   两家掌柜的一听说楚记有意向买下自己的铺子和院子,起初都有些不愿,觉得这是他们的伎俩,故意等他们生意不好时好低价买他们的铺子,二话不说,就把王婶赶了出去。   王婶憋了一肚子火回楚记将事跟傅云杉一家人说了,傅云杉笑,“咱们生意好,他们生意不好,这个时候买他们的铺子人家肯定会这么想。王婶儿别生气,等会儿咱们一起过去,他们买下的时候什么价,咱们照出什么价,不叫他们亏了,这生意才好谈下去。”   抢了别人的生意压了别人的价再去收购别人的公司,这种事,傅云杉前世还是苏子墨的时候没少做,可重活一世,有些东西,她看淡了,钱这东西,多了不嫌多,少了……够花就成,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家人一生和乐平安就行了!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发生,说不定傅云杉真的会满足在有家人的呵护,有家赚生计的铺子,有一两项可当摇钱树的兼职,在这样的日子里守着家人慢慢老去,可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如果傅云杉能早知道,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发生了!   有了傅云杉的承诺,两家掌柜在原价基础上又加了一成,傅云杉爽快应下,两家掌柜再没二话直接将铺子转让给了楚记,第二日就去县衙过了红契,两个院子正式归在傅明礼的名下。   王婶乐呵呵的去找王叔,勒令他二日内在两家院子里打出四口井,一个院子里平均两口,工程十分艰巨,王叔无奈摇头,“素日打一口井最快也要六七天的功夫,两天打出四口井是不可能的事!”   “你们那不是很多人吗?”王婶瞪眼。   “县太爷和他恩师的冬房一出来,效果反应特别好,镇上好几家大户都确定了要盖!有一家已经开始动土在夯地基了,调不开人手啊……”王叔蹙眉叹气。   王婶恼了,“让他们等着!没有栖云姐一家,你哪里来的银子养得起这么一大帮人,还没开始出息就学会忘本了你?!”   “你这话说的?我哪里忘本了?这冬房虽然是我在管,可它骨子里也是傅大哥家的产业,是杉儿出的注意建起来的,总不能因为打两口井就得罪了主顾,真这样,那以后冬房还有没有人上门?!”王叔无语的看着气呼呼的妻子,知道她一沾上傅家五嫂的事就会炸毛,只得好生好量的给她讲道理。   王婶果然一愣,看丈夫,“你说冬房这事是杉儿的主意?”   “你要不信可以去问问杉儿,银子是她出的,拉起这么一大帮人也是她的主意,你相公我现在也只是个打工的,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事吗?你不会不记得了吧?”王叔瞥着妻子。   王婶一怔,仔细回想了想,似乎是在栖云姐家房子盖起来的时候,他提过那么一两句,她自己当时在忙什么,只记得丈夫说拉人自己单干,银子有傅大哥给……   呵呵……   王婶干干笑了两声,王叔看到妻子的脸色就知道她想起来了,没好气的道,“我这边最多抽出来五六个人,估计四口井打好也是一个月的事了,你先跟杉儿和傅大哥说……算了,我跟你一起去说吧。”   傅云杉得知消息笑了,“我还没来得及跟王婶说,咱们楚记的冷食只是新奇并不唯一,镇上其他家的冷食存在时间比咱们长,想要从他们手里抢客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前期有三口井的储备量已经差不多了,井慢慢打,不急。”   “那就好!”王叔松一口气,“我手里刚接了几个活,日子都排到过小年了,实在抽不出太多人来帮忙。六个人的话一口井平均下来七八天就成了,杉儿你看?”   “行,就听王叔的。”傅云杉笑了笑。   九月初一,楚记主打冷食菜系正式启动,凡是当天进店消费超过一两的客人,不管是老主顾还是新主顾,都可以获赠一份凉拌海带,海带这东西还是早些时候傅云杉慧眼识珠,从海产店抢来的,顺便还预定了他们家所有的海带。   这个朝代的海带可不比现代,含的营养成分高不说,还贵在天然啊!   清河独一份再加上傅云杉的调味手,调制出来的海带丝酸爽十足,一小碟根本不够吃,想吃就要再点,可楚记说好了是赠送就不卖,好多老主顾都调笑说他们奸商。   傅云杉就笑,说东西买的难得,她家存货有限,吃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等等,客人一边咬牙一边点够一两的菜巴巴的让他们再加一盘海带。   新上店铺的凉粉凉皮开业当天被清售一空,许多人在店里吃完一份还要打包一份回家,荞麦凉面、小麦凉面反应良好,各式凉菜和热菜也卖的不错,还有一些老主顾想念砂锅的味道点了一些砂锅,总之,冷食菜系第一天开业比当初砂锅开业的状况好上不少!   晚上,一家人坐在灯下盘算账时,傅云杉发现第一天只赚了五六十两,跟砂锅开业那天没法比啊!   “肯定是因为凉粉凉皮价钱低,所以赚的少。没事,这也很多了。”傅明礼开口安慰女儿。   楚氏也接口道,“你爹说的是,五六十两已经不少了,够咱们这一大家好多天的花销了。”   傅思宗,傅剪秋和白昕玥也出声开解,连小八和小紫菀都瞪大了眼睛看她。   傅云杉失笑,凉粉凉皮造价低,一碗只卖上三十四十文,自然跟前期的砂锅生意得比,她只是稍微感叹一下,他们……   心底那股柔软不自觉又被触动,傅云杉含笑,扬了扬手中的单子,“知道咱们今天卖了多少张凉皮吗?”   一家人面面相觑,傅思宗开口问,“多少?”   “六百八十二张!”傅云杉道,“我刚是在担心要做凉粉凉皮需要不少人,王婶她们怕是忙不过来,咱们是招一些人来分担呢?还是买一些人来……”   楚氏想了想,道,“杉儿,咱们村还有很多闲着的媳妇,你看能不能从咱们村招些人来……”   “嗯……这样也行,不过前提是她们要签下文书!泄露了机密可是要赔银子的!”傅云杉微一思考便应了下来,能帮爹娘在村里提升一些人气,她自然愿意,不过该有的保障她也绝不会忽略。   楚氏笑,“放心,我回头跟你王婶去说。”   “好。”此事就此定下。   九月初五,京城快马送来一名大夫和一盒药,来人言是受楼公子所托来救一个人,傅云杉心喜忙将人带去了傅思宗房间。   来人只看了傅思宗的伤口一眼,就微微蹙眉,抬头瞄了眼屋内的傅云杉三姐妹,目光定在傅剪秋身上,嘴唇微微一撇,露出个不屑的神色。   傅云杉眉头一蹙,立刻明白了来人的龌龊心思,不由心生几分恼怒,可看在还要靠他医治哥哥的份上,勉强忍了。   谁知,来人随手将药扔在床上,起身就要走,楚氏忙去拦,“大夫,我儿子……”   来人大手一挥,竟想把楚氏挥开,傅云杉一把拉住楚氏,避开了他的手。   “转告楼重,救不了就不要说大话,他这份情我不承!”傅云杉拿着药盒砸在来人身上,冷冷道。   来人瞟了傅云杉一眼,沉下脸,“你这丫头?!他不就是拿不了重物吗?这点小伤又死不了人,续什么筋接什么骨?!又不是战场的兵!”   “战士在战场废了胳膊拿不起武器,你要医吗?”傅云杉凉凉反问。   来人点头,倨傲道,“那是当然!不能拿武器的战士怎么能算战士!有一线希望能让士兵拿起武器重返战场,我都要救!”   “那你救吧!”傅云杉退开。   “我为什么要救?他又不是战士!”男人嗤笑一声,别开头去。   傅云杉仰头看他,“我哥是今年恩科的举人,被人打断了右手!正如你所说,有一线希望能让士兵拿起武器你都要救!我哥的笔就是武器,没有武器,他怎么重返战场!”   来人噎住,瞪着傅云杉,傅云杉仰头回视,“我哥的手要是因你的耽误没有医好,我会将这笔账算到楼重身上!楼重让你来是信任你,你若是执意辜负他的信任,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来人蹙眉,纠结了好半天,才泄气的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回到床边,“算你狠。”   一家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那人边嘀咕边检查傅思宗的伤,看完了,回头瞧傅云杉,“你问他,续筋接骨要把先前长好的骨头敲开、筋脉扯断,他能不能受的了疼?”   一屋子的人都猛吸一口冷气,齐齐变了脸色。白昕玥的脸都吓白了,“那、那要多疼?”   来人轻飘飘的瞅了她一眼,不吭声,傅云杉抬头看傅思宗,傅思宗的脸也有些苍白,却仍是咬着牙坚定道,“我受得住!”   五石散生不如死的发作他承受了那么多次不是一样挺过来了吗?这次他也一定能挺过来!他是家里的顶梁柱,绝不能倒!   来人有些惊讶的看了眼傅思宗,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边打开自己的药箱边朝后挥手,“小丫头留下,其他人出去。”   傅云杉朝傅明礼和楚氏几人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开关上门,走到床边,“需要我做什么?”   “看着。”来人唇角勾起笑,带了抹嘲讽。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有傲的资本,傅云杉只不过几个眨眼,就看到他在傅思宗胳膊上扎下不少银针,傅思宗瞧了瞧自己的胳膊,悄悄跟妹妹说,“我的胳膊好像没知觉了。”   “麻醉针?”傅云杉吃惊。   来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小丫头,有点见识。”   然后……   来人笑眯眯的当着兄妹俩的面,敲断傅思宗的胳膊,接骨!割开他的手腕,挑筋接筋!   白花花的肉,血淋漓的筋脉直白白的出现在兄妹俩面前,兄妹俩的脸色一个比一个惨白!   来人得意的看着他们的脸色,笑的越发开心。   一边续接一边仔细介绍这根筋是连哪个手指头的,那跟筋是连哪个手指头的,只把屋内的气氛烘托的更加恐怖。   好不容易等他续接好,凃上带来的药膏,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傅云杉一身大汗,无力的瘫坐在床边,傅思宗则是在来人的麻醉针拔出之后痛的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来人撇了撇嘴,想走,被傅云杉一把抓住,“我、我哥怎么样?”   “死不了了。”   “他的手呢?”   他撇一眼傅云杉惨白的脸,淡淡道。“隔三天换一次药,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傅云杉颤抖的松开了手,低语,“那就好,那就好。”   “我说了要一个月!”   傅云杉不明所以,抬头看他。   男人脸色难看,咬着牙道,“我要房间休息!”   “哦!”傅云杉一下跳起来,想跑出去找人收拾房间,脚下却突然一软,人一个踉跄朝地上栽去,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摇头,“真是个笨丫头!”   “爹、娘,结束了,你们可以进来了。”傅云杉高声道。   房门应声而开,傅明礼和楚氏,白昕玥和傅剪秋都走了进来,看到傅云杉惨白的脸,忙上前从男人手里接过她,“杉儿,你怎么了?”   “我没事。哥没事了,大夫说要隔三天换一次要,一个月后哥就能好了。”傅云杉笑着说。   楚氏欣喜的点头,“好好,大夫远道而来,肯定累了,我这就让人收拾房间好给大夫休息。”   男人跟着丫环出门,走之前看了傅云杉一眼,想到刚才那血腥的场面,唇角露出一抹笑。   这小丫头,还算有几分本事!   至少是他见过这么多女孩当中,唯一没有被他吓到昏厥的人!   而这段期间,傅老爷子如人间蒸发了一样,遍寻不着。楚氏曾私下和傅明礼商量回家帮忙去找,傅明礼犹豫了犹豫还是回去了,可院门还未进就被杨氏和傅琥珀赶了出来,只得无奈返回。   傅老爷子的失踪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傅家老宅的人除了大房二房三房三家,其他人着急上火四处奔跑都不得,甚至杨氏以孝压顶都没从三兄弟口中问出个所以然。   傅明信和傅明义两兄弟一两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杨氏的头发都急白了不少,可傅老爷子说找不着就是找不着。   十月十五,会试开始。   十月十八,会试结束。   十月二十五,殿试开始,当日,由皇帝亲自点出状元、榜眼、探花三人。隔日,二甲三甲朝试毕。   十月二十八,恩科结束!   傅思德的死刑被定在十月三十一日,十月二十九日,傅明孝和妻子周氏求见县太爷恩师,县太爷恩师不见!   傅明孝带着周氏又去求见县太爷,同样被拒之门外。   十月三十日,傅老爷子突然返回清河,在县太爷门口遇上傅明孝夫妻。   傅明孝夫妻乍一见傅老爷子,都齐齐抽了口冷气,傅明孝扑上前,“爹,你的脸……”话刚出口,想到傅老爷子的去处,又急急问道,“爹,你……”   傅明孝的目光扫向傅老爷子身后,发现只有一辆马车时,一脸绝望,“爹,他们……”   周氏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脸色灰白的拽傅明孝,“他爹,他爹,咱儿子、咱儿子……大郎啊!”声音凄厉显然是悲痛欲绝。   傅明孝松开扶着傅老爷子胳膊的手,颓然跌坐在地上,以手蒙脸,泪水顺着手缝隙流了下来,“大郎……我儿啊……爹救不了你,爹没用……”   ------题外话------   100章了,好快!   感谢亲们这么长久的支持,爱你们,么哒~   ☆、101章 认不认亲?司归   “老大,爹回来了,不哭不哭啊……”傅老爷子笑着拉傅明孝起身,一脸的笑意却显得格外狰狞!   傅明孝任他拉扯分毫未动,只蒙着脸呜呜的哭个不停。   周氏嗷嗷叫着,不顾形象的扑打着地面,搅得尘土飞扬,“我苦命的儿子啊!你就不该托生到我们家啊……”   “傅老爷子?这、这是……”   三人身后,马车上又走下一位中年男人,瞧着眼前的场景不知该上前扶一把还是退后别让土染了他的绸衣。   傅老爷子转身笑,“这就是我收养多年的大儿子,现在是傅家庄园的管事——起名傅明孝。”   傅明孝和周氏的哭声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母鸡般戛然而止!   中年男人猛地瞪大双眸,惊喜异常,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装,上前拱手对傅明孝道,“大……傅大爷吉安。”   傅明孝怔愣着,抬头看傅老爷子,傅老爷子弯腰将儿子扶起,眸中含笑,微微红了眼眶,“老大,这是大公子身边的管事,姓荣,你唤声荣管事。”   “荣、荣管事。”傅明孝踉踉跄跄的借着傅老爷子的力站起身,磕磕巴巴的回礼。   周氏没人搀扶,呆愣了半响,突然眼睛一亮,蹭蹭蹭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泪,扑打扑打几下身上的土,看到傅老爷子蹙眉,忙停了动作乖顺的站到自家男人身后,悄悄的打量荣管事。   傅明孝露出干干的笑,一把将脸上的泪擦了,袖子上的土被抹到脸上,一条一条的很是喜感,荣管事快速扫了眼傅明孝脸色微微变了变,回了一笑,“劳傅大爷、傅大叔在这里稍后,我去去就回。”   说罢,抬脚朝县衙走去,门口的衙役举刀阻拦,荣管事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模样的东西,两名衙役顿时瞪大了眼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荣管事轻甩袖子大踏步走了进去。   周氏一把拽住傅明孝的衣服,“他爹、他爹!是帝师府的人!是大公子身边的红人……”   “爹……您这是……”傅明孝看傅老爷子,眸光中带着求确定的渴望。   傅老爷子看着儿子缓缓点头,傅明孝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身体因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喜悦哆嗦着,连嘴唇都在轻轻颤抖,“爹,我、我、我是帝师府、府……”   “大少爷!”周氏高兴的大喊一声,被傅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   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不远处的马车,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厮,看到三人往这边看,点头示意,傅老爷子笑着拱了拱手,转头蹙眉看周氏,“老大媳妇,你先回家,把这事告诉老二两口子,让老二他们这么……”   傅老爷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周氏慢慢瞪大了眼睛,有点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爹,这、这我不敢……”   “你不敢就让老二家的动手!”傅明孝白了她一眼,厉声道,“不想让儿子死就给我端出个架子来!”   一听傅明孝说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周氏立时挺直了脊背,喘了几口气道,“好好!当家的,都听你的,我这就家去。我这就找老二家的去。”   看着妻子踉跄跑走的身影,傅明孝低声问傅老爷子,“爹,这事能成吗?村里那么多人,随便问一问……”   “你别慌,爹自有主张。”傅老爷子凑近儿子的耳边,低语几句,傅明孝拍手,笑,“爹,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好了,收起你那模样,别让人瞧小了。”傅老爷子抬头看到从县衙走出来的荣管事,悄声吩咐儿子。   傅明孝立时正了正神色,挺了挺胸膛,端起架子。   衙门口,县太爷亲自送了荣管事出门,荣管事抱拳含笑,“此事就劳烦县太爷为难了。”   “不敢不敢,下官也一直瞧着傅家大郎不像是会做那事的人,说不得这中间还有什么猫腻,下官定重新翻查此案,荣管事放心,下官绝不会冤枉了他。”县太爷忙作揖回敬,目光扫到一脸伤痕的傅老爷子和一身脏兮兮的傅明孝,眉头微蹙了蹙,转瞬换上笑脸,远远的朝二人点了点头。   傅老爷子淡淡回应,傅明孝瞥了他一眼,搭理都没。县太爷脸有愠色,当着荣管事的面没敢造次,笑了笑,转身回了县衙。   傅老爷子拽了拽傅明孝,傅明孝摆了摆手……   荣管事抬头看到傅老爷子和傅明孝的亲昵,眉间一动,悄悄打量着傅明孝。   一袭夏日长袍,布料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细纱棉布,透风清凉,是再寻常不过的布。身材中等,容貌依稀可见俊秀。可他那一身的做派看上去一点气质也没有,傅元不是说他自小就在读书吗?前些年还把庄园管事的位置让给了他,怎么教成这样……   荣管事叹了口气,到底是乡下养大的,不是还好,真是……这模样让大少夫人和大公子看到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翌日,傅明义给傅明礼送来消息,说傅老爷子回来了,脸上受了很重的伤。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傅明礼吃饭时跟家人说起这件事,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本该行刑的日子,一直到晚上,县衙也没动静,何家夫妇带着女儿的灵位跑去县衙问,衙役只回了句,案情有内幕,让何家夫妇等候消息。   何家夫妇哪里会愿意,抱着女儿的牌位就往县衙闯,被师爷一声令下抓进了大牢!   傅云杉一家虽得了点风声,却不清楚里面有什么内幕,便没有多关注。   傅思宗的伤连着换了三次药,手腕开始恢复知觉,手指头渐渐的也能动弹的时候,司命回来了!   脸色惨白如纸,手上衣服上甚至还带着干涸的血渍,傅云杉大惊,忙命小厮帮他换衣服查看伤势,他却执拗的瞪着小厮不让碰,傅云杉无奈只好挥退了小厮,亲自动手帮他换衣服。   傅剪秋和白昕玥想拦,傅云杉摆摆手将二人推出去,“顾不得这么多了。”   瞧见人都走了,司命伸手从腰间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傅云杉,眸子含笑,“给,药,给六郎上了。”   傅云杉蹙眉,看着那个被血染红的盒子摇摇头,接过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司命不高兴,想动,傅云杉一把摁住他,“别动!”   说着,伸手脱他的衣服。   一脱下他的上衣,傅云杉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他上身鞭痕累累,有些伤结了疤,有些伤口因挣裂了还时不时往外冒血!   傅云杉绕到他身后,看着那不比胸前少的鞭痕,又瞟了眼巴掌大的药盒,叹了口气。   司命摸了一把挣裂的伤口,抬头看了眼眉目都纠结在一起的傅云杉,眼里有些困惑,额头的伤疤也拧在一起,“我拿到了药,能救六郎了,你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我耽误了十天吗?”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傅云杉答非所问,垂头盯着他。   司命瞧着她严肃的神色,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痕,眉头又拧了拧,“着了大内那些侍卫的道,被他们关了十天,你放心我……”   “你去了皇宫!”傅云杉抓住他话中的关键,声音高了几分,“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去闯皇宫,就为了这盒药?!”   司命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却实诚的点了点头,“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只有去皇宫抢了……”   “……”傅云杉叹息,她该说司命傻呢还是说他傻?!   她哥哥的手治不好顶多做个废人,他闯皇宫一个不留神可是要没命的啊?!   “在这坐着,我去拿药帮你包扎。”傅云杉看他一眼,转身出了门,吩咐白苏准备清水和纱布一并送过来,她自己跑去楼重派来的人那要止血治外伤的药,男人听到她描述的伤翻了翻白眼儿,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她,傅云杉接过就转身匆匆离去,男人撇嘴,“出点血又死不了人,大惊小怪!”   帮司命清洗了伤口,凃了伤药,又用纱布包好了,吩咐他不要沾水,看到他乖乖点头,傅云杉才松了口气,帮他穿上薄衫。   “以后这么危险的事不要再做了。”傅云杉帮他整了整衣服,道。   司命看她,“你哥哥手断了就考不了状元了。”   “比起状元,我们更在乎你的命。”傅云杉笑了笑,“先睡一会儿,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哦。”司命不甚明白的点头,因她最后一个笑眸子里也点燃了柔和,躺在床上顷刻就睡沉了。   傅云杉出门,吩咐门口的小厮,别让任何人来打扰司命休息,才回了大厅,将事情跟一家人说了。   傅思宗当即起身要去给司命道谢,傅云杉拉了他,“哥,看司命的脸色好像这么多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我让他睡了,你想谢他,等他醒再说吧。”   傅明礼点头,“是得好好谢谢司命,这人命关天的事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出来的!”   “杉儿,前些日子许夫人送了根百年的人参,娘去拿出来给司命熬汤补补身子。”楚氏起身道。   傅剪秋和白昕玥不好意思的道歉,“我们俩真是不懂事,司命为大哥受了这么大的罪!我们还计较些……娘,不如我们一起做顿丰富的晚饭,好好酬谢一下司命?”   “好。”楚氏笑。   第十日头上,傍晚时分,清河镇迎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前有侍卫家仆开道,中间是一辆朱红色云锻织花门帘的马车和一辆藏蓝色浮凸纹暗花门帘的马车,其余几辆小马车尾随,后面又是十几人的侍卫队伍。   一行人穿过清河镇南门,直接去了双河铺村。   当晚,傅家老宅一片人声鼎沸,灯火通明,里面传来阵阵女人的哭声啜泣声和男人的痛呼。   王叔和王婶觉得奇怪,悄悄去打探,还没到近前就被一身蓝衣的家仆拦住劝回。   第二日,蒋氏来镇上找楚氏,赶了楚氏身边的丫头掩了门,神秘道,“真是没想到,大哥居然是帝师府失散多年的大少爷!”   “……”楚氏大吃一惊!   蒋氏也不等楚氏说话,拉着她的手笑,“爹的意思是让几个儿子孙子孙女都去见见主子,沾点福气。你们这一房情况特殊,被除了籍文,虽算不得是傅家的人,可骨子里还留着傅家的血。爹开恩,说让你带着紫菀那丫头回去给主子们磕个头沾沾气儿,老五和其他的孩子就别回去了。他婶子,你看呢?”   “这……哪有当家的不回去让一个妇人和孩子回去的,这说不过去吧?”楚氏踌躇。   说实话,她不想回去!她是怕了傅家老宅那些人,恨不得离的远远的,哪还敢往他们跟前凑?!   蒋氏瞧着楚氏的神色,眸中闪过一抹焦灼,脸上的笑却越发浓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老五脱了咱傅家的籍文呢!爹本来也没动这个念头,是我和你二哥在爹面前说了几句话,咱们乡下人图的不就是孩子能出人投地吗?让紫菀跟着去沾点福气,以后享福的不还是你和老五吗?错过这一次,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不了,二嫂,我这店里事情也多,我实在抽不开身……”楚氏摇了摇头,打定主意不去。   蒋氏蹙眉,心里有些恼怒楚氏不识抬举,可想到此来的目的,不得不忍住心里的怒火,收了笑微微一叹,“他婶子,跟你说了实话吧。其实是我有私心想让你回去帮忙。”   “帮忙?”楚氏莫名。   蒋氏苦笑一声,“大嫂本就是富贵命,从进傅家就没怎么做过家务,这你是知道的。老三媳妇是个偷滑的,吃饭不少她干活找不见她。家里现在里里外外只有我和老四媳妇张罗,这两天真是累的够呛,你就当可怜我们一把,回去帮我们两天?成不?”   “四嫂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能干活?伤好了?”楚氏担心的问。   蒋氏叹气,“没有呢!前些日子老四不知道从哪里弄的银子去抓药,被娘知道了,没收了他的银子。老四媳妇这段一直用草木灰抹着伤口,都化脓了,唉……”   “四嫂伤在头上啊!四哥怎么不跟娘说说让四嫂歇两天……”楚氏脸色难看,不知为杨氏的蛮横霸道还是心疼何氏受着伤还要干家务。   蒋氏看了她一眼,叹息道,“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恨不得老四休了老四媳妇再娶个能生儿子的进门?!哪里会管她伤在哪?”   楚氏默了默,好一会儿才抬头,“好,我这就跟二嫂回去。”   “哎,带上紫菀,沾沾帝师府主家的福气儿。”蒋氏笑的眉眼齐弯。   楚氏吩咐白苏抱着孩子,又唤了个小厮去备马车,她自己去找楼重的人要了伤药,换了件体面的衣服才招呼蒋氏坐车回双河铺。   “老顾,杉儿他们回来,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我回去帮个忙,晚点就回来。”   “是,夫人。”顾淮扬垂首应了声。   蒋氏看着楚氏一连串的主人家做派,羡慕嫉妒恨着!   可一想到事成之后自己定能比楚氏更加气派,又不由露出笑,伸手逗着咿咿呀呀的小紫菀,小紫菀一点不认生的朝她吐着泡泡,蒋氏不妨被她喷了一脸,忍了几忍才压住心里的怒火,露出一副要哭不哭要笑笑不出的模样。   “四姑娘调皮了。”白苏笑着拿帕子替傅紫菀擦嘴角的口水,楚氏递了块帕子给蒋氏,“二嫂,孩子小,您别生气,快擦一擦。”   蒋氏干干的应了声,“没、没事。”   回到傅家老宅,杨氏自然没有好脸色,蒋氏拉着杨氏不知说了什么,杨氏哼了两声竟没有为难楚氏,扭了扭身转回了后院。   “他婶子,快进来。”蒋氏笑。   楚氏随着走进来,看着灶房门口堆起的柴禾,瞟了眼一身干净的蒋氏,皱了皱眉,“二嫂,我去看看四嫂。”   话声落,一头钻进了灶房。   蒋氏笑了笑,招呼白苏抱着傅紫菀去他们二房的屋玩。   灶房,何氏一看到楚氏进来,忙从灶膛抬起头,紧张的看了看屋外,“她五婶,你怎么回来了?娘她……”   “娘回后院去了。”楚氏拍了拍她的手,“四嫂,你的伤怎么样了?”   何氏抬手捂住头,咧了咧嘴,“没、没事……”   楚氏哪里会信,扒开她的手去看,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别开头,红了眼眶,拉着何氏往门外走,“四嫂,你不能在这里呆着了,你头上的伤得治,再这么下去,你……”   “她五婶子……”何氏拉住她,苦涩一笑,“就这样吧。不看了,不瞧了。”   “四嫂!哪能不看不瞧啊?!”楚氏生了气,抬手指着她头上被揪光头发的那一块儿,“那地方化脓了!现在这天这么热,你是要让虫把头打穿不要命了吗?!”   “嘘!你小声点……”何氏忙捂住她的嘴,将她往灶房里拉了拉,还探头往外瞧了瞧,“快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传到娘耳朵里……”   “四嫂!我让相公带银子给你就是要你看病的!你为什么不跟娘说啊!这头上的病哪里能耽搁?!”想到蒋氏说他们家带给四嫂看病的钱被杨氏劫走了,楚氏又急又气。   何氏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笑还是哭,“娘想要,她爹敢不给吗?算了,就这命。大不了就是个死字,这么些年……”她抬头看了楚氏一眼,“我认命了!”   “四嫂,你死了鸢尾和桔梗怎么办?”楚氏抓着她的手,“你真想让四哥再找一房,让鸢尾和桔梗管别的女人喊娘?!”   “我……”何氏摇头,“我不想,可是我生不出孩子了,娘她……”   “四嫂,娘咋着你了?”傅琥珀瞪着眼睛走了进来,瞟了楚氏一眼,哼一声,看何氏,“娘让我过来提水,大少夫人马上就到了,你快着点儿。”   “哎,水已经好了,我给你灌。”何氏伸手接过傅琥珀手中的两个茶壶去灌水,楚氏无奈的摇头,上前去帮忙。   傅琥珀撇撇嘴,站在灶房门口扇着风,看到楚氏拎着两个茶壶要递给自己,转过身就朝大厅走去,“跟我来吧。”   竟是拿楚氏当丫头一般使唤,何氏上前想接过,楚氏摇摇头,“四嫂,你歇会儿,我来就好,反正也是以前干惯的活。”   傅琥珀翻了翻白眼,嘀咕了句,“真是活该劳碌面,一辈子也别想享福!”   楚氏当做没听见,将茶壶放下转身就走。   “哎,你走什么啊?没看到桌椅都需要再擦一遍吗?那边有抹布再擦一遍,要擦仔细了,不能有一点灰尘!”傅琥珀喊住楚氏,吩咐着。   楚氏停住脚步,看了眼抱着傅紫菀站在二嫂门前的白苏,白苏想过来,楚氏朝她摆了摆手,白苏顿了顿,收住脚步抱着傅紫菀重新回了蒋氏的房间。   好不容易将厅内的桌椅都擦了干净,楚氏捶了捶腰,不由摇头苦笑,自从家里有佣人伺候,吃穿都用不着自己动手了,一闲下来身子果然僵硬了,只干了这么一点活就觉得累了。   门口传来骚动,三郎从影壁后一溜烟跑进来,大声道,“马车来了,马车来了!”   “走走走,快走,找个地方躲起来!”傅琥珀推着楚氏往外,蒋氏推开房门,笑着朝楚氏招手,想到一人在灶房忙活的何氏,楚氏忍不住沉下脸,疾步走过去,问,“二嫂,家里除了四嫂就没人烧水准备东西了吗?”   蒋氏的笑脸僵住,拍了拍自己的脸,陪了笑,“瞧我,只顾着逗咱们紫菀了,你快进屋歇一会儿,我去灶房看看老四媳妇忙活的怎么样了?”   楚氏嗯了一声,越过她进了屋,蒋氏的脸瞬间暗了下来,余光刮了一眼楚氏,轻啐了口,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大门外,依次停着两辆马车,大少夫人被一个婆子慢慢搀扶下来,傅明孝迎上前接过她另一只胳膊,目光真切,轻唤了声,“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立时红了眼眶,拍了拍他的手,“好,好……”   另一个车帘撩起,荣管事扶下一位六十多岁模样的男人,男人瞧着妻子花白的头发,微微动容,走上前接过婆子的手安抚道,“夫人莫哭。真相一会儿便知。”   ------题外话------   如标题,认不认亲?   真相明天揭晓,么哒~   ☆、102 滴血认亲,威胁!   大少夫人连连点头,一手扶着丈夫,一手扶着傅明孝,蹒跚的走进了傅家老宅。   大厅内,茶水软垫都一应备齐,大公子扶着妻子坐在主位右边的位置上,自己坐到了左边首位,傅老爷子带着一家人跪倒在地,“给大公子、大少夫人请安。”   大少夫人笑着抹泪,“好,好,傅元啊,起来吧。”话虽然对着傅老爷子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傅明孝看个不停,傅明孝心里腾腾乱跳,想到爹的安排,强压下心底的恐惧,故作淡然的朝大夫人露出一笑。   大少夫人的眼泪立时又落了下来,站在她身边的妈妈低声安慰着,大少夫人点头,总算收了泪水。   “谢大公子大少夫人!”傅老爷子恭敬应了起身,站在大公子下位。   傅大公子笑着看他,“傅元,这些都是你的家人?”   “回大公子,是。”傅元微抬目光,抬手一一指过去,“这是老奴的二儿子,起名傅明悌。”   傅明悌上前跪地行礼,“傅明悌见过大公子。”   “嗯,起来吧。”傅大公子垂眸看了眼,淡道。   傅老爷子错一步,“这是老奴的三儿子,起名傅明忠。”   傅明忠笑呵呵的上前弯腰鞠躬,傅老爷子蹙眉瞪了他一眼,他又忙笑着退后两步。   “这是四儿子,傅明信。”   傅明信上前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公子。”   傅大公子露出一抹笑,“起来吧。”   傅明信依言起身,退到一边。   “五儿子取名傅明礼,他家里有事没有过来,这是他媳妇楚氏和我孙女……”傅老爷子看到楚氏抱着一个女娃出现在厅内,已是不高兴,介绍时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这个孙女的名字,脸色不由更难看,拧着眉看楚氏。   楚氏初看到傅老爷子,惊了一惊,傅老爷子那左半边脸似被铁烙烫坏了一般,所有的肉都纠结在一起,乍一看异常吓人!   可听到傅老爷子停顿的介绍和眼神时,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她家紫菀起名字时,第一个就报给了傅老爷子,他这会儿居然叫不出亲孙女的名字,真是……   她看也不看傅老爷子一眼,抱着傅紫菀到正中福了一礼,退到一边。   傅老爷子蹙眉瞪了蒋氏一眼,蒋氏垂头,憋屈的翻了个白眼。   “这是六儿子,取名傅明义!”   傅明义走上前,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大公子好。”   “孝悌忠信礼仪……”傅大公子抬手招呼傅明义起身,看傅老爷子,“傅元,你起的好名字啊!”   傅老爷子垂眸,“老奴也是希望儿女孝顺,兄友弟恭,知礼明义。让大公子见笑了……”   最后,傅老爷子指着杨氏和几个儿媳妇,道,“这是老奴的内人女儿和几个儿媳妇孙子孙女。”   说完,傅老爷子噗通一声跪在大少夫人脚下,磕头,“大少夫人,是奴才猪油蒙了心!养了大少爷四十多年,奴才实在舍不得,上次才没有对表少爷和杨管事说实话。让大少夫人和大公子这么伤心难过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   大少夫人悲从心来,别开头不愿去看。   “傅元,我家夫人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来?!”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一脸怒容喝骂道,“当年若不是我家夫人为你求情,你早冻死在大雪之中!哪来今天这安逸的生活?!”   “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大少夫人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傅老爷子碰碰磕着头,“老奴实在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把大少爷的身份说出来,大少夫人的孙子就要被砍头了!老奴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   傅大公子摆了摆手,荣管事有眼色的将厅内其他人请出去,只留下傅老爷子和傅明孝两人。   傅明孝吞了吞口水,缓和了心口的紧张感,跪倒在傅老爷子身边,声音发涩,“爹,大郎做错了事罪有应得,您这是何苦啊?!”   “儿啊……”傅老爷子抬头看了傅明孝一眼,容颜枯槁,左半边脸看上去更是恐怖,“不!大少爷,大少爷!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欺瞒你这么多年……”   “爹,您、您在说什、什么啊?”傅明孝欣喜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恨不得现在就扑在大少夫人和大公子脚下叫亲爹亲娘!心里却十分清楚若是戏不能演成功,一切都是枉然。   傅老爷子挪着膝盖跪着自己的儿子,眸中含泪,脸上却挂着笑,“大少爷,您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的亲生儿子在四岁那年就病死了。那年,我去外地收账,儿子非要跟着我一起去,偶感风寒没受住在路上就去了。老奴悲痛欲绝,去庙里为儿子点灯,遇到你被人抛弃在路边,老奴觉得是老天将你赐给我傅家的,就将你救下。以我儿的名字为你起名,在外面养了两年待长的和我儿一般身高时才带回家来……”   “爹!这、这怎么可能?”傅明孝一脸吃惊的表情,“我是爹娘亲生的的……”   “这事你娘也是知晓的,那两年我借口收账经常去看你!你若不信可以去北三十里岗村尾姓秦的人家打听一下,当年是不是曾在他家里寄养过一个孩子?”傅老爷子将头深深的沉下去,对着傅明孝深深磕了下去,“老奴确实不是大少爷的亲生父亲,大少爷的亲生爹娘是上座的大少夫人和大公子!”   “爹!您、您说的是真的?”傅明孝觉得自己好紧张,僵硬着脖子按设好的话本转向傅大公子和傅大少爷,“他、他们才是我的亲身父母?我不信,我亲爹娘怎么可能把我抛弃?您一定是骗我的,没有证据我不相信!”   大少夫人已是泪水滚落,哭的满脸是泪,大公子的眼睛也泛着红丝。   “有,有证据!”傅老爷子声音嘶哑,起身时微微颤抖,荣管事上前扶他,他摇了摇头,走到厅内一角,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灰色粗布包着的包裹。   “这是当年用来包大少爷的那个襁褓和捡到大少爷时他贴身穿的小衣服。”傅老爷子颤抖着手将东西递给傅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妈妈一把抢了过来,拿到傅大少夫人眼前,一叠声的哭叫,“夫人,是这个是这个!那年您和姨娘同时怀孕,老夫人特意赏了您苏杭的贡品雪缎和两匹葵色杭绸,您可怜姨娘就将杭绸送给了她!老奴记得就是这个模样的!”   “是、是这个?”傅大少夫人抱着襁褓拥入怀中,强忍了哭泣,目光怔怔的看着傅明孝,“儿、我儿……”   傅明孝呆呆的看着傅大少夫人,身子一阵阵颤抖,是恐惧是兴奋是激动是紧张!   傅大少夫人起身就想去抱儿子,被傅大公子拦抱在怀中,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大少夫人看看怀里的襁褓又看了看傅明孝,艰难的点了点头。   傅老爷子扫了眼儿子,跪地开口,“帝师府长孙的位置不可混淆,老奴恳请大少爷和大公子滴血认亲!”   荣管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抬头迎上大公子的目光,大公子淡淡点头,将妻子哄坐回座位上,自己落了座才道,“傅元,你孝心可嘉。正如你所说,帝师府长孙不可混淆,你也应当知道这一年有多少人想冒认!此事,不由得我们不小心谨慎。”   “是!大公子考虑周到。”傅老爷子应声,起身,“大少爷,请跟老奴出来一下。”   傅明孝看了傅大少夫人一眼,转身跟上傅老爷子出了大厅,走进老二的房间。   傅大公子看了荣管事一眼,荣管事点头跟了过去。   门并未关上,荣管事轻轻一推,门开了。他正看到傅明孝捂住流血的手指,一滴血滴在了碗边沿,碗内已经滴了两滴血,一旁站着傅明悌和抱着孩子的楚氏。   楚氏怀中的孩子哭的很是凄惨,荣管事多看了两眼,楚氏笑着拍孩子的背,“这孩子被血吓到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荣管事端起碗回大厅,傅明孝和傅老爷子跟着回去。   将碗放在大公子的面前,荣管事轻轻朝他点了点头,大公子抽出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去。   傅大少夫人拥着襁褓探身去看,只见碗中几滴血先是分开状态,然后,慢慢的慢慢的……   融合了!   傅大公子眼中惊喜浮现,抬头去看妻子,妻子已是抱着傅明孝哭的不能自抑,他不由踉跄起身,走上前,看着被妻子抱着的傅明孝泪水模糊了视线。   “好!好!好!”   荣管事和傅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跪地磕头,“奴才/老奴给大少爷请安!”   傅老爷子跟着跪在一边,仰头看着儿子,泪水滑过脸庞落在身前的地上。   傅明孝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时垂头想找傅老爷子,可他被傅大少夫人拥着,身前被傅大公子挡着,只能看到傅老爷子跪在地上的苍凉模样。   “颐儿!娘的颐儿!”傅大少夫人带泪的脸上满是笑容,松开傅明孝,打量着他,“娘可找到你了!都是娘的错,这些年让你吃苦了!”   傅明孝趁机跪在地上,磕头,“爹、娘,儿子……儿子不孝……这些年没能侍奉左右……”   “不是你的错,是爹娘没有照看好你,才让坏人有机可乘!”傅大公子弯腰扶起儿子,红着眼眶道,“你放心,等回到京城,爹就严办那些人!”   “大少爷放心,敢欺瞒大少夫人和大公子这么多年,这些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妈妈摸着眼泪咬着牙道。   傅老爷子的身子微微颤抖,想到被自己和杨氏苛待多年差点丢了性命又被赶出傅家的傅明礼,头垂的更低了。   傅大少夫人拿着帕子擦去傅明孝脸上的泪,含泪笑,“颐儿……”   “娘……”傅明孝僵着身子不敢动。   傅大少夫人哭了,转身埋在丈夫怀里,花白的头发一颤一颤的,傅大公子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突然想到一件事,忙推开妻子,问傅老爷子,“傅元,颐儿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所犯何罪?”   傅大少夫人一怔,收住泪看傅老爷子。   “回大公子,大少爷的儿子取名傅思德。年前在书院遇一姑娘,甚是喜欢,后来他因病休学几月,再入学时发现姑娘已另嫁。他心里恼怒就带着人去责问姑娘为何变心,却不想被一群地痞陷害,污蔑他糟蹋了人家姑娘清白,姑娘的家人被那些人蛊惑状告他,他百口莫辩被冤枉判了死刑,十月底便是行刑时限!”傅老爷子垂头哀恸道。   傅大公子抬头看荣管事,荣管事点头,“奴才日前找县太爷时,他也说傅思德不像是会做那等事的人,想来此中还有情况,不如奴才明日再去县衙问清楚?”   “相公!”傅大少夫人抓住丈夫的衣角,“那是颐儿唯一的儿子,是咱们唯一的孙子!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爹、娘,那些地痞勾结在一起统一供词冤枉德儿,您要是不救他,他就真的完了!”傅明孝撩了袍子跪地。   傅大公子垂首,看着分别四十多年虽被傅元当亲生儿子教养却实在难与被他们养了四十余年的儿子相比的亲儿,心里酸楚,“也罢。明日你与我一起去趟县衙!”   “谢谢爹!”傅明孝欣喜。   傅大少夫人上前扶起儿子,笑着要见他的妻子和儿女。   傅老爷子退出来喊了周氏吩咐了她几句让她进了厅,不一会儿,周氏和傅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抹着泪出来,说是去镇上接傅迎春回来见祖父祖母。   方家,自上次傅明孝自作聪明将事情搞砸后,傅迎春就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前有折断双手的方之行可着劲儿的折腾,后有方夫人的为难和下人的冷眼!每日吃不饱还被困在房间里等着方之行随时兴起的虐待,她只恨不得从未遇到过方之行这个恶魔!   院子里突然传来方夫人的声音,她漠然的靠着床柱,一动不动。   门被人推开,有人撩开珠帘,她抬头,正迎上方夫人蹙眉的神情,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肚兜亵裤和掩盖肌肤的纱衣,笑的妩媚风情,“什么风把方夫人给吹来了。”   方夫人眉头皱的更深,张口想说什么,身子一动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朝后挥手,“张妈,从我衣柜里挑两件颜色鲜嫩的给傅姨娘穿。”   “是,夫人!”张妈应了,转身离开。   方夫人摆手让其他人都退出院子,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迎春啊,你嫁到方家有半年了吧?”她抬头打量着脸色憔悴的傅迎春,“是婆婆不好,让你在方家受委屈了。”   傅迎春躲开她伸出的手,看她,“方夫人想说什么?不如有话直说!”   “你这孩子……”方夫人笑,“早就告诉你叫娘,怎么还叫方夫人!”   似不知道不让傅迎春喊娘的人就是她本人!   傅迎春嘲讽一笑,“迎春只是一个妾,不配喊尊贵的方夫人为娘!”   “谁说你是妾,娘过两日就安排仪式,让行儿娶了你当平妻!”方夫人毫不在意,拉着傅迎春的手笑的和蔼可亲。   傅迎春不信,“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觉得我进门毁了你儿子的名声,丢了你方家的脸吗?”   “是娘眼拙,你别跟娘计较!”方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娘家来人了,说帝师府大少夫人在你家要见你。还说……”   “夫人,衣服拿来了。”门外,张妈敲门。   方夫人笑着回了句,“拿进来吧。”   张妈开门,指挥着两个粗实丫头将一个箱子抬了进来,方夫人牵着傅迎春的手到箱子前,亲自开了箱给她看,“这里都是我年轻时做下的衣服,款式虽然不新,布料却多是绸料,你看看有没有可心的,挑两件换了去见你娘!”   “我娘来了!”傅迎春抓住方夫人的手,惊喜的问。   方夫人笑,“是啊。听说你爹是帝师府失踪多年的大少爷,现在大公子和大少夫人都来了……”   “哈哈……”傅迎春甩开方夫人的手大笑,“我说你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态度,原来我爹真的成了帝师府的长孙少爷,那我就是帝师府的重孙女!”   她话音一落,双眸怒瞪着方夫人,“老贼婆,你和你儿子合伙糟践我,这笔账我绝对不会……”   “迎春!”方夫人淡淡的看着她,“我也听说你五叔才是真正的帝师府长孙少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话告诉同你娘一起来的嬷嬷?”   “你……你怎么知道?”傅迎春大吃一惊,抓住珠帘瞪着她。   方夫人弯腰从箱子里拿了件嫩绿色半袖襦裙,在她身上比了比,“我不仅知道还有人证!你若想你一家的荣华富贵成泡影,就尽管报复!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傅家满门陪葬!”   ☆、103章 事出怀疑,真像!   “你、你……”傅迎春骇然的倒退一步,挥开方夫人手里的衣服,“我不信!你怎么敢?你、你为什么要帮傅剪秋那一家贱人?!”   “哎呦,我的好少奶奶!”张妈捡起衣服放到箱子上,替傅迎春更衣,低声道,“您不想想,您虽是帝师府的重孙女,可嫁进方家就是方家的媳妇!方家供着您就等于供着荣华富贵,夫人为什么要帮傅老五一家?!三少爷娶的是您可不是傅剪秋!再说,现在当了帝师府少爷的是你爹,不是他傅明礼!就冲这一点,夫人和少爷也会把您供着的,您可不要这会儿犯起糊涂来啊?!”   “犯什么糊涂?她这是在威胁我?!”傅迎春怒。   方夫人笑,“怎么能算威胁?各取所需罢了!你若想好了就去见你娘,若是没想好……”她脸色一沉,道,“我这就把人证推到那个徐妈妈面前,到时候你爹的富贵荣华梦破了,你的好日子自然……”   傅迎春脸色难看,怒瞪着方夫人带笑的脸,恨不得伸出十指狠狠挠烂了去!   这女人……这个老贼婆居然敢威胁她!   张妈瞧了眼方夫人的眼神,凑到傅迎春耳边低语,“少奶奶,您应不应总是方家的媳妇!您真的想回到以前过的日子不成?”   傅迎春侧头劈手扇了张妈一巴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说这种话?!”   “好了,张妈你退下。她不识抬举就罢了,去把那婆子送到徐妈妈面前……”   “等等!”傅迎春看方夫人,好一会儿,咬了咬唇,“我、我答应!”   她递了消息给县太爷的恩师就是想促成这件事!现在终于成了,她怎么能让方夫人破坏掉!   她不怕她爹的富贵荣华都泡汤,她怕的是再次回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那样的生活有过一次二次,再有第三次她一定会死的!她不想死,她不要死,她要活的好好的,比傅剪秋那个贱人强!比柳月眉那个正妻好!   方夫人眉间松动,似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从箱子里又掏出一盒饰品,亲手为傅迎春梳发戴头饰和首饰,“迎春,娘会劝行儿对你好的,以后你就是方家的少奶奶!以前的荒唐事就当是一场梦,可好?”   傅迎春透过铜镜去看她,好半响,点头,“好。”   方家待客正厅,周氏正和一个妈妈说话,“徐妈妈,真是辛苦您和我跑这一趟。”   “大少奶奶言重了,这是老奴的本分。”徐妈妈垂首,气度温和,面上七分笑。   傅迎春款款而来,方夫人亲手扶着,远远就和徐妈妈和周氏打招呼,徐妈妈笑着迎进来,仔细端详了一番,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缓缓俯身,“见过小小姐。”   傅迎春端足了架子,看着徐妈妈将礼行完,才淡笑着越过她走进厅坐上主位。   徐妈妈愣了一愣,蹙起的眉头拧紧了,微微叹了口气,大小姐年轻时样貌虽算不得一等一,气质却很出众,品学高洁,是人人称颂的才女,与大公子相得益彰,研磨侍画,调琴弄舞,婚姻美满,在京城也是一段佳话!   怎么……   在傅家老宅认下的大少爷没有一点大公子的气度也就罢了,这个孙女不是说从小娇生当小姐一样养着的吗?这气质这走姿怎么越看越像绮香坊的姑娘……   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就算大少爷从小没养在帝师府,但骨子里的贵气是挡不住的!怎么也不能像个奴才似的整天弯着腰吧?   就算乡下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言,一个姑娘该怎么走路怎么行事说话爹娘总有教吧?这小小姐的行为举止说不好听是没教养,说难听就是青楼姑娘的做派啊!   心里有了这层想法,徐妈妈再无心思跟这几个女人应付,淡笑着说了大少夫人的话,带了傅迎春回双河铺。   看着大少夫人抱着傅迎春痛哭,徐妈妈多了个心眼儿,悄悄拉了荣管事到拐角处,“你可看清楚了那碗中的血是谁的?”   荣管事一怔,应声,“是大少爷……”的。话没说完就顿住,皱了皱眉,双眼快速扫了圈周围,低声道,“徐妈妈,您是不是也觉得这事有蹊跷?”   “你看出什么了?”徐妈妈抬头看他。   “虽说环境所致,大少爷没有得到更好的入学机会,但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错的!大少爷……”荣管事瞟了一眼大厅,摇头,“说实话,真是比咱们还像……奴才……”他顿了一顿,又道,“听说迎春小姐是抢了堂妹的丈夫,被方夫人瞧不上,胡乱给了个妾的名头抬进府的,您说咱们傅家多少年也没出过这样的……”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徐妈妈道,“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你偷空找几个人去村里打听打听当年的事,最好问一些老人……”   “好,徐妈妈,我这就去安排。”荣管事点头应下,临走又多嘴了句,“您刚才问我那碗血的事……”   “不是大少爷的?”   荣管事摇头又点头,“我跟去房间时,碗里已经有了两滴血,大少爷捂着流血的手指,最后一滴血恰好落在碗边沿上,这血应该不假的吧?”   他并没有提及屋内还有什么人,更漏掉了当时被蒋氏抱在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儿!   徐妈妈脸色薄怒,瞪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跟紧了?!”说完,疑惑道,“从大厅到二房的房间只几步远,怎么那么速度就备好了清水,割了血?”   “您是说他们在水里……”荣管事大惊,“要不,让他再当面割手验血?”   徐妈妈摇头,嘱咐他,“如果他真是大少爷就伤了大少夫人和大公子的心,你先去查一查情况,搞清楚了咱们再一起跟大少夫人和大公子说。”   “哎,好。”荣管事转头离开。   徐妈妈拐了个弯回到大厅,看着欢天喜地褪着手腕上镯子往傅迎春手上戴的大少夫人,轻叹了口气,换了个笑脸走了进去,“大小姐,你身子骨不好,该歇息了。”   大少夫人一愣,看看傅迎春再看看傅明孝,眉头皱了好一会儿,抬头与徐妈妈商量,“秋月,我今天能不能不休息?我想和儿子孙女多处一会儿……”   “不行。”徐妈妈摇头,“来的时候咱们说好的,为了你身体好,你必须听老奴的,按时吃药按时休息。”   “这……”大少夫人求救的看想大公子,大公子也笑着劝,“好了,儿子孙女都不会跑的,明儿个再看也是一样的。”   大少夫人难过好一会儿,拉着傅迎春的手不舍得放,“那、那让儿子孙女都跟我们一起回庄园去吧?”   “好啊好啊,春儿去伺候祖母睡觉。”傅迎春瞥了一眼徐妈妈,笑语晏晏的朝大少夫人撒娇,长长的指甲攥着大少夫人的胳膊摇啊晃的,大少夫人身子晃了一晃,徐妈妈的脸立刻变了,忙伸手想从后面扶住大少夫人,却被大公子快一步扶住,傅迎春被大公子轻轻拨到一边。   傅迎春哎呀一声,状似凄惨的转了几个圈跌扶在椅子上。   “哎,相公,你伤到春儿了!”大少夫人推了推大公子,大公子看了傅迎春一眼,面带愧疚道,“春儿,是祖父不好,你祖母身体不适,经不得你这么摇晃。你没事吧?”   傅迎春委屈的点头,乖巧的回答,“春儿没事。”   大公子松了口气,拥着妻子朝外走去,“徐妈妈,吩咐小荣备车,咱们回庄园去。”   “爹,吃过晚饭再回去吧?”傅明孝瞪了女儿一眼,急忙追出来。   傅大公子看着傅明孝笑了笑,“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娘的身子要紧。”   “是,是,儿子送爹娘出门。”傅明孝笑,点头哈腰的模样看的徐妈妈又是一阵叹息,傅大公子操心妻子的身体却没有想太多,出门上了车,对傅明孝道,“傅元养你一场,你这几日好好跟傅家人道个别,十一月十五是你祖父七十五大寿,咱们要赶回去祝寿,不能在清河呆太久。”   “是,儿子记下了,爹娘慢走。”   白苏探头,瞧见傅家人马都走了,将消息告诉了楚氏,楚氏抱着傅紫菀从蒋氏的屋子出来,蒋氏在后面说了几句挽留的话,被楚氏软软挡了回去就再不提了,看着她走进灶房跟何氏说话。   “这是咋回事?好好的怎么哭个不停呢?”何氏心疼孩子,看着傅紫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催楚氏,“你快回吧,大少夫人他们走了,我就没什么好忙活的了。本来还想留你在家吃顿饭的……”   “嫂子有空就带着鸢尾和桔梗去镇上找楚记,我让那小神医给你看看伤,对了……”她示意白苏从她袖子里掏出一盒药膏递给何氏,“这是从小神医那拿来的药,嫂子你试试好用不?好用就让凌娃他娘稍个信儿,我让她再给你捎盒子回来。”   “哎,嫂子知道了,快走吧。回去给紫菀瞧瞧为啥哭成这样?”何氏推了推楚氏。   楚氏应着,抱着孩子出了灶屋,“嫂子,你好好照顾自己,鸢尾和桔梗还靠你呢!”   “哎……”何氏苦笑着叹了口气,看着楚氏出了垂花门才转身回到灶屋,捶了捶僵硬的腰,看着手里的药膏笑了笑,“这傅家就这么一个好的,也给赶出去了。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说完,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将药膏揣进贴身的布袋里,弯腰往灶膛里塞了根木柴,走到一边洗菜做晚饭。   ……   抱着小紫菀马不停蹄的回到镇上楚记,傅明礼回石佛堂派人送了信儿回来,今天住石佛堂,傅云杉姐妹已经回来了,听丫头回报说楚氏回来了,都迎了出来,听到傅紫菀的哭声都觉得奇怪。   “娘,紫菀怎么了?”白昕玥问。   楚氏摇了摇头,抱着紫菀回了屋,姐妹三人忙跟上,白昕玥问白苏,白苏垂头装没听到,傅云杉看了白苏一眼,将白昕玥的话又问了一遍,白苏才抬头恐慌道,“是、是奴婢一时疏忽。”   “怎么回事?”傅云杉皱眉。   白苏咬唇看了楚氏一眼,道,“夫人被傅家二夫人指使去干活,奴婢就抱着四姑娘在二夫人的屋里,刚开始一直是奴婢抱着四姑娘的,后来,傅家的半夏小姐让奴婢帮她看个花样子,奴婢说四姑娘离不开我,二夫人就抢了四姑娘说有她在,把我赶去了半夏小姐的房间……”   “后来呢?”傅云杉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白苏垂了垂头,委屈的梗着声道,“奴婢听到四姑娘的哭声赶过去时,夫人也去了。二夫人只说是孩子受了惊,吓的……”   “找顾叔领五棍子打!以后再犯就哪来的回哪去!”傅云杉脚步未听,看着白苏冷声道   白苏噗通跪在地,“奴婢任罚,求三姑娘不要赶奴婢走。”   “杉儿,这事不怪她……”楚氏扭头为白苏求情,傅云杉淡淡瞥了白苏一眼。   白苏忙道,“奴婢谢夫人求情,是奴婢做错了事,该罚,奴婢这就去领打。”话落,起身去找顾淮扬。   楚氏叹了口气,顾不得许多,匆忙找了小神医,“您看,我女儿这是怎么了?喂东西不吃,哄也哄不住的。”   “哭两声又不会死……”男人摆了摆手,“哭够了就不哭……”   “一顿两顿不吃饭想来也饿不死人!我一会儿转告顾叔……”傅云杉瞟了他一眼,凉凉道,“从今往后半个月都不用准备客房大夫的饭……”   “你这丫头!”男人气结,瞪了她一眼,伸手拎起傅紫菀放到桌子上,两三下功夫就剥光了傅紫菀身上的小衣服,指着屁股上的几个红点道,“受伤了,当然疼的哭了。”   “这、这哪里来的伤?我早上帮她洗澡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楚氏摸着女儿屁股上的红点,心疼道。   男人翻了翻白眼,可看到傅云杉阴沉的小脸时,撇撇嘴,回答道,“看这伤像是被精细之物所伤!”他抬头在屋内找了一圈,指了指窗台上的针线萝,“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就是那个东西的头刺下去弄伤的。”   母女几人齐齐看着针线萝里的长针,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紫菀一个小孩子,二嫂没理由伤她啊!”楚氏拍着女儿哄着,傅紫菀抽噎着哭的满脸又是泪又是汗的,好不委屈。   傅云杉看男人,男人怒了,起身从药箱里摸出一瓶药塞到她手里,“送佛送到西,给,这药给她抹上,保准她一会儿就不哭了!”   “娘,给妹妹凃上吧。”傅云杉蹙眉看着傅紫菀的伤处,楚氏忙接过,谢了男人,给傅紫菀上药。   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瞧着睡眠中小身子还一抽一抽的妹妹,傅剪秋和白昕玥都心疼的不行,连晚饭都没什么胃口,只扒了两口就饱了。   傅云杉一人坐在井边看星星,心里却思踌着小妹身上的伤,娘说早上给紫菀穿衣服时还没有受伤,那就是在傅家老宅受的伤,还是傅半夏喊走白苏之后发生的事。   蒋氏支开白苏将小妹单独留在她的屋里!   可蒋氏……正如娘的话,小妹那么小,她没有理由伤害小妹啊?   难道是误伤?   因为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没告诉娘……   想到蒋氏笑里藏刀的模样,傅云杉叹气,蒋氏可能不会有不好意思的想法,但不想让娘知道小妹受伤肯定是真的。   “三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顾淮扬笑着踱步过来。   傅云杉起身,笑,“顾叔!您不说还没休息吗?”   “有什么事是顾某能帮三姑娘的吗?”顾淮扬站在离傅云杉三步远的距离,笑问。   傅云杉张口想说没事,心思一转,走了过去,低声在顾淮扬耳边说了几句,顾淮扬点了点头,“三姑娘放心,明天我就去找人去请客人。”   “辛苦顾叔。”傅云杉笑了笑。   顾淮扬忙道应该的。   第二日,顾淮扬亲自备了马车带了礼物去双河铺,傅云杉半上午都在店铺里忙活,快到中午时,顾淮扬接了人回来,傅云杉出去迎,远远瞧见马车里探出两个小脑袋,看到她,高兴的挥舞着手。   “杉儿姐……”   “杉儿!”   正是桔梗和鸢尾两姐妹,两姐妹很少来镇上,看什么都好奇。   傅云杉笑,一边抬手招呼她们,一边往马车那边走。   顾淮扬瞧见傅云杉,笑着将马车停在四叉路口,傅云杉走过去双手撑着车辕,胳膊一使力,坐上车。   不远处的首饰铺子里,徐妈妈瞪大了眼睛瞧着笑眯眯与两个女孩说话的傅云杉,大少夫人拽了拽她,“秋月,这套送儿媳妇可好?”   “嗯,好。”徐妈妈敷衍了一声,再抬头发现已没了马车和小姑娘的踪迹,忙追出店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傅大少夫人跟着出了店,奇怪的看她,“怎么了?”   “像,真像啊!”徐妈妈低语,抓着傅大少夫人的手怔怔道,“小姐,我刚才看到一个小姑娘,跟你好像……”   ☆、104章 机缘巧合,遇见   傅迎春从店里探出头,举着手中的饰品唤傅大少夫人,“祖母,你看这套首饰好看不?”   “好!好看。”傅大少夫人眉眼弯弯,笑的一脸和蔼。   傅迎春笑着转回店铺,徐妈妈瞧着她一脸轻佻的笑,叹了口气。傅大少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扫了几眼,并未发现有跟自己长相相似的小姑娘后,笑着啐徐妈妈,“我看你是年龄大了眼睛也花了,哪有跟我长的很像的小姑娘?”   “有,就在那里,刚才有位小姑娘……”徐妈妈顿口,瞧着头发花白的傅大少夫人,神色有些恍惚。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小姐十三,初入赏诗宴,就越过萃月公主成了当年的第一才女。小姐兴起带着她和几个贴身丫头在桃花林拨琴跳舞,桃花灼灼下,那笑容跟方才那个小姑娘一模一样!   她绝对不会记错!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一闪而逝,徐妈妈想抓没抓着,耳边已传来傅大少夫人的笑骂,“快走,买完东西还要去接我孙子。”   “小姐……”徐妈妈张了张口。   傅大少夫人侧头看她,“嗯?”   徐妈妈摇了摇头,“老奴扶着您,您当心脚下。”   傅迎春在首饰店一口气给自己挑了四五套或纯银或全金或金镶玉的头面首饰,徐妈妈扶着傅大少夫人进去的时候,正瞧见她指挥着伙计包起来,伙计悄悄去看掌柜的,傅迎春怒拍柜台,“瞧什么瞧,还不赶紧包起来!”   “这位夫人,您还没付钱……”掌柜的从柜台里迎出来,笑道。   傅迎春瞥了他一眼,笑,腰肢款款,眉目多情,“怎么?掌柜的还怕我傅迎春付不起账?”   徐妈妈眉头一蹙,目光下意识去看自家小姐,傅大少夫人脸上的笑也有些微僵,声音中多了一分不悦,“春儿!”   “祖母!”傅迎春忙换了一脸笑,带了几分纯真的喜悦将她挑好的饰品一一展示在傅大少夫人的面前,“您看,春儿挑的这些好不好看?”   傅大少夫人瞧着她一脸的笑,叹了叹气,“你喜欢就好……”她说着就想招呼徐妈妈掏银子付钱,却不成想傅迎春已是高兴的将东西塞到了徐妈妈的怀里,颐指气使道,“徐妈妈,快付钱。”   话落,挽着傅大少夫人要往店外走。   傅大少夫人眉头一皱,稳住了脚步,“春儿,怎么能这么跟你徐妈妈说话?!”   她抬眸示意一旁的小厮接过东西,看着丫头掏了银子付了钱,才严肃的看着眼前刚认回一天的孙女,道,“你徐妈妈从六岁起就跟着祖母,在祖母身边四五十年。祖母一直当她是妹妹看待,你……”   “是,是春儿不对,祖母别生气,春儿这就给徐妈妈陪不是。”傅迎春撒娇似的晃了晃她的胳膊,转头看向徐妈妈,一脸笑不达眼底,半福了福身,“徐妈妈,春儿年轻不懂事,您别见怪。”   徐妈妈淡淡一笑,避开了她的礼,“这是老奴的本分,春小姐不必如此。”   “你啊!”傅大少夫人笑了笑,挣脱傅迎春,将手伸给她,徐妈妈忙上前扶住。   “春儿啊,你去挑,看中什么就让丫头帮你付钱,小厮帮你拎着。我和你徐妈妈年纪大了,我们在后面慢慢跟着。”傅大少夫人边说边拉着徐妈妈走出店铺在街道上慢悠悠的走着。   傅迎春笑着应了声,瞥了眼徐妈妈的身影,轻轻哼了声,抬脚越过二人,朝前面一家绸缎铺子逛去。   傅大少夫人摇了摇头,叹息,“这孩子怎么教成这样了?”   “小姐别急,等以后慢慢教……”徐妈妈忙开口安慰自家小姐。   傅大少夫人摆了摆手,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夏日清凉系列绿豆凉皮限量最后五百份,先到先得喽……”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天启独一份哟……”   二人前面十米远,两个统一服装的伙计正在招呼着过往的行人,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大多数都会跟伙计说上一两句,或是今天有急事明天赶早来,或是谁家有喜要去喝喜酒,或是笑着走进店铺大声招呼伙计先来份海带丝……   瞧见衣装华美,一身贵气的傅大少夫人,两个伙计脸上的笑没丝毫变化,“这位夫人,本店砂锅凉皮都是天启独一份,出了清河可就吃不到了!您要不要进来尝一尝?”   傅大少夫人看徐妈妈,两人相视而笑,徐妈妈道,“小哥,你看出我们不是本地人了?”   “清河来来往往就这么多人,二位实在眼生的很。”伙计笑。   徐妈妈回头看了眼在斜对面绸缎铺挑花色正兴起的傅迎春,又瞧了瞧日头,笑着劝傅大少夫人,“夫人,走了大半天的路,您也累了。咱们不如去店里歇歇脚,等春小姐?顺便吃点东西?”   傅大少夫人点头,轻笑,“听你的。”   徐妈妈招了跟在二人身后的丫头,嘱咐了一番,跟着伙计进了楚记。   “贵客二位!”伙计高声通报,喊完回头笑问一句,“二位是在楼下用餐还是到楼上雅间?”   “雅间吧,找个清静点的。”徐妈妈笑。   “楼上雅间二位。”伙计大声道。   柜台后伸出一截胳膊挥了挥,伙计笑着前面引二人上楼,谁知,楼梯刚走了五六阶,就听到门口一个女子的娇喝!   “祖母!这家店的菜不好吃!您快下来!”   说完,拎起裙子奔到楼梯上,拉着傅大少夫人的手半是撒娇般往下拽,傅大少夫人一个趔趄,徐妈妈大惊,忙拉住她另一只胳膊,顾不得身份呵斥道,“春小姐,夫人要摔倒了快松手!来人,把她给我拉开!”   傅迎春瞧见傅大少夫人情况不对,手下已经松了劲儿,可看到丫头小厮听到徐妈妈一声叫就上来拉扯自己,俏脸难看,不由怒声道,“你们大胆,我是帝师府的大小姐!谁敢碰我?!”   丫头小厮面面相视,不敢动弹。   徐妈妈怒火上涌,“傅迎春,夫人身体虚弱,哪经得起你这么拉拽,松手!”   “迎春,放开我!”傅大少夫人被拉扯的有些难受,低声道。   “我说这夫人,你没瞧见老人家脸色苍白吗?咋当人家孙女的?是亲的吗?”坐在楼梯旁的一个吃客看不下去指责道。   傅迎春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亲的,就是亲的!”   柜台后缓缓探出三颗脑袋,其中两颗同时看向中间那颗,“杉儿/杉儿姐,真的是春儿姐……”   “你们怎么在这里?!傅云杉!”傅迎春看着柜台上支棱着的三颗脑袋,眸子里闪过骇然之色。话落,转身更急切的劝傅大少夫人,“祖母,您想吃饭春儿带您去我们方家酒楼,咱们不在这里吃好不好?”   “杉儿,咱们是不是该过去给春儿姐打个招呼?”傅鸢尾怯怯道。   傅桔梗哼了一声,“姐,你没听她喊吗?她是帝师府的大小姐,才不是我们家的傅迎春。”   “梗儿……”傅鸢尾看了眼妹妹,拧眉道,“就算春儿姐是帝师府的大小姐,可也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   傅桔梗不满,嘴里叽里咕噜的低语,“她啥时候当咱们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了,就姐姐又傻又天真的念叨……”   傅云杉听到她的低语,轻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你们俩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姐妹俩点头,重新缩回高大柜台后的圆桌旁。   楼梯旁,傅迎春还没松开拉着傅大少夫人的手,傅云杉瞧着那老人眼看要昏倒的脸色,眉头蹙了蹙,看了看清一色的男伙计,叹了口气,上前抓住傅迎春的手腕,指甲使足了力气掐进她胳膊里,傅迎春吃痛,手一松扬起胳膊就扇了傅云杉一巴掌。   “四姑娘!”伙计一惊,忙围上前。   傅云杉摸着赤痛的脸,恨了声晦气。抬头看到老人已经脱离了傅迎春的咸猪手,暗暗松了口气。这么大年纪了真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徐妈妈拥着瘫坐在楼梯上的傅大夫人大叫,“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傅大少夫人喘了几口气,无力的靠在徐妈妈怀里,“让我休息一会儿……”   徐妈妈连连点头,抬头就问身边的伙计,“小哥,你们店有休息的地方吗?”   “小店只招待饭食,没有住宿……”伙计抱歉的摇头,话未完,被傅云杉截住,“夫人若不嫌弃,就去店铺后面的客房稍作休息吧?”   徐妈妈垂眸道谢,目光滑过傅云杉的脸,猛然一亮,摇了摇傅大少夫人的身子,“小姐、小姐,你快看,这小姑娘就是刚才我见到那位,是不是跟你年轻时很像?”   “额……”傅大少夫人被徐妈妈扶着看向楼下,傅云杉恰好转过身子吩咐伙计事情,傅大少夫人疲惫的摇了摇头,“秋月,我有点累……”   “好好,小姐先休息,休息好了咱们再说……”徐妈妈遗憾的看了眼小姑娘的背影。   不一会儿,后院过来两个长相清秀个子高挑的姑娘,直接走到楼梯旁,弯腰背上傅大少夫人准备去后院,被傅迎春拦住,“你们放开我祖母……”   “春小姐,夫人自年前身子骨一直都不好,太医交代不能劳累不能动气不能惊吓!你刚才让夫人受惊这会儿还要阻挠夫人去休息吗?”徐妈妈脸色沉了下来,毫不客气的指责道。   傅迎春眉头蹙了蹙,看了眼一脸苍白的傅大少夫人,又瞪了眼徐妈妈,“我哪有阻挠祖母休息?我不过是想换人背着祖母去方家酒楼而已!”   “小厮背主母于理不合,我和丫头背不动,春小姐要自己背吗?”徐妈妈瞥了她一眼,对这个新上任的大小姐再兴不起半点喜爱之心!   “你……”傅迎春还想说什么,被徐妈妈凉凉打断,“来人,请春小姐让路!”   话落,抬眸看着傅云杉温和一笑,“请这位姑娘带路。”   “小茴,带她们去后院,跟我娘说一声,请某人看看这位夫人是否身体无恙?”傅云杉笑着吩咐前面的女孩,徐妈妈道了谢,跟着两人绕过楼梯,从下面一个小门进了后院。   傅迎春想上前,被帝师府的丫头小厮挡住,她抬手照着拦她的人就是一巴掌,丫头捂着脸不退让,她狠狠瞪了两眼,又抬头质问傅云杉,“傅云杉,那是我祖母,你凭什么把她拉去你家?”   傅云杉懒得搭理她,对几个丫头小厮道,“你家主子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要不要点几个菜,边吃边等?”   丫头小厮面面相觑,傅云杉笑着替他们安排了,“杜仲,安排几位客官吃饭。”   “好嘞,几位这边请。”   傅迎春气恼,张口大声道,“傅云杉,你以为让我祖母去后院休息就能巴结上帝师府,你做梦……”   “第一,我不过是见老人需要休息格外通融;第二,我对帝师府不敢兴趣也没想过要巴结;第三……”傅云杉抬头看她,嘴一咧,冲傅迎春笑道,“我很不喜欢你!所以,你是自己滚出去?还是我喊伙计把你扔出去?!”   “你敢!”   “来人,把她给我扔出……”傅云杉挑眉,看着她话未说完某个拎着裙子跑出店外的女人,撇了撇嘴。   大堂轰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傅迎春满脸怒容,站在街上瞪着楚记砂锅几个明晃晃的大字,恨的咬牙!   傅云杉!傅云杉!   她傅迎春才是帝师府的大小姐,她怎么敢?怎么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出丑?!   还有那个老太婆,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责她?她算老几?说好听点是跟着祖母一起长大的丫头,说不好听不就是个下人!威风个什么劲儿?!   等她到了京城真的成了帝师府的大小姐,她一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傅迎春在心里骂骂咧咧,抬脚往县衙方向走去,她知道今天一大早祖父就带着爹和娘去县衙见县太爷,有祖父出面,大哥一定能出来,哼,等大哥入了帝师府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傅明礼文采好如何?傅思宗是举人如何?傅云杉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被爷和爹使计掉了包,一辈子只能当老百姓!   傅大郎暂时没有这么复杂的心情,他正满心欢喜的听着县太爷谄媚的巴结,说案子都是那些地痞流氓的错,他是被冤枉的,即日无罪释放!   更大的惊喜是爹指着那穿着暗紫锦袍头发斑白的老者说,“大郎,这是你亲祖父,还不快行礼叩拜!”   “祖父……”他愣了好半天兴奋的几近昏厥,“爹,是帝师府的祖父!”   傅大公子眉间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眸子里闪过一抹困惑,笑着跟县太爷道了谢,带着傅明孝父子出了县衙。   荣管事皱了皱眉,暗下打量了傅思德好半天,越看越想叹气。   楚记离县衙那条街只隔一道街,所以,傅迎春只走到了街道拐角就恰好看到了傅明孝一行几人,她怒气冲冲的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傅大公子,特意掩盖了自己差点将傅大少夫人拽摔下楼梯的事。   “你祖母怎么样?要不要紧?有没有请大夫……”傅大公子一脸担心,话没有说完,就看着傅迎春道,“楚记在哪里?”   “大公子,楚记在前面不远。”荣管事眼尖,瞧见楚记门口飘扬的招牌,指给傅大公子看。   傅大公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大大楚记二字,大踏步就往那边走去!荣管事自然紧紧跟上。   留下傅明孝父女三人站在原地。   “爹!”傅迎春有些着急,“傅云杉他们会不会在祖父祖母面前胡说八道啊?”   傅明孝摇头,“不会,傅明礼压根就不知道他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能胡说八道什么?”   傅云杉一家确实没说什么,傅大公子进到楚记后院的时候,某男刚好替傅大少夫人看完了病,正沉着脸一次又一次的打量傅云杉。   “四姑娘,有人找客房的夫人。”顾淮扬笑着将人引了进来。   某男抬头,看到傅大公子,眸子里又是一惊,口里下意识唤了声,“傅老师。”   声音虽不大,几人却全听到了,傅大公子看到某男,眉目间比他更吃惊,袍子一撩,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就被男人扶了起来,“好久不见,傅老师。”   “九公子!”傅大公子了然一笑,拱手。   男人呵呵笑了两声,余光忽然扫到傅云杉饶有兴趣的眼神,笑脸顿时僵住,扯了扯嘴角道,“夫人受惊过度,心神紊乱,我已经喂她吃了药丸,休息几个时辰就无碍了。”   “多谢九公子。”傅大公子双眼露出喜悦的光,对男人郑重行了一礼。   傅云杉招呼顾淮扬,“顾叔,带这位先生去夫人的房间,再送点饭菜过去。”   顾淮扬应声,傅大公子道谢,抬头看到小姑娘的容貌时神情微微一怔,仔细多看了几眼,才转身离去,荣管事跟上。   三人刚离开,就听门口小厮传话,“老爷,您回来了。”   “爹。”傅云杉笑着迎上前,拿帕子递给傅明礼擦汗,“快回屋里歇一歇,娘和我们正等你回来吃午饭呢。”   “好,让爹去洗把脸。一会儿跟你说大棚玻璃的事。”   “爹找到哪卖玻璃了?”傅云杉大喜。   父女二人笑着走进来,与傅大公子背向一东一西,进了屋。   ------题外话------   亲爱的们,老大认亲虽然有点狗血,但确实是剧情需要,为了咱闺女越来越强大必须展开的一个关键转折点。   相信亲们也看出来了,咱闺女的强大和手腕都是由剧情一点点堆积出来的,从开始只渴望一份家人的温暖守住这份温暖到越来越融入这个家,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家人着想!奉行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不让人好过的宗旨行事!   一品不是重生复仇文,没有一开始就报复的设定,所以,一切只能慢慢来。让亲们着急了,是小栖没有把握好尺度,抱歉。   相信小栖,偶是亲妈!绝对不会委屈了咱们闺女和她的家人!   最近评论很多,同时也反映了一些问题,所以这里跟亲们说一下,就不一一回复评论了,请亲们谅解。   ☆、105 兄弟争执,血玉   “爹,你快说,是不是找到哪里有卖玻璃的地方了?”傅云杉心急,饭桌上就接连问了傅明礼好几次,傅明礼笑着看女儿着急的模样,楚氏笑骂他,“瞧把闺女急的,你还不说?!”   傅思宗兄妹吃吃发笑,小八扒着碗里的饭菜,含糊不清道,“爹欺负姐……”   “想喝汤……”傅明礼放下碗筷,傅云杉忙端起来盛汤,双手递给傅明礼,撒娇道,“爹!”   傅明礼接过碗笑了两声,道,“好了好了,爹说,爹说还不成吗?”他说着喝完碗里的汤,放到一边,才道,“爹在回来的时候路过丰华楼,正巧碰到长清和他爹在卸菜,就聊了两句。听我说到玻璃,许老爷笑着说他儿子在京城,有认识的一个朋友就是走玻璃的,咱们镇上一些大户用的玻璃不少是他儿子弄来的!问咱们需要多少,他那边立刻写信让他儿子帮忙运过来……”   “啊?!真的?”傅云杉高兴的拍了下饭桌,“怎么早没问问许大哥呢?我这就去找他……”   “唉,这会儿正是午饭的时候……”楚氏话还没说完,傅云杉已经跑出饭厅,穿过院子里的井出了院子。   傅明礼笑着起身,“这丫头……我去看看!”   许长清和许老爷知道傅云杉买玻璃是用来盖三座十亩的蔬菜大棚时,面露惊愕!   许长清一向知道傅云杉是个聪明的,脑袋里的想法千奇百怪,最重要的是都能变成摇钱树。因此也不担心她会赔本,只是觉得这么多银子……   “玻璃产自莫岐,在他们本国是很廉价的商品,在咱们天启却昂贵到让人望而兴叹!不少商人看准中间的差价想捞一笔,可从莫岐运到咱们天启路途遥远,路上损坏无数,商家为了盈利,价钱自然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三姑娘要这么多,能拿的下吗?”许老爷早从儿子的慎重介绍中知道小姑娘的厉害,一点也没把她当小孩子看待,听到她的用途和需要量时,皱眉思索了片刻,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关于玻璃的事简单明了的说了,看她反应。   傅云杉朝许老爷盈盈福了一礼,道,“许伯,我需要的只会多不会少!许大哥如果能帮我弄到更多的玻璃,我可以都接收了!”   许老爷侧眸看傅明礼,傅明礼点头,表示他们家现在都听她的。   许老爷又瞧了眼儿子,看到儿子颔首后,垂眸踌躇了半响,抬头一笑,“好,我这就让快马往京城送信,让人捎往京城,让他有多少给你家……”   他看了眼傅云杉,傅云杉笑着接话,“让许大哥照五十万银子的量买,都要方的。”   许家父子吸了口冷气,许长清脱口而出,“杉儿,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赚的呗。”傅云杉调皮一笑。   许老爷瞟了眼儿子,笑着道,“好,快马到京最快也要十几天,再收购运回,差不多是一个半月的时间,等得了吗?如果不成咱们也可以去较近的一些府城去看看……”   “洛边那里我已经去了信,托人帮我收购好了运回来。”傅云杉笑了笑,想到银子的事,眸子转了转,对许老爷道,“许伯,您这边的人什么时候出发?我让我二舅舅带着银票跟着你进京送信的人一起过去。”   “我现在就写信,让伙计午饭后就出发!”许伯道。   傅云杉点头,“好,我这就去找我二舅舅,让他晚点过来丰华楼找你。”   父女俩从丰华楼出来直奔镇上唯一的镖局,楚扬勤正在吃午饭,看到二人很是惊讶,“你们怎么来了?”说完脸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傅云杉忙摇头,“是我和我爹有事求二舅舅帮忙!”   楚二舅松了口气,重新扒碗里的饭,瞄着外甥女,眯着眼睛笑,“成!说吧,啥事?”   “我托人买了一批玻璃,想让二舅舅护送五十万两货款去京城!”傅云杉瞟了瞟外面走动的人,小声的凑近楚二舅。   楚二舅冷不丁‘噗’一口,把刚塞到嘴里的米饭喷了出来,抬头直愣愣看着傅云杉,“多、多少?”   “五十万两……”傅云杉咧嘴笑,楚二舅蹭一下跳起来,几步走到门口朝外瞧了瞧,啪一声将房门关上,垂头看傅云杉,“你说五十万两?你哪里来那么多银子?!”   “是啊!”傅云杉笑,挺着小胸脯得意的扬眉,“我赚的!二舅帮不帮这个忙?”   “……”楚二舅瞪着眼珠狠狠盯了傅云杉好一会儿,才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仰头看傅明礼,“姐夫,她说的是真的?”   傅明礼笑着点头。   “我的天!”楚二舅嘴里念叨了好一会儿天啊地啊的,好半天,才深吸了两口气,“成,二舅就替我们家杉儿跑这一趟!”   傅云杉抬头得意的看傅明礼,傅明礼摇头失笑,拍了拍女儿的头。   当日下午,楚二舅取了五十万两的银票跟着丰华楼的送信小哥一起从官道往京城奔去。   傅云杉和傅明礼送走楚二舅回到楚记时,傅大公子已经带着傅大少夫人离开了,排名第九的男人很不情愿的转送了傅云杉一个手镯说是傅大少夫人送的礼物,让她有机会去京城时到帝师府一趟,她要当面报答救命之恩。   玉镯触手生温,镯内有根血丝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流动,看的出很是珍贵!   傅云杉摇头,将镯子塞到袖子里,不过是举手之劳得了这么珍贵的一件东西,她真是受之有愧!还是找机会物归原主吧!   男人看到她的动作撇了撇嘴,“这可是血玉镯,千金难求……”   “九公子想要?”傅云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男人听到她的称呼,先是一怔,再蹙眉,哼了一声,“什么九公子,本……大爷姓卫,排名第九!”   “能被帝师府的大公子尊一声九公子……”傅云杉意味深长的抬头看他,“不知道卫九公子是什么身份?”   卫九黝黑的瞳孔明显缩了一缩,斜睨着傅云杉,扯开嘴角,“怎么?想攀龙附凤?就你这小身板,爷看不上!”说完,傲气的转身回了自己屋。   傅云杉看着被关上的门,蹙眉,卫九是楼重派来给哥哥治手的,却受得帝师府的尊敬,他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那……   楼重呢?   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杉儿,我们和娘要回双河铺一趟把冬天的衣服找出来,你要不要一起回去?”不远处,响起白昕玥的声音。   傅云杉收回沉思,笑着回头,“大姐二姐带上我。”   门内的卫九望着房梁低嚎了一声,“六哥,露馅了怎么办?”   此刻的傅家老宅很是热闹。   傅大公子脸色很不好的宣布,两日后启程,让傅明孝这几日处理完事情,大后天一早启程回京。   傅老爷子一家战战兢兢的送走了傅大公子等人。   回到大厅,一群人齐齐吐气,崔氏拍着胸脯瘫坐在椅子上,“俺的娘哎,吓死俺了!”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傅老爷子看傅明孝。   傅明孝瞪了眼不争气的女儿,陪笑道,“爹,是这样的……”   随即把傅迎春不想让傅大少夫人在楚记吃饭一着急差点把她拽下楼梯的事说了,傅老爷子脸上染着怒气,拍了下桌子,“糊涂!”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傅迎春嘟嘟嘴,“我不是怕五叔家的人乱说话吗?我都没敢使劲儿……”   “没入宗碟,一切都是未知!”傅老爷子皱眉落座,抬眸瞪傅明孝。“你们以为现在就是帝师府的人了?”   傅迎春急了,“爷,我错了,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咋?他们不是认了吗?还能反悔?”崔氏咋呼道。   蒋氏蹙了蹙眉,看身旁的丈夫,傅明悌摇了摇头。   “爹,您是什么意思?”傅明孝面露紧张担心之色,直勾勾的盯着傅老爷子。   傅老爷子摆摆手,示意门口的崔氏夫妻将门关上,才轻声道,“我今天碰到村头的老李,听他说这两日有人在四处打听四十年前的事,还特意问起老大……”   “爹!”傅明孝惊慌,“是不是、是不是穿、穿、穿帮了?”   傅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摇头,“应该不会!那年我确实往返在各小镇收账,你跟在我身边染了风寒也是真的,三十里岗的人也确实存在,你在他们家也住了一段时间,我已经提前去送了银子,他们就算真的去问也问不出所以然……”   “哦!”一群人都松了口气,却听傅老爷子接着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去了帝师府之后的事!帝师府错综复杂,二老爷,三老爷,二公子夫妇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爹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傅明孝点头,一脸慎重。   傅明忠笑呵呵的凑上前,眼睛闪闪,“爹,我会帮大哥的。”   “是啊!俺们不会让大哥一个人摸瞎的!”崔氏哈哈大笑,双眼透出对京城繁华的渴望。   傅明孝眉头一蹙,瞥了三房一眼,笑着拒绝,“还是算了吧。老三,我走了,家里就靠你和老二了,你们不是得了秘方吗?想来能赚不少钱……”   “俺们不要秘方了,俺们就跟着大哥去京城,有啥事也好给大哥跑个腿啥的!”崔氏笑的很谄媚。   蒋氏抿唇,瞄了周氏一眼,浅笑开口,“老三媳妇说的是。帝师府人际混杂,大哥大嫂初去乍到,手下用人难免不得力,有我们去帮忙,大哥大嫂也能更快在帝师府站稳脚跟不是?”   “不用。你们是做大买卖的人,那秘方卖下来可值几十万两呢!我们哪敢耽误你们赚钱?!”周氏吹起冷风,冷飕飕说了句。   蒋氏笑着上前挽住周氏的手,周氏躲开,蒋氏一点也不在意,笑的越发欢腾,“瞧大嫂说的,我们是那等贪钱的人吗?就算是……这赚钱哪有帮大哥的忙重要?!怎么说,他们是亲兄弟,咱们是亲妯娌不是?”   “大哥,有我们夫妻给您当管事处理来往人情,观察帝师府人脉关系,保准您无后顾之忧!”傅明悌终于开口了,话虽与蒋氏的大相径庭,用词却很精琢。   傅明孝不松口!   荣华富贵是他一个人的,他谁也不想分!   他看着虎视眈眈的两房人,笑了笑,“不是我不带你们去。你们也知道帝师府关系复杂,我有身份别人不敢动我,你们不一样,万一被其他主子抓到错处,要打要杀的,我初来乍到没有势力可保护不了你们呐……”   “大哥也太小看我们了。”傅明悌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我多少也在几个镇混过,处理人脉关系虽说比不得大宅深院的管事,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大哥不必为我们夫妻担心。”   “俺们也是,俺们保证都听大哥的话,大哥让干啥干啥,大哥让往东绝不往西,大哥让往西绝不往东……”崔氏一张大脸笑的挤在一起,傅迎春不耐的撇嘴,哼了一声,“你们去不是给我们家找麻烦吗?我爹哪有功夫管你们!”   傅老爷子看着斗嘴的儿子儿媳,眸子隐晦看不清流窜的情绪。   “哎,你这丫头咋说话呢?俺们可是你亲叔亲婶娘!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真是不孝……”崔氏被打断话,很不高兴的呛了傅迎春一句。   傅大郎皱眉,冷脸,“你是谁亲叔亲婶子?我祖父是帝师府大公子,我祖母是帝师府大少夫人,我亲叔和亲婶娘在京城等着我们拜见呢!你们……”   “春儿,大郎怎么说话呢?他们毕竟跟你爹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周氏打断儿子的话。   蒋氏和傅明悌互视一眼,目光同时冷了,傅明悌抬眉一笑,“大哥一家的意思我们明白了。老三,大哥这是不让我们去,怕我们抢了他的富贵荣华呢!”   “啥?他当大少爷咱们当下人混两口吃的都不行?”傅明忠一直笑眯眯的脸顿时僵住,大声道。   蒋氏冷笑,“老三,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老大夫妻三番两次的拒绝也就罢了,连俩毛孩子都敢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不过是冒牌的还真当自己是帝师府的大少爷了,也不知道张狂个什么劲儿?!”   “不让俺们去享福,你们也别想去,大不了俺们现在去大少夫人跟前把实话说了……”崔氏急了,扯着嗓子嗷嗷叫。   傅明孝脸色顿变,狠狠瞪了周氏和一双儿女一眼,脸上堆满了笑,“老二老三,孩子小不懂事,你们跟他们较什么真儿?”   “你就说让不让我们去吧?”傅明忠叫道。   傅明孝叹了口气,看了傅老爷子一眼,道,“刚才不是都说了吗?我不让你们去是为你们好!”   “二哥走,咱们一起去杨庄,将真相说出来,咱们不能去享福,谁也别想去!”傅明忠耍横,抬脚就朝门外走。   傅明孝皱眉,黑沉的脸又黑了三分,眼看老二老三走到了门口,急的拉了拉傅老爷子,傅老爷子抬头看了大儿子一眼,脸上有一抹失望忽闪而逝。   “老二,老三,都给我站住!”   ☆、106 杨氏委屈,返京   傅明孝这一声唤,还真是没人搭理他!   周氏三人也急了,周氏左右顾盼,看到坐在位置上的傅老爷子时,大声道,“二房三房的,你们都走了,谁照顾咱爹咱娘?谁种家里那几十亩地……”   “对啊!老二老三,你们走了,爹娘可怎么办?你们回来,咱们有话好好说!”傅明孝眼睛一亮,打断周氏的话抛出另一个他觉得不小的诱饵,“还有杨庄庄园的管事位置,可有不少人抢着……”   “爹,瞧见了吧?”傅明悌停住脚步,回头看傅老爷子,面上似笑非笑,“你费尽心思谋划得来的荣华富贵,人家可一点也没打算邀你共享!你还要执迷不悟的继续站到他那一边?”   傅明孝双眸闪过懊恼之色,笑了声,“老二,你瞎说什么!”   “我瞎说?”傅明悌转过神,目光直勾勾看着傅明孝,“是谁刚才嚷嚷着让我们留下照顾爹娘的?你们两口子是早打算好扔下我们自己去享福了吧?!”   “帝师府那么乱,我这是为爹娘为你们着想!怎么好坏不分呢?”傅明孝辩解。   “呸!”傅明忠一口唾沫吐到傅明孝脚前,“这会儿装啥孝子,以为你名字里带个孝就真孝顺了?也不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啥事?!都不稀罕的说你!再问你一遍,带不带我们去?”   崔氏双手叉腰,大盘脸气哼哼的瞪着傅明孝,学着她男人的口气,道,“不带俺们去享福,俺们就去把真相抖漏了,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傅明孝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蒋氏笑,“不带我们还说的过去,我真是想不明白,大哥大嫂为什么连爹娘都不愿意带?”她目光缓慢的移向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傅老爷子,“大哥大嫂难道忘记了爹这么年来的愿望?”   她嗤笑,“爹把你捧了上去,你却把爹一脚踹下来,真是好大的孝道!我们真是自惭形秽哟。”   “谁把爷踹下去了,姓蒋的你胡说什么?!爷想回帝师府也要看看情况,他现在那张脸,回去了不得被人嘲笑死?!你以为你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通就能让爷命令我爹带你们去京城?我告诉你们,做梦!”傅大郎抬手指着蒋氏骂,“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要不是你们两家攥着秘方不给我爹娘卖了换钱,我何至于被县太爷判了死刑……”说着,他哈哈大笑两声,“幸好没给,不然哪有我们一家今天的好日子过!我们一家还得多谢你们呐!”   蒋氏瞟到傅老爷子的脸色越发难看,心里嗤笑一声,半句也没搭理傅大郎。   傅大郎得意的看着两家人,挥了挥手,“行了!等我们到了京城,一年送个千八百两的银子回来给你们花,没事不要瞎蹦跶……”   “老三,咱们分两路,你去杨庄找帝师府的人,我去镇上找老五,咱们今儿个就把这事好好掰扯掰扯……”傅明悌笑着甩袖,转过身抬手开门。   傅大郎怒喝,“你们敢?!”   “小混犊子,俺们有啥不敢的!”崔氏哼了一声,嚷嚷道,“没爹给你们撑腰,俺们怕你们个毛!”   “爹……”傅明孝瞪了眼崔氏,再一次扯傅老爷子的衣服。   “你们……”傅大郎回头搬救兵,“爷,你说句话啊!他们欺负我们就是欺负你啊!”   傅老爷子抬头看了傅大郎一眼,又看了着急的头上冒汗的傅明孝,叹了口气,转头瞧着傅明悌四个人道,“老二,老三!帝师府龙蛇混杂,确实很难生存……”   他话刚说到这,傅明忠就不愿意了,“爹,你啥意思?你说这荣华富贵只有他傅明孝享的我们享不得?”   “爹不是这个意思!”傅老爷子摇头,“你们想去也行,不过要答应爹几个条件。”   两房四个人八只眼睛里同时绽放出异彩,连连点头,崔氏道,“爹,别说几个,几百个俺都答应!”   “你们呢?”他看向傅明悌两口子。   傅明悌点头,“爹说,我们一定照办!”   傅明孝急了,干笑着阻拦,“爹,他们都走了,你和娘谁照顾啊?这家里的一大堆事不都得有人张罗……”   “不是还有老四老五和老六的吗?”傅明忠插嘴,看到一圈人目光都看着自己,他疑惑,“咋?老五又不知道他不是爹娘亲生的,爹娘有啥事他还真不管?”   “啪!”傅老爷子拍了下桌子,“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傅明礼一家,他们从咱们傅家籍文上销除就不是我们傅家的人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傅明忠呵呵笑着,退后两步。   傅明孝接着劝,“爹,你看,我刚入帝师府就带去那么多人,万一惹的哪位主子不高兴,让老二老三白白受了委屈是小,万一丢了性命……”   “行了!”傅老爷子摆摆手拦住傅明孝,脸色不霁,“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你刚进帝师府确实不容易,要照顾方方面面的事情,也要认识京城各大势力,身边能有几个自己人办事最好!老二两口子为人精明,一内一外能助你事半功倍!老三两口子虽然好占便宜,但一些跑腿的小事由他们出面,也能帮上你们不少忙!”   “爹,我不是不想带他们,我这不是怕照应不过来吗?”傅明孝脸色难看,干笑。   傅老爷子瞟他一眼,挥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老大,你要记住,不管以后有多少人巴结你,老二老三才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哎,爹。”傅明孝苦着脸,笑。   傅明悌和蒋氏相视一笑,傅明悌道,“爹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帮大哥的!”   “俺们也是。”崔氏拉着傅明忠,嘎嘎笑。   傅老爷子又看了傅明孝一眼,叹了一声,起身出了大厅,去了后院。   杨氏和傅琥珀都等在屋门前,看到他回来忙迎了上去,看到他的脸色,杨氏小心翼翼道,“这是怎么了?”   傅老爷子没有吭声,杨氏不敢多话,两人进了屋,傅琥珀被赶回了自己屋。   “唉……”傅老爷子侧身躺在床上,叹气,杨氏倒了杯水递给他,“是老大老二老三他们三家又惹你生气了?”   “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我这几个儿子……”他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一个个都没有把我放心里啊!”   “老大怎么了?”杨氏不解。   傅老爷子看她一眼,闭上了眼睛,“大少夫人受了惊,大公子把回京的时间提前了,老二老三闹着跟老大一起去京城享福,老大不愿意带他们去,还说……”   “啥?”一听到去京城享福,杨氏的目光变得异常火热,透过灰色的纱帐,仿佛已经看到了她和傅老爷子在京城帝师府的富贵生活,冬穿裘衣貂皮,夏穿绫罗绸缎,吃有蟹黄鲍鱼,喝有瑶柱参汤,住有亭台楼阁,行有四人小轿……   “要留下老二老三伺候咱们,给咱们养老送终!”   “啥!”杨氏一愣,只觉得眼前嘭一声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般,声音陡然高了八个调子,“老大真这么说?那咱们怎么办?老头子!”   傅老爷子摸了摸脸上被烙铁烙下的狰狞肉疙瘩,眼窝一阵酸涩,深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不去就不去吧。只要他过的好我也知足了。有老二老三在他身边,应该很快就能站稳脚跟了。”   “不去……”杨氏喃喃重复,“不去京城?不去帝师府了吗?那貂皮呢?鲍鱼呢?四人小轿呢?”   “老婆子,这就是咱们的命,认命吧!”傅老爷子叹了一声,翻身躺好假寐,不再理会杨氏的叨念。   杨氏哪里肯愿意,等她好不容易从富贵梦破灭中清醒过来后,晃了晃傅老爷子,“老头子,咱们不去也就算了,琥珀和小六怎么办?他们都到了说亲的年龄,老大现在身份尊贵,让他在京城给他们寻一门亲,你看……”   傅老爷子像是睡着了,许久不出声。杨氏看着傅老爷子,替女儿惋惜了一声,悄悄放下了帘子,正欲出门,听的帐内传来傅老爷子的话,“琥珀太单纯,不适合尔虞我诈,有帝师府的势力,咱们替她在镇上或府城寻们亲事,她能过的更好。小六……看他自己的意思,想去京城就去,不想去就留在家里找个朴实的人家吧。”   “这……”杨氏张口想说什么,傅老爷子已经摆了摆手,她默了默,开门,出去。   傅琥珀又哭又闹,求了杨氏求傅老爷子又去求傅明孝周氏和傅迎春,都无果,恨的哭成了泪人,躲在屋子里不见人。   傅迎春巴不得和离了方家,好跟去京城享福,傅明孝和周氏起初是答应的,在前去谈判的过程中,方夫人冷笑着亮出了李婆子,傅明孝瞬间吓破了胆,不但绝口不再提和离的事,还承诺只要方之行的手能好,他一定保他一个锦绣前程!   傅迎春再恼也无法,只悔的恨不得从来没勾搭过方之行,没抢过傅剪秋的丈夫!   村口,帝师府的马车与傅云杉家的马车遇上,帝师府的车夫吆喝,“我们是京城帝师府的马车,前面谁家马车挡道,还不赶紧让开!”   “夫人几位姑娘,前面有马车说是帝师府的,让咱们让道。”赶车的小厮回禀道。   傅云杉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瞅了瞅,吩咐小厮,“告诉他们,稍等片刻。”话落,将帘子撩了起来,回头对楚氏和傅剪秋白昕玥道,“娘,大姐二姐,路太窄,咱们下去让马车先赶到一遍,给帝师府让哥道。”   几人从马车上下来,小厮将马车赶到一边,母女几人看着帝师府的马车缓缓驶过来,后面的马车窗帘被人掀起,一个头探出来,看到路边的傅云杉,先是一愣,回头说了什么,一会儿另一颗头也探了出来,看到傅云杉时,明显一震!   傅云杉奇怪的回看,发现是傅大少夫人时,微微点头示意,傅大少夫人的脸上不自觉染了笑,叫了声,“停车!”   车夫不明所以,勒住绳子回头望,“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傅大少夫人拍拍徐妈妈的手,“扶我下车!”   “夫人,您的身子……”徐妈妈担心道。   傅大少夫人一笑,“没事!我看这小姑娘很有眼缘,想跟她说几句话。”   “好吧,不过不能超过一刻钟。”徐妈妈抬头看了眼与自家小姐小时候一模样的笑容,忍不住答应了下来。   楚氏很下意识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保护起来,迎上走近的傅大少夫人福了一礼,“民妇见过傅夫人。”   “夫人莫怕,我家夫人只是想和令媛说几句话。”徐妈妈笑着解释。   楚氏松了口气,放傅云杉出来,傅云杉无奈的看了自家娘一眼,朝徐妈妈和傅大少夫人福了福,“夫人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傅大少夫人扶着徐妈妈走过来,抓着傅云杉的手点头,和蔼道,“多谢小姑娘当时出手救了我。如果没有小姑娘及时出手,我这条老命说不定就交代在清河了!”   “夫人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对了……”傅云杉从袖子里掏出血玉镯,递给傅大少夫人,“听卫九说这镯子十分珍贵,民女也用不上,刚好物归原主。”   傅大少夫人摇摇头不接,“给了你就是你的,难道我这条命还没有这个镯子贵重?”   “夫人洪福齐天,哪是一个镯子比的了的?!”徐妈妈笑,“三姑娘快收下这镯子吧,您善心救了我家夫人,这镯子就当……”   傅云杉也摇头,瞧出傅大少夫人和徐妈妈眼中的诚意,挑眉一笑,“不如这样,夫人觉得这镯子值多少银子,就换算了银子给我,这样夫人既报了救命之恩,我又得了能改善生活的钱款,如何?”   傅大少夫人与徐妈妈面露愕然。   “杉儿!”楚氏拽了拽女儿的衣服,“不许胡说。”   “娘……”傅云杉故作苦瓜脸,“这么珍贵的镯子放在咱们家,万一遭了贼惦记搅得家不安宁怎么办?换了银子能买地买衣服买好吃的,不是更好吗?”   “呵呵……这小姑娘倒是个有趣的!”前方,传来傅大公子的笑语。   他走到几人面前,接过傅云杉手中的血玉镯戴在妻子手上,道,“这血玉镯确实太过稀罕,说不定就会为他们家招来杀身之祸,确实不如银钱来的实惠!”   “这……”傅大少夫人怔然,看了眼笑意翩然的女孩,露出一抹相似的笑,“好吧,就听你们的!秋月,看看咱们身上有多少银子,都拿给这小姑娘。”   “哎,夫人。”徐妈妈笑着转身去车上拿银子,等看到那十几张千两印着熟悉的国通印鉴时,傅云杉回望楚氏和两个姐姐,都无语了。   傅大少夫人不解,“怎么?少了吗?相公,你那里还有银子……”   “不不!”傅云杉忙摆手,“是太多了!”   她从中抽了一张,将剩下的都推过去,“这一张就够了。”   “这么点怎么行?秋月,把银子都给她……”傅大少夫人不满意,狠摇了摇头。   傅云杉好笑,“夫人,真的够了,我们乡下花钱的地方少,这一千两够我们一家好多年的花销了!不信,您问我娘和我两个姐姐。”   “是的,夫人!我相公原先是先生时,一个月束脩才五两银子呢,您给这一千两已经是天价了!”楚氏忙接话,傅剪秋和白昕玥连连点头。   傅大公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赞许的点了点头,劝慰妻子,“小姑娘是个懂事的人,别为难她们了。”   “多谢傅大公子体谅。”傅云杉拎裙行礼,小脸含笑。   徐妈妈和傅大少夫人看的又是一怔,露出温和可亲的笑,“好吧,都依你们。”   马车走出好远,傅大少夫人还在看那个娇小的身影,徐妈妈笑,“夫人,快落了帘子吧,秋冷,仔细您的身子。”   “你说的没错,这丫头真像我小时候。”傅大少夫人喟叹一声,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哎呀了一声,徐妈妈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傅大少夫人抓住她的手,失望道,“是我忘记问小姑娘叫什么了!”   “额……老奴也忘记问了!”徐妈妈与傅大少夫人齐齐叹气,不约而同的扒开车帘去看那只剩一个模糊轮廓的车影。   良久,徐妈妈出声,“那店铺打着楚记,小姑娘应该姓楚吧?”   ……   傅明义明确表示要留在家里,不去京城,杨氏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愿意去,说家里还有那么多地要种,四哥一个人不行,他要留下来帮四哥,也不想娶什么高官侯门家的姑娘,只想找个愿意跟他好好过日子的就行了。   杨氏气的骂他傻,他也不回嘴。   傅明信两口子什么也没有说,也没人听他们说,傅老爷子直接就宣布了让他们留在家里操持家务种地,鸢尾和桔梗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想到不用离傅云杉一家很远,很快就不再去想了。   傅明孝走的很低调,天未大亮,就坐着雇来的车赶去了杨庄,每房人也只带了家里的银钱和几件好衣服,兴冲冲地的朝着向往中的富贵荣华奔去。   双河铺村一点浪花都没有激起。   不是傅明孝不想大张旗鼓,是傅老爷子不同意,“村里总有几个精明的,万一被看出什么,到时候跟帝师府的人说起来,你要怎么解释?”   傅明孝低头了。   十一月初,傅家马车离开清河,沿官道往京城而去。   傅明礼一家被告诫,傅明孝是帝师府长子的事不得到处宣扬,一家人虽然奇怪,却觉得事不关己并未多想,开始忙活着在秋收后的田地上耕地上肥,养土,盖大棚。   傅云杉的初步设计是用木框做成窗棂的形状,把玻璃镶嵌进去,盖成一个以地为底的四方体!   “杉儿,木头易腐蚀,如果雨水太多,会坏的很快。”王叔提意见。   傅云杉点头,这个问题她早先已经考虑过了,但这个朝代最适合镶嵌玻璃的就是木头做出来的框了,无奈道,“只能几年换一次木框了。”   有王叔的施工队帮忙,三座蔬菜大棚需求的木框不过半个多月就全部完工了。   傅云杉却依旧忙的脚不沾地!   丰华楼的火锅开始成了每日收益的最赚钱项目,许长清找她好几次让她提供新的花样。楚记的砂锅也开始成为客人的最爱,她被王婶和白昕玥催着要新菜。还要抽空去找朱牙子,将委托他找的种菜方面有经验的人买下带回去安顿,还得忙中去答谢走路时帮她捎带回稀罕蔬菜种子的海鲜店老板,好不容易,她准备齐了所有东西静想喘口气时,已经到了中旬。   中旬,从清河送来六车玻璃,傅云杉建了个大约半亩地的小蔬菜大棚,将得来的种子分了块,先试种。   买回来的菜农都很好奇这种新颖的种菜方式,个个都恨不得白天黑夜都守在大棚里瞧种子每日的变化。   天开始冷了,大棚里虽然比外面暖和一点,温度却依旧不高,傅云杉想着前世那些大棚的采暖措施,又写了信让府城一品阁的掌柜帮忙买一些无烟的炭,不用太好,一般的就行!   她得控制成本,这样大棚种出来的蔬菜才能卖的上好价钱。   每日,她累的沾床就睡,疲累不已。   每每看到女儿顶着疲惫的脸,乌青的眼袋和菜农讨论蔬菜适宜的温度、日光照晒时间多长最好,生长期需要注意什么时,楚氏都忍不住心疼的红眼眶。   “娘,你心疼我就多做点红烧肉给我吃嘛,我最爱吃娘做的红烧肉了!”   楚氏破涕为笑,“你个小馋猫。好,娘,天天给你做!”   傅明礼每日往返在石佛堂和楚记,傅思宗专心跟着卫九对手腕做复健,傅剪秋和白昕玥天天不出门的绣着出嫁的物品,只有小八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天天跟着傅云杉身后跑。   这一日近傍晚,傅明礼从楚记回来,一家人乐呵呵的准备吃晚饭,听得外面砰砰的敲门声,不一会儿,顾淮扬带了傅鸢尾和傅桔梗进来,两人脸蛋冻的通红,双眼红的跟兔子一样,哗哗的流着泪水,看到傅明礼和楚氏,就跪了下来,“五叔五婶,你们快救救我娘吧,我奶要冻死我娘!”   ------题外话------   感谢亲们的支持,最近几章是转折处,亲们淡定哈。   小栖周末会多更一些,尽快写出真相的,么哒~   ☆、107 人善被欺,心死   “这俩孩子,这是怎么了?”楚氏忙起身,将两人扶起来。“有话慢慢说,你娘怎么了?”   傅鸢尾抽噎的说不出话,傅桔梗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红着眼睛快速道,“我娘去地里砍白菜,晕倒在路上,被大米哥送到李郎中那了,奶就说我娘偷汉子不检点,要休了我娘,我爹不愿意,奶就让我娘跪外面!五叔五婶,你们快去救救我娘吧……呜呜……”   她说完,砰砰磕头,楚氏心疼的将她搂入怀中,“桔梗不哭……”   “嫂子头上的伤还没好透呢,娘怎么……”傅明礼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我去一趟,你们先吃。”   傅云杉垂眸想了想,也从椅子上下来,“爹,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嫂子身子这么弱,肯定需要人照顾!”楚氏拍着怀中的傅桔梗,抬头道。   快到双河铺村口时,傅云杉突然凑近傅桔梗耳边说了几句,傅桔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傅明礼看女儿,傅云杉笑,“爹,你和娘先去门口等着,我和桔梗去找里正。咱们家已经不是傅家老宅的人了,有些话,咱们说未必有里正说的管用!”   傅明礼一怔,想了想,点头,“去吧。”   两人从村口下车,一路朝里正家奔去,等唤了里正和两三个老者到傅家老宅门前时,发现马车已空,赶车的小厮说听到院子里有男人的哭声,老爷和夫人等不了三姑娘和桔梗姑娘就急急忙忙的进去了。   “孩子她娘,你醒醒……”院内传来男人沙哑的悲泣声。   是傅明信的声音!   “娘!”傅桔梗大叫一声,冲进院子。   傅云杉暗叫一声糟了。   里正和村里的几个老者也一脸慎重,急急往院内走去。   “娘……”   院内地上,横躺着一身粗布棉衣的何氏,嘴唇发紫,脸色是如死人一般的灰白,头上露出一块空白未长寸缕的头皮,地上扔着一块涂满药的布,上面满是脏兮兮的脚印!   楚氏红着眼正不停的抹泪,傅明礼也是一脸伤心。   傅云杉心里咯噔一声,他们来晚了吗?四伯娘已经、已经死了?   杨氏正站在不远处撇嘴哼声,“作吧作吧,作死你!死了干净,我再给我儿子娶房媳妇生个后,也省的断了根……”   “孩子她娘啊!”傅明信又是一声凄喊,抬起的双眼红通通的十分吓人,“娘啊!我不娶别人,我这辈子就指着我们俩闺女过了!儿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闺女早晚都是人家的,你没个儿子,老了谁给你养老送终?!”杨氏啐口,瞪了眼不争气的傅明信。   傅桔梗仰头就喊,“我不嫁人,我一辈子不嫁人,我给我爹养老送终!”   傅鸢尾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睁着迷蒙的大眼看妹妹,“梗儿……”   地上的何氏眼角流出两滴泪,傅云杉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傅桔梗的手,“桔梗,你娘还没死,快去喊李郎中,快!”   两姐妹的哭声一顿,齐齐看地上的何氏,待看到何氏眼角的泪水时,傅桔梗蹭地站起身,踉踉跄跄朝门外跑去。   “四伯,赶紧把四伯娘抱回屋里,生盆火……”傅云杉话声一顿,想到前两年在老宅住时,冬天是从来没有火盆的,不由皱了皱眉,“你先把四伯娘抱回屋里,我去隔壁借个火盆和木炭。”   “杉丫头,让虎子去我家拿吧。”里正叹了口气,低头对孙子道,“虎子,让你奶给准备个够用十来天的,先将养将养身子再说。”   “哦。”虎子应了,转身撒腿跑了出去。   傅明信哭笑着将何氏抱进房间,将家里几条厚被子都拿了出来盖到何氏身上,傅云杉看着薄的跟什么似的几床被子,心里叹了口气,这被子……   “娘!娘……”傅鸢尾哭泣着喊何氏,楚氏不忍,将她搂入怀中。   里正和老者自然也看到了补丁摞补丁薄成两张皮的被子,都不敢相信的互看一眼,连连摇头。   杨氏看到里正几人,心里有些犯怵,退了退,想回后院,被傅云杉一眼看到,给里正递了个眼色过去,里正眉头一皱,瞟了杨氏一眼,磕了磕手中的烟袋,“杨氏,去叫傅元出来!让他来说说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语气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严厉!   杨氏脸皮动了动,似乎是想笑,却没有笑出来,神情十分怪异。   “还不去!”其中一个老者脸色十分难看,“今天他要说不清楚这是咋回事,咱们就去……”   “娘,渴死我了!别让何氏跪了,让她去烧水喝……额……”傅琥珀大呼小叫的声音由远及近,看到围在四房门口的一群人后,话声戛然而止!   随即气冲冲走到杨氏身边,朝门内吼,“四哥,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找人来挤兑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琥珀,胡说什么!”傅明礼皱眉,看了眼傅琥珀,“那是你四嫂子!她昏倒你不说关心……”   “你都不是我们傅家人了,你凭啥说我?!”傅琥珀瞪傅明礼,挑衅道,“她自己淫贱在村里勾搭人,活该被罚!死了也怨不得我们家!”   傅云杉冷笑,合计儿媳妇就是他们家的下等奴隶要打要杀一句话!   “放肆!”里正一烟袋敲在门槛上,发出嘭的声响,傅琥珀瑟缩了下,退了两步,站到杨氏身边,多了几分底气,又大声道,“她死了活该……”   “琥珀,住口!”傅老爷子从后院出来,听到女儿跟里正叫板,忙疾走几步制止,“里正老哥,这是……”   “老朽担不起你这声哥,傅大管事还是叫我里正吧!”里正看了他一眼,淡声道。   傅老爷子一怔,瞥了眼杨氏和傅琥珀,脸上伴着狰狞的笑,拱手赔礼,“孩子口无遮拦的,您别往心里去……”   “李大叔来了!”傅桔梗一路小跑着冲进来,身后跟着急匆匆的李郎中,看到院内里正和傅老爷子的对峙,皱了皱眉,越过几人进了屋。   傅老爷子眉头一拧,看杨氏,杨氏咧出一个干干笑,退了两步。   “我不是说了不能再受冷吗?”李郎中在屋内叹气,“她的伤在头上,本来就受不得凉,你们这是……真不想要她的命了!”   “不就跪了几个时辰吗?平时也没见那么娇嫩啊……”傅琥珀悄声嘀咕,被里正听到,横了她一眼,“傅元,这就是你教出来的闺女?咒自己亲嫂子死不算,还要给人安上一个不知检点的罪名!可真真是好教养!”   最后加重的几个字,让傅老爷子的脸色瞬间难看到极致,抬手就给了傅琥珀一巴掌,“混账!”   “啊!”傅琥珀惨叫一声,捂着脸哭,“呜呜……爹,你打我?是娘说何氏自甘下贱,不知检点勾搭汉子,正好休了她给四哥再娶一房能生儿子的来……啊!”   又是一巴掌扇在傅琥珀脸上,是傅桔梗!   她红着眼,踮着脚,怒瞪着傅琥珀,“不许你胡说,我娘才不是那样的人!”   “小贱人,你敢打我!”傅琥珀停住哭声,胳膊一伸双手抓住傅桔梗的脖子使劲掐,“我掐死你!”   傅桔梗的脸瞬间憋的通红,里正大怒,“傅琥珀,还不给我放手!傅元,还不让她松手!”   “琥珀,松手!”傅老爷子脸色黑的难看,瞪着女儿厉声道。   傅琥珀气急了,谁的话也不听,掐着的手越发使力,傅鸢尾急的脸色苍白如僵住了一般,傅云杉左右瞧着,看到灶房门口的扁担,小跑过去抓过来,朝傅琥珀的手打去,“啊!”   傅琥珀吃痛松手,抱着胳膊冒冷汗,傅桔梗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脖子里一条红痕格外明显!   “爹、娘,傅云杉打我!”傅琥珀叫着疼,不忘瞪傅云杉。   傅云杉瞥她一眼,冷笑,“不打你等着看你掐死桔梗吗?”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回去!”傅老爷子抬眉瞪了杨氏一眼,杨氏忙拉起女儿往后院去,顾不得傅琥珀一路大呼小叫胳膊疼!   李郎中从房中出来,傅老爷子迎上前问,“李郎中,老四媳妇……没事吧?”   “暂时死不了!”李郎中淡淡看了傅老爷子一眼,又说了句,“傅老爷子缺钱吗?”   傅老爷子不明所以,摇头,李郎中看了傅明礼一眼,嗤笑一声,“傅秀才生死未卜时不掏钱,老四媳妇伤头也不掏钱,我还以为老傅家真连个药钱都出不起了!”   这么明显的讽刺,让一院子的人同时怔住,傅老爷子的脸色青白交加难看至极!   里正闻言抬头看了眼傅明礼,叹息一声,“傅老弟啊,人在做天在看呢!极点德吧!”   “你们两口子如果真容不下老四一家,不如分了他们出去也好过把一个好好的人折磨死了!”一旁的老者也叹息,同情道。   傅老爷子抬手捂住脸,“诸位别说了!这事是我家婆子做的不对!我回头一定好好说她……”   “行了!每次你家出事都是你家婆子的事,你这个一家之主干什么去了?!”里正拍拍烟杆,“以前是逮着傅秀才家欺负,现在傅秀才家除名了,又逮着老实巴交的老四家欺负,呵呵……”里正笑了两声,看着傅老爷子笑,“赶走了一个孝顺的,还要把这个孝顺的也赶走了,你家才能安生是不?”   “里正,这……”傅老爷子一愣,松开手对上里正摇头可惜的脸。   里正摆了摆手,打断傅老爷子的话,“你啊,收起你帝师府管事那套吧,我们双河铺邻里乡间虽然偶有小打小闹,但差点闹出人命的回回都是你家!你们呐,要是住不惯我们村,还是趁早搬走吧……”   傅老爷子还想说什么,里正已说了最后一句话,抬脚往院门方向走去,“傅元,你早晚会后悔的!”   其他几个老者叹息着跟在后面走了。   傅明礼和楚氏互视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何氏和傅明信的房间,傅云杉扶着傅桔梗也进了去,傅鸢尾跟在后面,泪眼婆娑的看了傅老爷子一眼,眸子里难掩伤心绝望,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傅老爷子站在原地看着关上的门,好一会儿才转身朝后院走去。   不一会儿,虎子他爹背了筐木炭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炭盆,说给四叔家先烧着,不够再去他们家拿,傅云杉笑着接了,回家当天下午就让小厮送来了一车无烟的炭和两个炭盆,让傅桔梗一屋放一个,炭没有了她会再送。   另外买了几套棉衣还分了姐姐和自己的披风出来,给傅鸢尾和傅桔梗一人一个。新定做的冬季衣服里也把他们一家的衣服算了进去。说好过一段时间再给他们送回去。   不知道傅老爷子回去跟杨氏和傅琥珀说了什么,傅琥珀哭着来道歉,傅桔梗姐妹理都没理她。杨氏也没喊何氏做饭,自己悄悄把饭做好了,在门口喊傅鸢尾去端,每顿都有蛋有肉的,何氏慢慢好了些,开始下床活动。   ……   地里的白菜开始扎起来长心,水青的萝卜也可以拔了切丝,再加一滴香油凉调了,是前世在孤儿院的冬日最常吃的菜!看着萝卜上的红缨,傅云杉突然想起大棚装了玻璃后,晚上没有光照,温度很可能下降的厉害,不如……   把田里的稻杆用绳编织起来,到了晚上,往大棚上一盖,既能保温还能阻挡外人的视线!   说干就干,傅云杉跟一家人商量后,写了一则招工启事,贴在石佛堂和双河铺的村子里。   写清楚了要求的宽度和长度,编的稠密结实的一个给一百文钱,次一点的五十文。两个村里的人瞬间都忙活了起来,不过小半个月,在菜全部移至到大棚时已收购到足够多的稻草帘!   到后面为了蔬菜大棚的保密性,她干脆让王叔把几座大棚圈了起来,在外面盖了高高的围墙,将蔬菜大棚彻底隔绝在人们视线之外!做的更长久一些!   她太知道垄断能带来多大的效益了!   十一月下旬,京城的玻璃先到了一批,王叔手边的活全放了下来,帮傅云杉安置大棚,玻璃在运输过程中碰坏十几块,好在剩下的装满一个大棚的木框还有剩!   养了一天一夜的温度,觉得差不多合适了,十几个菜农才倒腾着将小蔬菜棚子里养好的菜苗栽种到新大棚里,封土上肥调制温度,刚把这个大棚搞定,其他的玻璃也陆续运到。   楚二舅一脸胡渣,笑着道,“可把我累坏了,许家大公子一听我的来意,当即让人去他店里装了一批送回来,又带着我四处拜访人,求了很多人情才算把你要的这些玻璃凑起来!怎么样?好用不?”   “好用!还有十几块坏掉的玻璃,回头我送几块给二舅,按在卧室的窗户上,冬天下雪刮风都不怕!”傅云杉眯了眼睛笑。   楚二舅摆手,“算了,那东西金贵着呢,你留着自己用吧。”   回到家,楚二舅就拉了楚爹和楚大舅在书房说了很久的话,具体是什么,连二舅妈都没打听出来。   为了赶时间,傅云杉和十几个菜农接连干了七八天才将小棚子里的菜全部挪种到大蔬菜棚子里,最后还剩下几分地因为没苗空着。   傅云杉灵机一动,从山里找了一些不常见的植物种进去,每日去瞅瞅浇水裁剪什么的,还挖了一些竹笋埋进去,想试试能不能做出类似前世盆景的东西出来,过年的时候好放屋里装饰用。   因为是第一年,傅云杉并不知道效果如何,所以选出来的都是前世常见的夏季蔬菜,比如黄瓜、番茄、芹菜、青菜、丝瓜、苦瓜、土豆、葫芦、辣椒等容易养活的植物。   它们也很争气的下大棚不过四五天就几乎全活的开始茁壮成长了!   温室种出来的蔬菜需要细心呵护,为了让菜农安心工作,傅云杉特意在大棚里设了床位,又特别请了厨娘一日三餐做饭送到大棚。还许诺菜农,等蔬菜大卖时,将拿出蔬菜大卖价格的一成奖励他们!   菜农的积极性被激发,做起事来越发认真,各种蔬菜长势也喜人!   天气越来越冷,楚记的砂锅生意也越来越好,不少客人想念辣白菜的味道。傅云杉想起年初楚氏说从村里找人切白菜丝的话,就跟楚氏提了,楚氏笑着揽下了制作辣白菜的活,自己去村里招了几个手脚干净利落的妇女,在村口的院子里教她们切白菜丝,切完的白菜丝拌好调料放到提前买好的五斤、十斤、二十、五十斤的坛子里搬到蔬菜大棚里发酵个三四天,保准出来酸辣十足,想想就流口水。   发酵好的辣白菜在低温下保存的时间比较长,傅云杉请王叔帮忙在几座大棚中间挖了个很深的方方正正的地窖,准备将最后一批制作出来的辣白菜藏到地窖里,放着明年夏天拿出来卖,到时候再狠赚一笔,嘿嘿!   楚栖月瞧着自家外甥女钻到钱眼里的模样不禁失笑,“姐,你说你家这闺女像谁啊?咱们家可没有这么爱钱的人!”   “都说外甥女像姨!我当然像二姨!”傅云杉抱着楚栖月的胳膊,嘻嘻笑。   傅剪秋和白昕玥相视摇头,楚氏笑骂女儿,“贫嘴!”   经过卫九和司命的联合调理,楚二姨的身子终于好了彻底,开始在店里帮些小忙,记个账查看一下每日需要的菜品面类及时补上,店里忙碌的时候调度一下人员,很是如鱼得水。这更让傅云杉坚定了挖楚二姨当掌柜的念头。   楚栖月揉揉自己的脑袋,记下最后一笔账,推到傅云杉面前,“喏,小财迷,这个月的账盘算清楚了,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咱们最多还有二十天的生意好做,你那些大棚的蔬菜怎么办?”   “最快也得一个多月,估计大棚蔬菜上市的时候差不多就要过年了,年前只能卖很少一部分,过了年再看吧。”傅云杉也有些泄气,今年的事情太多了,明年她一定早做准备,早点开始,最好是九月份就开始播种准备,一入十一月就能开始大卖了!   楚二姨嗯了一声,瞧着傅云杉蔫了吧唧的模样,好笑道,“不用担心,你种的黄瓜番茄要到四五月份市场上才开始有卖的,你有小半年的时间去卖,着什么急?”   “二姨说的对,杉儿,别着急。”白昕玥低头绣着荷包,间或插句嘴,抬头朝傅云杉一笑。   傅云杉点头,她只是稀罕这俩月没卖的,年前置办年货的看到肯定会买,这一部分不是白白损失了吗?   不知不觉,她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又遭到几人的嘲笑。   傅云杉不以为意,她就爱财了爱财了,有了银子才能给家人带来好日子,好生活,她引以为傲!   哼!   晚上,傅云杉偷偷溜进楚栖月的房间,在楚栖月的目光中爬上她的床。   “二姨,你准备以后怎么办?”傅云杉抱着楚栖月的胳膊,歪着头问。   楚栖月怔了怔,瞧着一脸认真的傅云杉,扯了抹笑,“怎么?要赶二姨走?”   傅云杉摇头,“我爹是书生,不适合做生意;我哥一门心思想考状元;我娘和我姐都太柔弱。家里只有我和二姐在忙,我有点吃不消了。想请二姨留下来帮我!”说罢,为表示自己求才若渴,她还特意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二姨要多少月例我都给!”   “你想让我帮你打理楚记?”楚栖月抬手将傅云杉搂入怀中,“傻孩子,这两年苦了你了。”   傅云杉高兴的从她怀中挣出来,“二姨,你答应了?”   楚栖月摇头,“我可以暂时帮你照料一段时间,等我把某些事想清楚了,再告诉你要不要留下来帮你,可好?”   傅云杉能猜到什么事,却没有再多问一句,而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跟楚栖月告了别,回了自己房间。   傅剪秋出嫁的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一些诸如脸盆首饰匣子等小东西由王叔队伍里的木匠负责倒不用担心,但一些大件像拔步床来不及做就只能买了!   一大早,楚氏回双河铺,楚二姨带着三个姑娘坐了马车出门去看床,楚二姨对拔步床的要求颇高,不仅要镂空雕花,头尾不能一样,连拔步床的床腿都要有富贵连理枝才行!看了两家都不太满意,直到最后一家,店家答应如果他们确定要可以先付定金,他会请师傅即刻将床腿上雕刻出连理枝,保证明年二月底交工!   楚二姨依旧不满意,问了傅剪秋,傅剪秋垂眸红了脸,“听二姨的。”   店家巴巴的望楚二姨,楚二姨叹了口气,“算了,咱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哎,夫人,您要什么样的,我们可以赶工……”店家开口留客。   楚二姨看了他一眼,道,“我想要个黄花梨的千工拔步床,你们能赶工吗?”   “……”店家长大了嘴巴,摇了摇头。   千工拔步床,一般都是富贵人家从女儿出生就开始找工匠打磨的,十几年才出一个。不说那工匠费用,单就黄花梨的贵重,也不是他们这种小店吃的消的!   傅云杉吃笑,“二姨,我过几日要去府城盘账,不如咱们到时候去府城看看有没有卖的?”   “成!”楚二姨笑着应下,几人无功而返,在店家无限哀怨的眼神中出了店铺,准备去看看绸缎布匹,刚走到马车前,就看到身着一袭脏污棉衣的王笙靠在马车边朝他们傻傻的笑,看到楚栖月走过来,大踏步过去抱住了她的腿,“月儿,月儿!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放手!”楚栖月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妨王笙抱的很紧,她动弹不得,冷声道。   王笙抬头看她,消瘦的脸上颧骨很高,眼窝深陷,头发似很久没有洗了,很脏,散发着异味,他有些自卑的垂了头,结巴道,“我知道……我现在的模样很难看,我……很久没洗澡了,我……被县太爷赶出清河,我想回来……我想回到有你的地方,我想见你。只、只好扮成乞丐,这样……就没人认出我……我就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了。”   楚栖月居高俯视他,看着这个曾经爱到骨子里的男人,他有才华却不迂腐,有傲气却为娶她求了三年,她曾以为那就是一生!却原来只是开始,再多的爱都挡不住现实的冷漠!   一个孩子,他向左,她在右,自此,再回不了头!   看着那张忏悔痛苦的脸,她心里又是恨又是疼,却独独少了那份她以为这辈子都不能遗忘的爱!   这一刻,她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能放下了!   “王笙,你起来!”   王笙欣喜的抬头,“月儿,你原谅我了?”   “你走吧。”楚栖月朝他淡淡一笑,容颜美丽,笑容飘渺,王笙有些发怔,“走?走去哪里?”   “从哪里来走哪里去。”话落,楚栖月伸手扒开他的手,抬脚上了马车,傅云杉三姐妹面面相视,无言的相继上了车,楚二姨没了心思逛街,三人也没再提看绸缎的事,几人打道回府。   王笙在马车后一路小跑跟到了楚记后院门口,再次堵住了他们。   “月儿,我错了!我只是太爱你,我没想到曼陀罗花粉那么毒,我以后再不敢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王笙拦住楚栖月的路,急切的辩解道。   ------题外话------   感谢送月票的亲们,亲们的支持就是小栖码字的动力,么哒~   ☆、108 收一品阁,备嫁   楚栖月抿唇,清冷一笑,“如果没有杉儿救我,你是不是要对着长满枯草的坟墓也这么说,你没想到……”   “我……”王笙语窒,揪着楚栖月的衣袖,一个劲儿的摇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   “王笙,这样的爱我要不起!”楚栖月拽回自己的衣袖,抬脚往院内走去,“你还是回到你娘和你孩子身边去吧。”   “我不……”傅云杉示意小厮拦住欲闯院门的王笙,“王笙,伤害就是伤害,不是你一句因为爱就能抹消的!”   “怎么不能?!”王笙大声,“我爱月儿,月儿也爱我!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对,我们可以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我娘有了孙子,就不会逼我纳妾生孩子了……”   “王笙……”楚栖月回头,“你娘会让她的孙子一辈子做个妾生子吗?如果她要我退妻变妾,你要如何?”   “不!”王笙摇头,“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我绝不会让娘这么做的!”   “她以死要挟呢?”   王笙皱眉,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小心翼翼道,“那、那把那孩子记在你的名下,这样就……”   “凭什么?!别人的孩子凭什么要我养?!”楚栖月看着他,“我不愿意,你娘一闹二哭三上吊,谁都不肯退步,你要如何?”   “月、月儿,孩子是我的,不是别人的,你为什么不能退步?”王笙不解。   楚栖月笑了,“因为那不是我生的!只想到你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都恨不得掐死他,你说,放在我身边他要死多少次?”楚栖月眼睛里闪过一丝悲凉,“我爱你,所以容不得别人觊觎!谁都不行!你瞧,我就是这么自私不讲理的一个人,所以……”   她抬眸看王笙,水一般的眸子透着淡漠疏离,樱唇轻启,“我不要爱你了!咱们的一切到此为止,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此生只愿再不和君逢!”   “月、月儿……”王笙张着嘴,面露绝望,“你说……”   “呸!谁稀罕你的爱,也不嫌恶心人!”不远处,传来女人尖锐的吐痰声,一身绛紫色棉袄的妇人大踏步走过来,一把将王笙拽到自己身边,数落道,“王笙,你还要不要脸?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死扒着凑上去干啥?嫌脸皮厚让别让踩是不?!没出息!”   “你瞎说什么,我儿子哪里没出息了……”王笙娘怀抱着一个小棉被包裹的孩子,喘着气走过来,瞪了妇人一眼。再瞧见妇人身边的王笙,眼泪就下来了,“笙儿啊,你这是想干什么啊?你是有儿子的人了,做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啊!”   “做啥?你没听见人家在这酸呢吗?”妇人撇嘴白了王笙一眼,伸手从王笙娘怀里抢过儿子,塞到跑过来的奶娘坏里,耀武扬威的对王笙娘道,“老婆子,孙子俺替你家生了,儿子你也找着了,俺给你们三天时间,俺要当王家的正妻王家得俺当家,不然俺就抱着俺儿子改嫁去!”   “好好,明儿就办明儿就办!”王笙娘想碰孙子,被妇人生生挡住,只得委屈着妥协。   楚栖月笑了笑,转身进了院子,傅云杉三姐妹也跟着走了进去,院门嘭一声关上了。   小厮赶人,“走走走,要谈事都回家去,堵在我们家门口算怎么回事?”   “笙儿啊,咱们走……”王笙娘扯扯儿子,拉着他往街道走,王笙怔怔的挪着脚步,走出好远,突然问了王笙娘一句,“娘,你有了孙子还要我干什么?”说完,挣脱王笙娘就要跑。   王笙娘一愣,大喊一声,“抓住少爷!”   二个小厮猛冲过来,将王笙摁住,王笙娘蹒跚的跑过去,看着儿子哭,“笙儿啊,娘知道你喜欢她,可你们已经和离了,你现在是有孩子有娘要养的人,可不能再做这糊涂事……”   “娘,你有后了,还要我干什么?”王笙抬头看王笙娘,王笙娘哭的更大声,妇人不耐烦的瞪了二人一眼,对小厮道,“还愣着干啥,把人捆了带回家去!”   小厮看了看哭不止的王笙娘和呆愣的王笙,面面相觑,妇人恼了,上去一脚踹到小厮身上,“以后王家我当家,还不快捆了带回去!”   “哎!”俩小厮再不敢发愣,道了声罪捆了王笙往家带!   听着外面吵闹声远去,傅云杉叹了口气,仰头去看楚栖月,“二姨……”   楚栖月摸着傅云杉的头,笑了笑,“二姨没事。你昨天说的事,二姨应了。”话落,已抬步往自己房间走去。   傅剪秋碰了碰妹妹,“杉儿,二姨答应你什么了?”   “答应我……”傅云杉扁了扁嘴,“当楚记的掌柜。”   傅剪秋和白昕玥面面相视,有些莫名。   接连两天,傅云杉都很担心楚栖月,找了各种借口跟着她,弄的楚栖月很是无语,最后干脆撂了话,她是真放下王笙了,以后不想嫁人的事,专心替她外甥女搭理生意!月钱不能少给!   傅云杉这才放了心,开始和傅明礼频繁出入楚记,傅剪秋奇怪,问楚氏和白昕玥,两人只是笑,谁也不回答。   十二月初,卫九未留只言片语从楚记消失,一家人惴惴不安,觉得怠慢了他。傅云杉却猜测那男人应该是知道自己已经清楚了他的身份,故意躲着自己!   因为自那天她问过卫九的身份后,卫九就一直在躲她,有她在的地方,他要么掉头就走要么就是绕道而走?!   傅云杉不由好笑,她是商他是官,她就算知道他的身份,那也是巴结他的份多,怎么就让他觉得自己似洪水猛兽一般?   忙活到十二月近中旬,总算把傅剪秋的嫁妆置办齐了,只一个拔步床还没着落。因为早就和楚二姨说好去洛边选,眼看年底各店铺都开始盘账,有钱人家已经开始最后一轮的采买,傅云杉决定趁机买床算账一起。   和楚二姨说好隔日坐马车去镇上,自己回石佛堂拔了一些菠菜、青菜,准备到时候让一品阁的王掌柜帮忙宣传宣传,好为她年后卖菜打个基础!   又准备了几坛五斤的辣白菜和干海带,算做送一品阁老人的年礼,猪肉点心什么的,傅云杉还真没想过,前世的经验告诉她,逢年过年发什么东西给下属都没有给钱来的让人开心!   所以,提前买了不少荷包,里面封了五两、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不等的银子,到时候就算作额外发给大家伙的年终奖了。楚二姨觉得她这注意不错,决定楚记也这么着了。   傅云杉笑着不吭声,楚记有二姨搭理,以后她就专门管种菜卖菜了,反季节蔬菜会成为这未知名朝代的里程碑也说不定!   第二日,一马车挤满了人,一马车塞满了蔬菜,司命看着挤满人的马车,很自觉的钻进了蔬菜马车里。伙计挥着鞭子紧赶快赶的朝洛边而去。   到洛边的时候,天空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白昕玥笑着伸手接了一捧,“今年第一场雪!”   王掌柜笑呵呵的迎出来,“一早就得了东家的信,只盼着三姑娘来,您可让我们好等!”   “王掌柜!”傅云杉下车,避了王掌柜半个礼,笑着扶他。   傅明礼下车,扶了楚氏和傅剪秋白昕玥下车,王掌柜看见,忙近前说了几句。傅明礼笑着答了,王掌柜带着一家人上了二楼雅间,吩咐人端了炭盆。   “爹、娘,二姨,大姐二姐,你们先吃点热饭,暖暖身子,我跟王掌柜说几句话,一会儿就来。”傅云杉招了王掌柜出门,瞧着他什么话也不说就跟着出来,不由微蹙了眉头,唤过一个伙计,特意嘱咐让他伺候好屋里的几人,瞟了王掌柜一眼,才转身走向斜对面的一个空房间,司命紧随其后。   “掌柜的,您看?”伙计看着司命关上门,悄声问。   王掌柜摆了摆手,“好好伺候着吧。”   一进门,王掌柜就作势要跪下给傅云杉磕头,傅云杉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巴掌大的小脸带着浅浅的笑看着他,王掌柜愣了愣,咬着牙跪了下去,“王孺先见过三姑娘!”   “王掌柜快请起!”傅云杉虚扶一把,“您这礼可太重了,我不过是帮你们东家照看一段时间,等你们东家回来……”   “楼公子的信里写的很清楚,洛边的一品阁从此就是傅三姑娘的了,与他再无半点关系!”王掌柜微微弯了腰,“王某本想亲自去拜访三姑娘,可年底太忙,实在走不开……”   傅云杉扫了面似恭敬的王掌柜一眼,轻轻笑了,“王掌柜客气了,一品阁上上下下几十号人都要你管理协调,确实太过劳累,不如我再派个人一同协助你管理一品阁,如何?”   王掌柜身子一僵,干笑一声,“不、不辛苦,能为傅姑娘效劳是小的荣幸,姑娘有话尽管吩咐!”   “王掌柜签的是卖身契还是用工契?”傅云杉怕冷,手早已冻的发疼,她双手握在一起放到唇边轻吹热气,貌似不经意的问了王掌柜一句。   王掌柜的额头落下一滴汗,“回三、三姑娘,是卖、卖身契。”   司命瞧着傅云杉通红的鼻子,不耐烦的瞥了眼热的冒汗的王掌柜,嘀咕了句,上前抓住傅云杉的手,瞬时,一股暖流从手指头传进四肢百骸,傅云杉舒服的喟叹一声,不由慨叹,有功夫就是好,杀的了人,跑的了路,最重要还能保暖!   决定了,什么不学,她也要如何保暖给学了!抬头冲司命笑了笑,男人的双眸一霎间晶亮晶亮的。   傅云杉却已扭过头去看王掌柜,见到王掌柜额头的汗,笑,“王掌柜这般精明厉害的人物,怎么会签卖身契呢?卖身契可是任人杀伐的!太吃亏了!要是我一定签用工契,有什么不满意的,想走就走,您说是吧?”   “不……”王掌柜抬头瞪着傅云杉,脸色难看,不了好一会儿,才颓然垂下头,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三个头,“王孺先见过东家!”   傅云杉这才露出真心的笑容,从司命手里挣脱出来,亲自上前扶了他,“王掌柜快请起,以后一品阁还要麻烦您多费心!”   “不敢,那是小的本分!”   司命不高兴的瞪了王掌柜一眼。   “你先把外面马车里的东西卸下来放进后厨,妥善保管了。再去把人召齐了,我说几句话。还有,让账房把下半年的账册拿来给我过目一下,没有问题的话这两天给先把大家的工钱发了,再拿出一部分银子采办一些年货分发下去。”傅云杉吩咐了王掌柜几句,放他出门,傅云杉和司命回了家人呆的屋。   王掌柜下了楼,抹着额头一把冷汗,心里发杵,这小姑娘他见过几次从没觉得像今天这么难应付,话如针芒也就罢了,居然次次都扎在他要害上,让他什么招都不敢使!   “掌柜的,您这是怎么了?”得知新东家来,账房从后面过来准备拜见,一瞧见王掌柜的脸色,不免担心是不是新东家难伺候?!   王掌柜舒了一口气,摇摇头,“新东家让你把账册整理好送过去,她一会儿要见你们,你顺便帮我通知下江大厨。我去看看外面马车装的什么东西?!”   外面,傅家的小厮还在马车里守着,瞧见王掌柜的过来,忙从车上跳下,“这位是掌柜的吧?可是我家三姑娘吩咐你卸菜?”   “菜?”王掌柜皱眉,大冬天的哪有什么新鲜的……菜!   小厮将布帘子撩起,先将一个炭炉小心翼翼的搬出来,才跟另外一个小厮合抬了一个麻袋,“这是我们三姑娘种出来的青菜,两袋青菜两袋菠菜,掌柜的,您看要抬去哪里?”   青菜?!菠菜?!   王掌柜双眼一亮,立时扑了过去,拽了一颗出来,待确认真是青菜后,两只小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哈哈,好!店里正缺……”   话声一顿,抬头望了望大雪纷飞的天空,愕然道,“这个季节哪里来的青菜和菠菜?!”   他们这个地方靠近浩海,冬天越发寒冷,在其他地方冬天能成活的菠菜,在他们这里怎么都活不下来!   这两样菜虽然都不稀罕,可稀罕的是这个季节还能有这样的菜啊!   王掌柜立刻就发现了这里面的商机,眸子越发的亮,“快,快抬去后厨,告诉江大厨,有青菜和菠菜了,让他先炒两盘送到楼上新东家房间去!”   王掌柜兴冲冲地的拉了个伙计,大声吩咐道,伙计瞄了瞄麻袋,高兴的应了,一溜烟跑去了后堂!   不多会儿,江大厨惦着勺子出来了,“老王,这冷的结琉璃蹦蹦的天儿,你是哪里弄的青菜和菠菜?!”   “新东家自己种出来的。”   江大厨瞪了瞪眼,“她要是真能在这天种出这些才,我就服了她!”   “我们三姑娘种出的东西还有很多,这只是其中两样!”小厮见有人怀疑自家主子,颇得意的炫耀,“夏天吃的黄瓜和西红柿、丝瓜、苦瓜、茄子啥的我们家姑娘都种出来了,过完年就能卖!”   王掌柜和江大厨同时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异口同声,“真的?”   “那当然!”小厮傲然的瞥了二人一眼。   两人面面相视,下一刻,扭头往楼上跑,阶梯被踩的嘎吱嘎吱响,二人谁也不相让,直冲进正吃饭的房间,争先恐后开口,“东家/三姑娘,你真的种出了番茄、黄瓜、茄子、丝瓜?”   “嗯。”傅云杉点头,“不过那些东西还没结果,年前你们是赶不上吃了,等过完年……”   “真的?”两人再次抢问。   傅云杉笑,“是真的,这青菜和菠菜是和它们一起种下的,不过生长周期不一样,所以,这次没给你们带来!”   江大厨狠叹了口气,拍拍胸脯,洪声道,“东家,我姓江的服了!”   “一品阁以后就仰仗江大厨了!”傅云杉笑着回礼。   王掌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深深的看了眼她,彻底放弃了他那颗想下马威的心思,真正将这小姑娘当新东家看待!   吃过饭,王掌柜殷勤的带一家人去了后院安置,傅云杉见了一品阁的另外两个主厨和主副两个账房,还有类似大堂经理的一个中年男人,因反季节蔬菜两个主厨一点意见都没有,看过账本明确指出里面的缺点和不足后,两个账房也没有了话说,那个中年男人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存在感很弱,但傅云杉感受到了强烈的漠视感。   是对她的上任不满意?还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胜任不了?   傅云杉懒得搭理他,私下将说服他的工作交给了王掌柜。   说完正事,傅云杉又将此来的目的说了,王掌柜热心的带他们去了他熟悉的一家家具店,说那家店好多年以前曾从江南得过一台千工拔步床,因为价高,一直压在店里卖不出去。   店老板一听他们是来看千工拔步床的,打量了一番他们的穿着摇了摇头,“我说句实话,诸位别见怪!那台拔步床实在太贵!我们店里还有不少好床,诸位不如看看其他的?”   他这是怕他们出不起价钱了?!   傅云杉笑,“敢问店家,那台拔步床要价多少?”   “小姑娘真要买?”   “好的话,就一定买!”傅云杉答。   店老板哈哈大笑,“看姑娘这么爽快,我也给个痛快价!你们要是能拿出二万两银子,这床就归你们了!”   “这么贵!”一家人齐齐抽了口冷气。   傅云杉垂眸,算了算手里的银子,利落道,“好!老板可以带路了吧?”   傅剪秋拽了拽妹妹的衣服,“杉儿,太贵了,咱们看看其他的吧?”   “二姨!”傅云杉喊楚栖月。   楚栖月也有点犹豫,这价钱确实太高了,楚记生意最好时一天也不过五百两银子,这二万两得挣多久……   瞧到楚二姨也踌躇的模样,傅云杉将目光转向楚氏和傅明礼,夫妻俩对视一眼,楚氏问了句,“杉儿,咱们还有银子吗?”   傅云杉肯定的点了点头。   夫妻俩松了口气,同时点头,“行,那咱们去看看,合适的话就买了!”   “爹、娘,你们怎么也跟着妹妹一起……”傅剪秋急红了眼,白昕玥轻轻拍她的肩,“大姐,你一辈子只成亲一次,再贵也值得。”   店老板哈哈笑,“姑娘好福气,有这么好的家人!各位这边请!”   二万两,真的物超所值!   这是楚二姨给千工拔步床的定价!   傅云杉上辈子前半生孤苦无依,没有条件接触这种昂贵的物价。后半生陷入阴谋算计所学所知都是为了得到苏家财阀,也没心思研究这些东西。   可就算如她,再不懂行,也能看出朱漆下的精雕细琢!   朱色的紫檀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左右后三面各有六扇窗,窗上雕刻了虫鸟草花,无一重样。顶部雕刻了百婴戏百花,婴儿带笑,个个栩栩如生,没有一个模样是重复的。   店老板笑,“这些孩子都是找的有福人家的子嗣,先观摩孩子平日笑貌,画了很多幅,才选定用哪一个!如此这般才凑得这一百个模样各异的孩子!”   傅云杉惊异,真是好功夫。   “这座千工拔步床是先父下江南时偶然所得,据传是一位富商之家为女儿准备的嫁妆,后家败,这床便辗转到了我父亲手里,在我们店搁置了差不多有十五个年头了!姑娘若真心喜欢,就出个底价一万六吧。”店老板看出几人的喜欢,笑了笑,自动让了四千两。   楚氏和傅明礼的脾气自然不愿让好人吃亏,再说,这床他们确实很喜欢!当下,便定下来还是二两万两,让他先把床想好怎么装车,过几日他们带银子过来。   王掌柜笑,“东家这半年的盈利还没有拿,小的一会儿回去就取银子过来。”   一家人知道傅云杉和楼重的合作,笑着道了谢,回了一品阁。   傅云杉又偷找了王掌柜,让他找一处适合开菜店的铺子,预备着来年卖菜有个落脚的地方!再帮忙物色一处三进的宅院,环境要雅致,价钱方面让他自己看着办。王掌柜应了,说临近过年,房子不好寻,等过了年,他好好找几处。   清算了账,取了自己应得的药膳分红,傅云杉将提前准备好的红包一一分发了,又在洛边买了不少绸缎布料和新颖款式的珠花簪子首饰,还在王掌柜的推荐下,买了几十块块上好的皮毛,准备拿回去削制了给家里人一人做一套包括上下身和披风的衣服!   回到清河,又马不停蹄的算账买年货给店里伙计厨娘发工钱年礼和每人一个二十两的年终奖!   只把几个不知年终奖为何物的媳妇们高兴的回家就得瑟,生生把家里男人的工钱给比了下去!   腊月二十五,中午吃过饭,傅云杉就给楚记的所有人放了假,封了门,一家人收拾了也坐车回双河铺准备过年。   一到家,傅云杉就将从洛边买的首饰和一些小东西送去老宅给傅鸢尾和桔梗,两个小姑娘高兴的不行,何氏一脸笑,和亲道,“杉儿,你们挣钱不容易,别老给我们送东西。”   “都是些小东西,不值钱。”傅云杉笑,“我从洛边买了一些上好的皮毛回来,到时候给鸢尾姐和桔梗一人做一身,冬天再冷都不怕了!四伯娘,还有你和四伯的,做好了我一块儿送过来啊。”   何氏忙开口拒绝,傅云杉已经笑着出了门,“我娘还等我回去吃晚饭,我先走了。”   “杉儿……这孩子!跑这么快,小心滑倒……”何氏看着女儿手中的珠花簪子,叹了叹,“给你们的,你们就收起来吧,别让你姑看见了,不然……”   “娘,我们省的,杉儿姐说明天去她家,她给我们编绒花,戴头上,保准全天启都没有重样儿的!”傅桔梗笑嘻嘻的边说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何氏,“娘,杉儿姐说这个是送给你的。”   何氏一怔,接过盒子,打开瞧见一直银的发亮的簪子静静躺着,裂着大口的粗糙手缓缓摸上去,笑,“真好看。”   眼泪不自觉就滑了下来,傅鸢尾忙将东西放桌上,“娘,你怎么了?”   “娘没事。”何氏拿出簪子笑着道,“这簪子是你外婆给娘的陪嫁物,杉儿竟然、竟然……”帮她赎了回来!   傅明信推门进来,看到何氏满脸泪的笑,再看到她手中的簪子,不由奇怪,“这簪子怎么……”   “是杉儿刚才送回来的。”何氏抹了抹泪,笑道。   傅明信愣了愣,露出一抹苦笑,“孩子她娘,苦了你了。”   何氏摇头,将簪子放进盒子,转身出了屋。   傅桔梗抬头看他,话里带着冲,“爹,奶是不是又说要给你娶二房媳妇生男孩?!”   “梗儿……”傅鸢尾看了眼妹妹,“怎么能这么跟爹说话?”   傅桔梗撅嘴,哼声道,“姐,你没瞧见吗?这俩月奶是不当着娘的面骂了,可她改隔两天找爹说话了!再这么下去,爹就不是我们的爹,成别人的爹了!”   “爹不会娶别人,爹和你娘这辈子就指着你们两个了……”傅明信摸了摸女儿的头,坚定道。   傅桔梗点头,“爹,咱们也分家吧!像五叔一样分出去,这样娘就不用整天被奶骂是不能生蛋的母鸡,你也不用天天憋的难受……”   “这种话不许再说!”傅明信瞪了眼女儿,厉声道,“你大伯二伯三伯都不在家,咱们分出去了,你爷奶谁来养,地谁来种!”   “不是还有六叔……”傅桔梗嘀咕,傅鸢尾伸手拉妹妹,傅桔梗瞧着傅明信难看的脸,忽地跑出去,“梗儿,你去哪?”   “我去杉儿姐家,晚上不回来了!”傅桔梗赌气的跑了出去。   何氏回屋知道经过,叹了口气,“鸢儿,去唤你爷奶小姑六叔出来吃饭。”   隔两日,傅明礼送来年礼和年服,傅老爷子居然好声好气的跟他说了小会儿话,杨氏虽然一直拿眼翻他,却一句重话也没说,只说过年开销大,让他有钱借给他们点。被傅老爷子狠瞪了一眼才没再做声,傅明礼只当没听见,跟傅老爷子打了招呼回了家。   新年到。   傅鸢尾和傅桔梗帮着何氏做好了年夜饭,傅老爷子杨氏穿着新衣,傅琥珀因为没有得到楚氏做的新衣很是不满意,年饭上几次诅咒楚氏和傅云杉几兄妹,傅桔梗听不下去,还了两句嘴,被傅琥珀一巴掌打翻了年夜饭,瓷碗摔在地上瞬间碎裂!   杨氏被压了许久的怒火一下子就爆发了,“赔钱货生赔钱货,大过年的摔东西,你怎么不把自己摔了!你当自己是楚记大老板呢,出入有马车,吃饭有丫环!有几个臭钱就忘恩负义不顾爹娘死活,那是什么,是畜生!”   “娘!老五前几天不是送了钱和衣服来吗?您这大过年的是想干什么啊?”傅明信叹了口气,劝道。   不劝还好,越劝,杨氏的脾气越大,火气瞬间转向了傅明信,“老四,你今天给娘个准话,这刘家姑娘你娶还是不娶?”   “娘,咱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你……”傅明信哎了声,叫了声亲娘,“我有俩闺女就够了!我老了就和我媳妇相依为命……”   “放你娘的狗屁!”杨氏张口大骂,“这事娘给你做主了,过完初八就让那姑娘来家相看,出了正月就给我娶进来!”   “爹……”傅明信向傅老爷子求救,傅老爷子叹息一声,“老四啊,没有个儿子不行!咱们家现在有条件,你娘让你娶就娶个吧,做小,别委屈了你媳妇……”   何氏捂着嘴,扭头跑回了屋。   “我爹不娶!我爹就不娶!”傅桔梗蹭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怒着脸吼,“想娶你自己娶!”   “啪!小丫头片子,谁教你这么跟你奶说话的!没规矩!”傅琥珀扬手给了傅桔梗一巴掌。   ☆、109 作死的人,卖菜   傅桔梗被打的小脸歪到一边,泪眼朦胧却倔强的不肯落泪,回头狠命瞪着傅琥珀杨氏和傅老爷子,“你们就知道欺负我爹我娘老实,你们会后悔的!”   傅鸢尾心疼妹妹,上前将摸着妹妹鼓起的脸颊,泪哗哗的往下落,“梗儿……”   “梗儿……”傅明信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到女儿红彤的脸颊,眼圈都红了。   他缓缓的从凳子上起身,跪下给杨氏和傅老爷子磕了个头,“儿提前给爹娘拜年了,鸢儿、梗儿,过来给你爷奶拜年……”   “爹!”傅桔梗撅着嘴带着哭腔,傅明信扭头看着女儿笑了,“给爷奶拜完年,爹带你回去上药。”   傅鸢尾拉着妹妹跪在傅明信身后,磕了个头,傅明信伸手将两个女儿扶起来,一手牵了一个,看着傅老爷子和杨氏道,“爹,你不是常说命里无时莫强求吗?我认命,这辈子,我就指着她们俩了,儿子,我不要!娘,刘家姑娘是个好的,你就别让人家来咱们家吃苦受罪了。”   说完,看了傅琥珀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牵着女儿转身出了大厅。   杨氏气的直喘气,傅琥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傅老爷子瞪了她一眼,“大过年的,就不能消停点,还不坐下吃饭?”   “爹,你瞧那小丫头的样儿,真是跟啥人学啥人,以前她哪敢这么跟咱们说话!肯定是傅云杉教的!五哥以前多听话,就是楚氏和傅云杉那对贱人给教坏的,过年都不给我买衣服和首饰了……”傅琥珀委屈的哼了声。   傅老爷子脸色有些难看,皱眉瞟了眼杨氏,杨氏忙打住女儿的话,“好了,赶紧吃饭。”   傅明信拉着女儿回屋时,何氏正坐在床头抹眼泪,瞧见他们父女三个也都回来了,擦了泪,道,“你们咋也回来了?年夜饭还没……”   “让你受委屈了。”傅明信哎了一声,“我绝不会娶那刘家姑娘的,你放心!”   何氏抬袖捂住嘴,嗯嗯的哭。   傅桔梗哽咽着看傅明信,“爹,咱们也分家吧?爷都说让你生儿子了,奶肯定不会罢休的!咱们家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何氏的哭声顿听,傅鸢尾也睁着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傅明信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出声反驳傅桔梗,而是怔怔的看着女儿和妻子渴望的目光,心里突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出声,“爹、爹只会种地,不会像、你五叔一样赚很多银子给你们好日子过……”   “爹,我们不要好日子!我们只要一家人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就好了!”傅桔梗破涕笑出声,“我们也可以帮爹娘干活,我和姐可以绣手帕拿出去换钱贴补家用!”   “我可以去镇上接一下大户人家的缝补浆洗的活,一个月多少还能有一百多文的钱……”何氏开口,目光晶莹。   傅鸢尾狠狠点头,“粗茶淡饭,我们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开心最重要!”   “……”傅明信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妻子和女儿憧憬美好的目光,伸手捂住脸,闷声道,“让爹,让爹好好想一想……”   大年初一,傅桔梗姐妹去傅云杉家拜年,傅桔梗偷偷拉了傅云杉,将这事跟她说了,撅着嘴生气,“爷奶都那样对我爹和我娘了,我爹还不肯分家!杉儿姐,你说我爹他在想啥?”   “怕你和你姐出嫁后没娘家人会受婆家欺负吧?”   “我和我姐不出嫁!”傅桔梗不满意的摇着她的胳膊,“杉儿姐,爷奶肯定会继续拿我娘不能生儿子说事,你帮我出出主意,怎么才能让我爹下定决心分家啊?”   傅云杉摇头,“大伯二伯三伯都不在家,你爹又是个孝顺的,想让他下决心分家,一个字,难!”   “啊?”傅桔梗泄气的坐在床上,扑腾了两下,“难道非要像你们家这样,爹才会下定决心分家吗?”   想起当初分家时的惨状,傅云杉叹了口气,摸着傅桔梗的头笑,“我们家是苦尽甘来,你们家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希望今天就是那一天!杉儿姐,奶的嘴很毒的,我娘早晚会被气死!你说我该怎么办?”傅桔梗狠狠捶着棉被,“昨天爷也帮奶说话逼我爹,他们太过分了!”   傅老爷子的阴,杨氏的毒,她可不是第一天知道!   何氏为人和善,性子却很懦弱,傅明信又是个至孝的,还真是会被杨氏和傅老爷子吃的死死的!   傅云杉转了转眼珠,凑近傅桔梗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傅桔梗眼睛一亮,“这、能管用吗?”   “跟不讲理的人讲理有用吗?”傅云杉挑眉。   出了正月初十,楚记开门,傅云杉一家回了镇上。   正月十五,傅云杉吩咐小厮请傅桔梗姐妹来镇上看灯,第二日一早送她们回家。不过一个时辰,傅明信抱着浑身是血的傅桔梗跑到镇上,进了楚记就给傅明礼跪下。   “四哥!”傅明礼大惊,忙上前扶起他,看着昏厥过去的傅桔梗,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是娘和琥珀她们……”傅明信眼圈都红了,摇摇头,“老五,我得去医馆给梗儿看病,我没钱……”傅明信的额头全是汗,脸色焦灼。   傅明礼忙喊顾淮扬拿银子,让人备了马车,一路朝医馆去。   好在大夫看过后说很幸运没有砍到筋骨,只是皮肉伤失血过多才晕厥的,吃几贴药,补补血,多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爹,咱们……分家吧!再不分家,奶和小姑她们会杀了我们的……”傅桔梗窝在傅明信怀里虚弱的说着,傅云杉眉头一皱,瞧了她一眼,傅桔梗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傅明信难过,看着女儿被包扎成团的胳膊,后怕劲儿一下子全涌了上来,身子一颤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重复,“她们咋能这样?咋能这样……”   “四哥……”傅明礼半扶半搀将傅明信带到旁边的房间休息,傅云杉找了借口单独留下来,瞪着冒虚汗的傅桔梗,“说,怎么回事?”   “杉儿姐……”傅桔梗咳了咳,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刚开始是按照你教我的做的,真的!”   傅云杉不出声,继续看着她。   傅桔梗撅嘴垂头,“我只是想受点伤,让爹知道不分家我们就活不下去了。我没想到会流这么多血,我自己都吓着了……”   “你还知道害怕?!”傅云杉拧眉瞪她,脸上带着怒容,“你知不知道刀再多往下一寸,你这条胳膊就废了?!到时候即使真分了家,你这个废人能做什么?!嗯?”   傅桔梗哇一声哭了,“杉儿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小姑会真的砍下来,呜呜……”   “好了,别哭了,小心伤……”傅云杉叹了口气,替她擦去眼泪,“她为什么砍你?”   傅桔梗抽抽噎噎道,“我们昨天晚上来镇上看灯,奶让我娘在院子里砍柴。我娘受了凉,后半夜开始发烧,头疼的一抽一抽的。我爹一大早去找李郎中给我娘抓药。奶又让我娘砍柴,我就说等我爹回来砍,奶说我不孝顺光知道使唤亲爹,我还了几句嘴,小姑要打我,娘拦着不让打,小姑就把娘推到一边,还骂娘是偷汉子的贱人!该死哪死哪去!我一生气,就指着她吼,有本事你就砍死我,砍啊砍啊,你不砍你才是偷汉子的贱人……”   她喘了口气,怯生生的看傅云杉,“杉儿姐,我知道错了……”   “……”傅云杉无语,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奶和小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嘴毒,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你这么跟她们耍横,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我就是想离他们远远的,不让他们欺负我爹和我娘!”傅桔梗扁嘴,“杉儿姐,再这么下去,我娘迟早被她们折磨死!我宁愿吃亏也不想看着我爹娘被他们当牲口一样欺负!……”   门外,傅明信捂着脸,泪流满面,傅明礼叹息一声,压低了声音唤了声,“四哥……”   分家的话他刚才说起,傅明信摇头说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一房,分出去人家戳他们脊梁骨是小,爹娘就没人照顾了……   “老五,我是不是真的该分家?”傅明信沙哑着声音问,傅明礼看着他跟自己年纪相仿却比大哥还要沧桑的脸,不知该做何回答,“四哥……”   傅明信转身回到隔壁房间,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反应。   二月,黄瓜、番茄、丝瓜等蔬菜相继长成,第一批开始上市,傅云杉特意让王婶做了一道番茄牛腩砂锅做为主菜推荐,许多食客大声叫好!   又送了丰华楼一批权做宣传。   还将楚记隔壁的铺子装成蔬菜铺,第一天来问的人多,买的人少。第二天开始,清河几乎所有大户人家的小厮丫环都出动了,拎着菜篮框子来买番茄、黄瓜。   发展到第四天第五天,几乎是铺子一开门,一群人就一哄而上。   傅云杉不得不采取了限量供应的办法,以保证源源不断的供应量,让更多的人吃到反季节蔬菜,为楚记菜铺打开市场!   许长清笑着让给他们丰华楼留一些,傅云杉不客气的按大众价卖给了他,许母起初有些不满,听许长清说是无限量供应才松了眉头。   短短十天,第一批销售一空,收入近八万两!   一家人都很高兴,傅云杉捏着酒杯得意的嘿嘿笑!   二月中旬,王掌柜亲自跑来清河询问番茄、黄瓜的事,傅云杉让顾淮扬带着他去石佛堂转了一圈,许他能卖多少摘多少,王掌柜兴奋的在大棚里呆了三天,将第二批出来的摘了几乎十分之一,装了满满十几车才满意的钻出大棚!   傅云杉好笑,“这东西可不经放,你能那么快卖出去吗?”   “绝对没问题!府城几家酒楼菜铺都跟小的联系过,小的就等蔬菜运过去,坐地起价了!”王掌柜笑的一脸算计,双眼精明的忽闪着。   傅云杉笑了,“酒楼可以供货,菜铺就免了!今年种植亩数不多,能够咱们自己卖的就不错了!等明年扩植了面积,再发展下线吧。到时候咱们就直接垄断了反季节蔬菜市场,让天启冬天能吃的上的反季节菜都是咱们楚记的!对了,我让你寻的空铺可有找到?”   “有。”王掌柜一愣,垄断?是说只此一家别处没得卖的意思?!   王掌柜双眸晶亮的吓人,直勾勾的盯着傅云杉瞧,东家有了这个手艺,真发展起来,别说三十六家一品阁,就是再来三十六家也比不上的成就!   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耐,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再过几年……   他似乎看到自己金灿灿的辉煌明天,心头不由为能跟着这样一个聪明睿智目光毒辣的主子而骄傲。   “王掌柜?”   王掌柜愣愣回神,忙从怀中掏出两张契约递给傅云杉,“这里一张是东家要的宅子。另外一张是在咱们一品阁斜对面的一个店铺,店面不大,好在位置好,小的就斗胆做主买了下来。”   “嗯。不错。”傅云杉笑,“顾叔,你去安排几个小厮帮王掌柜注意着车里的温度,免得还没运到府城冻坏在半路上!”   “是。”顾淮扬在旁边笑着应声,引了王掌柜去店里歇息。从顾淮扬的言谈举止看的很是了得,再得知顾淮扬的身份,王掌柜立时起了几分恭敬,半分不敢托大,小心翼翼的陪着说话,谈到生意,两人竟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傅云杉瞧着,转了眼珠,觉得让顾淮扬当管事确实太过浪费,决定等大姐成了亲,好好让顾淮扬物尽其用一把!   顾淮扬背后冷嗖嗖的,扭头却只看到三姑娘轻快离开的步伐,心里不由嘀咕,他最近为大姑娘的事忙的翻天覆地,应该没做错什么事吧?!   送走王掌柜,第二批在二月末也被抢售一空,临近几个城镇听说楚记菜铺有卖夏季蔬菜的,跑来N多菜商要求进货,傅云杉让人全部拒绝!   她起初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今年只是试种,好在由她的理论和那些菜农精悍的实践能力,两者结合才能达到这样的好效果!   等明年,明年将石佛堂那一百亩全种上大棚,或者在府城附近盖一座,专门供府城富贵人家消费?   “杉儿!”白昕玥拍拍她的肩膀,“发什么愣?大姐的翡翠耳环呢?”   “啊!我走神了。”傅云杉一下跳起来,扑进楚氏和傅明礼的卧室,找到床头的首饰匣子,取了一个锦盒,笑着出门和白昕玥一起去傅剪秋房间。   今天,是傅剪秋出嫁的日子!   一大早,就来了好多村里的妇人,或陪着在客厅说话,或帮丫头小厮打打下手,还有一些关系近的,进了后院帮楚氏检查出嫁备的东西。   眼看时辰就要到了,楚氏在屋内急的团团转,小八来回跑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摇头,傅云杉奇怪,问小八,小八气呼呼道,“爹请了奶来给姐梳第一下头发,当时答应的好好的。马上就要到吉时了,奶还不来!”   她巴不得将他们一家人都踩在脚底下才甘心,怎么会轻易答应?   傅云杉心里不安,蹙眉跟楚氏商量,“娘,只要是家里的长辈不都可以吗?要不让王奶奶给姐梳?”   “这……”楚氏瞧着外面的日头,急的脑门都是汗,王婶看不下去,一锤定音,“行了,她不来就算了!我去让我娘来。”   话落,转身出了房间,不一会儿,花白头发的王奶奶被迎了进来,她笑呵呵的拍楚氏的手,“娃子有福,福常来。”   “谢谢王婶子。”楚氏感激不已。   王奶奶也不废话,进了里间,时辰恰恰好,媒婆笑着上前福了礼,掀开了托盘,露出一个赞新的箅子,拿起递给王奶奶,大声道,“一梳老人恩,清福送进门。”   “好,好!”王奶奶接过箅子,顺着傅剪秋的长发从头顶一梳到底,是清河再贵重不过的祝福,梳发的老人越年长,梳发的长度越长,代表送出的祝福越深厚!   “愿我家闺女一生幸福安……”   “楚氏,你找了人来梳发,为啥还死催着我娘赶过来?!我娘的脸就这么不值钱?!”众人呆愣间,里间闯进两个人,一脸愤怒的傅琥珀和脸色难看的杨氏。   “外人送的清福她享的起吗?”杨氏阴阳怪气的瞥了眼傅剪秋。   傅云杉的眼眸陡然转冷!   ------题外话------   感谢一直支持的亲们,你们的支持就是小栖写文的动力,么哒~   ☆、110 大姐出嫁,关了!   王奶奶的手半分没有停顿,从头梳到尾,连梳三遍才停下手,摸着傅剪秋的头顶,笑眯眯的对楚氏道,“咱们闺女是个有福的,福常来……”   村里的妇人都看出杨氏和傅琥珀想闹场,心里虽然不屑,脸上却只能笑着将杨氏和傅琥珀拥到一边,以话套住她们,免得真让她们给闹了这大好的亲事!   可惜,两人显然不想就此罢休!   “姓楚的,你这是啥意思?”傅琥珀皱着眉拨开妇人,叉腰瞪楚氏,“你不想我娘来给你闺女梳头就早说,让一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顶了我娘的位置算咋回事?!”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王婶大步走到傅琥珀和杨氏跟前,怒声道,“知不知道成亲是大事,不能耽误吉时?!”   傅琥珀撇嘴的瞥了眼端正坐在镜前的傅剪秋,“耽误一时半会又少不了她一根头发……”   进屋帮忙的妇人同时瞪向她,王婶嗤笑,“傅老太太,你闺女没成过亲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规矩不懂事?!”   “王柱家的,你不用夹棍带棒的讽刺我!”杨氏看王婶,目光斜瞟了眼楚氏,“没办法,谁叫我养出了个不孝不悌的畜生!出入有马车,家中有仆人,给岳父岳母家送东西成车成车的往回拉,却一点都不惦记上了年纪的亲爹娘!”   傅剪秋霍然回头,白昕玥绷着小脸,媒婆皱着眉头轻声问傅剪秋的丫头白微,“这是谁啊?”   “我家姑娘的亲奶奶。”白微小声道。   媒婆摇摇头,砸吧嘴,“啧啧……这亲奶当的,大闹亲孙女的喜事!也不怕遭报应了!”   何氏站在旁边想开口又不敢,傅桔梗挂着胳膊,一脸气愤的瞪着杨氏母女。   傅云杉笑了,目光扫过杨氏母女,眼底涌出一丝肆血的光,抬脚出了房间。   屋子里一片寂静,风打在纸糊的窗户上,唰唰作响。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心里知道杨氏真是来砸场的,暗骂杨氏不要脸!当初差点把人一家给逼的家破人亡,现在瞧见人家做生意赚了点钱,明里暗里的想占便宜,真是……   “娘,今天是秋儿的大喜日子,也是咱们老傅家的好日子,算儿媳求您,咱有话换个日子说成不?”楚氏深吸了口气,为了女儿,走过去向杨氏低头。   杨氏别过头,轻哼了一声,傅琥珀耀武扬威的笑,呸了楚氏一口,“谁跟你是咱们老傅家?!你们已经被销除籍文了,早就不是傅家人……”   “傅琥珀,你够了!”王婶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揪住傅琥珀的衣领,拽着就往外拖,“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你个泼妇,放开我!”傅琥珀惊声尖叫,“娘,救我……”   杨氏一怔,忙上前拽住女儿的胳膊,与王婶展开拉锯战,“王柱家的,你干什么?!快放开琥珀!我以长辈的身份命令你……”   村里的妇人不屑的扭过头,嗤笑。   傅云杉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一身暗红衣袍别扭十足的司命,她笑着劝王婶,“王婶,你和几位大娘婶子嫂子先出去喝口茶,我们跟奶和小姑说几句话!”   “说啥说!这种不要脸皮的人说话都浪费口水!你闪开,我要把她拖出去,免得她耽误了我们秋儿的好时辰!”   傅云杉再拽,王婶蹙眉不高兴的瞪她,傅云杉笑着挑眉,给王婶使眼色。   王婶不明所以,不愿意松手,傅云杉无奈,只得凑近王婶的耳边悄声说了句,王婶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唇边露出个笑,突然松开了正用力气的手,杨氏来不及撤手,拽着傅琥珀,在一声尖锐的惨叫声中,被傅琥珀压坐在地上,滚坐一团。   妇人们忍不住吃笑,看着两人的目光没有半分同情,满满的都是厌恶唾弃。   “走,咱们出去,让她们说几句话。”王婶带头往外走,一边嘱咐傅云杉,“杉儿,你们可快着点,梳了发还有衣服,还要哭嫁补妆行拜别礼……”   “好,保准很快。”傅云杉笑了两声,给来帮忙的妇人陪了不是,看着人全部出了屋,笑脸瞬间一沉,“司命,关门!”   门嘭一声被关上,地上挣扎着起身的傅琥珀和杨氏同时一怔,傅琥珀抬头就骂,“楚氏,你眼睛瞎了,还不快扶我和我娘起来!早晚让我五哥休了你……”   “你去说,看我爹是听你的,还是听我们的?”傅云杉垂眸看她,“司命,将她们带去空房。”   “好。”司命上前一手拎着一个,抓起往外走去。   楚氏担心女儿,“杉儿,这……”   “娘,姐姐的亲事重要,我去看着她们。”傅云杉安慰楚氏,一回头看到满面忧心的傅剪秋,笑着走过去抱了抱,“阿姐,一定要幸福哦。”   有杉儿在,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家人的快乐和幸福!   傅剪秋轻轻嗯了一声,红着眼眶,双手环抱妹妹,“有杉儿在,姐姐一定会幸福的。”   傅云杉贪婪的吸了几口姐姐身上的亲昵气息,将傅剪秋交给楚氏和白昕玥,“我去喊王婶她们过来,免得耽误了吉时!”   说完,开门跑了出去,一会儿,王婶和村人相继涌了进来,没有人问杨氏和傅琥珀去哪了,也没人关心!大家急急慌慌的给傅剪秋梳发上妆,换衣服,等开始哭嫁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另一边,司命进门毫不客气的将二人扔在地上,重复着傅琥珀压在杨氏身上的戏码。   “傅云杉,你个小贱人,居然敢这样对我和我娘,你想造反吗?”傅琥珀吆喝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傅云杉笑着凑到她面前,一脚将她要起的身子踹下去,“小姑,砍桔梗那一刀过不过瘾?”   傅琥珀的瞳孔缩了一缩,回头看了眼杨氏,吞了吞口水,大声道,“是她让我砍的……”   “哦?小姑这么听话?如果是我呢?”傅云杉一张笑脸格外灿烂。   “你、你想干什么?”傅琥珀挺了挺脊背,试图硬气一些,杨氏却被她压的低低呻吟了一声,“起、起来。让我先起来!”   傅云杉瞥了她一眼,将脸凑到傅琥珀身前,脸上的笑如夏夜的昙花,缓缓绽放,美到极致,却只刹那,就换了罗刹容颜,“如果,我让你死呢?!”   “啊!”傅琥珀尖叫一声,抬手就想挥过去打傅云杉近在眼前的脸,傅云杉伸手攥住,抿了唇,暗暗发力,傅琥珀痛的惨叫,拼命的摔,却怎么也甩不开,“疼、疼……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疼,先让我们起来!”杨氏一边忍着被女儿压的疼,一边朝傅云杉嚎着。“傅云杉,你快放了琥珀!”   “你们也知道疼?我还以为刀砍在桔梗胳膊上,你们不会疼呢?!”傅云杉笑,俯视她们,“啊,忘了告诉你们,我跟司命学了招,叫分筋错骨手,虽然功力不够,但多捏一会儿,应该还是可以让你这只手变残废的!”说完,不确定的抬头看司命,“对吧?”   司命眸子里有笑意,僵着面瘫脸点头。   傅琥珀吓的呜哇一声就哭了,“我不要当残废,我还要嫁大官,当诰命……呜呜……娘、娘救我!”   “傅云杉,你敢?!”杨氏的脸发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傅云杉捏着傅琥珀的手,结巴道,“你、你快松手!我是你奶,你个不孝的孽……”   “你是我奶吗?”傅云杉的笑容蓦然冷了下来,目光凌冽,“除却小时候你对我爹做的那几件事,这十几年来,你有做过一件为人祖母该做的事?我娘不在,我爹也不在,收起你那套以孝压人的把戏!”她手下再加一份力,疼的傅琥珀额头冒汗,身子都在轻微哆嗦,大声惨叫,“娘、娘,疼,好疼……”   杨氏心疼女儿,被傅云杉这么一说,再不敢自持身份,忙放低了身段,为女儿求情,“杉儿,她是你亲姑姑,你怎么忍心让她废了手?”   “呵呵!”傅云杉不屑的瞥了这对极品母女一眼,“我姐还是你亲孙女,她亲侄女,她怎么忍心当着那么多村人的面败坏我姐的名声?!”   “我错了,我错了!杉儿……我真的错了,我再不敢了……”傅琥珀哆嗦着嘴唇,一手抓着傅云杉的手,拼命求饶。   傅云杉扫杨氏,杨氏忙不吭声。傅云杉笑,手下使劲儿,傅琥珀瞪着杨氏吼,“说啊,快认错啊!娘,你想让我变成残废吗?”   杨氏脸色难看,眉头拧成了麻花,嘴唇抿的紧紧的。傅云杉嗤笑,傅琥珀大怒,“你是不是我娘啊!我、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出声,我真变成残废、我恨你一辈子!”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杨氏听到女儿诅咒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瞧见女儿痛苦扭曲的脸,再顾不得什么,咬着牙认了错。   傅云杉松开手,拍了拍掌,“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再让我知道你们背后作祟,下次就不只是吓唬这么简单了!”   傅琥珀揉着胳膊,往后缩了缩,连连摇头,“不、不敢了!”   “那就老实的在这里呆着,我姐什么时候出嫁了,我什么时候唤人来给你们开门。”傅云杉起身往门口走去,快到门口时,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司命,点了她们的穴道,我怕她们跑出去添乱。”   “我、我们保证不跑!”傅琥珀摇头。   傅云杉咧嘴一笑,一字一字道,“我信不过你们!”   司命朝二人走去,傅琥珀尖叫一声扔了杨氏往门口跑,司命身影一动,将她点在原地,杨氏瞪大眼,一句救命还没喊出口,就落了同样的下场,被司命定在一个诡异的动作上。   傅云杉赶到新房时,只赶上最后一项,为出嫁女唱诗。   楚氏正笑着拿了篦子,象征性的给傅剪秋梳头,“吾家女儿容颜好,吾家女儿芳华娇,等的许家百年缘,许家娶女才可靠!”   “娘……”傅剪秋笑着忍住泪花,开口回应,“不求金银富满堂,不要才斗高千丈。只愿他心知我心,情深意重绵绵长。”   “秋儿……”楚氏没能忍住泪水,忙把头别开,白昕玥递了帕子给她擦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傅思宗走到傅剪秋面前,也是红了眼,接过媒婆递过来的一朵红绒花,轻轻簪在妹妹的耳边,笑着念,“妹妹临嫁前,哥哥把花簪。家门为她开,一世护她安。”   “哥……”   白昕玥笑着上前,掏出绣好的红帕塞进傅剪秋的手里,“十七芙蓉蒂,花好且相离。锦年岁添喜,盼姐福日日。”   “昕玥……”   大门外,忽然传来鞭炮阵阵,有小厮在院子外大声喊,“姑爷来了!新郎来了……”   “哦……哦……”一阵孩子的呼唤由近及远,“新郎官来喽……”   媒婆笑着大声道,“盖喜帕!”   大红的喜帕盖到傅剪秋珠翠环绕发式繁琐的头上,傅云杉只来得及瞧见傅剪秋明艳动人的脸上闪过一抹娇羞,就被喜帕挡住了视线,一想到傅剪秋从此要在方家生活,以后不能天天再见面时,不由心里堵的难受,鼻子一酸,眼泪不知道怎么就落了下来。   门外,传来孩子叽叽喳喳的笑闹声,门内,傅思宗撩起绛红色衣袍微微蹲下身,楚氏笑着将女儿扶上儿子的背,看着儿子背着女儿慢慢走出房间,泪唰的一下就再也止不住了。   王婶在后面看着也是忍不住掉泪,呜呜咽咽的怎么也停不了。   一旁的妇人摇了摇头,忙上前劝着拉着带着楚氏往大厅走去。   傅云杉抬脚紧跟上去,看着自家哥哥背着自家姐姐走过院门走进大厅,傅明礼和匆匆赶来的楚氏正端坐在主位上,二人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块芙蓉并蒂的大红绸垫,傅思宗弯腰将妹妹小心的放下地,轻声道,“秋儿,到大厅了,往前一步是跪垫。”   “嗯。”喜帕下,傅剪秋眼眶湿润,踏前一步,跪下,一旁的顾淮扬大声唱,“一叩,谢天赐良缘。”   “嘭!”傅剪秋转身朝厅外天地叩头。   顾淮扬接着唱,“二叩,谢亲恩。”   “女儿谢爹娘养育之恩!”嘭一声,很响。   傅明礼红着眼道好,一双眸子里满是心疼和不舍。   顾淮扬再次唱,“三叩,别亲人。”   “女儿拜别爹娘,以后不能侍奉在爹娘身边,万望爹娘保重身体。”嘭又是一声脆响。   傅明礼和楚氏同时起身,将女儿扶起,说了几句要孝顺公婆侍候夫君繁衍子嗣勿要置气之类的话。   顾淮扬笑着看了眼厅外,对上楚家二舅的目光,点了点头。   楚家二舅一声高喊,“吉时到,新娘上轿!”   院内瞬间响起滴滴答答的吹响,傅思宗再次弯腰将妹妹背在身上,眼中已是模糊一片,“妹妹,以后在许家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回来告诉哥哥,哥哥为你做主。”   “哥。”傅剪秋双手环住傅思宗的脖子,眼泪扑簌落下,滴在他的背上。   傅思宗迈着脚步走的很慢,不过三分钟的路程愣被她走了一刻钟,直到大门外那身着一身大红的许长清出现在视线,傅思宗才忍着心里的不舍酸楚,恢复正常走速,将妹妹稳稳放进花轿中。   “有劳大哥!”许长清笑眯了小眼,拱手唤傅思宗,傅思宗狠狠瞪了他一眼,哑着声音道,“许长清,你若敢让我妹妹受半分委屈,我绝不轻饶了你!”   傅思宗待人一向温和,鲜少有这般看人的神色和如此严厉的口气。   许长清一时有些愣住,待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后,忙躬身郑重道,“大哥放心,长清一生一世只爱秋儿一人,绝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和伤害!”   傅思宗张了张嘴,看着大红的花轿,狠喘了口气,摆手,“走吧。”   媒婆笑呵呵的站到花轿前,大声喊,“起轿!”   许长清撩起红衣翻身上马,俊朗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抬手一挥,唢呐声、锣鼓声瞬间响起,花轿起,浩浩荡荡的往镇上出发去。   村里人都站在路两边瞧傅剪秋的陪嫁,等看到三片青瓦和足有二十个土坯时,都不约瞪大了眼睛。   一片瓦代表一处房产,一个土坯代表一顷地(一顷地等于十五亩),给闺女的嫁妆如此丰厚,这傅家刚分家一年多就赚了这么多银子,真是了不得!   有几个叽歪说他们肯定在分家钱就藏了银子的,被身边的人狠狠鄙视了一遭,再不敢多话。   傅思宗、傅明义和楚二舅跟去送亲,其他的人都呆在院子里。傅云杉想去送亲,可清河偏有未出阁女儿不能送亲的规矩,会武功的两个丫头又全送给姐姐当陪嫁丫头了,傅云杉只好请司命帮忙,让他看好姐姐。   午时前一刻,是看好的拜堂吉时,顾淮扬令人准备了炮竹,准时点了。傅明礼和楚氏笑着出来招呼客人开饭。   这顿酒,直喝到月上柳梢,村人才心满意足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杨氏和傅琥珀在房间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又饿又渴,傅琥珀中间因为憋不住还尿湿了裤子,傅云杉放她离开时,她死活不走,非要等天黑透了再走。   回到家,杨氏愤恨的将事情跟傅老爷子说了,傅老爷子沉默良久,目光阴郁的看杨氏,“以后不要去招惹老五一家!对老四一家也好点。”   “老四那个窝囊废,非把我气死不可!人家姑娘都说了情愿当二房,他还敢给我拿乔!你说,他像谁,咱们家哪有这么憨实的人?!”杨氏憋了一肚子火,逮谁骂谁,“小六也是,侄女都成亲了,他一点也不着急!对了,老头子,老大老二老三有来信吗?”   傅老爷子摇头,叹息一声,“老大忙,帝师府的水那么深,他忙于应付……”   “你就这么一直惯着他吧。”杨氏皱了皱眉,“我还说让老大拉小六一把,他又能干长的又好,娶个村姑太委屈了。”   傅老爷子垂头,没有吭声。   傅云杉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司命才回来,一身的霜气,傅云杉忙让丫头烧水给他洗澡,“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有个女的鬼鬼祟祟的在婚房前晃悠,我看了她一晚上。”司命冷着脸看傅云杉。   傅云杉一怔,“鬼鬼祟祟?什么人?长什么样?”   栾青萝已经被许母赶走了,这个女的会是谁?   司命摇头,“不认识,长的就那样。”   傅云杉醉了,“就那样是什么样?”   “不知道,我没看她的脸。”司命很诚实的回答。   傅云杉:“……”   司命表示很无辜,在他的眼里只有两样人,男人和女人,至于长相,他关心别人的长相做什么?   傅云杉没有等多久,就猜到了那个女人是谁!   傅剪秋成亲第二日,傅云杉接到洛边王掌柜的两封信,一封是希望傅云杉再给他送去十车蔬菜,他那边卖的大好,争取在时令蔬菜黄瓜长成前将大棚里的蔬菜销售一空。   傅云杉当下就把信给了顾淮扬,让他去安排。顾淮扬不知不觉的开始被傅云杉物尽其用。   另一封是楼重从京城秘密稍给王掌柜,让他转交给傅云杉的。   里面,是一封举荐书函,是能让傅思宗进府城最高官学的举荐书函!   所谓最高官学,就是规格最高,师资力量最好。必须得有人举荐,且在府城有一定盘踞势力的人举荐,或官家,或士家的人才能入学!   傅明礼高兴的脸都红了,大声叫好,“好好,真是双喜临门啊!”   傅云杉当即决定,这次往府城送的蔬菜,她亲自护送,到时候和哥哥一起去府城,顺便帮哥哥在官学附近找个近的地方,再买些仆人,干脆直接置办个宅院好了!   这样到时候再去府城就不用住一品阁了。   ------题外话------   保佑编辑还没睡觉,保佑我秒过!   ☆、111 府城杂记,回门   三日回门,一大早,楚氏就吩咐家里人准备物什,自己在大门和远里来来回回的折腾,傅云杉看不下去,吩咐了白苏收拾了门房边上的小房间,拉了楚氏在屋里等!   巳时正过一刻,许家马车到进入隔窗看的楚氏眼中,一行人立刻兴奋的到门口去迎。   傅剪秋系了一袭雪色貂毛披风,被许长清从车上扶下来,一旁的丫头想上前服侍,被他摇头制止了,亲手牵着妻子的手走近了等待已久的傅明礼和楚氏身边。   看着脸色红润,面带娇羞的女儿,楚氏红着眼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傅明礼欣慰的连连点头。   傅思宗领了许长清到前厅奉茶,楚氏带着几个女儿和小儿子回到了后院。   “他对你好不好?”楚氏抓着女儿的手,问。   傅剪秋垂眸,缓缓点了点头。   楚氏笑了,连声重复,“那就好,那就好……”然后凑近傅剪秋耳边悄声的不知说了什么,傅剪秋的脸瞬间红的能滴出血,抬眸娇怯的看了楚氏一眼,又紧张兮兮的扫了笑眯眯的白昕玥和傅云杉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楚氏这才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你们姐妹聊几句,今天娘亲自下厨给你和长清做顿迎客席!”   “娘……”傅剪秋不想让楚氏劳累,开口劝阻,“我想和你多说几句……”   “不急,娘只炒几道菜,很快就回来。”楚氏笑着起身,出了屋。   屋内三姐妹面面相视,好一会儿,不知谁先发出笑声,然后,一连串的银铃声传出房间。   “大姐,姐夫对你好吗?”傅云杉笑着打趣。   傅剪秋笑着上前挠她,“鬼灵精,敢嘲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好痒!二姐救命!大姐要谋杀亲妹妹了……”傅云杉滚到一旁,躲到白昕玥身后,“娘问就是关心,我问就是嘲笑,没天理了……”   白昕玥凑趣的笑,“就是就是……啊!”   很不幸的,沦为第二个被傅剪秋挠咯吱窝的人!   三姐妹在屋内放肆的笑闹,屋外许府跟来伺候的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看到二少夫人的两个陪嫁丫头都面露笑容,互相看了一眼,垂了头没有吭声。   “什么?”傅云杉蹙眉,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栾青萝回来了?”   傅剪秋忙捂住妹妹的口,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小声点,婆婆给我指了两个丫头,在门外呢。”   “许夫人不是把她送回老家了吗?”傅云杉不高兴,且很快把昨天司命说的那个女人跟栾青萝联系在了一起。   傅剪秋点头,“我也是第二天敬茶的时候听婆婆说起才知道的。”   “她……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吧?”   傅剪秋一愣,“异常?”她垂眸想了想,道,“要说异常应该是喜房见客那会儿,她说亲手熬了银耳莲子羹要给我垫垫肚子,却一去不回,其他的吗……”   她话声一顿,笑着瞥了妹妹一眼,“咱们是先入为主了。除却她也喜欢相公外,其实也算是个品性温良,很好说话的人。”   傅云杉却听的心里咯噔一声!她为什么会一去不回,如果她没有不放心非让司命跟去走那一趟,栾青萝说不定就得手了!那女人,怕是一直都没放弃许长清吧!   真是个麻烦!   “姐,你小心点她。”傅云杉开头提醒傅剪秋,并将司命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傅剪秋怔了怔,摇头,“她没道理害我,她已经跟她老家一家商行的少爷定了亲,是下个月月末的好日子,这次来清河只是参加我和相公的婚事。婆婆也说让她在清河这边待嫁……”   “……”这次轮到傅云杉发怔了,栾青萝的老家距离清河有小半月的路程,许夫人真舍得把亲侄女嫁在那么远的地方。   傅剪秋笑着抱妹妹的肩头,“放心,姐姐身边可是有两个会武功的丫头,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杉儿说的对。大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白昕玥也沉了眉道。她对栾青萝的印象实在不好,不过看她那次在楚记大闹的情形,应该不是多精于心计的人,大姐平时多注意一下,熬过这一个月等她嫁了人,就好了!   傅云杉看着一脸笑意的姐姐,想到她刚新婚,也确实不适合提这个话题,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换了别的话题聊,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又恢复热烘烘的。   不多会儿,傅云杉尿遁出门,唤了白薇白芷和檀香小茴问话,两人事无巨细都说了出来,白芷木着脸道,“那女人在姑娘面前装的一副好人模样,背后对檀香小茴颐指气使,还要将奴婢和白微支开,其心不善!”   傅云杉嗯了声,吩咐她们,“你们以后多注意点,她下个月出嫁,这期间,你们两人一组,不许让我姐落单,知道吗?”   四人忙点头。   几日后,一家人为傅思宗送行,傅云杉以去视察一品阁和新菜店铺为由,捎带了顾淮扬和傅明礼傅思宗一起去洛边。   王掌柜得知傅云杉要在府城置办家产,很是赞同,再听傅云杉提出买宅子需要离官学近,建议道,“东家,官学附近的宅子价格昂贵且面积小。不如在附近租个小院子,宅子另外买,休学的时候傅公子可以回宅子休息,进学时就住在院子里,您看?”   “杉儿,那就租个小院子吧。”傅思宗当机立断,傅明礼附和,“你不是还想扩展大棚吗?宅子就先不买了,咱们又不住这里,别浪费了银子。”   傅云杉点头又摇头,“爹,宅子还是要买。万一娘、外婆外公他们想哥,要来看哥,总不能让大队人马都住一品阁吧?再说,如果咱们家在府城练处房产都没有,保不准哥哥就会被官学那些官家世家子弟瞧低看轻了,咱们不仅要买还得往位置好的地方买!”   “这……”傅明礼愣住,随即露出微笑,“是爹狭隘了,杉儿说的对,你哥要走这条路,势必会跟官家之弟打交道,现在打好关系,说不定哪天就用的上了!”   王掌柜笑,“这倒是巧了!上次东家让我相看宅子,其中一处位置就不错,一整条街住的都是官家之人,其中一家还是从京城迁回来的世家!”   “真的?”傅云杉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地方,如果能把买下来,哥哥能接触到的层面就宽了,再则,就算请同学到家里做客都不成问题了。   王掌柜点头,笑了笑道,“宅子的主人原是一富商,买宅子就是为了让独子能跟官家人打些交道,谁知他那独子爱武不爱文,没多久就弃文从武去当兵了。富商叹息之下决定将宅子转卖,却一直因要价太高无人问津。”   “要价太高?”傅云杉疑惑,“几进的宅子,要多少银子?”   “五进,要价五千两。”   “额……是有点高。”比起石佛堂那个庄园外加一百多亩地才要一千多两银的地方,这宅子贵太多去了。   王掌柜又笑着说了几个地方,亲自带他们去看了。傅云杉都觉得不好,心里总惦记着那座五进的宅子,临回清河前一天,几个人还是去了那座五千两的宅子。   一进为门房,二进为待客处,三进内院,四进花园,五进是女儿闺阁处。五进宅子共十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独栋的二层小楼,楼前或走廊或活水小桥亭子,每个院落都不一样!   待客大厅摆的甚至是一整套的黄花梨家具!   原主家说好宅子里所有的家具都会留下来,一件都不带走。   傅云杉当即就决定买下来!   原主人立刻拿出地契去县衙过了户,宅子改名换姓成了傅家的,傅云杉又托王掌柜介绍了一个人牙子,买了十几个丫头小厮交给白蔹先管教着,最后转去看楚记菜铺店。   “哎,王掌柜的,你总算来了!”还未到店铺,就被一个人拦住,巴结的笑着,“你说个数,只要能把这什么反季节蔬菜均给我点,多少都成还不行吗?”   王掌柜看着傅云杉苦笑,傅云杉一副小孩子模样笑眯眯的并不打算开口,王掌柜无奈开口,“李当家的,这事我真的无能为……”他话还没有说完,几个守在楚记菜铺的人看到王掌柜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小心避开了傅云杉跟王掌柜套交情,只有一个人挤了半天挤不进去,看见傅云杉站在王掌柜身边,抬手揪着傅云杉的衣领就想把傅云杉给提出去。   却在下一刻发出一声惨叫,人被扔出几米远。   王掌柜立时回头,叽喳声也消失不见,傅云杉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司命,忽然想起有段时间她不让司命跟,司命悄悄跟在自己身边,晚上躲在房梁上看她脱衣睡觉的情形,脸上刚浮出的笑容瞬间纠结在一起!   “三姑娘,你、你没事吧?”王掌柜担心的打量傅云杉上下,傅云杉笑着摆了摆手,“我没事,王掌柜有事跟他们说,我先去店里瞧瞧。”说完,低声在王掌柜耳边说了几句,王掌柜边听边点头,等傅云杉说完,看着她朝店铺走去,才笑着招呼了一众人去一品阁喝茶顺便聊一聊卖菜的事。   一群人高兴的簇拥着王掌柜走了。   傅云杉笑了笑,回头瞟了司命一眼,司命的眸子瞬间一亮,身形一闪,到了傅云杉身边,“下次不许暗地里跟踪我,想跟着就光明正大的跟!”   “好!”司命斜睨着身旁快要长到她胸口的女孩儿,好看的眸子里波光粼粼,面瘫似的脸上似乎多了抹柔和。   晚上,王掌柜汇报跟那些菜商的谈论结果,傅云杉边听边想,等他说完,开口道,“签订文书也不是不成,但要在文书里注明,价格的决定权在咱们手里。他们必须按要购买蔬菜斤量比例交付定金,如果订了到时却反悔不要,定金概不退还!且咱们有随意处置这部分蔬菜的权利!其他的,王掌柜看着处理吧。”   “好!”王掌柜服气的点头应下。   隔日,楚记与十八家菜商、二十三家酒楼歌坊签下买菜合约,只定金一项就收了近五万两银子。傅云杉满载而归!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从府原县丞府传来消息,杨表姑身染重病,香消玉殒了!   随信而来的,还有五十两纹银,送到了杨家。   杨家人嫌弃银子少,不放送信的人走,说县丞府家害人性命,抓了那人告上了公堂!   县太爷本不愿管,可看在杨氏养育了帝师府长孙的情面上,判那送信的回去再取些银子送来。   杨康却不依不饶,撒泼赖皮的要县太爷派人护送他去府原要钱,不把县丞府扒下一层皮,他决不罢休!   县太爷头疼,既不愿得罪杨氏的娘家,更不想跟府原二把手闹僵。最后只得咽着一口憋屈的气,自掏腰包一百两,才算打发了他!   王叔将消息当笑话说给傅家人听,一家人都骂杨康是个泼皮,傅云杉却和白昕玥互视了一眼,心里多少明了杨表姑去世的真相,就没有多说。   四月中下旬,栾青萝要出嫁,做为亲家,楚氏带了东西去上礼。   月底,婚礼前夕,传出栾青萝身患重病不得不解除婚约的消息。   傅云杉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带了人去许家看究竟,许母以病情尚未查清,怕会传染为由婉拒了傅云杉的探病。   五月,大棚蔬菜销售一空,除去五十多万的玻璃费,净赚六千两。傅云杉很满意!   六月,许家传来喜讯,傅剪秋有了身孕。   一家人兴奋异常,楚氏拎了篮子要亲自去买菜,说是要给女儿做一顿有营养的好饭菜!   一出门,就撞上一对主仆,她忙道歉,妇人笑着说无事。   傅云杉招了白苏跟着楚氏,将主仆二人迎进门,对跑堂的伙计道,“杜仲,这二位的饭菜全免。”   “多谢三姑娘。”妇人眉眼婉婉,笑的真切。   傅云杉一怔,抬头瞧她,只觉得妇人周身有一股难得的宁静祥和之气,不由多了几分亲切,“这位夫人是?”   “我家小姐是方家三少奶奶。”身旁的丫头瞪着一双蠢蠢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傅云杉。   傅云杉微愣,方家三少奶奶?方之行?!   想罢,眸子瞬间一冷,脸上的笑也多了一丝疏离,“夫人是来用餐的还是?”   “用餐。”察觉到傅云杉的冷状,柳月眉笑了笑,没再多言,“劳烦小哥帮我们找个雅间。”   ------题外话------   感谢亲们投的月票,你们的支持就是小栖写文的动力,么哒~   ☆、112 狠狠的打,后果!   看着柳月眉淡然的模样,傅云杉微微诧异。   店里有客认出是方家三少奶奶的,大都轻叹一声,目露可怜。   “这方家三少奶奶,真是个可怜的。被亲爹下嫁到咱们清河不说,还被他们家那房小妾蹬鼻子上脸平起平坐成了平妻,唉……”看到人上了楼,大厅里传来小声的议论。   同桌的妇人同情的点头,“谁说不是呢!都说方夫人管家有方,居然让一个小妾当了平妻,也不知道他们方家的脸还要不要了?!啧啧……”   傅迎春真成了方家的平妻?   以傅明孝现在的身份地位,再帮傅迎春找一个比方之行更好的夫婿是易如反掌,为什么独把傅迎春留在清河了呢?   从她得到的消息看,傅迎春在方家过的并不好,除却先前一点时间方之行对她还有点模样,后来可都是当发泄物一般非打即骂的,她为什么还愿意留在方家?难道真是太爱方之行了?   傅云杉摇了摇头,这个说法连她都说服不了!   排除本身原因,那就是外力原因了!   莫非是方夫人使了什么手段,让傅明孝和傅迎春不得不让傅迎春留在方家!   是什么手段,连成了帝师府长孙的傅明孝都胆怯退步呢?   傅云杉盯着楼梯发呆,胡思乱想,白昕玥过来拉她回后院,她也懵懵懂懂的,直到坐到座位上手里被塞了一杯茶,才猛然清醒,抬头看着白昕玥傻笑,“二姐。”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县太爷夫人的丫头跟你打招呼你都不理?”白昕玥拂去她肩头的一抹土屑,笑着问。   傅云杉低头啜饮了口茶,将心中的困惑同她说了,白昕玥微怔,“手段?大伯身份突变,还能有什么能威胁到他……”她的话未说完,门就被楚氏推开,看到她们两个,招了招手,“你们两个一个去厨房先帮玉婶择菜,一个和我去许家带你姐姐回来。”   说完,急匆匆的回房换衣服去了。   姐妹俩相视而笑,抛了刚才的话题,一个往厨房钻,一个回屋换衣服,准备去许家。   许长清陪了傅剪秋回楚记,一路上嘘寒问暖,单眼皮的小眼睛一直笑眯眯的,满脸微笑,看得出,他很是开心!   傅剪秋也是一脸娇羞,被许长清从马车上抱下来时脸红的能滴出血来,楚氏在一旁看着笑的也是合不拢嘴。   楚二姨眸光暗淡,笑不达眼底,傅云杉瞧她,她笑着拍外甥女的头,逗趣道,“我们杉儿这么精明能干,不知道将来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那必然是人中之龙,龙中敖首!”知道二姨的心结,傅云杉也不点破,顺着她的话咧嘴大笑,作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瞬间逗了了门口一群人。   柳月眉带着小如从楚记出来,正走到巷子口,看到她们一家人进院,会心一笑。小如瞅了几眼,发现自家小姐看的是谁时,撅了撅嘴,“小姐,您还说傅家三姑娘年纪虽小却是个心灵聪慧的人,我看她跟那些势力的方家人一样!愚昧不堪!哼!”   “不许胡说。”柳月眉瞥了小如一样,清婉的眉宇间露出一抹可惜,叹息一声道,“立场不同罢了。咱们回吧。”   “我再也不来楚记吃饭了。”小如边走边抱怨。   柳月眉笑,“你不是喜欢他们家的咕噜滑鸡煲吗?确定不吃了?”   “我不……”小如皱眉,撅着嘴纠结了好半天,才跺脚道,“我让小意帮我带回去吃!”   柳月眉轻笑,牵着她的手慢慢往方家走去。   二人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个婆子,尾随着两人回了方家,一进门就直奔傅迎春的院子。   “楚记?”傅迎春抿着头上一件新到的发饰,对着铜镜左顾右盼,听到婆子的话眉头微蹙了下,“她去那里干什么?”   “老奴瞧着像是去吃饭……”婆子回想着道,“进门前撞了楚记的东家傅夫人,一个小姑娘出来道歉,柳少奶奶跟那小姑娘说了几句,然后柳少奶奶就上楼去……”   “什么柳少奶奶!方家只有我一个傅三少奶奶!”傅迎春抓起桌上一个茶盏扔过去,婆子心惊,身子不自觉闪了一闪,傅迎春瞥了她一眼,她噗通一声跪在茶盏碎片上,“老奴说错话,求少奶奶饶恕!”   傅迎春闲闲的坐在凳子上,抿了抿口脂,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继续跟着她,不许她出幺蛾子!”   “是,老奴一定办好!”婆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忍着满头的冷汗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就要摔倒,被过路的丫头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子,“妈妈,你膝盖上怎么全是血迹?是不是傅少奶奶又找人出气了?”   “别胡说!”婆子伸手捂住小丫头的嘴,四处瞧见没人,才嘘出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对她道,“多做事少说话。”   傅迎春在屋内拍着桌子出气,“好个柳月眉,明知道我跟楚记有过节,谁家不去偏去楚记,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   “少奶奶别生气,她敢不把少奶奶放眼里,咱们就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些事理就是了。”身旁的贴身丫头笑着建议。   傅迎春想了想,点头。   接连几日,柳月眉都派人去楚记订砂锅送回家,傅迎春每听一次就皱眉一次,“她平日还有什么动静?”   “没有了,每日就是和她的两个陪嫁丫头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绣花,偶尔出来到花园逛一逛……”婆子恭谨的回答道。   这本是好事,两不相干,谁也不招惹谁,但傅迎春偏觉得心里不踏实,柳月眉越是淡然处之,她越是挠心挠肝想找事!   “少奶奶,小意拎着食盒回来了,正在花园和三少爷说话。”门被丫头叩响,傅迎春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嘲讽,“那个废物现在除了调戏丫头,还会什么?”   说着,起了身,吩咐近身的丫头婆子,“走,咱们看戏去。”   花园里,两个小厮堵住了小意的路,方之行吊着两个胳膊,一张俊脸有些猥琐的凑近了小意,不知在说些什么。   傅迎春一声冷笑,扭着腰肢就走了过去。   “哟,三少爷好雅兴!”   方之行自从被傅云杉废了双手,一度消沉整日躺在床上挺尸。   后来,傅思宗的手好,方夫人千方百计打听,终于知道有种药能医治好断筋的手,忙撒了人网又找人捎了信去京城帝师府,让傅明孝也帮着找。   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给傅明孝打听到是有这种药,不过这种药只出没在皇宫和各大王爷府邸,帝师府并没有,傅明孝不敢向老太爷开口,便以此为由回绝了方夫人!   方夫人既得了有的信哪肯放弃,写了封半威胁半恳求的信让人快马送到了京城,傅明孝又是气又是怒,找了老二傅明悌商量,傅明悌建议他找傅大少夫人问,傅大少夫人求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总算帮他弄到了一些。   所以,方之行现在虽然还是残废着却觉得自己的手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了,再想到有傅明孝当后盾,他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心里更是美了,一见到小意美艳的脸蛋就控制不住下半身了!   乍一听傅迎春的声音,他的脸色有一瞬间变色,然后想到傅迎春再怎么折腾,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也就不当她是一回事,继续调戏小意,“怎么样?跟了少爷我,你就是方家的姨夫人!”   “小意不敢高攀,多谢三少爷美意,小意还有事,先告退。”小意攥紧了食盒,指尖泛着轻微的白色,膝盖弯了弯,扭头想往后走,方之行挑了个眼,小厮立刻上前又将她的路堵住。   傅迎春瞧见方之行无视她的模样,又想到柳月眉素日都看不起她的模样,心里一把火就旺了起来,脸一沉,指着小意就骂,“不要脸的狐狸精,三少爷是什么身份,也容得下你这般放肆?!来人,给我打死这个不知廉耻勾引三少爷的贱人!”   “傅迎春,小意是少爷我看中的人,你敢?!”方之行恼怒,吊着两只胳膊跟傅迎春叫板。   傅迎春瞥他一眼,不屑的嗤笑一声,“我不敢?我为什么不敢?你娘说了,方家后院,除了她就是我最大,所有的丫环婆子小厮都得听我的!”她的身子前倾,胸前的波涛贴在了方之行毫无知觉的手上,“瞧,你现在一点知觉都没有,充其量也就是个废物!想要怎么把人抱上床啊?”   “你……”方之行气的青筋爆出,傅迎春却鸟都不鸟她,抬头就瞪着身后跟着的婆子丫环,“没听到本少奶奶的话是不是?再不动手一会儿将你们全发卖了去……”   几个丫头惊慌着上前夺了小意手里的食盒将她摁倒在地。   “啊!”小意猝不及防,下巴磕在地上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方之行恼怒着想上前,被傅迎春抬手挡住了,“就在这里打,让咱们三少爷亲眼瞧瞧他的心上人儿是怎么死的?”   “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贱人!”方之行咒骂出声,他身边的小厮忙拉住他,低声劝,“少爷,夫人说不让你跟少奶奶吵架,咱们还是先回去吧。不过是一个丫头,少爷犯不着跟少奶奶杠上……”   方之行不回!   他生气愤怒的不是一个漂亮的丫头!   而是傅迎春当着下人的面给他扮难看,一分情面都不留!   最不可饶恕的是她还口口声声叫他废物,这一点绝不可原谅!   婆子拿了板子很快回来,小意脸色苍白,面色惊慌,张口喊要救命,被一个精明的婆子拿衣角堵住了口,小意抬头看方之行,方之行却看都未看她,只狠狠的瞪着傅迎春!   小意的心瞬间绝望了!   她的小姐,芳华正茂被亲生父母卖进狼窝,一压再压!小姐生性不爱世事,若没了她在身边,小姐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   她不能死!不能死!   小意哀求的看着禁锢自己的丫头,丫头不忍心的别开脸,婆子轮起了板子往她身上打!   “啊!”疼!好疼!小姐……   柳月眉和小如久等小意不回,听到一个打短工的婆子说起花园的事赶到时,小意只剩了最后一口气,撑着!   “都给我住手!”   她怒不可遏,眸子寒冷,上前一把推开丫环婆子,抱起小意往外跑,疾速的步伐丝毫没有因怀里抱了个人而减慢,小意口吐鲜血,抓着她的衣袖哭,“小、小姐,你……你怎么才、来?小意快、快等……等不下去了……”   “小意,你忍住,我带你去看大夫!”柳月眉心疼的看怀中的贴身丫头,脚下越发加快,小意摇了摇头,又吐出一口血,“不、不用了,我撑不住了!小……小姐……”   “说什么傻话!我们说好要一起老死的……”柳月眉的声音有些沙哑,隐隐带了哭腔。   小意笑了,纤长的手缓缓抬起,似要触碰柳月眉的脸颊,“小、小姐,小意不、不能陪你了,他们都、都不是善茬……你、你……要小、小、小心……”话落,手同时也垂了下去!   柳月眉的脚步顿听,不敢置信的看着怀里闭上了双眼的人,从未哭过的眸子里瞬间盈满泪水,决堤而下!   “小意!”   却再得不到回应!   她有些发怔,不明白只是出去买个饭为什么会这样?   方之行!傅迎春!   他们为什么这么对小意?!   她招他们惹他们了!   一贯轻柔的柳眉瞬间泛起漫天恨意,第一次,她有股要把人挫骨扬灰的冲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呵呵,她不管傅迎春背后有谁撑腰!杀了她的人,她这辈子都休想再过的安生!她要她为今天的事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小、小姐,他们都、都不是善茬……你、你……要小、小、小心……”耳边回荡着小意最后的话,她慢慢转身,迎上追过来的小如,淡声道,“回去。”   回到方家的柳月眉问方夫人要银子,方夫人早得了消息,二话没说就多拿了不少银子,让她给小意做场法事,好让丫头走的安心一些,柳月眉应了,一如既往的得体。   方夫人叹了叹气,转身教育了儿子一番,又好生好量的劝诫了傅迎春半天,傅迎春听说小意真的死了,也不由后怕,好几天都睡不安稳,她只是想给柳月眉一些教训,小意一死,她们两个的死仇可就真结了!   丫头劝她,“少奶奶怕她做甚?少奶奶可是帝师府的重孙女,她爹不过是府城一个数不着的小官吏,不足为惧!”   傅迎春一听,觉得有理,让丫头找了得道高僧在自己屋子里设了驱除邪鬼的阵法,不久就把打死小意的事抛到了脑后!   ……   傅剪秋的孕吐很厉害,从六月一直到八月,吃什么吐什么,整整吐了二个半月,人明显消瘦了很多,直到八月十五前两天才算是稳定下来,慢慢吃进了东西,身子开始慢慢圆润。   “岳父岳母放心,我会照顾好秋儿的。”许长清笑着将妻子扶上马车,回头对楚氏和傅明礼道。   夫妻俩点了点头,楚氏依然不放心的吩咐道,“长清啊,秋儿有什么想吃的,你就派人送信来,我给她做啊!”   “岳母放心。”许长清笑着应下。   夫妻俩才依依不舍的看着女婿上了马车,离开楚记。   车内,马车刚拐过一条街,傅剪秋就忍不住捂嘴,“呕……”   “怎么了?是不是孩子又闹腾了?”许长清忙顺着她的背,担心的问。   傅剪秋平息了好一会儿,看他担忧的神情,笑着道,“只是有点晕车,不碍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许长清长嘘一口气,摸着她的腹部轻声道,“这小子这么大点就这么闹腾,生下来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咱们呢?”   “……”傅剪秋的眸子一动,笑了笑,状似无意的问了句,“万一是女孩儿呢?”   “嗯?”许长清一怔,想了想,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以手摩挲着她刚刚显怀的腹部,“女孩儿也好,长的肯定像你!”   傅剪秋轻轻嗯了声,埋入他怀中的脸上却露出一丝不安。   楚记,傅云杉拎着一条鱼跑出来时,马车早没了影,楚氏看她拎着的鱼,拍了拍额头,“瞧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杉儿,快让你顾叔找人把鲫鱼送过去给你姐,炖了鱼汤给她喝。”   “好,我这就去。”傅云杉无奈的瞧了眼自责的娘亲,刚想抬脚往院子里走,就听见店铺里突然响起砸桌摔凳子的声音,间或伴着几个男人的吵闹。   傅云杉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   当即把鲫鱼递给楚氏,“娘,我过去看看,你和爹先回去,帮我把司命喊来。”   “杉儿,我和你一起去。”傅明礼担心女儿,让楚氏赶紧回去喊人,追上女儿的脚步拐过小巷从正门进了楚记。   大厅内,客人早已跑光,杯碗茶盏碎了一地,带菜的砂锅泼了一地,杜仲正带着几个小厮跟手持棍棒的几个人打斗,傅云杉眼尖的发现一道熟悉的猥琐身影在柜台前出没!   楚记的结算银钱都在那里,傅云杉眸色一沉,身子一晃不觉使出了司命教的基础轻功,待看清那道身影是谁时,傅云杉更加恼怒,伸手从柜台前未掀翻的饭桌上拿起一只碗,腕子一甩,“嘭!”一声砸到柜台上。   柜台里的猥琐声音惊叫一声,探出头,看到是小身板的傅云杉时,瞪了她一眼,“你个小丫头片子,吓唬谁?!还不给杨爷我滚开!”说完,抓起柜台上的珠算就往傅云杉身上扔。   “杉儿!”傅明礼走慢一步,看到杨康的动作,忙扑过去抱住女儿,珠算边楞狠狠砸在背上,他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嘶!”   “爹!”傅云杉听到珠算落地发出的声响,感觉到傅明礼瞬间僵住的身子,恼怒至极,瞪着一副痞子模样的杨康,恨的牙疼!眸光扫到外面飘来的熟悉黑影,怒喝一声,“今天来闹事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给我狠狠的打!”   司命眸子阴冷,一步一步走近杨康,一身黑衣无风翻动,冷厉的杀气瞬间爆发,所到之处连空气都跟着泛出血意!   大厅内,打的欢畅的小厮和持棍人同时停住了动作,小厮带着葱白,持棍人带着害怕,齐齐看向一身怒火的司命。   杨康吞了吞口水,指着司命,强装镇静,“我、我道是谁?你、你不就是藏、藏在傅老五家的那、那、那个奸夫……啊!”他一句话未完,司命已甩手扔出一颗珠子,正贴在他胳膊之上——的肉里!   杨康惨叫一声,想将珠子抠出来,却不妨司命又扔了一颗,这次是另一只胳膊,与刚才那个恰好对称!   “你让她不开心了!”司命走一步扔一颗,傅明礼有些不忍,垂头瞧见女儿吓的苍白的脸色,想到那算盘楞子砸到女儿头上的后果,一阵后怕,后背衣衫瞬间被冷汗浸湿!   “你、你想干啥?!”杨康瑟缩的从柜台跳出来,将手中抢到的银子从怀里掏出来,“我、我给你银子……”   “你让她还怕了!”司命黑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算盘上的珠子被他一颗一颗揪下来,砸进杨康的胳膊上,整整镶嵌了十二枚,一边六颗!   杨康疼的泪尿都一起出来了,跪在地上求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我也是收了人银子才来砸场的!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傅云杉才忍了怒气开口喊停,“谁让你来的,说!”   “是、是……”杨康眼泪鼻涕在脸上横流,想抬胳膊去擦,看见司命杀气腾腾的面瘫脸,再不敢动,一口气将事情说了,“是傅迎春那个贱人!她说柳月眉自从在你家吃了东西,回家就阴阳怪气的,还敢跟她做对,肯定是你教的!让我带人来砸了你的场,给你一点教训!还说……”   “说什么?”傅明礼气恼,大哥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一个大郎,一个迎春,都被他们夫妻教成了什么德行的人?!   杨康嗷嗷两声,大声道,“还说她爹是帝师府的长孙,她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家在整个天启皇朝都无立足之地!连死都没有葬身之地!所以,你们最好放聪明点,不要和她做对!”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傅云杉冷笑,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拿整个天启皇朝来压她!   敢动她的家人,就要有胆承担后果!   傅明礼气的脸色发青,“她、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我找她……”去评理!   “爹,有其父必有其女!跟这种人讲不清道理的!他们若讲理咱们家就不会落到分家前那个惨状了!”傅云杉安抚傅明礼,抬眸给了司命一个眼神,扶着傅明礼,“爹,你受了伤,咱们先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司命和顾叔吧。”   顾淮扬不知何时出现在傅明礼的右边,听到傅云杉的话,点了点头。   傅明礼叹息了一声,扶着女儿回了后院。   二人刚走,一道黑影就在厅中穿梭,几秒钟后,厅内响起凄厉的惨叫声,顾淮扬面无表情的看着持棍棒的地痞捂着露出森森白骨的右胳膊慌不择路的往门外跑。   “再敢来楚记闹事,我要了你的命!”司命瞪着杨康,杨康吓的瘫坐在地上,连连摇头,“不、不!再、再也不敢了!”   “滚!”   说完,司命转身想走,又想起什么,走到杨康身边,拎起他的右胳膊,“咔嚓!”   “啊!疼、疼……”   司命眉头都没抬一下,瞥了眼顾淮扬,身子一动,消失在众人眼前。   几个伙计笑呵呵的凑过去,抓脚的抓手的,拽衣领的,拖着将杨康扔出了楚记。   顾淮扬笑,“好了,将晚些营业的牌子挂出去,把卫生打扫一下,破损的记录了来找我领新的。”   “是,顾管家。”杜仲笑着应了,带着一群人开始收拾惨状。   第二日,楚记歇业,喜迎八月十五。   傅思宗也在近午时赶回来了清河。   傅明礼中午就回了双河铺,晚上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好久不见的傅桔梗姐妹。   傅桔梗的胳膊留下了一道疤,其他的都无大碍,楚氏心疼姐妹俩在家苦,做了不少好吃的。   清河的中秋节很热闹,一道街一条路的走过去,到处都挂满了喜庆的纸糊灯笼,各种形状的都有。傅明礼带着一家人一路逛过去,每个人手里都买了灯笼,连楚氏的手里都提着一盏仿制的宫灯。   一群人在街上又吃又喝,直闹腾到大半夜,才转回楚记。   却不料,人还未走近,就看到王叔和顾淮扬站在门口的马车旁在等他们。   “老爷,夫人,傅家四夫人怕是不好了……”顾淮扬的话没说完,王叔就在旁边叫,“有什么话快上车边走边说,你家老六已经带着大夫先回去了。”   楚氏和傅明礼大惊,傅鸢尾和傅桔梗更是呆愣着没有动作,还是傅云杉一人掐了一下,两人才反应过来,大哭一声爬上了车。   傅云杉兄妹不放心,又让人备了马车,干脆一家人都回去看个究竟。   ☆、113 四伯分家,无题   因为有傅鸢尾和傅桔梗两姐妹在车上,王叔没讲太仔细,只是说傅家四嫂跟杨氏和傅琥珀拌了几句嘴,跑回屋没多会儿就上了吊!还、还拿簪子割了手腕……   幸好傅明信发现的早,将人救了下来,这会儿,躺在床上只流泪,话也不说一句,李郎中包扎也不许,他来喊人的时候,傅明信还在哭着求她……   两姐妹听的抱头痛哭,一口一个娘,楚氏心疼的将两姐妹搂入怀中,叹气。   一家人紧赶慢赶到傅家老宅时,李郎中和一个大夫正从四房屋里出来,傅桔梗扑过去就抱住李郎中的腿,“李大叔,我娘、我娘她……”   “你娘的命保住了……”李郎中摸了摸傅桔梗的头,抬头迎上楚氏和傅明礼担心的目光,摇头叹息,“只是身子被糟蹋坏了,以后要好生将养着了。”   大夫轻轻叹了口气,顾淮扬忙上前将诊费付了,引着大夫出门。   楚氏红着眼别开头,傅明礼的眸子里也染上一丝悲伤,傅云杉侧眸瞟了眼坐在大厅往这边探头探脑的傅琥珀和杨氏傅老爷子,神色淡了淡。   傅桔梗却不管李郎中话里有什么含义,她只知道她娘没死,这就足够了!   再次见到傅明信,傅云杉吃了一惊,他两鬓明显开始泛银色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四伯跟自己爹爹只错了一岁啊,怎么看上去这么苍老?!   傅明信坐在床边,面容枯槁,神色黯然,眸子里隐隐闪动着泪花,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动也不动。   傅桔梗姐妹扑过去叫娘,被他一手一个揽入怀中,低声道,“你娘太累了,让她睡一觉,好好休息休息……”   “娘、娘……”两姐妹趴在傅明信怀里哭的哽咽。   傅云杉瞧着床上瞪大眼睛看房梁的何氏,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悲凉。   “四、四哥,四嫂她没事吧?”房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众人回头,瞧见傅琥珀一脸恐惧的看着床上的何氏,害怕的像是要下一秒就跑走,“是、是娘让我来、问的。”   傅明信回头看了她一眼,沧桑的面容上浮出一抹苦笑,不答反问,“琥珀,你有当她是你四嫂吗?”   “我、我有……”傅琥珀忙点头,傅明信却摇了摇头,“那你怎么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什么叫不知廉耻?什么叫不会生蛋的鸡?什么叫她只是傅家的一条狗?!”   何氏眼角淌出泪水,顺着发际流入枯发中。   “我、我……”傅琥珀结巴着往后退,半恐慌半惊惧,“我就是随口说一说,我不是有意的……”   傅桔梗尖叫一声冲过去,上去就把傅琥珀按在地上拿巴掌扇,一边扇一边骂,“你是人吗?你有心吗?你的心被狗吃了吗?我娘咋得罪你了,你要把她往死里逼?!”   骂着骂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你们咋就那么歹毒!整天指使我娘干活还要害死我娘,我跟你们拼了,你们有本事就连我也一起杀了……”   “啊!疼!放开我,我的头发……”傅琥珀猝不及防被傅桔梗打了好几巴掌,好看的发型也被傅桔梗扯的乱七八糟,傅桔梗坐在她的胸口让她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娘,救、救我……”   “傅桔梗,你干什么?她是你小姑!”杨氏急慌慌从大厅出来,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的男女和两个小丫头,她拽着傅桔梗的衣服想将她从傅琥珀身上扯下来,傅桔梗却发狠的瞪了她一眼,张口就咬住了傅琥珀的耳朵,一丝血丝从她牙缝中渗出来,傅琥珀一声惨叫,杨氏吓的松开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身后的婆子忙扶她起来,杨氏转头去看傅明信,看到儿子空茫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老四,还不让你闺女松开琥珀,她可是你亲妹妹!”   “娘……”傅明信看她,“我也是你亲儿子啊!你为啥要这么对我呢?”他踉跄着起身,抱头,“我咋都想不明白,这是为啥?”   “娘都是为你好!啥为啥不为啥的?你瞧你几个兄弟哪个没有儿子养老,就你没有……”杨氏跺脚,着急被咬着耳朵的女儿,又恼怒儿子的不识好歹!   傅明信苦笑一声,走过去将傅桔梗拉起来,“闺女,不咬了,咱们分家,咱们分家……”   “爹……”傅桔梗松开口,投到傅明信怀里哭的更大声。   傅琥珀捂着血淋淋的耳朵跟杨氏哭,杨氏看李郎中让他帮忙看伤口,李郎中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瞪了傅琥珀一眼,从药箱里拿了一瓶药和一块纱布,“二十文钱。”   杨氏忙掏钱,李郎中将东西给他,转身跟傅明礼道了别,出了傅家老宅。   傅明信牵着女儿走回房间,看着床上瞪大眼的何氏,露出一抹笑,“她娘,咱们分家,我这就去找爹分家,不孝也罢,我啥都不求了,只要你们能好好的活着。”   话落,扭头就往大厅走。   傅鸢尾和傅桔梗抬脚跟上。   楚氏和傅明礼互视一眼,都叹了口气。   杨氏自然不愿意他们一家分出去,大房二房三房都不在家,只要四房一家能使唤,他们要分出去了,家里活谁干?地里活谁干?她不停的给傅老爷子使眼色,傅老爷子看也不看她,只是瞧着跪在地上的四儿子发怔。   老五一家分家也就罢了,那毕竟不是他亲儿子,他投入的感情少想收就收回来了。可老四,是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亲手教过他认字耕田的。   他舍不得!   “老四啊,你大哥不是个忘恩的人,你瞧他派来伺候我们的人,瞧他送来的银子,咱们这个家以后会越过越好,你为什么要犯这个倔呢?”这时候把他们家分出去,无疑是让他们去过苦日子。   他也这么跟傅明信说了,傅明信却笑着摇头,“爹,我们不是那享福的命,这福气留给你和娘吧。”   傅老爷子知道这个四儿子性格敦厚,却是个死脾气,一旦认定的事,谁也别想拉他回头!   “老四,你娘的脾气你也知道,这么多年,咱们家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他试图说些话劝老四回头,“你妹妹说话口无遮拦也没什么恶意,是你媳妇想多了……”   “爹,儿子心意已决!”傅明信低着头,打断了傅老爷子的话。   杨氏在旁边气的拍桌子,“一个不会生蛋的老母鸡,你还拿他当宝了!你怎么不想想,你分出去了,我和你爹怎么办?你妹妹你弟弟的婚事谁操办?家里那么多地谁种?”   “爹娘有大哥派来的人伺候,弟妹的婚事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会随叫随到,家里的地……爹娘手里有银子随便花一点雇了人很快就弄清了。”傅明信不抬头,话语淡薄。   傅老爷子眼里闪过一抹受伤,看着心意已决的傅明信,良久才摆了摆手,“罢了,想分就分吧。”   “老头子!”杨氏低吼一声,傅老爷子皱眉瞪了她一眼,她气呼呼的拉着傅琥珀走了。   傅明信不敢置信的抬头,一张枯瘦沧桑的脸上缓缓露出喜悦的笑,眼泪扑簌而下,他抹了一把泪,趴在地上就磕了三个响头,“谢谢爹,谢谢爹……”   “唉……”傅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你啊,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认准了谁也拉不回来!”他垂首看着比实际年岁要大上数十岁的儿子,摇了摇头,“你也不会什么活计,爹做主,分你家十亩良田,荒田都给你们,种点蔬菜拿去换钱也是好的。”   “不,还是按分老五的分给我们家吧。”傅明信婉拒,“儿子明日一早去请里正和村里的老人来。”   傅老爷子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叹了一声,摆手。   傅明信起身,拉着欢喜的如坠梦里还不回神的两个女儿出了大厅,回到自己屋。   傅明礼一家人忙围上去,傅云杉先开口,“四伯,爷同意你们分家了?”   傅明信笑着点了点头,“嗯,同意了。”   何氏没有光泽的眼睛忽然闪了一闪,傅云杉笑着握何氏的手,“四伯娘,爷同意你们分家了,以后你们再也不用受他们欺负了!”   “真、真的?”何氏发白的嘴唇喃喃的问。   傅桔梗脸上挂泪,笑着扑过去,“真的,真的,娘,是真的!”   何氏的目光越过傅桔梗和傅云杉看向傅明信,傅明信迎上妻子希冀的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何氏的眼神一下就活泛了,泪水迅速涌满了眼眶,“我、我不能生孩子了……”   “不要了,咱不要了,有鸢儿和梗儿,就够了,够了!”傅明信安抚妻子,何氏点头,牵动脖子上的伤口,疼的脸色都变了,傅明信紧张的劝她小心。   楚氏和傅明礼相视一笑,轻轻吐了口气,傅云杉在心里感叹一声,面上露出微笑,分了家他们一家的日子总算能好好过了。   听说,傅家老四也要分家,里正又是叹气又是可惜,从进傅家老宅就没给傅老爷子好脸色,看人写好了分家文书,签了字扭头就走,快到大门时忍不住说了句,“作吧作吧,不作不死,早晚作死了有的你们后悔!”   八月底,傅思宗出发去京城参加今年的会试,傅明礼带了顾淮扬陪同傅思宗一起,傅云杉开始准备加盖大棚的事,买玻璃的事自然全权委托了许家大哥。   九月中旬,傅云杉收到一品阁王掌柜的亲笔信,信里说楚记在洛边的店被人砸了,一品阁负责药膳的一位主厨被人高新挖走了,且高调的在珍馐酒楼大卖,拉走了一品阁不少客人!造成一品阁最近两个月收益少了很多!   他跟珍馐酒楼的掌柜协商多次无果,只好将消息汇报给她,让她想个主意。   傅云杉蹙眉,这个王掌柜,都两个月了才想起找她,早干嘛去了?!   “顾叔,你看这事怎么办?”   她将信递给顾淮扬,顾淮扬看过,略想了想,建议道,“三姑娘,这事还需到实地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再做商榷。”   “嗯。”傅云杉垂眸。   加上司命,三人第二日出发去洛边,到洛边时已是第三日的黄昏。   王掌柜将二人迎进二楼雅间,快速的将事情讲了,一脸的无奈,“东家,是小的没用。那大厨软硬不吃,珍馐酒楼的东家见都不见小的,说只和东家谈。他们家那个掌柜的还扬言说只要他们珍馐酒楼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让咱们一品阁死心!小的送了些银子打探了才知道,他们东家竟攀上了京城的显贵,小的不敢报官,这事……”   上头的关系?   傅云杉敏锐的感觉到不安,“珍馐酒楼的东家是谁?”   “姓方,叫方之从,跟仁济堂的东家是亲兄弟……”   方之从?方之行?方家!傅云杉神色一冷,听王掌柜继续道,“东家有所不知,这仁济堂是洛边第二大医馆,专给富人治病,黑的很。珍馐酒楼附属在仁济堂名下,加上确有几个做的好菜的大厨,生意也很好。今年初,不知道为什么珍馐酒楼的生意一落千丈,方之从动了挖大厨的心思,先后从几个大酒楼挖了几个大厨,我本以为咱们一品阁能幸免,谁知……”   说完,他自责的躬身请罪,“是小的粗心,没有发觉到大厨的异状,让他将药膳方子泄露了出去!请东家责罚……”   “仁济堂?方家?”傅云杉蹙眉,“原来仁济堂是方家老二方之路开的!”傅云杉敲了敲桌子,吩咐王掌柜,“我记得知道秘方的人都签过一份协议,你去拿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王掌柜应声出门,傅云杉托腮沉思,仁济堂?珍馐酒楼?楚记!一品阁!   听王掌柜的意思,珍馐酒楼从其他酒楼也挖了大厨,并没有故意针对一品阁的意思!那就可以排除方家找她的麻烦,因为府城除了一品阁的几位管事账房和大厨,并没有人知道她才是幕后的东家……   等等,那个做药膳的大厨,他也是知道她是幕后东家的人之一!   那也就是说方家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一品阁现在是姓傅的?!   所以,楚记的被砸也很有可能是他们吩咐人做的?!   想到傅迎春自从身份升级后,立刻被方夫人不顾脸面升为平妻的事,傅云杉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傅迎春有话,方家这两个少爷应该也是不敢不听的吧?!   王掌柜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张纸,“东家……”   傅云杉抬眸,一把抓住王掌柜的手,“楚记菜铺是在大厨被挖走后砸的?还是之前?”   “之后,是上个月底砸的……”王掌柜立时答道。   八月底,也就是中秋杨康砸清河楚记被她毒打一顿之后不久的事?!   ------题外话------   标题无能了。   感谢亲们送的月票,你们的支持是小栖写文的动力,今天有点卡,写的少了明天尽量多更点。   早点休息,么哒~   ☆、114 内心觉悟,无题   “什么人砸的?”顾淮扬突然开口。   王掌柜一愣,摇了摇头,“菜铺是在晚上被砸的,并不清楚是何人所为。”   “三姑娘,砂锅铺和菜铺是不是同一伙人所为?”顾淮扬垂眸思踌片刻,抬头问傅云杉。   傅云杉蹙眉正想张口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伙计的叩门声,“掌柜的,外面有人给东家送一封信来。”   三人互视一眼,王掌柜开门取了信,递给傅云杉,傅云杉打开信,读完信又是无语又是生气!   果然是她!   司命瞧见傅云杉神色不对,从她手中夺了信,看完,睨着傅云杉风轻云淡的说了句,“我去杀了她,一了百了!”   “她死了,方家追究起来怎么办?帝师府追究起来怎么办?”傅云杉抬头瞥了司命一眼,“我自有办法。”说完,示意司命把信给顾淮扬和王掌柜看,顾淮扬看完,眉头紧蹙,“三姑娘,她的意思是?”   “想报复我曾经设计她嫁入方家!”傅云杉好笑,明明是傅迎春自己不要脸勾引堂妹的未婚夫,将生米煮成熟饭还一副非君不嫁的架势,她不过是怕她在方家的日子太过寂寞顺水推舟加了点料而已,这会儿婚姻不如意,倒全怪到她头上了,人说脸皮厚如城墙,傅迎春这脸皮,啧啧……   王掌柜有些不明所以,“这、这是……”   “一些私事,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傅云杉朝王掌柜笑了笑,“药膳这一块,除了被挖走的大厨,另外两个大厨经验如何?”   王掌柜摇头,“老乔头是楼老爷亲手培养出来的,江大厨和老夏都是专攻其他菜系的,对药膳这一块并不熟悉,这……”   “那药膳这一块就先停了……”傅云杉颇可惜的叹了口气。   王掌柜一脸内疚,看着傅云杉的脸色小心建议道,“东家,不如咱们给楼公子去封信,让他先从京城一品堂借个厨子过来帮几天工?”   “向楼重借人?”傅云杉合了合掌,“也好,我这就写一封书信,你派人即刻送往京城去。”   王掌柜立刻出房间找了笔墨纸砚,傅云杉将情况说了,请他派个人过来帮忙,她可以出双倍的工钱。当然,如果他能发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精神,找一两个对中药研究深厚的老大夫来帮她再培养几个懂药理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作为报酬,她在末尾特意说了她种植出反季节蔬菜的事,并许诺他,如果他愿意帮忙,她将无条件供应他一冬天的新鲜蔬菜!   写完信又仔细检查了一番递交给王掌柜发信,王掌柜摇头笑,“东家,一品阁之间通信必须有印鉴,东家须盖上咱们洛边的印鉴才行!”   “印鉴?我没有……”傅云杉话一顿,想起楼重给自己的那块玉牌,从怀中掏出来,“是这个吗?”   “正是。”王掌柜将信摊开到最后一页,示意傅云杉盖章,傅云杉将玉牌沾了点色,在纸上压了压,王掌柜看了,笑着点头,将信装起来封蜡,“东家是住这里还是回东街?”   “回东街,这两日我就不过来了,等事情解决后我派人给你送信来,楚记尽快装修好!”傅云杉抬眸看了眼窗外,微微一笑,“今年让反季节蔬菜早点上市,狠赚一笔!”   “是!”王掌柜乐呵呵的应了,转身出门。   傅云杉三人吃了饭,一道回了东街新买不久的宅子,一路上,傅云杉都在想傅迎春信中的话,她不是个怕事的人,却害怕将家人卷入其中!   她想给家人的是简单开心的生活,而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担心纠结着别人的算计过日子!   可从她重生在这个朝代起,傅家老宅就没有安生过,大事小事每天都是事,阴谋算计害人性命无所不用其极!   她虽然将一家人拉离了老宅,可显然,老宅的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们一家!   傅迎春在清河,再翻也翻不出几朵浪花,不足为惧!她怕的是远在京城帝师府的傅明孝!如果傅明孝真听了傅迎春的话要对他们家下手,在这个官官相护手眼通天的朝代,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壮大自己的实力和势力,让县太爷不能动他们家,让傅明孝忌惮,不敢动她的家人!   遇强更强!   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家人!   虽然是未雨绸缪,但想到要对上的有可能是帝师府,傅云杉就扶额头痛,他们家要有多大的势力才能让傅明孝忌惮到不敢动手啊?!要知道只因为没考上秀才,他就能记恨自己爹十几年,甚至下套要害爹!她毫不怀疑,如果他真动了害他们家的念头,这时候的她真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一整晚,傅云杉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无法入睡,想到爹娘的淳厚善良,两个姐姐的温柔贤惠,弟弟妹妹的乖巧可爱,再想到傅明孝一家的睚眦必报,她心口突突的抽痛着,疼的身子发颤只能蜷缩着将自己抱成一团。   “你也在担心爹娘姐姐弟妹他们吧?”傅云杉一手摁在心口,在心里默默的说着,“你放心,占了你的身体,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咱们家的人,谁都不可以!”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下来,两步走到床边,将她搂入怀中,一边笨拙的拍抚她的后背,一边抓着她的手往她身体里输入真气。   傅云杉抬头看了僵着面瘫脸,双眸却闪烁着关心担心神情的司命,咧嘴笑了笑,“我、没事。”说完,身体挣了挣想从他怀中出来,司命却摁住她的身子,“你的脸都白了,逞什么能!”   司命不松手,她无可奈何,索性用空着的手拉了被子,示意司命挪到床柱上靠着,她在他怀中找两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感受着那股真气在心口环绕带来的温暖悸动。   心口的疼似乎稍缓和了些,傅云杉脑中开始高速运转,做着一切能以最快速度最低代价达到她要求的计划!   将脑中几个因资金不足不能进行的计划删除,傅云杉只留下了最后一个,尤为关键的一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还在司命怀中,睁开眼,正对上司命探究的眼神,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发现,在司命的胸口有一条极其诡异的深色线,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突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瞪着那条线,脑中天雷阵阵!   那……该不会是她睡着时流的口水吧……吧……吧……   肯定不是!   男人的胸腔可疑的震了几震,足有十秒才重新恢复平静,傅云杉抬头看着司命面瘫似的脸,摇了摇,司命不会笑,他不可能知道那是她的口水!   嗯,他一定不知道!   做完自我催眠,她深吸一口气,卷了被子赶司命下床,司命乖巧的起身离开,双眸里的笑意一直驱散不开。   经过一晚上的深思,想透了最重要的事,一品阁药膳大厨被挖,方子被卖反而显得简单了,至于解决方法……   一大早,傅云杉悄声吩咐了司命几句,看着司命吃完饭出门,又叫了顾淮扬一起吃早饭,向他打听京城各大权贵势力划分,了解最近几年的动态变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材料,她一头钻进屋里写写画画,一整天都没出门。   晚上,她打着灯笼和司命一道出门去找人。   一个巷子深处,不起眼的小宅子里,司命推开大门领着傅云杉走到一间房屋前,推开门,在灯笼的照映下,被捆绑在床上的一家几口都惊慌的瞪大了眼睛,一个中年男人看见朦胧光晕下的傅云杉,吓的脸都白了,口中呜呜发着声响。   傅云杉看了司命一眼,司命了然的上前解开一家人的穴道。   “东家饶命,东家饶命……”   正是被珍馐酒楼挖走的原一品阁老乔头和他的一家人。   解了穴道,一家人瑟瑟的缩在一起,抱头痛哭。   傅云杉将灯笼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坐在椅子上看老乔头闹腾够了,开口问道,“珍馐酒楼出了多少月例?”   “二、二十两……”老乔头颤声回答。   傅云杉点了点头,“确实比一品阁给的高。”   “小的错了,老东家饶命!饶命啊……”老乔头哭喊着,眸子时不时往门口瞧。   傅云杉瞥了他一眼,笑,“你觉得是别人听到你的声响来的快?还是我杀了你逃跑快?”   司命的手瞬间箍住老乔头的咽喉,淡光下,让床上的人瞧见他越发通红喘不过气的脸色。   屋内瞬间寂静下来,一家人捂着嘴惊恐的往后退。   傅云杉轻咳一声,司命松开手,老乔头身子如筛糠一般抖索着,“老东家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一点,你没有错!”傅云杉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保密文书是你签的吧?看清楚里面的条款了吗?若方子由你口中泄露,赔款十万两!”   老乔头一怔,“小、小的没有那么多银子……”   “我不要你赔钱!”傅云杉收回文书,拿出一张千两银票,递给他,老乔头不明所以,看她,傅云杉笑了笑,“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我希望你们一家离开洛边,随便找个镇呆也成,去别的府城也成,我只要知道,药膳除了一品阁,再无其他地方能做!”   “这、这么简单?我、我不……不用赔银子?”老乔头一脸不敢相信,眸子里闪过一抹窃喜。   傅云杉垂眸,想了想,恍然道,“啊,对了,别心存侥幸,如果方子再从你口里外泄,我保证,你们下半身将会在懊悔里过日子,且痛不欲生!”   老乔头脸色一僵,颤抖着手接过银票,“不、不敢了。”   “说好了。”傅云杉笑眯眯的转身,“我们走吧。”   司命点了点头,看着傅云杉出了门,身形如电,在老乔头身上狂点了数十下,后瞪着床上的一群人,杀气顿开,“敢泄露,他就是下场!”   众人惊恐的捣住嘴,连连点头。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习惯司命跟随的傅云杉并没有察觉司命的小动作,等二人走出好远,听见院子里传来男女的痛哭声,她轻叹了口气。   第二日,傅云杉带了人去人牙子处挑人,找的大多是年岁不大,看着或聪明或憨实,或有学武慧根的孩子,几乎将人牙子处10—18岁左右的孩子挑了大半去。   人牙子姓姜,是个爽利的人儿,见傅云杉这般挑人,就知道是哪里的大家,说笑间就让了不少银子,将三百四十两的银子砍了四十两,只收了三百两。   傅云杉自然知道做生意里面的门道,笑着请他以后再留意一些体质好的孩子,年龄小一些也没关系,姜牙子满口应下,觉得这四十两银子让的实在值。   傅云杉一共挑了三十四个人,留了十八个给王掌柜,让他等楼重派的人过来后着重培养这些人,剩下的全带回了清河,安排在石佛堂的院子里住,让司命每日教他们习武训练。   为了大棚的保密性,傅云杉破了银子,让王叔将百亩良田全圈了起来,外围是高高的墙,人无法看到里面。   今年因为草帘子的用量大,傅云杉特意嘱咐顾淮扬在临近几个村都贴了收购草帘的告示,还跟双河铺的里正说好,本村的优先收购,前提是质量要过关!   里正自然满口答应,带着一村子老老少少编了不少草帘卖给傅云杉。   九月底,玻璃到,随玻璃到的还有楼重的一封信和几十万两银票,信里一如既往的说着混话,让傅云杉看着银票想气又觉得窝心。   王叔带着整个施工队的人连夜赶工,傅云杉和菜农更是连轴转,王叔装好一个大棚,他们就急忙往里挪秧苗,培土测量温差,整整忙活到十月中,才算把几十个大棚种植完。   十一月中,最先种下的三个大棚蔬菜开始出售,清河的楚记菜铺门口天天排起长龙,洛边的楚记更是人满为患。   傅云杉找了楚二舅护送一大车精心准备的蔬菜到京城,指明给楼重。   ☆、115 将计就计,皇家   从王掌柜口中得知蔬菜被劫走的消息时,已是腊月二十,傅云杉正和家人一起给最后一波临近城镇的菜商过重,将剩下的事交给顾淮扬,傅云杉示意王掌柜跟她到屋内说话。   王掌柜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傅云杉,“这是前几日从京城发来的飞鸽传书,东家请过目。”   信有两封,一封是楚扬勤写的,他在信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详细,又说自己受了点小伤,赶不回去过年了,让傅云杉编个话先瞒过家里其他人一段时间,免得他们担心。   另一封是楼重的亲笔书信,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打诨插科,简单几笔将最近京城附近鼠盗猖獗的事说了,还说她运来的蔬菜车目标实在是太过明显,所以才被盗贼认为是金银珠宝,劫了镖,害的楚二舅受了伤!   然后邀功似的将他如何收留楚二舅,如何找大夫给他们一群人看病,如何安排他们住宿养伤过年的事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张,才收了笔,说等他查到真相抢回了蔬菜车,会再写信给她报平安的。   傅云杉揉揉额头,将信放在一边,虽然舅舅不能回来,但确认他受的只是小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几车蔬菜而已,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了。   “东家,你看这事……”王掌柜出声询问。   傅云杉抬头朝他笑了笑,“蔬菜车被抢了,所幸并无人员伤亡。王掌柜,你等会儿去找顾叔,让他跟你一起去府城盘账吧,家里事多,今年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商量着给店里的人员多发些年终奖和生活福利。”说完,看到王掌柜疑惑的眼神,解释道,“生活福利就是割一些猪肉、牛肉、羊肉或者买一些城里有名的点心,一人发一些回去好过年。”   王掌柜恍然,点头应了,出门准备去找顾淮扬,傅云杉想了想,又吩咐他一句,“若其他人问起,就说京城雪大封了路,楼公子留我二舅在京过年。”   “是。”王掌柜答了,出门去。   傅云杉拿起桌上的两封信,反复看了看,又放下,叹了口气,二舅的信看似说的很详细,却丝毫不提自己怎么受的伤,是哪里受了伤!楼重的信虽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里面却似在藏着什么秘密不愿意让她知道!   白昕玥胳膊上搭着一袭火红色垂帽披风,推门进来,瞧见傅云杉垂思的神色和桌上的两封信,笑了笑,走近前拿下胳膊上的披风披在她肩上,“出什么事了?”   “二姐……”傅云杉抬头对白昕玥浅浅一笑,摇了摇头,“京城那边大雪封了路,王掌柜特意捎了信过来跟我说一声。”   “嗯。”白昕玥抬手搭上她的肩膀,尝试着力道为她揉捏,“杉儿,咱们家现在不缺钱,你不要太拼了,爹娘和我们会心疼的。”   傅云杉侧眸,张口想说什么,被她轻轻止住了,“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在你的身边,明白吗?”   “嗯,我知道。”傅云杉眯起眼睛,肉嘟嘟的脸颊上旋起一个酒窝,看的白昕玥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某处忍不住的一软,微微发着酸,“你啊,就爱逞强。”   傅云杉但笑不语,白昕玥也没再说什么,拉了她起身去楚氏屋里试过年穿的新衣服。   其实,她来的早一点,他们在屋里的对话,她听了一大半,有关于楚二舅受伤让她隐瞒的事,有蔬菜车被劫走至今下落不明的事,这些事不该由杉儿一个人压在心底独自承担,可她的话已经说到了那个程度,杉儿还是宁愿独自承担,也不要家里人心里有任何负担!   家里人……   白昕玥垂眸瞧着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柔嫩小手,红润白皙的脸蛋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这是她的家人啊……   翌日,王掌柜和顾淮扬启程去洛边,顾淮扬坐在车上还在困惑,为什么这半年来他的工作越来越偏离轨道,他应该是守在家里安排琐碎小事的吧?为什么会成了卖反季节蔬菜的主力?!   规划反季节蔬菜销售他要带头,跟临近城镇的菜商谈判价格他要出面,现在,一品阁的结算营收也要他去了,这……   三姑娘想干什么?   他觉得有必要等回去后,找三姑娘好好谈一谈了。   事实上,没有等他去找傅云杉,傅云杉就直接跟他摊了牌,又将自己的打算和他说了。   她身居清河,从未到过京城,对京里人事都不熟悉,与其每次问问题时掩掩藏藏,不如直接把他拉过来,当她的军师参谋和文献资料库。   顾淮扬虽猜到一些,但真正听傅云杉如此详细的说着他们两家之间的宿怨,多少有些发杵!   他从京城落魄到这个小镇,所求的无非是一份温饱和简单的生活,如今又要再卷入是非之中吗?   傅云杉自然看出顾淮扬眼中的犹豫,笑着道,“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一家人过着平淡快乐的生活,可现实……”她抬眸,目光真挚,“顾叔,你愿意帮我吗?”   顾淮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垂眸深思了良久,才开口,“三姑娘,京城权贵圈看似光华荣耀实则污秽不堪,他们自成一体,有千万种方法让人生不如死也有千万种法子让人死的毫无声息!帝师府凌驾于这个圈子之上,它的上面是皇室,帝师府的大老爷曾教育两代君王,几位年长的王爷侯爷也曾拜在他的门下!大公子更是现在几位皇子的老师。可以说,帝师府等同于皇室,得罪帝师府就意味着……”   “这些我都考虑过。我没想过得罪帝师府,但如果帝师府里有人要害我的家人……我绝不答应!”傅云杉稍显稚嫩的脸上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神情,她唇角挂着轻笑,眸子里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坚毅,“顾叔,我没有别的选择,要保护我的家人,我只能这样。”   顾淮扬静静的看着她。良久,他开口,“你、不害怕吗?”   “怕!怎么会不怕?”傅云杉毫不犹豫回答,“我怕自己羽翼未丰无法保护家人!我怕自己势力不强不能扼住他们的咽喉让他们不敢动弹!顾叔,你被人陷害想到家人时,怕不怕?”   顾淮扬一怔,想起惨死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漫天的悲伤将他淹没!   怕?怎么会不怕!他怕牵连到妻子和孩子,托了人捎消息给他们,让他们赶紧逃跑,谁知正中敌人的奸计,坐实了自己的罪名,也害的一家人惨死!   如果……   顾淮扬抬头看傅云杉,如果他当时有傅云杉这份未雨绸缪的心,有她这份不服输的坚定!在看穿那些人的阴谋诡计时早做打算,或许妻子和儿女就不会惨遭杀害,他也不会落的孤苦无依!   这份恨,埋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时时想起时时痛,不拔出来,他这辈子都无法安生!   易地而处,傅云杉的心思就不难理解了。   顾淮扬垂眸,长指摩挲着腰带下垂悬的一个破旧荷包,抬头,“三姑娘,如果有机会,我能不能报仇?”   “当然可以!”傅云杉点头,“我曾许过,顾叔若愿意来我家,定以家人相待,不离不弃,这句话,永远不会变!”   顾淮扬展颜一笑,“好,为了这个家,咱们就赌一把!”   “不!”傅云杉眸间一点笑,“不是赌,是必胜!”   她要从根部一点一滴将它们挖掘出来,烤干了,纵火,焚毁!   腊月二十八,傅云杉和家人逛街时偶遇方家柳少奶奶,闲聊了几句。傅迎春觉得傅云杉丝毫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带了人明目张胆的到楚记示威,却只看到楚记大门上贴着的一张大红纸,上书“回家过年,初八开门,新春大吉,恭喜发财。”字样。   傅迎春气恼的回了方家,越想越生气。大年夜挑了柳月眉陪嫁丫头的错,要寻她的晦气,被柳月眉不软不硬的挡了,越发觉得柳月眉跟傅云杉在合伙欺负她,她身边的伺候大丫头出主意,“少奶奶,不如咱们再找人去砸他们的店?”   “蠢货,砸店有用的话,她会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傅迎春抬手给了丫头一巴掌,丫头委屈的退到一边,不敢再吭声。她身后一个不起眼的丫头上前两步笑着道,“少奶奶,奴婢有个注意,不知道合不合您的意?”   傅迎春抬头瞥了她一眼,丫头不怯生的抿唇笑,“奴婢是新来的,伺候少奶奶院里打扫的。”   “说,什么注意?”傅迎春哪管她那么多,皱了皱眉问道。   丫头又走近两步,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傅迎春先是一怔后露出微笑,捏了捏丫头的脸颊,“小蹄子,哪学来这么毒的招?”   “奴婢冤枉。”丫头嗔笑,“奴婢以前曾在官家伺候过,这不过是女人间争风吃醋使的小手段而已。”   “哦?”傅迎春起身打量了她一番,摆了摆手,“你叫什么?”   “求少奶奶赐名!”   “不如就叫小点吧,以后多给少奶奶我出些好点子。”傅迎春随口说道。   丫头的表情一僵,忙跪下磕头,“小点谢少奶奶赐名。”   “行了,起吧,咱们去给方夫人方老爷拜年去。”傅迎春将手伸给大丫头,睨了眼小点,“找管事嬷嬷换掉你那一身粗布衣服,从今日起,你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小点欢天喜地的磕头谢恩,大丫头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从方夫人和方老爷院子回来,小点已经换了一等丫头的服饰,瞧见她回来,忙撩了棉帘,笑着道,“少奶奶,大少爷大少奶奶和二少爷二少奶奶方才来给少奶奶拜年,等了许久不见您回来就起身去了夫人和老爷院子,您碰到没有?”   “他们来做什么?”傅迎春皱眉,进的屋来,抬手让大丫头解去她肩上的披风,揉了揉太阳穴,小点麻利的接过她的手轻轻的按抚着,在她耳边小声笑道,“说是有事求少奶奶帮忙,至于什么事,他们没说,奴婢也不好追问……”   “刚帮我办了件事就来找我兑现了,嗤……”傅迎春嗤笑一声,看了她一眼道,“没什么不好追问的,以后他们再来,你直管问,就说是我让你问的。”傅迎春舒服的喟叹一声,“不愧是官家出来的丫头,什么活都会啊。”   “少奶奶秒赞了。”   小点抬头冲大丫头得意一笑,大丫头一愣,待反应过来,眸子喷火,牙齿咬的咯咯响。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贱人?居然敢跟她抢饭碗?!官家出来的又怎么样?她也一样能为少奶奶想主意!哼,看谁能笑到最后?!   傅云杉一家本打算今年去石佛堂和外公外婆一起过年,却得了傅老爷子的信,让他们一家回老宅过。一家人都不愿意去,傅明礼自然推拒了,却也不好留在石佛堂过年,全家只得又搬回了双河铺。   大年初一,一家人给傅老爷子和杨氏拜年,杨氏虽说脸色不好,说话倒是客气了一分,傅老爷子脸色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反而是傅琥珀变化很大,不但送了傅云杉和白昕玥一人一个发簪,还拉着小紫菀的手逗了她几句,傅明礼点头说小妹懂事了,傅琥珀笑的很是含蓄,似真懂事了。   从老宅出来,给村里的长辈拜年,一路走过去,一村的人别管以前关系好不好都笑着打招呼说着吉祥话,傅明礼带着一家人先去王奶奶家,王婶瞧见他们一家子,眉眼都笑弯了,“娘,栖云姐一家来了。”   “哎。”王奶奶应了声,傅明礼和楚氏带着儿女进去拜年,不过一会儿,王婶笑着将傅云杉揪了出来,拉了她到另外一个房间,“杉儿,你张婶子昨儿个跟我说,她晚上瞧见有辆马车悄悄进了老宅,那老头子和老太婆没有为难你们吧?”   “没有。”傅云杉笑着摇头,心里却开始计较,傅琥珀的态度转变估计也跟那辆马车有直接的关系吧?!   “王婶,张婶有说来的是什么人吗?”   王婶摇头,“乌漆抹黑的,她哪看得清那个?”   傅云杉笑了笑,将这个话题岔开。   傅云杉一家在双河铺住了八天,傅琥珀到她家四次,傅云杉指了白苏盯着她,不许她出一点幺蛾子!傅琥珀一点也不介意,似乎是真的变好了,不但对傅云杉兄妹说话好声好气,连对到傅云杉家玩的傅桔梗姐妹也很是客气,可就算她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睛,傅云杉还是不相信她会突然变好,只觉得这里面确实有猫腻。   初八回清河,傅琥珀巴巴来送行,手里还捧了个盒子,说是送傅剪秋的,让她帮忙转交,一脸的恳切,傅云杉笑,收了。到楚记就扔给司命检查,果然有问题!   盒子本是普通的木头,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麝香味,司命说盒子定然在麝香水里浸泡了许久。   簪子很是精致,花蕊精细,茎秆却是空的,里面塞满了麝香粉!   不用司命说她也知道麝香的作用,孕妇闻多了会流产,未出阁的女孩闻多了,怕会终身不孕!   傅云杉从身上掏出傅琥珀送的簪子,让司命看,司命只闻了一下,就将簪头拔了开,同样空心,满是麝香粉。   傅云杉二话不说,扭头去白昕玥屋里将她那只簪子也要了过来,在同样的地方,果然还是空心!   她冷着脸将东西一并收了起来,去许家看傅剪秋时,提也没提傅琥珀和簪子的事。   初十,接到傅迎春的邀约,请她去方家一续,傅云杉如期而至。   傅迎春满头珠翠,一身华服,扭着腰身远远的就唤杉妹妹。瞧着她纤细的腰身,傅云杉笑了,方之行一个残废,也难为她还有心情在冬日还打扮成这样出来招蜂引蝶!   “方少奶奶。”傅云杉微微顷身,傅迎春故作亲昵的捏了她一下,白苏蹲身行礼,傅迎春瞧了她一眼,讶然道,“呀,杉妹妹身边还有这般伶俐俊俏的可人儿,她不出声,我还当她也是小姐呢,当丫头可真是委屈了。”   “奴婢是贱命,哪配当小姐。”白苏扯了扯嘴角,牵强一笑。   傅迎春呵呵笑两声,“那个白昕玥以前也是我五叔家的丫头,现在不是一样当了小姐!好好伺候,说不定你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是,奴婢一定好好……”   白苏抬眸瞧了眼傅云杉,察觉到主子未达眼底的笑意时,心里咯噔一声,垂了头,再不敢出声。   “瞧你把这丫头吓的!”傅迎春抿唇笑,傅云杉乐的陪她演戏。   用过午饭,两人一起在院子里晒暖,傅迎春挥退了院子里的其他人,只留了自己贴身的大丫头和小点伺候,大丫头端了茶点和茶水过来服饰,傅迎春接了,笑着给傅云杉倒了一杯,“这是我爹从京城送回来的君山银针,据说是皇上亲赐下来的,你尝尝。”   “三姑娘真是好大的面子,这君山银针我们家少奶奶可宝贝的很,连老爷和夫人,少奶奶都舍不得泡一杯,您一来,少奶奶就泡了整整一壶……”小点在一旁笑着凑趣,傅迎春笑骂了她两句,目光殷殷的劝傅云杉喝。   傅云杉瞧着芽尖挺立,浮沉错落的茶叶,叹一声果然好茶,可惜了……   端杯,一饮而尽,如她所愿的晕了过去。   傅迎春唇角勾起一抹诡笑,抬手招了招,不远处的树后面走出一身褐色长袍的男人,一脸猥琐。   白苏一声惊呼,扑过去将傅云杉护在身后,瞪着那猥琐男人,“你、你们想干什么?”   “站住!不许过来!”小点瞪了那男人一眼,凑近傅迎春耳边,低声道,“少奶奶,这里毕竟是你的院子,出了事你不好脱身啊,不如……”   傅迎春思踌片刻,点下头,看了白苏一眼,不耐烦道,“喂她喝哑药,不行就杀了埋了。”   白苏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回头使劲摇傅云杉,“姑娘,救命,你快醒醒,救救我啊……”   “拉下去!”傅迎春撇了撇嘴。   大丫头上前,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拖了下去。   小点端了茶杯递给傅迎春,“少奶奶喝口茶歇会儿,剩下的事奴婢去安排。”   “嗯,安排好了让人回我一声,你直接去找人……”傅迎春话未说完,就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人瞬间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耳边隐约传来男人的咆哮声,“傅迎春,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三少爷,我家奶奶入了魔了,不能怪她啊……”小点跪在方之行脚下,抱着他的腿求饶。   “滚开!”方之行一脚踹开小点,“来人,给我泼!”   一桶冷水从头泼下,傅迎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手贴在一处结实温暖的胸肌处,垂眸一看,猥琐男正一脸痛苦享受的表情,她惊叫一声,双腿踢蹬着往后退,又发现自己身上只着肚兜和亵裤就滚在了男人怀中,叫声更大。   “啊!”   “贱人!”方之行怒不可遏,一脚踩上傅迎春的胸口,蹂躏着她的胸口,傅迎春痛的脸都白了,抱着他的脚哀嚎,“方之行,你敢!我爹、我爹是帝师府……的长孙!”   “行儿,快住手!”方夫人忍着怒火,虽然恶心却也清楚傅迎春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家也完了!   方老爷掩面,也是满面不堪,“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娶的好媳妇!”   “我、我……”傅迎春头痛欲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想把傅云杉……”   傅云杉!傅云杉呢?   她抬眼搜索,桌子旁,傅云杉仍爬在桌子上,动也不动,她还昏迷着,那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跟这贱男人滚在一起?!   “相公,妹妹一时糊涂,你快消消气。”柳月眉站到方夫人身边淡淡笑着,“她倾慕相公才嫁进咱们方家,连相公双手不能复原都不嫌弃,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污秽的事,这肯定是个误会。”   “误会个屁!”方之行头也不抬,连踹两脚,“勾引自己堂妹的未婚夫婿,婚前就跟男人滚上床的女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怒瞪傅迎春,一脸狰狞,“我告诉你傅迎春,别以为你爹是帝师府的人我就不敢动你,逼急了我杀了你抛尸荒野就说是盗贼掳走了你,我看你爹要怎么给你报仇?!”   傅迎春身下贴着猥琐男,双手使足了力气抱方之行的脚,试图从他脚下滚出来。听到方之行的话,又惊又怒又害怕,抬头对上方之行爆红的双眼,威胁道,“方之行,你敢动我,我一定让我爹灭了你们方家!”   “哈哈!你问问他,看他敢不敢?”方之行一脚踩上傅迎春的小腹,猖狂道,“他敢动我们方家,我就能让他从那帝师府长孙的位子上滚下来……”   “行儿!”方夫人忙止住儿子的话,看了眼满院子的奴才,伸手拽了拽方之行,“娘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带着月眉离开,这里有娘处理!”   方夫人瞥了眼柳月眉,柳月眉浅浅一笑,上前抱住方之行的腰身,柔声道,“相公,你还有妾身啊,妾身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   “你……”方之行想抬手将怀中的女人推开,发现自己的手丝毫使不上力气,想抬脚踢开她,却又贪恋她发间那股清逸的宁静,侧眸狠狠瞪了地上狼狈的傅迎春一眼,回头对柳月眉道,“咱们走。”   “好。”柳月眉退离两步,微微蹲身给方夫人和方老爷行了礼,瞧了眼偷偷捏了把胳膊的傅云杉,唇角抿了一抹笑,垂头跟在方之行的身后走了。   傅迎春恨的牙痒痒,那个贱人,长的连她身边的丫头都不如,到底是怎么把方之行给勾引过去的!她哪里不如她了?!贱人!   “来人,将他拉出去乱棍打死扔了!”方夫人冷着脸指使着身边人,方老爷刚想开口求情,方夫人一记眼刀瞪了过去,方老爷收声,甩了袖子离开。   男人捂着裆部嗷嗷叫,“你们不能杀我,是傅三少奶奶让我来的,是她让我来的……”   “堵了他的嘴,拖出去!”   有婆子应了,拽了他的衣服塞到他嘴里拽到院子外就开始砰砰砰的打!   “还不给你们奶奶把衣服穿起来?!”瞧着呆愣的服侍丫头,方夫人又是一声冷喝。   小点和大丫头忙不迭的将傅迎春扶起来往屋里抬。   一院子的丫头婆子小厮都吓呆了,不敢出声不敢动弹,方夫人扫了一圈,沉声道,“今天的事传出去一个字,你们都别想活命!”   “奴才/奴婢不敢!”一群人颤巍巍的回话。   “滚!”方夫人一声喝,丫头婆子顷刻间跑出院子。   “三姑娘还要睡多久?”   傅云杉抬头,迎上方夫人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方夫人好手段!”   “比不上三姑娘聪明。”方夫人回之一笑,心中却翻起巨浪,从傅迎春先前的话里不难猜出,她是想设计陷害傅云杉的,却不知怎么自己反着了道,不仅受了玷污,遭了自己儿子一顿毒打,还平白让傅云杉看了一出好戏。   傅云杉起身,翻了翻衣袖上的折痕,抬头看看天,笑,“麻烦方夫人派人找下我那贪玩的丫头,来的太久是时候回去了。”   “自然。”方夫人拍手招了自己的贴身妈妈去将被傅迎春扣押的白苏放了出来。   白苏见到傅云杉眼泪就哗哗流个不停,傅云杉瞥了她一眼,她立刻抽噎着止住泪,乖顺的站在傅云杉身后抹眼睛。   “告辞。”   傅云杉带人离开,方夫人陪着笑送到门口,回到院子就是一阵叹息。   回到楚记,顾淮扬早等在房间,“三姑娘,已经查清了,那晚回傅家老宅的马车是方家的,因马车内的夫人出手极其阔绰,守门的将士才多瞅了两眼,瞧清楚了赶马车的正是方家的小厮。”   “果然是她啊。”傅云杉笑,“顾叔,将匣子拿去让王叔找人重新雕琢一番,簪子嘛……跟麝香粉一起融了,重新打造一个更精致的出来。”她瞧着妆奁匣子里一根掐银丝的怒放菊花簪,脸上笑容绽放,眸子里却带着彻骨的寒冷,“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怎么能让她失望?!”   “是……”顾淮扬笑着应了,刚想说临近城镇订反季节蔬菜的事,就听门外传来丫头的敲门声,“三姑娘、顾管家,有位自称是北方大商家的人求见老爷,老爷让我转告你们一声,让你们也赶紧过去。”   “北方大商家?”   两人同时一怔,顾淮扬疑惑,“咱们目前的反季节蔬菜是以清河为发散源地,向四周扩散,北方最远的不过是府原城和云安郡,在当地都是数一数二的菜商,他们是认识我的,怎么会点名找老爷?”   “顾叔先去看看,我换身衣服随后就到。”傅云杉摇头同样不解。   顾淮扬应声出去,傅云杉换了衣服开门正准备往大厅去,抬头就看到顾淮扬一脸惊悚,走过来将她推进屋,关上房门。   “三姑娘,这个人,咱们得罪不起。”   “额,为什么?”傅云杉困惑反问。   顾淮扬小心翼翼的瞧了眼紧关的房门,低声道,“他是皇家的人。”   ------题外话------   感谢亲们送的月票,么么哒~   注意身体,早点休息,么哒~   ☆、116 事关重大,来信   皇家的人?!   傅云杉第一反应是卫九,随即想到以卫九的脾气直接点名找她的可能性比找她爹的可能性要大,再说,顾叔是认识卫九的,见到卫九何至于一脸惊悚?!   除了卫九,或许……楼重?   傅云杉摇摇头,立刻将他排除。   不说顾叔认识楼重这一层,单讲从她认识楼重开始,那男人就在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这般明目张胆打着皇家的旗号上门?   这么说……还会有谁?   傅云杉抬头看顾淮扬,顾淮扬抹着额头的汗,接着道,“这人是靖安侯府的管事,叫唐垠,为人表面圆滑,私下手段却极为毒辣。”   靖安侯府?   对京中的各种关系,傅云杉表示无能为力,只得求解似的继续看顾淮扬。   顾淮扬抬眸又小心的扫了眼紧闭的门,将声音压的更低,“靖安侯府的长女在天启二年为皇上生了一个儿子,被皇上封了容妃,自此荣宠不衰,她的儿子正是当今的二皇子元诩!”   傅云杉一惊,外戚!   “三姑娘,咱们家与京城中人毫无来往,唐垠的到来太过蹊跷了!”顾淮扬沉声,眉目间有几分焦灼,眸子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慢慢将内心的焦躁压下,对傅云杉道,“不管如何,他来此目的定不简单,我们需小心应付!”   傅云杉垂眸,权衡着中间的利害,点头,“好。”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大厅,傅明礼招了女儿坐在身旁,给她和左下首的中年男人做介绍,“杉儿,这是京城靖安侯府的唐管事。唐管事,这是三女,我家的生意一直是她在打理。”说完,在女儿耳边低语道,“他想跟咱们家谈反季节蔬菜的合作,我还没给他回话,你觉得如何?”   反季节蔬菜?!   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就怕来者不善!   傅云杉心中不安,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顾淮扬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傅云杉的身侧,将父女俩的悄悄话听了一清二楚,正有些着急,就听傅云杉脆生生的笑了,“爹,这回你可找错人了,蔬菜的事现在全有顾叔打理呢,我可一点没管。”   她眸子轻抬,扫了眼左下首的唐垠,四十多岁的年纪,面相温良,一双小眼睛却时不时闪烁着似有若无的精光。瞧见傅云杉扫过来的目光,他微微一笑。   傅云杉起身福了一礼,盈盈笑,“唐管事有礼。顾叔……”   “见过唐管事。”顾淮扬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唐垠抬了抬手,看了顾淮扬一眼,眉间闪过一抹惑色,“顾管事客气,顾管事有些面熟,可是在哪里见过?”   “小的曾在京城打过两年杂,是以有幸见过唐管事两次。”顾淮扬淡笑着,得体回答。   唐垠哦了一声,他过眼的人太多,真有这么一两个在京城打过杂返乡成了人上人的也不少,便没有再做深究。瞧了眼傅明礼,目光一顿移向傅云杉。   “听令尊说傅家的反季节蔬菜是三姑娘想出来的?”唐垠笑看着傅云杉,赞叹,“三姑娘是怎么想到在冬天种黄瓜番茄的?”   傅云杉矜持的笑,“不过是家里小弟冬天闹着吃黄瓜,误打误撞种出来的。让唐管事见笑了。”   “三姑娘客气,能种出来实属不易,当今天启除了傅三姑娘怕再不能出其二了。”唐垠的目光和言语除却探究还有两分讨好,这倒让傅云杉有些奇怪了。   她的视线滑过顾淮扬,顾淮扬挑眸看了眼傅明礼,傅云杉了然。   “爹,你不是在给哥和小八上课吗?”傅云杉笑着劝傅明礼离开,“入了二月哥就要进京赶考了,可不能耽搁了!”   儿子的会试确实很重要,可这么丢下客人离开实在不是件礼貌的事,傅明礼思踌了下,摇摇头,“不急在一时。”   “客人不会跟你计较这一点的。”傅云杉抬头瞧唐垠,唐垠哪里看不出这小姑娘是想把大人支开,有了刚才傅明礼的一句他们家的生意全有傅云杉在打理,傅明礼留下不留下也就无关紧要了,他笑着点了点头,“傅老爷不必拘礼。”   “这……”他刚才和六郎刚说到一个考点上,是他研究了历年会试题目总结出来的,很有命中的可能!傅明礼犹豫的起身,对唐垠抱歉一笑,“唐管事晚上请一定留下来用饭。”   “主家有请,是唐某的荣幸。”唐垠跟着起身,将傅明礼送出大厅。   目送傅明礼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傅云杉坐到主位上,笑着抬手,“唐管事请坐,不知今日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呵呵,我若说为反季节蔬菜而来,三姑娘不信?”唐垠撩了袍子坐下,直视傅云杉。   傅云杉毫不怯场,淡淡一笑,“不敢,侯爷若想吃蔬菜,说一声,我们立刻装车运往京城。不过,这些小事怎会劳烦到唐管事?唐管事有话不妨直说!”   “三姑娘果真是个精灵剔透的人儿!”唐垠笑了两声,看了眼顾淮扬,正了脸色缓缓道,“唐某确实有事相求。”   傅云杉自然明白他眼神的意思,笑了笑,“顾叔是我的心腹,唐管事无需忌讳。”   唐垠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此次来是受了我家侯爷所托,想求三姑娘将天启反季节蔬菜的买卖权全部留给我们靖安侯府!”   买卖权?全部?!   他们想搞垄断?!   如果没有顾淮扬先前的提点,她肯定会为主动送上门来的好事欢呼,说不定立刻就满心欢喜的上去抱了这个大腿,让傅明孝眼睁睁的看着却不敢动他们!   但是……   她知道了,靖安侯府背后是三皇子殿下!   历来皇子间都有矛盾,矛盾的来源就是那个握有生杀苍生大权的帝皇之位,她可不相信当今皇帝的十一个儿子都很团结,没有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   再则,他是从哪里知道是他们家种出的反季节蔬菜?!   难道是她运往京城送给楼重的那车蔬菜被他们劫了?!   一念之间,傅云杉想了很多,面上却平静如常,笑了笑,“唐管事说笑了,靖安侯府哪里就缺这点银子了。”   “哈哈,三姑娘尽管开价,能满足你的,我可以先代我们侯爷答应下来,比如令兄长的会试……”唐垠哈哈一笑,眸中精光闪现,脸上已带了三分狠色。   傅云杉默了默,做沉思状,好半响抬头对唐垠歉然一笑,“事关重大,唐管事可容我斟酌几日?”   “好说,唐某会在此停留一月,姑娘在此期间想好尽可去客栈找我。”唐垠起身拱手,看得出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傅云杉含笑,“送唐管事。”   看着唐垠消失在转角,傅云杉额头突然开始冒汗,回头急急往房间走,一边走一边小心的问顾淮扬,“顾叔,几位皇子的关系如何?”   “大皇子和二四两位皇子关系交好,四七八三位皇子关系亲密,六九十三位皇子亲近!”顾淮扬跟上傅云杉的步伐,低声道,“姑娘问这做甚?”   傅云杉脚步一顿,叹了口气,“这么说,二皇子跟六皇子是对立的?”   “是。”顾淮扬点头,“这在京城并不是秘密,皇上崇仰有能力者居之,所以至今尚未立太子之位,就是想从十一位皇子中选出最有才干本事的皇子继承大统!六皇子虽常年不在京城,却不知何原因深得皇上喜爱,除却九十十一三位皇子,其他几位皇子都视其为眼中钉,明里暗里都在跟他较劲儿!”   “哦?”傅云杉重新抬步,轻笑出声,难怪楼重不爱呆京里,常年在外面晃荡了。   笑罢,又不免惆怅,她无意卷入帝王家事,更不想跟楼重做对!她是想巴上一座靠山,却绝不愿意陷入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境地!   二皇子这个靠山只能推了!关键是她要怎么推?!   傅云杉重重叹息,顾淮扬在一旁也是踌躇满肚,他混迹京城多年,自然明白傅云杉的担忧,能巴上二皇子这座靠山固然能让傅明孝对他们家望而却步,却会让傅家沦入更为危险的境地,一招不慎,将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命运!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越过了书房门都不晓得,只听到身后有人笑出声,两人才回神。   白昕玥一袭堇色落帽兔毛披风,手中抱着怀炉,站在书房门口瞧着二人,看到傅云杉回头,抿唇轻笑,“杉儿和顾叔在想什么?过了书房也就罢了,我一个大活人也直接无视了?”   “二姐,你又做好吃的了!”傅云杉朝顾淮扬使了个眼色,眸子微微眯起,笑嘻嘻的跑过去蹭着白昕玥的肩头,探过头去瞧白芨手中托盘中的砂锅。   白昕玥在心里叹口气,面上又添了几分嗔笑,“还不是你,忙的饭都不好好吃,不然我还懒得费功夫给你熬这萝卜枸杞乌鸡汤了……”   “乌鸡汤!二姐真能干,以后一定是个贤妻良母!”傅云杉笑着,越过她朝白芨挥手,“白芨,快端过来给我尝尝。”   白昕玥笑了,将她推进屋去,“外面冷,快进屋去。顾叔也来喝一碗吧。”   顾淮扬笑了笑,言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先走一步,走之前给傅云杉使了个眼神,傅云杉微点了点头。   白昕玥张口想问,知道真有事妹妹绝不会说出来让她跟着担心,心里翻了翻,心疼的别过头,盛了碗汤,递给傅云杉。   傅云杉眯着眼,一脸享受的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好不容易送走了白昕玥,傅云杉坐在书桌前开始思量,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有主张,临入夜,才突然想到一个法子,霍地起身朝司命房间走去。   当日夜,楚记后院闪出一抹黑影,眨眼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第二日,顾淮扬听了,笑着点头,“兵行险招,却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傅云杉笑。   几日后,楚记先是传出有京城菜商来订购大棚蔬菜的话,后不知怎么传的变了形,传成:“听说了吗?有太监来买楚记的黄瓜番茄,哎哟哟,听说那太监都没有胡子的,说话娘声娘气儿,还会翘兰花指……”   听到属下的回报,唐垠笑了笑,没做声。   他不急有人着急了。   傅迎春不敢置信的瞪着贴身伺候的大丫头,精致的妆容看上去有些扭曲,“你说什么?皇上下令要把傅云杉种的菜当贡品?”   “是外面传有个太监来买楚记的菜……”大丫头摇摇头解释,她可没说是皇上下令把楚记的菜当贡品这话!   傅迎春剜了她一眼,“有什么区别?!不行,我得给我爹去个信儿,可不能让傅云杉他们这么嚣张下去,他们家的菜要真进了宫,那不就成了宫里人,以后还不定怎么挖苦我!还不去准备笔墨!”   大丫头应声出去,找来笔墨纸砚,伺候傅迎春写了信,“将信交给方夫人,让她快马加鞭送往京城,越快越好!”   “是,少奶奶。”大丫头接了信欢天喜地的出了门,小点端着桂圆莲子羹进门,瞧见傅迎春面色不好,笑着上前,“少奶奶,您瞧,桂圆莲子羹,我熬了很久,又软又香甜,您来尝尝。”   傅迎春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心情,让小点自己吃了,转身回了里间。   正月十五过后,楚记一切都上了轨道,隔壁的楚记菜铺每天挤满了买新鲜蔬菜的丫环小厮婆子,唐垠每日都会来楚记吃饭,每天换着不重样的砂锅吃,对傅云杉的聪慧越发赞叹!瞧着楚记砂锅和楚记菜铺的人,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如果真能网络到这么一颗摇钱树,三殿下就再也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过了二月二,一家人送傅思宗进京参加会试,傅明礼带了顾淮扬一起同行,傅云杉特意交代了顾淮扬几件事,他一一应了。   唐垠听了,笑着往京里捎了封信,将傅思宗的名姓写了清楚,给自家侯爷。   二月初十,是约定好给唐垠回话的日子,唐垠一大早就等在了楚记砂锅店,傅云杉好酒好菜的招呼着,绝口不提先前的事,唐垠也不着急,吃了早饭换午饭,眼看太阳西沉了,他招了伙计让他请傅云杉过来,话还没出口,就看到自己身边的小厮朝他走过来,他顿了一顿,疑惑的挥退了伙计。   “唐管事,主子有令,让你即刻回京。”小厮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随后将手中的信筒递给他。   唐垠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眼在柜台前忙碌的傅云杉,边拆信边小声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摇头,“小的不知。”   信的内容很简洁,只有一句话,“计划取消,即刻回京,万不可让人知晓你去找过傅家人!”   “这……”唐垠吃惊,困惑,不解,抬头看着傅云杉,良久,笑出声,心里有些惋惜,以三殿下的性情,得不到的怕是要毁掉了!   可惜了,这么一个聪慧本事的人才!   他起身,遥遥对上傅云杉,微微点了点头,“傅三姑娘,有缘再会。”   “唐管事,慢走。”傅云杉点头,灿然一笑。   目送唐垠和随从走远,傅云杉长吁一口气,坐在柜台后的圆凳上,倒了杯茶,抿了口,开始端着思踌。   她不清楚唐垠接到的那张纸条写了什么,却清楚楼重没有按她说的走!   他知不知道这样直白的把唐垠赶走会有什么后果?!别以为她不捅破他皇子的身份就真的不知道……   她刚想到这,就看到眼前一黑,一袭熟悉的黑色身影坐在她身前,她惊喜抬头,“司命!”   “他让给你的。”司命随手掏出一封信递给她,一手拿过她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傅云杉哎了一声,“那是我喝过的……”茶!   ☆、117 求个名分,昏厥   司命垂眸看她,面瘫似的脸上带着困惑,一双好看的黑眸映着柜台上的烛火闪烁,“怎么了?”   傅云杉瞧了眼喝光光的茶杯,摇了摇头,“没什么,你赶了这么久的路,快回去洗漱下好好休息吧。”   “不用。”司命坐直了身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我留下来陪你。”   傅云杉笑了笑,没再说话,垂首融了封蜡看楼重的回信。   看着她长睫毛在烛光中投在眼下的一片暗影,司命面瘫似的脸上慢慢松动,清亮的眸子缓缓露出一丝笑意,却在下一刻,瞧见傅云杉蹙起的眉头后,蓦然变冷,身子一瞬间绷直,伸手抓过傅云杉手中的信,垂眸一目十行的看……   傅云杉一脸愕然,瞧着被司命抢走的信,等司命看完眉头拧成麻花一副要冻死人的神情时,下意思为楼重说情,“他有他的考量,这样或许更好。”   她本想借楼重的手让二皇子的对立阵营皇子们知道二皇子的打算,让他们在京城对二皇子进行牵制,顺道也做一副来收买她的姿态,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推掉二皇子的合作。   没想到楼重居然这么蛮干,拉出了终极boss来救场!   伴君如伴虎!他知不知道这样会把他们一家直接推上风头浪尖上啊?!她虽有过抱权贵大腿的想法,但绝不愿意拿着一家人的性命做赌注,否则,凭她这天启独一的反季节蔬菜早就攀上哪家权贵了!   楼重,他到底想干什么?!   司命仔细打量着傅云杉脸上的神情,又瞧了瞧手中的信,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哼声,手一伸,信纸触到柜台上的火苗,腾一下燃了起来,顷刻,化为灰烬。   傅云杉起身,穿过走道,一路朝后院走去。   既然如此,那她不妨加快脚步,借势一飞冲天!   将楼重来信内容和自己的想法跟顾淮扬说了,顾淮扬立时点头,“早先我就想跟三姑娘说,天启官商关系复杂,盘根错综,咱们要想快速发展壮大,依附官府权贵是最有效的方法……”   “顾叔……”傅云杉开口打断顾淮扬的话,“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只是不想让家人跟着受牵累。”   顾淮扬顿了顿,笑,“所以我一直没跟三姑娘提。”   傅云杉一愣,顾淮扬接着道,“三姑娘聪慧有思想,手段计策皆上乘,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致命的、缺点?”傅云杉一顿,“顾叔是想说我对家人太过在乎?”   顾淮扬点头,傅云杉笑了,白皙红润的小脸如三月桃花开,夺目灿烂,“这是个甜蜜的负担,哪怕粉身碎骨,我依然甘之如饴!”   这次轮到顾淮扬愣住,不过片刻,他也跟着笑了,他当初选择跟着她来到傅家,为的不就是她口中的家人二字,和那句不离不弃吗?   如此,大干一场也罢!   二月十五日起,楚记菜铺所有蔬菜再不零售,均以低于市场三成的价格批发出售给菜商,周边镇上的菜商闻风蜂拥而至,顾淮扬从所来镇上的菜商中择公平公正之人二十余人,签下长期合作合约,只一条,他们出售反季节蔬菜时必须挂上楚记的招牌!   二月底,许家别院。   屋内传来女子痛苦嘶吼的声音,许母在外焦灼不安的来回走动,不时合手默念阿弥陀佛,丫头和婆子一趟趟的往返,端着的热水均被血染红,许母紧张担心着,不时拉过婆子问屋里的状况,得到的都是表姑娘还未生产的话!   女子的吼叫声从午时一时叫到了太阳落山酉时末,孩子还未生下来,来回走动的婆子手里的血水也更多的往外倒,听着房间里接生婆一口一口的“夫人用力啊!”的话,她又不由想起家中身怀六甲的傅剪秋,神情间说不出的懊恼,“唉,作孽啊!”   “啊……”女子的声音突然高亢,似拼劲了全力,“姑妈,青萝不要生了,好疼啊……啊!表哥,表哥……我要表哥……啊!”   许母又是恐怕又是惊慌,凑近了窗户,劝侄女,“青萝,你要撑住啊,等你生了儿子,姑妈就接你回府见你表哥,好不好?!”   “夫人,看到头了,再使一把劲儿!”接生婆的声音压过了许母的话,然后,只听栾青萝一声尖叫,接生婆惊喜的声音响起,“生了生了,是位公子,恭喜恭喜……”   少刻,屋内响起孩子响亮的哭声。   许母吐出一口气,伸手扶住墙壁,狠喘了两口,李妈忙扶住她,一脸笑意,“夫人,恭喜恭喜,咱们许家许久没有弄璋之喜了!”   “是啊。”许母脸上也是笑意,扶了李妈的胳膊,抬脚往屋里走,“走,咱们去看看我的小金孙。”   屋里的婆子已裹了孩子出了产房,许母进到屋里透过帘幔瞧了眼床上昏睡过去的栾青萝,目光有些复杂,李妈忙示意婆子将孩子抱过来,还未睁开眼睛皱的如小老头一般的婴儿瞬间吸引了许母的视线,她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孩子软软的脸颊,笑了,“你瞧,这孩子的鼻子这额头多像清儿。”   “老奴倒瞧着这孩子的嘴像表小姐。”李妈站在一旁乐呵呵的笑。   许母逗弄婴儿的手一顿,叹息一声,朝一旁的婆子摆了摆手,“把孩子抱去给奶妈吧。”   “哎。”婆子有些莫名,却不敢多问,抱着孩子去了西厢房。   东间,丫头已经帮栾青萝收拾好了血污的床铺,为她净了下身,换了干净的衣衫,她虚弱的靠在床头,朝许母伸出手,“姑、姑妈……”   “姑妈在这儿。”许母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瞧着她惨白的脸色,伸手拂开她额头被汗浸湿的头发,摸着她的脸,“孩子,辛苦你了。你给我们方家生了一个儿子,你是我们方家的功臣!”   “我就知道!我、我一定、一定能生个儿子……”栾青萝蜷缩了身子歪靠在许母怀里,疲惫的眨了眨眼,“姑妈,我、我想嫁给表哥……我不能、不能让孩子没有名分!您、求您……”她抖索着嘴唇,艰难的吐着,“……给您的孙子一个名、名分吧!”   许母身子一僵,想到在镇上传的沸沸扬扬的关于皇家有人去楚记的消息,想到身怀六甲温暾善良待人可亲的儿媳妇,不由深深叹息,摸了摸侄女的头发,“青萝,你这又是何苦呢?”   “青萝不悔!”栾青萝咬着唇,白皙透明的脸上满是笑意,就算表哥恨她,她也有了他们的骨肉,看在孩子的份上,表哥一定会对她好的,慢慢的,表哥心里就会只剩下她一个!   许母摇摇头,将她扶靠在枕头上,站起身,“青萝,你先休息两天,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   “姑、姑妈,不……娘,是不是青萝说错话了?”青萝撑起身子,抬头看许母,眸中有股不相信,“难道姑妈要让您的亲孙子当外生子吗?”   “青萝,清儿已经娶妻了,他不可能娶你……”许母皱眉,她自然不愿意也不会让自己的孙子当外生子!妾生子都不行,可自己那死心眼儿的儿子啊……   栾青萝忙摇头,“不,我给表哥生了儿子,娘不是说许家这么多年都是单传吗?就算为了儿子,他也会娶我的!……”她惊慌的拉着许母的衣服,“娘、姑妈,青萝在这个世上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表哥……表哥要是不要我,我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你……”瞧着侄女希冀一般的眼神,许母又气又心疼,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原本抱着青萝生个女孩儿就过继给栾家,找个时间送青萝回乡再为她寻一门亲事,可她生的偏是个儿子!   她若不认下,万一傅剪秋腹中怀的是个女儿,他们许家的烟火可就毁在了她的手里!她若认下,孩子不能当妾生子就只有两条路,一个让清儿娶了青萝当平妻,一个将孩子记在傅剪秋的名下,成为她许家名正言顺的大少爷!   可青萝的事她要怎么给儿子交代啊!   还有傅剪秋那边即使她有办法让她松开,傅家后面那些人她要给个什么说法啊?!   儿子成亲一年不到,孩子比他家女儿的先出生,这……这传出去不是打他们许家人的脸吗?!   许母瞪着眼前的侄女,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继续阻拦,为什么要把她接回家来待嫁?!   可事到如今,要她眼睁睁看着栾家唯一的骨血去死她实在狠不下心,索性就豁出这张脸皮去!傅剪秋是个心软的,她多说几句好话许下一些东西让她去跟她娘家人说几句好话,想来这件事应该不会太难……   这般思量下来,许母心里多少有了点数,手重新抚上侄女的头,叹道,“你先休息两天,我将家里的事安排好了,让清儿过来接你,可好?”   “真的?我就知道姑妈最疼我!娘,青萝以后带着儿子一起孝顺您……”栾青萝惨白的脸上露出笑,撑着的那口气终于用尽,一头往床下栽去,许母惊呼一声,忙上前护住侄女,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又是一声叹息。   出了门,吩咐李妈,“好好照看表小姐。”   “夫人,真的要跟少奶奶说?”李妈看了眼栾青萝的房间,担忧道,“少奶奶和二少爷感情甚笃,只怕……”她摇摇头,接着道,“容不下旁人啊。”   “我先回去探探吧,如果她真容不下青萝,就让她把孩子记在名下,青萝……”她眉头一蹙,长长的叹息,“让她回乡再找个人嫁了吧。”   李妈哎了一声,没敢再多说,陪着将许母送出了院子。   许母踌躇了一晚上,到第二天,特意着了丫头打听了许长清出门去了丰华楼,才吩咐丫头带了上品补血的红枣和百年人参来看傅剪秋。   傅剪秋一袭锦白色的狐领披风,上身一件杏红色的桃花云雾烟罗袄,下身一件翡翠色烟罗绮云皮裙,正坐在榻边绣小孩子的肚兜,一幅幼子戏荷的图活灵活现,任是挑剔的许母看了也不由在心里赞声好。   瞧见是许母进来,傅剪秋托着肚子起身,眉眼弯弯,美目浅笑,“娘,您来了,快坐。”接着吩咐白微去上茶。   许母忙扶着她坐,才拿了她的绣品来回看,笑着道,“你这手艺可真是了得,咱们清河可见不到第二份了。”   “娘取笑儿媳了,听相公说,娘的绣品当年在清河也是数一数二的。”傅剪秋接过百微的茶,倒了杯递给许母,“娘找我有事吗?”   许母接过她递来的茶盏,示意罗妈将东西拿过来,“这是你大嫂从京里捎回来的红枣和人参,你再有两个月就要分娩了,这些东西记得吃点补补元气,免得生产时遭罪。”   “谢谢娘!”傅剪秋满脸感激,要起身福礼,被许母摁住了才算没起成。   许母又喝了杯茶,跟她闲聊着,不时看一眼她房中的几个丫头。傅剪秋敏锐的察觉到她有话想单独说,不由笑了笑,“百微,我突然想喝二妹煮的乌鸡汤了,你带着小茴跑一趟楚记。”两个丫头不疑有他,笑着应了,出了门去。   不一会儿,她又以其他的理由打发了白芷和另一个丫头,许母也挥退了罗妈和随身的两个丫头。   屋内,一时只剩下婆媳二人。   “娘,您有事不妨直说?”傅剪秋笑着再为她倒茶。   许母叹口气,“这话让娘怎么说呢?剪秋啊,能娶到你这么贤惠的姑娘做儿媳是我们许家的福气,可是……是我们家清儿对不起你……”   “相、相公?他怎么了?”滚烫的茶水注满了茶杯,她仍不自知,许母接过她手中的茶壶,拿帕子轻轻拂去茶渍,拉了她的手缓缓道,“娘只是问你一句,你若不愿意,人咱们就不接进府,只把孩子接进来,到时记在你的名下,他就是你和清儿的长子,可好?”   傅剪秋惊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许母,“孩、孩子?谁的孩子?”说完,急急摇头,僵笑着对许母道,“娘,您、您说的是、是相公的孩子?”   许母拍拍她的手,点了点头。   傅剪秋脸色白了一分,继续问,“相公和……谁的孩子?”   “是娘教导无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傅家。”许母轻轻别开头,看着傅剪秋身后的美轮美奂的千工拔步床,“是清儿和青萝的孩子,她比你早孕两个月,孩子……已经出生了……”   “什么?!”傅剪秋腾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许母惊的忙扶住她,“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傅剪秋红了眼眶,忍着没有出声,细白的手指在腹部来回摩挲,好半响,才平息下来,垂着头,看着圆桌下垂荡的穗子,淡声问,“娘想要我怎么做?”   “你若愿意,娘就让清儿娶了她,你还是姐姐,她是妹妹,只是不能委屈孩子当妾生子,所以……”许母自然也察觉出了傅剪秋的冷漠,她也不想这样,只是一步错,步步错!   傅剪秋哦了一声,身子微颤,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许母以为她不愿意,眉头蹙了蹙,道,“你要不愿意也罢,我把青萝送回老家,再为她另寻亲事就是,只是这孩子是我许家的第一个儿子,一定要进府,到时记在你的名下,长大孝顺你和清……”   “我、不愿意!”傅剪秋抬头,脸色惨白异常,洁白的牙齿咬着薄唇,已是一片血痕,她正正的看着许母,坚定的摇头,“我不想养别人的孩子!婆婆让青萝进府吧,我……”   她身子一软,就往地上瘫去,门外忽然闪进一个人,脚步不停的跑过去稳稳接住傅剪秋,正是一脸惊怒的许长清。   “秋儿!秋儿,你怎么样?娘,秋儿怀孕八个月了,你在说什么鬼话?!”   傅剪秋伸手抓住许长清的衣领,艰难道,“相、相公,我、我想回家……”   “你……”许长清正想说什么,许母眼尖的发型她身下大片的血迹,惊叫出声,“清儿,她出血了,孩子保不住了,快请大夫!来人啊……”   许长清脸色都青了,抱着傅剪秋,“秋儿,秋儿,你怎么样?你和我说话……”   “我、我要回家……”傅剪秋抓着他的衣领,使劲力气。   门外,小茴冲进门,看到傅剪秋的模样,低叫一声,上前号脉,“大姑娘动了胎气,孩子要出生了……”   “小茴,带我回家,我不想呆这……”傅剪秋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使劲最后的力气,话未完,人已昏死过去。   许长清大吼一声,抱起傅剪秋想往门外跑,小茴一把夺过傅剪秋,冷冷的望着母子二人,“我家大姑娘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等着……”   “小茴,快带大姑娘走,跟他们啰嗦什么!”白微目光冷厉,瞪了二人一眼,抬步往外走去!   ☆、118 大姐难产,绝决   傅剪秋动了胎气,孩子还没生下来,人却昏迷不醒,且原因不明!   早产加难产!   在石佛堂做大棚收尾工作的傅云杉得到消息,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蹒跚着起了身,疯一般牵了马跳上马背就往镇上跑,顾淮扬在后面急的跳脚,“三姑娘,你不会骑马啊小心摔伤!”   喊罢,自己也牵了匹马紧紧追上去。   石佛堂庄园新提拔上来的陈管事垂头想了想,着人备了马,“我去十八里请神婆子,你们顾好园子,这时候别让东家小姐再分心了。”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过鬼门关,何况还是早产加难产!底下的仆人早被送信来的小厮吓到了,想到几个东家小姐少爷平时待他们的好,忙不迭的点头,“您尽管去,咱们保准把这里的活干的明明白白的!东家对咱们好,咱们不是那不识好歹的!”   “咱们这就去庙里给大姑娘求神去……”   “俺记得俺婆娘娘家村里有人就大出血难产的,后来一点事都没,俺这就让俺婆娘回家去问……”一个憨厚的中年汉子急急扭头往回跑,陈管事忙喊住他,“木子,我给你备个马车,一会儿你赶车车带你媳妇回去,好好问一问那家是怎么好的,如果能帮到大姑娘,回头我给你报头功……”   “俺不要图那个,俺有吃有喝还能讨到媳妇都是东家给的!”汉子边跑边回头喊。   傅云杉赶到楚记,等不及从拐了巷子从院门进去,直接冲到楚记正门,将马绳丢给了门口的活计,撩了裙子就往里冲,一些来吃饭的熟客见她进来,都笑着同她打招呼,傅云杉视而不见,脚步不停的穿过楼梯下的小门进了后院。   傅剪秋原来的房间外间,小八牵着两岁的小妹妹哭的透不过气,白昕玥红着眼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许长清失魂落魄的依靠在外间与里间相隔的门上,傅云杉踉呛着步子推开门,瞧见楚氏面色苍白却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丫头婆子端热水煮参汤,替女儿擦额头的虚汗。   那一床落地黄金穗的棉被下,有血缓缓渗出沾湿了同色床单,晕开一圈一圈的褐红色!   而床上躺着的人脸白如冬雪,无半丝血色!   接生婆在一旁抹额头的汗,“夫人,大姑娘不醒过来不成啊,孩子生不下来,血止不住,这样下去会一尸两命的啊!”   傅云杉猛地瞪圆了眼睛,心脏的位置似突然停止了跳动,抓着门槛的手无力垂下,人毫无防备的直直往地上扑去,在落地的刹那,身后飞速闪过一道暗影,稳稳接住她,迅速将门关上,将她搂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   “你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司命的手有些笨拙,力道控制的并不好,他以为的轻轻将傅云杉打的生疼,却奇迹般将傅云杉打醒了,她挣脱开司命,霍地站起身,看着紧关的房门,红着眼眶咬牙,“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说着,她抓起司命的手,泪光盈盈,“司命,你有办法救我姐的,是不是?”   司命摇头,“我不是大夫,生孩子我不懂。”   连司命都没有办法,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白昕玥在旁边哭着说,“杉儿,已经来了三个大夫了,都说如果大姐醒不过来,孩子没法生出来,会、会……”她白着脸忍不住泪水滚落。   傅云杉摇头,靠不住大夫只能靠自己了!她抬手捶打自己的脑袋,拼命让自己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关于生产的知识,想到其中一个很血腥的法子,咬了咬唇,没办法,就只能这么着了!   她抬手抹了眼中的泪花,狠狠瞪了门边仿佛失了魂魄的许长清一眼,回头劝白昕玥带着小八和小紫菀离开这里,白昕玥自然明白这样的事对小孩子是太大的冲击,哽咽着点了点头,似安慰又似在说服,“杉儿,大姐不会有事的!你是咱们家的福星,有你在,大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还我大姐!你还我大姐……呜呜……”小八攥着拳头对着许长清拳打脚踢,他这几年都跟着司命学武,身体素质力道都比同龄人要强上许多,这会儿心里生气,手下更是没有收敛,使了十足十的力气打许长清,许长清的面上因忍痛有些扭曲,眸子却动也不动,直勾勾的盯着那扇门。   白昕玥走过去拉住小八,“小八,别让大姐听到了伤心,咱们带着小妹先回房间好不好?”   “我不回去,我要看着大姐醒过来……”小八扁着嘴,脸上满是泪水,他抬头瞪许长清,“你说过不让我姐受伤的,她为什么会早产?!为什么会昏迷不醒?!你说,你说啊……”   “小八……”白昕玥哽咽着对傅云杉摇头,她做不到,她也想留下来确认大姐没事……   傅云杉上前轻轻将小八抱入怀中,摸着他的头轻声道,“小八乖,三姐知道你关心大姐,可小妹这么小在这里受刺激太大,对她不好,你先带她出去玩。三姐向你保证一定不会让大姐出事的好不好?”   “三、三姐……大姐她……呜呜……都是许大哥不好……”小八委屈的窝在傅云杉怀中抽泣,傅云杉温柔的拍着他的背,眸光如寒冰利刃一般射向许长清。   看着白昕玥带着抽泣着不停耸动肩膀的小八和哭的累倒在白昕玥怀中的傅紫菀,傅云杉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接生婆还在说,“傅夫人,不行了,羊水破太早,宫缩都几轮了,孩子再生不出来,大姑娘、大姑娘和孩子就都保不住……”   “我来!”傅云杉站在床前,定定看着床上的姐姐,白细的手指掐入掌心,一阵疼痛让她咬牙,却更加清醒。   “杉儿……”楚氏红着眼,红色的唇被咬的几道血痕,“你大姐……”   傅云杉一脸沉静,伸手替楚氏擦了脸上的泪,“娘,大姐不会有事的!”   “檀香,再去端三个炭盆来,屋里不够暖!白芷,参汤多煮一些,煮好了就端过来喂大姑娘喝下去!小茴,去准备热水!这位妈妈……”傅云杉平静的安排着,目光扫过接生婆,三分恳求七分锐利,“劳烦你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免得惊扰了我姐姐!”   接生婆下意识点头,瞧着傅云杉走过来,忙让出位置。   几个丫头迅速动作,只片刻功夫,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傅云杉瞧着滚烫的热水,挽了袖子眉头都不眨一下,伸手就往水盆里放,小茴惊的一把拉住她,“三姑娘……”   “杉儿,你做什么?那是滚水……”楚氏慌忙过去瞧女儿的手,傅云杉朝她淡淡一笑,“娘,放心,这点疼,算不了什么。”   “不行!”楚氏瞧女儿还想往热水里去碰,拉住不放手,傅云杉红了眼眶,“娘,我要救大姐,我没别的法子了,大夫不行,产婆不行,连司命都不行,再不救大姐,她就……”   傅云杉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许母拉劝许长清的声音,“清儿,傅剪秋怎么样?孩子生出来了吗?你说句话,你不要吓娘……”   “为、为什么?”许长清嘶哑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悲伤,“青萝为什么会怀了我的孩子?她为什么会比秋儿的孩子早出生?为什么我一无所知?娘,秋儿怀孕八个月了,你在她面前说这些,是要逼死她……和儿子吗?”   “娘不是故意的,娘也不知道会这样!娘要早知道她心眼儿这么小,怎么着娘也会等到她生产完……”许母蹙眉,瞪着关着的房门多少有些愧疚,看着儿子痛不欲生的模样,心疼的抬手想抚,许长清别开头,避开了她的手,淡淡道,“我不会娶青萝的,你死了这份心吧。秋儿若去了,我也会跟着她去,此生,我再不会娶别的女子!”   “你说什么?傅剪秋死了?你可不能做傻事啊!孩子……”许母惊骇的低呼,一手抓住儿子的胳膊,“孩子、那孩子呢?那是咱们许家的骨肉……”   许长清看着自己的母亲,似从不认识过她一般,凄凉的笑,“孩子?娘不是有了亲侄女的孩子吗?那可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孩子,既能继承许家又能传承栾家,多好!还要我和秋儿的孩子做甚?”   楚氏手中的帕子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凄白的面容怒不可遏,霍然转身去到房门前,开了门,照着许母的脸就是两耳光,气愤难忍,“许长清,带着你娘滚出我傅家!和离……”   她张口想说和离书回头就送到许家,傅云杉已出现在门口,目光森冷的瞧着许家母子,冷冷道,“许夫人,不管我大姐以后如何,她腹中的孩子从此刻起,与你许家再无半分干系!”   说完,冷然一笑,“我姐姐受的这份罪,我傅家势必要向你们许家讨回!司命,将他们给我扔出楚记!”   “杉儿!”许长清噗通跪在地,目光哀伤至极,“求你,让我看着秋儿平安无事……”   傅云杉转身就走,许长清匍匐过去,“只要能看到她没事,我立刻就走,杉儿,求你……”   “清儿,你疯了!”许母过去想拽儿子起来,许长清狠狠甩开她的手,朝楚氏磕头,“岳母,是长清不好,求您,看在……求您……”   “扔出去!”傅云杉头也不回,拉着楚氏进了屋,房门紧关。   司命眉头拧着瞥了许母和许长清一眼,拎着二人拖出院子,扔到了小巷子里。   许母的丫头惊叫着逃出来,将二人扶起,许长清一把推开丫头,上去拍门,小厮在里面堵着自然不开,许母又是气又是懊悔,踮着脚来劝儿子,“清儿,是娘不对,娘错了。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好不好?”   许长清看也不看她,只是一味的捶门,七尺的男儿,眼中泪水不断,神情痛苦不堪,“岳母,长清错了,求您让我再见她一面……”   房间内,傅云杉咬着牙将手探入热水中消毒,连翻了好几下,只到手红透才拿出来,指挥,“白芷喂我姐喝参汤,檀香将被子掀起来,娘和小茴抬起我姐的腿……”   “三姑娘,不行,大姑娘喝不下去参汤啊!”白芷声音发颤,都急哭了。   傅云杉心口一紧,咬了唇,狠声道,“掰开嘴,往里灌!”   檀香上前掰开傅剪秋的牙口,白芷抖着手往里灌参汤,傅云杉瞧着面如白纸的姐姐,胸口一波一波的疼,“大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爹娘和肚里的孩子想一想,你忍心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活活心疼死吗?你舍得让肚子里的孩子连朝阳都看不到就离开人世吗?大姐……”   傅剪秋的眼角边流出泪水,白芷惊喜的道,“大姑娘喝下参汤了,她吞了……”   “大姐,我要开始了!”   傅云杉深吸一口气,弯下身,在一屋子人骇然的目光中将消毒过的手探进了傅剪秋的下身,触摸到的果然是两只小脚,她咬着牙动着手小心翼翼的将孩子的胎位拨正,好容易摸到孩子的头,已是一身大汗,身旁的接生婆吓的一屁股瘫在地上,指着她,结结巴巴,“你、你……”   傅云杉抬袖抹去滴落在眉眼的汗,小心的将孩子往外拉,出口狭窄,孩子的头出来很艰难,傅云杉忙伸出另一只手小心使力,傅剪秋皱眉发出痛苦的低吟,傅云杉顿了一顿,接生婆瞧见孩子头已经出来了,压着恐惧对傅云杉吼,“快把孩子拉出来,你这样很容易让孩子窒息的!”   傅云杉一凛,手下突然用力,伴随着大片血泽,孩子滑溜的落在床上,一身脏污,楚氏喜的落泪,几个丫头都松了口气。   傅云杉笑着拎起他的小脚,头朝下轻轻拍了一巴掌,孩子没哭,一屋子的人同时僵住,傅云杉连拍几下,孩子都没有反应,楚氏脸一白……   接生婆霍地从地上爬起来,两手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从傅云杉手中抢过孩子,用足了力气啪啪啪连拍三下,一件小东西突地从孩子口中吐出,紧接着,一道响亮的哭声在院子里响起。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大姑娘生了个儿子!”   几个丫头喜极而泣,楚氏一下子瘫坐在床边,瞧着大女儿惨白的面容,眼泪滚滚而下!   一群人兀自高兴,檀香低呼一声,“三、三姑娘,大姑娘肚子里还有一个!”   傅云杉脸上的笑一僵,楚氏猛地站起身,一屋子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傅剪秋依旧隆起的肚子,接生婆笑着用盆中的温水给孩子清洗身子,边道,“没事,第一个生出来,第二个就容易多了。”   傅云杉沉了一口气,弯下身再次将手探入傅剪秋的下身,片刻,一个小女孩被拽了出来,小小的皱巴巴在一团,这次她用大了力气,只一下,孩子就发出猫一般的叫声,接生婆忙把洗好的老大放到棉被里包起来,接过小女孩,瞧了瞧道,“这孩子哭声太小了,夫人可要精细了养。”   这话再直白一些就是早产的孩子本来就体弱,哭声这么小,怕是养不活的。   虽如此说着,接生婆还是笑着恭喜,赶上早产难产,还能顺利生下龙凤胎说明这家人福泽浑厚啊,这两个孩子若能健康长成,将来必能大富大贵!   送走接生婆,几个丫头已帮傅剪秋收拾好了下身,重新换了干净的床褥,傅云杉让司命去号了脉,司命皱着眉头瞧了傅云杉一眼,傅云杉紧张的问,“怎么样?我姐是不是脱离危险了?”   “嗯。”司命犹豫了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瓶子里最后一颗药,示意傅云杉喂傅剪秋吃下去,看着她吃了,才点了点头,“活到七老八十是没问题了。”   傅云杉舒心一笑,“司命,谢谢你。”   司命眸子里亮起暖意,面瘫似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傅云杉已扭了头去看依旧昏睡的姐姐,“我姐还要睡多久?”   “她伤了元气,难产出血太多,没有几天是不会醒的。”司命敛了笑,默然道。   傅云杉点了点头,吩咐伺候在内的白微和檀香,“你们和白芷小茴替换着,有什么跑腿的事就指使下面的丫头去,不要让大姑娘屋里缺了人,明白吗?”   “是,三姑娘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大姑娘的。”两人对视一眼,福身道。   傅云杉和司命出了门,狠狠吐了一口气。   顾淮扬早已通过朱牙子的介绍找了两个镇上刚生过孩子没多久的妇人当奶妈,楚氏、白昕玥和小八小紫菀都围在婴儿房里瞧两个熟睡的孩子。   傅云杉从门外往里瞧了一眼,笑着离开。   天,落黑,二月的冷风呼呼吹着,许母手里拿着大氅,试图给身着单薄的儿子披上,许长清头也不抬的挥手打落,许母气的眼圈都红了,“为了一个女人,你连爹娘和儿子都不要了吗?”   “许公子还是乖乖和你会算计的母亲回家去吧!堵在我们家门口算怎么回事?”傅云杉从院子里走出来,一袭雪白缎花披风垂地,俏脸冷凝,目光冷清。   许长清忙扑过去,“杉儿,你大姐她……”   “我大姐是死是活,干你何事?”傅云杉冷然一笑,扫了他一眼,抬眸对上许母躲闪的视线,“许夫人好计算,既想得我傅家的赚钱方子又想留了亲侄女当媳妇儿!是不是早看上了我姐善良可欺,一早就等在了这里?”   “我没……”   傅云杉笑,不给她继续的时间,接着道,“谁知我姐性子这般烈,才坏了你的好事,真是抱歉的很啊……”   “杉儿,秋儿她怎么样?她有没有事,你告诉我一声?她、她是不是……是不是死了……”许长清为自己的想法吓的往后倒去,许母慌忙上前扶住儿子。   顾淮扬在傅云杉身后冷声,“我家大姑娘活的再好不过,许二公子请慎言!”   “秋儿没死!秋儿没死……”许长清喜极而泣,挣脱许母,往门边扑,“让我看她一眼……”   顾淮扬拦住,傅云杉瞧着他一脸深情的模样,心里又恼又气,他居然连什么时候睡了栾青萝,栾青萝什么时候有了身孕什么时候生了孩子都不知道,真是蠢不可及!   “许公子,请回吧,我姐不可能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的!”   “我不娶,我谁都不娶,我这辈子都要秋儿一个……”许长清颓然靠在门上,毫无形象的往下滑落在地。   “我可以不让青萝进门,只让剪秋把青萝的孩子记在她名下……”许母再不审时度势就真是傻子了,可惜,傅云杉最恨这种事,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我姐若答应了你就不会气怒攻心导致早产加难产了!”傅云杉转身,踏入门里,“二位请回吧,事情后续如何,等我姐醒过来再说。许长清,你也好好想一想,以后的事要如何?”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回眸灿然一笑,“对了,我姐生了对龙凤胎。”   许母眼中一喜,想上前,顾淮扬已嘭一声关上了门。   许母蹙眉叹息,早知道打死她也不会选在这时候说这事儿啊,谁知道傅剪秋平时善解人意一个人,对这事这么犯倔!   却丝毫不想自己当年嫁进许家,因为生不出孩子,婆婆气急扬言要喂儿子纳妾,她气的茶饭不思差点寻了短剑的事儿!最后还是丈夫劝阻了婆婆,她第二年上怀了孩子,这事才慢慢消停了。   得了傅剪秋昏睡,已安全生下两个孩子的话,许长清总算渐渐恢复了心神,看着门关上,他又站了许久,才抬脚离开院门,往家走去。   许母在后面喊着让他等等,他头也没回。   三日后,傅剪秋醒过来,石佛堂的,双河铺的都来观洗礼,对于傅剪秋为何在楚记生产坐月子,谁都没提。   傅剪秋虚弱的靠在床头,轮流看着奶妈怀里的一双儿女,脸上的笑既脆弱又苍白,傅云杉挥了挥手让奶妈出门,笑着握了傅剪秋的手,“姐,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的。”   “杉儿,我接受不了……”傅剪秋苍白的笑,“你帮我准备笔墨,我想写份和离书。”   傅云杉叹口气,唤了丫头准备笔墨,傅剪秋颤抖着手,写一个字落一滴泪,总是不成行,反累的自己气喘吁吁,傅云杉不忍,接了她的笔,道,“姐,你说我来写吧。”   “也好。”   两人在屋内写和离书,许母带着礼物来给孙子孙女做洗礼,楚氏门也没让他们进,直接让小厮哄了出去,许母气的脸色铁青,又因理亏在先,不敢声张,只得灰溜溜的回了家,却在隔日就将栾青萝接回了府,许长清当天就搬出了许府,住进了丰华楼的客房。   许母更是恼怒异常,气的几乎咬碎一口牙。   没多久,许夫人设计亲侄女滚上二儿子的床,怀了孕瞒着直到侄女生了儿子,又跑去逼身怀八月孕身的儿媳让出正妻之位,逼的傅家大姑娘早产加难产险些一尸两命的说法就在清河传的沸沸扬扬,许家连出门买菜的婆子都会遭人唾骂,不是东西!   三月末,楚记大棚蔬菜正式告结,楚二姨算了账,清算出二百八十七万两银子,其中除去楼重送来的二十万两银票和价值八十多万两的玻璃,净赚一百八十万两,对半砍,她和楼重一人合九十万两!   显然没有第一年自己卖的时候赚钱,但少了每日零碎出售的辛苦,这收益还是很可观的!   “咱们要是自己卖,能多出三成……”楚二姨在一旁拨着算盘计较,顾淮扬笑,“咱们要做大,零卖可不占优势。”   楚二姨拨算盘的手一顿,赞同的点了点头。   没几日,顾淮扬携带巨款前往京城。   四月上,傅剪秋多坐了十天月子,身体总算是干净了。她不想见许长清,托了傅云杉将和离书转交给他,许长清愣了好久,抬头看傅云杉,“杉儿,我说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孩子,你信吗?”   傅云杉看着他颓废消瘦的模样,叹了口气,“信如何?不信又如何?终究是你负了我姐,签了和离书,以后各不相欠吧。”   “不……”许长清颤抖着身子往后退。   傅云杉也不多言,将和离书压在桌子上,“我知道你们许家几代单传,到你爹这代好不容易有了你和你大哥,可惜你大哥大嫂成亲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孩子,你娘多次逼你大哥娶妾,都被你大哥坚硬的挡了!我不想知道你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肯定她不会放弃我姐的孩子!和离书上有关于孩子的事,你好好看看,想清楚了就签了送到楚记。三日后,如果你还没签,我们家势必会为了孩子同你们许家去一趟公堂!”   傅云杉转身离开,许长清坐在椅子上,良久,才颤抖着手拿起那份和离书。   三日后,许长清亲自送了和离书上门。   几日后,传出许家二公子与许家断绝关系的说法,许母气晕在大厅,栾青萝抱着哭泣不止的孩子瘫倒在地。   四月底,傅明礼带傅思宗返回清河,对会试一事只字不提。   傅云杉奇怪,找了白蔹问情况,白蔹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看到傅云杉生气,才气愤的说了句,“大公子压根就没参加会试。”   ------题外话------   别急,大姐好好的,么哒~   不要睡太晚,早点休息,么哒~   感谢送月票的亲,致意!   最后,小栖不求花不求钻,只求支持正版订阅!   ☆、119 甘为小厮,开店   “怎么回事?”傅云杉心里一紧,想到身在京城的傅明孝,一股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   白蔹脸上的愤慨不减,却压低了声音,“我们本来住在离国子监不远的客栈,开考前一天,突然有人到客栈点名找老爷……”   “白蔹!”二人身后,传来傅思宗清淡的唤声,白蔹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大公子。”   “你先回屋,我找妹妹有点话说。”傅思宗越过他,看了傅云杉一眼。   白蔹看了傅云杉一眼,点头退了下去。   傅云杉上前,一脸担心,“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蔹说的是真的吗?”   傅思宗强扯着嘴角,比着妹妹已经到自己肩头的身高,笑,“才两个多月没见,你就长了这么高……”   “哥!”傅云杉撅嘴,细细的眉纠结在一起,“我去告诉娘……”   傅思宗忙拉住她,告饶,“好好好,你想知道什么哥都告诉你还不行吗?”   “白蔹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没有去参加会试?为什么?”   “是。”傅思宗点头,拉了妹妹去书房说话,“咱们进屋说。”   “我和爹到京城的时候,稍近一些的客栈早已住满了人。我们只好挑了一家稍远一些的,准备考试当天早些起来赶马车过去……”傅思宗抬眸瞧了困惑的妹妹一眼,接着道,“是楼公子特意派人来接我们,将我们送进了离国子监只需半刻钟的客栈。”   “开考前一天午时左右,突然有人来找爹!他们自称奉了帝师府长孙少爷的命令,来请爹和我前去一续!我和爹都不想去,那几人却非常强势,我和爹怕影响到其他人,只得上了马车。”话到这,傅思宗眸子里掠过一抹恨色,垂着头做饮茶状,没让妹妹瞧见。   “傅明孝!”傅云杉神情一冷,她就知道这件事肯定跟他有关!   傅思宗咬了咬牙,“谁知,那几人将马车赶到了城外一处院子里,将我们关了起来!”   “什么!”傅云杉立身而起,脸色难看,傅思宗却已放缓了表情,“我和爹都没事,他们只是关了我们几天,是楼公子的人找到了我和爹,将我们送回了原来的客栈,可惜,会试已经考了两场……”   “哥……”   傅云杉心里翻起骇浪,后怕不已,如果不是楼重派人救了爹和哥哥,她爹和哥哥会遭遇什么?傅明孝劫持他们想干什么?   为傅迎春报仇?   不,不应该,当初是傅迎春先要陷害她,她不过是换了彼此的茶而已。   再说,出了这等丑事,她遮掩还来不及断然不会向傅明孝和周氏提及,那傅明孝的用意何在?!   阻止哥哥参加会试?   为什么?   他已经是帝师府的长孙少爷了,还不许他们家出个状元三甲吗?   真是可恶可恨!   傅思宗瞧着妹妹一脸仇慨的模样,叹了口气,“今年就算了,再等三年吧。”   再等三年?!   哥哥这两年这么努力习文学武,不就是想通过会试一展拳脚,如今被傅明孝这么轻易的毁去,她怎能轻易饶过他们!   送哥哥出了书房,傅云杉坐在桌前,写了封信,招了司命推荐给自己的一个丫头,据说体质极好,只短短一年半的功夫,武学造诣就已极深的,“青阁,将这封信交给方家柳少奶奶,等她看完信,将信烧了。”   “是,三姑娘。”青阁应声出门。   一报还一报,动不了京城的,留在清河的怎么也不能便宜了!   傅云杉垂下眸子,提笔在纸上缓缓写下一个大大的报字。   五月初,傅云杉收回同许家合作的所有项目,并将许家列入拒绝来往名单!举镇哗然!   许老爷连夜返回清河,在丰华楼后院找到了一身颓废消瘦异常的许长清,心疼劝慰,“清儿,这件事是你娘做的不对,你多少吃点东西……”   “爹,我不知道青萝什么时候怀的孩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生的孩子?!我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了我的孩子?!”许长清抬头茫然的看着许老爷,“爹,你最了解娘,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秋儿进门三个月就有了身孕,她为什么就那么想要她亲侄女的孩子?甚至为了名分逼的秋儿早产,险些一尸三命!”   许老爷摇头,叹了一口气,“清儿,你娘她……是糊涂了……”   “糊涂了……”许长清看着许老爷,良久,凄然一笑,“也罢,娘有了亲侄女的孙子,许家也后继有人,我留不留下都无所谓了……”   许老爷大惊,“清儿!你要做什么?”   “爹,小时候学伴羡慕我,说我家只有爹娘没有姨娘,活的开心,我一直为爹娘骄傲!也暗暗发誓若能找到喜爱的女子,这辈子定倾心守护,绝不纳妾!”他喃喃的,仓惶的笑,“可我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别人生了儿子……”   “清儿……”许老爷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如何劝自己的儿子,目光瞥向房门,又是一声叹息。   “爹,儿子这辈子只要也只会娶傅剪秋一个人!求您……”他踉跄起身跪倒在许老爷脚下,“将我赶出许家吧!”   “清儿!”许老爷皱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的名下只为我妻傅剪秋所留,其他女人,谁也别想写进去!”许长清意外的坚持,眉目间凝着难言的痛楚,“除了这个法子,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求爹成全!”   “不娶!不娶!你不想娶咱们就不娶!”许母红着眼推门而入,看到憔悴不堪的儿子泪珠子哗哗的往下掉,扑上去要抱儿子,“娘找时间送青萝回老家好不好?娘去求傅剪秋回来好不好?”   许长清跪着往后挪了一步,抬头面无表情的看她,“娘是不是想,先糊弄过这阵子,再找机会把孩子记在我名下,接青萝回许家,让她当平妻,名正言顺的成为许家的二少奶奶?”   许母一怔,她是有这个想法,可前提得儿子愿意啊!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为了儿子,为了许家好,他为什么这么犟,就是讲不通呢?!   许长清凄凄的笑着摇头,“娘,儿子是人,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你已经有了继承人,放过儿子吧!”   这话说的极重,许母的脸瞬间就青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儿子,“你……你……”   许长清闭了闭眼,眸中有抹清泪落下,许母刚升起的怒火突然熄灭了,看着眼前的儿子有种马上要失去的感觉,忙上前一把抓住儿子的肩膀,“清儿,娘错了,娘真的错了,你别吓娘……”   “我和秋儿中间谁也容不下,青萝不行,孩子也不行!”许长清猛的睁开眼,拂开许母,朝许老爷重重磕头,“爹,儿子要去找剪秋,求她原谅……”   “不可以!”许母一声惊呼,“你要让自己的长子当外生子吗?”   “闭嘴!”许老爷难得生气,冲许母呵斥!   许母委屈的红了眼,“老爷……”   许老爷子瞧着清减不少的妻子,脑海中突然就想起几十年前的往事。妻子回娘家,当晚他被娘推进一间房,床上躺着一个妙龄少女,说是为他招的妾,生了孩子就记在妻子的名下,他勃然大怒,跟他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狠狠吵了一架,母亲哭着跪着求他,他都不愿为繁衍后代生子纳妾,母子两闹的很僵一直到第二年妻子怀孕才歇了!   这些事,他从来没跟妻子说过,怕妻子听了心里膈应。如今,将心比心……   如果当时他被下了药,稀里糊涂有了孩子,怕是会……   脑海里一抹杀念让他瞬间惊醒,他摇头叹息,弯腰将儿子扶起来,“清儿,爹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他帮儿子整理了衣领,轻轻一笑,“你说的对,幸福是容不下旁人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老爷!”许母尖声叫道,“你不能……”   许长清暗淡的眸子一下子亮堂起来,似重新充满了生机,“爹……”   许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销除了籍文意味着失去许家这座靠山,你以后的路会走的很艰难……”许老爷声音有些沙哑,转过身背对儿子,“走吧。”   许长清跪地磕头,“爹娘保重!”   话落,起身,开门离去。   许母一声凄厉,扑到门边,“清儿!”   许老爷拦住许母,关上门,以手拍抚着妻子的后背,许母揪着丈夫胸前的衣服,哭的肝肠寸断,“老爷,我好悔啊!早知道我就该在发现青萝扶清儿上床时就拦住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许老爷喃喃低声,眸子里隐隐有水光流动。   离开丰华楼,许长清的步伐越走越快,他迫不及待的想奔去楚记见傅剪秋和他们的一双儿女,却接连几天在傅家人面前屡屡碰壁!   傅思宗:“你说过不会让人伤害她,这就是你的保证?你走吧,我不会让你见她的!”   傅云杉:“我姐姐不想见你!”   白昕玥:“大姐不方便见你。”   小八:“你害的大姐还不够,你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傅明礼摇了摇头,“既已和离,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我们楚记了,对小女影响不好。”   “岳父……”许长清颓然。   几日后,许家老爷亲上县衙销除了他的籍文,许长清一瞬间从锦衣玉食的许家二公子跌落成衣食无着落的贫民!他却不管不顾欢喜的重立了籍文,拿去给傅剪秋看,白昕玥心酸的不再开口,傅云杉叹气,“许公子,你现在自身都难保,怎么养活我姐姐和一双儿女?!”   “我、我、我会算账!”许长清结结巴巴,“我可以留下打、打工……”   “我们家不缺账房!再说,我们家用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傅云杉摇头。   许长清着急,抹着额头的汗,“我、我签!”   “对不起,我们要不起。”傅云杉拒绝。   许长清眸子暗淡,苦笑一声,“那能不能让我见秋儿一面?有些事,我想当面向她解释清楚!”   “我姐不想见你,许公子请回吧。”傅云杉毫不让步。   整个五月,清河街上,走到哪都能听到许家二公子执著楚记大姑娘的话题,先是狼心狗肺吃外室生了孩子逼走正妻到痴心不改为求妻子原谅天天上门赔礼是真男儿!   楚氏听了连声叹息,傅剪秋神色怆然,垂眸逗弄着两个孩子,眼泪不知何时滴落在婴儿脸上。   傅云杉看了心里默念了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   最后,在一群熟客的纷纷说情下,傅云杉算勉强收下了他,让他留下打工,只一条,不许进楚记后面的院子。   这足以让许长清兴奋异常!   五月末,傅剪秋的嫁妆悉数拿回,傅云杉怕姐姐触景伤情,将东西远远送回了双河铺的空宅子里,玉婶买菜回来瞧见抬出门的千工拔步床时,身子一颤,一篮子的菜都甩在了地上。   楚二姨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忙扯了嘴角挤出个笑,捡起菜逃一般跑回院子。   六月,方家传出柳少奶奶有了身孕却被嫉妒心狠的傅少奶奶推落荷花池,未满三月的胎儿当时就流掉了,一镇的目光都刮在了傅迎春的脸上,将她钉死在恶妇毒女的十字架上!   “春儿姐心眼儿咋恁毒!”傅桔梗手下巧妙的打着穗子,嘴巴嘟起,说着从街上听来的八卦,“我还听人说她前阵子打死了一个丫头,当着面打死眉头都不眨一下的!”   “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吧?”傅云杉瞧着她手上精巧的吉祥如意结,笑,“桔梗这手艺,可以独当一面了!”   “真的?”傅桔梗调皮的眨了眨眼,回头朝何氏邀功,何氏嗔骂她,“夸你一句尾巴就翘上天了!”   傅桔梗嘻嘻的笑,将头凑近了傅云杉道,“杉儿姐,这个结我能挣差不多二十文的!刚开始挣的比这还多,后来那店里的人学会了,给的价钱就低了,哼,我后来就不去他们家卖了!要是我们家能开起店就好了!自己编自己卖,卖多少都是自己的!”   傅云杉心里一动,瞧着强装欢笑的姐姐,转了转眼珠,“这好办啊!大姐有现成的空店铺,她出铺子你们出人,反正姐姐闲着也没事,正好帮你们打理,如何?”   “好呀好呀!”傅桔梗一声欢呼,何氏忙拉住女儿,对傅云杉摇头,“这哪成,这结本来就是杉儿教给我们的……”   傅剪秋已回神,听到几人的对话,笑着应了,“好啊,明日我就找人收拾铺子,除了中国结,咱们还可以卖点其他的杂货,不如店铺就叫傅记杂货铺!”   几人笑着应,讨论着去哪里进什么货,摆放在哪里,傅桔梗甚至迫不及待的先跑去隔壁瞅了瞅那空着的店铺,眼中兴奋异常!   傅云杉陪着笑,看着忙碌起来的姐姐,蔚然一叹,她想让姐姐找点其他的事做,转移分散下注意力,不然这么折腾下去,她迟早会憋出一身的病!   ------题外话------   小栖:下一章,傅明孝要回来了→_→   亲友:我嗅到了阴谋!   小栖:(⊙o⊙)…   ☆、120 百日送礼,中秋!   楚记店铺左右两家店铺早先买下,左边先前当成菜铺,现在改做来往菜商进货登记之所,右边铺子一直空着。   第二日,傅剪秋便使了几个丫头小厮将铺子收拾了干净,傅云杉找来王叔帮忙看铺子里需要做些什么柜子格子,又将盖蔬菜大棚剩下的玻璃拿了一些过来,将自己连夜画好的现代橱窗图样拿了出来,王叔瞧见,眼睛都亮了,连说好东西,“可惜,造价太高!”   傅云杉笑,“王叔,有钱人可不会嫌弃造价高!他们追求的是享受!”   “额?”王叔一愣,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随即,凑近傅云杉面带几分巴结,“杉儿,这个图能给我们精品屋不?”   傅剪秋在一旁抿唇笑,“王叔,她不是专门为你们精品屋提供图样的吗?你跟她客气,保不准她尾巴又翘上天了……”   “大姐!”傅云杉佯怒,嘟了嘴不满的抗议,“哪有你这样拆妹妹的台的?!”   几个小丫头在一旁忍着笑,傅剪秋十指纤细,伸了食指点妹妹的额头,“鬼丫头,姐姐再不知道你还是你亲姐姐吗?”   傅云杉正要再调笑两句,眸子一闪,瞧见店铺外一抹熟悉的身影,收了话,“姐,你先和王叔看着,我去瞧瞧鸢尾姐和桔梗来了没。”   “嗯,去吧。”傅剪秋没有察觉妹妹的小动作,低头瞧着图样上别致的橱窗,和王叔悄声说着做几个这样的柜子,放在哪里合适,傅云杉给姐姐身旁的白微使了个眼色,白微了然,侧身挡住傅剪秋的视线,傅云杉快步出了铺子。   店铺外,许长清又探出头去瞧心心念念的娇妻,入眼处却变成了一袭绿色湖裙,他一怔,抬头对上傅云杉清冷的目光,脸色有几分尴尬之色,惴惴不安的唤了声,“杉儿,我……”   许长清何时有过这般低声下去的时候,傅云杉心里有些微酸,面上却不露分毫,冷着脸道,“许公子,你曾答应过我什么?”   “不经允许,不能进入楚记内院……”许长清慢声说着,说完又忙解释,“我没有进过楚记,我是听跑堂的小厮说、说秋儿在这边,就瞧着空挡儿过来、看看她……”   傅云杉回眸瞧了眼兀自低头看图样,露出削尖下巴的傅剪秋,又回头瞧眼前神态忐忑不安,一身单薄消瘦的许长清,心里重重一叹,“行了,看过就回去吧,我姐这两天状态一直不好,我刚给她找了点事分心,别让她再受什么刺激。”   “好,我再看一眼,看过就走。”许长清担心的侧眸,想越过傅云杉的身子去瞧店里的傅剪秋,傅云杉微侧了身让开他的视线,许长清感激的道了声谢,视线内,正正迎上傅剪秋探究过来的目光,两人同时一震。   傅剪秋踉跄了下,白微忙扶住她,傅云杉眉头一蹙,瞪了许长清一眼,“还不走?!”   “秋儿、秋儿没事吧?”许长清面露担忧,想确认傅剪秋是否安好,傅云杉没好气的挡住他的视线,“不看见你就没事。”   许长清浑身一颤,身子僵了好一会儿,才垂着头,退后几步,“那、我走,我以后再不出现在她面前了,你帮我好好照顾她……”   话落,真的转身就走,走的急了,步伐有些踉跄,他扶着墙,拐进楚记店铺。   傅云杉看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手攥着,忍了几忍,才忍下杀了栾青萝这个贱女人的冲动!   傅剪秋自看见许长清,郁郁寡欢了几天,直到孩子的百天,一家人本商量好做一些好吃的,请楚氏娘家和王叔王婶一家来庆祝庆祝就好了,谁知,双河铺的村人从王婶那得了信儿,一大早就赶来楚记送礼,有的是只鸡,有的是半篮子鸡蛋,还有一些包了几包红糖,扯了一块毛青布,虽都不是昂贵的物件,却实打实是一番真情实意。   傅云杉知道不少人是因为她家的辣白菜作坊和草帘子受了益,一半感恩,一半就是讨好了。   大嗓门的张婶拉着胖墩墩的儿子,看见傅云杉老远就招呼,肥嘟嘟的脸硬是挤出了一抹和善的笑,“杉儿啊,你可真是本事,瞧你们家现在这小日子,就是县太爷也比不了……”   傅云杉含蓄的笑,她可没忘记前两年张婶儿每次见她都一副相看儿媳妇的眼神,瞧瞧,她又去看她的屁股了,囧……   傅云杉朝楚氏投去求救的目光,楚氏笑着招呼张婶到厅里喝茶,夸了几句宝娃这孩子又壮实了之类的话,才算哄着她放过傅云杉跟楚氏絮絮叨叨的去了大厅。   王婶上下打量着傅云杉,目光一顺溜的滑到她挺翘的臀部,啧啧两声,嘀咕了句,“杉儿这屁股看着是挺能生的!”   傅云杉,囧……   青阁在她身后轻咳了两声,白苏低头偷笑,傅云杉不敢瞪王婶,赌气瞪了俩丫头一眼,瞪完又觉得自己真把自己当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了,自己也噗嗤笑出声。   清晨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丢了几道光线,洒在傅云杉漆墨般的黑发上,凝脂一般白皙精致的脸蛋在阳光下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气息,柳叶细眉笑的弯了下去,黑眸中有流光闪动,一身嫩黄半臂襦裙随风轻轻晃着,整个人远远望去如迎着朝阳而生的向日葵,蓬勃富有朝气,傲然挺立!   司命抿唇一笑,双眸刹那如星光闪耀,夺目动魄。   青阁抬眸,视线扫了司命一眼,瞧见他对傅云杉赤果果的眼神时,眉头一皱,一身煞气缓缓流动,傅云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忙收了周身气息垂下头去。   除去双河铺村,周边的石佛堂、千佛阁营、三间房村的里正和村长都来了,笑着对傅明礼说恭喜,只字不提傅剪秋和离回家的事,傅云杉欣慰的笑,要么说农村人质朴,平时虽然爱碎个嘴,但真到事上,都是清明的人。   傅家老宅那些极品是例外!   再说,傅老爷子一直拿自己当帝师府的人看,从没觉得自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这才是他们一家人在双河铺住了几十年与村里人关系也不亲近的原因!   许长清站在柜台前,几次想走去楼梯下面的小门进到院子里,那个门他开过无数次,从没想过有站在门前有不敢开的一天!   楚记外,许老爷扶着半月间憔悴不少的许母,齐齐看着店中穿着粗布蓝衣一身活计模样的许长清,许母双眼红肿着,扶着许老爷的手攥的紧紧的,“老爷,清儿他……他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啊?”   “唉……”许老爷长长叹了口气,“走吧,咱们去看看孙子孙女,希望傅老爷别把咱们拒之门外……”   他的话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声,“爹、娘,你们来看相公和姐姐,怎么不叫上我?!”   许母和许老爷同时变色!   她这一声同时唤醒的还有柜台前的许长清!   许长清抬眸瞧见脸色憔悴的许母和许老爷,眸子里掠过愧疚之色,再看到二人身后尾随而来一身妇人装扮的栾青萝,那抹愧色瞬间换了憎恨,跟身旁的杜仲说了两句,杜仲自然也瞧见了店外的许老爷一家人,想到他们家对自家大姑娘做下的混账事,轻轻应了声,许长清才点头出了店铺。   栾青萝一脸喜色,招了身后的奶妈抱过她怀里的儿子给许长清瞧,“相公,你瞧……”   “谁是你相公?栾姑娘请自重!”许长清眉眼间如镀了层寒冰一般,清冷冻人。   栾青萝一怔,咬了咬唇,重新扬起笑容,将怀中的孩子往他面前凑,“表哥,这是咱们的儿子。娘说他的眼睛和鼻子像你,嘴巴像我……”   “许老爷、许夫人是来砸场子的吗?”   许母的脸上浮出不敢相信的神情,“清儿,你叫我什么?”   “许夫……”   “清儿!”许老爷惊怒呵斥,“他是你娘!你这些天不好过,你娘天天以泪洗面何时好过了!你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   看到母亲希冀伤心的目光,许长清心痛的别开头,攥紧了拳头,刻意压了心里的疼,淡声道,“请二位带着你们家的继承人回去吧!”   “我若偏要去呢?”栾青萝咬唇,清瘦的俏脸上浮出狰狞疯狂的神色,抱紧了怀中的孩子盯着许长清道,“轮孩子,是我先生了儿子!轮时间,我与表哥青梅竹马!轮地位,她不过是一个跟表哥和离过的人,现在住在许家表哥院子里的人是我!睡在表哥房里的也是我!表哥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看我们的儿子一眼?!就算我有错,可孩子是无辜的,表哥,你怎么忍心……”   “青萝!”许母想拦住侄女的话,却终究晚了一步,她眼眶凝泪,不安的看着儿子,“清儿,你听娘解释……”   “我的院子?我的床?”许长清冷然,“栾姑娘搞错了,我早已从许家籍文上除名……”他看着许母轻轻一笑,“她毕竟是你亲侄女,是你如亲生女儿一般养大的,你这么做合情合理。秋儿,在娘眼里,是不是就像杉儿说的那样,不过是娘觉得我娶了她,丰华楼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不,不是这样的!”许母踉跄上前,想抓住儿子,许长清后退两步,许母扑了空,身子险些栽倒,许长清忙伸手去扶,许母哭着抱儿子,“清儿,你走了,青萝没名没份,娘只是想让景儿住进你院子里,即使是外室子,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   许长清没听许母的解释,抬头看许老爷,“爹,你带着娘先回去吧,今天……不合适。”   许老爷看了眼不依不饶的栾青萝,又看了眼神色恍惚的许母,叹了口气,“清儿,你娘知道错了,你……别怪她,她只是一时鬼迷了窍……”   “嗯,儿子谁也不怪,只怪造化弄人!”许长清面色淡然,转过身往楚记走了两步,又停下,“我以后不想看见栾青萝和他出现在我面前!”   “表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栾青萝不甘的低吼,被许老爷狠瞪了一眼,才咬着唇忍下。   许老爷拍着妻子的胳膊,冷眼看栾青萝,“从今日起,没有我和你娘的允许,不许你和景儿踏出许家半步!听清楚没有?”   “是,爹!”栾青萝眸子里掠过一抹戾气,狠剜了一眼楚记,似要透过店铺剜向真正想剜的人!   七月,傅剪秋的杂货铺子正式运作,中国结方面由傅云杉教会了四伯娘和傅桔梗姐妹,再有三人教给村里的闲散妇女;其他日用杂货方面,大的如衣柜、衣架、食槽,小的如珠帘、首饰匣子、绒花、胰子、皂角之类大部分都是自产自销,成本低,卖出的价格实惠,再加上楚记在清河镇上的好人缘,没过多久,傅记杂货铺就在清河打响了名头,傅剪秋每日忙忙碌碌,如陀螺一般从早忙到晚。   楚氏看了心疼,傅云杉和白昕玥都劝,忙一些总比她胡思乱想坏了身子的好,做些事发泄一下情绪总是好的,楚氏无奈的点头。   没几日,听四伯娘说傅琥珀定了府城一个官家庶子,八月正式下聘,最晚,明年开春出嫁。   楚氏听了何氏送的添妆礼也按数准备了一份,让何氏捎了回去。   傅云杉去府城查了上半年的账,又看了买来人的培养进度,吩咐了楼重派来的两个人,将他们将一身所学尽数教给这些少年少女,务必在明年开春时培训完毕,她到时候有大用途!   除去药膳这一块的收益,加之受珍馐楼的影响,一品阁这半年的收益受的影响确实不小!   傅云杉有些着急,她现在急需银子,在最大限度的融资,一品阁受影响,会直接影响到她的计划!有什么方法改变一下,卖一些我有珍馐楼没有的,把流失的客户给拉回来呢?   傅云杉在府城呆了十天,天天在街上晃荡琢磨,直到一天傍晚,她在路边听到有人聊天,“你说现在天这么晚黑,早收工了都不知道干啥去?”   “是啊,去戏园子看戏太贵,去茶楼听书一壶茶都要好几天工钱,呆家里又实在憋闷,真是夏夜难熬啊!”   傅云杉灵机一动,突然想起现代的大排档来,排排摆了桌子,烤鱿鱼,炸酥卷,炒河粉,卷寿司,再配上大喇叭广场舞……   傅云杉当即将想法说给了王掌柜听,王掌柜亦是眼睛一亮,却有些踌躇,“好是好,不过,咱们一品阁走的是精贵群体,做这种会不会影响日常……”   “这……”傅云杉还真是不敢保证,在前世她是见过不少开着卡宴,劳斯莱斯照样去大排挡吃东西的人!可现在这个朝代毕竟不是现代,人跟人的想法自然也就不同!   傅云杉想了想,干脆道,“不如这样,咱们把楚记那个店铺整理一下,烧烤什么的都定在那边,说书唱戏的戏台可以跟旁边的商家商量,等他们关门后借用他们店门前的地方,或者给一些场地租用费,舞台正对着一品阁,想看戏说书的开了窗子就能看,觉得新鲜想点烧烤的也可以点,白日一切照平常,你看如何?”   “这倒不错!”王掌柜惊奇的瞧了傅云杉一眼,服气道,“小的这就去安排!”   不得不说,王掌柜的办事效率很快,傅云杉不过将脑中记忆的东西说出个轮廓,他就能办的妥妥当当的!   傅云杉闲着找江大厨说了烧烤的配料和各种小吃的做法,还特别教了他和另外两个帮厨的人做各种凉皮冷面,听的江大厨直呼东家厉害!傅云杉可不敢邀功,只笑不语。   几日后,楚记大排档在一品阁斜对面开了起来,请了府城有名的草台戏班驻场,远近的人都来瞧新鲜,再瞧见满满当当的小吃和备好的长条桌子板凳,没有愿意空着手站着听戏的,多半买了吃食悠闲的坐着听。   一时间,府城的夏夜热闹异常!   八月初,傅云杉返回清河,一进楚记,就被傅桔梗拉到了柜台后边,不高兴的嘟嘴抱怨,“杉儿姐,大伯他们回来了,在店里白吃白喝了一顿不说,回去还叫上娘给他们烧水洗澡!真是气死人了!”   “他们回来干什么?”傅云杉皱眉,直觉告诉她傅明孝这次回来不简单!   傅桔梗摇头,气愤道,“说是回来陪爷奶过中秋的,哼,谁稀罕他们回来?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傅云杉安抚了傅桔梗,进了院子就让青阁去方家探消息,青阁回来摇头,“柳少奶奶说傅迎春最近都很老实,呆在方家也没惹事,更没见她往外送过信!”   这就奇怪了,傅明孝何时变得这么孝顺了,居然会特意从京城回来陪傅老爷子和杨氏过中秋节?!   不管如何,此刻,她是不想跟这些人打照面,也不会给他们任何伤害家人的机会!   想到即将到来的中秋佳节,傅云杉唇角露出微笑!   “去府城过中秋?”   傅明礼和楚氏有些诧异,楚氏瞧着两个粉嫩的外孙,摇了摇头,“两个孩子还小,坐那么久的车……”   “没关系,孩子没那么娇气。”傅剪秋似是有些明白妹妹的心思,开口帮忙。   傅思宗和白昕玥互视一眼,也点了透,小八瞧瞧哥姐也爽快的同意,“听说府城有舞龙舞狮,还能猜灯谜!”   傅明礼和楚氏相视一笑,傅明礼道,“好,那咱们就去府城看舞龙舞狮去。”   八月初八,楚记和杂货铺同时关门歇业,安顿了家里仆人,整装了三四辆车,一家人出发去洛边府城。   傅云杉有意避开傅明孝三兄弟,却不想三兄弟这次就是专为他们而来!   ------题外话------   抱歉,本来想万更的,结果,就卡到这了!   最近太忙了,昨天对了一天的表格到家时眼睛都要瞎的节奏,今天是折腾了半天的文案,下午想偷空码字,接到老妈电话说外公身体不好了,惊吓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已经把老人接到了家里,明天去做系统检查。   抽空看了亲们的留言,说我还在虐女主一家,这个表示,一品不是单纯的宠文,温馨有,阴谋算计也必不可少,偶只能尽量保证,不管什么时候,女主护家的心不变!哪怕明知帝师府权势滔天,贵圈很乱,也绝不认输低头!   感谢送月票的亲们,这两天送的有些凶猛啊,低头一瞧,果然是月底了!   早点休息,么么哒!   ☆、121 八月十五,杀念!   八月十五,街灯如昼。   虽带了奶妈,傅剪秋依然不放心带一双儿女去人潮拥挤的街上,傅云杉只好安排了人留下陪她,说好过了亥时正,他们就转回。临出门时,在墙角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傅云杉叹着气吩咐了宅子的管事,等他们走后将人悄悄带入府,夏季虽不冷,晚上却有些凉,天天睡在外面,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住的!   管事笑着应了。   长约十米的舞龙追着火球在洛边府城主干道摇头摆尾,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小吃,熙攘的人群追逐着,不时传出孩子的笑闹声和大人的笑语声。   傅云杉牵着小八在人群后缓慢的跟着舞龙队伍,小紫菀被奶妈抱着,看着街边的新鲜玩意,两只大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瞧见某样东西时,踢腾着喊,“糖、糖葫芦……”   一家人笑着回头,傅云杉伸手捅了捅妹妹肥嘟嘟的脸颊,“小心吃糖太多长胖了嫁不出去……”   傅紫菀一愣,看看糖葫芦再看看姐姐,来来回回好几遍,‘哇’一声哭出来,“三姐姐吓人,三姐姐坏!”   “杉儿!”楚氏好笑的白了傅云杉一眼,从奶妈手里抱过傅紫菀,对卖糖葫芦的小贩道,“老板,来两串糖葫芦。”   “娘,我不吃糖葫芦……”傅紫菀伸手拉了拉楚氏,砸吧着嘴,摇了摇头,“胖了就没人要菀儿了……”   周围一静,片刻,响起轰然大笑,小贩乐呵呵的将糖葫芦递到傅紫菀手中,逗笑道,“小姐放心吃,我家的糖葫芦用的是甘蔗熬出的糖水,吃了不会发胖的。”   “真的?”傅紫菀蒲扇着长而密的睫毛,怯怯的看了眼傅云杉,傅云杉吃笑,被楚氏瞪了眼,忙点头。傅紫菀眼睛一亮,脸颊上因兴奋浮出两个酒窝,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接过糖葫芦,迫不及待的咬了口,露出一副很好吃很享受的模样,逗的一圈人又是一阵大笑。   “你个小馋猫!”傅云杉点了点妹妹的额头,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小紫菀弯着一双水晶似的眸子没心没肺的笑。   小八接过楚氏递来的糖葫芦瞧了眼妹妹圆滚滚的身子又瞅了瞅自己,捏着糖葫芦送到了傅云杉面前,不舍的砸了砸嘴,“三姐,我将来要娶媳妇,太胖了不好看,糖葫芦给你吃吧。”   这次,连周围的人也笑了起来!   一家人笑闹着跟在舞龙队伍后边走边逛,一会儿猜灯谜一会儿看捏面人儿,玩的风生水起。   如果没有在最热闹的街道遇见某队人马的话……   当傅明孝三兄弟带着家里老小后面跟着丫环婆子被护卫护在中间往这边走的时候,傅云杉恨不得一巴掌拍掉他们三兄弟脸上虚假的笑!真是阴魂不散!   “五弟,怎么来府城过节也不请爹娘一起?”   傅明孝一身锦色华服,走在一起的傅明悌和傅明忠散人皆是一身上等薄绸衣衫,周氏、蒋氏、崔氏周身无不珠翠叮当,香气缭绕。就连跟着三兄弟出来的杨氏和傅老爷子都换了新衣,看上去衣料华贵,傅琥珀身着葵色菊纹上裳,百褶如意月裙,一脸得意!   反观傅云杉一家因勤俭惯了,穿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绡纱衣料。   傅明礼一怔,看了眼对他横眉冷视的杨氏和面无表情的傅老爷子,心底一片冰凉,微微一笑,“知道三位哥哥特意赶回来陪爹娘过中秋,我怎么敢扰了兄长们的好意!”   傅明孝哽住,眉头渐渐隆起来,明显是生气了。   傅云杉意外的瞧傅明礼,眉间掠过一抹笑意,自家老爹什么时候说话会夹棍带刺的了?不过,她喜欢!   傅明悌亦是意外的看傅明礼,皮笑肉不笑的道,“分了家五弟说话越发犀利了。”   “不敢跟二哥比。”傅明礼浅淡一笑,傅明悌眼缝一眯,目光有些清冷,“五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哥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什么意思!”傅明礼脸色淡然,一身疏离冷漠气息让傅明悌暗皱眉头,不过一瞬,他就松了眉头,面上挂着笑,抬手拍了拍傅明礼的肩头,“老五,二哥知道你还在为会试的事生气,其实,我和大哥也是为你好……”   楚氏蹙眉,瞧了身旁的儿子一眼,脸上隐隐现出愠色,她原本就奇怪他们父子回来绝口不提会试之事,本以为是儿子落了榜,伤心,他们不提她自然也不会触碰儿子的伤心处,却不知这中间还有傅家三兄弟的事!   她正想开口去质问二人,崔氏已笑的如菊花开满山般扭着腰身走了过来,描的细如竹篾的眉毛,红且厚的嘴唇,一脸胭脂气凑到楚氏身前,妯娌好的模样挽了楚氏的胳膊,“她婶子,两年不见可想死俺了!”   “她三伯娘,你有事?”楚氏正在气头上,一双眸子瞟了崔氏一眼就别了开。   崔氏毫不在意,探头将傅云杉、白昕玥和小紫菀连带她们身旁伺候的丫头都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又笑着道,“瞧这几个水灵的闺女,真是人见人爱……”她说着伸手逗弄了下傅紫菀,傅紫菀撅嘴扭过头去,奶妈瞧着崔氏的血盆大口,生生退了两步。   崔氏瞪了奶妈一眼,啐了口,“狗奴才!”   楚氏的脸色立时沉了!   崔氏似没发现楚氏的异状,笑着道,“这么漂亮的丫头呆在家里配农夫……啧啧,真是可惜了!”   “崔大娘说的是。”蒋氏笑着走过来,伸手就牵了傅云杉出来,一边打量一边夸,“瞧咱们家杉儿,才两年不见就出落的大姑娘般俊俏漂亮,这模样身段可比咱们帝师府的庶出小姐还要精致三分!若是在京城配不上侯门庶子也定能配个官家庶子……”   她就一个配庶出的命?   傅云杉无语。   楚氏的脸越发难看!   “那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啊!”崔氏翻了蒋氏一眼,撇撇嘴,伸手将白昕玥拽了出来,一巴掌就拍在了白昕玥的屁股上,“哎呦,这丫头的屁股这么扁,以后怎么给俺们家老三生儿子?!”   她啧啧叹了两声,手下用劲儿将白昕玥转了个圈,看完捏着嗓子对楚氏道,“他婶子,俺们家现在在帝师府也算站稳了,这丫头跟着我们家老三可不会吃亏了!你放句话,把这丫头给我们家老三做个二房,咋样?!”   “我们不嫁!我们家的事不劳你操心!”楚氏冷着脸将白昕玥拉到自己身旁,拒绝的丝毫不留余地!   二房?!傅三郎明媒正娶她二姐都不会嫁!还想让她二姐给他们家那不入流的痞子当二房?她可真敢想!   傅云杉正在心中腹诽崔氏,抬头就看到蒋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脸的笑皱的能掐出几百朵菊花来,不由恶寒!   “杉儿,在这做小生意有什么意思!跟二伯娘回京城,二伯娘给你弄家大铺子,有帝师府罩着,你想赚多少银子就能赚多少!”   想赚多少就能赚多少?赚来的银子不是到了帝师府就是到了他们二房手里吧?她能拿到几毛钱?!   不远处的酒楼二层,妖艳的男子一身放荡,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酒杯来回旋转,大红织云锦缎上的银色暗纹随着他的动作在光下盘旋,荡出一波一波的旖旎之色。   他对面的男人瞧着楼下小女孩的虚与委蛇,眸子里掠过一抹笑意,抬头瞧了眼好友,“不去见见她?”   男子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头也不回的往身后的桌上掷去,杯子稳稳落在酒壶旁,他才撩起精致的眉目瞧了对面男人一眼,“我怕那丫头知道真相会杀了我!”   男人笑,清隽的眉目添了几分揶揄,“我怎么不知这天下还有六殿下害怕的事儿?”   “段少爷,这件事跟你也脱不了关系!”男子瞥了好友一眼,凉凉的回讽,“别忘了,你还欠人家一条命!再加上隐瞒真相……以那丫头睚眦必报的性格,啧啧……”   二人正是楼重和段少府!   段少府垂眸,正瞧见傅云杉目光清澈,脸上挂着笑,在反问蒋氏,“二伯娘赚了好多银子吗?这次回来是不是都给爷奶带回来了?”   周围瞬间一静,杨氏探究的目光看向蒋氏夫妇,蒋氏尴尬一笑,抬手想拍傅云杉的头,“这孩子瞎说什么,二伯娘又不懂做生意,在帝师府也不过是个跑腿的,平时花销那么大,哪有什么银子?”   “哦!原来让我想赚多少就能赚多少是诳我的!”傅云杉撅嘴不满的嘀咕了句,撇开头故作伤心趴在楚氏肩头,“娘,二伯娘为啥要欺骗我脆弱的心……”   段少府忍不住笑出声,有趣的丫头!   “这丫头看上去越发不好糊弄了!若是告诉她真相……”楼重食指摩挲着下巴,眸光定在某一处。   段少府微微抬眉,“帝师府形势不明,这时候把他们卷进去并不是明智之举!”   楼重给了他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眼神,继续定眸观望。   楼下,傅云杉身后的傅思宗和白昕玥面面相觑,嘴角的弧度越发忍不住想勾起来,两人忙垂头做咳嗽状,掩饰过去。   蒋氏和崔氏都僵在当场,瞪着傅云杉等人!傅明孝和周氏同时皱眉,露出一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神色!   傅明孝给周氏使了个眼神,周氏脸上盈了淡浓适宜的笑,小碎步走过来,“五弟妹,我们这次回来听说了你们大丫头的事,唉,这小地方的人呐就是眼皮子浅!你们家即使除了傅家籍文那也是相公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亲侄女受欺负,我们哪有不管的道理!你放心,我们回头就跟县太爷去说道两句,让他们许家在清河混不下去!”   “不敢劳烦傅夫人,我们自家事自会处理。”楚氏拒绝。   周氏话一顿,脸上的笑淡了两分,拉过楚氏的手拍了拍,一副亲昵的模样,“行,你心里有数就成。这个事咱们不说,你总得为几个孩子着想下吧?”   她看了傅云杉几兄妹两眼,循循善诱的笑,“我们帝师府有天启最好的老师,六郎和八郎跟去定能学到惊世才学,杉儿和昕玥眼看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有帝师府在后面撑腰,在京城什么样的人家不是由着咱们选?!就是和离的秋儿想再寻一门好姻缘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竟是非要说服楚氏去京城!   这边,傅明孝也正和傅明礼解释上次会试的事儿!   “我已经跟国子监的人打了招呼,六郎只需要参加最后一场考试就行了,还特意在第三场考试的时候去接你们,谁知……”他摇摇头,“竟闹出这样的误会!怪大哥,没有提前跟你说清楚……”   傅明礼微微一怔,脸上挂着笑却没达眼底,“多谢大哥好意,我们家不需要这些。”   傅明孝皱眉,“老五,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家人着想一番!你真的要一家人都耗在这清河当一辈子农夫吗?”说完,又叹息一声,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模样,“带着家人跟我一起进京吧,大哥身在帝师府,多少能帮衬你们……”   他身边的傅大郎不屑的瞥了傅思宗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傅云杉来回打量傅明孝和周氏,这对恨不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夫妻档究竟想干什么?这么殷勤的劝自己家去京城?!   不知何时,傅迎春和傅琥珀也走了过来,一个拉着白昕玥说些琐碎的小事,一个逗弄着小紫菀,端的是一片姐妹和谐,姑侄亲密,这让傅云杉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安,后背如被人泼了冰一般刺骨的冷!   耳边已听得傅明礼拒绝了傅明孝,“孩子们有孩子们的造化,我们在这小地方习惯了,哪里都不想去。多谢大哥的好意!”   傅明孝脸色怒变,抬眸看了眼傅明悌!   傅明忠在旁边站着,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面上带笑看着兄弟几人。   “三位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当好生陪陪爹娘。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傅明礼拱手,疏离淡漠的着跟三兄弟作别,正回头想带家人离开。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一声尖啸声响,前方不远的舞龙突然着了火,舞龙队伍乱作一团,周遭百姓慌忙逃窜,二十几道黑衣蒙面人在人群中穿梭,只片刻功夫就到了两队人马交接的地方!   “哟喝,瞧这娘们细皮嫩肉的,女的抓了卖去青楼,男的卖给人牙子,兄弟们,抢银子抢婆娘喽!”   四周响起路人惊恐的抽泣声,你推我攘的四处乱钻,不时传来小孩子找爹娘的哭声和姑娘的求救声,“娘……爹……你们在哪……呜呜……”   “救命啊,放开我!救命啊……”   “啊……畜生!”   “土匪来了,土匪杀人了,土匪抓大姑娘了,大家快跑啊!”   很多商贩再顾不得摊子,个个慌忙逃命,火龙顺风而起,燃了靠近店铺的布幔,火借风势,没多久,整条街火光冲天!   纷乱中,傅云杉、楚氏被挤在了一起,傅思宗和小八在一起,傅琥珀、傅迎春和白昕玥傅紫菀在一起,傅明礼和傅明孝他们被侍卫包围在其中,而不久前还跟她们在一起的周氏、蒋氏、崔氏不知何时已回到了侍卫包围圈!   “司命,青阁,保护好我娘她们!其余人慢慢向右手边的酒楼靠近!”傅云杉心里大惊,面上却不露分毫,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几个会武的丫头小厮。   一个持刀的土匪男人瞧见他们的阵势,哈哈大笑,“瞧这一家子抱成团就能逃的了了?爷爷可不会怜香惜玉那一套!兄弟们,来啊,先抢了这发号施令的丫头,回去给你们做压寨夫人……”   男人话声未落,就觉得脖子一凉,睁大的双眼突然就看到了自己倒下的身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谁?谁他娘杀了我们二当家的?!”土匪惊见男人身亡,持刀砍向傅云杉,不过下一刻,身首异处!   司命抬眸看了眼二楼敞开的窗户,拧眉。   一群土匪不干了,挥舞着刀朝几窝人胡乱砍去,口中叫嚷着,“给二当家的报仇,逮了这小娘们轮了她……”   “司命……”傅云杉刚想说不要杀他们性命,耳边忽然传来白昕玥惊恐的叫声,“菀儿!傅迎春你放开我!傅琥珀,你想找死别拉上菀儿!”   “呜呜……二姐……”是小妹紫菀的哭叫声。   傅云杉猛地回头,骇然发现,傅琥珀抱着自家小妹蹒跚着往傅明孝等人方向跑去,白昕玥抬脚将傅迎春踹翻在地,朝傅琥珀奔去,“菀儿不怕,二姐来了!”   人还未近傅琥珀身,就被迎面来的刀锋砍断进路,傅思宗一声大喝,拎着小八飞身将土匪踢翻在地,将白昕玥牢牢护在身后!   那些土匪从始至终对傅琥珀视而不见!   傅云杉突然想到什么,再看傅明孝三兄弟和三妯娌的神情一点都不惊慌,傅大郎脸上还露出得逞的狂喜,她周身突然如十二月的大雪,寒冷至极!   跟她玩这个?!   她冷着一张脸,直直盯着笑的得意猖狂的傅大郎和虽被侍卫困在其中却几次险些被土匪砍伤的自家爹和小妹,十指在袖中攥的紧紧的!   片刻,她脸上扬起灿烂的笑,犹如春夏之交的罂粟花,漫天飞毒,吸一口就要人命!   “司命,把傅大郎抓过来!”   司命垂眸睨了她一眼,又抬头瞅了眼敞开的窗户,身子一闪,再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个玉冠锦带的男人——傅大郎!   将傅大郎一把扔到地上,司命嫌恶的皱了皱眉。   傅云杉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缓缓朝傅大郎走去……   傅大郎犹不自知的啐了司命一口,颐指气使道,“傅云杉,你家的奴才搞什么!抓我来……你干什么?!”   “干什么?”傅云杉将刀放到他颈项上,笑的甜美,“你说,这一刀下去,你能流多少血?”   “你敢?!”傅大郎舔了舔嘴唇。   “我为什么不敢?”傅云杉看着他,示意他抬头去看站在中间毫无畏惧的傅迎春,“什么情况下,怕死的人却一点也不害怕?”   “你……”她猜到了!   傅大郎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回头就朝傅明孝喊,“爹,救我!”   “傅云杉,你想干什么?!”傅明孝大吼,“快放了你堂哥!”   “杉儿……”傅明礼和楚氏同时出声,他们不明白女儿为什么抓傅大郎?   傅云杉一脚踩上傅大郎的小腹,不看傅明孝看向在场中的傅迎春,在被土匪追的四处逃窜的人群里,她显得那么悠然自得!傅云杉唇角勾起抹冷笑,“青阁,将她扔进土匪堆!”   青阁应声飞去,傅迎春惊叫一声,直直落在一群土匪脚下,土匪们同时停住动作,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又抬头看侍卫中的傅明孝!   果然如此!   “春儿姐这般花容月貌,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动心?”傅云杉看傅明孝,“大伯,你说,这是为什么?”   傅明孝身后,有土匪越过侍卫举起刀正砍向傅明礼,傅云杉眸子一冷,心中杀念一闪!“我爹和小妹少一根头发,我就要了你儿子的命!还不给我住手!”   话落,一刀扎进傅大郎的大腿处,凄惨的叫声响彻夜空,“啊!住手,快住手啊!”   “德儿!”周氏一个哆嗦,疯狂的大喊,“住手,都住手!”   刀距傅明礼脖子十公分处停下,土匪啐了口,收了刀!   二楼捏着酒杯的楼重重重松了口气,一双凤眸滑过立在场中的傅云杉,一袭团锦琢花半臂短衫,紫绡翠纹裙,熟悉的包子头被五彩丝线编成两只发辫垂在左右肩上,火光中,女孩漂亮的面上凝着寒霜,乌黑的眸子带着倔强,红润的唇边勾着一抹冰冷的笑,渐渐发育开的样貌既熟悉又陌生,似多了抹他说不出的味道,让他移不开目光!   傅明孝瞪了周氏一眼,“败事的娘们儿!”   “相公,德儿是咱们唯一的儿子啊!”周氏扑过去,拽着傅明孝的衣服,“你快救救他!”   到这个时候什么都明了了,傅明礼不敢置信的看傅明孝,再看别过头的傅老爷子和杨氏,只觉周遭如坠冰窖,冷的连心都不会跳动了!   “为、为什么?”他睁着眼,看着傅老爷子,声嘶力竭的吼,“你是我亲爹啊!为什么看着他杀我?!为什么!”   傅老爷子身子一颤,垂着的头始终没抬起来!   杨氏冷哼一声,瞪了傅明礼一眼,“我可没生过你这么个儿子!”   话虽轻,混在噼啪的火声中几乎不闻,站在杨氏身边的人却都听见了,傅明礼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傅老爷子和傅明孝同时抬头,周氏更惊慌的不顾身份,上去捂住了杨氏的嘴,“娘,你胡说什么!五弟可是你嫡亲的儿子!”   ------题外话------   感谢送月票的亲们,么哒~   真相倒计时,启动!   原谅小栖玻璃心,有些留言确实很影响写文的心情,小栖暂时不回复了,等真相大白时,小栖再看哈。早点休息,么哒~   ☆、122 谁敢动她?撕票   “娘,你说什么?”傅明礼推开身前的侍卫,凄然的表情甚至来不及转换就那么直直的走到了杨氏和傅老爷子面前,“你没生过我这个儿子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怔然,从被周氏捂住嘴的杨氏身上转到傅老爷子身上,“爹,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是!你当然是爹娘亲生的!”周氏忙回答,脸上有几分惶然,解释道,“你带着全家来府城过节也不喊爹娘一声,娘这是在生你的气,气话怎么能当真?”   说着话的功夫,手下还不着痕迹的拽了拽杨氏。   傅明礼瞟了她一眼,又转回目光看傅老爷子和杨氏,“爹、娘,大嫂说的是真的吗?”   声调中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和掩饰不了的绝望。   傅明孝狠瞪了眼杨氏,换了张笑脸,唤傅老爷子。傅老爷子抬头看了大儿子一眼,眸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好半响,才叹了口气,对傅明礼道,“老五,你娘从得知你来了府城没喊我们后就一直这样,你别理她!”   “是……这样吗?”傅明礼看着杨氏憎恨的目光,看着傅老爷子无所谓的表情,突然觉得杨氏的话可能是真的!   他有可能真的不是杨氏和傅老爷子的亲生儿子!   所以,才有可能从小到大不受重视一直被欺负险些家破人亡都被杨氏和傅老爷子无视!   是这样吗?   “老五,别多想,娘就是刀子嘴不饶人,想想她小时候为你差点送命的事……”傅明孝的脸上挂着笑,却让人觉得虚伪至极,他一边尝试说服傅明礼,一边给傅明悌使眼色。   傅明悌眸中掠过一抹讽刺的笑,傅明孝脸上闪过一抹怒意,傅明悌故作无视,上前拍了拍傅明礼的肩膀,“老五啊,爹娘生养你一场,你可不能因为娘一句有口无心的气话就当了真,你要真这么想,爹娘肯定会伤心的!”   他说着抬头看了傅明孝一眼,眸中浮出一抹意有所图的光芒,傅明孝皱眉,傅明悌直视,傅明孝冷哼一声,僵硬的点了点头,傅明悌立刻笑出声,三分愧疚七分诚挚,对傅明礼道,“今天这事确实是大哥的不对……”   傅明孝瞪傅明悌,傅明悌不受影响,继续道,“可真要算起来,这事还有你家闺女杉儿一大部分责任!前段时间,迎春请杉儿去方家玩耍,被你女儿设计了一把,大白天受辱不说,还被方之行一家威胁逼着大哥做了很多不愿意做的坏事,大哥不过是借这些人吓唬一下你们罢了,可半分没有伤你们的意思!”   自己的女儿自己明白,傅明礼自然不相信傅明悌口中傅云杉设计傅迎春的话,女儿做什么事都必定有原因,除非是傅迎春动了伤害她的念头,否则,女儿不会没有理由去做伤害人的事儿!   傅明悌似是察觉到傅明礼不信他的话,又叹了口气补充道,“方之行的双手是怎么断的你不知道吧?”   傅明礼皱眉看他,傅明悌点了点头,“是杉儿命人打断的!”   “六郎的手曾经被人打断了手筋,二哥知道是谁打的吧?”傅明礼恢复了平静,淡然的看着傅明悌笑,“是方之行!他嫉妒六郎在恩科连中秀才举人,心怀恶念,找地痞流氓合伙堵住我儿子!”   傅明礼抬眸瞧了眼挺立场中,一身杀气,什么都挡在他们前面,护他们不要命的女儿,心窝处蓦然变得柔软,眼眶一热,双眸浮出晶莹的水光,片刻,他收回视线,神情中多了一抹决然,看着傅明悌清冷一笑,“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女儿!”   “什么咎由自取?!”傅迎春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傅明礼面前,脸色狰狞道,“傅云杉毁了方之行的前程也等于毁了我的!我要当官夫人我要进京享受荣华富贵!方之行的手被傅云杉打惨了,我这一辈子都毁了……她还联合柳月眉那个贱人合伙害我,柳月眉该死,她也该死!”   “所以,你们今天是特意找来杀我们的?”傅明礼面容淡定,神色从容,目光从傅老爷子杨氏和三兄弟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傅明孝身上,“想来在京城我和六郎被你关在院中也是故意的,什么给六郎走了后门,收买了考官的事都是子虚乌有吧!就是刚才几位嫂子和哥哥费劲心思想哄骗我们上京也是另有所图!见劝说不成干脆动了杀机?!哈哈……你们可真是我的好爹娘好哥哥好嫂子好侄子侄女!”   傅云杉心疼的红了眼,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傅明礼,一袭款式做工极其普通的薯莨纱长衫站在被包围的侍卫群中,面沉如水,神情淡漠,眸子里甚至隐隐带着抹恨意和狠意!通身的清冷气质一点也没有被衣着华贵的傅明孝等人比下,反而有压过之势!   楚氏捂住嘴泪流满面,傅思宗借机带着白昕玥和小八到酒楼跟楚氏汇合,司命和青阁紧紧护在傅云杉左右。   “既然这样,多说无益!”傅明孝突然笑了,抬眼瞧了不远处被傅云杉压制住腿部血流不止嗷嗷痛叫的傅大郎,双眸掠过不舍,口中却咬紧了牙,冷声道,“傅明礼一家带家奴行凶,杀了帝师府长孙少爷,其罪当诛!给我格杀……”   “老爷!”周氏如听到晴天霹雳一声嚎叫,上去扒住了傅明孝,“你在说什么混话,大郎是我们唯一的儿子!”   “什么唯一的儿子,帝师府的香菱已经怀了我的骨肉,等她生了记在你的名下,咱们就又有儿子了!”傅明孝狠狠甩开周氏,脸色狠辣而狰狞,傅迎春吓的身子晃了一晃,被身旁的丫头扶着,不敢置信的看傅明孝,再回头看自己的亲哥哥……   周氏爬起来抱住他的腿,“不!不要!她生的不是我生的,大郎是我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啊!他才二十二岁……”   “来人,将夫人扶下去……”傅明孝扒开她的手,皱眉对呆愣在后面的丫头婆子冷声道。   “老大!”傅老爷子目露震惊,似不认识傅明孝一般直直看着他,杨氏怔怔的,更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傅明孝却看也不看傅老爷子,只脸色森冷的挥了挥手,“爹,我没有退路了!”   傅老爷子的神色有些怔然,良久都没有回神!   几个丫头婆子手忙脚乱的将周氏拽到后面,周氏嗷呜一声,挣脱不开婆子,不由凄声大叫,“大郎,快跑,快跑啊!你爹要杀……”   “堵了她的嘴!”傅明孝气急败坏的一脚踹过去,周氏被他踹的踉跄,身子往后翻,丫头婆子被带着跌坐在地,她还要张口喊,一个婆子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我的好夫人,可别喊了,小心把您自个儿的命也搭进去!”   周氏的双眸猛地瞪大,瞪着红了眼的傅明孝,满脸的泪却再不敢吭一声!   傅云杉噗嗤笑出声,在剑拔弩张的局势下显得格外突兀,一圈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她,傅云杉拍了拍还插在傅大郎大腿上的刀,问,“大郎哥,听到没有,你爹要杀了你呢!”   “不,我是爹唯一的儿子,不可能……”傅大郎面无血色,不知道是因刀伤流血太多,还是被傅云杉口中的话吓的。   傅云杉扬起灿烂的笑,眉眼弯弯,“你爹说府里有个香菱,已经怀了他的骨肉,他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儿子了,你活不活都无所谓……”   傅云杉的话未完,那边已传来傅明孝恼怒的吼叫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杀了他们!一个活口都不许……”   “香菱的孩子不是你的!”傅明孝的话再次被打断,傅大郎喘着气瞧着傅明孝嘿嘿的笑,“那个贱蹄子怀的种压根就不是你的,那是她跟三郎私通有的!哈哈……傅明孝,你让他们杀了我就绝后了……”   傅云杉一怔,随即冷笑出声,还真是神一般的转折啊!   傅明孝大惊,眸子利刀一般射向缩在傅明忠背后的傅三郎身上,“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说!”   “啊啊……”傅明忠忙摆手,张着口啊啊叫个不停,傅明礼惊骇的发现傅明忠的舌头没了!   傅三郎噗通跪在地,脸色惊惧,不停磕头,“大伯,是那娘们勾引我的,我就是贪了几杯酒……那孩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啊!”   “你!你个混账东西……她是我的女人!”傅明孝怒极,一脚踹翻傅三郎,“想死就早点说!”   “不!我不想死!大伯饶命……”傅三郎恐惧的直磕头,傅明忠和崔氏齐齐跪在傅明孝脚下求饶,傅明孝狠吐了口恶气,瞧了眼对面露出张狂笑意的傅云杉,再回头看神色冷漠比他更像帝师府长孙的傅明礼,咬了咬牙,狠下心对身边的护卫道,“杀!”   护卫面色不变,点了点头,朝身后的人一挥手,侍卫迅速窜了出去,傅云杉手起刀落,又是一刀扎进傅大郎的大腿,血汩汩的冒了出来,傅大郎痛苦尖叫,傅云杉凑近他,“叫的凄厉一些,说不定你爹看在你是他目前唯一的儿子份上会收手,这样我才有借口放了你,傅大少爷!”   “爹!住手啊!她会杀了我的,她真会杀了我……你要是再不顾我的死活,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出来,要死一块儿死!”傅大郎果然拼上了吃奶的力气喊叫,侍卫们有点犹豫,喊话的可是帝师府的重长孙少爷,他们就算是傅明孝的亲卫,有些事还是会顾忌的!   侍卫们回头看傅明孝,傅明孝却死死的盯着傅大郎,觉得傅大郎在威胁自己,脸上十分难看!   傅大郎见喊话奏效,再接再厉,“爹,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死了你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没用……”   傅明孝握着拳,恨的咬牙,这个畜生居然在这个时候捣乱!   他回头瞪傅明悌,早知道就不该听老二的,说什么将他们困在京城,囚禁在眼皮子底下,让他们痛不欲生是最好的!都是他娘的废话!死人才是最不会开口说真相的人!   傅明悌被傅明孝眼中的杀意吓了一跳,忙凑近出注意,“大哥,眼下先保住大郎的命重要,万一他把事情给捅了出去,一切可就全完了!”   “废话!”傅明孝怒喝,在傅大郎和傅明礼身上来回扫视,杨氏怯怯的拽了拽傅老爷子的衣角,“老头子,老大这是怎么了?”   傅老爷子一脸痛色,看着浑身是血哭叫不止的亲孙子,再抬头看看已被权力欲望熏黑了心肠的亲儿子,眸子里渐渐有水光浮现,“老、老大啊!一定要这样吗?”   “爹,你明知道的!”傅明孝握着拳并不看傅老爷子,一身的戾气让周遭都安静了下来,空旷的街道上只余噼啪的燃烧声。   好半响,傅明孝才抬起头,眸子里多了抹狠辣和决绝,“傅习,杀了他!其他人一个都不留!”   他指的显然是傅大郎了,他身旁的侍卫微微皱了眉,却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身子一闪纵到傅云杉和傅大郎身前,起手利落夺过傅云杉手中的刀就往傅大郎身上砍,傅大郎惊叫,“傅云杉救我,我知道你爹的身世!”   “司命!”   司命应声,伸手抓住傅习手中落在傅大郎心口五厘米的刀,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弹,傅习脸色一白,退了两步,抚胸喷出一口血,“你是何人?”   “说,我爹什么身世?不老实交代,小心我撕票!”傅云杉拍拍傅大郎惊惧颤抖的肩膀,好心的解释,“撕票的意思就是把你从中间一切两半!”   “我说,我说,你爹他不是爷奶的……”傅大郎抖索着,话未说完,就被不远处楚氏的惊叫打断,“六郎!昕玥!”   傅云杉忙回头,正瞧见几个护卫和几个土匪联手攻击傅思宗,心口一紧,“司命!”   司命飞身过去。   傅云杉眼前突然一道寒芒闪过,竟是傅习卷土重来,这次的目标却换成了傅云杉!   “杉儿!”   “小丫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剑芒和一袭红衣同时而至!   剑芒挡住了傅习的攻击,楼重一手圈住了傅云杉的腰身,急速后退!   “哎……”段少府叹了口气,从楼上飞身而下,稳稳落在傅云杉和楼重身后。   傅习一招得手,手中刀再次向地上的傅大郎扎去,傅云杉思考都没有,“楼重,救他,他不能死!”   楼重垂眸睨了怀中的小人儿一眼,眸子里掠过一抹笑意,抬手甩出一根红绫,卷着傅大郎的脖子将他拉了过来,傅习再度失手,皱眉抬头看来人,看到一袭大红锦衣和一袭月牙白绸衫的段少府时,整个人呆愣当场!   “六殿下在此,还不住手!”段少府瞥了眼偷香窃玉的好友,微微摇头,对着一群侍卫喝道。   傅明孝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六殿下元煦和辅国公府的小侯爷段少府!   “微臣见过六殿下,见过小侯爷!”傅明孝仓惶跪倒在地,他身后的傅明悌两兄弟和丫头婆子呼啦跪倒一大片,侍卫们更忙不迭的往下跪,一时间,除去傅云杉一家,几乎所有人都矮了半截身子!   “本王在此,谁敢动我的人?!”楼重低头对怀里的傅云杉挑了挑眉,嬉皮笑脸的将精致的五官扭曲着,傅云杉眨了眨眼,虽然早猜到楼重的身份,可猛听到他自己承认,她多少还是有些吃惊!   楼重得意的看着她眸子里流动的光彩,纤长的手指轻佻的摸了把她的脸蛋,入手的柔嫩光滑让他的黑深眸子里的笑意更加明显,直到他的手指拂过她的眉梢,傅云杉才突然回神,一脚踩在楼重的脚背上,人借力飞出他的怀抱!   傅明孝恨的牙齿都要咬碎了,傅明悌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稳住大郎别让他把事情捅出去才是关键!”   傅明孝沉着脸瞪了傅明悌一眼,对楼重的话却恭敬有加,“一场误会,让六殿下见笑了!”   “误会?”傅云杉冷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冷目直逼傅明孝,“我很好奇,大郎哥口中关于我爹的身世!大郎哥……”   “五叔不是爷奶的亲生儿子,他是……”傅大郎脸色苍白,身上因疼痛被汗水浸湿,他带着恨意直视傅明孝,目光中满是疯狂。   傅明孝心中咯噔一声,浑身冰冷,口中却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大郎,爹错了,是爹错了!你回来,该你的爹一份都少不了你!”   傅大郎一怔,疯狂之色顿减,明显是被傅明孝口中的承诺诱惑了,不过话到这,傅云杉也明白了!   她抬眸看露出果然如此的傅明礼和神色惊惧的傅老爷子以及面露恨意瞪傅明礼的杨氏,什么都明白了!   傅明礼垂眸看着跪在脚下的傅老爷子和杨氏,眸间一抹痛色掠过,随即释然的长嘘了口气,从傅琥珀怀中夺过傅紫菀,拍抚着小女儿的后背,抬步朝家人走来!   楚氏红着眼踉跄跑过来,一把抱过小紫菀,埋首在她颈间,无声落泪。   “好了,已经没事了。”傅明礼温柔的拍妻子的手,转头撩袍下跪,“傅明礼一家感谢六殿下的出手相救。”   说着,还示意一家老小都跪下谢恩,傅云杉不情不愿的跪在自家爹身边,白昕玥扶着傅思宗跪在右边,司命瞥了楼重一眼,站在屋檐下没动弹,青阁瞧了眼楼重,也没动。   楼重笑了两声,弯腰先将傅明礼扶起来,“傅老爷快请起,举手之劳,让您受惊了!你们也起来吧。”   最后一句显然是对傅明孝等人说的。   傅明孝起身,带着一家老小仓惶走了。   傅明礼道不敢,顺了楼重的手起了身,伸手将一旁的女儿儿子也扶了起来。   “爹、娘,我们也赶紧回去吧,姐姐在家里肯定等着急了。”傅云杉扶了楚氏起身,看也不看楼重一眼。   楼重脸上凝了笑,正准备回头去跟傅云杉斗两句嘴,眸子不经意滑过白昕玥的脸,神色顿时僵住!   ------题外话------   遇到一件憋屈到极点的事,影响了写文的心情,怒摔啊!   感谢送月票的亲,么哒~   ☆、123 患难真情,真相   傅云杉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不安和恐慌,当下带头朝东街方向而去。   其他人察觉到傅云杉的急迫,想到单独在家的傅剪秋和两个孩子,再联想到傅明孝的狠辣,几乎都变了脸色,再顾不得其他,都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着急往家赶,谁也没有留意到楼重的神色,只有与他对上目光的白昕玥瞧见了,她面带微笑,轻轻颔首,福了一礼,疾步跟上了傅思宗等人!   “等……”楼重张口想唤住白昕玥,却发现人已走远。   段少府顺着他的视线追过去,眸子里掠过一抹困惑,“这姑娘看着有些眼熟……”   话未说完,余光就扫见红影一闪,身边的好友已使了轻功去追前面的一群人,不由愕然顿住。   “去看看,府衙的大人在忙什么!找不到好借口就换个人来当!其余人继续跟着保护六殿下!”   身后应声落下一个人,飞速朝南掠去,其余几个在房顶化作黑点,悄无声息的隐匿在火光冲天的街道房顶。   段少府抬头望了眼如银盘似的圆月,脑中不自觉浮现傅云杉先前戏耍妇人时露出的调笑模样,明眸皓齿,俏颜如花……   耳边传来火烧木头的噼啪声,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他唇角勾起抹笑,轻摇了摇头,身形如电,顺着方向只片刻就追上了一群人。   东街,傅宅   大火是在一瞬间烧起来的,先燃起来的是傅明礼和楚氏的院落,顺着是傅云杉和白昕玥傅紫菀住的地方,再是花园,接着是傅剪秋带着两个孩子住的秋园!   火借风窜,等众人反应过来想救火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开来,无法下手了!   “啊!着火了,快跑啊……”   冲天的火海中,丫头小厮婆子叫嚷着拼了命的往外跑,两个奶妈更是吓的扔了孩子顾着自己逃命去了!   “呜哇……”   “哇哇……”   两个孩子被嘈杂声吵醒,惊吓的哭了起来,本就弱小的妹妹哭的尤为壮烈!   小茴和白微的脸都白了,大姑娘还在后院的厨房给大家伙做桂花糕!   白微颤抖着声音吩咐小茴,“快……快!你抱着两个孩子往外跑,我……我、我去花园找大姑娘!”   “不,我有武功,我去!”小茴将孩子塞给白微,白微摇头,“我一个人抱不动两个孩子,他们可都是咱们姑娘的命根子,容不得半点闪失,你快走!保护好两个孩子要紧!”   小茴咬了咬唇,一手抱着一个孩子,使足了力气院子外疾奔。   白微瞧着已经烧起来的房檐,心一横,咬着牙就往后院冲去,一路跑一路叫,“大姑娘,您在哪?大姑娘……”   宅子外,刘管事焦急的在大门前来回走,瞧见小茴抱着俩孩子出来,又惊又喜,正想开口问傅剪秋的动向,就听到耳边传来急切的声音,“小茴,你家姑娘呢?!她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她还在里面是不是?”   “姑、姑爷……”小茴的声音里也带着颤音,“姑娘在、在后院的厨房给大家伙做桂花糕,白微姐……让我带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先出来,她去……去找姑娘了!姑爷,姑娘、姑娘她们不会有事吧?”   “秋儿!”冲天的火光中,许长清的双眸充血,脸色如冬日的白雪,无一丝血色,看都未看小茴怀里的一双儿女,扭头就往宅子里冲!   刘管事一声惊呼,伸手想拽住许长清,“姑爷!火太大,怕是来……”不及了!   许长清避开他的手,跑的飞快,眨眼间就消失在已烧到二门上的大火里!   “姑爷!”小茴急的眼圈都红了,瞧着怀里哭声越发嘹亮的两个孩子,鼻子酸着,姑娘姑爷可千万不要有事才好,不然,这一双孩子……   刘管事叹着气跺脚,“这事怎么说的,这事可怎么说……”   “秋儿,你在哪儿?你回我一句……”许长清从未来过这里,不知道路,不知道傅剪秋在哪个位置,一心念的只有一个:他最爱的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他要找到她,他要救她!   他见门就钻,见路就走,口中的喊声从未有一丝停顿,闷热的火烟中,他几次惊险躲过跌落的房梁柱子,踉踉跄跄的翻找着一个又一个院落。   “秋儿,我来救你了,你在哪里?”   前面几座院子是后燃起来的,火势虽大,坍塌的却不多,越往后走,房屋烧毁的越多,燃着掉落的木头越多,空气也越稀薄,许长清越走越艰难,不仅要注意不时掉落的木头,还要捂着口鼻避免吸入过多的浓烟,没多久,他的嗓子就嘶哑的完全如百岁老翁,在噼啪的声响中惊不起一点涟漪。   许长清又急又怕,满脸的泪水擦都擦不干净,他悔的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漫天的火海中,如果他们没有和离,他就能光明正大在她身边保护她,她又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都怪他,都怨他!   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如果秋儿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活了!她生他陪她,她死他陪她,他再也不放心也不会让她一个人了!   “秋儿……秋儿……”嘶哑的嗓音已经完全听不出喊的是什么,走到燃烧最熊烈的最后一间院落,许长清已经绝望,七尺男儿泪流满面,匍跪在地,灼热的温度烧的他皮肤发烫,身子似已融化,他却不管不顾,使着最后一口力气,凄声唤妻,“秋儿!”   他趴在地上,咬着牙往前爬,他想找到她,哪怕死,他也想跟她死在一起,他怕她一个人会孤单……   “姑、姑爷……”耳边似乎响起微弱的叫声,几乎被淹没在火声中,许长清却耳尖的听到了,眼睛顿然一亮,“谁?谁、在哪里?”   “姑爷!真是姑爷!”带着哭腔的声音,赫然是他熟知的白微。   是白微!   “白微,你家姑娘呢?你家姑娘在哪?”许长清狼狈的爬起来,踉跄着顺着声音跑过去,入眼处却看到白微湿透了衣衫,正拖着一口缸艰难的往无火的院子中央挪,忙奔过去,急切的问道。   白微惨白着脸,一双唇已毫无血色,她哭着看了眼水缸,“姑、姑娘晕了,我本想、把姑娘背出去,可……”她垂头瞧着自己的腿,很是抱歉的说着,“我不小心被木头砸到了腿,走不动路,只好把姑娘、放、放到水缸里,拖着……”   “你……”许长清这才发现,白微腿上的衣料早已被燃着的木头烧净,露出的肌肤上满是烧痕,泛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许长清瞧着水缸中安然无恙的傅剪秋,心里感激涕零,“白微,多谢你护着秋儿,这份恩情我会记着……”   “姑娘待我们好,我们不是傻的!我不过是顺着自己的心做事罢了。”白微喘了口气,接着道,“姑爷,我知道这个院子西北角有个地窖,你打湿了衣服快带姑娘过去,躲进去,等火势停了再出来!”   “好!你等着,我一会儿再来接你!”许长清看了眼漫天的火海,咬了牙,泼湿了身上的衣服抱着傅剪秋往白微所指的方向跑过去,果然有个地窖,地窖不远处是一处坍塌的墙垣,真是天不绝他们!许长清一脸狂喜,抱着傅剪秋从墙垣处走了出来。   外面,远远传来傅云杉的疯狂怒喝,“楼重,你个混账王八蛋,你放开我,我大姐和许大哥都在里面!我要去救他们!”   “杉儿,不能去啊……呜呜……我的秋儿……”是楚氏的哭声。   “我要去杀了傅明孝他们!”是傅思宗的怒吼!“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妹妹!”   “大姐……呜呜……许大哥,姐夫!小八不好……小八不骂你了!”哭的哽咽的小八。   “你们都冷静冷静,这么大的火……”   “杉儿!”许长清抱着怀中的傅剪秋,目光温和缱绻,只觉得这辈子他什么都不求了,只要她能平安的活着!   傅云杉兀自在楼重的怀里挣扎,又是咬又是掐,脚下更是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去踹,可某个一脸严肃的男人说不松手就不松手,一旁,段少府苦命的跟想救傅云杉的司命和青阁打做一团。   “住手!都他妈的给我住手!”傅云杉恍惚听到有人在叫她,屏住呼吸却又听不到了,急的一声吼叫,打斗吵闹议论的人纷纷侧目,瞧见她脸上吃人的神色,都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许长清笑,这丫头聪明狡黠,他可是第一次听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耳边只余呼啸的风声和噼啪的燃烧声,他的精神气儿似乎已经到了极限,身子微微踉跄了两下,他忙紧了紧抱着妻子的手,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高唤一声,“杉儿……”   话音刚落,一道红影飞速闪来,傅云杉扒开楼重的胳膊,楼重这次松了手,看着傅云杉扑过去抱住昏迷的姐姐,重重松了口气,抬眸瞧着漫天的火海,眸子里忽地闪过一抹狠厉!   “快、快去救白微……她受了伤!”许长清指着断垣,“从这里……”   话未完,他也昏了过去。   “长清!”傅思宗先一步扶住他,楼重蹲下身按了按他的脉,好一会儿才沉着脸色道,“吸入烟气太多,身体消耗太大,怕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调理。”   赶到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白蔹和白术已经跑进去将白微抬了出来,白微已经昏死过去,脸色苍白,发丝凌乱,楼重只瞧了一眼,就把目光锁在她腿上的伤处,楚氏感激的泪都落了下来,傅明礼当下吩咐人先找住处,安排人住下为白微请大夫治伤。   楼重将人带去了他外公的宅子,着人请来了大夫。   “怎么样?我姐她们都没事吧?”   大夫摇摇头,笑着道,“休息几日就没事了。不过,那丫头的腿可能要留下疤痕了,切忌吃酸辣的东西,我过几日再来。”   “是,多谢大夫。”傅云杉松了口气,示意白芨送大夫出门,她则松了口气,转身去找楼重和段少府,今天的事不管怎么说多亏了他们,她该亲自道个谢的,然后……   她目光一凛,自然该找谁算账就去找谁!   白芨笑着引大夫出门,顺便送上诊费和药费,跟去抓药。   屋里,段少府低头饮茶,清隽的眸子不时滑过一旁神色清冷的好友,笑,“怎么一副想杀人的模样?”   “你早知道傅家老五才是真正的帝师府长孙少爷,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楼重蹙眉瞪好友,削薄的唇抿的很紧,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段少府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他们说的老五就是你口中小丫头的爹?!再说,那年六月,帝师府来过一次人,傅元并没有承认傅……”他侧眸去看楼重,楼重白了他一眼,“傅明孝!”   段少府笑,“对,傅元并没有承认傅明孝就是傅老师的亲生子,你一项忌讳跟帝师府的人来往,我也就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连着大半年出使耶罗,又哪里知道傅家子孙被冒认的事儿?若不是这次陪你调查劫持小丫头她爹和她哥的事,这个秘密说不得就被我忘在脑后了……”   “以那丫头的聪明,肯定想通了中间的事,她要是知道咱们瞒着真相……”楼重扶额,话没说完,就听到门嘎吱一声响,走进来一身翠衫,散花百褶裙的傅云杉。   “什么真相?”她一脸灿烂的笑,眸子里却隐着阵阵寒意。   两人对视一眼,段少府一点负担也没有的起身,笑着道,“二位慢聊,我出去买一些东西。”   “小侯爷慢走不送。”傅云杉的脸上挂着笑,态度恭谦,眉眼和顺,如果忽略她话中的冷气儿……段少府回了个笑,再淡然不过的出了门,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楼重眯着凤眸狠剜了眼没义气逃遁的段少府,回过头对傅云杉挑眉笑,“你姐姐没事吧?”   “托六殿下的福,需要静养。”傅云杉垂眸恭谦。   楼重继续笑,“你姐夫还好吧?”   “托六殿下的福,需要静养。”傅云杉抬眸看了他一眼。   楼重再干笑,“你那丫头……”   “丫头很好,我爹我娘我哥我姐我弟一家人都很好,六殿下还想问什么?”傅云杉直视楼重,唇角勾着笑,眸子里腾地窜起怒火,一字句咬牙道,“我是不是该感谢六殿下再一次救了我全家?没让我们一家被帝师府的长孙公子给杀了?!”   她咬重的帝师府和长孙公子几个字,让楼重意识到,这丫头果然生气了!   “小丫头,别生气,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楼重叹了口气,坐回原位,给自己和傅云杉各倒了杯茶,纤长白皙的手指敲了瞧桌沿,看着傅云杉道,“来,坐下,听我从头跟你说。”   “不必了,该知道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傅云杉冷声拒绝,“我爹不是傅元和杨氏的儿子,他才是帝师府的长孙少爷!而傅明孝不知怎么就得到了大公子和……”   不,不对!   从傅迎春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傅明孝是滴血验亲才被认定是帝师府的长孙少爷,而那天……   傅云杉突然想起帝师府的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去双河铺认亲那天,蒋氏来请娘过去帮忙,还特意带了小紫菀前去,而小妹回来后,后臀处那几个针眼……   是了!   滴血认亲是再简单不过的认亲方式,如果她爹真是帝师府的孩子,那么小妹身上流着的血定然能和傅大公子的血相溶,这才给了傅明孝可乘之机!   所以,这才是傅明孝无论如何都要置他们一家死地的真正原因!杀了他们,他才能高枕无忧的继续做他的帝师府长孙少爷,她爹活着一天,他就不能安生!   原来如此!   这跟楼重和那个姓段的小侯爷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帮着傅明孝掩盖真相?   傅云杉皱眉,脸色不善的看楼重,楼重抿了一口茶,手熟络的摸上傅云杉的头,对于她长高到他得架着摸的高度很是不满,“才一年多不见,长高了这么多。”   傅云杉更熟络的抬手拍掉他的爪子,翻了他一眼坐到他对面的位置,将楼重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不自觉中就收了怒火,“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楼重装傻,傅云杉直直的瞪着他。   傅云杉几兄妹不管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都有着浓密纤长的睫毛,蒲扇的时候会投下漂亮的轮廓。傅云杉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觉得是气愤的责问,在楼重看来,却是粉颊丽颜,睁着水汪汪双眼的小美人儿在看着他求答。   说瞪,有点牵强。   两人对视好半响,楼重突然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傅云杉的黑发,“好吧,看在你可怜兮兮的份儿上,本殿下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   她哪里可怜兮兮了?!   傅云杉瞪他一眼,拎起茶壶倒茶,男人配合的将茶杯递到她手底下,“火都把嗓子熏哑了,来杯茶水解解渴……”   “自己倒!”傅云杉将水壶挪开,他毫不在意的将茶杯收回来,闲闲道,“嗓子不好,不想说话了……”   傅云杉咬牙,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瞪出个洞来,可还是忍着给他倒满了一杯,谁知男人端起一口饮了,杯子又伸到她面前,如是三番,待到傅云杉怒上眉梢时,男人终于咳了两声,正色道,“现在的帝师府形势不明,你们卷进去百害无一利!”   只一句,便没有再说其他的。   傅云杉却已明了他话中的意思。   帝师府上属天子,何来形势不明?楼重口中的形势不明大概是帝师府已经站队了吧?   这个时候卷进去确实百害无一利!楼重这是在为他们家考虑,可他们不卷进去也已经被卷进去了!   傅明孝既已动了杀机就断不会就此罢手,这次是因了楼重暂且收手,下次呢?下下次呢?!   他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侥幸!   可眼下,她手中的力量有限,想正面跟傅明孝的人交锋无疑是以卵击石,唯一的办法就是……   楼重瞧着傅云杉咕噜乱转的眼睛和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模样,妖艳倾城的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眸子里更是多了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别担心,傅明孝现在还不成气候,除却是帝师府的长孙这层身份,其他方面都差强人意!”   傅云杉点头,并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楼重,身份立场不同,出发点明显也会不同。   她想简单普通过一生的愿望到今日算是彻底破灭了!不恢复身份他们家已是远近闻名连皇子都收拢的商家,恢复身份他们就是京城权贵,处在皇权最挨边的那一圈,一着不慎就是不得好死的下场!   门外,傅明礼举着欲敲门的手久久没有落下!   临出门,楼重突然喊住她,“小丫头,今天在街上站在你哥哥身边的女孩是谁?”   “我二姐。”傅云杉不解,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二姐?”楼重蹙眉,随即展颜一笑,“或许是我看错了,她长的很像一个人……”   傅云杉眸子一闪,重新走回桌子旁,“我二姐姓白,是我爹娘收养的义女,并不是我爹娘亲生的。”   “真的?”楼重眼睛一亮,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切的对傅云杉道,“我能不能见见她,她有可能是我……”   他本是因皇家身份而顿了下,想到傅云杉已知道他的身份,便也不再隐瞒,“我这些年东奔西跑,为的就是找我失踪十几年的妹妹!”   “妹妹!”傅云杉猛地瞪大了眼睛,转身往外走,“我去叫二姐来。”   只小会儿功夫,傅云杉就和白昕玥一前一后进了屋,白昕玥有礼的福了身,“民女见过六殿下!”   “像!真像!”楼重喜极,毫无形象的狠拍着桌子,发出嘭嘭的声响,“好!真是太好了!皇天不负苦心人!哈哈……”   白昕玥不得其解,侧眸看妹妹,傅云杉眨着眼睛笑。   好半响,楼重才停止疯狂的举动,好看的俊颜上布满忐忑,小心翼翼的凑近了她,问,“你是不是有块粉紫色的玉佩,上面琢了一朵花楹花,粉紫相伴……”   “你、你怎么知道?”白昕玥猛然抬头,目露震惊。   楼重却更加小心翼翼,声音也不自觉压低放柔,眸子里甚至隐约晃荡着水波,“你真的有?能、能给我看看吗?”   白昕玥点头,从脖子上取下玉佩,递给他,“我爹说,他收养我时这块玉佩就贴身挂在我胸口,这种花很奇怪,我找了很多书都没有见过……”   “哈哈,真的是,真的是……”楼重绝丽的面容上突然布满泪水,一把将白昕玥搂入怀中,白昕玥愕然挣扎,却听到楼重哽咽着唤着,“楹儿,楹儿,哥哥的好楹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哥哥?!   白昕玥如遭电击,僵着身子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没有出声。   她有家人,不仅有,还是身份如此尊贵,无数次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   “都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跑去玩,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哥哥找了你十几年,终于找到你了……”   耳边响着亲人的慰藉,白昕玥的眼睛里不知何时也有泪水滚落,脑海里那断断续续的片段似乎也回归原位,朦胧中,她一袭白貂坠帽披风被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牵着,少年容颜绝艳,一双眼眸滴溜溜的在大街上来回转,不时低头问身边的矮冬瓜两句话,两人悠闲的在大街上遛弯,突然,前方传来笑闹的声音,少年好奇,拉着她走了过去,瞧见是耍猴的马戏后,拉着她挤进来人群。   她也兴奋的瞧着会走会写字的猴子,高兴的涨红了脸,扯开了少年的手使劲儿拍掌,然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哥哥不见了,她哭着找哥哥,被一个中年男人骗进了小巷子,再然后……   原来,她是在乱葬岗被爹娘捡回去收养的,难怪爹爹从来不提及她的身世,她当时惊吓害怕,爹娘花了大半年年时间,让她相信自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她真实的过往只是场梦,才算保住了她的命!   她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严厉的母妃,疼爱自己的父皇和宫中唯一对自己好的六皇兄——元煦!   她抬起手,缓缓的抱住楼重的腰身,“哇”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悲凄,惊天动地,似乎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一并哭尽……   不多会儿就引了楚氏几人过来,“怎么了?昕玥怎么了?”   看到被楼重抱在怀中的白昕玥,不由怔住,目露困惑看傅云杉,傅云杉轻轻摇了摇头,领着楚氏等人出了房间,关上门。迎面碰到段少府,男人微微一笑,“怪不得见到令姐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原来她真是玉妃娘娘的女儿,当今的康乐公主。”   “什么?”楚氏脚下一软,傅云杉忙伸手扶住自家娘,看了眼段少府,“天色不早了,小侯爷还是早些歇息吧。”   话落,扶着自家娘回了房间。   屋内,傅明礼出神的看着桌上的灯盏,对傅云杉和楚氏的进屋,恍若未察。   “爹怎么了?”傅云杉奇怪。   楚氏摇头,“刚才说去找楼公子道谢,回来就开始发呆。”   傅云杉一惊,糟了,她爹肯定是把她和楼重的对话都听进去了!   ------题外话------   本来想万更的,怕亲们等不及先传上来,明天尽量万更弥补亲们哈,么哒~   早点休息~   ☆、124 收养真相,算计   这样也好,她正不知如何跟爹解释,既然他都听到了,她也省了口舌。   她将楚氏扶坐到床榻上,走到桌边坐下,抬手在傅明礼眼前晃了晃,连唤了两声,傅明礼才有反应,看着眸光清澈,一脸担心的女儿,儒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语声温和,“杉儿?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我送娘回来,爹,你没事吧?”   傅明礼摇头,他还能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比今天知道的承受的更能打击到他?!   他自小恪守孝道,就算被逼的险些家破人亡,被逼的销除傅家籍文,每年节气都未少过他们的孝敬,每次两人看病他也会买好补品送过去,从未有过一丝懈怠!   可是,一心孝顺奉养的爹娘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也罢了!一起生活几十年,他们竟有那般歹毒的心肠,眼看着傅明孝对他们家下杀手拦都不拦一下,这才是将他心中最后一丝情义斩断的利刃!   狠狠刨入他心底,连根带叶刨的干干净净!   最可恨的,他们杀他一家是因为他才是真正的帝师府长孙少爷,竟是要斩草除根!帝师府的大少奶奶曾经救过他的命,他怎么能?他怎么敢?!他们就不怕报应吗?!   傅明礼攥紧了手,眸子里是一波一波的伤痛怨恨,却拼命压抑着不让女儿担心,“天晚了,你也累了,快回屋休息吧。”   “爹,咱们谈谈吧。”傅云杉没有忽略掉傅明礼眼中的神色,知道他是真的听到了她和楼重的对话,那么大概的情况他也都知道了,她想知道自家爹接下来想怎么办?   傅明礼看了眼女儿,点了点头,起身劝了两句让妻子早些休息的话,和傅云杉一前一后离开房间,找了一处僻静的凉亭,分开落座。   父女俩聊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对家里的其他人,二人什么都没说。   第二日,傅剪秋三人都醒了过来,听傅云杉讲许长清不要命的跑进大火里救她的经过,傅剪秋的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抓着妹妹的手急切道,“杉儿,他怎么样?他有没有事?”   傅云杉摇头,“很幸运!只是烧破了衣服,熏坏了嗓子,大夫说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我去看看他……”傅剪秋撑起身欲下床,被傅云杉拦了,她无奈的看着姐姐,“就知道会这样。”随即回头,对着房门说了句,“进来吧。”   房门应声而开,许长清被小厮扶着站在门外,一脸苍白。   傅剪秋捂着嘴无声落泪,傅云杉摇了摇头,起身走到门口,“许大哥,我姐先前生孩子落下了病根,身子虚,你不要说太久。”   “哎!”许长清沙哑的点头,眸子泛着水波,神情激动,拨开小厮的手踉跄着往房间里走,小厮伸手想扶他,被傅云杉以眼神阻了,傅云杉出去,替二人掩上门。   “秋儿……”许长清脚步虚浮,疾走几步快到床边时,突然绊倒脚凳,人猛地往前扑去,傅剪秋惊呼一声,“相公!”   许长清正正扑在床上,压住她的双腿,她疼的嘶一声,许长清忙站起身,一脸紧张,“秋儿,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听着许长清嘶哑的嗓音,傅剪秋的眼泪落的更急,连日来挤压的情绪突然都爆发出来,抬手就捶上了男人的胸膛,“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大的火你怎么敢闯?!我死了,你再死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你要他们当孤儿吗……”   “你死了……”许长清任她捶着不还手,“我还活着做什么?”   傅剪秋下捶的手一顿,愣愣的抬头看他,“你、你说什么?”   “我说……”许长清伸手握住她的手,眸子温柔,声音沙哑如破锣,却有着致命的诱惑,“我爱你,哪怕碧落黄泉,你在哪我都陪着你!”   “相公……”傅剪秋眼中的泪水愈发汹涌,低头埋入许长清怀中,“有相公这句话就够了,什么平妻什么养子我都不在乎了……”   “傻秋儿!”许长清将怀中的妻子搂的很紧,一手握着妻子的手放在跳动的心窝上,苍白的面容滑落两串泪,微红的眸子里却满是笑意,“我这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什么平妻什么养子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   “相公……”   夫妻俩又是哭又是笑,总算解开了情结,看着娇妻入睡的柔美容颜,许长清既满足又欣慰,满心窝的说不出的幸福。   傅云杉等在门外,瞧见他出来,一笑,许长清同样报一笑,走过去,道,“杉儿,谢谢你。”   “人很难得碰到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我只是不想我姐留遗憾。”傅云杉浅笑,示意他坐下,“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长清笑,微眯了小眼睛去看她,似又回到了以前春风得意的时候,“许家我是不打算回去了,不如……我入赘?”   “额?”傅云杉愕然看他,瞧见他眼底的认真后,摇头,“你爹娘不会肯的,你还是不要做这个打算。”   “许家已后继有人,我在哪就无关紧要了!”许长清收了笑,一脸正色,“我决意已定,希望杉儿妹妹在爹娘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姐夫自感激不尽!”   说完,起身给傅云杉深深作了一揖,傅云杉笑着起身,躲开他的大礼,“也罢,左右我家也不会亏待了你!不过,你可不能光吃饭不干活,以后生意场上的事儿可就交给你了!”   许长清重新扬起笑容,自信满满,“妹妹吩咐,姐夫自当竭尽全力。”   两人相视而笑。   午后,傅云杉带着司命和傅明礼出门,去找了府城的姜姓人牙子,吩咐他将他手下的所有卖身的人都召了出来,让司命去选,司命只挑了七八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傅云杉毫不犹豫的出钱买下,将这些人交给司命调教!   第三日,傅云杉举家回清河,白昕玥不愿回京,楼重写了书信飞鸽传书到京城,自己巴巴的跟在妹妹屁股后面跑,段少府不知何踪。   傅家其他人得知白昕玥的真实身份时惊讶不已,要行大礼,白昕玥无奈的笑,伸手拦住傅明礼和楚氏,“爹娘是要折了女儿的寿吗?没有杉儿救我,没有你们收留我,我说不定早成一柸黄土了,哪里能等到哥哥来认我?!”   “妹妹说的是,傅老爷傅夫人还是如以往待我们兄妹即可!”楼重笑着附和,一家人才算又恢复如常,只傅思宗看白昕玥的目光多了收敛,傅云杉察觉到哥哥眼中的没落,叹了一声。   不知道许长清如何说服的傅明礼,一回到清河,许长清就约了自家爹娘,将入赘傅家的事说了,许母又是哭又是求,劝儿子不要入赘,许父却只是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儿子走了。   “老爷,那是咱们辛苦养大的儿子啊……”许母哭的不能自抑,许父叹息着对妻子苦笑,“你若不作,咱们儿子何至于为了跟心爱人相守被你逼出许家,入了别人家!”   许母的哭声顿停,回去就大病了一场。栾青萝带儿子去看,被许父挡在院外,不许她进。后许长清带着傅剪秋和一双儿女来探许母的病,路碰栾青萝,遭她示威,许父恼怒,将她母子赶去后院,再不许来前院。   八月底,许长清正式入赘傅家,改了籍文,成为楚记的上门女婿,清河间一时议论纷纷,却大多数是对他们的祝福。   从洛边回来的第二日,傅云杉带着傅明礼去了三间房村,青阁随行。一路找到了当时说谎骗她的李婆子家,却发现,她家大门紧闭,锁已经生了锈,似是许久没有人回来居住的样子。   傅云杉心里咯噔一下,暗急,这李婆子莫非已经被傅明孝杀人灭口了?   “你们找李家奶奶吗?”隔壁院子跳出个梳着小辫的丫头,蹦蹦跳跳到二人面前,笑呵呵道,“俺娘说李家奶奶被镇上的有钱人接去享福了,不回来了!你们要找她就去镇上……”   “二丫,跟谁说话呢?还不回来帮娘哄着你弟弟!”院子里响起一个泼辣的妇人喊叫声,小丫头大声应了,对他们道,“俺得回去了……”   傅云杉眸子一动,忙拉住她,“小妹妹,你可知道接走李家奶奶的有钱人姓什么吗?”   “不知道。”小丫头摇头,扑闪着眼睛想了会儿,“俺听到李家奶奶叫那个婆婆张妈妈……”   “臭丫头,还不回来,皮痒了是不是!”妇人的吼声再传来,小丫头抱歉的看了看傅云杉的手,傅云杉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她手里,“谢谢你,小妹妹,快家去吧。”   小丫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手里的银子,咧开了大嘴,“娘,娘,有人给俺银子了!有人给俺银子了……”   “杉儿,这个张妈妈会是谁?”傅明礼低声问女儿,傅云杉摇头,她也不知道……   等等!   傅云杉双眸蓦然圆睁,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方夫人身边时常跟着的那个婆子就姓张!   再联想到她被傅迎春陷害那次,方之行口中所说的一句话,“他敢动我们方家,我就能让他从那帝师府长孙的位子上滚下来……”   她当时只想到方之行拿捏住了傅明孝的什么把柄,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从穿越过来就怀疑傅明礼不是傅老爷子的亲生子,却因为那李婆子的一句话就确认了自己爹的身份,实在是愚蠢至极!   现在想来,想必那时候方家就已经控制了李婆子,她说的那些话也定是方夫人提前交代好的,目的就是迷惑她,让她不再纠结傅明礼的身世,认定傅明礼是傅老爷子的儿子,傅明孝才好行事!   她真是蠢的可以!居然这么轻易的就上了当,真的认为是歹竹出好笋,才有这么淳厚善良的爹,却原来,是方夫人在从中作梗!   李婆子到底知道些什么,让傅明孝如此害怕,不得不舍了唯一的女儿来达成与方家的联盟,巩固自己的帝师府之位?!   “爹,我们先回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咱们很快就有眉目了。”傅云杉脸色正然,朝傅明礼点了点头。   傅明颔首,并不问为什么,女儿自有她的考量,该告诉他的时候自然会说,他不急这一时。   回到楚记,傅云杉写了两封信交给青阁,令她入夜后跑一趟方家,又凑近她耳边悄声吩咐了几句,青阁才点头应了,出得门去。   青阁走后,傅云杉唤来了白苏。   傅家待下人向来大方,一年四季十六套衣服,可谓是全清河独一份儿的,特别是她们姐妹身边的伺候丫头,规格更是别其他人高出不止一个档次。首饰项链坠子玉佩,她们姐妹从不吝啬,得的最多的就数白苏了!   因为她伺候的是最忙碌的傅云杉,连带家里人觉得她伺候傅云杉也是最辛苦的,赏赐什么的自然比别人多!   今日白苏一身海棠红半袖衫,下身蓝色蝴蝶裙,耳中珍珠坠,头插金海棠珠花步摇,耳边垂着银白蝴蝶押发的流苏,和她一身着装很是相衬,再配着娇媚动人的脸蛋、婀娜多姿的身段,别有一番熟女的风情。   如果傅云杉真是个十三四岁未经人事的女孩,她可能看不出什么,可该知道的她都清楚了!   傅云杉前世今生最恨的莫过于背叛之人!   “白苏,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傅云杉淡淡看了她一眼,端杯抿茶。   白苏不明所以,笑着走近前,“姑娘待奴婢极好,哪里会委屈。”   “哦?我既然待你极好你为什么要背主呢?”傅云杉抬眸,似笑非笑的看她。   白苏脸上的笑顿时一僵,不敢直视傅云杉的双眸,垂下头去,“我、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你既然想攀高枝儿,我不拦你。”傅云杉收回视线,拍了两掌,门外有小厮应声推门,“将她送去方家,亲手交给傅迎春,就说……”她笑着看了白苏一眼,明明是灿如阳光的笑,却让白苏莫名打了个冷战。   “八月十五的那出戏很是精彩,多谢这丫头的通风报信!”   白苏蓦地瞪大了眼睛,明明是她把姑娘一家去府城过十五的消息传递给傅迎春的,怎么到姑娘嘴里就反了,这……被傅迎春知道了,她哪里还有活路?!   傅云杉眸子一冷,摆了摆手,小厮立刻上前架着白苏将她拽出去,白苏才想起求饶,“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厮聪明的伸手掏出白苏腰间的手帕,堵了她的嘴,拖了出去。   半夜时分,傅云杉的屋子依旧亮着灯盏,青阁从院门跃入,丝毫没惊动门房上的人,身形一闪,就进了傅云杉的房间。   将身上的黑色麻袋放到地上,青阁淡着神色回禀,“青阁已经按姑娘的吩咐将信传到,柳少奶奶让姑娘等候佳音。傅迎春的院子好像吵闹的很,我等在外面好半天才瞧见接头的人出来,她匆匆看了信,点头说知道了,给我指了这婆子的住处就回去了。”   傅云杉点了点头,示意青阁打开麻袋,里面的人果然是李婆子,比起一年前见的那个精神抖擞的老妇人,此时的李婆子明显憔悴衰老了许多,一双眼窝深陷,眼下黑青,似是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傅云杉蹲下身与她面对面,“李家奶奶可还认得我?”   “你……”李婆子皱着眉头瞧傅云杉,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说完,神色一变,抓着傅云杉的衣服急切道,“你抓我来干什么?快放我回去!我要是回去晚了,他们会杀了我儿子和我孙子的……”   傅云杉蹙眉看青阁,青阁摇头,表示不知。   “谁要杀你儿子和你孙子?”傅云杉猜测道,“方夫人?”   李婆子身子一颤,狠命的点头,又恐惧的摇头,“放我走!放我走……”   “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帮你救你的儿子孙子回来,将你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方夫人再也找不到你,如何?”傅云杉垂眸试探。   李婆子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只要你能帮我救回我儿子和我孙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杉儿……”   傅云杉示意青阁开门,傅明礼看到坐在地毯上的李婆子,一怔,看向女儿,“这就是你白日里说的李家婆婆?”   傅云杉点头。   “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傅云杉看着她,一字一字道,“为什么方夫人会拿你儿子和你孙子的命威胁你?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李婆子瘫在地上,目露恐惧,“你、你们……”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想知道你所知道的!”傅云杉许下承诺,“你若说出来,我今晚就救出你儿子和你孙子!让你们一家团圆!”   李婆子抓着胸前的衣服,看了傅云杉好一会儿,才深吸了口气,道,“他们要我守住傅家老五不是傅老爷子亲生的秘密!”   傅明礼身子一震,“为什么?”   “不知道。”李婆子摇头,“孩子生下来就浑身青紫,怎么拍都不哭,一看就是没几天活头的孩子!我们接生的都忌讳半夜接到这样的,我嫌晦气收了钱出门,听到傅家院子后有猫叫一般的婴儿哭声,我没敢去瞧。后来洗三礼,我就发现孩子不对!就算婴儿浑身的青紫下去模样也不可能变化那么大,粉雕玉砌的哪里像刚出生的孩子,分明是快一岁的孩子,我就想到了接生那天听到的婴儿哭声,心里猜测定是杨氏生下来的孩子死了,傅家老爷怕媳妇伤了身才拿这孩子当亲生的养,想着他们家做善事,我就没有吱声。”   傅明礼颓然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俊雅的容颜上浮出一抹苦笑,这就是傅家收养他的真相。   他记得小时候有限的几年杨氏宠溺他的时候,常在他耳边说:“娘生你难产,又抱着刚出生的你跪了三天青石板,身子落下病根儿,以后,你可要好好孝顺娘,知道吗?”   她抱的,是她的亲生儿子吧!   傅明礼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坐在椅子上不再出声。   傅云杉垂眸继续问李婆子,“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傅家老大背后有胎记的事儿!”李婆子拧眉想了半响,道。   傅云杉仔细问了胎记的位置形状,才放李婆子跟青阁下去休息,又找了司命去方家救人,待安排好他们一家,傅云杉才重新回到房中,此时,天边已泛白。   “爹?你……”傅云杉倒了杯水递给傅明礼,傅明礼摇了摇头,目光里多了一抹坚定,“杉儿,爹跟你一起进京。”   “不行!”傅云杉直接拒绝,“傅明孝一次不成,定会再下杀手!京城是他的势力圈,我不能让爹跟着我去犯险!”   “那你也不许去!”傅明礼沉脸,一副不让我去你也别想去的模样。   傅云杉哭笑不得,“我有司命保护着,不会有事的,再说,京城那边顾叔已经打理的差不多了,我去只是在暗处坐镇而已!”   “我跟你一起去,有什么事你也有个商量的人!”傅明礼一锤定音,傅云杉哭丧了脸,她设下的那些阴损招数可怎么在她爹面前施展?!   八月底,轰动清河的除了许长清入赘傅家外,还有方家平妻傅迎春作乱后院,且因争宠打死了身边的一个丫头!   那日,本是方家老爷的生辰,虽瞧不上方家后院那点事,但方家老爷为人和善,又是在书院教书,人缘还是极好的。   因天气炎热,方夫人将宴席安排在花园的人工湖边,荷叶莲莲,清风阵阵,倒别有一番诗意。   谁知,午饭还没上桌,就听见傅迎春的院子传来丫头的尖叫,一群人不知谁先带的头,竟都进了院子,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傅迎春裹着一身薄纱蝉衣,正在床上和男人苟合,地上躺着一个丫头,脸上满是碎瓷片,血早已干涸,看得出死去了很久,几个妇人忍不住尖叫作呕,傅迎春才恍然回过神,惊叫一声,推开身上的男人跌落在地。   一身的污秽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床下,众人恶心的回头,饭也不吃了,辞也不告了,直接走人。   方老爷和方夫人听闻消息赶到时,客人已全部走掉,只余傅迎春院里的几个丫头,惶惶然不知所措。   方老爷瞧见傅迎春的模样,又是气恼又是羞耻,抬手就扇了方夫人一巴掌,“这就是你一心巴结的人,立刻给我休她出门,她不走,你走!”   “老爷!”方夫人一贯强势,又仗着丈夫喜欢,平日何曾受过这般打,当下眼圈就红了,又气又恨,“来人,将尸体拖出去喂狗!傅迎春给我打二十棍,关柴房去!还不去?!”   几个丫头唯唯诺诺的应了,将尸体拖了出去,按住傅迎春噼啪打了起来,傅迎春一边嚎叫,一边喊,“你们不要命了,敢打我?!还不住手!”   方夫人到底没休了傅迎春,方老爷气的搬去了书院住。   傅云杉听了,淡淡一笑。   ------题外话------   抱歉,今天的万更食言了。   整理了一下午大纲,耽误了码字,只写了这么多,明天继续。   注意身体,早点休息,安。   ☆、125 睚眦必报,安排   八月最后一天,是府城李家来清河向傅琥珀下聘的日子。   早起,傅云杉安排好了家里的大小事,批了刘管事几个关于大棚蔬菜的事,又去店里看了会儿账本,眼瞅着李家的下聘队伍从店前经过,才不慌不忙的回后院换了衣服,拿着精美的盒子出了门。   马车一路跟着李家的下聘队伍,追尾在后面的李家伙计觉得奇怪,跟赶车的小厮唠了两句,知道马车里坐的是未来夫人的侄女时,偷偷回了前面的马车,然后跟小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到双河铺的傅家老宅时,跟李父一起来下聘的李家庶子满脸喜悦的下了马,傅明义迎客进门,瞧见傅云杉来,朝她笑了笑,示意她自己随意,傅云杉回了一笑,吩咐了小厮将马车赶回家,晃悠悠踱步跟在李家父子身后进了院子,进了正厅。   许久不见,傅家老宅的正厅明显比他们家刚搬走时华丽了许多,大红的绸布团花挂在正门上房,厅内的桌椅也都换了造价昂贵的酸枝木,穿透的通堂被一座屏风挡着,看上去,很喜庆,很像那么回事儿。   傅明孝三兄弟坐在厅内,一人身边站着一个倒茶的婢女,几个妯娌也聚在一起不知笑聊着什么,见到进来的李家父子,一群人笑着起身相迎,可脸上的笑还未完全绽放,便被他们身后笑的一脸可爱的傅云杉吓的僵住,傅迎春更是大吼一声,“傅云杉,你这个贱人,你来做什么?!”   言语间的咬牙切齿将她的愤恨表现的淋漓尽致,李家父子的脸立刻就沉了下去。   傅明悌忙上前打圆场,将李家父子引到一旁的客座坐下。   “小姑大喜,侄女自然是来贺喜的。”傅云杉瞥了傅迎春一眼,扬了扬手中的锦盒,笑答。   傅迎春一脸怨毒,漂亮的五官被扭曲的极为可怖,疾步朝傅云杉走过去,“你这个贱人,是不是你做的?!害我在清河镇丢尽了脸……”   “陷害你?”傅云杉挑眉,做困惑状,“春儿姐说的是你在方家后院跟个丫头抢男人,抢不过就杀了那丫头,灌了那男的迷魂药跟你那什么的事?”   傅迎春气的红了眼,“你还敢说!是你,是你害我!我一辈子的名声都被你毁了……”   名声?有命重要吗?!他们一家费尽心机要将她家斩草除根时可曾想过要毁掉的是几条命吗?!   “我害你?”傅云杉一脸笑意,眸子里却挑衅十足,“我为什么要害你?”   傅明悌瞧见傅迎春气的失去理智的模样,忙朝蒋氏使了个眼色,可不等蒋氏上去拉住傅迎春,她已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开来,“你记恨我抢了你姐的未婚夫,记恨我们一家对你们见死不救,记恨我爹抢了你爹的……”   “够了!”   厅外,突然响起傅老爷子的一声低喝,傅迎春未完的话被生生压了下去,周氏白着一张脸将女儿拉到一边,傅明孝狠瞪了她们母女一眼,傅迎春才突然后怕起来,整个人软倒在周氏身上。   李家父子的脸已经沉到了谷底,强撑着起身向傅老爷子问好,傅老爷子和善的回了礼,请他们父子入座。   杨氏跟在傅老爷子身后,看到傅云杉如踩到了狗屎一般,脸色很是难看,瞪着她,恨不得将她瞪出厅外,傅云杉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看着她笑了两笑。   这个小贱人!已经知道了傅明礼不是她亲生的还来傅家做什么?!   杨氏只觉的头晕,胸口憋的快要透不过气来,再不发泄出来,她会气昏过去。   门口,进来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丫头,托盘上放着壶刚沏好的茶水,杨氏抓住机会瞪着傅云杉,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傅云杉,还不给客人倒茶!”   “是。”傅云杉笑着接了丫头手中的茶壶,给李家父子倒茶,李家庶子忙起身,“怎敢劳烦姑娘?有丫头代劳就是了。”   “都是自小做惯的,不妨事。”傅云杉将茶倒满,福了一礼,“二位慢用。”   杨氏心里的火更旺,恨不得拎起茶壶泼到她带笑的脸上!   她这么想着,看了看傅老爷子身边空着的茶杯,压了三分怒,“杉儿,你爷这杯子里还空着呢。”   “就来。”傅云杉端着托盘轻声应了,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委屈,看着站在不远处闲着的婢女好一会儿,才抬脚朝傅老爷子那边走去,李家父子的目光也齐齐看向那婢女,眸子里同时漾开一抹淡淡的冷色。   主位两个座,一个坐了傅老爷子,一个坐了傅明孝,即使杨氏也只有站在傅老爷子身边的份,茶杯在傅老爷子的右手边,傅云杉从客座背后绕过去要倒茶必须从杨氏身边走过。   就在越过杨氏身边的刹那,傅云杉惊呼一声,托盘中的茶壶脱手而出,直直砸向屏风,屏风后瞬间响起一道女子的惨叫。   “啊!好烫好烫!娘……”   听声,正是傅琥珀。   傅云杉垂下的头露出一抹冷笑,傅琥珀,这是还你带走小妹让她置身险境的利息!   杨氏一把推开傅云杉,转身往屏风后跑,却不小心勾到什么,整个人往屏风上扑去,一阵稀里哗啦的碎瓷声中又响起一声惨叫,厅中众人回过神来,只见上好的玻璃屏风摔的粉碎,而傅琥珀衣衫凌乱,滚在一旁。   她胸口的衣服早被扯开,露出红通似被烫伤的肌肤,杨氏顾不得摔到在地手上扎了玻璃渣,急急匆地上爬起来,“琥珀,琥珀,你怎么样?”   李家父子只看了一眼,就别了开去,心里对这个媳妇有些不满,再怎么疼也不能光天化日掀衣服啊!   “娘,我的胸口好疼,好疼啊……”傅琥珀哭的可怜,一张脸蜡白着。   杨氏心疼的将女儿抱在怀里,目光狠狠的瞪向傅云杉,“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把热茶泼到琥珀身上!我们傅家养你那么多年,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良心?对待救命恩人的儿子非打即骂,甚至还想杀人灭口!这会儿来跟她谈良心?   傅云杉眸子阴冷,脸上却十分委屈,欲言又止的,李家庶子看不下去了,冷着脸起身,“傅老太太,小生也有一问!”说完,不等杨氏开口就道,“放着丫头婆子你不使唤,偏指使自己的孙女倒茶,这本就不合规矩!她从我们这走过去给傅老爷子倒茶,中间除了你再无障碍物,她平白无故还会自己摔跤不成?!”   杨氏哑口,不知该如何回答,傅琥珀却啼哭着看李家庶子,娇羞之色还没上脸就换了一副愤恨的表情瞪傅云杉,“我娘才不会害我,肯定是这小贱人故意的。”   “傅姑娘说的什么话!”李父脸色难看,觉得这个儿媳妇人品很有问题,“这小姑娘从头到尾都是听你母亲的话行事,何来故意一说?!”   “她就是故意的!”傅琥珀看着眼前未来的公公和相公,委屈的不行,她才是他们家的人,为什么他们不帮她反而帮着傅云杉那个贱人说话!   李家庶子气笑了,清雅的面上满是嘲讽,“她故意摔倒……她还要算好时间地点掐准你站的位置摔倒了再将手中的茶壶扔出去不成?满口胡言!”   “我哪里胡说了,她明明就是这样!”傅琥珀不讲理的脾气上来了,还嘴道,“没分家的时候就撺掇五哥不给我买衣服首饰,分了家又撺掇五哥不要搭理我们,家里有钱也不给我们花!”   李家父子的脸更黑了,瞧着傅琥珀,一脸的不可理喻!   傅云杉笑了,面上却依旧带着三分委屈,“小姑,那会我们都急着给性命垂危的哥哥和爹爹看病买药,哪里有钱给你买衣服首饰?分了家每个节气我们家都送银子和布料过来还不够吗?难道还要像以前一样把整个家底都交给你们,看着家人生病连一钱看病的银子都没有吗?”   这可是实话,她说的一点负担都没有,瞧着李家父子黑到底的脸,傅云杉欢快的笑了。   傅明悌瞧见形势不好,再想开口时,发觉他已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傅明孝脸色不好看,却不是因为傅琥珀的神经,而是觉得李家父子当着他的面指责杨氏和傅琥珀,没有给他这个帝师府长孙少爷面子!   厅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好一会儿,蒋氏出来打圆场,“小孩子脾气,吵吵就算了,做不得数。亲家老爷,李公子,快请坐。咱们接着谈下聘的事。”   所谓下聘,不过是男家向女家致送订婚的财礼,新人并不一定要亲自来,李父带庶子亲自来送聘礼,一方面为了表示对帝师府长孙少爷养父母的尊重,另一方面多少也有考据女方人品的意思!   李家这位公子,虽然出身低,却因是家中独子,自小就养在嫡母身边。看惯了府城的胭脂红粉,初时并不满意父母给自己定下的这门亲,却因了其中的利害才低头应下。   却并不表示他们家非她不娶不可!   “不用了。”李父冷着脸,对傅明孝施礼,“得傅少爷看得起犬子,只犬子生性愚笨,怕污了令妹的一片活泼天性,这门亲事,不如再好生考量一番。”   “李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傅明孝皱眉。   傅琥珀呆住了,抬手推开杨氏,杨氏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支撑的手又狠狠扎进地上的碎玻璃中,血汩汩而出。   李家庶子蹙眉,心里刚起不满之意,就被傅琥珀一把抓住了胸前的衣服,“你想毁婚?!我哪里不好!我哥哥是帝师府长孙少爷,要银子有银子,要权利有权利,你娶了我,就可以直接当官了……”   “傅姑娘请自重!”李家庶子伸手拨开傅琥珀的手,转身往外走,傅琥珀还想去追,忽听一声傅老爷子一声。   “好了。”   傅老爷子永远都是压轴的出场人物!   他起身,看了眼不成器的女儿,摇了摇头,对李家父子言道,“下聘既然未成行,这门亲事就还不算数,李大人若觉得不合适,咱们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   “爹!”傅琥珀尖声叫。   傅老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朝李家父子点了点头,李家父子赔礼告退,欲出门时听到傅琥珀嚎叫着朝傅云杉冲过去,“傅云杉你这个小杂种,是你毁了我的亲事,你赔我,你赔我……”   李家庶子想回头,被李父拉住轻摇了摇头,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看着场中的混乱。   厅内,傅云杉瞧着冲过来的傅琥珀,冷冷一笑,轻轻侧身躲开她,手中暗风一扫,带着傅琥珀朝黑酸木的茶桌上撞去,傅琥珀惊叫一声,想往后撤,身子却不听使唤的急速撞了上去。   “嘭!”   “啊!我的头……”傅琥珀伸手摸上额头,触手满是血,吓的又是一声尖叫。   傅云杉弯腰,做扶她起身状,在她耳边低语,“这是报你在府城害我小妹的仇!你们家欠我们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小姑,你可别怕疼哦。”   “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杂种!你敢动我们家,我就让我哥杀了你们全家……”傅琥珀急不择言,什么话都嚷了出来!   傅明孝一脸阴冷,傅老爷子上前一把扇在女儿脸上,“混账东西,胡说什么!”   言罢,对傅云杉宽和的笑,“杉儿,你小姑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爷严重了,小姑脾气多不好的时候我们都担待过。”语气扼腕,笑着摇了摇头,“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就不来了,我还是走吧。”   “不许走!傅云杉,你这个贱……”   “你闹够没有!”傅明孝一脸恼怒,只觉得今天的脸全被这个无能的妹妹丢光了,一脚踹上傅琥珀,将人踹到蒋氏脚下,蒋氏忙扶了她起来,傅琥珀捂着心口再不敢吭声。   傅云杉出了大厅,走到李家父子身前,“我要回镇上,二位可同行?”   李家父子瞧了眼混乱的场面,连连点头,他们也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走出傅家老宅,傅云杉回头看了眼被雨水侵蚀的门楼,心满意足的笑了。   ……   回到楚记时,已过午饭时间,傅云杉邀了李家父子进店吃饭,特意嘱咐杜仲安排了楼上的雅间给两人,李家父子表示谢意,傅云杉道了不用,心情极好的回了后院。   一家人正等她回来开饭。   饭厅的大圆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傅云杉不由奇怪,“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你二姐要跟楼重回京了。”楚氏红着眼答,看神色似早先已经哭过了一场。   傅云杉看了一圈,发现一桌子的人神色都蔫蔫儿的,心里那股刚出了口恶气的轻快感瞬间就没了,眉眼不自觉就剜了楼重一眼。   楼重哭笑不得,他带自己的亲妹妹回家有什么不对?他们从得知消息开始就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样,真是……   “你们搬去京城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想见面还不容易吗?”楼重摇头苦笑。   搬去京城?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去京城就意味着将家人曝在傅明孝眼皮子底下,她怕对家人的保护不周全,这个万一……她不想要!   楼重似看出她眼底的心事,执扇敲了敲脑袋,傅云杉一怔,还是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她不能让家人冒一点风险!   楼重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白昕玥也是满脸不舍,一双眼睛红的如兔子一般,偏还要强装笑颜,“我出嫁还要爹娘送行,爹娘可要早点去京城!”   “会的,你出嫁爹娘一定会去的!”楚氏到底还是没忍住泪水,别过头去擦泪,傅明礼轻拍她,“这次一别,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快别哭了,让孩子好好吃完这顿饭。”   “哎。”楚氏应了,强扯了个笑,给白昕玥夹了筷子红烧肉,白昕玥低头,夹起塞进嘴里,抬头笑着说好吃。   一桌人都忙拿了筷子给她夹菜,一样一筷子,将她的碗塞的满满的,白昕玥没抬头,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直到把饭吃完。   吃过饭,楼重给傅云杉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傅云杉房间,“什么事?”   “生气了?”楼重好笑的扯了扯她的发辫,傅云杉从他手中救出辫子,翻他一眼,“有事说事,我要去陪二姐说话。”   楼重甩袖缓步走到她床边坐下,一条腿搭上床沿,身子后靠在床柱上,撑开扇子轻轻摇着,一副慵懒休闲的姿态,“准备怎么对付傅明孝说来听听吧?说不定我能帮你的忙。”   “不……”傅云杉张口想拒绝,话一出口又顿住,沉思了半响,道,“借我几个人!”   楼重一怔,拿扇子抵住弧度好看的下巴,摩挲了几下,凤眸斜睨她,“你想让我的人保护你家人?”   “是。”傅云杉点头。   “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傅云杉拧眉,“什么条件?”   楼重收回视线,闭上眼,舒服的喟叹一声,“你做每件事都要知会我一声。”   “那算了。”傅云杉毫不犹豫的拒绝,转身开门欲走,楼重在她身后长叹,语带同情,“啧啧……可惜你家人怕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什么意思?”傅云杉恼怒,回头瞪他,“六殿下说话请慎重!”   楼重摊手,挑了眉眼笑,“字面上的意思!”   瞧出傅云杉真生气了,他又解释道,“你只看到清河远离傅明孝的势力,怎么没想到以傅明孝的身份想在清河找一群替他卖命的人有多容易?”   “……”傅云杉恼怒之色顿住。   是了,远离京城固然远离了傅明孝的势力圈,可清河也未必是安全之所,若真如楼重所说,傅明孝收了一堆人在暗中对家人使坏,更是防不胜防!   带家人去京城?   可是……   “我在郊外有处庄园,你若不嫌弃,就带着家人先住进去,等傅明孝的事解决,你爹自然回归正位,你们一家就再不必躲藏了。”楼重正了神色建议。   傅云杉一时难以抉择。   “帝师府住着三代人。傅老爷是先皇帝师,又授过我父皇,深的我父皇尊重。傅老爷有三个儿子,大公子傅禺,是嫡妻所生,文采斐然,通晓天文地理,是皇子们的老师。二公子傅耿,是妾室所生,文学稍逊大公子,却精通棋局布阵,几次替边关战士解了必输之局!三公子傅亘,是继室所生,因丫头粗心误饮了毒药,自小身子羸弱,却是画的一手好画,北凉曾派使者专程来求他一幅墨宝。”楼重闲闲说着,话锋一转,接着道,“大公子谦和宽厚,却深喑宫斗几十年;二公子攻于心计,惯会左右逢源;三公子不问世事,手里却养了一群死士。”   傅云杉心惊,抬头看楼重。   楼重摇着纸扇,瞟了她一眼,“先皇曾在遗诏中封傅老爷为博阳侯,传其三代,不限嫡庶!”   三代!   传三代人已是诱惑,还有个不限嫡庶……   傅云杉瞪大眼睛,“傅家二公子和三公子都有争夺之意?”   “不得而知。”楼重合了纸扇,朝她招了招手,傅云杉不自觉走到他身边,被他一手揪住五彩的发辫蹂躏着。   傅云杉抬手想挥掉他的手,却不防楼重抬高了手,她整个人因用力落空跌入楼重怀中,脸重重撞在楼重的胸口,她的鼻子,好疼……   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你……”楼重正想调笑两句,低头瞧见她眸中晃动的泪花和脸颊的泪痕,吓了一跳,忙捏着衣袖给她擦泪,语气讨好,“我胸膛太硬,你怎么能用脸去撞?万一毁容了没人娶可怎么办?”   傅云杉又气又想笑,扭头避开他的擦拭,却将泪狠狠揉在他胳膊上的衣服上。   楼重哑然失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格外轻柔,眸子里漾开一抹宠溺的笑,“父皇崇尚强者为尊,到现在还未立太子,就是想看谁能在皇子夺嫡中胜出。傅家却不知为何卷入其中,从我得到线报显示,傅家是有人暗下支持三皇子……”   “皇上忌讳这个!”傅云杉从他怀中抬头,一双晶亮的眸子透着无穷的智慧。   楼重嫣然一笑,倾国倾城,他伸手点了傅云杉的鼻尖一下,点头,“历朝历代没有一个皇帝不忌讳朝臣参与夺嫡!”   “所以你上次才说我们卷进去百害无一利?”傅云杉被他的笑晃的失神,回过神有些恼怒的起身,俯视他问道。   楼重颔首,“聪明。”   傅云杉叹气,“眼下由不得我了。”   “我只是提醒你做好心里准备。京城不安全,清河也不安全。你只有一个选择,把家人带去我那个庄园。”楼重重新靠在床柱上,“我那处庄园虽在郊外,地势却极好!”   傅云杉挑眉,他跟着挑眉,唇瓣含笑,“好在左右邻居都是朝廷大员,平时没什么人敢往那边去,敢去的不是熟人就是……”   傅云杉了然点头,心里已有八成同意,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傅明礼商量过后再给楼重准话。   好歹劝了楼重第二日再启程,楚氏几乎一夜没睡,为白昕玥收拾行李,又挑了不少首饰往她匣子里塞,看的傅云杉都很无奈,“娘,二姐回宫就是公主,多的是衣服首饰,你给她带这么多东西,她肯定都用不上。”   “啊?”楚氏叹气,看着一堆箱子,又红了眼。   白昕玥半蹲在地上抱着楚氏的膝盖,仰头笑,“娘给的我都带上,将来当我的陪嫁带到婆家去。”   傅云杉扯了扯嘴角,却并不乐观,一个看着儿子为皇位厮杀而拍手叫好的皇帝……   她二姐的婚事能有好的吗?   一家人哭哭啼啼的送走了楼重和白昕玥,没几日,傅明孝的队伍也离开清河,往京都而去。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日出而忙,日落而息,有些事却终是不一样了。   九月底,傅家接到皇宫圣旨,令她种植大棚蔬菜供皇室冬季所用!举镇哗然……   从清河到京城走官道最快也要近二十天的路程,万一保存不当就会影响皇家膳食。想要保证供给,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京城附近种大棚。   傅云杉和傅明礼最后一份顾虑打消,开始收拾行囊,准备举家进京,王叔王婶一家很是不舍他们,姐妹俩抱着哭了很久,说好以后谁有空就去看谁,才算停了泪。   楚外公和楚外婆听到他们要进京的事很是吃惊,楚二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楚大舅几次打断他的话,两人掩掩藏藏的似乎在隐瞒什么。   傅云杉有心问,却被几个表姐表弟妹缠住,等想起来时,已经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花了大半月的时间,将大棚蔬菜的管理移交给了楚二姨,楚记砂锅店也正式转在楚大舅的名下,收拢了资金,在临出发的前一天,请了镇上相熟的客商吃饭,请他们以后继续关照楚记,一群人自然笑着应承。   而楚记大棚蔬菜因得了皇家亲睐,在短短半月,从全国各地源源不断的有人来订货,许多太远的地方因条件不允许只能可惜而归,大部分菜未种下就已售罄。   九月十六夜,傅云杉坐在树下的水井旁仰头看月,司命默默的站在她身侧,眸子动也不动的瞧着她,良久,说了句,“我去杀了他们。”   月光下,傅云杉轻笑出声,抬头看司命,唇边含笑,双眸亮若星辰,“杀了他们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我们一家人受的委屈和伤害怎么办?我可跟他们说好了要一点一点讨回去的,你不许随便杀了他们!”   “……好。”司命的唇边也不自觉浮起笑容,一个小小的酒窝在他脸颊上绽放,只可惜他背对月光,傅云杉只瞧见他面瘫似的脸上动了动,没有瞧见他夺人心魄的笑。   司命的笑不过刹那,就立刻收了,伸手将傅云杉护在怀里,飞身上了树,傅云杉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杀气,看向他,“怎么了?”   “有股杀气正朝咱们这边移动。”司命揽着她,脚尖轻点,顷刻到了最高处,另一道黑影也悄无声息的窜上树梢,站在二人身后,司命余光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月光下,十几道黑色身影在清河镇的屋顶穿梭,不一会儿就到了二人正前方的房顶,两股杀气对面而立,形成对峙局面!   “你们是什么人?!”二人身后的黑影站了出来,傅云杉这才瞧见,说话的人是她的贴身婢女——青阁!   对面立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月光下只瞧见一双剑眉挺挺,目光如炬,定定看着站在前面的青阁,傅云杉伸手将青阁拽了回来,拉到自己身后,迎头对上男人的目光。   青阁诧异,瞪着傅云杉抓着自己轻轻发颤的手,想站出去,却被傅云杉抓的紧紧的不能动弹。   “傅明孝派你们来的?”傅云杉笑,月光下,一脸淡然,“他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们这一行拿钱办事!”剑眉男冷硬道,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青阁,待看到一脸面瘫的司命时,双眸陡然瞪大,身子一个踉跄从房顶跌落在院内,发出嘭的声响,惊起一阵尘土飞扬!   ------题外话------   我的万更,嗷嗷嗷嗷嗷~   明天继续,我就不信邪了!   ☆、126 司命身份,进京   有小厮从门房出来,探头往这边看,待发现地上有个黑衣人时,张口就叫,“有……”   一字未完,就见月色下一道黑影闪过,杀气腾腾,傅云杉大惊,“住手!”   锐利的剑锋折射出数道寒光堪堪停在小厮的脖颈上,傅云杉示意司命下去救人,司命揽着她飘落在地,朝后扫了一眼,青阁立刻上前,从袖子中飞出一把匕首,急速朝剑眉男的脖颈动脉射去。   剑眉男抬刀挡住,身子随着匕首的力道往后闪去,恰恰在房屋阴影下跺脚顿住飞势,青阁飞身跟去,两人刀来脚往,发出嘭嘭的兵器碰撞声!   屋顶的黑衣人飞身落下,将傅云杉等人困在中间,青阁与剑眉男打的难分难解,飞上飞下,踩的砖瓦碎裂声连续不断。   已睡下的众人均被吵醒,楚氏和傅明礼房间的灯最先亮起,片刻,窗户就被人推开,正是楚氏。   楚氏瞧见女儿和司命被一群黑衣人围在中间,屋顶又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整个人瞬间僵住,一声凄厉,“杉儿!”开了房门往傅云杉的方向跑,“你们要干什么?快放了我女儿!”   有黑衣人回头,冷剑出鞘,杀气蔓延。   “娘,别过来!”傅云杉惊的脸色都白了,挣脱司命的手脚尖一点踩上黑衣男的肩膀借势朝楚氏的方向飞去,惊险的在黑衣男利剑刺来之前将楚氏抱住闪到一旁!   剑芒再次袭来,傅云杉使着半吊子轻功抱着楚氏左右闪躲,不过片刻,身上已出了不少汗,司命欲过来相助,却被一群黑衣男缠住,惹的他一身煞气顿释,抬手狠厉。   “住手,都住手!”   屋顶的打斗声一顿,两道黑影疾驰而下,剑眉男抬手抓了黑衣男刺向傅云杉的剑,反手杀了他!   “杀了他们!”剑眉男身形如电,窜入黑衣群中,一剑一匕首,顷刻结果了三四个黑衣男的性命,其余几人面面相视,眸子里全是嗜血的亮光,口中低吼,“杀!”   “十九,你想造反!”一个黑衣男迎头顶上剑眉男的攻击,五六个黑衣男朝他靠拢过去,另一边,青阁和剑眉男站到了司命身边,七八个黑衣男快速背靠背护在三人身后!   傅明礼和傅思宗等人都惊骇的看着院中对峙的局面,楚氏只着单薄的亵衣就跑了出来,傅明礼拿着长袍裹住妻子,小声问女儿,“杉儿,这是怎么回事?”   傅云杉摇头,示意下人躲回屋内,“哥,你带爹娘回屋里。”   “你也回去。”傅思宗看着妹妹,不许她冒险,她会的那点功夫除了轻功还凑合,拳脚持剑比小八还不如,留在这里同样危险!   场中对峙的黑衣男身形忽闪,寒芒顷刻在傅云杉头上亮起!   “杉儿!”   傅思宗双眸猛地瞪大,一掌将妹妹推开,抬脚往男人的下盘扫去,黑衣男急速后撤,眉头紧蹙,明显是没有想到傅思宗会武,他一招失手再想下第二次手已是不可能!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黑衣男,不过眨眼间功夫已被司命和青阁等人干掉,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黑衣男人怒瞪剑眉男,“十九,你敢背叛司命大人!”   “恰恰相反!”剑眉男回视他,身子微微侧开,让出他身后的司命,“我效忠的一直是司命大人!”   “他是……”黑衣男锁眉,瞳孔突然一缩,不敢置信的看着司命,“你、你……不是已经毒发身亡了吗?”   “果然是你们做的!”剑眉男抬剑指着黑衣男,“今日我就为索罗门清理门户!”   话落,持剑而上,两人刀光交错,打在一起。   司命眼神冷淡的看着刀光剑影中的二人,垂眸斜扫了青阁一眼,青阁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黑衣男边打边笑,“十九,你真以为杀了我,他就能重回索罗门了吗?也不看看现在是谁在当家?!司命大人绝不可能让索罗门出现两个门主的!你们杀了我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十三,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司命大人腰间的牌子!那是咱们索罗门门主的象征!我们可以不认人,但索罗门的信物你总不会瞎了眼不认得吧!”剑眉男招招狠辣,丝毫不留情,“你觉得那些旧部是认同现在这个假冒的,还是更认同原先的司命大人?”   黑衣男无声,若现在的司命能得到门内众人的认可又何须每次行事都拿信物说事!   索罗门,怕是要再变天了!   他心念一生,手下瞬间破绽百出,剑眉男毫不犹豫一剑送了过去,黑衣男暗叫糟糕,一口鲜血喷了出去,“你……”   黑衣男脚下叠转,一口血喷出时,身子已腾空而起,青阁脸色一变,抢了身边黑衣人的剑就跟了上去,手中长剑狠狠刺进男人后心口,男人惨叫一声从半空跌落!   家里的仆人何时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个个脸色苍白,捂着嘴一副要吐不敢吐的模样。   楚氏和傅明礼同白了脸,傅云杉忍着胸口翻滚的呕吐欲望,给傅思宗使了个眼色,傅思宗也苍白了一张脸,将人一一疏散。   “你们……”司命冷冷扫过剑眉男和几个活着的黑衣男人,“是什么人?”   剑眉男与几个黑衣男互视一眼,齐齐跪倒在地,“索罗门排行十九,见过司命大人!”   “二十一/二十五/三十/三十四/三十八/三十九/四十二/四十七,见过司命大人!”   “索罗门?”傅云杉奇怪,走到司命身边,轻声道,“你们说司命是你们索罗门的门主?”   青阁看了傅云杉一眼,垂下头。   场面一时寂静!   司命扫了剑眉男一眼,“说话!”   剑眉男垂首,应,“是!司命大人在三年前失踪,音讯全无,属下们潜伏多年,查出初八曾在大人失踪前找大人喝酒,且……”他声音一顿,扫了眼站在司命身旁的青阁,冷声道,“且在大人的酒中下了以女子香为引,名叫情丝缠的毒酒!”   青阁的脸色一白。   “女子香做引的情丝缠?”司命眸色暗冷,看了剑眉男一眼,“你叫十九,我叫什么?”   十九摇头,“索罗门长大的孩子都没有名字,只有排行,大人没当上门主之前,排行第七!”   “第七……”司命轻声念着,良久看了跪在地上的众人一眼,对身旁的傅云杉道,“杉儿,要收留他们吗?”   她当然愿意!   虽然不知道索罗门是个什么门派,但从他们接下刺杀令看定常做这类暗杀人的事,有他们跟在身边,爹娘和家人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十九立刻跪朝傅云杉,“求傅三姑娘收留。”   “我们家不养闲人……”白养着也没关系啊,他们家不缺银子缺高手!傅云杉觉得自己矫情了……   十九眸子里露出为难之色,“索罗门规矩,只听门主一人的命令,傅三姑娘有事,尽可让司命大人吩咐我等!”   司命面瘫似的脸色微微泛出寒意,垂眸打量了十九等人好一会儿,伸手解下牌子亲自挂在傅云杉腰间,“见牌如见人,傅三姑娘的话就等同我的话!”   “司命大人……”十九愕然,似想开口劝司命收回信物,却看到青阁摇头示意,只得硬生生吞了未完的话,改口,“是,我等听从司命大人和傅三姑娘差遣!”   傅云杉扬眉,捏着牌子前后翻了翻,朝司命道谢,司命摇头,目光在十九等人身上梭巡一圈,沉声道,“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别说一块牌子,就是我的命,你什么时候想要都可取了去!”   话语中的含义让十九等人背后蓦然发冷,刚对傅云杉拿了索罗门信物的不满顷刻消失,再不敢有一点放肆。   傅云杉点头,“几位起来吧,我有几句话想问,不知……”   “三姑娘请问,我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十九起身垂首躬立。   “你们是傅明孝派来的吗?”   十九摇头,“我等是接了现任冒牌司命的信直奔清河而来,具体是谁下的终极令,我等并不清楚。”   “终极令?!”青阁在旁边低呼一声。   傅云杉看过去,“怎么?”   “终极令是索罗门最严苛的暗杀方式,终极令下,除非名单上的人全部死亡,否则,索罗门会源源不断的派出人来追杀!直到完成交易!”十九解释道。   傅云杉吸了口冷气,脸色阴沉,“这么恶毒!傅明孝还真是恨不得我们一家人死了干净啊!”   “三姑娘不必担心,司命大人若能回索罗门,现任门主和他的那些余孽都不足为惧,到时候取消这笔交易就是了!”   傅云杉抬头看司命,司命点头,“好。”   十九眸中一喜,不由庆幸刚才没有说出什么为难傅云杉的话,不然……   九月十七,傅家人轻装从简,坐了几辆马车前往京城,一路让索罗门的人不时打探情况,确定没人跟着,才让马车上了官道,撒开了丫往京城跑。   十月初,到达京城,楼重派了常寺来接,将他们带去了郊区的一座宅院。   “有劳。”傅云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常寺,常寺嬉笑着接了,揣进怀里,“三姑娘有事吩咐,爷交代我这段时间就跟着您,有什么跑腿的事都有我去。”   “你……”傅云杉笑着摇头,“你这个目标可太明显了,还是免了吧。”   常寺沮丧的垮了脸,“爷也这么说,所以让我带了两个人给姑娘使唤。”他拍手,门外走进来一男一女,女孩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男的却是三十近四十的模样。   “南幕/洛雪,见过傅三姑娘。”两人同时跪地行礼,南幕一脸平静,洛雪却在扫视傅云杉时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题外话------   明天继续,偶的万更~   奋战到底,嗷嗷嗷~   ☆、127 真相大白!!   傅云杉瞥了二人一眼,收回视线看常寺,似笑非笑,“你确定这样的大牌丫头我们家使唤的起?”   “确定、肯定!”常寺嘿嘿笑,目光掠过洛雪时多停留了几秒,从袖子里掏出几页纸递给傅云杉,“我家爷交代了,从今天起,您就是他们的新主子!”   “常大人!”洛雪一脸难看,听到常寺的话,急急唤出声。   常寺没有理她,继续跟傅云杉说话,“要打要骂要卖要杀都由着您……”   “这另外几张是……”傅云杉垂眸瞧着手中其他几页卖身契,看常寺。   常寺拍了拍手,屋外又进来三男三女,年纪大约十七八岁,长相普通,目光沉稳,浑身上下简单利落,是那种扔进人堆看过一眼绝对想不起来的类型!   “他们自幼习武,可以一挡十,爷说让您先用着,这庄园周围还有许多暗卫,滴水不漏,让姑娘放一百个心!”常寺笑嘻嘻的解释。   傅云杉了然的点了点头,抬眸打量着六人,半响,收回。   “这六人我留下了,替我转告六殿下,多谢。至于这两个……”傅云杉唇角露出一抹笑,从卖身契中抽出两人的卖身契,递到常寺面前,“我们家不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   “啊?”常寺挠头,“这……”   洛雪气呼呼的站起身,“不呆就不呆,我还不稀罕呢!常大人,我回去伺候殿下了!”话落,竟扭头就走。   常寺蹙了蹙眉,抹了一把虚汗。   傅云杉毫不在意,垂眸看了眼地上未动的男人,南幕垂头,“求三姑娘收留。”   “你确定?”   南幕点头,“是,奴才确定。”   “嗯。”傅云杉对一旁的顾淮扬示意,“顾叔,南先生以后就跟着你,大棚的事刻不容缓,先紧着这一块来。”   “是,三姑娘。那我先下去忙了。”顾淮扬笑着回话,领了南幕出门。   “你们几个叫什么……”傅云杉瞧着面前的六人,想着怎么分配才能发挥到最好,六人面面相视,跪倒在地,“见过三姑娘,我们没有名字。”   常寺在一旁咳了咳,凑近傅云杉低声道,“他们是从严格的训练中挑选出来的,名字就是代号,所以……”   傅云杉点头,想了想,道,“陆英、杜若、石韦、落葵、冬青、连翘!”   “是,谢姑娘赐名。”六人起身站在一旁。   傅云杉思踌了好一会儿,看着六人道,“从今日起,陆英跟着大公子,杜若跟着二公子,石韦跟着老爷。落葵跟着大姑娘,冬青跟着我,连翘跟着四姑娘。”   常寺正言,“好好跟着三姑娘,万不可怠慢!”   “是。”六人应声。   傅云杉瞄了他一眼,“你还不走?”   “我隔几日会去趟一品居,三姑娘有事可以留信儿给掌柜的,那是我们的人,三姑娘可以放心。”常寺笑嘻嘻的作揖,“我家公主前几日得知你们进京的事,开心的很,托小的转告您,她得空就来看你们!”   听他提到白昕玥,傅云杉眉眼都舒展开了,眸子唇角全是笑意,“二姐可好?”   “好……”常寺转了转眼珠,呵呵道,“皇上赏赐了很多好东西,公主日日想拿出来给你们呢!”   想出而无法出!   后宫里暗潮汹涌,二姐若因此被人诟病,落下口舌,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傅云杉瞬间明白了常寺话中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收敛,“劳烦你转告公主,我们既已到了京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不急在一时。”   “是,得了三姑娘这句话,小的回去就好交差了。”常寺眯着眼告辞,傅云杉将她从出庄园,回了院子。   ……   帝师府,颐园   “啪!”   傅明孝脸色铁青,一手拍在书桌上,笔架上的几只笔同时晃动,砚台中半满的墨汁溅出来,洒落在洁白的宣纸上,几本书跌落在地,场面极其混乱。   “都一个月了,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消息!这个索罗门到底靠不靠的住?老二,你怎么办事的?!”   他又急又气,心里清楚一个月还没消息多半是没得手。   皇帝下旨召傅云杉进京,索罗门没有消息,总该有到没到京城的消息吧?这个同样没有!   “大哥,再等等!”傅明悌蹙眉,眸子里也有几分焦灼,“索罗门收了咱们五十万两银子,也按咱们的要求下了终极令,或许离的太远,他们还没得手,或许在回来复命的路上……”   “放屁!去传旨的太监都回来了,他们还能比坐马车的太监回来的慢?”傅明孝一声咆哮,双眸泛着杀气,明显是气到了极致,“没用的东西!”   傅明悌没再说话。   “呜呜呜呜呜呜呜……”傅明忠张嘴呜呜啊啊的说话,傅明孝拧眉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要张嘴!”   傅明忠悻悻的闭了嘴。   傅明悌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老三说,三郎认识几个守城门的兵痞,或许可以从他们那下手打听打听。”   “守城门……”傅明孝想了一会儿,看傅明悌,“老二,你觉得可行?”   “那么多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既然皇上有旨傅云杉必定会来京城,以她的个性……”傅明悌端茶轻啜,思索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傅明礼等人要么还在清河,要么已经来了京城,藏在我们所不知道的某个地方!”   傅明孝抓起桌上的玉骨扇摇了两下,烦躁道,“说的全是废话,我们要知道他们在哪还用苦苦的在这等索罗门那些杀手吗?”   “大哥稍安勿躁。”傅明悌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我这就派人出去打听索罗门的事,三郎那边也去打听下他们一家有没有进京城。”   傅明孝接过茶杯,喝了两口,仍是心火难消,气愤的将茶杯扔到桌上,“一个两个的都不省事!真要给傅明礼他们进了京,到父亲母亲面前一说,我这长孙少爷的位置还怎么坐的下去……”   傅明悌嘴角勾了勾,眸子里快速掠过一道讽刺不屑的光,脸上却丝毫未动,甚至带了几分关切,“大哥别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只要当年那些知情人都死了,到时候就是死无对证!即使傅明礼找上门,咱们也能让他有口难辨!”   “呜呜呜……”傅明忠连连点头,一脸讨好之色。   傅明孝瞥了他一眼,长叹了口气,“都怪老头子,早该在傅明礼小时候就掐死他!再不然也该在得知他是真正的帝师府长孙少爷时杀了他,这样咱们今天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傅明悌陪着叹息,“我先回去打探消息,大哥还是先做功课为要,大公子不是说晚饭后回来检查……”   “糟糕!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们走吧。”傅明孝头大,看着一桌子的狼狈,开口换人进来收拾书桌。   傅明忠跟在后面,古怪的笑,傅明孝蹙眉,“老三,你能不能好好的笑?”   “啊啊啊啊……”傅明忠摸着额头的汗,做出一个摸银子的动作,傅明悌笑着开口,“大哥,老三说三郎找那些兵痞要花银子,让你给他点。”   “做点事就要银子,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给!”傅明孝从袖子里摸出两张银票,一张给了傅明忠,另外一张递给了傅明悌,“老二,你也拿着,该花银子的地方不要省!咱们兄弟能不能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就看这趟了!”最后一句特意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傅明悌耳边。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道理,傅明悌还是明白的,当下正了神色,也压低了声音点头道,“大哥放心,我会盯着的,直到看到他们一家人的人头!”   兄弟二人离去,侍女已收拾好了书桌,研好墨,正在铺宣纸。傅明孝强压着心中的火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提笔,挥手,“好了,你下……”   抬头入眼处,瞧见一丰乳肥臀,细柳腰肢的十六七岁丫头,秀美的五官清新动人,正怯生生的看着他,傅明孝只觉心头似有猫爪子挠了一般,刚费力压下去的火腾地又窜了起来,伸手就把小丫头拦进来怀里,“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大少爷,奴婢……奴婢名叫小柔。”   “小柔……”傅明孝的手从丫头的脸蛋往下抚摸,碰到某处,哈哈大笑,“果然很柔!”   “大、大少爷,不要……”丫头双目噙泪,推拒着傅明孝,傅明孝却一口亲上了丫头的脸颊,“来,给爷乐一个,哄的爷高兴了,明天就抬你做姨娘。”   “少爷,奴、奴婢不敢!”小丫头眸中的泪一顿,露出惊喜的神色,抬头娇羞的看着傅明孝。   傅明孝仰头大笑,抱起小丫头走到窗户边的榻几上,手刚捏起丫头的腰带,就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不由怒声,“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还不给爷滚出去!”   “颐少爷好兴致,青天白日在书房调戏丫头……”   门口处,传来一道男人带着笑意的戏谑,傅明孝猛然抬头,待看到门口站的是谁后,一把将丫头推开,慌忙将散开的衣服合拢,肃了肃,瞪了那丫头一眼,“滚!”   丫头瑟缩着跑了出去,傅明孝笑着将人迎进来,“二叔,你怎么来了?”   “不小心听到了有趣的话,我过来问候一句。”傅二公子傅耿面带微笑,意味深长的看了傅明孝一眼,走到书桌后坐下,闲闲道,“小五,将刚才咱们听到的重复一遍给大少爷听。”   “是。”小五垂首,一字一句将方才在房间后面听到的话说了囫囵,傅明孝越听脸越白,额头的汗流的越急,小厮停口时,他已吓的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傅耿将他们三兄弟刚才在书房谈的话一字不落的全听了句!   ……   没几日,傅云杉使人去约了傅大少夫人身边的陪嫁徐妈妈,说是清河故人来京,不方面上门拜访,请她和大少夫人去一品居一聚,两人不疑有他,如期赴约。   临出门时,遇到从外归来的傅大公子傅禺,傅禺难得见自家妻子这般开心,不由笑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大公子,在清河救夫人的那位姑娘来京了,我和夫人去瞧一瞧。”徐妈妈满脸笑意,答道。   傅禺的脑海立刻浮现出傅云杉的影像,不卑不亢,气质卓然,那小姑娘……他也很是喜欢!   他抬头瞧了日头,笑道,“左右无事,我也跟你们去走一遭……”   “大公子,您忘了老爷要你早回家有事商量吗?”荣管事笑着在旁边提醒。   傅禺哎呀一声,可惜的叹了口气,对眯眼笑的妻子做出个无奈的表情,“好吧,那你们代我转告一声,让她有空来帝师府走走。”   “是。”徐妈妈忍住笑意,扶着傅大夫人上了马车,傅禺看着马车走远,才进了府门。   不远处,傅七郎探头探脑,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好几圈,片刻,一溜烟跳起来跑进了侧门。   一品居,二楼雅间。   傅明礼和楚氏一脸紧张,脸色很不好看。傅思宗虽说神色淡定,端茶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小八哄着傅紫菀在玩翻花绳,傅剪秋和许长清逗着怀里的孩子,并不清楚一会儿要发生什么,神态是最自然的。   “杉儿……”楚氏看着镇定的女儿,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傅云杉哭笑不得,“娘,你不是见过大少夫人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我那时候不知道她是婆婆啊……”楚氏扯出一抹干笑,深吸一口气,似乎想缓解一下跳个不停的心,还没喘过来,就听冬青的声音传来。   “三姑娘,傅家的马车来了。”   “啊!”楚氏猛然站起,摸摸头又摸摸衣服,拉着女儿连声问,“杉儿,快瞧瞧娘衣服得体不?头饰有没有戴歪,耳坠……她万一觉得我身份低不喜欢我怎么办……”   “娘温柔善良,勤俭持家,为傅家生养了二儿三女,大夫人一定会喜欢你的!”傅云杉笑着拍楚氏的手,楚氏点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作出一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神态,挺直脊背,对女儿道,“走吧,咱们下楼去接大夫人!”   “娘……”傅云杉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一抬头瞧见傅明礼通红的眼眶时,心口跟着疼了疼,鼻子一阵发酸,别开头,笑道,“好,我们去接大夫人。”   一家人到楼下门口时,马车恰好停下。   赶车的小厮搬了台阶凳放在地上,抬手掀起车帘,先出来的是徐妈妈,她一眼瞧见傅云杉就笑着招呼车里的傅大夫人,“夫人,是那姑娘,长高了又俊了,您快出来瞧一瞧。”   “是吗?哪里,快让我瞧瞧。”伴着笑声,从马车里探出一头银白发的傅大少夫人。   “您瞧,边上站着的,可不就是吗?”徐妈妈说着,抬脚下马车,楚氏忙过去扶住她,“徐妈妈,您仔细脚下。”   “不妨事。”徐妈妈笑着站到地上,伸手去接马车里的傅大少夫人。   傅明礼在旁边搭手,傅大少夫人瞧了他一眼,笑了笑,并没接他的手,而是搭了徐妈妈的胳膊慢慢从马车上下了来,直直走到傅云杉身边,左右打量,好一会儿才扭头跟徐妈妈笑,“是长高了长漂亮了,就是太瘦了……”   “等纵向长成之后就会横向发展了。”傅云杉眯着眼笑,“夫人快楼上请。”   傅大少夫人一怔,笑着摇头,正想再逗这丫头几句时,忽然察觉到身旁男人看过来的奇怪眼神,便不再多说,招了小丫头抱马车里准备的礼物,她拉着傅云杉带头朝楼上去,傅云杉笑着回头,对守在柜台后的掌柜道,“掌柜的,麻烦你准备一碗清水送到房间来。”   “是,傅三姑娘。”掌柜的笑着回了话,吩咐一个伙计去端水。   一行人先后进了房间,丫头将礼物也搬了进去,伙计的水也送到了,傅云杉吩咐青阁和冬青,守着二楼楼梯口,谁也不许上来,又将门关了,深吸一口气,朝傅明礼和楚氏点了点头。   徐妈妈察觉出异状,立身挡在傅大少夫人身后,眉眼冷厉,“你们想干什……”   “徐妈妈不用担心,我们是最不会伤害你们的人。”傅云杉笑了笑,递给傅明礼一把匕首。徐妈妈瞪大了眼,身子一动将傅大少夫人紧紧护在身后,再去瞧时,傅明礼已割开了自己的手指头,几滴血正落在桌上装满清水的碗中。   她一怔,抬头去看傅云杉,傅云杉笑着将匕首递给她,“徐妈妈,烦请夫人滴几滴血,我们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确认……什么?”徐妈妈瞪着那把匕首,伸出的手突然开始发抖,她瞧着眼前酷似自家小姐的女孩儿,脑海里翻天覆地一般旋转,终停在某种可能上,双眸不敢置信的瞪大再瞪大!   她抖着声音磕磕巴巴回头,“小、小姐,你……你快……快滴血……”   傅大少夫人也从傅云杉微妙的动作和傅明礼涨红的眼眶联想到了什么,嘴张了几次都没能出声,徐妈妈急的一声低叫,“我的好小姐,您快醒醒神!”   “啊!”傅大少夫人喘了口气,颤抖着站起身,割开右手食指,眼睁睁看着那血滴入清水中,缓缓的、慢慢的与傅明礼的血液……融合了!   一群人都看呆了!   傅剪秋险些将怀中的儿子给扔了,还是许长清眼明手快一把将儿子捞入了自己怀中,回过神时已是一身冷汗,不知是被这认亲的事吓到还是被儿子险些被妻子扔出去吓的!   “融、融合了!”傅思宗扭头去看妹妹,“爹、爹真的是大少夫人的儿子!”   傅云杉点头,抬眸看见傅大少夫人颓然后倒的身子,忙上前扶住她,“夫人,您先坐下歇一会儿。”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傅大少夫人的双眸依旧盯着碗里融合在一起的血液,脸上变换着表情,一手抓着傅云杉,一手抓着徐妈妈,“秋月,为什么他的血也能和我的融合,我……”她抬头看徐妈妈,面露恐慌,“我、我只生了一个儿子,是不是?”   “小姐……”徐妈妈眸中含泪,看着有三四分小姐影子的傅明礼哽咽,“恐怕这个才是咱们傅家的骨肉,您的亲生儿子!”   “夫人,我们还带来了几个人证。”傅云杉拍了拍手,李婆子和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李家奶奶,秦家爷爷,你们把你们所知道的事都说一说吧。”   秦姓男人先开口,“四十一年前,我家曾收养过一个孩子,四五岁的样子,一直生病,在我家断断续续呆了小两年。前两年,有人送了一百两银子到我家,让我们改口说当年收养的那个孩子是刚出生的……”   “清河方家抓了老身的儿子和孙子要挟,让老身守住傅明礼不是杨氏和傅元亲生儿子的秘密!实际上真正的傅家老五生下来时身体乌青,已经是活不下去了,洗三时傅元抱给我的孩子足有一岁大,明显不是杨氏生的。”李婆子垂着头,想了想又道,“庄稼人打孩子正常,可恨不得孩子死的人家十里八村就数这个傅家了,两个人比着心黑,要不是命大,傅秀才一家早给逼死了……”   “够了,李家奶奶。”傅云杉开口打断李婆子的话,“你们先去休息吧。”   两人应了出门,有小厮领着下了楼。   傅大少夫人和徐妈妈已是陷入震惊,良久,徐妈妈才出声,“怪不得我们的人什么都查不出来,原来这两个线索都被人掐着……”   “我们也是刚知道真相不久,怕傅明孝找不到我们会向大公子和大少夫人下手,不得已才……”傅云杉笑了笑,说实话,她真不想让家人卷入皇子之争的漩涡,这也是她只约了傅大少夫人和徐妈妈而没有直接去帝师府的原因。   楚氏面带忧色,“你们不……相信吗?”   “信!我相信……”徐妈妈看着一脸微笑的傅云杉,目光婆娑,“我就说,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跟我家小姐长的那么像的人?怎么可能有……”她回头,看着目光呆滞的傅大少夫人,含泪带笑,“我早该想到的,小姐,您看,她长的像您是因为身体里流着您的血啊!这样的姑娘才配是您的孙女啊!”   “颐儿……”傅大少夫人怔怔的看着傅明礼,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在楼下他看她的目光那么奇怪,那是近母情更怯的渴望啊,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命根子,她怎么会认错了?她怎么能认错呢?!   她真是罪不可恕!   “傅元他们对你不好?”她垂眸摸上儿子柔软的发顶,她似乎听到那个婆子说十里八村没见过那么虐孩子的,恨不得……他们一家……死,是吗?   傅明礼摇头,眸子里的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他们养了他,却让他几十年遭受身心的折磨,见死不救,还恨不得他家破人亡……   他对他们的心情很复杂,有恨有恼有怒却唯独缺少了一份爱……   傅大少夫人心疼的将儿子的头搂入怀中,目光冷锐,“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的命都是我给的!”   “您好心救了条心毒的狼!”徐妈妈抹去眼泪,“早知道就该看着他冻死在二公子的园子里,看他还怎么做下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来!”   “娘,没有他,说不定我也早冻死在双河铺了。”傅明礼抬眸。   傅大少夫人瞧着儿子俊雅的面容,有自己的有自家相公的重叠起来的影子,这才是她的儿子啊!她一见心里就又酸又涩忍不住心疼的儿子!   “我不会轻饶了他们!”   想到傅家父子虐待了他们儿子几十年,还将他们夫妻俩耍的团团转,傅大少夫人不由冷了一张脸,眉眼之间掠过一抹杀气,整个人周身都萦绕着淡淡的冷冽气息,“我这就回府,揭开傅明孝的假身份!”   她抱定了给儿子一家出气的心,起身就往门外走,傅明礼拦住她,“娘,我们母子刚重逢,您……”   “好颐儿,走,跟娘回家!”傅大少夫人抬手擦去儿子脸上的泪,冷声道,“看娘怎么将冒充你的人一个个给收拾了!”   傅云杉忙给自己爹使眼色,傅明礼拉住傅大少夫人,笑,“娘,您不想见见我的妻子和孩子们?”   “啊,对,你成亲了,你有孩子了……”傅大少夫人摸了摸头,问了声,“我的妆容没花吧?这样能见媳妇吗?”   “没花,娘好看,我娘子一定会喜欢的。”傅明礼红着眼笑。   傅云杉也轻笑出声,她怎么觉得自家娘和傅大少夫人肯定会互相喜欢的!   “娘,这是我妻子,楚栖云。”   “儿媳见过婆婆。”楚氏紧张的噗通跪在地,狠磕了三个头,傅大少夫人高兴的扶她起来,上下打量了拍着她的手含泪笑,“好,好,好!”说完,从自家手上褪下一个镯子,套在了楚氏手腕上,“好儿媳,娘谢你这么多年都陪在颐儿身边!好孩子,不叫婆婆,你跟着颐儿叫我娘,叫娘亲。”   “谢谢娘。”楚氏微笑,双眼却又不自觉红了,“都是儿媳应该做的,当不得您这么夸。”   “这是我的大儿子,您的大孙子傅思宗。小儿子傅思祖。”   “奶奶。”傅思宗拉着小八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喜的傅大少夫人眼泪又落了下来,不断声的叫好,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   一旁,傅紫菀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傅大少夫人半响,脆生生叫了声,“奶奶!”   “哎!”傅大少夫人心肝似的将精灵般的女娃搂入怀里,看向傅明礼,“颐儿……”   “这是小女儿傅紫菀。三女儿傅云杉,还有个二女儿是儿子收养的,她刚回了自己家。”   “菀儿,来。”傅云杉拉着妹妹的手跪下给傅大少夫人磕头,“奶奶!”   傅大少夫人扶起傅云杉,抱起傅紫菀,将两个孙女都搂入怀中,激动的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抬头就瞧见两个襁褓里的婴儿正瞪着眼睛瞧自己,不由发怔的扭头找儿子,“颐儿……”   “娘,这是我的大女儿傅剪秋和她相公许长清,长清怀中抱的是他们的龙凤胎儿女。”   “孙女/孙女婿,见过奶奶。”   “好!好啊……好孩子们,快起来……”傅大少夫人又惊又喜,惊的是儿子儿媳给她傅家生养了这么多孩子,喜的是她有了这么多孙子孙女,甚至连重孙子孙女都有了!   徐妈妈在一旁也止不住的抹泪,傅明礼带着一家人给徐妈妈见礼,徐妈妈连声唤使不得,却被傅云杉笑着摁做在傅大少夫人身边,“徐妈妈这些年一直陪在奶奶身边尽心照顾,我们做晚辈的理当尊敬。”   “是这个理儿!秋月啊,我可从来没当你是下人,今天咱们高兴,你可不许在这里使坏。”傅大少夫人拉着徐妈妈的手,让她生受了自己儿子一家的拜,才松了她的手。   “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赶快回家,我们去找相公说个清楚。”   “是!”徐妈妈收拾了妆容,扶了傅大少夫人起身,笑着对傅明礼一家道,“大少爷,咱们回家了。”   傅云杉想说什么,想了想,作罢,挽着楚氏还在颤抖的身子轻声安抚,“娘,你表现的很好,奶奶很喜欢你!”   “真、真的吗?她不会觉得我出身低……”楚氏心里松了口气,身子却依然控制不住的紧张。   傅云杉露出虎牙,笑的可爱,“当然不会,你瞧……”她抬起楚氏的手腕,让她能看见腕上的血玉镯,“这个镯子万金难求,如果奶奶不喜欢你就不会送你这个了。”   “那就好、那就好。”楚氏强扯了抹笑,虽然有些强硬,却总算不那么紧张了。   一家人欢欢乐乐的上了马车,却怎么也没想到,等待他们的会是一场无硝烟的战火!   ------题外话------   还有一点内容,稍后补上。   ☆、128 颐园口舌,解毒   “二公子这是做什么?”徐妈妈挡在前面,脸色不愉,“他们是我家夫人请来的客人,怎么能说绑就绑?!”   “客人?客人会向我娘下毒?我看他们是歹人才对!”傅明孝面上冷峻,眸子里却隐隐带着诡异的笑,扫了一圈傅云杉等人,收回视线去看徐妈妈,“我娘现在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护着他们,说,你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中毒?!”傅明礼脸色灰白,身子抖了几下,险些摔倒在地,许长清忙上前撑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傅明礼才狠咬了唇,强站了起来。   楚氏一脸担心的看着傅明礼,其余几人的脸上无不布满恐慌担忧。   “夫人中毒了?!”徐妈妈双目圆睁,脚下一个踉跄,傅云杉忙上前扶住她,“徐妈妈。”   “夫人……夫人!”徐妈妈双眸突然转红,强忍着去看自家小姐的心,态度坚定的站在傅云杉等人面前,一动不动,帝师府知道真相的只有两人,夫人已经倒下,她若再离开任由傅明孝和二公子将大少爷一家带走,他们定然凶多吉少!   她不能走!   “徐妈妈,夫人的院子在哪?咱们快过去看看,司命或许有办法救她!”   司命的百毒丹可解百毒,定能解了大少夫人中的毒!   徐妈妈眼睛一亮,回头看站在傅云杉身旁的黑衣男人,嘴唇有些哆嗦,“真、真的?”   司命垂眸看了眼面露担心的傅云杉,抬头对徐妈妈点头,“真的。”   “好,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徐妈妈紧握拳头,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大踏步朝厅外走去,围在大厅周围的护院面面相觑,没人动弹。   傅明孝暗骂一声蠢货,抬手甩袖,“还不将他们擒下!”   “我要带他们去颐园救我家夫人,谁敢拦!”徐妈妈一声急喝,护院们再次顿住脚步,纷纷看向傅明孝和傅耿。   傅耿神色淡然,目光在傅云杉身上梭巡一圈,又瞟了傅明礼等人一眼,才看着徐妈妈道,“徐妈妈糊涂了,这些人是害我大嫂的真凶!”   “绝不……”徐妈妈张口反驳,傅云杉轻扯了她的衣角,打断她的话,走到前方,与傅耿对视,“帝师府这么多护院还怕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逃跑不成?还是说……”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的打量傅耿,“傅二公子想拖延时间,不让我们救大少夫人!”   “混账!”傅耿脸色一变,适才的淡然之色全被傅云杉的一句话打破,“长嫂如母,大嫂对我有教育养育之恩,我岂是做出……”   “那你拦着我们做什么?”傅云杉话声一变,隐隐带了几丝嘲讽,“想定我们的罪就跟着一起来!我也想看看帝师府是怎么屈客成招的!”   话落,扶着徐妈妈朝她指出的方向疾步走去。   傅明孝一脸怒色,“二叔,你瞧她那态度,真要是她进了帝师府……”   “住口!”傅耿冷冷的看了傅明孝一眼,喝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是。”傅明孝愤愤然带着人拔脚追了上去。   傅耿看着傅云杉远去的身影,双眸微眯,果然是个牙尖嘴利,聪明剔透的丫头!有他大嫂当年之风啊!   ……   颐园   傅大少夫人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正在号脉,傅禺在一旁着急的看着,屋里的丫头婆子大气儿都不敢喘,出进都小心翼翼的。   傅云杉扶着徐妈妈,脚步飞快,将自己的轻功发挥到了极限,两人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在跑!   “那!在那!大夫人和大公子的卧室就是那间。”   徐妈妈喘着气,手心额头全是汗,待到了房间,看到傅大夫人的脸色,身子一软,匍倒在地,不等傅云杉扶起,就爬着到了傅大少夫人的床前,“夫人!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你就……”   “唉……大公子,请恕老朽无能为力。”大夫起身,朝傅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傅禺脸色难看,眸中痛色难忍,冲到徐妈妈面前怒吼,“出门时还好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奴不知啊!”徐妈妈带着哭腔摇头,“老奴带着客人去大厅,夫人说来找公子,我们左等不到人来,正想往这边来就被二公子和傅明孝带人拦了住,亏得三姑娘……”   “徐妈妈,您让一让!”傅云杉朝傅禺点了点头,来不及解释,示意楚氏将徐妈妈扶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百毒丹出来,正要喂傅大少夫人,却被傅禺一把抓住,一脸怒色,“你想干什么!”   “嘶!”傅云杉吃痛,药丸从她手中跌落,在床上滚了几滚,翻落在地。   “大公子,三姑娘绝不会害夫人的!您快松手,别耽误她救夫人!”徐妈妈不顾身份上去扒住傅禺的胳膊,想将他拽开。   傅明孝恰踏进房间,“爹,娘就是去见了他们,才会被发现身中剧毒昏死在议事园的。”   “大夫人自见我们,茶水未喝,饭食未进,怎么中的毒?”傅云杉忍着疼,看傅明孝。   傅明孝眉头一蹙,哼了声,“谁知道你们是怎么下的毒,总之,我娘出门时好好的,回来就中了毒,不是你们还会有谁?!”   “谁心里有鬼就是谁!”傅思宗冷冷接口,转视大公子,“我们若要害大夫人何苦自己送上门来给你们抓!你再不放手让我妹妹救她,再晚就来不及了!”   傅明礼点头,跪在地,沉声道,“大公子要打要杀都可置后,救大夫人的性命要紧!”   “大哥可要想清楚,免得大嫂真被这些人给害死了。”傅耿面露悲伤,神情之真挚让人抓不到任何破绽,若不是刚才在大厅瞧见他眼底的淡然,傅云杉真会觉得这男人是个敬重爱戴大嫂的好弟弟!   可惜,他破功了!   傅禺冷眉,在傅云杉和跪在地的傅明礼身上打转,眸光不经意瞥了眼面色愤然的傅明孝,缓缓松开了手,语声暗沉,“救不了她,我要你们的命!”   傅云杉收回手没有多言,掏出瓷瓶又倒出一丸药,掰开傅大少夫人的嘴塞了进去,瞧见她还能吞咽,不觉松了口气,“司命!”   剩下的就看司命了!   傅云杉凑近他耳边低语两句,司命郑重的点了点头,示意傅云杉将傅大少夫人扶起,他则盘腿坐在了床上,傅明孝上前拦阻,“你们想干什么?我娘的床岂能让陌生男人……”   “够了!”傅禺神情不愉,看了眼傅明孝和傅耿,“你们先回去吧,这事我自有处理。”   “爹,娘生死未卜,我怎么能回去?”傅明孝一脸孝子模样,神色哀戚,目光里带着几分狠色,瞪着傅明礼等人,“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们给她陪葬!”   瞧着他眼底的狠绝,傅云杉几乎立刻就能断定傅大夫人中毒一事必然跟他脱不了关系!   “大伯真是个孝顺的人,怪不得爷给你取的名字里有个孝字!百善孝为先,大伯可别辜负了爷对你的一番苦心!”   傅云杉怒目,“我叫傅颐,不叫傅明孝!”   傅云杉冷笑。   傅明孝忽觉背后一阵冷风吹过,冷嗖嗖的,不禁打了个冷战。   傅耿脸色的哀伤未变,朝傅禺摇了摇头,“大嫂素日对我照顾有加,她有事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傅禺看了眼傅耿和傅明孝,点了点头,“也好,待会儿二弟可要好好帮我瞧瞧他们是不是真的想谋害我娘子!”   “大哥客气了。”   傅禺着了丫头带男客去外间稍候,屋里只留了傅云杉母女几人。   半个时辰过去,颐园外来了好几波打探消息的人,傅禺都让人给打发了,只傅老没有派人,而是亲自过了来,“禺儿,你媳妇怎么样?”   傅云杉抬头看去,见来人手拄一根橙色木拐,拐身隐隐透着金丝的光芒。一袭暗紫色秋衫,袖口上以金丝线勾勒了连枝花纹,素雅不失贵气,简洁不丢儒风,满头银发,面容枯皱,神色却十分精神,说话声音很是洪亮,一瞧,就知道,是个身体硬实的主儿!   傅禺摇了摇头,傅老持着木拐狠戳了两下地面,不怒而威,“还不拿了我的帖子去宫中请李太医!在这耽搁什么?”   他话音刚落,司命这边恰好收了手,傅云杉近前替司命擦去额头的汗,问道,“司命,大少夫人怎么样?”   “毒侵入太深,我只是暂时护住了她的心脉,要救她的命,需配置出毒药的解药才行!”司命淡声道。   傅云杉忧心忡忡,看了傅大少夫人稍微好看了一点的脸庞,低声问司命,“你有几分把握?”   “八成!”司命垂眸看着她,眸间带着笑,“她不会有事的。”   “嗯。”傅云杉回他一笑,起身朝傅禺走去,将傅大少夫人的情况和司命的话传达给了他!   傅老看到似刚注意到屋内的陌生人,看到傅明礼和傅云杉时,眉头微蹙,“禺儿,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回爷爷的话,娘就是出去见了这群人,回来才中毒昏死在议事园的……”傅明孝抢先搭话,傅禺不愉的看了他一眼,他讪讪的住了口,作委屈状。   傅老眉头皱的更深,目光精锐扫视傅云杉等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为什么向余氏下毒?!”   闻言,傅云杉眉头一挑,瞧了他一眼,轻笑,“我也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向傅大少夫人下毒?”   “你们贪图帝师府的富贵……”傅明孝脱口而出,话未说完,便觉不妥,随即停住,瞪了傅云杉一眼,目露杀机。   傅云杉笑,盯着傅明孝一眨不眨,“待如何?”   “小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傅二公子笑着插嘴,“他们若要害大嫂,就不用跟着大嫂来到咱们府,又替大嫂解毒了,这中间或许真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说着,很有一番恨铁不成钢的做派,瞪了傅明孝一眼,训诫道,“颐儿,话不可乱说!”   “二叔,颐儿知错了。”傅明孝躬身认错,眉眼却颇不意然的斜了傅云杉等人一眼。   “我们何须觊觎帝师府的富贵!”傅思宗怒了,上前一步将妹妹护在身后,直视傅明孝,眸子里燃着熊熊烈火,“你抢了我爹的位置成了这帝师府的长孙少爷!傅明孝,到底是谁贪图富贵?!谁……”   “哥……”傅云杉一怔,没想到傅思宗居然这么将真相说了出来,再想拦阻时,已然晚了。   傅老的瞳孔猛一缩,显然是对傅思宗的话极其震惊!   傅   傅明孝身子一颤,却又立刻挺直了腰背,“傅思宗,你胡说什么!我本就是帝师府的长孙……”   “你是吗?”傅云杉反问,眉目冷然,唇角含笑。   傅二公子似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开口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小哥以为,我们帝师府的长孙这么好认的?随随便便喊一声就成了?”   “是不是,一验便知!”傅思宗傲然而立,目光如炬,冷然面对傅明孝等人,毫无惧色!   傅云杉暗暗为哥哥点了个赞,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的不安在一刻钟后得到证实!   澄清的水中,傅明孝的血碰上傅大公子傅禺的——相溶!傅明礼的血碰上傅禺的——不相溶!   “这、这怎么可能?”傅明礼的脸色骤变,不敢置信的看着清水中独自飘荡的两滴血和另一碗中的血浓于水,连连后退三步,傅云杉上前一把扶住傅明礼,“爹,别上当,那碗水有古怪!”   傅明礼一惊,抬头瞧见傅明孝眼中的诡异,忙沉了气,收敛心神。   “傅明礼,你还有什么话说?!”傅明孝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们分明是……”   傅云杉捡起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指,滴入傅明孝和傅禺相溶的那碗水中,血奇异的——相溶了!   ☆、129 楼重救急,猜测   傅明孝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静,安静的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清晰可闻。   没有人开口,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那碗血水中,傅老扫了傅云杉一眼,眸光奇异的亮了亮,抚须大笑,“好聪明的姑娘……”   “不愧是皇上亲召的傅家三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傅耿接了傅老的话,合扇敲了手心三下,以示赞赏,双眼看着傅云杉笑的困惑,“我很好奇,傅三姑娘是用了什么法子将血融进去的?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他的话一出,傅明孝凝固的笑重新活泛了,傅老和傅禺也都一脸好奇的盯着傅云杉。   傅云杉秀眉微挑,扫了眼傅明孝,目光看着傅耿,似笑非笑,“我也好奇,傅二公子是用了法子让血相溶的?二公子可能为民女解惑?”   “哈哈……”傅耿爽朗的笑,眸底难掩对傅云杉的激赏,“颐儿本就是我傅家的儿子,这就是相溶的方法。”   对傅明孝的维护显而易见。   傅云杉跟着轻笑出声,“二公子这话说的极好,民女也极为赞同。”   她用了两个极字,目光在傅二公子和傅明孝身上逡巡两圈,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傅耿的笑一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收了情绪,“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伶牙俐齿……是说她没有家教吧?她却觉得她有一双最好的爹娘!   “谢二公子夸奖。”傅云杉笑着福身,目光扫过傅禺和傅老,淡笑,“傅老和傅大公子觉得这事如何?”   “老大,你还别说,这丫头是有几分像余氏小时候,说不定……”   傅老双眸沉锐看向大儿子傅禺,傅禺将傅明礼一家挨个看遍,目光定在傅云杉身上,沉了声音道,“爹,天启未必没有第二个长的像小余的,长相不能说明问题!”   “大……”徐妈妈面露灼色,刚上前两步就被傅明礼以眼神制止,徐妈妈怔了怔,顿住脚步。   “至于这血液相溶……”傅禺抬头看着傅明孝露出温和的笑,“我自己的儿子我还能认错不成!”   傅明孝一脸激动的喜悦,情真意切的唤了声,“爹!”   傅禺摆了摆手,下一刻,脸色骤变,冷冷的看着傅明礼等人,话语如冰,“几位曾在清河救过拙荆,若要害她就不必拖到今日,但此事与几位脱不了干系,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还请几位留在帝师府配合……”   “嗯。”傅老抚须,点头道,“委屈几位暂留府内几日,待查出下毒之人,老夫定亲赔礼送几位出府。”   傅明礼瞧了眼女儿,略一沉思便应了下来,“是,这几日就叨唠府上了,只是,小女奉召来京种植供皇家食用的反季节蔬菜,还望傅老、大公子、二公子通融,在真相查清和解药配好之前,让草民和贱内留下,放草民的女儿和儿子先行家去,免的耽误了皇上的事,违了皇令。”   傅老眸光一厉,极淡的扫了傅明礼一眼,笑,“可以,这之间,几位姑娘少爷亦可随时进府来看你们,就当这里是你们的家。”   “多谢傅老!”傅明礼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微笑,倾斜的阳光照进来,在他身后投下一道阴影,儒雅温和的笑容,一笑便有些眯起的眼睛,一袭样式简单的长袍,通身文雅从容的气质,真的很像一个人!   傅云杉强装淡然,双眼定在傅明礼背后拦她的大掌上,袖子里攥紧了拳,是她大意了!   她本就没打算这么早来帝师府认亲,不过是想先让傅大少夫人知道,好警个戒心,免得让傅明孝狗急跳墙对傅大公子夫妇动手,却不想恰好中了别人的圈套,逼的傅明孝抢先动了手!   若不是司命有百毒丹,若不是司命有深厚的内功可以护住傅大少夫人的心脉,争取了配药的时间,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傅明礼朝女儿和儿子使眼色,傅云杉摇头,不行!   她不能让爹娘留在这里,万一傅明孝不折手段,她连后悔的地方都没有!   “傅老能保证我爹娘的人身安全吗?”她抬头笑看傅老,傅老哈哈大笑,“小女娃放心,等查出幕后下毒之人,我一定亲自送你爹娘回家,保证不少他们一根头发……”   傅云杉摇头,“我不相信!”   “傅云杉,你不要太过分了!”傅明孝上前瞪她,脸上写满警告。   傅云杉笑,乌黑的瞳眸里全是怀疑,“能在颐园对大少夫人下手,帝师府……真的安全吗?”   “确实不安全!”门外,传来男人的笑声,一双着石青色绣龙形暗花图案的男人就踏了进来,玉冠束发,杏黄色四龙纹蟒袍,颜似明月,皎洁不可攀,正是六皇子元煦!   “老臣见过六殿下。”傅老弯腰行礼,楼重忙上前扶起,“傅老可折煞小子了,我父皇面前您都不用弯腰,我算老几啊!”   “六殿下还是这般顽皮,皇上可要继续发愁了。”傅老哈哈大笑,看楼重似看自己的孩子,笑过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臣等参见六殿下!”   傅禺、傅耿、傅明孝行跪拜礼,楼重抬手扶了傅禺,虚扶了傅耿,对傅明孝只是瞥了一眼,笑着道,“都起吧,二位老师平日可教我不少东西,这般大礼以后还是免了吧。”   傅禺、傅耿忙道不敢,楼重笑着转回傅老身边,“听太医院的人说傅大少夫人被人下毒了,可好一些了?”   “已经找到了解毒的法子,正等着解药配出来。”傅禺上前搭话。   楼重点了点头,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愤色,“什么人这般胆大包天,居然敢在帝师府对大夫人下毒?真是该死。”   “劳殿下担心,此事老臣已吩咐了禺儿去查,不日便得结果。”傅老笑着道。   楼重点了点头,状似无意的扫过傅云杉等人,魅惑的凤眸眨了眨,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似在笑什么,傅云杉下意思翻了他一个白眼,回眸时,瞧见他薄唇轻抿,道,“哟,这不是小丫头吗?你们什么时候来京的?进京不先去面圣,跑来帝师府做什么?”   傅明孝张了张嘴想斥责傅明礼一家见到皇子不跪,双眼不经意跟楼重的对上,突然想起清河被六殿下搅黄的事,不觉后背心再冷了一次,身子缓缓慢慢的往傅二公子的影子里躲了躲。   “草民/民妇/民女参见六殿下!”   楼重笑着虚扶了一把,“行了,几位对我也算有恩,起来吧。”   “谢殿下。”几人谢恩起身,傅云杉扶着楚氏站住傅明礼身旁。   楼重已转身同傅禺说话,“傅老师,我特意带了太医院的李太医,让他再为大少夫人瞧下?”   傅禺自然点头应许,李太医背着药箱施礼,在婆子的带领下进了里屋,傅老请楼重上座上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李太医出来回禀,“大少夫人身上的毒已经不再蔓延,似有人用内力护住了她的心脉,让毒血不能流窜到心脏部位,不过若不能找到解药,六六三十六日后,毒血还是会流窜到心脏,到时候,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李太医,傅大少夫人中的是什么毒?”楼重脸带关切,问道。   李太医拱手,“回六殿下,夫人中的貌似江湖中一种叫六月雪的毒,此毒不燃时如普通的皂胰,点燃后升起的烟如雪似雾,得名六月雪。”   司命忽然斜眸看了傅云杉一眼,又瞟了眼傅明孝,眉头拧了拧。   楼重默了默,突然抬头看傅明礼,“傅老爷知道这种毒吗?”   “额,不知!”傅明礼一怔,回道。   楼重笑了,扭头看傅老,“父皇前几日还说要召见傅云杉一家,到时传旨少了人……傅老以为呢?”   “哈哈……你这个滑头,居然这么套话。”傅老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罢了,你既然护着他们,老大媳妇也没事,这件事就算了!不过……”   他脸色一肃,“如果查出幕后下毒人跟傅家人有关,我帝师府可不会再留情。”   “您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楼重笑着周旋,还不忘挑眉,瞄了傅云杉一眼。   傅云杉长长的松了口气,在心里为楼重记上一功。   从帝师府出来,司命说去药店买药,青阁陪行。   楼重与傅云杉一前一后往马车边走,傅云杉瞧着楼重颀长的身形,脑海里却在分析今天的事,看阵势,傅明孝显然勾搭上了傅二公子傅耿,按理说,傅二公子应该是对博阳侯这个位置最感兴趣的一个,为什么会跟傅明孝联手?   “这还不简单,他虽然不清楚你爹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但你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有一个那般蠢笨的傅明孝,他何不利用了先除掉你们再悄无声息的灭了傅明孝,博阳侯就是他的,岂不容易?!”一张精美的可以看见毛细孔的倾城脸蛋突然凑到她眼前,低语。   傅云杉点头,这想法跟她不谋而合!   额……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傅云杉扶额,抬头瞧见一脸警惕的回头看帝师府门房的傅思宗,尴尬的笑了笑,“今天多谢你了。”不然,她可要狠费一番功夫了。   “哦?你想怎么谢我?”楼重眯着凤眸,长眉妩媚,配着一张带笑的绝美容颜,实在是……好看极了。   傅云杉轻咳了声,“你想让我怎么谢你?”   “不如……以身相许?”楼重调笑,纤长的手指已不分场合的伸出去开始调戏傅云杉编织成五彩的发辫。   傅云杉给了他一个就知道你没个正经的眼神,踏上上车的凳子,“殿下想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楼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微眯的凤眸里似透出某种东西,薄唇轻启,“好。”   看着他们一家都上了马车,他才翻身上马,朝身后的常寺使了个眼色,常寺了然点头,两队人马慢慢驶离帝师府。   直到一品居,傅家马车停下,楼重和几人又言语了几句,带着李太医往皇宫而去。   “爹,那碗水里明明被作了马脚,为什么大公子他……”一进到雅间,傅思宗就压低了声音问傅明礼。   傅明礼摇头,看向女儿,“杉儿,你觉得呢?”   “哥,你既然发现了水有问题,那有没有发现傅明孝从踏进房间开始就一直在看着某人的眼色行事?”傅云杉淡声道。   傅思宗蹙眉,想了一会儿,恍然,“傅明孝勾结上了傅二公子!”随即,眉头拧的更深,“与虎谋皮,他也不怕自毁长城!”   “那也就意味着傅二公子已经知道了傅明孝不是帝师府长孙少爷的真相!”许长清垂眸,嗤笑一声,“傅明悌居然也会同意傅明孝这么做,呵呵……”   傅云杉笑了,以傅明孝做事从不考虑后果的性格来看,与傅二公子合谋无疑于自杀行径!而傅明悌怕是毫不知情吧?   她若没猜错的话,傅二公子定会借傅明孝的手除去他们一家,而大公子今日的做法……   “我明白了。”傅思宗拍桌起身,“大公子是在保护我们。他一定是看出傅明孝和傅二公子合谋了,怕我们吃亏,才……”   “不……”怕是不完全这样,傅云杉摇头,她有几点困惑,没解开之前怕是得不到正确答案的。   比如,傅大公子在说‘我自己的儿子我还能认错不成!’的时候,虽然看的是傅明孝,话落的时候却明显的扫了眼自家爹,这说明他心里已经相信自家爹是他的亲儿子。   那他又为何对傅老说那样否认的话呢?   ☆、130 进宫面圣,得罪   回到郊外别院,司命一心扑在解药配置上,傅云杉拨了几个他教出来的徒弟给他打下手,小八特意跑来求她,“三姐,我能跟着师傅学炼药吗?”   不待傅云杉出声,就一脸正色的解释道,“如果我学会了炼药,家里有人生病我就能帮着治了!”   十岁的孩子,不高的身子,脸还稚嫩着,却有着关怀家人的心,傅云杉心里一柔,摸了摸弟弟严肃的脸颊,捏了捏,小八觉得自己的话没被重视,有些委屈,眼巴巴的瞅着她,“三姐……”   “不能丢了功课,不能荒了练武……”傅云杉垂眸瞅着自家弟弟逐渐亮起的双眸,脸上的笑容越发放大,“你如果能办到,我就考虑……”   “能!能!我一定能!好三姐,你就答应了我吧?”傅小八晃了晃傅云杉的衣服,傅云杉吃笑,拍了拍他的头,“去吧,告诉你师傅,就说我同意了。”   “嗯!”傅小八激动的点头,扭头就往司命专属的药房跑。   不远处,顾淮扬带着南幕走过来,一脸笑意,“三姑娘,好消息。”   “顾叔,南先生。”傅云杉笑着将二人引入书房,亲自倒了茶推到二人身前,顾淮扬早习惯了自家主子亲和下人的模样,自然的端了茶喝,南幕惊讶的扫了眼傅云杉,却没有动桌上的茶水。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并没出声说什么,抬手给自己也倒了杯,坐下笑问顾淮扬,“什么好消息?”   “三百亩地都整掇齐了,木框也准备好了,现在就能动工了!”顾淮扬笑着道。   傅云杉点头,露出微笑,“确实是个好消息,安排工匠开始下桩扎地基吧。对了,菜农那边培育菜苗的情况如何?”   “先前准备了一百亩的,接到六殿下透露过来的消息,我就立刻安排他们又准备了另外两百亩的,只要大棚盖起,绝不会耽误菜苗下地!不过……”顾淮扬脸上的笑顿住,看了南幕一眼,南幕沉声接口道,“因先前只备了一百亩地所需的玻璃,另两百亩所用的,虽有六殿下暗中帮忙,却还是差了一百亩的!”   傅云杉的秀眉微微蹙起,目光越过二人看向他们身后的玻璃窗,晶透的玻璃窗将夕阳的金光放进室内,蓝色的纱幔在金光照耀下随风晃动,煞是好看。   听顾叔的介绍,上个十年,玻璃在天启都城应天府蔚然成风,不管价格多昂贵,世家官员都趋之若鹜,以作身份地位的象征!将玻璃的物价哄抬的更高,直到最近几年,应天府玻璃供求渐趋于饱和,留下的除了专供皇家用的玻璃坊,其余几家的存货并不多。   皇家专供?!   傅云杉眼睛一亮,脸上漾开笑容,“顾叔,我有办法了!”   十月二十,皇帝传召,傅云杉奉旨进宫。   一大早,楚氏就起身为女儿着装,蝶戏水仙对襟薄袄,领袖处银线掐牙,下身拽地绣花百蝶裙,极其素雅俏丽。   因傅云杉尚未及笄,楚氏只为女儿梳了两个发辫,用几样绸线交叉编织,额间坠了颗胭脂红的眉心坠,越发显得黑瞳灵动,容颜美丽。   傅云杉如木偶一般任楚氏折腾,好容易在规定的时辰出了门,傅云杉长长吐了口气,掂了掂拽地的长裙,苦笑,她娘还真是放心,就不怕她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子,在皇宫出丑?!   从郊区往皇宫只有一条路,从巷子出来一直往北,穿过两处不知名的庄园,一座广济寺,进入正阳路,正阳路直走到皇城西门,变故发生在正阳路上,最热闹的街市上。   彼时,傅云杉正在车上琢磨见了皇帝该怎么说话,怎么有技巧的让他答应自己的要求,怎么争取大棚蔬菜的最有利化,就听见咔嚓一声,赶车的小厮一个翻身从车上跳下,惊呼,“车轴断了,三姑娘快跳车!”   马车以一边倒的方式摔在一旁,冬青携着傅云杉破帘而出,恰时,十几道锐利的银针飞射而来,掠起丝丝异样的寒光!   “三姑娘小心!”冬青伸手从腰间抽下腰带,运力与上,腰带变长剑,将银针悉数挡落!   周围百姓吓的尖叫逃窜,顷刻间,马车周围再无人,冬青谨慎的将傅云杉护在身后,扫视着四周。   “别找了,人已经走了。”傅云杉沉了脸色,看着不远处四分五裂的马车,那断裂处泛出的整齐裂痕,明显是有人动了手脚。   冬青和小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小厮一脸惊恐,“三姑娘,这、这车是咱们从清河带过来的,前段时间还在用,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我知道。”傅云杉走过去,从分裂的车轴下取出一个刀片,刀片薄如蝉翼,形状如柳叶,泛着晶莹的蓝光。冬青一见脸色巨变,挥带将刀片卷走,担心道,“三姑娘,这叫柳叶刀,是索罗门柳十的独门暗器,上淬有剧毒,你……”   “没事,我吃过解百毒的药。”傅云杉摇了摇头,她开始跟司命学轻功时,曾不小心被毒蛇咬过,司命特意配了比百毒丹更好的解毒药,他们一家人都吃过,可谓百毒不侵。   闹市断她的车,扔了毒针就走,这……似在吓唬她?   以傅明孝的脾性绝对会一杀到底,这试探意味浓的……除了精通算计攻心的傅二公子还会有谁呢?   小厮翻看了一番,确定马车不能再用了,瞅着离前面皇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路,对傅云杉道,“三姑娘,我去前面借辆马车,你们先在这里稍等片刻。”   “面圣时间耽误不得,要快!不行就拿银子买下来。”傅云杉吩咐道。   小厮应了,拔腿朝不远处的店铺跑去,连跑了几家才勉强借到一辆马车,套了马继续往皇城赶。   马车从正德门入,穿过第三到道宫门时,被侍卫拦下,冬青下了马车将傅云杉扶下来,小厮赶着马车停在宫门口等候。   有小太监等在不远处,瞧见一身盛装的傅云杉忙笑着跑过来,“敢问这位可是傅家三姑娘?”   “是。”冬青答话。   小太监垂首请安,后抬头笑道,“奴才李子是重华宫的,奉六殿下之命迎三姑娘。”   “有劳公公。”听到是楼重的人,傅云杉笑着招呼了一声。   李子忙道不敢,带头朝里走去,起初他还会为傅云杉介绍一下路过的宫殿,越往后守卫越森严,他的话渐渐少了,三人一路到了上书房,有大太监过来接人,小太监凑近傅云杉低语了一句,“殿下让奴才转告姑娘一声,一会儿进的上书房只需多听少语。碰到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就以笑代替,他自会为姑娘解围。”   傅云杉笑着点头,跟着大太监走了进去。   “启禀皇上,傅云杉来了。”   “传!”   “姑娘,请。”大太监甩了佛尘,示意傅云杉进去面圣。   傅云杉垂眸,深吸一口气,踏步进了房间。   “民女傅云杉参加皇上,皇上万岁!”   房间安静,只闻唰唰的书写声,傅云杉跪在地,淡定从容,眸光目不斜视,只盯着面前不远处明黄的书案,许久,听到一道浑厚响亮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意味深长。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丫头?”   正是当今皇上洪德帝——元峙!   楼重歪在椅子上,杏黄的蟒袍抖了抖,鼻间发出轻轻的哼声。   不远处,传来男人气急败坏的怒骂,“瞧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哪有一点皇六子的架子?小十二都没有你这么散漫……”   口里说着,手里的毛笔已飞掷出去,正朝楼重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砸去。   傅云杉听到有太监惊呼的声音,还有宫女慌忙上前的凌乱脚步声,一切回归安静后,傅云杉瞧见一双明黄绣龙纹嵌了明珠的靴子站在自己面前,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抬起头来。”   傅云杉缓缓抬起头,正对上洪德帝探究的目光,她眸光清澈透亮,似毫无畏惧,洪德帝打量了半响,才哈哈大笑,“果然如傅老所言,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娃!”   “谢皇上夸奖。”傅云杉垂眸谢恩。   洪德帝似才发现她还跪在地上,收了笑唤她起身,傅云杉谢过站起,立在一旁。   “听说你能在冬天种出夏天的蔬菜,可是真的?”洪德帝转身走回书案后坐下,宫女端了茶上来,洪德帝瞟了眼楼重,宫女立刻福身退下去给楼重旁边的茶杯也蓄满,才退了出去。   傅云杉恭敬答话,“回皇上,是。”   “哦?那能赚很多银子的话也是真的了?”洪德帝眉间微动,扫了傅云杉一眼。   傅云杉心里咯噔一声,脑海里千回百转,过滤了十几种说法,最后,正想开口,却听得耳边传来楼重的似笑非笑,“国库已经穷到让你觊觎一个小姑娘赚的银子了?”   “什么觊觎?她赚的是天启皇朝的银子,天启的银子都是朕的,朕何必觊觎!”洪德帝瞥了眼纨绔的儿子,额头青筋不自觉爆了爆,忍住又想爆发的脾气,瞪了他一眼。   再回头看傅云杉时,已换了上位者的睥睨之势,“小丫头,听说朕的儿子都去找过你?”   都?!   傅云杉默了默,淡声回,“民女只有幸认得六殿下。”   洪德帝嗯了声,似对她这个回答较为满意,又问了几句,就赏了她一些东西,要撵她出宫,傅云杉无语的瞪了两眼地,跪下谢恩,道,“谢皇上!民女为皇上做事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   她吞吐了两声,看着太监宫女手中的托盘,“大棚需银子购置玻璃,能不能将这些赏赐换成玻璃?”   “怎么?陛下想吃菜居然没掏钱?”楼重挑眉,瞥了一眼洪德帝,一张脸全是笑,笑的洪德帝怒火上涌,一抬手又是一只毛笔飞过去,“你就是你娘生来向我讨债的!”   楼重摊手,颇不以为然,“实话实说而已。有本事,你去找我娘说为什么将我生的这样?”   “行了,明天让户部的人拨了银子给她。”洪德帝大手一挥,再不看傅云杉一眼,“你退下吧。”   “谢皇上。”   楼重没有跟她一起出来,傅云杉吐了一口气,远远的,瞧见重华宫的小太监朝她招手,她忙抬脚走过去,待到近前,却发现小太监旁边还有个一身粉裳的宫女和二个宫女太监,盈盈下拜,笑道,“傅三姑娘安,奴婢奉玉妃娘娘之命,请姑娘移步。”   “玉妃娘娘?”傅云杉一怔,突然想起段少府曾说过二姐是玉妃娘娘的亲生女儿——康乐公主,双眸不由晶亮,朝宫女点了点头,“有劳姐姐带路。”   “可不敢!”宫女忙摇手,“姑娘是我家公主的妹妹,这声姐姐奴婢可担不起。”   傅云杉笑,跟着她一路穿过御花园往萃玉宫而去。   ------题外话------   还差一点写完,我去补。   ☆、131 容妃刁难,试探   傅云杉身边的宫女脸色发白,却依旧撑着胆子跪在地上求容妃的原谅,容妃身边的姑姑没有丝毫松动,依然坚持如果猫儿出了事,这丫头一定要偿命!   傅云杉没有开口求情,容妃也未开口说话,两人站在原地,互相凝视。   容妃生就一双美人眼,不笑自有风情的笑唇,看着傅云杉时,更多的表情是似笑非笑,只眸子里带了几分薄凉审视着傅云杉。   傅云杉心惊,容妃眸子里的寒意似在掂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而就在刚才她还对她视若无睹,更甚至于,她们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是什么让容妃突然这么打量自己,傅云杉不用猜也知道。   有风拂过,带起一股清淡的墨香,恍若未闻。   不多会儿,浑身湿透的白猫被太监打捞上来,耷拉的脑袋显示它已然气绝!   “来人,将这大胆的女子扔入湖中!”容妃身旁的姑姑一声喝下,周围一身湿漉的太监走上前抬手要去抓傅云杉,带傅云杉来的宫女仓惶跪着挪动到容妃脚下,“容妃娘娘请开恩!傅三姑娘是我家玉妃娘娘的贵客,是康乐公主的义妹,杀不得啊!”   “义妹?”容妃身旁的姑姑眉头紧蹙,看了傅云杉一眼,低头瞪着宫女,神色严厉,“满口胡言,她不过是一个乡间村姑,怎会是公主的义妹?再敢乱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将你一并扔到这湖里!”   “奴婢所言千真万确,公主流落民间,就是傅三姑娘一家收养并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宫女满脸肃颜,解释道,“听闻皇上召见傅三姑娘,公主特意去求了旨,请三姑娘前去一叙。”   “哦?皇上今日召见的女子就是她?”容妃似才知道傅云杉为何出现在这皇宫,看着傅云杉淡淡的笑,“这可怎么办才好?似浠那丫头若知道她最爱的暹罗猫是这样死去的,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出言责难的话本宫也能替你担了,只是,要怎么给说法……”   说最后几句时眸光轻瞟了她身边的姑姑一眼,那姑姑立刻跪倒在地,接口道,“容妃娘娘一贯心善,奴才们感恩,但这事牵扯到两国邦交,娘娘若一时心软,因一人毁了两国邦和,可就得不偿失了!”   容妃带来的人呼啦跪倒一片,“请娘娘三思。”   “娘娘开恩啊!”傅云杉身边的宫女满头是汗,又急又怕,脸色一片惨白,再说不出其他的话,只一味的磕头求情。   那位姑姑再抬头,“娘娘,若引起邦乱,就是诛了她的九族也不为过啊!娘娘,可不能千万要以国事为重!”   好一个忠主爱国的奴才!字字句句都是要了她的命!   傅云杉抬头,迎上容妃娘娘探究的笑脸,“这位姑姑说的是,暹罗猫虽然意图伤人,民女本能躲开以致他扑入湖中溺死也是事实,如果因为一只猫而影响了两国邦交,民女的罪过就大了!”她瞧了眼淹死的暹罗猫,垂眸,红润的樱桃唇微微勾了一个笑弧,手掂裙子,盈盈下跪,“就请容妃娘娘降罪民女一人,千万要饶了民女的家人。”   周围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安静,只闻风声吹动容妃头上的金步摇,发出的清脆叮叮声。   “母妃,这是怎么了?”   几个零碎的脚步朝这边走来,看到桥上的情况,微微一怔。   “见过二殿下。”   二皇子元诩!   傅云杉缓缓抬头,只见来人一袭暗红色四爪蟒袍,外罩薄衫,黑发玉冠,五官俊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优美,虽比楼重逊色,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容妃眸子里的薄凉无一丝滑动,只嫣红的唇微微抿起一个笑,“皇儿,这么急匆匆的所谓何事?”   “几日没见母妃,儿臣今日特来给母妃请安。”元诩瞧了眼地上的傅云杉,对容妃笑道,“这丫头好生面生,该不会……”他似恍然,“是今日进宫来的傅三姑娘?”   “二殿下,您救救傅三姑娘。”傅云杉身边的宫女瞧见元诩似见到了救星,张口求救。   元诩一怔,“你是康乐宫中的伺候姑姑?”   “是。奴婢奉玉妃娘娘之命接傅三姑娘宫中叙话,不想走到这湖心桥上恰碰到容妃娘娘,娘娘怀里的猫不知为何受了惊,要来扑傅三姑娘的脸,三姑娘不知猫儿的重要,闪身躲避下让暹罗猫扑进了湖里……”她躲闪着容妃身旁姑姑的冷眼,咬着唇扑跪到元诩脚下,“求二殿下救救姑娘,奴婢和姑娘定会感念二殿下……”   傅云杉眉头一挑,意外的看了宫女一眼,正迎上那宫女一双哀求的目光和元诩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冷色,她微微一笑,却是不理宫女的话,而是转头看容妃,“容妃娘娘,让寓意和平的猫扑入湖中是事实,请容妃娘娘降罪。”   容妃的脸色微微一变,眸子里掠过一丝恼怒之色,狠瞪了元诩一眼。   “母妃息怒。”元诩笑着上前,“暹罗猫是自己跌入湖中,与傅三姑娘有何干系?傅三姑娘可是父皇特意请来为皇家种植反季节蔬菜的重要人物,咱们可不能委屈了她啊。”   “照你这么说,暹罗猫是白死了?”容妃瞥了眼儿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缓和,似有更加重的趋势。   元诩摇头,“不如罚傅三姑娘新出的第一批蔬菜先送去荣坤宫?”   容妃秀美的眉目紧蹙,看着儿子,元诩笑着接道,“听说冬天有红彤彤的西红柿……和能做鱼香肉丝的茄子!”   “真的?”容妃的脸上漾开复杂的神色,瞧了眼地上的傅云杉,“你真的能种出西红柿和茄子?”   “回娘娘,是。”傅云杉恭敬的回答。   容妃沉默良久,叹了口气,“罢了,你既是皇上的人,本宫也不好管教,以后记得别再这么莽撞。下次可不一定这么幸运碰到二殿下为你求情!”   “是,民女谨记,谢容妃娘娘不杀之恩,谢二殿下求情之恩。”傅云杉垂着眸子,胭脂红的眉心坠在额间摆动,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双眸的神色。   宫女忙磕头谢恩,站起立在傅云杉身旁。   元诩哈哈一笑,“三姑娘可别忘记将第一批蔬菜送来荣坤宫给母妃享用。”   “一定不会。”傅云杉抬头,朝元诩一笑。   容妃摆摆手,宫女如蒙大赦,转身就走,傅云杉缓步跟上,走出湖心桥。   见几人走远,元诩收了笑,冷冷看了眼宫女怀中的暹罗猫,脸色阴沉,“还不将它抱走?!”   “是。”宫女吓的一个哆嗦,抱着猫跑下桥。   容妃走到湖心桥的亭子里,她身边的姑姑忙上前铺了垫子,容妃坐下,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儿子,声音发冷,“你这般脸色给谁看?本宫是怎么教你的?喜怒不行于色,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想怎么跟那几个人精争夺皇位?!”   “母妃,如果儿子不来,你真准备杀了傅云杉?”元诩抬脚走进亭子,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生身母亲。   容妃的脸色顿时变了,看了他一眼,道,“那丫头精的很,怎么会让本宫杀了她?你没听到她口口声声的话吗?是暹罗猫自己扑进湖水里的,跟她没一分一毫的关系!本宫若杀了她,就是冤杀错杀!她料准了本宫杀不了她,才敢口出狂言,实在可恶!”   “这丫头……”元诩一怔,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果然是个聪明的!”   说完,叹了一声,“可惜,上次没有收买到她就被父皇……”   “那丫头跟老六走的近,你还是多防着点为好。”容妃的目光越过心湖看向对面只露出一个尖的宫殿,隐隐带着凌厉的杀意,“老六心机重,城府深,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元诩顺着容妃的目光看过去,眸子里亦是一片阴冷。   纵然元煦早言明他对皇位没兴趣,绝不会争抢这个劳什子的皇位,也不能抹去他深受父皇喜爱的事实!   帝皇宠意味着什么,他知,几个皇兄弟也知,所以,没有人会忽略掉元煦实实在在的威胁!也没有人愿意相信他说的不争不抢皇位的话。   有一种前提他们相信他不会抢,那就是——他死!   赶到萃玉宫比预计时间晚了近半个时辰,白昕玥在宫门口徘徊许久,等不及到想亲自去迎,忽瞧见拐角处转过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她等了大半天的傅云杉,不由双眸微红,抬脚朝她迎去。   “杉儿!你可算来了!”   傅云杉笑,看着一身华衣锦服的白昕玥,拎裙叩拜,“民女傅云杉见过康乐公主。”   “你这丫头,来取笑我,该打!”白昕玥红着眼似真似假的抬手朝她脸上拍去,临到脸上却越过她的脸颊,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我好想你,想爹娘、大哥大姐、小弟小妹他们……”   “公主,快请傅三姑娘去屋里坐吧,这里人来人往的……”她身旁的小宫女笑着提醒她。   傅云杉笑着拍她的背,白昕玥忍了泪,挤出一抹笑,挽住她的胳膊,“走,我带你去见我娘。”   “公主,是母妃。”小宫女嘟着嘴在她身后提醒。   白昕玥无奈的朝傅云杉苦笑,傅云杉轻笑出声。   萃玉宫内,玉妃娘娘正在见客,白昕玥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这是帝师府的二少夫人,娘家姓佘,是永康侯府的庶女,很会说话。”   二少夫人?   傅云杉摇头,表示没见过此人。   不过有个攻于心计的傅二公子当夫君,这个二少夫人潜移默化,想必从傅二公子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殿内的两人都注意到了白昕玥挽着一个姑娘进了来,傅二少夫人瞧着二人亲昵的模样和傅云杉挎在白昕玥胳膊上的手,唇边露出一抹笑。   “母妃。”白昕玥笑着对玉妃道,“她就是杉儿,傅云杉。”   “曾救了你一命,后来又收养你的傅家三姑娘?”玉妃温和一笑,容颜如玉,浅笑间周身一片安宁静怡,让人忍不住心就平和下来。   傅云杉跪在地,“民女傅云杉参加玉妃娘娘,见过傅二少夫人。”   “好孩子,快起来,过来让本宫瞧瞧。”玉妃笑着朝她招手,白昕玥弯腰将她扶起来,拉着她走到玉妃右手下座,“母妃,你瞧,这丫头是不是个鬼灵精?”   “胡说八道。”玉妃嗔骂女儿,白昕玥瞟了眼左下手坐的傅二少夫人,不再多说。   玉妃抓了傅云杉的手,亲切的问了她几句家里人可好的话,傅云杉笑着答了,玉妃又赏了不少好东西,才松了她的手。   “前几日还听我家相公说起傅家的三姑娘,说是个极其玲珑剔透的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是。”傅二夫人笑颜如花,五十多岁的年纪却一点也不显老,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一身诰命服,既庄重又华贵。   傅云杉浅笑,不骄不躁,“傅二夫人夸奖了,民女实不敢当。”   “呵呵……这孩子是个懂事的。”傅二夫人笑着褪了手腕上的手串,示意宫女拿去给傅云杉,“你爷奶收养了我家颐儿,算起来咱们也是沾了亲的,以后有空尽可来帝师府玩儿。”   傅云杉瞧了眼那串手链,有些搞不清傅二夫人的意思,笑着接过,谢了二夫人,重新坐下。   玉妃一直带着笑看两人互动,见傅云杉坐下,才吩咐宫女传膳。   用过饭,几人又闲聊了几句,白昕玥拉了傅云杉去她的房间说话,一关上门,白昕玥就重重吐了口气,急急的问傅云杉,“杉儿,傅明孝又派人去咱们家了?爹娘怎么样?大哥大姐他们……”   “爹娘没事,哥姐他们也没事。”傅云杉笑着安抚她,“我们都没事,那些人恰好是楼重以前的部下,所以……”   “那就好,那就好!”白昕玥倒了两杯水,递给傅云杉一杯,“我最近老是梦见家里出事,就央了母妃派人出去打听,只得了这么一个消息。对了,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我有空去找你们……”   傅云杉微微一怔,他们一家来到应天府已半月有余,玉妃娘娘若有心查她家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家与帝师府发生的事呢?她既然没告诉二姐,自然有她的道理。   ☆、132 皇帝心思,跟踪   她笑了笑,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一副我为你好的笑脸,“你刚回宫,还是不要引人注目的好,我有空会来宫里探你的。”   白昕玥还想说什么,傅云杉已笑着将话题引到了她准备的礼物上,白昕玥伸手点她的额头,“就知道你会惦记,早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你走的时候都给你带着……”   姐妹俩笑着聊了不少,多数是傅云杉引出话题,白昕玥说,两人争执一番,笑着打和。   临走,傅云杉同着玉妃的面夸了一番带她来的宫女,玉妃温和的笑脸有一瞬间僵住,轻轻扫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宫女,随即恢复如常。   将傅云杉和傅二夫人一同送出了萃玉宫,玉妃笑着拍女儿的手,“楹儿,母妃累了,去房间歇息一会儿,你也回房休息,晚些时候咱们再一起去给太后请安。”   “母妃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白昕玥一脸担心,玉妃欣慰的笑了,“哪有那么脆弱,不过是今天说了太多话,有些疲惫,歇息一会儿就好了。”   白昕玥将信将疑的点了头,吩咐玉妃身边的姑姑宫女好好照顾,带了自己的人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瞧着白昕玥出了大殿,玉妃重回到座位上,温和的面容多了肃冷,淡声吩咐身旁的女官,“去把如芳唤来。”   “是。”女官恭声退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白昕玥身边的伺候姑姑来,正是带傅云杉来萃玉宫的宫女如芳!   玉妃垂眸喝茶,青色的翡翠茶盏颜色浓绿,雕琢巧妙,透明的杯子从外可见内里翻滚的茶尖,很是好看。   “你今日带着傅三姑娘走了御花园?碰到了容妃?还起了争执?”   如芳脸色一变,似想起什么,神色惶然,噗通跪在地,急急磕头,“奴婢知错,娘娘饶罪!奴婢是怕公主等的焦急……”   “拖出去,杖毙!”玉妃没有抬头,美丽的脸庞在烟雾中半隐半现,瞧不起脸上的神色。   玉妃身边的伺候姑姑悄声道,“娘娘,公主若问起来……”   玉妃细眉微蹙,瞧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翡翠茶盏,眼睛眨也不眨的摔了出去,杯碎茶出,浓郁的茶香在大殿内蔓延,伺候姑姑立时反应过来,直起身子高声道,“大胆宫女如芳不小心打碎了娘娘的翡翠琉璃盏,怕娘娘责罚,畏罪自杀!”   “不!不要!娘娘饶命,奴婢一心是为了公主啊!”如芳扒着地毯,大声喊冤,“奴婢没有做错,娘娘您不能杀奴婢……”   “心兰,让她死个明白。”玉妃接过宫女递过来的第二杯水,依旧没有抬头,她垂眸似专心在瞧着热水中翻滚跳跃的茶叶。   玉妃身边的姑姑轻轻嗯了一声,走上前去,“容妃娘娘每月逢单必游御花园,这你可知?”   “知……知道。”如芳脸色发白,死死咬着嘴唇。   心兰淡淡瞥了她一眼,接着冷声道,“娘娘有吩咐,凡萃玉宫宫人,逢单绝不可从御花园内过,你可记得?!”   “奴……奴婢……记得。”如芳的脸色已转灰白,眼中露出害怕,头磕在地上发出嘭嘭的声音,“奴婢知道公主和傅三姑娘的关系好……不忍公主等,才冒然从御花园……奴婢有错,不该心存侥幸……求娘娘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不敢了!”   “如芳,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是想让你家人给你陪葬吗?”心兰姑姑眼神一厉,居高临下看着如芳。   如芳闻言,猛地抬头,双眸露出不敢置信的巨大惊恐和恐惧,嘴唇哆嗦了好一会儿才颓然倒在地上,哭出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是容妃娘娘以奴婢的家人要挟,让奴婢配合她演那么一出戏……娘娘……”   玉妃皱眉,心兰回到她身旁压低声音道,“娘娘,容妃是知道咱们宫的人逢单不去御花园的,为何……”   “她是在警告我!”玉妃的脸色有些难看,一贯的和润笑容消失无踪,“萃玉宫那么多人她不选,偏选了本宫刚挑给楹儿的伺候姑姑!她分明是想借此事告诉本宫,她想动本宫宫里的人随时可以动!”   “他们荣坤宫真是欺人太甚了!”心兰心思一转,脸色沉了沉,“娘娘,听说傅家三姑娘研究出的反季节蔬菜能让人在冬天吃到夏天的菜,在全天启甚至四国都是独一份的!而咱们公主和傅家关系亲近,六殿下和傅家的关系也近,您说,容妃娘娘的意思是不是告诫咱们不要跟六殿下联手?!”   玉妃点头,长叹一口气,“我家无外亲,内无亲密,不过是守着偌大的宫殿和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过活,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不放心的怕是我这么多年长盛不衰的恩宠吧!”   “娘娘……”心兰跟随玉妃多年,自是清楚她内心的苦,若不是为等公主回来,她早离开了这捆绑窒息般的牢笼,遁入红尘,寻一处春暖花开之处渡过余生。   玉妃笑了笑,唇角苦涩,眸光看向荣坤宫的方向,她始终不明白,采竺姐姐曾经那般温柔的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那个皇位真的那么吸引人?   “将她处理了吧。”   她起身,瞧了眼瘫倒在地的如芳,轻轻叹息,扶着宫女的手回了偏殿。   心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走到如芳身边开口道,“如芳,咱们十三岁就跟着娘娘,这十年来娘娘待咱们如何?”   “心兰姐姐,我……”   心兰却不等她说完,继续道,“奴婢待咱们如家人一般,从不打骂,有好东西都想着咱们!宫女二十五岁可以出宫嫁人,我二十四,你二十三,就在上个月,娘娘悄悄问我可有意中人……说等把我送出宫,下一个就是你了,她连嫁妆都给咱们准备了……”她话锋一转,眸子里掠过痛楚,“可你都做了什么?!你把娘娘又推入了漩涡当中!”   “我……我……我不是存心的……”如芳嚎啕大哭,满脸都是深深的悔意。   心兰摇头,“你若不死,荣坤宫的人还会利用你家人逼你做伤害娘娘的事……”   如芳颓倒,脸色凄然,唇角却渐渐勾出一抹笑的弧度,良久,她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头饰,跪朝向偏殿寝宫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奴婢不争气辜负了娘娘的厚爱,盼来生再有机会伺候娘娘,以赎其罪!”   话落,身起,朝着殿内的柱子急冲过去,只听嘭的一声响,如芳额头血流如注,倒在地上。   心兰闭了闭眼,沉声吩咐,“再有卖主求荣之人,皆当此例!将她拖出去好生安葬了。”   “是!”殿内的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出,应了声,快速的将如芳的尸体拖了出去,将地面轻扫干净。   心兰转身,眼中的泪滚滚而下。   ……   上书房偏厅   洪德帝丢了筷子,漱口净手,瞧了眼容颜像极了他娘的儿子,眸子里渐生一丝笑意,酝酿的暖意还没聚上心头,就听得楼重发出一声嗤笑。   他抬眼瞧去,只见那张酷似颜儿的脸布满了不屑,不由怒起,抓了手下的筷子运足了内力,朝傅云杉扔去,“别用像你娘的脸做出这种表情!”   “我娘?”楼重脖子一歪,躲过筷子,漂亮的唇抿成一条薄凉的弧度,看着洪德帝似笑非笑,“父皇还记得我娘长什么样子吗?”   “你这个臭小子,你是故意回来气我的吗?”洪德帝的胡须翘起,脸上已是怒不可遏,身子一晃就朝儿子踹去,楼重哼了一声,带着椅子身子往后滑动,轻松躲过洪德帝的攻击,口中还不忘继续激怒他,“老了吗?攻击的力道都没了!”   “混小子!你往哪跑?看老子不打折了你的腿!”洪德帝气的脸色涨红,伸手抽了墙上的佩剑朝楼重刺去,楼重边躲边嘲笑他,瞅准时机,一把扯掉了洪德帝的腰带,运气与上,化带为剑,接下洪德帝的招数。   大太监愕然的瞧着衣衫松垮的洪德帝孩子气的与楼重对打,不时大吼几声‘混蛋’,‘臭小子’,一时间,整个偏厅拳打脚踢声入耳,兵器碰撞声不绝。   良久,洪德帝面色难看,似体力耗尽,楼重笑着停了手,看着他一脸轻蔑的摇头,“果然是老了,才几招就不行了。我看你还是早点让位,没事下棋钓鱼算……”   “六殿下!”大太监急忙唤住他,这个殿下,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哟。   洪德帝拿起手中剑,咆哮一声,“你这个混小子!老子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顶着你娘的脸说这样的话!”   楼重闪身而上,身影如电,飞快的在洪德帝周身大穴连点几十下,洪德帝张口喷出一口黑血,正照楼重的胸口。   “六殿下!”   楼重脸色苍白,腿脚有些发软,大太监紧张的唤了一声,洪德帝伸手扶住儿子,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一脸忧色,“重儿,你怎么样?”   “你试试两息间点遍周身大穴费不费功夫!”楼重瞟了眼洪德帝,“我还跟你打了半天。”   “你……”   “启禀皇上,楼太医求见。”   洪德帝看了眼儿子,起身整了整衣服,对太监道,“宣。”   楼太医进了厅,瞧见楼重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问道,“皇上可是把余毒吐出来了?”   “余毒?”洪德帝瞧着楼重胸前的黑血,皱眉瞧楼太医,“楼太医的意思……”   “皇上一年前中的毒并未完全清除,日积月累堆在了心口,老夫让六殿下故意激怒皇上,让你能将胸中的余毒吐出来。”   “吐出来就没事了。”大太监问道。   楼太医笑着点头。   洪德帝垂眸看着儿子,目光复杂。   ……   傅云杉和傅二少夫人一起出了萃玉宫,楼重宫里的小太监在外候着,远远瞧见她们二人过来,笑着迎上来,“见过傅二少夫人,见过傅三姑娘。”   “有劳公公带路。”   因有傅二少夫人在场,小太监除了带路和偶尔提醒一下脚下台阶,没说多余的话。   这倒成全了傅二少夫人。   她亲昵的介绍着路过的宫殿和宫门,笑言了不少典故,傅云杉得体的陪着笑,却不知傅二少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越发小心。   到了停放马车的宫门,冬青和小厮立刻迎了过来,瞧见陌生的傅二少夫人都警惕的将傅云杉护起。   见状,傅二少夫人掩唇而笑,“你这两个伺候的人儿倒是贴心的。”   “让二少夫人见笑了。”傅云杉笑,看着宫门口仅有的一辆马车,跟傅二少夫人告辞,谁知,傅二少夫人笑着拉住她,“三姑娘,你瞧帝师府来接我的马车还没到,我能不能坐你的马车一起离开皇宫?”   “这……”傅云杉有些犹豫,她与她初次见面,这个傅二少夫人是不是太会自来熟了?   “三姑娘若为难,就不勉强了。”傅二少夫人大声笑了笑,表情自然,没有半分尴尬,只不过……守宫门的几个侍卫多看了傅云杉几眼,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轻蔑让傅云杉忍不住摇头发笑。   “傅二少夫人哪里的话。”傅云杉笑出声,坐观望状,“一直听说帝师府以严谨为训,没想到还有这般不守时辰的奴才,劳主子在这里等他们,真是该打!”   傅二少夫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傅云杉好一会儿才重新笑出声,“可不是,奴才就是奴才,还想变身成主子,让主子等,可真是痴心妄想了!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们!”   “二夫人若不嫌弃我家马车简陋,不如一起出宫,说不定能在正德门口碰到帝师府的马车?”傅云杉抬手做请的姿势,漂亮的脸上满是笑意。   傅二少夫人磨了磨牙,点头,踏着台阶上了傅云杉的马车。   两人出的正德门,正瞧见一辆挂着傅字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瞧见傅云杉的马车出来,赶车人忙将马车赶了过来,傅二少夫人笑着同傅云杉作别,大力邀请傅云杉去帝师府做客,傅云杉笑着应了。   回去的路上,小厮在外面赶车,傅云杉在车内合眼休息,去皇宫走这一遭,她感觉比想法赚钱还要累,二姐在宫里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回头找楼重问问,玉妃娘娘在宫里的势力如何!她实在很担心没什么心机的二姐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怎么生活?!   马车驶过两个庄园,快到广济寺时,冬青突然推醒她,“三姑娘,我们被人跟踪了。”   “什么人?”傅云杉瞟了眼马车尾后,问道。   冬青摇头,“来人轻功极好,悄无声息的,定是一早就跟上了我们的车。怎么办?”   “前面到哪里了?”   小厮在车帘外答,“回三姑娘,前方半刻钟就能到广济寺。”   傅云杉垂眸,想了想,果断道,“进广济寺,绕一圈出来。冬青你找机会看一下是什么人,能解决掉就不要留他们跟着咱们。”   “是,姑娘。”   广济寺是离应天府最近的古寺,有上百年的历史,附近烧香拜佛的,几乎都来这里,信徒多,自然香火鼎盛。   傅云杉的马车只到寺庙门口就被小沙弥拦了下来,“阿弥陀佛,庙内不许马车进入,烦请施主下车。”   冬青扶了傅云杉下车,小厮将马车交给小沙弥,自己跟在傅云杉和冬青身后,三人一道进了广济寺。   半个时辰后,三人从寺庙出来,坐上马车往回赶。   冬青从怀里掏出一件暗镖递到傅云杉面前,“三姑娘,这镖跟早上在正阳门前遇到的是一个模样的。”   “又是索罗门的人?”   冬青点头。   傅云杉暗暗思踌,她前脚遇见傅二公子安排人毁车,后脚遇见傅二夫人言语试探,傅家这对夫妻到底想干什么?   ……   帝师府   傅明悌与傅二少夫人一前一后进了府。   傅明悌忙躬身行礼,傅二少夫人瞥了他一眼,眸间透出不屑,轻嗯了声算应付。转身就走,还未走出几步,就碰到傅二公子带着傅明孝往府门走来,忙迎了上去。   “老爷,你这是……”   “我带颐儿去拜访下牛大人。”傅二公子露出一抹笑,“你先回去吧,娇儿刚回来,晚上可要多弄一些好吃的。”   “是吗?”傅二少夫人的眸子亮了亮,瞪了他一眼,“女儿带着孙女回来,你还往外面跑,小心晚些时候她揪你胡子。”   “哈哈……”傅二公子仰头笑了几声,无奈的看了傅明孝一眼,“早先说好的事,总不好食言。”   傅二少夫人极其厌烦的看了眼傅明孝,哼了一声,抬脚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走,错身间,她嗤笑着对傅明孝说了一句话,“守好你的本分,敢起歪心思,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颐儿不敢,颐儿永远是二叔二婶的一条狗。”傅明孝笑的谄媚,说出的话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傅明悌愕然的看着,直到傅二公子凌厉的眼神看过来,他才惶然垂下头,做听话状。   看着傅明孝跟着傅二公子傅耿出了帝师府,他疾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倒了杯水,不管冷热,一口饮了!   “你这是怎么了?跟丢了魂一样!怎么唤你都不应!”   耳边突然响起女人的声音,身子被人狠狠推了推,傅明悌茫然抬头,迎上蒋氏皱眉担心的目光,狠喘了两口气,探头小心翼翼的瞅了眼紧关的房门。   蒋氏被丈夫这神秘兮兮的动作弄的不明所以,又瞧见他眼底的害怕,不由联想到不好的事,脱口而出道,“是不是事情败露了?老大派出去的人没杀了老五一家,他们……”   “不是,犯到老五手里咱们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可现在是……”傅明悌起身打开房门往外仔细看了看,随即将房门掩住,凑到妻子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二公子已经知道了老大不是帝师府长孙的真相!”   “什么?他怎么会知道!咱们一直都很小心……”蒋氏忍不住惊呼,声音瞬间高了不少。   傅明悌伸手捂住妻子的嘴,眉头紧锁,“你不要命了?这么大声做什么?”   “这、这……”蒋氏扒开丈夫的手,脸色焦灼,“这可怎么办?那个笑面虎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咱们犯到他手里可是必死无疑的!他怎么会知道的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目前还不清楚,我出去打探一下,你们别轻举妄动。”傅明悌沉了沉眸子,狠吸了两口气。   瞧着丈夫惊惧担心的神色,蒋氏忍不住叹气,“早知道这样,咱们还不如就呆在清河,开间店铺,卖点调料,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总比寄人篱下担惊受怕的好!”   “……”傅明悌没有出声,看刚才的情形,明显是傅明孝勾搭上了傅耿,两人很可能达成了某项协议!   傅明孝是蠢货吗?   与虎谋皮,他想怎么死?!   目前,他要赶紧确认傅明孝与傅耿合作,他们二房会不会有危险!   “你将家里的细软先收拾起来,找个隐秘的地方藏了,如果事情不对,咱们立刻离开这里。”傅明悌想了良久,郑重的对蒋氏道。   蒋氏点头,随即想到大女儿傅半夏,“咱们走了,夏儿怎么办?”   傅明悌蹙眉,瞪了眼蒋氏,“好好的不学,学傅迎春给人当下贱的妾!怎么办?当然是带着她一起走!”   蒋氏默了默,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会跟她说的,当妾留不住自己的孩子,老了可怎么办?!还是跟咱们一起走了,再找个人家嫁了,还能当个正经的妻子,生养自己的孩子!”   傅明悌也叹了口气,又饮了两杯水,喊蒋氏给他拿了些银子,揣进怀里出门去了。   没几日,朝廷派了户部官员来考察蔬菜大棚,傅云杉得了楼重送的信儿,一早就到了一品居,等到巳时左右,几顶蓝轿停在一品居门口,从里面下来几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一脸严肃。   傅云杉笑着迎出去,几个男人瞧见还带着稚嫩之气的傅云杉,均皱了皱眉,一副受了天大欺辱一般甩袖要重新钻进轿子去。   “几位大人怎么这般着急,不先进来喝杯茶吗?”   现场白皙的手指捏着杯子缓缓旋转,薄唇轻抿,妖艳倾城的脸上满是戏谑的笑,一身红衣随风舞动,银丝织就的暗纹在阳光下流淌出一波一波涟漪。   几个官员都愣住了,反应过来扑通扑通跪在地上,“下官见过六殿下!”   “起吧。”   傅云杉笑,伸手做请状,“几位大人,请。”   “傅三姑娘请。”   几人再不敢托大,脸上尴尬的笑着,执意让傅云杉先进。傅云杉笑了笑,抬眸瞥了眼楼重,走了进去。   有楼重全程跟随考察,几个官员大气儿都不敢出,更不敢对六殿下提出的百万银子有丝毫意见,只连连点头,说会如实上报。   “千万不要勉强。”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官员们笑的可怜,一等楼重开口下释放令,忙不迭的告辞回去,连午饭都不留下吃了。   当日下午,一道由户部发出的奏折就呈到了洪德帝书案上,而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气的将奏折扔了出去,大太监忙去捡,被皇帝冷眼瞪住,“给朕传那个不孝子进宫!一百万,他想把朕的国库搬空不成?!朕还没死呢!”   大太监苦笑着摇了摇头,皇上平时多英明睿智雷厉风行一个人,怎么碰上六殿下就变的跟个孩子一样!   这话他只敢在肚子里转一转,可不敢在皇上面前透露半分!   至于楼重跟皇上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书房又被那对父子给砸了,皇上批奏折的地方再次换了。   ☆、133 父子相见,拳拳   隔日,朝廷的百万纹银拨了下来,傅云杉全部用于采购玻璃,且当着派来监督的官员面,将玻璃全部装了上去,监督官员才笑着心满意足的回去复命。   接着几日,除了留下傅剪秋照顾龙凤胎和傅紫菀外,一家人全部上阵,监看着大棚的最后一道工序,将培育好的菜苗移植到大棚里,紧接着紧锣密鼓的在应天府周边农村收购草帘,整个准备工作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初八才算完结,剩下关于测量大棚温度、水土湿润度及蔬菜生长情况的事就由傅云杉从清河带来的元老菜农监管,傅云杉和顾淮扬只需每隔几天了解下情况。   大棚安置好的同时,傅大少夫人的解药也研制了出来,一家人喜极而泣。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楚氏笑着抹泪,傅明礼也是激动不已,不住的对司命道谢。   “奶奶有救了,师傅真厉害!”小八一脸崇拜的看着司命,司命垂眸看了他一眼,抬手缓缓的摸了摸他的头,小八兴奋的脸色涨红,眼睛亮晶晶的。   傅剪秋夫妇站在旁边也是满脸笑意,可以看得出很是开心。   傅思宗笑着朝司命鞠了一躬,道了谢,回头对傅明礼和楚氏道,“爹娘,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把解药送去救奶奶吧。”   “哥说的对!爹,我去让顾叔安排马车,咱们吃过午饭就动身去帝师府……”傅云杉笑了笑,转身就要往院子外走,却看到顾淮扬脸色沉着走了进来。   “老爷、夫人,几位公子姑娘,一品居的掌柜派人送了口信来……”他小心翼翼的瞅了几眼院子的边角,傅云杉立刻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要事,笑着开口,“顾叔,有什么话去屋里说。”   几人随着进了屋,许长清仔细瞧了空无一人的院子几眼,才将房门关上。   顾淮扬压低了声音道,“来人说,六殿下想在一品居宴请老爷夫人和几位公子姑娘。”   “楼重?”傅云杉蹙眉,莫名其妙的请什么客?   一家人面面相视,均有些莫名。   “会不会是傅明孝借楼公子的口想将咱们一网打尽?”许长清如是猜测。   傅思宗摇头,“楼公子知道他的身份,傅明孝躲都来不及,再加上楼公子的皇子身份,他不可能也不敢!”   “这就奇怪了,楼公子请咱们去一品居究竟所为何是?”傅明礼和妻子互视,对楼重的目的都不得而知。   小八仰着笑脸道,“咱们去看看不就行了,反正楼公子是不会害咱们的。”   “小八说的对极了!”傅云杉也露出微笑,压低了声音问顾淮扬,“顾叔,确认来报信的是一品居的人吗?”   顾淮扬点头,“是,我初入京城得了一品居掌柜的不少指点,那个小厮平时就替我传了不少信,是个极熟悉的。”   “哦,那就没事了,咱们去看看即可,顺便将解药送去帝师府。”傅云杉暗松了口气。   一家人分坐两辆马车,马车朴素简洁,像极了大户人家出门采办杂货的马车,一路穿过广济寺朝一品居而去。   到一品居的时候,刚巳时,傅明礼跟一品居的掌柜打了招呼,带着一家人去了二楼的雅间,掌柜的令人送来瓜果茶水,笑着道,“几位稍等,六殿下和贵客稍候就到。”   “贵客?”傅云杉困惑,看掌柜的,“什么贵客?”   掌柜的笑而不答,“几位慢用,有什么事就吩咐门外的伙计。”说罢,开门离去。   不过两刻钟,雅间的门被人敲响,伙计推开了门,从外走进来一身葵色长袍的男人,傅明礼等人一见来人,惊讶的慌忙起身,“傅大少公子。”   来人正是傅大少公子傅禺。   傅禺挥手让伙计和小厮站在外面,走到主位坐下,一脸温和可亲,将傅明礼一家挨个看了一遍,发现并没有龙凤胎时,脸上闪过一抹失落,片刻又笑着道,“都坐下吧,我今日是借了六殿下的名邀你们出来,需长话短说……”   他的目光落在傅明礼身上,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语气小心翼翼,“徐妈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同我讲了,我早想来见你们一面,只是我急心小余的病,再加上最近几日府内很不太平,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孩子,你、不会怪……我吧?”   傅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惶惶然,眸子里似乎夹带几分殷切,一瞬不动的瞧着傅明礼。   傅云杉瞬间就明白了傅禺此来的目的,不由心窝发酸,抬头去看自家爹。   傅明礼的脸色早在傅禺话落的瞬间就变了,目光里充满了不确定,“您、相信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傅禺起来的动作打断,傅禺一脸痛色,神情激动,“你是爹的儿子,爹只看你一眼,就能确定你是我和小余的孩子!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么会认错呢!”   傅明礼愣住,良久,噗通跪倒在傅禺脚下,神色哀痛,“爹……”   “……”傅禺的手探出去,抖了几抖,才放到傅明礼头上,一串清泪从眼中落下,砸在地上,声音哽咽,“颐儿!颐儿……爹以为……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神情痛楚,老泪纵横,抚在傅明礼头上的手不停抖着,“都是爹娘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害得你漂泊在外,受尽人欺负!”   “儿媳楚氏见过公公。”楚氏笑着跪在傅明礼身旁,双眸早已盈满泪水。   傅禺一怔,抬手抹了泪,抓着傅明礼的胳膊将他扶起,“好了,这么大年纪还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爹……”傅明礼抬头,带泪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将傅禺扶坐到主位,带着家人重新跪在地,“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孙女婿,给爹/爷爷请安。”   “好,好,好……”傅禺刚忍下的泪又落了下来,先被小妾欺瞒,将妾生子当嫡生子养了几十年,后被傅元一家糊弄,阴错阳差将一匹狼带进了帝师府,害的自己和小余唯一的嫡长子流落在外,受尽人间疾苦!   若是他当时再仔细一些,或许当时就能……   是了,当时小余被傅迎春气的晕厥,救下她的正是他们的亲孙女——傅云杉啊!他还曾去她家接小余,为何就没看见他们的儿子呢?!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认也有没认的好处……   傅禺别开头,将眼泪擦了,唤了他们起身,一脸慎重道,“你们的真实身份,除了徐妈和我们,还有谁知道?”   “楼公子……哦,六殿下知道,傅……傅元知道,还有……”傅明礼看到傅禺眸中的沉重,也收了眼泪,回答道。   傅思宗接了他的话,道,“傅明孝三兄弟肯定也知道。”   “傅二公子怕是也知道了。”傅云杉补充,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爷爷,您阻止爹爹认亲,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楼重曾经说过帝师府形势不明,暗里有人扶持皇子,自古成王败寇,若暗中力量扶持的皇子坐了皇位还好,若没坐上,那帝师府面临的……   这些事,楼重能查到,傅禺定早有察觉。   “不错。”傅禺伸手招了傅云杉到身边,欣慰的笑道,“帝师府表面平和,内里却暗潮汹涌。被我们当成嫡长子养的庶子幼年曾多次遭人暗算,下毒掉陷阱都是常事,好不容易长大了却又被有心人带着做了错事!我心力交瘁,小余亦气的病倒。当我舍尽脸面救下他一条命时,又被小妾当场指正我们养了几十年的儿子是她生的庶子,而我们的亲生嫡子则被她抱送去很远的地方,说不定早就一命呜呼,入了黄土……”   傅禺的话声一顿,眸色添了几分冷厉,“我千方百计隐瞒着这个消息不让小余知道,着手派人查当年真相,找我们的儿子!谁知……老二家的口无遮拦,探病时无意将消息说了出去,小余又惊又怒,眼看有点起色的身子再次病倒,太医院几次说人不行了!是我用快找到亲生儿子的话一直哄着她,才算捡回她一条命!”   傅云杉眉头一蹙,脑中浮现出傅二少夫人对她的试探,直觉的将消息说出去并不是无意,说不定……   “她是故意说给奶奶听的!”   至于目的……   傅禺点头,“我当时就起了疑心,暗地里找人去查了老二一家,却发现一件惊人的秘密!”   “傅耿私下跟某位皇子勾结?”傅云杉接口。   傅禺一惊,“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了!   “楼重……”傅云杉眉眼清秀,眸子带着思索,俏脸冷凝,“六殿下曾和我提及帝师府形势不明,暗下有一股势力在支持皇位之争!”   傅禺怔然,好一会儿才苦笑摇头,“原来六殿下早就知道了。”说罢,又叹息道,“京城的王公贵族私下都传六殿下深受皇恩,就算心不在其位,怕也逃不开几位皇子的同仇敌忾!看来,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就是我不想让你们入府的原因。”傅禺一脸苍老之色,眸间有几分痛惜,傅云杉却能感觉到他是在真心为他们一家谋算,“人常道富贵荣华,却从不愿想富贵险中求,荣华能几时!命没了,再多的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用?!”   傅禺慨叹一声,看着长相像极了他们夫妻的儿子,唇角缓缓露出笑,“有杉儿这反季节大棚蔬菜,你们一辈子吃喝都不用愁,只要别卷入这漩涡中,就能安安生生的过着以后的日子。爹娘什么都不求,只要你一生平安快乐!”   “是,儿子明白。”   ☆、134 傅府宴请,内线   傅禺欣慰的点头,多日劳碌的疲惫被喜悦的笑容覆盖,瞧着眼前的儿子似怎么也瞧不够,“等你娘身上的毒解了,就让她去郊外的庄园休养,到时候你们也能常常见面,咱们一家也算是团圆了……”   “爹,您呢?”傅明礼一脸担忧,关切的看着傅禺。   傅禺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要查清楚傅耿支持的到底是谁!他既然私下操作这些事,里面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不知这件事除了我和六殿下还有谁知道?”   他一脸凝重地去看傅明礼,傅明礼摇头,“涉及朝政,六殿下并未多讲。”   “也是。”傅禺叹了一声,“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爹也知道了这件事,却悬而未决!”   爹若是动了扶持某位皇子上位的心思,帝师府怕是真的保不住了,只盼爹以傅家众多家族儿孙为重,千万不要趟了这滩浑水!   二弟素日与他笑里藏刀,阴谋算计也就罢了,捅破了天也只是帝师府内的事。可皇位之争意味着什么?他怎么敢拿几个家族的身家性命做赌,做这惹怒皇恩的事!   傅云杉却在琢磨傅三公子暗地养死士的事傅禺知道多少?要不要给他提个醒?   帝师府各自为政,所谓知己知彼才能握得胜算。   还有傅大少夫人中毒的事儿……   想了半响,直到傅禺接了解药下楼,眼看就要踏上马车,她才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傅禺神情肃穆满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沉默良久后点了头,眸子里掩饰不住对这个十三四岁的孙女的欣赏,这般敏锐的洞察力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爷爷,不管您查到了什么都不要对旁人讲。”   傅禺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如果爹与二弟达成了一致,那为什么瞒着自己?他身为傅家长子,博阳侯的第一继承人,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傅禺笑着摸了摸孙女的头,压低了声音道,“爷爷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好好保护你爹娘他们,等帝师府肃清的那一天,爷爷亲自接你们回家!”   “爷爷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家人。”傅云杉清丽的眉间满是笑意,午前的阳光照在她如漆墨般的黑眸上,眸光晶亮,烁烁生辉,坚定异常!   傅禺满心欢喜,捋着胡子哈哈笑,“好!有孙如此,爷爷心满足矣!”   一家人目送傅禺的马车离开,在一品居用过午饭往回返,晚饭时分,收到一品居掌柜传来的信,傅大少夫人已然转醒,却不知为何失去了记忆,除了傅大公子和她贴身的妈妈,谁也不记得了!   信中还说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为表达对傅明礼一家的歉意,五日后的赏菊宴特邀请他们一家列席。   “谁也不记得了?”听到傅大少夫人失去记忆的消息,傅明礼有些失落,片刻又扬起笑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楚氏也替丈夫高兴,不管如何傅大少夫人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以后好生调理就是了。   傅云杉瞧见自家爹的神色,眸色微动,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要说出口的话。   晚饭后,傅云杉去书房梳理大棚蔬菜在京城的事物,三百亩地,几十个大棚的产出量除却皇宫的消耗,定还能剩下不少,这一部分若在京城出售,能买得起的不外乎几类人,高官、世家、贵族,再来就是富有的商户和各大酒楼。   “顾叔,最近可有人来问反季节蔬菜的事?”她抬头问书房另一头的顾淮扬。   顾淮扬笑着点头,“早几日就有酒楼和商家来询问蔬菜的事,因不确定皇宫的需求数量,我并没有给他们明确的回复。”   傅云杉垂眸,想了想,对他道,“顾叔以为咱们自家出售为好,还是找合作商家全权处理的好?”   “这个……”顾淮扬一怔,分析道,“各有各的好处!以咱们傅家的名号出售自然能打响咱们傅家的名声,不过能买得起反季节蔬菜的大多是富有之家,或权利在握,或银子在手,这类人是咱们的主顾也是得罪不起的人。若供应量足还罢,若不足……”他沉了脸,凝重的看着傅云杉道,“争先起来,纠纷不断,咱们立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除却这一点,还有京城各错综复杂的关系……”顾淮扬将问题分析的很全面,与傅云杉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但……   “这同时是发展壮大傅家实力的一个机遇,若处理得当,坐上皇商之位指日可待!顾叔,咱们来搏一把,如何?”她目光如炬,清澈的双眸窜出火苗,腾腾燃烧!   顾淮扬一怔,瞧着傅云杉眼底绽放的光芒,皇商……在他看来是多么遥不可及的高度,是想都不敢想的,可这个十四岁的姑娘不但敢想,还敢搏!   他想什么,怀疑什么,跟着她这么久,她何曾做过一个错的决定?家中事也罢商场决策也好,她总有化险为夷步步攀升的办法!顾淮扬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的懦弱,钻在阴影里这么久还走不出来!   “顾叔,您说,蔬菜大棚若没有皇帝的支持会如何?”傅云杉瞧出顾淮扬脸上的犹豫,提醒道。   定会被各方势力争先笼络,若她不选择一方站,结果显而易见!   既然如此,还不如抱紧皇帝这根大腿,站稳皇商的位置,至少几十年内无人敢动他们!   顾淮扬想通傅云杉话中的意思,脸上缓缓露出微笑,眸光如被点燃的烛光,摇曳生辉!   他真是上年纪了,连一个丫头都比不上了,也罢,他就跟着这丫头一步一步往前走就是了!   傅云杉笑了,倒了两杯水递给顾淮扬一杯,道,“明日你去放出话,傅家名下所有蔬菜大棚的产出蔬菜均先供应皇家,若有剩余会定时定量出售,有需要者可先报名,预付订金!不报名者均不卖给蔬菜!”   “万一到时有纨绔子弟强抢……”顾淮扬担心道。   傅云杉摇头,笑的开怀,“与皇帝抢东西?就算他不要命,他的家族也不会坐视他胡闹!”   “哈哈……妙极!”顾淮扬拍桌而笑。   二人就中间的定价运输等细节问题又进行商量,忙到亥时末才算敲定,收拾了东西正准备回屋睡觉,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布谷鸟叫的声音,傅云杉神色一凛,与顾淮扬互视一眼,“进来。”   两人眼前黑影一闪,屋内已多了个身着帝师府下人服侍的男子,朝傅云杉拱手,“傅三姑娘。”   “十九?”傅云杉瞧着他,“你怎么回来了?帝师府有事?”   十九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傅耿替傅明孝跑了关系,弄了个户部的小吏,十一月初正式上任。”   “户部?”答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等同于现代财政部存在的地方?   傅云杉突然笑了,傅耿把傅明孝安排在这个位置上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她若不好好利用一把,怎么对得起这个亲二爷爷呢?!   “十九,你这样……”她凑近十九耳边,轻声吩咐,十九不时点头,一张脸半分表情都未露,直到傅云杉说完,他应了声是,带上面具转身离开。   “三姑娘是想……”顾淮扬猜测的笑了,傅云杉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两人熄灯出门,冬青提着灯笼等在门外,见她出来,忙迎上去,将手中的胭脂红的披风披在傅云杉肩头,“姑娘,天晚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傅云杉嘴张口还未出声,一道黑影唰的掠到眼前,冬青立时挡在傅云杉身前,声音冷厉,“什么人?”   “傅三姑娘,是我。”   “冬青,自己人。”傅云杉侧身走出来,“十九,什么事?”   “蔬菜大棚那边有傅耿安插的人,三姑娘小心。”说罢,飞身离开。   顾淮扬大惊,“三姑娘……”   傅云杉肃颜,眸色清冷,“顾叔,你明日将咱们从清河带来的人召集起来,吩咐下去若发现有可疑人物即刻回报。”   “是。”顾淮扬点头应了,两人各自回房。   不出两日,五六个形迹可疑的人被送到她面前,长相有精明能干的,也有老实憨厚的,其中一人文质彬彬,气度与普通的小厮明显不在一个层次,看到傅云杉,竟无一丝惧意,还微微点头示意。   此人是顾淮扬前不久刚招的账房,珠算了得,又中过秀才,一来到傅家就深的顾淮扬喜欢,一度将他推荐到傅云杉面前。可惜傅云杉一直在忙还无暇见他,不曾想两人竟在这样一个情况下见了面。   “三姑娘,我带着人将咱们来京招的人挨个审查了,只有这六人来历不明,你看是报官还是……”顾淮扬有些可惜的看着那人摇了摇头,多好的一个人才,他还打算着重培养一下的,谁知……   傅云杉神色淡漠的将几人挨个看过去,唇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顾叔,将这些人关起来,过了年再放出去。”   对于几个月不提供消息的内线,不知道攻于心计的傅耿傅二公子会如何想他的这些人?!   那账房的脸一下僵住,身边的几人或委屈的叫着自己是冤枉的,或愤怒的叫着他们要找官老爷评理,傅云杉摆了摆手,几人被推搡着离开,远远的关在别院的某个角落里。   “再招来的人一定要查清身世,签下死契。蔬菜大棚出不得半点差错!”傅云杉正了神色,同顾淮扬道。   顾淮扬应声,“三姑娘放心,以后再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傅耿,傅二公子,他想干什么?   ……   三日后,帝师府开园,赏菊宴成行。   傅云杉一袭秋香色半袖上衣,嫩黄色百花烟罗裙,乌发成双辫,眉间坠了胭脂红的额坠,看上去既漂亮可爱,又不失待客身份。   傅禺和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门口招呼上门的客人,瞧见他们一家过来,脸上不自觉就露出微笑,“傅贤侄可是我们家的贵客,快里面请。”   “不敢。”傅明礼行礼,被傅禺抬手拦了,“走,我带你们进去。”   两个中年男人面露诧异,笑着上前施礼,“大伯,这几位是……”   “他们是你大伯娘的救命恩人!睿儿、濡儿,你们先替大伯在这招呼下客人,我带几位贵客去见见你大伯娘。”   两人忙恭敬应了,看着傅禺带着几人进了府,往待客的园子而去。   荷塘园内,一片热闹景象,上百盆菊花错落开放,十几个品种的菊花上演一出视觉盛宴。   “呀,你瞧,这朵菊花有两种颜色,一白一粉,好漂亮。”一袭粉白衣裙的女子笑着赞叹眼前的花,容颜美丽,声音清脆,犹如清泉滴水叮叮,很是悦耳动听。   旁边的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子瞥了眼她赞的花,抿唇笑,“你可知这花叫什么名?”   “好姐姐,快告诉我,这花叫什么?”粉白衣裙的女子满心欢悦,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定定瞧着年龄稍大的女子,女子垂眸笑了笑,“这花名叫二乔,取自两个绝代美人的名……”   她话音未落,就瞪圆了眼睛,瞧着突然冒出来的一脸怒色的女孩儿将珍贵的二乔拽的七零八落,隐隐有连根拔除的迹象,粉白衣裙的女子一把抓住女孩儿的手,“王灵娇,你做什么?!”   “不要你管!”小女孩儿狠狠摔开粉白衣裙女子的手,继续朝另一朵二乔扯去,粉白衣裙女子惊呼一声抓着她的手将她拎出了菊花群。   名叫王灵娇的女孩儿一脸恼怒,“余桐乐,你放开我!”   “说你不糟蹋花我就放了你!”余桐乐瞪着她。   “我拔我家的花,你凭什么管我?!”   “谁说那是你家的,你姓王,这花明明是我姑奶家的花!”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妥协!   “就是我家的!”王灵娇鼓着嘴,眸子里全是恼色,看着比她高出一截的余桐乐,转了转眼珠,抬脚就往她膝盖踹去,余桐乐吃痛松开手,被王灵娇趁势一双手推她胸口,人控制不住平稳朝后摔去,眼看要撞上路边的菊花盆。   傅云杉一行人被傅禺带进园子时恰好瞧见王灵娇使坏的全过程,耳边又听她大笑的喊,“余桐乐,你活该,让你多管闲事!”   余桐乐?!   傅云杉眼睛一冷,身子突然窜了出去,稳稳接住了余桐乐歪倒的身子,她的头险险的停在花盆上方,扶了她起身,两人盯着那坚硬的花盆,想到傅云杉若没有接住她的后果……   两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脸色发白。   “乐儿,你没事吧?”远远的,余桐安一脸紧张的跑过来,上下打量余桐安。   余桐安心有余悸的摇头,看了傅云杉一眼,道,“我、我没事,多亏了这位姑娘……”   “娇儿,还不快给你乐姐姐陪不是?!”一身华贵衣装的美艳妇女款款而来,面上满是歉意,双眸间却毫无愧色。   王灵娇哼了一声,扭开头,“我没错,才不要道歉!”   “乐儿,你没事吧?”美艳妇人伸手牵过余桐乐的手,看了一番,笑着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我远远瞧见你抓着娇儿出来,可是她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   “她没惹我!”余桐乐似极不耐烦妇人,将自己的手扯了回来,指着被王灵娇扯坏的二乔道,“你瞧,她把那么好的二乔都给扯坏了,我不过是拦住她不让她扯……”   “你这孩子……”美艳妇人笑着打断余桐乐的话,“不过是一株花,哪里有你们姐妹情分重要,以后可断做不得这样的事了,知道吗?”   余桐乐不敢相信的瞪着她,美艳妇人没再看她,抬头对傅禺笑了笑,“大伯,娇儿扯坏的花我明日找人补了来,可好?”   “嗯。”傅禺淡淡应了声,抬脚往院子的花厅走去,“你们几个,都跟我到这边来。”   余桐安拉着妹妹跟上去,王灵娇朝她做了个鬼脸,余桐乐气的别过头去。   直到进了厅,余桐安带着妹妹给傅云杉道谢时才发现,救自己妹妹的人是傅云杉,不由错愕的呆了好一会儿!   “杉、杉丫头!你怎么来应天了?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你们认识?”傅禺惊讶的看余桐安。   余桐安亮起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姑爷,她就是我常跟您说的那个女娃啊!她的名字是我起的!”   傅禺更惊讶了,他是有印象余桐安替傅元的一个孙女起了名字,却从未想过竟是他的亲孙女,这缘分真是……   “哈哈……”他不由开怀大笑,笑着又不由心酸,自己的儿子曾经离自己那么近,近到他多问两句多看两眼就能发现,却总这么擦肩而过!   “唉……”   “姑爷,怎么了?”余桐安困惑的看他,傅禺摇了摇头,笑,“起的好。”   “大哥也在?”花厅外,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众人回头,只见两个二八芳华的清冷女子抬着一张椅子站在厅外,椅子上坐的人,大约三十岁,头以冠束发,肤色白皙,五官雕琢,双眸深邃,鼻梁高挺,唇色如梨花,一袭暗红色长袍,枯瘦发白的手指摸着椅把,唇边含笑,看着厅内的人。   傅禺扬起笑,“残雪惊鸿今年好不容易培植成功,三弟怎么没多看一会儿?”   “太吵。”傅亘言简意赅说完,抬头看了余桐乐一眼,“乐儿没事吧?”   ☆、135 席间琐事,三郎   “三爷爷……”余桐乐一见来人,脸上立刻扬起笑容,跑到傅亘面前转了一圈,亮起乌溜的大眼,开心道,“乐儿没事。”   傅亘浅浅一笑,白皙的肤色映着笑若梨花白的唇瓣,让他添了抹病态似的美,犹若深潭一般的眸光在大厅扫了一圈,“大哥有客人?”   “这几位曾两次救过你大嫂,是我们家的恩人。”傅禺笑了笑,侧身对傅明礼等人道,“这是我家三弟。”   并没有对两边人做详细介绍的打算。   傅亘微微点头示意,也没有多问,“大哥,二乔、胭脂点雪和残雪惊鸿能不能各送我一盆?我以字画交换。”   “自然可以,我一会儿差小厮给你送去点墨园。”傅禺笑着应了。   傅亘抿唇,脸上略显疲态,“多谢大哥,三弟先告辞了。几位随意。”最后几句,显是对傅明礼等人说的。   他侧眸瞧了两个丫头一眼,丫头立刻俯身抬起座椅,余桐乐一脸担心的抓着座椅扶把,看着他,“三爷爷,你的身体还不见好吗?”   “不妨事……”傅亘瞧了她一眼,眸底有抹淡淡的笑意,远远望了眼在花丛中撒欢的王灵娇,抬眸看着眼前的一双乌溜大眼睛道,“娇儿脾性顽劣,你以后不要跟她走的太近。”   余桐乐撅嘴,顺着傅亘的方向瞪了过去,“哼!她明明就错了,二表姨还向着她,早晚把她教成个蛮不讲理的大小姐,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   傅亘笑了笑,摆手,两个丫头抬着座椅离开,余桐乐不舍的松开了手,看着他远走。   “走,去见见你们姑奶。”傅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傅亘,转头笑着对余桐安道。   余桐安拉了妹妹,笑,“是,姑爷。”   傅云杉瞧着男人越来越远去的背影,眸子深幽,这个男人一副不喑世事的模样,若不是先知道他私下养了死士,傅云杉还真不敢将他与她心目中设想的人物联系在一起。   这样一个人,若不是真的清高,就是另有所图……   莫非让帝师府陷入皇位之争的人还有三公子一份?   傅云杉不得而知。   “杉儿,怎么了?”傅思宗瞧着妹妹一副出神的模样,碰了碰她。   傅云杉轻轻摇头,傅思宗笑,“别发呆了,傅大公子带咱们去见傅大少夫人了。”   “好。”   兄妹俩笑着追上几人,一路往花厅不远处的房间而去。   房间外,站着几个婆子和丫环,瞧见傅禺带了一队人过来,笑着行了礼,一个去里间通传,一个撩开了门帘将众人往里面请。   几人进的屋内,只觉得比屋外多了几分暖意,空气也很是沉闷。   里间,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大嫂的命多亏了这傅三姑娘一家,可要快些请进来,可怠慢不得!至于大哥和傅家的男人……咱们这一群妇人唠嗑,还是请他们别处喝茶去吧……”   好熟悉的笑声!   “是。”婆子应了,掀了里间门帘笑着请众人进去。   透过门帘傅云杉清晰的瞧见了里间坐在圆墩上的人,正是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傅二少夫人佘氏,想起佘氏的试探,傅云杉不觉蹙了蹙眉。   “你们去吧,明礼、思宗、长清和这位公子随我去外面,一会儿吃过饭咱们再好好聊。”傅禺拍了拍傅云杉和余桐乐的头,眸子扫过佘氏时微不可察的泛起一抹凉意。   傅明礼父子和许长清应了跟着他转身出门去,司命垂眸看傅云杉,傅云杉朝他点了点头,司命拧着眉不情愿的走了,小八扯着司命的衣角,更不情愿的被司命带了出去。   “傅夫人,几位姑娘请……”婆子笑着示意。   楚氏有些紧张的瞧了眼女儿,傅云杉朝自家娘眨了眨眼睛,楚氏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心态踏步走了进去。   房内铺着地毯,几朵盛开的墨菊争先怒放,让人不忍践踏,楚氏踏进房间的脚有一瞬间犹豫,被傅云杉轻扶了一把,才笑着俯下身见礼,“民妇楚氏见过傅大少夫人、傅二少夫人和几位夫人。”   傅云杉几人跟在楚氏身后行礼。   “快起来。”傅大少夫人一脸笑意,招了丫头搬凳子放在床前,“听说我中了毒,多亏你们家的仆人出手相救……”   傅紫菀撅嘴,乌黑的大眼睛瞧着傅大少夫人,小巧的鼻翼一扇一扇,“奶奶,司命才不是我家的仆人,他是我家的恩人!”   “瞧着这粉嘟嘟的小扇坠儿,真是可爱极了。”一旁一个与傅大少夫人年纪差不多的温婉妇人笑着示意丫头将傅紫菀牵到自己身边,“来,告诉奶奶,你今年几岁了?”   佘氏的眸光闪了闪,笑着唤傅云杉,“傅三姑娘,这几位是……”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傅云杉还未开口,她身边的余桐乐已笑嘻嘻的凑到了温婉妇人身旁,挨个介绍,“这位肯定是傅三姑娘的娘亲,这位是傅三姑娘的大姐,这位是傅三姑娘的小妹,傅三姑娘,我没说错吧?”   “余姑娘客气了,唤我云杉就是。”傅云杉笑,不知为何,第一次见面,她就很喜欢这个性格直爽的表姐。   余桐乐眨了眨眼,乌溜的大眼睛满是惊喜,上去就抓了傅云杉的手高兴道,“真的?”   傅云杉点头。她眼睛都亮了,“早就听哥哥说你的名字是他起的,还一直夸你聪明有本事!你们家的反季节蔬菜也是你想出来的,是不是?”   “乐儿,哪有你这样拉着客人不放手的?”温婉妇人旁边一个眉眼爽利的妇人看着余桐乐,余桐乐吐了吐舌头,“娘,哥哥把杉儿说的那么厉害,女儿这不是见到活的了,太兴奋了吗?”   见到活的了?!   傅云杉一头黑线,看了窗外一眼,他和余桐安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她到底给这个大少爷留下了什么好印象,让他如此向他妹妹灌输她的光荣事迹?!   眉眼爽利的妇人脸色一沉,“浑说什么?还不好好说话?小心回家……”   “好了,孩子自有分寸。”温婉妇人笑着看了眉眼爽利的妇人一眼,妇人垂眸,“是,娘。”   其他几个妇人也笑着应和。   “嘻嘻,谢谢奶奶。”余桐乐笑着拉了傅云杉的手,“杉儿,我能这么喊你吗?”   傅云杉笑着点头,余桐乐笑的眯起了眼,松开傅云杉抱起温婉妇人的胳膊,道,“我比你大,你叫我余姐姐好了!我们姓余你是知道的,这是我奶奶,这是我娘……”   她这方还未说完,门帘被人撩开,婆子笑着进来回禀,“大少夫人,辅国公府的大夫人带着三小姐、二小姐过来了。”   “快请。”傅大少夫人歪在海棠色团锦牡丹靠枕上,朝婆子点了点头。   婆子应了。   不一会儿,门帘被人撩起,走进来一袭锦服的雍容贵妇,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她身后跟着两个女孩儿,一个身材纤细高挑,容颜清丽,明亮的五官上挂着浅淡得体的笑。一个身子小巧玲珑,模样美艳,水润怯怯的双眸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云姐姐,你也来了。”余桐乐笑着将高挑的女子拉坐在一旁,女子作薄怒状,“亏我还一直担心你,你这没心的丫头……”   “哎呀,好姐姐,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余桐乐拉了傅云杉过来,笑着道,“你瞧,她就是我哥哥常说的傅云杉。杉儿,她是辅国公府的嫡生小姐段云华,排行第三。”   女子一怔,眸子里掠过一抹似羡慕似嫉妒的神色,“你哥哥常提起的那位姑娘?”   “见过三小姐。”傅云杉没有忽略女子眼底的神色,不由心里嘀咕,这小姐该不会喜欢自家那个傻乎乎的表格吧?!   女子僵硬的笑了笑,“傅姑娘快请起。”   “乐妹妹,好久不见。你怎么不找我玩了?”身材小巧的女子朝余桐乐讨巧的笑,余桐乐朝她咧了咧嘴,女子眼眸突然湿润了,语带哭腔,“乐妹妹是不是嫌弃我是庶女,所以才不找我玩儿的……”   傅云杉蹙眉,瞧着梨花带雨般胆怯看着表姐的女子,再瞧了眼诺大的房间,傅大少夫人几个身份尊贵的客人,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   “你哭什么?我又没怎么着你。”余桐乐瞥了瞥嘴,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云姐姐,她怎么回事?”   女子的眼泪突然就滚了下来,哭的无声无息,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余桐乐拧眉,拉了段云华和傅云杉的手就往门外走,“咱们去别屋聊。”   “呜呜……”段二小姐突然哭出声,屋子里一静,都看向哭泣的女子和朝外走的三人。   “云儿,怎么回事?”段夫人瞧见自家庶女一脸的泪,问女儿。   段云华笑了笑,走过去牵起段二小姐的手,朝母亲一笑,“没事,不过是女儿间的争执,二姐不想跟我们一起玩,我们要走,她又觉得委屈了,是吧,二姐?”   一群人看着段二小姐,只见她摇了摇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点了点头。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傅二少夫人抿唇,“素卿这丫头长的真是一副好模样!”   段夫人的目光在段二小姐脸上转了一圈,淡淡的笑了,“我们说些琐碎的家事,想来你们也听不惯,都出去玩吧。”   傅云杉看了眼自家娘,见她正笑着看自己,脸色正常,微松了口气,笑着牵着傅紫菀和几个女孩儿一道出了房间,到院子里去赏花。   出了门,段云华就松开了段素卿的手,眉眼清淡的看了她一眼,“我们要去赏菊,二姐姐请自便。”   “我、我想和你们……”段素卿眼中的泪扑簌着往下落,“三妹……”   “你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余桐乐哼了一声,拉过段云华,“动不动就哭,别人还以为我们真欺负你了!云姐姐,我们走……”   “我没有……”段素卿委屈的看了一旁的傅云杉一眼,垂下头,“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玩。”   瞧见段素卿捏紧的帕子,傅云杉的眸底悠地变冷,一眼认定,这女人,怕不是个善茬!   “余姐姐,段三小姐,我来时看到园子里有座活水湖,里面喂了好多金鱼……”   听她这么说,余桐乐立刻起了兴趣,回,“好,咱们去看金鱼!”她抬手招了个丫头去拿鱼食,让她送去湖边的亭子里,才笑着挽了段云华的胳膊先行一步。   傅云杉牵着妹妹,“段二小姐,要一起吗?”   “不、不了。”段素卿泫然欲泣的摇了摇头,泪珠随着她的动作滚下,“妹妹会不高兴的,我还是不去了。”   傅云杉笑笑,也不再劝,转身走了。   段素卿瞧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泪瞬间收回,换上了怨毒的神色,十指将手中的帕子搅得纠结不堪。   午宴上,男客和女客分开而坐,傅云杉几人是跟着傅大少夫人一起在屋内,里外摆了两桌,傅云杉几人坐的是外桌,全是与傅大少夫人关系亲近的晚辈,余桐乐笑着给她介绍,别人初听说她只是傅大少夫人的救命恩人都没怎么搭理,再听余桐乐介绍她是康乐公主的妹妹时,态度立刻就变的热络了。   席间,傅云杉几次感受到段云华的复杂目光,如看情敌一般,傅云杉哭笑不得,回了她一个灿烂的笑,段云华似乎一惊,垂下头用饭,再没看过她。   申时末,一家人告辞,傅禺送他们出府,迎面遇上傅明忠带着傅三郎和傅七郎回来,瞧见傅云杉一家,傅明忠拉着两个儿子躲的远远的,傅三郎不忿的挣了挣傅明忠的手,没扯开,气恼的狠瞪着傅云杉,傅云杉不明所以,瞧了他一眼。   傅禺察觉到傅云杉的动作,顺着目光看过去,眉头微蹙,傅明忠点头哈腰的拉着儿子闪身从侧门进了府。   “杉儿,万事小心。”   傅云杉点头,傅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朝傅明礼夫妇点了点头,一家人上了马车离开。   傅三郎被傅明忠一直扯进了颐园的房间才送了手,傅三郎恼恨的拍着桌子,“都怪那个小杂种,要不是她拦着,我就是当今的驸马爷,咱们哪还用在这受窝囊气?!”   “啊啊啊……”傅明忠张着空洞的嘴呜啊不停,崔氏推门进来,看到父子俩的神色不由好奇,“咋了?出啥事儿了?”   “我们在门口看见五叔了,哥要找杉儿姐报仇!”傅七郎大声道。   傅明忠上去捂住七郎的嘴,呜呜啊啊一通,傅三郎烦躁的一屁股坐下,倒了杯水,刚送到嘴边就被他砸在地上,崔氏一巴掌拍过去,“你作死啊!这茶具可是二公子用过的,你摔一个值多少钱啊,你个败家子儿!”   傅明忠又啊啊啊一通,崔氏拧了眉,“啥意思?大公子亲自送他们出门?”随即一脸惊怕的瘫坐在椅子上,“俺的娘啊,该不会是大公子知道老五是他亲儿子了吧?”声音越来越高,“他爹,咱咋办啊?大公子会不会杀了咱们呐?”   “有大伯在,咱们怕什么?”傅三郎脸色难看,瞪着崔氏,“要是娘那时候帮我娶到白昕玥,我就是当今的驸马爷,咱们还用怕谁?!”   崔氏一愣,“啥驸马爷?”   “我和爹出门去办事儿,听靖安侯府的管事说腊月十八是康乐公主的生日,我就问康乐公主是谁,他说是皇帝失踪多年的亲生女儿,被一户姓傅的人家收养了!我打听了,就是五叔家收养的那个名叫白昕玥的!”   崔氏呆住,好半响才拍着大腿哀嚎,“俺哩亲娘哎,早知道她是公主,俺说啥也会帮你娶到她啊!”   “我当时就说我喜欢她,我要娶她,是你嫌弃她不会生孩子……”傅三郎抓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摔,“现在好了,每天就那么点钱,跟人喝个酒都要舍脸去跟大伯要,做啥事都要被人管着!”   “管着你是为你好!”门被人从外推开,傅明悌和傅明孝出现在门口,傅明孝一脸严厉,“瞧瞧你爹不听管的下场,你也想跟他一样被人割了舌头才能学会安生吗?”   “大伯、二伯。”傅三郎瞬间换了脸,一脸受教的点头,“是,我只是发发牢骚,没有一点怪大伯的意思。”   傅明孝看了他一眼,走进房间,“你们先出去,我们跟老三有些事要商量。”   “好好。”崔氏拉着七郎出了屋,三郎憋着气跟着出了房间。   傅明忠朝傅明孝啊啊了两声,傅明孝蹙眉看傅明悌,傅明悌摇头,“老三说老五收养的那个丫头是当今的康乐公主,皇帝要在腊月十八为公主庆生,顺便昭告天下公主寻回的事。”   “大哥,您觉得大公子真的不知道老五是他的亲生儿子?”傅明悌一脸怀疑。   傅明孝笑了,一脸得意,“自然。傅明礼想走我的法子让爹认他,可惜早被我和二叔识破。”   傅明悌却不乐观,傅大公子身为皇子的老师,看遍了宫内的争风斗气,他们那点小伎俩怎会瞒得住他,他就怕大公子已经知道了真相,而他们还不知道还津津乐道的演着。   傅明孝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五一家一日不除,咱们的威胁就一日存在,我找你们来也正是为这件事……”   他朝两兄弟招了招手,凑近了低声说道,“我有个计划,是这样……”   ☆、136 夜半大火,受贿   傅云杉一家的马车拐了一道弯,去了一品居买傅紫菀最喜欢吃的一道云片糕。   “你们坐着吧,我去买,时间不早了,咱们要赶些时间。”许长清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笑着拦了后面欲下车的女眷。   他进去不过一刻钟就拎着打包好的云片糕走了出来,刚把糕点递给探出头的冬青,就听到一旁有人唤,“清、清儿?”   许长清侧眸,看到不远处熟悉的人,很是惊讶喜悦,“大哥、大嫂!你们怎么在这?”   “真的是你?”许长泺笑着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头,“看着结实了,早得了爹娘的信儿说你们来应天了,一直没有见过,可巧今天在这遇见了你!哈哈……”   “大哥、大嫂。”傅剪秋听到外面的动静,从马车上下来施礼。   许大嫂忙扶起她,“弟妹快起,你们的事爹娘都在信中说了,真是委屈你了。”   傅剪秋笑着摇了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   “难为你这么通情达理,好孩子!”许大嫂一脸欣慰,“听娘说你为许家生了龙凤胎,在哪里呢?嫂子能看看吗?”   “真是不凑巧,今日出门赴宴,没有将孩子带在身边。”傅剪秋抱歉道。   许大嫂有些失望,拍了拍傅剪秋的手,“弟妹是个有福的,以后就苦尽甘来了!”   “大嫂一直是个有福的。”傅剪秋笑着看她,又看了眼许长泺,许大嫂笑啐了她一口,妯娌俩和谐的站在一旁说着悄悄话。   许长泺与弟弟相差十岁多,自小就很是照顾弟弟,听说弟弟因为栾青萝的事与许家断绝了关系,气的恨不得回去替弟弟叫屈,此刻碰到许久不见的弟弟,难掩满脸的欢喜,“怎么来了应天也不来找大哥?害我和你大嫂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你们!”   “一言难尽……”许长清笑了笑,并没有多说。   傅家人见此状,都从马车上下来,和许家大哥大嫂闲聊了几句,约了有空去家喝茶做客,才分道扬镳,往家赶去。   许长泺夫妇看着马车走远,才转身上了停在另一边的马车,赶车的小厮带了压檐帽,看二人上了马车,扬鞭催赶,马车穿巷绕街,半个时辰后停靠在一座院子的后门,小厮跳下车对看门的门房扬眉,“快去通知大爷,咱们抓到傅家的亲戚了!””   “你们是什么人?抓我们来这里想干什么?”许长泺夫妇被人从马车上推下来,上身已被牢牢的捆住。   马车里跳出另外一个小厮,朝门房喝了声,“看什么!还不把人领进去关起来?!耽误了大爷的事,小心你的脑袋!”   “哎!”门房忙应了,开了后门,将夫妇俩推搡进去。   小厮对先下车的小厮冷眼,“还不去通知大爷?!”   “你怎么不去?”小厮瞥了瞥嘴,解了马车上的马,朝来时路而去。   湖湘酒楼,二楼牡丹亭。   一个三十多岁,一身绸缎,一脸精明的圆肚子男人笑眯着眼给端坐在另一边的中年男人倒酒,“傅大人,您看,这件事还需要您高抬贵手啊!”   对面的男人赫然是刚从帝师府出来的傅明孝和傅明悌。   “傅某刚入户部,单大人这不是难为傅某吗?”傅明孝端杯掩唇,眸子似有若无的扫了眼他口中的单大人。   单大人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推到二人眼前,“怎么能让傅大人为难?这些……给傅大人买杯薄酒喝,还请不要嫌弃才是。”   傅明孝瞧着桌上的银票,掩饰不住内心的狂跳,悄悄将数量和面额算了算,发现居然有两万两之多时,瞳孔微微缩了缩,面上故作薄怒,“单大人这是做什么?”   “哈哈……傅大人果然不愧是帝师府出身的,面对这么多银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单某佩服啊!”单大人哈哈大笑,顺势将银票收了回去,扭头示意身旁的圆肚子男人为傅明孝和傅明悌斟酒,圆肚子男人叹息一声,“实不相瞒,我是最近遭了小人,商行损失惨重,才想接了这个活多少赚个过年银子,也好让一起跑商的活计们过个好年!”   “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单大人一脸惆怅,“早就让你提防着身边儿的人,可你……唉……”朝傅明孝二人摇了摇头,“不瞒你们二位,他是拙襟的亲弟弟,自家娘舅求上门,单某只得舍出这么一张脸来求人,让二位见笑了!”   他起身给傅明孝作揖,傅明孝忙起身拦他,单大人趁势往他袖子里塞了比刚才还厚一沓银票,傅明孝眼尖的瞅见最上面的是张千两银票,想到下面的如果都是千两银票,那……   他的手轻轻抖了几下,扶了单大人坐下,作势顺了顺袖子,笑道,“单大人这话说的不对,人在官场,都有求人的时候,保不准哪一天那些人就有求你的时候了!”   “哈哈……傅大人说的是,来来,单某敬你一杯!”单大人瞥了眼圆肚子男人,两人高兴的起身敬酒,傅明孝得了好处,脸上也笑的极其灿烂,手还伸长拍了圆肚子男人的肩,“这位兄弟若真想接,就准备好了东西明天去户部找我,咱们按规矩走,说不定这生意就是你的了!”   “是,到时候还需傅大人多多关照。”圆肚子男人垂眸,笑的开心。   傅明孝扬言,“好说好说!”   几人相谈甚欢,饭罢,由圆肚子男人做东,请傅明孝和傅明悌去京城有名的醉月楼一醉方休,又找了几个调教好的处儿伺候二人,几个青楼女子大爷的叫着,温香软玉在怀,傅明孝第一次尝到当官的好处,不由薰薰然,拿了圆肚子男人送的银票一张一张的打赏人,做足了财大气粗的模样,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都围着他转,屋内暧昧异常!   傅云杉一家回了别院,南幕来禀,“六殿下已侯在书房,说有要事与三姑娘相商。”   “什么事?”傅明礼担心的看女儿,傅云杉摇了摇头,困惑道,“不知道,等我去看看。”   傅明礼点了点头,楚氏在旁笑道,“记得留六殿下吃饭,我去做他爱吃的油焖竹笋。”   “娘,我要吃红烧肉……”小八在旁边不依道。   楚氏笑,“好,今天家里高兴,想吃什么娘都给你们做!”   傅云杉抿唇笑了笑,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可以看见一袭红衣的绝色男子正垂眸瞧着桌上的什么东西,秀丽的长眉间多了一丝素日不见的冷肃,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微微上翘的眼角不带笑意,高挺的鼻梁,略显胭脂红的薄削唇瓣紧抿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似在沉思……   “爷,再不回去宫门就要关了!”一旁,窜出一袭蓝装的常寺,给楼重倒了杯茶,嘟囔道,“早知道咱们就该去帝师府找三姑娘,也不会这么白白跑一趟……”   “你有事可以先回去。”楼重的声音微微泛出冷意,常寺怔了怔,陪了笑,“奴才的事就是陪着爷,奴才哪里都不去!”   楼重淡淡瞥了他一眼,重新看向桌上的东西,常寺探头瞧了一眼,叹气,“被容妃娘娘惦记上可不是好事儿,爷想怎么帮三姑娘?”   “我与她走的越近,对她们家的危害越大,你觉得我该怎么帮她?”楼重脸色凝重,瞧着面前的密报,扶了扶额头。   常寺转了转眼珠,凑近了道,“以后不与他们家来往?”   楼重瞪了常寺一眼,常寺摸了摸鼻子后退一步,“那您说怎么办?”   “顺其自然。”傅云杉推门而入,笑道,“就算六殿下现在开始疏远我也为时已晚,容妃认定了的事不做绝会善罢甘休吗?”   常寺摇头,楼重意外的看了傅云杉一眼,“你不害怕?”   “害怕有用吗?”傅云杉淡然一笑,走到书桌对面的椅子坐下,“她惦记上我不止你的原因,你无须自责。只二皇子收拢我没有得逞一事就够她记恨我千千万万年了,再加上我二姐又是她的死对头玉妃娘娘的亲女儿,她怎会不记住我们家!”   “容妃为人睚眦必报,她若真对你下手,你们家……”楼重眉目蹙紧,瞧着一脸笑意的傅云杉,“我去找老师商量,早些揭穿傅明孝的假身份,接你们回帝师府!有帝师府护着,容妃怎么也会思虑七分!”   “不用!我会小心应付的。”傅云杉摇头,从桌上取了楼重带来的资料,详细看了,唇角露出一抹笑,“这关系还真够错综复杂的!靖安侯府的庶女要嫁给永宁侯府的长公子做继室?永宁侯府的孙小姐定了西北侯的小公子?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这丫头,真不可爱,就不能服个软,求他帮帮忙?   “靖安侯府是容妃和二皇子的大本营,永宁侯府是七皇子母妃的娘家,西北侯骁勇善战,曾随父皇南征北战,深得父皇信任!”楼重抬眸看她,吸引了傅云杉的视线后,慎重道,“西北侯手握六十万大军,是天启最有力的边防军!”   纵是傅云杉知晓些东西,听得楼重以这样的口吻说出来,仍有些惊愕,六十万大军在一个人手里,洪德帝是对此人抱了多大的信任?!换句话说,是什么让洪德帝如此信任此人?   傅云杉疑惑的问楼重,楼重摇头,常寺在外敲门,“爷,再不回去,宫门就要下锁了。”   “娘还想留你用饭,看来你是没口福了。”傅云杉笑着起身做送客状,楼重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撩袍起身,出的别院门,第一次没有扯她的发辫而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有事记得送信去一品居,他们知道怎么找我。”   傅云杉笑着点头,“你也小心,有空帮我照顾二姐。”   楼重展颜一笑,眸底却无笑意。   车内,楼重心事重重,常寺在一旁看的纠结,“爷……”   “再调二十个人过来,轮流护着院子,有情况立刻增援!”楼重一锤定音。   常寺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急的跳脚,头嘭的撞上车顶,“咱们手里训练出来的一共也就百十个,已经送了六个在明处,安排了十个在暗处,再送二十个来,爷您……”   楼重朝他摆了摆手,闭目养神。   常寺抓了抓头,在车内来回兜圈,最后跺了跺脚,咬牙无奈道,“我给我爹和我哥写信,让他们送些人来。”   楼重没有说话,常寺暗松了口气,决定待会儿一回去就写信让人送走。   傅云杉看着马车走远,叹了口气,正想回院子,转身瞧见了身后的司命,司命额头的伤痕已慢慢淡化,面瘫似的脸俊美不凡,在灯笼下更是好看,清冷酷帅,傅云杉咧嘴一笑。   看到她的笑,司命的脸缓缓软化,将手里的披风覆在她肩头,郑重道,“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人伤害你……”他的目光从她身上滑向院子,淡淡的却仿若立誓一般坚定道,“和你的家人!”   傅云杉一怔,知道他偷听了自己与楼重的话,唇角的笑有些无奈,却又因他的话窝心,扬眉看着他会心一笑,“好,我们一起努力。”   容妃在内,深得皇帝宠爱;外,靖安侯府势力庞大。要想对付她,自己势必要剑走偏锋,兵行险招!   她不招惹自己是最好的,她若敢招惹,她不介意为了家人开启屠杀模式!   第二日,傅云杉收到密信,信中将傅明孝收贿受贿的全过程都写的详详细细的,傅云杉轻轻一笑,将信燃了,提笔写了两封,一封送往清河,一封原路返回。   午夜,蔬菜大棚突然起火,一座连着一座,足足有十几座,当值的菜农惊慌失措的从大棚里跑出来,看着惊天的火势不敢上前。   南幕抓了木棍将燃着的草帘挑到地上,呼喊着菜农按他的方法做,几个黑衣人从暗处跳出,将纵火的人捆了扔在地上!   等傅云杉一家赶到时,着火的草帘已被挑的差不多,南幕指着地上的几人道,“三姑娘,放火的就是这几个人!”   “拿火把来!”傅云杉冷声,一群菜农将火把全照在几人身上,傅明礼不敢相信的看着其中的熟人,“三郎?!”   傅云杉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傅明孝,可真是死性不改!   傅三郎狼狈的摔在地上,狗啃泥的姿势,瞪了眼傅明礼和傅云杉,“还不放了你爷爷我……啊!”   傅云杉一脚踩在他的后背心,傅三郎一个趔趄,高扬的头与大地瞬间来了次亲密接触!   “堵了他的嘴,关进柴房!明天一早再做处理。”傅云杉冷冷道。   傅三郎骂骂咧咧的和几个黑衣人被小厮拖走,傅明礼皱眉看着还在燃烧的草席和空无一物的玻璃棚,吩咐一旁的南幕,“将备用的草席搭上……”   “爹……”傅云杉开口唤住傅明礼,“玻璃受热,稍微等上半个时辰再搭草席吧。”   南幕点头应是。   傅明礼担心道,“杉儿,这会不会影响大棚里的蔬菜?”   傅云杉摇头,“等明天看情况吧。”   若无事就小惩,若有事……   傅云杉的小脸冷凝,一双眸子泛着阴冷的杀气。   好不容易挨到翌日傍晚,傅云杉将所有草席被点的大棚都看了一遍,确定蔬菜并没有受影响后,松了口气,带人直接去了关押傅三郎等人的地方。   几人一天没吃东西,有气无力的歪坐在地上。傅三郎一瞧见傅云杉过来,扒着门咆哮,“傅云杉,你个小杂种,再不放你爷爷我出去,我就让大伯杀了你全家!”   “打断他们的腿,扔回帝师府!”傅云杉一脸淡漠,看着小厮将门打开,将那些人堵了嘴架在板凳上敲断了腿。   傅三郎吓的魂飞魄散,扑倒在傅云杉脚下,“杉儿妹妹,三哥是混账,你看在咱们是亲兄妹的份上,饶了哥这一次,哥再不敢了!这事都是大伯逼的啊……你相信哥,哥胆小,你别吓哥……”   傅云杉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居高临下俯视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我……”傅三郎急的满头大汗,瞧着他带来的人一个个脸色惨白,一身血迹,多少的胆都被吓没了,眼看执行的人朝他走了过来,他嗷呜一声大叫道,“他们想给你的菜下毒,说要借皇帝的手让你们一家灭门!我说的都是真话啊……杉妹妹……”   在菜里下毒?   傅云杉浑身打了个哆嗦,脸上的笑容越灿烂,眸子里的寒意就越凝重,“打断他一只腿,一起扔回去。再有下次……”她缓缓靠近傅三郎,冷冷道,“我要了你的命!”   “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不要……不要……我的腿……”傅三郎被拖走放在板凳上,小厮还没下手,就看到他下身流下一滩黄色的液体,傅云杉别开头,转身出了院子。   走出不远,就听院子里响起傅三郎凄厉的惨叫!   “啊……”   ☆、137 傅老大寿,将计   “南先生。”傅云杉眸色未动,嗓音带着女孩未脱尽的稚气,泛着凉意,“将人送到帝师府,带去一句话……”   南幕本恭敬垂下的头因傅云杉的话猛然抬起,犹豫道,“三姑娘,这么说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的误会?”   误会?   傅云杉唇角漾开一抹笑,她说过会将傅家加附在他们一家身上的伤痕痛楚一笔一笔还回去,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我自有分寸。”言罢,她不再多说,抬脚离开。   南幕脸上的犹豫并未因她的话褪去,思虑再三,他决定送信给前主子,询问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法。   楼重的回复很快,只要简单的一句话,“一切听傅三姑娘的命令。”   南幕怔了怔,烧了信,赶在巳时正,帝师府傅老和两位公子从宫中回来时分,带着家仆将几人扔到了帝师府门前,“傅家管事南幕见过傅老,两位公子。”   傅老眉峰凌厉,看着被打折了腿的仆人,问身旁的傅禺和傅耿,“怎么回事?”   傅禺一眼瞧见匍匐在地上的傅三郎,不由皱起了眉头,“爹,现在是下朝时间,有什么话先回府里再说。”   傅老点头,转身往府门走。   傅耿跟上,只是脸上挂着的笑一转身就多了几分戾气。   傅禺身旁的荣管事笑着示意南幕,“南管事,府里请。”   “不了,家主吩咐小人将人送到即可返回。”南幕笑着婉拒,“家主让小人转告几位主子一句:帝师府想吃蔬菜尽可派人去说,没有必要让人大晚上去大棚偷菜!幸好我们家主子认得傅三郎,才没将人送去官府,真闹到皇上跟前……”   南幕含蓄的没有说出下面的话,真要按照傅云杉吩咐的话,怕能立刻将帝师府的人得罪光!   一脚已经踏入府门的傅老突然顿步,回头看了南幕一眼,声音洪亮的笑了,“回去转告你家主子,这件事我帝师府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不敢。来前家主已吩咐,此事到此为止。”南幕躬身,“反季节蔬菜大约在腊月十日左右上市,帝师府若有需要,可去正阳街上的傅记菜行提前预定。告辞。”   话落,施礼,转身,带着家仆离去。   傅老瞪了眼傅禺和傅耿,进府。   夜半去偷菜?   怕没这么简单吧?!   傅禺冷冷瞧了眼傅三郎,淡声道,“小荣,将人带下去,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是,大公子。”   傅耿脸色难看,头也没回,进了府,回了畅观园。   二少夫人佘氏正在暖阁哄王灵娇喝粥,听贴身的婆子来禀说二公子沉着脸回了园子,将碗递给一旁的美艳妇人,“你先喂孩子吃饭,我去看看你爹。”   美艳妇人接过碗,细白的手捏着汤匙在碗里转了转,眉眼轻抬,瞟了眼那婆子,淡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大小姐,听来回的小厮说是有人打断了傅三郎和几个下人的腿,将人血淋淋的送了回来,还在府门口扬言,让咱们家管好奴才,不要再做这等丢人现眼儿的事……”   “什么人这么大胆?”美艳妇人头上发簪轻颤,白皙的脸庞染上薄怒,“敢给咱们帝师府难堪?!”   婆子陪了个笑,“谁说不是呢?这傅明礼一家也不知道吃了是不是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这么做?”   “傅明礼?”   正往额间带抹额的佘氏皱眉开口,“可听清楚了?是救了大嫂的那个傅明礼?”   “正是呢。”婆子应,“老爷气的没给大公子和二公子好脸色,一院子的人都在议论……”   “传话出去,再发现有人背后胡乱议论,一律打二十板子发卖了!”美艳妇人舀了勺粥送到女儿嘴里,毫不在意的道。   婆子脸色变了变,抬眸看了眼佘氏,瞧见佘氏朝她挥手,忙应了退出里间。   “凝儿,你来家里也好些日子了,水浚怎么还没来接你?”佘氏瞧着镜中的妆容,问道。   美艳妇人的手微微一顿,笑道,“娘要赶我走吗?”   “浑说!”佘氏看着女儿,精明的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娘巴不得你日日留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才好。可你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在娘家呆的时间长了难免遭人诟语……”   “我们才不回去,一回去爹就会逼娘……”王灵娇撅着嘴嘟囔,瞧见美艳妇人瞟过来的视线,忙噤了口,哼了哼,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佘氏听出了不对劲,拉着女儿的手仔细问,“怎么回事?王水浚逼你做什么事了?”   “没事,小孩子乱说的话您也信?”美艳妇人笑着将手中的碗递给身后的丫头,起身将佘氏推出里间,“您还是快去看看爹怎么了?有什么话说出来的话,憋坏了身子可不行!”   “哎……你这孩子……”佘氏被女儿从房间推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去了傅耿的书房。   傅耿身边的跟随看见她过来,忙迎了上前,“二少夫人。”   佘氏越过他进了房间,傅耿正坐在窗前独自对弈,黑白棋子正杀的难分难解,佘氏摇了摇头,捻起一枚黑子封住白子的路,坐到傅耿对面。   傅耿头也没抬,捻了白子自毁一条路,杀出黑子重围,两人你来我往,一盘棋足足下了半个时辰才以白子得胜告终。   “府门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佘氏拧了条湿帕递给他,傅耿接了擦了擦手,“这事你别管了,我出去一趟。”   佘氏还想说什么,傅耿已扔了帕子,起身出门。   佘氏皱眉,不明白有什么事丈夫不能让自己知道?   “跟着二公子,看他去了哪里,回来禀我!记住,别让他发现。”   跟来的丫头一怔,应了声,小心的跟在后面。   傅耿一路去了议事园,“去唤大少爷过来,就说我要检查他的功课。”   “是。”   傅明孝早已从傅三郎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他没有想到傅云杉居然这么狠,对一同生长了十几年的堂哥都能下的去手,吓出了几身冷汗,再听到傅耿派人找他,更是惊破了胆,一路战战兢兢的到了议事园。   “二、二叔!”   “都出去,谁也不许打扰我和大少爷探究功课。”傅耿抬眸看了他一眼,朝小厮摆了摆手。   傅明孝凑过去,挤出一抹笑,“二叔,这事是侄子不对,我本想毁了傅明礼家的蔬菜大棚,他们家交不出蔬菜,皇上一定会震怒,说不定一句话就要了他们的命,谁知道……”   傅耿端详着手中杯子上精细的花纹,似未听见他说话,直到傅明孝将事情经过仔细说完了,傅耿才笑着道,“果然好计策,那结果为什么会是帝师府的人被打折了腿丢到府门口?”   “这、这……二叔……”傅明孝额头冒汗,“侄子……”   “谁是你二叔?你是谁侄子?!”傅耿笑着抬手将茶杯掷过去,傅明孝瞪大了眼睛不敢躲,茶杯砸在他额头,发出‘嘭’的声响,鲜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傅明孝伸手捂住伤口噗通跪倒在地,低声下气道,“二公子,奴才错了。”   “你是巴不得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和傅家有过节?让人注意到你是吗?”傅耿垂眸睨他,“你还能再蠢点吗?”   傅明孝连连磕头,“奴才错了,奴才再不敢了。”   “这注意是谁出的?”傅耿倒了杯茶,啜饮。   “奴才的二弟。”   傅耿点头,“倒有几分精明劲儿,知道借刀杀人,可惜一招不成,再想从菜棚下手就难了……”   傅明孝跪在地上,不敢应声。   傅耿喝完一杯茶,起身,“起来吧,下次再动手记得挑些能干的人!做的干净利落点!”   “是、是……”傅明孝目送傅耿离开,瘫软在地。   傅禺从小厮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心火怒起,拿着帝师府的人去杀他亲儿子,傅明孝的胆儿可真够肥的!   “把这些人拉出去,送回大少爷院里。再悄悄把傅习找过来。”   门外有人应了,几人将断腿的小厮拖了出去。   没多会儿,傅习敲门。   “进来。”   “大公子,您找我?”傅习垂首恭立。   “这件事你知道多少?”傅禺直接点明主题。   傅习微微一怔,摇了摇头,“属下一无所知,自从清河回来大少爷就很少派属下出门。”   傅禺看他,傅习正视前方,眸中清澈,傅禺道,“好好看着,他再有什么动作记得及时通知我。”   “是。”傅习点头,转身出门,走到门口突然回身道,“刚才二公子的人传了大少爷去议事园,说是考教大少爷的功课。属下过来的时候远远瞧见大少爷的头受了伤……”   傅禺的表情变了变,朝他摆了摆手,傅习出门。   二弟在这个时候找傅明孝!   莫非他们中间有什么牵扯?   傅禺坐在书桌前,将最近的事捋了捋,惊讶得出傅耿说不定早知道了傅明孝不是真正的颐儿!   是了!   滴血那天,二弟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句句都在替傅明孝说话,那么今日的事就说的通了……傅耿想借傅明孝的手除掉他的儿子!好顺理成章的让他儿子继承博阳侯!   真是够狠毒的心思!   傅禺霍然起身,往门口疾走了几步又顿住,温和的眉峰紧蹙在一起,面露惑色,不对!他的目标若只是博阳侯的话,又为什么要卷进皇子们的争斗中?   这说不通啊……   傅禺在房间踱步,沉思……   十一月十五,帝师府傅老七十七岁大寿,傅明礼一家连夜去大棚里为寿星挑选早熟的蔬菜,转了不少大棚才凑齐了一筐黄瓜、一筐番茄、半筐茄子、半筐青椒、半筐丝瓜,青菜、菠菜之类的东西熟的快,一家人只挑了最嫩的,一样凑了两筐,派人一早送去帝师府祝寿。   傅老眼见清凌凌的蔬菜,很是开怀,让人备了帖子去邀请傅明礼一家来帝师府吃顿酒席,一家人开心不已。   等一家人赶到帝师府时,已近午时,傅睿傅濡两兄弟正在门口迎客,见到傅家人来,互视一眼,笑着将人招呼了进去,进了府立刻有小厮来领路,宴席设在荷香园,女眷在内厅,男客在外厅,快到厅门时,小厮偷偷瞧了眼傅云杉,傅云杉心中一动,快了几步走到小厮身边,小厮垂着头,小声说了句什么,傅云杉的脸色突然一冷。   “几位里面请。”小厮笑着跟来迎人的丫头分了工,他带着男客去外厅,丫头带着楚氏几人去了内厅。   人还未走进去,就听里面传来惊呼声,“杉儿,你也来了!”随声音出来的是一袭桃红夹袄,翠色八福折裙的余桐乐,她凑上前挽住傅云杉的胳膊,朝楚氏和傅剪秋问了好,捏了把傅紫菀的脸蛋,笑嘻嘻道,“我刚才还在和云姐姐说你没来真是可惜呢,可巧你就来了,快进来,外面真是太冷了。”   “傅姑娘……你也来了?”段云华上身紫色缎织掐花对襟薄袄,下身月白色十二破留仙长裙,头梳飞云髻,耳坠紫牙乌珠坠,坠子下面挂着熟悉的素绸中国结?!   傅云杉与傅剪秋面面相视,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抹惊讶,这耳坠跟傅云杉做给傅剪秋订婚时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她后来教给了傅桔梗姐妹不假,但那是在清河,这里离清河那么远,段云华是从何处得来的……   “云姐姐的耳坠好看吧?我也好想要一对,可惜寻遍了京城也没见有卖的!你也死了这条心吧!”余桐乐可惜的叹了口气,不过一瞬就又扬起了笑容,“快进去,今天来的都是京城华贵,我给你介绍几个脾性好的。”   她一手拉着傅云杉,一手挽着段云华朝屋内走去。   段云华复杂纠结的目光掠过傅云杉,傅云杉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上次跟段云华同桌用饭被她看了一个饭间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今天这顿饭又要在这种目光中度过了。   偏偏她又不能直接告诉她,我和余桐安是亲表兄妹,我们是不可能的!   因为古代表兄妹也是可以成亲的!   这纠结怎一个头大能形容?!   余桐乐拉着傅云杉在小姐堆里穿梭,介绍的几个果然都是性情温和,知书达理的,其中两个就有永宁侯府的孙小姐和靖安侯府的庶小姐容茵芳,傅云杉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在屋内玩了一会儿,傅云杉推说屋里闷要出来透透气,跟姐姐使了个眼色,出了房间径直走到了一个偏僻处,“我知道有人跟着我,出来吧。”   傅云杉身后莫名出现一个黑衣人,沉声道,“三姑娘有何吩咐?”   “你去找一个人,告诉他……”傅云杉凑近黑衣人,低声说了几句,黑衣人点头,眨眼间消失在眼前。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黑衣人重新出现在傅云杉眼前,“他让我转告三姑娘,三姑娘说的事他会处理好的。”   “杉儿,你在哪里?”   隐隐有余桐乐唤她的声音,傅云杉应了声,再回头看时,黑衣人已从她眼前消失无踪了。   余桐乐笑着走过来,“怎么躲到这里来了,也不嫌冷?快回屋去,一会儿要开席了。”   “好。”傅云杉朝自家表姐笑了笑,被她拉着回了屋。   午时正,宴席正式开始,内厅四面摆放了炭盆,热浪翻滚,倒是没觉得一丝冷意。   段云华不时看两眼傅云杉,很有频率,傅云杉一边无奈的挤着僵硬的笑,一边期待的等着。   果然,刚上桌没几道菜,就听男客那边传来纷乱嘈杂声,厅内的眷客纷纷外看,傅大少夫人派了人去看,不多会儿,丫头一脸心有余悸的来禀,“回大少夫人,是二公子和大少爷,好像是中了毒,正在质问……”   她看了眼楚氏,垂下头,轻声道,“质问送菜来的傅老爷和傅公子。”   傅大少人一惊,脱口而出,“荒唐!他们中了毒跟傅家送来的菜有什么关系?”傅大少夫人身边的徐妈扶住她的胳膊,轻轻压了压,傅大少夫人稳了稳神,对众人道,“先请诸位夫人小姐去偏厅稍作休息,请……”   “大嫂,我得去看看!”佘氏莫名觉得心慌,不顾在场的众多京中家眷,说了这么一句就抬脚往待男客的外厅而去。   辅国公府的段夫人皱了皱眉,走过来扶住傅大少夫人,“大少夫人,您快坐下歇一歇。”   傅大少夫人轻轻摇头,脸上虽故作淡然,心里却焦灼不安,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恰对上傅云杉含笑的眸子,朝她轻轻眨了眨眼,傅大少夫人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朝段夫人笑了笑,“真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喽。”   说着,她看了楚氏一眼,“傅夫人,你们一家也过去看看吧,里面有个什么误会,你们也好出来说句话。”   “是,谢谢大少夫人!”楚氏脸色发白,一脸担忧,谢过傅大少夫人,抬脚就往门外走,傅云杉和傅剪秋拉着小妹傅紫菀一同跟了前去,余桐乐皱了皱眉,从桌上站起身,“姑奶奶,我也去看看。”   “你去凑什么热闹,在这里等消息吧。”段云华一把拉住她,将她摁在身边。   余桐乐扭了扭身子,“云姐姐,杉儿救过我,他们家都是好人,不会做这种事的……”   “傻丫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才认识她几天啊。”   “云姐姐!”   余桐乐气恼,要挣脱她的手,段云华笑着抓了她的手,轻声安抚,“好好好,他们不会做的。”   ☆、138 将计就计   楚氏和傅云杉姐妹一前一后走进外厅的时候,傅明孝正惨白着脸抓着腹部的衣服往盆里拼命呕吐,不远处的地上有几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呕吐物!   傅二公子傅耿的情况比傅明孝好不了多少,他脸色铁青,一手紧紧的按着腹部,似在强忍着翻滚的恶心感。   前来贺寿的高官世家众人均一脸凝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菜里怎么会有毒?!”傅老一脸震怒,白须因气愤微微动荡,矍铄的双眸利剑一般滑过傅明礼一家,声音冷清,“傅明礼,你作何解释?”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查都不查就要把罪名扣到他们一家头上?!   傅云杉漆墨般的星眸瞬间冷肃,目光在傅老和傅耿、傅明孝身上转了一圈,又扫了遍大厅内或身居高官或世代爵位恩宠不断的世家贵族,这里来的都是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人,一旦坐实送药毒蔬菜的罪名,他们家定会被安上意图谋害帝师甚至皇上的莫须有罪,必死无疑!   傅老其心……意欲何为?!   “傅某也想知道,傅老为什么要一口咬定是菜里有毒?!”傅明礼一袭褐色长袍颀身而立,脸色正然,态度不卑不亢,对上傅老尖锐的双眼毫无惧意!   傅明孝艰难的抬头,抬手指着傅明礼道,“我知道你心眼儿小,嫉妒养父母对我好,从小就爱跟我抢东西。三番四次的想害我,如今我寻回了亲生父母,你又嫉恨我的身份地位,害死我没关系,若是今日再害了其他人……”   “颐儿……”傅老一脸担忧,冲身旁的管事发火,“大夫呢?不是让你去请大夫吗?”   管事忙道,“老爷稍安勿躁,已经派人去请了,很快就来了。”   傅耿脸色难看,长指紧紧抓着桌沿,额头青筋暴突,汗水啪啪往地上落,佘氏进来恰看到他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忙上去扶住他,“二爷,你怎么样?”   “让……让我坐一会儿……”傅耿喘着气,一贯飞扬的神采消失无踪,瞬间老了不止十岁。   “来人,将今日上桌的菜全部检查一遍,挑出有毒的!”傅禺脸色冷然,眉头紧锁,一双眸子在几人身上打转,掠过傅云杉时,祖孙俩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多会儿,家仆来禀,“回老爷,大公子,外厅所有的菜里都检查过一遍,并没有毒。”   “回老爷,大公子,内厅所有的菜均没有毒。”   “回老爷,大公子,傅明悌管事和傅明忠腹泻不止,似也中了毒。”   “哦?只他二人中了毒?其他各府管事呢?”   小厮应,“各府管事均无事。”   “所有的菜都没有毒,二弟和颐儿的毒是如何中的?”傅禺面露困惑,奇怪的看傅耿和傅明孝二人,众人也一起看过去。   傅耿腹痛难忍,却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回应众人,“说不定这毒下在酒里或者其他地方……”   傅禺闻言大怒,“来人,将杯碗勺筷都检查一遍,仔细一些,断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厅外小厮齐声应是,鱼贯而入,开始彻查餐具。   看着小厮动手,傅禺无奈的朝厅内的来客赔礼,“劳烦各位留下一起做个见证。”   此时,帝师府的几位大夫都来到厅内,看了傅耿和傅明孝的症状,诡异的互相看了几眼,回道,“看二公子和大少爷的症状似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吐出或排出后就无碍了。”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傅禺追问。   几个大夫整齐摇头,其中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笑道,“大公子不必担心,紫河车对人体是无害的。这东西不常见,平素都是宫里的娘娘为保容颜吃的,二公子和大少爷怕是误食,引起恶心反胃才会呕吐不止,过一阵就好了。”   紫河车,名字好听,其实就是女人生产后落下的胎盘,初始鲜血淋淋,脏污恶心。   傅耿闻言,强忍了许久的反胃恶心再也撑不下去,张口就吐了面前替他擦汗的佘氏一身,熏臭难闻的味道瞬间在大厅蔓延,几位侯府公子退了几退,直退到偏厅,有凉风吹来的走廊处,才停了下来,远远的看着厅中的发展。   “二弟,你没事吧?”傅禺关切的拍着傅耿的后背,叹了口气,对呆怔的佘氏道,“二弟妹,快回去换身衣服吧。”   佘氏回神,闻到身上的味道一阵干呕,身后的丫头忙递过来一条帕子,佘氏掩鼻朝傅禺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丫头离去。   味道果然难闻!   傅云杉脸色不变,眸子里的笑意却越发深沉,瞧着一身臭味熏天的佘氏从身旁疾步离去。   再看狼狈的傅明孝恶心的恨不得将胆汁都吐出来,先前苍白的脸因使劲儿涨的通红,连他身旁端盆的小厮都被臭味熏的脸色铁青,一副想吐不敢吐的模样。   傅云杉在心里没出息的乐开了花!   “你、你……”傅明孝瞄到傅云杉眸底的笑意,似乎一瞬间想通了什么,脱口而出,“傅云杉,是你这个小贱人搞的鬼!”   “哦?”傅云杉扬眉,带着轻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后,冷笑道,“大少爷倒是说说,您口中的小贱人我搞什么鬼了?”   傅思宗上前将妹妹护在身后,已长成的俊玉容颜眉目清冷,面色沉着,启唇嗤笑,“敢问大少爷,是谁一口咬定我家的菜有毒,他们是因为中了毒才呕吐不止的?”   众人的目光定在傅明孝身上。   傅明孝眉头紧拧,按着腹部的手攥紧了衣服,目光淬毒,瞪着傅思宗和他身后的傅云杉。   傅思宗再道,“是谁查也不查,一口咬定我家有罪,想欲加之罪的?”   众人的目光汇聚到傅老身上。   傅老惊怒交加,脸色青白交错,极其精彩。   哥哥!   傅云杉心底一软,看着身材颀长护在自己身前的男孩儿,眸底漾开一抹笑,渐渐扩散到整张脸上,她缓缓从傅思宗身后走出来,双眸利落且饱含深意的在大厅扫了一遍,在傅老、傅耿、傅明孝身上各定了几秒,才诡异的出声,“若我家带来的蔬菜有毒,今日中毒的可就是在座的所有人!到时,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图谋不轨,意图杀害功可传世的帝师府主人,我们一家定会被满门抄斩!尸骨无存!”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面带笑容,一脸镇静的女孩,都面露惊讶,这种情况下,她要么就是真的镇静,要么就是被吓的语无伦次了。   傅云杉的笑脸一收,冷凝的抬头去看傅老,“其一,我们一家初来京城,没人脉、没势力,能得帝师府庇佑是求之不来的事,为何要反其道行之,做如此大不违之事?其二,我们一家昨晚忙到半夜采摘的蔬菜不过是看在和大公子夫妻有缘的份上,送上的一份祝福,何以傅老查也不查,问也不问,一口就咬定了菜里有毒?其三,我们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自掘坟墓?傅老,您德高望重,深受皇上推崇,可能为民女解了此惑?!”   “傅云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爷爷面前如此放肆!”傅明孝一脸怒容,可惜,苍白的脸一头的汗将他的威胁值拉的很低。   傅老青白的脸已泛出黑青的颜色,深锁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冷厉的双眸带着丝丝寒意垂眸睨着胆大包天的傅云杉,一时间,屋内静默如夜,只闻厅子四周火盆中的碳发出轻微的噼啪噼啪声。   “哈哈……好!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娃子!老夫认输了。”傅老仰头大笑,胸膛鼓胀着似笑的格外开怀,众人跟着陪笑,屋内的气氛瞬间活跃了不少,如果忽略厅内难闻的气味的话。   只有傅云杉瞧见了傅老眼底那抹化不开的冷冰!   早在大夫说出紫河车之事后,傅耿就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他们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等菜上桌,大多数人都会呕吐腹泻不止,到时候他们就用傅家以蔬菜下毒试图陷害国家栋梁、甚至意图加害皇上的借口让皇上下令诛杀他们……   可恶!到底是谁泄露了计划?   难道是傅明孝的两个弟弟下不了狠心,偷偷告的密?!   傅耿攥着衣服,恨的咬紧了牙关!   “回老爷,大公子,桌上所有餐具都没毒!”有小厮回话道。   傅云杉似笑非笑的扫过傅明孝,扫过傅耿,扫了傅老,目光定下,一瞬不动的看着他。   众人的目光也不由汇集到傅老身上,有好笑,有嘲讽,有爱莫难住,有可怜叹息,却都在等他给个态度!   傅老心底如暴风狂卷,大浪扑打,纠纠缠缠,恨不能忍!   他一生荣耀,受人尊崇,老了老了,却被一个女娃逼到如此境地!他……   真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傅老心念一动,双眸微微眯起,还未动作,就听一道清脆的笑声在耳边炸开,“傅老可千万别晕倒,今天是你的寿辰,咱们还没向您敬酒呢!”   “哈哈……这小丫头可真是得理不饶人呐!”傅老的双眸猛地睁开,看着傅云杉哈哈大笑,“是老头子的错,上了年纪就犯迷糊了,真是罪过!老夫这里给傅贤侄陪不是了……”   “傅老言重了,此事已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告辞。”傅明礼淡淡的笑,朝女儿露出一个赞赏的笑,一家人从大厅走了出去,众人面面相觑,也跟着相继告辞。   ------题外话------   抱歉,今天卡的太销魂了,明天小栖多更点,么哒~   ☆、139 兄弟相残   傅老强撑着笑,和几位王爷侯爵话别,傅禺带着歉意将其他人一一送出了府,傅耿和傅明孝早被人搀扶回了各自的院子,连吐带泻,恨不得将肠子都清洗一遍,直折腾到天黑,才精疲力尽的睡过去。   送走了客人,傅老站在偏厅,一脸疲态,看着大儿子,“禺儿,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傅禺摇头,“儿子也不得其解,菜肴和碗筷杯具都没有问题,二弟和颐儿是从何吃到的紫河车?”   “几位大夫查看的结果呢?饭菜酒水都没有问题吗?”   年老的大夫上前一步,“回老侯爷,老夫和几位同僚已将能查看的地方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前院并没有发现紫河车的存在,后院……”他抬头看了一眼傅老,复垂下头,“尚未查看。”   “后院怎会有那些肮脏东西……”傅老皱眉,抬手打断大夫的话。   大夫噤声,后退一步。   傅禺奇怪的看了傅老一眼,“爹,紫河车这东西最常出入的地方就是各府后院。不趁机揪出幕后真凶,二弟和颐儿今日白遭了罪不说,帝师府怕会陷入人人自危的处境!”   “再者,咱们帝师府今日冤枉了傅明礼一家,京城大多权贵都看在眼里,若不查出幕后真凶,给他们一个交代,咱们帝师府以后要如何在京城立足?”   “相公说的是。”傅大少夫人被徐妈扶着进了偏厅,一脸凝重道,“爹,帝师府百年基业,断不可因此事而毁了!”   傅老看着傅禺夫妇,良久,叹了口气,“爹真是老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夫妇去查吧。”   话落,转身离开。   傅禺在妻子耳边低语几句,傅大少夫人的脸色立刻变了,朝丈夫点了点头,扶着徐妈转回了后院。   半个时辰后,几个丫头婆子在傅明孝院子的一颗大树旁挖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包袱,包袱里包裹的正是未经处理的紫河车,有几处被挖下来的痕迹,经大夫验定,与二公子和大少爷吐出的秽物里的紫河车吻合,傅明孝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不,这不可能!”傅明孝脸色刷白,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捂着口鼻,看着恶心的紫河车,闻着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再次呕吐起来,却因胃里东西已吐空,连黄水都吐不出来,只剩下难受的干呕!   “爹,紫河车不是我放的……我怎么会害自己和二叔?!”傅明孝摇头,一脸被冤枉之色。   “铁证在此,你还狡辩,颐儿,你要爹说你什么好?”傅禺拧眉叹气,“爹知道你和傅明礼一家不和,你私下找些麻烦也就罢了,但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你爷爷的寿辰!整个应天的权贵都在咱们府,你怎能如此不懂事?!你让爹怎么跟今天来贺寿的人交代?!”   “爹,我没做……”傅明孝匍跪在地,爬行几步到傅禺跟前,急道,“爹,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   “爹也想相信你……”傅禺摇头,“可是……”   人群中,傅明悌捂着腹部,一脸苍白,被蒋氏扶着,闻言要上前,蒋氏急忙拽住他,傅明悌看了她一眼,扯了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树倒人散,咱们也难逃一劫!”   蒋氏一僵,点了点头,扶着丈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大公子,请听小人一言。”傅明悌扫了眼地上的傅明孝,坚定道,“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大少爷做的!”   傅禺看了他一眼,目光清冷,“详细说来。”   “第一,今日到场那么多客人,大少爷若有心害傅明礼一家,大可让别人吃了这紫河车,何苦自己受这份罪!第二,紫河车做成吃的,就是养颜圣品,大少爷若有心害他们一家,大可在饭菜里下毒!第三,大少爷不是蠢人,如果这事真是他做的,他又怎么会将这证物埋在自己院子的树下!所以说,大少爷定是被人陷害的!”傅明悌一口气说完,额头大汗淋漓,脸色愈发苍白,小腹痉挛似的抽搐,蒋氏吃力的撑着丈夫的身子,也是累的够呛。   傅明孝激动的看了傅明悌一眼,抬眸看傅禺,“爹,傅管事所言正是儿子想说的!这件事一定有人在背后陷害我,爹给儿子一点时间,我一定揪出这个人,交给爹处置!绝不让人因此事看咱们帝师府的笑话!”   “嗯,此事不是你所为最好!爹给你三天时间,定要揪出真凶!”傅禺脸上浮出一抹看似缓解的笑,嘱咐道,“能把紫河车埋到你的院子里,这人定是你身边的亲近之人,你以后行事定要小心!”   说罢,抬眸扫了眼傅明悌和傅明忠,带人离去。   “老二,老三,你们跟我来。”傅明孝起身,被小厮扶着进了房间,傅明悌和蒋氏互相看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傅明忠吭哧吭哧着不想去,被崔氏推了进去。   傅明孝脸色阴沉,挥手退了屋内的丫头小厮,令人关了房门,远远的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说,咱们的计划是不是你们两个泄露的?”傅明孝拍桌,瞪着傅明悌夫妇和傅明忠夫妻。   傅明悌微微蹙眉,“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俺恨不得扒了那小杂种的皮,咋会泄露?!”崔氏一脸气愤,与傅明孝回瞪。   傅明孝怒,“计划本就咱们几个知道,二叔那边绝对不会泄密,不是你们还会有谁?”   “大哥,你这么相信二公子不会泄密?”傅明悌的眉头蹙的更紧,脸色难看。   傅明孝眸间掠过一抹犹豫,点了点头,“这个计划就是二叔提出来的,本来想一箭双雕,由菜里面的毒引出大公子勾结外贼意图不轨,将大公子和傅明礼一家全部打入死牢,却不想计划泄露,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大哥糊涂!”傅明悌起身,一脸焦灼,“傅明礼一家获了罪,你就是博阳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何苦要去害大公子?!”他扒着桌子看着傅明孝,“大公子若身死,咱们的把柄又在二公子手里,到时候可就真成了二公子手里的一条狗!有可能,被二公子……”   他抬手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傅明忠惊的瞪大双眼从椅子上滑落到地毯上,一脸惊惧。   傅明孝笑着摇头,“老二,你想的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他凑近傅明悌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傅明悌的双眸猛地瞪大,一脸呆滞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你、你、你说……”   傅明孝点了点头,做了个嘘的动作,“我也是刚得知不久!所以,只要傅明礼一家消失,咱们就高枕无忧了!”   “那现在这件事如何解决?整个应天府的人都在等着帝师府给出一个说法,大哥要怎么交出这个亲近的人?”傅明悌看着桌布上精细的花纹,密密麻麻,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傅明孝抬眸扫了傅明忠夫妇一眼,身子蹲下,在傅明忠夫妇看不到的角度,对傅明悌说了两个字,傅明悌的身子瞬间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傅明孝拍了拍他的肩头,“你那么聪明,一定明白大哥是被逼无奈的。”   傅明悌看着他,良久才垂了眸子,颤声道,“真的非这么做不可吗?”   “非这么做不可!”傅明孝斩钉截铁。   傅明悌嗯了声,侧眸看蒋氏,蒋氏忙将他扶起来,“既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   “老二,等大哥成事那天,定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傅明孝目光灼灼,信心十足。   傅明悌笑了笑,没有说话,抓着蒋氏的手微微使力,两人出了门去。   屋内,传来傅明忠嗷嗷的声音,崔氏的破口大骂声……   两日后,傅明孝将傅明忠送到了傅禺面前。   “爹,儿子管教不严,此事都是傅明忠所作,他已全部招供!还请爹看在他爹娘养我几十年的份上,留他一个全尸!”   傅明孝一脸抓痕,神情狼狈,傅明忠一脸死灰,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崔氏在旁边双手捣着嘴,哭的不能自抑,三郎和七郎惊惧的躲在人群后面,连上前都不敢!   傅禺叹了一口气,将傅明孝扶起,看着他脸上的伤皱了眉头,冷声道,“你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是谁做的?”   崔氏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慌的看了傅禺一眼,往蒋氏身后躲去。   傅禺冷哼,“好大的胆子,敢对主子动手!来人,将她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俺、俺……”崔氏害怕的拔腿就往门外跑,被两个身材高大的婆子拦住,拖到了外面。   傅明忠的眼皮抬了抬,去看傅明孝,傅明孝忙开口,“爹,儿子没事,她也是护丈夫心切,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无规矩不成方圆!帝师府不是她家的菜园,随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傅禺一点也不松口,摆手让人动手。   崔氏张口大叫,“疼!啊……打死俺了……当家的!救救俺……你还没死他们就要欺负俺了……你死了,俺咋活啊……”   “啊啊……啊……”傅明忠的双眸露出恳求的神色,傅明孝轻轻别过头去,小声道,“老三,三十板子要不了人命的。我会补偿她和你的孩子……”   “当家的,俺不要这荣华富贵了,俺们回家……”崔氏疼的眼泪鼻涕都糊在一起,破锣似的大嗓门嚷嚷的半个府园都能听见,“俺们回家……你种地,俺给你做饭……你不要死!俺啥都不要了……”   “啊……啊啊啊啊……”傅明忠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傅禺面前啊啊啊边磕头边叫起来,可惜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他又冲到傅明悌身边,拉着他的衣角啊啊啊大叫,傅明悌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眸间闪过惊怕!   傅明孝虽听不懂傅明忠的话,却从傅明悌的眼中看到了事情不妙,脸色也是一片慌色!   傅禺瞧着兄弟三人的脸色,眸底阴冷,淡声道,“颐儿,他在说什么?”   “他……他……”傅明孝的额头冒汗,擦汗的手都有些颤抖。   “啊……当家的,救俺,救俺……”   傅明忠更大幅度的晃傅明悌的胳膊,看傅明悌依旧不动,急的抹了汗就跪在地上给傅明悌磕头,口中啊啊啊不停。   傅明悌垂眸看了眼不停哭求的亲弟弟,抬眸看了眼哀求般看他的亲大哥,目光又在锦瑟繁华的厅内装修扫了一圈,嘴唇抖了几抖,艰难的开口,“他,他说,他愿意一死谢罪,求大公子饶了他的妻子!”   “啊啊啊……”傅明忠瞪大双眸抬头看他,像是怔住了,张着的大口没有舌头,很是恐怖。   “既如此,就放了那妇人吧。”傅禺看了傅明悌和地上的傅明忠一眼,立刻有人跑出去终止了打板子,将崔氏拖进大厅,三十大板已下去二十板,崔氏的下身血肉模糊,脸色发白,满头大汗。   傅明孝狠松了口气,厉声道,“来人,将他拖出去,就地正法!”   “不……”崔氏伸着手往傅明忠身边爬,低吟道,“当家的,俺错了,俺们回家……”   傅明忠爬过去,泪眼模糊,“啊啊啊啊啊……”   “他爹……”崔氏使命的抓着傅明忠的手,“你想说啥,俺帮你说……”   “啊啊啊啊……”傅明忠嗷嗷叫着,声音凄凉,目光中带着怨恨看向傅明孝和傅明悌两兄弟!   崔氏点头,“俺知道了,俺……这就把真相说出来……”   “休得胡说!”傅明孝一声厉喝。   崔氏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拖着身子爬到面朝傅禺的方向,“大公子……”   话音一顿,下一刻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140 老三之死,喜欢   傅明孝和傅明悌同时松了口气。   傅禺神色淡漠,挥了挥手,“来人,将傅明忠拖出去……”   立刻有人上前将怒视傅明孝两兄弟的傅明忠架住,等待傅禺下一步吩咐。   傅禺双眸扫过两兄弟,眸间掠过一抹冷笑,“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啊啊啊啊……”傅明忠挣扎着往傅禺身边扑,被家仆拽的死死的。他又转头看傅明悌,眼睛如泣血一般通红,布满悲愤痛苦,口中嗷嗷哀嚎着,伸出的手青筋暴突,朝两人拼命抓去。   “嗷嗷嗷……”   家仆架着他往后拖去,凄厉的嚎叫在厅中回荡,傅明悌眼中闪过不忍,轻轻别开了头,傅明忠突然疯狂的大笑,缺了舌头的大口黑洞洞的一片,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瘆人!   临出厅那一瞬,他吼了句话,怨毒的瞧着傅明悌,傅明悌的瞳孔猛地一缩,身子不自觉后退两步,蒋氏伸手扶住丈夫,傅明悌已惊出一身冷汗,握着蒋氏的手微微发颤。   傅明孝看到傅明悌惊恐的神色,心下不安,视线几次滑过傅明悌。   “颐儿,爹知道傅明忠是你养父母的孩子,你心有不忍……”傅禺看着傅明孝,眼神冷峻,“但你不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件事就此了结,你回去反省半月,这半月不许离开帝师府!”   “是,爹。”傅明孝受教的垂下头,看似乖顺恭敬的送傅禺离开。   大厅外,傅明忠被堵了口,胳膊粗的木棍打在身上,不多会儿就血肉模糊,他挣扎着呜咽着想从家仆的挟持中逃出来,却被摁着动弹不得。   傅禺从他身旁走过,脚步停都未停。   傅明孝被丫头扶着走出大厅,看到傅明忠血糊糊的身子和一脸死灰色的模样,眸中掠过骇然,忙别过头,微吐了口气,唇角勾起一抹放松的笑,脚步极快的走了过去。   傅明悌的眸中掠过一抹凉意,伸手想拉傅明孝,被蒋氏抓住,拽出了庭院,回了自己房间。   “你拉我做什么?”傅明悌甩了几次都没能从蒋氏的拉扯中挣脱,不由恼怒的瞪了蒋氏一眼。   蒋氏伸头松手,探了探门外,将门关上,后怕似的回瞪傅明悌,“我不拉着你,你想干什么?”不等傅明悌开口,又接着道,“你想给老三求情吗?你不看看什么场合什么情况!老侯爷大寿期间发生这样的事,整个应天府都议论纷纷,就在等帝师府给个明面的说法。大公子已是动了真怒,这时候把老三推出来就是让他送死的!你出去无非是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蒋氏一口气说完,脸色发白,声音微微颤抖,“你……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二郎、半夏和忍冬怎么办?你要看着我们娘儿几个活活被人欺负死吗?”   “老、老三是我们一母同胞啊……”傅明悌坐到妻子身边,抓着她的手,嘴角泛着苦笑,“冒充帝师府长孙少爷,我要是照老三的话说出真相,我们一家都得死!可老大……你瞧没瞧见,老大走过老三身边时,脸上那笑……”他的眼睛里浮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半响,茫然的看着妻子,“老大他是踩着老三的尸体在巩固自己的地位!再有下次,就该轮到我了!”   “不!”蒋氏猛地从床上站起身,摇头,“你为他出谋划策,要不是你,他早在清河就被帝师府的人拆穿了!要没有你,他怎么能在帝师府稳当当的呆上两年,没有被帝师府的人怀疑!”   “以前或许不可能,但现在,现在的局面已经超出我的可控范围,他身后又有了二公子,我更派不上用场了!”傅明悌看着妻子,默然道,“比如这次的事,他事先谁也没只会,出了事却要老三顶罪!若不是我对他还有点用处,怕这次被抓去顶罪的人就是……”   “不!”蒋氏伸手捂住丈夫的嘴,脸上现出害怕的神色,“要不……咱们走,咱们离开帝师府回清河去……”   傅明悌拿开妻子的手,苦笑着摇头,“已经晚了。咱们知道太多秘密,老大不会放过咱们的!即使他看在兄弟情分上……”他双眸远远看了眼畅观园的方向,面色难看,“二公子也不会让咱们活着离开京城的!”   “那怎么办?”蒋氏惊怕的看着他,“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不成?”   “让我好好想想……”傅明悌深吸口气,闭上眼,“你去看着点崔氏,老三的死已是定局,别让她犯傻把其他人的命也搭进去!”   蒋氏嗯了一声,猛灌了好几杯茶水才将涌上心口的恐慌害怕压了下去,整了整衣服,出门。   ……   颐园   傅禺进屋,小丫头上前将他肩上的大氅拿下,挂在衣架上。一旁的丫头笑着递了一个暖炉过去,“夫人一直在里间等您呢。”   傅禺笑着接了手炉,往里间走去,伺候的丫头忙撩起珠帘,徐妈笑着在大少夫人耳边低语,“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哦。”傅大少夫人从床上起身,傅禺疾步上前,将手炉递给徐妈,拿了靠枕让妻子歪靠在床上,看了看她的神色,笑,“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他们招了吗?”傅大少夫人给徐妈使了个眼色,徐妈挥退屋内的丫头,端了两杯热茶过来,傅禺接了一杯递给妻子,又端了另外一杯啜了几口,摇头,“他们怎么舍得这滔天的富贵。傅明孝两兄弟把傅老三推出来顶了罪,倒是个心狠的!”   “傅明忠?”傅大少夫人怔了怔,“这么说,并没有揪出幕后的真凶?”   傅禺摇了摇头。   “真是一群不要脸的畜生!他们三番两次害颐少爷和几位孙小姐,死了活该!”徐妈在一旁皱眉,“当初要不是夫人仁义救了傅元一条命,他们哪能来咱们帝师府蹦跶!大公子,您可不能任由他们害大少爷一家……”   “秋月……”傅大少夫人唤徐妈,眸中带着深虑,“你跑一趟余家,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免得他们到时遭傅明孝的利用。”   徐妈一怔,点了点头,“是,老奴这就去。”   看着徐妈离开,傅大少夫人担忧的看着丈夫,“这事……”她看了眼畅观园的方向。   傅禺点了点头,“已经确认是他策划的,意图由菜上的毒指证颐儿和咱们勾结……下毒害爹!”   “为什么?”傅大少夫人一脸怒色道,“为了一个博阳侯的名头,他就这么丧心病狂要害了自己的亲爹亲哥哥、亲侄子!”   “犯不着生气。”傅禺笑着拍抚妻子的后背,“他是怎样的人我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也不像我们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爹他……”   “爹……”傅大少夫人接了傅禺的话,皱眉,“你有没有觉得爹在宴席上的反应很奇怪?”   “嗯,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傅禺坐在床边,将茶放到床头,“就算爹要维护孙子,也没必要一口咬定颐儿送的菜里有毒!还有他对调查幕后真凶时的态度,我怀疑……”   “爹是知道这件事的幕后主谋的?!”傅大少夫人一脸凝重,顺着思路想下去,“他不想让你查!”   傅禺叹了口气,“恐怕更严重的还在后面。”他侧眸看了一眼妻子,“傅耿知道颐儿才是我们的亲生子,他害我们一家还有些说法。可爹……为什么也把矛头指向颐儿?颐儿在他眼中不过是陌生人,爹为什么只听傅明孝和傅耿的一面之词就认定颐儿有罪?颐儿是我们引进府的,他那么说的后果是什么,不是显而易见吗?”   他笑了笑,唇角泛起一抹苦涩,“二弟除掉我是为了博阳侯的位置,爹又为什么要将我和颐儿送上风头浪尖上去?”   “难道爹担心你不同意帝师府扶持皇子上位,所以……”   “没有那么简单。”傅禺摇头,“我一定要将这件事查探清楚!不让颐儿一家受半点伤害!”   傅大少夫人眉眼间的担心更甚,傅禺笑着安慰她,“这几十年咱们不也是这么过来了吗?现在颐儿又回到了咱们身边,咱们还怕什么?拼得这一身不全是为了孩子吗?”   “幸好颐儿不在帝师府。”傅大少夫人心念儿子,叹了一口气,靠着丈夫闭上眼休息。   傅禺的神色在妻子闭上眼后变的沉重,眸子里多了几分决绝,看着窗外,许久,长长的叹了口气。   帝师府这池水越来越浑了……   看着妻子睡梦中还皱起的眉头,傅禺伸手帮妻子抚平,吩咐了丫头婆子好生照看,自己去了书房,写了信,唤人等夜色后送去儿子的别院。   与此同时,傅明孝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进屋就迎上周氏担心的目光,“怎……怎么……”   “都出去吧。”傅明孝打断周氏的话,挥手让屋内伺候的人都出去,才露出一脸疲态,“暂时过了这一关,老三……”他抬头看了眼周氏,脸色苍白道,“……没了。”   “没了?”周氏瞪大眼睛,“大公子他……他、真把老三……”吞了吞口水,“杀了?”   傅明孝顿了顿,倒了杯水,双手颤抖的抱着茶杯一饮而尽,周氏的嘴张了几张,都没能发出声音,好半响,她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拼命捶打着傅明孝,“我就说二公子没安好心,你偏不听!这次你拿老三做垫背,下次是不是老二,再下次是不是要把儿子也赔进去!我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你把儿子放了,我们走,我们再也不回来了,这劳什子荣华富贵你一个人享……”   “你胡说些什么!”傅明孝抬手挥开周氏,“老三这次是意外,要不是崔氏那婆娘作死的抓了我一脸伤,爹也不会打她,她不咋胡那么一通,老三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周氏哪里肯信,他阴狠着脸要杀儿子的一幕还在眼前,他说什么她都不信了!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再也不管你了,你把儿子放了,把儿子放了!我们回清河……”周氏扑上前,扯着傅明孝的衣服拼命拉扯,“放了他!放了他……”   “大少爷……”   房门突然被叩响,傅明孝手快的捂住周氏的嘴,“什么事?”   “崔大娘醒了,闹的厉害,蒋妈妈劝不住,她往大公子的院子跑去了……”   “这混不吝的娘们儿,想把咱们都害死不成!”傅明孝恼羞成怒,将周氏推到一边,周氏还想上前扒他,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崔氏要把事情都招了,咱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帝师府!”   说完,急慌慌出了门去。   直过了大半个时辰回来,一进屋就踹翻了桌子,丫头婆子吓的要收拾,被他三脚两脚踹了出去,周氏不敢上前,被他逼进了内室,“你以为我不知道傅耿是笑面虎吗?我不知道他在算计我们吗?可我有什么办法……”他颓然摔坐在床上,抱紧头,“他听到了我和老二老三的对话,他知道我不是真的傅颐,我若不听他的,咱们一家都别想有活口!”   周氏惊吓的往后一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道,“从你要杀傅明礼一家开始我就知道,这富贵长不了长不了……”   ……   一品居二楼   楼重立在窗前,容颜绝代,眉目清冷,削薄的蔷色唇瓣抿的很紧,似带了三分怒气。一身红色锦服随风鼓动,暗纹浮动,华光流闪。   “爷,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三姑娘,她向来……很独立。”常寺瞧着楼重的脸色,聪明的闭上了嘴。   段少府推门而入,看到屋内的情景,笑了,“常寺,你又怎么惹我们六殿下不开心了?说出来让本少爷开心开心!”   “呵呵……你们聊,小的我出去把风!”说完,哧溜一声跑出了房间。他才没那么傻,傅三姑娘做事没找爷帮忙,爷生闷气是爷的事,他要是敢说给小侯爷听,保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他还是三十六计,跑为上的好!   “你来了。”楼重收了脸色,唇角勾起一抹笑,走到桌边为段少府倒了杯茶,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我想请你帮个忙。”   “哦?还有六殿下解决不了的事?”段少府微笑,端茶啜饮。   楼重斜了他一眼,将茶杯放下,“你帮还是不帮?”   “帮,自然帮……”段少府好笑的看着好友,“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不顾暴露咱们关系的危险找我?”   “还不是那个傻丫头!”想到傅云杉宁愿花钱去收买人帮她做事都不找自己,楼重就忍不住想生气,他对她那么好,事事为她着想,那丫头居然……   段少府一怔,看到楼重眉间的懊恼,突然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傻丫头说的是谁!   那个有着一双如明月般灿烂夺目双眸的女孩儿,狡诈多谋偏护家人至深,她叫:“傅云杉!”   楼重点头,随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坐下将傅云杉收买官员贿赂傅明孝的事说了,请段少府安排一些人让傅明孝多做一些坏事错事出来。   段少府无语,“楼公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收买傅明孝?亏他想的出来!   楼重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你就别管了!我不喊停,就一直让他快乐的错下去!”   “这是傅姑娘的主意?”段少府上下打量着好友,双眸似笑非笑。   楼重瞥了他一眼,细白的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浮凸花纹,口里不自觉带了点怨气,极其不雅的撇了撇嘴,“那丫头很少求人!”   “我明白了。”段少府脸上露出笑容,看了好友好一会儿,将手中空了的杯子递到他面前,楼重不明所以的给他倒了满杯,段少府轻笑出声,将杯中茶缓缓饮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了楼重一句,“你……不会是喜欢上傅姑娘了吧?”   说完,起身出门。   “喜欢上……那个小丫头?!”楼重怔住,“不会吧?”   不会吗?   ------题外话------   对不起亲爱的们,昨天家里小区这边变压器爆炸,没来得及给大家说一声,今天又出去忙了一天,明天万更给亲们赔罪,么么哒~   ☆、141 自作自受,邀宠   “傅明忠死了?”顾淮扬瞧着信上的内容,眉头紧蹙,“傅明孝已经被名利冲昏了头,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三姑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傅云杉端坐在书桌后,看着灯罩下灼亮的蜡烛,目光幽长,好半响,她抬头迎上顾淮扬的视线,“顾叔,你觉得傅明孝有这么精明吗?能想出一箭三雕的主意?”   “一箭三雕?”顾淮扬疑问。   傅云杉笑,“我们、傅大公子、楼重!将反季节蔬菜推荐给皇上的是六殿下,将我们带进帝师府的是傅大公子,如果真让他们查出蔬菜里有毒,再一个意图谋害当今皇上的罪名,我们谁都别想逃!”   “这、这……”顾淮扬惊疑不定,“幸好索罗门的人发现的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多亏了司命和他的朋友。”傅云杉看了眼门外,眸间漾开一抹笑。   顾淮扬随了一抹笑,接着问道,“依三姑娘看,这件事幕后策划者是……”   傅云杉没出声,抬手沾了茶杯中的水在桌上画了两道,顾淮扬眉峰一蹙,立时明白这两道的含义,细细想了,点头,“为了一个侯位……他一计不成定会再生二计,我回头就吩咐下去,让庄里的人小心行事,将咱们的人分成两拨,日夜监看巡视。”   “嗯,记得也招呼一下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傅云杉笑,有得力的人不用白不用!   顾淮扬一怔,想到司命和索罗门那些人查探到的几十个日夜轮班守着别院的人,也忍不住笑出声,亏的六殿下考虑如此周全,连派了几十个高手过来,蔬菜大棚那么多的亩数,也够他们折腾的了!   “索罗门那边的人要不要也安排进去?”   傅云杉想了想,摇头。“暂时不用,索罗门的人留着,我有其他用处。”   “好。”   这个话题揭过,顾淮扬从旁边书柜里抽出一本类似账册的本递给傅云杉,“这是最近来拜访的名单,大多是京城各大官臣、名门世家,菜商只占三成。我去调查过,这三成菜商的背后都有一个不容小觑的势力存在……”   顾淮扬指着其中两家菜铺,道,“这两家背后是永康侯府,这三家背后是永宁侯府,这五家是靖安侯府,这三家是简王府,这两家是……”一路说下来,竟大多是京城的权贵,能巴结却不能得罪的角色。傅云杉笑了笑,掠过菜商往后面翻看京城各大王府侯府的定制,“靖安侯府欲定各类菜两万斤;永宁侯府欲定番茄黄瓜各一万斤,其他蔬菜五千斤;永康侯府欲定各类菜系一万斤,苦瓜多多益善;忠王府欲定各类菜三千斤……”   傅云杉指着忠王府问顾淮扬,“顾叔,这个忠王府是……”   “三姑娘有所不知,忠王爷王恪是天启唯一一个外姓亲王,他先后几次救当今皇上于危难之中。洪武三十二年宫廷政变,几位皇子逼宫,忠王爷替当今皇上昔日的太子挡了致命一箭,身中剧毒,从此瘫痪在床。皇上感念其恩,特封一个忠字,招了他几个儿子进宫如皇子一般进学皇家学堂,荣耀一时……”顾淮扬笑着解释。   傅云杉扬眸,“荣耀一时?”   “忠王府现在不过是一个光鲜的空壳子,忠王爷的几个儿子不是被扔在边关不闻不问,就是被安排在某个僻壤之地做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唯一一个留在京城的资质平庸只在翰林院留了个虚职,还是个庶子!”   “几十年荣耀,也够了。”伴君如伴虎,留在皇帝身边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顾淮扬笑了笑,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庶子娶的正是帝师府的大小姐,傅耿的掌上明珠傅少凝。”   “哦?”傅云杉来了兴致,催着顾淮扬多讲一些,顾淮扬笑,“当年忠王皇恩正浓,皇上亲赐良缘,帝师府两位小姐同时嫁给忠王两个儿子,二小姐嫁了大公子王锦棠,大小姐嫁给了四公子王水浚,十里红妆,百里酒席,热闹了足足三天。可惜,没过两年,大公子被调任南方江州做了知县,二公子三公子被派去镇守边关,一南一北,几年也不得见一面……”   说到最后,顾淮扬的语调也渐沉了下来,慨叹了一声。   花无百日红,何况是皇恩?   傅云杉摇了摇头,抓了顾淮扬的话又问,“帝师府的二小姐是……”   “是傅大公子和傅大少夫人的女儿。”顾淮扬答。   傅云杉眼睛一亮,喜悦道,“真的?”   顾淮扬笑着点头。   傅云杉却突然奇怪起来,“为什么他们从没提及过这位姑姑呢?”   “这点我也不得而知。”顾淮扬摇了摇头。   傅云杉还要再细问,门外传来楚氏的唤声,“杉儿……”   楚氏敲门进来,看见傅云杉和顾淮扬谈事的架势,眸底掠过一抹心疼,傅云杉瞧在眼里,笑着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娘,找我有事吗?”   “余家表少爷和表小姐来了,要见见你。”楚氏笑着帮女儿顺了顺发辫,“听冬青说,你们在屋里呆了一上午了,累不累?娘煮了桂圆红枣茶,出去喝点吧。顾管事也一起过去……”   “谢过夫人,不过我菜棚那边还有些事要忙,就不过去了。”顾淮扬笑着拒绝,临走看了眼傅云杉,傅云杉笑,“先拖着,哪一家都不要回复,他们问起,就说咱们在统计蔬菜产出量。”   “是。”顾淮扬一怔,笑,“我倒是被权贵二字吓到了,三姑娘想的周到。”话落,告辞出去。   楚氏拿了衣架上的披风覆在女儿肩头,仔细系好了,又拿了手炉放到暖套里塞到女儿手里,一抬头就瞧见女儿笑眯眯的眼睛和一张消瘦的红脸蛋,不由皱了皱眉,“最近怎么瘦这么厉害,赶明儿娘多做些好吃的给你补一补。”   傅云杉摸了摸脸,低头打量自己,“没瘦啊。”   “还说没瘦?”楚氏摸了摸女儿削尖的下巴,“瞧这以往圆圆的脸蛋都瘦尖了。”   傅云杉哭笑不得,“娘,我那时是虚胖,现在开始长个了,脸自然也正常了。”   “胡说,脸盘是天生的,再长个也不会影响……”楚氏嗔骂女儿,拾掇好推着女儿出了书房。   傅云杉无语,“娘,徐妈说我跟奶长的很像,你看奶奶现在的脸是不是也像我这样?”   “……”楚氏顿住脚步,仔细看了一番,摇头,“你奶的脸是美人尖,你这太尖了,还是要补一补……不能再瘦了!”   傅云杉:“……”   娘啊,你只看到我下巴尖了,怎么没看到我身高已经超过你了?!   天天大鱼大肉,睡晚一点就有炖汤药粥,每天换着花样的煮补身的茶,她怎么还会瘦的下去!   傅云杉望了望天,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身材苗条的冬青,决定了,胖冬青也不能胖自己!咳咳……   冬青不明所以的回视自家主子的视线,发现她的眼珠只滴溜溜在自己身上打转,不由垂头打量自己,她今天穿的没问题啊,姑娘到底在看什么?   楚氏拍了下女儿的头,“傻乐什么?赶紧走,别让客人等久了。”   母女二人穿过走廊,出了院子去了正厅,刚到门口,就听到清脆的笑声,一袭石榴红袄裙的余桐乐跳着跑过来,一把就抱住了她,“杉儿,你可算来了!”   嗷嗷!   她还在发育的胸……   傅云杉吃痛,手下稍微使力将余桐乐推开,强扯了笑,“余姐姐,外面冷,快厅里坐。”   “杉儿,我和哥哥特意来看你的,你开不开心?”余桐乐拉着傅云杉的手,笑的纯粹。   傅云杉瞧了眼她高耸的胸脯,呵呵笑了两声,“开、开心……”   “余小姐,快里面请。”楚氏笑着给傅云杉使眼色,傅云杉借势走进厅里,余桐乐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松。   傅云杉想脱下身上的披风都不能,只得求助的看了眼冬青,冬青笑着上前取了披风,又着丫头端了两个炭盆放在自家姑娘脚下,抬头看到自家姑娘一脸舒服的笑意,笑了笑,退到一旁。   一旁,早有丫头备好了热茶,放在了桌上,傅云杉右手被抓着,无奈的看了眼毫无自觉的余桐乐,“余姐姐,我要喝茶。”   “杉儿,再喊一声姐姐。”余桐乐笑眯眯的瞧着她,抓着的手还是不松。   余桐安好笑的咳了一声,“乐儿,不要闹了!正事要紧。”   “我是在说正事啊,杉儿本来就该叫我姐姐的嘛。”余桐乐一脸开心,凑近了傅云杉去瞧,“难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好亲切,杉儿表妹……”   傅云杉一惊,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满室皆寂!   一家人惊疑不定的看着余桐乐兄妹,傅云杉最先回神,挥退了下人,“都下去吧,没吩咐不要进来。”   “是。”   几个丫头退出厅外,傅云杉给冬青使了个眼色,冬青带着她们朝两旁的耳房而去。   傅思宗和许长清起身将大厅的门关了,复回到座位上,傅云杉抬头看余桐安,“你们怎么知道了?”   “是姑奶奶特意让徐妈妈来告诉我们的。”余桐安笑,璀璨的星眸微微眯着,“爷奶爹娘也要来,怕来的人多引起瞩目,就说等段时间找个名目邀请你们去我家做客。”   余桐乐凑过来,神秘兮兮道,“难怪杉儿这么会做生意,原来是继承了太爷爷的精明!”说完不忿的皱了脸,“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一点经商头脑都没有……”   一家人面面相觑,傅云杉极其无语,她的经商头脑是前世十几年累积的经验,可跟遗传真没关系!余小妹,你冤枉你太爷爷我太公了。   余桐安拉了拉妹妹,两兄妹跪在傅明礼和楚氏身前,笑着磕头,“桐安/桐乐给表叔、表婶磕头。”   傅明礼神情激动,和妻子互看了一眼,一人一个,将两个孩子扶起来,“乖,快起来。”   “表哥!”余桐安笑着对傅思宗作揖,傅思宗笑着还礼。又见过傅剪秋三姐妹和小八,才重新落了座。   余桐乐则一直笑眯眯的跟在余桐安身后,表哥表姐表弟喊的很是响亮,轮到喊傅云杉和傅紫菀表妹时,兴奋的双眸都亮成了天上的太阳,灼热异常。   “哈哈,以后我也是有妹妹的人了。看云姐姐以后还在不在我面前夸她有一个嫡亲的表妹,我可是有两个……”   傅云杉无语,“表姐,我们身份的事还不宜公开,你的云姐姐怕是在短时间内不能知道你有了两个妹妹。”   “啊……”余桐乐一怔,随即了然的点了点头,“对,还不能让外人知道,表妹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说完,又笑眯了眼睛。   傅明礼和楚氏相视一笑,楚氏笑着出门去张罗午饭,傅明礼留下陪余桐安说了几句,聊到科考的事,才知道余桐安也是举人之身,可惜去年大病了一场,没上考场,不然,说不定已是官身。   想到儿子因为傅明孝没有能参加科考,遗憾的叹了叹气,傅思宗看出自家爹的心思,朝他露了一个宽慰的笑。   吃过午饭,傅云杉带着兄妹俩去蔬菜大棚瞧了,余桐乐全程瞪大着眼睛,连呼不可思议,看傅云杉的眼神都有些崇拜了。余桐安对这个表妹更是佩服,他可没想过自己随口起名字的丫头居然会是自己的亲表妹,这种缘分天下怕寻不到第二份了!   将各色蔬菜都挑了一筐,装了两马车,送余家长辈们,傅明礼笑着送兄妹俩,“转告表哥,有机会我一定亲自上门拜访。”   兄妹俩笑着点头,走出好远,头还在外探着,不停的挥手。   傅云杉瞧见自家爹偷偷的抹了眼角一下,脸上却满是笑意,傅云杉自然故作不知,别开了头,轻轻笑出声。   相见笑语喧天,相离依依不舍,这才是真正的亲人吧……   真好,爹爹又找到了一家亲人。   十一月底,傅云杉敲定了几家毫无背景的蔬菜铺子和酒楼,背后有势力的一家也没选,京中权贵虽觉得傅家不识抬举,但看在六皇子元煦和供给自家府邸的蔬菜没有减量的份上,并没为难傅家。   进入十二月,大棚蔬菜开始收成,每天都先采摘了最新鲜的,装车运往宫中。剩余的全部采摘了,按配比分送到各家,大多数侯府官家都自派了车一早过来,等着装菜。   几家菜铺的门口排起了长队,一些定不起菜的人家大多成了菜铺的客人,买了回去尝尝鲜。几家酒楼的生意更是日日爆满,对于大冬天坐在热腾腾的屋内拍个凉黄瓜很是情有独钟。   许长清几次想跟傅云杉商量重开火锅店的事,却都忙的脱不开身,只得悻悻作罢,准备找个时间跟自家哥哥说了,让他们夫妇开一个,谁知,信送了好几次,都被门房的人告知,“我家老爷和夫人外出了。”问起归期,门房摇头道不知。   傅剪秋笑他,“大哥的生意还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再开一家。”   “这么好的商机,浪费了多可惜。”许长清笑着凑近傅剪秋,看她一脸慈爱的看着怀中吃奶的女儿,嫉妒的点了点女儿的脸蛋,抬头问妻子,“不如咱们开一个,挂在你名下?”   傅剪秋瞟了他一眼,摇头笑,“你说晚了,我和杉儿乐表妹商量好要开一家绸饰店。”   “绸饰店?”许长清后靠在床头,将母女二人一同搂入怀中,“是像清河镇楚记旁边那样的店?”   傅剪秋一怔,想起那次和许长清的见面,那时,她以为此生就那么过了,却不想他为了她不惜放弃富贵的家,不惜以命相陪……   “怎么了?”许长清察觉出妻子的异状,轻问。   傅剪秋笑着摇头,“类似那样的,杉儿前几日已经写了信回去让四伯娘和鸢尾桔梗她们多找一些人做,做好的托舅舅的镖局送过来……”   “哦……那算了,店铺的事还是回头问问大哥大嫂的意思再做定论。”许长清了然的点头,伸手去逗弄妻子怀中的小女儿,小丫头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看着自己的爹,嘴里不时吐出两个奶泡泡,双手霸占似的抱着傅剪秋。   许长清忍不住哈哈大笑,点着女儿的脸颊乐不知疲。   床上的儿子乖巧的躺着,瞪着大大的眼睛使劲往三人这边看,许长清索性用被子堆了个窝,让儿子侧躺着,眼睛正瞧见他们三个。   傅剪秋垂眸看着丈夫喜悦的脸庞,嘴张了几张,缓缓问出口,“相公,你……真的不打算回许家了吗?”   许长清的笑声一顿,抬头看她,“不回了。”   “可是……爹娘他们……”   “不是还有大哥大嫂吗?”许长清将头放在妻子肩上,嗅着她身上的奶香味,笑了笑,“我只是没了许家二公子的名分,该孝顺爹娘的咱们一样也没少,不是吗?”   傅剪秋愣了愣。   许长清看着女儿打转的眼珠,偷偷在妻子脸上亲了一口,小家伙不乐意的嘟起了嘴,满口的奶水都流了出来,傅剪秋回头啐了丈夫一口,挣了挣,“小孩子吃奶的时候不能惹,快放手。”   “不放,抱着你们娘三个,这辈子再也不放手了!”许长清笑着将妻子儿女拥入怀中,“爹娘不会在乎那些虚礼的,他们也要我们过的开心快乐,有时间咱们就多回去看看他们就是了。”   傅剪秋点头,“嗯。”   ……   清河,方家   傅迎春刚端起饭碗,胸口就涌起熟悉的恶心呕吐感,她忙放下碗筷出了房间透气,贴身丫头端了茶水递给她,“傅少奶奶,喝点茶水压一压……”   傅迎春接了茶盏正要喝,突然想起什么,将茶盏嘭一声砸在地上,抬手就给了贴身丫头一巴掌,“这么烫就端给我,想烫死我吗?”   “烫?奴婢明明放温了……”丫头委屈的红了眼,还想说什么,傅迎春抬手又是一巴掌,“还敢顶嘴,谁交给你的规矩?!”   “少奶奶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门帘撩起,一身翠色袄裙的丫头走了出来,瞥了那丫头一眼,那丫头忙把位置让出来,一脸不甘的退到后面去。   傅迎春看了她一眼,狠瞪了丫头一眼,转身朝花园走去。“翠儿,别让其他人跟着。”   “是,少奶奶。”名唤翠儿的翠色袄裙丫头看着那贴身丫头嗤笑了一声,拿了披风,扭着腰肢跟了上去,“少奶奶,您的披风,天冷,您顾着点身子。”   走出院子,到了花园湖边亭子,傅迎春拽了拽披风两边的兔毛,深吸一口冷气,十指抚上小腹,回头看丫头,“翠儿,我这几天看到饭就想吐,还恶心呕吐,你说,我是不……”   “啊!那少奶奶的月信可正常?”翠儿一脸喜色,看着傅迎春。   傅迎春一愣,摇了摇头,“这个月的月信还没来……”   “那就是了!我记得少奶奶上个月的月信是十一月初二,现在已是十二月十一了,少爷是上个月月中和月底来了少奶奶房里,这么算下来……”她笑的眼睛都弯了,拎了裙角就跪在地,“恭喜少奶奶,您有喜了!咱们方家要有小少爷了!”   “真的?”傅迎春惊喜的瞪大眼,十指在小腹上来回摩挲,脸上满是笑意,看着眼前的丫头格外欢喜,伸了手扶她,翠儿忙站起身,扶着傅迎春的胳膊,“少奶奶千万要小心,我听婆婆们说,前三个月安胎最为关键。”   “是、是吗?”傅迎春连连点头,抬出的脚也变得小心翼翼,一阵风忽然吹来,翠儿忙站到傅迎春的前方,挡住冷风,“少奶奶,这里太冷,小心晾着小少爷,咱们先回吧。”   “嗯。”傅迎春满心欢喜,对她的话也开始言听计从。两人刚踏上回去的小桥,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柳月眉和小如,柳月眉的手放在腰侧,小腹微挺,小如小心的扶着她,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陌生丫头。   傅迎春眉头一皱,翠儿轻哼了一声,凑近傅迎春的耳旁道,“少奶奶,您瞧,柳氏也怀孕了,真不知道少爷看上她哪一点,要脸蛋没脸蛋,要家世没家世……”说着,状似打量了一会儿柳月眉的肚子,叹息一声,“咱们小少爷看来只能喊柳氏的儿子做哥哥了。”   “什么哥哥?”傅迎春瞪了翠儿一眼,她这么委屈下嫁到方家,头上有个柳月眉已是不甘极了,难道儿子还要被柳月眉的儿子压一头不成?   这点她绝不能忍!   傅迎春瞥了眼桥旁的湖水,想到上次将柳月眉推入湖中害她小产的事,不由计上心来。   她附在翠儿耳旁吩咐了两句,翠儿连连摇头,“少奶奶,那是方家的孩子,我、我不敢,万一夫人她把我给卖去青楼,我……”   “放心,我不会让她动你一根手指头。”   翠儿犹豫着答应了下来,笑着给走到跟前儿的柳月眉行礼,柳月眉看都未看她,不冷不淡的瞥了眼傅迎春,“傅少奶奶好兴致,这么冷的天来逛园子?”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笑话!”傅迎春嗤了一声。   柳月眉不以为意,“麻烦傅少奶奶让路,我要回我的院子,少爷还在房里等着我呢。”   “方之行又去你那里了?”傅迎春皱眉,有些咬牙切齿道,“说好没人半个月,你凭什么霸……”   “傅少奶奶说错了,是少爷自己去我们少奶奶院子里的,有本事,你去抢啊,看少爷去不去你那院子!”小如哼了声,护着柳月眉瞪傅迎春。   小意姐姐走了,她要替小意姐姐保护好小姐,绝不能再让人欺负小姐了!   傅迎春抬手就扇过去,“主子说话,哪里轮到你这个丫头插嘴!”   “管好你自己吧!”柳月眉伸手抓住傅迎春的手,甩到一旁。   傅迎春气急,朝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点头,作势欲推柳月眉,却不想柳月眉身子一侧,翠儿扑了个空,直直朝傅迎春摔去,傅迎春惊的抱着小腹躲闪不及与翠儿滚落湖中。   “救……救命!我不会……凫水……”傅迎春喝了好几口冷水,朝柳月眉求救。   柳月眉笑,温婉美丽的眉头漾开一抹冷杀,垂头看着呛水的傅迎春,声音如冰,“傅迎春,绝望的感觉好玩儿吗?”   “不、不好玩……求求你,救……”傅迎春咕噜噜的喝水,眼看要沉下去了,柳月眉立时换了副着急的脸,“傅少奶奶,你再撑一下,一会儿就有人来救你了……”   “不许救!”有男人的声音从桥头传来,“她心肠歹毒妄想害你腹中骨肉,你救她做什么?”   “相公,傅少奶奶好像也有身孕了……”柳月眉做温顺状,指了指湖水中的傅迎春,“再不救她,怕孩子要保不住了。”   方之行看了她一眼,侧眸看去,湖中傅迎春已开始往下沉,她呆的地方漾开好大一片血红,方之行额头突突的跳,傅迎春可以死,但流着两家血的孩子留下来,他们方家这辈子就跟帝师府栓牢了!   “快,快去救她!”   立时有会水的小厮下去将傅迎春救了上来,有经验的婆子看到傅迎春双腿间流出的大量血液,不乐观的摇了摇头,“三少爷,傅少奶奶的孩子怕是没了……”   “真是晦气。”方之行甩袖离开。   傅迎春幽幽转醒,听丫头说自己腹中的孩子没了,哭的声嘶力竭!将罪过一股脑都归到了柳月眉身上。   听到丫头的回报,柳月眉淡淡一笑,害人终害己,她是自作自受!   与此同时,洛边   仁济堂推荐过去用饭的客人,在吃了珍馐酒楼几道菜后,口吐白沫,当场身亡!   客人家人一张状纸将仁济堂和珍馐酒楼告上公堂,告他们谋财害命!   以往的知府老爷看在帝师府的面子上,会从轻发落,可今日这知府老爷新官上任,听也没听方家两兄弟自报家门,着人去医馆酒楼查证,得到的结果自然是,医馆只治有钱人,大把的银子扔进去,想病好?看大夫心情!珍馐酒楼上给客人的菜都是坏掉烂了经过处理的菜,菜中被仵作检验出有少量砒霜。   “青天大老爷啊!我们去仁济堂看病,大夫问带了多少银子,我们就说带了几千两,大夫热情的带我们去珍馐酒楼吃饭,谁知道他竟是想谋财害命啊……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等做主啊!”   知府大人当场宣判,查封仁济堂、珍馐酒楼!将方家两兄弟收监,择日判刑!   方夫人一得到消息,惊的昏死过去,醒来就直奔傅迎春的院子。   傅迎春正伤心腹中孩子还未成形就被柳月眉害死,哪里有心情管这些劳什子事儿,连院子都没让方夫人进,就打发她走了。   方夫人又气又急,有心刮柳月眉一顿给她出气,又怕伤了柳月眉肚子里的孩子,左右为难!   最后,只得求了儿子,让他去傅迎春面前说几句好话,先把两个儿子从牢里救出来才是正事。   方之行忍了气去了,开门见山道,“傅迎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救我大哥二哥?”   “……”傅迎春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勾了一抹冷笑,“方之行,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吗?还来求我做什么?”   方之行气恼,扭头就走。   第二日,他带着银子去了洛边,到衙门拜访知府大人,却被拒之门外。他递了不少银子,也只见到了执笔的文书,文书接了他的银子,只告诉了他一句,“你们方家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别说重孙小姐,就是帝师府的侯爷来了也保不住你两个哥哥,你们还是速谋其他生路吧。”   帝师府也保不住他们……   那不就是……皇家!   方之行吓的脸色煞白,再不敢多说一句话,连两个哥哥的面都没见,连夜跑回了清河,将文书的话告诉了方夫人。   方夫人当场昏了过去。   ……   收到清河飞来的信,傅云杉的心情格外欢乐!快速回了信,将账册清理了一遍,欢快的去找司命学武功去了。   她的半吊子轻功在经历八月十五事件后,被司命逼着练习了一套据说是索罗门不传之密的心法,司命又精心研制了几颗可以快速提升内力修为的丹药,打算让傅云杉一个人全吞下,傅云杉悄悄留了几颗,分给傅思宗、小八和许长清一人两颗。   除去许长清学的晚,只会一些皮毛,兄妹三个的功夫已是进步斐然,遇上普通的山贼已是不足为惧,但跟高手对决,还是只有逃命的份儿!   所以,傅云杉绝意将轻功练好,还逼着傅思宗和小八也学,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打不过就跑是王道!咳咳……   不想,她还没走到司命的院门口,就被冬青喊住,“三姑娘,六殿下来了,说要寻一些新鲜的蔬菜,已经过去大棚那边了,请你快点过去。”   “啊……”傅云杉看着近在眼前的院门,叹了口气,折身返回,“吩咐人备马车。”   冬青笑,“奴婢来找姑娘的时候,已经吩咐人备下了。”   “你家主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司命今天要教新招式,我已经落下好多了……”傅云杉任命的出院子上了马车,嘴里碎碎念着。   冬青摇头,“姑娘错了,自从爷把我们送给姑娘,我们就是姑娘的人!”   傅云杉笑了,“他是你曾经的主子,我并没说错吧?”   “额……”冬青发怔,笑了笑,“司命大侠的功夫确实了得,不过他的功夫太过阴毒。倒是爷……”她踟蹰了一番,笑,“爷的红绫能耍的滴水不进,刚能如刀剑杀人无形,柔能制敌夺取先机……”   傅云杉眼睛一亮,眼珠子转了一圈,轻笑出声。   蔬菜大棚离别院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傅云杉到时,楼重已经在顾淮扬和南幕的帮助下,挑好了各色蔬菜,小厮出出进进的正将蔬菜装车。   楼重瞧见她的马车,走过去,正想伸手接她下马车,却看到傅云杉拎着裙摆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额头顿时冒出一串黑线,手指熟悉的揪上傅云杉的发辫,扯了扯,“小丫头,几日不见,怎么变得这般粗鲁?”   “小女子一直都粗鲁,何需变?!”傅云杉翻了个白眼,将头发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楼重发笑,将她抖落的帽子扶正,纯白的狐狸毛围在傅云杉的脖颈上,稍显瘦削的脸颊红彤彤的,长睫下一双星眸轻颤,小巧的鼻翼微微扇动,樱桃红唇往手上吐着热气,拽地的银白狐皮披风将她裹的严实,身高只到他胸前,很是小巧。额间坠下一点海棠红额坠,在纯白的映衬下,更显的她玲珑可爱。   楼重的眸间不觉染上笑意,接过冬青递来的手炉塞到她手里,抬手本想敲她的头,临了改揉了揉她的发,“怎么这么怕冷?你是北方人吗?”   惹来傅云杉又一个白眼,他再次笑出声,看着她翻白眼时可爱的脸蛋,突然想起好友的话,“你……不会是喜欢上傅姑娘了吧?”   手如触电了似的快速收回,傅云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听常寺说你最近很忙,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咳咳……”他轻咳两声,他不是忙,他是被好友的话吓到了最近在反思,结果……他还是没想明白,索性扔了,一切照旧。   “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出来透透气,刚巧看到宫里的马车来运菜,就跟着过来挑拣一些回去自己吃用。”   傅云杉笑,明眸灿若日光,俏脸红艳动人,说不出的漂亮好看,楼重的双眸一时有些不会动了,“正好,你多带一些帮我捎去给玉妃和二姐尝尝。”   说罢,也不管楼重奇怪的表情,径直跟顾淮扬说了,让他吩咐菜农去寻,自己则意有所图的示意楼重跟进一旁的院子。   楼重不明所以,“怎么?”   “听说你耍的一手好红绫,能不能示范看看?”傅云杉笑眯着眼,半期待的瞅着楼重,楼重怔了怔,看了她身旁的冬青一眼,二话不说,宽大的袖子往上一甩,一条赤色红绫冲天而出,傅云杉认出它正是在清河镇时,楼重救她用过的那条。   楼重看着她,挑眉,唇角邪肆一笑,运气于红绫,红绫瞬间成长棍,伴随着呼啸的风势击向三人不远处一颗碗口粗细的树,树瞬间倾倒向一旁,傅云杉眼睛猛一睁,不敢相信一条柔软的红绫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冬青!”   “是。”冬青不知何时端了一碗水过来,听到楼重叫她,抬手就将手里的水泼向楼重,只见前一刻还坚硬似棍的红绫被楼重舞的密不透风,水全撒在了外围,别说楼重身上,就是红绫也是干的没沾上半点水泽。   傅云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要是能把这一手绝活给练成了,跑不掉的时候就拿红绫缠住对方,有这么一个东西在手,可是事半功倍啊!   楼重将她眼里的亮光看的一清二楚,不由想起第一次跟这丫头做生意时,听到银子二字,她的眼睛就是这样亮!   “想学?”   傅云杉点头,身子不自觉往楼重靠近,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手中的红绫,长长的睫毛蒲扇着,楼重的双眸突然又不眨了。   “怎么了?”好半响得不到回答,傅云杉抬头看楼重。   楼重回神,盯着她,良久,诡异的笑了,“学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确定要学?”   “要!”傅云杉郑重点头。   楼重上前,解开她肩上的披风,递给冬青,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下,将手中的红绫系在傅云杉腰身上。傅云杉今日着了锦白色皮袄,下身配了粉色十六福裙,腰间一条赤练红绫看上去格外显眼。   冬青惊骇的抬起头,嘴张了几张,一接触到楼重的目光,立时垂下,做木偶状。   傅云杉惊喜的抬眸,“送给我了?”   “喜欢吗?”楼重笑,伸手又将披风给她系上,“这条红绫叫赤练,由天蚕丝煅烧而成,刀剑不入,天下仅此一件!”   “它还是夫人留给爷的遗物,是预备将来送给儿媳妇的!”冬青垂着头,嘀咕。   楼重斜睨了她一眼,冬青噤声,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题外话------   万更奉上,么么哒~   感谢送月票的亲们,萌萌哒的正能量,嘿呀~   早点休息哈,爱睡觉爱美容爱漂亮,嘿呀~   ☆、142 大嫂有请,白术   傅云杉一无所察的摩挲着丝滑冰凉的红绫,眉眼唇角全是笑意,额间海棠红的额坠微微荡漾,衬着傅云杉巴掌大的白皙肤色,越发显得人娇艳动人。   佳人如斯,盼人侧目。   楼重垂眸,看傅云杉,秀魅的眉峰间不觉染了缱绻,蔷色的薄唇缓缓勾勒出一抹笑的弧度,修长的十指在傅云杉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搭在了她的肩上,“你若要学,我先把口诀传你,等你背会口诀,我再教你招式,可好?”   傅云杉自然万分高兴的连连点头,目光灼热而迫不及待,恨不能立刻就会耍赤练一般!   楼重展颜,轻笑出声,如玉的俊颜少了纨绔,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感觉,傅云杉一时看的有些呆怔,冬青在旁边低着头,余光扫到两个人对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古怪的神色,不由好奇,想靠近仔细看看,不想脚下踩到一根枯木,发出嘎吱的声响。   傅云杉回神,朝冬青看了一眼,“冬青,怎么了?”   “没、没事。”冬青抬头,迎上楼重‘你好好站着,动什么动’的眼神,吞了吞口水,连忙摇头,“我去看看蔬菜都装车没有?”   说罢,脚底抹油,哧溜一下开跑了。   到了装车处,瞧见常寺一副闲闲无聊的模样,蹭了蹭过去。常寺瞥了她一眼,眉头挑了挑,“被爷赶出来了?”   冬青一副认错的模样头垂的更低,嘴里却辩解道,“我是三姑娘的贴身丫头。”   “哟,跟着三姑娘几天,胆儿都肥了。”常寺转了转眼珠,凑近冬青,“快跟我说说,爷跟三姑娘在院子里在做什么?”   冬青抬头对上常寺看好戏的笑脸,又回头看了眼院子,摇了摇头,“你还是自己去问爷吧,我不敢说。”   “越来越像三姑娘了,说个话也要这么折腾。”常寺泄气的瞪了冬青一眼,抬眸瞟了眼被打倒的树,再凑近冬青,冬青后退一步,他跟上去,悄声嘀咕了两句话,冬青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看着常寺张了好几次嘴,才出声,“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快点,作为交换,你得把爷跟三姑娘的事告诉我。”   冬青左右为难,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将院子里发生的事说了,这次轮到常寺张大了嘴巴,双眼瞪的凸了出来,“不、不能吧?”   冬青给他一个‘怎么不可能’的眼神。   常寺顾不上再质问她一个十几年淡漠的人只跟了傅云杉两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样,脚下一窜,身子如流风一般飞进了院子。   院内,傅云杉正仰头和楼重说着什么,楼重很是亲昵的看着她,常寺嘿嘿笑了两声,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想听听二人的悄悄话,还没走到两人视线的死角处就被楼重发现,极淡的瞥了他一眼,常寺立时扬起笑脸,干干的,楼重又瞥了眼门口,常寺垂下头,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傅云杉察觉到楼重的眼神,回过头也看到了他,“常寺?”   “小的在。”常寺屁颠颠儿的跑上来,一脸谄媚,“三姑娘有什么吩咐,常寺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傅云杉奇怪的看了看他,抬头问楼重,“他没事吧?”   “没事。”楼重凤眸微眯,“你不看着装车,跑来做什么?”常寺看了傅云杉一眼,笑嘻嘻道,“马车已经装的差不多了,小的就是过来看看三姑娘还有什么要捎带进宫给公主的没有?”   “哎呀……”傅云杉叹了口气,“早说好要给二姐带一些我们做的坠子和绸花,可惜,我来得急,忘记拿了。”   “不忙,我陪你回去……”楼重话音未落,像是印证常寺的话一般,顾淮扬进来,朝二人拱手,“六殿下,三姑娘,马车已经装好了,天色将晚,六殿下再不启程,怕会耽误宫门落锁的时间。”   楼重惋惜的看了傅云杉一眼,“也罢,过几日我默好了口诀再来找你。”   “真的?”傅云杉眼睛晶亮一片,煞是夺目,“好,我在家等着你。”   楼重唇角一弯,笑了,眉黛如画,魅颜倾城,“好。”说罢,抬手替傅云杉扯了扯披风,赤色的红绫显露出来。   常寺猛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瞧着楼重,天啊地啊,给未来媳妇的赤练红绫啊,爷宝贝的谁碰一下都不许,居然送人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要多一位主子了?   “发什么愣,还不跟上?”楼重踢了脚下一颗石子射向常寺,常寺机灵的闪躲开来,干笑着远远坠在末梢。   送走了楼重,傅云杉带着冬青返回别院,刚进到自己屋里坐下,一杯茶还没喝完,就听外面有丫头禀报说有人上门拜访,愿意出高价买去蔬菜大棚的秘方。傅明礼正在招待。   傅云杉一怔,什么人这么大胆,皇子们不敢买的东西,他不但敢买还如此明目张胆?!   “小姐……”冬青拿起刚挂上的披风帮傅云杉拾掇好,主仆二人一路往大厅而去。   来人身材高大,年约三十出头的模样,五官清晰,双眸带了点蓝色,不似正统的天启人,来人看出傅云杉的困惑,笑着解释道,“祖母是耶罗人,我们家族人多少都有点耶罗人的特征。”   傅云杉笑着点了点头,坐在哥哥下手。   “傅老爷真有福气,儿子英武能干,女儿聪慧可爱,哈哈……”来人有意拉拢关系,夸起傅家兄妹毫不吝啬,还给各人带了礼物,连姐姐家的双胞胎都没有落下。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来之前定是将家里的情况都打听了仔细,先前想借自家爹的口拒绝的话就不能行了。傅云杉接了丫头送来的热茶,抿了口,抬眸直视来人,“无功不受禄,这位……”   “鄙姓封。”来人笑着道。   “实不相瞒,蔬菜大棚专供皇家,目前没有出售秘方的打算,恐怕要让封爷白跑一趟了。”傅云杉开门见山。   封姓男人一怔,没想到傅云杉拒绝的这么直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都是生意人,被拒绝是常有的事,回过神就冲傅云杉笑了,“三姑娘多虑了,封某所求的正是傅三姑娘他日考虑卖秘方时,请最先考虑我们封家!”   话转的还真快……   不过,“封家……”傅云杉还真不知道这号人物,冬青轻咳一声,借倒茶之机,简单两句将封家的情况介绍了,“封家,居于禹州一带,最是靠近耶罗,封家做的正是边境贸易。天启十年,洪德帝与耶罗皇帝达成协议,两国开市,封家往返在天启耶罗中间,将两国货物调换销售,赚取中间的差价,短短二三十年的光景,就发展成为禹州第一大家。”   傅云杉意外的看了冬青一眼,冬青垂了眸,退回她身后,路过时悄声说了句,“作为暗卫,这些都是要掌握的最基本东西。”   “三姑娘?”封姓男人看着她,轻唤。   傅云杉回视,朝他点了点头,“若有卖秘方的一天,定会优先考虑封家。”   “多谢!”封姓男人的脸上明显掠过一抹愕然,反应过来,起身朝傅云杉拱手,“外面传言傅三姑娘做事拖沓不够果断,看来传言不可信呐!哈哈……”   傅云杉挑眉,并没有接话,男人笑了几声,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告辞出去,傅云杉跟着出门,一送人,二顺道回屋。   刚出厅口,就看到小八和身旁一身蓝色仆人装的少年在院中对打,刀剑冷厉,招式毒辣,少年手中的剑几次险些削到小八,傅云杉看的微微皱起了眉。   跟在小八身边的小厮瞧见傅云杉一行人,忙唤住了小八和少年,小八收了剑递给少年,兴冲冲地朝傅云杉走来。   “三姐,师傅今日又教了我一套剑法,你看我练的好不好?”   “灵活不足,霸道有余。”司命的武功果然太过毒辣,要不要给大哥和小八再找个师傅,总和一下?!   小八啊了一声,蔫耷耷的垂下了头。   傅云杉拍了拍弟弟的头,抬眸看向他身后的蓝衣少年,少年一脸笑意,乌黑的瞳眸如水一般,清澈透明,“小的白术,见过老爷、大公子、三姑娘。”   “白术?”傅云杉有些惊诧,才不过两年多,他的变化居然这么大,她差一点没认出他。   少年笑,酒窝在脸上陷进去,“是……”   话未说完,在看到跟傅明礼走在一起的封姓男人时,脸色微微一白,垂下了头。   封姓男人打量了他一番,眸中闪过惊异之色,在被傅明礼引着往门边走时,几次回头看白术,白术却再也没抬起过头。   傅云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次,笑着拿了白术手中的剑,跟小八对打起来。   十二月十五,离康乐公主过生还有三天,萃玉宫老早就送了帖子过来,请傅家老小到时都去宫里替公主庆生。傅明礼和傅思宗忙着挑选上好的蔬菜特意做了标记塞了太监银子,让他送去萃玉宫。楚氏和傅剪秋将水云锦裁剪了一套衣裙,两人合力赶了出来,准备送给白昕玥当生日礼物。小八则把司命送给他的一套暗器收整了,央傅云杉做了个暗器囊收在里面,宝贝似的藏了起来,说要给二姐一个惊喜。   瞧着一家人忙的热火朝天的劲儿,傅云杉不由好笑,道,“宫里什么都有,二姐什么都不缺……”   “三姑娘……”冬青笑着将丝绦递给她,傅云杉垂眸瞧着自己手中已串好的第十五对牡丹珠坠,轻咳了咳,“宫里的东西肯定没有自家的东西用着贴心。”   一屋子人哄堂大笑,屋内气氛温馨。   “夫人,门外有个自称是大姑娘嫂子的人求见。”门外,小丫头叩门说道。   傅剪秋一怔,“大嫂?快请。”看傅云杉和楚氏,笑道,“前几日,相公送了几封信去大哥大嫂的住处,都没有见到人,估计是来瞧有什么事的,我出去招呼一下。”   “娘跟你一起去。”楚氏扑了扑衣服,起身,“毕竟是长清家的人,不能失了礼数。”   傅云杉也跟着站了起来,嘻嘻笑,“我也跟去瞧瞧,姐夫一直想做火锅生意,能跟他大哥大嫂谈妥也算圆了他的发财梦……”   “还真让你说对了,他前段时间还在跟我念叨说让他大哥大嫂开个火锅店呢!”傅剪秋捂唇笑。   许家大嫂甫一进门,傅剪秋吃了一惊,“大嫂,你怎么这么消瘦?可是生意出了事?”   “啊?有吗?没有……”许家大嫂的眼神有些闪躲,脸色发白,身形枯瘦异常,跟半月前在一品居见到的截然是两个人。   傅云杉狐疑,打量着,却没有出声。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许家大嫂笑了笑,“我这次是来请你们去我家做客的,别人来请我不放心,就亲自跑来了。”   “大哥大嫂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见外,找个人来通知下就是了。”   傅剪秋没有多想,拉着她走到座位上,接了丫头递来的茶放到她手中,待看到她手上的伤痕时,皱了皱眉,一脸担心的问,“大嫂,你的手?”   “哦,前几日修剪花草时不小心弄伤了,不碍事。”许家大嫂极快的将手缩了回去,扯了扯衣服。   傅云杉皱了皱眉。   ------题外话------   感谢送月票的亲们,么哒~   话说,亲们吃饺子米有?   ☆、143 顺藤摸瓜,设计   她只见过许大嫂寥寥数次面,她给她的印象都是一个精明干练熟通人情世故的人,说话做事自有章程。可今日的表现太过奇怪了,说话吞吞吐吐不说,似乎还在遮掩什么!   她想遮掩什么?   傅云杉抬眸将许大嫂仔细打量了一番,余光扫了眼冬青,冬青弯身附耳过去,傅云杉简单吩咐了两句,冬青点头,出了厅去。   一旁,傅剪秋正唤丫头上茶,许大嫂拒绝,“来往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哪里就那么渴了。”接着笑道,“我从家里出来时,你大哥正张罗厨房准备吃的,咱们回去刚好能捡个现成的。事不宜迟,咱们……”   “许大嫂着什么急?”傅云杉客气的笑,“不如唤人去将许大哥接来,你们今日就在我们家做客……”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许大嫂的面部表情,“姐夫正好有个生意要跟大哥大嫂谈,看日头也不过再过一个时辰的事……”   “那怎么行!”许大嫂突然出声打断,带着疲色的双眸闪过一抹焦灼,脸上扯着干干的笑,“你许大哥已经在家中准备好吃食了,何必那么麻烦现做呢。”说罢,起身欲往外走,“弟妹,咱们走吧。对了,我那对可爱的侄子侄女呢?”   “在屋里和丫头们玩呢,我这就喊人去抱过来给大嫂瞧瞧……”傅剪秋一脸笑意,正要抬手招丫头去抱自己的一双儿女,被傅云杉拦住,“姐,咱们出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在打哈欠了,这会儿一定睡着了,你还想把他们吵醒不成?”   “额……”傅剪秋有些迟疑,她那对龙凤胎,别的毛病都好说,就是起床气大,谁敢打扰他们睡觉,他们能哭个天昏地暗、人仰马翻!   许大嫂笑了笑,“不慌这一日,以后有时间再看吧。你们有什么要收拾的吗?没有的话咱们就动身吧?我吩咐了马车在门外等着呢!”   楚氏也察觉到许大嫂的举动有些怪异,一小会儿功夫来催了好几趟,却也没有想太多,只当人家太热情好客了。   笑着起身,道了句,“许大嫂稍等,我回去换件衣服。”   “娘,我也去。”傅云杉笑着挽住楚氏的胳膊,看了眼打算陪许大嫂的大姐,轻笑,“姐,你刚喂过奶,一身奶气,确定不换身?”   傅剪秋脸一红,许大嫂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可一点都不嫌弃。”   傅剪秋嗔怒的瞪了妹妹一眼,对许大嫂温婉一笑,“大嫂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许大嫂笑着抿唇,抬了手臂,以手捂唇,恰露出手腕处一圈瘀痕,傅云杉的双眸微微眯了眯,下一瞬恢复一脸笑容,拉了姐姐跟楚氏一起出了门。   不多会儿,冬青从外面回来,看到厅中只剩许大嫂,转身回了傅云杉的房间,在正换衣服的傅云杉耳边低语了几句,傅云杉的脸色蓦然一沉,手下顿了动作,秀眉微微蹙起,似联想到什么,语声冰凉,“原来如此。”   “三姑娘,你看……”   “想办法绊住我娘和大姐,我跟她走一趟。”傅云杉看了她一眼,又想了想道,“这事别让姐夫知道。”   冬青怔了一怔,不明白自家姑娘所为何意,傅云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能瞒一时是一时。”   姐姐跟姐夫刚和好没多久,她不想节外生枝!给两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冬青似乎懂了,点了点头,开门出去。   看到只有傅云杉一人出来,许大嫂的脸色有些难看,眸子里甚至掠过一抹怨色,虽只是眨眼之间,傅云杉却一点都没有错过。   “三姑娘,婶子和弟妹呢?”   傅云杉笑,“两个孩子突然醒了,闹腾着非要姐姐抱,娘和姐姐一人抱一个,可真得不少时间折腾。我跟许大嫂一起去如何?来应天这么久,一直没机会去许大哥大嫂家瞧上一瞧……”她看着许大嫂的脸色,收了笑,“要不然就派人接了许大哥来,大嫂留我们家做客?”   许大嫂扯了扯嘴角,她哪有那么多时间跟她们耗!   “既然如此,那就跟大嫂一起去看看,认了路,下次带你姐姐也去看看。”她笑着道,傅云杉自然没忽略掉她笑容中的牵强,目光微微一斜,转身往院外走去,“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她得赶在娘和姐姐反应过来之前走人。   许大嫂一怔,看着傅云杉的背影,目光有些复杂,微微叹了口气,抬脚跟上。   看到驾马车的小厮,傅云杉心里的主意更定了。什么话也没说,踏着脚凳上了马车,许大嫂紧随其后,小厮收了脚凳,跳上车辕,正要开走,一道青色的影子飞身而来。   “三姑娘,我和你一块儿去。”正是冬青。   傅云杉一怔,冬青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已经安抚好夫人和大姑娘,傅云杉稍稍松了口气,让她上车。   马车一路穿过几家庄园,路过广济寺,傅云杉意味不明的看了许大嫂一眼,她一袭白狐毛坠帽披风,简单的双辫,面对外人本就有些清冷的容颜在白狐毛的陪衬下,越发清冷。   许大嫂在她的目光下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听到外面传来阿弥陀佛的佛音,神情换了几换,唇瓣开开合合,似有话要说,却终是没说。   傅云杉收了视线,靠着冬青,闭眼假寐,马车一路上了主道,却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顿住,拐了进去。   冬青悄声在傅云杉耳边说了位置,傅云杉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   马车在一座不起眼的院门前停下,小厮跳下马车叩了叩门,院门立刻被人打开,“来了。”   小厮朝马车使了个眼色,凑近开门人,悄声嘀咕了两句,开门人皱了皱眉,朝小厮摆了摆手,“没事,爷要的就是那丫头!”   开门人哈哈笑出声,“早知道这招好使,就用这招了。来人啊,请傅三姑娘进去喝茶!”   院内立时冲出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傅云杉睁开了眼,看也没看面色苍白的许大嫂一眼,起身下了马车,入眼处,果然是一群身着帝师府下等仆役装束的男人。   领头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张画纸,看到一袭白色狐狸毛坠帽的傅云杉,跟画上做了对比,确认的点了点头,“傅三姑娘,请吧。”   傅云杉朝冬青使了个眼色,冬青微微点头,两人错开,一前一后,先后进了院子,没人发现,冬青朝天空放了一个毫不起眼的东西。   “臭娘们,呆在车上干啥,还不给老子滚下来!”   身后,小厮毫不客气的伸手将许氏从车上拽了下来,许氏猝不及防,惊叫一声,跌了满身土。   “娘的,真当自己是少奶奶了,切,也不瞧瞧现在在谁手里!”小厮上前踢了踢她,“滚一边儿去,想死爷这就赶车压死你!”   说罢,真的跳上车,指挥者马朝许氏踩去,许氏大惊,跳起来跑进了院子。   小厮在马车上哈哈大笑。   院内,许长泺被人捆绑在柱子上,上身赤裸,下身只着一件短裤,早已冻的昏死过去,面容苍白,唇色发紫,看模样,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许氏一见,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相公……”不顾一院子的男人,脱了衣服就往丈夫身上披,可惜,半道被人劫了,她不管不顾,解开腰带就要再脱,傅云杉凉凉开口,“你们爷请我来,就是让我看活春宫的?”   许氏脱衣服的手瞬间顿住,面色凄然的笑出声,手下却没再停,解开腰带将丈夫抱入怀中。   一院子的小厮嗷嗷嚎叫着起哄,傅云杉轻轻别开头,眉峰间不觉染了戾气,“冬青!”   “是,姑娘。”冬青身形一闪,手起刀落,砍断了捆绑许长泺的绳索,许氏感激的抬头看了傅云杉一眼,将丈夫紧紧搂入怀中。   “找你们爷来,我只等一个时辰,过时不候!”傅云杉抬脚进屋,冬青解了自己的披风盖在许长泺身上,不费力气的将他转移到室内,许氏有一瞬间错愕,反应过来后快步跟了进去。   领头的男人看的发愣,好半响才嗤笑出声,“这小娘们儿还挺辣的,去前院请爷过来,就说人到了,问问他怎么处置。”   有人领命去了,没过一刻钟,一身葵色锦袍银灰貂皮大氅的傅明孝就到了,看到室内取暖的傅云杉,脸上先是微笑,再到愤然,再转怨恨,最后停在狰狞的狂笑声,“傅云杉,你也有今日,哈哈……”   “傅明孝,蔬菜大棚的活是你放的?”傅云杉抬眸,脸色淡然。   傅明孝大笑,“是又怎么样?三郎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帝师府傅老侯爷的寿辰,我们家送去的菜……”傅云杉瞟了他一眼。   傅明孝哼了声,扫了眼全是亲信的下人,说话没有一点顾忌,“是我吩咐人下的毒!可惜被你发现掉了包!傅云杉,你和你爹好好的呆在清河不好吗?非要来跟我抢……”   他话声一顿,噤声,随即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好在,你们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凑近傅云杉,笑容满面,“你说你爹你哥你娘知道你在我手里,会不会赶着趟来送死?”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傅云杉看了眼院子,淡声道,“各位大人听的还愉快吗?”   ☆、144 替罪羔羊,侥幸   闻言,傅明孝脸色一变,谨慎的朝门外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仆役一脸困惑的朝院子四周张望,并未发现可疑人出现,对傅明孝点了点头。   傅明孝朗声大笑,看着傅云杉阴狠道,“死到临头还敢跟老子玩这种游戏,看老子怎么收拾……”   话音未落,就听到头顶传来咔嚓咔嚓踏瓦踩碎的声音,几道人影从上落下,一人再自然不过的打开了院子门,一群官兵蜂拥而入,瞬间就将小院子包围的水泄不通!   “傅大人,您要收拾谁?”为首的人朝他眨了眨眼,傅明孝一怔,认出这人是吃过自己好处的单大人,突然笑了,抱了抱拳,“单大人!”   瘫坐在火盆边一边为丈夫取暖一边观察的许大嫂瞬间白了脸色,绝望的看了傅云杉一眼,眸子里神色复杂,好半响才垂了头,看着丈夫慢慢缓和的脸色,咬紧了唇瓣。   她刚才还心喜傅云杉居然派了人跟踪他们,想着等出去之后一定登门好好赔罪,哪怕跪死也绝不会让丈夫与疼爱的二弟心生罅隙,可那人居然认得傅明孝,还关系很好的样子!   她很害怕,抱着丈夫的手缓缓紧了紧,脸上闪过一抹坚毅之色,她是不对,可为了自己丈夫的命,她不得不这样做,哪怕事情重来一次,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不后悔……   傅云杉瞥了眼地上的许氏,抬起双眸,看着套近乎的二人笑了,“单大人,几位衙役大哥在外面可将傅明孝的话听全了?”   “傅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单姓官员的眸子晃了晃,一脸担心,“你刚才所言……”   “让单大人见笑了。”傅明孝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家里孩子不懂事,尽闹笑话,虽然他们家脱离了我养父母一家,但毕竟是养育一场,我不忍看他们家堕落下去,教育了几句,这孩子就……实在是不得已才顺着她的话,免得她情绪过激,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说罢,瞟了眼炭盆旁的许氏夫妇,单大人的目光掠过去,微垂了眸子,神色有几分怪异。   傅云杉却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傅大人可真会自圆其说。敢不敢问问这位大嫂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她的丈夫又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杉儿,别再胡闹了,你爹娘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说都不听。”一副我很忏愧的模样看了眼傅云杉,“快随下人回家去吧,你爹娘一定很担心你。”   他不动声色的对门外一个身着颜色较深服饰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立刻笑着上前,“三姑娘,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说着,竟伸手想拉傅云杉!   冬青眸色一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上前一步,化手为掌,将男人伸过来的手砍下,“你什么身份敢碰我家姑娘,滚!你想沉默什么时候,还不将事情真相说出来,真想死吗?”   最后一句显然是对坐在地上的许氏说的,许氏身子一震,凝视着怀中的丈夫,久久才抬头,去看笑语晏晏的傅明孝和单大人二人,傅明孝抽空给了她一记警告的冷眸,她一哆嗦,收回双眼又看傅云杉,脸色苍白,头发凌乱,鬓角隐隐泛着白色,嘴唇早被咬出了血痕,似在做重大决定。   她一直都知道官官相护,也知道帝师府的长孙少爷与朝廷命官定是有关系的,如果她说出真相,或许他们能摆脱这一时,但谁敢保证,事情过了之后傅明孝不会找他们报复!   她,死不足惜!   可她丈夫怎么办?   她一脸悲伤,眸子里是刻骨的绝望,粗糙的手颤抖着抚摸上丈夫的脸,心里默声问,“相公,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傅云杉将许氏的反应和眼神脸色都看在了眼里,眸子落到许长泺身上,不由轻声一叹,这么大冬天冻成这样,只怕回去也会落下病根。   “呔,那妇人,还不将事情真相从实招来?!”单姓男人蹙了蹙眉,看着许氏道。   许氏垂眸,不发一语,傅明孝朝傅云杉投去一抹嘲讽的目光,唇角勾起,脸色一片得意!   傅云杉突然开口,“单大人明明在外面听的清楚,这番作态是想……”她似笑非笑的看姓单的官员,“官官相护吗?”   “大胆!大人是什么身份,岂容你一个小女子如此放肆!”单姓男人身边的衙役一声呵斥,单姓男人摆了摆手,回了傅云杉一个笑,“傅姑娘,办案讲究的是证据,敢问你的证据何在?”   态度和善,却是不着痕迹的在为傅明孝脱罪了!   许氏的头垂的更低,冬青恼怒的瞪了她一眼。   “这满院子的仆役都是帝师府的人,大人可带回去一个一个审问,问问他们,他们守在这个院子做什么?今天又做了什么,想必会有一番结论!”傅云杉看了傅明孝一眼,“进贡皇宫的蔬菜在帝师府被傅老侯爷、傅二公子和傅大少爷指认下了毒,大人若没听到也罢,明明知道却装不知道,若是被皇家的人知道,这后果……”   “你胡说八道什么!”傅明孝反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毒是傅明忠下的……”   傅云杉瞥了他一眼,看单大人。   单大人脸色微微变了,瞧了左右和身后的衙役一眼,抬眸迎上傅明孝的眼神,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朝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开口道,“微臣承蒙皇上隆恩,才有的今天成就!听得如此之事,怎能不查个清楚?”说罢,一副正气凌然的模样,侧身朝身后挥了挥手,“来啊,院子里的所有仆役和许氏夫妇都带回应天府衙听候审问。”   院子里的仆役喊叫着求傅明孝救救他们,衙役们不知从何处找来臭袜子塞进几人嘴里,堵了个结实,才拖麻袋一般,一个个都拖了出去。   轮到许氏夫妇,衙役本想这么把两人拖出去,许氏抱着丈夫紧紧不松手,单姓男人看了许长泺一眼,吩咐衙役找了套棉衣看着许氏给他穿了才将两人也同时带了出去。   清理完衙役和许氏夫妇,单姓官员抱拳道,“傅大人见谅,还请随本官走一趟府衙。”   “真是不好意思,这两天家里事忙,实在走不开。”傅明孝看出单姓官员不敢用强,神色冷漠道。   单姓官员笑了笑,凑近傅明孝耳边低语了几句,傅明孝微微一笑,弹了弹神色看不见的灰尘,点了点头,“也罢,既然大人说出来了,下官就配合一下,走个过场好了。”   说完,还满脸笑意的朝傅云杉嗤笑一声,抬脚走了出去。   单姓官员在后面微微撇了撇嘴。   看傅明孝快走出院子了,才看了傅云杉一眼,“傅三姑娘,还请一同回应天府衙一趟。”   傅云杉看了看他,抬步出了屋。   一群人走后,不知从什么地方又跳下来两个人,进屋搜看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后,纵身离开。   从小院子到府衙不过几刻钟的功夫,傅明孝被单独安排在一个房间,几名仆役被关进了大牢,傅云杉主仆和许氏夫妇则……被楼重从后门领走了。   傅云杉本来可以不管他们的死活,可许长泺到底是姐姐婆家的亲大哥,若她真放任奄奄一息的许长泺呆在府衙,万一出个意外,她姐姐和姐夫的幸福一辈子都会涂上阴影,这个险,她不冒!   可她救了他们,并不等于她原谅许氏今日的所谓!   幸亏她发现的早,做了预防,若今日她真带着娘姐姐和侄子侄女过来,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单鹏,你清楚该怎么说吧?”楼重扫视了一番毫无异样的傅云杉,松了口气,冷眸看着单姓男人道。   单鹏忙点头,“殿下放心,一有消息,下官立刻派人送消息到……”   “一品居找掌柜的。”   “是。”单鹏应了,看着几人离开,抹了把额头的汗,一阵后怕。   几人分两辆马车坐下,许氏夫妇一辆,楼重和傅云杉冬青挤在一辆,先送许氏夫妇回了他们住的地方。   傅云杉听姐夫说起过,许长泺来京已置办了一处三进的宅院,虽比不得大富大贵之家,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已是很难得了。   院门在一个胡同尽头,傅云杉看着前面的马车拐进胡同,并没有跟进去,撩开窗帘远远的看着院门被打开,跑出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的将许长泺搬进院子,又有小厮飞奔着跑出来似是去请大夫,傅云杉放下帘子,示意车夫赶车。   车没走出多远,就听到有人唤她,“傅姑娘!”   冬青撩开帘子去看,发现是许氏后,眉头一蹙,脸色不自觉就冷了下来,“姑娘,是许氏。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停车。”   许氏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噗通跪在马车旁,狠狠磕了两个响头,傅云杉皱眉,冷声道,“许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三姑娘,对不起,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险些铸成大错!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一点……”她抬头,脸色凄楚,“求你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二叔!相公一向疼爱二叔,若知道我做出这样的事,肯定不能接受。我是罪人,今天的事我愿一力承担,求三姑娘……”   “你这人真真无耻!明知道傅明孝要对付我们家老爷夫人和几位公子姑娘,还要骗我家姑娘来送死!你一句对不起就能将事情抹杀了吗?”冬青气愤难平,“你居然还有脸让我家姑娘替你保守秘密?!还要不要脸?!”   “冬青!”傅云杉止住她的话,看了许氏一眼,“只此一次,若有下次,我绝不会再顾念你是我姐姐的大嫂!”   许氏惊喜抬头,“再不会了!多谢三姑娘……”   “放下车帘,走。”傅云杉收回视线,示意冬青放下车帘,车夫赶车,一会儿消失在街道上。   许氏抹着脸上的泪,踉跄的起了身,转身回了自家院子。   楼重从马车暗格里取出炭盆红泥小炉,开了水泡了茶,倒了递给傅云杉一杯,自己端着一杯慵懒的靠在车厢上,凤眸细长微眯,好看的唇瓣勾着纨绔的笑,“你是故意的?”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知道他问的什么,却故意装糊涂,“什么?”   楼重看着她,伸手扯了下她的发辫,傅云杉立刻蹙起了眉,瞪了他一眼,他吃笑,“这件事未必是二公子动的手,他若动手怎么会派府中的人去,还留下那么大的破绽给你看。这主意多半是傅明孝或者傅明悌想出来的!”   傅云杉抬眸,对上他的双眸,在楼重越发浓深的笑意中,开口道,“我知道。”   冬青回来告诉她在车夫身上发现了帝师府的标记时,她就知道这件事绝不会是心思缜密的傅耿想出来的,傅明孝有勇无谋,这注意多半是傅明悌出的!   她以为傅明忠被傅明孝抓去顶罪的事能让傅明悌担心害怕一些,没想到他倒是想破釜沉舟了。   这更好,她本来还在瞅机会,他就主动送上门来了,呵呵……她迫不及待想看他们兄弟反目的模样了!   “就这么放过他们了?”楼重笑着又倒了杯茶递给她。   傅云杉笑着喝了口,舒服的喟叹一声,赞了声好茶,斜了楼重一眼,“我有那么好心?不过是猫捉老鼠的游戏,我才把爪子磨尖了,怎么也要把这些年受的虐待先要了,再掐死他们!”   话说完,傅云杉就皱了皱眉,她对楼重越来越不设防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楼重没有察觉她的异状,轻轻摇晃着茶杯,杯中微微幻化出一朵花的形状,宠溺一笑,“随你高兴吧。不过,那个庄园已经被太多人知道,显然是不安全了。我城里还有处宅子,只有三进,你回去跟傅伯父傅伯母商量一下,若是愿意的话,找人捎个信给我。”   傅云杉略作沉思,点了点头,却没发现楼重对自家爹的称呼变了。   没过几日,傅云杉收到一品居掌柜送来的信,信里附带了一张仆役的供词,上面写着:本人张三受傅明悌傅管事指派欲骗傅明礼一家来院子里杀害,具体原因不明。单鹏在最后补了一句,说所有的供词都是这样的。期间,帝师府曾来了个小厮探监,给傅明孝递了张纸条。   收到信的第二日,傅云杉得到帝师府传来的消息,傅家遭了刺客,傅半夏腹部被刺了一剑,几个月的胎儿死去,她命大侥幸活了下来。   傅云杉微微一笑,去书房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去一品居托掌柜的转交给单鹏,另一封送往清河镇。   是时候,收网了。   ------题外话------   实在对不起亲们,这几天快累傻了,回家分分钟都能秒睡。   亲们先凑合看吧,遁了~唉   真是疯了,昨天的请假单不小心发到正文了,怎么都不过,更新晚了二十多分钟,真是无语!   ☆、145 公主生日,故人   十二月十八,康乐公主过生日,不少王公大臣的家眷都接到了请帖,一大早就收拾了往皇宫而去。   傅云杉家起的更早。   天还未亮,楚氏就喊醒了兄妹几人,安排厨房生火做饭,又吩咐人将备好的礼物分类装车,还亲自看着,生怕东西拿错或少拿了。   傅云杉无语,“娘,宴会到晚上才开始,咱们不用去那么早……”   “赶着别人还没去的功夫,咱们可以和你二姐多呆一会儿说说话,不知道宫里暖和不暖和,那丫头和你一样怕冷。我记得前阵子咱们不是买了张整块的狐狸皮吗?我去让库房找出来……”楚氏骂了女儿一句,突然念叨了两句,转身出了房间,还不忘回头喊女儿快点收拾,饭马上就好了。   傅云杉无奈,穿好了衣服,坐在铜镜前眯着眼让丫头帮她梳头发,头不时往下栽一栽,冬青推门进来,刚好看到她栽头的模样,不由笑出声,傅云杉眯着眼毫无威严的瞪她,“坏冬青,再笑……罚你去站外面。”   冬青讨饶,“冬青错了,姑娘千万不要罚我出去,外面这会儿可是在下雪呢!”   像她这种自小就被选出来训练当暗卫的人,忍耐力,抗寒能力都是必训项目,不用内力抵寒,她也能在大雪天呆上一天,做个讨饶姿态不过是逗自家姑娘一乐罢了。   傅云杉果然笑了,晕沉的脑袋听得外面下雪的话陡然清醒,身子还轻轻抖了一抖,嘴里呢喃,“又下雪了,怪不得这么冷。”   “这是今年的第三场雪了,貌似昨晚半夜就开始下了,这会儿雪都过膝盖了,顾叔和南先生正带着人在打扫院子。”冬青笑着将炭盆往自家姑娘身边端了端,拿起她进宫要穿的衣服拎着烘烤暖热,一边说,“我刚才去外面瞧了瞧,临近的庄园都有人出来清扫道路,等吃过早饭路应该差不多打扫出来了。”   “三姑娘,今日还是梳发辫吗?”梳头的丫头打顺了傅云杉齐腰的长发,笑着问。   傅云杉摸了摸头发,想着自己还没及笄,不然做个小发髻,倒是蛮好。正想开口让丫头按以往的梳时,丫头开了口,“姑娘的发质乌亮柔顺,一直梳发辫有些浪费了,不如我帮姑娘梳个双平髻,两侧留一缕发出来,如何?”   傅云杉想象了一下发髻的模样,点了点头,等丫头梳好后,拿了对先前做好的乌珠坠子,颜色是比对衣服挑好的,坠子下垂着长长的穗子,对着镜子瞧了瞧,“怎么样?”   冬青和丫头对视一眼,齐声道,“好看。”   “三姐三姐!”傅紫菀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的跑过来,扑到傅云杉怀里,一张小脸冻的通红,双眸却是亮晶晶的看着她,兴奋道,“娘说咱们要进宫去看二姐,是不是?是不是?”   傅云杉蹲下身,亲了亲妹妹柔软的脸蛋,将她身上的披风紧了紧,笑着道,“是啊,咱们要进宫去看二姐,你有没有给二姐准备礼物啊?”   “紫菀早就准备好了,嘻嘻……”小丫头笑嘻嘻的回亲了下傅云杉,扭头拔腿就跑,“二哥骗我,我要去找他算账,哼哼……”   “哎……小心脚下!”傅云杉愕然,笑了笑。   门外,传来连翘无奈的喊话,“四姑娘,别跑那么快,小心摔……啊!”   接着传来小女孩咯吱咯吱的笑声和连翘的担心话,“四姑娘,摔哪里了?疼不疼?”   “不疼不疼,连翘姐姐,你别担心。”小丫头的声音似毫不在意,爬了起来又跑走了。   傅云杉听的摇头,这丫头也不知道像谁?他们家可没有这么皮的孩子啊?!   冬青拎着烤热乎的衣服给傅云杉穿上,系了腰带,丫头拿过保暖的银鼠皮披风,等傅云杉着装完全后帮她披上,傅云杉接手,自己系了个简单的蝴蝶结,冬青笑着取了手炉递给傅云杉,傅云杉摇了摇头,“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再抱吧,咱们先去吃饭。”   两人点了点头,傅云杉和冬青先出门,丫头在后快速的将床铺整理了一番,将房门关上,去下人吃饭的地方集合。   吃过饭,天刚擦亮,院子里的雪已被清扫干净,院外也清扫出了大半,容下一辆马车是不成问题了。   楚氏又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确认没有遗忘后才喊一家人上车出发。   从别院过广济寺,中间有一些路段并没有人清扫,马车耽误了不少功夫,进入正阳路,正阳路上多的是像他们这种的马车往皇城西门正德门走。   好不容易走到了正德门,又检查了一刻钟,等过了三道门,到内宫门口时,已是巳时正了,一些身份高贵的家眷下了马车换了软轿往萃玉宫方向去。   傅明礼一家虽无官无势,却因白昕玥提前跟派轿的人打了招呼,而特别分出了几顶软轿,傅云杉和抱着侄女的奶妈一顶,傅剪秋和抱着侄子的奶妈一顶,楚氏和傅紫菀一顶,家中的男丁被太监引着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几人刚分配好轿子,还没起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不满声,“为什么她们有轿子做,我们却没有?”   “小姐请见谅,奴才们也是按单子办事,她们几位都是单子上特别交代的。”小太监笑着道,“从这里到萃玉宫并不远,小姐不防欣赏一下沿路风景。”   “谁说不远,要走上两刻钟才能到,本小姐的脚都要走废了……”小姑娘依旧怒气冲天,瞪着傅云杉几人的轿子,“我不管,本小姐也要坐轿子!”   小太监皱了皱眉,看了眼小姑娘身后,似在寻找她家的大人,一个妇人脸色难看的疾步走过来,拉着小姑娘的手,“倩儿,不许胡闹,快跟娘走。”   说着,对小太监道,“这位公公不要介意,家女最近脚受了点伤,所以走不得太久的路,是以……”   “是,常夫人常小姐请。”小太监一眼认出妇人的身份,本皱着的眉头立刻舒缓,客气的笑了笑。   小女孩依旧不妥协,撅着嘴,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样看小太监,常夫人收了笑将女儿拽到一边,悄悄的冷声,“回来的时候怎么说的?你再敢胡闹,娘就再把你送回去,不等到嫁人不许你回家来!”   “娘!”小女孩低叫,一脸气恼,“你怎么能这样?爹爹都答应我了,我以后可以留在京城陪娘和五哥……”   “那就好好听话!”常夫人拉着女儿往前走,“咱们娘俩帮不了你爹和你哥哥们,至少在京里不能给他们拖后腿!听到没?”   小女孩儿张了张嘴,常夫人瞪过去,她嘟着嘴,跺了跺脚,一副天大委屈的模样,好半响才吐出一句,“女儿知道了。”   常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看母女俩吵完了,一旁的妇人小姐都慢慢围了上去,很是亲切的打了招呼,又慢慢或快或慢的走了开,将常家母女二人孤立起来。   傅云杉从头看到尾,不觉有些奇怪,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打招呼时好像见到了自己的亲姐姐亲妹妹,一走开仿佛是陌生人一样!傅云杉摇了摇头,猜不透这其中的关系,自然也搞不懂这些人究竟在演什么戏。索性,放下帘子,闭目休息。   萃玉宫门口,早有女官迎在门口,收礼的,记账的,有条不紊。   看到楚氏几人下软轿,一名等候在一旁的女官立刻迎了上去,笑着将楚氏扶了出来,施礼道,“奴婢如华,见过楚夫人、三位姑娘,奴婢是康乐公主身边的女官,奉公主之命,在此迎接几位。几位请随我来。”   楚氏笑着点了点头,气度端庄,虚扶了如华一把,“有劳如华姑姑。”   如华前面带路,将几人引进宫内,直奔白昕玥的小院而去。   “公主,您看谁来了?”   白昕玥正坐在镜子前,任宫女在脸上涂抹东西,一听到外面的声音,立时站了起来,大声问道,“是不是我娘和姐姐妹妹们来了?”   “公主,您的娘亲是玉妃娘娘!”一个小宫女闻言恨不得上去捂住公主的嘴,她的公主啊,这种话怎么能乱说!   如华在外面笑,“楚夫人和楚大姑娘、楚三姑娘、楚四姑娘都接来了。”   “啊!”白昕玥惊喜的推开小宫女,不等宫女开门,自己就把门打了开,看到外面站着的楚氏和傅剪秋三姐妹,眼睛突然就红了,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抱住楚氏,“娘……”   楚氏一怔,随即就笑了,慈爱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小宫女在后面急的跺脚,频频给如华使眼色,傅云杉早看到了,上前拉开了楚氏和白昕玥,笑,“公主,外面好冷,要把人冻成冰棍了!您不介意咱们进屋聊吧?”   白昕玥抹了把泪,破涕为笑,娇嗔的瞪了眼傅云杉,挽住楚氏的手,“娘,咱们屋里聊。”   “好,好!”楚氏一脸笑意,任她拉着进了屋。   小宫女撇了撇嘴,正要把门关上,突然看到玉妃带着几个宫女走进了院子,忙将房门再次打开,回头唤了句,“公主,娘娘来了。”   一家人还未坐下,便重新转身出房间迎接玉妃。   “民妇楚氏/民妇傅氏/民女傅云杉/民女傅紫菀,见过玉妃娘娘。”   “楚?”玉妃垂眸,淡淡扫了几人一眼,抬头笑着问女儿,“这是收养你的……”   “母妃,这是我娘,我大姐,杉儿,这个是我小妹,你看,她多可爱,她从出生就是我照顾的哦!”白昕玥一脸笑意,看的出很是高兴。   玉妃温柔一笑,抬了抬手,“傅夫人,快请起。几位姑娘也起吧。”   说着,越过几人进了白昕玥的房间,傅云杉忙将楚氏扶起,看着玉妃淡漠的背影皱了皱眉。   上次来的时候,玉妃还没这么冷淡,这次是……   难道是怕他们家给二姐带来困扰?   她记得楼重曾经说过,二姐是他姨娘的女儿,也就是说他娘和二姐的娘是姐妹关系,二姐身为公主早晚要出嫁,而楼重六皇子的身份注定了会卷进皇储争夺漩涡!   再加上,她手里独一的蔬菜大棚秘方,和楼重的关系,自然造成了玉妃的担心。   她有意避开这种纷繁一部分是不想被牵扯进去!另一部分应该是不想让二姐也成为他人的目标!   看来,为了二姐好,以后还是少跟她联系的好!   傅剪秋小声问傅云杉,“杉儿,玉妃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娘娘们一般都很有距离感,不是针对咱们的。”傅云杉笑着安慰姐姐,傅剪秋点了点头,神情小心翼翼,两个奶妈跟在后面,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进了房间,白昕玥将所有宫女都赶出了门外,笑着拉着人一个个给玉妃介绍,待看到两个可爱的侄子侄女时,眼睛都亮了,“大姐,他们都长这么大了,瞧这脸蛋真像你和姐夫……”   “咳咳……”玉妃轻咳,看了女儿一眼,一脸溺爱,抬眸去和楚氏说话,“楚夫人,快请坐。这孩子可被咱们给惯坏……”   话未说完,眼睛猛地一亮,起身就抓住了楚氏的手,一脸不敢置信又狂喜的模样,“楚姐姐!”   ☆、146 百花争艳,失踪   楚氏一怔,看着神情激动兴奋的玉妃,又看了眼白昕玥,似乎有些明白玉妃娘娘的热情了,当即蹲身福礼笑道,“救公主殿下的事也是巧合,娘娘切莫记在心上……民妇一介草民,实不敢当娘娘如此称呼,娘娘唤民妇楚氏即可。”   她知道宫里耳目众多,便以为玉妃娘娘刚才的冷淡不过是给伺候的宫女看的,此刻宫女退下,玉妃娘娘因感怀他们一家对她亲生女儿的救助,才有了这么一个称呼,虽然有些奇怪她眼底的狂喜,却没有深思。   “楚姐姐,是我啊!我是楼瑾玉……”玉妃如水一般柔的双眸紧紧抓着楚氏看,似没听到楚氏的解释,娇柔恬静的面容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小时候,我和姐姐爹爹住在你家里……”   楚氏摇头,抱歉一笑,“民妇长于民间,娘娘大概是认错人了。”   玉妃却依旧抓着楚氏不放手,固执的摇头,“不,绝不会认错人的!我房里还有楚姐姐小时候的画像……”说着,她松开手,几步走到门口,开了门对外面伺候的女官道,“心兰,快去把我寝室里梳妆抽屉第二层的那幅画拿过来!”   “是,娘娘。”心兰应声转身而去。   玉妃抬手关上门,想了想,又开了门朝守在院子里的宫女挥了挥手,“去院子门口守着,这会儿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是,娘娘。”众宫女应了退到院门口守着。   玉妃重新关了门,再回头面对傅云杉一家时,满脸笑意,一双清眸里全是喜悦,眨也不眨的盯着楚氏,“楚姐姐,咱们能单独聊一聊吗?”   楚氏虽不明玉妃的用意,却感觉的到她并无恶意,点了点头,玉妃笑着上前拉了她的手,两人一同进了内室,留下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   傅云杉看了眼抱着侄子侄女的两个奶妈,眸子一转,笑了笑,伸手逗小侄女,“姑姑的小欣儿,快到姑姑怀里来。”   小丫头瞪大乌溜溜的眼珠子,吐着泡泡就要往傅云杉怀里扑,奶妈一惊,忙将孩子抱的死死的,小丫头不满的挣扎,口里呜呜不清,傅云杉朝奶妈笑,“给我抱一会儿吧,你们也出去歇息片刻。”   奶妈互视一眼,瞧了眼外面的冷风,都不太想出去,笑着将怀里的孩子抱远一点,“三姑娘客气了,照顾小公子小姑娘是我们的事,哪里能脱这会儿滑。”   另一个奶妈出声附和,“小公子还在留口水,姑娘们一会儿还要赴宴,还是不要再占手,免得弄脏了衣服……”   傅剪秋似看出妹妹的用意,眉头轻蹙,看了眼两个不识趣的奶妈,淡声道,“来时已经备了两套衣服,脏了再换就是。你们也抱了不少时间了,去歇着吧。”   说着,伸手去抱儿子,奶妈脸色僵了僵,也察觉出主子话中的不悦,却实在不想去外面受冻,想着主家平日都很和善,就笑着侧了侧身子,“我们不累,姑娘们才应该养精蓄锐才是!”   连养精蓄锐的话都说了出来,呵呵……看来是她们平时对下人管束太松了!   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我们姐妹想和公主说些私密的话,你们确定要留下来听?若到时候泄露出去一句半句杀身之祸是小,连累了满门……可不要怪你家姑娘没提醒过你们!”   傅剪秋眉间已有恼色,面色不善的瞪了二人一眼,“还不出去!”   两人同时一惊,发觉自家主子真的生气了,再不敢多说一句,将怀中的孩子分别递给傅云杉和傅剪秋,转身出了门。   白昕玥看着两人心有不甘的离开,摇了摇头,“大姐,你太纵容她们了。”   傅剪秋叹气,“平时觉得她们离乡背井的很是可怜,就没当她们是下人,却不想养出这样的脾气。”   “我回头让母妃帮大姐找两个奶妈过去带侄子侄女吧。这样的奶妈没得将我们的宝贝带出些坏毛病!”   “这……还是算了,等我回去再慢慢挑两个可靠的人好了。”傅剪秋早从妹妹那里得知白昕玥在宫里生活也不是那般轻松的事,笑着婉拒了。   “大姐放心,我母妃挑选两个奶妈的能力还是有的!”白昕玥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小丫头的脸蛋,不想被小丫头伸手抱住,啃了满脸的口水,乐的哈哈大笑。   小丫头乌溜溜的转着眼珠子,口里呜呜啊啊的不断流着口水。   傅剪秋还想说什么,被傅云杉以眼神止住了。   傅云杉拿了侄女前襟的围嘴帮她擦了去,小丫头兴奋着朝她攻击过来,傅云杉忙往后闪躲,“小坏蛋,可不能给你吃,我脸上可涂抹了东西的,吃了会坏肚子。”   “哎呀,我脸上也上了妆的,她会不会……”白昕玥正拿着帕子擦脸上的口水,听到傅云杉的话,担心的看着笑嘻嘻的小丫头。   傅剪秋笑,“哪有那么娇嫩了,这丫头生冷不忌的,大冬天吃喝番茄汁一点事都没有的。”   白昕玥才放了心,丢了帕子,示意两人将两个孩子放到软榻上去。   小丫头一离开傅云杉的怀抱,就爬着两头转,反之,小男孩就安静的多,只是睁着大眼睛来回打量屋内的摆设和瞪着眼睛看他的几个人。   “这孩子真乖,有点像大姐温静的性格。小丫头像谁?这么好动?”白昕玥看着相差迥异的两个孩子,扭头看傅剪秋,还没等傅剪秋开口,一旁被忽略的傅紫菀就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叫,“二姐二姐,小侄女像我!”   姐妹几个都被她逗笑了,白昕玥摸着她的头,笑,“还真是有点像紫菀小时候,活泼好动……”   几人逗着两个孩子,不时发出一阵笑声,傅云杉侧眸看了眼内室,傅剪秋察觉到妹妹的眼神,开口问白昕玥,“玉妃娘娘……认识我娘?”白昕玥摇头,“从来没听母妃提起过娘的事。”   傅云杉却突然想起她和楼重刚认识的时候,楼重三番两次的表示出要去探望自家娘亲,见了娘之后还曾小心打探过娘的家世,得知娘自小就长在乡间,才渐渐不再多问……   而此刻,玉妃一见娘,就认定娘是她认识的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由朝内室侧耳,却因两人说话交谈声音过小,只听得嗡嗡的响声,不由泄气的叹了口气,幸好玉妃眼中的喜悦不是假的,想来不会对娘不利。   想通这一点,傅云杉就不再刻意去听内室的动静,而是怂恿着姐姐妹妹一起看挑选好的礼物。楚氏送的是几套冬衣,绣纹精美,针脚密集,难得的是穿在身上既精致大方,又合身暖和。   “尚衣局的衣服虽然保暖,却太过华丽娇贵,不小心就坏掉了!还是娘做的衣服穿着舒服。”白昕玥喜欢的不得了!   “二姐,娘知道你怕冷,这些袄裙都是用保暖的皮毛所制。不过,宫里不比宫外,这些衣服你还是少穿的好,免得落人口舌引出不必要的麻烦。”傅云杉小声劝道。   闻言,白昕玥脸上的笑微微顿了顿,点了点头,“我日后只在自己宫中穿着,不会让人发现的!只是……”她不舍的抚摸着做工精细的衣裙,“可惜了娘的一番心血。”   “怎么会?你穿着暖和不冻着就好,娘做的衣服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傅剪秋笑着安慰。   傅剪秋送的是三件披风,一件火红色,一件天蓝色,一件雪白色,全是皮子且在里面添了夹层棉,很是保暖。各色坠帽设计也不同,难得的是坠帽边沿的毛都跟披风布料一样,穿戴起来,效果一点不比尚衣局的差!   白昕玥更是高兴,“谢谢大姐!”   “你喜欢就好。”傅剪秋笑。   傅云杉送的是十七对各色珠坠和对应的十七种绸花,坠下珠子颜色不同,相配的中国结穗子不同,兰花、菊花、海棠、杜鹃、牡丹、茉莉、桃花等十几种花卉在傅云杉的巧手下被编织出了对应的结,在各色珠子下交相辉映。绸花做工精雕,花瓣层层叠叠,中间的花蕊都看的很是清楚。   白昕玥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盒子中夺目的耳坠,“这、这是……”   “祝二姐十七岁生日快乐!”傅云杉笑着将盒子放到她手里,“你知道我绣工差缝补也不行,比不了娘和大姐,只好做了这些东西来取巧,二姐可别怪我。”   “怎么会?做的很好!”白昕玥真爱的摸着盒子里的坠子,当下将耳中的坠子摘下,从盒子里取了一对盛开的海棠模样的坠子和海棠花让傅云杉给自己戴上,“好看吗?”   白昕玥今日着了一件桃红色暗花云锦宫裳,下身是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头上梳了时下流行的倾髻,一朵拳头大的牡丹花斜插在头上,换了坠子和绸花海棠,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   “好看!”傅剪秋姐妹异口同声。   傅紫菀嘟着嘴将自己的礼物举高高,“二姐二姐还有我的!”   “好,让二姐看看,我们家小紫菀送了姐姐什么礼物?”白昕玥笑着将傅紫菀抱上软榻,打开她送出来的盒子,愕然的发现盒子里竟是一个大大的同心结。   “祝二姐生日快乐,以后要跟紫菀结同心哟!”小紫菀乐呵呵的凑上前,很是得意的笑着。   白昕玥咳咳两声,点了点头。   傅云杉和傅剪秋互相看了看,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坐在软榻上的两个小奶娃看着几人的笑容,也裂开了嘴笑,一时间,屋里满满的温馨笑声。   内室,玉妃和楚氏很快谈完了话,出来时两人的眼睛都是红的,看到一屋子的笑脸,互视一眼,也笑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心兰来请玉妃去大厅主持事务,玉妃笑着拉了楚氏的手,“楚姐姐,走,我带你去见见小时候的玩……”   “不可,娘娘。”楚氏摇头,“别说我现在已记不得小时候的事,就是记得,我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在大家面前出现……”   玉妃一怔,神色有些凄婉,眸子里满是心疼,“楚姐姐,这些年,苦了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找机会跟皇上说重审当年的……”楚氏上前捂住玉妃的嘴,“娘娘,这话可千万不要再说!你在宫中本就艰难,万不可为了我们家再冒险!”她笑了笑,“我们这些年虽然过的清苦,但还算开心快乐。所以,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及了,以免让人抓到把柄,连累了你!”   “可是……”玉妃还要说什么,楚氏已笑着反手拉着她走到了院门口,一群宫女面前,玉妃瞬间收了声,恢复了以往的恬静温润,面上含笑,却总带着一股不远不近的距离感。   楚氏顺势松了手,玉妃侧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黯淡却也没再强求。   唤了奶妈回来看护孩子,傅云杉等人也一道去了大厅。   大厅内,已来到不少大臣家眷,分次坐在大厅内,看似愉快的聊着天,看到玉妃进来,均起身行礼,玉妃走到主位坐下,才淡淡笑了,“各位夫人不要多礼,都起身吧。”   “谢娘娘。”众人起身,重新落座。   楚氏拉着女儿,在临近门边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几人对面恰是在安福门遇到的常氏母女。只见那女孩十四五的模样,比一般女子略粗的眉毛,配着有些长的脸型,看上去不是顶漂亮,却清秀动人格外的吸引人目光。尤其是她一身简单利落的蓝衣紫裙和头上的堕马髻,更显出不同于大殿内其他女子娇柔的英姿。   女孩感觉到对面打量的目光,抬头瞪了傅云杉一眼,常夫人发现女儿的动作,抱歉的看了傅云杉一眼,垂眸跟女儿低语着什么,女孩儿神情委屈,嘟着嘴闷闷不乐的看着桌上的瓜果。   不一会儿,陆续有大臣家眷来给玉妃请安,夸一番玉妃身旁的康乐公主,退下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傅云杉很快就看到了熟人,辅国公府的段夫人和她的嫡女段云华。段云华看到傅云杉等人似乎吃了一惊,唇动了动,朝傅云杉笑了笑,并没有走过来,傅云杉也不在意,她跟她本就不是很熟,再加上有余桐安这个关键人物在,怕不到余桐安成亲那天,段云华对她的敌意就不会消失。   看到帝师府的二夫人佘氏和忠王府的四夫人傅少凝出现在大殿的时候,傅云杉有些奇怪,尊卑有别,按理说这样的场合,身为庶子妻子的佘氏和傅少凝本没有资格来参加,可她们偏偏来了,还笑着坐在了离主位不远的地方。   正在她发怔的时候,一个娇蛮的女声在头顶响起,“喂,你们是哪家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傅云杉抬头,正对上一双蹙眉打量的目光,女孩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小圆脸,长相很是讨喜,说出的话却很蛮横,“看什么?本小姐问你话呢?!”   “妙语!”一道轻柔的嗓音唤住女孩,却是在帝师府经余桐乐介绍认识的永宁侯府的孙妙诗,她朝傅云杉浅浅一笑,“傅姑娘,许久不见。小妹言语失斟,还望傅姑娘谅解。”   傅云杉回她一笑,“孙小姐好。”   “姐,她就是你说的种菜的傅家姑娘?”孙妙语不屑的撇了撇嘴,“什么朋友都交,也不怕掉了身价,哼。我去找容姐姐和段姐姐去。”说罢,撇下孙妙诗走了。   孙妙诗尴尬的笑了笑,傅云杉摇头示意无事,她才松了口气一般,道,“我们要去找公主说话,你们要不要去?”   傅云杉瞧了眼被大臣家女儿围在中间的二姐,笑着摇了摇头,“不了,妹妹还小……谢谢孙小姐好意。”   孙妙诗看了眼小小的傅紫菀,了然的点了点头,问了楚氏和傅剪秋的好,抬脚离开。   等她离开,傅云杉才发现,她对面的女孩正在看她,察觉到傅云杉注意到了自己,女孩收回视线朝围着康乐公主的人群望了一眼,垂下双眸,常夫人秀眉轻蹙,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女儿。   这时,走过来两个女孩,段云华和一个样貌有些熟悉的女子。两人直走到常氏母女跟前,“容蓉/云华见过常夫人。”   傅云杉恍然,可不就是在帝师府见过的容家嫡女容蓉吗?!表姐还曾悄悄咬她耳朵,“这女人心胸狭窄,最爱记仇,你可千万躲着点。”她当时还笑,自己跟她又不打交道,她爱如何都是她家的事。   “二位小姐不必多礼,快请起。”常夫人笑着虚扶了一下,两人笑着起身。   容蓉道,“倩如妹妹,你一个在这多无聊,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和公主说话如何?”说着,手已伸了出去,温婉的笑脸上是笃定女孩一定会跟她走。却不料,常倩如起身就走到了傅云杉身边,朝容蓉咧了咧嘴,“不好意思,我已经跟傅姑娘说好一起去向玉妃娘娘请安,不能陪二位小姐了!”   容蓉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段云华微不可察的瞥了眼傅云杉,眸子里有抹看笑话的光芒掠过。   傅云杉正慨叹自己不会跟这种白莲花打交道的脸顷刻变成了苦瓜脸,“常小姐,我们有说好这个吗?”   “有!你刚才亲口说的!”常倩如斩钉截铁,背对容蓉二人,以口型哀求,“拜托拜托。”   傅云杉无奈的顺坡下驴,站起身,“若不是你腿脚不舒服要歇息,咱们早就该去请安了,走吧走吧,别让玉妃娘娘觉得咱们失了礼数。”   常倩如眸子一亮,瞥了眼容蓉,轻哼了一声,拉着傅云杉就走了。   容蓉脸色难看,樱唇紧抿,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只一瞬,便恢复如常,笑着挽了段云华的胳膊,“云华妹妹,咱们也过去吧。”   段云华似未察觉她的异状般,笑着点了点头,两人相携离去。   待请了安,傅云杉转身回去,常倩如跟上,走在她身边,快到座位才闷声道,“我最讨厌表里不一的人了,容蓉就是那种人!你以后离她远一点,她心眼儿很坏的!”   傅云杉吃笑,这姑娘果然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虽然性格直爽爱得罪人,却难得一副好性情。跟表姐的脾性倒是很像。   常倩如看到她笑,跺了跺脚,“我说真的!”她看傅云杉似不信自己的话,急的拉着她走到厅外园子里,道,“你别看她对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其实满肚子的坏水!前年我参加她的庆生,不过是折了她几支梅花,她居然设计让我摔进湖里,害我病了一个多月,现在还怕冷怕的很!还有去年,我三哥从边关给我带回来一株白梅,我好不容易养活了邀她来看,她索要我没给她,她就说我记仇,我忍痛折了两支送她,她就隔三差五的来折,我说不给她了,没过几日我的白梅就被不见了,哪里都找不着,我急的直哭,五哥就帮我查白梅去了哪里,结果……”她气呼呼的皱起眉,瞪了眼大厅的方向,咬牙道,“五哥说他追着白梅的痕迹发现是容家的人偷走了白梅,又装作外地运来的样子,栽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你说这人可恶不可恶!”   傅云杉笑着点了点头,常倩如皱眉,粗眉挑了挑,“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真的相信!”她前世的闺蜜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来不肯吃亏,自己想要的东西必须得到!表面就是一副白莲花模样,真是想想就让她有呕吐的欲望!   常倩如哦了一声,“他们家没一个好人!害的我爹爹和几个哥哥好几年都不能回京,亏我还那么巴结她,想让她去跟她祖父说好话,让我爹爹和哥哥回家过年!哼……”   “倩如妹妹怎么说这样的话?我早跟你说了牵扯到朝政不是我们这些大家闺秀能参合进去的!”两人身后走出一袭绯红袄裙的容蓉和段云华,紧跟在两人身后的是朝中各大臣家的千金。都以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常倩如和傅云杉。   常倩如哼了声,扭开头不搭理容蓉。容蓉叹了口气,走上前语重心长的对她道,“原来你还在记恨我没有向祖父求情让常元帅和常将军回来的事。姐姐错了,给你赔不是可好!”态度放的很低,一群闺中小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容姓意味着什么?   宠冠后宫二十年的容妃的母族,二皇子的亲外祖父家,势力更是不可小觑!哪家的小姐公子不上竿子巴结着他们,此刻见常倩如如此作态,哪里还忍的下去,无不上前声讨!   “常小姐,你太过分了!容小姐已经向你赔不是了,你还想怎样?”   “你爹和哥哥都是武将,不镇守边疆回京做什么?容小姐不过是没有帮你求情,哪里有错了?!”   “咱们女儿家本来就不该管这些朝政之事,你这般为难容小姐做什么?真是没教养!”   “亲爹在外,可不就是没人管教……”   周围声音一顿,一群人齐齐看向说这话的小姐,那小姐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憋红了脸,低声道,“我没说错啊,她爹就是没在家啊!”   常倩如一脸恼怒,撸了袖子就要去打,那小姐惊叫一声躲到其他小姐身后,唤容蓉为她做主。   容蓉皱着眉,“方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常小姐性情单纯,说不定受了什么人蛊惑,才说出这样的话……”她意有所指的看了常倩如身边的傅云杉一眼,众人的目光刹那间跟了过去,低声问着身边的同伴,这人是谁?发现没人认识后,态度就放肆了起来。   “我就说常小姐那么透明的人怎么会说出诋毁容小姐的话,原来是有人在旁边教,真是蛇蝎心肠!”   “瞧她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家出身,莫不是浑水摸鱼进来的?!”   “干挑拨常小姐和容小姐的关系,真是雄心豹子胆!”   傅云杉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容蓉,她跟她貌似只见过一面,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仇?让她在这么多大臣千金面前抹黑自己?!   容蓉面带笑意看着她,眸子里挑衅甚重,“傅姑娘可是为皇上种植反季节蔬菜的功臣,据说这反季节蔬菜就是她最先发现的。各位小姐口下可要留德?”   她不说这话,小姐们还不敢说太重的话,她这话一出,一些人瞬间就露出了本来面貌,嗤笑道,“不过就是个种菜的,还敢在靖安侯府和西北侯府家的小姐面前嚼舌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人家这是当自己是颗葱了,哈哈……”   “帝师府那个下毒案跟她也脱不了干系,天啊,她不会在咱们的饭菜里下毒吧?”   “听说她跟五皇子走的很近,啧啧……这模样,就算飞上枝头也做不了凤凰……”   闻言,容蓉眸子一冷,瞪了眼说话的小姐,那小姐一怔,干干笑了声,再不敢开口。   其余人似未察觉,还在继续说着,傅云杉一句话也不说,看笑话一般听她们一唱一和。   常倩如听不下去了,她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傅云杉,将傅云杉挡在身后,冲那些千金小姐吼,“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谁的蛊惑也没受,我说的都是事实!容蓉,你敢说我掉落水的事不是你设计的?你敢说我三哥送我的白梅不是你偷的?敢做不敢当,你真虚伪!”   说完,拉着傅云杉就要离开,一个小姐撇了撇嘴,嘲笑,“亏容小姐还为你求情,我看,你们两个都一样,没教养!”   傅云杉一直看戏的双眸悠地一冷,淡淡扫了那人一眼,记下了容貌衣饰。那小姐只觉身子一冷,再去看时,傅云杉已收回了视线。   常倩如不愿意,扭头想找那人拼命,傅云杉拉住她,轻声道,“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咬回来不成?”   常倩如不满意的嘟了嘟嘴,恶狠狠的瞪了说话的小姐一样,才不再反抗的任傅云杉拉着回了大厅。   “容姐姐,咱们回去吧,看时辰该动身去含元殿了。”段云华从头旁观到底,有余桐乐的情分在,她不好说什么,但这不妨碍她看戏。   容蓉盯着离去二人的身影,眸子冷了冷,段云华催了两遍,她才回神,笑了笑,“好。”   其他小姐紧随其后,进了大厅。   午时初,有宫人来传皇上旨意,请玉妃娘娘和康乐公主及众女客前往含元殿,宴席午时正开始。   一行人纷纷上了软轿朝含元殿而去。   大殿内,分左右席位,男左女右,按身份尊卑,排了座位。   软轿落地,立时有宫女前来领路,傅云杉一家被安排在中间稍靠后的位置,傅明礼父子也是同样靠后的位置,处在傅云杉等人斜对面。玉妃歉意的看了楚氏一眼,楚氏笑着示意已经很好了,玉氏才牵着女儿的手坐在了主座下的左手第二个位置上。   常倩如母女坐在了前面,朝傅云杉挥了挥手,傅云杉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皇上驾到!”   “皇后驾到!”   闻声,刚坐好的众人纷纷起身,跪拜迎接,“皇上圣安,皇后娘娘凤体金安!”   紧跟着皇上皇后进来的是几位皇子,众人又是一阵参拜,等皇上皇后在主位落座后,才在两人的旨意下起了身,重新落座。   洪德帝看上去很是高兴,招了白昕玥站在身边,笑着对殿内众人道,“朕的康乐,自小身子弱,被养在宫外十几年,今日是她的十七岁生辰,让你们来一是帮她庆生,二个……”他慈祥的看了白昕玥一眼,“我和皇后商量了,将她指给……”   “皇上!”玉妃霍然起身,眉眼含笑,神色柔静,仪态端庄,徐徐一拜,“午时已到,先让女儿给您和皇后磕个头吧。”   “玉妃,你的规矩呢?!”皇后厉声呵斥,“皇上如何做事,还需你教不成!”   “玉妃不敢。”玉妃垂眸,头也不抬,跪着的倩影却透着一股倔强。   洪德帝一愣,想到自己和皇后商量的事还未问过玉妃,不由尴尬的咳了咳,“既然午时已到,就按玉妃说的。”   “皇上!”皇后侧眸,洪德帝警告似的瞥了她一眼,皇后顿时息声。   大殿内静如夜,只有角落炭盆中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直到白昕玥跪下磕头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女儿叩拜父皇皇后,愿父皇福泽绵延,皇后福运绵长!”   “好!哈哈……”洪德帝笑着将女儿扶起来,张了张嘴,看到依旧跪在地上的玉妃,笑道,“玉妃给朕生了个好女儿啊!去,把你母妃扶起来,回座位上去吧。”   此时,门外有太监通报,“容妃驾到!”   众人又忙不迭的起身,皇上和皇后同时皱了皱眉,容妃笑着进来,看也不看跪倒的众人,踏着小碎步走到了皇上皇后面前,跪拜,“臣妾来迟了,请皇上皇后恕罪。”   “容妃妹妹快请起,你处理后宫事务忙碌,来迟一会儿不打紧。不过劳累皇上也跟着我们一起等你就不好了,下次还是先安排好事,早些来才是。”皇后和亲的笑道。   这话说的有技巧,公主的庆生是早就决定好的,你不早早安排好事务来含元殿,非要皇上和百官一起等你,有没有把皇上和众大臣放在眼里?!   皇上的眉头蹙的更紧,容妃恨的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头,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反而诚恳的垂下了头,“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以后一定注意。”   皇上的脸色才好了一些,摆了摆手,唤她起身。   容妃笑着谢了恩,入席。   宴会正式开始!   除了容蓉和段云华不时投过来的几道或冷或杀气腾腾的目光,楼重不时搜寻过来探查的视线,这顿饭,吃的还是很开怀,好菜好酒好点心,还有歌舞助兴!   一顿饭,吃了足有一个时辰,洪德帝才带着皇后离去。   二人一离开,百官和家眷也都纷纷起身告辞,傅云杉扶着楚氏起身,还未出殿门,就看到萃玉宫的小宫女脸色发白的看向自己,傅云杉只觉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安瞬间蔓延到全身,身子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   “傅三姑娘,大事不好了,您们带来的小公子和小小姐不见了!”   傅剪秋脚下一软,被傅赶来的傅思宗扶住,“怎么回事?奶妈呢?”   小宫女摇头,“奴婢奉命在门外守着,奶妈说要喂奶,让奴婢准备点热水,奴婢就去了小厨房烧水,水烧好,送进屋时,一个人都没有了!”   ☆、147 封锁皇宫,后怕   楚氏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傅云杉忙扶住她,她却一把推开女儿,疾步上前,抓住小宫女的手,“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们宫里不是还有人守着吗?怎么会凭空消失不见了?!其他人呢?没有人看见有人进了房间吗?”   小宫女快哭了,拼命摇头,“当时其他宫女姐姐都去收拾大殿,只留我和玲珑姐姐守着院子。玲珑姐姐因为早上吃坏了肚子跑了几次茅厕,腿软酸软,就、就……”   “就怎么样?她是不是看到什么人进去了?是不是……”楚氏摇晃着小宫女的手。   小宫女还是摇头,忍着的泪也扑簌扑簌往下落,“玲珑姐姐被人杀了!”   “啊!”傅剪秋惊叫一声,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傅思宗将妹妹搂入怀中,担心的唤着,“秋儿!秋儿……”   看到有人昏倒,陆续走出含元殿的百官大臣和家眷女客纷纷顿了脚步,常氏母女最先上前,常倩如看着傅云杉一家人难看的脸色,悄悄问傅云杉,“傅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的侄子侄女在萃玉宫被人抱走了,死了一个宫女,两个奶妈现在也不知所踪!”傅云杉抿着唇,脸白如纸!   怎么会这样!   他们一家人第一次来皇宫,跟宫里人无冤无仇,到底是什么人把两个孩子给抱走了!   “什么!”常倩如一脸气愤,“这里可是皇宫!什么人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掳人?”   周围的人闻听傅云杉的话都是一惊,皇宫虽然偶尔有刺客出没,但大白天抱走两个跟皇宫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这事……还真是莫名其妙!   傅云杉摇头,她要是知道是谁抱走了两个孩子,一定不会轻易饶了他们!   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冲大人来就是!欺负两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做什么!混账王八蛋!   “这就是教唆人的下场报应,啧啧……”远远的,不知是哪家千金轻声嘀咕了这么一句话。   立时有人出声附和,“皇宫里被人抱走了孩子,她怎么不把自己给丢了!就这样的人哪里配让五皇子看她一眼……”   “谁在胡说!”   白昕玥一脸恼怒,狠瞪了碎嘴的女子一眼!大踏步走过来推开一张脸看戏的几位千金小姐,一眼看到场中晕倒的傅剪秋,无助的爹娘,满面冰霜的傅云杉和一脸担忧急切的傅思宗兄弟,“爹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楚氏和傅明礼开口,一旁的小宫女已噗通跪在地,“公主,奴婢该死!有人偷偷到萃玉宫带走了傅大姑娘的两个孩子和奶妈!还杀了玲珑姐姐!”   “什么!”白昕玥身后,玉妃脸上虽然无大表现,一双眸子却急切的看向小宫女,“什么时候的事?可有发现可疑人物?”   “午时一刻!奴婢记得很清楚,玲珑姐姐一连去了四次茅房,第四次回来时,奴婢去看沙漏恰好是午时一刻!然后傅大姑娘的奶妈说要喂奶,让奴婢去烧水,可是等奴婢烧好水回来……玲珑姐姐死了!房门大开,两个奶妈和小公子小小姐都不见了!奴婢一发现他们失踪就跑去大殿问打扫的众位姐姐,她们都没看到有人出入萃玉宫!奴婢该死!没有看顾好小公子小小姐……娘娘饶命!公主饶命!”小宫女哭着将事情经过讲了,不停磕头求饶!   “心兰,今天谁在宫里当值?”玉妃瞬间沉了脸,回头问身后的女官。   “回娘娘,是心红。”心兰的双眸掠过震惊,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跑到皇宫撒野!   玉妃点点头,看了楚氏一眼,吩咐道,“你先带傅家人去萃玉宫侯着,我去见皇上!”   “母妃,我跟你一起去。”白昕玥上前,一脸懊悔难受,“大姐是为了让我看侄子侄女才带他们入皇宫的,不然……”   玉妃摇摇头,“你陪着你爹娘和哥哥姐姐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不必了。”百官身后,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众人错开,让出一条道,一身暗红蟒袍头戴玉冠,面色冰冷的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贯妖媚的眉头隐隐泛着清冷,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动了真怒!   “姨母陪着傅伯父傅伯母回萃玉宫吧,父皇那里我去走一趟,不管怎么说,他们是我们皇家的客人,有人胆敢在皇宫里行事,就要有胆承担后果!”   白昕玥双眸通红,呜咽两声,“六哥,你一定要找到两个孩子,一定要救救他们!”   楼重没有言语,抬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眸光似无意的扫了傅云杉一眼,心里轻轻一叹,父皇本不赞成妹妹的生日宴席让他们参加,是他私心想让他们来,若两个孩子真出了什么差错,他就是罪魁祸首!   “所有人全部回到含元殿,孩子没找到之前,所有人不得出宫!”楼重冷声道,侧眸看了眼身旁的常寺,“你去安福门跑一趟,没出宫的一律拦下,出了正德门的,将名单统计了报上来!”   “是!”常寺最是明白爷的脾气,看到他连应付大臣的笑都不屑伪装了,就知道他真的生气了!忙应了声,转身就朝安福门方向奔去。   大殿外,百官大臣和家眷女客闻听楼重的话,有的露出看戏的表情,有的欲言又止,有的上前开口就带着指责的语气,“六皇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那两个孩子今日找不到我们就要夜宿皇宫?!”   “袁大人要这么想也无不可!”楼重看了他一眼,眸色冷淡。   袁大人蹙眉,“六皇子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是皇宫大内,不是你的重华宫!”   “所以我才要去见父皇!”楼重突然笑了,倾城的容颜如西移的阳光,绚烂夺目,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暖意,他直直的看着袁大人,笑道,“袁大人着什么急?莫非……”   袁大人面色难看,还欲说什么,双眼看到不远处的二皇子递过来的眼色,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从大殿内出来的傅禺傅耿傅明孝等人也看到了场中的情景,傅禺心里一沉,拉过一旁交好的一个官员问清情况,只觉脑子轰隆一声,孙女的儿女!那是他的亲曾孙啊!   “怎么回事?光天化日怎么可能……”   “傅家老爷夫人第一次进宫,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哎……”傅耿的眸子似无意扫了眼脸色发白的傅禺,唇角勾了抹微不可察的笑,只一瞬,便换了担忧的神色。   傅明孝聪明的没有开口说话,鼻翼间发出轻轻的哼声,一双眸子盯着傅云杉等人,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傅明礼父子狠狠瞪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傅明孝,握紧了拳头!   傅云杉瞥了他一眼,眸子阴冷,笑个够吧,再见面,我要你哭都哭不出来!   楼重抬脚欲走,被傅云杉唤住,“六皇子,我跟你一道去。”   “三姐,我要欣儿和……轩儿!呜呜……”傅紫菀抱着傅云杉的腰哭的可怜,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泪水不停,哭的抽噎,“皇宫里也有坏人,菀儿……咯……再也不来皇宫了,呜呜……”   “菀儿不哭,三姐一定会把欣儿和轩儿找回来的,你乖乖跟着爹娘和二姐他们回萃玉宫好不好?”傅云杉拿绸帕擦去妹妹脸上的泪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将她交给白昕玥,“二姐,拜托你了……”   “是我的错,我应该多派些人守着他们的!我没想到萃玉宫会遭人惦记……”白昕玥红着眼,不停道歉,“对不起,杉儿,我没保护好欣儿和轩儿,是我的错!是我……”   “二姐,这不怪你!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不要自责!”傅云杉心里难受,只说了句,就转头跟上了楼重。   她要去见皇上,两个奶妈和孩子在萃玉宫失踪,说不定还没被送出宫去,她一定要让皇上答应封锁皇宫,就算将皇宫翻个底朝天,她也要将两个孩子找回来!   如果遍寻不着,那就从这期间出宫的人身上一个一个查!   人群中,一双眸子看着被傅云杉推入白昕玥怀中的孩子突然瞪大了眼睛,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走到某人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丫头的样貌好熟悉,你瞧瞧是不是……”   那人闻言去看,亦是一脸震惊,“这、这……快禀报侯爷知道。”   “好。”   走去上书房的路上,傅云杉将心中的想法跟楼重说了,楼重当即点头,“我也这么想的,咱们先去上书房,请了圣旨封了宫,我再安排人去彻查这一个时辰内出入的车辆,希望两个孩子还没送出宫。”   傅云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心里有事,都使上了轻功,走的极快,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上书房外面,却被太监告知,皇上去了皇后的翊坤宫,尚未回来。   楼重微微蹙眉,看了眼额头渗出薄汗的傅云杉,傅云杉摇头示意无碍,两人又转身往翊坤宫赶去。   皇上皇后已从宫女太监口里听到了孩子被人掳走的事,皇上极其震怒!   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视他的皇宫如酒楼菜馆,来走也罢,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掳人!地点还是玉妃的萃玉宫!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他们有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实在可恶可恨!罪不可恕!   不等楼重开口,皇上就一脸怒气的唤来公公,“传朕旨意,翻遍皇宫每个角落也要把刺客给我找出来,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遵旨!”   “皇上!”傅云杉急急开口,没确保欣儿和轩儿生命安全之前,怎么能格杀勿论,万一刺客以孩子要挟怎么办?!不能格杀勿论啊!   “父皇!”   两人同时开口,洪德帝看了眼两人,目光看向楼重,“老六,你想说什么?”   傅云杉身子动了动,楼重上前一步,挡住她,背后示意她不要出声,才开口道,“父皇,今日来参加皇妹生辰的大臣家眷很多,保不准刺客浑水摸鱼,藏在马车中混出宫!儿臣请父皇下旨,在未找到刺客和两个孩子前封锁皇宫,只许进不许出!”   楼重的话她明白,可她不敢冒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看着震怒中的洪德帝,傅云杉深吸一口气,从楼重身后站了出来,拎起裙摆跪了下去,“皇上,请听民女一言!”   洪德帝皱眉,“说。”   “民女一家承蒙皇恩来皇宫参加康乐公主的生辰宴席,是皇上给民女一家的无上荣耀,民女代一家人叩谢皇上隆恩!”   洪德帝的神色缓了缓,看了她一眼,“公主说有人要杀她,是你救了她,又将她带回家让你父母收养了她,她才能等到老六认出她将她带回到朕的身边来,说起来,朕还没给你们什么赏赐,你想要什么?”   “民女不敢邀功!只有一件……”傅云杉垂眸,吸了口气,“恳请皇上以民女侄子侄女的性命优先,不要往下传达格杀勿论的命令!”   “大胆!”洪德帝尚未说话,坐在一旁的皇后疾声厉喝道,“小小一介贱民,居然敢质疑皇上的话!还不闭上你的嘴退下!”   “皇后娘娘错了!”傅云杉抬眸迎上皇后的疾言厉色,“民女不是也不敢质疑皇上的话!民女是皇上的臣民,民女两个无辜的侄子侄女也是皇上的臣民,自古明君护百姓安宁,民女相信皇上是明君!再则,皇上的天下就是有许许多多的贱民组成的!您能堵住民女的嘴,还能堵得住千千万万张百姓的嘴不成!”   “好!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嘴!”皇后脸色难看,“来人,藐视当朝皇后,拖出去……”   “好了!”洪德帝一脸阴鸷的看着傅云杉,打断皇后的话,目光依然如锐利的鹰爪般盯着傅云杉,“你在跟朕玩文字游戏!朕若不能将你的侄子侄女活着救出来,就是昏君?!”   “民女不敢!”傅云杉一凛,知道自己耍的小聪明被洪德帝识破了,心里虽有一丝慌乱,面色却越发沉稳,将问题刨丝分析道,“皇上请想,除民女外,民女的家人都是第一次来皇宫,可说是跟皇宫里的任何人都没有仇怨。今日是公主的生辰,宫里谁人不知午时要在含元殿摆宴席宴请文武百官和大臣家眷?歹人在明知萃玉宫无主人在家的情况下闯入萃玉宫,萃玉宫的路虽不是很繁琐,但第一次去的人若没人领着也会摸不着头脑,来人为什么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杀害宫女玲珑,还掳走了民女的侄子侄女!甚至没有引起宫女的一丝一毫主意?”   “你的意思是这人熟悉萃玉宫的路径,是大内的人!”洪德帝眸间升起怒色,睨着傅云杉,傅云杉点头,“民女的初步考虑是这样,还有一种可能……”   傅云杉顿了一顿,抬起头,看着洪德帝道,“有人要对玉妃娘娘不利!”   “谁敢?!”洪德帝怒容大盛。   “这只是民女的一种假设,有人想对玉妃娘娘不利,故趁萃玉宫守备最松弛的空隙潜入进去……”放了不该放的东西,偏偏被出门取热水的奶妈看到,为混淆视听才掳了去!傅云杉双眼微眯,“请皇上派人清查萃玉宫所有房间,看是否有异样!”   “来人!”洪德帝盯着傅云杉,宽大的龙袍袖子唰的挥下去,殿外立时走进一人,“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她信口胡诌的话您也信?”皇后不敢置信的看洪德帝。   洪德帝瞪皇后,“朕绝不容许萃玉宫的人有丝毫闪失!”   皇后失声,不甘的瞪了傅云杉一眼。   “召集人给朕彻查萃玉宫,绝不可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洪德帝垂眸瞟了眼傅云杉,再吩咐道,“封锁宫门,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给朕找出刺客!刺客手里有两个孩子,确保孩子的安全!”   “微臣遵旨!”   “谢皇上!”傅云杉松了一口气,只要刺客还在宫里就一定能找着,一定能找着!   “谢父皇!儿臣这就带人前去封锁宫门,将文武百官和大臣家眷女客安排到含元殿稍作歇息。”楼重垂眸。   洪德帝点了点头。   楼重拉着傅云杉出了翊坤宫。   看到楼重的主动,洪德帝皱了皱眉,好一会儿,侧眸冷冷盯着皇后,“最好不是你们搞的鬼!”   “臣妾今日大半时间都陪在皇上身边,哪有时间去安排这些?!”皇后喊冤。   洪德帝看着她,冷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看着他走出宫门,皇后身子一软坐在后位上,一侧的小门吱呀一声打开,她身边的姑姑芳菲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袭深红四爪蟒袍的男子,二十六七的年纪,模样清秀,一双丹凤眼上却有着一双剑眉,唇角勾着笑却未达眼底。   “母后。”男子走到皇后身边还未俯下身去,就被迎面扇来的耳光打了个正着!嘴角泛起一抹血丝。   芳菲惊呼一声,“四殿下!”   皇后难掩怒色,瞪了芳菲一眼,芳菲机灵的将伺候的宫人赶了出去。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动萃玉宫!不要动萃玉宫!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你知不知道你父皇刚才说什么?他已经怀疑到我们身上了!”皇后怒不可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儿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母后的一句劝?!萃玉宫除了楼瑾玉那个贱人还有什么?!一个生长在民间到了婚配年龄的公主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你偏跟见了糖的蜜蜂一样粘着不放!你跟我说清楚,萃玉宫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说!”   “母后唤儿臣来就是为了打儿臣一巴掌再责问儿臣吗?”男子挑眉,大拇指揩去嘴角的血,往旁边的地毯上啐了口,“父皇宠幸玉妃二十多年,对母后却不闻不问,儿臣为母后出这口恶气有什么不对?!母后得不到的东西,她凭什么能得到!不只玉妃,还有容妃,儿臣要一个一个替母后除了,终有一天,儿臣要父皇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母后!只看得到儿臣!”   “璟儿……你……糊涂啊!”闻听儿子的话,皇后心里一阵酸楚,脸上露出一抹欣慰,叹了叹气,走下后座,为儿子擦净唇角的血丝,抚摸着儿子脸上的手指印,吩咐一旁的芳菲,“去,拿冰块过来给四殿下敷脸。”   芳菲应声离去,皇后将儿子拉到座位上坐下,笑了笑,“母后知道你心里委屈,从小到大,你父皇从未将咱们母子放在眼里,让我继续保持着皇后的名分,不过是……”她自嘲一笑,“借着南凉的势力制衡靖安侯府容家和西北侯常家而已!母后已经习惯了,你不必替母后委屈。你目前紧要的是将未投靠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其他势力集合起来为你所用,从他们手中将这天启皇朝夺下来!到时候咱们想怎么处置她们都有的是机会!”   “母后,儿臣自有分寸!”元璟眯起丹凤眼摇了摇头,“天下要夺,这两个女人在夺的天下前要除去!否则儿臣寝食难安!”   “你……你怎么就这么倔呢?!”皇后举手欲打他,临到脸上了却又恨恨放下!知道儿子心里憋着一口恶气不出是绝对不行的,便不再多说这个,换了话题道,“你父皇已经派人去彻查萃玉宫了,你若做了什么手脚就赶紧去弄干净。”   元璟嗯了一声,脸上无丝毫变化,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儿臣告退。”   “去吧。”皇后疲惫的摆了摆手。   元璟朝殿门口走去,快出殿时,皇后突然出声唤住他,“傅家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儿臣的人去康乐房里时正好撞上她们在屋里,得知她们的身份就将她们带了回来。”元璟唇角漾开一抹笑,“有了他们,这反季节蔬菜的秘方还不是手到擒来!”   闻言,皇后大惊,她竟不知儿子打的是这个主意!   “谁给你出的主意?你难道不知你父皇早下过密旨,傅家的反季节蔬菜不许皇子插手吗?整个天启只有傅家独有,这时候若突然冒出来一个反季节蔬菜大棚,你父皇一定会派人查的!你不想因此退出帝位争夺就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两个孩子要杀要藏都做隐秘了,别被人发现!你父皇已经派了禁卫军彻查皇宫,我多番阻拦都无果,你赶紧去处理了!”   元璟略一沉思,点了点头,“儿臣知晓了,这就去安排。”   楼重和傅云杉一前一后出了翊坤宫,楼重嘘了一口气,抹去额头的薄汗,看着小脸发白的傅云杉苦笑,“你这丫头,我挡在你前面都不能挡住你说话,你知道刚才多危险?你一句话说错,父皇说不定就以忤逆犯上罪将你论处了!”   “扶、扶着我点,我、我……我后怕。”傅云杉哆嗦着,握有生杀大权的皇帝啊,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她若不说,真让皇帝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欣儿和轩儿恐怕更难活命!   楼重伸手握着她的胳膊,朝她体内缓缓输入一股真气,帮她缓解奔波消耗的体力功力,又是气又是好笑,“早知后怕,何必逞英雄?!”   “我怕禁卫军为了复命,会不顾孩子和奶妈的死活!”傅云杉捂着胸口,狠狠吸吐了两口气,才算缓过了神,反拖着楼重往前走。   两人身后,禁卫军统领紧随其后。   “六哥!”   两人刚到萃玉宫宫门口,就看到一身深紫色蟒袍的少年奔了过来,“民女见过九殿下!”   卫九看着傅云杉欲言又止,楼重瞪了他一眼,他才开口,“刚才有侍卫来禀,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发现了两个奶妈的尸体!”   ------题外话------   字数差了点,小栖这两天补上哈,不会让亲们吃亏的,么哒~   早点休息,爱美容爱漂亮萌萌哒!   感谢送月票的亲们,满满的正能量,么哒~   ☆、149 阴寒体质,冷宫   “什么?”傅云杉上去一把抓住卫九的前襟,不顾身份场合,急切问道,“两个孩子呢?我的侄子和侄女呢?!”   卫九摇了摇头,“侍卫们并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   傅云杉松开手,咬了咬唇,苍白的脸色缓缓恢复镇静,抬脚进了萃玉宫。   萃玉宫内,花楹楼。   傅明礼一家人面色苍白的坐在白昕玥的房间内,软榻上放着两个奶妈喂奶时解开的襁褓小棉被,傅剪秋发怔似的盯着它们,一动不动。   看到傅云杉和楼重卫九进来,傅剪秋猛然起身朝傅云杉冲了过来,抓着她的手就问,“杉儿,有消息了吗?是不是找到了?”她越过傅云杉去看楼重和卫九二人,发现两人手里空空如也时,神色一下又恢复成发怔的模样,机械的松开了抓傅云杉的手,缓缓转身回到软塌边坐下,伸手将两个小棉被抱入怀中。   玉妃和白昕玥瞧见三人进来,也忙迎上前,玉妃道,“煦儿,珞儿,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楼重看了看屋内的其他人,“侍卫们发现两个奶妈死在了御花园的假山后面,两个孩子下落不明。”   “唔!”白昕玥低叫一声,又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睛里泪花滚动。   玉妃的手有些发抖,看着楼重道,“你的意思是……孩子还没死?”   楼重点了点头,“姨母先在这里安抚傅家伯父伯母,我和九弟再去外面看看情况,奶妈的事先瞒着他们吧。”   “好,你们也多加小心。”玉妃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两人转身回到楚氏身边。   “多谢六皇子,多些……”傅明礼起身行礼,看着楼重一旁的卫九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时何地……   楼重伸手扶起他,指着身边的卫九道,“这是我的九弟,元珞!傅伯父应该见过,六郎的手就是他治好的。”   “原来是替小儿治病的那位卫公子!却没想到卫公子就是当今的九殿下!草民见过九殿下,多谢九殿下当时妙手回春,救了小儿的手!”傅明礼躬身作揖,他如何也没想到,有着一手化腐朽为神奇医术的卫九会是当今九皇子!亏他当时还准备了一千两银子说要重重酬谢他!   卫九不好意思的退后一步,“傅……傅伯父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为医之道。”   一旁,傅思宗从几人的对话中也听出了曾经治好自己手,能让自己重新捏起笔杆的卫九就是眼前的九殿下,跪倒在地,狠磕了一个头,感恩道,“多谢九殿下救手之恩。”   “你们真是……”卫九见刚劝好一个又跪倒一个,脸色有些不好看,楼重笑了笑,将傅思宗从地上扶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些虚礼。眼下最重要的是寻找两个孩子的下落……”   自家人?   卫九看了一眼楼重,又看了眼傅云杉。   听到楼重的话,众人的视线一起看了过来,“父皇已经调了禁卫军搜查皇宫,若孩子还在宫内,天黑之前应该会有消息,若……已被人偷偷带出皇宫,就只有把在午时到未时这两个时间段内离开皇宫的车辆挨个盘查清楚……”楼重顿了一顿,看了抱着襁褓陷入魔怔的傅剪秋和一家人担忧发白的脸色,唇上漾开一抹笑意,给大家喂下一颗定心丸,“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孩子找到的!”   众人的双眸中都浮出希冀的光芒。   出了萃玉宫,几人路过含元殿殿,被常倩如拦住,“傅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小侄子小侄女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话音,是已经得到了奶妈死在御花园的消息了。   傅云杉扯出一个笑,点了点头,“嗯,谢谢你。”   常倩如摇了摇头,看着几人离开。   傅禺想跟过去,可看到傅耿眼里意味深长的笑,不由咬了咬牙,攥着拳头忍了下来,独坐在座位上。从不信佛的人在心里一遍遍祈求佛祖保佑两个孩子平安无事!   萃玉宫,禁卫军仔仔细细将内外都搜查了仔细,却没任何发现,按照萃玉宫宫女的交代,所有东西都在原位上并没有任何移动,也没有缺少或多出任何东西!   听到禁卫军统领的回复,楼重等人不解,洪德帝也有些莫名,看着跪在地上的禁卫军统领道,“林牧,可查看仔细了,确定没有多出或缺少什么东西?”   “回皇上的话,微臣等带了萃玉宫几个宫女随行,据她们所说是这样的!且所有东西并没有任何移动,都在原来的位置上!”林牧垂眸,声音沉稳。   洪德帝皱眉,想了一会儿,摆了摆手,“多叫一些人,带上朕的手谕去各宫,务必找到两个孩子,记住,留活口!”   “是。”林牧退了出去。   洪德帝身边的老太监端了茶递过去,“皇上,喝杯参茶吧。”   洪德帝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复盖上,“杜成,你说他们为什么把奶妈的尸体放到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老太监想了想,道,“可能是奶妈看到了来人的样貌,所以被灭口了?”   “照你这么说,凶手一定是宫里的人!”洪德帝将茶杯重重放在书案上,“真是岂有此理!在朕眼皮子底下还敢如此猖狂!别让朕知道是谁,否则……”   洪德帝一脸怒气,双眸泛着冷光,盯着书案上的奏折,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了眼翊坤宫和荣坤宫的方向,眸子里掠过一抹狠戾。   听说皇上为找傅家两个孩子封锁了皇城,且让禁卫军统领带着手谕挨个宫殿搜查,各宫娘娘都不敢阻拦,权势滔天入容妃也只是吩咐了一句不要打坏东西就放了禁卫军进殿搜查,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傅云杉几人跟在禁卫军身后走了近三个时辰,找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宫殿,一无所获!   寒风中,傅云杉的兜帽被掀落,精致的容颜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漂亮的唇瓣微微发紫,呼吸间,被冻的发红的鼻头徐徐喷出热气被风吹散,再吐出再吹散,周而复始。   “阿嚏!”   身子突然一冷,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战,她伸手将披风裹的再紧些,缓缓跟上前面禁卫军的步伐。   楼重最先发现她的不对劲!   本是看到她的帽子被风掀落,欲帮她戴上,却发现她不同常人的脸色,神情微微一怔,抬手覆上她的额头,只觉得入手的肌肤滑嫩烫手!“好烫!杉儿,你发烧了!”   “我没事。”傅云杉摇了摇有些沉重的头,她没那么娇弱,一点寒风就能吹发烧!   楼重伸手拉住她,示意听到动静回头看的卫九替她号脉,卫九皱了皱眉,看着傅云杉撇了撇嘴,“真是娇气,这点冷风都受不住,你是怎么长大的?”   “哪那么多废话?!”楼重瞪了他一眼,他缩了缩脖子,抓起傅云杉的左手,摸了一会儿,松开,表情诡异的将傅云杉上下打量了一遍,摇了摇头,“这么瘦,肯定挑食没好好吃东西,难怪体质这么弱!”   “我没事。”傅云杉推开楼重的手,还要往前走,被卫九站在前方拦住了去路,“六哥,她这是寒风侵体,可不能再受风寒了,否则,麻烦就大了!”   “我送她回萃玉宫,你继续跟着,一有消息就派人送过去。”楼重伸手重新拉住傅云杉的手,吩咐卫九道。   未等卫九开口说话,傅云杉就摇了摇头,执拗道,“我要跟着,我要看着他们没事!”   “哎……”卫九嗤了一声,瞪着她,“你知不知道自己是阴寒体质?平时受凉发热都要特别小心注意,何况是现在这种天气,你已经吹了两三个时辰的寒风,再吹下去,你这条小命可就……”   “我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傅云杉绕过卫九,往前走去。   楼重叹了口气,解了自己的大氅披到她身上,傅云杉的脚步顿了顿,抬头看他,唇边一抹牵强的笑,“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楼重拢了拢大氅前襟,系紧了,伸出手去,傅云杉莫名,不解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妖冶的眉间泛开一抹温柔,宠溺似的揉了揉她红彤彤的鼻尖,牵起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握住,“走吧,再往西就是星园殿了,星园殿再找不到就要去宫女太监们住的地方了!放心,只要还在宫中,就一定能找到的!”   傅云杉有些发晕的看着被男人握在掌心里的小手,踉跄的跟着他的步伐,暖融融的热度从白皙的手中一直传达到四肢百骸,甚至连深藏的心底都跟着泛出热度。   她挣了挣没有挣脱,楼重侧眸看了她一眼,“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傅云杉摇了摇,抬眸看了眼被雪覆盖的房顶,眼睛突然一亮,“皇宫中最没人气的地方是哪里?”   “最没人气的地方?”楼重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你是说冷宫?!”   傅云杉点了点头。   楼重唇角勾起一抹笑,看了眼已走到星园殿门口的禁卫军,道,“走,咱们去冷宫。”   说罢,伸手将傅云杉抱了起来,身形一动,已是几米开外,看的卫九瞪大了眼睛,“六、六哥,你……你牵她的手?你、你、你抱她!”说到最后,眼珠子都似快要跳出来一般!   “我抱着你走的快一些。”楼重看也未看卫九,低头对怀中的软玉温香解释道。   傅云杉没有出声,只看着楼重胸前的四爪蟒,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卫九懊恼的呼唤,“六哥,等等我!”   冷宫,真的很冷清!   斑驳的大门,荒草丛生的院落,许久未修整的房屋,内院里久久不断的女人嚎叫声,唯独没有婴儿的哭声。   楼重将傅云杉放下,对身后赶来的卫九道,“老九,你去西厢房,我和三姑娘去东厢房,仔细搜,一间也不许落下!”   说完,不等卫九反应,就拉着傅云杉朝东边走去,卫九张开着嘴,愣了愣,瞧着楼重抓着人家姑娘不放的手,突然冒出一股有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嫂子,他不接受他不接受的想法!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这就去。”   傅云杉的头更晕了,她自穿越过来就知道自己的体质差,却没想过会差到这样一个程度!   枉费她跟着司命学了这么久的武功,锻炼也很勤劳,为什么体质还是这么差?   “练武是能强身健体却改变不了体质。”听到她的低语,楼重轻笑,一手推门,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回头我让老九帮你开副药调理调理,你还小,这两年调理好不耽误你出嫁……”   “欣儿!轩儿!”破旧落满灰尘的床上并排放着两个婴儿,身上只着冬日棉衣,未卷襁褓小棉被,似睡着了一般不哭不闹不动。一贯红润的脸颊泛着一丝死白,唇瓣的颜色比傅云杉的还要紫!   “不!”傅云杉似乎意识到什么,猛的扑了上去,双手抚上侄女的脸颊,“欣儿、轩儿……不!”   楼重也发现了两个孩子的不妙,扭头就冲卫九吼,“老九!”   卫九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趴到地上,回头看到楼重的脸色,听到傅云杉凄惨的叫声,立刻察觉到情况不对,再顾不得计较什么,内力一催,身形如影,顷刻间到了房间门口。   傅云杉正手忙脚乱的解下身上的大氅和披风,将两个孩子层层叠叠包在其中,“欣儿!轩儿!姑姑来了,姑姑来救你们了,快睁开眼睛看看姑姑……”   两个孩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让我看看。”卫九疾步上前,一手抓着一个孩子的手腕,过了好一会儿,怔怔抬头。   ☆、149 孩子得救,哄娃   看到卫九的神色,傅云杉的脑袋轰隆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栽去!   楼重上前两步,扶住傅云杉滚烫的身子,将她搂入怀中,如玉的容颜上布满担忧,直视卫九,“怎么样?”   卫九摇了摇头,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傅云杉猛地从楼重怀中退出,徒手朝一旁的破烂桌子劈去,楼重一惊,忙拦住她,“杉儿,你做什么?”   “你放开我!放开我!这里太冷了,我要生火给他们烤……”傅云杉在楼重怀中挣扎,双颊是不正常的潮红,楼重看着她哀恸的模样,只觉得身体某处仿佛被人狠狠扎了几针,心疼!   “楼重!你混蛋……放开我……”傅云杉踮起脚一口咬上男人的肩头,楼重吃痛,发出轻轻的低吟声。   “哎……”卫九起身阻拦,“你这女人,倒是等我把话说完啊?!我又没说没有救治的办法?!”   “你有办法救活他们?”傅云杉转身劈手抓住卫九胸前的衣襟,仰着头问。   卫九其人,性格孤傲,且最厌烦有人碰触自己,不论男女!此刻被傅云杉抓住衣衫,眉头已是蹙起,心里默念着她可能是六哥喜欢的人才没有当即踹脚出去!眸子垂下时却瞧见傅云杉一双水眸满是哀伤和担忧,冲出口的‘放手’二字梗在吼中,泄气一般点了点头,“他们被人下了一夜香的毒,会昏睡一个晚上。本来配出解药即可,但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两个孩子被冻了太久!”   他看了傅云杉一眼,又抬头朝楼重投去求救的目光,楼重将傅云杉重新纳入怀中,温声安抚,“丫头,别急,先听听老九怎么说。”   说完,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卫九撇撇嘴,对自家六哥这种只顾美人不要兄弟的做法很不认同,“正常情况下,一夜香会流入血液中让人陷入深度睡眠,到了时间会自动苏醒!可眼下的情况是,两个孩子被喂入了过量的一夜香……”他伸手覆上两个孩子的额头,皱了皱眉,“人在温度较低的天气下入眠时,身体会自觉保护心脏,心脏周围的血液流通也是最顺畅的,所以……一夜香的毒顺着血液都聚集在了心脏部位!想救他们的命只有先以内力驱除一夜香的毒,再用内力温热他们,让他们的体温慢慢热起来!这中间会消耗大量内力且不能换手而且要快!否则……”   他的话未完,傅云杉已噗通跪在地,朝两人磕了一个头,“求求你们救救他们!”   她知道楼重的武功高深莫测,而卫九能在诡异莫测阴谋重重的皇宫长这么大,定也是个武功不凡的厉害角色!   “你可真会使唤人!”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又狠不下心去拒绝,可眼下皇宫这么不太平若出手救了这个小不点自己就会陷入无法自保中,卫九一时不好抉择。无奈的抬头去看楼重,不管了,只要六哥开口,他就帮忙!   谁让这女人有可能会成为他未来的六嫂呢!   楼重略一沉思,伸手将傅云杉扶了起来,开口唤道,“洛雪!”   房间外立刻响起一道悦耳的女声,“洛雪在。”人随即走了进来,看到被楼重搂入怀中的傅云杉时,秀眉微不可察的蹙了蹙,只一刹就恢复了淡然。   “刚才的话都听见了?”楼重问。   “是。”洛雪答。   楼重点了点头,纤长的十指轻轻拍抚着傅云杉的后背,继续道,“好。你救欣儿,我救轩儿,事后我放你一个月的假!”   “殿下!不可以……”洛雪大惊,“大皇子一派和四皇子一派对您虎视眈眈,您此刻若是消耗了大半内力,一旦遇上……”   “洛雪!”楼重抬眸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黑瞳如墨,深邃看不到底,洛雪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抖,楼重的警告紧随其后,“命令是用来执行的,不是用来讨论的!”   洛雪咬了咬唇,垂下眸子,“是。”   “六哥,我……”可以!话未完,就被楼重瞪了回去,“你呆着,随时观察两个孩子的症状,告诉我们最恰当的换手收手时机!”   “好吧。”这么说来,他责任也是蛮重大的!卫九想了想自己的用处,得到这么个结论,十分开心的接受了指派。   正如卫九所言,这中间确实需要消耗大量的内力,要先以内力护住心脉,再将一夜香推到远离心脉的位置,化汗水排除体外,这过程足足花费了近一个时辰,楼重和洛雪的额头亦满是汗水,脸色微微发白,看的出身体消耗很大!   傅云杉紧紧攥住拳头,被寒风侵体的身子开始忽冷忽热,晕沉的状态更是让她眼前时不时发黑!她咬紧牙关,一动不动的看着两人和两人怀中的孩子。   “好!可以换了!”耳边,传来卫九一声低呼,身子被人扶住,“喂,你还好吧?”   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拼命睁大眼睛,执拗的看着两个孩子。卫九叹了口气,“你这女人,真是喜欢逞强!想晕就晕吧,反正毒已经解了,再有半刻钟他们就没事了。”   傅云杉想摇头,她要看着两个孩子没事!   好热!   热的她恨不得冲出去埋入雪窝中!   好冷!   冷的她一个哆嗦,身子不稳的倒入卫九的怀里,卫九嫌弃的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将她推开,“冷热交加了吧?万人中也未必有一人的阴寒体质你却有,该说你幸运还是说你倒霉?!”   “再胡说,割了你的舌头泡酒!”床上正运功的楼重回头,吓了卫九一跳,“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不说也是事实,六哥再心疼她也不能代她疼!”   不远处,洛雪将几人的互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有些恼怒傅云杉到底哪里好,殿下这般帮着她护着她?!手下突然就失了轻重,等到卫九看到她怀中不停抽搐的孩子时,眸色一沉,“别怪我没提醒你,孩子单反出一点闪失,你们兄妹都别想活命!”   “洛雪!”楼重也意识到洛雪的走神,墨瞳如冬季的黑夜,阴冷看不到边际。   洛雪猛然惊醒,再不敢胡思乱想!   但她怀中的许欣妍,到底因了她的走神出了差错!   楼重收手时,许墨轩的小脸已经恢复到正常温度,睁开的大眼眨也不眨的看着脸色发白的楼重,而许欣妍的身子虽恢复了常温,脸色却依旧发白,嘴唇的颜色也依然是紫色的!   卫九摸了摸孩子的脉象,冷眸瞪了洛雪一眼,“用了七成的内力!你想震碎这孩子全身的经脉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洛雪也发现坏了事,本就发白的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傅云杉踉跄着扑了过来,卫九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到跟前,难得开口安慰她,“命保住了,不过经脉受损,怕是要慢慢将养了。”   “谢……谢谢你们。”傅云杉说完这句,再也压制不住大脑深处的眩晕,整个人扑倒在卫九怀中,昏了过去。   卫九哎哎两声,见傅云杉没有反应,抓起她的手腕,摸了会儿,抬头对楼重道,“阴寒体质发作,这下她有的受了!”   楼重松了一口气,盘腿合眼打坐休息了半刻钟,睁开眼对卫九道,“你抱着两个孩子先去萃玉宫,我跟……”他看了眼傅云杉,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心,“我们稍后就到。你先到的话就先去准备药,他们一会儿定是要出宫的。”   卫九看了看傅云杉的身量和两个孩子,建议道,“你消耗了大量内力,气息不足,还是我来抱她,你抱两个孩子……”   “不用!”不等他的话说完,楼重就冷冷拒绝,下床走过去将傅云杉抱入怀中,“走吧。”   卫九皱了皱眉,知道拗不过六哥,弯腰抱孩子的时候又不着痕迹的瞪了傅云杉一眼,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的动物,喜欢她们干啥!却不知多年后,自己被一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却甘之如饴!   “殿下……”被遗忘的洛雪忙开口,似乎想挽回什么,楼重却看也不看她,只淡淡说了句,“从今日起,你不必跟着我了。”   不必跟着他?是……什么意思?殿下要赶她走吗?   洛雪噗通跪在地上,“奴婢知错了,殿下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不敢……”   “我身边不需要不听命令的人,明日我会告诉常寺,让他给你一笔银子,你自行离开吧。”说完,抬脚离开。   洛雪瘫在地上,一时不敢相信殿下真是要赶走她!   她自小和哥哥一起被收养训练,活着的目的就是保护他,离开他,她能去哪?   “走吧。”房顶上飘落一人,看着房中失神的妹妹,武功卓绝,美貌动人,什么都好,却多了一个不该有的愿望!   洛雪抬眸,看着一袭黑袍的哥哥,拼命摇头,“我不走!我要留下来保护殿下,我的任务就是……”   “洛雪!”男人厉声,“不要胡闹了!殿下不会喜欢你的!”   洛雪发怔,双眸通红,“哥哥,你好残忍……”   她怎么会不知道殿下对她的好跟大家伙一样,并没有特别。她也知道,殿下不可能喜欢上她,若他有一点喜欢自己,刚才也不会说出赶走她的话!   她知道,她都知道,可被人这么直白的刨开,心里难免会痛,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洛楠叹了一口气,上前将妹妹扶起来,搂入怀中,“先回去,等明天我去跟殿下求求情,看能不能让你留在楼庄。”   洛雪点了点头,软弱的依在哥哥的怀中,任他带着自己飞纵上屋顶,眨眼睛飞离冷宫。   冷宫,真的好冷,她这辈子都不要再来了。   ……   萃玉宫   看到卫九抱着的两个孩子,傅家人激动的跪在地上磕个不停,卫九恼怒的将两个孩子放在软榻上,转身就走,还没走出两步,双腿就被人抱住,入眼处,是一张娇俏可人的小脸蛋,红润的双颊因笑容陷出一对可爱的酒窝,一双乌溜溜的黑眸崇拜的看着他,“大哥哥,你救了欣儿和轩儿,你好厉害!”   卫九的脸突然爆红,伸手想将她推开,却不想伸出的手半道被小女孩抱住,一口咬了上去,“嘶!”疼!   “你属狗的吗?”   小女娃眨巴眨巴眼,回头看了眼抱着三姐哭的楚氏,仰起头对卫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是。”   瞧着那纯净不含一丝杂质的笑容,瞧着那清澈如水一望到底的黑眸,卫九愣了好半响,才没好气的抽出自己的手,在小女娃头上敲了一指头,嘴里嘀咕了句,“真是个呆蠢笨的女娃,幸好不是生在皇宫里。”   若是生在皇宫,这性格怕是连周岁都活不过!   他抬头望了眼皇宫某处,眸底掠过一抹失落和哀伤。   “大哥哥不哭,菀儿给你讲笑话。”小女娃踮着脚都够不到他的脸,只好拽着他的袍子着急,“从前有个爹爹抱着儿子去赶集,好多人都嘲笑他儿子长的难看,他爹听了很难过。一位卖苹果的老大爷拍拍他爹:‘大兄弟别难受,拿个苹果给猴子吃吧!真可怜,饿的都没毛了!’嘻嘻……”   卫九好半天没反应过来,适才的难过伤心都消失不见了,脑中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能丑成这样!   小女娃见他发呆,牵着他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手脚利落的爬上了他的膝盖,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脖子,把卫九惊的差点没把她扔出去,脸黑的吓人,“下来!”   “不要!”有点害怕的模样,很好。   “下来!”声音再冷点。   “不要!”那瘪起的嘴巴是怎么回事?不会想哭吧?   “立刻下来!”不许哭!   “不要!呜哇……大哥哥欺负人!”卫九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没等她再哭第二声,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悄悄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情况,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时,他凑到小女娃身边,“你不哭,大哥哥就带你出去看红梅,好不好?”不管了,先把她哄走,去给那女人配药!   小女娃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似在权衡思索,很快就有了定论,“好。”   卫九高兴了,抱着她就往外走,与得到消息赶来的常寺走了个碰面,“九殿下!”   “嗯。”   常寺进门,到了楼重身边才啊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已走远的背影,嘴里喃喃,“真是奇怪,九殿下居然会主动抱个小女娃!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吧?”说完,还颠颠儿的跑到门外去瞅了眼。   这边,楼重简单讲了两个孩子的事,听到因早产险些死去的女儿又经历如此凶险,傅剪秋的眼泪不住往下落,“谢谢六殿下,我以后一定注意照顾孩子,绝不会让她出一点差错的。杉儿怎么样?”   楼重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傅云杉,对担心的众人道,“她是阴寒体质,受不得冷,今日吹了太多寒风,所以……”他笑着安慰众人,“我已经让九弟帮她去配药了,喝一段时间先治好病,再慢慢调理身子,不会有事的。”   一家人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楼重起身,“孩子已经找到,我去向父皇复命。皇宫不留人,时间不早了,你们得尽快赶回去才是。”   “是,多谢六殿下。”   楼重笑笑,转身离开。   ☆、150 父子争吵,楚女   上书房   “这么说,那两个孩子是被人下了一夜香丢进冷宫的?”洪德帝双眸微垂,神色中带着几分思虑。   林牧垂首,“是!微臣亲眼看着六殿下和九殿下将人送回萃玉宫的。不过……傅三姑娘像是受了伤,一路昏迷不醒。”   “哦?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洪德帝抬眸,“朕记得大宴时她还是好好的!”   “是,微臣急着回来复命,并未仔细查问。”林牧回答。   “有没有线索显示何人所为?”   “臣该死,并未发现任何证据。”   洪德帝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淡声道,“吩咐下去,打开宫门,送百官及其家眷出宫!”   “是。”林牧应声起身告退,与进来复命的楼重碰了个照面,看到楼重灰白的脸色,不由一怔,“六殿下,您这……”话声一顿,知道自己越距了,便不再说话,行了礼,退了出去。   “六殿下请稍在此等,微臣这就去……”太监行礼,话还未说完,就听得洪德帝的声音从室内传出,“老六吗?让他进来。”   太监垂头,将佛尘收入胳膊内,“六殿下请。”   楼重走进房间,抱拳拱手,“儿臣见过父皇。”   “嗯。”洪德帝落座,并未抬头看他,“孩子无事?”   “有惊无险。”   “傅家那个三丫头是怎么回事?听说是你一路将她抱回萃玉宫的……”洪德帝翻着手中的奏折,状似无意的问了句,眸子微抬瞟了儿子一眼,只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变了,饱满的额头皱成了川字,立刻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儿子面前,怒声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苍白?是哪里受了伤?”说着,不等楼重开口说话,就猛地回头朝一旁伺候的太监杜成吼,“还不快传太医!”   “是,老奴这就去!”杜成看到六殿下的脸色也吃了一惊,忙退出房间,招了外间伺候的年轻太监,让他飞速请来太医为六殿下诊治。   “不用,死不了!”楼重撩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妖媚的五官燃着病态的白,十指纤长拎了茶壶倒满了一杯茶,端起一饮而尽,才毫不在意的说了句,“不过是刚才帮两个孩子逼毒时消耗内力过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说出的话虽在解释,态度却让洪德帝格外不爽,抬手就拍掉了儿子白皙如女人一般的手,“瞧你这副模样!以后若当了皇帝怎么办?”   “谁爱当谁当,儿子不稀罕!”楼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伸长胳膊,将长袖抚平,轻轻拉了盖住手背,“想来父皇已经命林牧打开宫门了,儿子要去送那丫头出宫,儿臣告退。”   话落,竟真的起身拂袍而去。   洪德帝瞠目,下一刻,一脚踹上儿子的屁股,楼重似脑后长了眼睛,身子如风,嗖一声躲开洪德帝的攻击,洪德帝一脚落空,身子往前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却在最后一刻借助楼重掷出的红绫站稳了脚步。   “父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儿子现在可是内力消耗殆尽的人,你再这么折腾,小心我救不到你,跌个鼻青脸肿的上朝时可就不好看了!”   这混小子,猫哭耗子!什么事都是他起的头,到最后反倒是他的不是了!   真是跟他娘一样,吃定他了!   什么鼻青脸肿,有这么说自己亲爹的吗?什么消耗殆尽,若不是他自己巴巴的要救人,谁还能逼着他不成?!   洪德帝侧眸狠狠瞪着儿子,矍铄的双眸燃着簇簇怒火,“宫里有多少大内侍卫不能救人?你非要自己动手?!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哥哥弟弟都在等着抓你的弱点?!那些外戚勾结势力恨不得你永远消失!你就一点……”   “停!”楼重缩手卷了红绫系于腰间,痞痞一笑,“那些人喜欢让他们去抢,只要别烦着儿臣,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想怎么闹怎么闹,都跟儿臣无关!”   “你个混小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蛋!别人巴不得的东西你弃如敝履!当皇帝有什么不好,权倾天下,凌驾于世人之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洪德帝着实气的不轻,一张脸涨的通红,连常用的朕字都忘记使用了,真的如一个父亲在教训儿子一般,大声喝骂着。   楼重突然收了笑,艳丽的眉目微微聚拢,蔷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墨黑的瞳眸带着望不到边的深邃幽暗,定定的看着洪德帝,看的洪德帝顿了声,止了骂,停了气,黑了脸,才噗嗤一下笑出声,“若当皇帝有这么大的权利和本事,当年皇上为什么没保住我娘?”   颜如玉,笑如画,声如罄,说出的话却让洪德帝的脸色瞬间苍白一片!   楼重说完,再不多言,抬脚就往门外走,快到门口时,洪德帝嘶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重儿,你……还在怨恨爹!”   不是疑问不是反问而是肯定。   楼重顿住脚步,回头,倾城的笑颜动人如景,唇角勾勒了优美的弧度,双眸中却无半点笑意,看着洪德帝摇头,“不怨不恨,那也是我娘的选择!不是吗?”   洪德帝一怔,双眸定在楼重脸上,好半响,轻笑出声,“你娘真狠的心,一点都不为我们着想。”双眸下意识去看系挂在楼重身上的赤练,入眼处却只是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红绫,脸色一变,疾步上前,抓住他腰间的红绫急问,“赤练呢?你娘送你的赤练呢?”   “送人了。”楼重笑了笑。   洪德帝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混小子,那是你娘留给咱们爷俩的,你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送给谁了?再要回来……”   “父皇敢要回来,儿臣就再一不踏入皇宫一步!”   “王八蛋!你敢威胁你老子!”洪德帝抬脚就要踹儿子,却瞧见儿子朝他挑了挑眉,一副我就威胁你了怎么着的模样,他更是气急,伸手在桌上胡乱抓了件东西就往儿子身上砸,等东西扔出去,才意识到是热茶壶,双眸不由瞪大,飞起一脚将茶壶踹到不远处的玻璃屏风上,只听霹雳乓啷一阵响动,屏风碎裂,茶壶中的热茶洒在地毯上,晕开一朵褐色的红花。   “父皇,你要谋杀亲儿啊!”楼重拍着胸脯喘了口气,苍白的面容更显白皙,洪德帝后怕的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不是要出去送客吗?还不滚!”   “是,儿臣告退。”楼重嬉笑着走出上书房,人一到外面,脸上的嬉笑立刻收起,眸色复杂的回头看了眼上书房三个字,抬脚离去。   室内,洪德帝看着儿子出了房门,脸上的表情瞬间收起,侧眸睨了眼碎裂的屏风,沉声道,“来人,将屋里收拾干净。”   说罢,抬脚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名如其室,是专供皇帝批阅奏折疲累时休息所用,洪德帝从不让人入内,就是打扫也只让杜成一人进来。   休息室北墙角放了一排书架,洪德帝毫不犹豫的走到墙边,伸手摁下隐藏在书堆中的开关,一道石门嘎然开启,他闪身进到里面,石门关闭。   里面是一个旋转似的楼梯,洪德帝一路往下,几十步后停在一道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门,爽朗的笑道,“屏儿,我回来了。”   正对门处,挂着一幅仕女图,图中的女子手持赤练红绫,一头乌发以火红绸带束绑,垂落胸前,漆黑如墨的瞳眸清灵透彻,一点朱砂红的额坠红如夏日。一身大红的骑马装,系出纤细的腰身,绣了凤凰于飞的披风裹住玲珑身段,靴子踏在草地上,一双灵眸直直看着前方,清晰雕琢的五官,清冷绝艳的相貌,却因红唇间一点笑意而染上暖色。   洪德帝贪婪的看着画中女子的笑颜,略显苍老的手抬起,缓缓朝画像伸去,眼看就要摸上女子的纤手,又猛的收回,喃喃道,“屏儿,儿子生气了,怎么办?他还在记恨你的死,嘴上说不怨不恨,实际上要把我恨死了!”   画中女子浅笑妍妍,却无声无息,洪德帝眉间跟着染上笑意,“你还笑!那个混小子怎么说都不听,提起皇位比要他的命还难受,你说,我们怎么会生了这样一个儿子?!”   他抬眸看向女子的双眸,清澈的眸子中似掠过心疼,洪德帝叹了口气,颤巍巍的探出手,抚摸着女子紧握赤练的柔荑,脸上含笑,“他说把你留给他的赤练送人了,你猜,会是个怎样的女子?这天下间有谁能配得上咱们如此优秀的儿子?”   女子眸间似滑过一抹得意,又有点好奇之色,洪德帝吃吃的笑了,“你也想知道……”   “皇上!皇上……容妃娘娘求见。”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杜成的声音,洪德帝皱了皱眉,看向女子时瞬间回复一脸笑意,“我去看看那个贱人想要做什么!明天再来看你。”   转身,朝门口走了几步,顿住,回首,“对了,还有件事忘记了告诉你,重儿今天消耗了大量的内力救了一个姑娘的侄子侄女,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猫腻,我回头让杜成派人去查查看。等查到赤练的新主人时,一起告诉你!晚安,吾爱。”   画中女子敛了笑意,眸子带着清冷,直视前方,洪德帝笑了笑,掩上门,走上楼梯,出去。   ……   帝师府,后院   月上中天,清冷缥缈,寒风呼啸,卷起院中树枝擦擦作响。   傅老侯爷撵了伺候的丫头书童,将身着朝服的两个男人迎进屋内。   “下官等见过老侯爷!”   傅老弯腰将二人扶起,亲自动手倒了两杯茶,递到两人手中,“二位大人,何事需半夜造访帝师府?”   两人互视一眼,转头将空荡的室内扫了几遍,才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我等今日在含元殿瞧见了傅三姑娘一家!”   “傅云杉?”傅老蹙眉,看着说话的男人,“据闻康乐公主曾在她家生活过几载,想来是玉妃娘娘求情,皇上恩准去参加康乐公主的生辰,有何奇怪之处吗?”   另一个男人抹了抹额头,压低声音道,“傅三姑娘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她带去的一个小女娃!那小女娃的模样很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谁?”傅老反问。   适才出声的男人吞了吞口水,低声道,“三十五年前,忠勇楚侯府的大小姐楚栖云!”   “什么?楚栖云?!”傅老双眉隆起,他若没记错的话,傅明礼的妻子名字就叫楚栖云!   “有没有看错?”   两人同时摇头,“下官等看的一清二楚,那模样与当年的楚栖云简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区别大概就是楚栖云当年已经六岁,而那个女娃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样子。”   这世间居然有如此巧合之事?!傅明礼是大儿子的亲生子,她的妻子竟是三十五年前被皇帝法外开恩,发配流放的罪人!   “好,这事我知道了,今日天晚,此事让我想想,他日再做定夺。”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敛眉垂头,“是,下官告退。”   ------题外话------   元旦快乐,么么哒~   ☆、151 情敌对打,年礼   楼重不放心傅云杉的身子,一路跟着去了别院,将卫九开的药拿给丫头去熬,又召了南幕再为傅云杉号脉。   “如何?”   南幕垂眸,想了一会儿抬头对楼重道,“六殿下,九殿下开的方子可否让属下看一下?”   楼重招手,丫头将卫九开的药递了一包过来,南幕拿着闻看了一番,眉头没有松缓,反而拧的更紧,“九殿下开的方子正和三姑娘的阴寒体质。不过……”他侧眸看向傅明礼和楚氏,问道,“敢问老爷、夫人,三姑娘幼时是不是险些命丧风寒?”   楚氏和傅明礼互视一眼,连连点头,楚氏急声道,“是!是!杉儿曾在十岁时落过水,一直高烧不退!后来,后来……”她转向楼重,“是六殿下派人送了药,杉儿才捡回来一条命!”   “对!南先生,可是杉儿的身子……”傅明礼看着床上的女儿,心疼的不行,要说的不好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就难怪了!”南幕叹一声,“三姑娘的阴寒体质来自母体,小时若好生调养到如今也能好个七八,可惜……上次落水时将体内的阴寒激发了出来,怕是以后……很难受孕。”   实际上,以傅云杉这种体质行房都是个问题,想怀孕生子……怕是难于登天!   “啊!”楚氏惊呼一声,身子一软,被傅明礼扶住,“相公,我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她怎么这么命苦?”   傅剪秋伸手捂住嘴,鼻子一酸,许长清伸手搂住妻子的腰身,轻声安慰着,傅剪秋却拼命摇头,一双泪眸透过南幕的肩头看向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妹妹,“你不懂,杉儿……杉儿,她……她一心为了我们,都是为了我们……”   “南先生,您有什么办法能治好我妹妹的阴寒体质吗?”傅思宗双手攥拳,死死咬着嘴唇。   不能怀孕意味着什么,一家人都清楚,都明白!他们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是杉儿一步一步努力争取的,若这份幸福里没有杉儿的份,那……   傅思宗咬着唇一拳捶在桌子上,震的杯盏茶壶发出乒乓的声音!   南幕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阴寒体质无法根除,只能调养……”   “调养调养……我们从今天开始就调养,一定能把她的身体养好的!”楚氏开口截断南幕的话,脸上带着小心翼翼,“调养好的话,我女儿能……能生养吗?”   南幕一怔,看楚氏,“夫人,请恕小的实话实说。想再调养到能生养的状态,至少也要十年!十年后……”   南幕顿住,接下来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但屋子里的人都知道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十年后,傅云杉已经二十三四,二十三四的年纪早过了十六七的适婚年龄,杉儿已错过了找夫婿的最好年华……   屋内的气氛十分压抑,炭盆中,燃的通红透明的银丝炭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傅剪秋埋头在许长清的怀里,哭的抽噎,许长清亦是长长叹息一声,不忍去看床上的苍白脸庞。   楚氏想扑过去哭她可怜的女儿,傅明礼亦是红了眼眶,傅思宗更是将唇咬出了血,嘴里轻喃,“十年……”   “十年吗?”楼重定定的看着床上昏睡的女孩儿,清秀纤细的柳眉,微微开合的鼻翼,小巧的樱唇,巴掌大的鹅蛋小脸,白皙透明的肌肤,消瘦的身子看上去是那般纤弱,却挑起了一家人的生活重担!   印象中,圆臃的包子头,生气时嘟起的樱桃嘴,爱翻白眼的表情,不用刻意想起却已然印在脑海里。楼重的唇微微抿起一道弧度,黑黝的瞳眸如深不见底的古井,清幽深邃,似想通了什么,丹凤眼眯起笑意。   “老爷,夫人,六殿下,药煎好了。”门外,冬青轻声叩门,轻细的声音带着小心,似乎怕吵醒屋内睡着的人儿。   楼重的目光没有从傅云杉身上移开,淡声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冬青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先将托盘放在桌上,让炭盆的热气祛了身上的冷气,才伸手端了药碗送到床边,要喂傅云杉喝药,楼重接了,“我来。”   说罢,走过去坐到床边将傅云杉从床上扶起,靠在自己怀中,“来吧。”   南幕和冬青同时抬眸,只看了一眼很快垂下眼去,一个退后让出位置,一个上前将药碗送到楼重面前,看着他一勺一勺的将药喂到傅云杉口中。   屋内的其他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神色不定的看着床上的二人,男人容颜如玉,眉间染着婉约的缱绻,狭长的丹凤眼全神贯注的喂着女孩儿喝药,仿佛遗忘了周遭。   楚氏抓着傅明礼的胳膊,双眸中带着喜悦更多的却是悲伤,傅明礼伸手拍抚着妻子的后背,看着男人眸底的神色,心底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杉儿怎么了?”   门被人推开,司命冷着脸走了进来,众人回头看他,傅思宗开口,“师傅,我们今日去宫中为康乐公主庆生,欣儿和轩儿被人掳走,杉儿为寻他们,在寒风中行了三个时辰,导致寒风侵体,发了烧……南先生说她是阴寒体质,以后、以后……怕是不能生养!”   “谁说不能生养的?庸医!”司命冷睨了南幕一眼,大步上前,不顾楼重正在给傅云杉喂药,伸手抓起傅云杉的胳膊,捏上她的手腕,下一刻,额头上的刀痕就皱成了川字,抿紧了唇,双眸阴冷的盯着楼重,语声如冰,“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楼重一怔,抬眸迎上司命的冷眸,他是知道这个男人的,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傅云杉请来教导武功的人,如今看来,像……不是!情敌……吗?   “师傅,这位是六殿下。多亏了他才找到了妹妹喜欢的欣儿和轩儿……”   师傅一向目中无人,除了妹妹的话,谁的都不听,对他们也不过是因为妹妹的原因,爱屋及乌。傅思宗怕他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得罪了楼重,妹妹以后难行事,忙出口劝道。   司命回眸看了他一眼,眉间的紧蹙略松了松。回过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傅云杉,将冬青端着的药碗推开,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六郎,水。”   “啊?好。”傅思宗一怔,反应过来倒了水送到司命手中,司命接了,欲将药丸送到傅云杉口中,楼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凤眼微眯,“你要喂她吃什么?”   “与你无关!”司命反手将他推开,面瘫一般的冷脸上露出敌意。楼重怎会让他如愿,手再次伸出……   傅思宗忙开口,“六殿下,师傅不会害杉儿的。”   楼重欲出手的动作顿了,缓缓收回,看着司命将药喂到了傅云杉口中,又喂了她两口水。看着她吞咽下去,司命松了紧蹙的眉头,冷冷的看楼重,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楼重一笑,“恰好,我也有话问你!”   将怀中女孩儿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拉了锦被盖上,站起身,对屋内的众人道,“天色晚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冬青,你留下来好好照顾你家姑娘,等她醒来。”   “是。”冬青应声。   众人面面相视,退出房间。   司命与楼重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司命回头看了楼重一眼。飞身上了树,几个飞纵,人已消失在夜幕中,楼重回眸看了一眼房间,足尖一点跟了上去。   月色下,树影斑驳,两人身影如电,一起一落,楼重追上司命,两人停在离广济寺不远的古树上,正面相对!寒风鼓动衣袍,猎猎作响。   “你也喜欢她!”司命毫不掩饰对傅云杉的喜欢,开口冷厉。   楼重挑眉,也?   “如何?”   “离开她!”   “我若不答应呢?”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月光下,司命的双眸泛着寒光,面瘫似的脸上亦是一片冷凝,话音甫落,树下立刻出现几个身着黑衣的男人,踏枝而上,顷刻间立在司命背后,手中刀剑紫光闪耀!   楼重身后亦同时出现几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与司命身后的人遥遥相对。   楼重轻笑出声,妖艳的脸庞盈满笑容,似听了一个笑话,挥挥手,“退下。”   司命回眸,瞪着出现的几人,冷冷道,“滚!”   两路人马同时应声,飞速离开树梢,瞬间隐匿起来。   “你输了,就退出。”楼重脸上带笑,手在腕间轻轻滑过,一把削铁如泥的软剑瞬时出现在手中,冷光闪闪。   司命点头,重复楼重的话,“你输了,就退出。”   楼重眯眼,开口道,“我不会输。”   “狂妄!”司命冷笑,足点树枝,身形嗖地窜了出去,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剑,直刺楼重的咽喉!   楼重疾退,足尖在路过的树梢上轻点,月色朦胧,着影缥缈,二人衣袂翻飞,疾行在树巅,远远望去,如一幅素淡的起舞泼墨图,虽带着让人胆颤的杀意,却优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楼重疾行百余米,一个倒挂金钟,借力闪到司命背后,手中软剑发出“铮”的一声,迎上司命的长剑,两把剑光影交错,寒芒错落,眨眼睛,已是过手十几招。   隐藏在暗处的两路人马虎视眈眈,都在密切关注着自家主子的状况,一旦有危险就立刻冲上前去。   “洛雪,你要干什么!”   黑暗中,洛楠拦住妹妹欲飞身的动作,洛雪手握长剑,扒开洛楠的手,愤声道,“我去帮殿下杀了那个男人!”   “你给我回来!”洛楠拉住妹妹,“殿下身边有十二个黑衣卫,殿下若需要他们出手还会与那男人单打独斗吗?你不要胡闹了!”   “我哪里胡闹了!”洛雪咬牙,“我是殿下的暗卫,殿下有危险,我就应该……”   “殿下已经把你赶出来了!”洛楠叹气,“你若想安稳的留在庄园,就不要贸然行事,否则……”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出事……”   “殿下若真有危险,我待会儿会出手,你老老实实的呆着不许动!”洛楠强按着妹妹,将她拉到黑暗处,站到风向口,替她挡住寒风,心里叹息,可惜,他只能为她挡去寒风,无法让殿下对她刮目相看。   树梢上,楼重一身暗红长袍,大氅被寒风吹起,在身后飞扬,司命身影窜动,看准时机,手起剑落,斩断楼重的大氅,塞满棉絮的后半部瞬间跌落,被风卷着飞往不知名的地方。   楼重轻笑,伸手解了颈间的系带,“倒是个累赘了。”   “传闻中的六殿下居然有如此高深武功,朝堂中的那些人可真是瞎了狗眼!”司命顿手,看着楼重的双眸中掠过惊讶,虽只一瞬,却也足以证明他对楼重的重视!   楼重附和,“传闻中的索罗门门主果然内功深厚,耶罗人可真是费劲了心机。”   “耶罗人?”司命蹙眉,“索罗门与耶罗无半点干系!”话落,飞剑而上,楼重挽起剑花挡住攻势,闲闲道,“听闻索罗门门主曾失踪三年,想来是失去了记忆?”   若非不然,他又怎会甘心呆在一个乡下女娃身边三年而放任天启第一大黑暗势力内讧不断,分崩离析,成了如今这副二流模样!   司命冷眸,“与你无关!”   剑下招式越发凌厉,楼重见招拆招,身形优雅,看着司命的双眸带着几分探究,“耶罗国三年前发生宫变,大将军苏扶风将皇族后裔诛杀殆尽,只逃出一名……”   他手下过招,双眸将司命脸上的表情观察了仔细,却并未发现有分毫异动!   “我说了,耶罗国与我索罗门无半点干系!”脚下一错,身子后仰,躲过楼重的一剑,身子凭空消失,下一秒出现在楼重身后,楼重妩眉轻挑,意念一动,腰间红绫如长了眼睛一般飞后缠住司命持剑的手,而他则足踏枯枝,侧滑一步,手中寒芒送出……   傅云杉被冬青负着赶到时,恰看到这一场景,双眸猛地一睁,“冬青!”   冬青一怔,反手送了自家主子一程,傅云杉借势飞上枝头,半空抛出红绫,正打斗中的二人同时愣住,楼重瞬间收了软剑,飞身接住傅云杉,将她搂入怀中,一阵喟叹,“小丫头,终于醒了!”   “你……”放开!   傅云杉摇了摇晃出两个月亮的脑袋,抬眸看对面的司命,瞧见他脖子上还缠着楼重的红绫,不由伸手捏了男人一把,“还不把红绫撤了!”   “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   “你……”敢!   傅云杉翻了他一眼,月光下,看在司命眼里却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暧昧,让他冷傲的面瘫脸越发阴沉,冷声对傅云杉道,“杉儿,过来,跟我回去。”   傅云杉蹙了蹙眉,不解的看着他。   “我送你回去。”楼重搂紧了怀中的娇躯,挑眉看向司命。   司命双眸中一抹杀意掠过,握剑的手青筋暴突,长剑发出嗷嗷的兴奋声,寒风鼓动,杀意重重。   “司命!”   傅云杉脸色难看,出声警告,手下攥着楼重的前襟越发用力。   司命垂眸睨着傅云杉,眸中神色稍缓,好半响,才收了杀意,冷脸道,“你让他抱!”   “……”   傅云杉无语,垂眸唤冬青,“冬青。”   冬青飞身上了树,瞧了眼毫发无伤的楼重,心里松了口气,“三姑娘。”   “多谢六殿下再次出手相救之恩,傅云杉身体好后,定再次重重酬谢!冬青背我回去。”   冬青偷瞄了眼楼重,瞥见楼重一脸不满的模样,心里咳咳忍了几下,将欲出口的笑意掩住,负了傅云杉轻跃下树,夜风中,传来她最后一句话,“司命,还不回去?”   司命的双眸亮了亮,似染了几分得意看了楼重一眼,鼻间发出微不可察的哼声,纵身落下,朝傅云杉的方向而去。   楼重看着几人消失的方向,一手托肘,一手抚腮,摇头轻笑,这丫头……   唉,小丫头还没长成就有了情敌,看来,他以后的追妻路不会平顺喽!   身后有人递上披风,他随手接下,刚欲系上,余光扫到来人,眸子一冷,手中的披风掉落,重重砸在地上,“洛楠!”   “属下在。”洛楠跃上枝头,看到站在楼重身旁的妹妹,脸色都白了。   “本王不想再看见她。”   “是。”洛楠心中一颤。   “殿下,洛雪跟在您身边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能为了一个村姑就……”洛雪出口辩驳,她还是搞不懂,傅云杉到底哪里好?殿下偏一心向着她!   楼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绝艳的五官绽放出灿烂的笑,如冬季独枝绽放的红梅,妖媚冰冷!   “就凭她是本王未来的王妃,而你……什么都不是!”   话落,飞身离去。   洛雪僵着脖子看洛楠,“哥……哥哥……”   洛楠一片惊骇之色,王妃?!六殿下已经认定了那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做他的王妃?!以妹妹的性格怎会坐以待毙?……他最好是把妹妹送的远远的,远到她一生都见不到殿下,彻底断了嫁殿下的这个念头!   心念转过,洛楠伸手点了妹妹的睡穴,将她抱起,“洛雪,不要怪哥哥,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司命将卫九开的药都扔进柴房当柴烧了,将自己炼制的药拿给傅云杉,说自己早查出了她是阴寒体质,最近就是在忙着炼制这些药,昨日才做成,本是想今日交给她的,谁想他们一家奉命进了皇宫,赶巧出了这事。   傅云杉自是一阵感谢,司命笑了笑。问到欣儿的伤时,司命蹙了蹙眉,“倒是有个办法能让她快速好起来,不过太过危险,怕她挺不过去反而会丧了性命。”   傅云杉和傅剪秋夫妻商量了一番,还是作罢,他们宁愿孩子只是身体差一些,也不希望她因此丢了性命!   第三日,傅云杉的烧退到正常温度,身子也渐渐爽利起来,到第六日,已能处理事务了。   腊月二十三,祭灶神。   腊月二十四,京城各家与傅记有生意往来的商家纷纷送来年礼,一些官家为多购一些新鲜蔬菜过冬也舍了脸皮偷偷送礼走个后门,直忙的顾淮扬和南幕脚不沾地,眼看两个大库房都不够用,顾淮扬命人又清扫了两个,才算收下了那些礼物,回了傅云杉,按照同等规格的回送年礼过去。   这些事情忙完,已是腊月二十八了,离过年还有最后两天。   一大早,傅云杉起床带着冬青去大棚,宫里来取菜的马车已装好,小太监和顾淮扬不知在说些什么,傅云杉没有打扰,和冬青去了蔬菜大棚。   “三姑娘!”   棚里有人激动的喊,“三姑娘来了,三姑娘来了!”   “三姑娘身子可是好些了?”   “三姑娘回去歇息吧,这些活咱们一定不会出岔子的!”   “三姑娘……”   大棚内有一些是傅云杉从清河带来的技术骨干,现如今都是大棚里的一把手,每个人都负责了两三个大棚,月俸上百两,每三个月会发一次什么季度奖,年终还有红包拿,一年下来手里差不多能攒下近两万两的银子!   这些好日子好生活都是托了傅三姑娘,他们见到傅云杉怎么不感激,怎么不激动?!   傅云杉笑着朝他们点头,“诸位师傅辛苦了,等明年咱们在应天府站稳脚跟,我就买个大大的宅子,到时候放你们几个月假,让你们回家将亲人也接来一同吃住,可好?”   “好!好!三姑娘真是好人!”   有人在底下悄声议论,“谁家的主子管你家眷的事儿,咱们能碰上这么好的主子可真是祖上积德!”   有人附和,“可不是!你说俺咋就恁幸运!这一年赚的银子可抵得上俺前几十年赚的了……”   “你几十年挣的有超过一百两银子吗?俺可没有!”   “我也没有!哈哈……”   “咱们这都是托了三姑娘的福啊……”   傅云杉摆摆手,看着那些淳朴容易满足的笑脸,也不由露出笑意,秀眉微弯,眸子含笑,“我想摘一些新鲜蔬菜送亲戚……”   话未完,就看到眼前围着的人轰的一下散开,一人背上背了个竹篓,“三姑娘放心,各色新鲜蔬菜半个时辰后一定送到别院去。”   冬青瞠目结舌,傅云杉笑出声,“有劳诸位,中午让顾叔给大家伙加几个菜,喝几杯。”   “哈哈,多谢三姑娘。”   “谢谢三姑娘……”   二人走出院子,顾淮扬正送了宫中马车离开,转身往这边走,看到二人,笑着道,“三姑娘身子可是无恙了?”   傅云杉点头,“司命的医术顾叔信不过吗?”   顾淮扬哈哈大笑,“好了就好,希望他的药能将三姑娘的身体早日调养好。”   这次傅云杉没再接腔,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顾叔,我安排人摘了一些新鲜蔬菜,你回头安排一下一半送到余家,一半送到帝师府,指明送给傅大少爷夫妻。”   “是。”顾淮扬点头应下。   两人上了马车,临走,傅云杉又探出头,脆声道,“我跟大家伙说好中午加菜,顾叔拿几坛酒送给大家喝几盅吧!”   “是。”顾淮扬笑着摇手。   回到别院,听傅剪秋道,“余表哥余表妹来送年礼,等了你好半天功夫,你都不回来,人刚走。”   傅云杉摊了摊手,无奈一笑,“那还真是没办法了,我特意赶早去别院就是怕错过,谁知道……”   “表哥表姐肯定是想三姐白日忙才巴巴的早点过来……”傅紫菀在一旁眨着眼睛乌溜溜的转圈,傅云杉笑着捏了她粉嫩的脸颊一把,傅紫菀惊呼,“三姐的手好冰!”   屋内瞬间一静,傅云杉笑了笑,将手探入妹妹的脖颈,“来,给姐姐暖暖手。”   傅紫菀跳起,“不要!菀儿怕冷,大姐救命……”   傅剪秋看了眼毫不在意的妹妹,心里难受,面上却故作笑意,伸手拦了傅紫菀,“小妹别跑,大姐的手也冷……”   “啊,大姐三姐都是坏人!”傅紫菀如被踩了尾巴的小狐狸,蹦蹦跳跳的跑到楚氏和傅明礼身后躲了起来,“爹娘,大姐三姐不乖,快打她们屁股!”   姐妹俩一怔,相视大笑。   饭后,傅云杉回到房中歇息,醒来时已是申时末了,冬青笑着为她披了袄,“宫里的玉妃娘娘差人送了年礼过来。前几日来咱们家的封爷也派人送了年礼过来,是座很流行的玻璃屏风,一般人家都买不到。三姑娘要去看看吗?”   傅云杉摇了摇头,“不用了。帝师府那边可有消息?”   冬青摇头,“小姐别急,飞鸽估计刚到清河不久,他们就算即可动身,年前也未必能到来京城,十五之前能来到京城,已经不错了。”   傅云杉算了算时间,唇角勾起一抹笑,“是我睡糊涂了。”   正月十五吗?也好,好好过完新年,养好身体,才有精神看戏!   “你抽空去余家一趟,跟表舅这样说……”傅云杉附耳到冬青耳边,低声说道。   ------题外话------   还差三千,明天补上,么哒~   ☆、151 清河来人,新年   没多久,大棚的人来回话,说已将蔬菜分类装了车,余家与帝师府各三车,顾淮扬按着傅云杉的吩咐让人快赶送进了城,回到院子在二门上跟冬青说了,冬青转头告诉了傅云杉,傅云杉正在厅中和姐妹玩闹,得了消息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冬青趁空陪着送菜的马车去了趟余家,待了两刻钟才出门。   冬季寒风呼啸,夜来的也早,不过申时末,天已黑透,一家人用过晚饭,聊了几句过年注意的事项,就各自回房歇息,傅云杉想到守在大棚的菜农,思踌了一会儿,带着冬青去了书房。   书房内,顾淮扬正对着灯清算一年的账薄,听到门响,抬头,看到傅云杉笑着起身,“三姑娘来的正好,正有事需要你拿个主意。”   话落,就将还亏欠皇家百万两银子的事说了,又拿了账本递给她,“账面上记的几家侯府王府的银子都已到账,皇宫的菜因走的是尚膳间,只记了账,并未清算。你看……”   傅云杉接过账本瞧了会儿,递还回去,“不急,等抵过欠皇家的百万两,你再去拜访不迟。”   顾淮扬一怔,瞬间明白了傅云杉的意思,笑着点头,“是。”   腊月二十九,楼重派常寺随宫内的车来送年礼,单独送了傅云杉一个巴掌大的锦盒,贼兮兮凑过去怂恿,“姑娘,快打开瞧瞧合不合心意?不合心意小的拿回去找爷换!”   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将盒子递给他,“不如转送给你?”他干笑一声,兔子一样溜了,“想来爷送的东西都是极好的,爷还有其他的事吩咐小的,小的先告辞了。”   冬青在旁边噗嗤笑出声,“跑的倒挺快!”   说着话,双眸也带着好奇看向傅云杉手中的锦盒,傅云杉在她期待紧张的目光中打开锦盒,黄色绸缎铺底,内置一对红的似火的宝石耳坠,最难得可贵的是宝石内似有一朵祥云在缓缓浮动,冬青惊呼一声,“姑娘,快拿起来……”   傅云杉瞧出她眼底的迫切和惊讶,伸手捏起耳坠举起,阳光下,宝石内一朵云朵缓慢升腾,环绕着宝石内部行走,似通了灵性一般,傅云杉心里暗叹一声,好东西!   “胭脂扣!”冬青的脸色已不能用震惊形容,这胭脂扣本是殿下游历苗疆时,机缘巧合救了大巫师的女儿,巫女送给殿下的!   据传,胭脂扣能固本疗原,百毒不侵,是天下难寻的宝物!殿下居然送给了三姑娘!   可随即就笑了,她怎么忘了,殿下能把夫人留给儿媳妇的赤练红绫送给三姑娘,何况一副耳坠!   傅云杉看冬青,“还有名字?”   冬青点头,将胭脂扣的好处解释了,傅云杉有些头疼的晃了晃手中的耳坠,她可是没打耳洞的,楼重送她一副这么实用的耳坠她没地方戴可太浪费了。   冬青瞧了眼三姑娘空无耳洞的耳朵,轻声笑了,“姑娘别急,开了春你就十四了,行了及笄礼,夫人自会帮你扎耳洞的。”   扎耳洞?!   傅云杉摸了摸耳朵,还没扎就感觉到疼了,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别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拒绝!这个朝代最晚到及笄也必须扎耳洞,可说是强制性的!她挣扎了这么久,估计到及笄礼也难逃一劫!   冬青抿唇笑,傅云杉孩子气的瞪了她一眼,收了耳坠丢到她怀里,成功的瞧见冬青露出惊慌的表情,急急去接,才笑着抬脚进了屋。   吃过午饭,楚氏和傅剪秋去帮厨娘包饺子,傅云杉带着小八跟着傅明礼和傅思宗还有顾淮扬行走在各大棚跟菜农说一些吉祥话,把腊月的工钱和年终奖发到各人手中,傅明礼又将和傅云杉商量好的开春就找地方盖房子接家眷入京的事跟众人说了,众人欢呼雀跃。   待到申时末,楚氏带着傅剪秋和傅紫菀随车到大棚院,架了大锅将饺子煮了,与大家伙一起吃了,众人直闹了大半个时辰,傅云杉一家才得还。   说好守夜,一家女眷都去了楚氏和傅明礼的房间,余下几个男人在客厅坐着聊天。   “娘,菀儿好困!”上床没一会儿,傅紫菀就开始哈欠连天,楚氏慈爱的笑着将女儿搂入怀中,“睡吧睡吧,不用你守夜。”说罢,抬头看着已睁不开眼的傅剪秋和睡着的两个外孙,心疼道,“快去睡吧,不用你们守夜,娘来守……”   “大姐,你带着欣儿和轩儿回去睡吧,咱们不图那些虚礼。”自发生皇宫孩子被掳的事后,傅剪秋对谁都不放心,就算楼重私下找了人过来,她依旧执拗的将孩子放在自己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才安心。   傅剪秋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床头并排躺着的两个孩子,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聊,我在这里眯会儿就成。”   两人见拗不过她也没再劝,傅云杉抱了傅紫菀与两个孩子睡并排,将傅剪秋劝躺在一侧,才猫着腰钻进了楚氏怀里,舒服的轻叹,“我陪娘守夜。娘……”   听着女儿猫叫一般的声音,楚氏以头蹭了蹭女儿软乎乎的脑袋,笑,“怎么了?”   “娘……”这一声比刚才多了起伏,带着波浪一般的撒娇味道,楚氏轻声应了,“哎。”   傅云杉嘻嘻笑,“娘……”   “哎……”   “娘……”   “哎……”楚氏垂眸,瞧着女儿长长睫毛下闭着的双眸和唇角那弯起的笑容,眸中也露出笑意,“明年我家杉儿就十四了,是大人了!”   “娘,女儿永远陪着你和爹好不好?”傅云杉仰眸,眨着眼睛看楚氏。   楚氏拍了拍她的背,笑,“傻孩子,你总是要嫁人的。”   前几日的情景她看的很清楚,六殿下怕是对杉儿有意。   六殿下这人,表面虽浮夸纨绔看似不可托付终生,实际上以他二十几岁的年纪,若真的如外面所传的那般不堪,怎会连个正经的王妃都没有?!   再加上有玉妃和楼姐姐这层关系在,她相信女儿若嫁了他绝对不会吃亏,现在唯一的不足就是……   以商家身份嫁给皇子,确是高攀了!   若是杉儿有个帝师府重孙女的身份就好了!   “娘?你在想什么?”傅云杉看出楚氏的神游,唤道。   楚氏摇头,她并不打算将心中所想告诉女儿,只把话题岔开,“长清的大哥是回了清河吗?”他们家送过去的年礼有人收下却是到了今日也没见回礼。   想到许大嫂做的事,傅云杉的眸色沉了沉,笑道,“许是太忙忘记了吧。”   楚氏蹙眉,来往礼数太多忘记一两家也是正常的,可他们家怎么说也是姻亲,怎么能忘记了?   这次,轮到傅云杉岔开话题,聊起年后开杂货铺的事,楚氏出主意,“我们初来乍到做杂货怕不是容易的事,不如就单做络子、耳坠、绸花、纱花这些偏精致的东西,卖个档次岂不是更好!”   傅云杉大喜,连连点头,若只做这些来往打交道的就只是各官家府邸的小姐太太们,姐姐做起来也更能得心应手。   傅剪秋迷糊中听到二人的对话,如梦话一般应声,“这样也好,我怕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兼顾了。”   母女俩相视发笑。   两人又聊了些,傅云杉撑不住倦意,不知何时也睡了过去,等院子里响起炮仗声被惊醒时,一床的人就剩她自己了,“娘!”   “三姑娘,你醒了。”冬青笑眯眯的从外间走进来,一身喜气的桃红色,近前捧了炭盆边的海棠红色袄裙,放到床头,伺候傅云杉更衣,“夫人吩咐,让你换了衣服过去饭厅,二公子刚放过三响炮,一会儿就开饭了。”   “小八放的?”   冬青笑,“可不是,还捻了小炮给四姑娘放,这会儿正玩的开心呢。”   傅云杉捶了捶脑袋,听到外面一阵欢呼,不由露出微笑,配合冬青,手脚麻利的收拾了,抬脚朝外走去,“走,咱们也去看看。”   “三姑娘,头花还没戴!”   “一会儿还要睡觉,不戴了。”傅云杉头也没回。   院子里,挂满了大红的灯笼,亮如白昼。   院子中间,身着石榴红小袄棉裤的傅紫菀一脸兴奋的持着段燃着的香,小心翼翼的凑到炮捻下面,只听炮捻发出“哧哧”的声响,她尖叫一声圆滚滚的身子一头撞进傅思宗的怀里,“大哥大哥,我点着了!我点着了……”   话音未落,院子里响起清脆的炮声。   她高兴的更是手舞足蹈,一张脸涨的通红,扒开傅思宗颠颠儿跑到小八身边,神长了手,“二哥,还要放!”   “不行!说好只放一个!”小八坚定的摇头。   傅紫菀自然不愿意,扑过去就要抢,小八抬手举高手中的炮,低头安抚妹妹,“等明年你再长大一岁就让你多放两个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   说着,扒着傅小八的腰带如猴子爬树一般哧溜溜爬了上去,转眼间就将小八举高高的炮攥在了手中,高兴的抱着小八的头大笑,一群人目瞪口呆!   年夜饭,摆了两桌,傅云杉一家一桌,近身伺候的如顾淮扬冬青连翘白蔹白术等一桌。   年夜饭一半是楚氏做的,一半是玉婶做的,红烧肉、三杯鸡、砂锅酸菜鱼、番茄牛腩、五味干丝、水煮白菜、香菇菜心、蒜蓉炒鸡蛋、辣白菜豆腐汤、萝卜排骨汤四荤四素八道菜,一荤一素两道汤,刚好凑齐十全十美!   两桌菜色一样,分量更是有增五减,顾淮扬等人说不感动是假的,作为主管,顾淮扬第一个端了酒杯去敬酒,傅明礼难得豪爽的一饮而尽,与顾淮扬把酒言欢。其余人有样学样,纷纷端了酒杯去敬酒,一时间,大厅杯酒觥筹,笑声不断,年味甚浓。   吃过饭,撤了席面,泡了茶,下人们跪在地上给一家人磕头拜年,傅明礼和楚氏忙上前扶了,一人发了一个十两的红包。众人高兴的支起了桌子,玩掷骰子的小游戏。   许长清跟傅思宗在桌旁对诗罚酒,输的要自罚一杯,没多会儿,两人都醉了,傻呵呵的笑。   傅云杉走到院子里,别院外,远远传来广济寺的钟声,随着隐隐约约的炮竹声在空中回荡,她仰头,看着空中那轮明月,双眸不知怎么就落了泪,眼中的月亮变成了妈妈的笑脸,慈爱而温和,“墨儿,新年快乐!”   “妈妈,新年快乐!”她扬起灿烂的笑容,妈妈笑着摸她的头,“墨儿乖。”   “怎么哭了?”眼前突然凑近一张放大的俊脸,额头的刀疤纠结着,大手粗鲁的抹去傅云杉脸上的泪,傅云杉惊了一惊,身子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司命脸上掠过一抹受伤。   傅云杉故作无视笑了笑,“没事,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了。”   司命额头的皱纹更稠密了,双眸睨着傅云杉,看了好一会儿,“杀了就开心了。”   傅云杉摇头,“太便宜他们了!”   她还等着看他们的精彩演出呢,怎么能杀了!   “我不点头,不许杀了他们!”瞧见司命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傅云杉蹙了蹙眉,出声警告道。   司命不开心了,面瘫似的脸上没有表情好长时间,才从鼻翼间发出哼的一声,算作回答。拉了她的手往饭厅走,“外面太冷,你身子吃不消。”   傅云杉看着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想说男女授受不亲,想了想,终是没说,司命嘴角勾起一抹笑,眸子亮晶晶的闪了几闪。   大年初一,本是拜访家里长辈和亲戚朋友互相拜年的日子,傅明礼未回帝师府,傅明孝几兄弟更算不上亲人,家里很是空荡,傅云杉看出傅明礼眼底的落寞,无奈的叹气。   巳时末,冬青一脸喜悦的跑来,“三姑娘,傅大公子和大夫人来了,顾叔让马车直接进了院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二门了。”   屋内瞬间一静,不过顷刻,傅明礼已是兴奋的红了脸,拉着楚氏就往外面跑,“快,我们去迎迎他们。”   傅大公子和傅大夫人瞧见儿子儿媳和几个孙子辈的孩子,看上去更是高兴,亲自从马车中抱了几个盒子,说是给他们的礼物,傅明礼去接都不松手,直到他们坐到主位上,傅明礼带着一家人跪下磕了头,两个老人才含着泪笑了,“快起来,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爹娘,儿子/儿媳不孝,不能侍奉左右。”   傅大少夫人捏了帕子擦了擦眼角,脸色凄然的拍了拍楚氏的手,“是爹娘的错,哪能怪你们。若是娘当初小心一些,也不会让乔姨娘得了逞,拿一个庶子哄骗了几十年!”   傅禺在旁边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傅云杉心生诧异,她去帝师府几次可从来没瞧见过祖母口中的这个乔姨娘和她的那个庶子!难道是发落到其他地方的庄子上去了?   楚氏低头做悲伤状,没有接婆婆的话,乔姨娘再怎么混那也是半个长辈,她的庶子也是自己明义上的小叔。   徐妈妈是个通透的人,听到自家小姐的话,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傅大少夫人顿了口,将可爱的傅紫菀搂入怀中,重新扬起笑容话起家常。   楚氏悄悄松了口气,傅云杉笑着安抚似的搂住了楚氏的胳膊。   这边,傅禺正和傅明礼说两个孩子失踪的事。   “一连查了十几天,一点线索都没有。”傅禺摇头,“萃玉宫的人都不知道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玉妃娘娘将伺候的人都清洗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傅明礼点头,“留两个孩子在萃玉宫也是临时决定的,贼人先前也不可能知道消息。这么推下来的结果……”他看了一眼傅禺,脸色凝重道,“确是有人想对玉妃娘娘下手,不小心发现了欣儿和轩儿,才将他们带走的!”   傅思宗在一旁蹙眉,猜测道,“会不会有人想拿欣儿和轩儿跟我们家做什么交易?”他可没忘记二皇子授意靖安侯府的管家来他们家坦牌的事儿!   “交易?”傅禺眸色一冷,脸色有几分阴沉,“总归和几个皇子脱不开干系,这件事我会再查下去!”   傅云杉静静听着并没有出声,傅禺又说了几句,问到傅云杉的身子和孩子的毒,傅云杉笑着说已经无碍,家里人没将她可能不孕的事说出来,她自然故做不知,楚氏悄悄抹了把眼泪,也未多说。   傅剪秋红着眼,“轩儿无事,只是欣儿……”她语带哽咽,“大夫说以后只能精细的养着,可怜她那般活泼的性格……”   都说外甥女像姨,只从欣儿爱咕噜噜转圈的眼睛就可以看出她的性格如傅紫菀,如今落下这病根儿,以后的事……   傅大少夫人也红了眼,爱怜的抚摸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的许欣妍,“我苦命的孩子……”   屋内的气氛一时陷入低迷,好一会儿,荣管事来催,傅禺和傅大少夫人才依依不舍的起了身,出了门,坐了马车往回赶。   走出好远,傅禺掀帘问骑在马上的荣管事,“可查到了?”   荣管事点了点头,“奴才找了大少爷亲近的管事顾淮扬打听了,说孙三小姐因是阴寒体质,寒风侵体,有可能……”他吞吞吐吐不敢说,傅大少夫人听的着急,呵斥道,“还不快说!”   “说孙三小姐有可能无法生养。”   夫妇俩的身子同时一僵,傅大少夫人一脸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荣管事垂眸,徐妈妈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想到那张聪明伶俐的孩子,一阵难过!一个不能生养孩子的女人,就算有帝师府在背后撑腰,京城谁会娶?更何况,孙三小姐现在不过一介富商的身份!   傅禺脸色难看,好一会儿,才抬头对荣管事道,“你回府就往各地方发信,让他们遍访名医,看是否有人能治这种病?!若有,一定请回来,银子随他们开!”   荣管事一怔,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日,傅明礼父子和顾淮扬忙的一塌糊涂,不少王公大臣之家的管事纷纷来套近乎,预备下正月十五所需的菜色,皇宫里每日大宴小宴不断,需求量更是逐日攀登,待到正月十五这日,顾淮扬来禀,百万两银子的空缺已经补上,皇宫再要菜就需要付钱了!   这话傅云杉自然不会去跟每日来运菜的人,而是写了一封信送去了一品居。   下午,傅云杉正和顾淮扬在书房筹划一年的工作,听冬青敲门,进来笑着凑近道,“三姑娘,方家的人到京城了!此刻已从东门进了城,估计再有几刻钟就到帝师府了。”   傅云杉眼睛一亮,伸手将规划书移开,提笔写了几句话,顾淮扬和冬青看了都眉头一挑,傅云杉笑嘻嘻的吹干了递给冬青道,“你去跑一趟帝师府,将这信悄悄交给十九。”   冬青一脸兴奋,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奴婢也留在那边帮忙吧?”   傅云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想做什么?”   “奴婢得空补那个傅明孝两刀!嘿嘿……”冬青呵呵笑,双眸希冀似的看着她。   傅云杉扶额,这丫头初跟她时多乖巧安静一娃,瞧瞧现在腹黑成什么样了?!   顾淮扬脸上的笑意难掩,轻咳了一声,“三姑娘这里离不开冬青姑娘,冬青姑娘若真想去,不如……”他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在冬青耳边说了几句,冬青连连点头,“这样好,这样好!神不知鬼不觉的……”   傅云杉没再拦,朝她摆了摆手。   ……   帝师府   不止方家来了,傅家老宅的人也都来了,连傅明信夫妇和傅桔梗姐妹也都被带了来,一家人加上行礼坐了两辆马车,塞的满满的!   傅明信先下了车,头也没抬就伸手扶了傅老爷子出来,傅老爷子脸上的烙痕比之去年更加狰狞,夏日只显单薄的身子骨现在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矍铄的双眸也似蒙了一层纱,有些模糊的看着帝师府三个字,手脚微抖。   “贼婆娘,还不快扶我下去!”   另一辆马车上,何氏刚跳下高高的马车,杨氏的咒骂声就响了起来,傅明信脸上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疾步过去将妻子拉开,伸手扶了杨氏出来,杨氏哼了一声,倒没说什么。接着是傅琥珀。   傅琥珀瞧见傅明信伸出的手,撇了撇嘴,“我不要四哥扶,我要她扶!”她手一伸,指向何氏,傅明信眉头蹙起,张嘴就要说什么,何氏笑着道,“相公,我来吧。”   傅琥珀得意的哼了一声,一把掐住何氏的手腕,整个人往她身上扑去,何氏吃痛,脸色都变了!傅明信恼怒的一把扯住妹妹,拎小鸡一般将她拎了起来,厉声道,“松手!”   “不松!我就要她接!”傅琥珀耍赖,手下抓的更用力。   傅桔梗瞧见娘的脸色,张口咬在傅琥珀的手腕上,傅琥珀尖叫一声,拼命甩手,傅桔梗半倾的身子一个趔趄,往地上栽去,傅明信脸色一白,丢了傅琥珀去接女儿,“啊!”   结果,自然是接住了傅桔梗,傅琥珀摔了个嘴啃泥。   “哇……娘,四哥欺负我!四哥把我摔地上!”   杨氏颠着小脚儿跑过来扶女儿,眼神如刀子一般嗖嗖的往何氏和傅桔梗身上射,“老四,琥珀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为了两个小贱人摔她……”   傅明信看了杨氏一眼,淡淡道,“娘,桔梗是我闺女,何氏是我媳妇,您再一口一个贱人,我们立刻拿了东西回清河!”   “你威胁我们!娘,四哥威胁你!不就一辆破马车吗?让他们滚,到了帝师府咱们享福去!”傅琥珀哼了一声,就着杨氏的胳膊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抬手发现手腕被咬出的血痕,清秀的脸上恼怒异常,瞪着傅桔梗就想扑过去厮打,被傅明信挡住推了一把,才不甘的吼叫道,“傅明信,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住口!”傅老爷子适时回神,瞧见女儿泼妇一般的模样,狠狠瞪过去。   傅琥珀咬了咬唇,扭着腰往后面走去了。   后面跟着方家的几辆马车,为首的一辆马车已掀开车帘,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跳下了马车,拿了马凳放在地上,对马车笑道,“傅少夫人,请下车。”   一只纤嫩白皙的手探了出来,小丫头接了,道,“您瞧,咱们已经到了帝师府,帝师府真是好漂亮啊……”   “行了,哪里那么多废话。”傅迎春瞪了丫头一眼,抬起的头看向帝师府,唇角滑过一抹笑,眼中笑意深重,余光狠狠刮了眼身后的马车,马车内正有一名衣着素朴,眉目如画的妇人往下走。   傅迎春嗤笑一声,来了帝师府,柳月眉,我看你还怎么跟我斗!   随后几辆马车内,陆续走出方之行,方之从夫妇,方之路夫妇,傅老爷子瞧见人都下来了,带头朝帝师府走去。   未到门前,便被拦住,“你们是什么人?”   傅老爷子弯腰陪笑,“劳烦小哥去请一下大少爷,就说……清河有故人来访。”   门房瞧了他一眼,闲闲道,“大少爷与二爷一同出府了,未归。”   “这……”傅老爷子一怔,“不知大少爷何时回来?”   门房笑了,轻嗤道,“主子们的事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快走快走,别在这挡着门!”   傅老爷子站着没动,门房抬手推了一把,傅老爷子干瘦的身子一个趔趄往后倒去,傅明义忙上前扶住,“你们怎么随便推人?”   “都说了大少爷不在,你们还不动,推你们还是轻的!再不走,小心我喊人打断你们的腿!”门房哼了一声,态度极为傲慢。   傅琥珀冲上前,“狗奴才!我们是你们大少爷的家人,你敢打我爹,我让我哥砍了你!”   俩门房相视一眼,似听了极为可笑的笑话,“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那德行还是我们少爷的家人!我们大少爷的家人都在帝师府,可没听说外面还有的?!快滚!”   “那就是我哥!”傅琥珀大声反驳,伸手欲推门房,门房恼了,一把将傅琥珀搡了出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爹?!”   ------题外话------   七千奉上,么么哒   ☆、152 你是谁妹?质问   众人回头,瞧见一身灰蓝交领直缀的傅明悌站在一辆马车前,手里牵着马绳,正呆愣的看着这边。   傅琥珀惊喜的扑过去,“二哥,你真是享福了,出门还有这么漂亮的马车坐?”   说着,伸手就掀开了车帘,车内立时传出一声怒斥,“放肆!”   接着另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颐儿,什么人?”   傅明悌脸色一变,伸手将傅琥珀拽到一边,傅琥珀一个踉跄,人噔噔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傅明悌连劝都没劝,低声警告道,“想活命就别吭声!”   “问你话呢,聋了吗?”傅明孝出声怒喝,傅明悌弯了腰,惶恐道,“是奴才老家的故人,一时鲁莽,还请二公子恕罪。”   马车内静了一静,传来傅耿低低的笑声,“既如此,傅管事先去安顿故人吧。”   接着,马车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后,傅明孝脸色不好的下了马车,傅耿的小厮从另一旁跳上马车,将马车赶走了。   傅琥珀一看见傅明孝,眼睛都亮了,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抓住傅明孝的衣袖,欣喜若狂,“大哥!”   傅明孝眉头一蹙,扭头看向傅琥珀,似才发现她的存在一般惊讶道,“傅姑娘,你怎么来了?”   对不远处的傅老爷子等人竟视而不见。   闻言,傅老爷子和杨氏都愣了一愣,傅老爷子的半边脸色都变了,傅明悌的双眸升起嘲讽,唇角勾出一道似有若无的弧度。   傅琥珀傻愣愣的看他,“大哥,我是琥珀啊,我是你妹子啊!你咋叫我……”   话未落,守在门口的小厮已谄笑着迎了过来,“大少爷,您回来了。”   说着,伸手就去推傅琥珀,“哎,你这姑娘还要不要点脸面?当街就抱我们家大少爷的胳膊,还不松手?!”   “他是我大哥!”傅琥珀哪里肯丢,气呼呼的瞪着两个门房,觉得他们是轻瞧了自己,如小时候撒娇一般晃动傅明孝的胳膊,“大哥大哥,他们欺负我!”   傅明孝的眼底已是不耐,目光扫了大门外一眼,脸色越发难看,他在府里步步维艰,他们这时候来是做什么?!忍不住侧眸狠瞪了傅明悌一眼,傅明悌心底一凛,上前拉开傅琥珀,“琥珀别闹,大少爷事情多,咱们先进去,等安顿下来我再带你们去给大少爷磕头。”   两个门房互视一眼,看着傅琥珀撇了撇嘴,一个笑道,“原来是傅管事家的亲戚,小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姑,真是多有得罪了。”   另一个在旁边轻声嘀咕,“一点礼数家教都没有,村姑还懂礼义廉耻,这姑娘……啧啧……”   “你说谁没家教?你说谁不懂礼义廉耻?!”傅琥珀眼睛一瞪,叉腰朝两人骂道。   正笑着的门房目光扫了她一眼,很是不屑,另外一个则摇摇头,弯着腰请傅明孝进府,傅明孝头也不回的往府里走去,对已经走到身边的傅老爷子一家和方老爷子一家看也不看一眼。   傅琥珀一把抓住傅明孝,大声道,“大哥!你要给我评评理,他们凭什么那么说我?”   声音引来几个从府门经过的家仆,不多会儿便聚集了不少在门边探头探脑。   “我还有事,傅姑娘若有事不妨找你亲哥哥,好吗?”傅明孝忍着气,沉着脸淡淡瞥了一眼傅琥珀,傅琥珀一怔,看到傅明孝眼底的冷漠,很是不解。不由回头去看傅老爷子,傅老爷子的脸色极其难看,一双眸子沉甸甸的看着傅明孝,半分也没落到她身上,她心里更委屈了,一句话脱口而出,“大哥也是我亲哥哥……”   “傅姑娘!”傅明孝脸色急变,抬袖甩开她的手,“我只有两个亲妹妹,均已出嫁!”   说罢,抬脚就要往府门而去。   “傅大少爷这话就不对了!”一道温和的笑声响起,方夫人已行至跟前,身子福了福,笑道,“琥珀姑娘的话也不无道理……”她故意挑眉看了两个门房一眼,又瞟了眼门边走来走去的人和那一双双伸长了的耳朵,举了帕子抿唇,“傅老爷子和傅老夫人怎么说也养了大少爷几十年,琥珀姑娘打心底里当您是她的亲哥哥,也无可厚非啊!”   傅明孝垂眸,看了方夫人一眼,脸上慢慢露出笑意,抱拳对傅老爷子和杨氏道,“是颐儿的错,养父养母快请进府里。傅管事,你负责安排一下,我去见过母亲再来见他们。”   “爹!”傅迎春袅袅的走过来。   傅明孝扭头,看到一身锦服的女儿,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脸上却浮出一抹惊讶的笑,“春儿,你怎么也来了?”   “女儿想念爹娘和大哥,再说……”她没好脸色的瞅了眼后面的方之行和方夫人等人,“方家破产了,女儿可不想跟着他们在清河吃苦,索性来京城投奔爹娘!爹,祖父祖母在家吗?我好想他们!爹快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身后,方之行谄着笑踱了过来,一双手无力的耷垂着,早先俊秀的容颜添了几抹放荡,“小胥拜见岳父大人,岳父大人一向可好?”   傅迎春撇嘴,极为轻蔑的看了方之行一眼,方之行似未看见,依旧笑着。   方之路方之从夫妇也笑着上前拜见,方老爷站的远远的,神色颓然,傲气还在,只朝傅明孝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傅明孝眉间的皱纹更深,扭头看了傅老爷子一家和方之行一家人,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瞪了女儿一眼,冷声道,“你跟我走!傅管事,其他人你来处理。”   这次是真的走了,脚步飞快,似有狗在后面追咬一般,傅明悌脸色难看,却不得不强扯了笑,应,“是,大少爷。”   两个门房互视一眼,忙露出谄媚的笑,“奴才们有眼不识泰山,几位竟是收养大少爷的傅家人,大少爷也没提过,真是得罪得罪……”   “瞧这事闹的,大少爷从来没吩咐过咱们,咱们要是知道您是傅老爷子怎么也不敢推您呐!”   别人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傅老爷子在帝师府呆过那么久,可将这门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听出来了!   大少爷没提过……   大少爷从来没吩咐过……   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大少爷曾被人收养过,可我们就是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你们姓甚名谁!因为大少爷从来没说过!没提起过!   傅老爷子的眸子一冷,想到老二写回家报丧的信,心底一片冰凉。   傅琥珀得意的抬高了下巴,愤愤的瞪着两个门房,“你们这些下人,就该打死,看你们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哎,你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主子们没吩咐,谁知道你是哪的人?傅管事,您瞧瞧您这妹妹……”   傅明悌脸色不好看,却不得不扯了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两人手里,“小妹在家里被宠坏了,二位兄弟见谅,回头老哥请你们去喝酒。”   “瞧您说的。”门房乐呵呵的转身走了。   傅琥珀还要说什么,被傅明悌一把抓住了,“琥珀,这里不同家里,你要是真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老三就是你的榜样!可别怪二哥没提醒你!”   “我不要……”死!   想起三哥的死,傅琥珀吓的一个激灵,往杨氏身边缩了缩。   傅明孝带着女儿直接回了颐园,将女儿带到自己的院子交给了周氏,压在周氏耳边低语了两句,周氏惊的瞪大了眼睛,“你快去,这里有我。”   傅明孝扭头就走。   到了傅明悌夫妇和傅明忠媳妇住的混住的小院子时,几个丫头小厮正帮着卸东西,傅明孝指了小院子住的其他人,“你们先搬去北院,将房子腾出来。”   小院子里一共住了八家,除去傅明悌夫妇和傅明忠媳妇两家,剩余六家都是家生子,家里都带着孩子,从几辈起就住在这里,乍一听傅明孝的话,都愣了半响,直到傅明孝脸上染了怒火,才个个忙不迭的回房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就了出去,将整个院子倒腾了出来。   方夫人极不满意,她来之前可仔细打听了,帝师府那么大,他们家是帝师府的姻亲,怎么能住在下人院子里?!   方老爷脸色更是难看,狠狠瞪了方夫人一眼,甩袖走进了一间房。   方夫人想了想,忍了这口气,没有去跟傅明孝闹,他们家现在本就没什么优势,来京城从头开始以后要依靠帝师府的地方很多,真闹僵起来,他们半分好处都落不到,还是先静观其变的好!   傅明孝将傅老爷子和杨氏请到一个房间,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地,“爹、娘,儿子不孝。”   “儿啊……”杨氏心里乐开了花,伸手想扶傅明孝,她可瞧出来了,这帝师府就是个福窝,连下人房都这么气派,赶明儿这帝师府都是她儿子的,到时候她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傅老爷子轻咳了一声,杨氏脸上的笑猛地僵住,讪讪的收回了手。   傅明孝眸子一冷,并未抬头。   傅老爷子看着儿子跪在地的身子,有些发怔,地上的男子,发以玉簪束起,一身葵色交领长袍,冬竹绣纹腰带,下垂乳白玲珑佩,足上是宝石蓝绣雪竹皮靴,衣服上的绣纹在光下忽闪忽现,很是华美贵气。却不是他熟悉的大儿子!   他盯着看着,好半天,才问出一句话,“老大,老三……是怎么死的?”   ------题外话------   累成狗了,不想过年了,为啥过年前这么多活!真要命~   ☆、154 傅老质问,认亲   傅明孝垂着头,好一会儿语带哭腔,“老三犯了错,被大公子拿捏住,乱棍打死的!”   “是吗?”傅老爷子的声调低沉,隐约有压抑的怒火,傅明孝在帝师府混了几年,别的本事没练出来,察言观色的火眼金睛倒是能出师了,一听到傅老爷子的腔调,立刻就明白自己亲爹动了怒,脸色变了几变,才大声哭道,“爹,是儿子不好,没有好好保护老三。儿子……儿子……儿子实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救不了老三……”   傅老爷子狰狞的脸庞上一丝表情也无,“果真如此?”   傅明孝飞快的抬眸看了一眼傅老爷子,点了点头,“爹若不信,可以喊老二过来,当时我们都在场,爹一问便知!”   傅老爷子没有出声,盯着某一处,良久,开口,“事情已经到无可挽回的程度了?”   “爹……”傅明孝一怔,不明所以的抬头去看傅老爷子,“儿子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傅老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大,爹是从帝师府出去的,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爹不比你懂的多?”傅明孝额头瞬间出了汗。   说着,扭头看了眼杨氏,“去,把老二叫进来,你先去别的屋。”   杨氏皱了皱眉,看上去有些不满意,傅老爷子脸色冷了两分,她立刻起身,小脚飞快的走出了门,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傅明悌就敲门而入,“爹,大少爷,你们找我?”   “老二,爹有话问你。”傅明孝朝傅明悌使了个颜色,傅明悌做了个了然的眼神,与傅明孝同跪在傅老爷子跟前,“爹。”   傅老爷子嗯了一声,淡淡道,“老二,老三……是怎么死的?”   与问傅明孝的话一模一样!   傅明悌怔了怔,侧眸看了眼傅明孝,傅明孝摇头,傅明悌想了想道,“老三犯了错,不容于帝师府,被大公子勒令打死的!”   换汤不换药!   傅老爷子盯着跪在身前的一双儿子,失望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们还是不肯说实话。爹已经来了帝师府,想知道老三死亡的真相还容易?你们非要这么欺瞒与我?!”   两人的脸色同时一变,似乎此刻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互视一眼,齐齐垂头,“爹,儿子知错。”   傅明悌开口,“爹,事情是这样的。”他将欲害傅大少夫人之事嫁祸在傅明礼一家身上却反被傅云杉手下的司命救活的事以及老侯爷大寿他们密谋让来参加宴会的人吃下中毒蔬菜以此毁了傅明礼一家的事一一讲了,最后道,“不料,老五提前发现了不对劲调换了厨房的菜,以至于只有二公子、大少爷、我和老三吃了那紫河车,呕吐不止!大公子追究根源,不知怎么就查到了老三身上,我和大少爷……”   话到此,便没有继续说,傅老爷子却已听的明白,大公子虽看着温和,手段却更胜二公子!老大老二若不将老三推出去,怕是大公子能将更大的真相牵扯出来!他们这么做虽有些不顾念手足之情的残忍,却无疑是最好的保命方法!   好半响,他点了头,声音中多了一丝凄凉,“起来吧。”   傅明孝与傅明悌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从各自的目光中读到了松一口气的信息,就真的松了一口气。   “老三媳妇和两个孩子,你们准备怎么安排?”   “三郎跟着我做一些跑腿的活,很清闲,七郎我送他去了一个铺子里当学徒,等年岁大一些看他本事,如果能自己撑起铺子,就给他两个让他谋个前程。老三媳妇……现在还没安排。”傅明孝叹着气,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滑过,“她对老三的死一直不能释怀,所以……”   “你们把她关起来了?”傅老爷子看了二人一眼。   傅明悌接话,“是,将她送去了一座农庄,买了两个哑巴伺候她。”   傅老爷子点了点头,再没问什么。   傅明孝侧身看傅明悌,傅明悌蹙了蹙眉,倒了杯茶端到傅老爷子手边,“爹,喝茶。”   傅老爷子接了,他才将傅明孝想知道的事问出来,“爹这次来京城是?”   “看看你们,顺便给琥珀找门亲事。她在清河……”傅老爷子脸色难看,喝完了一杯茶才道,“名声不好,你看着有没有合适的给她找一家,不需要大富大贵,家中小资即可。”   兄弟两个互视一眼,名声不好?到底怎么个不好法?看出傅老爷子眼底的难堪,两人聪明的都没有问出口,一齐点了头,傅老爷子摆了摆手,“去吧,等我换过一身衣服去拜见老侯爷和家里其他的主子们。对了,二老爷如今可还在府上住?”   傅明孝摇头,“二叔公一家十年前就搬去了平城,并不住在府中。”然后,抬眸看了眼傅老爷子,“刚才已回过爹娘,他们说你们舟车劳顿,不必过去请安了。”   傅老爷子一怔,叹了口气,摆手让二人出了门。   傅琥珀的名声何止不好,是已经到了清河人听到就色变的地步,说清河有两害,一是傅迎春,恬不知耻不要脸,公然在院子勾搭汉子,妄图伤害平妻,顶撞家婆相公,三年无所出,不准相公纳妾,犯了七出之条内的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公婆)、口舌、妒忌七出之五!为清河人所不容!   另一个便是傅琥珀,先后定了两家人,都退了亲,特别是这后一家,那条件是相当的好,是府原有名的慈善之家,家境殷实是府原数一数二的富商,提亲的公子十七八岁已是恩科的秀才,前途不可限量。可傅琥珀骄纵跋扈不说,居然在定亲当天当众要扒人家公子的衣衫,将清河人的脸都丢到府原去了!为清河人所不齿!   傅明孝和傅明悌从傅明忠那得到两人的消息,无语了一阵,便把这事丢了开。   因为第二天,就接到了余家送来的请柬,注明了邀请傅家所有人,特别是刚抵达京城的傅迎春夫妇和姻亲方家一家。   这种事在关系复杂的京城很是正常,傅明孝再不想让他们去,方家是帝师府的姻亲是实话,是余家拐着弯的亲戚也是实话,他不能拦也拦不住!   索性去和方夫人将话说开了,吩咐他们说话注意点,方夫人自是不愿意放过这种结交京城权贵的机会,满口答应了下来,翻箱倒柜的找最华贵的衣服,方老爷却眉眼抬也没抬,只扔给方夫人三个字,“我不去。”   径直出府去寻宅院住处了!   方夫人气的跺脚,却知道无法勉强性格倔强的丈夫,遂作罢。   翌日,帝师府安排了马车,方家女眷一辆,傅迎春杨氏傅琥珀一辆,傅明孝单独一辆,傅老爷子与方家三位公子一辆,傅明悌随傅明孝的马车坐在车头。傅二夫人佘氏出门瞧见几辆马车瞥了眼,眉头蹙了蹙,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   方夫人下车去给傅二夫人磕头,佘氏帘子都没掀,只淡声说了两个字,“免了。”身旁的妈妈便笑着将她让了回去,方夫人悻悻然的回了车。   傅大少夫人则是早早的就去了余府,错过了被方夫人巴结的机会。   傅云杉一家也早早的就到了余府,余桐乐笑着将一行人迎了进去,“你们可算来了,祖母都等的着急了,快,趁客人还没来多少,我先带你们过去见上一面,待会儿人多了就说不上话了。”   傅明礼和楚氏很是激动,快到二门上才想起,男客入内院却是不合礼数。余桐乐捂嘴笑,“表舅怕什么,我们都是亲戚。”   二门上已有个身着靛蓝色褙子的婆子悄悄开了门,一看到余桐乐带来的人,忙迎了上去,“二小姐,这几位就是……”   余桐乐眨了眨眼,嘻嘻笑了两声,过去挽了婆子的胳膊,“孙妈妈猜猜是不是?”   “表少爷表夫人,老婆子给你们请安了。”婆子蹲身福了一礼,再抬头时,双眸已是满含泪花,“老夫人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傅明礼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小门,孙妈妈已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表少爷放心,今日府里宴请,二门的人都被喊到前院帮忙了。”   说着,往后退了两步,“表少爷表夫人,几位公子小姐,快里面请。”   几人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小丫头的惊喜声,“来了!来了!老夫人,二小姐带着傅表少爷已经进院了!”   接着,就听到一阵响动,挡风的褐红色绣缠枝花的门帘被人挑起,一个身着朱红色绣如意祥云的妇人走了出来,头发虽已雪白,双眸却是矍铄有神,一看到为首的傅明礼,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颐儿,我的颐儿啊!”   说着就要扑过来,傅明礼忙疾步走过去,跪在她脚下,声音微微颤抖道,“外祖母!”楚氏紧跟其后,跪在他身边,唤了声,“外祖母。”   老夫人连声道,“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冷。”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孙妈妈欣慰的抹了把眼泪,上前扶住老夫人,笑,“老夫人快宽心,外面冷,咱们去屋里等,三小姐身子刚受过风寒,可禁不起这冬日的天儿了。”   “是,是,快进屋。”老夫人欢喜的点头,率先进了屋。   ☆、155 余家宴席,出丑(1)   两个身着青绿夹袄的丫头笑意盈盈,挑着帘子,行礼,“奴婢绿竹/绿蕊见过表少爷表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   傅明礼点头,楚氏笑了笑,两人进屋。   傅云杉跟在傅思宗和小八身后,余光扫到名唤绿竹的丫头双眼一直在自家哥哥身上打转,眉头微蹙了蹙,绿蕊察觉到绿竹的异样,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绿竹惊醒,看到傅云杉略沉的脸色,一张小脸蓦然煞白,慌忙垂下头去。   傅剪秋笑着看妹妹,“杉儿,怎么了?”   傅云杉摇头,伸手挽了傅剪秋的胳膊,嘿嘿笑了两声,转了转眼珠,“第一次见曾外祖母,有点小兴奋。”   “你啊……还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傅剪秋好笑的伸手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一脸宠溺。   傅云杉吐了吐舌头,看了一眼垂头的小丫头。   其实,她并不是在怪老夫人的丫头无礼,而是想到了哥哥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哥哥今年已二十,康乐公主亦过十七,年前,洪德帝又高调为公主庆生,怕是……已经在物色公主的婚配人选了!   她的哥哥纵然文采斐然仪表非凡,纵然与康乐公主走过艰辛共过患难,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厚条件,却也绝无可能成为洪德帝心中人选!   除非……   她哥哥是帝师府的曾孙!有傅禺傅耿两位帝师做后盾,这样或许有一点胜算!   可是,帝师府如今立场不明……   想到此,傅云杉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眼去看身材颀长,与傅明礼并肩而立的哥哥。   屋内,春意盎然,暖意融融。   羊毛织就的花纹地毯,暗红色的红木家具,竖立在贵妃榻旁的八仙过海玻璃屏风,整个房间摆设简洁雅致却透着低调奢华。   老夫人落座,眼睛里虽然仍有泪意,一张脸上却满是笑意,傅明礼带着家人跪在地毯上,磕头,“不孝外孙携妻子女儿女婿外孙给外祖母请安。”   老夫人连连点头,“好!好!回来就好!快起来,坐!”   傅明礼谢过,携了楚氏起身,坐在一旁,一个身着绯紫色夹袄的丫头笑着上了茶,盈盈福身,退到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一脸满足的看着几个孩子,傅思宗淡雅一笑,上前一步,撩袍跪地,“曾外孙傅思宗给老祖宗请安。”   傅剪秋夫妇上前,两个奶妈上前,“曾外孙女傅剪秋/曾外孙女婿许长清带欣儿和轩儿给老祖宗请安。”   老夫人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眸子落在一脸苍白的欣儿身上时,心疼的红了眼。   “杉儿见过老祖宗。”傅云杉笑意浅浅,本欲打断老夫人的伤怀,却不想老夫人看到她,眼睛更红了,拍着她的手,“可怜的孩子,苦了你了。”   她欣慰傅云杉小小年纪就知道挣钱养家,不但将家人照顾的极好,还助家中大哥考了恩科,却又心疼她这般年纪却先天体质阴寒,再过两年找婆家,怕是会受阻。   傅小八眉眼一弯,学着傅云杉的模样,“思祖见过老祖宗。”   傅紫菀则是眨巴眨巴眼,小短腿噔噔跑过去,扒着老夫人的膝盖,唇角咧开,两个大大的酒窝在脸颊浮现,“老祖宗!”   老夫人喜欢的心窝都酸了,抱着傅紫菀就不撒手了,连声叫着,“我的心肝儿……”   孙妈妈失笑,屋里气氛活络起来,老夫人将傅云杉招到身边,关心道,“身子可好些了?”也不等傅云杉回答,扭头对另一个绯紫色夹袄的丫头道,“紫云,去悄悄把宋大夫请过来。”   丫头抿了唇笑,“宋大夫一早就侯在了耳房,正等着老夫人的话呢。”   “哦,他可是勤快了一回,快请。”老夫人笑,紫云福身,朝门口走去,绿竹绿蕊忙打了帘子,送她出门。   孙妈妈这头也笑,端了参茶递给老夫人,“可不是宋大夫勤快,是老夫人您只这三日已前前后后叮嘱了十几次,宋大夫索性一早就过来候着,免得您着急。”说着,抬头去看傅明礼和楚氏,“早几日听说表少爷一家要来,老夫人是茶饭不思,将这些事前前后后说了不下几十次,嘱咐了又嘱咐了,奴婢们都能倒背如流了。”   老夫人作嗔怒状,孙妈妈忙垂头,笑,“还有欣姐儿和轩哥儿的身子,您放心,等宋大夫过来,让他一并给瞧瞧。”   几个丫头低头吃吃的笑了。   “你可把我给卖了去!”老夫人无奈摇头,笑出声,眉眼间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喜悦!   傅云杉忍不住也笑了。   少刻,宋大夫背着药箱进来,请了安,为傅云杉诊脉,搭上没多会儿就皱起了眉,抬头看了傅云杉的脸色又换了另一只手,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松了手,“小姐可是在服药?”   傅云杉点头,楚氏在旁边一脸担忧,“宋大夫,我女儿的身子怎么样?”   “阴寒体质偏寒。”宋大夫神色淡然,眉间却掠过几分好奇之色,“小姐的身子恢复很快,若按九殿下给的药方怕不会有这么显著的效果,敢问……小姐现在所服用的汤药是何人开的药方?”   楚氏一怔,看了眼傅云杉,傅云杉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送到宋大夫面前,“我服的并不是汤药,是这个。”   “这……”宋大夫接了,闻了闻,皱眉,似不得其解一样,又闻了闻,最后竟伸了舌头舔了舔药丸,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说罢,欲将药丸还给傅云杉,傅云杉退后一步,轻咳一声,“这药丸就送给宋大夫吧。”   老夫人失笑。   宋大夫怔了怔,哈哈大笑两声,“老夫却之不恭了!这药丸看似平常却有两味难寻的药,我拿回去再仔细琢磨一番!多谢小姐。”说完,越过傅云杉去看傅剪秋身边两个奶妈抱着的孩子。   傅剪秋忙示意两个奶妈抱着孩子上前,宋大夫笑着起身为欣儿和轩儿号了脉,“这位哥儿身体无恙,姐儿的身子……”他蹙了蹙眉,又仔细看了看许欣妍的手脚脸色,沉了脸色道,“经脉受损!什么人这般歹毒的心肠!”   傅剪秋瞬间红了眼,许长清的脸色也极不好看。傅云杉咬紧了唇。   傅老夫人心疼的叹气,孙妈妈忙安慰,“宋大夫,您瞧着可有什么法子帮姐儿一把?”   宋大夫摇头,“只能慢慢将养,好在孩子还小,自身修复能力好,夫人平时多注意一些就是。”他将平日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说了,傅剪秋和许长清连连点头。   宋大夫欲退出房间,楚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傅云杉知道自家娘的心思,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楚氏摇头,眼圈就红了。   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几个丫头面面相视,正不知如何办才好时,伺候在檐下的丫头撩了帘子,笑道,“老夫人,二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傅禺扶着余氏进门,徐妈妈瞧见屋内众人的脸色,微怔了怔,去看孙妈妈,孙妈妈轻轻摇头,看了眼傅云杉和孩子,徐妈妈心下了然,笑着上前请安。   傅明礼带着楚氏和儿女拜见,余氏笑着扶了她的手,看向一旁的傅云杉,“杉儿,身体可好一些了?”   “是。”傅云杉笑着福身。   余氏叹了一口气,心里明白他们一家现在虽有皇上罩着,但身份特殊,以后这样的事怕还是会出现,脸上的笑意渐渐退了下去,傅禺宽慰的安抚她,“别担心,六殿下那边已有一些眉目了。”   老夫人闻言,神色难看起来,淡淡看了眼傅禺,“左右不过是些龌龊事!你们偏往里钻!我问你们,一直拖着不给颐儿恢复身份是想做什么?”   她没有明说,大家伙却都知道说的是皇位之争!   傅禺陪不是,却不提帮亲生儿子恢复身份的事,余氏笑着安慰老夫人,“娘,今日难得见面,咱们不谈这些,这里面有些事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回头有空我详细的跟您说,可好?”   傅老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又抬头看好不容易见一次面的亲外孙,松了松脸色,“也罢,你们既然早有打算,我也不多说了。去,把我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孙妈妈笑了,亲自去了内室,不一会儿抱着一个红木盒子放到了老夫人的身边。   老夫人舍不得松开傅紫菀的手,扭头示意孙妈妈将盒子打开,孙妈妈失笑,刚要动作,就听外面有丫头大声道,“奴婢紫雪给颐少爷和少奶奶请安,颐少爷今日来的可真早。这两位是……”   傅明孝的声音传来,“父亲母亲到了吗?”   “小姐和姑爷刚到,这会儿正和老夫人说话,劳烦颐少爷和傅少奶奶稍等,奴婢去通报一声。”   一道尖锐的女声蓦然响起,“你好大的狗胆!一个下贱的奴婢竟敢拦主子的路,小心我告诉曾外祖母,发卖了你!”   屋内的人同时一怔,傅剪秋蹙眉,“她怎么来京城了?”   一直没说话的余桐乐探头,“谁啊?”   傅云杉凑近她耳边嘀咕了几句,余桐乐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怎么有这种贱人?!真是不知羞耻!”   “春儿,不得放肆!紫雪姑娘是外祖母身边的一等丫头,快给紫雪姑娘陪不是。”傅明孝压抑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怒火,厉声道。   “爹……”傅迎春的声音透着十二万分的不愿意。   紫雪咯咯笑了两声,似惊讶道,“不敢!这位是颐少爷的女儿?怎么没听颐少爷和傅少奶奶提起过?几位稍等,奴婢这就去通传。”话落,脚步声响起,似朝这边而来。   傅云杉唇边露出一抹笑,眉眼弯弯。   傅明礼和楚氏起身,“外祖母,爹,娘,我们先去前院。”   老夫人万般不舍,却只能摆了摆手,“去吧,来日方长。乐儿,带你表舅他们从后门出去。”   “老祖宗,菀儿还会来看你的。”傅紫菀摇了摇肉嘟嘟的手,被楚氏牵着退了出去。   看着几人离开,老夫人抬眸狠瞪了女儿和女婿一眼,“我不管你们做什么!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外孙,他们不能出一点意外!”   “娘……”余氏欲言又止,傅禺躬身陪笑,“岳母放心,我定会护颐儿一家平安。”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   余家的院子占地不大,却胜在精致。   竹林,梅园,菊堂,百花坊是余家别院四景。   女客宴席设在梅园,雪白的庭院里红梅怒放,傲然高洁,雍容大气,众女客边话道家长里短,边欣赏着雪中美景。梅园与竹林距离并不远,从梅园看去,竹林一片绿意葱葱,生机勃勃的景象,男客的宴席就设在竹林,把酒论诗,开怀畅饮,不时听得传来好诗好词的赞叹声!   方家婆媳,杨氏母女被丫头一路领进一间宽敞的房间,行礼欲退出时,被傅琥珀一把抓住,“这是哪儿?!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想做什么?!”   “请几位夫人小姐先在这里稍后,宴席开始会有人通知。”小丫头吃痛,脸色都变了,声音略带几分哭腔。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一屋子的女客都回头去看傅琥珀,虽没人责问,但众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却多少带着点嘲讽,几个小姐还轻声嘀咕,“这是谁家小姐,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就是,好像个土包子!”   傅琥珀再傻也听出了别人话中的嘲笑,脸瞬间涨的通红,色厉内荏道,“你才是土包子!我哥……我哥可是帝师府的长孙少爷!”   说着,哼了一声,甩了小丫头的胳膊,小丫头噔噔退后两步,险些栽倒在地,幸好扶住了门框,看了眼傅琥珀,脚步麻溜的跑了。   几个小姐看着好笑,却不再搭理她,回过头继续聊天。   傅琥珀弄了个没趣,委屈的撅起了嘴,杨氏转着一双眼,将屋内众人打量了一番,转到某处时,眼睛突然一亮,拉着女儿就去了那妇人身旁的两个空位坐下,“我是帝师府长孙少爷的养母,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屋内又是一静,齐齐看了杨氏一眼,复垂下头继续。   那妇人满头珠翠,一身华美锦服,双手戴着至少六个戒指,或宝石的或纯金的,坐在那里活像一颗发光的圣诞树。   ☆、156 余家宴席,出丑(2)   “哟,是帝师府长孙少爷的养母啊!快,快请坐。”那妇人眉眼间掠过一抹诧异,随即欢快的起身,惊起叮叮当当的翠玉撞击声,细长白嫩的手指丢了抓起的瓜子就招呼杨氏坐下,态度很是热情,脸上甚至带着谄媚。   杨氏笑了,一张枯皱的脸如八月盛开的菊花,开的极是放肆。   “奴家婆家姓封,夫君排行第三,敢问老夫人是?”妇人倒了杯茶送到杨氏手中,小心翼翼的问道。   杨氏端起架子,扫了屋内众妇人小姐们一眼,略提高了声音,笑,“老妇人婆家姓傅,有幸奶过帝师府博阳侯的长孙傅明……咳,傅颐少爷,傅少爷自小聪慧过人,又孝顺,这不……老早就捎信让我们来京过年,谁知道送信的在路上耽误了几天,我们前几日才到京城。”说到捎信的时候,眉目间全是得意,声音也故意提高了两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奶过养过帝师府长孙少爷一般。   那妇人惊呼一声,手下越发殷勤,“傅老夫人真是劳苦功高,傅少爷真是孝心可嘉。”   “那是,我哥哥对我和爹娘最好了!”傅琥珀不知何时坐到了杨氏身边,手里拿着一块糕点正往嘴里塞,呜呜啦啦道,“我哥还说帮我在京里找户有钱有势的人家嫁了呢!”   封三夫人看了她一眼,大红的唇随即裂开,笑的很是开心,“傅老夫人,这是您家的姑娘吧?瞧这模样跟您真像,多标志的美人儿!可要好好挑一挑。”   傅琥珀心花怒放,抓了桌上放糕点的盘子送到封三夫人眼前,笑,“夫人,这糕点很甜,你吃!”   “多谢姐儿。”封三夫人也是笑,一头的珠翠叮当不断。   方夫人瞧见杨氏母女搭讪的对象,眉头蹙了蹙,暗暗嗤笑,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这种人也值得搭讪,一眼就能瞧出来没什么利用价值,结交来做什么?!愚蠢!   柳月眉身怀有孕,如今已有六个月,小如小心的将她扶到一块僻静处,亲自找小丫头要了白开水和差点,站到她身后,二人小声的说着话。   方夫人瞧了她一眼,抿了抿唇,目光落到她隆起的腹部,缓了神色。收回视线去观察屋中女眷的可结交性,还没看过几个人,便听到里间传来妇人的轻笑声,“咱们三小姐秀外慧中,容貌才学都当得起应天第一,听说求亲的人都快把辅国公府的门槛踏破了。大夫人可有女婿人选了?”说着,也不等大夫人回答,就接着道,“大夫人若还没想好,不如考虑一下我们少桦的儿子,今年刚十六……”   “娘,来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乐儿妹妹,女儿去寻一寻。”女子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妇人的话,接着,内室门被人打开,女子一袭橘红色苏绣月华锦袄,竹青色十二破留仙长裙,颈项处围了一圈兔毛围脖,容颜精致,拂云秀眉,乌眸中隐隐含着一丝怒火,樱唇紧抿,脚步极快的出了屋,朝院子中走去。   她身后的小丫头拿着粉白的斗篷,在身后追着,“小姐,外面冷,披上斗篷……”   “好漂亮的姑娘。”方家大少奶奶赞了一句,方家二少奶奶跟着点头附和,“看她一身着装,非富即贵啊!”   方夫人皱眉瞥了两个儿媳妇一眼,两人忙低下头。   方夫人探目进去,只瞧见软榻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她旁边紧挨着一位双目流转,看着透出几分精明的妇人,那妇人发现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双眸里一丝表情都没有。   方夫人一惊,立刻垂了头,往一侧退了退,再抬头时,内室门已被人关上,从里面传出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二夫人说笑了,云华年纪还小,我和侯爷有意再留她两年,亲事不急。”   不知为何,方夫人只觉得这话虽带着笑意,听起来却有些冷,不由多看了那房门几眼。   虚与委蛇!即使拒绝也能将话说的这般好听,真不愧是京城的妇人。   她刚才若没听错的话……她们口中是不是在说侯爷?辅国公府?!这得是多大的官?!   方夫人心里一阵激动,她看不上外面这些人是因为混迹商场多年,早已从这些人的言谈举止看出她们多是商贾之家的妇人,而她想结交的是官家夫人!   她早在清河时就已盘算好,来京城开家胭脂铺,再借助帝师府的人脉结交一些官家夫人千金,将胭脂铺的东西卖给她们,有这些官家夫人在胭脂铺后面,她的生意一定能红火起来!   一想到能重镇方家,方夫人的双眸就亮了起来,在门口踟蹰不定,几次伸手想敲门却退了回来,屋子里不时有人走动,或轻蔑或不屑的看她两眼,她也不管不顾。   小如偷偷瞧了方夫人好几眼,凑近柳月眉耳边低语,“小姐,那老妖婆想干什么?在门前晃来晃去的!”   柳月眉抿了口水,抬眸看了方夫人一眼,笑,“你没听到刚才里面有人说辅国公府吗?”   “哦!”小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想去巴结辅国公府的夫人!”接着,撇了撇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凭方家现在这德行,一般商贾都看不起,还想去攀上辅国公府,真是痴人说梦!”   柳月眉吃笑,轻轻摇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抬头看小如,“谁告诉你这词是用在这个地方的?”   “啊?不能用在这里吗?”小如嘟嘴,看着方夫人的背影哼了一声,“她本来就是癞蛤蟆,想让天鹅看上,人家肯定甩都不甩她一眼!”   柳月眉无语,侧眸去看正中央的沙漏,瞧见已快到巳时末,轻咳了一声,小如怔然垂眸顺着自家小姐的目光看去,轻轻的“啊”了一声,身子弯了弯,“小姐,咱们真要这么做?你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要是出了事……”   柳月眉伸手抚摸腹部,秀美的眉目满是暖意,说出的话却很坚定,“我不能让小意就这么冤死!”说着,抬头朝小如一笑,“我会小心孩子的。”   小如点点头,目光坚硬起来,深吸一口气,“小如知道了!”   “委屈你了。”柳月眉拍着小如的手背,小如却摇头,眼睛有点红,“不!委屈的是小姐!”她垂眼看着小姐隆起的腹部,默默道,“小少爷,你千万不能有事!”   说着,身子直起来,看了前方不远的方夫人一眼,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柳月眉掐了时间,起身,“小如,陪我去趟净房。”   “是,少奶奶。”   小如垂眸,扶着柳月眉一步一步往前走,路过方夫人时,两人驻足。   “夫人!少奶奶要去净房,请让一让。”小如故意上前一步,大声叫道。   方夫人正背对着二人思考怎么进去说上两句话,机会难得,她一定不能放过!乍一听小如如此大声的打断自己的思路,一时忘了这是在别人家做客,脸一沉,手比脑袋的反应还快,一巴掌已经狠狠挥了出去,“没规矩的东西,谁给你的胆敢如此跟我说话?!”   此时,柳月眉在方夫人的正后方,正扶着腰往下蹲,“娘。”   方夫人一回头,抬起的手正对着柳月眉挥去,她脸色一变,想收回手已是不可能,想到柳月眉肚中怀着她儿子的骨肉,她这一巴掌下去,后果……   她的脸色瞬间雪白一片,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的手到了柳月眉脸上,小如一声尖叫,“小姐!”   屋内一静,都朝这边看来。   小如眼疾手快,一把将柳月眉拽到自己身边,稳稳抱住!   方夫人的手扑了空,重力不稳,惊呼一声朝地上栽去!   人跌倒时有个本能动作,会抓住身边触手可得的东西,死死抓住,幸运的不跌倒,倒霉的……抓着的人或物跟她一起倒!   方夫人伸手抓住的是柳月眉的裙子,厚厚的刺绣妆花裙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可这也没能挡住她跌倒的趋势,跟着她尖叫响起的是小如和柳月眉的惊呼。   小如脸色惨白,她的力道根本拽不回小姐!不松手怕一起跌倒压住小姐,松手怕小少爷吃不住跌在地上的力道,冲着方夫人吼叫,“松手!快松手!夫人你快松手啊!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们方家的骨肉啊!”   方夫人哪里能听到这些话,她只念着今日她第一次参加宴会,有这么多的商贾家妇人看着,还有她日后要依靠的官家夫人在,她绝对不能出丑,一定不能出丑!手里攥的越发紧了!   内室的门唰一下被人打开,只听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詹妈妈!”   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扑了过来,险险在柳月眉被拽的跌在地上前一秒时托住她的腰身。   小如一屁股跌在地上,余光扫了眼屋外走近的几人,哭爬到柳月眉身边,“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柳月眉的脸色如屋外的雪一般白,嘴唇更是咬出了血,虚弱的朝詹妈妈笑了笑,抬眸去看小如,“我……我没事。”   “哟,这是怎么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有六个月了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在房间门口响起。   屋内的妇人都蹙了眉去看说这话的人,坐在这里的除了几个年纪小的姑娘,大多都是妇人,都生过孩子,知道其中的艰辛,身体若是不好,别说摔倒就是小小的惊吓,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这是哪家的妇人,怎么如此不会说话!   待看到年轻妇人身后的帝师府大夫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跟着傅大夫人进来,那大半是她的亲戚,可这瞧着眼生,像是没见过的,一时间,屋内安静至极。   来人,正是傅迎春!   她好似没看到众人谴责的目光,摆着腰肢走了过去,微微俯身,看着柳月眉笑,“姐姐没事吧?”说着,伸出手去,“莫不是动了胎气?要不要妹妹帮你传太医?”   傅大夫人听到她的话,眉间已是高高蹙起,再听到她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怒不可遏,“迎春!怎么说话呢?”   柳月眉眉间一蹙,咬着牙看她,“傅少奶奶何必看我的笑话,你有本事尽可去找少爷闹!三番四次的冲我来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我不让你怀孩子的?!啊……”   傅迎春眉峰一紧,脸色骤变,手一下去就抓住了柳月眉的下颚,“贱人,你……”   “傅迎春!你干什么!小姐……”小如一把推开傅迎春,看着柳月眉的下身,“天呐,小姐,流血了!孩子……小少爷……”   “快,詹妈妈,把她抱进内室,去找余家的大夫来!”门口的段夫人一惊,看着柳月眉渗出血的衣裙,指挥道。   小如跌跌撞撞爬起来,“我去,我去找!”   未到门口,就与甫进门的傅云杉撞了个满怀,傅云杉扶住她,刚要张口问出什么事了,就瞧见地上的血迹,神色立刻变了,回头对带她们来的余桐乐道,“余姐姐,快请宋大夫!”   余桐乐也发现了不对,扭头对身边的丫头道,“快,快去请宋大夫来梅园一趟,这有个……”   “孕妇!我家小姐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小如抓着傅云杉的手,满脸恐惧。   余桐乐的丫头点了头,转身就朝来时路跑去。   傅云杉拍着小如的手,“你家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小如伸手抹了把泪,松开手,跑进了内室。   方夫人依旧坐在地上,身子僵硬,似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傅迎春瞪了眼跟在身边的丫头,“看什么看,还不把我扶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皱眉,丫头伸手将她扶起,不其然的被她在胳膊上掐了一把,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傅迎春狠狠瞪她,丫头咬着唇把泪忍了下去,露出一个笑。   众人嫌弃的别过视线,傅大夫人脸色难看的抬脚进了内室。   不一会儿,宋大夫赶到,号了脉,皱着眉道,“六个多月的身子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是夫人不知为何要打我家小姐……我护着我家小姐,夫人落了空,跌倒时拽着我家小姐……若不是,若不是这位妈妈托住了小姐,怕是……小姐上次被傅少奶奶推进湖里,身子一直不好……刚才,她……傅少奶奶还拿话刺激……我家小姐……呜呜……”小如泣不成声,说出的话断断续续,众人却都听明白了!   跌倒时只顾自己不顾孙子媳妇的婆婆!   幸灾乐祸看人笑话还雪上加霜的平妻!   真是……   无耻至极!   “宋大夫,她怎么样?”余少奶奶担心的问道。   宋大夫轻轻摇头,“动了胎气,我开副安胎药,多喝几日。最近……”他的话顿了一顿,看着余少奶奶道,“最好半个月不要移动,静养为主。”   柳月眉笑着摇了摇头,“谢谢大夫,我们是来做客的,哪能脏了贵府的房间……”   “这位夫人,你放心在我家住下!”余桐乐厌恶的看了眼屋外的傅迎春和方夫人,“保住孩子要紧!回家难保有人再害你!”   众人点头。   这都是家里的老把戏,正妻不想让哪个怀孕的生下孩子,都会想一些歪招去掉她们腹中的骨肉!她既有了孩子,另一个平妻怎么会放任她安全生下来呢!   小如也点头,“小姐,这位小姐说的对,保住小少爷要紧!你放心,我留下给他们干活,不会白住他们家的!”   余桐乐瞪大眼,看小如,“我们家不缺丫头!你们主仆俩吃不了多少东西的,你好好伺候你家小姐就是了!”   柳月眉看了傅云杉一眼,笑,“如此,打扰了。”   “既然如此,我开了药让药童煎了送过来。”宋大夫起身,出去。   方夫人的丫头扶着方夫人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递给她,“夫人……”   方夫人怔怔的看着被众人围着的柳月眉,看着她想巴结的那些人淡漠阴冷的眼神,脑袋有些眩晕,她搞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却知道想跟这些人说上话是没什么可能了!   别说辅国公府,就是外间这些商贾之家的妇人怕也会瞧她不起!   打压媳妇,立规矩,不想让儿媳怀孕,甚至在家中一碗汤药落了她的胎都没人说什么!   可她在光天化日下抬手要打怀孕的儿媳妇是真!跌倒时拽了儿媳妇的裙摆是真!差点害儿媳流产是真!   在院子里让儿媳流掉孩子那是手段!在别人家险些让儿媳流掉孩子那是愚蠢!   方夫人悔的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傅迎春款款走来,丝毫不在意众人投注在她身上厌恶嫌弃的眼神,纵然后来得知了她帝师府重孙小姐的身份,也没有半分改变!只多了一个没有家教的名头!在她身边坐下,扬眉轻笑,“娘,您不是处心积虑的想要这个孩子吗?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杀了自己的孙子?”   方夫人仿佛没听到,端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抖。   傅迎春看了一眼,扭过头去看房中的柳氏主仆!   真是命大!几次都没打掉那个孽种!   ……   竹林   方之行三兄弟被家仆带着进了饭厅,安排了座位,悄然退下。   三人的位置并不相连,方之行与方之路中间隔了两个人,方之行与方之从中间隔了三个人,饭未上桌时,周围几人在谈论诗词,方之行笑着插了几句嘴,几人对他微微侧目,赞了他的诗,他想到余家与帝师府的关系,觉得来这里的人身家定是很高!不由兴奋的有些飘飘然,说起诗词更加卖力!   待饭菜上桌,他傻了!   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厮不知去了哪里,大哥二哥与他隔着人,而他自己的双手残废无法夹菜更无法进食!   与他同桌的几人看他,“方兄,怎么不吃?菜不合胃口?”   方之行去看吃的津津有味的大哥二哥,心里一阵恼怒,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强扯了笑道,“我刚来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几位不用管我,我坐着就好。”   “这怎么行?水土不服也不能一点东西都不吃啊?”有人殷勤的为他盛了碗汤,“来,尝尝这霸王别姬,味道鲜美,你一定能喝的下去。”   方之行盯着汤半响,脸色有些难看,扯出的笑快要破功,“不用了,仁兄顾着自己就好,我实在……”   “哎呀,三弟,你身边伺候的人呢?”方之路惊讶的看着他,“你等为兄一会儿,为兄吃完就来喂你!”   喂?   一桌青年男子的目光都朝方之行看了过来,方之行咬着牙,朝方之路使了个眼色,“不用了,二哥,我胃口不好,不吃了。”   “那怎么行?”方之路皱眉,“你的手……”话一顿,突然明白方之行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后,顿住话,笑了笑,“好吧,你水土不服还是先不要进食的好。”   “谢……谢谢二哥。”方之行背后出了一背的汗,额头也有汗珠渗出,只觉胸口烦闷,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他撑着站起身,挤出一抹笑,“诸位慢用,我出去透透风。”   众人点头,怜悯的看着他僵硬的胳膊,各自垂下了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方之行出了饭厅,脚步飞快,不一会儿就走进了竹林,到了梅园交叉口,才狠狠吐出一口气,脸色狰狞,抬脚踹了梅园的墙一脚!   “傅少奶奶,咱们还是回去吧?你的身子还没调理好,大夫说要想以后生孩子,这两年最好不受风寒之苦……”丫头苦口婆心。   “啰嗦什么!我就是不受风寒,方之行不进我的屋,我还能自己生个孩子出来不成!”傅迎春烦躁的声音传来。   丫头没再开口,隔着墙传来脚步踩在雪上的擦擦声,方之行突然想起若没有傅迎春,他安生的娶了傅剪秋,这两条胳膊就不会被傅云杉的人废掉,心里那口烦闷的气突然爆发起来,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傅迎春,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出来!”   墙内的脚步声一顿,接着更快的脚步声响起,慢慢走远。   方之行的声音加大,“要不是你这个贱人勾引我,我这会儿已经中了举,我已经成了官家老爷……”抬起的脚再次踹上墙壁,却因用力过猛,脚下一滑,狼狈的跌倒在地。   “方之行,你在这耍什么酒疯?!”傅迎春披着墨青色兔毛坠帽的斗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极其蔑视。   方之行恼怒,想抬手指她,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只会软塌塌的垂着,傅迎春嗤笑出声,他更恼怒,坐在地上,抬脚踹向她的小腿!   丫头惊呼一声,“傅少奶奶!”   傅迎春已尖叫一声,摔趴在地上,脸贴地,摔了个嘴吃泥!   方之行哈哈大笑,“活该,贱人!再敢用那种眼神看本少爷,看本少爷不打断你的腿!”   “你们在干什么?!”不远处,一道女声不敢置信的开口。   ------题外话------   对不起,昨天太累了,下班回家本来说睡一个小时起来码字的,结果睡沉了,晚饭都没吃,一下子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   今天又整理了下大纲,下面是一连串的报复,亲们看的爽了,就原谅小栖吧,么哒~   ☆、157 云华心思,闲话   小丫头慌忙将傅迎春从地上扶起来,捏着手帕小心翼翼的去擦她身上的雪污,傅迎春反手一巴掌,将丫头打的退后两步,一头撞到墙上。   “贱蹄子,看到我跌倒不知道扶,要你何用?!”傅迎春发髻凌乱,胸口的衣服和裙摆处润湿一大片,看上去极其狼狈。   小丫头却顾不得痛,跪在地上求饶,“奴婢错了,少奶奶开恩。”   周氏身后跟着的几个命妇面色各异,眸中却都闪烁着鄙夷。   自小在乡下长成的,果然没教养!   周氏几步走上前,拿帕子拭去女儿脸上的雪水,“春儿,怎么样?摔到哪里了?要不要叫宋大夫过来看看?”话落,凑近女儿耳边低语道,“这几位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官家夫人,他们夫家都是你爹的同僚,等下过来娘给你介绍认识一下。”   周氏若知道自家女儿在辅国公夫人等人面前的说话做派,不知会如何想?   傅迎春抬眸扫了眼几个妇人,微垂眸子,点头,“不用,只是小腿有点疼,我去换身衣服,顺便找曾外祖母要点外伤药。”   周氏松了口气,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方之行,脸色难看,压低了声音道,“方之行,今天的事你回去之后必须给我一交代!还不赶紧起来!”   方之行一头的汗!   他早在看到周氏带着几个妇人出现在梅园门口时就想起来了,可让他无力烦躁的是,他刚才踹傅迎春时用力过猛,现在整个人躺在地上,身下的雪混合了泥土,黏糊糊的粘着他后背的衣服,他双手无法用力,在脏污的雪泥中竟是怎么翻滚都坐不起身子!   “嗤!丢人现眼的东西!”傅迎春垂眸睨着方之行,压低了声音嗤笑道。   方之行蓦然抬头,一双眸子泛着吃人的血红,恶狠狠的瞪着傅迎春,“还不扶我起来!”   “扶你?”傅迎春似听了一个笑话,看着他,笑的妩媚而妖娆,“我为什么要扶你?”   “春儿!”周氏瞧了眼几个命妇的脸色,皱了皱眉,“有什么事儿回家说,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样子!快扶他起来去换身衣服,宴席还没结束,别让人看了笑话!”说罢,递给女儿一个眼神,伸手推了推她。   傅迎春哼了一声,不甘不愿的弯腰将方之行扶起,周氏刚松口气的瞬间,只瞧见傅迎春扶起方之行的手一松,“啪!”   方之行再次跌在雪泥中,一身袄袍已看不出原先的颜色,满是泥污!   “傅迎春,你……”方之行怒视傅迎春。   傅迎春哎呀一声,语声担忧,“相公,你怎么又跌地上了,瞧这一身……”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却满是嘲虐的笑意,方之行气的直喘粗气,“你这贱人,你是故意的!”   说着,伸腿就要再去踹傅迎春,傅迎春有了防备哪会像刚才那样被他踹倒,身子一侧,方之行就扑了空。   “方之行,你干什么?”周氏虽觉得女儿故意松开手的做法不妥,但瞧见方之行又想伸脚踹女儿的动作,心头的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她当成千金小姐养成的女儿,别说下地,就是做饭也很少,宠在手心里的女儿!方之行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家暴!谁知道他背后怎么欺负女儿?!   “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女儿想干什么?”方之行火大的冲周氏吼,本还顾忌几个命妇在不远处看着,不敢说重话,被傅迎春这么一气,有些话没过脑子就冲出了口,“你瞧瞧她一副勾引男人的模样,恨不得所有男人都跪在她石榴裙下!想生孩子?我告诉你,这辈子都别想!”   “方之行!”周氏极快的往几个命妇那看了眼,想大声斥问却不得不压低声音,“你什么意思?我女儿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傅少奶奶,我家夫人和几位夫人有事先走一步,让奴婢跟您说一声。”一个红衣丫头站在离几人五步远的地方笑着俯身,“还请傅少奶奶不要介意。”   “不,是我的不是,跟你家夫人说,孩子们闹点小矛盾,我稍后就到。”周氏尴尬的受了丫头的礼,笑道。   红衣丫头点头,退了去。   周氏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婆子,“把人扶起来,跟府里的婆子说一声,送去客房换身衣服。”   “是,少奶奶。”婆子上前,抓了方之行的胳膊将他从雪泥里拽了出来,“姑爷请跟老奴走。”   方之行冷冷的看了眼傅迎春,跟着婆子离开。   傅迎春委屈的抱着周氏的胳膊,“娘,你看他那眼神!我是该他的还是欠他的?!以前非打即骂,现在冷言冷语,这日子没法过了!”说着,就想起傅明孝还没成为帝师府长孙少爷前的那段日子,方之行下了狠手,她几次被打的昏死过去,若不是方夫人还有些顾忌强令他不许打死她,她怕是……早就没命了!   现在虽然好一些,方之行不敢动不动就打她,有时候也会说一些甜言蜜语哄她开心!可时过境迁,她再也没了初始的开心愉悦,只觉得每次看到他那张伪善的脸都恶心的想吐!   她也知道,方氏手里握着能撼动自家爹身份的东西,所以,这辈子,她即便是死也只能是方家的鬼!   她不甘心!   她想要个孩子,要个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流着她的血,是她的骨肉!   可方之行就是不跟她行房!   那个混蛋!   他以为他是谁!   她傅迎春想生就生,他敢不给她就敢找别人!   周氏哪里能想到女儿此刻的心思,只瞧见女儿一脸的委屈,忍不怒骂道,“方家好大的胆子!寄居在咱们家还敢如此放肆?!”话落,拍了拍女儿的手,柔声道,“天冷,别着了凉,快去换身衣服。这件事娘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他们的!”   “嗯。”傅迎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是娘疼我!”   转过头,双眸一片冰冷。   方之行,他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   饭桌上,傅云杉再次遭遇段云华频繁的眼神,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段云华这次看她的眼神多了抹恨意!   真真是无语!   余桐乐一无所知的在中间扮演者开心果,频频为傅云杉几个夹菜,段云华在一旁笑,“乐儿妹妹好偏心,有了新姐妹,就把云姐姐我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是不是?”   “哪有哪有!云姐姐一辈子都是我的好姐姐!”余桐乐盛了碗汤放到段云华手边,笑嘻嘻道,“云姐姐最爱的香鱼汤,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算你这丫头有良心。”段云华笑,眸子似无意的看向傅云杉,“傅三姑娘,你也尝尝,这汤确实鲜美异常。香鱼难得,民间怕是难寻到的!”   这是在笑话她是乡下长大的孩子没见过好吃的?!   习惯了傅家老宅那些人直来直往的喝骂声,这么拐着弯儿的,她还真不适应!   傅云杉抬头,段云华的目光直直迎过来,毫不掩饰对她的敌视!傅云杉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了句,“我不喜欢吃鱼,谢谢!”垂下头给傅紫菀夹菜。   段云华一怔,有些下不来台,场面一时有些冷。余桐乐察觉到二人的不对,忙伸手夹了菜放到段云华面前的碗里,笑,“云姐姐快吃,这道西芹炒百合据说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段云华垂眸,看着晶莹透亮的百合,抬眸朝余桐乐甜美一笑,“好,谢谢乐儿妹妹。”   等余桐乐再夹菜时,她使了眼色过去,余桐乐虽不明所以,却从没的没再给她们夹菜,饭桌恢复平静。   吃过饭,喝了茶,傅云杉一家离开,余桐乐去送,拉着她的手问是不是生气了,傅云杉笑,“没有,只是我生在乡下,跟段小姐那样的大家闺秀本就不是一路人,在她面前有些不好说话罢了!有哪里说的不好,表姐可千万别见怪。”   余桐乐才松了一口气,眉眼笑弯,“不会不会!你那么有本事,我和云姐姐都喜欢的不得了!云姐姐以前还说羡慕你……”   傅云杉笑笑,没再接话。   一家人坐上马车,余桐乐趴在窗户边,左右瞅了瞅,神秘兮兮道,“云姐姐最近心情不好,她喜欢一个人,偏那人有喜欢的姑娘了,那姑娘也喜欢那人,所以……她这几天一直很苦恼要不要跟那人摊牌。”   傅云杉一头黑线!   她甚至可以脑补出这辅国公府段三小姐心里想当然的是什么了!   别说她已经抱定不成亲的打算,就算要成亲,对象也绝对不会是余桐安!段云华到底在想什么?脑洞这么大!   她也凑近余桐乐的耳边,悄声道,“段三小姐怎么知道那个姑娘也喜欢那人呢?说不定那姑娘不喜欢那人呢!”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段云华身在辅国公府,怕是自己的婚事自己也做不得主,余家虽有帝师府这样的姻亲,可与辅国公府比起来,差的何止几个等级?!这所谓的喜欢到最后不过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说出来伤人,闷在心里伤己,何必呢!   傅云杉轻叹一声,余桐乐看她,“怎么了?突然叹气做什么?”   傅云杉摇头,低声道,“我只是想到辅国公府那么大的权势,段三小姐喜欢的人若与她家世匹配还好,若是相差太大,结果……”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余桐乐脸色一变,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云姐姐死活都不告诉我她喜欢的人是谁!只说我也认识的!我认识的几个多半是哥哥的朋友,虽然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却没有一家能配得上辅国公府!云姐姐她……”   傻表姐,段云华喜欢的就是你哥哥啊!   傅云杉蹙了蹙眉,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余桐乐,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段三小姐既然不愿说,自然有她不能说的理由,表姐不用担心,她那么聪明,肯定早就考虑过这些事。”   余桐乐还是闷闷不乐,想要再说什么,傅明礼的马车却已启动,她只好扯了笑,“我会提醒她的!过几天,我们去找你玩儿。”   ……   回到别院,冬青帮傅云杉解了斗篷,挂在衣架上,傅云杉哆嗦着往被窝里钻,冬青好笑,去端了两个炭盆,烧水煮茶,又换了手炉塞给傅云杉,足有半刻钟,傅云杉才吐出一口气,颤颤巍巍道,“好、好冷!下次出门我要再穿厚一点。”   “姑娘再穿厚一点就圆了!”冬青抿唇笑,脸上的笑意刚绽开,突然想起傅云杉的阴寒体质,眸子不由一暗,笑容也有些僵住,难怪姑娘自小就怕冷,有这样体质的人怎能不冷!唉……   傅云杉没有看到冬青的脸色,垂着头抱着膝盖往被窝里钻,“不管不管,圆一点总比冻死强!”   这古代的冬天真是冷的可怕!   冬青倒了茶端过去,“姑娘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她特意换了能抱在手里的大杯,看着傅云杉贪婪的喝了一口,舒服的喟叹,不由轻笑,提起余府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柳少奶奶真是好魄力!若不是有段夫人身边的詹妈妈扶了一把,她腹中的孩子说不定真会有个三长两短!”   果然,傅云杉长长叹了一口气,“方之行是导致小意被傅迎春打死的罪魁祸首,她却怀着他的孩子!柳少奶奶心里想来是很矛盾的,行此一遭,怕是把孩子的生死交给了老天爷!”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冬青虽然心疼柳少奶奶,却不敢苟同她的想法。   傅云杉点头,“幸好是只动了胎气,孩子无事。你回头去找南幕问一问安胎需要注意的事项,再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偷偷去余府看看柳少奶奶,告诉她剩下这段时间安生待产,不用再做任何事了。”   “是。”冬青应了声,“好在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柳少奶奶没有白摔那一脚!看方家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哼哼……”   “对了,姑娘,听说傅迎春和方之行在梅园外当着几个夫人的面打起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傅云杉将脸探进茶水升起的热气中,侧眸看着冬青笑,“是表哥找他朋友帮忙演了一场戏,方之行那么爱面子的人怎么会受得住,一生气就跑了出去,然后巧遇傅迎春,结果……可想而知!”   冬青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哈哈,活该!闹翻了才好!”   “方家这时候还离不开帝师府,闹不翻的!”以方夫人的精明算计就算闹翻了,她也能用某些辛密的事把傅迎春牢牢的攥在手里,比如,她知道傅明孝并不是真正的帝师府长孙少爷,再比如,某些人证!   冬青叹了口气,“真是便宜他们了!姑娘,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傅云杉抱着茶杯,看着氤氲的雾气,笑了笑,“等!”   “等?”冬青莫名。   傅云杉点头,“等。”   ------题外话------   标题无能了,囧~   早点休息,爱漂亮爱睡觉,么哒~   ☆、158 方氏威胁,赔罪   与此同时,帝师府颐园。   傅迎春贪婪的看着周氏房中的摆设,铺满整个房间的长绒富贵锦绣图,放满各种珍奇古玩的八宝阁,藏满珠宝首饰的梳妆匣,雕工精致的拔步床,青翠欲滴的翡翠珠帘,考究精美的杯盏烛台,无一处不透着富贵奢华!   “娘,你房间真漂亮!”如果这些都是她的该多好!   周氏任伺候的丫头取了自己身上的斗篷,上前将女儿身上的斗篷取了一并递给丫头,笑,“娘这些东西还不都是你和你哥的!”手下拉着她到床边坐下,“快让娘看看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周氏一直觉得对不起自家闺女!   如果不是她强硬了态度逼方氏娶自己女儿,女儿就能跟着他们来帝师府,凭借老侯爷和傅家几个公子的本事,想巴结帝师府的人那么多,她随随便便都能为女儿寻一个比方家更好的亲事!   何至于让女儿进了方家,三番两次的被方之行嘲讽斥骂,被方氏那个贼婆瞧不起!   傅迎春瞧见周氏一脸愧疚的模样,眸光闪了闪,脸上立刻涌出委屈强忍痛苦的神色,抽噎两声,“娘,女儿没事,女儿已经……已经习惯了!”   “习惯?”周氏的脸色果然变了,身子一矮,嫌弃傅迎春的裙摆去看她的腿,小腿肚处竟青紫了一大块,还泛着紫黑的污血!   周氏脸色难看,一双眸子带着怒气,显是恼了,“方家欺人太甚了!张妈,去,将方氏和方之行叫来,我倒要瞧瞧他们当着我的面如何说词!”   帘子外,有人应了,悄声开门而去。   周氏忍着怒气,放缓了力道揉着女儿的腿肚,“还痛吗?娘再去请府里的大夫过来帮你瞧一瞧?”   “娘,我是女儿身,哪里能让大夫看这伤处!让方之行知道了……”傅迎春垂头,声音哽咽,“他肯定又要打我!女儿不看了,大不了就是残废……”   “胡说!”周氏拍了拍女儿,“有娘在,他休想动你一根手指头!”   傅迎春胡乱抹泪,扬起脸道,“他敢!他有什么不敢的!爹没有认回帝师府前,他就动不动对我拳打脚踢,还……险些将我打死!后来爹娘带着大哥来京城,留我一人在方家,起初他们对我还算好,越到后来越……”傅迎春咬牙,“柳氏那贱人害我在清河丢尽脸面,还害的我流了一个孩子,方之行不仅不管还拦着我不让我动柳月眉!就连方氏也再不许踏进她的院子!娘!这口气我忍不下去!娘……”   傅迎春想起方之行在湖边说的话,看她的眼神,那是真恨不得她立刻死去的眼神!   方之行!方之行!   他怎么敢?!   她是帝师府的重孙女,身份尊贵无匹!他居然一边享受着帝师府重孙女婿的福荣,一边想要害死她!   她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方之行他……恨不得我死在那湖中!”若不是有孩子替她挡了一命,她就真死在那湖水中了。   周氏僵着身子,神情惊悚,似不敢相信女儿的话,连怒都忘记了,“他……怎么敢?!”   “娘,你看!”傅迎春伸手脱了身上的衣服,周氏只见女儿后背胸口大腿遍布着淡淡的痕迹,或鞭子印,或柳条印,或棍子印,大大小小,很是狰狞。   “这……这是……”周氏瞪大了眼,伸手去触摸女儿身上的伤口,还未碰到,眼眶已是红了,神色激动,眼看就是怒不可遏了!   “方之行敢这么对你!他居然敢这么对你!我绝不会轻饶了他!来人,去喊两个小厮来,在院门口候着!”说完,小心翼翼的帮女儿将衣服穿好,“春儿,是娘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娘今天非打断他一条腿为你出气不可!”   “娘……我今晚跟你睡!”傅迎春趁机投入周氏的怀抱,唇角勾起一抹笑。   方夫人早猜到周氏喊她过来的目的,一路上背着婆子笑声的对儿子面提耳命,让他说话一定收敛点,不管傅迎春如何闹都不能还嘴,姿态要放低一些!毕竟目前,他们在京城唯一的依靠就是帝师府,周氏和傅明孝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方之行虽喜欢帝师府重孙女婿这个名号,对傅迎春却真的是厌恶了!   那女人嚣张跋扈不说,还出言嘲讽,一想到她今日在梅园边那副居高临下的讽刺嘴脸,他都恨不得再踹她几脚解气!   “你听到了吗?!”方夫人蹙眉,瞪着神游天外的儿子,“一会儿要主动认错,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周氏对你踹傅迎春的事松口!否则,周氏生气是小,帝师府不帮护咱们是大,到时咱们想在京城立足就更难上加难!”   方之行虽有几分不耐烦,却不想自毁前程,愤愤的应了声,“知道了!”接着,不屑道,“要是那接生婆还在咱们手里多好,拿出来威胁一番,就算真把傅迎春打死了,看周氏和傅明孝敢不敢吭一声?!”   方夫人一怔,想到从家里莫名消失的李婆子和她儿子一家就闹心的不行!好好的人突然间一夜消失,家没回,亲戚家也没去,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任她怎么查怎么找都寻不到一丝线索,一点蛛丝马迹!   婆子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冷冷道,“劳烦亲家夫人脚步快一点,我家奶奶累了一天,早该歇息了。”   “你算什么东西……”方之行皱眉,看到婆子眼中的轻视,恼恨道。   方夫人忙出口打断儿子的话,笑着塞了个鼓囊的荷包到婆子手里,“小儿年轻不懂事,妈妈别见怪。”   “娘……”   “你给我住口!”方夫人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方之行忍着气别过头去。   婆子瞟了他一眼,掂了掂荷包的重量,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对方夫人道,“天下父母哪有不疼孩子的,少奶奶只迎春小姐一个姑娘,难免护的紧。夫妻间斗嘴本是小事,若经常如此……坏了感情就不好了。夫人,您书是不是?”   方夫人一惊,看了眼那婆子,瞧着她眼底的神色,应和的笑了两声,“妈妈说的是。”   婆子前面引路,方夫人略垂了眸子,脸色难看至极!   傅迎春居然把方之行以前打她的事也告诉了周氏!这事难办了!以周氏的性格……她定不会轻易饶了儿子!   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了!   她眉头紧蹙,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儿子,好半响才叹了一口气,在方之行察觉到之前收回视线。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虽看重帝师府的势力,但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吃亏!   院门口立着两个小厮,看到张妈过来,谄笑着问安,“少奶奶派人问了两遍,妈妈快进去吧。”   张妈点头,错过小厮进了院子,在方夫人耳边低语了句,方夫人的脸色瞬间冷了,回眸看了眼两个小厮,哼了一声!   张妈敲门复命,丫头领着方夫人和方之行进了房间,周氏在内室也不出来,只冷声道,“方夫人好大的架子!”   这是明摆着要找事了!   方夫人脸色不好看,却忍了,扯出一抹笑,“瞧今日这事闹的,千错万错都是之行的不对!他因在余府被人冷落心里一时难受,出来散心不想与迎春发生口角,您也知道,这牙齿和舌头还能打架,何况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咱们也是这样过来……”   “呸!谁跟他床头吵架床尾和?”傅迎春撩开帘子走了出去,清凌凌的珠帘轻轻撞击,发出噪杂的啪啪声,傅迎春伸手指着方之行,怒道,“他那是吵架吗?他分明就是想打死我!”   方夫人双眸一冷,看着傅迎春,“迎春,咱们不是说好……”   “方氏!”周氏紧随其后,护在傅迎春身前,一脸怒容,瞪着方夫人,“你纵容你儿子打我女儿,我都瞧过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满身都是!有很多是以前留下的印记,你敢说,方之行打我女儿的事你不知道?!那你总该知道我女儿被柳氏害的跌落湖中孩子小产的事吧?!为什么不许春儿找柳氏寻仇!”   方夫人神色一凛,去看傅迎春,这个贱人,自己保不住孩子还想害她方家的孙子!   周氏,以前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如今却摆出帝师府孙媳的架子教训起她来了!给她点颜色就想开染坊,真以为她那么好欺负?如果不是看在她背后帝师府的招牌上,她何须这般低声下气!   “少奶奶的意思……”她对上周氏的目光,神情慢慢恢复以往的冷厉,“是要我儿子绝后吗?”   她上前一步,逼着周氏退后一步,“少奶奶只听迎春说被柳氏害的跌落湖,那可知是她意图害柳氏流产不成才自食恶果的?”   周氏蹙眉,方夫人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再次上前一步,“你可知你女儿她光天化日下衣衫凌乱睡在其他男人身下……”   “嘶!”周氏惊的猛吸一口冷气,“你、你胡说!”   方夫人打定注意要给她点教训,脸色阴沉,嗤笑道,“怎么?你女儿只跟你诉苦我儿子打她,没告诉你为什么打她吗?她坐下那般低贱的事,只打她几下没把她浸猪笼已经是在救她的命!她进门三年,到如今也没为方家生下一儿半女,反倒连累方家在清河臭名远扬!这些,你宝贝女儿可曾跟你说了?傅少奶奶!”   周氏已气的脸色涨红,她瞪着方夫人,似要把她瞪穿!“你休想污蔑我女儿的清誉!”   “清誉?”方之行嘲笑,“她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写吗?”   “你……”周氏怒喝,“这里是帝师府,容不得你放肆!来人,给我将方之行拖出去,打断他一条腿!”   “我看谁敢!”方夫人挡在儿子身前,看着周氏,似有意似故意回头扫了眼伺候在一旁的丫头婆子,“傅少奶奶,咱们要来谈一谈你们是怎么来帝师府的吗?”   周氏闻言,大惊失色,“你……敢?!”   方夫人不出声,与她对视!   周氏被看的失了方寸,回头去看傅迎春,傅迎春心头一紧,她自然也明白方氏话中的意思!   方氏手中握着能指认傅明孝真实身份的人证,若真的与方氏吵翻,她闹僵开来,吃亏的最终是她!   屋内,一时陷入静寂!   ……   “三姑娘,你快醒醒,出事了!”   傅云杉被冬青推醒,头晕沉沉的,睁着迷蒙的眼去看外面才发现天色已晚,屋内点了烛火,银丝炭在炭盆中燃着,在静怡的屋中发出噼啪声,冬青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怎么了?”   “姑爷的大哥大嫂来了!已经陪着他们去客厅说了好一会儿话,我才得到消息……”   傅云杉仅剩的瞌睡突然消失,猛地从床上坐起,示意冬青帮她穿戴衣物,“许长泺来了?姐夫陪着?还有其他人吗?”   “暂时没有!”冬青摇头,“我来之前与白微碰过面,她正要去通知大姑娘前去……”   傅云杉蹙眉,拎起红绫系在腰间,看了眼镜中散乱着头发的自己,伸手从梳妆匣中取了根彩绸,将头发系住,抬脚就往门外走,“我们去看看。”   “姑娘,斗篷!”冬青从衣架上取下斗篷,傅云杉接过随意披在身上,“快走。”   她终究晚了一步。   进到客厅时,许长泺夫妇已跪在了许长清面前,泣不成声,“清儿,大哥对不住你。大哥给你赔罪了!你要打要罚大哥绝无二言……”   许大嫂满脸灰色,抬眸看了傅云杉一眼,唤,“三姑娘。”   许长泺回头,膝盖跪行到傅云杉脚下,“三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夫妇……”   “姐夫?”傅云杉并未搭理二人,而是径直走到许长清身边,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屋外突然传来欣儿呜呜啊啊的叫声和傅剪秋轻快的笑声。   傅云杉立刻沉了脸,看着许长泺夫妇,冷声道,“别让我后悔救了你们!快起来,这件事除了大厅这些人,我不希望再有第六人知道!”   许长泺一怔,抬头去看许长清。   “姐夫,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为难,姐姐也不希望看着你为难!”傅云杉淡声道。   许长清看着门外,点了点头,脸色冷淡,“起来吧。”   傅云杉朝冬青使了个眼色,冬青会意,上前将二人扶了起来。   厅外,傅剪秋带着两个孩子恰到门口。   ☆、159 不能原谅,不见   “大哥,大嫂!”傅剪秋笑着走过来,行了福礼,正欲回头招奶妈抱两个孩子过来给他们看,忽然发现二人的异状,不由握了许大嫂的手,担心道,“大嫂,你的脸色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   “弟妹,我们……”许大嫂欲言又止,许长泺长长叹气,傅剪秋蹙眉,越发担忧,“大嫂,出什么事……”   傅云杉上前,将傅剪秋拉开,推她坐到椅子上,笑,“大姐,瞧把你急的!我和姐夫刚把重开火锅店的事跟许家大哥大嫂说了,他们这会儿正犹豫要不要接手呢,你这么问不是在逼他们吗?”   说着,双眸警告似的看向许长泺夫妇,唇边一抹笑,“许家大哥,杉儿说的可对?”   许长泺忙扯出笑容,“正是这样。”   “是吗?”傅剪秋来回看几人的表情,神色还是有几分担忧,许长清趁机露出无奈的表情,“可不就是如此!大哥前几日出门受了点伤,大嫂是因为日夜照顾他才累的脸色不好,连带年礼的事也忽略了……”   许长泺脸上的笑僵住,看了许大嫂一眼,许大嫂消瘦的身子微微缩了缩。   傅剪秋信了,俏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大哥的身体重要,年礼什么的不妨事,爹娘也不是在乎这虚礼的人!大哥身体如今可好些了?”话落,不等许长泺出声回答,就对身边的白微道,“你去库房将前几日买的百年人参拿来,再挑几样补血的,让大哥补补身子。”   “不!不……不用了。”许大嫂一口回绝,干干的笑,“弟妹有心了,大夫说你大哥的身子已经无恙了!这些珍贵的东西还是留着给三姑娘和孩子补身子吧。”   傅剪秋笑,“大嫂放心,家里最近不缺这些东西。再说,杉儿的身子有司命帮着调理,欣儿……”说到可怜的女儿,傅剪秋的笑容渐渐落下,视线看向女儿,眼中的心疼显而易见,“司命已经帮她梳理过经脉,慢慢将养,以后不会有大碍的!”   “菩萨保佑!”许大嫂做了个阿弥陀佛的动作,双眸微阖,再睁开时,唇边已带了浅笑,慢慢走到奶妈身边,“这就是欣儿和轩儿吗?长的真像你和二弟。”   “轩儿是哥哥,比较安静。欣儿是妹妹,比较活泼。”   “真是两个乖巧可爱的孩子!”许大嫂看了眼许长泺,又微不可察的朝傅云杉点了点头,从衣袖中掏出两块玉佩,对在一起是满月,分开则是月牙状,晶莹剔透,雕工卓绝,一看就非凡品。   她笑着将两块玉佩分给两个孩子,“这两块玉佩给我们轩儿和欣儿做见面礼。”   “这……这太贵重了!不能……”傅剪秋有些惶恐,许大嫂按住她的手,“这是我们当大伯大伯娘的心意,弟妹……”   纵是前世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傅云杉也看出了玉佩的珍贵,略挑了眉头,淡淡看了许长泺夫妇一眼,上去劝傅剪秋,“姐,许大嫂说的对,是他们当长辈的心意,你再拒绝就显得见外了。”   “可是,这……”傅剪秋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许长泺起身告辞,许长清送二人出门,亲手将百年人参和几样补药送到许长泺手里。   “清儿,我……”   “大哥……”许长清面无表情,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秀气的单眼皮轻轻眨着,好半响,才抬眸去看夫妻二人,“这中间的事想必大嫂也都跟大哥说了,傅明孝千方百计的想除掉我岳父一家,其真正原因是我岳父才是帝师府的长孙少爷!他想要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就会不折手段的动手杀人!当日若不是杉儿机警发现了不对劲儿,她、秋儿、岳母和我们方家的两个孩子都会落入傅明孝之手,他们的下场……大嫂想过吗?”   “我……不……”许大嫂脸色雪白,嗫嚅着不敢回答。   许长清唇角勾起一个笑的弧度,双眸却毫无暖意,淡淡道,“不?不!大嫂想过也知道!可依然这么做了!因为大嫂想拿她们几个的命救大哥……”   “清儿,别说了!都是大哥的错……”许长泺满目痛意,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傅家的三姑娘没有意识到不对,没有做出防范,结果……   许长清果真停住了,面容也恢复了无表情状态,“我理解大嫂想要救大哥的心!可……”他直视许长泺,“我无法原谅这样一个人!”他转身,背对二人,“大哥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言罢,双目垂泪。   许长泺裂了一个笑,“大哥知道了,你多保重,好好照顾弟妹和两个孩子,有事就找人送信过来。”   “不!二弟,千错万错都是大嫂的错!你有什么气都冲我发!是我黑了心肠想以亲家的命来救你哥,都是我……是我!你和你大哥从小关系就好,不要因为我毁了你们的……不然这样,我让你大哥休了我,休了我!对,休了我,这样我就不是你们方家的人了,你恨我一个就好……”许大嫂满脸泪水,惊慌的看着许长清,身子一矮,想往地上跪求,许长泺拦住她,她泣不成声。   许长清走进院子,傅云杉在不远处等着。   两人对视,傅云杉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家里并没有人出事。”   许长清笑了笑,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正月十五一过,日子又开始恢复忙碌,傅云杉每日往返在大棚和别院之间,还抽空与傅剪秋和顾淮扬探讨了一番开新店的想法,着了熟悉京中的小厮去看了几处店铺,她们三人坐车转了几圈,买下了一处在正阳路上的一家两层楼客栈,一处在灵境胡同的门面。说好三日后一起去府衙换红白契,几人打道回府。   车上,傅剪秋有些不解,“杉儿,把店铺开在胡同里会不会太偏了?为什么不像在清河一样把两个店开在一起?我瞧着正阳路很是热闹……”   傅云杉正抱着手炉取暖,闻言一笑,挑眉去看顾淮扬,“顾叔?”   顾淮扬笑,“大姑娘,京城不同清河,京城多权臣富贵之家,这些后宅女眷买东西只会挑有熟人介绍的或市面传开的有声望品质过关的铺子!三姑娘帮您选的这个饰品铺位置虽算不上极好,却也是难得的好地方了!不知道大姑娘有没有留意,灵境胡同前面还有三个胡同,里面有几家铺子,据说接过宫中贵妃娘娘的订制!以大姑娘和四老爷家两位姑娘的手艺,早晚也能接到宫中嫔妃宫女的订单!”   傅剪秋先是一喜,随即蹙眉,“皇宫的订单?”   “是。”顾淮扬笑着点头。   傅剪秋没有再问,只是一脸心事的坐在一边,傅云杉问了几次都不愿意说,快到别院才吐口,“反季节蔬菜已经很打眼,咱们的饰品铺子和火锅铺子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傅云杉一怔,笑着安慰她,“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如果真有什么事,低调也躲不过去的,不如放手去做……”话音刚落,就瞧见冬青伸手摁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几人同时停下,看着她。   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冬青沉着一张脸点头,小声道,“有人跟踪我们!”   “不去管他,等回到别院,你再悄悄跟上去看看是哪路人马!”傅云杉略一思索,吩咐道。   冬青点头。   马车内,众人再无聊天的兴致,马车小半个时辰回到别院,傅云杉等人下了马车,冬青跟着进了院子,闪身消失不见。   “三姐,师傅有没有跟你在一起?他说今天教我剑法口诀的!”一瞧见傅云杉回来,傅小八就冲了过去,身高已经到傅云杉的耳朵,再抱不了腿和腰,只有抱着胳膊晃,“白术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一整天不见人,都没人陪我练武了!”   “司命没有在制药房吗?”傅云杉伸手捏了把小八的脸蛋,“你也让白术喘口气儿,天天陪你练武,你晚上睡觉人家还帮你守夜,多辛苦!”   “没有!”小八闷闷不乐,“师傅自己说要教我剑法口诀的!白术也是,不吭一声就玩消失,等他回来,我非让他陪我练够三个时辰不可!”   傅云杉抬头瞧了瞧日头,“走,三姐陪你去练!刚好试试我赤练红绫的威力!”   “师傅说太虚剑法独步天下!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小八得意的挑眉。   傅云杉好笑的拍了拍弟弟的头,“谁怕谁!”   傅剪秋摇头,“我去跟娘说一声。”带着白微小茴离开。   晚,冬青回来。   “进了辅国公府?”傅云杉蹙眉,除了段云华和一面之缘的庶女段素卿外,她并不认识辅国公府的其他人。辅国公府怎么会派人来查看她的行踪?莫非……是段云华想摸清她的住处?   “可曾瞧见那人进了什么地方?”   “齐物阁!奴婢亲眼瞧见他进了辅国公府角落的那座阁楼。”   “收纳了天下经典著书的齐物阁?”傅云杉略有耳闻,传,齐物阁为洪元帝所建,历时十年,寻了天下各种经典作品收罗其中,本欲晚年退位后细细观摩,不想齐物阁落成,洪元帝就病逝,后,洪德帝将齐物阁所处宅子赐给辅国公段正宏,齐物阁内经典一并归段家所有!   冬青点头,“是。”   这么说来,段云华派人的可能性就小了,那会是谁?   ☆、160 清河来信,惊马   买了铺子,换了红白契,接着是一系列的设计装修,没有王叔的建筑施工队,后请的人做出来的东西让傅云杉姐妹总觉得哪里不对,顾淮扬笑,“姑娘们若不着急,不如往清河送个信儿,让王老板带着队伍过来。”   傅剪秋当时就摇头,“为了这么一个店铺让王叔来回折腾,太麻烦他了,还是算了吧。”   傅云杉没有提出意见。   她曾有心让王叔来京发展,王叔笑着拒绝了她,“京城虽繁华是非也多,走在路上碰到的人说不定就是皇亲国戚高官后人,胆战心惊的活的太憋屈,我还是比较喜欢偏安一隅,有洛边这么大的地方够我发挥的了!”   其言语的洒脱豪迈一点也不似一个会窝在一个地方一辈子的人!   耳边又听顾淮扬道,“洛边的王掌柜前段时间来信说,王老板的生意已经做到了临边的府城,队伍也壮大了两倍不止,听说如今知府大人见了也要陪笑,尊一声王老板!”说罢,别有深意的看了傅云杉一眼。   “真的?太好了。”傅剪秋很是高兴,傅云杉也露出笑容,可不知为何心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到别院,看着傅剪秋带着白薇和檀香回屋,傅云杉看了眼顾淮扬,转身往书房走去。   顾淮扬随后,冬青也跟了过去。   “三姑娘?”顾淮扬一进屋,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王掌柜飞鸽送来的信,一封是王掌柜的亲笔,一封署名让老爷亲收的,昨晚到的。”   傅云杉接了给傅明礼的信看,顾淮扬沉默着,冬青倒了茶水过来,放在两人面前,傅云杉已飞快的将信看完了,满目惊容,“有人暗访外祖父家?!”   顾淮扬闻言也是一肃,“王掌柜信里说的含糊,莫非是……”   傅云杉将信递给他看,自己又拆了王掌柜的信看,不多会儿,两人同时放下信,傅云杉已是忧心忡忡!   “三姑娘,会不会是傅明孝想以楚家人的性命威胁咱们?”冬青探头看了几句,道。   傅云杉垂着头,盯着信中那句,“不知你们在京中如何,权贵宦臣能避则避,诸事千万小心!”   “不……不对!”   傅明孝知晓外祖父家的事,若要威胁,早就拿出来了,不会拖到现在!   傅云杉一开始觉得外祖父可能认为他们在京城得罪了权贵,所以有人追到清河去查他们的老底,才来信提醒自家爹小心行事!可随即她就想起来京前二舅的吞吞吐吐,大舅的欲盖弥彰!   她还记得那次二舅送银子进京回去后,与外祖父和大舅三人关在书房说了许久的话,她当时就很奇怪,后来找二舅打听却一句话也没套出来!   外祖父他们有事瞒着她!   而这些事定是与自家爹的身世无关的。说不定,与这件事有关!   书房门被丫头叩响,丫头端着几样点心进来,行礼笑道,“三姑娘,萃玉宫的如华午后来拜访,递了宫贴让三姑娘两日后进宫。这是她带来的糕点,夫人吩咐给您送些过来。”   “二姐邀我去陪她?”傅云杉唇角露出笑意,“一晃已是一月未见,我也怪想她的。”   丫头退出房间,傅云杉无意识的捏了块一口酥放进嘴里,脆酥香甜,唇齿生香,二姐真是有心!   二姐!   傅云杉眼睛猛的一睁,瞪圆了去看顾淮扬和冬青。   “姑、姑娘……你怎么了?”冬青莫名,与顾淮扬面面相觑。   傅云杉没有回答冬青的话,而是反问道,“冬青,你可知玉妃娘娘未进宫之前的事?”   “未进宫之前……”冬青想了想,歉意的摇头,“奴婢跟着六殿下时,玉妃娘娘已经进宫,殿下教给奴婢的东西里并不包括这些……”   傅云杉二话不说,提笔写了信,伸手击掌两下,门应声而开,一个身材玲珑的黑衣女子走了进来,“这封信请转交给六殿下,请他今日务必去一品居一趟。”   黑衣女子盯着那封信,抬眸看了傅云杉一眼,伸手接了,转身而去。   傅云杉瞧着女子的眼睛有些熟悉,再想仔细去瞧时,黑衣女子已消失无踪。   傅云杉起身,“我们走,去一品居。”   玉妃娘娘曾说小时和楼重的娘亲一起住在外祖父家中,而她所知,外祖父一家一直居住在清河石佛堂,并未踏足过京城,玉妃不可能也没必要说谎,那就是外祖父有意隐瞒了某些事!   他们想隐瞒什么?这些人去暗访外祖父一家又是为何?!   不知为何,傅云杉几乎笃定了清河去人暗访一事与外祖父他们瞒着自己的事有莫大的关系!   想要弄清楚什么人去了清河,她觉得自己首先必须搞清楚玉妃娘娘跟自家娘的关系,或者说……外祖父未离京前是什么人?处在什么位置?!   “冬青,你去找青阁,让她跑一趟帝师府问问十九,帝师府最近可有往清河的动作。”她虽然认为这件事不一定与傅明孝有关,但想到傅耿的精明,觉得还是去查一查比较好。   冬青应声,“是,姑娘。”   几人路过走廊,看到从司命院子里出来的傅小八,拔高的身材,俊俏的容貌,微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瞧见傅云杉疾步走过来,没力气的叫了声,“三姐。”   傅云杉笑,“这是怎么了?跟蔫儿了的茄子似的。”   “师傅一连几天都没回来了,白术也找不见人,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小八垂着头,很没精神。   傅云杉蹙眉,“到现在还没回来?”司命平时也这样,去寻药一走十天半月是很正常的事,白术是怎么回事?   “嗯。”小八点头。   傅云杉想了想,对他道,“你去找大姐夫,让他派人去问下,看是怎么回事!”   小八嗯了声,没有动弹,继续道,“三姐和顾叔要出去吗?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不行!”傅云杉想也没想就拒绝,“姐姐是去办正事,下次再带你出去玩,乖!”说着,拍了拍弟弟的头,笑了笑。   傅小八拧眉,不满意的拍着胸脯道,“三姐,我十一岁了!是大人了,我跟去能保护你!”   “等你能打败我的时候再说这话吧。”傅云杉瞧着他将胸脯拍的梆梆响不由好笑的摇头,想到前几日用红绫挑了弟弟的剑将他捆成肉粽子的情景,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是谁说太虚剑法独步天下的?连我刚练没多久的赤练红绫都打不过……”   小八臊红了脸,强词道,“我……我那是……故意让姐姐的!”   “哦?”傅云杉笑,清澈的眸子一闪一闪的,看着弟弟,眉眼弯弯,“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八咳了咳,“我去找大哥练武,三姐早去早回。”   说完,麻溜的跑了。   傅云杉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顾淮扬也忍不住笑出声。   ……   去一品居的路上,顾淮扬驾着马车,傅云杉和冬青坐在车内,眼看再有不过数百米就到一品居了,突然从斜地里跳出几只鸡,仓惶飞窜,眨眼睛就飞逃到了顾淮扬跟前,发出喔喔的叫声。   顾淮扬一怔,一句糟糕还未出口,就瞧见一只鸡飞到了马屁股上,蹬着马屁股站到了马背上,马蹄蓦然掀起,一声尖锐的嘶叫声随之响起,马开始如发了狂一般扭动着,要将背上的马车甩掉,开始拼命往前跑!   “三姑娘,马受惊了!”顾淮扬朝车内喊了一声,双手紧紧勒住马绳,对前面的行人喊道,“快让开!马受惊了!”   “啊!”   “快跑啊,要踩死人了……”   顷刻间,刚还人潮拥挤的街道瞬间清空,都躲进了街边的商铺中,看着马发癫一般嘶吼奔跑。   顾淮扬狠足了劲儿还是不能止住马,反而让它愈发癫狂,冬青瞧见势头不对,对傅云杉道,“姑娘,这样下去我们更危险,我们跳车!”   “姑娘,这马疯了,你们快跳车!”顾淮扬高声附和道。   一条路,眼看就到了终点,要么拐弯要么撞墙,再不下车他们三人都有危险,傅云杉点头,当机立断,“跳!”   就在三人准备跳车的时候,拐角处忽然驶出来一辆马车,三人的动作同时一顿,那车夫瞧见疯狂的马车,忙拉住了缰绳,对车内的人道,“少爷,前面有匹马疯了!”   躲在店铺里的人瞧着横冲直闯的马,议论纷纷,“天啊,那三个人要出事了!”   “撞墙了!要撞墙了!”   “跳!冬青!”   “嘭!”马儿一头撞到墙上,瞬间脑浆迸出,鲜血润湿了地上的路石。   顾淮扬在外面,虽离马头近,却因跳的早只刮破了衣服,并未受伤。冬青被傅云杉先推了出来,虽跌的难看,却在落地时使了巧劲儿,也没有受伤。反而是傅云杉,因为时间仓促,跳出来时胳膊撞到车框,疼的眼泪都飚了出来,落地时便没了力气,摔的很是狼狈,不仅满身全是泥土,手肘处的伤口也出了血将衣服都染红了。   “三姑娘!”冬青心底的震撼自责无以复加,她武功高强是主子特意派来保护姑娘的人,却反被姑娘保护累的她受伤!她从进府就知道跟的姑娘护短对自己人极好!却没想到生死攸关面前,姑娘把她的命看的比自己的还要重要!   “姑娘,你疯了!我会武……死了也不打紧,你有个万一可怎么办……”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傅云杉咧嘴,强扯了抹笑,“胡说八道,生命面前人人平等!再说,我那是下意识动作……我这不是没事吗?!你瞧……”说着,左手捏着右手晃了晃,下一瞬,额头疼的冒汗,脸色发白,呵呵笑了两声,“那个,右手好像脱臼了!”   拐角处的马车帘子被人掀起,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庞,看到一脸泥土苍白着脸色却还笑着安慰调侃侍女的傅云杉,怔住!   ------题外话------   猜猜是谁!猜对有奖~   ☆、161 京城笑柄,作死   “三姑娘!”冬青的脸色瞬间惨白,比自己受了伤还要难看,几步走到傅云杉身边,查看了她的胳膊情况,握住垂晃的手臂,抬眸看傅云杉,声音有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会有点疼,姑娘忍一忍!”   傅云杉点头,笑道,“这点疼,我还受得住。”   冬青咬着压,手下一用力,“咔嚓!”清脆的接骨声响起。   “啊……”傅云杉忍不住轻吟出声,牙齿用力将唇咬成了梨白色,真……特么疼!   冬青头上冒出虚汗,退后两步,“姑娘试试。”   傅云杉缓缓抬起,左右前后微微晃了晃,眼睛一亮,“不疼了,谢谢你冬青。”   “都是我的错,姑娘……”不用谢!冬青自责的垂下头。   傅云杉笑,“我这一身脏污可是没法见人的,你去将咱们准备在车里的备用衣服找出来……”   “是。”冬青走去散落的车厢里翻找,傅云杉揉着刚接上的右手去查看刚死去的马。   顾淮扬蹲下身,在马背上摸了一下,抬起手,看到马背上的鸡粪后,沉了脸,“三姑娘,咱们的马先被鸡惊了,又闻到鸡的粪便,才发了狂。”   傅云杉看顾淮扬,顾淮扬慎重的点了头,压低声音道,“那几只鸡是突然冒出来的!是有人蓄意为之!”   傅云杉双眸微冷,“一会儿到一品居,你找刘掌柜的去打探一下,那几只鸡的来路。”   那边,男子已下了马车,五官清晰,棱角分明,红唇微抿,泛着淡淡的笑意,一袭锦白大氅,将他的温润气质展露无遗,这男人确实适合白色。   “傅三姑娘!”   傅云杉迎上男子担忧的目光,又瞧了眼他那辆退在安全位置的马车,眉眼疏淡,福身,恭敬道,“段小侯爷。”   段少府一怔,张口解释,“方才我……”并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你!   话未说出,便觉不妥!   因为不知道你在车里所以没出手相救吗?这话真说了还不如不说!   他无奈的笑着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青色小釉瓶,递过去,“这是外伤药,三姑娘……”   “谢段小侯爷,我们车里有备药,不敢劳烦。”傅云杉不咸不淡的拒绝,瞧见冬青已将车厢内的东西整理出来,朝段少府福了福,“告辞。”   她可没忘记这人早知道傅明孝抢了自家爹的身份还故意隐瞒的事,今天又见死不救,再加上在清河镇他的马险些踩死自己的那次,数罪并罚!她哪里还有好脸色给他看!   段少府瞠目,看着傅云杉的背影直到她进了一品居,才好笑的摇了摇头,顺手将青色小釉瓶装进袖口袋中,抬脚朝一品居走过去,留给府中的车夫一句话,“将马车赶去一品居后院。”   车夫应声。   “三姑娘……您这是……”   刘掌柜从柜台前迎过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楼公子今日也来了,三姑娘可要见上一面?”   闻言,三人同时一怔,顾淮扬道,“刘掌柜,六……楼公子没有收到我家姑娘的信吗?”   “信?”刘掌柜疑惑的摇头,“楼公子今日是约了段家公子来喝酒,并未听他提及傅三姑娘。”   “姑娘?”冬青脸色不虞,小声道,“咱们院子外守着的人除去索罗门和傅大公子的人,剩下的皆是楼公子派来的人,那个黑衣人肯定是楼公子这边的人,她没有把你写的信转交……”   傅云杉看了冬青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了,抬头看着刘掌柜笑道,“劳烦刘掌柜,帮我们准备一个雅间,等楼公子与段公子谈完事情,再告诉他我有事找他,让他到雅间一续。”   “这是自然,三姑娘请。”   刘掌柜亲自带着几人上了楼,送进房间,送了炭火茶点茶水,又唤了伙计端了两盆水给傅云杉和冬青梳洗,才告辞退了出去。顾叔跟着去后院找地方换衣服。   “姑娘,你给六殿下的信那人肯定没转交给他,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冬青拧着帕子帮傅云杉擦拭脸颊。   “我想起那个人是谁了。”傅云杉轻声道。   冬青蹙眉,“姑娘认识那个人?”   “确切的说,那是个女人,我若没猜错的话,她名叫洛雪!”   “洛雪!不可能!”冬青立即摇头,“绝不可能是她!”   傅云杉看她,她干笑两声,手脚麻利的帮傅云杉换好了衣服,去折腾自己的衣服,目光闪烁就是不敢看傅云杉,傅云杉好笑,“你有事瞒着我?为什么不可能是她?”   “那个……她那次在皇宫害欣儿小姐经脉受损,爷一气之下把她给撵走了!”冬青偷偷瞧了傅云杉两眼,“她……她因为自小就跟在爷身边,脾气有些孤傲,谁都看不上……就瞧上了……爷!爷哪里还能留下她!”冬青留了句没说,爷如今有了喜欢的人,哪能容忍这样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呆在身边!   额……   这丫头故意强调最后一句话,还一副怕她生气的模样是做什么?   不听主子命令的人留着何用!就该撵走!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冬青言语一顿,神情变了变。   傅云杉摇了摇头,无视她小心翼翼的表情,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未问完,她突然反应过来,神情一滞,僵着脑袋转向冬青,冬青瞧出她的异状,眼睛亮了,唇角含笑,毫不迟疑的连连点头,“就是姑娘想的那样!”   她想的那样?   她想的哪样?   她刚刚在想,洛雪认为楼重喜欢她!所以潜入别院要监视她?!   真是……   她才十四岁好不好!   傅云杉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冬青一眼,“换好衣服让顾叔进来。”   “哦。”冬青有些泄气,看自家姑娘的表情怎么不像是喜欢爷的模样?不成,她得找机会把消息透露给常寺知道。   几人收拾停当在屋内坐定,冬青倒了茶送到二人面前,“姑娘,顾叔,喝茶。”   楼下,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一品居?怎么跟傅云杉开的那家名字这么像!下车,本小姐今天要在这里吃!”   冬青探头看了一眼,蹙眉撇嘴,回到桌旁哼声道,“是周氏方氏婆媳和傅迎春夫妇!逛个街车后跟了那么多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名门望族,千金大小姐了!真不知羞!”   傅云杉转了转眼珠,招冬青过来附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冬青点头,摩拳擦掌,“姑娘等着看好戏吧。”话落,起身出了门。   一盏茶的功夫,冬青回来,眉眼间笑意浓浓,“姑娘办妥了。”   顾淮扬不解的看着她,冬青凑过去,悄悄说了几句,顾淮扬一怔,随即唇边露出笑,“以傅迎春和方之行的脾气……”   他的话还未说完,楼下就传来桌子被踹翻的声音和女人尖锐的尖叫声,“方之行,你就是个残废,我哪里说错了?!你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让我爹……”   “贱人!你敢说我是残废?”方之行暴怒的声音响起,“你好到哪里去?勾引亲堂妹的未婚夫,死皮赖脸的嫁进我们方家!嫁进来后不守妇道,青天白日与人成奸!你有什么脸说我?要不是你,我的手又怎么会残?!你才是罪魁祸首!你这个贱人!”   “残废残废!你就是个残废!我偏说!”傅迎春的声音拔高,抑扬顿挫,“明明是你引诱我害我婚前失身与你,这时候却反咬一口,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说着,轻蔑一笑,“你都不举了,还真不是男人……啊!”   傅迎春高八度的惨叫声和桌子踹翻声同时响起,紧接着是一个妇人的尖叫,“春儿!”   是周氏!   周氏冲过去,将女儿搂入怀中,抬头怒瞪方氏和方之行,“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周围的食客指指点点,不少人趁乱跑出店,不多会儿更多的人围观过来。   傅迎春被踹到小肚子,后腰撞上桌沿,胸中血气翻涌,张口吐出一口血,不敢置信的瞪方之行,染血的唇张张合合,吐出一句话,“方之行,你……敢打……我?”   “贱人,我打死你!”居然说他不举!他那明明是对她没兴趣!   方氏死死抱住儿子,看到傅迎春吐出血,吓的脸色灰白,“行儿!冷静点……她死了,咱们一家都要跟着陪葬的,冷静点……”   “放开我!我要打死她……”方之行双眸喷火,一张脸完全处于盛怒之中。   帝师府的家仆上去分开二人,抓住方之行,将他摁倒在地。   方之从夫妇和方之路夫妇退的远远的,瞧见周氏恼火的目光,连连摆手,“少奶奶,这可跟我们无关啊,是三弟一个人的错……您可不能抓我们啊……”方氏狠狠瞪了两个儿子儿媳几眼,才止住他们的话!   傅迎春张口又吐出一口血,脸色惨白至极,泛白的手紧紧抓着周氏,“娘,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春儿!天啊……你怎么样?”周氏抱着女儿,看到地上晕染出的血,眼泪都落了下来,“来人,来人啊,回府,快回府!”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凄凄惨惨离去。   “啧啧……流了好多血,不知道会不会死掉?”冬青站在楼梯口往下看,地面和桌沿都染了红,一张桌子几乎被踹零散了,可想当时方之行的怒火有多大!   这么死掉怎么行?后面的故事才更精彩,缺了她……可不行!   傅云杉双眸微眯,一抹冷光闪过,脸上露出笑容,灿若罂粟。   “小丫头,你的杰作?”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略带了几分鼻腔音,听上去不似平日的吊儿郎当,多了几分不常见的沉稳。   傅云杉回头,黑亮的双眸,倾城的绝颜,蔷色含笑的薄唇,不是楼重还有谁!   傅云杉眉眼弯弯,笑,“怎么样?够精彩吗?”   楼重点头,伸手扯了扯她的发辫,“傅三姑娘出手,绝对精彩!”   傅云杉挑眉,瞟了眼他身后的段少府,问道,“你们谈完了?”   楼重回眸看了眼段少府,点头,“谈完了。你有事?”   “嗯,有事想要问你。”   “咱们去雅间聊。”   说罢,抓了傅云杉的手朝雅间走去,傅云杉淡定从容的跟着去了。   留下……   惊骇的抽了几口冷气,脸色大变的冬青。   神色诡异,眉间趣味丛生,唇边挂着意味深长笑容的段少府。   惊愕呆怔,张口不知道说什么的顾淮扬。   进了房间,楼重松了她的手,关上门,又将她拉到炭盆边坐下,倒了热茶送到她手中,看她抱在手中,才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撩袍坐下,低头去啜茶的空隙问道,“说吧,什么事?”   “我想知道我娘和玉妃娘娘的事,还有我外祖父的事!”傅云杉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   楼重喝茶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怎么会想起问这些?”   “昨日收到清河来信,有人暗查外祖父一家的事,这些事显然跟帝师府无关,我觉得可能与外祖父的身份有关,所以……”她没有将外祖父和大舅二舅在可以隐瞒自己某些事的情况告诉楼重,并不是不信任楼重,而是她自己也不清楚该怎么说。   楼重点头,“这些事我也正想找个机会告诉你……”他低头饮了一口茶,身子往前探了探,白皙的手指在通红的炭盆上拂过热气,开口道,“天启五年,江南玉家先被人举报通敌叛国,后玉家一夜间被灭门,尸体庄园均被大火烧毁,无一生还!后有刺史上谏,说楚老侯爷……”他抬头看傅云杉,“就是你外祖父的父亲,说楚老侯爷与玉家结亲有通敌之嫌,请父皇彻查楚侯府……”   傅云杉心一紧,“然后呢?”   ☆、001 侯府往事,封家   “然后……”楼重垂首,细长的凤眸落在银丝炭上,神情专注带着细微的感伤,喉间长长叹息,“从楚老侯爷书房的暗格中找到了一封来自玉家掌门人的亲笔书信,信上详细写了玉家与北凉合作一事,末尾是就此事与楚老侯爷展开的讨论和征求意见。信被搜出来时,震惊了整个朝野!楚老侯爷年少时是先帝的伴读,文武双全,曾随先帝南征北战,功劳赫赫,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大理寺奉命彻查此案,问话时,他只说了一句话……”   楼重停住,看傅云杉。   傅云杉仰眸,迎上他的视线,似乎已经猜到了楚老侯爷要说的话,“什、什么?”   “他说,老臣无愧先皇无愧圣上!”   傅云杉瞪大眼睛,果然如此!   曾外祖父是被冤枉的!   楼重为傅云杉续了杯茶,接着道,“父皇深信不疑,然朝堂不满,谏臣纷纷上表,责不除楚侯可致群臣惶恐,天下不安!众口铄金,父皇迫于压力,只得收了楚侯府,革除楚老侯爷一切官职,将其及家人亲眷发配镇南城!”说完,俊美的容颜漾开一抹哀伤,“可惜……在押送途中,遭土匪袭击,楚侯爷不慎被杀,当场死亡。”   “怎、怎么会?”傅云杉皱眉,直觉告诉她,楚侯爷死的蹊跷,“自古土匪不与官斗,他们明知是押送犯官的队伍,是没有什么财物可打劫的!为什么会……”   楼重也点头,“娘和外公也曾这么怀疑过,暗地里派了多少人去查,那帮土匪却似从没存在过一般,根本无从查起。而楚侯府一家……也没有到镇南城,不知去了何处!”   傅云杉却想到,外祖母通身的端庄气质,举手投足间不同与普通农村老太太的天生贵气,还有她教养出来的娘和二姨,那一身的大家范儿就是府衙上的夫人也比不上!   再想到外祖父那般好的文采却只留在村里教一些贫寒人家的孩子读书认字,大舅那般出众的文学造诣却一次科考都没参加过,只在镇上当个再普通不过的账房!还有二舅,看得出武功很是厉害,却只在镇上的镖局当了个小小的镖师,餐风露宿千里行镖,只为挣那么几两银子,养家糊口!   这一切的源头是……   傅云杉抓住问题,问楼重,“那封信可核对过笔迹,真是玉家掌门人所写?楚侯爷可回过此封信?”   “小丫头,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想到这了?”楼重眼睛一亮,脸上浮出赞叹的神色,两指捏着查盖轻轻拂去茶叶,饮了一口,才道,“玉家家破人亡,付之一炬,哪有什么笔迹可留下供其核对!后来还是户部从玉家和尚衣局的往来货单上找到了玉家掌门人玉长熙的署名,两相对比确认无误。至于楚侯爷有没有回这封信……”他摇头,“我就不得而知了。”   “肯定是没有回信的!”傅云杉断定,如果有回信,绝不可能只判流放,更不可能在流放途中人犯消失后不加以追捕,而采取放任!这明显不是洪德帝的做事风格!   再则说,如果曾外祖父真有回信,洪德帝不可能深信不疑!   楼重挑眉,仔细想了想,笑着点头,“九成!”九成是楚侯爷没回信,剩下那一成估计是楚侯爷压根就是不屑回吧。   傅云杉没有再说话,抱着茶杯盯着炭盆中通红透亮的银丝炭,楼重说的不多,傅云杉却听出了两大家族的沧桑!   玉家,满门皆亡!   楚侯府,家破人散!   最伤心的莫过于外祖母了,一个是生养自己的娘家,一个是后半生的生存依靠,却同时塌陷!   楼重瞧出傅云杉眼底的难过,也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坐在她身边,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人叩响,冬青探头进来,“三姑娘,天色晚了,再不动身回去,天就要黑……”话未说完,就瞧见楼重斜睨过来的眼神,侧脸虽完美无可挑剔,目光却如清凉如外面的天气,冬青吞了吞口水,将两片唇瓣尽力的往上下拉扯,露出几颗牙齿,不怕死的继续说道,“回去晚了,夫人会担心的。”   爷啊,你再不给我面子也要给你未来的丈母娘一个面子吧!   冬青呵呵笑着,心里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   楼重果然收回了视线,朝她摆了摆手,“再等一刻钟,我们还有几句话没说。”   关在房里快一个时辰了,哪有那么多话要说,怕是想跟姑娘多呆一会儿吧?   冬青兀自瞎想了一番,手下却不敢有误的快速关上了门,门外,常寺贼头贼脑的凑过来,伸手扣住冬青的手,嘘道,“留道缝,咱们瞧瞧爷跟傅三姑娘谈些什么情?”   “你敢……”冬青吓了一跳,常寺嘿嘿笑了两声,凑近冬青耳边道,“你道爷今天找段小侯爷出府是做什么来了?”   “做什么?”   常寺笑的更贼,晶亮的眸子如天上璀璨的星光,晃了冬青的眼一下,“我听到他偷偷问段小侯爷,女孩子一般都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   “啊?!”冬青呆住,怔怔的望着使劲儿将眼睛凑到门缝里的常寺,抓住他的胳膊问,“爷疯了,居然问段小侯爷这样的问题!”   常寺头也不回,“可不是,我当时听到差点将茶壶摔到爷脸上去!”   冬青无语。   门内,传来楼重的冷笑,“不用差点,再有下次,爷直接赐你的脸一壶雾山毛尖,滚水的!”   “爷……”常寺哭了。   “把门关上,再偷听,下次割了你耳朵!”   门应声关上,常寺沮丧的挤出一个苦瓜脸,“当奴才真是命苦。”   “你可以回去继续当你的五少爷!”门内响起淡淡的回应。   常寺立刻站直了腰背,“为爷服务,在所不辞!”   冬青吃笑,抿唇忍的很是辛苦,常寺瞪了她一眼,垮下脸不再说话。   屋内,傅云杉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清丽的眉眼,弯成了月牙一般。   俏颜如玉,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楼重盯着美人颜,心口没忍住噗通噗通狠跳了几下,手不自觉的抚上傅云杉的发顶,轻轻揉了揉,笑问,“这么开心?”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压抑的情动。   傅云杉的身子一抖,随即僵住,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这男人饱含情欲的暗哑嗓音实在太有诱惑力了。想到刚才在外面与冬青的对话,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楼重……该不会是真的喜欢她吧?   “你……”她一开口立刻顿住,怎么自己的声音也变成这样了。   楼重垂眸,似发现了她的窘境,大手摸着顺滑的长发,在傅云杉看不到的角度笑了,风华绝代,倾城祸国!   好一会儿,楼重收回手,“这件事我会派人暗中去查,有消息立刻告诉你。听说你新盘了两个铺子,准备做什么生意?”   “一个容和砂锅菜、火锅、冷面等的吃食店,另一个卖些女性佩戴的精致手工品。”似乎习惯了楼重时不时的出口相助,傅云杉一点也没想起驳回自己去查,直接跳过楼重的前一句话,只回答后一句,算作认同。   “听说楚记和丰华楼因为卖这个在清河独树一帜,生意很是火爆!”楼重笑。   傅云杉点头,眉间神采飞扬,“做吃食只有不断进步创新,永远走在吃货的前端,才能让店铺立于不败之地!”   她不敢保证生意继续火爆,却肯定能保证他们家卖的都是独一无二的!   楼重眸底的光芒越发深邃,盯着女子,轻笑出声。   常寺在外面嘀咕,“还没追到手就笑的这么贼,遭人嫉妒……啊!”后面显然是被人捂了口。   傅云杉莫名的红了脸。   从始自终,傅云杉都没有提一句黑衣女子洛雪的事,冬青却在临走时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跑到常寺身边嘀咕了两句,常寺顿时沉了脸。   回到别院时,天已擦黑,院子里的灯笼也点了起来,瞧见傅云杉进到二门,丫头忙迎了上来,笑着碎碎念,“三姑娘,您可回来了,老爷和夫人已经问过好几遍了。二公子和四姑娘饿的肚子一直在叫却不肯吃东西,说要等三姑娘一起回来……大姑娘因为要喂小少爷和小小姐,刚吃过饭,姑爷和大公子还在书房,说三姑娘回来时通知他们一声……”   “好了,你去通知姐夫和哥哥来吃饭吧。”傅云杉无奈的看了丫头一眼,打断她的话。   丫头吐了吐舌头,灯笼塞给冬青,“冬青姐姐拿着灯,天黑别让三姑娘滑了脚。”说罢,也不等冬青说话,拎起裙角一溜烟的就着昏暗的灯光朝傅思宗的院子跑去。   “这丫头……”冬青无语,“都被姑娘惯怀了……”然后是一连串的碎碎念,轮到傅云杉无语了,几次想开口打断冬青,想了想还是任她一路碎碎念到饭厅,大踏步走了进去。   “姑娘……”冬青发愁,她碎碎念了那么多,姑娘有没有听进去啊?以后不能纵容下人这样了,下人就是下人,怎么能跟主子说话用那样的语气……   还未想完,便发现自己跟姑娘说话的口气跟刚才那个丫头没个两样,她甚至还在教姑娘怎么做?!   天!   以前那个奉行尊卑有别,主人令下绝不多言的冷傲自己哪去了?!   都是姑娘惯的!   冬青泄气的抬头看傅云杉,却发现白术正站在厅内,垂着头,小八和妹妹在说着悄悄话,那小丫头已经将姑爷和大公子请了过来,正忙着帮傅云杉布置碗筷,言行随意似在自己家一般,却伺候的面面俱到,一屋子的欢声笑语。   “冬青,过来一起吃点,你跟着我跑了一下午,肯定也饿坏了。”傅云杉抬头看见她有些呆怔的模样,忍不住笑着看一旁的小丫头,“香叶,去拉你冬青姐姐过来吃饭。”   小丫头欢快的应了,真的走过来拉她,冬青哭笑不得,走过去福身,“我去厨房找点吃的……”   话被打断,人被摁在傅云杉身边的空位上,“等你找到吃的,我都吃完了,一会儿回房谁伺候我洗漱更衣?快吃!”   小丫头笑眯眯的将筷子塞到她手里,“冬青姐姐快吃。”说完,又跑到另一边帮傅紫菀盛汤,傅紫菀眯着眼喝了两口,指着不远处的红烧肉,“香叶姐姐,我想吃红烧肉。”   “四姑娘刚才已经吃过两块儿了,夫人说每天最多只能吃两块的哦,咱们留着明天吃好不好?”小丫头哄劝着夹了一筷子蘑菇肉片,“四姑娘瞧,这可是咱们大棚里种出来的蘑菇,又香又能长个子,四姑娘尝尝?”   傅紫菀虽然舍不得红烧肉却没再纠缠,张口吃掉了小丫头夹的蘑菇。   冬青垂头,不知为何眸子有些湿润,她自幼就是孤儿,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后被爷捡到,虽不愁温饱,却从未体会过这种家一般的感觉。   很温馨,很……温暖,让她也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一员,呆的如此自在,如此放肆……   “尝尝这个,我娘做的红烧肉香而不腻,保准你吃了一块想吃第二块儿!”傅云杉伸来筷子往她碗里放了块红烧肉,晶亮透明的颜色,方正好看,闻上去有股淡淡的肉香。   冬青抬头,才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碗米饭,一碗蔬菜玉米汤,她扬眉一笑,“我可不敢吃第二块,万一胖了轻功飞不起来怎么办?”   傅云杉轻咳了一声,瞪她。“我那是故意的……”她不过是那天吃太多了,撑到了,施展轻功时用不了全力,然后……可怜的从树上掉了下来……   冬青嘿嘿笑了两声,低头扒着米饭吃了起来。   吃过饭,主仆二人去了趟书房,顾淮扬已经回了外院,傅云杉进屋,点了蜡烛,对冬青道,“去唤白术过来,再找人打听下司命回来没有。”   “是。”冬青应声,却没立刻出门,而是先将炭盆挪到傅云杉身边,又拿了手炉收拾好递给傅云杉,才转身出门,不想在门口碰到了举手欲敲门的白术,傅云杉朝她摆了摆手,冬青让开,白术进去,她抬脚出了门去外院寻司命。   “三姑娘。”白术的眉目已长开,鼻梁高挺,唇形弧度优美,看长相实是一个容颜如玉的翩翩少年郎。   傅云杉嗯了一声,“可知我为何唤你过来?”   “我消失了三日。”白术直言,留在傅云杉记忆中的清澈双眸中染了几分忧愁,薄唇微微抿着,放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   傅云杉看着他细小的动作,笑了笑,“你若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不过,我要你的保证。”   白术惊讶抬头,“三姑娘……”   傅云杉抬手止住他,“第一,不能与傅家为敌;第二,不能让自己身陷险境;第三,不能丢傅家人的脸!可能办到?”   “……”白术良久无语,“三姑娘不想知道我这三日去了哪里吗?”   “你有自己的苦衷不是吗?”傅云杉并不介意,她从买下他的那日起就知道这个孩子身上有故事,“我不希望勉强你。”   “不、不勉强!”白术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乌黑清亮的眸子掠过类似仇恨的光芒,“前段时间来的那个姓封的,是我三叔!大前天,我出门帮司命师傅采买东西,不想被他的人半道截住,将我带回了他家……”   傅云杉蹙眉,难怪那天那个封老板盯着白术看个不停,原来是亲戚。   “姑娘应该听说过,封家,居于禹州一带,说是靠近耶罗,实际上,封家的祠堂在耶罗,大庄园也在耶罗!我的祖父精通商贸,曾花大量钱财打通耶罗皇室和天启皇室,令其向天子进言,才有了天启十年洪德帝与耶罗皇帝的开市协议!祖父兢兢业业将封家的旗号在两国推广开来,让封家盛极一时。后祖父病重,本该长子继承家主之位,但大伯才智平庸,祖父说其不堪大用,要将家主之位传给我爹!谁知……”   白术的话到这里顿住,握成拳的双手青筋暴露,泛着惨白,咬紧了唇,一张脸也近无血色,傅云杉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摇了摇头,继续道,“几日后,传来临镇小城暴乱,我爹惨死在暴民之手!……我娘伤心欲绝,一下子就病倒了,几次要自杀追随我爹死去。大夫说心病难医……我吓的日夜守在娘的身边,在第十一日,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醒来时人在衣柜里。我听到外面有争执的声音,就趴在衣柜缝往外看……”   他凄然一笑,“是我大伯和大伯娘!我爹本该在当日就回来,却被他们找了借口留在临镇,所谓的暴民也不过是他们花钱雇的流氓地痞!我娘知道真相要跟他们拼命,大伯娘故意引了我娘去撞尖锐的桌楞,我娘当场……我当时只有七岁,后来在娘身边一个嬷嬷的帮助下从封家逃了出来。辗转逃过很多地方,却都能看见封家的铺子,我很害怕,就一直往南跑,后来,钱包被偷,我又发了烧,昏倒在路边……”   接下来就是被路过的朱牙子捡了回去。   傅云杉点头,“你的打算是?”   “我不回去。”白术坚定道,“那个家现在是大伯掌权,我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你三叔……”傅云杉刚开口,白术就恨声打断,“他不配做我三叔!”   ☆、002 护着家人,嫉妒   白术抬头,往日如水一般的眸子此刻如燃了熊熊烈火,通红而炽烈。   “他宁愿相信我爹是被暴民打死的,我娘是因为挂念我爹自杀身亡的,也不相信我说的话!他说他不信自小照顾他和二哥的大哥会人心下毒手杀害自己的亲兄弟和弟媳!我没有这样是非不分的三叔!”   放在身侧的双手攥的很紧,骨节处隐隐泛着白色,还在微微颤抖着。   傅云杉叹了一声,看着他,“你的事你三叔都知道了?”   “嗯。”白术垂首。   “你觉得他会不会将你说的话告诉你大伯?”   白术蓦然抬头,“不……”傅云杉摇头,接着道,“你大伯既然能为了家主之位害了你爹娘,你觉得当他从你三叔口中得知你还活着并见证了所有真相的时候,你和你三叔的下场会是什么?”   白术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神情惊骇,张着口却说不出话。   傅云杉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心思简单,怕是没想到这一层,不由叹了口气,“这件事除了你三叔,封家可还有什么人知道?”   “……有!”白术声音微颤,却咬着牙将话说完,“先前伺候娘的一个贴身丫头和一个嬷嬷,我离开封家时,是那嬷嬷帮的忙,后来……我、我再没回去过。”   也就是说,他不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大伯,封家家主!   傅云杉垂眸想了想,拿了笔墨纸张放到他面前,“你写一封信,我找人送去封家给你三叔。”抬头看他一眼,“知道内容该怎么写吗?”   “知道!”白术点头,提起笔在纸上唰唰写起来,前后一盏茶的功夫,他写好收笔,将信递给傅云杉,“三姑娘帮小的看看,内容可行?”   傅云杉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点了点头,“可以,再添一笔,让你三叔在暗查这些事的时候格外小心,若知道实情的那两人还活着,就要更加小心。”   知道真相还能活着,无非两个原因,一,他大伯并不知道这两人知道真相,她们幸免于难。二,她们投靠了大伯,且还有让大伯留着她们一条命的利用价值!   “是,多谢三姑娘提醒。”白术顷刻间就想通了这里面的门道,接了信,重新添了几句,完后,封信,放在桌上。   傅云杉颔首,伸手拍了几下,“二十一!”   门外应声出现一道黑影,推门而入,抱拳道,“三姑娘。”   “将这封信连夜送去封家,确保只有封……”傅云杉侧眸看白术,白术忙道,“榆,我三叔名封榆。”   傅云杉点头,“去吧。”   二十一应声离开。   看着二十一离开,傅云杉回头,对白术道,“你也回去吧,这件事除了你我别再跟任何人提起。”想到担心了几日的小八,又加了句,“若是二公子问起,你就说司命需要的药太难寻,你去别的镇买,所以耽搁了时间。”   白术点头,“是,小的会注意的。”说完,顿了一会儿,复抬头道,“三姑娘,我能赎身吗?”   傅云杉倒茶水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你想离开?”   “我……我……万一大伯知道我在这,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会连累……”白术声音发闷,心里很是不舍,从有爹娘疼的孩子到失去父母成为孤儿,他一人在偌大的天启流浪晃荡,几乎以为自己要一辈子过着那样漂流失所的生活,却不想被傅云杉选中,进了傅家。   傅家待他很好,确切的说傅家待每个进家门的人都很好,他们为傅家做事,从不勉强,而是发自内心的想多做点什么,才觉得能对得起主家那么丰厚的待遇,那般好的生活条件。   他名义上是下人,却和二公子一样,同吃同住,武功文学跟二公子学的一般多,二公子待他如友,探讨武学文学,从未当他是下人!两人忙起来时,衣食起居都会有人照顾,老爷夫人对他更是家人一般的关怀照拂。   他真是舍不得!   傅云杉笑了笑,“不行!有傅家在,即使你大伯知道你在傅家也会多少顾忌一些,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害你,离了傅家……”她收笑,看他,“你觉得在你大伯知道真相后,你能活几天?”   “大不了鱼死……”   傅云杉抬手止住他的话,“小八找了你好几天,要跟你切磋武功,快回去吧。”   “可是,三姑娘……”白术还想说什么。   傅云杉打断,“真到我护不住你的时候,我不会多说一句话!”   白术一滞,看着表情认真的傅云杉,好一会儿,僵硬的身子缓缓放松,英挺的俊颜浮现笑容,一双染了血丝的双眸一点一点盈满笑意,颀长身子当立,他长指撩袍,跪倒在地,“我的命是三姑娘给的,从今往后,我就是白术,只是白术!”   傅云杉又好笑又无奈,“我没有想让你报答的意思,你不必如此。”   “我知道,是我心甘情愿的!”白术仰头,眸间明亮。   “起来吧,我会让人留意封家动静的,你也小心行事。”傅云杉叹了口气,笑道。   白术点头,退出房间,疾步朝傅小八的院子而去。   傅云杉到底没有问白术原来的名字,他既如此,她也不好勉强。他在傅家多年,多少也能猜的出傅家如今的境况,在今日之前从未有过脱离傅家独善其身的想法,她有怎会放任他身陷险境而置之不理!   她早说过,只要进了傅家,就是家人,她拼尽全力,也定会护着!   封家既然知道皇室对她的重视,派了封榆来求她的反季节蔬菜配方,即便知道真相短时间内也不敢动她!   她只要赶在封家家主前面让封三叔查出真相,到时候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傅云杉拍了拍手,“三十!”   “三姑娘,三十今天休息,属下三十四听凭差遣!”一黑衣人进屋,抱拳恭声道。   傅迎春应,低声吩咐道,“去追上二十一,从今日起,你们二人留在封家,保护好封榆的安全!”   “这……门主的吩咐让属下……”黑衣人为难。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淡道,“我这里还有其他人,不差你们两个!”   “是!”黑衣人立刻肃颜,想到门主对眼前女子的重视,再不敢多说,应命离去。   屋顶,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你们在这守着,我去向主子请罪。”   几人连连点头,另外一人眸色暗沉,拦了那人的道,“这件事因洛雪而起,还是我去吧。”   “洛楠……”   洛楠默,露出一抹苦笑,转身飞身而去。   皇宫,重华殿。   六皇子元煦长指拂画,一向纨绔的眉宇间没有一丝表情,唇瓣微抿,似没有听见他的回报,常寺在一旁气的跳脚,“洛楠,你怎么有这么一个食古不化顽固的跟块臭石头一样的妹妹?!”   “属下教妹不当,请主子恕罪!”洛楠垂头,跪在地上。   楼重抬眸,睨了他一眼,“她今日能拦下一封想见我的信,明日就能挡住救命的书函!洛楠,这罪你请的起?”   “不!她只是嫉妒……”洛楠抬头,有些说不下去。   妹妹的执拗性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监视傅云杉的一举一动,但凡涉及主子,她都会吃醋嫉妒。如今只是一封书信,她都能发狂的撕毁诅咒,若真是傅三姑娘的救命书信……   他不敢往下去想……   楼重将画卷起,收于画桶中,淡声道,“带着你妹妹走吧!”   话落,转身离开。   洛楠突然睁大双眸,“主子……”   常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叹息一声,“早劝你讲她送走,你偏要留着,如今这事我也帮不了你。带着她走吧,远远的,帮她嫁个人家,说不定她成了亲对爷没了那份念想,你还能再回来。”   “爷已经认定了傅三姑娘,她再这么折腾下去怕只会遭人利用,到时候就不是让你带她走这么简单了!”常寺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低语,说完,视线越过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宫中几个方向。   洛楠惊,却明白常寺话中的意思,面上浮出坚毅的神情,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带她离开应天!”   常寺摇摇头,也出了房间。   ……   同时,帝师府   太医号了脉,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周氏紧张的问道,“姜太医,我女儿她……”   “孙小姐并无大碍,不过……”他低头看了眼傅迎春,起身示意周氏外间说话,方氏一脸紧张跟了出去,只听太医道,“孙小姐撞到了后腰,距离子宫处很近,这段时间少奶奶一定要注意,切勿再让孙小姐动怒,腰身腹部也不可再受撞击,否则……”   “否则什么?”周氏急切追问。   姜太医答,“否则,孙小姐有可能再也无法受孕!”   “什么?!”周氏一声惊呼,带着不敢置信,“怎么、怎么会?”   姜太医慎重的点头,“所以,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我去开些药,少奶奶着人去跟老夫一起去抓药吧。”   “是,来人,带姜太医去开药方,抓药!”周氏忍住不安,唤人。   姜太医点头告辞。   周氏转身冷对方氏,“姓方的,我女儿若真因为此事不能生育,你方家别想有后!”   “你……”方夫人大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门外闯进来的方之行打断,“娘!”   周氏看了方之行一眼,怒火丛生,“来人,将方之行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你敢!”方之行嗤声,一脸轻蔑的站在周氏面前,“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让你们夫妇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功亏一篑!”   周氏大怒,“你敢威胁我!”   方之行耻笑,态度蛮横,“你看我敢不敢!”   “行儿!你少说两句。”方夫人心焦,儿子这是想干什么啊!他们手上已经没了李婆子这个把柄,若真跟傅明孝夫妇闹翻,查将起来,他们方家可就真的再无出头之日了!   好在方之行还懂点人情,知道事情适可而止,听了方夫人的话没再闹腾,拂袖而去!   周氏气的胸口疼痛,眉间紧蹙,瞪着方氏,“方氏,带着你家人,给我滚出帝师府!”   “少奶奶请听我说两句!”方夫人不接话,道,“你不觉得这事太过蹊跷了吗?为什么那群人会在我们之后进去,又为什么会刚好的在我们旁边说出那些话?那些事本就辛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她抬头对上周氏的视线,一字一句道,“一品居与洛边的一品阁一字之差,这两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周氏发怔,“什、什么关系?”   方氏蹙眉,“少奶奶该不会不知道洛边的一品阁是你侄女傅云杉的吧?”   周氏点头,这个她知道,去年回清河,他们一路追傅云杉到洛边,听丈夫身边的仆人说过,一品阁的幕后东家是傅云杉。可名字相似的酒楼多了去了,怎么能凭一个相似的名字就认定……   “少奶奶猜的不错!”方氏看出她眼底的神情,认定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品居的幕后定也是傅云杉!”   方氏也有几分怀疑,可眼下的情况,即便一品居不是傅云杉的,她也要咬定是傅云杉的!只有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傅云杉的身上,他们一家才能从中摘出来!   “如果这一切都是傅云杉设计的!迎春身边曾经有个丫头来历不明消失的也莫名其妙,我曾私下怀疑过傅云杉,如今想来,她定是早已知道内情,这次是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找人羞辱我儿,挑起我儿与迎春之间的矛盾,伺机报复我们两家的!”   周氏一愣,果然信了大半,眉间的怒火下去不少,“即便如此,方之行将我女儿踹伤的事也是事实!你想这么两句就脱了方之行的罪,休想!”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方氏叹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可是……少奶奶,您想一想,这世上哪一个男人听到自己的女人如此作践自己会不生气?更何况……迎春她还当着那么多人说他……不、不举!这是哪个男人能容忍的?”   方氏说完,朝周氏身边的张妈点头,张妈立刻配合的叹息一声,上去扶着周氏坐下,“少奶奶生气归生气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孙小姐知道了定会心疼的。”   周氏顺着张妈的动作坐下,好半天没有出声,良久,才摆了摆手,“你走吧,我女儿没好起来之前,别来找我!”   方氏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说,朝周氏福了礼,转身离开房间。   畅观园   两人对弈。   “听说,你家人和你的的亲家都找上门了?”   “是。”   “你准备如何安置他们?”   “我爹娘……我想将他们奉养在府里,老四一家等过段时间再送回清河!方家手里握有我的把柄,他们只是想借帝师府的势,我……”   “妇人之仁!”   傅耿手捏黑子落下,将对方堵在一处动弹不得。   对方瞬间阵脚大乱,既想保住被他堵住的棋子,又想朝外进攻,几子落下却成了自取灭亡,被傅耿的棋前后夹击,几乎全军覆没!   傅耿丢了棋,拿了手帕净手,端杯品茶,眸子似无意的扫了眼神情专注的落在棋盘上的傅明孝,道,“想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请二叔赐教。”傅明孝态度恭敬。   傅耿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茶水饮进,取了傅明孝落下的几子,重新落下一颗白子,傅明孝瞪大双眼,“这……”   棋盘上,被黑子围堵的白子尽数灭亡,成了废棋,而傅耿下的这颗白子却将整盘棋重新盘活了!   傅耿一笑,意味深长道,“下棋如做事,容不得半分优柔寡断,当断则断,当弃则弃,否则,后患无穷!你可明白了?”   “二叔的意思是……”傅明孝心中如翻起惊天滔浪,他是要自己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吗?   方家人死不足惜,可爹娘老二老四他们……   傅耿起身,走到门口,回他四个字,“夜长梦多!”   傅明孝怔在椅子上,许久不能回神。   接下来几日,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将傅迎春在清河勾搭外男给丈夫戴绿帽子,残忍害死了丈夫极其喜爱的一个丫头,推丈夫的正妻落湖流了一个孩子仍不死心,又接连几次欲害正妻腹中的第二个孩子等等这些事传的沸沸扬扬!   就连在余家,傅迎春的婆母为巴结帝师府,要将儿媳腹中骨肉打掉的事都被人扒了出来,传遍了整个京城!   等傅迎春从婆子口里得了信儿,气的当场将一个丫头踹到地上,丫头没注意,撞破了头,血流不止!当然这件事没出一天就又被京城炒的沸腾!   人人都知道了帝师府有个嚣张跋扈不明事理草菅人命的重孙小姐!   傅迎春又气又恼,却挽不回已被京城权贵圈小姐贵妇们排除圈外的事实。   三月份上,柳氏和小如外出采买,回来碰到傅迎春,两人没说几句话,柳氏就被推倒在地,下身血流不止……   傅迎春扬长而去!   ☆、003 一尸两命,公主   方氏惊怒,踉跄着跑去柳氏生产的房间,却被稳婆告知,“产妇身子虚弱,又出血太多,两个只能保一个,你们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人保大人!稳婆,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家小姐!”小如在一旁拼命磕头,眼泪流不停却一直咬着牙不哭出声。   方氏哪里愿意,傅迎春如果不能生,柳氏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是他们方家的唯一血脉,她张口毫不犹豫道,“保小!”   稳婆怜悯的看了小如一眼,叹了声,看向方氏时眉间掠过不屑,方氏毫不在意。   小如眼泪肆流,扑过去抱住稳婆的腿,对方氏道,“夫人,求求你,保我家小姐一定要保我家小姐!”   稳婆无法动弹,看向方氏,方氏斩钉截铁,“保小!”   “夫人,你不能这样!”小如声音尖锐,双眸掠过恨意,“将心比心,若是你的女儿在婆家遭遇……”   “我没有女儿!”不等她说完,方氏就高声喊人将她拖出院子,两个粗使婆子可怜她,将她拉出院子劝道,“小如啊,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就认了吧!柳少奶奶是方家的媳妇,为方家生孩子是她该做的!方夫人保小虽有些残忍,却……唉……”   “不!不,怎么可以!我家小姐已经够命苦了,怎么可以这样?不行!绝对不可以……”小如涕泪交加,拼命挣扎,两个婆子摁紧了她,“你这丫头,怎么说不通?你以为你这么拼命嚎叫有用吗?就算我们俩放了你,进去还会有别人拦着你,没人帮你,你一个人怎么救你家小姐!”   “一个人?”小如一怔,又扭起来,“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人来救小姐!放开我……”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为小姐着想的,柳家更是想也别想,如今能救小姐的只有一个人了!只有她了!   婆子哪里敢松手,一边将她拖远一些,一边道,“小姑奶奶,这府里都是傅少奶奶的人,你能去找谁帮忙?还是安分点呆着,等孩子生下来好好帮你家小姐照顾孩子才是正理儿!再说,放了你,方夫人可怎么会饶了我们……”   “不!妈妈!我一定要救我家小姐!”小如不再挣扎,而是拼命磕头,“求求你们,我装晕,你们把我扔到柴房里,我自己去找人,绝对不连累你们!”   “这……”   小如从袖子里掏出钱袋,鼓囊囊的全塞给了两个婆子,两个婆子眼睛一亮,相视点头,不一会儿,方氏就听到院外传来婆子的怒骂,接着是一声尖叫。   两个婆子进来复命,“老奴看那丫头闹的很,就将她打晕,关进柴房了!”   方夫人摆摆手,两个婆子垂头退了出去,回到房间去分银子。   小如一路跌跌撞撞,从院子的狗洞里爬出来,直奔一品居而去。   小姐刚在一品居见过傅家三姑娘,她只求三姑娘还在一品居,现在能救小姐的只有三姑娘了!   她赶的巧,楼重刚送傅云杉出一品居,还未上马车,小如扑过去,嚎啕大哭。   “三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你不救她,她就要死了……”小如哭个不停,该说的话却一个字都没漏,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仔细,傅云杉听罢,神情一片清冷,伸手将小如扶起来,“你先回去,我会想办法保住你家小姐的……”   “姑娘!”冬青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傅云杉摇头,“不行,柳姐姐危在旦夕,我不能拿她的生命开玩笑!”   “姑娘,机会难得,柳少奶奶不是也一直盼着这样的机会吗?”冬青着急,继续劝傅云杉。   傅云杉睨她,“这话不要再提!”   冬青又急又委屈,咬着唇退到一旁。   小如想到自家小姐与傅三姑娘商量好的事,跪下磕了个头,“三姑娘尽管去做!只要能救我家小姐,能为小意姐姐报仇,就算要搭上小如的命,小如也愿意!”   “姑娘?”冬青紧张的看着傅云杉。   傅云杉的眉头拧的很紧,看着跪在地的小如,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说要保你家小姐就一定不会让她出事的!”   “姑娘,我这就回去找司命。”冬青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   傅云杉点了点头,冬青身子一晃,身影如电往城外掠去。   “天色已晚,你还是快回皇宫吧。”傅云杉回头瞧见楼重还站在身后,劝道。   楼重摇头,“我陪你去。”   “不用,我们要进产房,你一个男人不合适。”傅云杉想也不想,立刻拒绝。   楼重皱眉,有些不满,“司命不是男的?”   “他懂医术,能救人。”傅云杉抬眸,看到他脸上的委屈不满,有些愕然,解释了一句。   楼重拧眉,“我会武功,能保护你!”   傅云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示意小如上车,自己也提裙上车,“等我救人回来再说,走。”   马车得得儿驶去。   常寺瞧着楼重写着我不开心的俊脸,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楼重侧眸看了他一眼,细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几日没见傅老师,确是该去拜访一番。”   帝师府   产房,婆子一盆一盆的往外端血水,几个新买进来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个个脸色发白,眼睛不会转的盯着产房门上的棉帘。   “啊!”柳月眉满头是汗,忍不住痛的大叫,稳婆摸着她的肚子一边按摩,一边道,“柳少奶奶,宫口未开,这会儿要忍着,不能叫出声!”   “稳婆……救……保孩……”柳月眉张口想说话,身下却又传来惊天的疼痛,她死咬唇瓣,身子痉挛似的颤抖,最终还是没抵住疼,凄厉的喊出声,“啊!”   “小姐!小姐,小如来了……”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接着响起方氏的怒喝,“来人,把她拉出去。”   稳婆听到动静,眉头一蹙,张口想说什么,身子突然一僵,瞬间失去知觉昏倒在地。   司命,傅云杉和一个老婆子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柳月眉一脸苍白,初瞧见司命惊的张口欲大叫,目光一掠看到司命身旁的傅云杉,口中立刻变成了痛苦的吼叫。   傅云杉抬脚欲上前,被司命一把抓住手腕,“女人生产,晦气。”   “我也是女人!”傅云杉蹙眉,手腕灵巧一转,脱了禁制,司命一怔,想解释,却见傅云杉对一旁的婆子点头,“李奶奶,麻烦你。”   李婆子连连点头,伸手要掀盖在柳月眉身上的被子,司命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在被子掀开的刹那,身子一转,背对三人。   傅云杉好笑的瞥了他一眼,走到床头握住柳月眉的手,“柳姐姐莫怪,听说你早产,我怕出意外,就带了司命过来,你若是觉得……”   “谢……傅、姑娘。”柳月眉摇头,这个时候能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最主要的!让那些繁文缛节去死吧!   傅云杉看她认可便笑了笑,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柳月眉呼吸一窒,攥着她的手用足了力气,指头泛着白色,忍着一波疼痛过去,才道,“傅姑娘……后面的计划……怎么、办?”   “放心,不会有影响的。”傅云杉安抚她,为她擦去额头的汗,取了参片,“柳姐姐睡一觉,醒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柳月眉咬着唇点头,“谢谢!”将参片咬在舌尖下。   一旁,李婆子伸手去探柳月眉的宫口,神色有几分惊慌,傅云杉撇了她一眼,柳月眉眨了眨眼,身子还是疼,脑袋的意识却渐渐远离。   瞧她昏睡过去,傅云杉朝李婆子点了点头,李婆子深吸一口气,脱了衣服将手探进柳月眉的宫口……   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冬青背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进来,“姑娘!”   李婆子将刚生下的孩子拎起,朝屁股拍了两下,一口污秽的东西从孩子口里吐出,哇的哭出声来。   冬青一脸惊喜,“柳少奶奶生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是个千金。”李婆子笑着替孩子净了身,包上冬青递来的襁褓。   傅云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快将柳姐姐收拾干净,咱们立刻离开这里。”   冬青一怔,“姑娘……”   傅云杉抬手,冬青闭上嘴,和后到的青阁一起帮柳月眉擦拭干净,又换了衣服,抱着迅速离开。   司命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瞧见傅云杉正盯着床上一个长条的包袱发怔,开口道,“怎么了?”   “不敢看。”傅云杉伸着手,几次要揭开都没成功,只得叹气的走开,“我去外面等你,你把包袱揭开,记得不要留下包袱皮落人把柄!”   话落,抬脚离开。   司命不明所以,将包袱皮揭了,顺手掏了个黑不溜秋的瓶子在裹成团的包袱皮上滴了一滴,包袱皮瞬间化为污水,他满意的点头,又拉过被子盖在女人身上,瞧了眼恢复原状的房间,黑影一闪,解了屋内人的穴,飞身出去,捞起傅云杉的腰,在定成木头的方夫人等众人身上点了几下,纵身一跃,离开院落,朝帝师府墙外掠去。   屋内,稳婆扶着床站起身,不明白为什么会跌倒在地,摇了摇头,瞧见床上高耸的肚子,下意识的就摸上去,“柳少奶奶,忍住……”   话没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头一探,看到床上人死灰的脸,双眼猛的一睁,手就探了过去,人在下一刻就瘫坐在床沿,“死……死了!怎么会……”   她没把握两个都保住,却一定能保住孩子的,怎么会眨眼间就……   有婆子端水进来,瞧见静悄悄的屋子,再看到床上人的脸色和稳婆的神情,尖叫一声,“柳少奶奶死了!”再看见隆起的腹部,又是一声尖叫,“孩子没生下来……”   屋外,方氏听到婆子的叫声,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当天,帝师府长孙少爷的唯一千金傅迎春因嫉妒正妻有孕,推倒正妻致使正妻一尸两命的事便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傅迎春所到之处无不人人唾骂,就连帝师府也蒙上了天大的羞辱!   傅老侯爷气的卧病在床,傅明孝夫妇请罪连园门都不让进!   傅明孝在几个同僚面前丢尽颜面,周氏被傅大少夫人叫去狠狠批了一顿,责其半年不得出府门一步,好好教导她嚣张跋扈的女儿!   方氏气的发狂,她三个儿子,前两个媳妇一直未孕,好不容易老三媳妇有了身孕,第一次被傅迎春推落湖中落胎,第二次居然一尸两命,这让她怎么不恼不怒!要不是还要留在帝师府借帝师府的势,她定要将那女人活剥了为她两个未出世的可怜孙子报仇!   方之行在屋内咆哮,“那个贱人!她是故意的!她是在报我打了她的仇!贱人!贱人!她怎么不去死!”   傅迎春闻听柳月眉一尸两命的事,先是一怔,后露出狂笑,“哈哈……活该!看你这小贱人还如何跟我抢男人!死的好!哈哈……”   几个伺候的丫头虽见惯了大宅内的勾心斗角,但看见傅迎春这模样,还是忍不住心寒,稚子何其无辜?!   小如不知真相,抱着柳月眉的尸体哭的昏天暗地,谁都不给碰!最后还是方氏喊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将她打晕了拖走,才给柳月眉换了丧衣,买了棺材。因是帝师府的院子,不便多停,第二天就被抬着埋入了京郊一处地方。   小如醒来,惊闻柳月眉已经下葬还是葬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连方家祖坟都没法入,跑到坟上哭的死去活来。   后回到帝师府找傅迎春讨说法,被傅迎春打了回去,一状告到方氏那里,方氏厌烦,将她赶了出去……   几日后,别院迎来了贵客。   “爹、娘,女儿拜见。”樱草色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绯红色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同色百花曳地裙,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柳腰拂动,女子双眸含泪,脸上却绽放着喜悦的笑容,盈盈下拜。   傅紫菀上去就抱住了来人的腿,俏脸上一片惊喜,“二姐,二姐!”   来人正是白昕玥。   楚氏和傅明礼脸上都难掩激动,楚氏上前将她扶起,左右上下的打量,知道她在宫中过的艰难,心疼的叹息,“瘦了!”   “公主,您怎么能拜他们……”白昕玥身边的小丫头不依,白昕玥冷眸过去,小丫头顿时噤声。   “如华,你们先出去。”看着家丁将礼物搬进来放下,白昕玥淡声道。   傅剪秋也在一旁吩咐,“小茴,带两位姑娘去偏房歇息。”   “是,大姑娘。”小茴应了,笑着在前面引路。   “是,公主。”如华朝傅明礼夫妇见了礼,朝傅云杉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小丫头一步三回头,口中嘀咕,“姑姑,公主怎么能喊他们爹娘呢?公主的爹是当今的皇上啊,娘是咱们的玉妃……”   “闭嘴。”如华冷声,那丫头撅嘴,却不再说话,跟着小茴出了门去。   楚氏伸手帮白昕玥解了斗篷,递给一旁的白薇,拉着她的手走到炭盆边,又着人弄了个手炉放到她怀里,“路上冷不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娘,你让二姐喘口气儿!”傅云杉笑,吩咐人泡了热茶递给她,“二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白昕玥笑着点头,接了茶杯喝了两口,傅剪秋又吩咐香叶去厨房告诉玉婶一声,快些做午饭,一定要做二姑娘喜欢吃的红烧肉和糖醋排骨,还有黄芪枸杞乌鸡汤。   香叶笑呵呵领命去了,不一会儿来禀,“玉婶说许久没见二姑娘了,她等一会儿做完饭想过来请个安。”   白昕玥点头,“我也许久没见玉婶了,怪想念的。”   “我这就去告诉玉婶,她指定高兴。”不等众人回神,她就笑着又跑了出去。   楚氏摇头,笑,“这丫头……”   几人在厅内闲话家常,白昕玥虽然一直在笑,傅云杉还是敏感的察觉到她身上那股莫名的不安。不由问道,“二姐,你有心事?”   “真是瞒不过你。”白昕玥笑了笑,神情略带几分哀怨,“杉儿,父皇前两日来说要帮我指婚,这几天每天都有画像送到萃玉宫,我……”她抬头,“我并不想嫁!”   傅云杉脸上的笑一僵,双眸下意识的去看傅思宗。   果然……   傅思宗一脸苍白,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题外话------   亲们久等了,小栖来更新了,么哒~   ☆、004 六郎心思,人证   傅明礼和楚氏面面相视,无奈又心疼的叹息。   若是普通人家,他们还能依着收养过白昕玥的身份去说两句,可,白昕玥的身份不同,要给她赐婚的是当年皇上,天启皇朝的最高权威者,又哪里有他们说话的份!   傅云杉瞧着傅思宗的神色在心里叹了口气,哥哥果然是喜欢公主的,可依傅家现在的商贾身份,就算哥哥有个举人身份撑着,比起京城那些权贵世家的公子少爷,也不过是初入京城的土包子!   试问,洪德帝又怎会将辛苦寻回的康乐公主下嫁给他?!   白昕玥并未察觉傅思宗的异状,屋内其他人也没有人看到,傅思宗的嘴张了几张,终是颓然一笑,缓缓退出包围白昕玥的人群,一个人往练武场而去。   香叶从厨房跑来,恰看见傅思宗离开的背影,不由好奇的问了句,“大公子怎么走了?”   屋内一静,白昕玥看过去,问傅云杉,“大哥怎么了?”   傅云杉眼珠一转,轻轻笑道,“再过几月就是科举大考,大哥可能是心有担忧吧。该劝的我们都劝了,大哥他……”说着,面上也染了三分忧色。   白昕玥跟着傅云杉,脸上的忧色更甚,她在傅家三年,更明白一家人对傅思宗的期望,想了想,起身道,“我去劝劝大哥。”   傅云杉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一抹苦笑,点头,“二姐去瞧瞧也好,你只管跟大哥说让他放宽心,考不上状元没有关系,只要他没有娶权贵家小姐的念头,做个小官更乐的逍遥。”   傅剪秋诧异的看了妹妹一眼,张口想说什么,被丈夫拉住,傅剪秋回眸,许长清朝妻子笑了一笑,凑到她耳边低语两句,傅剪秋红唇微张,双眸露出惊色,不敢置信的去看丈夫,许长清点了点头,傅剪秋吸了口气,没再开口。   傅云杉余光扫到大姐夫妇说悄悄话,眉头一挑,看来,家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迟钝的,至少,大姐夫就猜到了。   白昕玥有香叶陪着到了练武场。   傅思宗身着宽松练武服,正在练剑,衣服是由傅云杉设计的,类似现代的太极装,素白色,手脚绑了束缚,腰间系着淡黄色腰带,一头乌发束起,整个人爽利干练。   三尺稍短的长剑迎着寒风唰唰作响,在他手中幻化出百十朵剑花,带着尖锐的肃杀之气呼啸飞向长空,剑芒闪动,寒光凛凛,白昕玥一时看的有些发怔。   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傅思宗。   俊脸冷凝,薄唇微抿,身形颀长,清绝的气质一如他手中出鞘的长剑,锐气十足,寒芒不可挡!   身旁的香叶笑着开口,“大公子,公主来看你了。”   话落,身形一转,退出练武场。   背对白昕玥的傅思宗身子一顿,缓缓收了剑,回过身来,朝白昕玥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听杉儿说你心情不好,所以过来看一看。”白昕玥莲步轻移,瞧见他额头的汗,掏了袖中的帕子想要帮他擦汗,“天这般冷,小心生病。”   初入傅家时,她身高到傅思宗的肩头,如今却只到他胸口。   白昕玥轻笑,微踮着脚拿着帕子在他额头轻轻擦拭。   淡淡的女儿香随着寒风扑进他的鼻翼间,傅思宗瞬间僵在当场,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娇俏的可人儿,喉间忍不住轻轻蠕动。声音略带了压抑的躁动,低沉道,“无妨,习武总会出汗的,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也要注意,眼看要科举大考了,你若因此生了什么病,岂不是耽误了……”白昕玥踮着脚仔细擦着,丝毫没注意到他们二人太过亲近,傅思宗轻轻一笑,看着白昕玥的眸光有些深邃。   只听白昕玥继续道,“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咱们家只求快乐安康,你又没有娶权贵世家小姐的念头,中不中状元也无碍,到时候走个过场,外放做个小官也是很好的……”   她继续说着什么,傅思宗却将思想定在了她那句‘又没有娶权贵世家小姐的念头’上,眼睛霍然一亮!   是了,如果他考中状元,以傅家现在的条件娶她胜算更大!   想通这些,傅思宗脸上的笑蓦然放大,眸底掩饰不住的喜悦,反手将手中的剑回掷向剑鞘,只听“噌”一声,长剑入鞘!   “好厉害!”白昕玥面露惊讶,笑赞。   下一秒,笑容僵在脸上。   她捏帕的手被一双修长长满粗茧的手紧紧握住,头顶传来男子深沉执着的声音,“昕玥,等我半年,等我中了状元,娶你,可好?”   白昕玥的双眸猛然瞪大,抬头迎上男子充满笑意却坚定的目光,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等我半年,等我中了状元,娶你,可好?”傅思宗面上含笑,心中却如千万个棒槌在敲打一般,砰砰砰砰不止,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白昕玥的俏脸,生怕从她脸上看到拒绝的神色。   “娶……我?”白昕玥心中翻起滔天的大浪,艰难的眨了眨眼,她怎么也没想到傅思宗居然对她报了这样的念头!   “可……可是……我……”她想说她现在还不想嫁人,可看着那双深情缱绻的深邃眸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让我想一想。”说罢,抽了手,连帕子也不要了,拎着裙角疯了一般朝外跑去,香叶惊讶唤了她好几声,她却不管不顾跑到院外,跳上马车,就让回宫!   傅思宗喜欢她!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   这个念头如疯了一般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让她今夕不知何夕,昏昏然回了萃玉宫,撵了众人关在房中,茶饭不思!   傅云杉愕然的听着香叶的回话,瞧着自家哥哥尴尬又可怜兮兮的表情,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傅剪秋和许长清也轻笑出声。傅明礼和楚氏莫名,来回打量几个儿女。   “这丫头到底笑什么?”楚氏无语。   傅云杉伸手挽住楚氏的胳膊,挑眉去看傅思宗,“娘,你和爹就等着一家团圆吧。”   傅思宗的脸腾地红了,转身朝外走去,“我去温书。”   “大哥,我来陪你,这状元咱们一定要手到擒来!”许长清轻咳两声,追上去。   傅剪秋和傅云杉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傅明礼与楚氏相视,无奈摇头。   傅紫菀和小八围着傅云杉追问他们在笑什么。   傅思宗的步伐更快了。   屋内的笑声更大了……   ……   帝师府   没了柳月眉那个贱人,傅迎春只觉得空气都香了,花儿都怒放了,每日里心情都十分愉快。   “傅少奶奶,为方家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问诊的大夫来给您回话了。”   傅迎春抬手,“让他进来。”   帘子撩开,一袭灰袍拎五十多年的老者走进来,抱拳道,“见过傅少奶奶。”   “嗯,结果如何?”   老者垂首,“方家大少奶奶似流过产,身子虚弱,若细心调理三五年后还是能生养的。至于二少奶奶……”他顿了顿,可怜道,“二少奶奶有宫寒之症,十分严重,怀上孩子的几率……很小,且很容易流产!”   傅迎春眼里露出喜悦之色,“嗯,你下去吧。”   老者告退。   傅迎春抬手招了身旁的丫头,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几句,那丫头面露惊色,却很快掩饰了,等傅迎春说完,她笑着点头,“少奶奶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事办的妥妥当当的,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去吧,事成了,本少奶奶不会亏待你的。”傅迎春唇边勾起一抹笑,诡异异常。   “谢少奶奶。”丫头躬身出去。   傅迎春端茶轻啜。   方之行,你不是不稀罕我吗?不是不稀罕我的孩子吗?   就让我看看你们方家怎么绝后!   方氏开始频频出府,去往京城世家送拜访帖,被拒绝后,退而求其次去三品以上官宦家拜访,再次被拒,不得不再退求见更次一些的官宦家夫人,依然被拒之门外,且态度恶劣。   “什么方家?从来没听说过!你们若真是帝师府傅颐少爷的亲家为何从未听他提起过?”小厮嗤笑,“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旮旯里冒出来的土包子,真是想见贵人想疯了!走走走,赶紧走!想做生意去找那些商贾去,我家夫人忙的很,没空见你!”   方氏陪着笑,送了银子上前,“这位小哥,劳烦您通禀一声,我与你家夫人上次在余家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她定会赏我个薄面。”   小厮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瞥了她一眼,嘲笑的摇摇头,将银子揣入怀里,“行,看在银子的份上,老子就帮你跑一趟,在这等着。”   说罢,将门嘭一声关上。   方氏脸色铁青。   不多会儿,小厮开门出来,张口就怒骂,“滚!赶紧给老子滚!什么破玩意儿,害老子被夫人身边的姐姐骂个半死!”说着,抬手就推搡起来,方氏不妨,被他推到在地,头发散乱,狼狈异常。   “你早说你是那恶毒的婆婆,老子连门都不会开一下!快滚!再不滚,老子就找人将你打走!”   张妈妈上前扶起方氏,瞪向小厮,“你……”   方氏一把抓住张妈妈的手,轻摇头,“咱们走。”   上了车,张妈妈取药膏给方氏涂抹,“夫人为什么不让老奴骂他一通?”   “京城各家的关系错综复杂,一家牵扯着许多家,咱们今日若图一时口舌之快,他日不定遭多少人惦记!”方氏目光锐利,唇间溢出一声轻叹,“都怪我,当时在余家表现的太过了。”   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如果她当时没有走神,没有出手去扇柳氏,或者没有被那些商贾和屋内的官家夫人看见,再或者没有后来傅迎春的容不下柳氏母子而害的她一尸两命,今日,她也不会遭这样的羞辱吧!   可是,有些事做过了就无法回头,她再后悔也无法挽回当日所做的事!   车缓缓朝帝师府行去,路过帝师府前面一个胡同路口,张妈妈掀帘朝外看,忽然脸色大变,唰一下扔了帘子。   “夫人……”她回头,面露惊骇,“李……李婆子!”   方氏瞬间睁开双眼,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走在那条小路上,往胡同深处而去的妇人,不是当年在清河莫名消失的李婆子又是谁?!   “怎、怎么会?”方夫人不敢置信,“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停车!”   马车戛然而止,车外胡同内。   李婆子虽一头银发,步子却走的稳实,不远处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走出一个娇小的妇人,瞧见李婆子,笑着迎上前,“娘,您回来了,正等着您一起用饭呢。”   “好。”李婆子枯皱的脸笑的开心,被媳妇扶着往院子里走去。   方夫人脸色惊疑不定,放下帘子,“走吧。”   ☆、005   “夫人,要不……”张妈露出杀色,伸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杀的动作。   方氏蹙眉,半响没出声,脑子飞快转着,将李婆子和她一家莫名消失的过程想了一遍却没发现半点有用的线索,不由满脸恼怒,瞪张妈,“你当时是怎么办事的?人莫名丢了找那么久竟让他们来了京城……”   等等!   他们是怎么来的京城?   还有谁知道李婆子的重要性?   傅明孝?周氏?傅迎春?亦或是帝师府的二公子傅耿?   她随即摇头,若是傅明孝一家,李婆子一家怕是没有半点活路!那个二公子傅耿倒有几分可能!   “张妈,你有空去拜访一下二少夫人身边的妈妈……”   话未说完,就看见张妈凑近她低声说了一句,她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怎么把那个善于算计的丫头给忘记了!   “这事先不要声张,你回头找个他们眼生的丫头过来打探一二!”方氏眉峰轻隆,吩咐道,“有她们在手上,咱们在傅明孝夫妻面前才更有底气!”   张妈应声,“夫人放心,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他们莫名消失!”   方氏合眼,靠着身后的车厢假寐。   胡同内,小妇人又重新打开院门,眺望着驶去的马车,对身后人道,“冬青姑娘,她们走了。”   身披冰蓝色二叶蝴蝶兰暗纹浮动的窈窕女子从小妇人身后走出,目光幽深,唇角含笑,“好。”   小妇人闻言一笑,带着谄媚,“冬青姑娘,她要是派人来杀俺们可咋办啊?俺男人和娃儿都被她们逮过一次了!”   冬青斜睨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倒是二人身后的李婆子呵斥道,“作死啊你!有你这么诅咒自家男人和孩子的吗?赶紧给我滚屋里去。”   小妇人吭哧吭哧,走一步回望三步,看到冬青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李婆子,眼睛立刻放了光,耳边隐约听到冬青说,“放心,院子……有人……不会……意外的。”   回到别院,冬青将白日的事说给傅云杉听,“三姑娘,咱们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傅云杉不语,端了茶饮,顾淮扬在旁边笑,“姑娘这招叫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冬青不明,“姑娘前几日不是说还缺点火候吗?”   她前几日并没算到洪德帝要为公主赐婚的事,眼下,却不得不为傅思宗和白昕玥的婚事打算,将这件事肃清,到科举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她要留作它用!   傅云杉抬眸一笑,“时机刚刚好。”   冬青结舌,顾淮扬摇头。   傅云杉招了索罗门的人去帝师府递话,“告诉十九,按计划行事。”   来人应声而去。   楼重依靠在贵妃榻上,对黑衣卫的回禀挑眉,唇间一抹笑,“这丫头还真爱记仇!”   常寺在一旁哼唧,“还不都是爷惯出来的。”   楼重轻飘飘一个眼神杀过去,常寺立刻做狗腿状,“听说傅大公子今年要下场,爷不如卖三姑娘一个人情,找了国子监的……”   话未完,便住了口,人家有个身为帝师的亲爷爷,还要国子监的那些二流货色做什么!   想罢,泄气道,“爷,奴才我爱莫难住。”   “去,找人将皇家欠的蔬菜银子结算出来。”楼重睨了垂头丧气的常寺一眼,声音慵懒。   常寺眼睛一亮,腰杆瞬间直了起来,“好主意!”   ……   帝师府   方氏从后门进了院子,方家两兄弟围了上来,“娘,怎么样?”   “二位少爷,夫人累了一下午,先让夫人歇息片刻。”张妈笑着扶了方氏往房间走,两兄弟脸上闪过不悦,方氏冷眼瞪过去,“早干什么去了?要你们去余家真是去吃饭了?那么多公子哥儿一个都不知道结识!要你们何用?!”   两人讪讪的退后,看着方氏进了屋。   方老爷在屋内,正放下手中的书,看到妻子疲惫的脸色,叹了口气,摆了手让张妈退下,亲手倒了杯茶递给方氏,“不行就算了,过几日,咱们还回清河去。”   “老爷说的轻松,回清河?怎么回去?”方氏看到丈夫亲自倒茶,脸稍霁,却在听到他说出的话后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不说咱们为救老大老二卖了家当,单名声……”她脸色一暗,眸中染上怒气,“即使回去还有谁敢买咱们的东西?”   方老爷也生气,“名声?你还敢说名声?!我早说那样不恪守妇道的女子不能娶,你偏不信!还妄想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大树是这么好乘的?现如今如何,儿媳妇和她两个孩子都被作践死了!你的生意呢?帝师府可有出言帮过你一星半点?”   “我这都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们方家!”方氏大怒,“你整天往书院跑,又哪里知道持家做生意的辛苦!你以为只靠你每个月十两不到的束脩能养活这一大家人?还不是我拿陪嫁做生意赚的钱!我又为什么扒着帝师府不放,还不是想为你和行儿铺一条路,让你们能走的更远一些!”她带着委屈,声音已有些哽咽,“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谋划,老爷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说这样的话伤人!”   方氏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表情。   方老爷瞧见一向要强的妻子竟露出这样的低姿态,一时又羞又愧,好一会儿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天你也瞧见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回清河固然有人说闲话,但那里毕竟是咱们熟悉的地方,咱们拿手里的银子置办些田产,虽不能如以前富庶,温饱却不会有问题。”他缓和了神色,安抚的朝妻子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行儿的手那样想出仕已不可能,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想念,只盼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好。”   方氏有些动容,与丈夫成亲这么多年,他从未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文才好,她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也一心盼望他能高中,所以才在嫁入方家后利用手中嫁妆赚钱养家让丈夫无后顾之忧的读书,多次怂恿他参加科考,丈夫也不负所望,几次落第后中了举人!   却原来,他的愿望是这么简单。   一瞬间,她想顺从丈夫的愿望,收拾家当回清河去,再不理这污秽混杂的烂摊子。   可那毕竟只是一瞬间,瞬间过去,她清醒了。   “老爷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三个孩子想一想,他们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怎会甘心过苦日子让平素比他们还差的人取笑?”方氏摇头,不能!   别说儿子忍受不了,她更忍受不了!   方老爷看着妻子,良久,松开了手,目光中带着疏远和冷漠,“随你吧。”   话落,撩帘出门去。竟是多一句都不愿说了。   方氏怔怔的,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张妈进来,瞧见她苍白的脸色,担忧道,“夫人,可是老爷说了什么?”   方氏半响无语。   “夫人……”   方氏霍然抬头,“张妈,跟我去见周氏!”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如今又知道了李婆子的下落,她就不信周氏不忌讳,傅明孝不害怕!   她方蓝怡想做的事,不折手段也要做成,谁也别想拦住!   张妈心底莫名的不安,瞧着一脸怒色的方氏几次想开口劝阻,都被方氏冷冷的目光瞪回。   颐园。   瞧见方氏怒气冲冲杀来,傅迎春嗤笑的别开头去,周氏看也不看一眼,跟女儿聊着京中一些趣事。   “那孙妙诗看模样还算俊俏,可堂堂一个嫡女嫁给一个不上进的小痞子,真是活该!”傅迎春就是喜欢这样的事,她自己没嫁到好男人,别人也休想嫁的如意。   周氏身边的嬷嬷笑着开口,“谁说不是,西北侯那家的小公子贼眉鼠眼的,虽跟的人位高权重,可都是放荡不羁的,花楼歌坊没少出入,孙家小姐嫁过去不知道怎么受罪。”   “唉,娘真后悔把你嫁早了。”周氏心觉对女儿有愧,“早知道能认祖归宗,娘就该多留你两年。”   傅迎春脸色难看,眼中怨愤,“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女儿这一辈子是毁了,一点念想都没了!”如果她能有个孩子多好,不管男孩儿女孩儿,她都会把她没得到的东西都倾覆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可是……方之行那混蛋再也不愿碰她,她一个人怎么怀孩子?!   想到此,不觉更怨恨方家,若不是方氏以什么狗屁证据威胁爹娘,她早和离,就算是在京城随便找家人当继室,也比在方家活受罪的强!   “你来做什么?”对这个婆婆,她早没了耐心,出言更无忌讳。   方氏脸色不好看,眸中的怒火还没消退,撇了眼傅迎春,看向周氏,直言道,“我要在京城开家胭脂铺,烦请少奶奶做东介绍一些京城官夫人和世家夫人。”   “真是好笑,你做生意管我娘什么事儿?”不等周氏开口,傅迎春已嗤笑出声。   方氏也笑,双眼却一点笑意都无,“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明白的好,咱们心知肚明!”她意有所指的看周氏。   周氏的脸唰一下白了下来,朝身边的伺候嬷嬷丫头摆手,几人鱼贯而出,周氏才道,“方夫人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我也只是讨口饭吃,毕竟我还要多养几口人,万一手里缺了银子,那些人饿不住一状告到应天府……”方氏盯着周氏,意味深长。   “你……”周氏一口气梗在喉间,好半响,才吐口,“我知道了,这事容我想一想。”   方氏笑,“希望少奶奶不要想太久,我们……所剩不多。”   说罢,转身就走。   傅迎春气的伸手抓了桌上的茶壶扔到地上,“嘭”一声摔的粉碎。   方氏头也没回。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进屋来收拾,被她骂了出去。   “娘,你瞧瞧,我平日但凡做点什么,她都会拿这个威胁我,要不是为了你和爹哥哥,我早就雇人杀了她,将她那所谓的证据烧的渣渣都不剩!”   周氏闻言一怔,抬头看女儿,虽觉得女儿的想法有些残忍,却认为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晚上,她将白日的事说给傅明孝听,“听那口气,李婆子一家被他们带来了京城,只是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要是知道具体地址,派人将他们……没了这个威胁,方家人想再作恶也不成了。”   傅明孝联想到的却是那天下棋傅耿的提点,他如今的处境就如那盘被封死的棋,想往外走,可动一步就离自取灭亡更近一步,他只能无奈原地打转!   这明显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被傅耿盘活后的那盘棋,横杀四方,所向披靡。   想盘活就不能心软,就要硬下心肠……一劳永逸!   他从床上坐起,惊的周氏也跟着坐起,“老爷?”   “我去趟议事园。”傅明孝下床唤了丫头进来服侍穿衣,周氏莫名,“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等明天……”   傅明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找个时间去将儿子接回来吧。”   周氏狂喜,生怕他反悔,连连点头,“妾身明日就去。”   傅明孝也不多说,掀开帘子出了内室。周氏喜的再无半点困意,恨不得天此刻就亮。   “大爷,这样成吗?万一被人发现对您的仕途影响可不小!是不是再作斟酌?”谋士在一旁建议。   另一个出言,却持反对意见,“再畏缩下去,保不准方家真做出蠢事来,到时候大爷更难为人!我看这主意可行。”   另外两个则做壁上观,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傅明孝有些气恼,这些人都是傅耿给他找的,对这里面的事一清二楚,如今却作这番态度,不知道是不是得自傅耿的授意。   伺候茶水的小厮突然开口,“大爷,小的前几日跟方家赶车的伙计聊过几句,他说方家来京城前已经遣散了所有下人,除了来时那几辆车,并无其他……这方家口中所谓的人证会不会是……假冒的?”   傅明孝一怔,他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赞同傅明孝杀伐的谋士立刻点头,“他说的对,为保真实,咱们需先跟踪方家人,找到那些人藏身地点,再有大爷出面确认,如果确认是为其人,就……”他摊平手掌,狠狠划下,“大爷,方家既已威胁到少奶奶面前,此事就不容再拖!马上就到了考评之日,断不可因此坏了大爷在官场的仕途。”   这一点,其他三人倒同时点了头。   傅明孝拍桌,“此事就此定下,找到地方,我会亲自跟去确认,最好是能一网打尽!”   几人点头,鱼贯而出。   小厮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嘀咕了一句,“可惜清河傅家那些人,杀了方家人,傅家人泄密了可怎么办?”   傅明孝刚有几分笑意的脸瞬间僵住。   几日后,谋士来报,已找到人证隐藏的小院,就在帝师府不远的一个胡同内,傅明孝易了容,跟着小厮敲开了那家人的门讨水喝,那小妇人起初不愿让他们进,是小厮机灵掏了块银锭子,那小妇人才喜笑颜开的松了口,热情的将他们迎进去,“俺这就去给你们烧,马上就好!”   李婆子听到动静,从里屋走出来,瞧见两个生人,面露不悦,小妇人尴尬的笑,“娘,他们就喝两口水,俺这一会儿就成了。”   说完,钻进灶屋去烧水了。   傅明孝一眼就认出那婆子是清河十里八村有名的接生婆,姓李!他当年正是她亲手接生的!   方家居然将她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难怪他在清河遍寻不着!   想到方家这几年猖狂的做派和威胁自己时毫不掩饰的轻蔑之气,就忍不住怒火上涌,小厮察觉到他的异状,忙上前挡住他的视线,对李婆子笑道,“老人家好,我们讨口水喝,一会儿就走,绝不会妨碍到您。”   李婆子看了看他,没说话,转身回了内室。   小厮压低声音,“大爷,小不忍则乱大谋!”   傅明孝忍了又忍,嗯了一声,等那小妇人烧好水,就着粗糙的海碗喝了一碗,告辞出门。   当日,他召集了几个谋士在议事园商量了对策,回到颐园,与周氏窝在屋内说了许久的话,出了门唤婆子在偏厅置办一桌酒席,在内室置办一桌酒席,偏厅酒席招待他的养父和养父家所有男丁,内室酒席招待养母和其他女眷,就连嫁了傅耿二儿子当小妾的傅半夏也被请了过来陪酒。   傅迎春想参加,被周氏劈头盖脸骂了回去。   傅迎春莫名其妙,悻悻的回了自己房。   酒过三巡,傅明孝似无意的看了眼一旁伺候酒水的小厮,小厮垂眸瞧了眼酒壶,笑道,“没酒了,小的再去拿一壶去。”   傅老爷子语重心长的拍着儿子的肩膀,一张脸狰狞不堪,“老大,别怪爹唠叨,你能靠的只有你这几个兄弟了,虽然他们不怎么成才,却是你嫡亲的与你流着同样血液的亲兄弟!”   “爹,我知道,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傅明孝笑的很是真诚,一双眸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反而带着说不清的莫名寒意。   小厮很快过来,一手拎了一壶,笑着给坐在外面的傅桔梗姐妹倒了杯酒,“二位姑娘快喝,这可是少奶奶难得拿出来招待人的进贡酒,据说是皇上赏赐的。”   两姐妹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杯中琥珀色的琼液,傅琥珀冷哼一声,小厮忙笑着给她也倒了一杯,又挨个伺候着一人倒了杯,轮到何氏,他眉眼轻抬,换了另外一个手里的酒壶,“真是抱歉,那壶里没有酒了。”   何氏的脸涨的通红,结巴了两声,摆了摆手,小厮退到男客这边就近给傅明忠倒了杯,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傅明孝瞪过来的眼神,忙弯着腰凑过去,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傅明孝心中大定,看着他将没个人的酒杯都斟满,才端了手中酒杯起身,道,“这杯酒算我的赔罪,以往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以后我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会忘记大家!”   傅老爷子欣慰的点头,杨氏更是激动的满脸红光,眼中全是闪耀的金山银山,傅琥珀更是得意的撇着傅桔梗两兄妹,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周氏瞪圆了眼,嘴张的大大的,却不敢吭一个字。   傅明孝看着众人,诡异的笑了!   ------题外话------   昨天那个章节发错卷了,编辑不上班,所以没法修改,等周一看能不能修改吧,囧。   ☆、006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傅明悌,他一面不动声色的将酒杯挪到唇边却连酒杯都不沾,一边在桌下扯了扯儿子。那边蒋氏看到周氏的表情,心中一凛,脚轻轻踢了坐在身边的麦冬一下,麦冬扭头,“娘?”   蒋氏笑着夺了女儿手中的酒杯,倒了杯茶水递给女儿,“酒上头,你喝这个。”   麦冬听话的接过,露出憨笑,“谢谢娘。”   半夏嗤笑一声,不待蒋氏出声,端着酒杯一饮而尽,蒋氏的脸瞬间刷白,失声道,“半夏!”   “半夏也是你叫的?!”半夏捏着手帕擦拭唇角,声音发冷。   蒋氏露出一丝苦笑,“傅姨娘,你刚小产身子尚未痊愈还是……”   话未说完,就听隔壁外间传来噼啪声,傅明信低吼,“三郎,你咋了?三郎……”   “四叔,这、这酒里……毒!”   一石惊起千层浪!   傅明悌瞬间扔了手中的酒杯,拽着儿子就往外走,头也不回的大声喊,“蒋氏!”   蒋氏早在听到三郎一声酒里有毒的话后,就抓了麦冬的手,只所以还没走是心痛的看着半夏,听到傅明悌的喊叫,忍了心头的疼,带着麦冬就往外走。   夫妻俩在门口汇合,一人抓着一个孩子,默契的往自家住的地方奔去!   屋内人被这变动惊的愣在当场,看着二房一家四口果断又迅速的离开更是瞠目结舌,好半响都没回过神。   崔氏嗷嗷叫着往儿子身上扑,傅三郎已是七窍流血,瞳孔涣散,连看崔氏一眼都没有就死了过去。   崔氏似不敢相信一般拼命摇晃儿子,却换来更多的黑血从傅三郎口鼻中涌出,崔氏长大了嘴,啊啊了半天,才嗷一声哭出来,“啊啊啊……俺的亲儿啊!你可让娘咋活啊……”   傅明孝蓦然回神,喝叫一声,“来人!”   屋外瞬间涌进十几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大爷!”   傅明孝满意的点头,目光冷绝的扫了遍室内,“一个不留!”   傅老爷子的眼瞬间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一手宠到大的大儿子,“老大,你、你说什么?”   傅明孝背着手,往门口走去,听到傅老爷子的话,头也没回。   “傅明孝,你个丧尽天狼的畜生,我为你生儿育女,你敢杀我?!”周氏起初可怜傅家人的心在听到傅明孝狠绝的话后,立刻湮灭,扑过去就要抓傅明孝的脸。   最近的一个黑衣人伸手抓住周氏的咽喉,手中利刃唰一声划过,将周氏扔在门槛上,周氏头部朝向屋内,身子痉挛,喉间喷血,眼睛睁的很大,“傅明孝,你……不得……好死!”   傅大郎魔怔一般看着傅明孝,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   屋内瞬间响起尖叫声,不少人开始吐血,身子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傅明信将傅老爷子护在身后,何氏惊恐的将两个女儿护着奔过来与傅明信汇合,傅明信却红着眼朝娘三个咆哮,“带着女儿跑啊!”   何氏泪眼婆娑,身子抖的如筛糠一般,却看着丈夫坚定摇头。   傅老爷子脸色灰白,张口喷出一口血,看着满面肃杀的黑衣人,扫视一圈都中毒瘫在地的人,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伸手一把推开傅明信,“老四,带着你媳妇和孩子快走……”   “不!爹,我不走!要死一起死!”傅明信摇头,傅老爷子怒喝,“让你走就走哪这么多废话!有命逃出去,就隐姓埋名!……爹、爹没进傅家前姓唐,走,不走就是不孝!”   傅老爷子表情悲呛,双目如血染一般赤红,他想过儿子为了帝师府的长孙位子已不折手段,却没想到他居然想把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诛杀了!连他这个亲爹都不放过!   怒从心生,傅老爷子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整张脸已曾死灰色,杨氏踉跄着扑过来,嚎啕大哭,“老头子,这是怎么回事?老大他是失心疯了吗?我们是他的亲爹娘啊!他怎么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爹啊,娘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傅琥珀惊恐的躲在桌子底下,朝傅老爷子和杨氏哭叫。   傅明孝已走到门外,听着屋内的嚎丧,眉间掠过一抹不忍,却在目光触及到院内精致的亭台楼阁后咬了唇,“杀!”   “等一下!”傅老爷子高声喊停,黑衣人的脚步顿也未顿,先朝他走去。   “老大,虎毒不食子,你忘了你是为什么当这个帝师府长孙少爷的了吗?放过大郎,他是咱们傅家的长孙,你想要傅家绝后吗!”傅老爷子记得出口为大孙子求情,却忘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傅明信一家。   傅明信的身子一僵,耳边已响起杨氏尖锐的巴结声,“老、老大啊,娘啥也不要了,你放娘一条生路,娘这就回清河去再也不来了……娘保证,一个字也不说……你杀了他们,放过娘吧……”说着还伸手抓住何氏的衣服,攥的紧紧的,似乎怕何氏逃跑的样子,邀功似的看着门口的背影。   傅明信不敢置信的看杨氏,傅桔梗劈手打向杨氏,杨氏吃痛松手,“你这个小娼妇,你敢打我,我是你亲奶奶……”   “呸!你算哪门子的亲奶奶!”傅桔梗气红了眼,抬脚就踹,“爹,你还护着他们,瞧瞧他们都做的什么事?!那狗屁的亲情他们多的过剩也不会可怜施舍给咱们!”她为亲爹不值,为亲爹叫屈!   傅明信缓缓收回护在傅老爷子和杨氏身前的身子,将妻子女儿扯到一边,面色麻木,“爹错了。”   傅老爷子满目悲凉,杨氏仓惶大叫,“我是你娘,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死了就是尽孝……”   傅明信已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大哥,你饶了我,我也不说,打死都不说……”傅琥珀缩在桌子底下,看着逼近的黑衣人,大叫一声,昏死过去,身下渐渐散发出异味。   傅明孝出声,“爹,您别怪我,这都是您教我的。”他的声音透着欢快,“您还记得我小时候吗?一篇文章,我总是学过好多遍才能记住,老五却只听一遍就能记住,听老师讲一遍就能举一反三,我起初只是嫉妒他,从未有过要加害他的念头。是您,告诉我不能让他压住我,还退了他的学,让他去做苦力,挣银子供我和老二上学,我那时候很心疼他,每次有空就会偷偷教他写字读书,他很好学也很聪明,我十几天学会的东西,他两天就能融会贯通反过来教我!我心里又气又恨,却可怜他没有办法读书还是教他,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被您发现了,是您,告诉我他不是咱们家的孩子,他若成才也不会向着咱们家,我这才硬了心肠再也不教他。”   傅明孝的唇角溢出一抹笑意,没有人看见他扭曲的表情,只听见他越发开心的笑声,“科举时,他居然是第九,只读了那么一年书,剩下的时候不过是看我废弃的旧书,他居然能考第九!而我考了第四十一名!我嫉妒的发狂……是您,教我大丈夫能忍则忍不能忍则无须再忍!我才毫无忌惮的找了各种茬去为难他,甚至在得知六郎考中童生后学着您去纵容大郎害六郎染上五石散,让他们一家生不如死!”   “爹,您别怪我,这都是您教我的!”他仰头大笑,“老五孝顺,他从不知道自己不是爹娘的孩子,他们一家把爹娘奉养的很好,娘却恼他霸占了五弟的位置,硬生生摔死了老五的二儿子,哈哈……爹,娘,我身上流着你们的血,你们不要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他声音一转,带着戾气,带着癫狂,“傅明礼为什么是帝师府的长孙少爷?他不配得到这个身份,他只配在乡下土坷垃里翻滚,我才配,我才是……”   “老大……”傅老爷子赤红的双眸落下泪水,他不相信,小时候那个善良孝顺的儿子是被他和杨氏教唆成了如今模样,他说什么也不相信!   不是他们的错,是傅明礼!都是他的错!   如果没有他,杨氏伤心几天就过去了,自己不会因为嫉妒他的聪明教唆儿子不要跟他走的那么近,杨氏也不会看出他的异状听到他的梦话知道傅明礼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种种!   自己的儿子不会被利益冲昏头脑,不会贪图帝师府的荣华富贵,老三不会成为牺牲品,老大不会泯灭人性对他们下手……   这一切,都是傅明礼那畜生的错!   “爹,娘,你们安心上路。方家的人被我引去了李婆子的院子,今晚,所有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都会死去。再过不久,傅明礼一家也会去跟你们汇合……”他笑,“老二一家也逃不掉!”   “……”傅老爷子瘫软在地,早没了力气。   傅明信瞪大了眼睛,“这么说,老五才是帝师府的长孙少爷?”   何氏惊惧的抓紧丈夫,听傅明孝笑出声,“老四,你终于聪明了一回……”说着,叹了口气,“下辈子可不要再这么憨实了,容易吃亏……”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送他们上路吧。”   黑衣人动作缓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听他话落,身影一闪就抓住了傅明信,冷厉的寒芒在空中画了一个冷冽的弧度往他脖子上划去!   说时迟那时快,依旧立在屋中的小厮袖子一番,一道银光窜出朝黑衣人而去,下一刻,黑衣人惨叫一声,吐血倒地,已是气绝!   黑衣人愕然,朝小厮冲去,小厮冷笑,袖子翻飞间,数道银光飞窜而出,不过几息间,黑衣人已全部脸色发紫气绝倒地。   七郎拼命尖叫,抱着崔氏不撒手,崔氏呆怔的抱着三郎的尸体不松,杨氏吓的口吐白沫昏倒在地,傅明信和何氏脸色发青一人抱着一个女儿,将女儿的头摁在自己怀中,傅老爷子更是面无人色,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把他也给我杀了!”傅明孝蹙眉,留下一个嗷嗷大叫的孩子做什么。   隔壁屋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片刻功夫已亮若白昼,一道峻冷的声音响起,“傅明孝,你好大的狗胆!”   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一袭紫红万字福暗纹锦袍的白发老者率先走出,后面鱼贯而出的依次是:傅禺夫妇,傅耿夫妇,傅明礼夫妇,傅剪秋夫妇,傅思宗,傅云杉和应该被烧死在那个小院子的方家人和孙婆子一家!   傅明孝脸上的血色随着人群的走出一点一点抽尽,“怎、怎么会?这不可能!”   “冒充帝师府长孙少爷,三番两次欲加害我的亲孙子,傅明孝,你该当何罪?”傅老侯爷严词犀利,眉峰冷峻。   傅明孝慌了,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快速又准确的找到了傅耿,却瞧见傅耿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犹若看一个死人,他不由怔住了,怎么会这样?他所有的事都是按照傅耿的话去做的啊?他的人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还会这样?!   不,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他要开脱,对!他要为自己开脱!   他的目光越过傅耿落到傅明礼身上,对了,这个……   他噗通跪在地,想也不想的指着傅明礼一家道,“祖父,这都是傅明礼一家要陷害我才设下的诡计,我被迷糊了……”   话未完,就听院子外传来家丁的通传声,“侯爷,宫中来人请大少爷接旨。”   傅明孝的目光一下亮了起来,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院外冲,“傅颐在此。”   傅老侯爷哼了一声,抬脚跟上,其余人自然紧随。   傅云杉朝屋内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微点头,凑到傅明信耳边低语了几句,傅明信抬头看到傅云杉朝他点头,跟着小厮退出房间,一家人被护着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院子。   院外,太监手持圣旨,高声宣读,“查,傅颐在任期间,贪污受贿,累积数额达一百八十万两;徇私舞弊,放一死刑犯逃出牢狱害宣统府知府一门三十三条人命枉死!其罪当诛,即刻收监,押往大理寺,择日问斩!”   “不!”傅明孝瘫软在地,看着明晃晃的圣旨,口中一再重复,“不!不……”   那太监看了眼傅老侯爷并未表现出以往的谦卑,而是平淡的笑了笑,颇有责怪之意,“老侯爷勿怪,咱家也是听命行事。”话落,收笑,对身旁人道,“来啊,押走!”   “不!”傅明孝推开来人的手,回头张望,瞧见人群中的傅禺夫妇,跪着爬了过去,揪住傅大少夫人的衣服,仓惶道,“娘,娘,您看在颐儿侍奉了您几年的份上,救救孩儿!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傅大少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傅禺伸手打开他的手,将妻子扶起来,护到身后,“滚!”   傅明孝心灰意冷,脸色异常的难看,眼中却闪出癫狂之状,“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说着,手中已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刀出来,朝傅禺夫妇刺去,站在二人不远处的傅思宗眼眸一冷,身形一闪,飞起一脚将傅明孝踹翻在地,只听咔嚓一声,手腕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露出森森白骨!   “啊!”   场面安静,无一人出声。   太监不耐烦的摆手,“还不把他拖走!”说罢,转身欲走。   “姚公公,请留步。”傅禺上前拦住。   姚公公忙笑道,“傅帝师有何事吩咐?”   “这人并不是我儿子,他是假冒的!”傅禺笑着示意傅明礼,“这个才是我嫡亲的儿子,烦请姚公公先告知皇上,详细情形我明日进宫定会向皇上解释清楚。”   “哦?”姚公公露出一丝惊讶,看了傅明礼和他身后的傅云杉一眼,笑着躬身,“一定转告。”   “不!我不走!我是帝师府的长孙少爷!我是傅颐,我是真的……”声音渐行渐远。   “简直混账!”傅老侯爷因太监的话哽的一口气终于发泄出来,狠瞪着消失的身影,回头瞪着傅明礼一家,“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也是假冒的!我们傅家不要长孙了!”   话落,负气而去。   傅耿唇角勾起一抹笑,佘氏眉眼轻蔑,扫了傅明礼等人一眼,脸上扬起笑容,上前拉了楚氏的手,“爹气恨了,过两日就好,这几日你们先住下,等爹消了气咱们再商量认亲的事……真是没想到这个傅明孝居然冒充颐儿的身份在帝师府混吃混喝,这年头骗子真是……幸好你们家有反季节蔬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傅云杉眉眼轻挑,看了佘氏一眼,她这话说的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傅耿在傅明孝身后撺掇她会不知道?最后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她先是让自己一家住下再说认亲又说骗子的事,是讽刺他们也想步傅明孝的路来他们家骗吗?   真是可笑!   傅禺与傅大少夫人已是黑了脸,傅大少夫人笑声发冷,“二弟妹说的是,他们家专供皇家蔬菜不缺吃喝,定不会是那等混吃混喝的人!再则,傅明孝所言,咱们都亲耳听到,这亲还需要怎么认,二弟妹可要早日想个章程!”   佘氏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题外话------   最近掉收好恐怖,是小栖写的太隐蔽了亲们没有看到闺女背后的表现还是怎么?   ☆、007 报应不爽,吃醋   傅大少夫人牵了傅云杉的手,转身回院子,一行人跟上,留傅耿夫妇在院外。   佘氏冷哼,“一副猖狂样,白养了几十年却不知道儿子不是亲生的,真亏她还有脸!”   傅耿看了佘氏一眼,眉间一抹笑,风轻云淡,“找人去探探乔姨娘,谕儿怎么说也是大哥的妾生子,这样不管不顾总是不好。”   佘氏恶心,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应了声,跟着傅耿进了院子。   屋内,傅云杉正吩咐小厮分发解药,杨氏嗷嗷叫着往小厮身上扑,小厮身形一闪,躲了开。七郎拍打着崔氏,崔氏却呆愣愣的抱着傅三郎,双眼毫无焦距。   小厮扔了两颗药过去,七郎抢着吞了一个,将另一个塞到崔氏嘴里。   傅琥珀还未醒,小厮嫌弃的掰开她的嘴,喂了颗。   傅老爷子坐在地上,如滩烂泥。看到小厮扔过来的解药,动也不动,只抬眼去看傅明礼一家。   那双眸中映出的刻骨恨意让傅明礼一脸苦笑,傅思宗想也不想上前挡住他的视线,声音发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傅老爷子身子一震,仰天大笑,被烙印揪在一起的脸部肌肉显得越发狰狞,“早知今日……”他重复N遍,“我就不会因妇人之仁将你抱进我家!早知今日,我就不该留他性命!早知今日,我就不会给他娶亲!早知今日……早知今日……”说着说着,眼窝处竟流出泪水,顷刻布满整个脸庞,变成嚎啕,“我的儿子!我的孝儿!我的老三……”   “老三……”崔氏的表情有了变化,顺着声音望了过来,失去焦距的双眼慢慢锁定傅老爷子,嚎叫着扑了上去,“天杀的……还俺男人!还俺的儿子……让你家老大把俺男人还给俺,把俺儿子还给俺,俺不要享福了,俺回家种地去……还给俺啊……”   傅老爷子被她撕扯的衣衫凌乱,头发被揪掉几缕,崔氏尤不解恨,动作越发粗暴,双手摁着傅老爷子的脖子就用上了力气,傅老爷子的脸涨的通红,却一个字都没说,只拿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傅明礼看。   眼看傅老爷子要不行,傅明礼闭上眼喉间溢出一息轻叹,傅云杉朝小厮看过去,小厮上前拎着崔氏的衣领将她扯到一边,崔氏掐着傅老爷子一起被拖到一边,小厮一怔,伸手点了崔氏的穴,才算解了傅老爷子。   “傅明礼,你怎么不去死?该死的是你!不是我儿子……”傅老爷子的双眸闪着诡异的笑,脸色狰狞,唇角干涸的血似要将傅明礼生吞活剥了一般。   “傅元!”傅大少夫人走上前,站到他跟前,声音冷冽,半分感情都无,“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傅老爷子一句话哽在喉间,可怖的脸庞迎上傅大少夫人,只一眼,他浑身的戾气瞬间化无,身子瘫下,声音卑微,哭腔甚浓,“大少夫人……”   傅大少夫人冷笑,“你教唆撺掇傅明孝害我亲儿,冒顶他的身份,欺瞒我到如此境地!如今还当着我的面这般诅咒他!傅元,这就是你说的将我的救命之恩永记于心,他日定结草衔环吗?!”   傅元摇头,声音悲呛,“奴才……奴才的两个儿子,一个孙子……”   这次没等傅大少夫人出声,站在她身后的徐妈妈已气的哆嗦,“没有大少夫人开口救你,你这条命早救埋在几十年前的大雪天了,哪里来的儿子,哪里来的孙子!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   傅老爷子垂首不敢回话,身子微微颤抖,好半响才出声,“他、他们一家完好无损……”   傅云杉气笑了。   徐妈妈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傅元,你还敢再无耻点吗?”   “徐妈妈,找人将他们赶出帝师府!”傅大少夫人声音疲惫,回过身去看傅明礼,脸上满是歉意,“孩子,是爹娘对不起你,这些年,苦了你了!以后不怕了,有爹娘在,谁也别想动你们一根头发!”双眸在屋内转了一圈,锐利如出鞘的剑芒,寒光凛凛。   傅明礼双眸微红,喉咙滚动数下,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傅大少夫人安抚的拍了拍儿子的手,“好孩子。”   徐妈妈出去唤人,不多会儿,十几个家丁鱼贯而入,将傅老爷子一家人如拖麻袋一般拖了出去,崔氏扑过去抱住儿子的尸身不放,杨氏嗷嗷着不走,傅半夏似不敢相信一夕间落到此种境地,抱着门怎么也不撒手,家丁回头看徐妈妈,徐妈妈蹙眉,“一起抬了扔出去。”   得了话,家丁手脚利索很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屋内的傅老爷子一家和死去的黑衣人拖了出去。   傅耿笑着上前,“恭喜大哥,这回终于找到了亲生儿子!”   “我的亲生儿子不也是二弟的亲侄子吗?同喜。”傅禺浅笑。   佘氏在心里骂了个天翻地覆,脸上却也堆满了笑,正想开口说恭贺的话,傅大少夫人已拉着楚氏的手转身出了屋,“好媳妇,走,到娘院子里去,娘攒了那么多年的媳妇本儿是时候给你了。”   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佘氏一眼,“二弟妹放心,在没得到爹的认可之前,他们不会住在府中。”   佘氏恨的咬牙!   傅云杉扶了傅剪秋,一道出了房间,余光扫到傅耿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了几遍才收回,心中不由警铃响起,没了傅明孝当敢死军,傅耿接下来会怎么做?   或者说,他想做什么?   傅耿笑着目送一群人走远,脸上浮现兴味,抬脚出了院子,往傅老侯爷的院子德昌院而去。   佘氏瞧见他走的方向,撇了撇嘴,转身回了畅观园。   傅老侯爷脸色难看的端坐在书桌后,提着笔在写着什么。管事瞧见傅耿过来,退到一旁,傅耿走上前,躬身,“爹。”   傅老侯爷眼睛都没抬,“都走了?”   “爹指傅明礼一家吗?”傅耿含笑,“被大哥和大嫂带走了,听话音……”他看着傅老侯爷,笑,“没得到您的认可前不会住在帝师府中。”   说完,没等傅老侯爷开口,从怀中取了根铜管,抽了里面的信条递过去,“爹,清河有消息了。”   傅老侯爷提笔的手一顿,将笔随意扔到纸上,接了信条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快速扫完了信上的内容,眸光瞬间冷厉起来,“果然是他们!”   “是谁?”傅耿凑过来,傅老侯爷已收了信条,去桌上拿了火折子引燃了信条,扔到炭盆中。声音淡冷,并不回答傅耿的问话,吩咐道,“傅明孝和傅明悌这两人不能留下活口,这件事你去办。”   傅耿目光微顿,笑着应了,视线在炭盆内转了一圈,出门去。   傅老侯爷看着他走远,才重新回到书桌后,伸手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摁了一下,书桌下立刻弹出一个匣子,傅老侯爷从中抽了张粉白笺纸,拿了毛笔蘸墨快速的写了几行字,唤了门外的管事捉了信鸽,亲自将信塞入铜管,开窗放飞了,才收回视线。   管事倒了茶,“侯爷,这事要不要知会……”他往南方看了一眼,傅老侯爷摇了摇头,“没有必要。”   管事欲言又止,终笑着退了下去。   畅观园,傅耿抓着信鸽,看完了信,眉间掠起一丝不解,想了好一会儿仍不得要领,只好将信重新装好,放飞信鸽。   佘氏上前,“爷,可是有什么古怪?”   傅耿看了她一眼,摇头,“吩咐开饭吧。”   佘氏蹙眉,面上含笑,福身,“是。”   远远的,传来傅迎春放肆的吼叫和缠打中发出的痛呼声,不过半刻钟,便恢复了宁静。   大门外,一群人哭天抢地,死活不肯离开,有家丁上前呵斥,“再不走,就把你们送去应天府,与傅明孝同罪!”   杨氏母女大惊,拖着傅老爷子就跑走了。   方氏一脸灰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蓝色包袱,那里面有着全家仅剩的几千两银子,本是她打算在京城开店的资本,可如今没了帝师府做后盾,几千两……在京城生活都困难!   傅半夏痴痴傻傻,纠缠着家丁,“我不是他们家人,我是帝师府孙二少爷的小妾傅姨娘,你们让我进去……”   “姨娘?啧啧……”家丁频频摇头,“二少爷已经吩咐小的了,从今日起你就不是他的姨娘了,还不滚?!”   “不!不可能!二少爷昨晚还去了我房里……”   家丁懒得跟她啰嗦,毫不客气的将她推搡在地。傅半夏发型散乱,衣服上满是泥土,十分狼狈。   傅迎春狠狠抓着丫头的胳膊,瞪着那些驱赶的家丁,“我是帝师府的大小姐,你们敢……”   “呸!我们帝师府没有这么水性杨花蛇蝎心肠的大小姐,赶紧滚!”家丁对她更不客气,伸手拽了她头上值钱的东西,将她扔了出去。   小丫头被牵连的一同跌倒在地,痛呼不已。   方家大少奶奶同二少奶奶相视一眼,上前将小丫头拉过来,落井下石的嗤笑,“啧啧……什么帝师府的大小姐,原来是假冒的劣质货!连累我们陪了那么久的笑,我呸!翠儿,你可是我们家的丫头,以后也只能伺候我们,赶紧过来。”   傅迎春仰头,拨开遮挡视线的头发瞪着方家一行人,目光触到方氏紧紧抱在怀中的包袱,脸上露出诡笑,方氏意识到她的意图,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她动作麻利的冲了过来,抢了包袱就跑走了。   方氏有几秒的呆怔,反应过来咆哮出声,“傅迎春,你个贱人!把我的银子还给我!”说完,拔脚追了上去,“她抢走了我们所有的家当,快追啊!”   一家人才如梦方醒,拔腿追了上去。   “傅迎春,你个贱坯子,看大爷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打断腿算便宜她了,我要把她卖进那肮脏地儿去,千人枕万人骑!”   “贱人,你给我站住……”   一群人叫嚷着离开。   方老爷脸色难看,看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好半响,才抬脚跟过去。   另一边,傅明悌和楚氏带着儿女仓惶往城外逃去,临出城门,拿二十两金子买了辆不起眼的马车,连被褥干粮都来不及准备,拎着鞭子就抽了马,跑出了城。   “爹、娘,咱们要回清河吗?”傅二郎在京城混了三年,虽没混出大的名堂,却在刚才的酒宴上看出了门道,傅明孝要将他们全都害死,他们不逃就只有死路一条!   蒋氏摇头,亏的她和丈夫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日防夜防,包裹都是一早装好的,里面有每人一套衣服,变卖了换成国通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才能在第一时间活着离开帝师府!   谁能想到,那傅明孝竟丧心病狂到如斯地步,连亲爹娘都不放过!   想到这,蒋氏都忍不住心底阵阵发寒!   蒋氏抱着浑身颤抖的女儿,神情还带着几分惊惧,喘了好几口气才道,“不,傅明孝不会轻易放过咱们,他看着咱们逃走,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追去清河,咱们不能回清河!咱们去、咱们……”   “咱们往北走,一直往北,我就不信他能想到咱们会背道而驰!”马车外,傅明悌咬着牙。   麦冬仰头,问蒋氏,“娘,咱们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家了?”   “……”蒋氏语塞,将女儿抱的紧紧的,“不回去了,等安顿下来,娘给你找个好婆家,可好?”   麦冬摇头,“我要跟爹娘还有二哥在一起。”   他们这一逃,如亡命天涯,命丧何处都不可知,哪里还有幸福可言?   麦冬再蠢笨,也在帝师府呆了三年,有些事情她看在眼里,不说不代表不懂!   蒋氏抱着女儿无声落泪,傅二郎撇开头。   出了城,光渐渐暗淡下来,一家人饥肠辘辘却不敢让马车停下来。   寒风呼啸,有棉帘挡着的蒋氏三人还好一些,赶车的傅明悌冻的牙齿打架,嘴唇发紫,手都僵了却不敢有半点放松,一边拿着鞭子抽打马,一边回头,透过漆黑的夜幕去听去猜测有没有人追来!   ……   从帝师府回来,进了书房。   冬青帮傅云杉解了斗篷,将一应东西准备齐全,才笑着凑到傅云杉耳边低语了几句,傅云杉笑,“他一直很聪明,没有他,以傅明孝的智商又怎能安稳呆在帝师府中这么些年!”   冬青撇嘴,“这样的人死了活该。”说着,眼睛一亮,凑过去嘻嘻笑道,“姑娘,不如我去跑一趟,把他们给……”她比了个咔嚓的动作,傅云杉摇头,端了热茶吹动飘浮的茶叶,眉眼弯起,“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派人跟着他们,让他们尽情的逃亡,等到他们放松的时候就给点示警,别让他们的逃亡路无事可做。当然,也别让他们被人轻易杀了!”   “啊……”冬青恍然,嘿嘿笑了两声,“还是姑娘聪明!”   卧室,傅明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楚氏背对着丈夫,将他的动作听的一清二楚,叹了口气,转过神在黑夜里发问,“相公放心不下他们?”   傅明礼摇头,苦笑,“那些人……”就是他把命都送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满意吧!   欠下的该还的,他早以命还清了!   有亏欠的是他们,不是他!   傅明礼长叹一声,徘徊在胸腔中那股怨气不满似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看着妻子担心的面庞,担忧的眼神,温雅一笑,“是觉得造化弄人。”   看到他的笑,楚氏松了口气,回笑道,“过几日要准备店铺的事,早些歇息吧。”   傅明礼点头,伸手将妻子搂入怀中,喟叹一声,声音低沉,“睡吧。”   翌日,傅明信一家来辞行。   傅明礼和楚氏几番挽留,都被傅明信谢绝了,傅云杉想到帝师府的复杂和家里现在的处境,并未多做强求,安排了车辆,派人一路护送他们回清河。   从始至终,两家人谁也没有提到傅老爷子和杨氏等人。   傅明信是觉得他们家愧对老五一家,傅明礼则是怕四哥钻牛角尖。   傅桔梗和傅鸢尾恋恋不舍,傅云杉笑着邀他们明年来参加她的及笄礼,两姐妹一口应下。   何氏拉着楚氏的手双眼一直噙着泪,楚氏心里难受,两个人倒是哭的稀里哗啦。   临走,傅云杉送了傅桔梗和傅鸢尾两姐妹一人一个小匣子,里面装了全套头面首饰和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傅云杉嘱咐她们,荷包要到家再打开,里面有给她们的惊喜。   楚氏和何氏亲自张罗了一大桌饭菜,两家人欢快的吃了顿团圆饭。   一个月后,他们回到了清河,却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傅家老四将亲爹娘亲妹妹扔在京城不管,一家人跑回来的事。   傅剪秋转给四房的饰品店已在傅明信不孝的舆论声中被杨氏霸为己有!   家里的房产田地也统一被杨氏据为己有!   傅明信默然冷笑,带着两个女儿和妻子在村头盖了间茅草屋住,被王叔王婶接回了家。   王家一家都站到他这边,王奶奶更是在村中放话,“咱们村里要是还能找出像傅明信这么孝顺听话的人,我老王家就跟他的姓!”   村中哗然。   傅明信以往的好才被人渐渐记起来,一些唏嘘,一些看笑话,杨氏却占定了傅明信家的财产,咬死不松口。   老六傅明义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爹娘一贯不看重四哥却从来没闹到这个地步,他问,傅明信一句话也不说,何氏在一旁抹眼泪,傅明信看妻子哭的狠了,才对傅明义说了句,“你好好奉养爹娘,就当……就当我们一家都死了!”   傅明义愣在当场。   一家人不能老吃住在王家,傅明信进了王柱的施工队,因在外名声不好,王柱不在的时候那些人特别喜欢指使他,不过半月,他就因太过劳累在高架脚上犯迷糊而摔在地上,小腿骨折,需静养三个月。王柱拿了银子给他看病,他让妻子把欠王家的都记下,以后存钱了还。   傅桔梗突然想起傅云杉送的头面首饰,和姐姐偷偷拿去当了贴补家用,被傅明信知道又赎了回来,“杉儿给你们的,留着给你们做嫁妆。”   两姐妹呜呜的哭,不经意间将荷包翻出来,荷包内安静的躺着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一家人怔住。   傅鸢尾慌忙打开自己的荷包,里面同样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还有一封傅云杉的亲笔信,告诉她们若在清河生活不下去就来京城,自己家开了饰品店,请她们过来当打络师傅,管吃管住管嫁个好人家!   何氏抱着两姐妹哭,傅明信抱着头,铁打的汉子眼睛红的吓人。   ……   将傅明信送回清河的第三天,圣旨下,判了傅明孝冒顶管亲、贪污受贿、知法犯法、徇私舞弊等数十条罪状,押往刑场问斩!   傅明礼一天没出房间。   傅云杉也没打算把她私下做的那些腌臜事儿告诉家人,只让冬青去看了,回来禀她。   冬青回来说道,“那傅老爷子拼了命的凑过去,说要和监斩官私下说两句话,监斩官理也没理他,到了时辰就开斩。那傅老爷子跟丢了魂一样,几千两的银子说扔就扔了,抱着傅明孝的头说要给儿子留个全尸,以后好投胎重新做人!哼……这样的人死了下辈子做畜生最好,哪还有那好命做什么人?!”   说着,就笑了起来,“姑娘,你没瞧见他们家那老太太,看到傅老爷子将银子扔了,嚎啕着就冲了上去。可围着那么多人,个个身强力壮的,三两下就把她挤出了人群圈,她拍着腿坐地上哭,指挥她女儿去抢,结果……那傅琥珀还没钻进去,银票就没了,母女俩坐在地上哭的那叫一个凄惨,都赶得上唱年会了。”   傅云杉听着,淡淡的笑。眸光看向透过窗棂吹进来的风,掀起窗纱微微摆动,傅老爷子的眼里还真是除了傅明孝谁也放不下了!不知道傅明孝临死前看到傅老爷子还在为他奔波,有没有一点点的悔悟?   傅云杉长长叹气,可怜四伯那颗孝顺的心,竟真的托生在他家!   冬青看到自家姑娘的眼神,止了这个话题,又说道,“姑娘,那单大人怎么办?咱们暗中做手脚的事都是他从中牵的线,若是他把消息透露出去……”   傅云杉回神,听到冬青的顾忌,笑着摇了摇头,“官场上的人都有几分猾劲,他若不能守口如瓶,又岂会在官场混迹那么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们都有杆秤,放心好了。”   不过两日,十九来报说傅老爷子和杨氏雇了镖局护送傅明孝的尸体回清河,身边只有傅琥珀。傅半夏和傅迎春不知所踪,方家众人落魄在郊外一家破庙渡生。   不过几日,那单大人托人递了信过来,说要到北方任职,此生怕再无回京之日,让傅云杉放心。   傅云杉与冬青面面相觑。   ……   接着几日,傅云杉都呆在屋里,拿着毛笔细细作画,上千次想把那毛笔给扔了!   “杉儿,你这画的……”许长清拿过傅云杉书桌上为饰品店设计的头面首饰,左看右看,“这组是牡丹花,这组是海棠花,这组是山茶花,这几组……怎么看都像是吃的……”   傅云杉微微一笑,接过图纸指给他看,“这组是葡萄藤蔓,这组是夏桃嫣红,这组是石榴多子,这组是蓝莓幽幽,是一些常见的水果……”   “桃和石榴倒是常见,葡萄多是皇家贡品,蓝莓……”他抬头看傅云杉,“可是闻所未闻的。”   傅云杉愕然,这个时空没有蓝莓吗?   她挑眉,做你孤陋寡闻状,“我明明在我家后山上见过,后来查了书,才知道叫蓝莓的,你居然不知道?!”   许长清错愕,低头仔细看了一番,真有这种水果?他确实是从未听说过啊!   不过杉丫头既然说她见过,那定是见过,不然她怎么能画的出来。   傅云杉轻咳,指了蓝莓道,“这个尽量挑靠近的颜色……”又指了葡萄道,“葡萄的颜色可水红色,暗紫色,淡绿色,暗红色,也可以用玻璃做成透明色。”   许长清连连点头,看着画上那串喜人的葡萄和埋在叶子间带着露珠的蓝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构思,独特巧妙,连他都忍不住喜欢了十分,更别说那些嗜美成性的贵妇们了。   “我这就拿去给师傅做样品出来。”他兴冲冲地的跑了出去,连傅云杉最后说的话都没听到。   冬青噗嗤笑出声,“姑娘,我怎么觉得姑爷看着那画时,眼睛里全是金子?!”   傅云杉摇头,从抽屉中取出一叠图纸递给冬青,“去把这些也一并交给大姑爷,让首饰铺的人赶在四月中打出来,咱们开店用。”   “是,姑娘。”冬青笑着接了,去追许长清。   傅云杉长出一口气。   要照顾大棚,要顾着家人,还要废了心思安排人去布局,这大半年可把她的脑细胞废死不少!   好在傅明孝已伏诛,傅家那些人远在清河再翻腾不出什么浪花!   “三姑娘,楼公子来了。”门外,传来香叶的声音,门随即被打开,一袭着火红色祥云暗纹长袍,淡绿色灰貂坠帽的男子走了进来,人到屋内,纤长十指已解了斗篷,动作再自然不过的递到傅云杉手里,傅云杉无语的看着手中的……淡绿色斗篷,淡绿色坠帽,唇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常寺跟在后面,裹着宝石蓝白色兔毛斗篷,一到屋里就凑到炭盆边喊冷。看到傅云杉盯着自家爷的斗篷瞧个没完,不由抬头去看自家爷,头还没完全抬起来,就感觉到脖子后一股冷飕飕的寒风吹来,他眉梢猛一跳,眼睛瞪大了去看那淡……绿色的斗篷,脚自有意识的往后退去,眨眼睛就到了门口,“爷,您和三姑娘先聊,奴才去给傅老爷和傅夫人请个安。”   话落,一溜烟的跑了!   傅云杉大笑,俏脸晕红,樱唇微启,好不吝啬的让牙齿出来烘烤热度,黑亮的双眸如夜空的星星,灿烂而夺目!   楼重因穿了淡绿色斗篷而懊恼的俊颜,因她的笑容渐渐收敛,唇边不自觉也勾起一道笑的弧度,长指挑起傅云杉的发辫揪了揪。傅云杉笑声一顿,从他手中夺过乌发,走过去将斗篷挂在衣架上。   楼重笑,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韵味,引得傅云杉多看了他几眼,楼重收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傅云杉“哎……”未完,眼睁睁看着楼重将她的茶喝了!   “小丫头,帝师府的事都过去了这么多天,我不找你,你连通知我一声都不愿意?”楼重喝了茶,递到她眼前,示意她再倒一杯,傅云杉没脾气的拎了壶斟满一杯,看着他将她的毫尖暴殄天物一般又是一饮而尽,心都疼了。   “你的人不是在全程跟踪报道吗?还用我来鹦鹉学舌一番?”傅云杉没好气的放下茶壶,伸手在炭盆上拂了拂热气,将手放在唇边吹了吹。   楼重黑眸深邃,似对她的话颇感兴趣,“全程跟踪报道?什么词?”   “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傅云杉咧嘴,皮笑肉不笑的露出几颗牙齿,随即收回。   楼重挑眉,喉间止不住溢出笑声,盯着红彤彤脸蛋的佳人,越看越喜欢。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句,“丫头,你是明年及笄?”   她的生日在九月,明年九月及笄!   傅云杉看他,发现他眸底的深邃,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急声垂头作找东西状掩饰道,“是啊,娘说要大办,到时候给你发请柬。”   “好,我等着。”似察觉了她的窘状,楼重绝艳的脸庞笑的格外灿烂。   傅云杉忍了又忍,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抬眸迎上他瑰丽的笑脸,就是不看他的眼睛,“来找我有事?”   楼重不由挑眉,哟,小丫头要赶人了!   知道她脸皮薄,楼重不再调戏她,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和一沓印着国通的银票,傅云杉疑惑的接过来,看到那张纸上的内容时,眼睛陡然一亮,再看到最后的金额和一叠厚厚的银票时,眼睛瞪的又圆又大,晶亮的仿若夏日的阳光,灿烂的让人无法直视。   楼重眸光幽亮深邃,眉峰妖娆,艳丽的笑容中竟流露出祸国惑人的风姿,傅云杉的笑僵在脸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心中刚压制下去的漏掉重新活跃起来,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男人怎么能长的这么好看?   怎么能笑的这样好看?   楼重眸中的笑意加深,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憋的通红的脸颊,纤长的手指摸上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傅云杉蓦然回神,正对上楼重充满兴味的双眸,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儿,解释道,“这、这天儿真热!”   “哦?”楼重侧眸瞧了眼外面呼啸吹起的冷风,意味深长的配合道,“嗯,这天儿真热!”   傅云杉的脸挂不住了,几步走到衣架旁,取了自己的斗篷就往身上披,头也不回的出了屋,“我饿了去吃饭,六殿下请自便。”   身后,传来楼重的哈哈大笑声。   常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瞧见傅云杉走了,自家主子站在门口傻傻的笑,蹭了蹭想过去,可一想到那淡绿色的斗篷,脚步就忍不住后退。今天到底谁拿的斗篷,什么色儿不好拿,偏给拿了件淡绿色的,这不是老虎嘴里拔牙——找死吗?!   他这是过去还是不过去捏?   “再不出来,你今天就别跟着回去了!”楼重眉间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看的常寺也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立刻屁颠颠儿的凑了过去,“那什么……爷,奴才真不知道今天谁给您拿的衣服,呵呵……要不……要不,您穿我的斗篷?”   楼重看了眼他背上的宝石蓝,嗤了一声,“一天不披冻不死爷,走,爷也饿了,去混点饭吃。”   常寺撇嘴,瞅了眼被孤零零扔在衣架上的斗篷,麻溜的跟上楼重的脚步往饭厅走去。   两人走后,一旁的房间内走出一袭黑袍的司命,一贯面瘫的脸上浮现一抹厉色,双眸阴冷。   他身边跟着出来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女子,声音冷峻,“楼主,咱们的生活如踩在刀刃上求生存,您若真喜欢三姑娘,就不该让她陷入那种生活中!我跟着三姑娘的日子虽然没有你多,但我了解三姑娘,她竭力护着家人,所求的不过是安稳简单的生活,这些……”她抬眸看着司命,一字一句顿道,“都是楼主你给不了的!”   不是青阁又是谁!   司命似未听到她的话,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良久,天空突然下起雪,飘落在他肩头,他开口,“如果我能强大到可以主宰……是不是,就能给她她想要的一世安康?”   青阁一怔,安静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或许。”   “好,去通知他,他说的事我应了!不过他得给我半年的时间,我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司命说完,身影一闪从原地消失。   青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仰起头去看天空纷扰落下的鹅毛大雪,唇边那抹极淡的笑容缓缓化成一抹哀伤,不过转瞬,就消失不见。   ------题外话------   感谢李lcl亲爱的投了那么多月票,给小栖失落的心很多安慰,真的,十分感谢!   感谢蓝色玫瑰2011和annylai的一张月票,么哒!   满满的正能量,小栖会努力的!   ☆、008 新店开张,吃撑   四月间,主打砂锅火锅夏季冷凉主食的荟萃馆装修完毕,傅云杉与许长清跑了几个铺子,去寻合适的砂锅和火锅。毕竟是京城,繁华之地,这些东西并不是特别难寻,交代了需要的规格和数量,两人又一起去打首饰的铺子去取定做的头面发簪之类物件。   打首饰的铺子位置隐蔽,连个店铺名字都没有,若不是有人带路,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深巷中竟有这么一家铺子!   许长清介绍说这家铺子有百年历史,却因主家不喜交际,平日也只接一些够养家的活计,多了不接。但主家师傅的手艺却是传承百年,非常的好!   傅云杉打量着破败的门落,心中暗踌,他们来京时间尚短,姐夫又一直在帮着顾叔忙大棚上的事,哪有时间来打探这些?这消息多半是许家大哥许长泺透过来的了。   也算是有心了。   傅云杉侧眸,“姐夫,新店开张的时候,请许大哥和许大嫂一起来吃个饭吧。”   许长清一怔,脸上微一笑,点头,“好。”   别开头,眼圈有点红。   拿到制作好的葡萄藤蔓头面系列,傅云杉忍不住心里赞叹,青绿色的藤蔓青翠鲜艳,脉络清晰可闻,透过树叶照射过来的缕缕光线在葡萄上投下点点光晕,小巧的葡萄是用了紫色略带黑的宝石雕琢出来的,一颗一颗串联起来,极为精美绝伦。   更难得的是师傅的巧手将那些光线处理的极好,看得出,是花了真功夫!   不管是耳坠、发簪亦或是步摇、发钗,都将傅云杉想要的那种清新自然表现的淋漓尽致!   再观其他不管是石榴多子还是蓝莓幽幽做的都极为精巧,蓝莓珠子上的水珠远看如真的一般,触手温温凉凉,几片雕琢的叶子更添了俏皮可爱,许长清看的眼睛都亮了!   “敢问,这位姑娘,这些东西真的是您着笔画出来的?”做手工的师傅双眼放光,拿着手中一串紫黑的葡萄藤蔓看着傅云杉,那样过半百的年纪张口就用了您这个敬语,惊的送茶的伙计差点把茶泼了出去。   傅云杉自是明白手艺工人对这种独特设计的稀罕,同样的,她对能这么完整诠释自己作品的师傅也更为欣赏,她扬眉对那师傅笑了笑,“再好的设计也要有像您这样的师傅来雕琢才是,不然也只是一张白纸。”   这无疑是对头面师傅的最高认可!   老师傅眉眼都笑弯了,老脸微微泛红,看得出对这样的夸奖很是受用。   傅云杉扫了眼那几件雕琢精美的头面,伸手端了桌上的茶,递过去,老师傅笑眯眯的接了,她才道,“我们家新店开张,师傅若觉得好,以后我画出的头面首饰之类的物件儿都交给师傅来雕作,如何?每卖出一套头面或一件饰品,师傅都可以从中抽取一部分,积累到一定数目送到您手上。当然,所有经过师傅的手雕琢出来的精品都可以在饰品上刻印上师傅的名讳或特殊标记……”   “姑娘所设计的头面首饰全交由我来雕作?”老师傅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对傅云杉提出的后面两个条件理也不理,张口就问到设计草样上。   傅云杉点头,“除了设计,我保证师傅是第一个见到完整设计图样的雕琢师傅!”   “都是如这般巧妙构思,独特造型的?”老师傅继续问。   傅云杉继续点头。   老师傅激动的老脸通红,想也不想,当下拍板,“成,我这条老命就交给东家了!我姓古,东家叫我古老头就成,敢问东家?”   “老爷,您不等小姐回来商量商量?”伙计着急的挠头。   老师傅一眼瞪过去,“她回来又如何,还能跟我呛声不成!去去,闪一边儿去。”   说着,笑眯眯的请傅云杉上坐,傅云杉笑着摇了摇头,“我姓傅,这是我大姐夫姓许,以后图纸都会有他送过来……古师傅,有件事要提前跟您说一声。图样由您做出第一份后会再找其他师傅按照您做出来的样子做出仿品出售,您的那份会放到店内展览,自然,价高则得!您若同意……”   她示意许长清掏出一份十年的合约,“这是从签字之日起就生效的雇佣双方契约,也就是说古师傅这期间只能做我挽玉阁的饰品,其他……”   “你要是每个月都能送来一批这样的设计图样,我就应了!”古师傅张口打断傅云杉未完的话,提出条件。   傅云杉一顿,随即笑出声,肯定道,“自然,一个月最少两套,只会多绝不会少!”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古师傅当机立断,瞪着那活计去端了笔墨,看也不看那契约内容,大笔一挥,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古世优!”许长清眼睛瞪大,似不敢置信的瞧着那个名字,“您是百年前名动天启的两明造古家传人!”   说罢,拿起桌上的发钗去瞧,翠绿的藤蔓绿叶间那清晰可闻的脉络映入眼睑,正面反面,不管从哪一面都能瞧见那再清晰不过的脉络,许长清指了给傅云杉看,傅云杉才发现门道,难怪她刚才去瞧时总觉得藤蔓和叶子的处理格外漂亮,原来是一种工艺技巧!   老师傅听到他说出两明造的名头也不诧异,只大笑了两声,“怎么,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记得我们古家的两明造?”   “古家的两明造需要精巧的技术,除却古家,天启几乎没人能做好!古家历经百年,两明造依旧是天启众多玉器雕琢师傅们憾而不得的绝技!”许长清弯腰作揖,态度比之刚才更谦逊恭敬。   古师傅却突然收了笑,哼了一声,“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不配得我古家两明造真传!我就算将这门绝技带到棺材里也不会让他们得逞!”说完,眼中带了几分打量看傅云杉二人,眉宇间对设计图样的热衷已淡去大半!   许长清一怔,与傅云杉面面相视,傅云杉笑,“古师傅放心,我们来之前只是听说您手工好,并不知道您是古家两明造的传人,也不会起这样的心思!”她想了想,指着刚签好的合约道,“您若不放心,可以把这条加进去,没有您的同意,在合作期间,傅家旗下所有人都不能学习两明造!如何?”   傅云杉留了个心眼儿,没有他的同意不能学,如果是他同意的,那自然就能学了,这不算违约!   古师傅眼中的打量在听到傅云杉这句话后淡了,哈哈大笑,手却提了笔真将傅云杉说的那句加了进去。   约好下个月这个时候送图样过来,傅云杉与许长清告辞回去,一路上许长清一直仰着一张笑脸,回到别院跑到书房找了顾淮扬和南幕,将这好消息告诉了他们。   两人都很惊讶,许长清拿了做好的头面给二人看,南幕端详着头面笑言,“一直以为古老去了江南,没想到他居然隐在京城!”   顾淮扬也感叹道,“当年多少达官贵人上门求他雕琢,都被他拒之门外!后来发生那样的事,都以为他定不会留在京城,真是没想到……”   “当年?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冬青端了汤食推门而入,瞧见许长清也在,喜道,“大姑爷,我家姑娘也回来了吗?”   顾淮扬脸色一变,似想到了什么,盯着那头面看了半天。   许长清点头,“你家姑娘在后面。”   冬青放下东西跑了出去。   ……   中旬,荟萃馆所需的砂锅火锅以及调配所需要的蘸酱调味均准备齐全,傅云杉另找的手艺师傅也如期将仿制的八套头面制作完成,签于她们想走高端贵妇人群,八套头面每套只仿制了两套,也就是说加上古师傅制作的那套,每套头面只三套!   四月二十,是算好的大吉之日,荟萃馆与挽玉阁同时开张,许长清和顾淮扬去招呼荟萃馆,傅禺做了第一个上门的一品大官,消息传出,不少想亲近的京城官员纷纷备了轿前去捧场。傅云杉则和自家娘、姐姐在挽玉阁接待由余家和傅大少夫人出面请来的各府夫人和千金小姐。   没得到邀请通知的某纨绔男不开心了。   “开张?”一袭锦红竹纹亵衣,手执卷书,长发披散,妖媚的脸庞凤眼微眯,薄唇微抿,明明带着笑却让人半分温暖都感受不到。   常寺嘿嘿笑了两声,“听说是今日两家店同时开张,傅帝师和傅大少夫人都去捧了场,惊动了不少官员和家眷,嘿嘿……兴许是三姑娘近日太过繁忙才会忘记通知爷!”   心里却忍不住腹诽,傅三姑娘这是在记仇,谁让爷你每次见她都想调戏,上次还把三姑娘羞出了房间,人家会请你才怪!   楼重淡淡瞥了他一眼,长指一翻,手中的卷书夹着呼啸的热风朝他袭去!   常寺忙收了脸上的笑,手腕一转,被卷书的冲击力气带着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脚步,额头瞬间溢出几滴汗,可怜兮兮道,“爷,您再用三成力,奴才今天可要吐血了,是三姑娘没通知您,您怎么能撒气撒到奴才身上?”最后几句窝在口中变成了呢喃,却明显的还是被红衣男听到了。   “听说永宁侯府的孙小姐今年八月上就及笄了……”楼重的长指轻轻抚着宽大的袖口,眉眼都未抬一下,常寺却听的一头冷汗,狗腿道,“爷,奴才错了,真错了,奴才这就找人给您换衣服,咱们现在即刻出宫,一定能赶上开张盛典!”   等二人赶到时,荟萃馆一楼大厅均已坐满,负责场中座位安排的是傅云杉后来跟楚二姨要的,名叫杜仲的,杜仲认识楼重,一瞧见他二人进来,笑着就迎了上去,“楼公子,快,楼上请,我家三姑娘特意嘱咐小的给您留了间房,您想吃什么招呼一声,一会儿功夫就好!”   楼重一路上阴着的脸突然转晴,哈哈笑了两声,拍着杜仲的肩膀道,“原来是你小子,你也从清河来了?”   “姑娘大恩,让小的做了这荟萃馆的二掌柜。”杜仲乐呵呵的笑。   楼重就那么与他闲聊着,常寺在旁边不明所以,探了几回头去瞧他家爷的脸,跟平常一样啊,这是怎么的?跟一个下人这么多话?   两人说着,杜仲将二人引到了楼上,靠近里面房门上画着朵精致的花,大红的颜色,却一点也不显得俗气,艳丽妖冶,娇媚动人,楼重盯着那花瞅了好一会儿,问杜仲,“这……这是什么花?怎么从未见过?”   “这花是姑娘亲手画的,名曰罂粟花!这屋里的布置也都是姑娘亲手设计的。”杜仲笑,开了门请二人入内。   楼重脸上的笑意又重一分,竟拉了杜仲的手,“这房间真是你家姑娘特意给我留的?”   杜仲点头,“三姑娘和大姑娘在灵境胡同忙挽玉阁的事,房间是一早就吩咐留好的。”   楼重嘴角的弧度拉大,满面春风,伸手从钱袋里掏了块金锭塞到他手里,“你去忙吧,将今日主打的菜给我上几个就成了。”   常寺的嘴角抽了抽,瞧着自家爷那看过来的得意洋洋的目光,只觉得……好丢脸!   楼重兴高采烈的在牡丹亭吃了饭,又转道要去灵境胡同去看那挽玉阁,是常寺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说,那边去的多是女客不方便招待男客,他才作罢了,打道回宫。把常寺累的不轻。   挽玉阁内,说是开张大吉,不如说是傅大少夫人带着儿媳楚氏在她那些交好的官夫人面前露个脸,认识认识,虽没有接到帝师府认亲的正式文书,但来的人都是至交好友,对楚氏很是关怀,亲切的问着一些琐碎家常事,楚氏起初拘谨,不过半盏茶功夫就平稳了心态,与那些人寒暄起来。   至于那些望风而来的,点个头笑一下就够了。   随着一起来的各府千金小姐自有傅剪秋和傅云杉姐妹招待,余桐乐看到傅云杉设计的那几款头面,喜欢的不得了。几家小姐也都看的目不转睛,连几位官夫人都喜欢的不得了。   只半下午的功夫,葡萄藤蔓卖出去两套,接了订单三套;夏桃嫣红卖出一套;蓝莓幽幽卖出两套,接了订单两套;几位夫人帮要出嫁的女儿或亲戚要了几套石榴多子,那些处理的素雅大方的牡丹花钗、山茶发梳也卖出不少。   傅剪秋和几个丫鬟打出的小巧中国结和制作精美的乌珠穗坠、南珠中国结坠等卖的也格外火。   晚上书房盘账,傅剪秋蹙眉担忧,“今天的客人都是冲着祖母来的,也不知道明日的生意会如何?”   “大姑娘放心,您没瞧见那些夫人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眼睛里的喜欢吗?单为巴结老夫人和那些官夫人……”冬青笑眯了眼,“她们怎会一下子买那么多,买一两个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傅云杉点头,“大姐还要照顾欣儿和轩儿,只将这些东西交给下人就行了,别太浪费时间。”   “嗯。”傅剪秋点头,稍稍松了口气,“希望以后都好起来。”说着,眼睛睁的大大的去看傅云杉,“杉儿,你说,咱们开家绣房如何?以娘的双面绣手艺,就是不亲自上阵只教了徒弟,也能把绣房开起来!”   傅云杉一怔,想到楼重跟自己讲的那些楚侯府往事,笑着摇了摇头,“娘整日在家里操心这个担心那个,还是别再多出一件事让她分神了。”   傅剪秋就笑了,“说的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看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姐这是嫁了许姐夫满脑子都是赚钱的事了!”傅云杉哈哈大笑,傅剪秋不依,上去挠她,冬青看着姐妹俩闹,忍不住笑出声,姐妹俩也忍不住笑起来,屋内顿时响起欢笑声。   第二日的生意确实不理想,第三日却开始好起来,原是那些来参加开业的人觉得东西好通知了各自的亲戚朋友,大家都想着第二日肯定人多,不如放一天,结果,第三日各府的轿子将胡同堵了个水泄不通!   晚上盘账,银子自然是哗哗的往钱袋里钻!   荟萃馆那边,因还沾了几分寒气,砂锅火锅只两天就在京城红了起来,不少人一图新鲜二图边吃边聊菜还不会冷,环境又高雅清静,后还有人发现雅间隔音效果一绝!   不少商家谈合作,官家谈事都指定了来荟萃馆。   两家店卖的东西都是新奇之物,有人想效仿,打听出两家店背后的靠山,都打消了念头。   两家生意自是蒸蒸日上,等到五月反季节蔬菜最后一茬送进宫中后,荟萃馆与挽玉阁俨然已成了京中名贵聚集地。   不等傅云杉与顾淮扬将账单核算出来,那边楼重已巴巴的让内务府算好了账目,带了银子亲自送上门来。   傅云杉才惊觉,已是两个月没见楼重了。   “喏,这两个月一共二十万两。”楼重将银票递给她,熟络的坐到她书桌对面的椅子上,随手端了放在她桌上的青花瓷茶盏喝了两口,“好茶!”   傅云杉已经不想吐槽他老爱端她茶杯的毛病,接过银票和账目跟顾淮扬在旁边核对,一直忙到楚氏唤丫头来催他们去吃饭,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开始变暗。   顾淮扬告辞离去。   傅云杉起身,楼重已拎了斗篷往她身上披,“好像起风了,披上暖和一点。”   眸光染着潋滟的亮光,看进傅云杉的黑眸里。   傅云杉盯着被他披在身上的斗篷微怔,心里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慌乱,双眼无状的立时垂下,在他肩上来回扫了几遍,等楼重笑着将斗篷系好,她迫不及待的抬脚走了出去。   楼重在身后低沉的笑,拿了自己银灰色的斗篷也披了,开门往外走,外面果然起风了,带着末冬的最后一丝寒意,呼啸而过。   傅云杉脚步极快的在前面走着,楼重也不着急悠闲的跟在后面,不时说两句逗傅云杉,看到傅云杉不时回过头来瞪自己,挑眉笑。   未到饭厅,被一脸肃穆的冬青拦住。   “三姑娘,楼公子。”冬青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过去,“清河传来飞鸽传书,有人对姑娘的外祖父一家……”她抬眸,眼神锐利,“动手了。”   傅云杉脸色大变,接过信看了起来,楼重凑过去就着她的手也看了信,细长的丹凤眼忽地闪过一道冷光,“是上次在清河查探楚侯爷下落的那路人马动的手!”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傅云杉点头,“十有八九。幸好王掌柜聪明派了人瞧瞧跟着……”话到这里突然一顿,侧眸仰头去看楼重,唇擦着楼重的下巴掠了过去,傅云杉愣住,迅速往后退,楼重也是一惊,唇角不自觉就弯了弧度。   冬青长大了嘴巴。   “那些人是不是你派过去的?”知道有人去清河查探外祖父一家的下落,在清河有人有势力,除了楼重她不做第二人想。   楼重笑着点头,白皙的手掌盖在傅云杉头上,带了珍惜,轻揉了两下,“自查出你外祖父一家的身份,我就私下安排了人去隐蔽保护,当年的事虽看似天衣无缝无半点破绽,仔细想来却透着各种古怪,以前不知便罢,如今知道,自要查个清楚,说不定能还楚老侯爷一个公道!还你外祖父一家一个清白!”   傅云杉眼睛一亮,她也觉得这里面透着古怪,“过去这么多年,当年的线索……”   “放心,我已经找到了几个原在楚侯府当差的管事和下人,有一个是你曾外祖父的书童,后坐到管事一职,一直在你曾外祖父身旁随侍,他应该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楼重一脸郑重,接着皱起眉,“可是,他一定要见到楚侯府的人才愿意说出当年事情的经过,我看……不如你修书一封,将你外祖父一家都接进京城来,京城之地再凶险总比远在清河看顾不到的好!”   傅云杉深以为然。   立刻返回书房,修书一封,装进铜管,着冬青去找了信鸽放飞。   “江南玉家可还有幸存者?”再次去往饭厅的路上,傅云杉蹙眉问楼重。   楼重摇头,“当年玉家满门被灭,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未能幸免,即使还有活着的人,在楚侯府的案子没有查清证明清白之前,那些人也不敢站出来!对了,这件事牵扯到你母亲,你父亲既是傅老师的亲生子,这件事还是先知会傅老师一声为好。”   “嗯,我会找个时间跟祖父祖母说的,爹娘这边……”傅云杉有些犹豫,爹娘都是长在民间之人,这些事怕是会牵连到朝中某些大臣,或许那些人官位低小,也或许……那些人已位极人臣!不管是什么人,爹娘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还是先不要说,等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来了,问过他们的意见再做定夺。”   楼重略一沉思,点头,“也好。”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到了饭厅,一家人都等着。   其中两人看到她和楼重进来,离开起了身,傅云杉淡淡扫过去,笑着点了头,两人激动的又坐了下去,楚氏在一旁笑,“亲家大哥大嫂快坐下,都是自己人。”   两人正是许长清的大哥许长泺和许大嫂。   许大嫂也笑,“先前不知道楼公子的身份,如今知道了,怎么也要恭敬一些。”   “不用,我来这里也当自己家,二位多礼倒弄的我不自在了。”楼重笑着看了许大嫂一眼,许大嫂只觉他眼中闪着一抹冷光带着无数警告,嗫嚅着尴尬笑了笑,垂下头去。   楚氏未发觉异状,笑着先盛了碗汤,放到身边的空位上,“来,楼公子,尝尝我煲的栗子红枣鸡汤……”很是热情,将走到她身边的傅云杉指使去了对面的空座。   傅云杉睨了楼重一眼,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孩子气的嘟了嘟嘴。   楼重瞧见,眼睛很是亮了几亮,将楚氏盛的一大碗栗子红枣鸡汤喝了干净,又吃了大碗米饭不少菜,整整超出了平时的两倍还多。结果……吃撑了!   悲催的在回去皇宫的路上,皱着眉抱着肚子,强忍着吃下去的东西争先抢后的往喉间涌的恶心感!   常寺因为没跟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瞧见他脸色难看,咬紧了嘴唇,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颠儿着就跑去太医院拽来了太医,太医号了脉很是奇怪,“看脉象,六殿下是积了食……”话未完,正迎上楼重蹙紧的眉头和一双生气的眸子,立刻换了话,“许是饭菜不合脾胃,殿下多吃些开胃的水果食物即可。”   常寺瞠目结舌,看着太医被人送出去,才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爷,您这是……吃多了?”   楼重狠狠瞪过去,常寺吞了一口口水,去端了山楂片给他,“爷,奴才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不等楼重说话,一溜烟就跑了出去,然后……   整个重华宫都能听到他抱着肚子发出的笑声!   楼重恨恨的抓了山楂去吃,想起那柔软的唇印在自己下巴处的温润,细白的手指缓缓抵上下巴,来回摩挲起来。   瞬间做了一个决定,今晚,他不洗脸了!   ☆、009 辽东大涝,对策   六月,辽源县知县李怀仁八百里加急送来奏折,辽东八镇一县遭遇百年难见决堤之灾,河堤尽毁,良田房屋被淹,所种稻谷颗粒无收!百姓无粮无食无居住之所,浮尸遍野!   辽源县离河堤最近,受灾尤为严重。至奏折写好时刻,洪水刚退,整个辽源县存活人数不过原先人数的十分之一,所见满目疮痍,所闻哭声漫天,饥饿交迫,食不果腹,亦不过体,恳求皇上皇恩浩荡,即刻拨赈灾粮食衣物,解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令,辽东知府项木大灾前夕逃离辽东,目前不知所踪!   满朝哗然!   帝师府傅老侯爷首当其冲!   项木是天启五年的进士,傅老侯爷是那年科考的主考官,项木正是他的得意门生!由他推荐坐上了辽东知府一位。   洪德帝满脸愤怒,将手中的折子狠狠扔到大殿中央,声音中燃着滔天的怒火,“这就是国之栋梁,他开了预测灾难的天眼不成?竟能在大坝决堤前逃出生天?!傅南天,那项木可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你有何话说?!”   大殿之上,竟是分毫脸面都不给傅老侯爷!   傅老侯爷一袭绛红色万字暗纹长袍,头发胡须皆白如雪色,一副愕然忏愧的表情,当下就跪了下去,“皇上请明察!项木虽是老臣一手提拔推荐去辽东的,但近几年他已很少与老臣来往,书信更是无一封,此事老臣真是不知!否则,绝不会允许他做出此等天理难容之事啊!”   言辞恳切,以往洪亮的嗓音沙哑难辨,听上去受的打击不小!   群臣面面相视,几个与帝师府关系交好的文臣上前请谏,“皇上,傅老侯爷几十年精忠为国,绝不会纵容手下门生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此事还需再做调查。”   “皇上,依臣愚见,目前重中之中是先解决辽东府八镇一县的灾后困境,辽东再往南就是北凉,若不能妥善处理好,恐怕……”那大臣略为犹豫了一息,脸色添了慎重,“会引来北凉的觊觎!”   闻言,文武百官脸上都多了凝重之色,交头接耳,悄声议论起来。   “北凉与南凉对峙多年,会不会借此机会攻下辽东尤不可知啊……”   “北凉皇帝病入膏肓,身后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公主,怕不会动这个心思吧?”   “前几日得来的消息不是说北凉皇帝在为公主招婿吗?听说北凉大将东方盛是头号人选。”   “东方盛?那个杀人魔头?他若娶了公主那就是下任北凉皇!以他狠辣的手段和野心定会挑起战乱,到时候……辽东定会不保啊!”   “他们敢!”洪德帝一声怒喝,双眸阴寒,“吾泱泱大国,还怕他鱼丸之地不成!”气极反笑,“朕竟不知,朕的文武百官竟是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辈!要尔等何用?!”   众百官纷纷下跪,“皇上息怒!”   洪德帝拂袖,转身背对朝臣,群臣惶然,良久,洪德帝转身坐回龙椅,眉宇间已收了怒火,神色平静。   “大皇子,以你之见,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二皇子的脸色瞬间变了。   大皇子元庐身材颀长,长相有三分像洪德帝,剩余七分却谁都不像。大皇子外家是定宁侯府,定宁侯府的老太太是靖安侯府的嫡女,故大皇子与二皇子自成一派,朝野上下无人不知!   可现下,皇上不先问受宠的六皇子反来问大皇子,中间包含的意义就有些多了。   虽然以目前的形势来说,大皇子与二皇子二人谁登上皇位都可,但若是定宁侯府的老太太与靖安侯府的老侯爷相继过世后,谁上位可就大不一样了!   大皇子一派的朝臣面露喜色,小心翼翼的垂眸伸着耳朵去听。   大皇子更是嘴角勾出了一抹笑弧,眸色冷扫了楼重一眼,开口道,“以儿臣之见,此事可分三路进行。一,先行押送赈灾粮食衣物运往辽东,安抚灾民;二,派人辅助辽源县县令李怀仁疏通灾民,将河堤重新修筑;三,由父皇下令,全国通缉项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话声刚落,就有朝臣走出队列,“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等……”   “臣反对!”礼部侍郎出列,神情严肃,看了一眼大皇子,躬身道,“皇上,臣反对!大皇子所言虽有道理但实施起来难度太大,恐怕还等不及运作,辽东灾民已暴动而起!”   “哦?”洪德帝饶有兴味的看了他一眼,眸子淡淡的扫了大皇子二皇子一眼,笑道,“爱卿既能说出这样的话,定已有分析定论,详细说来。”   “是。”礼部侍郎脸色郑重,一一道来,“第一,大皇子言押送赈灾粮食衣物运送过去,可知从应天到辽东相隔三千多公里,六千里地,纵是运送队伍日夜兼程也许一个半月才能到达,李怀仁八百里加急过来已是花了近十日,再等一个半月……”他语气嗤然,“那些饿急的灾民还能安稳吗?”   “你……”大皇子面色难看,一眼瞪过去,礼部侍郎看也不看,开口指责第二点,“河堤在辽东府内,如今辽东府八镇一县皆遭洪灾,若粮食衣物不能解决,何人有心思去修复堤坝!”   礼部侍郎是二皇子的人!   大皇子的脸色一片铁青,目光蓦然转向二皇子,二皇子唇角正勾了个笑,被大皇子看个正着,眸中立时出现恨色!   “不知二皇弟有何高见?”一字一字的切齿声,让二皇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二皇子元诩露了个笑容迎上大皇子元庐,“皇兄切勿动怒,皇兄的提议虽好……确有不足之处。”一副不是我想为难你,是你非凑上来让我为难的样子。   大皇子的脸色更加难看。   “说来听听。”洪德帝似很开心二皇子也有自己的见解,怂恿道。   元诩微微一笑,上前两步,“一,以皇兄所言购粮购衣物送往辽东……”大皇子嗤笑一声。   二皇子不以为意,继续道,“运送物资这个过程由朝廷下令先从临近府城调运粮食衣物解燃眉之急,给朝廷赈灾之物留足时间。二,以做工抵粮食衣物,规定出一个章程,一天做工多少时辰可领食物多少,这样既解决了堤坝重修人工的问题,又确保了粮食衣物不被浪费。至于通缉项木之事……”他话语有些停顿,“项木在辽东十几年兢兢业业,做出的贡献亦不小,此番所为定是有人背后指使……”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洪德帝赞赏的点了点头,“二皇子所言极好!大皇子有些浮躁了。”   二皇子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谦逊道,“都是几位傅帝师教导的好。”   大皇子脸上青白交加,忍着气低头,“儿臣以后定跟几位傅帝师好好学习,再不辜负父皇的厚爱。”   “嗯,多向你二皇弟讨教讨教,做事切不可如此不切实际!”洪德帝一番教诲,大皇子已是憋的内伤。   当着文武百官让他向老二讨教!他颜面何存?!他才是大皇子,若按祖训,他就是顺位继承人!   “皇兄一向聪慧,此番定是忧心灾民,一时乱了方寸。”二皇子笑着替大皇子开脱,却有愈描愈黑之势,这番话下来,让那些支持大皇子的人蹙了眉头,一个小小的洪灾就这般处理不当,乱了方寸,若遇上大事,又怎堪重负?!   一时间,大殿内隐隐响起无数低叹声。   大皇子羞愤难当,宽袖中,握紧了双手,指尖泛着苍白的白色,脸上露出温润的笑,“是,儿臣日后定会向二皇弟讨教一番!”   大殿一时暗潮涌动,大皇子派和二皇子派泾渭分明,横眉冷对。其他四皇子和六皇子派系的人在心里乐开了花。   洪德帝挑眉,目光掠过自己的两个儿子,看向二人不远的六皇子元煦(楼重),楼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对两人的暗潮汹涌毫不在意,甚至有几分百无聊赖之感,让他刚扬起的眉头立刻沉了下去,胸腹间腾的冒出一股心火,烧的他头疼,“行了,勾心斗角私下里去,别在我眼前装兄友弟恭!礼部侍郎协助二皇子今日将赈灾事宜筹划出来,戌时末朕要看到详细的赈灾折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脸色齐变,低下头去应了是。   洪德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退朝!”   话落,甩袖就走。   杜成仓惶喊了声,“退朝。”洪德帝已走出大殿,他慌忙追上去,身后传来齐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到得上书房,洪德帝朝身后吼了声,“谁也不许进来。”   杜成的脚步刹住,站在门外,不多会儿,在屋里伺候的几个太监宫女也被赶了出来,齐齐站在外面。   洪德帝脚步不停去了内室,开了暗格就往地下走去,到了小屋前,顿了一顿,收了脸上的怒容,咧了咧嘴,露出一抹傻笑,推门而入,正对门的画上,那抹大红的倩影带着倨傲的笑容看着他。   他神色一柔,走上前,伸出手握住女子持红绫的柔荑,孩子气道,“屏儿,你儿子今日又气到我了,我这一颗心要被他气成几瓣了,你要负责。”   女子容颜柔美惊艳,一身大红妖娆夺目,眉间一点坠红映着清冷的黑瞳,如暗夜的昙花,清幽动人。   女子唇角的笑似缓缓放大,在嘲笑他一般。   洪德帝的眸子亮晶晶的,食指轻触女子的额头,“你还笑我,他这般不上心,大位真要便宜那些旁人不成!咱们辛苦打下的江山谁也别想染指……”   女子脸上的神色似乎瞬间变得冷冽,洪德帝立刻住口,“好好好,我不说了,他爱坐不坐!反正他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过段时间我就给他开府,帮他选王妃,生个儿子……嘿嘿,反正我还有几十年好活,大不了就再帮他守个十几年,到时候我带了你,咱们还去苗疆,去我们认识的地方,可好?”   女子似露出一抹无奈,洪德帝将脸慢慢贴在女子的手上,呢喃着,“屏儿,我想你,元峙好想你……”   女子微微笑,弯起的唇角似叹息似哀婉,似在缓缓抚摸男人的脸颊,似在他耳边低语开导,“元峙,美人易得,天下难守,你既成了这天下之主,应担起职责,为天下苍生谋福!”   “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我从不稀罕,我想要的是与你相守竹林,白头偕老!只是这些……”洪德帝俊朗的面上满是哀伤,浓浓的,重重的,化解不开,消融不去。   女子默然。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杜成的喊话,“启禀皇上,傅老侯爷求见,已在外等候多时。”   洪德帝皱眉,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脖子,朝画中女子温润一笑,“我明日再来看你。”   见他从内室出来,杜成快步上前,“皇上,傅老侯爷已在外侯了一个时辰,似想请辞。”   洪德帝眉头一蹙,眸子扫过门外,淡声道,“告诉他,此事尚未查清,他若此时请辞难免落人口舌,还是等赈灾过后,抓到项木再做定夺。”   “是。”杜成应,走出去传了洪德帝的意思,傅老侯爷一声长叹,一脸苦笑,“不成想我一生清誉,竟毁在得意门生手里,老夫真是愧对先皇,愧对皇上!”   杜成自是一番安慰,傅老侯爷叹着气离去。   戌时末,二皇子与礼部侍郎来上书房复命,洪德帝让杜成接了折子,人留在了门外。   看完折子后,将两人喊了进来,抬手就将折子砸到了二皇子头上,“愚不可及!拿回去重写!”   坚硬的封皮将二皇子的额头砸出一片青紫,他却碰也不敢碰,只低了头,惶恐道,“父皇息怒,儿臣这就回去再做完善。”   礼部侍郎亦吓的一头冷汗,出了上书房后背都湿透了,边走边与二皇子说话,“二皇子,这上面均是按照先前所言,将微臣和二皇子的提议进行糅合分细,大殿上皇上是认可的,怎么这会儿……”   二皇子摸着额头的伤处,心情烦躁,将折子扔给礼部侍郎,“没事你出什么风头,如今闹的跟大皇兄不合,他手下那些谋臣都不肯出注意,咱们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微臣是咽不下这口气,论才干胆略筹谋手段,二皇子都能甩出大皇子千里,凭什么定宁侯府的老太太说若论长幼让咱们支持大皇子,老侯爷虽说心疼他这个妹妹,可他们百年后呢?大皇子可会顾念二皇子……怕一旦为君臣,就容不得二皇子和我等了!”礼部侍郎不急不缓,细细分析道。   闻言,二皇子脸色稍缓,叹了口气道,“别担心了,这件事我会同母妃好生商议的,你去找人盯着点大皇兄和老四他们!”说着,回头看了眼上书房,眉目冷然,加了句,“老六那边也注意一下,别让他起什么幺蛾子!”   礼部侍郎点头,“二皇子放心。”   两人一个回了礼部,一个去了荣坤宫。   至于二皇子和容妃就此事如何商量,做的什么安排,无人得知。   洪德帝亦然。   听着杜成得来的消息,洪德帝扬起一抹肆虐的笑,“我倒要瞧瞧,他们母子想翻腾出个什么花样儿!”   ……   用过午饭,楼重午休,常寺探头探脑,嘿嘿笑着凑上去,贼的猥琐,“爷,咱们出宫去呗。”   “不去。”楼重眯着眼翻了个身,面朝向另一面。   常寺扬眉,“奴才刚得了康乐公主的吩咐,去请傅家三姑娘来宫中做客,爷要是不去,奴才可自己一个人去了?”   “嗯。”楼重迷糊的应了。   常寺挑挑眉,转身将脚步放重,“爷,我可真走了。傅三姑娘要是问起爷为什么不来,我就说爷要睡午……”   “还不伺候爷更衣!”楼重翻身坐起,适才紧闭的眼睛染着亮光。   常寺忙唤了宫女进来伺候更衣,楼重喜滋滋的挑了件绯红色斗篷,嘴里念叨了一句,“那丫头好像挺喜欢这个色。”常寺看的嘴角猛抽,心里暗叹,自发现自家爷喜欢傅三姑娘后,只要提到傅三姑娘,自家爷就会变的不正常。   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再次点头,爷是得了听见傅三姑娘就不正常的病,目前无药可救!   二人刚出重华宫,迎面碰上来找楼重的九皇子元珞,元珞瞧见楼重兴高采烈的模样,跟过来凑趣。   到了别院,自有人领着一路去往傅云杉办公的地方。   傅云杉正和顾淮扬、许长清商量在其他府城种反季节蔬菜的事,因为赚了皇家百万两银子,手里有了宽裕,前世那种手里有钱就要投资的强迫症就犯了,三人正商量着以现在的规模刚好够皇家和京里权贵世家们享用的,临近府城的有需求也顾及不到,不如在周边府城选一个落脚处,往周边扩散,这样与京城的客源也不冲突,能将利益最大化!   顾淮扬深以为然。   “三姑娘,大姑爷,顾管家,楼公子和卫公子来了。”   傅云杉抬头,入眼处是一件绯红的斗篷!她无语的看了眼常年一个颜色的某男,笑着同他身旁的卫九打招呼,“九皇子……”   卫九抬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在外叫卫九!话说,你一个女儿家整天跟男人混在一起,你爹娘……”   那神情桀骜的,挑剔指责的,傅云杉立刻就住了口,朝一旁的冬青笑道,“带三位去见我爹,我一个内宅女,不方便见外客。”   “嗯,九弟去见傅老爷吧,我有些事找傅三姑娘。”楼重看也不看卫九一眼,抬脚就去了傅云杉桌前坐下,还招了冬青上茶,主人一般自在。   常寺颠颠儿的凑过去,“奴才也有事找傅三姑娘,就不陪九公子了。”   卫九瞠目结舌。   傅云杉挑眉看他,他泄了气,慢悠悠走到楼重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指挥冬青也给他一杯茶,好半响,抬头赞了句,“好茶!”   黑眸看着傅云杉,倔强的瞪着,似在说我已经很低声下气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傅云杉扶额,回过头让顾淮扬和许长清好好考虑一下此事的可实施性,他们押后再议。   送走二人,傅云杉坐回位置上,开口问楼重,“楼公子有什么事需要……”   “傅三姑娘,不是我家爷有事找您,是我有事找您。”常寺打断傅云杉的话,将康乐公主邀请她明日去宫中做客有要事相商的事说了,“公主说若明日没空,后日亦可。”   傅云杉心里一紧,“是不是我二姐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什么你二姐?花楹是天启皇朝的公主,是我和六哥的皇妹!”卫九不满。   傅云杉瞪了他一眼,“我说是我二姐就是我二姐!”声音里满是担忧,“常寺快说,我二姐是不是出了事?”   卫九愕然,这小丫头居然敢顶撞他!   常寺忙摇头,“无事无事!公主只是想念三姑娘,约三姑娘去宫中玩,顺便说说贴心话,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傅云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坐回去,冬青忙倒了杯水过去,“关心则乱,公主在宫中有皇上和玉妃照料,怎么会出事!”   傅云杉点头,笑了笑。“你回去转告公主,我明日一早就进宫,让她派了人早早去接我。”   常寺应是。   那边被忽视的楼重重咳了两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之后,道,“辽东决堤,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小丫头,你可有对策?”说着,余光瞪了眼常寺。   不止常寺,卫九也瞪大了眼,这可是朝廷大事,连诸多文武百官都因此事被留在宫中商量对策,六皇兄怎么轻易就对一个小丫头讲了?!   卫九张口想说什么,就看见傅云杉微微一怔,随即笑着道,“赈灾、修堤、防病、善后!”   卫九的眼睛瞪的更大,伸手指着傅云杉就道,“你、你……”防病、善后是什么意思?   楼重的神色一瞬间也凝重起来,目光深邃,带着欣赏的亮光,“赈灾、修堤朝臣都有想到,这个防病和善后是?”   卫九亦是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脸色肃穆。   冬青心中大骇,张口就想提醒自家姑娘,女子妄议国事如后宫干政一般,后果尤为严重!   楼重察觉到她的意图,一个眼神飞过去,冬青顿时闭上了嘴,是她多虑了,既然是六皇子问的,自不会将姑娘交出去的。   傅云杉没有发现几人的异状,笑道,“洪灾过后会有死人,死动物,死植物,各种死尸交错在一起会滋生……也就是空气会变坏,活下来的人吸了不干净的空气,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就会得病,且会很快蔓延……”她略沉思了一下,沉眸道,“我若没猜错的话,不过半月就会有瘟疫横生,若不尽快处理,后果……会非常严重!”   楼重脸色沉凝,卫九不敢置信,“你胡说!”   傅云杉脸色郑重,让卫九看到她的认真,“我绝不是在危言耸听,辽东府若真的有洪灾,朝廷派去赈灾的时候一定记得带上太医和治瘟疫的药!一定,必须!”   “善后又是什么?”楼重看她。   “老百姓最关心的是什么?”傅云杉反问。   “安居乐业,吃喝无忧?”卫九开口。   傅云杉点头,“民以食为天,没了收成,未来的一年辽东的百姓吃什么,难道在明年稻谷收成之前都要靠朝廷救济不成?要供应一个府一年的嚼食,朝廷未必负担的起!即使开了国库取了存粮,一旦再发生别的变数,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屋内瞬间静寂下来,屋外春风垂着冒出头的柳枝,沙沙作响。   卫九看傅云杉的目光突然变了,以往的倨傲全消失了,随之升起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   亥时正,洪德帝召见文武百官,二皇子和礼部侍郎先跪下请罪,“父皇恕罪,儿臣和诸位大臣尚未想到此策哪里不完善,恳请父皇示下!”   洪德帝哦了一声,抬眼扫着大殿内诸百官,“诸位爱卿可有想到的?”   文武大臣皆默然,队列中有人站出来,“皇上,六皇子常年微服私访,对民间之事定比微臣等更为清楚,不知……六皇子可有高见?”说最后一句时,身子一转,朝向楼重,态度谦卑,头部略垂,却是看不清神色。   文武百官的目光唰的一下如探照灯般照向楼重!   洪德帝的双眸掠过一道寒光,正想开口说什么,就见楼重施施然的走了出来,看着垂首的大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问了句,“朱大人说什么?”   百官哗然!   洪德帝唇角勾起一抹笑,转瞬即逝,脸上一片怒火,“元煦,辽东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朕和文武百官为此一天不思饭食,你、你居然……”   “听说,父皇中午吃了一碗米饭,三道菜,一碗汤;晚上吃了两碗粥,一个馒头,一道清蒸鲍鱼,一道清炒生菜,一道……”楼重眉眼也不抬,细数着当今皇帝的饮食。   洪德帝的老脸气的泛红,指着楼重,恨不得飞起一脚踹到他屁股上。   “孽子!要你何用?”   “儿臣告退!”楼重想也不想敷衍一句,躬身就要退出大殿。   洪德帝额头青筋直跳,他这个儿子可真是把他和锦屏的优点缺点继承了十足十!让他爱不得恨不忍!   “回来!”   他若这么走了,以后再也别想跟皇位沾边儿!   天启可不会要一个面对百信疾苦置之不理的昏君!   楼重顿足,洪德帝没好气道,“朱事丁说你常年在民间游历,对民间疾苦自是有所了解,问你对二皇子他们商议好的对策还有何高见?”   “都是狗屁!”楼重抬眸一笑,妖魅的五官带着邪肆,洪德帝看的微怔,他一直知道儿子的长相随锦屏,却独这般漫不经心的邪笑时像足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二皇子看见洪德帝的一瞬愣怔,剑眉微拧,下一刻扬起笑容,“这么说,六皇弟有更好的建议了?”   楼重瞥过去一眼,不作声。二皇子的脸色立刻黑了。   九皇子元珞有些着急,脑子快速转了几圈,上前道,“父皇,六皇兄身子不适,他午休时曾与儿臣讨论过此事,不如由儿臣代六皇兄来说如何?”   “既是六皇弟身子不适,又怎么与九皇弟讨论?”三皇子嗤笑。   九皇子并不看他,只看着洪德帝,瞧见洪德帝并无怪罪之意,便笑着开了口,“二皇兄所说的几项都颇好,儿臣也赞同,只一点,六皇兄与儿臣谈起时,儿臣和六皇兄都不得解……”他侧身看二皇子,“如今已是六月中,就算就近买了粮食衣物解了燃眉之急,通过以物易工修好了堤坝,到时怕已是入了十月,敢问二皇兄,从十月到来年十月这长达一年的时间,辽东府的数十万百姓吃什么穿什么?难道要朝廷一直赈灾不成?”   二皇子瞠目。   “再则,每次干旱红灾过后都会有疾病诸如瘟疫等蔓延,二皇兄可想过如何规避或者规避不了如何救治,诸位大臣可想好了万全应对之策?!”   二皇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九皇子轻蔑的眼神,恼怒异常,想也不想的开口道,“染了瘟疫就是死路一条,救什么?自然是将那些人关在一起……”   “等死吗?”九皇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礼部侍郎伸手扯了扯二皇子的衣摆,急的满头大汗,“二皇子,不要说了!”   视百姓生命如草芥,他比不问朝事的元煦还不如!   二皇子的脸唰的白了。   百官轰然,议论纷纷。   洪德帝眼中露出赞赏的神情,那种与有荣焉的感情流露无遗,“好!老九说的好!”   他就是要让那些大臣瞧一瞧,他的儿子,他与锦屏的儿子才是通观全局一眼看重问题所在快速想出全面解决方法的人!   这大殿任何一个皇子都比不了!都比不了!   待他日知道这个万全之法是由傅云杉想出来的时候,愣了半响,才大笑道,“跟你娘一样,是个聪慧不凡的!”   朝臣纷纷附议,洪德帝很是高兴的不再为难二皇子和礼部侍郎,让六部的人一起商量出具体细节,明日早朝时呈上,一群人急着去加班加点,自是回不了家。   回到上书房,洪德帝还是很开心,到杜成端了夜宵上来,他突然想起楼重说他在百姓受苦时吃饭的时脸就难看了,杜成瞧见,笑着去劝,“主子还不知道六殿下的脾气吗?他若真不关心您,又怎会将您每次吃的什么都打听的这么清楚?”   洪德帝一怔,想想有些道理,脸上又露出笑容,杜成抹了一把汗。   一个小太监在外面探头探脑,杜成蹙眉,走了出去,片刻,拿了个密折走了进来,“皇上,小太监说这是下午重华宫的小李子送来的,说让他悄悄放到皇上的案头,他没敢,您看……”   洪德帝一听是重华宫送来的,放了筷子,伸手接了,打开看完信上的内容,哈哈大笑,指着最后的署名撇着嘴道,“这小子以为写了老九的名字我就认不出来是他的字了,哼,想哄骗老子,他还嫩了点!”   杜成看过去,看着上面阐述详细的救灾策略,也笑了,“六殿下这左手写出来的字可比几个皇子右手写出来的字还要潇洒。”   洪德帝哼了声,“别拿那些不成器的东西跟老六比,他们谁能把这赈灾的事想明白了,一个个都是享福长大的,哪里懂得百姓疾苦!”   眼中很是得意洋洋。   杜成心中一凛,只笑,不敢做声。   二皇子去了荣坤宫,遣了容妃身边的宫女,抬脚就将茶几踹翻在地,一整套的鎏金牡丹六景被摔的粉碎。   容妃沉脸,“瞧你这点出息,别说那法子不是元煦想出来的,就算是他想出来的,他有过墙梯,咱们就有张良计!”   “母妃,你是说这主意不是他想出来的?”二皇子一怔,脸上露出笑。   容妃摇头,“本宫也只是猜测。”   二皇子收了笑,“儿臣为了这个功劳连大皇兄都得罪了,如今倒轻轻巧巧的被他抢了,让儿臣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容妃看了他一眼,冷厉道,“为帝王者,当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定力,你若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挫折都受不住,不妨早收了心思,去求你父皇给你赐府邸,封亲王!”   二皇子神色一肃,垂下头,“儿臣错了,母妃说的是!”   容妃点头,“主意既然是他出的,自然由他负责!”   “母妃的意思是……”二皇子眼睛一亮,急切道,“让他亲去赈灾,若是不小心染了瘟疫客死他乡,那也是他命由天不由他!怪不到任何人身上!”   容妃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点了点头。   母子俩相视一笑。   ☆、010 北凉密探,死谏   湖湘酒楼,二楼菊花庭。   临窗站着一袭黑色玄袍的男子,身材颀长,发以缎带松散束着,刀斧雕刻一般的阴柔面庞,侧面看去,很是完美惑人,修长的十指似不经意的摩挲着身上的衣袍,神态安静而平和。   立在他不远处的黑色劲装女子娇小玲珑,眉目疏淡,双目眨也不眨的盯着窗边的男子,看似波澜不惊,那微微抿起的薄薄红唇却将她的心思出卖。   不知过了多久,她蹙起眉头,张口道,“门主,您若不愿……”   话未完,门被人敲响,走进一身深蓝色圆领袍衫,胸中绣了仙鹤祥云的男人,男人瞧见屋内的二人,微微一笑,摆手让跟进来的人退到门外去,“好好看着,别让人靠近二楼。”   “是,主子。”   窗户边的玄袍男子闻声并未回头,只是余光扫了眼黑色劲装的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垂首,“属下告退。”   等屋内只有二人时,来人上前两步,撩袍跪倒在地,“耶律漠参加殿下。”   “耶律漠?”男子清冷的嗓音叫出来人的名字,“这是你的真实名字?”   “不敢欺瞒殿下,此名确是老臣在北凉的真名,老臣自天启三年隐在朝堂,就再没用过这个名字。”耶律漠神情激动,似想到几十年背井离乡的痛苦,双眸有些泛红。   男子微点头,清冷的声音有些悠远,“你说……我原姓皇甫?”   “皇甫乃北凉国姓,殿下正是北凉皇子皇甫白兮的骨肉!”耶律漠抬头,目光悲切,“当年大凉一分为二,殿下的曾外祖父守住南盘江以北的疆土,建了北凉。四十多年前,白兮皇子娶将军府嫡女东方嫣然,生下一对龙凤胎,举国欢喜!谁知……小皇子和小公主一夕之间消失无踪,白兮皇子和东方皇妃派人寻了几十年,周边各国都派了密使。老臣便是接替前一任密使来到天启国寻找小皇子和小公主的!可惜,老臣查到确切消息赶去时……”耶律漠神情悲伤,似是难过到了极致,话不成句,“只看到了一座新堆起的坟茔!”   玄袍男子微微动容,脑海中忽然浮现中几个仅存的画面,轮廓清晰,高大帅气的爹,温柔似水,眉目含笑的娘。他依稀记得那一年,娘被山上的贼人玷污,爹怒起反抗,结果……   他因在邻居家玩耍,邻居发现情况不对,将他和另外一个孩子藏在了地窖中,才幸免于难!   跟他一起活下来的孩子见到父母的惨状活活吓疯了,他却没疯,他挖了坑,卷了家里的草席将爹娘放在一起,因为人小力气不够,被爹娘的尸体压住,动弹不得!   是过路的一个黑衣人救了他,帮他将爹娘埋葬,带着他离开了那个小山村!   耶律漠看到的坟茔大概就是那个吧。   这十几年,他只回去过一次,屠了那个山寨,妇孺孩子一个也没放过!   他记得那个罪魁祸首跪爬着求他放妇人和孩子一条生路,他将刀子划在那人脸上,问他,“当年我娘求饶时,你可曾想过要放她一条生路?”   他记得那血流成河的红,记得那漫天遍野的冲天火光,记得那些人凄惨哀嚎的哭,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都忘了。   “村里幸存的人说见你被一个黑衣人带走了,刚走了不过三刻!老臣立刻拼命去追,将方圆几十里都翻了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殿下的踪迹。”   “你来晚了。”   耶律漠默然,良久,玄袍男子道,“起来吧。”   “谢殿下。”耶律漠颓然的神色一怔,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殿下,如今辽东府决堤,正是我北凉进入天启的最佳时机啊!朝内有老臣周旋,稳住洪德帝;朝外辽东府地,殿下可先观望,六皇子元煦解了洪灾,您坐收渔翁之利!他若不能解决死在了辽东,那咱们就将辽东染病的人聚在一起一把火烧了干净!等吞了辽东,咱们北凉再慢慢往周边蚕食……到时候,整个天启就都是北凉的!南凉还不俯首称臣,归到殿下您的座下。”   “六皇子……元煦?”玄袍男子终于转过身面对耶律漠,对他描绘的宏伟蓝图并不放在心上,却只问着他关心的问题,“楼重?”   面容冷峻,额头有道极淡的刀痕印记,不是司命又是谁!   耶律漠一愣,点头,“楼重正是六皇子在外的化名!”   司命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垂下眸子,“我记得我已经让人传给你消息了,我需要半年的时间将身边的事安排好!”   “时不我待啊!殿下!还有什么比让北凉强大起来更为重要的?!如今南凉虎视眈眈,老皇上身体衰败,东方盛气焰嚣张,俨然一副未来储君的模样要娶了公主接了皇位,路老臣都已为您铺好了,您只要拿下辽东,就有了回国的资本,到时候东方盛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碰都别想碰一下皇帝的宝座!”耶律漠显然不能理解这么好的时机,殿下为什么拒绝?!   司命摇头,“是,还有比得到一个国家更重要的事!”   话落,朝门边走去,待到门口,顿足,低声道,“还有三个月,到时我自会跟你联系。”   耶律漠愕然,“殿下!”   司命已开了门,走了出去,一同来的劲装女子看了眼屋内的人,耶律漠朝她点头,“你多看着点……你家门主。”   女子点头,下楼。   与耶律漠一起来的管事进屋关了房门,低声道,“主子,殿下他……”   耶律漠叹气,“端木,安排人拖住朝廷赈灾的脚步,给司命殿下留出四个月的时间。”   端木一愣,随即点头,“是,主子,属下这就去安排。”   ……   翌日,六部尚书将整理好的救灾五策递交洪德帝亲阅,总算得了洪德帝的点头,众人又开始推拒去赈灾合适人选。   有朱事丁上书,“启禀皇上,六皇子曾多年在民间游历,最是能识的百姓疾苦,微臣推荐六皇子!”   文武百官立刻有不少人站出来附议。   不管大皇子二皇子派还是四皇子派都乐得将六皇子扫地出京城,最好是永远不回京城,他们所支持的皇子就多了一份胜出的希望,只要附议一下就成了,何乐而不为?!   帝师府傅老侯爷和傅禺傅耿两位帝师最先站出来表示不同意!   傅老侯爷言辞恳切,“皇上,六皇子虽在民间游历多年,可辽东决堤之事非同小可,不说整个辽东府无吃无喝,就是解决了温饱还有瘟疫呢!六皇子身份尊贵,若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岂不是我天启的损失!此事还望皇上三思啊!”   傅禺更是愿代六皇子前往,以报皇恩。   傅耿眉峰紧锁,“此事关系我天启皇子安危,还请皇上三思后行!”   “傅二帝师错了!”朱事丁言辞犀利,“正是如此时候才需皇子亲临做出表率,让我天启臣民感念皇恩!”   “荒谬!”傅禺怒斥,“朱大人是想让六皇子以身试毒吗?若六皇子因此出事,你可担得起这加害皇子之罪?!”   朱事丁脸色大变,额头冒出虚汗,口风却依然很紧,“依傅大帝师的意思,百姓是死是活皇家都不用在乎吗?”   这话说的极重!   皇家?   何谓皇家?皇家是由皇帝统率,凌驾于百姓之上的最高统治者。   他这一句话,把洪德帝也骂了进去!   洪德帝双眸微眯,左右打量了隐隐含着笑意的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两个派系的皇子军团。   “强词夺理!”傅禺厉声,“没有六皇子去还有其他大臣……”   “皇子的命是命,大臣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朱事丁脸色灰然,眸中的沉色让傅禺心惊,他知道朱事丁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派系的人,这番迫切的要求让六皇子去辽东赈灾定没按好心,他在朝堂多年,并不想管这些,可偏偏……六皇子曾三番四次的救过他的儿子和孙女!这份情他要还!   “皇上,大灾过后,百姓最心心念念的是能得到朝廷的帮助,六皇子这时候去定能事半功倍,若因未知的担忧而至百姓生命于不顾,那于不愿上战场的士兵有何分别?!”朱事丁陈词激昂,“这样的皇子即使坐了皇位,微臣这样的也不会信服!天下的百姓……辽东的幸存者也不会信服!”   九皇子愤然,甩了袍子就想上前跟那朱事丁理论,楼重一把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九皇子蹙眉,瞪着朱事丁牙齿咬的咯咯响。   这时,朱事丁蓦然抬头,望着大雄宝座上的九五之尊,出声高吼,“微臣愿一死求谏,恳求六皇子出京赈灾,以安民心,以慰亡魂!”   话落,不待大殿上的太监士兵反应,朝着宝座下的台阶冲了过去,朝中众人惊呼,却只听“嘭”的一声,朱事丁已满头满血的踉跄着摔倒在宝座下!扬起的手上满是鲜血,“皇上,不得民心怎得天下啊!”   话落,一头栽在了地方。   洪德帝脸色难看,杜成下了台阶去试朱事丁的鼻息,惊道,“皇上,朱大人去了!”   “拖下去!”洪德帝起身,环视大殿,嗤笑,“还有谁要死谏的,一起撞吧,免得太监要多打扫两边!”   文武百官凝神静气,垂着头谁也不敢出声。   洪德帝抬脚将面前的香炉踹翻在地,浓郁的佛茶香四溢,缓缓往大殿飘去。   “大皇子不去辽东,二皇子不去辽东,四皇子不去辽东,七皇子不去辽东……”他一口气将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数了一遍,最后冷笑道,“你们就偏偏认定了六皇子去!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我警告你们,想要皇位就自己争取,谁敢暗中做借刀杀人的把戏,老子发现一个杀一个!你怎么杀的别人,老子就怎么杀了你!”   他怒到连自称都变成了我!   大殿内静悄悄一片,除了洪德帝的喘气声再无其他。   “工部尚书、户部尚书何在?”   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出列。   工部有四皇子的人,户部有二皇子的人,且让他们去掐架吧!   洪德帝看了二人一眼,哼了一声,“从你们手下各挑两人,等物资筹备好后一起前去辽东府,只要能把辽东府妥善处理好,回来后朕给他们官升三级!”   从他们手下提拔上去的人,官升三级!不是把他们给压下去了吗?!   二人面面相觑,心中却盘算着自己身边的人是不能提拔了,只能往低官位的去找人了!   大殿内谁也不敢再吭声。   面对礼部尚书的死,皇上想的不是怎么安排六皇子去赈灾而是让大臣谁想死谏就赶紧死?!这样无用功谁还愿出头!   二皇子神情阴鸷,余光与大皇子眸间的愤慨对上,两人同时别开头,又转回来,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这中间有几分真心,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四皇子则露出隐晦不明的表情,与七皇子八皇子眉来眼去。   洪德帝扫着地下各皇子的动向,不经意掠过六皇子和九皇子,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六皇子脸上带着痞痞的笑,九皇子一贯倨傲的神情上竟有几分崇拜色,洪德帝唇角不觉露出一丝笑容,想当然的以为定是老六说了很有水平的话惹老九惦记了,一股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就出来了。   杜成在一旁看到洪德帝唇角的笑,想也不想就往六皇子那边看去,果然发现六皇子在笑,那笑容与皇上年轻时可真像!也露出一个笑。   被杜成发现自己的小秘密,洪德帝尴尬的收了笑,轻咳了两声,“户部,即日调派粮草购买衣物,打包装车,务必十日内整装待发!兵部,调出两千人护粮南下,沿途保护粮草安全。”   户部尚书应是。   兵部尚书应是。   洪德帝又吩咐了起草奏折的官吏,“立刻传朕旨意,着辽东府临近府城开仓放粮,解辽东燃眉之急!”   大殿中浩荡回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日内,京城以及邻近城镇的米粮被收购不少,辽东决堤死伤无数的事也被传的沸沸扬扬,冬青得了消息,笑嘻嘻的跑回了傅云杉的房间,进门就道,“三姑娘,真被你猜中了!临近地方都传开了,说辽东出事了,朝廷正在征集粮草,咱们前几日从周边收的粮草转手就能卖出高价了!”   “不!不卖高价,以原价卖给朝廷吧。”傅云杉放下书,看着冬青摇头。   冬青不解,三姑娘这般辛苦不就是为了多赚一些银子吗?怎么又不卖高价了?那他们这几日辛辛苦苦的又是在做什么?   傅云杉起身,拎了茶壶倒茶,一杯递给冬青,一杯自己端在手中,同冬青分析道,“辽东往南不远就是北凉,北凉与南凉对峙多年,听闻北凉老皇帝身体抱恙,正紧锣密鼓的为膝下唯一的孙女选驸,谁被选上驸马就意味着北凉落到谁的手里!我还听说,杀伐出身的东方盛胜券在握,你说,如果辽东在这时候不团结,到时会有什么后果?!”   冬青瞬间瞪大了眼睛,大凉没分南凉和北凉之前就对天启志在必得,若不是一场内讧不但消弱了大凉的实力还将大凉一分为二,这才有了百年安稳日子!   听说,当年主战的大将就姓东方!   东方盛是东方后人!   他若成了驸马定会践踏天启的,而辽东府首当其冲!   “所以,洪灾面前,若朝廷处置不当,造成辽东府百姓积怨,后果……”她愣愣的看傅云杉,“不堪设想。”   傅云杉星眸含笑,抬杯碰了碰她手中的杯口,“孺子可教。去告诉顾叔一声,让他去找了官府的人来拉粮食,应该能省去他们分散去收买粮食的时间。”   冬青呵呵笑了两声,转身出门却开始反省!她的任务是保护三姑娘,事事要想在三姑娘前面,而不是这种简单的事都要三姑娘提醒才明白!她这段时间真是过的太安逸了,对信息的把握和分析能力都退步了!   以后定不能再这样了!   否则,怎配留在三姑娘身边?!   顾淮扬听到冬青的传话,丝毫没觉得讶异,只笑着点头说知道了,吩咐小厮套了门,往官府去报信儿。   几日后,大军开拔,送粮食的队伍从崇阳路驶出,浩浩荡荡!   七月打头,一品居收到来自洛边一品阁王掌柜的信,信中说傅三姑娘的外祖父一家和四叔傅明信一家已结伴赶往京城,让他得信通知傅三姑娘一声。   掌柜的立刻唤了活计将信送去别院,一家人很是开心,傅云杉看了信,得了大概到京的时间,派了伙计日日去守着,直到七月中旬才等到了人,来人一看到她,话没说一句,身子一软,扑跪在地,眼泪就开始不停往下掉!   “桔梗!”傅云杉心里一惊,上前扶起她,“你这是怎么了?你爹娘和鸢尾姐呢?我外祖父一家……”   “杉儿姐,你快找人去救外祖父他们,去救我爹娘他们,他们……他们快要死了!”   ☆、011 庶女秋绫(求看题外)   一群人齐齐变了脸色!   傅桔梗抽噎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原来,他们路过一座叫清风山的时候,被一群山贼拦了道,要他们留下买路钱,他们本商量好交了银子就走人,谁知,那山贼发现楚二姨的美貌开始纠缠起来。楚二舅恼不过就跟那些人打了起来,结果受了伤,试图跟他们讲道理的楚大舅也被推倒在地,楚家两个姑娘心疼父亲,去搀扶又被山贼给瞄上,要动手动脚,楚二舅妈抡了鞭子就抽了上去,那贼头子怒了,喝令将他们全都抓起来押到山上去!   “我因为睡着了没有下车,娘就推醒了我让我躲进路边的草丛里……我跑了半个时辰才遇到一辆来京城的马车,呜呜,杉儿姐,快去救他们……”   楚氏身子晃了几晃,险些一头栽到地上,傅明礼忙扶住妻子,当机立断,“六郎,你跟我一起去趟帝师府,有帝师府的人帮忙救出他们的机会大一些。”   傅思宗点头,看向傅云杉,“杉儿,你去找司命师傅,他武功高,到时候一起去,若是帝师府的人不好出面,咱们也好有个依靠。”   傅云杉蹙着眉,略思量了一番,立刻摇头,“祖母身子一直不是很好,祖父又在为辽东府一事忧虑,此事还是暂时不要知会他们了。”下意识的,她不想让帝师府除了祖父祖母以外的人知道外祖父外祖母要进京的事!   傅思宗是知道司命背后的索罗门的,可傅明礼并不知情,听到傅云杉这般说也觉为难,可仅靠他们几个跟一个山头的山贼叫板,那不是找死吗?   “爹,我和大哥去找司命,你们在家等消息。”傅云杉果断道,抬脚就往司命院子里走去,冬青瞧了几个一同被楼重送来的人,互相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小茴和檀香也是会武的,后来又跟着司命学了不少,对付一般的山贼想来也不是问题,两人亦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老爷、夫人、大姑娘、大姑爷请放心,我们都是自小习武的,虽不能以一挡十,但对付几个山贼绝不是问题!”冬青笑着安众人的心,临走,朝南幕看了一眼,南幕忙点头。   傅明礼想跟上去,可想到自己不会武功,去了还要女儿分心照顾自己,话到了嘴边几次都没说出来,楚氏面色惶然,抓着傅明礼衣袍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傅桔梗哭的哽咽,被傅剪秋抱入怀中轻轻拍抚着,“别担心,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爹,娘,我也跟去看看。”许长清蹙眉,看着脊背挺的笔直的傅云杉,心里叹息不止,他们家这个小姨子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家里一出什么事,她就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这一点他很不喜欢却每次都感动不已!   傅剪秋紧张的侧眸,目光中很是不舍,却白着脸朝他笑,“照顾好杉儿,你……你自己也要小心……”   “放心,我虽然只学了点三脚猫,可轻功是还不错,打不过我就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许长清笑着安慰妻子。   傅剪秋扯了唇笑,却怎么也到不了眼底。   傅小八早在傅云杉抬脚走时就跟了去,却被傅云杉给撵了回来,“我们都走了,爹、娘、大姐、紫菀、欣儿、轩儿谁来保护?所以,你要留下来保护他们,任务很是艰巨,你能完成吗?”   “三姐……”傅小八红着眼,“我想去救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二姨、表哥表姐!”   傅云杉伸手摸着弟弟的头,柔声道,“三姐保证,一定将他们安全的带回来,可好?”傅云杉笑,伸出小手指,“咱们拉钩?”   傅小八破涕而笑,“三姐哄人,我都十一岁了。”小手指却伸了出来与傅云杉郑重的勾了勾,扬起小脸道,“三姐也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傅云杉心中一暖,胡乱的揉了揉他的黑发,“那绝对是当然的。”说完,看向他身边的白术,“白术,好好照顾小八。”   白术郑重点头,“三姑娘放心!”   司命闻讯,从练武院子出来,路遇傅云杉等人,冷峻的脸庞很是不悦的扫了眼她身后的各路人马,傅云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却也没时间与他计较这些,简单说了几句,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院子。   顾淮扬早已吩咐人备了快马,傅云杉因未习过骑马,被司命二话不说抱着上了同一匹,冬青看的眉毛都挤在了一起,开口道,“姑娘,你跟我骑一匹吧?”   “不用,我和司命共一匹,你们在后面跟着。”傅云杉拒绝,司命冷冷的瞟了冬青一眼,不等她开口再说什么,一鞭子朝马屁股上抽去。   “嘶!”   马儿嘶叫一声,拔腿朝前跑去,冬青一愣,无奈的叹了口气,爷啊,不是奴婢不帮你,奴婢已经很努力了!   其余几人纷纷抽鞭,十几匹马扬蹄名叫,撒开了丫往前跑去,惊起一片尘土飞扬!   青阁随后追上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全身黑衣的男子,看身形是索罗门的人,傅云杉心里又多了几分胜算,不由抬眸看着一脸冷冰冰的司命,“谢谢你,司命!”   男人垂眸睨了她一眼,眸中一抹柔情掠过,唇角勾了个僵硬的弧度,“不用。”   虽只是一瞬,傅云杉还是发现了他在笑!   清风山在应天的东南,骑马不过两三个时辰,他们赶到时,天已擦黑,山头处隐隐闪着微光,一群人将马掩到了草丛中,留了白蔹看着。   傅云杉吩咐他,“若碰到山贼,打不过就跑,保命要紧!”   白蔹一怔,笑着点了头。   从山下上山只有一条路,寂静的山林中,不时传来低声的交谈声。   “白天抓的那娘们儿可真辣!”   “你想也别想!没瞧见老大那双眼睛吗?粘在那娘们儿身上都不下来了!说不准老大收了那娘们儿,她可就是咱们的压寨夫人了!”   “啧啧……”前面那道猥琐的声音砸吧了几下嘴,“还有那三个水嫩嫩的黄花大闺女!老大可说了等他玩过了那就是咱们兄弟们的……”一副恨不得立刻就上杆子逞威风去!   “都拉倒吧!”另外一道声音嗤道,“我看那几个娘们儿,你们谁也碰不到!”   猥琐的声音急了,“为啥?”   “我看大当家从花满楼抢回来的牡丹花好像认识那俩老的!正在那求情呢!以大当家宠那牡丹花的劲儿,嘿嘿……哥几个还是歇了这心思吧。”   几人狠狠啐了两口,又淫笑着议论那牡丹花的身段,话语粗俗不堪入耳,司命听的皱紧眉头,眼中掩饰不住的杀意!   傅云杉止住了他,悄悄潜了过去,身形一闪,点了几人的穴道,抓了其中一个人问,“你们今天抓来的人在哪?带我们去!否则,要了你们的命!”   那人毫不在意的瞪她,“臭娘们儿,再不放开爷,爷喊一声,让你有来无……”话在看到傅云杉身后几十个武功高深莫测的人出现时戛然而止!   “快说,不说现在就杀了你!”冬青眼神冷冽,身子一晃掠到傅云杉身边,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放在男人脖间的动脉处,那人身子一抖,匕首擦破点皮,血涌出来,他忙叫,“我说我说!在堆柴火的柴房里!”   傅云杉与冬青相视一眼,冬青接了手解了他的穴道,“老实带路,敢叫人我就立刻杀了你!”   “我不叫!一定不叫……别……别杀我!”那人哆嗦着腿,被冬青逼着往前走。   幸好那些人以为抓了所有的人,警戒心不高,他们一群人顺利摸到了柴房,不大的房间里果然挤满了人,正是楚外公楚外婆和四伯四伯娘他们!   “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四伯四伯娘!”傅云杉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屋内的人瞧见她,立刻涌了过来,“杉儿!”   冬青抵着那山贼过来,“开门。”   山贼苦脸,“女……女侠,我没钥匙啊!”   司命看了傅云杉一眼,走过去,双手一用力,“咔嚓!”锁被硬生生从木门上拽了下来!   山贼瞪大了眼,冬青抬手点了他的穴,“站着不许出声!”   那山贼动弹不得,拼命眨眼。   一群人从柴房鱼贯而出,楚二舅和二舅妈分别被楚大舅和大舅妈扶着,两个表姐脸色苍白,眼神却一点也不畏惧!脊背挺的笔直!   “杉儿,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快走!”楚外婆发丝有些凌乱,看着一身单薄的傅云杉,满脸担忧。   傅云杉露出一抹笑,点了点腰间的赤练红绫,“外祖母,杉儿会武功,不怕!”   “那也太冒险了,咱们快离开这里!”楚外婆瞧见她身后的司命和几个神色各异的男男女女,并未说什么,上前牵了她的手往外走。   楚外公却突然出声,“杉儿!”   傅云杉侧眸,“外公?”   楚外婆脸色变了变,不等楚外公开口,就露出一副恍然的模样,“杉儿,你能不能派人去找一下一个叫花牡丹的女子,她是山贼头子的六姨娘,刚才多亏她为我们求情……”   傅云杉一怔,想到刚才在山下听到那些山贼的话,应了,“好,我这就去……”   “你们先走,我们留下善后!”司命瞥了眼楚外公,眸色不善。   傅云杉顾不得和他客气,点了头,带了几个丫头小厮护着一群人往山下而去。   司命看着他们走远,俊美的脸上泛出冷光,“杀,一个不留!”   “是!”身后黑衣人冷声应了,纵身离开!   傅云杉带着人在山下不过等了一刻钟,就见青阁和几个索罗门的人驾着一群人来时的马车,毫无顾忌的扬鞭催赶,司命飞身落在傅云杉身旁,青阁赶的那辆马车有手掀开车帘往外看。   肤若凝脂,明眸皓齿,容颜妖媚动人,特别是那双眼睛如泛着流光,一荡一漾勾人魂魄!   十指纤长白皙,腰肢细软若柳,似不堪一握!   等她下车,朝楚外公楚外婆盈盈下拜时,傅云杉瞧见除了楚外公,其他几人的脸都绷的很紧!   傅云杉不明所以,正要去问楚二姨,就听那女子声若黄莺,袅袅道,“女儿秋绫见过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这位是……小妹吧?”   ------题外话------   抱歉,今天状态不好,先更这些,明天万更!   小栖已经一个月没推荐了,今天去问编辑说可以准备结文了,昨天说的半扑今天确定是全扑了!小栖扑订阅了!   小栖想不明白,一品三千多读者,二千多粉丝怎么就扑订阅了?怎么就扑了!   晚上朋友一直在开导小栖,说实话写文真是兴趣,但这么被咔嚓掉心里难过可想而知!仿佛所有的努力和坚持一夕间都成了笑话!   小栖答应过亲们会努力写好写圆满,可没读者看的文还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吗?小栖很茫然!   养文的,收藏的,看盗版的,亲们,求给动力!   明天晚十二点之前小栖会更上至少一万字,求订阅!   以明天的万更单订为准,有五百人单订,小栖就按原构架走,如果不够,小栖就尽量在圆满男女主感情后结文。   ☆、012 抉择(万更求人气求订阅)   楚栖月冷眸扫过,“小娘子别乱叫!我娘只生了我和我栖云姐姐两人,我可不知道我娘什么时候还给我生过一个二姐!”说完,还瞪了楚爹楚令瑾一眼。   面上竟是露出十分埋怨的神情。   小娘子?!   傅云杉挑眉,她若没记错的话,这个时空做这个称呼的一般只有青楼里的姑娘吧?!   这个秋绫唤楚外公楚外婆父亲母亲,二姨又不认同!……该不会是……   傅云杉顺着楚二姨的视线看向楚外公,眼睛顿时一睁!   楚外公的庶女!   楚令瑾脸色难看,看着女儿咬牙切齿的模样和两个儿媳一副发现公公偷腥的尴尬表情,又羞又愧,嘴张了几次,长长的叹了口气。楚外婆那边已淡着神色看了秋绫,“起来吧,刚才多亏你出声帮了我们,否则这一大家子人怕没个团圆了。”   神态雍容,气质优雅,发丝虽有些凌乱,却丝毫掩不住那一身主母范儿!   楚秋绫微微一怔,面上笑的越发妖媚,“女儿怎能弃父亲母亲和兄长妹妹侄子侄女不顾,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父亲,您说女儿说的可有道理?”   “咳……”楚外公咳了一声,点了点头,双手负着,看了楚秋绫一眼,“是父亲亏欠了你!你……同我们一起进京吧,等安顿下来,父亲再帮你寻一门亲事。”   楚秋绫再次福身,面色染了几分凄苦,“娘早年弃女儿而去,女儿现在只剩父亲母亲这么些亲人了!女儿不求旁的,女儿只求日夜侍奉在父亲母亲身侧,安稳度日!以色侍人的日子……女儿再不想经历了!”话落,双眸已凝聚了大大的泪珠,悬而不落,趁着白若梨花的肌肤,看上去很是惹人垂怜。   楚令瑾叹了一口气,“你有心了,父亲母亲不用你照顾,父亲会帮你寻一门好亲事,绝不会再放你不管的!”   “父亲!”楚秋绫悬挂在睫毛处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好一副梨花落泪的美人图。   不管她出自什么目的说出的这番话,但她开口劝住了山贼头子大开杀戒救了这大群人性命是事实!   傅云杉凝眸多打量了几眼,那楚秋绫立刻警觉的回过头看她,笑着问,“这位小姑娘是?”   反应真是敏捷!   楚二姨一眼瞪过来,“与你何干!”   楚秋绫委屈的退了一步,站到楚令瑾身旁,楚令瑾出声,“栖月,她是你二姐!”   “父亲记错了!我只有一个大姐!从来没有二姐!”楚栖月倔强的嗤笑过去,伸手拉了傅云杉转身就走,“杉儿,咱们走!”   傅云杉记忆中,楚栖月对楚外公崇拜敬仰,喊爹的亲热劲儿比喊娘还要多,如今竟喊出这么疏离的父亲二字?!   傅云杉心里惊讶,去看楚外公时,发现楚外公脸色如雪一般唰的一下全白了!身子还微不可察的踉跄了下,他身旁的楚外婆察觉到丈夫的异状想伸手却被另一侧的楚秋绫抢了先,“父亲,父亲!您没事吧?”   楚外婆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楚令瑾笑着摇了摇头,“父亲没事。”   那边,白蔹已经将所有马赶出了草丛,楚栖月一瞧见身材高大的马匹,二话不说就抢了一匹,翻身上了马,傅云杉一惊,“二姨!”   “杉儿,跟二姨走!”她的亲外甥女凭什么叫一个青楼的姐们儿做二姨!她几个侄女外甥女以后还要不要嫁人!她说不认就不认!   傅云杉被她伸手一拉,稳稳坐在了她的身前!   楚大舅闻声望过来,正扶着楚二舅的手立刻松了,跑前几步就要去拦,“栖月,你快下来!你从未学过骑射怎能……”话未说完,就被楚栖月一声“驾”打断,马匹擦着他的身侧飞驰电闪一般掠过!   “栖月!”楚外婆惊慌唤女儿,“小心……”   楚外公脸上的焦灼担忧顿现,楚秋绫看了眼马飞驰的方向,聪明的没有出声。   “三姑娘!”冬青大惊失色,三姑娘也不会骑马啊!“你们留下保护大公子他们!”   话落,身形一闪,已是上了马,朝前疾驰而去!   司命双眸一冷,黑袍一撩,抢过另一匹马飞身上去,朝前追去。   十几个黑衣人见状,迅速的抢过马追了上去。   青阁看着司命飞扬的黑袍和毫不吝啬的抽鞭动作,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傅思宗在旁边道,“青阁,你也追上去看看,小心别让三姑娘受伤!”   青阁诧异的回望傅思宗,傅思宗神色淡淡,仿佛只是吩咐下人去办事一般随意,不由收了心思,小心翼翼道,“是,奴婢这就去。”   就在此时,山头突然着起火来,冲天的火光只在刹那就红了山下众人的眼!   楚秋绫脸色雪白,山上二百多人!这么大的火居然没发出半点声响,是谁……是谁下的手?!   她强装镇定一一扫过面前的人,她到时这些人都已经等在山脚,很明显不是他们做的?那……就是刚才离去的那些黑衣人!   她脑海中突然映出司命临走时撩起翻飞的玄色长袍和那一张清冷孤绝的容颜。   傅思宗扶了楚外婆、四伯娘和几个妹妹上了其中一辆马车,扶着楚外公楚二舅他们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两个舅妈望着最后一辆马车互相看了眼,笑,“我们去跟娘挤一挤。”   抛了楚秋绫就挤了上去。   楚秋绫笑了笑,一点也不在意的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傅思宗看着,等她上了车,立刻吩咐扬鞭启程!   另一边,楚栖月不管不顾的带着傅云杉飞驰而去,不过两公里她就后悔了,将傅云杉往怀中拢了拢,“杉儿,怕不怕?”   “不怕!有二姨在呢!”傅云杉很是狗腿的笑道。   楚栖月噗嗤笑出声,“鬼丫头,就知道说好话哄二姨开心。”   “那是,您可是我嫡嫡亲的二姨!”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那样莫名出来的二姨她是不会认的!   楚栖月服帖的叹了口气,抓着马缰绳,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就是贴心,难怪大姐喜欢你到心窝里去了。”   司命追上来,看出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在说话,马儿安稳的很,便没有上前,只远远的跟着。   傅云杉嘻嘻的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过了多久,前面渐渐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硕大的南门正缓缓拉开!楚栖月才想起二人在马上,脸色就开始变了,“杉儿,二姨不会骑马!”   “二姨的马术蛮好的!”骑的这般又快又稳,还能护着她跟她聊天,这功夫可不是几个人能有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楚栖月的眼皮突然扑打扑打连跳了好几下,再睁眼就瞧见前面到了城门口,门外的人正外城里走,她的眼睛立时就瞪大了!抓缰绳的手猛烈抖动了几下!   傅云杉发现异常,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和熙攘的人群,心口立刻噗通噗通狂跳了起来,却还得假装镇定,“二姨,别慌,慢慢收紧缰绳,让马停下来……”   “不!不行,它……它不听话了!”楚栖月声音里有着不自觉的低颤,下意识的双腿夹紧了马腹,马嘶叫一声朝前冲去,人群发出数声惊叫,仓惶着往旁边躲去。   “快躲开!这马疯了!”楚栖月声音颤抖,看着前面的人群拼命招呼。   傅云杉伸手从腰间扯下赤练,看准了周边地形,准备瞅准时机带着楚栖月飞离出去,马没惊,身上没了人,自然不会再拼命奔跑!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掠过一道黑红相间的身影,带着金属噼啪交错的声响从二人头顶飞过,落在疾驰的马前!   楚栖月高声喝,“找死啊!还不闪开!”   那人一怔,挑了挑眉,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看到马扬蹄踏过来,身子一晃,溜到马匹侧面,伸手握住缰绳,电光火石间飞身上了马,稳稳坐在楚栖月身后,强健有力的臂膀将两人牢牢护在怀中,手握住楚栖月颤抖的双手,低声道,“不要夹马的腹部,放轻松,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放你娘的狗屁!你算哪颗葱让我放心交给你?我外甥女聪明伶俐的脑袋要是保不住了,你来负责?!滚!哪远滚哪去!”楚栖月丝毫不领情!   傅云杉错愕的仰头去看自家二姨,二姨温婉柔美,漂亮大方。她可从来没见二姨这么粗鲁过!   那人哈哈大笑,握紧了楚栖月的手,“你这婆娘,老子喜欢!抓紧,用力!”说着,越过楚栖月勒住了缰绳,长啸一声,“吁……”   那马嘶鸣一声,放慢了脚步,没多会儿,就完全停了下来!   楚栖月一脸苍白,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瘫在身后男人怀中,那男人眸色动了几动,眼看着马停下来也不急着下马!   傅云杉也是吓的够呛!幸好没踩伤人,幸好二姨也没事!   “卫将军!卫将……呃……”身后传来呼唤声,男人皱了皱眉,很不高兴的回头瞪了一眼,声音戛然而止!   可惜怀里的两个美人儿都反应了过来,楚栖月察觉自己靠在身后男人怀里,立刻挺直了脊背,拥着怀中的外甥女,“杉儿,你没事吧?”   “没事,二姨没事吧?”傅云杉摇头。   楚栖月长长的松了口气,摇了摇头,“你没事就好。”说完,眼刀往后扫去,“喂,还不放我们下去?”   那人眉头一挑,双眸闪着浓重的兴味,哈哈笑了两声,纵身下了马,伸出手去接楚栖月,“来,把手给我!”   楚栖月下意识伸出了手,待那男人握住了才慢半拍的想收回来,男人哪里会放,胳膊使力将她从马上拽了下来,楚栖月一声惊呼,待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在男人怀中,双手吊在男人脖子上,男人的双手则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抱着她的腿!   而四周围满了身着铠甲的士兵,个个瞪大了眸子瞧着二人!   楚栖月羞的耳朵都红了,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放我下来!”   “我叫卫朗,你叫什么?”一副不说不松手的痞子模样!   楚栖月恨声,“没瞧见本姑娘已经嫁人了吗?!流氓!”   男人神色一愣,去瞧她的发型,来时为方便,楚栖月梳的的确是已婚妇女的发型,卫朗脸色一正,立刻松手将她放下,抱拳赔礼,“这位夫人,是本将唐突了,告辞!走!”   话落,转身离去,一众将士惊异莫名的转身跑步跟上。   傅云杉早已翻身下了马,见状凑了过来,“二姨,你已经和离了!”   二姨才貌俱佳,温婉贤惠,应该有段好姻缘的!刚才那人……她看得出他看二姨时眼神很真,是真心喜欢二姨的!   楚栖月看着卫朗毫不纠缠就离去的身影,嘴角泛了丝笑,回看外甥女,“傻丫头,二姨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再说,二姨还要帮你守着铺子给你赚嫁妆银子呢!”   傅云杉知道她在打哈哈,又不敢逼她太紧,决定等打听清楚那卫朗的家庭情况,再做定夺!   身后司命风一般掠过来,看到傅云杉安然无恙后,唇角漾开一抹笑,傅云杉迎上,笑道,“还是坐你的马安全,我以后可不敢坐二姨的马了!”   楚栖月一怔,笑了出来,“你放心,下次二姨一定真学会了骑马来带你!”   司命早先救过楚栖月,算来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两人间也不陌生,她笑着对司命开玩笑,“我可不敢骑了,太吓人了!”   “二姨想学,有空我教你。”声音里带着丝笑意。   楚栖月惊讶的挑了挑眉,看了傅云杉一眼,笑,“好!你可得负责把我教会,否则下次带着杉儿出来再遇到这种事……”   “我跟二姨一起学!”傅云杉抬手跨了楚栖月的胳膊,“现在,咱们是找个能雇马车的地方坐马车颠颠的回家呢还是骑马……”   “三姑娘!”身后,冬青大叫着轻功掠了过来,看到她无事,惨白的脸才稍稍有了些血色,娇嗔道,“可吓死我了。”   傅云杉笑的调皮,“放心放心,二姨的马术还是很好的!”伸手掏了帕子给冬青去擦拭额头的汗,冬青笑嘻嘻的躲闪着给楚栖月行礼。   看出两人的亲近,楚栖月退了手腕的一个掐丝镯子套上去,“辛苦冬青姑娘了。”   冬青忙推,道受不起,傅云杉亲接了帮她带上,“你确实辛苦了,二姨有钱着呢,不要白不要!”   “鬼丫头!”楚栖月点着外甥女的额头笑。   不远处,傅思宗身后跟着几辆马车朝他们驶来。   ……   回到别院时,一家人都等在大厅,香叶不停的往外探头,傅明礼来回踱步,楚氏攥着衣角,神色焦灼。   等院门响起小厮的笑声,“大公子,三姑娘,你们可回来了。老爷夫人和大姑娘等了一晚上!”   香叶一溜烟的跑进大厅,“老爷、夫人、大姑娘,大公子和三姑娘回来了!”   楚氏拎起裙摆就走了出去,傅明礼紧跟在后,傅剪秋吩咐了奶妈,带着弟妹也出了大厅。   “娘!”楚氏声音哽咽,看着发丝凌乱的母亲,眼圈都红了,“您还好吗?”   楚外婆拍了拍女儿的手,“娘没事,就是你二哥和二嫂受了伤,你快找地方让他们休息一下。”   “舅爷舅夫人这边请,老爷夫人一早就收拾好了院子等你们来!”顾淮扬笑着招了小厮扶着楚二舅和楚二舅夫人去院子休息,傅云杉朝司命看了眼,司命会意,“你放心招呼其他人,我跟去看看。”   傅云杉朝他笑了笑,司命转身,眸中漾开一抹暖色。   “娘,爹呢?”楚氏看不到楚令瑾,问道。   楚外婆的身子微微一僵,楚外公已从另一辆车上走了下来,身边跟了个嫩黄色绣牡丹上衣,金丝绣牡丹烟纱裙的二十多岁妙丽女子,楚氏一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娘,爹他纳妾了?”   楚外婆愕然的看着女儿。   楚外公的脸瞬间黑了!“胡说什么!这是你二妹秋绫!”   傅云杉垂眸咳了两声,差点没憋出内伤,她的娘亲啊,咳咳……   “二妹秋绫?”楚氏刚因误会升起的一丝尴尬被这女子的身份惊住,楚秋绫笑着上前施礼,“大姐……”   楚氏身子极快的躲了开,看了她一眼,声音冷淡道,“香叶,带这位夫人去客房!”   香叶点头,抬了手,指了道,“夫人请!”   楚秋绫笑着给楚外公楚外婆过了礼,跟着丫头离去。   楚氏却再不看楚外公一眼,扶着楚外婆往里走,“娘,我带你去看院子,院子不是很大,不过里面的摆设都是我亲手安排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楚外婆笑着说好,楚二姨与楚外公擦肩而过,一左一右挽着楚外婆的胳膊走了。   傅明礼笑着请楚大舅和一脸颓色的楚外公去大厅聊天,楚外公叹了口气一起去了。   许长清和顾淮扬因还有店里生意要处理,随意吃了点早饭就套车去了荟萃馆和挽玉阁。   傅桔梗抱着何氏哭的止不住声,一家四口眼睛都是红的,傅云杉看的好笑,着了丫头带他们去早先安排好的院子,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说话,又陪着大舅妈和几个表哥表姐去给他们准备的院子,直忙活一个多时辰,才有时间坐下吃早饭。   “外婆他们那边送早饭过去了吗?”   冬青盛了碗汤递给她,“姑娘放心,我一回来就跟玉婶说了,这会儿保准各院子都送了。”   吃过饭,好好睡了一觉,起来又是吃饭,傅云杉念叨下午一定要去练武场消食,却被有事而来的楼重和卫九打破!   看着桌面上摊开的地图,傅云杉诧异十分,指着辽东府的地方,困惑道,“你说这里温度常年一样?只穿薄衫即可?”   “从户部找出的资料上是这么说的,资料上还说冬季温暖,全年暖若应天夏日,无霜冻,昼夜温差大……”楼重抬眸看了她一眼,“可有哪里不妥?”   傅云杉皱眉,垂眸看着地图,脑中快速运转着,她记得中国的最南方海南就是这种气候,海南长夏无冬,年平均气温22到27摄氏度,光照足,日常光合作用更是比内地好上很多,且最关键的是那里温差大,全年无霜冻,冬季温暖,稻可三熟啊!   如果辽东真是这样的气候,那辽东府八镇一县的老百姓就不用担心没有粮食吃了,一年三熟的稻谷不仅能满足他们的吃食还能结余出来,运到天启各地,财源滚滚来啊!   是谁那么脑残说这块地方一年只能种一次粮食的,脑袋绝对被驴踢了!   她要是能抓住辽东府这一产金地,啧啧……   楼重瞧着那丫头越睁越大的眼睛,那眸子里的光都能把地图烧出个洞来了,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发财门路了,这么高兴!   卫九皱着眉,毫不客气的推了推傅云杉,“想什么呢?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说正事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助这里的百姓捱过这没粮吃的一年?”   傅云杉吞了吞口水,摸了摸下巴,发现没有口水后,眯着眼朝楼重笑,很贼,“六殿下,我有个再好不过的法子,别说今年一年的粮食不愁,我敢保证,以后咱们整个天启都不用愁了!”   卫九黑了脸,是他问的好吗?敢不敢不要这样无视他的存在!   楼重挑眉,身子往后靠了靠,唇角勾出一道弧度,似笑非笑的看傅云杉,“你确定是天启不用愁了,而不是你的钱袋?”   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算是发现了,只要牵扯到金子银子,这丫头就会忘了平日多不待见他,腆着笑自己往他身边凑!   不过,他喜欢!哈哈!   傅云杉嘻嘻笑,毫不介意的绕过桌子端了茶送到楼重唇边,“互惠互利嘛!我这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要个几十年的使用权不是什么大事吧?”   果然!   “生命危险?”楼重蹙眉,绝美的五官漾开谨慎之色,刚因作弄她而兴起成就感瞬间消失,“丫头,你想做什么?”   傅云杉兴致勃勃,“朝廷过段时间不是要向辽东运送赈灾粮吗?我跟着一起去,等我确定辽东府的气候温度土地情况,说不定就能知道那里适不适合种……”   “不行!”楼重脸色沉了下来,毫不留情的拒绝!   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辽东府现在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都不为过!她居然想亲去查探,简直……   “为什么?”傅云杉脸上的笑收了,一脸郑重,“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说不定天启其他地方也有着这样的错误观念!如果能解决了……”   “你想要好处我帮你争取,辽东府你不能去!”如玉的容颜凝着霜,丝毫不给傅云杉继续说服自己的机会。   傅云杉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楼重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不过听到他说他为自己争取好处,眼神也变了!   “楼重!我不是你的下人!我虽然想从这件事中得到一些好处,但我凭借自己的本事吃饭挣钱,不需要靠你帮我争取!”   “你……”   “你什么你!我明日就进宫去求皇上,看这天启是你说话管用还是皇上说话有用!”她也恼了,以为自己身份高贵就了不起了是吧?!   有本事你别喜欢我!喜欢我就要按照我的思路走!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脑子里想了什么,傅云杉心头刚升起的怒火噗一下熄灭了,瞪大眼睛去跟楼重对视!   冬青吓坏了,想上前去劝自家姑娘,却被常寺扯着,动弹不得,只好不停的拿眼刀子刺他,常寺眨着眼睛看戏!   卫九张着嘴巴,显然不敢相信这小丫头居然敢跟自己六哥呛声!还很霸气侧漏的模样!   楼重被她气笑了!   他不过说一句不让她去,她就如炸了毛的老虎一般气鼓鼓的瞪自己,黑白分明的星眸,微微合扇的鼻翼,抿的紧紧的红唇,红扑扑鼓起的脸颊,那般俏丽无双,明亮动人!   “看、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楼重哈哈大笑!   凤眸深邃,薄唇轻启,妖魅的容颜映着大红的锦袍晕染开倾国倾城的绝世画张,让傅云杉心口呼吸一窒,视线里瞬间只映进他一人!   “好了,你想去就去!不过,要听我的话!你若能答应我自去帮你求了圣旨,你若不答应……”他凤眸含笑,亮闪闪的看着她,唇角痞痞一笑,“我也自有法子让父皇挡了你!”   “你……”   “你什么你?答应就点头,不答应就摇头!”   傅云杉忙点头!   楼重抬手揉了揉她的乌发,嘴里嘟囔了一句,“这脾气……继续保持才好!”   卫九瞠目结舌!   他的六哥什么时候这么没节操了!被一个女娃子威胁两句就投降了?   辽东府那是什么地方?有可能染了瘟疫的大墓场,他怎么敢陪着她去闹!   傅云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拨开他的手,视线重新回到地图上,不过眨眼睛就兴高采烈的指着地图道,“到时候我们带点其他地方的水果和蔬菜,到海南……辽东府去种个试试,我有三分的把握能把辽东变成天启人人向往的富庶之地!”   “六哥,你不能去!要去我陪她去!我懂医术……”   “三分?有三分你就敢夸下这样的海口!不怕闪了舌头?”楼重懒懒的坐回椅子上,眉目如画,嘴角上扬。   傅云杉瞥了他一眼,“等到了地方我就有十分的把握了!”   两个人竟直接无视了卫九!   卫九瞪大了眼,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冬青和常寺在一旁扭过头笑,肩膀一抽一抽,险些憋出内伤。   送楼重和卫九离开,路上碰到给楚外婆请安的楚秋绫,傅云杉蹙眉看了眼她身旁的小丫头,丫头撇着嘴,“三姑娘,奴婢说了家里有贵客不能惊扰,这位夫人非要出来给楚老夫人请安!”   “杉儿……我能这样叫你吗?”楚秋绫笑的清雅,一袭锦白长裙只在腰间挂了青翠欲滴的玲珑佩,换了翠绿的腰带,裙摆边勾了青色的叶子,看上去极其素净,配着她如水的双眸,白皙柔嫩的漂亮脸蛋,说实话,确实很养眼!   傅云杉不置可否,冬青在一旁笑着,“夫人远来是客,还是称呼我家姑娘一声傅姑娘的好!”   楚秋绫脸上的笑一窒,似尴尬的看了眼傅云杉身旁的两个俊朗男子,看见楼重时,眼睛微不可察的亮了亮,楼重蹙眉,冬青的脸立刻就沉了下去,上前挡住她的视线,“夫人不是要去给楚老夫人请安吗?绿荷,还不带夫人去。”   “是,冬青姐!”绿荷拉了她的衣服,“夫人,这边请!”   “秋绫,杉儿!”不远处,突然有人出声唤二人,傅云杉寻声看去,正是自己的外祖父楚令瑾!   楚秋绫强装一副笑颜,福身下去,“父亲。”   “外祖父!”傅云杉笑。   楚令瑾一怔,看傅云杉,“杉儿,你怎么能让丫头这么跟你二姨说话?”   “二姨?二姨来了吗?”傅云杉探过楚令瑾身后,笑着道,“外祖父定是记错了,我二姨为外祖父外祖母担惊受怕了一路,此刻定在屋内休息呢!我送了贵客出门就去看她。外祖父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吗?”   楚令瑾被她的话堵的死死的!   想说楚秋绫是她二姨,傅云杉已指明了自己身边有贵客在,他若开口就丢了她的人!   又想说楚栖月应该是三姨,傅云杉又说了她为自己担惊受怕一路,他不关心自己女儿身心有没有事却来关注这些闲的蛋疼的事儿!   真是……   傅明礼温雅谦厚,自家女儿温柔娴静,这丫头……究竟像谁?!   楼重瞬间就明白了,听着小丫头笑声中的讽刺,明哲保身的站到她后面,坑也不吭一个字!   卫九张口想说话,被他一个眼神定住,卫九撇了撇嘴,朝外走去。   楚令瑾瞧见就无奈的朝外孙女摆了摆手,傅云杉微福身,“送楚老爷子去找我爹!”话落,转身就走。   她不清楚楚令瑾为什么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这般包容,她只知道她认的是她辛辛苦苦救活的二姨,而不是一个莫名其妙从山贼窝里救回来的女人!   楚令瑾叹了口气,回过身,“秋绫……”   楚秋绫虚弱一笑,“秋绫无事,父亲不用担心。秋绫本是不洁之身,大姐愿意收留已是大恩,其余的,秋绫不敢奢望!”   绿荷垂头扁了扁嘴,抬头笑道,“夫人,楚老夫人怕这会儿正在休息,您身体也不大好,不如先回去休息吧!请安也不急在这一时。”   “去吧。你身子看着也弱,先去休息吧,你母亲那里,不需要什么规矩。”   楚秋绫退后一步,福了身,被丫头扶着转身回了院子。   送走二人,傅云杉转身去了书房,将需要准备的东西详细准备了,想把司命带上,又觉得老有风雨欲来的感觉,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司命留在家里,她在,她心里也稍安稳一些!毕竟这院子里住的都是她的至亲,谁也不能少!   司命听了,看着她好半天才点头,“你让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不过,你一定要保证自己平安回来,否则……”他侧眸看了眼窗外那被风吹起的树叶,淡声道,“这里人是死是活我一概不管!”   傅云杉挑眉,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了,放心好了,我还没帮我爹回去帝师府,没帮外婆和外公家找到翻身的证据,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司命嗯了一声,临走,将青阁留了下来,“你带着青阁和十九去,他们两个的功夫在索罗门无人能及其右!”   青阁一愣,看了司命一眼,垂下头。   十九闻声出现在室外,“是。”   “好好好!他们俩我一定带着!家里就交给你了,等我回来和二姨一起跟你学骑马!”傅云杉笑语晏晏,司命心头一跳,眼中一片晶亮,抬手去摸傅云杉的头,傅云杉下意识躲了开,司命眼中的亮光就消失了,失落道,“好。”   青阁咬着唇飞快的瞥了眼傅云杉,傅云杉愕然,她平时被楼重摸惯了,从不会躲的,今日怎么……   不过这样也好,她喜欢司命,只限朋友,有些不必要的误会不造成的好!   皇宫   洪德帝一把将奏折摔到地毯上,瞪着不远处的笑脸,“你说你要去哪?”   “儿臣要随军车去辽东府赈灾!”楼重不急不缓瞟了眼洪德帝,颇有一种看你年纪不大怎么就耳背了的感觉!   洪德帝气喘起来,“不可能!”   “那算了!反正我只是跟你打声招呼,你不愿意让我随军,那我就自己去!反正我也会武,碰到什么陷阱啊、杀手啊、死士啊……应该还能应付!”话落,拂了袖子就要离去!   洪德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张口想唤住儿子,又觉得拉不下来脸面,连咳了好几声,杜成心领神会,忙上前拦住楼重,陪着笑,“六皇子,辽东府这般凶险,别人躲避不及,你上次不是也不愿意去的吗?这次……”   “我上次不想去,现在想去了!”楼重玩世不恭道。   洪德帝伸手抓了书桌上的玉玺扔了出去,杜成惊叫一声,飞身扑了过去,“哎呦,我的大主子小主子哎……”   好歹把玉玺紧紧抱在了怀里,至于砸的疼不疼……   杜成白着脸将玉玺放在书桌上,悄声道,“皇上,六皇子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心里有你才知会您一声,您要不答应他肯定会自己去,到时候身边还没人保护!您还不如答应了他……”   “不成!辽东太危险……”   “父皇当年在苗疆一战不是更为凶险,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楼重抬眸,看他,“身为皇子,若连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谈何治理天下!”   “你……”洪德帝听他提起和锦屏的过往,脸色有几分缓和,再听他说出这样豪气万丈的话,眼眸不由湿润了三分,“你这臭小子,想去就去,说这些话哄骗我做什么!我是你爹还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   楼重挑了挑眉,“请父皇下旨让户部的人再准备一些各地的菜种,傅三姑娘说辽东府的土质稀罕,若能亲自验证,以后天启将受用无穷!不过,她有条件……”   洪德帝蹙眉,打断他的话,“傅三姑娘?傅云杉!她也要去?”   “父皇若能答应事成之后将辽东府的土地供她使用十年,她定还父皇一个富庶之地,一个足以养得起百万雄兵的税收重地!”楼重想着那丫头说这话时的豪气,眉眼轻柔的能拧出水来,连带说话的口吻也不像平时那般吊儿郎当,而是多了几分郑重。   洪德帝被他话中的巨大诱惑吸引,也顾不得继续追问下去,“可是真的?”   “自然!”楼重自信满满!   那丫头夸出去的海口从来没有落空过,不过,他略思索了下,道,“前提是那里的土和空气适合,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洪德帝那点刚被勾起来的胃口全被他这么一句话给破坏了,“她若能将辽东府变成一个富庶之地,一个足以养得起百万雄兵的税收重地,别说十年,二十年朕也给她!不过前提要说好,税必须要交!”   楼重挑眉,“我会转告她!父皇继续忙,儿臣告退。”   走出几步,低声道,“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洪德帝一怔,看着儿子的背影,好半响叹了一口气,坐下,眼圈通红,“这臭小子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真是跟……跟我一个样!”   “那可不,六皇子可是所有皇子里最像您的一个!”杜成笑着端了茶递过去。   洪德帝啜了两口,放下茶盏,“你去找人仔细查一查这丫头,重儿像我,一旦定了心就很难变!若那丫头有什么不轨企图,就……嗯?”   杜成心惊,面上却不敢露分毫,点了头,出去吩咐。   再回殿里,洪德帝已开始批阅奏折,眉眼也不抬道,“去萃玉宫一趟,跟玉妃说一声,朕想见见这个丫头,让她安排一下。”   杜成领命,正想出去,洪德帝停了笔,抬起头,“记得委婉一些,别让玉妃察觉到什么。去吧。”   杜成出门。   三日后,傅云杉应邀入宫,这次入三道宫门后并没有人拦车,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萃玉宫,白昕玥早早侯在了宫门前,看到她从马车上下来,激动的上前牵了她。   一旁的小宫女叽叽喳喳说,“公主,这不合礼法!”   被如华狠瞪了一眼,才撅着嘴不吭声。   傅云杉笑着松开白昕玥的手,躬身福礼,“民女见过公主……”   “好了,咱们姐妹哪要这么多规矩!”白昕玥娇嗔,携了她的手往里走,眉眼清冷的扫了跟在身后的小宫女一下,小宫女刚喜悦的脸色一下白了,嗫嚅着再不敢出声。   二人走进去,如华才叹了口气,对那小宫女道,“你去歇几日,这段时间别出现在公主面前!”   “姑姑……”   她身旁的宫女拉了她,“你啊,公主疼你也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傅三姑娘与公主那是什么关系?!不只是妹妹还是救命恩人,公主对他们一家都好的不得了!公主自己都不在乎这些礼节,你在这中间凑什么热闹?!”   “可是,尊卑有别啊……”小宫女有些委屈,那宫女敲了她的头一下,“你个榆木疙瘩!再不改了这毛病,小心哪日公主不是瞪你,而是赶你走了!”   小宫女立时慌了,“那……那我以后不说就是。”   宫女摇了摇头,不再理她,抬脚去追如华。   白昕玥带着傅云杉去给玉妃请了安,拉她到自己房间说悄悄话,“前些日子找你来,你一直忙,今天怎么有空了?”   “荟萃馆与挽玉阁的生意极好,我忙着多跑几家供货商,又悄声打探京城一些有名的雕刻师,好累的!”傅云杉笑嘻嘻的摇着白昕玥的衣袖撒娇。   白昕玥嗔骂她,“家里又不缺那些银子,你这般忙碌是做什么?爹娘定是心疼的很了!家里人都好吗?”   “都好,不过爹娘最近可顾不上我了。”   白昕玥微怔,“爹娘怎么了?他们发生什么事……”   “不是爹娘,是外祖父和外祖母……”   “外祖母他们来了?”白昕玥一脸的惊喜,随即颓然道,“可惜我现在完全出不了宫,上次还是好不容易才求的母妃点头!要是能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请个安就好了。”   傅云杉笑,将一行人在清风山发生的事说了,最后叹气道,“外祖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把那女人带回家了!不让她住显得没人情味,让她留着……总觉得别扭!”   “这样的事虽不光彩,但毕竟也不是她自己的本意,看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态度吧,咱们做晚辈的,听着就是了。”白昕玥拍了拍她的手,随即想到什么,悄悄凑到傅云杉耳边问,“那个……你大哥他最近在准备考试了吗?”   “是啊,大哥最近都起的很早,一边练武,一边跟爹和祖父学习文章,很是辛苦!”傅云杉笑着说完,才突然意识到,二姐刚才说是:“你大哥……”   她霍然侧眸去看她,白昕玥眼神飘忽,脸颊莫名的红了,傅云杉心里一动,抱了她的胳膊笑眯眯道,“娘说等哥考完试,不管中不中状元,都要开始相看人家了,也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嫁给大哥!二姐,你有没有认识的姑娘……”   “相、相看……”白昕玥的脸色发白,手不自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神色不定的应付了两句,似下了决心一般咬了唇,猛地起身,亏的傅云杉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微松了手才没被她甩出去!   “杉儿,你……你等等!”白昕玥从梳妆匣子底部取出一个绣了折桂枝的荷包,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敢看傅云杉,手中的荷包被她攥的紧紧的,傅云杉笑着故意打岔道,“二姐,这是绣给我的吗?真好看!二姐的手艺越发精进了!可是……我是女孩子,折桂枝不应该是……”   “是……是送给你大哥的!”白昕玥吸了气,一口气说完,将荷包塞到傅云杉手里,“你帮我转交给他,就说……就说……”   傅云杉笑着看白昕玥手足无措,俏脸绯红的样子。   “说什么?”   白昕玥眼睛一闭,“就说他那天在练武场说的话,我想过了,我……”答应!   “启禀公主,皇上驾到,听闻傅三姑娘在娘娘这里,想见她一面。”门外,如华的声音带着几分急迫,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傅云杉蹙眉,在楼重将消息传递给自己的时候,她就猜到洪德帝一定会在去辽东府之前召见自己,却没想到他会借玉妃娘娘和二姐的名头来见自己。   白昕玥看了一眼门外,声音婉约,波澜不惊,“知道了,傅三姑娘的衣服不甚被茶水湿了,本宫帮她找件衣服,换了就去,请父皇稍坐。”   “奴婢进来伺候……”如华道。   白昕玥不怒而威,“不用,你去回父皇一声!”   如华在外,无奈应了声,“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父皇找你来定是问你辽东府的事,你可有了对策?”白昕玥一边将她拉坐在床上,一边翻了衣柜去找衣服。   傅云杉起身,“皇上是怪我自己去寻死还拉了他的宝贝儿子吧?”   白昕玥回头瞪她,“你也知道是去寻死还要去?”   “二姐!”傅云杉眼睛亮晶晶的凑过去,“我看了辽东府的地图,地域辽阔,温度适宜,四季如夏……最重要的是……”她黑眸灿若星辰,压低了声音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辽东府是难得一遇的好地方!可以年种三季水稻,四季蔬菜啊!”   四季如夏已让白昕玥听的有些瞪眼,再听到一年可以种三季水稻,四季蔬菜,眼睛已瞪圆了,“真的?”   傅云杉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消息我可谁也没说,不是怕你担心……”   “你啊,为了这个连命都不要了!要我怎么说你?爹娘知道吗?”白昕玥挑了件玫瑰红绣大朵海棠的对襟上衣,草青色的十二幅湖湘裙帮她换上,“他们若知道了,肯定会很担心!”   “嘻嘻,二姐要为我保密,我可没告诉爹娘是去辽东,我只说去往南一些的地方。”傅云杉呵呵笑。   白昕玥愕然,“你敢说谎?”   傅云杉摊手,“辽东府是在南边啊,我也不算说谎!”   白昕玥无奈,低头嘟囔,“六哥怎么也屁颠颠儿的陪你疯呢!”   傅云杉立刻想起男人那张妖魅的容颜,痞子一般笑贱的笑,轻哼了一声,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笑来。   “公主,皇上……”外面又响起如华的声音,白昕玥与傅云杉互视一眼,白昕玥皱着眉,“走,我跟你一起去,父皇要是为难你,我也可以帮你说几句话!”   “二姐!”傅云杉拦住了她,“皇上想见我定想私下问我一些事,你就是去了也会被他以各种理由撵出来的,不如不去!留在这里等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洪德帝敢在萃玉宫见自己,也说明他本就没打算怎么样她!再说,有娘和玉妃那层关系,自己和二姐这层关系,洪德帝想动她,也绝不会在萃玉宫!   白昕玥一脸掩饰不住的担忧,将傅云杉送到门外。   傅云杉跟着宫女一路到萃玉宫,宽敞的殿内,洪德帝端坐在正中,玉妃在一旁陪着正说着什么话,见她进来,都收了声。   “民女傅云杉参加皇上,参加玉妃娘娘。”   “平身。”   “谢皇上、玉妃娘娘。”   洪德帝看了眼玉妃,“你先下去,朕有几句话想单独问问这丫头。”   “是!”玉妃眸子微转,朝傅云杉点了点头,傅云杉回了一笑,玉妃松口气一般退回内殿。宫女太监亦都退出殿外!   洪德帝看着傅云杉,威严十足,双眸冷厉,脸色肃然,良久,他脸上浮现一个笑,“小丫头,你拐带朕的儿子去送死,该当何罪?!”   ☆、013 我生他生,内贼   傅云杉垂眸瞧着洪德帝一双明黄绣着龙衔珠的靴子,唇边淡淡一抹笑,“皇上怎知我们就是去送死?”   将我们二字咬的极重!直接告诉洪德帝,去的人还有我!没有人会自己去找死!   “再则……”她略抬了眸子飞快的梭了一眼洪德帝,“拐带这两个字请恕民女担待不起,皇上若不愿六皇子跟去冒险,不如留他在宫里,想来六皇子也不会顶撞与您!”   洪德帝嘴角抽了抽,这丫头说话还真是毒!   那臭小子要是听他的话留在宫里,他还用跟她废口舌?!   “咳咳……”洪德帝掩唇咳了两声,“你有几分把握?”   “敢问皇上指什么?”傅云杉态度恭谦,宫仪端庄,垂首请问。   洪德帝睨了她一眼,“六皇子与你同行,你有几分把握保证他不会出事?”   “我会活着回来!我生他生!”傅云杉抬眸,对上洪德帝的双眸,定定道,“六皇子也会平安无事!”   言外之意,只要我有一口气,定会护他周全!   洪德帝深深的看进她的瞳眸里,黑白分明,坚定异常,娇俏的容颜似染了亮丽的彩色,翩翩于飞起来!   那种张扬那种信念,让洪德帝的神思一下子被抽离,透过她的身影看到了另外一个如她一般恣意飞扬不服输的女子!   为皇位,遭亲兄弟围追堵截,他中毒受伤,眼看支撑不住,是她,单枪匹马冲进来,将他紧紧护在身后,那般柔弱的身子爆发出那般惊人的力量!将杀他之人悉数斩于马下!   昏迷前,听到她说,“元峙,我会活着!你也不许死!”   三百里地,她背着自己走了三天三夜!穿过猛兽出没的森林,爬过寒风刺骨的雪山,到苗疆时,她已虚脱无力,却还紧着族人先救他,他不过两日就转醒,她却累的躺在竹床上昏睡了七天七夜!   不知过了多久,洪德帝胸腔溢出一声深沉的叹息,飘悠的视线缓缓拉回,神色慢慢舒展,看向傅云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随和,“丫头,说话要算数!”   傅云杉一怔,似没想到洪德帝这般好说话,随即唇角露出一丝笑,跪下去,“若无十分把握,民女不会拦下这桩差事!”说着抬头一笑,“民女也惜命的紧!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洪德帝哈哈大笑,“好!朕就信你一次!说吧,还需要朕给你们准备什么东西?听那小子说你还要什么菜种?”说着,抬手做了个起身的姿势,傅云杉就势起了身。   杜成吓了一头的汗,真怕主子在这为难了傅三姑娘,那六皇子那把还不炸开了锅,来找皇上拼命?!幸好幸好,锦屏夫人保佑!   傅云杉略沉琢,开口道,“若有各地的蔬菜种子和各时令水果种子,请皇上准备一些。另外……”辽东死了那么多人和生畜,传染病肯定会有,是不是瘟疫就很难辨,要不要准备中草药着实是个问题。   “怎么?还有什么?”洪德帝看她说话犹豫,出声道,“天启虽不如莫岐富裕,但物资还算丰盈,你尽管说来就是!”   傅云杉眉头一挑,笑道,“皇上若信的过民女,待民女探过辽东府,若能确认是民女想象中的土地……”她眼眸晶亮,“民女便有十分把握让辽东变成我天启皇朝最富庶的地方!”   “足以养得起百万雄兵的税收重地?!”洪德帝眼中也有亮光。   傅云杉重重点头,“不止!”说完,双眸狡黠的闪了闪,“不过民女想要辽东府的土地十年,将辽东府的资源开发出来,为朝廷出一份力,还请皇上恩准!”   “好!就依你所言!不过,你确认之后要第一时间通知朕!”谁不想在任造福百姓,若真能促成辽东府,别说她想要十年,二十年他也给!   不过,这丫头想赚钱还打着他的旗号,真是余家人的身子帝师府的脑袋,都不简单!   傅云杉忍着心里的狂喜,姿态轻盈跪下,“民女遵旨。”   “哈哈……好!不愧是傅帝师和余家的传人!精明聪慧,胆识不凡!”洪德帝连声赞叹!   杜成也跟着笑出声。   傅云杉大声道,“谢皇上夸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起来吧,你刚才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趁朕心情好,一并说来!”洪德帝很是喜悦,这般聪明的丫头说实话他还真是喜欢。   傅云杉又行了一礼,并不起身,“请皇上令下,多收集一些治病的草药。辽东府死伤无数,即使没有瘟疫也会有疾病横生,上次六皇子曾与民女言朝廷准备的草药,虽不少,但以辽东府十万之众,那些药草无疑是杯水车薪!”   “你需要什么药草,多少?”洪德帝脸色一肃,郑重道。   傅云杉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举过头顶,杜成见状,上前接了,递给洪德帝。   洪德帝打开看了一遍,眼中惊异,看她,“你学过医术?”   傅云杉摇头,“并未!这则药方是从祖母的陪嫁庄子上一本古书中看到的。上面曾言,‘无妄洪灾,生灵涂炭,无所无生,精研十载,终成此方,愿与后人,勿再生孽障!’”   洪德帝听的一动,“什么书?”   “民女不知,书名太过难记,民女那时年幼,看医术也是为寻救哥哥的方子,所学之字也皆是药草之名。”傅云杉垂眸,胡说道,这药方可是在后世看到的,这时空要她去哪里找这么一本书!   洪德帝遗憾的看了她一眼,将方子交给杜成,“去找了太医院的人看看方子可用不可用,若可用就立即派人准备药草!”   杜成应声,“是。”   洪德帝深深看了傅云杉几眼,起身道,“等你平安从辽东回来,朕会帮你向老侯爷说情的,你去吧。”   傅云杉微怔,说情?傅老侯爷吗?   傅云杉行了礼,退出殿外。   宫女立刻去请玉妃,等玉妃到大殿时,洪德帝已走到了殿门口,看了她一眼道,“你说的事等今年大考之后看,他有这样一个妹妹,想来也不会太差!”   “是,谢皇上。”玉妃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洪德帝话中的意思后,屈膝下跪,眸子泛着喜悦之光。   洪德帝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帮她扶了头上一根微倾斜的发簪,拍了拍她的手,“这么些年,是朕委屈了你……你莫要怪朕。”   玉妃如玉的容颜浮现出一抹浅笑,“不,能嫁给皇上,是臣妾的福气。”   洪德帝笑了笑,松了她的手,大步离去。   玉妃如耗尽了力气一般往地上瘫去,心兰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她,“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玉妃靠在心兰身上,轻轻摇头,“扶我回去。”   心兰满脸担忧,扶着她回了大殿。   另一边,洪德帝刚走到门口,就瞧见楼重一身绛红色蟒袍脚步匆匆朝这边走来,嘴角撇出个诡异的笑,与身边的杜成道,“你瞧,朕就说他一准会来,幸好是赶在他出宫的时候召见的,要是他在宫中,哼……”   杜成忍笑。   楼重已是走了过来,抱拳道,“父皇,听说您召见了那丫……傅三姑娘?”   竟问的这般直接,洪德帝颇觉得儿子太窝囊,想当年他……好吧,他是没碰到这么身份尊贵的爹!   “召见?什么召见?”洪德帝扬眉,装傻,“朕只是来看看玉妃,跟她商量康乐的婚姻大事,碰巧得知傅云杉来看康乐,就见了一面,哪是什么召见。”   楼重无语,看了眼一旁忍俊不禁的杜成,“父皇与玉妃娘娘可商量出了结果?”   “嗯,玉妃看上了傅家的小子。”说着,瞥了儿子一眼,“可那小子无名无势的,朕怕委屈了康乐!还是再看看的好!”   傅家小子?   丫头的大哥——傅思宗吗?   傅思宗温文尔雅,谈吐不凡,看得出文学修养很好,难得的是他还有一身好武艺,这样文武双全的可造之材确是妹妹的良配!   不过……   花楹要是嫁了傅思宗,他以后娶了那丫头,是那丫头跟着他喊傅思宗妹夫?还是他跟着那丫头喊傅思宗大哥?!   楼重傻了……   洪德帝很是高兴看到儿子呆滞的脸,如小时候一样上去捏了捏,嘿嘿一笑,带着杜成走了!   走出老远,杜成低声问,“皇上,这查探傅三姑娘一事……”   “等他们离开之后再进行,免得……节外生枝。”洪德帝淡声道。   杜成点头,回眸看了眼依旧呆怔在萃玉宫门口的楼重。   萃玉宫的小宫女从楼重身边一溜烟而的跑了进去,去跟公主报告这一惊人消息。   离开萃玉宫的时候,白昕玥一脸愁容,连笑都带着几分惆怅,傅云杉不知如何去劝,只得拍了她的手笑着安慰,“二姐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辽东凶险,你此去一定要格外小心谨慎,一有不对就立刻回来,知道吗?”白昕玥并不接她的话,反过来嘱咐她。   傅云杉无奈的应了,不舍的抱了抱她,“二姐,你一定要保重。等我回来。”   大不了,到时候她不要辽东府十年的使用权了,用那个为她和大哥求一份美满姻缘!   白昕玥拍她的后背,“二姐不能去送你,你自己一路小心!六哥,你帮我好好照顾杉儿……”   “嗯,我会的。”   两人异口同声,白昕玥来回打量着二人,露出一副了悟的神情,傅云杉故作无知,又说了几句闲话,才上了马车。   楼重看的好笑,又不是一辈子不见面了,哪里这么多话要说?   傅云杉心里难过,封建社会的婚姻大多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何况白昕玥是帝王之女,若洪德帝真的不同意她下嫁给大哥,那……   她不敢往下想,只觉得憋着一股气很是难受。   “在想你大哥跟花楹的事?”楼重一语中的。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没精神道,“你都知道了。”   楼重点头,“父皇的意思是等大考结束,你也知道花楹离开皇宫这么多年,父皇一直很愧疚,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傅思宗是文武全才,若能在大考中得中状元,这场婚事定能成!”   “真的?”傅云杉立时坐了起来,喜道。   楼重眸底闪过亮光,笑,“当然,别忘了,傅思宗是帝师府的曾孙,亦是第一富商余家的亲外孙!只这两点就足以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了。”   听他说完,傅云杉喜悦的脸色立刻颓了,“帝师府形势不明,余家只是商人,恐怕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楼重一怔,淡了神色。   两人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却不知洪德帝心里已盘算好等大考后,傅思宗一中了状元就给二人指婚!   也打算好了,到时候一定要看儿子的笑话!   看他是跟傅云杉那丫头一起喊康乐叫大嫂?还是跟着那丫头喊傅思宗大哥?!   哈哈……   杜成摇头,皇上这以逗六皇子为乐的毛病一直不改,真是……   出了宫,与楼重分道扬镳,傅云杉回别院,冬青上了马车,悄声问道,“姑娘,皇上没有难为你吧?”   傅云杉挑眉,这丫头得消息的功夫这么快,“嗯,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冬青长舒了一口气,巴拉道,“你刚走没多久,六皇子就去了别院,得知你进了宫,牵了马就往这跑,等我追到宫门时,六皇子早已进去了,我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傅云杉看了眼跟她一起来一路都静默不出声的青阁,笑了笑,“皇上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我不成!”   冬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跟着笑了笑,“是奴婢关心则乱了。”   三人一路无语,回了别院。   刚下马车,顾淮扬就迎了上来,低声说了几句,傅云杉脸色难看,抬脚去了练武场。   练武场外,一群丫头小厮堵在门口,瞧见她来,纷纷行礼,傅云杉脸色微沉,声音清冷,“傅家不养八卦之人,今日之事但凡有一句不中听的传出府外,直接拿了卖身契发卖了!”   一众仆人大惊,纷纷跪地,他们在别院内吃喝无忧,主家给银子丰厚,打赏多,活也不累,最重要的是主家对他们态度温和,说话轻声细语,从不因一点小事就责罚与他们!   他们做的舒心,这样的主家千载难逢,他们不愿也不舍得离开!   可今日,三姑娘竟发这么大的火,声音之严厉,他们从未见过,更拿出卖身契要他们表态!   众人不由看向身后的练武场,都明白那里面发生了什么,心里对那人又恨又闹,这般不知羞耻的女人怎么就到了他们家,害得他们家三姑娘生了这么大的火!   立时有人出声,“三姑娘放心,我们吃的是傅家饭,孝的是傅家主子,与那旁人有何干系?!”   众人纷纷表态,“这件事就是烂在心里我们也不会说出去的,三姑娘放心。”   “我们一定不会说的……”   “三姑娘安心……”   傅云杉叹了一口气,上前亲自扶起最近的白薇小茴和刚被指派到楚氏房里的香叶,“起来吧,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咱们是一家人,别让旁人看了笑话才是。”   香叶嘻嘻笑,“谁敢欺负咱们家的人,打了回去!”   身后的人纷纷应和,“是……”   傅云杉露出笑,“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她想搞什么鬼?”   “是!”一群丫头小厮笑嘻嘻的簇拥着傅云杉走进了练武场。   场内,一家人都在,傅明礼和楚氏脸色难看,楚大舅、楚二舅一副不耻与伍的表情,两个舅妈抿着唇,神情不愉,楚外婆一脸阴沉,楚外公则摇着头,一副难以启齿的神色,楚二姨唇角含笑,一双眸子似要将一脸妖媚的女人撕烂!   两个主角,司命身上披着件玄色长袍,俊颜阴冷如水,双眸泛着似有若无的杀意,傅思宗站在他身边,蹙着眉头。   楚秋绫,泫然欲泣,妩媚的容颜因水眸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楚楚可怜,一袭妃紫色绣了豆绿的长裙,上身荷青色衣衫有些凌乱,一头的珠钗歪歪斜斜,有几支碎裂在不远处的地上。   一群人不知正在僵持什么,听到动静齐齐回过头,当看到傅云杉带着一众下人进来时,楚秋绫扫了眼,捂了脸,轻声啜泣,“父亲,女儿没脸见人了,让他们走……”   众人蹙眉。   “杉儿,你把下人带进来做什么?还不让他们出去?”楚令瑾叹息一声,朝傅云杉摆了摆手。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笑道,“外祖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下人们说的乱七八糟的,我也没听个明白。”   楚令瑾咳了咳,“咳,这是大人们的事,你还小,带着他们回去吧。”   楚栖月不赞同的出声,“父亲说的什么话,这别院是六皇子看在杉儿的面子上送的,这傅家是杉儿挣下的,司命更是她救下的!她比我们都有资格在这里!”   傅明礼与楚氏齐齐点头!   “杉儿,我和师傅在练武,她……”傅思宗扫了一眼地上的楚秋绫,眸间厌恶道,“她端了汤水过来说看我们辛苦特意熬的,我本没放在心上,就接了送进屋内,谁知……一觉醒来,就看见她衣衫不整的趴在师傅身上……”   “小外甥,不知道实情就不要乱说。”楚秋绫止了哭,眉眼妖冶,哪里有半滴泪,“我知道我身世不好,可现在总归是从良了!你们也不能这般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师傅引我入屋,欲对我不轨……我知道这个年纪的人气血旺盛,一时按耐不住也是常事,但我总是……”   “贱人,胡说八道!”斜地里,忽的闪过一道寒光,青阁手持长剑朝楚秋绫刺去,傅云杉蹙眉冷喝,“冬青!”   “是,姑娘!”冬青应了一声,快似闪电,一把扯过楚秋绫,青阁长剑落空,还欲再动,被傅云杉欺身而上,点了穴。   楚秋绫脸色一白,似受了惊吓般跑去楚外公的身后,“父亲,她……杀人灭口……她要杀人灭口!”   傅云杉蹙眉,脸色难看!   “你说……”司命瞧见傅云杉眼底的眸色,神色愈发阴鸷,一步一步走到楚秋绫身边,伸手将她从楚令瑾身后扯出来,掐着脖子,冷道,“我气血旺盛……”   楚秋绫瞪大了眼,细白的手指不停拍打着紧扣着自己脖子的大掌,司命却继续道,“我按耐不住……”   “放手,你要杀了她了……”楚令瑾上前欲掰开司命的手,司命瞧也不瞧他,看着楚秋绫说出一个仿若笑话的事,“我扑了你!以你这三十多岁的年纪!我就这么饥不择食?”   楚栖月噗嗤笑出声,讽刺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父亲,你这所谓的庶女应该是在石佛堂之前生的吧?那可不就是有三十多岁了吗?瞧我大姐的儿子都二十了,啧啧……司命,你多大?”   “二十三!”司命很是配合。   “这要是你早嫁人点,儿子都有司命这么大了,还说人家非礼你?”楚栖月笑脸一收,满是嘲讽,“你还要不要脸?!”   围观的家仆轰然笑出声。   楚秋绫已是憋的满脸通红,看着司命一双阴暗的眸子放出的森寒杀意,连连摆手,“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我说的……是真的!父……父亲,救……救我!”   楚令瑾面色复杂,觉得亏欠了楚秋绫和她娘,想开口为她求情,可一眼望过去,不管是妻子儿子女儿还是外孙外孙女个个都脸色沉凝,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出头。   “父亲,娘……娘临终时,说不怪你……说这都是命……是她一厢情愿……喜……欢……你,只是……不能侍奉……左右,很是愧……愧疚!”楚秋绫双手抠着司命的手,脸色狰狞。   楚令瑾脸色难看,大喝一声,“住手!都给我住手!这里要是容不下我们父女,我们走!不留在这里惹人嫌!”   “司命,放了她!”傅云杉看了楚令瑾一眼,心里叹了口气。   司命松手,将楚秋绫噗通一声扔在地上,楚秋绫抚着脖子拼命呼吸,哪里还有半分初见时的娇柔姿态!   “你们父女?”楚外婆的脸色铁青,抬手指着楚令瑾,“你们父女……”   “娘!您消气,爹说的是气话,都是气话!”两个舅妈上前劝着,揉着她的胸口,楚外婆好一会儿才喘过劲儿!   楚秋绫爬到楚外婆脚下,哭泣道,“母亲息怒,父亲只是心疼女儿,女儿这就走,再不留在这里碍您和诸位兄长姐妹的眼了!”说着,又爬到楚令瑾脚下,“父亲,女儿虽在青楼待过,却总归是侯府出身的小姐,礼义廉耻还是懂的!您别跟母亲和几位兄长姐妹置气,女儿这就走,哪怕再沦落红尘,那也是女儿的命!”   “傻孩子,有父亲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楚令瑾脱了外袍披在楚秋绫身上,言辞切切,“父亲此次回京是为了侯府几十年前叛国冤案一事,等此事澄清,你依然是侯府二小姐,谁也不能轻看了你!”   傅云杉一惊,楚外公这是被亲情冲昏了头还是怎么着!这样的话能对一个分离几十年的青楼女说吗?!   楚外婆气极反笑,“好!好的很!你们父女……”身子一个踉跄往后倒去,“那我为你生儿育女这几十年是在造什么孽!”   楚氏、楚栖月和两个舅舅、两个舅妈齐声惊呼,“娘!”   楚外公眼中掠过一抹痛色,身子往前移了两步,袖子却被楚秋可怜兮兮的拽住了。   傅云杉眼尖的看到她垂眸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和唇角得意的笑容,双眸微微眯起。   “爹,您实在太过分了!娘陪您几十年寒窗苦熬,还比不上一个来路不明的青楼女子吗?”楚二舅扭头吼道。   楚外公自是知道对妻子有愧,正想开口解释,楚秋绫抬头了,“爹,我娘……我娘死后我被人贩子拐来拐去,最后……”她捂脸哭,“女儿也是被人逼的!要是跟着父亲一起去了清河,哪里会落的这样一个下场……”   “等一下!”傅云杉开口打断她的话,脚步微错,眨眼睛到楚秋绫身边,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掐着脉门,声音冷厉道,“说,是谁派你来的?!你们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   “啊!没……没有人……痛……”楚秋绫双眼猛的一睁,随即撇开视线,另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手,朝楚外公道,“父亲……”   “外祖父!”傅云杉一眼扫过去,眉目清冷,神色郑重,“你可知我冒着多大的危险在查楚侯府和江南玉家叛国之案?你可知这京城这朝堂这整个天启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地里注视着我?!她是不是你的庶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站在这场中几十号人都是我的家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们!”   傅云杉唇角露出一抹笑,目光从他身上往楚外婆身上扫去,“外婆与你相依为命几十年,却还不及一个刚认识不到十天的庶女?!你说你亏欠楚秋绫母女,可曾想过你亏欠了外婆多少?亏欠了大舅二舅我娘二姨多少?!”   “杉儿,你不懂……”楚外公面上露出难堪之色,张嘴苦笑道,“当年我们遭遇土匪时,我为了救身怀有孕的妻子,抛弃了她们母女,才让她们落到这样一个境地!”   傅云杉笑了,“就算外公说的有理,那如何解释她今天的挑拨离间、惹是生非?!”   “我没有!”楚秋绫张口解释。   傅云杉淡淡瞥了她一眼,手指缓缓使力,楚秋绫痛的额头冒出冷汗,面白如纸,看着傅云杉的目光都变了。   “上次在院中的事外公也在场,不需我多加说明吧?绿荷明明告诉她家里有贵客不方便出门,她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去给外婆请安!请安也罢,去你们院子的路有三条,她为什么哪一条都不走,偏偏选中我送贵客离去的那条路?!”   “就是就是,奴婢都跟她说了好几遍,小路近还不会冲撞了贵客,可她说,她也算是个主子,就算见到客人说上几句话也罢,哪里轮得到我说她!我家老爷夫人几个姑娘公子都没她架子大!”绿荷气鼓鼓的跳出来,指着楚秋绫骂。   楚外公的眸色微微变了,看向楚秋绫,“你……”   傅云杉不等他问出口接着道,“再说今日之事,练武场是整个别院除去我的书房外另一个重中之地,别说一般人就是顾叔也不会轻易进来打扰!这话我一早就嘱咐了过去,她难道不知?为何偏做出这番姿态,煮了汤水过来?想孝敬怎不去外祖母和外祖父你那里?偏来一个全是男人的地方?”   她侧眸看楚秋绫,“你刚才说你虽然在青楼待过,却还懂得礼义廉耻,楚侯府的礼义廉耻是这个?!”   楚外公的神色已彻底变了,双眸染了一层怒色,“你是故意来挑拨离间的?”   “父亲,我没有……你为什么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你亲生的女儿!”楚秋绫梨花带雨,哽咽道,“我只是钦佩司命大侠的武功,想以汤水贿赂他,好跟他学一招半式以作防身之用。”   “哦?原来是这样。”傅云杉轻笑,“那你来告诉我,是谁告诉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流放的地方是清河?”   “是……是我娘啊。”楚秋绫的眼珠微动了动,仰着头,虽凌乱却继承了楚家人的好相貌,很是怜人。   “你说谎!我们流放的地方是镇南城,并不是清河!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楚大舅临风而立,神态冷然。   楚秋绫一怔,连忙解释道,“我记错了,是镇南城是镇南城!”说着哀求似的去看楚外公。   ------题外话------   今天下午陪母后娘娘去逛街了,已经很尽力了,明天会早点起来写的,今天去早点睡,么哒~   趁最近还不是很忙,小栖很拼命的在写,感谢还在支持的亲爱的们,爱你们,么哒~   ☆、014 随军赴南,瘟疫   楚云杉瞥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手下用力,拉回她的视线,轻轻笑了,“你又错了,楚侯府流放的地方是漠北苦寒之地,怎会是物资丰饶的镇南城!”   “漠北……苦寒之地?”楚秋绫的脸色有一瞬间茫然,刹那清醒,“是漠北……不,是镇南城!我记得我娘告诉我的是镇南城!”   众人神色微微一怔,都瞧出了楚秋绫眸底的犹豫。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外祖父一家这几十年在清河?”   众人的神色一凛,傅云杉不纠结这个问题,他们还未多留意,她换着说法连问几次,其中的蹊跷立刻凸显出来,他们从在清风山遇到楚秋绫开始就没人跟她说过他们这些年住在什么地方,她是如何知道的?   “我……我是偷听父亲和外甥女婿说话……知道的。”楚秋绫的额头冒出冷汗,明晃晃的细小珠子别人看不到,傅云杉却瞧的仔细。   许长清蹙眉站出,“我从未和外祖父谈论过清河之事,言语间更没涉及他们从何处而来的话题!我们都是从清河而来,我明知道又怎会故意去问?!”   “外祖父,杉儿说的没错,这女人有古怪!说不定是朝中那些人暗中设下的阴谋,故意让我们内讧借此分化我们!阻挠我们查探楚侯府密信叛国一事!”傅思宗面露沉思。   楚令瑾的眉头越发蹙紧,楚秋绫面色一转,突然苦笑一声,“算了,反正我说什么也没用,嫡女嫡子都是人,偏就容不下我一个小小的庶女,多说无益,你们要杀就杀!悉听尊便!”   “你想死?”傅云杉黑眸幽暗,映入楚秋绫一张娇俏可人的苦瓜脸,唇角邪肆一笑,“我成全你!”   她素手微抬,一阵冷厉的风从袖间窜出,青阁手中的剑被劲风拉扯,簌簌作响,楚秋绫的双眸猛地瞪大,不敢置信的去看傅云杉,待瞧见她眼底一抹肆杀,瞳孔微微一缩,被傅云杉抓住的手下意识挣扎了几分,做勾状欲翻转反扣傅云杉的脉门。   楚令瑾出声了,“杉儿,住手!”   楚秋绫的动作立刻收了,做凌然状。   傅云杉毫不在意,淡然的垂首与她对视,“想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她催动内力,又加了三分力,青阁似明白她要做什么,握剑的手缓缓收了力道,长剑发出铮铮的声音,突然脱了她的手,寒芒凛凛朝楚秋绫的胸口飞驰而来!   楚秋绫愕然,眼看那剑已到身前,她惊慌的去看楚令瑾却发现楚令瑾已被傅思宗点了穴,动弹不得,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会帮她,她若不动手,就必死无疑!   “算你狠!”楚楚可怜的水眸突然染上肃杀之气,伸手出力,正正挡住飞来的剑尖,只见长剑在她手中打转却半分不往前进!   周围一片静寂!   她居然会武功!   司命、傅思宗、冬青和围观中会武功的人第一时间扑了过去,将楚秋绫围在中间!   “好功夫!”傅云杉神色安稳,扫了周遭围上来的人一眼,心底一暖,冰冷的容颜缓缓浮上一抹微笑,眼底是看得见的星光,“这样呢?”   她唇边含笑,似和朋友聊天一般,右手做缓缓往掌心收拢,眸子一冷,手合成拳状,盘旋在楚秋绫掌心的长剑呼啸着穿过她的掌心,狠狠扎在她的肩头,楚秋绫张口喷出一口血,“噗!”   脸色瞬间苍白。   “傅云杉,我记住你了!”楚秋绫冷笑一声,口中尖啸一声,立时从房顶飞来几个黑衣人,傅思宗和冬青飞身而上,与那些人纠缠起来,斜地里飞刺来几剑,司命伸手将她扯到身后,与来人对打起来,楚秋绫被人救起!   想走?哪那么容易!   傅云杉反手抽出腰间赤练红绫,催动内力挥动朝楚秋绫甩去,妖艳的红色瞬间缠上楚秋绫的腰,傅云杉冷眸一动,将她从半空出拽下,甩到地上。   “嘭!”   “噗!”楚秋绫口中再次喷血,似不敢相信傅云杉反应这般迅速,“你……”   “抓起来,其余人格杀勿论!”   周围有家仆上前摁住楚秋绫,拿了绳索将她捆绑起来,楚令瑾面色雪白,看着房顶场中打斗不止的人,再回头去看楚秋绫,双眸里明显是难堪和不敢置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几十年后再重逢,小时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已成了这番模样。   楚秋绫恨恨的看过来,“都是你的错,你当年若带上我和我娘,我何至于沦落到替人卖命才能苟活于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楚令瑾眼中愧色浮现,想开口说什么,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刚才若真信了她,她是不是就会把这里的消息透露给她身后的人知道?到时候,他与这别院几十条人命还有活着的机会吗?   傅云杉看了楚令瑾一眼,“外公,不是您的错,您顾忌有限,她若真有难处,在清风山就应该与您说清楚,何必步步为营,挑起您和外婆以及二姨和两个舅舅的关系!”   处理了场中的两个黑衣人,司命飞身而上加入战局,不过几息间,六个黑衣人全部伏诛,傅思宗和冬青纵身下来。   傅云杉摆了摆手,立刻有人将楚秋绫拖了下去,有小厮白着脸却镇静的拖尸体,几个胆小的丫头跑去门外呕吐,脸色虽难看,双眼却含着笑意。   他们家姑娘!他们家主子!说他们是一家人,说要护着他们呢……   “杉儿……”楚令瑾苦笑着唤她,“我知道她不对,可是……你能不能饶她一命?”   傅云杉一怔,很是不解的去看楚令瑾,她觉得她说的很明白了,楚秋绫也表现的很明显了,楚令瑾为什么还死命的护着她?!   “外公,我不想瞒您,有些东西……您看了,若还决定留着她……”傅云杉声音冷静,看了冬青一眼,“去把东西拿到大厅去。”   傅云杉抬脚出练武场,带着一行人走去大厅。   他们到时,冬青已侯在里面,见到楚令瑾,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看,傅云杉在一旁解释,“除了前两次她送出去的我们没设防,被漏掉了,剩余的信件都在这里。”   不过小半月的功夫,她已往外送出了不下数十封密信,每一封里都有一个重要线索,比如:六皇子曾来别院约见傅三,详谈内容不知。或者:听到楚与傅谈侯府之事,不知是否为此事而来。再或者:这是别院详细地图,红色是傅三卧房,黄色是书房禁地,绿色是练武场。还有:教兄妹几人练武的司命是索罗门的门主……   楚令瑾将信条看完,抵还给冬青,看向傅云杉,“杉儿,我欠她们母女一条命,这条命算是还她的,出了这个院子,今生再不相欠!只留她一条命,其他……可行?”   “呸!你欠的是两条,不是一条!”楚秋绫仰头狂笑,双眸泛着嘲讽。   楚栖月上前劈手扇了她一巴掌,“杉儿,听我的,现在立刻杀了她!”   “好,我知道了。”傅云杉朝楚令瑾点头,对楚栖月使了个眼色,“外公,有些事我还要仔细问她,等问清楚了,我会当着您的面将她放走的!来人,将她压入地牢,严加看管。”   家仆压着骂骂咧咧的楚秋绫走了出去,楚令瑾疲惫的转身也出了大厅。   楚栖月看着楚令瑾的背影咬了咬牙,哼了一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闷气,楚外婆叹了口气,扶着小丫头的手跟着回了院子。   两个舅舅舅妈互相看了几眼,也起身告辞,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楚栖月心里憋的难受,看到人都走了,拉着楚氏开始抱怨,“姐,你说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怎么就非要救那个贱人不可?!”   “爹……”楚氏心里也不好受,她依稀是记得有这么一个庶女,可后来到了清河,她就再也没见过她,还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没想到……   “爹有他的考量……”   傅云杉也在旁开导楚栖月,“二姨放心,即使外公不说,我也会偷偷放她走的。”   “什么?”楚栖月横眉冷对,“她想要害我们,你……”   “二姨听我把话说话呐!”傅云杉笑着凑近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楚栖月皱着眉,看她,“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这是最快的方法,她既然送上门来了,我们为什么不利用一番?”傅云杉摊手,“再说,危险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现在咱们在明,他们在暗,等大家都在明了,想怎么玩,可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   楚栖月眼睛一亮,点了她的头,“你这丫头,鬼主意这么多!说,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对劲儿的,居然收罗了这么多她没发出去的密信!”   傅云杉嘻嘻笑,“二姨还记得在清风山下吗?她与外公谈话时,我只是多打量了她几眼,她就回过头看我,然后……”   “原来如此。”几人了然点头。   送傅明礼和楚氏回了他们的院子,傅云杉和冬青去了书房,顾淮扬和司命都等在那里。   “朝廷很快会密旨下来,我会随军去辽东,会在那里呆上两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家里的大小事务就交给顾叔了。”傅云杉道。   顾淮扬点头,“三姑娘放心,大棚在休息阶段,挽玉阁有大姑爷看着,我只需要照顾好家里和荟萃馆。”   傅云杉点头,“辛苦顾叔了。别院里这么多人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司命。”她正对司命,道,“地牢里的那个女人一定要牢牢看好,在我回来之前绝不能让她逃出去,也不能让人把她救出去!”   司命点头,简短两个字,“放心。”   傅云杉冲他一笑,又道,“不知道楚秋绫有没有把外祖父他们进京为楚侯府一案的事说出去,要不……”她抬眸看司命,“在我离开之前换个院子?”   司命看了一眼顾淮扬,思索片刻摇头道,“京城大多权贵都知道你新开的两家铺子,顾叔和许大姐夫隔三差五的会去店里,想知道院子所在很容易。”说完,又加了一句,“有我在,别人休想动院子里的人一根汗毛,你只管安心,早去早回。”   傅云杉眉眼弯起,笑着点头,“好!”   司命面瘫似的冷脸上跟着浮出笑容,傅云杉瞧见,心猛的沉了一沉,转过身去跟冬青道,“你可是要跟着我去的!辽东说不定会有瘟疫,你要是怕……”   “是,我一定会护姑娘周全的!”冬青言语欢笑,打断她的话,双眸中却含着郑重的光芒。   司命闻言,略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回到练武场就开始找配方炼药,等朝廷密旨下来时,他已炼好大大小小几十个瓶罐的药,“我没炼制过治瘟疫的药,这些是我所会的所有解毒药,你带上,若有对症的,就用!”   傅云杉笑着点了点头。   接到密旨的第二日,楼重来了。   “接到礼部送来的消息,辽东府已经确定是瘟疫了!”楼重面色冷凝,盯着傅云杉的双眸,“丫头,你……”还要去送死吗?   傅云杉一怔,看出楼重的郑重,不像是说假的,她看了冬青一眼,冬青了然点头,退出房间。   傅云杉道,“皇上知道了吗?押送粮草的队伍什么时候出发?”   听她这么一问,楼重瞬间就明白了她是非去不可!不由无奈的摇头笑了,“我就猜到你会不顾一切!”叹了口气,继续道,“放心,我刚得到的消息,已经封了送信人的口,这消息等我们走出三百里地才会上报给朝廷。”   说着,纤长的手指已抚上傅云杉的发顶,傅云杉抬头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拍下,“你可以不去。”   楼重挑眉,视线掠到她面前的茶杯上,傅云杉眼明手快的端了起来,一饮而尽,得意洋洋的看楼重,哼,叫你抢我的茶!看你还怎么抢?!   楼重看着她的动作,先是一怔,随即捧腹大笑!细长的丹凤眼泛着柔光,眉头略抬,薄削的唇瓣如盛开的蔷薇花,那样动人,那样撩人心弦!   傅云杉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做了蠢事,蹙眉狠瞪了癫笑的男人一眼,心里诅咒道,“长的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造孽!小心哪天老天爷发现脸给错了人,再收回去!”   没想到,一语成箴!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楼重看出傅云杉快要恼怒爆发的表情才忍了笑,“队伍后日出发,父皇将全京城的药店都搜刮了一遍,凡是你药方里开到的药都准备了很多!听说,你那个药方是专治洪水灾后的瘟疫,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说了!   洪德帝既然告诉了他药方是自己开的,会不告诉他这药方的来历?   傅云杉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看他,楼重凤眸含笑,从怀中掏出个锦袋递给她,“这里面是一颗苗疆奇药,据说百病不生,百毒不侵,你吃了吧。”   “真的?”傅云杉眼睛晶亮,伸手接了锦袋,从中倒出一颗乌黑色的药丸,问道,“只有一颗?”   楼重双手抱头往后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斜睨她,“一颗就很难得了,你还想要几颗?”   看上去,很是鄙夷她的贪心。   傅云杉撇嘴,捏了药丸往嘴里送,刚送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抬眸看他,“你吃过了?”   “当然。”楼重晃了晃腿,做了两分吊儿郎当样儿,“本皇子也惜命的紧,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乍听这有些耳熟的话,傅云杉恍然,这话不正是她那天在萃玉宫向洪德帝说过的吗?怎么……   肯定是他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人,才能这么快就得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傅云杉微斜了他一眼,抬手将药丸吞下,倒了杯茶水饮了。又拿出另一只茶杯刚倒上,楼重那边已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傅云杉略错愕,垂眸瞧了眼已倒满的茶杯,端起来,“你……不喝一杯再走?”   楼重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间微微荡开一抹笑,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好茶!”   等送他出了别院,傅云杉听到冬青嘟囔,“常寺平时就是六皇子的尾巴,这次居然没跟着,真奇怪。”   傅云杉也觉得奇怪,却只是想他可能临时有事,两人都没有往深处去想。   却不知,楼重出了别院,飞马往城里去,半道上遇到追过来的常寺,常寺满头大汗,脸色难看,“爷,您真把五毒丹给傅三姑娘了?”   楼重理也不理他,扬鞭挥马,纵驰而去。   常寺气的咬牙,扬鞭追上去,“爷,那可是皇上存的最后一颗五毒丹了,您给了傅三姑娘您自己怎么办啊?”呼啸的风将他的话吹散不少,常寺执著的喊着,“要不……爷,您……别去辽东府了!那已经有了瘟疫……不安全……”   “闭上你的嘴,再啰嗦一句就回西北侯府去!”楼重冷瞟了他一眼,“我还没跟你算你隐瞒丫头去清风山的事,你还跟跟我叫板?”   常寺倔强,“就算爷要撵我回去,我也要说!傅三姑娘身边有司命,司命是索罗门的门主!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杀人魔头!他们朝夕相处……”常寺咬牙,“爷对她的好,她压根就看不见,爷何必为她去送死?!”   “常寺!”楼重策鞭,马声长啸,驻立当场,狭长的双眸泛着冷冽的光芒,双唇紧抿,周身隐隐有寒气窜动,看得出是生气到了极致,“这些话我不想听你说第二遍!我怎样做自有我的道理,你不理解我不勉强,但我不需要一个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白了吗?”   “爷……”常寺委屈。   楼重眼神锋利,“明白了吗?”   常寺咬牙,“明……明白了!”   楼重收回视线,再次扬鞭,马蹄踏踏朝前飞驰,常寺策马追逐,心里却十分难过!   他没打算为难谁,也没打算跟傅三姑娘做对,若是爷乖乖吃了皇上送来的五毒丹,他犯得着这么急巴巴的追来吗?也不想一想,那辽东府现在是遍地瘟疫,他把保命的五毒丹给了傅三姑娘,自己不就是跟送到了虎口里的嫩肉一样,活活找死吗?!   不行,他得做点什么!   要不,去跟傅三姑娘把五毒丹要回来?   或者把辽东府已遍地瘟疫的事告诉皇上?   再不然,等到队伍出发那一天,他那药迷了爷?   想来想去,常寺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爷去哪他去哪!反正爷死了他也不要独活,就让傅三姑娘和那永宁侯府的孙小姐一起去守寡吧!哼……   两日后,押送粮草的队伍从崇阳门出城,一路往南而去。   傅明礼和楚氏带着一家人去送傅云杉,回来时,楚氏无意间问了一句,“杉儿要去的地方离辽东远吧?”   顾淮扬神色一僵,随即笑道,“辽东府在洛边更南边,咱们清河冬天那么冷,人家辽东府跟夏天一样,可见距离远的很。”   楚氏点了点头,“远一点好,听说辽东府发了洪灾,免不了会有疾病蔓延,临近的一些城镇说不定也会遭殃。”   “说的正是。”顾淮扬附和,却不敢提任何话题,许长清看出端倪,存了心思,回到别院就将顾淮扬堵在了书房。   “杉儿到底去了哪?几次问她具体城镇名,她都含含糊糊说不清楚!临走还带了那么多药瓶,跟派往辽东府押送粮草的队伍同一天出发……”许长清双眸圆睁,似被吓到了,抓住顾淮扬的衣襟大声道,“顾叔,杉儿是不是去辽东府了?!”   他几次在书房看到她研究辽东府的地图,当时还奇怪问了一句,杉儿却神神秘秘的冲他笑也不说话,他当时也没多想,如今想来,那丫头定是一早就计划好要去辽东府的!   她早已预见了辽东府可能会有疾病横行,特意带了药……   不对,那些药都是司命炼制的,也就是说……司命是知道她要去辽东府的?!   顾淮扬苦笑一声,拍了拍他的手,“看来我还真不适合掩饰谎言的人!”   “她……她真的去了?”许长清简直不能相信,松了顾淮扬在书房绕圈,“她疯了吗?辽东府现在是什么地方?她怎么能去?!她怎么敢去?!”   顾淮扬叹了口气,去倒了杯茶塞到许长清手里,“大姑爷稍安勿躁,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事情是这样的……”他将傅云杉的打算和终极准备都详细说了,许长清依旧忐忑不安,“那有可能是瘟疫啊!自古瘟疫……九死一生,完全是看天意,那丫头她……这是要钱不要命了吗!”   说完,又不信邪的再问顾淮扬,“她真是去了辽东府?”   “我怎么也劝不住……”顾淮扬话声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哗啦”瓷碗跌碎在地上的声音。   许长清开门,傅剪秋一脸惊恐的站在门口,一只手还做着欲推门的姿势,见到许长清,呆滞的问,“你……们说,杉儿……去……辽东府……了?”   许长清扫了一眼院子,朝站在不远处的小茴摆了摆手,小茴往院子里退了退,许长清将妻子拉进屋中,“你都听到了?”   傅剪秋摇头,“我刚到,相公,你告诉我,杉儿她是不是要去辽东府?”   许长清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点头。   傅剪秋立刻转身,“我去告诉爹娘,让司命把她追回来,她不能去,她怎么能去那里!万一那里有了瘟疫,她怎么办?万一……”   “秋儿……你冷静一点!”许长清抱住妻子,顾淮扬叹了口气,起身走出去,轻轻将门掩了。   许长清将妻子抱到窗边供休憩的床榻上,“别急,听我说。”   傅剪秋睁着大大的眼睛,双眸蓄满泪水,许长清爱怜的帮她擦了,“别急,顾叔刚才已经都跟我说了,杉儿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决定去的,再说,她跟六皇子一起去的,你想,如果辽东府真的有危险,皇上怎么会舍得让六皇子亲自押送粮草去辽东府?是不是?”   “是……是吗?”   许长清肯定的点头,“肯定是这样!不信,过两日咱们往宫里递了牌子,你亲自去问问二妹,二妹是自己人总不会骗你吧?”   “万一……辽东府染了瘟疫……”傅剪秋惶然。   许长清摇头,“不会的。”   “你确定?”傅剪秋追根究底。   许长清有些无奈,将妻子搂入怀中,笑道,“我保证,杉儿一定会平安无事且带着天大的荣耀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家就是天启的功臣!”   “那是,我妹妹是最有本事的。”傅剪秋破涕为笑。“不过我们不求显祖荣耀,只要一家人能开心在一起就好。”   许长清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将妻子搂的更紧。   处在关系错综复杂的京城,想要安稳生活哪里那么容易,那丫头这般拼命,说是为了贪图银子,其实是想争一口气,为家人谋回应得的东西吧!   真是难为她了!   三日后,户部抵上消息:辽东府因洪灾严重,尸体一时难以掩埋,恶臭熏天,蝇虫肆虐,已泛滥成传染疾病——瘟疫!   傅剪秋去见白昕玥那天,上书房刚把消息送到萃玉宫,傅剪秋听闻,一头栽倒在大殿上。   白昕玥急匆匆着人唤了太医来看,太医诊出傅剪秋已有二个月的身孕,先前生孩子时早产加难产,本该调养几年再生孩子,现在惊闻噩耗,心神不宁,胎儿眼看不保,太医建议短时间内不要移动。   白昕玥急的团团转,要去请楚氏和许长清,还是傅剪秋拦了,“公主,我没事……”她双目含泪,十指抚上尚未显怀的腹部,轻轻淡淡的说了一句,“孩子保不住也没事,只要杉儿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是一辈子再不能生……也没事!”   “大姐!”白昕玥的眼泪一下就飚了出来,双手抓住她的手,颤抖道,“大姐,你别吓我!我真不知道辽东府已经感染了瘟疫,我要知道,我拼死了也会拦着她和六哥的……”   “没事,别担心。杉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傅剪秋露出一抹笑,昏沉沉睡了过去。   白昕玥靠在玉妃怀中,声音哽咽,“母妃,怎么会这样?前几天不是一直来信说已经控制住了灾情吗?不是说只是普通的疾病并没造成瘟疫吗?”   玉妃不出声,哄拍着女儿。   ……   荣坤宫   二皇子眉眼都是笑意,亲手斟了茶给容妃,“母妃,人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容妃看了一眼儿子,“让人做的干净利落点,千万别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保证万无一失!”二皇子抿唇而笑。   容妃也笑,抿了茶,想起一事,“大皇子那里你也勤去劝劝,总归是有情分在,别让其他人钻了空子才是。”   二皇子点头应是。   母子俩撇开朝堂又闲聊了几句皇子妃至今不怀孕要纳两房妾室的事聊了几句家常。   翊坤宫   “母后,元煦是傻了吗?上次朱事丁死谏他都不去,这次巴巴的凑上去想干什么?”四皇子凤眼微眯,唇角勾着讽刺的笑,清秀的面庞因那抹笑而变得生动起来。   皇后蹙眉,并不接儿子的话,“户部是二皇子的人,这消息应该不会有假,莫非元煦真的不知辽东府有瘟疫?”   “不管他知道不知道,咱们都要叫他有去无回!”四皇子脸上漾开一抹灿烂的笑,“收拾了老六,就该轮到老二了!”   “别忘了元庐背后还有个定宁侯府!定宁侯府的嫡女嫁的是帝师府庆国公的长子!”皇后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半丝放松,“元庐与元诩如今闹的僵硬,璟儿,你不妨私下去探探元庐的口风。”   “母后,庆国公远在平城,能掀起什么风浪!”四皇子不以为杵。   皇后看他,“你若小看了庆国公,以后定会吃亏!你以为楚侯府一案,庆国公力保楚老侯爷一家而获罪是被皇上贬到平城的吗?”   “难道不是?”四皇子一怔。   皇后摇头,“我早些年曾听你父皇提过只言片语,言说是庆国公自请住到平城去的。他一直深感有愧。”   四皇子的神色瞬间染上一抹郑重,“父皇这么说?”   皇后点头,“有定宁侯府这层关系,难保庆国公到时不站出来为大皇子说话,若能先把元庐拉拢过来,等你继承大统……还不是任你摆布?你岂不少了一个劲敌,多了一个助手!”   “母后所言,儿臣记下了,回去定好好思酌。”四皇子一脸受教的表情,剑眉紧隆,看得出是将皇后的话听了进去。   ……   洪德帝抬脚将书案踹翻,气的脸色通红,指着外面,吼道,“那个混小子,居然敢摆老子一道!杜成,立刻派了人给我把他追回来!这一辈子再不许他出京城半步!”   “主子!您消消气儿!”杜成也急,看着地上乒乒乓乓的一片,那块皇上最爱的石雕坐像,那可是六皇子小时候亲手雕刻送给皇上的生日礼物,都被皇上砸了,可见他此刻的怒火有多旺盛!   洪德帝瞪他,“消?消什么消!敢跟老子玩花样儿,他还嫩了点!告诉他,五日内不回来,老子就将他别院里那些乌七杂八的人全杀了干净!”   “主子,可万万不可啊!”杜成吓的噗通跪倒在地,趁洪德帝不注意一把将那珊瑚雕抱在怀中,这等发完火一准儿找他要啊!他苦命的……   “您也知道六皇子宝贝那傅三姑娘,您要真动了他那院子里的人,他回来……”还不翻脸不认您啊!   洪德帝哪里听的进这些,只知道这猴小子压了户部的密报等走了才让人来回自己,这意味着什么?那小子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向锦屏交代!他这是要活活气死自己啊!   “主子,六皇子吃了五毒丹,就算是瘟疫也不怕的!再说,太医院的太医不都说了吗?傅三姑娘的那个药方他们都觉得可行!还兴匆匆的等着傅三姑娘给他们送准信儿呢!”杜成额头冷汗直冒,脑袋快速转着,将搜刮到的有用信息张嘴说出来。   洪德帝欲踹屏风的脚一顿,侧眸看了他一眼,琢磨琢磨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五毒丹能解天下各种奇毒,一个小小的瘟疫定耐他不了!”   杜成抹了把汗,连连点头,“是啊,傅三姑娘走之前不是保证过吗?一定不会让六皇子出一点点事的,您就放心好了!”   洪德帝盯着他,好一会儿,嗯了一声,“那丫头敢让老六受一点伤,朕就抄她全家,灭她九族!”   杜成干巴巴的应笑。   洪德帝发完了火,浑身舒畅了,瞪着眼前一片废墟,眨了眨眼去看杜成,“你怎么不拦着我点?”   杜成苦笑,他倒是想拦,问题是敢拦吗?这书案可是上好的紫檀木,有二百斤多重,砸到自己身上……皇上立准要给自己收尸了!   他讨好的抵上那珊瑚雕,“主子,您瞧这个还好好的。”   洪德帝眼睛一亮,笑着把珊瑚掉接过来,爱惜的拿龙袍擦了擦,抱着站在椅子旁,咳了咳,“找人把这里收拾了,咱们去重华宫坐坐。”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杜成笑着应了,出门去,安排了人,伺候洪德帝去了重华宫。   各宫的人先后收到了洪德帝在上书房发火后去重华宫缅怀六皇子元煦的消息,各种幸灾乐祸暗地里偷笑,二皇子和四皇子更是欢心,似商量好的一般备了礼物齐齐跑到了大皇子宫里。   两厢相见,自是剑眼对箭眼,都冷冷哼了,踏了进去。   大皇子瞧见二人联袂而来,眉间只轻笑了声,就以身体不适,无法招待为由,将二人都撵了出去!   大皇子身边的大太监有些不安,“大皇子,这样妥当吗?一早还收到太夫人的密函……”   “够了!”大皇子神色阴鸷,“外祖母年事已高,这皇储争位的事还是少操心的好!”   太监一怔,张口还想说什么,大皇子已甩了袍子往内室走去。   ……   傅云杉先是坐在马车中,出了城不过二里就察觉出马车速度太慢,为了不拖延速度,她要了一匹小马边学边赶路,第一天下来,大腿侧的皮肤都磨破了,还险些被马从身上甩下来,若不是楼重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她一定是第一个因骑马而摔死的穿越人,没有之一!第二日,大腿里侧渗出不少血,她硬是咬着牙撑了下去,等到第三天,双腿已是肿的上不了马!   她只好去求楼重,楼重严令她再骑马,让她去躺马车,傅云杉只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口,“我们晚到一日,辽东很可能就有数百人死去!你觉得是我受这点伤重要?还是辽东府百姓的命重要!”   楼重很想说,谁爱生谁生,谁要死谁死,只要你没事……   可看着那丫头眸底的坚毅和一脸忧国忧民的表情,叹了口气,认输。   连行路的士兵将领都被她的精神感动,吆喝着互相鼓励,就盼着能早一日到得辽东府,多救一些同胞百姓的性命!   等到第八日,傅云杉已基本掌握了骑马的技巧,再不会被马轻易甩下去了。双腿里侧的肌肤早已破了一层又一层,每晚上药,白日磨破,她却一声苦都不喊。比这更苦的她都经历过,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楼重眼底满是心疼,面上却做了一副很是欣赏的样子,“小丫头,不错嘛!”   得到夸奖,傅云杉得意的挑了挑眉,做了个那是绝对当然的表情。楼重哈哈大笑。   常寺一路都撅着一张嘴,有时候傅云杉凑过去逗他,他都一副别搭理我,我不想跟你说话的表情!   楼重瞪了他几次,他才在傅云杉又一次示好时硬挤出了一个笑,差点没把傅云杉给吓的从马上跌下去。   结果,楼重瞪他的次数更多了,常寺心里更怨念了!   过了洛边,越往南,众人脸色的神色越沉,经过第三个关了城门只许出城不许进城的府城后,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辽东府。   抵达辽东府那天是个晴天,万里无云,可看着被用乱石堵住的城门,谁也笑不出来!   看守城门的士兵瞧见他们,一溜烟跑去汇报,没多会儿从帐篷里走出来两个人,年龄大的骨瘦如柴,被后面的青年扶着,几乎是在拖着身子往这边走。   另一个帐篷里也走出几人,看了这边一眼,似乎是认出为首的是楼重,急匆匆往这边走来。   楼重眼尖的认出那几人是朝廷派来赈灾救人的官员,只是每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狼狈,发丝凌乱,衣衫破损。   “敢问诸位可是来赈灾的?”骨瘦如柴的中年人面色发黄,一眼看上去下一刻就要昏倒一般虚弱,神情却带着希冀,定定的看着为首的楼重和傅云杉。   中年人身旁的青年人亦是一脸渴盼,“辽东府三日前已断粮草,如今数万百姓饥肠辘辘,又不敢以植物为食,朝廷若再无粮草……”他的话未说完,就被几个扑倒在地嚎啕大哭的官员止住。   “六皇子,您可算来了!您再不来,微臣等就要死在这辽东了!”   中年人和青年人同时一怔,互视一眼,噗通跪在地,“微臣/草民参加六皇子!”   “都起吧。”楼重看也不看那些啼哭的官员,上前将中年人扶起,“你是八镇一县辽源县的知县李怀仁吧?”   “正是微臣!”直到此刻,傅云杉才看清楚李怀仁是如何的骨瘦如柴,被楼重扶着的一双手几乎只剩一张皮覆盖在骨头上,眼窝深陷,周围全是铁青,唇瓣干裂,看上去像许多天没有喝水了!   楼重面容极淡,看着李怀仁点了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李怀仁的眼中瞬间盈满泪水,神情激动,“微臣该死!辽东府数十万百姓,微臣无能……只保住十分之一!就是这一万……微臣有负朝廷所托!微臣该死!”   “李大人,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楼重朝他笑了笑,“百姓们呢?”   李怀仁悲从心生,张着嘴呜呜哭了起来,他身旁的年轻人扶着他,声音哽咽道,“朝廷的粮草两个月前到辽东,那时瘟疫刚开始蔓延,我爹发动百姓将死去百姓的尸体聚集在一起大火烧了,来赈灾的官员不同意,说烧出来的乌烟瘴气会让空气变成瘟疫,到时候大家伙都会染上瘟疫,就让士兵强制去埋!结果……挖坑太费时间,根本赶不上瘟疫蔓延的速度,至今日,存活下来的一万多人也有三四成染上了瘟疫被隔离在这辽东府城里!早先被确诊的几十人没有一个活下来……”   李怀仁已哭倒在地,那种痛彻心扉的嚎哭让傅云杉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十万百姓顷刻间少去九成,仅余的一成中又有三四成感染了瘟疫,若得不到妥善治疗,接下去就是剩下的六成也保不住!难怪李怀仁哭的如此伤心!也难怪过来的几个城看见他们那般害怕。   楼重狭长的凤眸微眯,看向跪在一旁的赈灾官员,笑道,“诸位来玩的开心吗?”   玩……   谁敢当这个字?   几个官员垂着头,试图解释,“微臣等也是按太医说的……并未想过瘟疫蔓延速度会如此之快……”   “我倒不知天启养的官员都是人云亦云的鹦鹉?”楼重笑的很漫不经心又似带着阴寒的冷意,“太医说辽东府不保,你们是不是要将我天启的河山拱手相让?!”   “臣等不敢!”   “来人,将这些人拉下去,摘了乌纱,关起来听候发落!”   “是。”身后立刻有官兵上前,拖了几人走。   楼重收了笑,再度将李怀仁扶起,“李大人,我们带来了粮草,你召集百姓,咱们先吃顿饱饭,再想接下来怎么做!”   “我去我去!”李怀仁身边的青年人笑着道,“我知道他们都集中在什么地方,我去找快一些。”   楼重点头,指了几个官兵跟着他一起去。   几千人的饭食不好做,好在带了几个随过军的伙食头,废了两辆马车的粮食总算让饿了几天的人吃上了一顿饱饭!   几千人跪在一起感谢皇恩的场面,傅云杉以前在电视上看过,那大多是特效出来的,第一次见真实的场面……她只记得自己被深深震撼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六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多会儿,被乱石堵住的城门里也传出高喊的谢恩声,驻守在这的士兵偷偷抹眼泪,李怀仁哭的哽咽,跪在楼重脚边,“皇上圣恩,臣与百姓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傅云杉不知何时落了泪,看楼重,发现他眼底也有些微湿,俊美如玉的容颜上是难得的肃穆和认真!   这人虽然有时候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纨绔样,但一遇到大事正事表现的极其出色,不知道平时是装的还是现在这副模样才是他的真性情!   不过,不管如何,她都坚信他是一个好人!   傅云杉看着楼重轻轻一笑,楼重的目光集中在跪在地百姓身上,并未察觉,反倒是站在他身旁的常寺发现了,很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   傅云杉挑眉朝他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被乱石堵住的城门,在常寺惊愕直到瞪大双眸再到惊恐的想去阻止的目光下,偷偷拿了车上司命准备的瓶瓶罐罐的药,一个人悄悄往城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向常寺笑着招手,还将手指放在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   等常寺看着她甩出赤练红绫勾着乱石跳跃进城门后,才仓惶的大喊了一声,“傅三姑娘!”   声音之嘹亮,让刚跳下城门的傅云杉一个踉跄,险些一脚将跪在城门下的一个小姑娘踢飞出去。   几千人的呼声瞬间一窒,齐刷刷的看向乱石城门。   隐隐听到里面传出欢呼声,“皇上派人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我们不会死了……”   楼重霍然转身,身形一动就要往城门飞去,常寺拼命抱住他,声音嘶哑,“爷,不能进去啊……”   楼重头也不回,凝神定气,周遭瞬间卷起风沙,拉扯着常寺的手慢慢掰开,常寺哭了,“爷,奴才帮您去寻三姑娘,奴才是贱命……您不能有事啊……”   话未完,身子已半飞出去,楼重脱了禁制,身形如电,眨眼睛已越过乱石进了城。   常寺绝望的跌落在地,“爷……”   不远处,一骑紫色衣袍飞舞,顷刻间到了众人面前,看到瘫坐在地的常寺,神情一冷,上前抓住他,“常寺,我六哥呢?!傅云杉呢?!他们人呢!”   常寺呆呆回头,朝来人凄然一笑,“九皇子,爷和傅三姑娘都进了城,那里面关的都是隔离的瘟疫病人!”   卫九脸色大变!   ------题外话------   嗷嗷,小栖真的很拼~这就是成果!   累死了,偶洗洗去睡了,亲们晚安,么么哒~   ☆、015 染了瘟疫,你可后悔?   “你傻了还是疯了?怎么不拦着他们!”   常寺哑口无言,眼圈泛红,抬手就扇了自己两巴掌!   是他都是他!   他刚才明明有时间拦住傅三姑娘的,却被心里那点鬼祟的思想魔魇给魇住了!   爷将赤练红绫送给她时,他就明白,除非有万一,否则傅三姑娘就是爷认定的妻子人选!他也一直这么告诫自己,不能怠慢了傅三姑娘,要将傅三姑娘的事当成爷的事去办!要将傅三姑娘当成爷一样去尊敬,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可当爷不听他的劝告执意要陪傅三姑娘来辽东府时,他对傅三姑娘就开始心生恼恨!后来得知皇上将珍藏多年的五毒丹拿了出来给爷,他才稍松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件事!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爷居然不顾自己死活将那仅剩的一颗五毒丹给了傅三姑娘,还是点了他的睡穴之后偷偷跑出去的!   他心里那个怒的,决定在安全回应天之前就不给傅三姑娘好脸色!但那仅仅限在不给好脸色,他从来没想过要她去冒险,更没想过爷居然连话都不愿再跟他说,就那么飞蛾扑火一般……   他错了,是他错了!   爷,常寺知错了,常寺再也不敢了,您快回来……   不,他不要等爷回来!他的命是爷给的,爷若有个万一,他还活着做什么?   大丈夫既不能为主子挡灾,不如陪着主子一起经历生死!   常寺圆圆的娃娃脸上浮现一抹沉凝,从地上站起身,对卫九道,“九皇子,外面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卫九一把抓住他,“你想干什么?”   “我去陪我家爷和傅三姑娘,他们一定需要帮手……”常寺唇角勾出一抹笑。   卫九皱了皱眉,看了眼一旁皮包骨的李怀仁和他身边看着稍显精神的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父子俩同时一怔,李怀仁忙拉着儿子下跪,“下官辽源县知县李怀仁携犬子李素给九皇子……”   “行了,起来吧。”卫九拦住,态度有稍许缓和,“你就是八镇一县的知县李怀仁?”   “是。”李怀仁被李素扶起身,一脸恭敬道。   卫九嗯了一声,长袍轻甩,冷傲的看了李素一眼,“你可有功名?”   “学生略读几年书,不才正是今年要进京赶考的举子!”李素不卑不亢,态度谦恭。   卫九点了点头,“既然你父亲身体不适,不能过度操劳,这里就先交给你了,粮草虽多,但百姓也多,在我和六哥未找出具体解决办法之前,尽量合理安排!你可懂?”   李素眼睛一亮,撩袍跪下,“学生定不负六皇子和九皇子所托!照顾好这六千余百姓!”   “嗯,有什么事跟你父亲商量,且勿再让他累着。”   李素感恩,“是,谨遵九皇子令。”   李怀仁跟着叩谢皇恩,卫九朝他淡淡点了头,“李大人为国为民,堪称社稷栋梁,但还要顾忌身子,我观你目涩赤红,舌燥体虚,万不可再劳累,这万众百姓还需要你这个顶梁柱撑着!”   “是,下官会好好活着!”李怀仁神色激动。   卫九也不多说,扭了头对身后几千名士兵大声道,“众将官听令,即日起,所有士兵皆听李怀仁李素父子调遣,若有违抗,以军法处置!尔等可听清楚了?”   “是!”身后传来士兵的大声应诺。   卫九点了点头,抓着常寺往堵了乱石的城门而去,常寺瞪大了眼,顿住脚步,反身拦住卫九,“九皇子,您要干什么?”   卫九瞥了他一眼,“你说干什么?当然是进去帮我六哥和那丫头了!”   “九皇子,那里面可全是染了瘟疫的人啊!您怎么能进去?不如我去……”李怀仁忙上前,李素也紧跟过来,劝道,“宫里来的太医对那些瘟疫都束手无策,有一个还因染了病不得不留在了里面,您这一去……”   卫九摇头,“你们只管顾好外面的事,城里面的瘟疫我们来想办法!对了,李素,将六哥随车运来的草药妥善保管好,我们若有需要,会找你要。”   李素眼神有些犹豫,片刻咬了牙道,“九皇子去不如我去,我多少读过一些医术也亲见人患病,应该能……”   “行了!就这样!”卫九不耐的蹙眉,看了李氏父子二人两眼,补充了一句,“我是大夫。”   父子俩面面相视,都知再劝无益,也不再多说。   常寺急了,他已经看丢了傅三姑娘害的爷也深陷病穴,若再将九皇子带进去,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爷!   “九皇子,您不能去!”常寺伸长胳膊挡住他,“爷知道了会伤心的。”   卫九瞪了他一眼,嗤笑,“知道他会伤心,你早干什么去了?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开口,身子猛地拔高,如大鹏展翅一般稳稳落在城门上,居高临下的看了目瞪口呆的常寺一眼,扭过头要往下跳,不其然听到傅云杉的吆喝声,“楼重,你给我站住!”   他顺声望去,就瞧见楼重站住离地面约十尺的一块石头上,与地上的傅云杉互视,傅云杉口鼻上带着一个奇怪的东西,纤细的腰身被一个小女孩紧紧搂抱着,惊恐的抬着头看着他们。   他愕然的挑了挑眉,这是闹的哪一出?   身后常寺也跳了上来,看到眼前的状况先是一喜,张口就要喊,被卫九一指头点了穴,他拼命眨眼想让卫九解穴,卫九却看也不看他,偏头朝下看去,常寺咬牙,心里暗骂,亏自家爷平日对九皇子那般好,他居然见死不救!   傅云杉看了跳上城楼的卫九和常寺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她刚才已经瞧过这小女孩身染的瘟疫,古代说瘟疫,其实就是现代常见的病毒性感冒,也就是所谓的流行性感冒,若不妥善处理,死亡概率很高!   现代医学发达,对付这类疾病自然是简单容易,可在没有疫苗没有西药只有见效缓慢的中草药的情况下,她不确定自己脑海中记忆的那些草药能医的好这类疾病!   她来时考虑了十几种古代常见瘟疫,也预备了十几种治疗这些瘟疫的草药,却唯独这个流行性感冒她前世一直身体健康并未患过所以关注不是很多!   至于楼重让她吃的那个所谓的五毒丹,听名字就知道是种聚齐苗疆毒虫草炼制出来的产物,预防中毒还行,对这种不常见的瘟疫,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敢让楼重下来冒险!   “楼重!”傅云杉脑中飞速转着,目光却一刻也不离开紧盯着楼重,“你听我说……”她试图转移楼重的注意力,劝他离开,只要他离开了,城门上那两个人定也不会纠结下去吧!   楼重垂眸看着她,乌黑的大眼微微紧缩,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樱红的唇瓣微张,一张一合,楼重看得出她在紧张在害怕,楼重笑了,绝魅的脸庞上首次露出不同往日那般妖媚的笑,而是忍不住的开怀笑容,“丫头,你怕什么?”   傅云杉怔住,她怕什么?她当然是怕他死了……   不等他想完,楼重已飞身而下,大红的衣袍翻飞,映出一张绝世的容颜,黑眸闪亮,笑颜如画,倾国倾城,落在她身边,笑声低沉,“傻丫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傅云杉一时语窒,怔怔的看着他映着自己的瞳眸,“我……没把握治好这种瘟疫,你死了,你父皇会伤心的。”   “你……会伤心吗?”楼重唇瓣含笑,定定的看着她,黑眸中是不常见的认真!   傅云杉蹙眉,口中不经大脑反应,快速的吐了两个字,“伤心……”   然后……   那以美色惑人的男人就张狂的笑了,那般飞扬的姿态,那般妖魅的容颜,那般火红一般的炽热爱慕眼神再毫不掩饰,赤果果的呈现在了惊愕当场的傅云杉面前!   卫九抽了抽嘴角,抬手解了常寺的穴,一回头瞧见常寺难过的眼神,难得的开口安慰他,“至少她在知道危险后拦了六哥,是六哥执意下去的,还用美色诱惑人,啧啧……”他一直知道自己崇拜的六哥不怎么要脸面,可什么时候他这般不要脸了?明明这么危险的境况,他居然还有心情设计那丫头,让一场浩劫变成他表白的场地?!   常寺在听到他的安慰后更加难过了!   九皇子这话说白了就是:人家都不愿意让你家主子参合了,你家主子却因了那龌龊心思,不要脸的非要凑上去送死,怪的了谁?!   这边,傅云杉彻底黑了脸,从腰包中掏了三个口罩扔给楼重,身子一弯又直起来,拿过被楼重拿在手中来回翻看不知道如何使用的口罩,踮起脚尖为他挂在耳朵上,手捏着口罩罩上他的口鼻,不期然碰到他高挺的鼻梁,小手快速的缩了回来。   弯腰抱了那小女孩儿,旁边的妇人瞧见立刻上前去接,“姑娘,我们都是染了瘟疫的人……就是等死的……您……您还是别留在这里送死了,快回去吧……”   小女孩眼里露出不舍,却瞪着大大的黑眼睛,一眨一眨,“姐姐走……”   傅云杉笑了笑,对那妇人道,“大婶,我先前研究过这种病,您带我去看看您吃住的地方,说不定我能找到有效的线索救了你们大家!”   “真的?”那妇人眼睛一亮,却又摇头,“宫里的太医都说没有办法,您还这么小的年纪……”说完忙摆手,“我不是说您年纪小,我是说那太医年纪大经验丰富……我不是说您没有经验……”越说越觉得解释不清,丧气的顿了口,“姑娘,我没有不好的意思……”   傅云杉笑着点了点头,“大婶别急,我确实不如太医经验丰富,但我见过比瘟疫更可怕的传染性疾病,最后他们都活了过来,所以……”她环视城门口众人,抬手摘了口罩,用了内力大声道,“我有信心治好大家的病!前提是,大家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那妇人连忙点头,“姑娘,你说让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说完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您真能治好我们的病?”   傅云杉一笑,知道她是刚才听到了自己与楼重的对话,侧了身子露出口戴面罩的楼重,“我若没有把握怎敢下来!只是这位公子身份特殊,我不敢让他有任何差池,才说了那样的借口想让他回去,谁知……”   妇人聪明的没再问下去,傅云杉趁机提出让她带着去跟吃住的地方和刚死去还未来得及掩埋的病人尸体。   征求了病人家人的意见,傅云杉解剖了尸体,卫九看的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抬手颤抖抖的指着傅云杉,“你、你……”这是让人死不能得全尸的事,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九皇子,你可看出端倪了?”   “器脏衰竭,心口暗红,眼角处有充血迹象。这说明什么?”卫九虽不曾解刨过人的尸体,但畜生的尸体没少看,自然知道一些。   傅云杉点头,“此人临死之前定十分痛苦,浑身炙热,俗称感冒,却带了强烈的传染性!若不能快点找到治病的方法,后果……”她看了一眼三人,“这里的人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常寺和卫九倒抽一口冷气,楼重则一脸肃穆,看卫九,“老九,你可有什么眉目?”   卫九摇头,他虽得了师傅真传,但师傅平生憾事就是对瘟疫之症无能为力,他又哪里懂这些。   傅云杉眼神冷凝,一一看过病人的器官缝合完整,又出门询问了病人发病的症状,得知,此人在临死前几天开始高烧,烫的吓人,还老喊头痛,颜面潮红,眼睛充血,身子虚弱无力等等!   傅云杉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又问了与小女孩和妇人常在一起的人,得知他们并无此类症状后,眉梢一喜,拉了楼重,将三人引到一处僻静处,慎重道,“已经确诊是传染性感冒了。不过……”她脸上露出一抹笑,“这种能快速致人死亡的传染性感冒现在被染上的人不多!”   她将自己的分析一一说来,楼重和常寺不懂医理,都听了八分明白,卫九会医术更能深刻领会傅云杉的意思,不等傅云杉说完,就惊喜道,“你的意思是剩余这些没有出现症状的人其实得的只是普通的疾病,不具传染性!”   “是。”傅云杉点头,“我们人力有限,不如找些身体素质好还未被传染的人教会他们如何分辨是否被传染,好将两部分人分开治疗。”   楼重附和,“好!常寺,你和老九一起去,我和丫头一起。”   常寺忙屁颠颠儿的应声,“是,奴才保证完成任务。”   爷跟他说话了,爷主动跟他说话了!常寺脸上满是笑容,几乎是拖着卫九离开了。   傅云杉看楼重,伸手从背袋里掏了纸笔,写了药草名,递给楼重,“这是我记得的药方,你拿出去让李大人将方子里所需的药草给我送来。我去找大婶要一口大锅熬药……”   楼重接过药方看了看,点头,“我去去就来。”   话落,不等傅云杉开口,就快步离去。   傅云杉蹙眉,看了他一眼,心里默念了句,希望她这个药方有用!能将瘟疫药到病除!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楼重就背着一麻包袋的草药找到了在妇人家中煮沸水的傅云杉,傅云杉正和妇人说着话,“……告诉他们要每日洗澡,衣服要用滚水煮过才能穿,喝的水也一定要是滚水,另外,再去备一些石灰粉撒在院子里屋里,特别是角落处……”   “对,所有死去的生禽和死人的尸体都要挖出来集体焚烧……不行,必须焚烧……瘟疫就是这些尸体滋生的,不焚烧咱们城里的人都会死,到时候还是一样要焚烧,否则,这场瘟疫就会无止境的继续下去!”傅云杉言辞凿凿,妇人的脸色很不好看,半响没有出声。   楼重走进去,叫傅云杉,“这些是你要的药草……”   那妇人告辞退了出去,楼重问傅云杉那妇人是不是说焚烧尸体对死者不敬?   傅云杉点头,从袋子里掏了板蓝根放入煮沸的锅中,颇无奈的笑,“说什么都好,就是一提到要焚烧人的尸体就坚决反对,听大婶的意思……怕是不好解决。”   楼重神色凝重,“一定要烧?”   “必须得烧!不烧……”傅云杉抬眸看他,“即使我的药方能治好瘟疫,也救不活这里的人!因为……那些尸体才是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   傅云杉没有说谎,她观察过那些尸体,散发着一股怪味,即使掩埋在地底,那股味道也没有消失!那些尸体不仅污染着空气还污染了土地,再任由尸体在地底腐烂,将土地毁了,这里的百姓可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楼重深深的看了傅云杉一眼,“我明白了。”   卫九和常寺很快找来了人,大多是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女,傅云杉将需要注意的事项说了,又将煮了很多遍的块状布拿出来一人分了一块,“用这个捂住口鼻,将我告诉你们的有这些症状的人都请到这里来,懂了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一个小伙子挠着头笑,“傅姑娘,我们都是有瘟疫的人,这东西用不着吧。”   “瘟疫和瘟疫也是不一样的,你们跟他们不同,快戴上,去吧。”傅云杉只说了一句,多的没说,有些话,说多了反而不好。   一群人接了像傅云杉那样将口鼻掩了,去找傅云杉所说的那些病人。   不过小半天功夫,就将人请了来。   可是,众人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奇怪,楼重悄悄将傅云杉挡在身后,迎上最前头的一个年轻人。   “是谁说要将俺爹的尸体挖出来烧了的?谁他娘的出的这他娘的馊主意?”步行蹒跚,脸上红彤彤的,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楼重,粗糙滚烫的大手啪一声紧紧抓住楼重的肩膀,“是不是你小子?说!”   那年轻人身后立刻跟上来两个差不多年岁的人,都是一脸通红站都站不稳的情况,想要将年轻人拉开,“虎子,你快松开这位公子!人家千里迢迢来救咱们,咱们不能恩将仇报!你快松了他,别把瘟疫过度给人家!”   年轻人不依,三扭两扭脱了那两人的禁制,“都他娘的给俺闪开!你们要让他们烧你们亲人的尸体俺不管,俺爹的尸体不成!俺就是死也不会让俺爹死后都不得安生!”   “你死了一了百了,也要这辽东府几千条人命给你陪葬?”楼重动也不动,看着那年轻人赤红的双目,“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为人的?死了也要拖别人当垫背的?!”   “你胡说八道,俺哪有……”年轻人出声反驳。   傅云杉在他身后想要出去,被他紧紧攥住手,动惮不得。   楼重眉眼扫过那妇人,那妇人瑟缩的往人群里躲了躲,抱着自己女儿的手紧了紧。   卫九和常寺想上前,皆被他以眼神制止!   只听楼重继续道,“我们已经得到了确切的诊治结果,要想杜绝瘟疫的蔓延首先就是将那些腐烂的尸体烧毁,否则……瘟疫永无止境!辽东府最多撑不过一个月……”他凤眸清冷,唇角带着讥笑,“你还说你没有?!”   年轻人气的攥紧了楼重的肩膀,傅云杉在他身后听到骨骼发出的脆响,急的额头全是汗,却怎么也脱不开楼重的钳制,气的张口在他虎口处狠狠咬下去,她听到男人倒抽凉气的声音,手却不动如山!   “楼重,你放开我!你不能与他接触过近,你会被传染的!”   楼重如未听到,与那年轻人目光对视,良久,那年轻人翻了白眼,手一松,昏倒在地。   常寺立刻冲了上去,紧张的看着楼重的肩膀,“爷,您没事吧?”回头狠瞪了那莽撞的年轻人一眼。   楼重摇头,“无事。”   常寺不信,他刚才明明听见了咔嚓声!   “楼重,还不松手!我要替他看病!”傅云杉拿头去撞楼重的后背,楼重“嘶”了一声,脸色微微一变,松开了手,傅云杉趁机从他身后出来,看到他微变的脸色,眉间有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伸手从背袋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两颗药递给他,“小心一点的好。”   楼重看了她的眉头一眼,垂下眸去,脸上全是笑意,傅云杉想将药丸给他,却见他低了头就着她的手将药丸吞了,还拿那温润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心!   傅云杉的眼睛瞬间瞪大,抬脚狠狠踩了他一脚,这个不学无术满脑子都是黄色跑车的龌龊男人!   “傅三姑娘,我家爷替你挡在前面,你怎么还踩……”常寺不干了,卫九一把拉过他,“你想死可别拉我当垫背的!”   常寺一惊,看过去便发现自家爷正看着自己放冷箭,嘴立刻老实了,还冲傅云杉笑了两声,“踩的好,踩的好……”   傅云杉又瞪了楼重一眼,楼重顺势瞪给了常寺,常寺苦瓜着脸再不敢吭声了。   到吃晚饭的时间,妇人嗫嚅着将几块煮熟的红薯端了过来,道,“傅……傅姑娘,我……我们都商量好了……”一副绝然的模样,“我们不治瘟疫了,我们宁愿死也不愿让死去的亲人不得安宁!”   傅云杉半响无声,看着妇人苦笑了一声,“大婶,现在不是你们愿意不愿意的事,是这些尸体必须焚烧,不然……辽东府近万人的性命不保不说,还有可能扩及到周边城镇,甚至……引起北凉的觊觎,危害到整个天启!”   妇人瞪大双眸,似乎没有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将碗放下,走了出去。   几人看着地上的红薯都没心情吃,现在不光面临无法将瘟疫蔓延源清楚的困境,还面临病患不愿治病……   卫九嗤声,“这些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为了死人连活人也不管了!”   常寺想张嘴附和,瞧了楼重和傅三姑娘都沉着脸,也没敢出声,卫九横了他一眼。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妇人离开没多久,一群百姓将这里包围了起来,为首的年轻人正是下午质问楼重的那个人,他粗狂的嗓音在空旷的空气中回荡,“俺们不要你们救,你们都走!”   竟是要把他们撵出去!   说着就动手去扯傅云杉的背袋,另外几人则拖着那一麻袋的草药往门外扔,“你们走,我们宁愿死也不烧家人的尸体!”   “住手!”楼重霍然起身将傅云杉护在背后,却不知是起的太猛还是坐的太久,脑子一阵阵的眩晕,人还未反应过来,就搂着傅云杉朝地上倒去!他发现异状,身子一转,以背朝地,将傅云杉牢牢护在怀中。   那几人看的一愣,年轻人下意识伸出手去扶,却因自己身子太虚跟着往地上栽去!   “楼重!”傅云杉惊骇的发现楼重紧贴着自己的皮肤烫的吓人,双眼有着淡淡的血色,他……他这是被传染了!   傅云杉只觉心口猛抽了一下,疼的她脸色都变了!   眼看两人要落地,卫九和常寺惊呼一声,飞身过来,扶起二人。   一触到楼重滚烫的身子,卫九和常寺的脸色同时变了,不敢置信的去看傅云杉,傅云杉满目难过,抿着唇点了点头。   卫九瞬间就火了,抬脚将面前的年轻人踹飞到身后的墙上,肉盾在墙上发出嘭嘭的闷响,一群百姓都变了颜色,要上来跟卫九拼命!   卫九红着眼,指着楼重道,“你们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当今的六皇子元煦!”   众人的脚步一顿,不敢相信的去看那个一身锦服,面色俊美的男子,皇子?!怎么可能?皇上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来这里?他们染的瘟疫,是会要人命的!   “烧个尸体算什么?为了能保住天启,为了能护住你们这些百姓,当今皇上牺牲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现在又送了他最心爱的女人的儿子来这里救你们!可你们……都做了什么?”   卫九几步上前踢了踢口吐鲜血的年轻人,“你很有种,为了护着死去人的尸体跟皇子叫板!不惜将自己染的瘟疫传染给皇子!你……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为了救你们千里迢迢赶来的皇子的?!你们可真是我天启的好百姓!”   众人都傻在当场,年轻人蜷缩在地上,不停抽搐,口中轻语,“俺……俺不知道……俺也不想的,是王……太医说……这样能吓走你们……”   卫九一怔,从他话中抓到重点,王太医?!“带我去找他!”   卫九拎起年轻人,抬脚往外走去,一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看屋内的情况,缓缓退了出去。   傅云杉抱着楼重坐在床边,常寺脸色难看的背着楼重瞪傅云杉,带着咬牙切齿,恨不得早在认识她时就一刀将她结果了,爷就不会喜欢她,更不会喜欢到为她不惜一切!   忍不住,常寺抬手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   楼重脸色苍白,额头有汗冒出,抬手揪着傅云杉的发辫扯了扯,“放心,祸害遗千年,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傅云杉却笑不出,“你的五毒丹一点作用都没有……”   楼重却似想起什么,身子一动,想要挣脱傅云杉的怀抱,傅云杉紧紧抱住他的腰,“别动!”   “丫头,你会被我传染的!”   “传染就传染,你死了我回去一定会被你父皇杀了,不如一起死了痛快!”   常寺气的七窍冒烟,“傅三姑娘,我家爷不会死!”说着动手就要去抢楼重,傅云杉伸手扯出红绫,将二人捆绑在一起。   常寺愤恨,“你……”   却见傅云杉低头,看着楼重的黑眸轻笑,“楼重,为我来辽东,染了瘟疫,你……可后悔?”   ------题外话------   一口气写出来的,还没检查,偶去坚持,亲们先看着,么哒~   ☆、016 福祸相依,无赖   话一出口,自己就愣住了!   她在说什么?她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傅云杉有些失措的想起身,却因腰上与楼重紧缠在一起的红绫而跌坐到男人怀里。   温软入怀,楼重伸胳膊搂住女子纤细的腰身,低沉的笑了,微微震动的胸膛在傅云杉脸下,下巴轻放在她的发顶,缓缓抚顺着女子的长发。   傅云杉扭了扭,想动,却听到从男人喉间传来的轻轻喟叹声。   后悔?   楼重狭长的凤眼眯起,笑了,纤长白皙的手指缓缓触碰到眼前人儿柔嫩的脸颊上,蔷薇色的唇开合,低沉的嗓音里有傅云杉从未听到过的认真和坚定,“丫头,我不后悔!”   来之前,他就做了最坏的打算,这个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   他垂眸看了眼乖乖缩在他怀里的小人儿,眸底一片温柔,这丫头虽自小坚强独立,但到底还是个未及笄的女孩儿,他是不是过于孟浪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楼重知道傅云杉懂他的意思,傅云杉也知道楼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她只是不明白自己这具小身子到底是哪里入了他一个有希望坐上未来皇帝宝座的人的眼!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心却突然间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那种悸动那种临界爆发想要爆炸的悸动!是她前世今生都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忍不住捂上狂乱的心口,一手攥住了楼重胸前的衣襟。   她清晰的记得自己对陈晓的感情,她确信那是爱,见到陈晓她也有悸动但那种悸动根本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是……   傅云杉轻轻摇头,有些害怕心里这种悸动,下意识想躲,往男人怀里缩了缩才反应过来,扯了红绫推开楼重就要跑出去。   楼重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常寺惊叫了一声,“爷!”   “楼重!”傅云杉回头,瞧见楼重脸朝下往地上栽,呼吸顿时一窒,想也不想上去就抱住了楼重的腰身,将他扶坐在床边。   “傅三姑娘,你怎么能推爷?他是病人!”常寺愤愤然,被楼重一眼瞪过来,气的扭过头去,胸口不停起伏!   楼重笑着拍了傅云杉的手,“丫头,我若死了,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爷不会死!”常寺顶着红眼圈回头,“爷一定不会死!爷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这次也一定可以!”   楼重瞥了常寺一眼,朝门口看了眼,常服侍的常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瞪了傅云杉一眼出了门,就站在门口,多一步也不走。   傅云杉低头看他,目光中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似看透沧桑一般恬淡,“我虽然没有十分把握治好瘟疫,但会倾尽全力!你若不能活,我定陪着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看到她的目光,楼重的心疼了一疼,他从不知,她那般明亮动人的星眸中会有这么复杂的感情,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一般,让他心疼的恨不得立刻将她拥入怀中。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傅云杉仰眸,看着他,点头微笑,“好。”   楼重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自己刚才说的话,唇角勾了笑,双手将她环抱在怀中,长长叹了口气,嘀咕着,“软玉在怀,纵死也无憾了。”   傅云杉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楼重凑近了,挑了眉,苍白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妖冶,嬉皮笑脸道,“丫头,看在我快死的份上,叫声相公来听听?”   傅云杉心底那点悲凉被他这一打诨,顷刻消失不去,抬眸看了他一眼,利落起身,走到大锅边舀了一碗煮好的汤药端过来,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嘴道,“这药方也不知道对不对,既然你也病了,我就不用另外找人当试验品了,来,快喝了它!”   “你想谋杀亲夫?!”楼重挑眉,瞪大了双眼看着乌黑浓稠的汤药,坚决摇头。   傅云杉可惜的叹了一句,转过身子,“本来想看某人表现好的话,就答应他喊一声呢,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哎!我喝!”楼重很没骨气的低头了,傅云杉转身将药碗递给他,眉眼全是催促,“快喝。”   楼重叹了一口气,嘀嘀咕咕说了句,结果碗一饮而尽。   常寺竖起耳朵去听却因距离太远没听清楚,只瞧见傅云杉的神色一下僵住了,黑眸狠狠剜了自家爷一眼,啐骂了一句,“流氓!”   常寺抓心挠肝一般,将耳朵再往门里凑了凑,却不想脚下踩到一根枯木,发出响亮的咔嚓声,引了屋内二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楼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哪有看傅云杉时那种竭力讨好卖力演出的表情,常寺委屈的退回原位站着,傅云杉却看着常寺笑了笑,“常寺,你也累了一天,进来吃点东西吧。”   说着将早先妇人送来的红薯端起,往前让了让常寺。   常寺确实饿了!   撅着嘴满腹委屈的去看楼重,楼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常寺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接过红薯就吃了起来。   “丫头,你不吃一点?”   楼重蹙眉,瞪了常寺一眼,常寺立刻将碗送到傅云杉面前,“傅三姑娘,你也一下午没吃东西了……”   傅云杉看了楼重一眼道,笑了笑,“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他们都忙活了大半天,中午在外面吃的那点东西早消化掉了,可她不吃,自己总不能逼着她吃吧?   常寺为难的看了楼重一眼,楼重叹了口气,朝他摇了摇头,常寺见状,将碗收了回去,吞了口中的一个,不吃了。   院子外有人探头探脑的往里瞧,傅云杉瞧出是白天的小姑娘,笑着朝她招手,小姑娘蹦跳着跑了进来,傅云杉笑着将她拦在了门外,“大哥哥在生病,我们不要进去吵他好不好?”   “大哥哥是不是快要死了?”小姑娘不开心的看着傅云杉,“娘说都是虎子哥的错,将瘟疫过给了大哥哥,姐姐,大哥哥会死吗?”   傅云杉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和手心,笑,“当然会死啊……”   “啊!”小姑娘的嘴立刻扁了,眼中有泪,“我不要大哥哥死,娘说大哥哥要是死了,他们就万死不能超生了……”   傅云杉摸着她的头,拍了两下她的后背,笑道,“傻孩子,姐姐是说……百年之后我们都要死啊……”   “百年之后?”小姑娘顿住哭声,怔怔的看傅云杉,“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傅云杉点头,“当然,姐姐骗你做什么?”   “嗯!”小姑娘点头,“小蝶相信姐姐!”   傅云杉笑着抱了抱她,“小蝶真乖!回去告诉你娘,死者已矣,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   小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临走,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花生塞到傅云杉手里,悄声道,“我偷偷藏的,谁都不知道,给姐姐和大哥哥吃!”   傅云杉也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姐姐替大哥哥谢谢小蝶了。”   小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蹦跳着跑出了院子。   院子外,卫九拎着一个人的衣领,拖了进来,一抬手,将手中人扔到了楼重身前,“姓王的,你说,将你刚才跟我说的一五一十的跟我六哥重新说一遍,否则,爷我立刻发了飞鸽去京城要了你一家老小的命!”   “九皇子饶命!六皇子饶命!微臣也是被逼的!微臣是被逼的啊……”王太医衣衫破旧,发丝凌乱,瘦骨嶙峋,一张脸更似枯皱的树皮一般,很是吓人!   傅云杉扶了楼重坐好,两人一同看向卫九,“老九/九皇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问这个老不死的在底下做了什么?”卫九上去踹了王太医一脚,王太医抱着身子哀嚎了几声,脸色白的吓人,开始结结巴巴的说,“微臣一早得了宫里送来的信儿,说让微臣染上瘟疫传染给六皇子,若事成保微臣一族五十年荣华富贵!微臣就故意接触那些染病的人,告诉他们尸体不能烧,烧了会亵渎神灵,亡魂会被骚扰,子孙也再无宁日!”   “狗奴才!”卫九上去又是一脚,“说,是谁送来的信儿?”   王太医摇头,“微臣真的不知啊!”   “信在哪?”楼重与傅云杉又是同时出声。   “信……”王太医双眼闪躲了一下,“微臣看完就烧了。”   “王太医自天启二十年入太医院,已二十余年,为后宫多位嫔妃皇子公主诊脉治病,自应该清楚这帝王之宠的玄妙所在!你觉得父皇得知我因你陷害而染了瘟疫……”楼重轻声笑了,“他会允许身为罪魁祸首的你……的家人安享富贵荣华吗?说不定……满门抄斩都是轻的,很有可能……诛灭九族!”他眉眼清淡,脸上的笑明明很清,却让王太医的身子一下子瘫软在地,双目惊恐而绝望,“不……不!信上说的好好的……”   “你要赌一赌吗?”傅云杉瞬间就明白了楼重的意思,上前一步推波助澜!   王太医仰着头,拼命摇头,“我……我不能说……”   四人都看出了他眼底即将崩溃的信号,静静的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直到……   王太医跪爬到楼重身边,嘭嘭连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瞬间流出鲜血,顺着眉往下流,他却顾不得似的,张口道,“六皇子,微臣说,微臣与那人先前接触过一次,后来因朱事丁大人死谏失败,六皇子未来辽东府,那人便未再找微臣。此次,微臣是先接到的密信,信中说您会在一个半月后来到辽东,让我感染上瘟疫传染给您!当时辽东府的瘟疫只是普通疾病,并不具备传染性。是微臣按了那信中所说,阻了李氏父子焚尸,瘟疫才慢慢发生变化,出现了高温呕吐的症状,先后几批人死去,剩下的人心惶惶。李氏父子怕累及更多人,忍痛封了这辽东府的城门,微臣自知罪孽深重,甘愿留下来,小心的躲避着出现传染性瘟疫症状的病人,就是为了等六皇子您来!等您来了,微臣完成任务,就可以放心去死了!可是……”他苦笑一声,面色青白,咬着牙道,“是微臣想的太简单了,诚如六皇子所言,皇上若查出真相,微臣死不足惜,可微臣的家人族人……信在此,六皇子请过目!”   他伸手欲往怀里掏,一声尖啸突然从窗户处呼啸而至,楼重耳尖,身子一动就想起身,谁知浑身无力,脚步一个踉跄朝傅云杉扑过去,傅云杉牢牢抱住他的腰身,身子一个旋转,躲开利箭!   下一刻,箭若流雨一般飞射而来,傅云杉抽出赤练红绫催动内力,将两人身侧护的滴水不漏!   “爷!”常寺一声叫,扑了过去,挡在二人身前!   “六哥!丫头!”卫九身似闪电,与常寺一道将二人紧紧护在身后!   众人忙着应付流箭,等箭停止后,与箭一起消失的还有地上的王太医!   卫九恼怒的抬腿踹了门槛一脚,“别让我知道是谁!知道了我一准儿弄死他!”   傅云杉略沉思了片刻,将楼重扶给常寺,对卫九道,“九皇子,那些人定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不想让王太医将证物信拿出来给我们才掳走了他!王太医与虎谋皮定也是知道自己是被人监视的,他刚才的举动……”   “追!”卫九也反应过来!   那些人的最终目的是找到证物信,没找到证物信之前不会杀了王太医!他们只要在这些人杀王太医之前找到他们……   傅云杉点了点头,两人纵身出了院子,跳上屋顶,仔细搜扑着各房子下的情况,小半个时辰后,在一条巷子里,傅云杉看到了一身光溜溜的王太医,胸口露出一个血洞,人还在抽搐着,看情形是刚被人下了手。   她和卫九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从房顶上跳下来,卫九看了看他赤果果的身子,又看了傅云杉,伸手从旁边顺了把稻草准确无误的掩住了男人的重要部位。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就着单薄的月光看王太医的眼睛,眼珠往上翻,还有一口气在,可……   傅云杉看了眼他胸口的血洞,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情况现代也未必能救的回来啊!   “姓王的?”卫九拍了拍王太医枯瘦的脸,“信在哪?告诉我们信在哪?!”   拍了好几巴掌,王太医才虚弱的吐了一句话,傅云杉离的近,听的一清二楚,“保……保我的家人……”   “你放心!事不祸及子孙,六皇子和九皇子一定会保住你的家人的!”傅云杉朝卫九使了个眼色,卫九瞪了她一眼,“我和六哥说到做到!”   王太医没吭声,好半天过去,似积累够力气又吐出一句,“信在……”   这次,两人都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垂眸看时,王太医已气绝,卫九拉着傅云杉就往王太医说的那个地方冲去,果然在放门的门槽里发现了被王太医紧急情况下塞入的纸条,上面清晰可见一行小字,“染瘟疫,祸六。”并无署名。   楼重看着那纸微微出神,他若没看错的话,写这信用的是江南乐家的宣纸,看似与普通宣纸无甚大差别,绝妙之处却在于……   他伸手从旁边的茶杯中蘸了点水,放在纸上,水奇异的被纸吸收了!纸张却不见丝毫皱起!   “爷,这是乐家的宣纸!整个皇宫,只有二皇子宫里和容妃的荣坤宫有这种纸!”常寺眼睛圆睁,指着那纸道,“乐家的宣纸因造价昂贵,平素只做给自己用,从不外卖!二皇子和容妃则因靖安侯府的庶女嫁了江南乐家的嫡二子为妻,那庶女为讨好二皇子和容妃特意每年送了这宣纸进宫!”   楼重点头,“看来此事是老二所为了!”   卫九眼睛赤红,“我就知道是老二和容妃干的好事!六哥,你这次实在是太鲁莽了!你应该知道辽东府有多危险,应该知道宫里有很多人在等着给你下套!还有……”他喘了口气,“北凉皇帝已经在给北凉唯一的公主选驸马了!听说东方盛胜算最大!那东方盛可是东方家的后人,他们家族百年来一直对天启虎视眈眈,说不定此刻就在观望着,在找合适的时机攻打过来!”   说着,狠狠瞪了傅云杉一眼,抬腿往屋中唯一的桌子踹去,只听哗啦一声,坚硬的暗红色圆桌被他踹的七零八落!   “真搞不懂你们,这哪里是相知相爱,分明是共赴黄泉!”   常寺也瞪了眼傅云杉,在楼重看过来之前聪明的移开了视线,却轻轻哼了一声!   楼重朝傅云杉挑了挑眉,示意她靠过来一点,傅云杉凑过去,听他低声道,“乖,叫声相公来听听?”   傅云杉白了他一眼,起身要走,谁知他狡黠的朝她笑了一笑,哎呦一声出了口,引的常寺立刻愤愤然瞪了过来,她身子一顿被他抱住了腰,傅云杉背着常寺瞪他,他眨了眨眼,“不然我亏点,唤你娘子好了!”   “你……”   这个无赖!   ☆、017 命悬一线,感动   傅云杉转身,去自己的背袋里翻找纸笔,身后传来男人贱贱的沙哑声,“娘子?娘子……娘子!”   三个娘子,第一个娘子是笑嘻嘻的疑问句式,第二个娘子则中间多了波浪似的拉长,第三个娘子干脆有些耍赖的味道。   常寺一脸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瞪着自己主子,自家爷却看了也不看他一眼,依旧笑嘻嘻的看着背对着他们的纤瘦身影!   常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几次想张嘴,可又觉得太丢脸,哼唧了一会儿干脆跟卫九一样跑出了院子了事。   两人跃上房顶,看着云雾缭绕下透出的清冷月光,空旷的辽东府一片腐尸的味道,卫九长长的叹了口气,常寺也长长的叹了口气。卫九扭头看他,“你叹什么气?”   常寺斜眼看卫九,“九皇子叹什么气?”   “我叹六哥二十多年不曾动心,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这般不顾一切!”卫九真是有些惆怅,他记忆中那个一身妖娆笑时妩媚沉时绝艳冷时孤傲像是消失了,多出来这个有着一双温暖眸子的六哥他既熟悉又陌生,又羡慕又气愤!   羡慕他能找到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   气愤他这般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常寺嗯了一声,“奴才跟九皇子想的一样!不过奴才觉得傅三姑娘纵使千好万好,只一条让爷陷入这样的生死困境就是不对!”他拧着脖子,继续道,“如果爷这次……”   眼圈蓦然红了,嗓子发痒,常寺扬起头看着天上的朦胧月色,双手握紧成拳,“她最好能治好爷,否则,我一定杀了她……”还有她全家给爷陪葬!   卫九一时无语。   若早知道有人等在这里设计他,六哥会不会后悔为了一个女子跑辽东府一趟?   卫九躺在房顶,眺望着虚无的月宫,脑中浮现出那丫头处事时的冷静沉稳,思考问题时的面面俱到,为家人时的不顾一切,抬眸一笑时的聪慧狡黠!   嘴角不自觉勾了一个笑,心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六哥,怕早想到了各种局面却依然陪着她来了!   他想,自己怕是做不到这一点,一如当年明知道那人要害母亲,却蜷缩在宫里不敢陪着母亲去……   傅云杉在屋内研了墨,提笔将楼重现阶段的症状表现及饮食详细记录了下来,又拭了拭他的额头温度和自己的额头温度做了对比,心里略叹了口气,要是有个体温计就好了,可以实时监测体温变化情况,现在这样子只能估摸着记。   楼重瞧她写出的专业名词,探头好奇道,“临床症状是什么意思?”   “额……”傅云杉有短暂的脑短路,反应过来后解释道,“临床就是直接接触病人的意思,临床症状就是大夫直接面对病人观察问诊后得出的结论!”   楼重点了点头,又指着她最下面刚写上的几个数字,“这又是什么?”   “温度啊。”傅云杉看了眼,“人的正常体温是三十六到三十七度,你的体温稍高,估略着应该有三十八度的样子。”   楼重诧异,“这几个字是数字?那它上面这个又是什么?”   傅云杉惊愕的看他,这个时空没有阿拉伯数字的吗?楼重居然不认识?   不对!他们以前的账簿上她写的都是阿拉伯数字啊,也没见顾叔和大姐夫来问自己啊?   傅云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种先进的计数文字,只好笑道,“是我先前在祖母陪嫁庄子上一本古书里看到的记载方式,因觉得简单方便就一直沿用。”   楼重待再要追问,傅云杉已收了纸,又盛了碗汤药递给他,“好了,等你病好,你想知道什么我再告诉你。现在喝了药赶紧休息,这药方我只是凭借记忆记的不知道能不能奏效,若是明天你的温度没降下来,咱们就要换其他方子尝试了……”   楼重看着她被长睫投下阴影笼罩的温柔双眸,轻轻笑了,傅云杉抬头看他,蹙眉道,“你还有心情笑?”   楼重挑了挑眉,细长的凤眸深邃专注,看着她,收了笑,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那一抹嵌在眼底的情深让傅云杉的心忍不住煨烫起来。   收了碗,服侍他睡下,傅云杉出门去寻卫九和常寺二人。   “六哥睡了?”卫九道。   傅云杉点头,“我在他汤碗里加了安睡的药。”   卫九嗯了一声,三人一躺二坐眺望着一片死寂的辽东府。   “傅云杉,你有几分把握?”良久,卫九出声。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移话题道,“我还需要几种药草,你带着常寺明天去帮我取吧?取了药……就不要再进来了!”   她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楼重,却绝不会让楼重命丧这里!   “我不走!凭什么让我走?我要留下来陪爷!”常寺瞬间炸了毛,恨恨的瞪傅云杉,“傅云杉,你是不是治不好我家爷,你……我家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   “我会给他陪葬!”傅云杉看了他一眼,回过头看卫九,卫九点头,“单子给我,我明天去取,至于要不要再进来……我自有分寸。”   傅云杉还想说什么,卫九已翻身下了房顶,“天晚了,常寺,睡觉。”   傅云杉跳下拦在屋门前,“楼重身上的瘟疫有传染性,你们……”她指了指隔壁房,“睡这间吧。”   说完,抬脚进了屋,伸手将门关了,还用木杠堵了门。   气的常寺狠剜了一眼门,拍着门低吼,“让我进去,我要照顾爷!你进去算怎么回事儿?孤男寡女的……”   卫九反应过来,六哥身上的瘟疫是有传染性的,她不让他们进去却自己留下来照顾六哥……   他的神色一瞬间变的复杂起来,顿了顿,伸手拎着常寺的后衣领,拖着去了隔壁房间。   “别吵了六哥睡觉。”   傅云杉这一晚上并没有睡好,她卡着时间,每隔一个时辰就摸一摸楼重的额头、手脚和身子的温度,记录下他的各方面反应症状,待第五次去摸楼重额头的温度时,天已微微亮,傅云杉坐在床头,俯着身子,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床上男人的脸上,楼重蓦然睁开了眼睛,看到她娇嫩的脸蛋,脸上立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娘子……”   傅云杉嘴角抽了一抽,垂眸看着他比昨日睡觉前还要白上三分的脸和有些干裂的唇瓣,装作没有听到他的称呼,笑道,“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心里却是如狂风暴雨一般,他的温度比昨日还要高上许多!   一个时辰比一个时辰高……不升反降!这方子不行!   傅云杉果断的放弃第一个药方,在脑海里筛选剩余的方子。   楼重笑着抬手去触碰她,却发觉自己浑身酸软,胳膊沉若巨石,脑子更是一阵一阵的眩晕,心里一惊,神思转了几转,露了个疲惫的笑,强撑起身子却在下一刻往床上摔去,傅云杉忙上前搂住他,楼重趁势靠入她的怀中,长长的睫毛蒲扇着,凤眸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抬起头时却收了干净,只一副憔悴的模样,“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娘子……”   “楼重……”傅云杉心里难受,楼重在她的记忆里从来都是一袭飞扬招摇的大红衣袍,高高在上,为所欲为的纨绔模样,她何时见过他这般虚弱甚至需要靠着人才能起身的样子?!   楼重本想捉弄她一番,没成想看到她这般模样,忙正了神色,想退出她的怀抱,不成想身子真的不受控制的往地上栽去,傅云杉惊呼一声,伸手抱住他,却因他用力过猛,两人同时往地上栽去!   落地那一刹,楼重反搂住傅云杉的腰,将她置放在自己胸口,肉与石块撞击发出沉闷声,楼重低沉一笑,胸膛微微震动,“丫头,你这算不算投怀送抱?”   傅云杉却没接话,脸贴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的震动,好一会儿,才抬头朝楼重笑了一笑,郑重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完,起身,艰难的将楼重从地上扶起坐在床边,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轻声道,“你先在这里,我去打点水给你净脸。”   楼重点头,俊朗的脸庞满是笑意,唇角甚至勾了邪笑,“放心,我不会跑的。”   却在傅云杉走出房门的刹那,收了全部的笑,一脸疲惫,身子软软的靠在床头。   卫九和常寺去城门口要了傅云杉需要的药草,李怀仁得知楼重染了瘟疫,跪在城门口嚎啕大哭,再听到治除瘟疫首先要烧去染病腐烂的尸体,立即命人去挖掘,将尸体堆放在一起,进行焚烧!   城外人多,不过两天就将那些尸体烧了干净,又听傅云杉的弄了消毒的石灰粉洒遍经过的每个地方,连曾经埋尸的地方都洒了不少!   可城内,自从楼重染了瘟疫之后,那些百姓就再也不露头了,既不表示同意烧尸体也不出来反对,就这么跟楼重四人僵持了起来。只有那个名叫小蝶的小姑娘每日会端了或红薯或土豆或菜汤送来,常寺几人谁也不吃,只每日去城门接李怀仁在城外做好的饭菜拿进来给楼重吃。   傅云杉将临走时司命炼制的药丸都拿了出来,和卫九专心研究了一番,无果后,放弃。   她一心一意的照顾楼重的病,卫九就在旁边打下手,在她困顿时帮她记下服下药方汤药后的症状和大概温度。   楼重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无力,到第五天,他竟比往常晚醒了两个时辰,傅云杉已经换了第八个方子,看着他的睡颜,决定换第九个方子。   卫九脸上早没了笑容,脸色沉下来竟与洪德帝有了七分相似。   常寺对傅云杉横鼻子竖眼的看不顺,除去记录病症和喂药,其余时间都不让她近身,傅云杉自不必理会。   晚上,傅云杉守夜,喂了楼重第三次汤药后,卫九接了她的手让她去补眠,傅云杉没再计较,缩在屋内另一张临时弄出的床上和衣睡了过去。   半夜,楼重突然醒了,卫九一喜,就想去唤傅云杉,却被楼重拦了,“老九,六哥从未求过你什么……”   “六哥!”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卫九连连摇头,“傅云杉说这里面肯定有服药能治瘟疫,她见过古书上有记载的……”   楼重虚弱的笑了笑,抓住他的手,“老九,帮我把她带走!若我……”   “爷!”楼重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惊喜的跑过来,脸色憔悴,双眸满是血丝,“爷,您醒了,渴不渴?饿不饿?我还给您温着饭……”   “不行!我不答应!”卫九摇头,侧眸看了眼沉睡中还皱着眉头的傅云杉,“她也不会答应的。”   常寺一怔,察觉到二人的动作和表情,顺着看了过去,瞬间就明白了爷想做什么,声音一下高了起来,“爷,您想放傅云杉走……”   楼重双眸一冷,瞪过去,常寺忍着气顿住了话,楼重道,“常寺,你也走吧,回去当你的五少爷……”   常寺噗通跪倒在地,膝行到床头,拼命摇头,声音略带了哭腔,“爷,奴才错了,您别赶常寺走……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爷要是有个万一,哪里来的以后……   常寺悲从心来,七尺的男儿眼泪忍不住的唰唰往下落,“爷……”   卫九拍着他的肩膀,眼圈也是红的吓人,“六哥,你不会有事的,傅云杉说了一定会治好你的!”   “把她带走……”楼重坚持。   他心里一直存着侥幸,万一那丫头手中的方子真有能治好瘟疫的良方,自己这一趟就是因祸得福,即使治不好……他也没什么遗憾,以前没有,不过现在……   他扭过头看了眼那让他缱绻不舍的容颜,似要把她牢牢刻在心里,良久,合了合眼,又睁开,“老九,答应我!”   卫九哭了,“六哥……”   “爷!”常寺抽泣,难过的不能自抑。   楼重盯着卫九,卫九摇头……   两人僵持的足有小半个时辰,眼看楼重支撑不住,卫九落着泪点头,“好。”   “常寺,去取纸笔。”   等常寺取了纸笔,卫九扶他起身,他就着昏暗的油灯颤抖着写了一封信,卫九看着信上的内容,心一阵阵难受,回头狠盯着傅云杉看了几眼,心里似在做考量!   “若父皇要下旨迁怒帝师府和那丫头的父母家人,你把这封信拿给父皇看。”   卫九点头。   等楼重写好信,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他浑身因用力如洗过澡一般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双眼迷离,卫九心里害怕,将傅云杉煮在灶上的药又盛了一碗喂楼重喝了,楼重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常寺抓着信恨不得一把撕了,可低头看着自家爷的模样,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卫九盯着傅云杉的睡颜,脑中竟然有了疯狂的念头,若六哥真的去了,他就替六哥娶了傅云杉,照顾她一辈子!   这个想法把他吓住了,他拼命摇头想把这念头甩出去,六哥是他最爱的六哥,他怎么能夺六哥喜欢的人!他真做了成什么人了!   傅云杉朦胧中感觉到有人看自己,昏沉着睁开了眼,就瞧见卫九正盯着自己露出惊骇莫名的表情拼命摇着头,而常寺则跪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张纸愣愣发呆,脸上疑有泪痕滑过。   泪痕……   傅云杉一惊,猛地从床上下来,几步跑到楼重身边,伸手往楼重额头覆去,常寺抬手打掉她的手,双眸冰冷,一张娃娃脸上满满的全是肃杀之气,“傅云杉,你配不上我家爷!你配不上……”   傅云杉抬手点了他的穴,越过他去摸楼重的额头,一手放在自己额头上,两厢比较之下,她眼中露出狂喜,“开始退烧了!”   卫九和常寺同时一窒,就看到她去扒楼重的衣袍和鞋袜,同时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楼重摸了楼重腋下、腰侧、脚底几处的温度都有小幅度下降后,长长的松了口气,掏出药方和前几个药方做了对比,了然道,“烧退了就好,再吃一些解毒丹,应该就差不多了。”   “解毒丹?”卫九凑过来,不解。   傅云杉抬眸看他,带着血丝的黑眸满是笑意,“这瘟疫是病毒性的,想来是我先前的法子有误,解毒和降温应该同步进行才是。”   “病毒性的?”卫九疑惑,“父皇不是将六哥的娘亲遗留给他的五毒丹给他了吗?五毒丹可解天下奇毒,百病不近身,怎么会染上病毒性的瘟疫?!”   傅云杉心里一动,抬手解了常寺的穴,常寺眼睛通红,瞪着傅云杉,“总共就那么一颗,我家爷想都没想就拿给你吃!还怕我阻拦,点了我的穴!傅云杉,你知不知道我家爷刚才好不容易醒过来还惦记着让九皇子带你离开这里?!让皇上饶了你全家!你自己看!”   卫九下意识不想让傅云杉看到,手还未伸过去就猛的收了回来,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   “只有一颗!”傅云杉皱眉,心里五味杂陈,想到他给自己五毒丹时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故意说自己在皇帝面前说过的话迷惑自己,告诉自己他吃过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吃!   傅云杉垂眸看了楼重一眼,接了常寺手里的信,看起来。   看完信,傅云杉笑了,常寺气的恨不得上去咬她两口!挖她的心出来看看是不是红的!   傅云杉低头看着床上一脸苍白却仍掩饰不住妖魅姿容的男人,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一颗一颗如断了线的珠子,滴在楼重的脸颊边,顺着脸颊滑落到他的脖颈里。   这男人临死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安排好了,甚至连她一直惦记的帝师府和楚侯府旧案的事,他都在信里求了皇上,他平日那般高傲不可一世的人却说着那么低声下气的话去求他爹!   傅云杉的心口忍不住颤抖起来……   论语有言:人之将死其言也真!   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也真的是个傻子!   她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有前世的记忆和药方做后盾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可他连仅有的一颗五毒丹都给了自己,就敢跟着来?简直就是送死!   可想到他舍命来陪的那个人是自己,傅云杉就忍不住笑,心里一阵一阵的酸软,一阵一阵的心疼……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值得他这般付出?   他是受皇帝宠爱的六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他想,这天启的天下都可能是他的,他怎么会为什么会看上这般平凡普通的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前世寻寻觅觅,追了那么久却被它伤的最深,甚至因此丧了命!所以,她这一生早做了打算,绝不牵扯儿女私情!   说她对前世的创伤念念不忘也好,说她不想再经历一番情劫也罢,楼重这番心意,她注定是要辜负的!   微微垂了头,凑近他的额头,轻吻了一下,哭笑道,“真是个傻孩子!”   说罢,起身,对退到门边的卫九道,“九皇子,按照药方继续煎药……”她边说边走到带的瓶瓶罐罐旁,从中拿了一个瓷瓶递给他,“记得将这个解毒丹化了水喂给他喝,等晚上我再来看效果!”   说完,抓了药方和另一个颜色一样的瓷瓶朝院子外走去,卫九张口,“天还没亮……”话一顿,看到院子里已经是大亮的天儿,便没有再说下去。   熬了药,常寺扶着楼重喝了,又将解毒丹兑了水喂给他,待到傍晚,第三次喂下解毒水后,不过半个时辰,楼重就醒了过来,神色明显有了改变,卫九去摸,额头的温度与自己已是一样的了!   不由红了眼眶去叫,“六哥……”吓死他了!   常寺也抹着眼睛,“爷,您可醒了。”   “你们怎么还在这?丫头呢?不是让你带她走吗?”楼重急道,一双眸子直勾勾看着卫九。   卫九还未出声,常寺就破涕笑,“爷,是傅三姑娘昨天那个药方管用了,您昨天就开始退烧了,傅三姑娘又拿了解毒丹让我们兑了水喂给你喝,谁知效果竟然这么好!”   楼重的脑袋晕沉沉的,看着常寺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那丫头的方子真的有效?”   卫九和常寺同时点头,楼重扬眉,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这丫头,怎么就那么聪明!”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你醒了?”门口,一抹翠色身影出现,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看着楼重轻轻笑了笑,走过来,拭了拭他额头的温度,唇边漾开一抹开怀的笑容,“烧退了,再配着解毒水喝两天应该就无碍了。”   楼重眉眼弯起,笑的十分开心,“丫头,辛苦你了。”说着,伸手想去碰傅云杉的发辫。   傅云杉轻轻摇头,借势避开了楼重的手。   屋内,瞬间一片静寂。   ------题外话------   明天万更,哟~   ☆、018 北凉来客,功过   她在躲他?!   楼重含笑的瞳孔微微一缩,只顷刻就恢复了常态,手顺势下滑,抚了抚傅云杉枯皱的衣袖,随口问道,“外面的情形怎么样?百姓还是不愿意烧毁腐物灭瘟疫传染源头吗?”   傅云杉心里叹了口气,点头道,“我找了李大人将方子上的药草都弄了进来,将有传染性瘟疫的人集中起来先治疗,剩下一些普通疾病另做了安排,只需三天,所有人都会没事,只是……”   傅云杉抬眸看了他一眼,“带来的草药有两味不够,一是犀角,二是知母!犀角因价格昂贵来时购买的不多,却起着关键作用,解大热、散风毒、镇心神。知母虽多却因保存问题失了太多药效,不能与甘草和石膏好好配合,发挥不出效用,必须重新采购!”   “保存问题?”卫九不解,“师傅曾说知母需放在铁器里才能保存完整的药效,你们带来的药草不是这般保存的?”   傅云杉摇头,“恰恰相反!知母不能见铁,铁不仅能让知母的药效丢失还会让知母与铁发生一些反应,产生对病情不利的药效!”   卫九蹙眉,看着傅云杉不相信,“我师傅是公认的神医,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傅云杉笑了笑,也不与他去挣,回眸看着楼重道,“劳烦六皇子写了书信,带去给城外的李氏父子,让他们去临镇府城或城镇买这两味药,多多益善。”   楼重慎重的点头,“我知道了。”   由常寺扶着起了身,写了书信,让常寺带去给城门外的李怀仁,李氏父子得知傅云杉找到了治瘟疫的法子,又是哭又是笑,“天不亡我辽东啊!辽东有救了!辽东有救了啊……”   引得一众百姓跪在地上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六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守护的众将官士兵得了信飞奔着去敲开了邻近城镇的城门,听说辽东府找到治瘟疫的法子了,几个县官知府都很高兴,配合着将全城的药店都翻了过来,将辽东需要的两味药有多少凑了多少出来!德川城镇的知县还分出了一些粮草派人送去了辽东府,动作极大!   傅云杉得了犀角和知母,配合了司命做出的解毒丹,不过几日就解了具有传染性的瘟疫之病,至于剩下那些普通的疾病由卫九伸手,自是进行的异常顺利!   只是,小蝶的娘亲和以那个名叫虎子的年轻人为首的百姓还是不愿意挖自己亲人的尸体焚烧。问起他们话时只垂首装没听见,有人上去挖,他们就挡在坟头前面。   卫九气的抬脚想踹他们,被傅云杉拦住。   “虎子。”   虎子抬头,扫了傅云杉一眼,别开视线,“傅……傅姑娘,俺……俺知道这样不对……可、可俺不能让……俺爹娘死了也不能安生!”   “不,你做的很对。”傅云杉朝他笑了笑,卫九皱眉,傅云杉接着说,“你对父母孝顺有加,是个好儿子,你父母一定会有你这样一个儿子高兴的。”   虎子一怔,明白傅云杉是在夸他后,脸上露出微笑,憨实的挠了挠头,“俺……俺就是做俺觉得对的……”   “但是……”傅云杉话锋一转,“你虽有孝,却不忠不仁不义!你爹娘纵死定也不能含笑九泉!”   虎子的脸色瞬间大变,“你胡说!俺哪里不忠不仁不义了?!”   周围的人亦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傅云杉轻轻笑起来,环视他们一圈,淡声道,“腐烂的尸体不烧毁,瘟疫传染源头无法毁灭,瘟疫就如野草一般春风吹不尽,野火烧又生!这一次救了你们是侥幸,谁知道下次再滋生的是什么瘟疫?若被救活的这些人重新染上了无法医治的瘟疫,你们……”她看着挡在前面的众人,声音清冷,“就是害死他们的凶手,是辽东的罪人,这算不算是不仁不义?!”   虎子扭头去看人群中一个瘦弱书生,急道,“狗娃子,她说的是真的吗?俺就成了那不仁不义的人了?”   那瘦弱书生看了傅云杉一眼,踌躇半响,才对虎子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咋……俺咋就成了那种人……”虎子嘴里说着,看傅云杉,“傅……傅姑娘,俺……俺真不想烧俺爹娘的身子,会天打雷劈的啊……”   傅云杉抬手指着南方的天空,问他,“虎子,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虎子摇头。   傅云杉道,“辽东府往南不过百里就是北凉的疆土,辽东府若因你们的阻拦毁于一旦,北凉将会在第一时间踏入天启境内!”   众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们觉得……北凉人会如我们这样顾忌你们的感受不烧尸体吗?”傅云杉表情凝重,声音很轻,“他们不会!他们会烧了你们爹娘族人甚至国人的尸体,然后攻城掠地,长崎践踏我们的天启皇朝!到时,你们就是天启的罪人,这……可能是为不忠?!”   人群中突然有人低声嗤笑了一声,很轻,若是常人怕听不到,偏傅云杉和楼重等人都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比普通人要强上不少,傅云杉下意识看了眼楼重,楼重微不可察的朝她点了点头,傅云杉颔首故作无视,去看虎子。   虎子又在看那瘦弱书生,瘦弱书生已然是脸色苍白,嘴张了几张,颓然的叹了一口气,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到楼重和卫九脚下,“学生有罪,险些被愚昧的思想蒙住了脑子,恳求六皇子、九皇子和傅姑娘恕罪!”   他这么一跪,虎子慌了,眼神在人群中四处搜寻,在看到某一处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亮,傅云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眸蓦然一沉,她刚才若没听错,那声笑应该就是那个方向传来的!   那人一身黑青色灰色镶边交领直缀,身材高大,肩膀宽阔有力,发密浓稠,看得出是个很魁梧有力的人。他察觉到虎子看过来的目光,微垂了头,做一副惶恐状。   这人有鬼!   “青子,你说……”虎子张口问那人。   那人头也不抬,摇的厉害,“俺不知道,俺啥都不知道……”   “昨儿个你还跟俺说,王太医说的有理,让俺们听王太医的,这会儿咋又不知道了?”虎子急的抓头。   “俺没说,俺啥都没说。”   小蝶在一旁点头,“青子哥说的我和我娘都听见了,你还让虎子哥和颜哥哥来劝我们……”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傅云杉与楼重对视一眼,都明白虎子和这些人怕是被人利用了!   那人微抬眸扫了两眼,抬脚往不远处的巷子里钻去,“俺说了俺不知道,你们想叫他们烧就烧,烧了俺也不替你们下地狱!管俺啥事儿?!”   在这个信奉鬼神的时代,这样的话说出无疑是绝了那些人的退路,让他们更是死也不敢松口!   果然那青子的话声一落,一群百姓已是跪倒在地,口呼阿弥陀佛,佛祖莫怪之类的!   “常寺,抓住他!”楼重略转了眸子,看了常寺一眼。   常寺飞身过去,一把揪住青子的后衣领,想将他提过来,却不想那青子反手刺出一剑,常寺急速后退,躲过这一剑,与他厮打在一起!   阳光下,长剑泛着异样的紫光几次刺向常寺的要害,都被他险险躲过……   小蝶眨了眨眼,拽妇人的衣角,“娘,青子哥不会武功啊!他不是青子哥……”   妇人反应过来,立时瞪大了眼,“青子没有这么高!不对,这人不是青子!”   “是啊,是没这么高,也没这么健壮……”   “他不是青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   常寺从腰上抽出软剑,格开青子的长剑,“你是什么人?为何冒充青子?”   “呵呵……”那人反手挽出几朵剑花,瞥了眼站在楼重身边的傅云杉,对常寺冷声道,“你没资格知道!”   话落,双眸蓦然一冷,手中长剑贴着常寺的脖颈滑了过去,常寺一惊,偏头闪过,已被那人划断一缕长发,再抬眼时,那人已飞身上了屋顶,狂笑两声,“傅云杉,傅三姑娘?!东方记住了!后会有期!”   东方?   东方盛!   北凉大将东方盛!   傅云杉瞪大了眼睛对上楼重凝重的目光,两人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骇然!   卫九在一旁跺脚,“我就说北凉会有动作,没想到东方盛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混入辽东府,他就不怕傅丫头治不好瘟疫,一命呜呼在这里?!”   常寺纵身上了房顶,东方盛已消失成一个黑点。   常寺颓然的回到楼重身边,“爷,奴才办事不利……”   “东方盛师乘崆峒素节门下,武功套路与中原不同,你打不过他是正常的。”楼重看了眼常寺,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曾看出他手中的那把剑了?”   “九泉剑!”卫九恍然,“我说怎么泛着紫光,原来是九泉剑!”   傅云杉茫然,楼重解释道,“九泉剑是用天外陨石结合了苗疆七十二种毒草由江湖一位隐姓埋名的锻剑师傅锻造而成,剑身融合了毒草,染了毒性,但凡破一点皮就会因毒而亡!是江湖人人唾弃的渎物,不想竟落到了东方盛手里!”   “我说辽东府这么大的动静,北凉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来东方盛躲在这里,今日若不是这小子叫他,怕他也是不会露头的,真是狡猾的很!”卫九拧着眉回头瞪虎子,“喂,那小子,瞧见了没?刚才那人就是北凉的大将军,他挑拨了你们和朝廷做对,其目的为何不需要本皇子详细说给你听了吧?”   虎子傻愣愣的站着,似乎未从青子不是青子而是邻国派来的奸细中缓过神来,瘦弱书生已起身走到虎子身边,拉了他跪在地上,“学生愚昧!听信谗言险些犯下大错!虎子年轻,不懂道理,求六皇子九皇子宽恕!我等愿意为国尽忠!”   虎子眼巴巴的看瘦弱书生,毫无主张的模样,瘦弱书生朝他点了点头,虎子凑到地上砰砰砰磕了几个头,“俺……不,草民罪大恶极命……”说着扭头看了瘦弱书生一眼,“颜大哥,是……是这么说,对吧?”   瘦弱书生颔首,他咧了咧嘴,眼睛里有些泪光,“俺记得俺小时候,俺爹教过俺一句:忠孝不能两全时,忠为先!俺……俺同意挖坟烧……”烧尸体二字吞咽了几次还是没说出来。   一群百姓都跪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却没人再说不让挖坟的话。   两日后,所有一切瘟疫的痕迹都被清除,傅云杉又着李怀仁弄了石灰粉将城中居住的房屋路段等全撒了石灰粉消毒,又接连几日熬制板蓝根为众人清热解余毒预防瘟疫再犯!   “傅姑娘,下官代辽东的百姓感谢你!”李怀仁瞧着已有些模样的辽东府城,撩袍下跪,傅云杉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拦住他下跪的动作,浅浅一笑,“李大人不必如此,我来辽东其实另有目的。”   李怀仁一怔,止了动作,做了个请的手势,“傅姑娘请说!”   “敢问李大人,辽东府有土地多少?”   李怀仁略一思索,答道,“若刨除堤坝附近被淹没的百十顷地,辽东府现今有两千三百多顷地!”   傅云杉心里一动,面色却没表现出什么,笑着点了点头,“我来时已与皇上商量好,若我治的好这瘟疫之疾,辽东府所有土地由我使用十年!”   李怀仁听的一愣,似没明白傅云杉话中的意思,“傅姑娘说什么?”   卫九在一旁皱眉看李怀仁,李素瞧见忙咳了声,道,“爹,傅姑娘的意思是皇上将辽东府所有土地十年的使用权利交给了傅姑娘!”   “这么多土地都给了傅姑娘?那辽东的百姓吃什么?喝什么?傅姑娘怎么能趁火打劫……”李怀仁蹙眉,脸上有些不满,直看着傅云杉。   卫九和楼重的脸色瞬间冷了三分,李素焦急,伸手扯了扯李怀仁的衣袖,李怀仁回头瞪了儿子一眼,凛然道,“纵是皇上的旨意,也得容下官说两句话吧?辽东府先经洪灾,再历瘟疫,已是千疮百孔,百姓眼看刚从劫难中留下一条命,转眼就要面临没有土地的生活,傅姑娘这么做,不怕遭那些对你感念的百姓白眼吗?”   “李大人……”傅云杉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李怀仁瘦削的身子挺的笔直,听到傅云杉的话垂眸看了眼,“傅姑娘请明说!”   态度孤傲,与先前那感恩戴德的模样已是差距甚远!   傅云杉好笑的摇了摇头,“李大人可知辽东的气候、温度、土地干湿情况适合种植什么作物?”   “这与我们的谈话有关?”李怀仁丝毫不顾忌卫九和楼重不悦的脸色,直言直语。   傅云杉点头,“自然有!我的本意是将辽东府的土地承包起来,还是交由大家伙中……”傅云杉笑了笑,用通俗话又解释了一遍。“就是类似长工和地主的关系,我每个月管他们吃喝,发月响,粮食产下来会分给他们足够一年食用的粮食,这样一个形式。李大人可理解?”   李怀仁听罢,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朝着傅云杉长长作揖,忏愧道,“是下官鲁莽了,傅姑娘若能这样,真是帮了辽东府百姓一个大忙!”   不用看天种粮,不用担心交了工粮剩下的粮食不够一家人嚼食,更不用忧心手里没有钱!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纵是打着灯笼也是难寻的!   傅云杉笑笑,继续道,“辽东府四季如夏,日照时间长,温度适宜,最是适应稻谷生长,我若估算没有错,不出十年,辽东府定能成为天启的粮仓,一府养起我天启百万雄兵!”   李怀仁神情激动,“傅姑娘所言可是真的?”说完,突然又皱起眉,摇了摇头,叹气道,“傅姑娘定是算错了。”   说着,将几十年前朝廷派人来查看粮食作物生长情况,特意说了这里的气候不好,一年只能适合生在一季作物,多种会伤土地,后代人就没得吃了!因此,这几十年,辽东府一直是五月下秧,七月收稻谷,平时地就养起来,或种点蔬菜什么,并不种吃的粮食。   傅云杉拧眉,神色惊疑,“几十年前,可是户部的官员?”   “是。”李怀仁想了想点头道,“下官来辽源县时,曾在前任知县的书房中发现过这么一本书,书上记载的就是这件事。是户部新任的一个官员,好像是姓容还是姓傅来着……”   容?傅?   有什么东西在傅云杉脑中若隐若现,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她抬头看了楼重一眼,瞧见他也微微蹙起了眉,蔷色的薄唇微微抿着,似在思考李怀仁的话,半响,他笑着道,“我若没记错的话,你上任的官员姓项吧?”   李怀仁略一沉思,就点了头,惊道,“正是!那人姓项,与辽东知府同姓!只是后来听说,他返京歇职时,在路上遇见流匪,一家十几口全葬身在流匪手中,无一生还!”   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下官想起来了,那年来辽东的户部官员姓傅!那项知县与项木是嫡枝堂兄弟,受了项木所托拜访傅姓官员,还送了一棵高约十寸的红珊瑚,很是肉疼!所以记录了下来。”   傅云杉心中一凛,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了帝师府傅老侯爷的脸!   李怀仁说完,看了面沉似水的楼重和心思重重的傅云杉一眼,神色一顿,“六皇子,傅姑娘,可是有不妥之处?”   傅云杉与楼重对视,楼重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是有不妥之处,还要看傅三姑娘如何安排?”   李怀仁看傅云杉,傅云杉一笑,“这几日让大家好生休息,三日后,我们引水种粮!”   “引水种粮?可……现在已过了下秧……”李怀仁说着,猛地瞪大了眼睛,“傅姑娘的意思该不会是……”   傅云杉挑眉,“李大人想到了?”伸手摁在唇边比了个“嘘”的动作。   李怀仁扬声大笑起来,“上天垂怜!赐我辽东府一位这般聪明伶俐的活菩萨啊!辽东大兴啊!哈哈……”   楼重与卫九齐齐去看傅云杉,傅云杉挑了挑眉,转身往歇脚处走去。   楼重笑着摇了摇头,媚艳的五官漾开一抹柔情,眸底缱绻深邃,看着傅云杉进了屋,才抬脚往另一处走去。   “哎,六哥,等等我!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卫九莫名其妙的追上去。   常寺瞪了傅云杉一眼,反正他现在是怎么看傅云杉都不对,虽然知道这种想法不对,可只要一想到爷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居然还拿乔……   这一点让他简直不能忍受!   不能忍受!   常寺哼了一声,跟上楼重。   李氏父子目送几人离去。   李素问李怀仁,“爹,您刚才想到了什么?”   李怀仁笑着看了儿子一眼,一双眼睛矍铄异常,“素儿,辽东府天气如何?”   “四季如夏,气温得益。”李素答。   “水稻需要什么?”李怀仁继续问。   李素眉头一皱,“插秧时需要水,生长起来需要阳光……”说到这,已是明白过来,眼睛霍然一亮,“爹,傅姑娘的意思是咱们辽东府可以不用顾忌一年一季的规矩,想什么时候种水稻就什么时候种水稻吗?!”   李怀仁点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自诩看了不少藏书,研究过不少农作物典籍,竟被旁人的一句话束缚了这么多年,若早明白……早明白过来……”   李素安慰父亲,“爹无需自责,纵你知道又如何?别忘了辽东府在项木手里,这件事既然是他的恩师所为,他又怎么会采取您的建议?!”   闻言,李怀仁又是一阵长叹,临了,吩咐儿子,“你去查一查,项木是哪一年中的进士,他的恩师究竟是谁?”   李素点头,父子二人去安抚百姓,并传达接下来不用担心吃喝的好消息!   众人闻傅云杉将辽东府所有的土地都接了下来,每个月还给他们发银子,粮食收了还分给他们,高兴异常,成群结伴的来给傅云杉磕头谢恩,傅云杉的脸险些笑僵,只等到月上树梢,才得以回屋吃饭。   楼重几人正等着她,饭菜已是热了几热,看到她进来,楼重淡淡一笑,卫九一脸哀怨,常寺一脸埋怨。   楼重拿了筷子递给她,傅云杉的手微顿了一顿,还是伸出去接了,“谢谢。”   楼重眉间飞速掠过一抹惆怅,笑了笑,“快吃吧,又要凉了。”   四人无言,吃过饭傅云杉收拾了碗筷到院子里去刷,楼重走到她身边弯着腰凑到她跟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调笑道,“娘子身上好……”香!   傅云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六皇子有事?”   楼重眉头蹙起,蔷薇色的薄唇抿在一起,狭长的丹凤眼眯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从眸底滑过,“娘子,你叫我什么?”   傅云杉心底一软,别开头,笑道,“楼重,你这么闲?”   楼重脸上立刻漾开一抹笑,纤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盯着她面前盆里的碗筷,笑道,“君子远庖厨,我是不会帮你洗碗的。”话这么说着,脚却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到垫压水井的一块石头上,看傅云杉洗碗筷。   傅云杉抬眸翻了他一眼,嫌弃道,“不帮忙就离远点,免得溅你一身水。”   楼重眸底深幽,挑眉道,“傅老侯爷曾兼任户部尚书,有两年请了旨去往外地查看土地情况,回来禀报说天启有几处土地只适合种一季水稻,让父皇多拨些款项下去,父皇听了,这几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辽东!”   傅云杉霍然抬头,看他。   楼重笑道,“还有……项木是天启五年的进士,那一届的主考官是帝师府的老侯爷傅南天!”   傅云杉洗碗的手一顿,果然是他!   楼重接着道,“不过在朝堂上他已像父皇请罪,说这几年并未与项木有过联系,也不清楚堤坝突然决堤的内幕,父皇……”他耸了耸肩,以手撑着下巴看傅云杉微垂的俏脸,好一会儿才道,“他信了。”   傅云杉低头沉思,傅老侯爷虽没实权,但受皇帝推崇,几个皇子皆是帝师府的门生,洪德帝甚至许他的博阳侯之位可世袭三代!这是多大的荣耀,他确实没有理由做危害天启的事!   那么,他又为何上报朝廷说辽东府只能种一季?!   傅云杉百思不得其解,问楼重,楼重摇头,“不得而知。”   “与帝师府暗地里支持的二皇子有关?”傅云杉蹙眉猜测。   楼重否定,“他支持老二只是近两年的事。”   两人同时叹气,互相看了一眼,傅云杉唇角勾了一抹笑,垂下头继续洗碗,楼重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垂眸看了傅云杉一眼,眸底半是无奈半是疼惜,张口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重新抬脚回了屋。   这丫头果然是在躲他!   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他不会让她这么逃避下去的!   最近太忙,先让她放松放松,等回京城……   傅云杉听着脚步渐渐远去,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希望他发现她的冷淡和疏离,慢慢的将位置调整到朋友那一格!   众人兴高采烈的准备着插秧前的工作,育苗引水,谁也没想起往京城发信报平安!   京城,皇宫,上书房   洪德帝拿着手中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一双眼睛赤红,“杜成,这信上说什么?你来……念……念给朕听……”   杜成眼圈红着,显是已经哭过了,“皇上……”   “念!”洪德帝斜瞪过去一眼,“还不念!”   杜成颤抖着手接过信,嘴哆嗦了几下,才哽着念道,“臣辽源县知县李怀仁启奏,六皇子入城找治瘟疫之方,不幸感染瘟疫,至发信时已……已……”   “已如何!”洪德帝一声吼。   杜成悲戚,“已陷入昏迷,臣有罪,跪求圣裁!”   “不!”洪德帝摇头,“他吃了五毒丹怎么会感染瘟疫……”   话一顿,一把抢过杜成手里的信去看,发现上面只字未提傅云杉的事,不由恼怒道,“他定是将那五毒丹拿给了傅云杉,否则,那傅云杉为何没感染瘟疫?!不行,朕要去辽东……”   洪德帝三两步走出上书房,吩咐外面的太监,“来人,备马!朕要去辽东!”   杜成大惊,跪下去抱住洪德帝的腿,“皇上不可啊!国不可一日无主,您走了,朝政怎么办?天启怎么……”   “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子的儿子现在生死未卜,生死未卜……”洪德帝红着眼,只觉心口纠的难受,伸手捂住胸口,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溅在走廊上放着的一盆海棠花上。   杜成惊叫一声,“皇上!”   上前扶住皇上,朝身旁的太监吼,“传太医,快传太医!”   小太监拔腿就往太医院跑,洪德帝伸手抹了把口里的血,苦笑,“这两年倒成了玻璃瓶子,碰一碰就碎了……”   “皇上!”杜成心疼他不懂得爱惜自己,一边扶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轻声道,“锦屏夫人瞧见您这么不爱惜自己,一定会骂您的!”   “锦屏……”洪德帝呢喃着女人的名字,脸上露出一抹笑,“她若是知道我让儿子陷与那样的境地,不知该如何生气?”   杜成语窒,扶着他坐在美人榻上,倒了杯水给他漱口。   太医匆匆而来,把了脉,大惊失色。   洪德帝让他直言,他跪下请罪,“皇上是急怒攻心导致吐血,另外……微臣从皇上的脉象里发现了异状,皇上似中了什么慢性毒,不会即可起效,却会一点一点蚕食皇上的精力体力,直到……枯竭!微臣有罪,未能早日查出皇上身上的毒……”   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每日都有人定时来请平安脉,却没有发现皇上中了毒,要他们太医院何用?!   杜成脸色难看,“可能探出是什么毒?”   “这个……”太医摇头,“微臣才疏学浅,并未探出……”   “你们……换人来!咱家就不信太医院那么多人会连一个能看出皇上中了什么毒的人都没有!”杜成气愤,不顾身份冲太医吼了起来。   太医看了他一眼,并不做声。   洪德帝拦了杜成,问太医,“朕的身体现在如何?”   “此毒发作周期长,皇上身体并无大碍,看情况应该是最近中的。微臣开几贴去毒的药,皇上慢慢调理即可。”太医垂头答道。   洪德帝点头,“朕若现在远行,可有妨碍?”   “皇上!”杜成张口。   “皇上近段时间还是休养为主,不适宜剧烈运动。”太医建议道。   洪德帝叹了口气,“你下去吧。”   “是。”太医起身,退出上书房。   杜成急切的开口,“皇上,太医也说您不适合远行……”   “杜成,派两个影卫去辽东府帮朕查查实情,若……重儿真的遭遇什么不测……”他双眸阴鸷,一身冷冽气息上位者气势顿现,“杀了傅云杉给我儿子陪葬!”   杜成心一凛,摇了摇头,“六皇子那般聪慧,不会有事的!再说,傅三姑娘临走时不是说她有万全的把握才去的吗?”像是要肯定这句话,杜成连点了几次头,“皇上放心,六皇子帮过傅家那么多忙,傅三姑娘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洪德帝似才想起傅云杉临走时给自己下的保证,身上的气息收了三分,双眸依然阴鸷,“她最好能救下重儿,否则……我要她一家九族给我儿子陪葬!”   杜成不敢再言,扶着洪德帝去里间床上休憩,他自己则去了另外一间房,吩咐了影卫,看着他们飞驰离去,又悄悄让小太监送了信儿给重华宫的小李子,小李子得到消息当场昏了过去,待醒来,拔腿便往萃玉宫跑,六皇子与康乐公主关系最好,他要告诉公主,让公主帮忙想想办法,救救他家主子!   这一晚上,傅云杉家的别院哭翻了天!   白昕玥抽噎着将得来的消息说了详细,楚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傅剪秋则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亏的许长清伸手搂住了她,才免得破相。   傅明礼脸色刷白,站都站不稳。   傅思宗摇头,“不!我不信!杉儿从小就怕死,她不会去做这么蠢的事,她那么聪明怎么会明知道辽东有瘟疫还去那种地方……她说等赚大钱给我和昕玥置办宅子,说要看着小八出息,紫菀嫁人,她都计划好了的,她怎么会去送死!我不信!打死我都不信……”   “大哥!三姐……”小八哇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傅思宗的腰哭的几乎断了气儿。   白昕玥泪眼朦胧,看傅思宗,“都怪我,她去之前我就知道的……”   “你说什么?”傅思宗上前,瞪着血红的眸子看白昕玥,“你刚刚说什么?”   “我……”白昕玥哽咽着,“杉儿去辽东前去宫里看我时跟我说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杉儿不让,她说……”   “白昕玥!”傅思宗厉声打断她的话,“杉儿是什么性格的人你不清楚吗!她有什么苦什么痛都往自己肚子里咽,面上永远是一副开心的模样,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让她去辽东?你怎么忍心看她去送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昕玥泣不成声,“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杉儿说她带了十几种治瘟疫的方子一定不会出事!她说的信誓旦旦……她还说有六哥陪着一起去,她不会马虎的!呜呜……都是我的错……傅大哥,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我妹妹!”傅思宗双眼落泪,疯了一般朝白昕玥吼,“我要我妹妹活着平平安安的回来!”   “杉儿!”傅明礼面色凄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的茶盅,依旧不能相信。   楚外公夫妇、楚大舅夫妇、楚二舅夫妇、楚二姨和几个孩子接到消息急急跑了过来,一看到屋中情况,脸色都变了,楚外婆进屋瞧见女儿昏迷在床上,傅思宗对着白昕玥在吼,小八和紫菀哭的凄惨,傅剪秋更是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模样,不由神色惶然,一股不好的念头涌了出来!   她抓了伺候在一旁的丫头小茴,问,“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三姑娘……”小茴满目是泪,“三姑娘去了辽东,刚二小姐送信回来说辽东有八百里加急送到宫里,说……说……”已是泣不成声。   楚外婆一脸焦灼,“说什么?”   “说六皇子染了瘟疫,已经昏迷不醒了!我们家三姑娘……下落不明……”小茴身边的白薇接着将话断断续续说完。   楚外婆闻言,身子一软,往地上瘫去,她身边的小茴忙扶了她,将她扶坐在椅子上,“楚老夫人,您……您节哀……”   “浑说什么!”傅明礼一声吼,“杉儿只是下落不明,并未出事!”   小茴一怔,连连点头,眼中的泪珠子一般往下落。   “不,怎么可能!”冬青一脚踏进房间,听到小茴和白薇的话,疾步走过来,“我家姑娘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六皇子染了瘟疫又是什么意思?”   小茴摇头,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   冬青丢了她,扭头就往外走!眼中却突然冒出了泪,她倔强的抬手抹了!   她家姑娘不会有事的!   她家姑娘明明都说了,她见过十几种瘟疫,辽东府与她是唾手可得的宝物,不拿白不拿!   自己要跟去,姑娘说院子里的人她不放心,让她贴身保护家里的其他女眷,她有六皇子在身边,不会有事的,她就信了!   她怎么能信呢!   她怎么会觉得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瘟疫到姑娘手里会变的容易呢?   她是天底下最笨的丫头了!   视线渐渐模糊,冬青再次抬手将泪抹去,奔着马房施展轻功飞了过去,随手牵了马就朝院子外面跑!   不管如何,她要亲自去看看,自家姑娘和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跟着她离开的,是一袭黑袍的司命和紧跟在司命身后不远的青阁以及莫名出现在暗处的几个黑衣人!   “杉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司命默念,对身后跟随的两拨人理也没理。   几个黑衣人尾随,一个对另外一个道,“少主要去辽东,快去把消息告诉耶律大人。”   “是。”   ☆、019 第一皇商,暗潮   利用这三日空隙时间,傅云杉和楼重拜访了临镇的知县和临城的知府,许了银子买他们的新粮稻谷做稻种,将带来的银子拿出二十万换了稻种,拉回辽东府育秧苗,又采购了一些布料和日常用品,一起送回辽东。   辽东府,一片热闹景象。   没了瘟疫这个悬在百姓头上的断头铡,百姓对生活的积极性又高涨起来,每天热火朝天的忙着检修房屋,清理道路,不过几日的功夫,被大水淹没不成模样的辽东府城已渐显往日的风采。   一些大户人家藏了多年的好木料石头之类的东西或无偿或廉价拿出来修葺官府歪倒的房舍和衙门。   有力气的壮年男子不用招呼,看到哪里需要人帮忙就会上前。妇人和孩子则围着锅灶,顿顿做好了饭送到忙碌的人们面前,兄友弟恭,谦让互助,很是一片温馨景象!   李怀仁胸怀激荡,对着傅云杉和楼重几人又是深深几揖,“六皇子、九皇子和傅三姑娘大恩,李怀仁代辽东府十万百姓感激涕零!”   辽东府十万之众,如今只剩下十分之一的生源,李怀仁曾心疼的几日几夜睡不着觉,生怕一睡着剩下的这些人也消失不见,如今得楼重、卫九和傅云杉相助,救得这些人,他们犹若辽东府百姓的再生父母一般,他怎能不感激?!   “李大人多礼了。”楼重伸手虚扶一把,笑道,“你能在大灾到来时坚守在辽东,为辽东百姓遮风避雨亦是大功一件!”   “下官不敢居功。”李怀仁磕头,就着楼重的手势起了身,朝傅云杉和卫九点了点头。   一行人慢走在忙碌的街道上,不时伸手搭一把手,来往的行人都笑着同他们打招呼。   傅云杉一脸的笑,看得出很是开心。只是,连日的忙碌让她看上去消瘦不少,原本就有些尖的下巴此刻瘦的如同瓜子一般,微微泛着白色的唇瓣,带着丝丝血丝的双眸,长长的睫毛欢快的眨着,荡起一波一波的潋滟。   楼重瞧着,纤长的手指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在快要触碰到傅云杉发顶的刹那,傅云杉蓦然回头,“六皇子以为呢?”   “嗯?”楼重一怔,瞧见众人盯着他的手,眼眸一闪,慢条斯理的摸上傅云杉的头,低沉的笑了一声,“傅姑娘辛苦了,瞧这发丝都有些微乱。”   做势顺了顺。   傅云杉黑眸微瞪了瞪,手下意识就要去拨开楼重的手,刚动了一动,就瞧见一旁正睁着眼看着他们二人的李氏父子和几个搬运木材的百姓,身子慢慢放松,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屈膝行礼道,“云杉失礼了。”   趁势绕开楼重的手。   常寺看的清楚,眉头立刻皱起,瞪着傅云杉哼了一声。   卫九的双眸掠过什么,微微垂了眸子,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摆出一贯的倨傲模样。   李氏父子虽莫名,却看出了这位傅姑娘与六皇子之间奇妙的关系,互相看了一眼,聪明的没有做声。   楼重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唇角勾了一个浮夸的笑,对李氏父子和围观的百姓道,“我看就算傅姑娘这会儿一身叫花子装扮,辽东的百姓还是会将你看成活菩萨的。”   “哈哈,就是!傅姑娘啥样都好看,就是活菩萨!”周围有百姓率先叫起来。   跟着是一片欢呼声……   李怀仁松了一口气,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傅云杉看了楼重一眼,没有出声,场面一时有些冷。   李素转了转眼珠,走到傅云杉身边,“傅姑娘,秧苗已经破土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生长情况?”   “好。”傅云杉朝李素点了点头,先往前走去,李素忙抬脚跟上,引着傅云杉往城外走。   楼重的凤眸微眯了眯,左手托着右手肘部,右手手指摩挲着弧度完美的下巴,做一副饶有兴趣样,看着前行的二人。   李怀仁心里暗骂儿子糊涂,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笑着指了前面的路,“听说长势喜人,等忙完城修差不多就能播种了!六皇子、九皇子可要一起去看看?”   “哦?那倒是稀罕……”说着,放了手,看了眼卫九,“老九,可要去看看?”   卫九不知在想什么,听到楼重的话,目光幽暗的看了眼身材颀长面相儒雅的李素,道,“自然要去看一看。”   楼重笑了,扬了扬袍子,“走。”   常寺跟在后面,气的鼻子都歪了,傅云杉她……居然当着自家爷的面就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勾勾搭搭的,真是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   京城,某处   耶律漠一得到属下送来的消息,立刻站了起来,面露惊喜之色,“什么时候的事?”   黑衣人回禀,“半个时辰之前!”   “好!”耶律漠满脸兴奋,指了一旁站的人,“快,端木,将咱们先前部署好的事安排下去,你随我走一趟辽东府!”   端木迟疑,“主子,辽东府满是瘟疫,此刻去风险太大了!不如再等等看……”   耶律漠挥手,打断端木的话,“不能再等了,机会难得。我为辽东府一事布局多年,早先几次都遭少主驳回,此番他亲自前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咱们都要借机行事,为少主返回北凉打下坚实的人气基础!”   “可是……”端木还要说什么,耶律漠已吩咐黑衣人,“跟着少主,保护好他的安全!”   黑衣人应声,快要走出门时,耶律漠又唤住,“若遇见东方家的人,将消息传给少主身边那个叫青阁的姑娘,让她提醒少主避开东方家的人!”   “是。”黑衣人接话,出了门。   端木上前,“主子,您这么做,少主未必会领情!”他眉头紧蹙,一一分析,“少主先前拒绝您的主意正是为了傅家那个三姑娘,如今去辽东府为的也是那傅家三姑娘。从咱们得来的密报来看,染了瘟疫的是六皇子元煦,傅云杉毫发无伤,若少主知道主子明知道傅云杉未受伤害而不言说,还反过来利用他,他会听主子的吗?”   耶律漠身子一顿,看向端木,“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可你我潜伏天启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寻到了我北凉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又怎能坐视东方盛夺了驸马之位囊收北凉!少主若怪罪与我,大不了一死,至少我等还能搏一个忠君爱国之名!若真让那东方盛坐上了皇位,别说我等,就是少主也别想活下来!身后还会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你要让咱们远在家乡的亲人一辈子背着这个骂名吗?!”   “主子……”   各人觉得个人的想法是对的,却都说服不了对方,端木张了张嘴,终拱手应了,出去安排相关事宜。   耶律漠起身去了书房,打开八宝阁内的一处玄机,八宝阁退开,露出一个四方的箱子,耶律漠将箱子搬出来,取了钥匙打开,抚着里面一套北凉服饰,手微微有些颤抖。   “四十年了,我耶律漠终于快可以回家了!爹、娘,娘子,你们可还好?!”   良久,门外传来端木的回禀声,耶律漠爱惜的摸了摸衣服,将箱子重新上锁,隐藏于暗格中,走出书房。   “主子,已经安排得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两日,你找个时间去跟穆尔说一声,让他把要带走的东西都准备好,只捡些重要的带即可,其余的东西就不要带了!”耶律漠看上去很是高兴。   端木笑着应了,两人闲话了几句家乡的人和事,端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主子,那楚秋绫怎么办?自傅云杉去辽东后,她一直被关押在地牢,我们的人去了几拨都被人拦了回来,棘手的很。”   “将人叫回来,不用再去管那个女人!”耶律漠略一皱眉,摆了手,“傅云杉不回,她说什么都没人愿意听,就让她在里面呆着吧!等傅云杉回来,我们再做定夺!”   “是。”端木想了想,应道。   两人正聊着剩下的事如何处理,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主子,少爷来了。”   耶律漠与端木互视一眼,端木躬身,“穆尔少爷的生母是天启人,怕是为离开天启一事而来,属下先行告退,主子和少爷好好聊一聊。”   耶律漠点了头,才对外面的人说道,“让他进来吧。”   门外仆人应了是,不一会儿进来一袭织锦绣藤蔓的青衫男子,眉目淡雅,脸色略显病态,梨花白的唇瞧见负手而立的耶律漠,缓缓勾了个讥笑,“你果真不是天启人!”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耶律漠正然,闻言看了儿子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   青衫男子摇头,满眼嘲讽,“你那时候应该杀了我!”   耶律漠皱眉,“爹知道对你不起,但你也要认清现实,你是我北凉人,而不是天启……”   “我生在天启长在天启,我娘是天启人,我爹……”他扫了眼耶律漠,“也是天启人!我是不会跟你回北凉的!”   话落,扬声唤人,耶律漠拦住他,又气又不舍,“穆尔!爹这些年除了找少主殿下可曾害过人性命?”   “可曾害过人性命?”青衫男子清隽的眉宇间露出一抹浅到极致的笑,“辽东府决堤,十万百姓被大水淹没,只活下十分之一!六皇子身染瘟疫,皇帝气怒攻心,北凉国虎视眈眈,二皇子居心叵测,父亲大人,您这些年确实不曾……害过一条人命!您害的是我天启数万众百姓的性命!”   “穆尔!”耶律漠厉声,“我身为北凉人自是为自己的国家做事,二皇子也罢六皇子也好,都不过是我挑起天启内讧的棋子……”   “是。”青衫男子轻声一笑,声音薄凉,“先前你没找到北凉的少主殿下,对什么事都不是很上心,如今找到了,就把以前埋的棋子一颗一颗挖出来,让他们为你办事,为北凉国办事,以我天启皇朝十万百姓的命为跳板助他回北凉!我说的可对?父亲大人?”   “你……非要这么跟爹说话吗?”耶律漠叹了一口气。   青衫男子抬眸,淡漠且疏离的看着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了若指掌,这……是最后一次!”   话落,扬声唤人,“来人,回去。”   耶律漠看着儿子远离,神色复杂,端木进来,倒了水给耶律漠,耶律漠朝他一笑,笑容有些勉强,“这孩子……可真像我年轻的时候!”   “少爷聪颖,谋算策划、揣摩人心都很厉害!”端木点头,随即有点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要是少爷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就好了。”   耶律漠闻言,跟着叹了一口气,朝端木摆了摆手,“既然他现在不愿回去就不回去吧,等过段时间,元煦死了,洪德帝自顾不暇的时候……”   他低声跟端木说了些什么,端木接连点头,主仆二人商量了很久才各自回房歇息了。   ……   洪德帝的影卫先冬青和司命等人之前赶到辽东,瞧见六皇子毫发无伤的跟在傅云杉身边学插秧,齐齐松了口气,商量了歇息半日再回京复命。   两人刚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进去了,冬青和司命一前一后到了。   冬青甫进城,牵着马拉着大街上的人就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家姑娘,她姓傅……”   被她拉住的青年先是一怔,接着笑道,“姑娘莫急,你找的可是傅姑娘?”   “是是是,就是她!我是她的丫头,你知道我家姑娘在哪?快带我去!”一听到傅姑娘三字,冬青连名字都忘记了问,就连连点头。   青年笑着指了城外,“傅姑娘这会儿正在插秧,看姑娘风尘仆仆的模样,不如先稍作歇息,晚一些时候……”他话未完,就瞧见眼前卷起一阵风沙,适才还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已成一个黑点,消失在人群中。   青年摇了摇头,朝府衙走去。   城外,阳光暖融,树叶与风合奏,发出哗啦啦的音乐声,几只小鸟在树叶中叽叽喳喳的叫着,冬青骑马飞奔而来,一眼就瞧见一袭翠色衣裤的傅云杉正弯着腰眉眼温柔的同一个小姑娘说着话,一旁,是撩了袍子塞到腰间,在跟一个中年男人学插秧的六皇子楼重!   冬青连日来的担心瞬间消散,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想哭,抬起手朝傅云杉和楼重的方向挥舞,“三姑娘,楼公子!”   声音有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和哽咽。   傅云杉与楼重同时抬头,看到冬青,傅云杉的眉眼微微弯了起来,如月牙一般,很是好看,脸上盈着满满的笑,抬手朝她示意,“冬青,这里……”   冬青满脸喜悦,一掌打在马鞍上,借势起身,如大鹏展翅一般飞落到傅云杉身边,傅云杉的脸色瞬间变了,“别,这里全是水,小心你的……”衣服!   话未完,身子已被冬青抱住,嚎啕起来。   惊起的泥水瞬间将周围的几个人全都照顾到了。   瞧着冬青半腿泥水和周围一群人身上的泥点,傅云杉无奈的抚了抚额,任怀里的姑娘抱着嚎了个过瘾。   好一会儿,冬青才稳住腔调,站好,上上下下的打量傅云杉,“三姑娘,你没事吧?”   “你瞧她哪里有事了?”常寺在一边撅嘴,“有事的是我们家爷好不好?”   冬青眉峰一冷,瞪了常寺一眼,常寺的话瞬间卡在喉咙,撇了撇嘴,低下头继续学着自家爷的模样去插秧。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冬青摇头,“是皇宫接到了李怀仁的八百里加急,公主得了消息来别院告诉了老爷和夫人,我放心不下姑娘,就跑来看看……”   傅云杉一惊,手里的秧苗掉了下来,“我爹娘知道了?那……”   “夫人当时就晕了过去,大公子像发了疯一样质问公主为什么之前不告诉他……大姑娘和四姑娘哭的……楚家老爷夫人和几位舅公舅夫人和楚家二姨都很担心姑娘……”冬青抽了一抽,“还好姑娘无事,否则……”   那个家真就要慌了……   傅云杉心里一揪,皇上知道了楼重染了瘟疫?!想到自己曾在洪德帝面前许下的诺言,傅云杉一阵恐惧,顾不得手上的泥水,抓着冬青的肩头就问,“皇上……皇上可曾下令对爹娘、外公外婆他们……”   冬青忙摇头,“没有没有,公主来咱们家报信定是得了皇上的口风,皇上若有意为难,肯定直接下旨了!”   傅云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那就好……”   一旁的李怀仁听到二人的对话,忙过来赔罪,“是下官的疏忽,前几日得了六皇子身染瘟疫的事,就写了奏折走了八百里加急,这两日忙碌灾后重建,竟把奏折的事给忘了,下官这就回去再写一封奏折,向皇上报平安!”   “李大人什么时候写的奏折,我和六哥竟然全都不知?”卫九皱眉瞥了眼李怀仁,眉眼间全是不悦。   楼重看了眼神色慌张惊恐的傅云杉,眉峰紧隆,薄唇抿紧,扫了眼李怀仁,就差直接开口指责他多是非了!   李怀仁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六皇子与傅姑娘的暧昧关系,暗叫糟糕!自己真是糊涂了,六皇子身为皇子,傅姑娘以商为主,定是商贾出身,这样的家庭想嫁入皇室定是难上加难!   六皇子受宠,整个朝野都知道,他自是有所耳闻。   他那一封奏折虽是怕担责任,实际上却是把傅姑娘推上了风头浪尖上!   皇上怎会愿意善罢甘休?   听闻噩耗,还不把傅姑娘一家甚至九族都给灭了好给他儿子陪葬!   这么一通想下来,李怀仁再顾不得什么,撩了袍子就跪了下去,“下官知罪,六皇子、九皇子恕罪!傅姑娘恕罪……”   眼睛却看着傅云杉,满眼的愧疚。   傅姑娘这般为他辽东府的百姓,他竟为逃责,做下这样的错事,实在是……无脸面对!   楼重和卫九都不出声,目光齐溜的看向傅云杉,傅云杉扯了一个笑,有些僵硬,亲自扶了李怀仁起来,“李大人何错之有,都是为辽东百姓着想罢了。”   闻言,李怀仁在心里叹了一叹,深深作揖,“下官这就书写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回应天,另送信给傅姑娘的家人,一切安好。”   说完,转身离去。   傅云杉终究是介意的!   她想什么做什么,都会将涉及家人安全的隐患全部除去,李怀仁这一次不声不响真是将她吓了很大一跳!   幸好,皇上对她之前的话信了几分,又有公主的情面在,否则……   她简直不敢想若楼重真的不测,自己的爹娘、外公外婆、祖父祖母和一大家的人会遭遇什么……   想着,傅云杉颤抖的吐了口气。   “姑娘!”冬青上前扶住她,傅云杉朝她笑了笑,“我没事。”   冬青点了点头,“姑娘且放宽心,家里不会有事的。”   说完,脸色一肃,膝盖一软,往一旁的楼重面前跪去,她动作麻利,傅云杉几人都没能拦住,“楼公子恕罪。”   楼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你没做错什么,不用如此。”   “是。”冬青脸上忽地染上笑容,她先前一路上想的都是自家姑娘可千万别有事,真个儿是把楼重这个原来的主子抛到了九霄云外,确实有罪。   不过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下半身全是脏兮兮的泥水!   一圈人都忍俊不禁,大声笑出声,傅云杉更是瞧着冬青傻愣愣的模样吃吃笑起来。   “姐姐,种水稻就是要有水啊,傅姐姐刚才就提醒你了,是你自己没听到嘛。”傅云杉身后的小姑娘探出头,笑的尤为可爱。   冬青苦着脸,看着满脸笑容的众人,想了想,袖子一挽,学着楼重的模样拿了一把秧苗往水田里插起来,却几次都不成功。   傅云杉一阵好笑,拦了她,“瞧你眼圈都是黑青的,这一路定是没怎么睡好觉,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去吧,这秧苗一天是插不完的。”   司命远远的瞧着傅云杉清瘦的身影和脸上的笑意,拧了多日的眉峰终于宽了下来,舔了舔干裂的唇瓣,青阁在后递过来一皮囊水,司命看了她一眼,接过喝了两口,声音嘶哑道,“回去。”   “门主……”青阁开口欲说什么,被司命冷眼瞪了回去。   跑了这么些天,一路上,门主连吃喝都不顾,若不是半道上马脱力累死,他们不得不步行寻了城镇买马,她得空买了水和干粮,门主怕是会滴水不进的追过来!   她知道,门主是怕傅云杉知道他擅自跑来看她,置她的家人于不顾会生他的气,可……   青阁心里又酸又疼,自家门主往日冷血无情,今日身份尊贵,什么时候需要这般低声下气!   等耶律漠等人追到辽东时,司命和青阁已往回赶了一半的路!   耶律漠又气又无奈,与端木在辽东府待了几日,看到辽东府的生机勃勃,只得重返应天!   接下来几日,傅云杉拿了银子请了临镇临城的百姓过来帮忙插秧,两千顷地不过几日就插播完成。   李素瞧着浅笑翩然的傅云杉,又是钦佩又是欢喜,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女子,玲珑聪慧不说还胆识过人,可惜出身商贾,否则定是京城名流争相求娶的闺门千金才是。   不过随即就想到,如果傅云杉是千金出身,怕也不会有这番成就,更得不了这样的名声!   李怀仁看到儿子的视线,轻咳了一声,语带警告道,“六皇子对傅姑娘格外重视,你平素多注意一些,别让北凉人再有机可乘!”   李素脸色一正,点了点头。   ……   皇宫,上书房   “皇上,微臣近年来时有力不从心之感,恳请皇上允了臣请辞。”傅老侯爷微垂头,立在书案三米开外。   洪德帝忙从书案后走出,态度很是和煦,“老师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傅老侯爷张口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咳嗽起来,先是强忍的闷咳,然后是胸腔都震动起来的大咳,到最后似要把肝肺都咳出来一般,洪德帝神色惶然,忙招了杜成去喊太医,还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好一会儿,傅老侯爷才缓过劲儿,接了洪德帝递过来的水,面显老态,朝洪德帝摇了摇头,“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洪德帝眸中飞快闪过什么,笑着道,“老师先休息一会儿,等太医来看看。”   老侯爷遵旨,两人一时无言。   待太医来了,请了脉,朝洪德帝摇了摇头,洪德帝摆手,太医退下,洪德帝起身朝傅老侯爷深深作了一揖,“这些年,辛苦老师了。”   “皇上折煞老臣了!”傅老侯爷忙起身拦住,喉间不自觉又咳了起来,咳着咳着张口吐了一口血。   洪德帝忙扶了他坐下,不舍道,“本还想跟老师再多学几年,可眼下老师的身子却有些吃不住,唉……”   “老臣纵是辞官在家,皇上想知道些什么,老臣还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傅老侯爷立刻保证。   洪德帝脸上浮出一个笑,很是牵强的点了头,“既如此,老师安心回家休养吧。”   “老臣叩谢皇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傅老侯爷老脸激动,眸中有水光轻轻浮动。   洪德帝亲自将傅老侯爷送到了宫门,才依依不舍的转身。   回了上书房,杜成上了茶,洪德帝眼眸深沉,盯着案桌上的请辞奏折,“杜成,帝师府最近有何动静?”   “傅耿与靖安侯府接触甚密,傅二夫人每隔几日就会拜访靖安侯夫人,静安侯夫人去拜访了西北侯夫人几次,出来时脸色多不好。傅禺夫妇这几日频繁往别院去,次次返回神情都很悲伤。”杜成汇报着,突然多说了一句,“傅亘这两日去了趟傅南天的院子,回来就去了他亲生母亲被烧死的庄子,至今未归。”   洪德帝点了点头,略垂着头,额头挡住了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半响,开口道,“将朕玩腻了皇子争抢皇位的戏码,想立个储君玩玩的想法透露出去,看看他们家的动静。”   “皇上是想……”杜成瞬间明白,点头,“是。”   ……   几日后,八百里加急奏折与影卫的消息同时送达洪德帝面前。   “这么说,真是那丫头找到了治瘟疫的办法救了重儿?”洪德帝面上虽有些怀疑,心里却是信了几分,毕竟那丫头当时坚信的神情连自己都说服了!她是有十足把握才敢去的!   影卫跪在下首,应,“是,卑职问了几个当地人都是同样的说法,他们还说傅云杉是活菩萨转世,不仅救了他们性命,还将摇钱树留给了他们!”   “摇钱树?”洪德帝与一旁的杜成面面相视,“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另一个影卫回道,“听辽东府的百姓疯传说辽东府一年可种三季稻谷,傅云杉又教了他们如何在水稻中套种鱼虾之类的东西,每一季他们都能赚许多银子!”   “哦?水稻中套种鱼虾?”洪德帝满脸好奇,问杜成,“鱼虾在水稻中能成活吗?”   杜成笑着摇头,“奴才可没下过一天田,皇上这话可问错人了。”   洪德帝大手一挥,“行了,你们先前歇息两天。杜成,将这消息透露给萃玉宫,免得那丫头日日来朕这里哭。顺便再将户部的那几个官员给朕叫来,朕倒要问问他们,坐着户部的官,可知道水稻中套种鱼虾的事!”   两个影卫互相看了看,又补充了一句,“并不只是鱼虾,还有诸如莲藕、大豆等作物。”   洪德帝眉头一挑,眼中有亮光一闪,朝二人摆了摆手,杜成笑着出门。   户部的官员这几日正为推四皇子上位还是二皇子上位而内斗,哪里顾得了旁的,更别说这些农业知识,一听皇上问起,个个惶恐的跪地请罪。   洪德帝自然一通大骂,将他们赶了出去。   众人出了门,纷纷抹汗,心里无一不想着,刚触了皇上眉头,这推人上位的事儿还是交给其他部吧,他们保命要紧!   傅明礼一家得了傅云杉平安无事的信儿,惶恐多日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下来,傅思宗投入紧张的备考当中。   十月,辽东一片丰收景象!   不仅水稻大获丰收,就连套种的莲藕、鱼虾之类的也被闻名而来的客商抢购一空,而这些都是傅云杉起初许给百姓的,她将天地按人头分了,各家地里产出的东西卖的银子都归各家所有,她只要求一点,稻谷一定要种好。   百姓得了银子有了奔头,对她更是推崇,傅云杉这三个在辽东府俨然成了高于六皇子和九皇子两位皇子的存在!   闻听稻谷丰收,洪德帝一张圣旨将几人召回京城,傅云杉安排百姓让田地歇息几日便可排水再种下一季,百姓自是欢呼雀跃。   远近几个城镇得知辽东府的盛事,许多人家迁移过来,李怀仁忙的团团转,李素已与一月前前往应天参加今年的大考。   将稻谷一一装车,队伍比来时更为庞大,傅云杉与楼重、卫九等人踏上返京的路。   十一月中旬,大队人马到达应天,洪德帝迎在宫二门,见到楼重和傅云杉等人便哈哈大笑,对着文武百官毫不避讳,直赞傅云杉聪明有加,若为男儿身,可堪国之栋梁!   傅云杉谦恭行礼,待到朝殿时,将在辽东府所办之事一一到来,讲到辽东府天气适宜,可一年三季水稻,稻中套种各色动植物时,众官惊叹不已。   大皇子和二皇子却露出奇怪的神色,大皇子问道,“傅三姑娘所说……水稻中套种动物?动物不会吃水稻的根吗?”   大殿内突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聚在傅云杉身上。   楼重眉头微蹙,看了眼二皇子,没有做声。   傅云杉垂眸答道,“水稻生长时会分泌这些动物需要的养分,动物借助……”看到大皇子有些茫然的表情,傅云杉干脆道,“人有人的生存规则,自然界有自然界的生存规则。他们互相依赖,井水不犯河水,自然能生存下去。”   大皇子的脸色瞬间通红,不着痕迹的瞪了眼傅云杉。   楼重松了口气。   洪德帝哈哈大笑,“好!说的好,人有人的生存规则,自然界有自然界的生存规则,互相依赖,井水不犯河水!哈哈……”洪德帝意味深长的看着傅云杉,“小丫头年纪虽小,见识却不凡!傅禺啊,你可真有一对好孙子孙女啊!”   “谢皇上夸奖!”傅禺满脸红光,看得出很是高兴。   洪德帝挥手,“着,傅云杉,聪慧伶俐,救百姓于水火,利社稷于粮食,特封为安宁县主,珍贵器皿一箱,绫罗绸缎百匹,金银各一万两!”   傅云杉一怔,安宁县主?   傅云杉抬眸扫了眼洪德帝,瞧见他眼底的笑意,略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个安宁没什么特别的用意就好。   “杉儿,还不叩谢皇恩。”傅禺瞧见孙女有些呆滞的表情,忙开口提醒。   傅云杉朝他浅浅一笑,拎裙下跪,“傅云杉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德帝抚须而笑,“自今日起,皇家所有稻谷、反季节蔬菜皆有傅家承担!朕允傅家可担皇商之名!”   第一皇商!   皇上金口玉言所赐!   傅云杉心中一喜,再次跪地,语气中多了真诚,“傅云杉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你这丫头,朕就知道你刚才谢的不够真心。”洪德帝似毫不在意,接着道,“还有件喜事朕今日一并告诉了你!你的哥哥傅思宗前几日在殿试上拔得头筹,如今已是天启的金科状元!”   傅云杉满脸喜悦,扭头去看傅禺,傅禺含笑朝她点了点头,算是肯定皇上的话!   “不过……”洪德帝在上位叹了一口气,傅云杉脸上的笑一僵,目光看向龙椅。   “朕本有心在这大殿上赐下你哥哥和康乐的婚事,可惜,你哥哥他……”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魔王盛宠之鬼眼萌妻文/等白   当天生鬼眼的呆萌小萝莉遇上隐匿人界的上古大魔头,这注定会是一个另类养成,扑与反扑的励志玄幻故事!   ☆、020 报应昭彰,设局   傅云杉心下一紧,樱唇微抿。   哥哥?哥哥他做了什么傻事?   他该不会是拒绝了和康乐公主的婚事吧?!   傅云杉只觉得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只听洪德帝在上面继续说着,“……说要等你平安回来再商议与康乐的婚事,这当众拒婚也就罢了,他还敢抗旨!你说……”他眯着眼去看傅云杉,“朕该不该治他一个抗旨不遵的罪?”   “皇上恕罪!”傅云杉噗通一声跪下,头垂的很低,做足了谦卑状,“哥哥担心民女安危,胡言乱语,皇上切勿当真!”   楼重瞧见傅云杉的模样,薄唇紧抿,狭长的凤眸微眯了眯!   “哦?”洪德帝眉头一挑,显然是不愿意这么容易饶了他们兄妹,“你的意思是他拿朕开唰吗?”说完,瞥了一眼眯着眼站在傅云杉身旁的某人,某人学他也挑了一下眉头,黑眸间幽冷深邃,定定看着他!   洪德帝气的鼻子一歪,哼了一声别开头。   杜成去看别扭的父子二人,眸子里掠过一丝笑意。   傅禺跟在皇上身边几十年,自是看出他在开玩笑,并没有当真,却不知皇上为何突然动了真怒,他忙撩袍跪在傅云杉身边陈表,“皇上息怒,是臣教孙无方,扰了圣心,臣有罪。”   只字不提傅思宗当众拒婚一事,将责任全拦在自己身上,傅云杉垂着眸子瞄到洪德帝听到傅禺的话,神色不缓还加重了几分怒气,“傅大帝师请起,你与亲生儿子分别多年,哪里是你的错!分明是某些人生长在民间,不懂礼数!”   说完,还挑衅的看了眼傅云杉和她身边的楼重。   傅云杉多聪明一个人,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洪德帝在和楼重置气!   傅禺显然也意识到了,看了傅云杉一眼,两人都不再吭声。   殿内的人这时大概也看出了门道,纷纷垂下头,不敢再直面这父子矛盾。   大皇子和二皇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垂眸轻笑。四皇子和七八两位皇子亦是垂首面露微笑。   大殿内一时断了说话声,洪德帝兀自生着气。   不知过了多久,楼重撩袍下跪,“父皇息怒,傅家兄妹虽长于民间,其妹以民间所学救了我天启一府万人性命,功劳甚高;其兄文武全才,当国之栋梁,却念念不忘骨肉亲情,确保妹妹平安后方敢接旨更是难能可贵!儿臣以为傅思宗堪当康乐良配,求父皇下旨赐婚!”   傅云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楼重目不斜视,唇角微微露了一个笑。   “咳咳……”洪德帝轻咳了两声,看了楼重一眼,眉梢荡漾起欢快的气氛,“六皇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皇上都说好了,谁还敢说不好?!   大殿内,文武百官纷纷附议,有几个与帝师府交好的官员更是贺语连连,称,“真是天赐良缘啊!”   洪德帝高兴了,大手一挥,“宣旨!”   杜成召了太监取了圣旨就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傅思宗,容优才德,品性良好,甚得朕意,乃天赐良才。现选为康乐公主之驸马,择良辰吉日成亲。钦此!”   感情这圣旨早就准备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看来,皇上早有心成全二人!   一众文武百官都敛了神色,笑颜上前恭喜。   傅禺手抚胡须,一脸笑意。   楼重起身,伸手将傅云杉扶起,傅云杉星眸含笑,嘴角上扬,看得出很是开心,“楼重,谢谢你!”   楼重黑眸忽闪,低沉一笑,“你开心就好。”   傅云杉没有听清,疑惑的去看他,他笑着摇了摇头,大手习惯性的去摸傅云杉的发,快到发顶才想起这丫头最近不喜自己碰她,心里一犹豫,垂眸去看傅云杉,却发现那丫头瞧着那明黄黄的圣旨在傻笑,眉头一挑,手已抚了上去,柔软浓密,   “二帝师,恭喜!”大皇子和二皇子面带微笑朝傅耿恭贺,傅耿受了,“二皇子最近棋路敷衍,可要静心钻研才是!”   大皇子看了眼二皇子,二皇子颔首,“谨遵老师教诲,改日定登门求教。”   傅耿欣慰的点了点头。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楼重抱拳。   洪德帝难得见儿子低头,心情正是愉悦,瞧见他开口,哈哈大笑两声,“说。”   “儿臣请封,移出皇宫,求父皇赐府居住。”   洪德帝瞬间冷了脸,几个大臣的恭贺声压在舌间,生生吞了下去。   大殿内一圈一圈的冷空气从龙椅传下来,楼重仿若未闻,保持着低首抱拳的姿态。   其余人左右互看,谁也不敢先吭声。   大皇子和二皇子相顾一圈,互相使了个眼色,大皇子轻扫了一旁的队列一眼,立时有人出列,“启禀皇上,立储君在即,微臣愚见,六皇子此言有退出皇位之争之嫌,我泱泱天启怎可推一个……”   “顾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走出队列,朝洪德帝行了礼,质问说话的官员,“皇上何时说过要立储君?”   顾官员一怔,察觉到不妙,小心措辞道,“皇上几次早朝都有这意思……”   “是吗?怎么我等没有听出来?”吏部尚书上前紧逼一步,顾官员后退一步,额头渗出薄薄的汗,张口想说什么,却听吏部尚书已直勾勾的盯着他,神色严厉,“前段时间顾大人还为妻弟的案子焦头烂额,这才几日已经有空胡乱揣测圣意了?!”   顾官员大骇,揣测圣意私下说可,拿到大殿上来说……   他有多大的官也当不了皇上的主啊!   他飞快梭了眼大皇子,却瞧见大皇子眉色清冷,低垂了头,嘴唇蠕动,“没用的东西。”   顾官员脸色一白,膝盖一软面朝龙椅跪了下去,“皇上圣明,微臣并无此意……”   “嗯,朕确实没有让位之心,顾爱卿啊,看来,你是为你妻弟操心太多,伤及脑子了……”洪德帝说话随意,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地上有些筛抖的顾官员,“来啊,顾爱卿既如此关心妻弟,送他们一家人团圆吧。”   “皇上!微臣知错了!皇上开恩,饶了微臣吧。”顾官员怎么也不会想到只这么一句话就得罪了皇帝!   他的妻弟是个什么人啊!   仗着他的高官抢夺民女,害死女子一家三条人命!娇妻哭的梨花带雨,他多方奔波也只将他的死刑改了流放镇南城,他本准备再私下找了镇南城的人打点一二,可如今……   他不想被流放啊!   他十年寒窗苦读,二十年辛苦经营,好不容易搭上大皇子这根线……   他错了,他压根就不该选择立场,保持中立他多少还有条活路!   洪德帝摆了摆手,立刻有太监上来摘了他的官帽,脱了官衣,将他拖了下去。   底下一阵唏嘘。   洪德帝赞赏的看了吏部尚书一眼,吏部尚书神色淡定,上前一步道,“皇上,微臣有话说。”   “说。”   “诸位皇子年岁已长,娶妻生子不在少说,确实不适合再居住在宫中。臣请议,若六皇子封王迁出皇宫,其他几位皇子不如一起迁出皇宫,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吏部尚书道。   既圆了六皇子想请封搬出皇宫住的心愿,又全了因立储君而让皇上产生的尴尬!   几个有眼色的大臣立刻附议,其余人低声议论,却都保持观望态度。   几位皇子神色各异,出宫住虽然有利于接触外面官员,可相对的,危险系数更高!   洪德帝默许,做一番沉思状,应了。   楼重撩袍谢恩,卫九神情激动,谢了恩就在楼重身后嘀咕,“六哥,你帮我跟父皇说一说,让他将我的府邸赐在你府邸旁边,不然,我住你府邸,怎么样?”   楼重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我会跟父皇说的。”   卫九眼睛微亮,看的出对宫外很是向往。   大事毕,傅云杉得了皇上的口谕,可以去一趟萃玉宫,傅云杉拿了在辽东府准备的礼物,被太监带着去了萃玉宫,御花园内,再遇容妃。   容妃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外罩妃红色斗篷,以貂毛用作帽沿和压边,走动间隐隐有云朵图纹浮动,流光溢彩很是漂亮。   傅云杉一眼认出,容妃用作斗篷的布料是江南织造特供的云雾锦,以色泽鲜亮,布匹不刺绣就很华美为特色,据她所知,整个宫中也不过四匹。   她在二姐宫里见过两匹,是洪德帝赐给二姐做嫁妆用的。听二姐从玉妃那里得来的话,剩下的两匹一匹送了皇后,另一匹赏赐给了容妃!   容妃身旁,站了两个年龄稍大的宫妃,一个披着锦白色斗篷,个子高挑,眉眼冷厉,额头坠着一块通体碧绿的月牙型坠子,与一身清冷装扮映衬,越发显的人带着一股不可靠近的冷煞之气,她记得二姐曾说过这个是大皇子的生母——萧妃。另一个身材瘦小,着一件浅紫色绣缠枝花的斗篷,脸蛋娇艳,一双眸子却有些畏畏缩缩,不敢直接视人,若她没猜错,这个应是最小的十一皇子的生母——芳嫔,据说是萧妃身边的一个家生丫头,因一夜恩宠得怀龙嗣,母凭子贵,直接封了嫔。   傅云杉一眼扫过,压了情绪,福身行礼,“安宁见过容妃娘娘、萧妃娘娘、芳嫔娘娘。”   “果然是通体伶俐的可人儿,”容妃笑着亲扶了她起身,仿若先前二人在御花园的事不曾发生过一般,对身旁的二人笑道,“瞧瞧,这就是咱们皇上刚封的安宁县主,德容自不必说,单这股子聪明劲儿让人怎么看怎么喜欢!据说不但救了辽东一府十万人的命,还早早跟皇上要了口头旨,说十年内辽东府的土地全听她的!哎,想当年,我和姐姐可是连京郊一块地皮都没要到……”   说着,捏着帕子捂了唇,轻轻的笑,近五十的年纪眼角眉梢半点皱纹都瞧不见,白皙柔嫩的肌肤丝毫不逊于她身旁二十芳龄的女官。   萧妃意思性的扯了扯唇角,芳嫔陪着笑,却聪明的知道这话接不得,亭中一时只有容妃一个人的声音。   傅云杉垂首,不知道容妃这明褒暗贬的话说来做什么用,只附上了两个耳朵,做听客。   “母妃!母妃,您在哪里?”   远远的,一个女儿黄莺般的声音传来,容妃住了口,柳眉微动,扫了眼傅云杉,笑意盈盈的对一旁的萧妃道,“萧姐姐,是淑儿。”   萧妃眉头微蹙,看了眼身旁的女官,女官点头,朝淑微公主出声的方向走去。   不多会儿,一个身材高挑,五官明艳的宫装女子款款走来,“淑微见过母妃,见过容妃。”   对一边的芳嫔瞧也不瞧一眼。   芳嫔却急忙上前行礼,“臣妾见过康宁公……”   “闪开,谁要你的行礼!不知廉耻的贱婢!”淑微公主冷哼一声,一眼看见傅云杉,眉峰冷厉,“你是什么人?见本公主为何不跪?!”   容妃在一旁轻笑,“淑儿,你可知这姑娘是谁?”   淑微公主蹙眉,“管她是谁,她在皇宫不是公主不是嫔妃就不会高过我去,我说你……”   “话都不听本宫说完。”容妃好笑的拉了她的手,“她是新科状元傅思宗的哥哥,皇上新封的安宁县主!”   淑微公主眼睛一亮,挣脱了容妃的手去打量傅云杉,片刻后,亲热的拉起傅云杉的手,笑道,“原来你就是傅妹妹,你哥哥一直夸你,本宫今日可算是见到活的了。”   淑微公主继承了母亲的高挑身材,继承了洪德帝的狭长凤眸,鼻梁高挺,樱桃红唇,不动时略带豪爽之气,笑起时,确如阳光明媚,百花齐放,很是明艳动人。   只是,她最后的话让傅云杉心里微抽了抽,眉头微蹙,哥哥什么时候跟淑微公主扯上关系了?!   淑微看到她眼底的排斥,笑着松了手,对一旁的女官道,“去把本宫先前准备好送傅家妹妹的礼物拿来。”   “公主……”女官看了萧妃一眼,萧妃眉眼清冷,淡淡道,“淑微,安宁县主一会儿还要去萃玉宫,你这一来一回耽搁时间太久了。”算间接的拒绝了女儿的提议。   淑微神色有几分不高兴,四处看了看,伸手将腕上的紫色玉镯退了下来,递过去,笑道,“傅妹妹不嫌弃的话,就收了这个吧。”   “公主厚爱,民女不敢受。”情况不明,傅云杉怎敢乱收东西,只笑着婉拒了。   那淑微公主却不依,坚持要送给傅云杉,推拒之间,紫色玉镯摔落在地,碎成三段!   淑微公主的脸色瞬间变了,秀眉紧拧,红唇抿着看了傅云杉一眼,一双眸子也顷刻没了温度,看得出是真生气了!   傅云杉拎裙下跪,“公主恕罪。”   淑微公主半响没动,最后亲扶了她起来,“算了,一个镯子而已,你也不是故意的。”说罢,强扯了一个笑,拍了拍她的手,“等你去过萃玉宫记得来永和宫找本宫,本宫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你。”   傅云杉转了转神思,笑着应了。   淑微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目送她离开,眉眼全是笑意凑到萧妃身边,“母妃,傅家妹妹长的真好看,怪不得傅思宗将她挂在嘴边。”   萧妃慈爱的看了女儿一眼,知道女儿的心思,也没多说,闲话了几句,着人送她回宫。   留下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容妃突然笑道,“玲珑,我那块四色大漠花的帕子呢?”   容妃身边的女官笑,“许是落在枕霞阁了,奴婢去取。”   说着,屈膝行了礼,快步离去。   没多会儿,玲珑回来,从袖中掏出帕子递给容妃,“娘娘,您瞧,果真落在了那里,险些被那几个蹄子拿去了。”   容妃笑笑,接了帕子放在桌上,萧妃看了一眼,并没在意,三人又坐了会儿,起身散去。   回荣坤宫的路上,玲珑小声的回禀,“追上了,将皇上亲赐大婚的事说了,淑微公主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再听到奴婢说是傅云杉和六皇子在下面求的情,淑微公主立时就怒不可遏的轰奴婢走……奴婢瞧着,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容妃唇角露出一丝笑,“嗯,瞧着,火不旺的时候就加两把柴,淑微跟傅云杉做了对,元煦定不会坐视不理,元庐维护妹妹也定不会不管……这潭水越乱诩儿的胜算越大,皇上十个皇子里可只有他是与老六的名字是同音,可见皇上对诩儿是不一样的!”   “娘娘说的是,二皇子雄韬武略在诸位皇子中均是榜首,再借了这名字的好,太子之位定能水到渠成!”玲珑扶着她的胳膊,轻笑。   容妃看了她一眼,一脸微笑。   傅云杉哪里知道容妃的心思,随着太监进了萃玉宫,一瞧见白昕玥红肿的双眼就知道哥哥当众拒婚伤了她的心,顾不得和玉妃说上几句,就告辞拉了白昕玥回了她的房间。   白昕玥看着她,也不出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噼啪啪往下落,眼中是又委屈又可怜。   傅云杉笑着叹了口气,掏了帕子给她擦泪,“二姐先别哭,等我把话说完再哭可好?”   白昕玥身边的宫女就很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能这样跟公主说话!你……”   “如华,带她出去,我不想再看见她!”白昕玥看也不看那小宫女,对一旁的如华道。   如华看了那小宫女一眼,应了,小宫女傻呆呆的被拉出了门外才哭着喊,“公主,奴婢错了,奴婢再不敢了……”   如华看白昕玥,白昕玥动也没动,如华知道公主这是动了真怒,手下再不偷滑,拽紧了小宫女,几步将她拽出院外。   傅云杉摇摇头没说话,二姐身边有个常提示她规矩的人固然是好事,但若经常这般不分尊卑越俎代庖,留在身边未必是好事!   “杉儿,大哥恨死我了!呜呜……”白昕玥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觉得眼泪会自己流,只要自己想到傅大哥居然在大殿上亲口推拒了他们的婚事……   傅云杉好笑的擦掉她眼中的泪,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刚从太极殿过来,皇上早已写好了圣旨,明天就会去家里宣旨赐婚了!大嫂……”   白昕玥的身子一僵,眼泪在睫毛上悬而未落,肤若凝脂,玉颜如画,白皙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纵是哭着也动人心魄。   “杉儿!”白昕玥一把抱住傅云杉,满脸通红,眼中却带着急切,“你说的是真的?父皇赐婚了?把我指给傅大哥了?真的吗?”   “是,是,是,是真的!”傅云杉擦拭着她脸上又落下的泪水,眉眼弯成月牙,“哎呀,你再哭,我哥哥可要娶个肿桃子眼睛的新娘了!”   白昕玥破涕为笑,抬手轻打傅云杉,“你敢笑我!”   “不敢不敢,大嫂饶命!小姑子再也不敢了……”引来白昕玥又一通轻捶打闹。   玉妃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轻轻松了口气,与心兰一起回了正殿。   “说是为了走近道被容妃娘娘、萧妃娘娘和芳嫔拦在御花园说了几句功在社稷的话,又碰巧遇见了康宁公主淑微,非要送傅三姑娘礼物,两厢推却之下,紫玉镯子落到了地上,碎成三块。”心兰取了茶盏倒了杯递给玉妃,“后来,容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追过去跟康宁公主说了几句什么,公主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奴婢想着绝记不是什么好话。”   玉妃揉了揉额头,嘴角扯出一个笑,“等楹儿嫁出去,本宫也自请去庙里住,这皇宫的争斗本宫早烦了。”   “娘娘就是太为难自己了。”心兰心疼玉妃,神色暗淡。   玉妃笑,“皇上的心既不在了,守着这皇宫也确实没什么意思,不如离去的好。”   心兰动了动嘴,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出了皇宫,已是戌时初的模样,大件的东西已直接送回了家,冬青等在宫门口,瞧见她出来,立刻拿了手中的斗篷披到了傅云杉身上,将斗篷里面的暖手塞到姑娘手里,嬉笑道,“三姑娘,快暖一暖。”   傅云杉笑,“哪里就这样冷了。”手却抱紧了暖炉。   冬青嘻嘻笑,扶了她进了马车。   车出皇城西门,一路朝正阳路而去,路过一品居,冬青撩窗帘探头,傅云杉闭目休憩,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哀求声,“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给我几口吃的吧,我真是你们东家的妹妹……他们不是,我是,我叫傅半夏,你不信可以去问问你们掌柜的……”   傅半夏!   冬青看着外面一身破烂,衣裙不能蔽体,冻的哆嗦的女人和几个熟悉的面孔,微扭了头去看车内的傅云杉,傅云杉合着眼,开口,“她跟什么人在一起?”   冬青摇头,发现自家姑娘还闭着眼后,忙道,“好像是方家那些人……是方家那些人,我看到方夫人了……”冬青有些吃惊的说道,“他们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他们来京城的时候不是带着几千两银子的吗?姑娘,傅半夏的下半身全是血,天啊!她像是小产了……”   冬青猛的回头,傅云杉蹙眉睁开了眼,越过她去看车外面的景象。   车夫听到二人的对话,将马车停了下来,冬青撩开的窗帘正对着一品居。   只见,傅半夏抱着肚子,裙子被扯的七零八落,容颜憔悴,如三四十岁的妇人,皮肤毫无光泽,正哀戚戚的拽着一品居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小哥,求求你,借我几两银子吧,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要掉了……求求你……”   一圈人围着指指点点。   傅半夏身后站着一头枯草的方之行,不远处是方夫人,方之从和方之路兄弟妯娌不见踪影。   方夫人形容枯槁,唇角噙着讽刺的笑,似看个笑话一般看着傅半夏,往日的锐气全都不见,一身的气质也被粗布麻衣蚕食,“掉了就掉了吧,反正也没钱养。”   “滚!你们都滚!”傅半夏扭头,神色凄厉,双眸肆血一般看着方夫人母子,“我就是带着我的孩子死了也不会再跟你们回去!方之行是魔鬼,你就是助纣为虐的畜生!要不是你们,我的孩子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啊!我的孩子……”   她身下的血汩汩的往外流,几个有经验的围观妇人不忍心,掏了几个铜板塞到她手里,“这位夫人,你的孩子指定保不住了,拿着钱去买点东西补补身子……”   谁知,她的话还未完,方之行已经盯着那几个铜板眼睛发亮,口中叫了声,“娘!”   方夫人立刻冲了过去,将傅半夏手中的钱抢了过来,傅半夏身子不利,被方夫人拖着往前拉了几步远,被方之行一脚踹翻在地,“贱人,和你堂姐一样贱!呸!”   傅半夏欲哭无泪,呵呵呵的笑,“方之行,我腹中的孩子是你们方家的骨肉,你以为我稀罕生下这个孩子吗?”她凄惨的笑,“要不是大夫说我不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就也生不了孩子,我早把这个孽种打掉了!”   方之行抬脚就去踹她,“贱人就是贱!被那么多男人睡过谁知道你怀的是谁的孩子!”   傅半夏抱着肚子躲着他的脚,“我没有!陪男人睡觉的是傅迎春,不是我!不是我……”   “行了,行了!算我倒霉,这二两银子是今日客人赏的,都给你了,赶紧走赶紧走!别堵在我们门口了。”伙计瞧见人越聚越多,无奈认栽,从怀中掏了银子塞到傅半夏手里,对虎视眈眈的方之行道,“你一个大爷们儿,哪里不能找个活养活家人,让你娘和你媳妇跟着你出来要饭受苦,真是什么人啊!”   周围一片指责声,不过指责声未落,傅半夏刚到怀中的二两银子就被方夫人抢了去,“儿子,快走,给你爹买药去。”   “娘,再买一床被子吧,天太冷了……”母子俩说着话渐行渐远,留下傅半夏坐在血泊中。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傅半夏抱着肚子哭的声音沙哑。   一群人气愤的看着远走的二人,唏嘘感叹。   伙计气极反笑,“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自己媳妇儿和孩子都不要了,啧啧……”   “冬青,悄悄找个人带她去医馆……”傅云杉有些犹豫要不要留下她腹中的孩子,顿了一下,叹气道,“孩子能保住就尽力保住吧。”   孩子是无辜的……   她终究做不到极恶,赶尽杀绝!   傅云杉闭上眼,冬青眸子闪了闪,应了,掀帘下车,在人群中拉了一个壮硕的妇人,塞了银子给她,那妇人惊讶的看了她,冬青凑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妇人笑着点了头。   冬青又去了一品居一趟,出来时手里拎着几盒糕点,笑道,“让四姑娘知道咱们路过一品居不帮她带糕点,姑娘可是要被说的。”   想到可爱的小妹和几个月未见的家人,傅云杉眯眼笑了,“那丫头馋成那样,活像家里少了她的吃喝似的。”   冬青打开一盒捏了块送到傅云杉唇边,“姑娘从回来就进宫一直到现在,滴水未进,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我不饿。”傅云杉摇头,“刚在萃玉宫吃了一点。”   冬青笑着将东西收了起来。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别院,车帘未掀,就听见外面传来纷繁的脚步声和对话声。   “娘,是三姐回来了吗?是三姐吗?”   “三姐……”   冬青掀开车帘,傅云杉跳下车,扬起一张笑脸,“外公、外婆,大舅、大舅妈,二舅、二舅妈,爹、娘,二姨,大姐、大姐夫,大哥,我回来了!”   一口气将一连串的称呼都叫了一遍,傅云杉星眸弯若月牙,巴掌大的俏脸上满含笑意,冲着楚氏和傅明礼扑了过去,楚氏怔怔的,看着毫发无伤的女儿,直到傅云杉抱住她的腰撒娇,她才哇一声哭出响,伸手将女儿锢在怀里,“杉儿!杉儿……你这孩子,你吓死娘了,你要吓死娘了……”   傅明礼一边嘲笑妻子,“杉儿回来是好事,你哭什么?”   一边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傅思宗伸手拍拍妹妹的头,露出一个极稳重淡静的笑,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激动的心情。   没人知道傅云杉不在的这几个月,他如何快速的成长,如何逼着自己坚韧起来,冷静起来,有足够平稳的心态应付一切事宜!   小八虽然也红着眼眶却没再像以前一样哭泣,他也要向哥哥一样长大起来,保护姐姐保护家人,站在他们的前面,为他们遮风挡雨!   小八朝哥哥笑了笑,傅思宗欣慰的摸了摸弟弟的头。   傅剪秋笑出了泪,许长清笑着为妻子擦泪,“杉儿平安回来,你怎么反而哭了?”   傅剪秋但笑不语,泪却落得越发汹涌,许长清伸手将妻子搂入怀中,轻轻拍抚着。   楚二姨上去将傅云杉从楚氏怀里拉出来,一掌就打到了她背上,“你这孩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嫌命长!居然不吭不响的跑去辽东,太医都没辙的瘟疫,你怎么敢去……”   楚氏一把抢过女儿,斥责妹妹,“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你怎么还打……”   “你就惯着她,看她下次敢不敢做出更让人心惊胆战的事儿,我看你到时候哭不哭?!”楚二姨气呼呼的骂。   却是一语成谶!   傅云杉心底软的一塌糊涂,虽然被骂着,但是被重视着,被每个人牵肠挂肚着!   而不是像前世,哪里都是冰冷冷的一片,生父不认,同胞不理,闺蜜不亲,爱人不真!   傅云杉笑嘻嘻的凑过去,“二姨,杉儿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你个疯丫头!还敢有下次?看二姨敢不敢打断你的腿!”楚二姨气红了眼,伸手将外甥女搂入怀中,微微颤抖的身子将与她同高的傅云杉搂入怀中,抬手在后背又是几下敲打!   楚氏心疼女儿,看着妹妹红通通的眼知道她也担心女儿,嘴张了几张,也没说什么。   楚外公和楚外婆互视一眼,长叹了口气,笑,“平安回来就好。”   楚二舅很想学楚二姨上去给外甥女几下,让她长长记性又怕把孩子给打坏了,忍了忍,弹了她一个脑门,被二舅妈狠狠瞪了两眼,楚二舅哈哈的笑。   楚大舅文雅,只看着笑眯眯的傅云杉说了句,“父母在,不远游!”大舅妈红着眼拉着她的手劝慰了几句,几个表哥表姐个个都红了眼,让她不要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反正家里不缺银子,不用她那么辛苦。   顾叔和玉婶听到她平安回来,特意做了一桌子她喜欢的菜,又不知从哪里弄了两坛三十年的女儿红,一家人要举杯共庆!   司命远远走来,瞧见傅云杉脸上的光彩和越发消瘦单薄的身影,眉间先是一喜随即皱起,傅云杉瞧见她,笑着招呼他坐在自己旁边,斟了酒谢他,“司命,多谢你炼制的那些药,多亏了那些药,否则说不定我就回不来了。”   瞳眸灿若星辰,晶亮异常,鼻头微微染着汗珠,粉色的樱唇勾着完美的笑弧,司命看着,笑了,“你平安回来就好。”   傅云杉重重的点头,看司命喝了又斟满一杯,“司命,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司命脸上的笑一僵,看着她清澈的双眸,点了点头,“一辈子……”   刚还甜如蜜的酒突然变得苦涩起来。   一整晚,傅云杉都在没心没肺的笑着,只觉得从里到外,满满的都是欢喜,哪怕现在立刻死去,她都会笑的!   吃过饭,傅云杉和顾淮扬冬青一起去了地牢,几个月的时间,初见时有着一双水眸且妖娆妩媚的楚秋绫已是眼窝深陷,肤质粗糙,如同大街上的妇人一般毫无特色。   看到傅云杉,楚秋绫吃吃的笑起来,“小丫头,你可真是命大,瘟疫都杀不死你!”   “五次救援,皆以失败告终,自此再无人来相救!”傅云杉心情极好,一脸笑意,“楚秋绫,你的主子已经抛弃你了,你确定还要为她守着秘密?”   “秘密?”楚秋绫瞥她一眼,仰头看着地窖顶,神情有一丝松动,“什么秘密都是狗屁!”   傅云杉眼眸一动,示意冬青将端来的饭菜放到她面前,楚秋绫笑了,“怎么,想要一顿饭就套出我口中的话?”   “不。”傅云杉摇头,“他们能来救你五次说明你很重要,要么你掌握了什么秘密,要么……”傅云杉一笑,不说话了。   楚秋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嗤笑一声,“收了你那心思,有本事就杀了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咱们谈个条件。”傅云杉看着她,“你只要告诉我你知道的,我就答应你一件事。”傅云杉眼神锐利,“什么都可以!”   楚秋绫拿筷子的手一顿,好半天才抬头,“任何事?”   “任何事!”   楚秋绫眼中有了计较,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她抬头道,“给我一晚上时间考虑,我明日给你答复。”   傅云杉点头,起身往地窖出口走去,快到地窖口时听到楚秋绫在下面问,“若是……我让你帮我保护一个人呢?保他一辈子平安健康……”   “健康这东西我没法给你保证,但我保证一定护他一世周全!”   楚秋绫神色有些怔忪,唇角扯了个苦笑,喃喃自语,“是啊,连他都救不了他,都是我害了他……”   ☆、021 狗眼看人,讨价   傅云杉心思一转,看向楚秋绫,“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他……是我的命!”楚秋绫呵呵一笑,垂下头,再不出声。   傅云杉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回到上面,傅云杉有些疲惫的晃了晃脑袋,冬青忙将她肩上的斗篷紧了紧,“三姑娘,天晚了,你刚回来,忙碌了大半天,快去歇息吧!”   傅云杉朝她一笑,“今日事今日毕!走,去看看柳家姐姐。”   “三姑娘……”冬青无奈的叹了口气,接了一旁丫头手中的灯笼,“你们先回吧,我陪三姑娘去早一趟。”   丫头朝她福了福身,笑着退了。   冬青陪着傅云杉一路往最远的一个小院子走去。   院子似已落了锁,冬青上去敲了半天,才有一个婆子骂骂咧咧的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说,“真以为自己是人家傅姑娘的贵客了,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老娘警告你,今儿个就看在你这几日表现好的份儿上让你进来,再有下次……别怪……”   最后一句吞在口齿间,在看到门外站的两个人是谁时,婆子的脸色立刻换了,如拨开云雾见了太阳,笑容灿烂至极!   “哎呦,这不少傅姑娘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傅云杉看了冬青一眼,轻轻笑道,“妈妈怎么称呼?”   “婆子姓李,不敢当姑娘这声妈妈,姑娘就唤我李婆子吧。”李婆子笑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伸手就要去碰傅云杉,冬青眼神一厉,斥道,“还不把你的脏手拿开,姑娘什么身份是你碰的了的!还不让开!”   李婆子身子一缩,眼神有了几分怯意,扯着笑退了开,“傅三姑娘请,冬青姑娘请。”   傅云杉当先走去,李婆子忙抬脚跟上,傅云杉淡淡看了她一眼,对一旁的冬青道,“冬青,我跟柳姐姐有几句贴心话要说,你在外面看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打扰我们!”   说罢,抬脚往正屋走去。   “是。”冬青垂头应了,一把扯过李婆子,“李妈妈在这里陪我聊几句吧,这么久没来这院子,怎么看着这么荒凉?三姑娘不是配了两个丫头、两个小厮跟你一起照顾柳姑娘母子的起居吗?这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大门已上了锁,伺候的人也不见踪影,李妈妈给我好好说说,我一会儿也好回姑娘的问话!”   李婆子脸色大变,眼珠转了几圈,拉着冬青开始哭穷哭可怜……   傅云杉走到正屋,看着门上单薄的门帘,眉头微微蹙起,朝冬青和李婆子那里看去,冬青瞧见自家姑娘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将日常起居这一块也记在心里,慢慢套着李婆子的话!   进门入眼处是日常的圆桌圆凳,一个红檀木的八宝阁,摆放着几件花瓶玩意儿,地上铺着红白相间的织锦地毯,内室与外间以珠帘相隔,珠帘后是层透明的纱帐,一眼望去,内室的情形隐隐约约。   “哇啊……”是小女孩的哭声,响亮且动听。   傅云杉脸上浮出一个笑容,撩开珠帘和纱帐走了进去,刚想开口唤人,就听小如沙哑的声音传来,“滚!我们不要你们伺候,再来骚扰我们,看我敢不敢去告诉傅姑娘,将你们一个个都发卖了去!”   “李妈妈,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您……”柳月眉轻咳着抬头朝帘子这边看,温婉明艳的眉眼紧锁烟愁,神情憔悴。   傅云杉压下心里的困惑,几步走到床前,“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傅妹妹,原来是你。”柳月眉侧头露出一个笑容,“怎么这会儿来了?”   “哇……哇……”婴儿的啼哭声不止,傅云杉一眼瞧见孩子的脸憋的有些红,柳月眉一只手轻轻的拍在孩子的襁褓上,一下一下的,却丝毫作用也不起,傅云杉拧眉,“她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傅姑娘,求求您,给我家小姐和小小姐请个大夫吧!”床边伺候的小如噗通一声跪在傅云杉脚下,双手抓着傅云杉的斗篷边,“我家小小姐染了风寒,小姐月子没坐好,身子有些虚,这两日又照顾小小姐,也病倒了,我们的银子都……”   “小如……”柳月眉打断小如,朝傅云杉笑笑,“看大夫抓药都是耗银子的,我手里一时空了,傅妹妹若是方便……”   想到未到落锁时间就上了锁的大门,空荡荡无一人伺候的院子,眼神闪躲非要跟进来的李婆子,傅云杉眼底闪过恼怒之色,伸手将小如扶了,“来人,请南先生到沁芳园来一下。”   “是。”屋顶有人轻声应了。   傅云杉从袖笼中取了一个荷包递给小如,“我今日从宫中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屋,身上带的银子不多,过一会儿我再送些过来。”   “使不得!”柳月眉摇头,“咳咳……”却开始猛咳起来,小如忙放了荷包去倒水,傅云杉瞧见那水一点热气都没有,伸手接了,暗下催动内力,送到柳月眉唇边时已冒起了眼,柳月眉看了她一眼,眉眼清婉,笑了笑,就着她的手喝了水。   小如接过杯子瞬间瞪大了眼,看看傅云杉又瞧瞧桌上冷冰冰的水壶,傅云杉抿唇一笑,“小把戏,我去找人帮你们弄些热水来。”   不等柳月眉和小如二人说话,傅云杉起身撩帘出门,房门外齐刷刷站着四个人,两男两女,两个丫头眼睛都很大,看着傅云杉骨碌碌的转,看得出都是有心眼儿的人,两个小厮垂着头,看不到神色。   傅云杉瞧了四人一眼,淡淡道,“柳姑娘需要热水,去烧些来。”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两个小厮忙出声应了,拽着两个女孩儿朝不远处的小灶房走去,傅云杉听到其中一个丫头问小厮,“刚才那是谁?穿的衣服好漂亮,那个斗篷看上去很贵的样子……”   “小声点,那就是傅三姑娘!”   “哦,原来就是她啊!切,你们怕什么?咱们又不是她家的奴才,咱们是六皇子的人……”   “哎呦,小姑奶奶快住嘴,你想惹祸上身可别连累了咱们啊!”   “胆小鬼!”   冷风直吹过来,单薄的门帘被风吹的簌簌响,一旁的屋子,厚厚的门帘被人撩起,冬青从里面走出来,瞧见寒风中的傅云杉,忙疾步过来,把她的斗篷拢在一起,“三姑娘,你怎么不进屋,外面这么冷……”   “冬青,那李婆子也是楼重原来的人?”傅云杉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   冬青怔了怔,点头,“都是院子里以前的粗使,李婆子以前是在菜园种菜的,两个丫头平日也只是做些洒扫的工作,两个小厮以前是马房的。这院子自楼公子送给咱们住以后,院子里的人也就都留了下来。”   傅云杉看着围在一堆的丫头小厮,点了点头,“去找我姐姐,跟她要檀香过来,让她来这里先照顾柳姐姐的起居。”   “是,姑娘。”冬青应了,又听傅云杉道,“再把绿荷叫来给她打下手,这院子里不要留男丁了!不方便。”   冬青点头,“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傅云杉看着冬青出了院子,那边灶房有人出来,拎了一个大壶往这边走,瞧见傅云杉行礼,“傅姑娘,您要的热水好了。”   “嗯,给我吧。”傅云杉眉眼轻抬,伸手去接小厮手中的壶,小厮退了一步,笑道,“姑娘手嫩别被热水烫着了,这些粗活小的们来做就是。”   说着,竟想越过傅云杉进房里去。   傅云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难怪柳姐姐不要他们伺候!她一个妇人还带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屋子里满是婴儿和奶水的味道,哪里是能让一个陌生男人出入的地方!   是她疏忽了!   傅云杉眼眸一冷,伸手夺过小厮手中的水壶,“不用了!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正房!”   小厮怔了怔,看到傅云杉眉宇间的怒气,不明白哪里做错了,悻悻的退了回去。   傅云杉进屋,刚将热水换过,南幕和顾淮扬一起来了,身后跟着冬青和檀香、绿荷三人!   顾淮扬进来就抱拳,傅云杉抬手止了,“有话一会儿说,南先生,劳烦你帮柳姐姐和孩子瞧瞧。”   南幕抱拳,为柳月眉和她的孩子号了脉,走出内室对傅云杉道,“柳姑娘似月子没坐好,身子有些虚,我开些药调理一个月应该就能好了,婴儿是喝了她的奶水引发的病症,最好还是停了母乳喂养,或者不让柳姑娘喂……”   傅云杉表示了然,南幕顿了口,提笔开了药方,檀香接过,跟着出去抓药不提。   傅云杉吩咐了绿荷好好伺候柳月眉,带着顾淮扬和冬青三人走出院子,“顾叔,将这院子里的人先带到其他院子里去住。另外,你去留意一下,城里可有大院子买卖的,挑个地段清静的买下来,咱们尽量在年前搬出去。”   “姑娘……”冬青急忙开口,傅云杉摆手,冬青不敢再说。   顾淮扬脸色一慎,点了点头,“好。这事……要不要先跟楼公子说一声?”   傅云杉想了想,摇头,“先不用,等确定好搬家时间我亲自去跟他说。”   几人被带走时一脸不情愿,说什么“我们是六皇子的人,你们这样呼来喝去的……”   冬青气的差点出声骂人了,真是给六皇子丢脸!   傅云杉理也没理,吩咐冬青去将她们门上那厚门帘摘了挂到柳月眉这屋,撩帘进到里面。   小丫头已经苦累了倒在被窝里睡着了,眼角还挂着一滴泪,傅云杉看的心疼,埋怨的看柳月眉,“柳姐姐怎么跟我这般生疏起来,生了病你能捱,孩子这么小怎么能捱呢?!”   “都是小如不好!”小如在一旁眼圈通红,“我要照顾小姐和小小姐走不开,就拿了银子去拜托李妈妈和两位姐姐,谁知道她们……”   “小如,给傅姑娘倒杯水喝……”柳月眉朝傅云杉一笑,“你帮我们的已经很多了。”   傅云杉看着她眉间那抹浅淡的笑,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要跟姐姐说……我今日刚从辽东府回来,进宫谢了恩,回来路过一品居的时候看到了几个人……”   柳月眉看到她的神色,温柔一笑,轻咳两声,“是方家的人?”   “什么事都瞒不过柳姐姐!”傅云杉淡淡一笑,“方家两兄弟不见踪影,方老爷病重,方夫人成了彻彻底底的村妇,傅迎春好像被他们卖去了青楼,傅半夏怀了方之行的孩子,被他踹了几脚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下来,如果保不住……她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再生育了!方之行堕落成性,早已不复昔日翩翩公子模样!”   说完,傅云杉一叹,与柳月眉对视,两人相视一笑,眉眼间却都流露出太多笑意。   “姐姐还是放不下吗?”   “傅妹妹,你说的对,这世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柳月眉语气平淡,垂眸看着被窝中的女儿,面色温和慈爱,“当初,我以为我一辈子都放不下小意被傅迎春和方家人害死的恨,却在将方家从清河赶出去时就放下了;在帝师府,听到方夫人说保大不保小的时候我也以为我做鬼都不会放下这段血仇,却在看到女儿平安呆在自己怀里时,什么都不愿去记起了……”柳月眉抬头,眉眼清丽如画,“傅妹妹,他们如何再与我不相干,我只想带着女儿一生平安快乐的活着。”   傅云杉点头,眉眼轻弯,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柳姐姐,你终于走出来了。”   “谢谢你,傅妹妹!”   “该说谢谢的是我,若不是你在方家从中挑拨,方之行他们又怎么会这么快受到应有的惩罚!”   两人相视一笑。   “傅妹妹,我想身体好一些跟你学做生意,如何?”   傅云杉摇头,“我跟顾叔商量好要另外买宅子搬出去住,这里毕竟是六皇子的别院,暂住可以,常住不合适。”怕她多想,傅云杉特意解释了一番,“反季节蔬菜这块儿肯定离不了顾叔,柳姐姐不妨留在宅子里,帮我照看着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又不用出头露面,如何?”   柳月眉眼睛微微一亮,眸中隐隐有水光流动,“好,傅妹妹想的周到。”   “柳姐姐以后还是叫我杉儿吧,傅妹妹这称呼感觉不怎么亲切!”傅云杉眯眼笑。   柳月眉点头,“好,杉儿妹妹。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   小如左右看看,眼泪唰一下就流了出来,“奴婢替我家小姐和小小姐谢谢傅姑娘大恩大德!”   虽然觉得自家小姐转眼成了别人家的奴婢有些委屈,但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傅姑娘家的,这已是最好的办法!   傅云杉笑着将她扶了起来,介绍了绿荷和檀香给她认识,告辞出了院子。   冬青忙迎上前,“姑娘,一定要换宅子吗?你不喜欢原来的那些人,将他们都赶走就是了,为什么……”   “冬青,如果我们今天没有来,柳姐姐和她的孩子会如何?”傅云杉不答反问。   冬青一窒,柳姑娘病成那样,婴儿也满脸潮红,看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若姑娘没去,那……   冬青泄气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傅云杉笑了笑,“走吧,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哥和爹娘他们呢!”   “是说大公子的婚事吗?”冬青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傅云杉但笑不语。   傅思宗的房间,灯亮着,两个身影临窗而坐,傅思宗正轻声解说着什么,傅小八的脑袋歪着在看他,傅云杉心底满是柔软,抬手轻叩了叩门,门应声而开,是白蔹。   看到傅云杉,白蔹垂首行礼,傅云杉笑着走了进来,对窗边榻上的两个人道,“哥哥,小八,你们在说什么?”   “说到论语中的几句,小八不很明白。”傅思宗温温一笑,看了眼妹妹,眉头微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小心着凉了。”   那边小八已从榻上下来,将傅云杉拉到了榻边,亲倒了一杯水,接了傅云杉怀中的暖炉,“炭都不暖了!白术,帮姐姐再换几块炭。”   白术笑着应了,接了暖炉去换,白蔹引了冬青坐在炭盆边,又端了另一盆炭放到傅云杉身边。   傅云杉低头,将整个脸都冲向氤氲的茶杯,贪婪的汲取着里面的温暖,好半响才仰头灿烂一笑,“大哥,我还没恭喜你,恭喜高中状元!”   傅思宗一怔,看着妹妹的笑颜也露出微笑,“是谁说要验证我当状元的?临了临了跑到辽东去了!”   傅云杉嘻嘻笑着,凑过去抱住傅思宗的胳膊,轻轻晃着,“好大哥,杉儿错了,杉儿认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可别像二姨一样揪着不放啊,我今天已经被二姨数落了不下二十遍了……”   “三姐下次再去带上小八!”小八在旁边嘟着嘴,眼中又是担心又是心疼,“我跟师傅学了制药,师傅这几个月将手里所有的方子都交给了我,一些我不懂的,他还特意写了下来,让我没事琢磨!我现在已经会很多了,能保护好三姐!”   傅云杉心里一软,喉咙处有些哽咽,笑着拍了拍小八的头,“好!下次一定带着我们伟大的药剂师大人!啊!小八,你都这么高了,再一年我就够不到你的头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瞧见小八弯了腰,将头伸到她手下,眯着月牙的眼,笑眯眯道,“这样三姐就不用担心够不到了!”   傅云杉一怔,心里满满的感动,伸手将弟弟抱入怀中,如小时一般轻拍他的后背,“傻弟弟!”   随即,大笑出声,小八被搂着直不起腰,听到姐姐的笑声也跟着呵呵笑起来,傅思宗轻轻摇了摇头,“不像话!”满脸都是笑。   三人笑闹一会儿,傅云杉抱着杯热茶问傅思宗,“大哥,傅老侯爷那边松口了?”   “怎么会这么问?”傅思宗疑惑的看妹妹。   傅云杉挑眉,“今日在大殿上,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祖父有这样一对好孙子孙女,似已知道爹的身份了。”   傅思宗摇了摇头,“不是傅老侯爷松的口,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傅云杉看了眼小八,小八撅了嘴,道,“是那个康什么的公主!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爹是帝师府的长孙,哥哥是帝师府的重长孙,偷偷溜出宫去帝师府找哥哥,没找到哥哥就将帝师府闹了个人仰马翻!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额……   这个出乎她的意料了……   “康宁公主?”   小八侧目,“三姐怎么知道?那公主太缠人了,看到哥哥就像是蜜蜂看到了花一样往上扑……”   傅云杉噗嗤笑出声,冬青也在一旁抿着唇笑,白术和白蔹都挑了眉,唇角微微弯着一个弧度。   “咳咳……”傅思宗尴尬的咳了声。   傅云杉挑眉看自家哥哥,做出一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傅思宗好笑的瞪了她一眼,“是大考那天路上遇到她的马车受惊,我怕连累路人就上去制服了马,后因急着考试就撇下那公主走了,谁知她……”傅思宗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从哪里得了爹是帝师府长孙的消息就以为我们住在帝师府,结果……”   “三姐,我瞧着那公主也喜欢大哥,紫菀还偷偷听到她跟她身边的丫头说要回去找皇上赐婚什么的……”   “小八,不许胡说。”傅思宗沉了脸色。   傅云杉的脸色也因小八的一句话沉了下来,怪不得那般傲慢的康宁公主一听到容妃说出她的身份就变得那么热情,原来……是想讨好她做她的大嫂?!   可惜,她来晚了一步,大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互相喜欢的人!   不过,就算没有白昕玥,那样的公主也不会是大哥喜欢的类型,康宁这一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大哥打算怎么办?”   “我跟她是不可能的,我心里已经有其他……”   傅云杉挑了挑眉。   傅思宗看了她一眼,尬尴道,“皇上前几日在大殿上提过要给我赐婚的事,我……想等你平安回来再……一时口快给拒绝了!”   傅云杉嘴角抽了抽,一时口快!   “我今日在萃玉宫见到公主了!”   傅思宗的神色一紧,直直盯着她。   傅云杉故意叹了一口气,“公主瘦了好多,眼睛跟核桃一样红肿,神色憔悴,见到我就抱着哭,说她做错事了,大哥不要她,她干脆出家好了……”   “不行!”傅思宗一急,脱口而出!   傅云杉瞥了他一眼。   傅思宗看了妹妹一眼,叹了口气,神色有些不安,“我……我那天说了很重的话,她掉了很多泪,哭了很久……不知道,她还愿意不愿意嫁给我!”   “真是个傻哥哥!”傅云杉反手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他,“这是公主托我转交给你的,让我问你一句,你若无心她便休,你可……”   “我愿意我愿意!”傅思宗一脸激动,“我明日就进宫去请旨!”   傅云杉摇头,凑到傅小八耳边低语了两句,对一旁忍俊不禁的冬青道,“冬青,我们走。”   两人联袂出了房间,走出几步远,就听见傅思宗在房内狂喜的低吼,伴随着白术和白蔹的恭喜,房门被人推开,傅思宗一脸感激的朝妹妹深揖下去,“杉儿,谢谢你!”   傅云杉仰脸,星眸晶亮,满脸都是欢快的笑意,“哥哥开心幸福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傅思宗重重的点头。   兄妹几个相视而笑。   皇宫,上书房   洪德帝吹胡子瞪眼的瞧着一副淡定从容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儿子,“杜成,谁让你给他上茶的!渴死他最好,免得朕操心他被自己蠢死!”   “父皇,你羡慕了?”楼重淡淡瞥了洪德帝一眼,痞样十足。   “羡慕个屁!”洪德帝爆粗口,“羡慕你为了一个女人差点被瘟疫害死?朕脑子没有病!”   “哦,那就是嫉妒了!”楼重顺当的接口,端着茶朝杜成举了一下,“好茶,回头给我弄两斤,我拿去讨好未来岳父大人。”   “是。”杜成笑着应。   洪德帝瞪了杜成一眼,“不给!那是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去做人情!”   “那就算了,讨不好岳父大人就娶不到媳妇,娶不到媳妇就打一辈子光棍好了。”楼重翘起二郎腿,毫不在意的说着,“不过你百年后,娘若问起为什么我没娶媳妇,你记得把这话讲给我娘听!”   “你个臭小子!混小子!王八犊子……”洪德帝气歪了鼻子,“你居然敢威胁朕!不就是让你媳妇在大殿上多跪了一小会儿吗?你就这么小肚鸡肠子挤兑你亲爹!你……”   “一小会儿?是足足三刻钟!”楼重瞥他,嘴角邪肆,“我记得娘怀着我时被皇后罚跪,是跪了一盏茶还是两盏茶?杜成,你记得不?”   “回六皇子,是两盏茶!”杜成笑,“因为从勤政殿到翊坤宫有点远,皇上是飞着……”   “住口!”洪德帝脸色涨红,眉眼间有些尴尬,毫无章法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次是父皇不对,顶多下次不让她跪那么久……”瞧见儿子飞过来的眼神,洪德帝一拍桌子,“朕是皇帝,她还想见皇帝不跪不成?!”   楼重也不吭声,就那么看着他,洪德帝飞身就往儿子身上扑,抬脚就要踹,楼重动也不动,洪德帝的脚眼见就到了他腿上又硬生生收了回去,气呼呼道,“不跪就不跪,反正她现在是县主,回头再来皇宫时朕给她个特许,你可满意了?”   “谢父皇,儿臣会在娘亲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的。”楼重摸了摸下巴,狭长的双眸闪着狡黠的光,“至少父皇这几年没有往宫里收罗美人儿了,是个喜事!”   话落,疾步走出了上书房。   洪德帝气的指着屋外跟杜成摆理,“瞧瞧,还没过门就护成这样,过了门还不知道把我天启的江山祸乱成什么样!”   “六皇子在跟您说笑呢,皇上较什么真儿!说到底,六皇子还是您的儿子,他的媳妇是您的儿媳,终究要跪您喝一杯公公茶的!”   杜成这么一说,洪德帝觉得有点道理,眉眼舒展了,细长的凤眸做了一个与刚才楼重同样的神色,笑眯了眼,“哼,看那一天你还怎么拦!去将那茶叶准备两斤送去重华宫。”   杜成笑,“是。”   翌日,用过早饭,傅云杉回屋刚收拾停当,带着冬青准备去地窖听楚秋绫的答案,还没走出院子就被香叶叫去正厅,说是帝师府来人了请傅明礼一家过府商谈认祖归宗的事宜!   “认祖归宗?”傅云杉拧眉,“来的是什么人?”   香叶摇头,“奴婢没见过,不过听他自己说是姓荣,他好像认识顾叔,是顾叔引着去的正厅,老爷夫人这会儿都过去了,三姑娘也过去看看吧?”   荣管事?是祖父身边的那个荣管事?!   傅云杉嗯了一声,吩咐冬青,“咱们先去看看,一会儿再去地牢,让人先把饭送过去吧。”   冬青朝一旁的小丫头使了个眼神,小丫头退了下去。   二人跟着香叶去了正厅,来的人果然是傅禺身边的荣管事。   ☆、022 不该喜欢,圣旨   “三小姐。”荣管事一脸喜气,朝傅云杉行礼。   傅云杉让了礼,唤了傅明礼和楚氏等人,方笑着请荣管事坐。   荣管事瞧见人齐了,笑着婉拒,拱手对傅明礼道,“奴才奉老爷之命请大公子大夫人和诸位少爷小姐回府商议认祖归宗之事!”   傅云杉瞧见傅明礼和楚氏脸色皆是喜色,自家姐姐和姐夫也是满脸欢悦,倒是哥哥脸上显见几分沉稳,“荣管事,此事可得了傅老侯爷的准?”   “正是!”荣管事笑,“傅老侯爷昨日就松了口,退居太老爷之位,府中称呼也做了改动。如今咱们大公子改成大老爷,二公子改成二老爷,三公子改成三老爷,几位少爷也改成公子。太老爷言这是为迎接大公子和几位少爷小姐回府做的准备,提到大少爷很是高兴!”   竟然提都没提妹妹救了辽东数万百姓,为天启做的那么一大份功劳!   傅思宗眉头轻蹙,神色有些冷淡,看了妹妹隽柔的眉宇,心里一叹,才道,“可定了时辰?”   “明日巳时正请大公子大夫人和诸位少爷小姐过府,商议过具体细节后会有一个家宴,家宴后太老爷请了大皇子和六皇子做证……”说到最后,荣管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依旧坚持说完,“滴血认亲!”   傅云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傅思宗的双眸也冷了下来!   既商议认祖归宗事宜却又要整出滴血认亲之事,傅老侯爷心里分明还是不认可爹这个孙子和他的一众儿孙!   傅云杉担心爹难受,抬眸去看,却见傅明礼脸上的笑一僵,随即轻笑出声,“劳烦荣管事转告父亲大人一声,家里诸事繁忙,就不过府商议了。”   竟是直接拒绝了认祖归宗一事!   “相公!”楚氏眼中有痛色。   “大公子……”荣管事一怔,还欲说什么。   傅明礼淡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看了儿女们一眼,面朝荣管事,“送荣管事。”   “爹!”   傅云杉与傅思宗同时出声,同步上前,兄妹俩相视一笑,傅思宗退后一步,傅云杉走过来扶着傅明礼,眉目清淡,唇角含了一抹似笑非笑,“爹,咱们去!一定要去!傅老侯爷想验就让他验!也让全京城的达官贵人都看清楚,咱们家到底是不是傅家的真正后人!配不配的上这一个天启帝师府的傅姓!”   傅思宗朝妹妹点了点头,显然是兄妹俩想到了一起。   傅明礼一怔,垂眸看女儿,好一会儿才抚上女儿的头,环视一圈几个儿女,叹了一口气,“爹不怕委屈,爹怕委屈了你们!”   “女儿/孩儿不怕委屈!”   “好!”傅明礼甩袖,声音铿锵,“咱们就去验一验,看是否配得上他那帝师的傅姓!”   语气中三分埋怨,四分怒气,剩余三分是不甘!   荣管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行礼,“老爷就是担心大公子和几位少爷小姐误会,才特意派了奴才来,是奴才嘴笨,没有将老爷的意思传到!”说罢,将大夫人生气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倒要看看若滴血认出我儿我孙子孙女是傅家的子孙,丢的是他的脸还是我儿我孙女孙子的脸!”   傅云杉与哥哥相视一笑,这话还真像是大夫人说出来的。   辞了荣管事,楚氏开始吩咐丫头准备东西,收拾出一些打赏用的八分和一两用的银裸子,又提点了几个伺候丫头需要注意的规矩,这厢刚忙个差不多,就听香叶在外面大喜的声音,“老爷、夫人,圣旨到了!圣旨到了!”   圣旨!   傅明礼和楚氏忙换了衣服来接旨,刚散开不久的兄妹几个重新聚起来。   傅云杉抿唇一笑,朝自家哥哥眨了眨眼,傅思宗先是没明白妹妹的意思,等反应过来,眼睛瞬间就瞪圆了,嘴张了几张,话都不会说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新科状元傅思宗,容优才德,品性良好,甚得朕意,乃天赐良才。现选为康乐公主之驸马,择良辰吉日成亲。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傅姓女傅云杉,聪敏容昭,救百姓于水火,利社稷于粮食。特封为安宁县主,珍贵器皿一箱,绫罗绸缎百匹,金银各一万两!钦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傅家反季节蔬菜为朕喜爱,辽东府千顷稻谷为朕喜爱,特赐傅家皇商之名,钦此!”   三道圣旨,三个太监宣读,排成一队,尖细的声音在厅中回荡,傅云杉因早得了圣旨内容并不惊讶,反观家中其他人……   傅明礼眼神有些不敢置信,楚氏脸色的笑僵住了,傅剪秋目瞪口呆,许长清满脸震惊,小八满目惊愕,紫菀瞪圆了眼睛,乌溜溜的在三道圣旨上扫……   最先回神的是傅思宗,他俊朗的面上漾开浅淡得体的笑,俯身大声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家人同时警醒,跟着磕头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喜傅状元!恭喜安宁县主!恭喜傅老爷、傅夫人!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宣读圣旨的领头公公笑着上前恭贺,傅思宗上前应酬,着了白蔹拿了一个鼓鼓的荷包放到公公手里,“有劳公公跑这一趟,还请屋里喝杯茶,稍作歇息!”   正要拿眼神去示意白蔹给其他太监也送上一个荷包时,瞧见爹已经在做这个事,轻轻一笑,收回神专心跟领头公公说话。   那太监得了好处,脸上的笑容更大,还特地嘱咐了两句,让他们明日一早去宫中谢恩,还提醒了一些宫中注意事项,末了,暧昧的看了眼傅云杉,告辞离去。   楚外公楚外婆一家早得了消息,待太监们一离开,都走了出来。   “杉儿好厉害!居然成了皇上御封的县主,这种事百年也难见一次!”两个表姐拉着傅云杉表达着各种羡慕,两个表哥则围着傅思宗嗷嗷叫着倾慕之情!   “大哥考上了状元!现在又是驸马,真厉害!赶明儿我和哥哥去考个武状元,到时候咱们家文武状元就都有了!”   一家人笑语连天!   早些年,听娘曾经提起过,大舅十岁上曾定过一门亲事,后家中遭祸,女方退了亲,大舅许多年不娶亲,后为安父母的心自己做主娶了一个大字不识却聪慧孝顺的女子为妻,夫妻二十多年恩爱异常!   两个表姐皆为大舅妈所生,却从小养在外婆身边,并不是外婆看不起大儿媳,而是商量了她的意见,要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给孩子们最好的,有她亲自教导琴棋诗书,洗羹做饭,那一身礼仪规矩纵是出入宫廷宴席都去得!   两个表哥则跟了自家爹娘勤习武功,更偷偷将镖局里那些镖师的各路武功都学了去,来到京城这几个月也没闲着,跟着傅思宗和小八向司命学了不少,前两日,两人还合伙跟司命打了几十个回合,已是十分了得!   也难怪敢放出这样的大话!   哥哥楚景岚笑弟弟,“景昶,你以为武状元只会武功就行吗?武状元是要当将军的人,要会行军打仗,部署策划,谋定后动,你会吗?”   “啊?”楚景昶一怔,随即瞥了眼哥哥,“什么谋定后动,你直接说会使诈不就得了!那劳什子的鬼玩意儿看的我头疼,我负责行军打仗,哥哥负责部署策划,谋定后动,如何?”说到最后,眉毛都挑了起来,冲着楚景岚谄媚的笑。   一家人哈哈大笑。   瞧着满院子的欢歌笑语,傅云杉心里亦是暖暖的,抬眼瞧见冬青给自己使眼色,悄悄走了出去,就看见顾淮扬站在不远处,瞧见她走出来,忙走过去,“三姑娘,我已吩咐人去余府和帝师府那边送了信,其他地方,你看……”   在京中谋生,人际关系亦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只是……   傅云杉微微蹙眉,想了想说了两家,“西北侯常家,禹州封家。常家那边只说请常家夫人和小姐有空过来喝茶逛玩即可,封家……”   傅云杉突然想起在余家时见到的那位八面玲珑谁都不愿得罪的封家夫人,看了眼立在弟弟身边的白术,笑了笑,“什么也不用说,只隐隐的提一句,我姐姐和我娘的绣艺高超就行了。”   顾淮扬想了想,也随着一笑,“是。”退了出去。   冬青有些莫名,“姑娘,为什么要跟他们家说夫人和大姑娘的绣艺?”   “封夫人那般玲珑的一个人,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她想借机探一探封夫人对白术的事知道多少,又抱有什么想法,引她来自己家里,无疑是最好的法子。   冬青一脸迷茫,傅云杉微微一笑,伸手从腰上解下赤练,嗖的一声掷出,红绫卷住枝桠,她飞身上了房顶,几个起落,到了练武的院子。   听到动静,青阁从房间出来,见到傅云杉,忙行礼,傅云杉笑着拦了,“你家门主在做什么?”   她昨日回来,就听哥哥跟她说,司命最近尤其喜欢钻在屋里研究各种毒药,然后配出解药,还分门别类的贴上字条。   青阁垂眸,眼神有几分闪躲,“门主……在研究一种毒,想做出解药……”然后接了句,“马上就要研制出来了。”   傅云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那就别告诉他我来过的事。”   “是。”青阁没抬头,“送姑娘。”   她本想将这份喜悦与他分享……   傅云杉笑了笑,走出院子。   冬青追来,瞧见她出来,有些困惑,“司命不在?”   傅云杉摇了摇头,“去地窖看看吧。”   “是。”   可惜,二人刚走到地窖入口,就听到香叶气喘吁吁的急唤声,“三姑娘!三姑娘……”   两人相视无语,那丫头已冲到了跟前,大冷的天居然一额头薄汗,冬青忙拿帕子给她擦了,“小心着凉了。”   香叶嘻嘻笑,“没事,我身体结实着呢!”说着去看傅云杉,“三姑娘,余家表姑娘和表少爷来了,帝师府的三爷也来了,老爷正在客厅陪三爷和表少爷说话,夫人和大姑娘在花厅陪着表姑娘在聊天,表姑娘说好久没见你,想见的紧,让我赶紧找你回去!”   一口气将话说完,香叶拍着胸口直喘气儿。   傅云杉好笑的嗔瞪了她一眼,看了眼地窖,“冬青,我先过去,你去里面问一问她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冬青应声,看着二人离开下了地窖。   楚秋绫眼窝深陷,好似昨天一晚上没睡,看到有人下来,神色激动,待发现只有冬青一人时,露出很明显的失望之色!   不等冬青开口,她就出声道,“我等傅云杉亲自来。”   冬青也不勉强,看了她一眼就退了出去。   等傅云杉到花厅后才知道余桐乐拉着楚氏和傅剪秋去了正厅,两人又往正厅而去。   到正厅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很诡异,自家爹娘脸色复杂,看着余表姐,余表哥则蹙着眉不说话,坐在轮椅上的傅亘神情冷淡,与表姐一副不知所措的泫然欲泣模样。   哥哥朝她使了个眼色,傅云杉没有领会到,还要仔细去看哥哥的口型时,余桐乐已盈着笑朝她走来,“杉儿,听说大棚蔬菜已经开始开花结果了,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一袭堇色对襟小袄,下身百花穿蝶裙,一旁的丫头手里抱着一袭蓝色斗篷,肤容精致,眉目秀美,完美的樱桃小唇,很美,且耐人寻味的美!   眉睫上凝成珠的泪更为她添了几分绝色。   只是,那一双哀求的眼神太过可怜,傅云杉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丫头手中的斗篷披在她肩上,笑着跟傅亘打了招呼,挽了表姐的手出了大厅!   一踏出正厅,余桐乐眼中的泪就扑簌而下,拉着傅云杉往花厅走。   说是花厅,不过是在里面摆放了几盆在大棚里养出来的花,都是再普通常见不过的。   拧了帕子给她擦泪,倒了热茶送过去,傅云杉拉了余桐乐的手,“表姐,怎么了?”   “杉儿……呜呜……”余桐乐也不说为什么,抱着傅云杉就哭了起来,真是声嘶力竭,鼻涕眼泪乱飞,毫不顾忌形象的哭!   “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表现的都很好,就今天听到他说这几日身子有些不好,就没忍住……呜呜……他肯定讨厌死了我,肯定再也不会理我了……呜呜,杉儿,怎么办?!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喜欢他……他若是厌烦了我……我、我……我不如绞了发去当尼姑……”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听着怎么像是余表姐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个人身体有恙,且二人身份不合适,不能光明正大……   身体有恙,身份不合适!   想到厅中的傅亘……   天啊!表姐该不会是喜欢傅亘吧?!   傅云杉扶额,“表姐,你……”   追进来的丫环连连摆手,“表姑娘别放心上,我家小姐胡言乱语呢!”说着,似为增加话语真实度,狠狠的点了点头。   余桐乐兀自哭着,撕心裂肺,好不伤心!   傅云杉却叹了一口气,任她将眼泪鼻涕都抹在了自己身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朝丫环摆了摆手,丫环惴惴不安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   “表姐,明知道不能喜欢,为什么还要喜欢他?你该知道咱们两家是有姻亲的,他身体有病你也是知道的,还有他的身份是咱们的长辈,你……”怎么会存了喜欢的心思?!   余桐乐摇头,“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喜欢了!”   傅云杉一怔,爱情本来就是身不由己的事,哪一个真正有心爱之人的人能看清自己喜欢对方什么?哪一个能说得清是怎么喜欢上对方的?   “杉儿,我怎么办?他看出来我喜欢他了!他看出来了!现在肯定很讨厌我!说不定……”   余桐乐退出傅云杉的怀抱,抓着她的肩膀,满脸泪水,满目伤痛,“说不定,心里正恶心我……”   傅云杉拿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笑道,“不会的!傅三爷为人温厚,对你又好,刚才那样冷脸可能只是不想让你误入歧途,绝不会存了厌恶你的心思!”   “真、真的?”余桐乐傻傻的模样让傅云杉有些心疼,很肯定的点了头,“真的!”   傅云杉笑着说起在辽东府的一些事转移余桐乐的注意力……   正厅,在傅云杉带着余桐乐离开之后,又慢慢温和起来。   傅亘眉眼清隽,气质温润,身形单薄,一袭织锦蓝袍银线勾浮云图案,举手投足间皆是一片淡然,抿了茶朝傅明礼淡淡一笑,“爹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也是脸面上的功夫。前几年因颐儿的事竟成闹的沸沸扬扬,大哥和大嫂从清河带回来的傅明孝又是个假冒的,爹气不过,这次才要当着皇家的面验个真假,也好堵了那些悠悠之口!”   “三……三叔说的是。”傅明礼垂首恭立,一副洗耳聆听状,心里因傅老侯爷要当面滴血认亲的怒气淡了几分。   傅亘声音甘醇,看到傅明礼的模样,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傅思宗,“你和你妹妹是我们傅家的骄傲!三爷爷为你们高兴!我今日来的匆忙,这个送给你和杉儿,三爷爷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是,听闻三爷爷画技高超,宗儿正想讨教一番。”傅思宗笑着接了礼物。   傅亘脸上的笑深了几分,朝他点头,“好!”   不多会儿,傅亘告辞,临走,看了余桐安一眼,想说什么却露出凄苦一笑,被随从连轮椅一起抬上了马车。   余桐乐伤心完和傅云杉回到大厅时,发现傅亘已经走了却连个招呼都没和她打时,眼泪又落了下来,余桐安狠瞪了妹妹一眼,抓了她的手也告辞回家。   马车上,看着哭的凄惨的妹妹又是恼怒又是心疼,却不忘这次来的目的,“曾祖母吩咐你的事,你可曾告诉杉儿了?”   余桐乐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脸色惶然,看着自己的哥哥,张嘴,“我……忘了。”   她被喜欢的人嫌弃,伤心的恨不得死去,哪里还记得曾祖母说的话!   ------题外话------   原谅我,昨天又开始低烧了,今天忙了一天,字数有点少,我明天多写一些。   真的很努力了,求亲们支持正版,么么哒~   ☆、023 欲盖弥彰,旧事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余桐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妹妹一眼,掀开帘子对坐在外面的小厮轻声说了几句,小厮眼珠转了两圈,点头,“少爷放心,奴才一定亲自将消息告诉傅三姑娘。”   余桐安点了点头,摆手让他去,他和余桐乐则打道回府。   他却不知,自己的马车离开不过半刻,往别院去的小厮就被人一箭穿心,当场死亡!   从午后开始,陆陆续续来人道贺,一些商家更是如抢购跳楼大甩卖一般卯足了劲儿往别院钻!   楼重和卫九来时是申时末酉时初的样子,当时客人已散的差不多,顾淮扬正和一个死惨烂打想买他们家大棚蔬菜的商人周旋,瞧见楼重等人骑马过来,立刻做送人状,“六皇子和九皇子来了,恕不能继续招待了,郑老板有需要咱们改日再谈,您看如何?”   那客人一听来人是六皇子,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忙道了句,“改日改日,告辞告辞。”   楼重与卫九结伴而来,身后跟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身材高大威猛的褐色长袍男人,微微有些络腮胡子,却丝毫不影响他豪气冲天的气质!   “顾叔,这位是征北大将军卫朗,是九皇子的舅舅。”   顾淮扬忙行礼,卫朗瞧见他对楼重和卫九都没行礼,想到此来的目的,也不敢托大,拦了顾淮扬,豪爽一笑,“顾管事客气,都是自家人,这些俗礼不如免了!”   另外一个人,楼重没有介绍,顾淮扬也没有多问,引着四人一路进了正厅,招呼了丫头上茶,又唤小厮去请老爷和大公子,楼重却摆了手,“顾叔,将楚家人一并找来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他们核证。”   楼重知道,傅家大小的事务基本上都是顾淮扬在打理,小丫头对他很是信任,一些辛密的事也都找他商量,所以也没想着瞒顾淮扬。   顾淮扬闻言,立刻联想到楚侯府叛国一案,神情立刻肃了肃,“六皇子、九皇子稍等,我这就请楚老爷子一家和老爷夫人他们过来。”   “六皇子,那楚家老爷子真是我家大少爷吗?”   看到顾淮扬出门,立在楼重身后的老者沙哑着声音问。   楼重颔首,“楚家老爷子是亲口承认的,且姓名过往都没有错,一会儿人来了你可以先确认,再决定要不要说出当年真相!”   老者不再出声。   傅明礼和楚氏一家人率先赶来,未及一刻,楚外公和楚外婆也带着一家人赶到了客厅。   那老者一眼看到楚外公,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噗通’跪倒在地,膝行爬向楚外公,“大少爷!令瑾少爷!”   楚外公一怔,不敢相信的蹒跚几步,一把抓住老者的肩头,“淡心!淡心!你是淡心!”   “大少爷……”老者泪眼婆娑,一把抱住了楚外公的双腿,呜呜的哭出声,声音嘶哑难听,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凄苦心酸,“奴才就知道您没死!您肯定没死!奴才这么些年……总算没有白等!没有白等!”   “淡心,来,快起来!”楚外公抓着老者的手将老者从地上扶起来,坐到一旁的座位上,抹了把被水雾模糊的视线,挤出一个笑,“这些年,你……还好吗?”   老者点头,“奴才好,奴才一切都好!”发皱的面颊上流着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似的,“侯府出事后,奴才改了个名叫苏全,奴才媳妇给奴才生了两儿一女,儿子的孙子都要成亲了,女儿也早嫁了人……”说着,又似想起什么,从座位上站起,左右看了看,走到屏风后面,悉悉索索一阵声响后,他从里面转出来,抹了把眼泪,走到楚外公面前,再次‘噗通’跪地,将手中的东西举过头顶,“大少爷,老侯爷是冤枉的!咱们楚侯府根本没有做过通敌叛国的事!当年那封信根本就是别人挖好的陷阱!是要害大夫人娘家和咱们侯府的!大少爷!咱们楚侯府是冤枉的啊……”   “老侯爷和大少爷去镇南城走后的第三天,奴才收到一个人秘密送来的信,说是能还楚侯府数百条人命清白的证物!奴才偷偷看了信,疯了一般去追你们,可追到一半,就得到老侯爷被土匪杀死,大少爷、大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下落不明的消息。奴才不甘心,重新回到京城想告御状,可时逢边疆动乱,皇上御驾亲征,奴才便在京郊隐姓埋名生活下来,等待时机,可是……”他满脸泪水,双手颤抖着,“越来越多不好的消息传回来,先是二少爷和二夫人身染时疫而死,后是几个庶出少爷小姐与人发生争执而死,直到……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奴才……奴才以为大少爷也……”   话未完,已泣不成声!   傅云杉来的时候,正厅到苏全说侯府往事。   楚家,永平侯府,是个有着三百多年传承的世袭侯府,历代男儿皆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栋梁之才,到楚令瑾之父楚辞这一代时,更达永平侯府顶峰!   楚辞少年英才,未及三十便已官拜左丞相,当了辅国首辅!   几年后,布衣傅南天一朝得中状元,楚辞因一篇政论与其相逢恨晚,引为知己!   后,楚辞为媒,傅南天娶了辅国公府唯一的庶女为妻,夫妻恩爱不过几年,永平侯府庶女去世,傅南天悲痛欲绝,言,此生再不娶妻!   楚辞动容他的真情,钦佩他的为人,向当时的洪泽帝推荐他为太子帝师,傅南天鲤鱼跃龙门,步入京都权贵之圈,多家女来求,他却真如自己所说,再不沾染女色!   楚辞多番劝解,让他以子嗣繁衍为重,他才又纳了一房妾室,生下二子傅耿。   后楚辞有意将女儿嫁给傅南天的长子傅禺,傅南天却因出使耶罗被余家所救为长子定下了余家二小姐的亲事!   楚辞引为憾事。   洪泽三十六年,两人因各地水利和粮食种植产生分歧,后又因推保哪位皇子上位背道而驰,关系渐行渐远!   天启五年,玉家突然被爆出有通敌卖国之嫌,不等查证,玉家一夜之间遭灭门,妇孺孩童皆无幸免!   紧接着,从永平侯府楚老侯爷的书房暗格中搜出玉家掌门人写给楚老侯爷的谋逆之信,经比对,确认是玉家掌门人的亲笔,一部分朝臣联名上书,求诛杀永平侯府所有人等!   当年,找到对比笔迹的,正是户部的人!   傅南天,户部,水利和粮食种植……   有什么东西在傅云杉脑海中清晰起来!   是了!   傅云杉突然想起来,辽东一季水稻之事,当时的户部尚书正是傅南天!   “大少爷……是傅南天!是傅南天!一定是他!是他害了我们侯府……是他害了我们侯府啊!”苏全哭的涕泪交加,不时哽咽,苍老的面庞布满沧桑。   楚外公一脸震惊,满脸的不敢置信,直直的看着苏全,“那……或许只是个巧合?”   苏全摇头,拼命的摇,“大少爷一看信便知!”   楚外公忙拿过信去看,信纸因年代久远已然发黄,质地却是极好的,上面的字迹消瘦,落笔匆忙,只寥寥数语,却字字显露背后有人置玉家死地,玉家绝无叛国之意!还让楚家小心背后的小人,做好准备,免得遭人毒手!   谁知,信还未出江南,玉家已遭人灭门焚烧,玉家付之一炬,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当年,受洪德帝差遣,密查此案的人名叫沙溢,他送来的消息是:从玉家地窖里搜出多套甲胄兵刃和与北凉皇室的来往书信,玉家满门死绝,无人出来喊冤,玉家通敌叛国罪名,就此坐实!   后,从楚侯府搜出书信,经由户部拿出的契约前面做对比,确认了楚侯府是同谋的事实!   也就是说,若没有户部拿出的玉家与皇家的买卖契约签名,楚侯府还不会那么快被定罪,撑足三天,新的证据一到,楚侯府说不定能幸免于难!   而那个签名是傅南天提供的!   楚外公身子踉跄,后退一步倒在座位上,楚外婆脸白如纸,双眸血红!   楼重脸色肃然,看傅云杉,“沙溢后来调任平城任守城将军,天启二十年,醉酒失足跌下城墙摔死!”   这显然不可能是醉酒失足这么简单!   傅云杉的双眼猛一睁,楼重点了点头,“为什么?!他做这些事的动机是什么?!”   他先受楚老侯爷恩惠,成就美满姻缘,后一步登天成了当朝帝师,在朝堂,楚老侯爷对他多方照拂;在私下,楚老侯爷待他犹如兄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只因为政务一些分歧,就要将玉家和楚家赶尽杀绝吗?!   这……不成立!   除非他还有其他什么更为重要的……动机!   更为重要的动机?!   什么动机?!   傅云杉一双眸子深沉如水,樱唇紧抿,迎着楼重深邃的黑眸,良久无语。   傅明礼显然不能接受苏全的猜测,纵是不受傅老侯爷待见,他心里还是不愿将楚侯府叛国一案与自己有血脉之亲的傅老侯爷联系在一起!   “不!这……这怎么可能?!”   楚氏一脸震惊,看表情更是不能接受!   如果楚家永平侯府与江南玉家的通敌叛国案真的是帝师府傅南天所为,那……她与相公……   “不!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楚氏脸色雪白,呆怔的看着傅明礼。   楼重叹了一口气,起身对楚令瑾道,“这件事疑点太多,究竟是不是傅南天所为还不一定,我们还不可贸然行动!”   确实不可贸然行动,若打草惊蛇,后面事情更不好查!   楚令瑾点头,脸上强撑起一个笑,“有劳六皇子为我楚家和玉家奔波。”   楼重淡淡一笑,侧头对傅云杉道,“苏全我先带走,你们这里并不安全,我将他送去和他的家人在一起。”   眼神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外面。   傅云杉心下一动,“好,我送你。”   卫朗神色焦灼,直勾勾盯着楚二姨,期待她一个回眸,却不想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抬过头,只柔顺的站在楚外婆身边,看也没看他一眼。   眼看楼重要走,他还没跟人说一句话,心里抓肝挠肺的痒……   卫九瞥了自家舅舅一眼,凑到他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卫朗的眉头瞬间蹙起,很不满的瞪了卫九一眼,却不再乱蹿,瞅准了傅云杉送楼重出厅的空荡,掏了一早准备好的锦盒麻溜的塞到楚二姨怀里,满怀喜悦的大踏步走了出去。   将四人送出院子,楼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傅云杉,柔美的五官,颊边的笑,神游天外的双眸!让他忍不住眉眼轻弯,抿唇轻笑。笑罢,伸手招傅云杉过来,“想不通?”   “不敢想!”   她已经想到让她惊恐的地方了,实在不敢往下想!   楼重一笑,“欲盖弥彰!”   傅云杉黑漆漆的双眸瞳孔狠狠一缩。   跟她想的一样!   ------题外话------   食言了,明天尽量万更弥补亲们,么哒~   脑袋晕乎乎的,我去睡觉,唉~   ☆、024 鸿门宴,伤离别(1)   因苏全所言,晚饭时,一家人都没有怎么动筷子。   楚令瑾凭记忆临摹出了玉家掌门人的亲笔之信,拿在手中与妻子反复的看。   “老爷,你觉得这件事是傅南天的可能性有多大?”   玉氏靠着大红海棠靠枕,目光中带着审度。   楚令瑾摇头,“傅南天与爹早年关系亲厚,后永平侯府支持当今圣上夺太子之位,帝师府则持中立,父亲虽有些微词,却并未怪罪与他,两人交往虽不如以前那般密切,却也没有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只是从那开始,父亲再邀傅南天来家中做客时,三次他会有两次推拒……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起以前种种,楚令瑾面色悲伤,玉氏看着丈夫的容颜,叹了口气,“我也想不明白这一点,傅南天当时已是帝师,身份显耀,深受皇帝信任,除却这件大事和几件政务分歧并无深仇大恨,我着实找不到他如此狠心的理由!”   夫妻俩相视,都深锁眉头。   良久,楚令瑾双眼酸涩,语声暗哑,“不管出自什么原因,父亲的死与傅南天都脱不了干系!几个弟妹和侄子侄女们的死都是他直接造成的!”   声音里多少含了怨愤之意!   玉氏一怔,想到自家女儿与女婿,眸色复杂,“造化弄人!”   谁也没想到傅明礼会是傅南天的长孙!   谁也没想到他们家与傅家竟有如此复杂的缘分!   只盼这件事真相大白的时候,别伤了女儿和女婿几十年的感情!   书房,傅云杉翻完最后一页账本,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唤冬青,“冬青,收拾一下,咱们去地窖。”   “姑娘等一等。”冬青瞧见傅云杉疲惫的模样,沏了杯茶递给她,搓热了满是薄茧的手放在傅云杉肩膀上,轻缓的揉着,不时找准穴道微微使力,“姑娘,舒服吗?”   傅云杉享受的眯起了眼,点头,“好……好舒服。”   冬青瞧着她小猫儿一样的表情,吃笑。   傅云杉险些睡着了,等冬青唤醒迷迷糊糊的她时,外面的天已经擦黑,有丫头在院中走动点灯笼,不时传来刻意压低的笑语,看到桌上沙漏显示出的时辰,已过去三刻钟。   傅云杉起身,揉揉有些昏沉的脑袋,“我睡着了?”   “没有。”冬青摇头,“只瞧见姑娘眯着眼好似在想什么东西。”   想东西?   哦,是了,她刚才在想楚秋绫想让她保护的那个人是谁?对她……如珠似命?!   冬青听了她的低喃,笑着拿了孔雀蓝的坠帽斗篷为傅云杉披上,“姑娘这会儿猜测什么,一会儿定能知道是谁!我今日去地窖,看见楚秋绫的表情,显然是已经想通了,要说出内幕了!”   “希望如此。”傅云杉接了冬青又递过来的暖炉抱在怀中,“走,咱们去瞧一瞧,安排楚秋绫来挑拨离间的人究竟是谁?”   谁知,二人刚走到半路,就瞧见破空中几道寒芒交织在一起,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不好,又有人来救楚秋绫了!   这次可万万不能让人把她救走!   傅云杉脸色肃然,“冬青,走。”   话落,施展轻功飞身往地窖而去,冬青紧随其后。   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楚秋绫已被人救了出来,正躲在两个黑衣男人背后与楼重放在别院中的黑衣卫打斗。   冬青瞧见,很是吃惊,“这几人都是楼公子手下数一数二的高手,那几个黑衣人居然能与他们打平手!”   可见,武功之高,深不可测!   “冬青,劫下楚秋绫!”傅云杉眼眸清冷,楚秋绫到底知道什么惊人的秘密,她背后的人居然在五次不得手后再次出手相救?!   冬青脸色一正,应了一声,右手顺过腰间,一把软剑握在手中,“姑娘,黑衣人可要留活口?”   “不留!”   “是。”冬青手持长剑飞身直扑楚秋绫藏身之地,两个黑衣人见状,分了一个人出来与冬青打在一起。   楚秋绫往傅云杉这边深深的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眼神很是挣扎,终是咬了咬牙,对身前的黑衣人低语,“她就是傅云杉!别管我,快去……杀了她!”   黑衣人眼睛一亮,侧眸扫了她一眼,格开楼重的人,身形一晃,直奔傅云杉而来!   傅云杉将这一切瞧的真真儿的,唇角勾起淡淡的笑!   她真是越来越好奇,楚秋绫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要杀了她?   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   眼尖黑衣人身剑成一字朝自己直直射来,傅云杉握紧腰间赤练红绫,在黑衣人到来前一刻,身形快速往旁边一闪,抬手将赤练红绫缠上一边的树,借力飞上树梢。   黑衣人一击扑空,脚尖点地,一个反扑又朝傅云杉而来,冬青解决了一个黑衣人,正要将楚秋绫拿下,回眸瞧见黑衣人的动作,眼眸一冷,脚步停也不停,纵身朝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猝不及防,狼狈的跌落在地,与冬青缠打在一起!   当时景,护着楚秋绫的黑衣人,一个被冬青杀死,一个自顾不暇,楚秋绫身子虚弱,面对黑衣卫的攻势已呈弱势。傅云杉收回赤练红绫,缓缓朝楚秋绫走去!   黑衣卫攻势毒辣,不过十招,楚秋绫已吃不消,被黑衣卫一剑穿透肩头,血流如注!   “住手!”   黑衣卫闻声收手,剑拔出肉身,血流的更肆无忌惮!   楚秋绫脸色雪白,额头流下大颗大颗的汗珠,唇色白若梨花,她咬唇看着逼近的傅云杉和身边的黑衣卫,抬手点住肩膀周围的穴道,止住血。其身衣衫破烂,发型散乱,狼狈不堪!   傅云杉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对一旁的黑衣卫吩咐道,“其余人,格杀勿论!”   “是。”黑衣卫应声,转身朝剩余的黑衣人而去!   “傅云杉,我等了你一天,是你自己放弃机会的!”楚秋绫面色怨恨,“就算你再将我抓回去,我也不会告诉你的!知道他还在乎我,我绝不会告诉你的!哪怕是……死!”   傅云杉静静的看着她,表情平淡,等她说完,开口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了你的!我只是想不明白……”傅云杉顿了一顿,看着她的眼神有了几分嘲笑,“他将你当棋子一样利用,你这般拼死为他遮掩秘密,值得吗?”   楚秋绫一怔,神色有几分恍惚,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回视傅云杉,“谁说我是为了他?我为的是我的……”话到这戛然而止,继而愤怒的瞪着傅云杉,“你套我的话!”   傅云杉心里一动,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扔给她,“你爱说便说,我不会勉强你。但你可想好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傅云杉瞥她一眼,转身,再次提醒,“楚秋绫,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自己本身就是棋子,你觉得,你爱若生命的人……你的主子会当一回事吗?”   话落,身起,飘落在地。   来救楚秋绫的十二个黑衣人皆命丧黑衣卫和索罗门手下!   “将她押入地窖,一天只给一顿饭!”   立时有人出来将楚秋绫押送回地窖。   冬青一脸不开心的跟在傅云杉身后往回走,“姑娘,早知道,咱们吃过晚饭就应该过来,说不定就能得到重要消息了!”   “无妨。”傅云杉想着楚秋绫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那句,“谁说我是为了他?我为的是我的……”再联想到她昨日问过的话,“若是……我让你帮我保护一个人呢?保他一辈子平安健康……”   她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她的主子,而是为了某个她最重要的人,这个人不会是丈夫或情人,而是……   孩子!   楚秋绫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孩子!   傅云杉眼眸一亮!   “冬青,吩咐下去,下次若再有人来救楚秋绫,只管让他们救了去。”   冬青一愣,“可是,她什么消息都没说,怎么能这么便宜就放了她?”   傅云杉摇头,朝她一笑,“不,我已经得到了!”   “啊?”冬青有些呆愣,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傅云杉又道,“记得来人将她救走后,派人小心跟着,看她去哪里落脚,有什么人来见她或者她去见了什么人?!”   说完,抬手轻轻敲了冬青的头,“快去。”   翌日一早,楚氏就来敲傅云杉的门,嘱咐她起身梳妆打扮,要早些过去给祖父祖母请安。   傅云杉被冬青从被窝里拉出来,穿衣服的时候眼睛还是眯着的,楚氏看的发笑,拧了湿帕子给女儿擦脸,傅云杉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看到楚氏,眉眼立刻弯了,偎到楚氏怀里,糯糯撒娇,“娘……”   “哪都好,这么懒可怎么办?”楚氏伸手将女儿搂入怀中,顺着女儿柔软的乌黑长发,“以后嫁了人可都是要早起的,要伺候公婆,要在婆婆身前立规矩,有一堆的家务活要安排……”   冬青憋笑,“夫人,三姑娘只是怕冷,可不是懒。”   “怕冷也要早起……”楚氏的话刚说个开头,脸色就变了,搂着女儿的手紧了紧,脸色有些哀伤,她怎么忘了,女儿是阴寒体质,畏冷!   想到有可能无法顺利怀上孩子,楚氏的心里突然无法抑制的酸楚,眼睛微微泛红。   冬青察觉到异状,抬头看到楚氏眼中的水光,也意识到什么,看了傅云杉一眼,“我去给姑娘端热水来。”   “哪里就那么娇嫩了,还是用凉水的好,精神!”傅云杉孩子气的晃着头往楚氏怀里钻,楚氏忍下心里的难过,在女儿身上拍了下,“懒丫头,可怎么嫁人哟。”   “那就不嫁,一辈子伺候爹和娘。”傅云杉眯着眼抬头,满脸的笑。   楚氏吃笑,嗔怪的骂了句,“就会耍贫,快起。”   冬青已取了热水过来,楚氏起身出门,傅云杉起身梳妆。   看着娘亲有些消瘦的背影,傅云杉在心里叹了口气,娘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恰好被她看到眼角的水光,只阴寒体质一事本事就极难调养,再说,她这一世并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这阴寒体质恰好为自己找了个好借口!   只是,势必要让爹娘挂心了!   傅云杉想着洗漱完,梳了平日的双辫,额头垂了海棠红的额坠,耳间也配了同色海棠红的乌珠穗子耳坠,连带头上的发钗也应景的配了海棠红的。   “姑娘,既然配了海棠红的头面首饰,衣裙穿这一套可好?”冬青笑着拿了套月牙白海棠花压边的兔皮小袄,外带海棠红的对襟马甲,领口和肩头都坠着白绒绒的狐狸毛,看上去很是暖和漂亮,下身则是绣了一圈蝶戏海棠图案的獭兔皮海棠红十二破留仙长裙!   傅云杉点了头,冬青伺候她穿上,细细正了折痕,直起身,眼中露出一抹惊艳之色!   不点自红的朱唇,如星光一般烁烁生辉的晶眸,挺翘的小巧鼻翼,只堪一握的纤细蛮腰,举手投足中自有的淡雅高贵气质!   冬青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傅云杉时,她还是个未张开的小丫头,只一年功夫已成长如此,六皇子……真是有眼光!   “姑娘,夫人请您去用早饭。”有小丫头来传话,冬青笑着打发了,又去取了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斗篷,“姑娘,这件可好?”   傅云杉扫了一眼,挑了挑眉,“冬青,你跟谁学的?这搭配衣服的功夫可以出师了!”   “姑娘可是我第一个正经的主子,这功夫自然是跟姑娘学的!”冬青笑着为傅云杉披上斗篷,自己也取了件到膝盖的短斗篷系了,主仆二人说笑着去了饭厅。   楚氏瞧见女儿身上的装扮,笑了,今日虽是回府商议认祖归宗之事,但傅老侯爷存了堵全京城百姓口的想法,到时去的人定不会是少数,女儿现在有了县主的名号,各方面都需谨慎注意才是!   真让楚氏猜对了!   一家人到帝师府时,只见帝师府门前一顺溜排了十几辆马车,装饰或豪华显摆,或低调奢华,有几辆直接是官轿!   傅睿和傅濡两兄弟瞧见马车来,互相看了一眼,笑着迎上前,“见过状元爷,见过安宁县主。傅老爷、傅夫人几位快里面请,大伯已经等候多时了。”   傅思宗与傅云杉相继点了头,扶着傅明礼和楚氏进了大门,马车被牵到一边。   傅小八牵着傅紫菀,傅剪秋和许长清跟在后面,两个奶妈一人抱了一个孩子紧紧跟着,一行人进了院子,男客被引去待客大厅,女客别傅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带着去了后院。   傅大夫人的房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有熟悉的余家太夫人,余家夫人和神情憔悴的余桐乐,还有西北侯府的常夫人和常倩如母女,傅云杉有些惊讶,帝师府和西北侯府的关系很好吗?常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常倩如瞧见傅云杉,扬眉一笑,走过来拉住傅云杉的手,“你怎么才来?我和余家姐姐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听到提及自己,余桐乐看着傅云杉,强扯了一个笑,“杉儿,你来了。”   傅云杉没有出声,先和娘姐姐妹妹一起见过了傅大夫人、余太夫人和余夫人、常夫人,才就着常倩如的手坐到一旁的圆墩上,笑着回答常倩如刚才的话,“我们住在城外,来往时间长一些。”   “你封了县主,皇上没有赐宅子给你吗?”常倩如话音一落,就听到常夫人轻轻的咳嗽声,常倩如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有些不安的问傅云杉,“傅姑娘,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常夫人扶额,恨不得上去剥开女儿的头去瞧一瞧,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傅云杉轻笑一声,“常小姐叫我杉儿就好。”   常倩如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吗?”   傅云杉颔首,“我虽是皇上封的县主,却只有封号没有封地和府邸的!”   不过她已经让顾叔去找房子了,应该很快就能搬来京里住了,城里住有城里住的好处,外面住有外面的爽利!   这话自然是不能跟她说的。   常倩的眼睛眨了眨,了然点头,然后凑到傅云杉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搬回帝师府住呢!”   傅云杉愕然!   对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认祖归宗势必要回帝师府住的,她还有一大堆的密需要住在帝师府里的人给她解答!   于是,学着常倩如的样子跟她咬耳朵,“没有那么快,不过应该能回帝师府过年,到时候你可以天天来找我玩儿!”   常倩如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她可正苦恼身边没有一个爽利的朋友,未来的五嫂脾性很好可就是太慢吞了,她实在受不了,那个孙二小姐和容蓉她又不喜欢,平时只有找余家姐姐玩儿,可最近,余家姐姐也不知道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的!   傅云杉点头,“当然。”   傅大夫人一脸笑容,拉着楚氏的手轻声嘱咐她一会儿注意的事项,有一些侯府的夫人媳妇过来请安,她一一给楚氏介绍,婆媳两个相处十分融洽。   楚氏先前虽有些忐忑,但早得了傅大夫人的认可,又是自小跟着母亲学礼仪规矩的,经傅大夫人一点拨,说话处事表现的皆落落大方,端庄娴雅,半点不落人口舌。   几个侯府来的夫人初进门还存了轻视之心,可瞧见楚氏说话做事无一差错,还深得自家婆母喜爱,都敛了轻视之心,与其笑聊起一些趣事。   离午时有一刻时,六皇子和九皇子联袂而来,跟来的还有征北大将军卫朗、二皇子元诩!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傅老侯爷让了主位,请几位皇子上座,二皇子当仁不让的坐了首位,卫九愤愤然,楼重则径直走到了傅思宗和傅明礼身边,在他们二人身边的空位坐下。   卫九忙跟上,瞪着楼重身边某位官员,官员吓得起身让座,卫九还朝人哼了一声。   卫朗依法炮制,坐在了傅家父子二人左侧,右侧两位皇子,左侧一位大将军,引来众人赤果果的审视目光。   楼重端了茶轻抿,似不经意的问傅思宗,“可想好是入朝还是外放?”   傅思宗微怔之下才反应过来楼重的意思,笑着回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和杉儿的意思是先出去历练两年,可……”他眉眼掠过一抹柔情,“最后还是定下来留在京城,入朝。”   楼重了然点头,眉宇间也略过一抹温柔的笑意,“你为花楹想的周到。既然留在京城入朝,不如先从编纂史书做起,先了解史事政局,再另图谋。”   傅思宗一怔,随即笑道,“杉儿也这么说,她可是商量了六皇子的主意?”   这次轮到楼重发怔,自她发现自己的心意后就在有意躲避自己,除非公事,她最近都不爱找自己商量事了!   楼重垂眸,抿了口茶,一言未发。   傅思宗亦不再开口。   另一边,卫朗咳了几咳,拎了茶壶去给傅明礼倒茶,傅明礼受宠若惊,“卫将军客气,怎敢劳您大驾!”   “哈哈……那个……”卫朗爽朗的笑了两声,随即压低声音,“我喜欢你娘家小姨子,可她老不肯见我,我想让你为我保个媒,成不?”   “额……”傅明礼错愕,想起昨日卫朗往楚栖月怀里塞锦盒的事,有些明白,“卫将军当真喜欢我妻妹?”   “那是当然,不喜欢老子废那么多心思做什么!”卫朗瞧见傅明礼不相信的眼神,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大,“一见面老子就喜欢她,可那娘们儿非说自己成亲了!切,害老子还以为唐突了人,谁知道是她说谎……”   “卫将军有所不知。”既然他已经知道楚栖月成过亲,他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傅明礼笑道,“我家妻妹确实成过亲,不过遇人不淑,已经和离了……”   “老子知道!”卫朗面色兴奋,“一打听到她和离了,我就立刻下帖子要见她,可她说什么孤男寡女不便相见就是不肯见我!你跟她说,老子看上她了!非她不娶!我过几日再去求见,她要是不见我,我就直接找了皇上去要赐婚!”   说到最后,已然一副霸王行径。   傅明礼哭笑不得。   卫九在旁边无语,待卫朗激动的说完,摇头对傅明礼道,“傅叔不用理他,未征得楚二姨同意,他不敢去请旨!”   他可是知道傅云杉那个二姨,长相娇柔,温婉贤惠,可骨子里却强硬的很,她若不点头的事,杀了她也不会成事!   卫朗恨恨的瞪了卫九一眼,一抬头才发现一桌子的人都在看他,猛然意识到他刚才声音太高了,一声“糟糕”脱口而出!   要是被那女人知道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她,他这几个月的努力就白费了!   卫九扔给他一个爱莫难助的表情,凑到楼重耳边不知嘀咕什么,卫朗想了好一会儿,老脸一舍,拎起茶壶挨个倒满了茶,末了,做了个四不像的揖,众人忍俊不禁。   都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征北大将军居然会为了一个和离过的女人这般小心谨慎。   午时,开席。   傅老侯爷坐在二皇子的下首,两人低语聊了几句,菜上桌,几人动了筷子,傅老侯爷起身为二皇子斟酒,斟完酒朝六皇子和九皇子那边看了一眼,竟从座位离开,执了酒壶要去给二人斟酒。   按顺序,六皇子在前,傅老侯爷笑着倒满了酒,“老臣谢六皇子百忙之中抽空来跑这一趟。”   楼重笑着端了酒,“老侯爷客气了,您即便退出朝堂,亦是天启的支柱。您亲自开口的事,楼重怎敢推辞!”说罢,就要去饮那杯中酒。   二皇子面上含笑,看着楼重将酒杯凑到唇边。   “爹,今日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唤孩儿来一同招呼贵客?”   厅外,突然响起温润的声音,清澈如泉,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冷冽。   楼重将酒杯挪离唇边,去看来人。   二皇子眉宇间快速掠过一抹失望,垂下眼帘去喝茶。   ------题外话------   没写完,明天继续,嗷嗷~   明天就要放假了,要过年了,不用上班了,好开心~   终于可以愉快的码字了~   ☆、025 鸿门宴,伤离别(2)   厅外,轮椅上,静静坐着一个白衣男子。   衣服是月牙白的上好丝绸,拂动间隐隐可见祥云流动,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靛蓝色滚边,身上披着冰蓝色斗篷,面若冠玉,眉目含笑,薄薄的唇勾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风光霁月一般。   傅禺起身,走出去,看着他笑了笑,“三弟,早知你身子已大好,我就不该听父亲的,放你躲在园子里偷闲。”   “刚画完一幅画,准备去花园走一走,听到这边热闹,就过来沾沾人气。”傅亘看了傅老侯爷一眼,笑着回了傅禺的话。   傅禺顺着傅亘的视线扫了傅老侯爷一眼,笑看傅亘,朝站在他轮椅边的两个侍女挥了挥手,两个侍女目光一致看向傅亘,傅亘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两个侍女退下,傅禺接手,推着傅亘进了大厅。   “傅三师傅。”六皇子起身,九皇子跟着起身,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起身。   傅老侯爷上前,看着面色稍显苍白的傅亘,眉头微蹙,“你身子不好,怎不在园子里好好歇息?”   “我的身子一贯如此,岂是休养一两天能好的?”傅亘淡淡一笑,丝毫不去顾忌傅老侯爷闻言越发蹙紧的眉头,“今日这般重大的事,我怎能错过!”   说罢,看向楼重,“我与六皇子一起坐可好?”   楼重心里一怔,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傅老侯爷,完美的脸庞露出微笑,“学生已许久不曾与三师傅同桌用膳,今日正好可孝敬一番。”   连一向倨傲的卫九也笑着道,“许久不见三师傅,学生真想的紧。”   “哦?你确定不是躲我躲的紧?我怎么记得你还有幅冬雪腊梅的图还没完成?”傅亘瞥了眼卫九,笑道。   “三师傅!”卫九脸色尴尬,嘴角扯出一个笑,“快了,快了,很快就完成了。”   众人会心一笑,气氛瞬间热络了三分。   二皇子笑着起身,“学生见过傅三老师。”   “二皇子与二哥研讨棋局,可有心得?”元诩三十有一,傅亘却不过二十七,这番对话听着虽有些诡异,但在场之人却丝毫没有惊讶之色。   二皇子态度恭谦,“劳傅三老师惦记,学生因无所得,故而今日再次拜访,正巧遇到傅家长孙认祖归宗一事,来做个见证。”   这话是在交代他来的目的了!   在场之人皆是人精,多数人听到了他话中的意思,不觉有些疑惑的看二人。   傅亘淡淡一笑,“父亲最见不得血缘混淆一事,傅明孝一事实在太有损帝师府声明,父亲这次想来也是打定主意要让诸位来做个见证,一来证明傅明礼一家才是我帝师府的正统嫡孙,二来也请诸位帮我帝师府在京城洗名!父亲,孩儿说的可对?”   言罢,目光浅浅,神色一片淡然的看向傅老侯爷,傅老侯爷蹙紧的眉头在看到他唇边一丝嘲讽的笑意时,双眸悠然变冷,脸上却浮现一个笑容,“正是如此。”   众人纷纷表示他们愿效犬马之劳!   旁人或许察觉不到父子之间的暗潮,傅禺却感觉到了,他不动声色的来回打量二人的神色。   傅老侯爷身旁的管事见状,忙吩咐一旁伺候的小厮加座加碗筷,众人重新落座。   身旁小厮穿梭,为傅亘斟满了酒,楼重端了面前的酒杯敬他,傅亘看了傅老侯爷一眼,傅老侯爷神色平淡,傅亘突然笑了,“既是许久没见了,这般饮酒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来人,换大盅!”   小厮看了眼管事,管事微微点头,小厮换了大酒盅,不等他拎酒壶倒酒,傅亘已拿了两人面前的两个酒杯,毫不犹豫的将酒杯里的酒倒入自己面前的大酒盅内。   傅老侯爷的脸色终于变了,眼底有明显的惊骇之色,嘴唇蠕动,二皇子在一旁轻轻咳了咳,傅老侯爷僵在当场!眼底挣扎之色尽现!   小厮执了酒壶要给楼重斟酒,傅亘已笑着拿了桌上另外一壶酒,朝小厮摆了摆手,亲自将酒倒入楼重面前的大酒盅内,轻声笑道,“前日作的那幅湖心采莲女神韵俱佳,这杯酒当老师奖赏你的!来……”   说着,将酒盅拿起递给楼重,轻轻碰了一下,仰头将手中的酒一口饮下!   傅老侯爷几乎是惊恐叫出声,“穆……老三!”   傅亘眼神一冷,放下酒盅时已恢复常态,傅老侯爷疾步走过来,面色略显几分苍白,“你这孩子,不能喝酒还逞什么能!来人,快送三爷回去休息。”   “父亲,我没事。”傅亘接过小厮手中的酒壶,斟满一盅,看傅老侯爷,“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不妨事。”   傅老侯爷却不管,执意让厅外的侍女进来抬他出去,又去夺他手中的酒壶,“太医说你身子弱,不能饮酒,否则……”   傅亘紧紧攥着手中的酒壶不松手,白的异常的脸色越发雪白,傅老侯爷眼底掠过一抹焦急之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无奈至极,“你这孩子……罢了,想喝就带回园子里去喝吧。”   说完,招了小厮将他用过的酒盅和那一壶酒都带上,送去他的藏雪园。   傅亘见目的达到不再多言,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唤侍女抬着往回走,走出待客园子不过百步,便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脸白如纸,身子微微痉挛。   两个侍女满目惊骇,异口同声,“三爷!”   “来人……”侍女正要开口唤人,傅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迷离,“不许喊!回园子!”   话落,身子一阵抽搐,昏厥过去。   两个侍女吓的魂都要丢了,飞一般往藏雪园而去!   女客那边,楚氏站在傅大夫人身后布了一会儿菜,被傅大夫人劝着落了座陪着用饭,傅云杉姐妹与几家千金同桌吃饭,傅二夫人的外孙女王灵娇赫然在座。   她不时挑剔的说这个菜不好吃那个菜不好吃,将几位小姐面前的菜都祸乱一番,往日里,余桐乐还会与她斗一斗,如今,余桐乐心情不好,自然不会理会她的无理取闹。   常倩如因得了母亲的话,不敢多言,只偷偷跟傅云杉咬耳朵。   傅云杉笑着安抚她,挪了面前两个王灵娇未动的饭菜给她,常倩如执拗的不吃,偏不发一言的跟王灵娇抢着吃。   傅云杉好笑,将王灵娇未动的两个菜放到小妹傅紫菀面前,傅紫菀撅着嘴不满,“三姐,我要喝乌鸡汤……”   傅云杉瞧着早已落入王灵娇魔爪的乌鸡汤,对小妹摇了摇头,“菀儿乖,等回家让玉婶给你炖来喝好不好?先吃点菜。”   傅紫菀不情不愿的慢吞吞吃面前的菜,傅云杉也不理会其他人,只专心的照顾小妹。   午饭后过半个时辰,前院有人传话,请众人移步去傅家祠堂。   傅家祠堂位于院子西南部,独成一院。   傅家祖上是平民百姓,故摆放的牌位只有寥寥几个,傅老侯爷带领几个儿孙先叩拜了祖先,在诸人的见证下从井边取了清水,成三碗水放在祠堂正中的桌子上。   傅老侯爷当堂而立,发丝虽白,神情却矍铄异常,一脸正然,“我帝师府长子子嗣单薄,先后闹出妾生子当嫡长子养、以假当真来养的糊涂事,是以,今日邀请诸位为我帝师府做个见证,以祖孙、父子、母子三次滴血验亲,看傅明礼是否为我帝师府的长孙!以正帝师府名声!”   众人纷纷点头,应自当效劳。   两个孩子午睡,傅剪秋留在傅大夫人的院子照看儿女,傅云杉牵着傅紫菀和傅小八、傅思宗站在一起,看着场中。傅紫菀瞧见不远处的卫九,挣扎了几下想过去,都被傅云杉拽着,不得动弹。只好闷闷不乐的站在原地瞪卫九!   卫九莫名被人瞪视,不开心的回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跟一个小屁孩儿计较些什么,方扭过头去。   王灵娇撅着嘴瞪着傅家兄妹,拉佘氏和傅少凝的手,“外祖母,娘,如果傅明礼是我大外祖父的儿子,我是不是要喊他们表姐表哥?”   佘氏与女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王灵娇很不开心的盯着桌上的水,嘀咕,“千万不要是!千万不要是!”   “来人,准备匕首,取血!”   管事亲端了匕首过来,傅老侯爷当先取了匕首划破手指,在第一碗水中滴了一滴血。   傅禺上前,利落的划破手,将血滴入碗中。   傅大夫人一脸肃然,推了徐妈妈的搀扶,步伐稳健的割破自己的手,看着血滴入碗中,抬眸鼓励的看了傅明礼一眼。   楚氏紧张的抓着傅明礼的衣袖,傅明礼深吸一口气,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走到桌旁,拿起盘中的匕首,就着桌布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抬手在掌心划了一道,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他掌心冒出。   楚氏惊呼一声,傅云杉眉头一紧,兄妹几个都有些心疼。   傅明礼脸色凝重,握着手心的血伸到第一个碗上空,血啪的一声落下,惊起碗中水一片涟漪,傅明礼脚步不停,抬手将血滴入第二个、第三个碗中!   不等楚氏上前,傅大夫人已拿了徐妈妈手中的纱布,嗔骂傅明礼,“你这孩子,划破手指头流几滴就成了,怎么往掌心里划!”   傅明礼淡笑不语,那边已有人凑近了去观察三碗清水中的两滴血,惊喜道,“溶了!溶了!傅明礼确是傅老侯爷的孙子!”   紧接着,是另外两道呼声,“傅明礼与傅大帝师的血也相溶了,他们是亲生父子!”   “与大夫人的血也溶了,是亲母子!”   楚氏眼圈微红,有些哽咽,傅思宗一脸冷然,喉间可疑的滚动了几下,傅紫菀和傅小八是最开心的,两人脸上立刻最直观的露出的笑容,很大有些夸张,傅云杉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将爹送回他亲生父母身边了,可喜可贺!   六皇子笑着恭贺傅禺夫妇和傅明礼一家团圆,恭喜傅老侯爷好福气。   一众做见证的人都笑着上前恭喜。   王灵娇狠狠的瞪了傅云杉一眼,扭头就走!   她才不要喊那样低贱的人做表姐,绝不!   傅紫菀瞅准傅云杉不注意,挣脱她的手朝卫九扑了过去,如猴子爬树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到了卫九的肩头,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双脚踩在他的腰带上,稚嫩的圆脸凑到卫九眼前,放大的贼笑,“九哥哥!”   卫九傻眼了!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爬到他身上来的?!   “傅紫菀,你给我下来!”脸黑的如同锅底。   “不要!”得意的露个朝天鼻给黑锅看。   “下来!”眼神冷的泛着一丝杀意。   “不要!”敢吓唬她,哭给他看。   “下来!”敢跟爷斗,吓不死你!   “不要!哇……唔唔……”傅紫菀眼中含泪,长大嘴就要嚎啕大哭,被卫九一把捂住,左右瞧瞧,发现没人看见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顾不得去擦额头被某丫头吓出的汗,将她搂在怀里,“傅紫菀,你个哭鼻子的水丫头,再哭小心爷打你屁股!”   “唔唔唔……”放开她!傅紫菀摇头。   卫九以为她在求饶,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微笑,“你乖乖的不要哭,爷给你个好东西玩儿。”   傅紫菀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   “贪心鬼!”卫九抱着她往人群外走,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塞到傅紫菀手中,这是他闲来无事逛街时看到的,一眼瞧见是紫菀花就想起了这丫头,想都没想就买了下来,一直没机会送给她,今日倒是替她解了围。   傅紫菀惊喜的打开,拿出里面一个造型独特模样逼真的紫菀头花,眼睛晶亮的如天上的星辰,抱着卫九在他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卫九的身子瞬间僵住,好一会儿才回神,看着笑眯眯的傅紫菀,尴尬的咳了咳,抬手拍了下傅紫菀的头,“男女授受不亲,不能乱亲,知道吗?”   “我才不亲别人,我只亲九哥哥!”傅紫菀笑眯眯的看着他,举着手中的紫菀花,“九哥哥,快给菀儿戴上!”   卫九心底如被鼓重重敲了一下,瞳孔紧缩,眼中娇小的可人儿突然变的可爱起来,卫九不觉露出微笑,将她放在地上,接了她手中的花帮她簪在乌黑的头发上。   傅紫菀弯起双眸,如月牙一般,露出尖尖的虎牙,扑到卫九怀里,眨着黑漆漆的星眸,兴奋道,“九哥哥,好不好看?菀儿好不好看?”   “好……好看。”卫九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笑,接住她柔软的娇躯搂入怀中,“我们菀儿最漂亮了!”   傅紫菀开心的咯咯笑,卫九眼底有抹化不开的宠溺。   那边,一群人恭贺完,傅老侯爷神色激动,眼中氤氲,拍了拍傅明礼的肩膀,看着他身后的一众儿女,面露欣慰,“好!好!回家好!孩子,回家来吧!”   楚氏喜极而泣,傅明礼更是难掩激动,噗通一声跪倒在傅禺夫妇和傅老侯爷身前,“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未侍奉爹娘祖父身边,实在罪过!”   “孩子,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有人故意要我们母子分离!”傅大夫人忍不住落泪,将儿子搂入怀中。   傅禺亦是一脸沉痛之色,嘴里叨念着,“颐儿!回来了……”   傅耿面带笑意,眼中隐晦不明,“恭喜大哥,这才是真正的一家团圆。”   “恭喜大伯,终于找回了大哥!”傅少凝笑着开口,一双眸子如傅耿一般,满含深意,掠过傅明礼一家人,停在傅云杉身上。   傅云杉淡淡回视,不卑不亢,傅少凝唇角的笑意加深,转回头看傅禺,“既然已验明正身,大伯可有想好什么时候接大哥一家回府?毕竟帝师府的大少爷与康乐公主订了婚,需要准备的事很多……”   傅禺点头,看向傅明礼、傅思宗和傅云杉,“少凝说的对,思宗已是状元之身,与康乐公主的婚事不可马虎,杉儿也是县主之身,是不适合再在外面居住,依我看,去请个黄道吉日,广开宴席,风风光光接你们回府,如何?”   傅云杉瞧了脸色微变的傅耿父女三人一眼,给自家爹和哥哥使了个眼色,傅明礼立刻笑着回道,“全凭爹娘做主。”   傅禺动容,喉间竟有些哽咽,定了一会儿才侧身去问傅老侯爷的意思,“爹,您以为如何?”   “好!”傅老侯爷一锤定音!   回到别院时,已酉时末,楚氏红着眼交代了饭菜,回内室换家常衣服,傅云杉回屋刚换好衣服就听冬青来禀说司命要见她。   她忙去了练武场,没寻到人,正想找青阁问司命去了哪里,一道黑影突然从身旁掠过,搂着她的腰身将她带上了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上。   天色已黑,站在空无树叶的枝干上,眺望底下红红的灯笼,别有一番风情!   如果没有冷风的话!   傅云杉畏冷,不过一会儿,就觉得身子四处穿风,裹了裹银鼠皮斗篷,吐出一口冷气,扭头问身边的男人,“司命,找我有事吗?”   司命不语,立在她身后,看着远处的风景,寒风吹起他身上的玄色长袍,猎猎作响。   良久,他垂眸睨视傅云杉,“杉儿,我要走了。”   “哦,要去几个月?什么时候回来?”傅云杉以为他又要去哪里采药,并未深想。   司命面容清冷,黑深的眼眸中满是不舍,终是一叹,“我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要回到他们身边去。”   傅云杉一身的寒意被他这句话陡然吓丢,霍然抬头迎上司命的双眸,又惊喜又不舍,“真的?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在哪里?我已经让顾叔去找新的院子了,到时候给你父母留一个院子可好?”   问完,才觉不对,司命口中所说是要回到他们身边去,而不是接他们过来!   “你……要离开京城?”   司命僵立,看着她有些小心翼翼的不舍表情,胸腔里缓缓升起暖意,张口就想说不离开的话,可顿了顿依然按照原先的话说了,“嗯,要离开京城,可能……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傅云杉措手不及,有些慌乱,“为什么不回来了?你可以将他们接来一起住啊,你若是不想和我们住一起,我另外帮你买……”   “杉儿,我……”司命难见到傅云杉这样的表情,眼底有些深沉,抬手想揉她的头安慰,刚抬到傅云杉头上,就想到被她拒绝的事,动作一顿,慢慢收了回去,“我亲生父母并不是天启人,所以……”   不是天启人!   傅云杉默然了,二十多年,司命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怎好强求与他?!   不过,从今以后天涯相隔,她真的舍不得他……这个朋友!   司命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想起她初救他时的模样,想起她由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慢慢成长,什么苦都自己吃,什么累都自己受,坚强的保护着家人不受伤害,这份心性他没有,却开始心疼她,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她,甚至可以说是……爱!   可她显然没有这心思,他动作稍一越矩,她就躲开,次数多了,他再不敢放肆,只想这么默默的守着她就好,如今,这份守护也变成了奢望,因他有身为北凉皇子的使命必须去完成!   司命满心不舍,深深叹了一口气,“杉儿,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我明日一早离开,你……别送了……”他觉得自己的坚韧撑不起那样的离别,不如不见!   下一刻,眼睛猛的睁大,怀中已偎进一具柔软的娇躯,双手环抱着他的腰,额头贴在胸前,低沉道,“司命,你也要好好保重!有用的到我的地方一定要写信给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司命哪里能听到最好一句话,心间满满的都被傅云杉的主动搂抱占领,低头靠进傅云杉浓密柔软的黑发里,低喃,“杉儿……杉儿……”   他有多不舍,她知道吗?!   两人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司命突然推开傅云杉,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这个是我从出生就戴在身上的,留给你做个纪念。”说着又拿出一块黑漆漆的令牌,“这个是索罗门的门主令,有这个令牌在,索罗门以后就会为你是从!我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自己要好好保护自己。”   傅云杉大惊,忙将令牌推给他,“玉佩我可以收下留作纪念,令牌你拿着,我听说北凉有些混乱,你带着他们一起去北凉,说不定有用得着的时候……”   话未完,就被司命拦住,“傻姑娘,索罗门的人都是天启人,我怎么能带着他们回北凉!”   傅云杉一怔,叹了口气,“那我就先代你养着,等你有需要的时候尽管来取!”   司命黑曜石一般的双眸漾开笑意,脸上唇角都是笑容,看着傅云杉,点头,“好。”   傅云杉有一瞬恍惚,司命的模样像极了某人。   二人还想说什么,远远的听见傅紫菀的房间传出丫头凄厉的叫声,“四姑娘!”   ☆、026 动她者,杀无赦!   他双眸圆睁,身形骤闪,揽住傅云杉的腰身将她稳稳搂入怀中。两人飘落在地,傅云杉已是脸色苍白无一血色,胸前满是血迹,鼻孔耳中隐隐有血渗出,司命骇然,心口几乎骤停!忙抓了她的手去号脉!   傅云杉软软的靠在司命怀中,“司……司命,小、小妹……去看小妹!”喘了好大一口气才将话说完整。   “别说话。”司命抱着她,几个起落回到练武场内的炼药房,青阁正在里面收拾药瓶,看到他抱着傅云杉进来,一张脸冰冷如霜,苍白如纸,双眸阴鸷似要将谁生吞活剥!不由心里一惊,走上前去,“门主……”   “滚!”司命声音冰冷,看也不看青阁一眼,脚步极快的往炼药房内室而去。   青阁一怔,双手紧攥成拳,表情不变的去看他怀中的傅云杉,一瞧之下,惊骇的吸了一口凉气,傅三姑娘怎会七窍流血?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且这毒是自家门主亲手所制,方才得了解药!可是……   “解药在哪?”   司命寻药不着,回身冷问青阁,青阁脸色一白,“被耶律漠的人拿走了!”接着说了一句,“属下这就去追!”   话落,转身往屋外疾步,司命脸色苍白,比傅云杉的脸色还要难看,抱着傅云杉飞出,两道黑影一前一后,纵身飞上屋顶,青阁指着背朝月亮的方向,“他们刚走不过半刻,门主抱着三姑娘在这里等,属下片刻就……”   “走。”司命不等她把话说完,已抱着傅云杉朝她指的方向轻功而去,青阁的脸色有些黯然,抿紧了唇不再多话,跟了上去。   终在广济寺玲珑塔前将人截下!   黑衣人瞧见拦住二人的是谁时,对视一眼,跪倒在地,“见过少主!”   “解药拿来!”   两人一怔,其中一人回道,“少主,我家穆尔少爷不慎饮了毒酒,需此解药解毒!”   “拿出来!”司命脸色阴冷,抱着怀中连喘息都已困难的傅云杉,精神俱废,哪里还会跟他扯话!抬腿一脚朝黑衣人胸口踹去,“拿来!”   黑衣人被他一脚踹出几丈外,起来后依旧跪在地,青阁飞身过来,脸色难看,“还不将解药拿出来,想送命吗?!”   司命一脸杀气紧逼过来,傅云杉察觉到他的杀意,攥着他的手艰难道,“别……别杀他!”   “我家姑娘也中了毒,快拿解药出来!”   黑衣人明白了状况,忙从怀中掏出瓷瓶,递给青阁,青阁立刻倒了两粒出来送到傅云杉嘴边,傅云杉吞了,朝她虚弱一笑,苍白道,“谢谢……”   青阁看了傅云杉一眼,别开脸去。   司命垂眸看怀中的傅云杉,“杉儿,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傅云杉不出声,轻轻点了点头,青阁在旁边开口,“门主,三姑娘刚吃下解药,你稍等一会儿……”   “杉儿?你说什么?”傅云杉脸色苍白,轻喃,“小妹……”   司命脸色一凛,抬眸看青阁,“取出两颗,剩下的全部带回去!”   “少主……”两个黑衣人开口阻止,被青阁瞪了一眼,止声。   从瓷瓶中倒出两颗解药放入黑衣人手中,青阁塞好瓶塞走到司命身边,司命冷看跪着的黑衣人,“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件事我定会找他问个清楚!”   言罢,飞身离去。   青阁抬脚想跟上,顿了一顿,问了句,“可是耶律漠给傅三姑娘下的毒?”   黑衣人面面相视,轻轻摇头,“属下不知。”   青阁默了一会儿,转过身,声音清冷,“他若不想死,就找个人把这罪顶了,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自家门主的脾性她自问还懂个八分,幸好解毒及时,否则……   耶律漠其人及一干人等,谁也别想苟活!   “是。属下定把姑娘的话转达给耶律大人!”黑衣人不明其因却都感受到了司命的怒火和杀意,点头应下。   青阁不再多言,踩了轻功往回返。   傅紫菀一脸黑青,七窍流血,浑身抽搐痉挛,楚氏抱着女儿脸若死灰,傅明礼几人面带希冀的看南幕,南幕松了傅紫菀的小手,朝几人轻轻摇头。   傅剪秋顿时哭出声来,傅思宗一脸悲痛,手指紧攥,泛着苍白,“咱们回来不过小半个时辰,晚饭尚未来得及吃,小妹也只是饮了几杯水,这毒定是在帝师府中的!我去找他们要解药!”   “我也去!”傅小八红着眼,竭力忍着眼中的泪水,一脸难过。   楚二舅怒不可遏,“走!我跟你们一起去,叫上几个会武功的,咱们今天砸了他的帝师府!”   “三姑娘!”   门外,传来冬青尖锐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不敢置信的骇然惊叫,“三姑娘中毒了……”却悉数被风吹散在院中。   “青阁!”司命低声。   “三姑娘已经吃了解药,这里是七蛊花的解药,快给四姑娘服下!再晚就来不及了!”青阁在一旁开口。   “解药在哪里?!”   门帘瞬间被人撩开,傅思宗大步走出,瞧见司命怀中的傅云杉,惊呼一声,傅云杉看着哥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傅思宗眼圈一红,接了青阁手中的药瓶,进了屋。   冬青想接过傅云杉,司命看了她一眼,没松手。   青阁抬手撩起门帘,司命抱着傅云杉走了进去。   屋内,众人都围着傅紫菀,傅思宗正往她嘴里塞药,楚氏在她耳边低语,好在傅紫菀还能吞咽,不过一会儿就将两颗解药吞了下去,脸色慢慢的不再黑青。   楚氏泪水涟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啊!不想让我们回去,我们不回就是,为什么要害我的女儿啊?她这么小能懂什么!为什么这么狠心?!”   傅明礼难掩伤痛,看着女儿瘦弱的身子垂眸落泪。   楚二姨最先发现司命怀中的傅云杉,骇然变色,扑了过去,“杉儿,你也中毒了?!”   “无妨,已经吃了解药,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司命声音有几分嘶哑,答道。   傅云杉朝二姨咧嘴一笑,楚二姨的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抬手想打她,可落到身上,力道变成了抚摸,“你这孩子,中毒了怎么也不吭一声……”   楚氏抬头正瞧见女儿虚弱的躺在司命怀中,眼下、耳中、唇角都有着未干涸的血迹,与床上的傅紫菀情形一模一样,哭声一顿,从床上下来踉跄着往傅云杉这边走来,“杉儿,杉儿……娘的孩子,他们这是想要了我们一家的命啊!”   楚家两位表哥表姐红着眼围了过来,“杉儿,你没事吧?”   “杉儿!天啊,怎么会这个样子……”傅剪秋泪眼婆娑,瞧着妹妹虚弱的样子,哭声哽咽。   楚外公、楚外婆皆是一脸伤痛模样,楚外婆恨恨道,“好个帝师府!好个傅南天!”   “爹、娘,儿子明天进宫请旨,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傅思宗清隽的双眸掠过一抹狠厉,周身清冷肃杀,颀长身材当中而立,端的一副顶梁柱的模样!   傅明礼点头,“爹跟你一起去!谁要害我的女儿,我定要讨个公道!”   闻言,青阁抬眸看了司命一眼,司命紧抿薄唇,一双眉头蹙的很紧,面瘫似的冰块脸上神色很是难看,他心下明白,这件事与耶律漠定脱不开干系,而耶律漠背后的主人是自己,也就是说,自己是间接造成傅云杉和傅紫菀中毒险些丧命的真凶!   司命神色一肃,张嘴要说,胸前的衣服却突然被傅云杉扯住,司命垂眸,瞧见傅云杉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笑,“司命,我好累,你送我回房间睡觉好不好?”   声音柔软,甚至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司命心里一软,眸间挣扎了片刻,抿唇点头。   傅云杉露出一抹微笑,抬眸看屋内众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大家吃了饭都回去休息吧。”   可是,谁人有心情吃饭,坐在饭厅不过扒了几口应付了肚子各自回了房,玉婶瞧见退回来的饭菜剩了那么多,看着几个院子良久才抹了一把泪,收拾了起来。   看着傅云杉沉睡过去,司命撩袍起身,出了房间,对冬青低声道,“好好照顾你家姑娘,寸步不要离身!”   “是,多谢司命师傅救了我家姑娘。”冬青应声道谢。   司命并不接话,转身就走,青阁看了傅云杉的房间一眼,紧跟上司命的步伐!   瞧出他走的方向是出别院,青阁心里咯噔一下,“门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你……”司命刚说一字,面前黑影一闪,跪了一个人,“禀门主,楚秋绫被人救走了!”   司命脚下一顿,看面前的人,“什么时候的事?可知被什么人所救?”   “适才三姑娘中毒,门主去追黑衣人时,属下本想一起去追,却发现有另一波黑衣人进了院子,直奔地窖,就一路尾随而去,瞧见那些人带她去了一处隐秘的宅子……”十九抬头快速扫了眼青阁,复垂下眸子,“宅子里的人安顿好她之后,瞧瞧去了一个地方回禀……”   “什么地方?”司命直觉这个地方,他定是熟悉的!   果然!   十九答道,“属下看着那人进了帝师府,便回来复命。”   耶律漠!果然是他!   司命双眸猛地迸发出一股势不可挡的杀气,凝聚周身,寒霜冷冽!   “青阁,此事你可知情?”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没有一丝起伏,但这话问出来就已伤了青阁!   青阁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后他失踪,又埋在索罗门为他保住最后人手,后得知他失去记忆栖身傅家,不惜卖身为婢,只为守在他身边,对他可谓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如今,他这般疑她,青阁只觉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紧咬着唇瓣,脸色刷白,垂着头不愿抬起!   好一会儿,听她淡然开口,“属下并不知情。”   “嗯,你跟我一起去,十九,你们留下来保护傅三姑娘。”司命平淡无波的吩咐完,抬脚往练武场走去。   十九起身,深深的看了青阁一眼,规劝道,“你……这是何苦?”   青阁抬眸,看着十九淡淡一笑,“我没事,你快去吧,三姑娘刚解了毒,身子很是虚弱,小心守着,别再让人钻了空子!”   十九点了点头,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消失在黑夜里。   两人从练武场牵了两匹马,一人一骑,飞驰在茫茫夜色中。   帝师府,藏雪园。   傅老侯爷一脸焦灼的在房间里徘徊,管事几次端水给他都被他放到了一边。   床上,傅亘脸若死灰,嘴唇泛着紫色,七窍有血流出。   一旁的太医连连摇头,取了他身上的银针,叹了一口气,对撩帘进来的傅老侯爷抱拳,“老朽惭愧,这毒已入心脉……老朽解不了!”   “不!”傅老侯爷脸色大变,看着床上死人一般的儿子,抓了太医的手道,“徐太医,你想想办法,再撑上三刻,解药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管事看了帘后的傅老侯爷一眼,疾步出了房间,片刻,惊喜的声音响起,管事大踏步走了进来,将一个锦盒递给傅老侯爷,“老侯爷,解药!快……给三爷吃了!”说着,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傅老侯爷神色一顿,点了点头。   “水,快端杯水过来!”傅老侯爷捏着药丸,扶了儿子起来,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却发现他已无法吞咽,不由急道,“儿子,吞啊!”   “这样不行,傅三爷已经不会自己吞咽了,将解药化在水中,拿根管子来。”徐太医瞧了眼解药,吩咐一旁的管事。   管事照命行事,寻了个两指宽的竹管,徐太医接了,指挥傅亘身边的侍女,“掰开他的嘴。”   两侍女上前,一人抱着他的头,一人掰开他的嘴,徐太医端了药,小心的将竹管插入傅亘喉中,将药一点一点灌了进去,一大碗药,足足废了两刻钟才全部灌完!   看到最后一滴药入了他的喉,傅老侯爷长长松了一口气,抹去额头的汗,朝徐太医道谢,“劳烦徐太医!”   徐太医摇了摇头,“我给三爷开副调理的方子,三爷身子本来就弱,如今中这奇毒,怕是要好生调理一番了!”   傅老侯爷看了儿子一眼,蹙眉问道,“若要远行,需要调理多久?”   徐太医沉吟半响,“老朽不建议远行!三爷的身子骨弱是从小就有的,就是平日也需小心将养着,若远行,怕不出三个城,三爷就承受不住进而加剧身子更加赢弱不堪!”   傅老侯爷满眼失望,强扯了一个笑,对管事道,“送徐太医去休息,顺便抓药。”   徐太医告退出去,傅老侯爷挥退了众人,端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着儿子肖似自己的苍白面容和一身消瘦的身子,眉间全是愧疚之色,合眼,深深一叹。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老侯爷!”是管事的声音。   傅老侯爷头也不回,声音冷淡,“出去。”   脚步声不退反进,直朝内室而来,傅老侯爷蓦然抬头,“没事不要来打扰……”我字未出口,就瞧见进来的人一身黑袍,如玉的面容清冷阴森,双眸阴鸷,周身透着阵阵寒意!   管事站在帘子外,一旁站着同样一身黑衣黑斗篷的青阁!   傅老侯爷慌忙起身,撩袍下跪,“少主!”   司命冷眼睨他,抬腿就是一脚!   正中心口!   管事大惊,抬脚就想往里走,被青阁伸手拦住,“不想死就别过去!”   管事一脸哀求的侧眸看青阁,青阁脸色颓然,朝他摇了摇头。   只听司命声音阴冷,“七蛊花的毒是你下的?你要杀了傅云杉是吗?”   “微臣……”傅老侯爷瞳孔微缩,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只顾寻解药救儿子,竟把这件事给忘了!   管事在帘子外,噗通跪地,“少主息怒,此事主子并不知情,是老奴一时糊涂……”   话未说完,已被人一脚踹翻,云纹浮屠的靴子狠狠踩在胸口,让他喉咙一痒,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少主,莫要怪主子……”   “耶律漠,他说的可是真的?”司命眸藏杀机,冷冷看着跪在内室的傅老侯爷,不,他是耶律漠!   当然不是真的!   他早就知道傅云杉对自家少主的重要性,他抱着少主一统四国的理想来扶持他,怎能让他被儿女情长所困住!所以,傅云杉必须死!   今日下毒一事本是一石三鸟之计,却接连被人破坏!   先是儿子知道了他要下手毒杀六皇子,拦下了那杯毒酒,害了自己;再是该去引开少主的人半路被人斩杀,让少主救下了傅云杉;最后一件是他本想将毒害一事嫁祸给二皇子,挑起天启皇室内讧!结果……   有那么一瞬,耶律漠想说出实话,是,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可他不能说!   “微臣确实不知,但微臣知道,端木与微臣一样,对少主的心可昭日月!这事其中定另有隐情,还请少主给他一个说清真相的机会!”耶律漠躬身磕头,态度卑微,落眸时,悄悄看了眼院子斜后东南方,那里是二爷傅耿的畅观园!   端木管事立时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连声道,“是老奴的错,不该受人蛊惑,做了他的侩子手!”   听出二人话里的意思,司命蹙眉,“何人指使?”   端木轻喘,“是二爷傅耿!”   司命默然,良久,松开了端木,端木起身跪在地,司命冷眸,抬手扯了青阁腰间的软剑,一剑将端木的手订在地毯之上,声音森寒,“三日内,我要傅耿的人头!以后谁再敢动她,定杀不赦!”   这意思竟是以后不管谁的主意,敢打她的主意就要杀无赦!   端木脸色刷白,一头冷汗,与耶律漠对视一眼,耶律漠道,“求少主宽限一些时日,傅耿留着还有用处,待事过,老臣定亲手奉上他的首级!”   ------题外话------   单身狗,汪汪汪~   ☆、027 玉家之密,探望(1)   “三日内,我要见到他的首级,否则……”司命冷眼扫他,冰冷之色骤盛,“就用你们两个的人头抵了!”   端木满手血迹,却动也不敢动他掌心的长剑,一张脸白的吓人,双眼掠过为难的耶律漠,喘了两口气道,“少主,我家主子为少主谋划多年,如今眼看要成事,可为少主铺就一条宽敞大道,求少主多宽限三个月,等我家主子事成一定将傅耿一家的人头亲手送上!”   “求少主宽限三个月!”傅老侯爷不再多言,磕了两个头。   司命不为所动。   端木看了青阁一眼,目带哀求。   青阁挣扎了一番,上前道,“门主,东方一家在北凉独大,您若想顺利回去定不容易,但……”她看了眼跪地的耶律漠主仆,斟酌了词句道,“如果能带着一份功绩回去,就算东方盛想说什么,支持门主的文武百官也能拿功绩堵住他的嘴!”   说完,略带了几分劝慰,“傅三姑娘若知道门主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她耽误自己的事,定会自责生气,门主想让傅三姑娘伤心吗?”   司命一怔,僵着脖子回头看青阁,目光中有些不确定,“杉儿……会伤心?”   青阁点头,狠狠的,“肯定会!”   司命眼中闪过亮光,神情瞬间柔软下来,好一会儿,才垂眸对跪在地上的二人道,“不许再动傅云杉!”   耶律漠主仆连连点头,“是,绝不会在动傅三姑娘!”   司命点了点头,抬手将软剑拔出来,长剑划过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响起,端木疼的抽了一口气,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脸白如纸,牙齿狠狠咬着唇,一声也没坑。   “三个月后,我要见到傅耿的首级!”司命冷声道。   耶律漠应是,司命抬眸瞟了内室躺在床上的傅亘一眼,转身出了房门。   青阁神色清冷,扫了主仆二人一眼,似警告似告知,“再小视傅云杉在门主心中的地位擅动她,耶律大人不如自裁来的痛快!”   耶律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一向高高在上,何时受过这么一个不入流的丫头片子指教!当然,傅云杉那次除外!   端木瞧见主子脸色不好,忙强撑着,扯了一个苍白的笑,“青阁姑娘说的是,我们以后一定注意,再不犯这样的错误!”   青阁身子一转,离开。   听到二人离去的声音,耶律漠抬手捶了地毯一下,厚厚的绒毛地毯被捶的发出一声闷响,“怎么会这么巧?偏偏让少主给碰见了,还恰好解了她的毒?!”   “主子,我们该庆幸傅云杉没有死,否则……”端木抬手点了几个穴道止住掌心冒出的鲜血,踉跄着起身,苍白道,“他定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我们!”   耶律漠自然知道端木说的话有理,可惜他一番布局,全糟蹋了!   留着傅云杉在天启,一定后患无穷!   他真是不甘!   忍不住,长长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有放弃对付傅云杉的事了,端木,你去准备一下,将人安排到位,三个月内,这件事一定要成,不,是必须要成!”   “端木明白,这就去部署。”端木点头,抱着手要往外退,耶律漠唤住他,“你手上的伤如何?”   端木一笑,“皮肉之伤,不妨事。”   耶律漠点了点头,“你去库房找一些补血的东西拿去厨房找人帮你炖煮了吃喝。”   “是,老奴告退。”   看着端木离开,耶律漠起身重新坐回到傅亘床边,却瞧见傅亘已然醒来,正睁着一双波澜不惊的双眸看着他,那双眸子黑幽幽深沉沉的,看不到底,耶律漠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了,却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你……听到了?!”   “是,这次是真的全听到了!”傅亘虚弱的开始猛烈咳嗽,似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白如纸的清俊脸庞满是嘲讽之色,唇角更是勾了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耶律漠,“耶律漠耶律大人,你是不是要像小时候一样,喂我一瓶毒药杀我灭口!”   “穆尔,你知道爹当时也是无奈之举,爹不是立刻就喂了你解药……”耶律漠面色难看,一双眸子里满是挣扎。   傅亘轻轻的笑,苍凉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伤,“解药?咳咳……那是你听到我娘说我们刚到什么都没听到……其实……”他一眼看去,神色清清淡淡,“你从未相信过我娘说的话,你一直认为我听到了你们那天的对话,所以,才逼的我娘以死来保我的性命!耶律漠,我说的可有错?!”   “你……”耶律漠脸上有一瞬间的愕然,脱口而出,“你当真什么都没听到?”   傅亘哈哈大笑,声音凄凉,面色却渐渐恢复平静,淡漠如水,他伸手抓着床柱缓缓起身,拿了姜黄色的枕头靠上,雪白的面容陪着姜黄色的枕头,只让他看上去更加消瘦憔悴!   “你从来都没信我,我又何必多做解释!不过今日之事……你们的对话我从头到尾都听的清楚!耶律漠,你霸占了我爹的博阳侯之位,享荣耀几十载,竟要谋杀他的亲儿子和亲曾孙女,你良心何在?咳咳……”傅亘咳的厉害,一句话说说停停好一会儿才说完整,“二哥这几年替你办事可谓兢兢业业,你竟拿他的人头换你的安生!你……”   “住口!”耶律漠呵斥,“你懂什么!我潜伏天启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找到少主,送他回北凉,助他一统南凉北凉好光复我大凉的江山社稷!”说着,很不屑的瞟了眼畅观园的方向,“你以为傅耿是真的在帮我?!他若没有野心又怎会几十年前就设下计策,偷梁换柱将傅禺的嫡子换成庶子,瞒了傅禺夫妇几十年,他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有一天我死的时候,在皇帝面前说出真相,让傅禺丢了这博阳侯的位置,他来坐!他若没有野心怎会三番四次的派人杀傅云杉一家!你真当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吗?!”   傅亘大惊,脱口,“不!这不可能!二哥虽然觊觎博阳侯的位置,但博阳侯不过三代,他要来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大哥几次救二哥的命……不,我不相信!咳咳……”咳声震天,耶律漠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不可能的事情多了!”耶律漠瞪傅亘,好一会儿,平复了心情,冷声道,“你如今大了,这些事早晚都会知道。今日之事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耶律漠起身倒了杯热水送到儿子嘴边,傅亘抬手推开,“不用!”   耶律漠眼中闪过黯然之色,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北凉的局势你也清楚,东方盛对驸马之位势在必得,他若成了驸马北凉就会陷入他的掌控,到时北凉就会变成东方家的天下,这点我绝不能忍!穆尔,你虽生在天启长在天启,但血液里流的是我北凉的骨血,就算你不为北凉谋划,至少,别阻挠我!否则……”   “否则,如何?杀了我?”傅亘蹙眉轻笑,竭力压着喉间的咳嗽,“耶律大人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跟我解释!而我……”他唇角勾出一丝冷笑,“我做什么也不需要向你回报!我们……互不干涉!”   耶律漠面露怒色,“你……”   傅亘疲惫的合上眼,背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干涩白若梨花,“我累了,耶律大人请回!”   竟是一声父亲都不喊了!   耶律漠张口想骂却在看到傅亘憔悴的面容时,忍了几忍,将口中的话收了回去,宽袖一甩,摔门而去!   傅亘合着眼,双手紧握成拳,透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指头发白,掌心被指甲抠出血迹。   ……   隔日,需去皇宫谢恩,傅云杉因病无法前往,傅思宗与傅明礼一同坐马车去了皇城,被重华宫的小李子接到,先去了重华宫。   重华宫,布局简单,房舍结构更是简单,宫内散散种着一些花木,冬季,除去一些装饰用柏树之类,全都掉了树叶,放眼望去,颇有荒凉之感。   小李子将二人一路引入正殿,笑道,“状元爷、傅家老爷,请在此稍后,六皇子去了上书房,稍后即归!”   两人有些奇怪,傅思宗开口问道,“可知六皇子请我们先来重华宫所为何事?”   “奴才不知,二位请稍后。”小李子笑着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有宫女端茶上点心,父子二人在空旷的正殿互相瞪眼。   “爹,是不是六皇子知道了杉儿中毒的事?所以,留咱们问个究竟?”傅思宗猜测道。   傅明礼摇头,“应该不是,杉儿是昨日晚中的毒,消息应该没这么快传到皇宫里来。”   傅思宗猜的不错,楼重确实已知傅云杉中毒一事,留他们在重华宫有一部分是想问个究竟,另一部分是……   “不求皇上彻查此事?”傅明礼蹙眉,脸上有几分不愉,“杉儿莫名中毒,帝师府内必有人作乱,若不趁此机会揪出来,以后定会再对杉儿下毒手!”   他们一致认为帝师府有人针对傅云杉,而傅紫菀只是恰好跟傅云杉吃了同样的东西,才会中毒!   ☆、028 玉家之密,探望(2)   傅思宗也有几分不解,看楼重,“六皇子这么说定有什么缘由,不知……”   楼重点头,抬了手势请二人入座,眸间有几分踌躇,慎了慎,露出一抹歉意的笑,“此事关系重大,请恕我暂时无法据实相告。”   父子二人同时一怔,面面相视。   楼重喜欢自家女儿/妹妹,他们都清楚,事关杉儿的事,他皆亲力亲为,连辽东那样的地狱城他都一路陪行,甘之如饴,看得出用心之真!   如今,杉儿中毒,他却说出这样一句话,那定是事关重大,有不能告诉他们的苦衷!   两人均从对方眼中读出谅解,相视微微点头。   傅明礼道,“既然如此,我和宗儿就只谢恩,不提帝师府一事。”   送二人出了重华宫,楼重吩咐小李子送他们去立政殿面见皇上,自己转身回宫,换了寻常服饰,直奔宫外,半道,被卫九追上,“六哥,我跟你一起去。”   楼重没有多言,两人挑了僻静人少的路,一路骑马飞驰,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别院。   傅云杉刚解了毒,身子虚弱,还处于沉睡之中。   冬青一脸心疼看着自家姑娘,跪在楼重跟前请罪,“姑娘说她去见司命,一会儿就回,让奴婢先收拾换下的衣物,奴婢知别院固若金汤便应了,谁知……”似想到看到傅云杉时的情景,冬青脸色唰的变白,头重重磕在地毯上,“是奴婢失职!”   楼重不言不语,一双凤眸瞬也不瞬的看着床上兀自深眠的傅云杉,深邃而幽冷,清绝的脸庞阴沉不见一丝笑意,薄削的唇瓣紧紧抿着,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可知她中的是什么毒?”   “听青阁说是一种名叫七蛊花的毒,无色无味,能根据人身体的强健程度延缓毒素的爆发,中毒者先是体力尽失,再是七窍流血,直至……死亡!”冬青咬了咬唇,想到看到自己姑娘第一眼时那惨白无血色的脸颊,七窍有干涸的血迹未除,胸口浮动极微,声若蚊蝇!她险些没吓死!   “七窍流血……直至死亡?!”楼重深谙的眼眸猛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怒意,修长的十指紧握成拳,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解药是司命给的?”   “是。”看到楼重眼底疯狂的怒火,冬青斟酌着词句继续道,“七蛊花本是司命研制,刚配好解药,谁知被人偷了去。幸好姑娘和四姑娘吃解药及时,再晚一些,怕……”   “冬青!”常寺在一旁给冬青使了个眼色,冬青忐忑住嘴。   楼重看了二人一眼,摆了摆手,常寺立刻拉了冬青出门,眼带谴责,“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你明知道爷听不得傅三姑娘中毒险些丧命的事,偏一而再的重复!”   “我……”冬青语窒,随即沮丧的垂下头,“我也是担心我家姑娘,不是有意的!”   常寺瞪了她一眼,他最近是很不待见傅云杉!不!可以说是非常不待见傅云杉!   自家爷从认识她开始到现在,处处为她着想,时时为她安排,她居然说不理爷就躲着爷!   实在是是可忍恕不能忍!   他本是不希望她过的开心,过的顺遂,可想到刚才看到傅云杉一脸苍白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傅三姑娘的身体怎么样?”   喉间的问话脱口而出。   冬青抬眸看他一眼,脸色不好的开口道,“南幕替姑娘把过脉,脉象浮沉不定,怕是要将养一两个月才能完好。”   常寺嗯了一声,心里有些难过,傅姑娘伤成这样,自家爷肯定会内疚!   常寺猜对了!   楼重撩袍坐在床头,纤长白皙的手指将床上人儿贴在脸颊上的一缕长发拨开,黑眸温润如水,一张薄唇缓缓落下,贴上苍白可人儿的额头之上,语声呢喃,“丫头,这次是我的疏忽!早在三师傅赶来挡下我那杯酒时我就该想到他们会对你下手的!你们家若是普通的商家也就罢了,偏偏余家是天启第一富商,而你又被父皇亲赐了第一皇商的名号,两家的实力可赶国库,若只是这些怕还不足以让他们对你下杀手!好巧不巧的是你们家与我渊源甚深,才让他们有了必须除掉你我的念头!幸好……幸好你没事……”   话到最后,竟含着一丝模糊的颤音,嗓音也几近暗哑。   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长睫合敛,往日樱桃一般红润的嘴唇泛着白色,淡若梨花,美好的面庞安静沉怡,楼重静静的看着,手指慢慢抚上她的脸颊,入手处的滑嫩柔软让他低沉一笑,“看惯了你沉稳处事和牙尖嘴利的模样,这般安静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不管是知道他的身份前还是知道他的身份后,傅云杉待他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他还记得她曾说他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朋友……   楼重不屑,他想要的远不止是朋友!   深邃的眼眸盯着她梨花一般的唇瓣越发黑深,鬼使神差的,他缓缓俯下头,妖媚的红唇毫无预兆的印上她的!   却没瞧见床上人儿放在被窝里的另一只手猛然揪住了锦被,攥的紧紧的!   一股药味扑入鼻间,有些苦,却能让他感觉到她的亲近,他辗转加深,却不敢太过放肆,只在她唇齿间留恋。良久,他离开她的唇,感受着胸腹下传来的热度,吐着热气低沉沙哑的笑,“丫头,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我竟这般渴望你!……快些长大吧,我可不想变身为狼吓坏了你。”   说完,克制的低吟一声,埋在她颈窝处深深吸了两口气,蓦然起身,背对傅云杉深呼吸了好几个节拍才稳住了心底的躁动,重新坐回床边,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人儿,楼重无奈的摇头,眸子里全是化不开的缱绻,嘴里轻喃,“丫头,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别再躲着我了,可好?”   说着,眼带狡黠的建议道,“不如这样……你若是不愿意就睁开眼睛,若是愿意就什么也不做,如何?”   床上的傅云杉自然毫无反应,楼重挑眉妩媚一笑,抓了她的手摩挲着,“你这是答应了,可不许耍赖!”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丫头问饭的声音,接着响起常寺的声音,“让几位舅爷先吃吧,爷这边再等一会儿。”   楼重将傅云杉的手放入锦被之中,将不远处的炭盆往床边挪了挪,抬脚出了门关上,“去饭厅吃饭。”他有些话需要嘱咐楚家老爷子一家人。   临走前,楼重淡声吩咐冬青,眼带警告,“好好照顾你家姑娘,以后……寸步不离。”   冬青连连点头,“楼公子请放心,奴婢以后定片刻不离姑娘左右!”   楼重侧眸,深深的看了眼房间门,扭头离去,常寺抬脚跟上。   却不知,他前脚出了门,傅云杉就霍然睁开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床帐顶端的荷叶莲莲,抬手摸着被他亲过的额头和嘴唇,白皙的脸腾腾的红了起来,眼带娇嗔,楼重这个混蛋,她伤成这样还占她的便宜!   还有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混话,什么叫“丫头,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我竟这般渴望你……快些长大吧,我可不想变身为狼吓坏了你?”他想灭火,不会回皇宫找漂亮宫女吗?再不济花坊青楼的姑娘也不是给人当摆设的,他居然将主意打到她头上!她还是未满十八周岁的未成年少女好不好!   居然敢……这么想她!   这个混蛋……   傅云杉懊恼气愤,偏当时那种情况她又不能睁开眼,白白让他揩了油,连带失去了初吻!   傅云杉又气又恼,脸上更红了,心里几百个小人儿在上蹿下跳,振臂高呼,楼重那个混蛋啊啊啊啊啊……   居然还无聊的以她睁不睁眼为答案让她以后不许躲他!她哪里有躲他,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一时没顾上他而已!   真相就是这样,是这样!   她才不会因为他喜欢她而躲他,司命也喜欢她,瞧她跟他说话不是跟以前一样吗?一点事情都没有!   所以,综上,她绝对不是因为他喜欢她而躲他,而是因为太忙,没去找他!   冬青进屋,傅云杉忙闭上眼假寐,冬青瞧见自家姑娘依旧沉睡的面容,心里又难过又气愤,帝师府那些人是疯了不成,姑娘怎么说也是帝师府的重孙女,流着帝师府的血,他们怎么敢说下毒就下毒!这般迫不及待的要自家姑娘的命!   真是可恨!   “咦?姑娘的脸怎么这么红?”冬青奇怪的瞧着傅云杉脸上的红晕,抬手覆上傅云杉的额头,另一手摸着自己的,两相对比感受了一会儿,没发现异状,不由奇怪道,“怎么回事?莫非是姑娘体内的余毒在作祟?不行,我去找司命过来看一看。”   说是风就是雨,冬青扭头就要走。   让司命来看她因为另一个男人的亲吻和话语而红了脸?   哦,NO!   傅云杉忙低低呻吟两声,冬青闻声,惊喜的回眸,瞧见傅云杉轻颤颤的掀开眼睑,笑着扑过来,“三姑娘,你醒了!你从昨晚到现在睡了七八个时辰了!姑娘饿不饿?我去厨房端些好消化的吃食过来,姑娘想吃什么?”   傅云杉尴尬的扯了一抹笑,摇了摇头,“我不饿。”   “啊!一早司命和南先生过来替姑娘号脉,说姑娘醒过来可以先喝一些粥,清理一下肠胃……”然后点了点头,“姑娘稍等一会儿,我去吩咐人端粥。”   傅云杉露出苍白的笑容,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冬青满心欢喜的出了门吩咐院子里的小丫头。   不多会儿,煮的浓稠的薏米红枣粥被送了过来,傅云杉就着几样小菜吃了一碗,再也吃不下第二碗,冬青求了几求傅云杉只摇头,冬青无奈的让小丫头将粥撤了下去。   “姑娘,我刚听小丫头说楚二姨煮了桂圆红枣茶,你要不要喝一点?”   傅云杉摇头,“不了,你扶我起来,我想下床走走。”   冬青拒绝,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不行,司命和南先生说了,姑娘五脏六腑都被毒素侵蚀了,需要卧床调养一段时间方能下床!”   五脏六腑都被侵蚀了?   难怪身上哪里都不舒服,傅云杉靠在床上,心里叹气,她这具身子还真是羸弱,等身子调养的差不多时一定要再努力锻炼才是!   瞧见傅云杉乖乖的不再提下床的话,冬青松了一口气,笑着讲了几个笑话段子,多半是冷笑话,听的傅云杉很是无语,“你这笑话是哪里听来的?”   “不好笑吗?”冬青蹙眉,“是青阁告诉我的,说是她家门主吩咐的,让我说给姑娘解闷儿,谁知道这么冷!”   傅云杉笑,“你没听过别说笑话段子吗?”   冬青一怔,正色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是个孤儿,从小就不知道亲生爹娘是谁,在被楼公子收养前,整天跟破庙里的乞丐混在一起,哪里去馆子里听人说过书听过笑话!”   傅云杉微愣,忙道歉,冬青笑着摇头,“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那些人很多都是跟我一样的!楼公子给了我活下去的食物,姑娘给了我活下去的精神,你们呐,都是我的恩人!”说到最后,嘻嘻笑了起来。   傅云杉也跟着笑了。   她从来不知,冬青有着这样的身世,楼重没说过,她也没追问过,她甚至以为冬青跟常寺一样有着不凡的身世,虽然没人明白告诉她常寺的身份,但从楼重与常寺的言谈对话中,她还是猜出了一二,常寺是西北侯常家的小公子!   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冬青不时观察傅云杉的脸色,瞧见她脸色不好就劝她休息,傅云杉刚躺下,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楚氏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楼重赫然在列!   傅云杉想到他对自己做下的事,没忍住,蹙眉瞪了楼重一眼,楼重有些莫名,却惊喜她如往常一样瞪自己,绝魅的凤眸长眉笑的妖娆万千,笑的傅云杉心口噗通噗通狠狠跳了几下,慌忙别开头去!   “杉儿,你的身子怎么样?”楚氏一脸心疼的摸着女儿瘦削的脸颊,楚二姨也走了过来,探了探傅云杉的额头,“没有发烧。”   跟来的楚家老爷子和楚外婆等也都面露担心之色,傅云杉心里一软,故意嘿嘿笑了两声,让众人瞧见她满脸的笑和精神气儿,“没事,司命和南先生都说了我只要好好调理身子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和满脸的笑容,楚氏心里酸的难受,眼圈红通通的,却又不敢说旁的话,只忍住了泪,强扯出一抹笑,全了女儿的孝心,“好,咱们慢慢调理。”   傅云杉自然连连点头,笑着靠在楚氏怀里,扫了眼来的人,发现玉婶也在,且双眼红肿,似是哭过,不由奇怪的在楚氏怀里低声问道,“娘,玉婶怎么了?”   楚氏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忙将女儿从怀中扶起,又拿了靠枕垫在她背后,帮女儿收拾停当,才朝人群中的玉婶点了点头,玉婶抿唇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床边,未语泪先流!   “三姑娘……”   傅云杉忙起身,“玉婶,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咳咳……”   “杉儿!”楚氏忙扶住女儿,一边嗔骂一边心疼的抚着她的背,“你这孩子自己身体怎么不知道注意!你玉婶自是有话跟你说才这般,你急什么!”   “玉婶有什么话起来说,咱们家不兴下跪这个规矩!咳咳……”傅云杉趁机靠在楚氏怀里,可怜兮兮的看了眼楚氏,楚氏心疼女儿,没抵抗力的任她靠在怀中,扭了几扭。   冬青在旁扶起玉婶,玉婶抹去眼泪,定了定神,环视了屋内众人一圈,深吸一口气,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吐了句,“我原名玉红鸾,是江南玉家的庶女,排行第九!”   屋内瞬间一静,楚外婆噔噔蹬跑过去,一把抓住玉婶的胳膊,颤声问,“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二姑母,我是小九红鸾啊,与五哥和三表妹同一年生的,三表妹同是三月,我和八哥同是八月!”话出口,玉红鸾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楚外婆简直不能置信,“小九……小九!”   是了,栖云出生那一年,她往江南去送喜果,不过几月就收到从江南送来的喜面,大哥在信中言,得一男一女,男孩排行第八,女孩排行第九,因是庶女,未以玉家淑字排,只取了红鸾二字。   她当时还觉得红鸾二字不好,但想到是庶女,哥哥已经做了决定,她便没有多说。谁曾想到,她一面没见过的玉红鸾竟还活着!她们玉家还有后人活着!   楚外婆热泪盈眶,端着玉婶的胳膊左右打量,“你长的不像你爹……”   玉红鸾不知想的什么,哭的更大声,哽哽咽咽道,“我娘将我推到井里时也这么说,她说我长的既不像爹也不像她,躲在井里等风声过了,再喊救命,别人只会以为是哪家的调皮孩子不小心掉了下去,不会起疑!”   可娘没有想到,那场屠杀持续了一夜,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她困在井里没水没食,被人救上来时奄奄一息,险些就没了性命,还因为听了一天一夜撕心裂肺的求救哀嚎而吓的乱了神智,记忆全失!   “我被一个过路的商人救了,他为我请大夫治病,收我为养女,将我风光嫁了出去。可惜,我相公在我嫁进去第二年因生意与人发生口角被人错手打死,那家人怕偿命,买通了官家,反咬一口,我婆婆一气之下病倒在床,公公去理论被乱棍打出,到家不过三日便撒手人寰,婆婆气怒交加,没过多久也去了!公公的兄长见财起意,说我是丧门星,将我休出家门!我回义父家,被继母骗喝了一碗汤,醒来后已被卖给一家屠户做媳妇,我趁人不备偷跑了出来,一路逃到了云安郡,后来遇到朱牙子夫妇,他们将我带回了清河……”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楚外婆很是难过,“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你不是失去了记忆,怎么又想起来自己是谁了?”   “是……是大姑娘出嫁时那张拔步床!”玉红鸾一脸哀伤难忍,“大姑娘和离时曾将出嫁时的拔步床抬回了楚记,我刚好买菜回来见到!”   那个千工拔步床!   是她们在洛边买的!   据店家说是早些年从江南运过来的,因造价昂贵,问的人多,买的人少,在他们店里放了十几个年头都没卖出去,傅云杉她们也是花了足足两万两才将那千工拔步床买了下来!   没成想,那拔步床居然跟玉婶有关系!   “那千工拔步床是父亲在三姐出生满周岁时开始打造的,到天启五年二月刚好完成,就放在园子里上漆刷色,我和几个姐妹因为羡慕,每日都会跑去偷看,六姐姐还不小心把床头柜的抽屉里刷的漆蹭掉一块儿!我们几个害怕被父亲发现就偷偷拿了同色的胭脂涂抹了……”玉红鸾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千工拔步床送回来以后,我曾偷偷去瞧过那个抽屉,胭脂色还在上面,正是父亲为三姐打造的那一架!三姐定的是江南织造金家的二公子金宴,六月初八的好,千工拔步床提前一日送往金家,却不知为何被退了回来,三姐哭了三天,眼睛险些哭瞎,嚷着再也不想看见那张床,父亲命人将床送了出去……我的记忆自此开始恢复,想起了六岁那年发生的所有事,包括爹娘的惨死和玉家的……一夜灭门真相!”   傅云杉心口一抽,真相!   她抬眸下意识的在人群中去找那张熟悉的妖魅脸庞,看到楼重朝她露出的微笑时,心里莫名的一安。   “真相?什么真相?是不是爹没有跟北凉人同谋,没有出卖天启?!”楚外婆泪眼婆娑,再次听到玉家惨死之话,她的心疼的都要颤抖了。   玉红鸾摇头,扑跪在楚外婆脚下,仰着头狠命的哭,“二姑母,祖父没有出卖天启,根本就没有与北凉同谋通敌叛国的事!这一切都是北凉人的阴谋,是他们的阴谋!他们要灭了玉家,要的就是灭了玉家啊!”   “什么!”楚外婆身子一个踉跄往后倒去,楚老爷子忙上前扶住妻子,垂眸看玉红鸾,“九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玉红鸾泪流不止,好一会儿才回答楚老爷子的话,“我们玉家以双面绣起家,纵横天启百余年,一直是皇家贡品,各地学艺者络绎不绝,但玉家双面绣从来只传血缘之人不传外人!其因是……”她顿了一顿,抬眸看了楼重一眼,咬了咬唇,道,“玉家的祖先来自大凉,曾是大凉皇室的人!”   楼重早已知晓并不吃惊,反是傅云杉瞬间瞪大了眼睛,“玉家是大凉的后人?”   “是!”玉红鸾点头,“当年大凉内战,一分为二,南凉和北凉。先人从宫中偷跑出来,带走的不只是双面绣的绝技,还有……一张存放大凉历代皇帝搜刮民脂民膏的地图!”   屋内人同时屏住呼吸,不敢置信的去看玉红鸾,楚外婆更是惊骇异常,“红鸾,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玉红鸾满脸泪水,面向楚外婆,“二姑母,您以为那些人为什么要屠尽玉家满门,连妇孺婴孩儿都不放过?为什么要翻遍玉家每个角落,找不到后一把火给烧了?!他们为的就是那张藏宝图啊!找不到藏宝图又怕我们玉家偷偷挖了,就把玉家满门诛灭!这样他们找不到我们也别想得到啊!”   “不……这怎么可能?我从未听爹和大哥提起过!”楚外婆不相信,摇着头。   玉红鸾凄然一笑,“若不是我躲在枯井里听到祖父和爹跟那人的对话,我也不相信,更不会知道玉家竟是这样被灭门的!”   屋内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只余玉红鸾忍不住的哭泣和楚外婆低低喃喃的不相信。   “这么说,永平侯府真的是冤枉的,玉家既然没有通敌叛国一事,楚家自然就没有所谓的与玉家合谋一说!”楼重抓住重点,言简意赅!   傅云杉附和,同时提出另外一个问题,“如果玉家没有通敌叛国,楚家自然是冤枉的!那么,找藏宝图的这个人与冤枉楚家的这个人必定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谁?   众人心中微微有个轮廓,却都不敢开口。   傅云杉朝楼重看去,两人互视,半响,当楚老爷子面露怒容,张口就要说出来时,傅云杉突然咳嗽起来,撕心裂肺一般,咳的脸都红了,眼泪都流了出来,末,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正吐在一脸焦急不安凑上前的楼重胸前!   随即眼睛一翻,昏厥过去。   大红的锦袍丝毫没有因一口血而改变颜色,变色的是楼重的脸,唰的一下如冬雪一般,抬手就扣在了傅云杉手上,接住傅云杉往后倒的身子搂入怀中,毫不顾忌房中那么多人,凑到傅云杉耳边轻语,“丫头!丫头,醒一醒……”   他不是大夫诊不出所以然,不由急红了眼,回头朝门外怒吼,“常寺,去请九爷过来,快!”   ------题外话------   少了三千,有点卡,待我明天顺一顺。   朋友说大年三十要两万更,我要不要也更一更?   其实我也想搞个小活动,犒赏一下支持我这么久的亲们,可是没有读者群,亲们又习惯潜水,可怎么办才好?   ☆、029 山雨欲来,心疼   常寺不清楚屋里发生了什么,但听到自家爷失控的狂吼,心都要停止跳动了,身子先脑子反应过来,拔腿往院子外跑,连轻功都忘记用了。   等卫九的空隙,楚外婆玉氏趁人不察一把抓住了脸色铁青的楚令瑾,面带焦灼的看向床上的傅云杉,似警告楚令瑾一般,轻问道,“杉儿中毒颇深,她吐血是不是体内的毒素没有排除干净?”   楚令瑾身子一震,看着外孙女毫无血色的脸庞,欲咆哮而出的真相憋在喉间,生生憋红了脸!   楼重摇头,薄唇紧抿,不发一语,圆润完美的额头紧紧蹙起,凤眸一瞬不瞬的瞧着怀中的傅云杉,修长的指头捏着滚了金色祥云的大红锦袍为她轻轻拭去唇边的血,态度亲昵,动作轻柔,但周遭的人谁也没跟他计较男女授受不亲!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卫九脸色难看,瞪着屋里一群人,“你们不知道她身体中了毒需要静养吗?一大家子人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非要一个小姑娘扛着……”   “卫九!”楼重低喝,拦住卫九的肆无忌惮。   卫九住嘴,瞧了自家六哥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加了句,“六哥,她这一口可是心口血,再多吐几口……你信不信傅云杉立刻就去天上当仙女了!”   “滚!”楼重冷眼扫他。   卫九起身,甩袖出门,满目怒火,“你们就可着劲儿折腾吧!明知道她身子弱还这般糟践她,真是嫡嫡亲的家人!嗤……”   卫九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怒气,从她第一眼看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傅紫菀时,就一脸一脑门一肚子一身的不畅快!   那小丫头昨日还跟猴子一样爬到他身上撒野,甜腻腻的喊着‘九哥哥’,声称只亲他一个再不亲别人!今日却面色苍白,那双灵动捣蛋的黑眸被眼帘挡着,那双牙尖嘴利的唇泛着青紫色紧紧闭着,圆润的脸颊只一晚便消瘦的如同半月未吃饭一般。   天知道,他心里那股恨不得将幕后凶手碎尸万段的想法是怎么回事?!   他控制不住怒气的蔓延也不想控制!   如今再瞧见傅云杉吐出心头血的模样,只觉得那把怒火蹭一下就窜到了全身,将五脏六腑都烧了个干净彻底,再顾不得什么场合破口大骂起来!   常寺奇怪的看了眼甩袖疾步离去的卫九,上前问楼重,“爷,要不要将南幕招过来?”   “快去。”楼重头也不抬,兀自看着怀中的傅云杉。   常寺瞥了眼面若死灰的傅云杉,眸中闪过震惊之色,再不敢耽搁,抬脚出了院子,一盏茶的功夫,他带着南幕疾步走来,南幕身后跟着一袭黑袍的司命。   到了门前,常寺故意拽着南幕挡在司命身前,南幕诧异的看了常寺一眼,司命却视二人如无物,身子一侧,闪进了内室。   看到楼重坐在傅云杉床上时,他微微蹙了蹙眉,但当他视线下滑,看到傅云杉的脸色时,神情瞬间变了,身子一动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楼重身侧,伸手抚上傅云杉的手腕,诊脉。   眸色浮浮沉沉,面瘫似的冷脸泛着寒意与楼重对视,好一会儿,他松开手,长舒一口气,“不妨事,不过是将心口的淤血吐了出来,这段时间别太劳累,别再受刺激慢慢会好起来的。”   屋内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楼重的脸色却丝毫没变,他抬眸扫了眼被众人挡在身后的南幕,淡到极致却让南幕心里瞬间咯噔一下,绕过众人走到了床边,“我也来看看。”   说罢,也伸手摸上了傅云杉的手腕,他看的时间比司命短,只听了一会儿就松了手,“姑娘心事过重,又受了刺激,才会吐出心口血,以后还是静养为主。”   与卫九的话大致相同,但与司命的诊断也没什么太大差别,楼重这才安了心,侧身将傅云杉往床上放,突然,身子一僵,垂眸看了傅云杉一眼。   “我们出去,让她好好睡一觉。”楼重起身,看了眼冬青,冬青神色严肃,慎重的点了头,楼重出门,众人随着出门。   约小半个时辰,楼重去而复返,冬青瞧见忙开了门迎他进来,一脸焦急,“您一走,姑娘就醒了,坐在床上画东西,奴婢求她去休息都不肯,说要见了你之后再去睡,您快进来瞧瞧吧。”   楼重疾步走进去,正瞧见傅云杉素白着一张小脸正趴在放在床上的小茶几上涂涂画画着什么,走的近了才瞧见是一对凤凰展翅的步摇,温静俯首的模样,口中衔着一颗垂下的珠子,笔墨深浅交错扇动的翅膀,很是栩栩如生!   “姑……”冬青开口想唤傅云杉,被楼重摆手挡住,悄悄退了出去。   勾勒出凤凰扬起的尾翼,傅云杉蘸了加过水的墨,深深浅浅涂抹片刻,身子一松,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很漂亮!”楼重真心的夸赞道。   傅云杉抬头迎上他含笑的眸光,得意的挑了挑眉,楼重吃笑,将小茶几从床上挪到圆桌上,扶着她靠在橘黄色绣着百花穿蝶的靠枕上,又掖了掖被子,垂眸吐着热气,看着身下的人儿,“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病人?”   放大的妖魅容颜,狭长且含着缱绻情义的凤眸,薄削性感的唇瓣,带着无奈且宠溺的神情,傅云杉突然就想起了先前被偷吻的一幕,只觉得他吐出的热气要把自己熏晕了,手鬼使神差的就摸上了楼重蔷色的唇瓣……   楼重呼吸一窒,凤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深邃异常。   好一会儿,傅云杉才懊恼的松了手,嘴里嘀咕一句,“妖孽!长这么漂亮……”   楼重低沉的笑了,伸手将他愈发思狂的娇人儿搂入怀中,下巴放在她柔软的发顶,“傻丫头,在我眼中,你才是世上最漂亮的!”   傅云杉猛地惊醒,听到他胸腔内发出一震一震的笑声,很是无力,她这算不算是被美色迷惑了心智?!可为什么听到他的话,她心里竟涌出一股得意的愉悦感?!   傅云杉不愿多想,抬手放在他胸前,缓缓将人推离自己,瞧见某狐狸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春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翻了他一眼,“你可以笑出声,我保证绝对不打你一下!”   我只会让你见不到我,嘿嘿!   傅云杉在心里牛气哄哄的想着,却不知自己的嘴角也可疑的勾了起来。   楼重双眸如星光一样闪亮,看着她嘴角的笑和苍白的脸,缓缓收了手,正襟危坐,一副坦荡君子的模样,“好吧,咱们来说正事!你刚才是故意吐血的?”   “额……”傅云杉的眼神有些闪躲,刚才那情况……   她不是怕祖父当面说出背后是傅南天搞的鬼,爹娘心里有芥蒂吗?一时想不到好办法阻止,只好装咳嗽,谁知道一用力就咳出血了,这个纯属技术失误,咳咳……   楼重瞧出她的窘迫,挑了挑眉,“你不想说,我替你说。你刚才看到你外公突变的脸色,定是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傅南天就是陷害玉家和冤枉楚家之人,偏你爹是傅南天的亲孙子,你不想让你外公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傅南天的名字,就决定走迂回道路——咳血!我说的可对?”   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   傅云杉腹诽,面上却露了八颗牙齿淑女的笑,“六皇子聪明睿智、兰质蕙心、福慧双修,小女子佩服!”   聪明睿智、福慧双修他都能接受,这个兰质蕙心……指的是女子吧?这丫头居然用形容女子的词来说他?!   楼重不咸不淡的瞟了她一眼,“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傅云杉眼睛一亮,抓着他的衣袖道,“你能不能帮我查一查傅南天当户部尚书时,天启国被看出土地有问题的城镇?”   他就知道,这丫头无利不起早!没事求人绝不会这般殷勤!   楼重认命点头,“这些东西户部都有记录,我明日找了给你送来,还有其他事吗?”   傅云杉摇了摇头。   楼重也不想让她带病还操心,吩咐了她好好休息,剩余的事他会看着办,看着她喝了药睡熟了才离去。   却不知,他刚离去,傅云杉就睁开了眼,让冬青唤来了十九几人,“去查帝师府从赐府开始几个主子身上发生的事!另外,帝师府这几十年的辛密事件也记得好好打听了一并记下来。”   十九应是,出门将消息告诉了司命,司命沉吟半响,朝他摆了摆手。   青阁大惊,“门主,若是十九将傅南天就是耶律漠的事告诉了傅三姑娘……”   “你这几日不许接触帝师府的人!”司命淡声吩咐道。   青阁一怔,咬住了唇,“门主,您这样……会害了耶律大人!他现在是天启唯一支持你的人,他若被傅三姑娘查出真相,六皇子也定会知道,到时候耶律大人埋在天启的暗桩有可能会被清理出来,您也会处于危险境地!”   “我自有分寸!这里面所有的事除了你,不许告诉索罗门的任何人!”司命转身离开。   青阁看着他的背影,又气又急,北凉皇室现在乱成一团,东方家对皇位势在必得,门主居然想把整个索罗门都留给傅云杉,他要独自一人回北凉去吗?东方盛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北凉那些支持东方家的官员怎么会轻饶他!   不行!   她得想个法子,让门主清醒清醒!   与此同时,傅老侯爷一大早就坐了马车去皇宫求见洪德帝,太监引了傅老侯爷一路去了太极殿,将傅老侯爷想在立政殿或上书房见洪德帝的想法打破!   朝堂之上,户部尚书正说着辽东三季水稻带来的好处,言词间颇有劝洪德帝收回傅家十年使用权的意思,几个大臣也出列附和,却全是二皇子和大皇子的人。   四皇子的人却出言犀利,“皇上早有言在先,许了傅三姑娘若能治好辽东府的瘟疫就将土地供她使用十年,傅三姑娘也清楚表明所得粮食税赋照付!孙大人这一席话,是要让皇上收回金口玉言,食言而肥吗?”   洪德帝挑了挑眉。   户部尚书忙撩袍跪地,“微臣绝无此意!微臣是觉得傅家崛起势头太快,聚拢金银太多,再接收辽东几千顷土地……万一恃宠而骄,做下不可逆转的错事……”   言外之意,众人皆明。   无非是傅云杉一家与六皇子接触频繁,若与六皇子联手窜位,皇上到时候着急就没用了!   洪德帝嗤笑。   他儿子但凡表现出一丁点想要这个皇位的意思,他立马拍拍屁股走人,这人人争抢的皇位,他和他儿子都不稀罕!   洪德帝一怔,一直气恼儿子不爱皇位爱美人,却原来儿子跟他一个模样!   不愧是他的种!   因这一认知,洪德帝莫名的开心了起来。   那户部尚书跪在地上呼呼啦啦说了半天,他也没恼,末了还让户部尚书起来说话,直把一众大臣吓的够呛!   户部尚书本是抱了被洪德帝臭骂一顿的想法,洪德帝这番动作,他愣是不敢再说话了,二皇子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几转,他硬是没抬头。   二皇子恨恨的收了视线,与傅老侯爷的视线对在一起。   两人的动作自然没瞒过洪德帝,他唇角挑起一抹兴味,缓缓开口,“傅老师,你今日来见朕,可是有甚要紧之事?”   傅老侯爷觉得今日这场合不对,本不想说,听得洪德帝这般问话,知道他定是已知晓傅家姐妹在帝师府中毒一事,忙跪地请罪,“老臣实在难辞其咎!老臣竟不知那人什么时候在酒菜里下了毒,若不是亘儿喝了那杯酒,老臣真是万死都不足以谢罪!”   洪德帝睨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笑意,眼眸中却一片肃杀之气,“六皇子可真是命大,该他喝的酒被傅家三爷喝了,否则,此刻说不定已七窍流血……”   “老臣有罪!”傅老侯爷叩头。   洪德帝甩袖起身,“傅南天,你真当朕是瞎子聋子吗?!傅家三姑娘、四姑娘与你儿子同时中毒,都去了半条命,你怎么不说?朕真不知,金玉在外的帝师府内里却是这般肮脏不堪!你们想杀了傅云杉做什么?想杀了六皇子做什么?真当朕是死人不成?!”   声音威严带着强忍不发的怒气,明黄的龙袍带着森森寒意,“谁下的毒手别被朕查到,否则……”   他扬眉轻笑,怒气瞬间消散,年过半百的容颜染着邪魅之气,“朕不介意让他自己亲自尝尝这七窍流血而亡的滋味!”   大殿内静寂无声,文武百官纷纷垂首,无人敢直视圣颜。   好半响过去,洪德帝重新坐回龙椅,“听说傅老师昨日当着全京城的面滴血认了傅明礼,要让他认祖归宗,搬回帝师府去?”   “是,傅明礼是我傅家人,自是要认祖归宗。”傅老侯爷答。   洪德帝甩了甩袖子,看着他,淡声道,“认祖归宗就好,搬回帝师府就算了!朕有心替康乐公主建一座公主府,公主自幼在民间长大,渴望亲情,就让傅家人一同住进公主府好了。”   “这……”傅老侯爷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声不好,抬眸快速扫了洪德帝一眼,并未发现异常后,做出一副衰老状,哀戚道,“老臣年事已高,甚想有子孙绕膝之乐。不如老臣在帝师府内择一处为公主和驸马修建一座园子,供做新房,皇上以为如何?”   洪德帝似笑非笑,“朕的公主虽在民间长大,但自幼受养父母疼爱善良单纯,若不小心被人算计了怎么办?”   “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话未完,傅老侯爷就惊觉不妥。   “老师这是在威胁朕吗?”洪德帝很是开怀,看着傅老侯爷笑。   傅老侯爷一惊,忙低头,“老臣不敢!”   “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洪德帝一脸愉悦,转回身走上皇座,又突然回头,“对了,傅老师既然觉得年岁已大,不如将博阳侯之位传给傅大帝师,你也该享享清福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傅老侯爷心里恼怒,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恭敬的应了,“谢皇上恩典!”   “嗯,老师请起。”   一众百官心里各有千秋,面上却都挂着笑,恭喜傅老侯爷安享晚年,恭喜傅大帝师继任博阳侯之位!   也有看笑话的去跟傅耿道喜,傅耿眼神有一刹那冰冷,却很快恢复常态,笑着向来恭喜的人道谢。   洪德帝甚觉有趣,朝杜成挑了挑眉,杜成忍笑。   楼重回到宫中,听闻此事深思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露出个笑。   常寺将黑衣卫送来的消息说给楼重,楼重听了点头吩咐黑衣卫,“她这样查,未必能详细!你们暗中挖掘一些有关傅南天的消息,事无巨细,查好即刻来报。”   “是。”黑衣卫退去。   常寺上前,“爷,这件事真是傅老侯爷做的?”   楼重摇头,“没有确切证据说明是他下的手。”   常寺沉思片刻,又道,“奴才听青阁说,七蛊花是司命研制的,他手里有解药无可厚非。但帝师府里为何会有七蛊花这种毒?傅三爷解毒用的解药又是哪里来的?莫非跟司命有关?据奴才所知,司命从未与帝师府的人打过交道!”   楼重眼神一厉,看向常寺,“你分析的有道理,去派人查一查,傅三师傅的解药是从哪里来的!傅老侯爷与司命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东西要漂浮而出了!   两人如是想着。   常寺应声,出门。   接连几日,别院车水马龙,来的都是京城有头脸人家的夫人千金,打的都是探望县主的名头,楚氏不好往外撵客,又不想让女儿生病还要应付客人,只和妹妹楚栖月忙的昏天暗地,送走一波一波的客人,傅云杉这里是半点也没惊动!   傅云杉闲来无事画好一整套凤凰于飞的头面首饰后,画兴大发,接连画了几套花鸟的八件套,有彼岸花、向日葵等以花草为主打套系的,寓意美好,设计独特;有杜鹃鸟、蝴蝶等以鸟类为主打套系的,造型栩栩如生,让人心生喜爱;有七彩仙鱼、红长身拟雀鲷等以鱼类为主打套系的,鳞片清晰,独僻蹊径,让人欲罢不能!   “呀,姑娘,这些都是你画的?”冬青一脸惊奇,爱不释手的摩挲着,“好像真的一样啊!”   傅云杉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笑,“你若喜欢,打好了给你留一套。”   “真的?”冬青惊喜的抬头,看见自家姑娘揉肩的动作,忙将图纸放下,端过丫头送来的参汤,“姑娘喝点参汤休息一会儿吧。”   傅云杉无奈的接过来一口拿起汤勺就要往嘴里倒,冬青忙开口,“烫……”   到底晚了一步,傅云杉已灌进去好大一口,登时被烫的张口吐了出来,冬青眼明手快的将一干画好的图纸救了出来,汤悉数喷在锦被上!   “啊!好烫好烫……”傅云杉伸着舌头,没形象的大叫。   冬青哈哈大笑,傅云杉撅着嘴,也笑了起来。   二人兀自笑闹着,忽听门外有小丫头敲门,“冬青姐,正厅来了位封夫人,说禹州封家的,有生意上的事问姑娘一个话,姑娘这会儿可方便见客?”   禹州封家?!   傅云杉神色一正,朝冬青点了点头,冬青蹙眉,“姑娘画了这么多画,要不,改日再约封夫人?”   “不用,封夫人这是为赴上次的约而来。”看到冬青担心的神色,傅云杉笑了笑,“放心,我只问几句话,不会很久,累不到的。”   “只是几句话?”冬青怀疑。   傅云杉好笑,“真的就几句话。”   冬青无奈,将画纸放到一旁,起身出去开了门,让那小丫头去领了封夫人来见姑娘。   再次见到封夫人,主仆两个瞪着眼瞅了瞅对方,冬青扭头做倒茶状,肩膀可疑的抖动了几下,傅云杉垂眸做咳嗽状,轻咳了几声压住欲出口的笑意。   一身圣诞装,怎么招摇怎么穿,亮闪闪的一片,还真是……   封夫人似猜到了二人在做什么,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笑,“姑娘想笑就笑吧,我本是山村之女,做不来这富贵打扮,偏又不能真穿了棉麻布衣出来见客,只好什么都往身上招呼了。”   只一句话,礼数周全,爽利大方,让人生不出半点忿意,还多了几分亲近。   冬青在封夫人背后朝傅云杉伸了个大拇指,傅云杉一笑,她早就觉得封夫人定不如表面这般肤浅,今日这番话更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封夫人请喝茶。”   封夫人笑着接了,掀盖抿了一口,随放在桌上,开门见山道,“傅三姑娘,你身子有恙,我也不说些有的没的,咱们只捡重点的来说,可好?”   “多谢夫人体谅。”傅云杉笑迎。   封夫人笑,“是这样,前段时间收到家书,大哥病重,大嫂无心持家,我与相公不日将返回禹州。临走前,想来跟姑娘谈一桩生意,我封家有意与傅三姑娘合作,将荟萃馆和挽玉阁开到禹州去,或者……”她顿了一顿,看向傅云杉,“开到耶罗国去!耶罗国富民强,对饮食和着装打扮格外注重!实不相瞒,我和夫君来应天多日,几乎将京城的酒菜馆子和珠翠首饰铺子走了一遍,也再没发现像傅三姑娘开的这两家店这般口味独特,想法其妙的。”   说到这,封夫人抬眼打量靠坐在床上的病弱女子,肤若凝脂,黛眉如烟,眉目如画,脸虽显苍白轮廓却极其漂亮,小巧的鼻头,微微勾着笑意的唇瓣,虽不是绝顶的美人儿,却是个精致耐看的!   最最重要的,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还有一个聪明超越男儿的头脑,说能点石成金一点不为过!   傅云杉微微闪眸,不惧封夫人的打量,轻笑着回道,“荟萃馆的菜系不少涉及到秘方,挽玉阁的首饰图纸也需要可靠的人坐镇,不知封夫人和封爷可有打算?”   封夫人一怔,随即轻笑出声,她自是知道涉及秘方和雕琢师傅,她先前不说是想等傅云杉答应之后再商量由他们封家这边派人来学,不想傅云杉这时候提了出来,她若还说由封家派人学,怕这事一点谈下去的必要都没了!   心里不由叹一句,这姑娘可真是聪明!   她跟着自己相公拜访过不少达官贵人,从未见过这般聪慧伶俐的姑娘。   封夫人脑子转的极快,眨眼睛就笑着开了口,“菜谱秘方和首饰图纸自然有姑娘这边派人,不过若姑娘信……”   “咳咳……”傅云杉突然轻咳两声,打断了封夫人接下来的话。   冬青忙端了茶送到她唇边,傅云杉喝了两口,做疲惫状,“封夫人和封爷想的周到,这件事容我考虑两日,两日后,不管咱们有无缘分合作,云杉都会派人去府上知会一声。”   封夫人错愕,瞬间明白了傅云杉的意思,笑着起身,告辞离去。   回到宅子,封夫人就将经过告诉了封榆,封榆擦掌,扼腕,“可惜身为女儿身了,要是男儿,定能纵横四国,再缔造一个余家神话!”   封夫人撇嘴,“相公糊涂了!傅三姑娘已是县主之身,身份尊贵不说,还是天启百年来第一位皇帝亲封的皇商,这份荣耀余家有吗?!依我看,傅三姑娘就算是女儿身,做的也一点不比男儿差!”   封榆愕然,回过神来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不由叹息,“我们封家要是有这样一个人才多好。”   封夫人甩帕子坐到位置上,嗤笑,“我们家?你忘了老二家是怎么没的了?”   封榆脸色一凛,看了眼妻子,良久没出声。   二哥就是因为太有经商头脑了,才会遭此横祸!   “让你说的话可有转达?”   封夫人点头,“我看傅三姑娘精明着呢,她定会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咱们等着瞧。”   傅云杉确实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她不知道白术的意思。   从白术承认自己身份那天起,傅云杉就关照了顾淮扬让他平时多提点些白术,这大半年,白术遗传的封家经商头脑为她赚下的几乎快赶上暴利的反季节蔬菜了!   要知道,荟萃馆和挽玉阁只是两家店面不大的铺子。   唤来白术,傅云杉将封夫人的意思简单说了,问他的意思。   “他病重了?”白术一怔,整个人有些呆滞,不一会儿就笑出声,狠狠的吐出两个字,“活该!”   脸色狰狞,双眸通红,哪里有平日清润可爱的模样!   “三姑娘,我愿意回去。”白术赤红着眼跪倒在地,一脸决然,“我要回去给父母报仇!”   傅云杉微微蹙眉,叹了一口气,“封榆定是已知其中内情才会让封夫人来传话,你……”   父母之仇自然不共戴天,但不知情的人牵连进去就无辜了!   白术点头,“三姑娘放心,白术懂的分寸!”   傅云杉没有想到,不过是善心的想帮一把白术,却在后来数次救了她的命!   所谓因果,大抵如是。   两日后,傅云杉送了信去封家,封榆和封夫人看后同时一叹,该来的总会来,希望封家不要就此倒下去才好!   ……   几日后,黑衣卫将查得的消息整理成册,送到楼重书案上,楼重越看越心惊,看到最后,双眸幽深如潭,脸色冷峻,抬脚去了上书房。   洪德帝偏爱上书房,不过是上书房底下有他的亲亲佳人,午夜梦回他都能见到的心尖上的人。   楼重闯进上书房时,洪德帝正在地下与娇妻缠绵,闻听杜成的吼叫,气呼呼的走了上来,看到楼重一脸黑沉的脸,抬脚就踹了过去,“混小子,什么时候不来偏这时候来!”   楼重却没如往常一样同他吵闹,只走到他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扭头就走。   他得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丫头去,相信得了这个信儿,她会开心的!   不过心头那股山雨欲来的感觉让他又笑不出。   洪德帝的脸却在他走出上书房的那一刻阴沉了下来。   去别院的路上,常寺几次欲言又止,楼重不耐,瞥了他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常寺脸色难看,“刚才黑衣卫来报,说傅三姑娘着了顾淮扬在城内找房子,似想要在年前搬出来!”   楼重神情一顿,“什么原因?”   常寺不情愿的嘟囔道,“说是因为被分去伺候客人的婆子丫头和小厮怠慢了,还说自己是六皇子的人,又不是三姑娘家的奴才……”   楼重闭了闭眼,以那丫头的个性,怎会让家人受这等气!   “将那几个人找个地方发落了。”说完,补充了一句,“远远的。”   常寺闷闷的点了头。   到别院的时候,傅云杉正裹成粽子状窝在椅子里,看傅小八和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对打,少年出招凌厉,招式利落且杀伤力强,傅小八走法奇特,总是能险险躲开少年的攻击,出手却不如少年果断,看得出是因为熟人不敢下手!   傅云杉看完一轮,狠狠批判弟弟,“若是遇见敌人,就你这两下必死无疑!你躲什么躲?他现在就是你的敌人不是你的朋友,你要拿出所有的心神和力气与他对打!不死不休!再来!”   傅小八张嘴想辩驳什么,抬眸瞧见楼重,有些沮丧的唤了声,“楼大哥。”   楼重但笑不语,伸手折了段枯枝,欺身而上,傅小八仰头下腰躲过树枝,身子一滑,溜出几丈外,“楼大哥,我不跟你打……”   楼重看了眼傅云杉,轻轻挑眉,“我这会儿可不是你楼大哥,我这会儿是你的敌人!思祖,对敌人要如寒冬一般冰冷刺骨不留余地!仁慈只会害了你的性命!还手!”   楼重巧妙的逼傅小八出招还手,两人的身影上下翻飞,枯枝和木剑发出嘭嘭的交错声,不多会儿,楼重轻喝一声,“看剑!”   已是一剑朝傅小八心口刺去!   傅小八身子一错,快如闪电掠到楼重身侧,木剑刺出,只听铮的一声,木剑被楼重以中指弹开。   “不错,有进步!”   楼重哈哈大笑,扔了枯枝,傅小八惊喜的看着楼重,“楼大哥,我做到了。”   傅云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看了陪练的少年一眼,那少年躬身离去,傅小八笑嘻嘻的蹭到傅云杉身边,“三姐,还是楼大哥有办法,嘿嘿……”   “你是说我废了半天口舌都是对牛弹琴了?”傅云杉没好气的白了弟弟一眼,白眼狼!   傅小八朝楼重挑挑眉,嘿嘿笑着跑走了。   楼重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看出她精神不错,故作了嫌弃的模样绕着她转了一圈,“两日不见,你就肥成了这样!小心嫁不出去……”   身后的常寺一头黑线,爷,你要是不往人跟前凑的一副非她不娶的模样,这话说出来还有几分信服力,现在……   傅云杉扶额无语,她以往认识的那个傲娇孔雀去哪里了,快把这逗比换回去!   “你很闲?”   不闲最近怎么老往她这边跑?!   楼重拖了另一把椅子过来,与她的椅子并排放在一起,晒着太阳眯着眼,慵懒的毫无形象可言的靠进椅子里,将头枕在傅云杉肥嘟嘟的被子上,“听说你在找宅子?”   “嗯,人太多,你的别院有点小。”傅云杉轻咳一声,额外解释了一句。   楼重得寸进尺的摸了傅云杉的一缕长发在长指上绕着玩儿,“要我帮你相看几处吗?”   “不用,顾叔那边已经有些眉目了,过两日就会有消息。”傅云杉将头歪了歪,楼重赶趟子往她这边凑了凑,傅云杉气憋,张嘴做咬人状,对着楼重的黑脑袋张大了嘴,本人丝毫未察,冬青在一旁轻笑,常寺轻哼,冬青蹙眉瞪了眼常寺,常寺回瞪,两厢厮杀,勇者胜!冬青得意的哼了眼常寺,常寺气的狠狠别过头。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互相靠着的两人身上,很有一股相依相偎的味道。   司命进来帮傅云杉问脉的时候看到的恰是这样一副景象,只一顿,眼神一黯,脸色一冷,扭头转身出了院子。   青阁跟在身后自然也看的明白,心思转了几转,开口道,“门主,您别怪青阁多嘴,青阁刚才看到六皇子与傅三姑娘真是……六皇子人长的极美,会武功宠爱姑娘,又深得洪德帝喜爱,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帝王,也难怪姑娘对她跟旁人不一样,若我是傅三姑娘,也定会选这样一个万千集一身的男儿……”   青阁后来说的什么,司命都没有再听进去,只是听到了她说楼重是天启的六皇子,长的好看,会武功对杉儿有求必应,是未来的皇上,所以杉儿才喜欢他的吗?   这些,除了被毁的容貌和不是未来的帝王,其他方面,他自认哪一点都比楼重做的好,杉儿为什么要躲着他?!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他缓缓的慢慢的想着,快到练武场时,突然顿住了脚步,抚着额头的刀痕,低语道,“青阁,你说我如果坐上了北凉的皇位,治好了额头的疤痕,杉儿……是不是也会像喜欢楼重那样喜欢我?”   青阁面若死灰,眼神一片哀伤,脸上是凄苦的连自己都心疼的笑,嘴里却故作轻快道,“肯定会的!”   她不能让傅云杉毁了门主的未来,门主应该值得更好的!   走出去,离开天启,门主一定能发现比傅云杉更好更适合他的人!   ------题外话------   明年就是除夕了,亲爱的们,新年快乐~   ☆、030 惊天之谜,试探(1)   傅云杉无语的望着舒服的喟叹出声的楼重,“你很闲?”   身为一个皇子,且是洪德帝最为宠爱的皇子,楼重这么清闲实在不符合电视剧里那些整日忙于阴谋算计的皇子们的做派!   楼重低低呻吟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叠资料递给傅云杉,“黑衣卫刚送过来的。”   他并没有说是什么资料,傅云杉却已正了神色,从棉被中挣扎出两只手,拿过来仔细看了起来。   楼重在等她看完的过程,合了眼,感受着阳光暖绒的抚摸,闻着身边自然散发的清香之气,心里说不出的安稳静怡,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是华灯初上。   身上盖着一床海棠红绣牡丹的锦被,脖子僵硬,头依旧靠在傅云杉裹在身上的锦被上,几个小丫头小心翼翼的端着灯凑在傅云杉身边,看到他醒来,一脸惊喜的低声唤兀自发呆的傅云杉,“三姑娘,他醒了,楼公子醒了……”   那样欢欣鼓舞的……   楼重摇了摇有些混沌的脑袋,微微侧目,傅云杉抬眸瞧了他一眼,轻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嗯,咱们回屋。”   却因为坐的太久血液流通有些不畅,脚下一软朝前扑去。   几个小丫头惊呼一声,丢了手中的灯盏去扶傅云杉,却使得眼前一片黑暗,楼重脚步一错,站到傅云杉身前,傅云杉瞬间撞入他的怀抱之中。   “哎呀,烛火灭了,快拿火折子。”   “在屋里呢,我去拿……”   鼻子碰一下磕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之上,傅云杉疼的眼泪都要飚出来了,忍不住低呼一声,楼重忙伸手扶住她的腰身,语带紧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一股好闻的清香之气扑入鼻翼,傅云杉在他怀中摇了摇头,柔软的娇躯在怀中轻轻蠕动,楼重低呼一声,深邃的黑眸在暗夜里寻到怀中人儿的耳垂,薄唇凑了过去,轻笑,声音低沉暗哑,“丫头,你再动,我不保证能受得住诱惑……”   说完,轻轻咬了傅云杉的耳垂一下。   怀中娇躯瞬间僵硬,一只柔荑摸索到他腰侧,狠手掐了下去,“嘶……”   疼!   这丫头!   真是只长了利爪的猫儿……   楼重低低的笑,俯身将傅云杉抱在怀中,朝着不远处带着亮光的房间走去。   傅云杉将牙齿咬得咯咯响,手掐在楼重腰侧,一会儿转一圈,直到房间还没松手,冬青站在门口惊讶的看着缩在楼重怀中安静的可疑的傅云杉,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退开一步,“劳烦楼公子送我家姑娘回屋,床在里间。”   “嗯,你家姑娘有些渴,你去煮一壶红枣桂圆莲子茶来。”   冬青连连点头,声音里带了几分高兴,“是,奴婢马上就去,请楼公子先帮忙照看一会儿。”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傅云杉脱口而出的“我……”不渴,刚说了一个字,视线里已经不见了冬青的身影。   傅云杉无语,这丫头是用了轻功在飞吗?这么着急做什么?就不怕她家姑娘被只狐狸给吃了?!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傅云杉蹙了蹙眉,抬眸迎上楼重深邃晶亮的黑眸,没好气道,“还不放我下来!”   楼重哈哈大笑,将她抱进内室的床上,蹲身帮她除去脚上的鞋袜,妖魅的眉宇间全是虔诚,唇边笑意丝毫未离!   傅云杉心里似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垂眸看着楼重乌黑的发顶,喉间动了几动,“你……”   楼重似没有听到她的话,起身扶着她坐入被窝中,拿了床里侧的靠枕放到她身后,很是细心体贴。   傅云杉心里泛起丝丝涟漪,盯着他绝美的容颜有些发怔。   楼重轻笑,一副雅痞的模样出现,“好了,咱们来说说正事。”   傅云杉僵住,低头轻咳一声,耳边已传来楼重带着笑意的声音,“傅南天平民出身,脾性温和,博学渊源,在朝中人缘极好,对家中仆人也极为宽厚,可这些直到一件事发生……”   傅云杉接话,“天启三年,傅南天迎娶的二夫人与帝师府管家有染,在傅南天的茶水中下毒,企图谋害与他!傅南天大怒,将府中仆人清理了一遍,全换了新人!他的二夫人与管家则……一夜间上吊自杀的自杀,畏罪服毒的服毒,此事就此揭过。而傅南天则伤心憔悴,只半月便消瘦的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性情为人和处事方法都发生了大逆转!”   “同一年,傅南天的三弟傅三老爷执意搬出帝师府,在一处深巷的宅子里安家,却不想不到半年,家中就接连死人,最后只剩下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抱回了帝师府!”楼重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十年后,婴儿落水死亡!”傅云杉脸色凝重。   楼重看了她一眼,“二十年后,傅二老爷突然染了急病,辞了官职,在家休养半年后以想念儿子和孙子为由,一家人迁去了平城!”   两人脸色正然,面面相视,若有所思!   这些资料里对傅南天的处事大变虽然给出了合理解释,但与之从前相比,就如同两个人!   两个人!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惊骇之色!   一会儿,门外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傅云杉看了楼重一眼,开口,“进来。”   门应声而开,一袭黑衣的十九走了进来,看到床前的楼重脚步微顿了一顿却并没有停下来,直走到床前,从怀中取出所得的信息递到傅云杉手里,“这里是有关帝师府几个主子的一些事迹和一些过往辛密事件。”   傅云杉点头接下,“辛苦了,你去休息吧。”   十九颔首,转身出了门。   楼重好看的眉头蹙着,薄唇微抿,脸上明显可见几分不悦。   傅云杉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他一半,两人越看越心惊。   按资料上所写,傅南天自二夫人过世后就再没续过弦,且家中连个妾室都没有!这明显不正常!   诺大一个帝师府无人料理,几十年少有女客上门,他一门心思教授众皇子,看似兢兢业业,实则……   “看这里。”楼重指着其中关于傅亘的记载,“其母是绮香坊的四大名妓之一,卖艺不卖身,名为云出岫,后云出岫改名换姓被他收在府外,天启十三年为傅南天生下一个儿子,取名傅亘,傅亘五岁时,其母因病去世,傅亘被接回帝师府,正式成了帝师府的三公子!”   傅云杉脑中精光一闪,名妓……儿子……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打转,偏偏就缺点什么让她想不起来了!   “傅三师傅今年二十七岁,傅南天今年七十八,也就是说,傅亘是傅南天在五十一岁的时候生下的!”楼重抬起修长的食指缓缓摩挲着优美弧度的下巴,眸带兴味。   五十一岁!   还真能生!   傅云杉腹诽,脑海中却突然霹雳一闪,她猛的瞪大了眼睛,双眸之中全是震惊之色,张口朝门外喊,“冬青!冬青!”   “三姑娘,冬青姐去厨房还未归,可要我去喊她?”门外,小丫头听到她的急迫,出声道。   傅云杉让她快去,小丫头应了声,拎着裙摆就跑了,不多会儿,冬青出现在屋内,有些疑惑的问,“姑娘,怎么了?”   傅云杉探着身子,脸上的震惊之色还未消退,“可知道楚秋绫被人救去了哪里?”   冬青点头,“楚秋绫被人藏在一个小巷的宅子里,派去监视的人回来禀报说见救她的人悄悄去过帝师府,不过两刻钟就出来了。姑娘这两日身子不好,又没问起这件事,我就没说。”到最后,冬青有些忏愧的低下了头。   傅云杉与楼重对视,缓缓道,“楚秋绫是我外公的妾生女,流放镇南城遇流匪时失散,后堕入青楼,中间被人赎身,遇见我们时是清风山山贼的压寨夫人!她跟我们回来后只安稳了几日便挑拨离间起司命和我们家的关系,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就,问她背后的人,她一直不说,只到前段时间从辽东回来,我许她一件事,她说要我帮他保护一个人……”   傅云杉眼睛圆睁,一片明了之色,“保他一生平安健康!还说那人是她的命!我曾言语试探她,她背后的人只当她是棋子,她这般为他保守秘密值得吗?她说‘谁说我是为了他?我为的是我的……’那未出口的两个字,很显然是……儿子!”   傅亘是楚秋绫和傅南天的儿子!   可见,两人当时还是有些感情的,那傅南天又为何将楚秋绫当棋子一样利用?   还是说傅南天拿傅亘的性命威胁楚秋绫,要她这么做?!   傅云杉看冬青,“你可知楚秋绫现在的位置?”   冬青一怔,摇了摇头,“黑衣卫和十九他们应该知道,我去唤个人来。”   傅云杉点头,冬青出门,片刻,带着十九进了屋,傅云杉开口就问,“十九,你可知楚秋绫现在何处?”   本是简单的一个问题,傅云杉却眼尖的看到十九的眉头瞬间蹙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纠结之色,薄唇微抿,这是一种不愿说的表情动作,虽然只有一瞬,却被傅云杉看的真切!   “在……”十九略一踌躇张口欲说,傅云杉已抬手止住他,“算了,你这段时间已经够累了,去休息几天吧。冬青,唤黑衣卫的人带咱们去。”   ------题外话------   新年快乐!   祝亲爱的们,羊年喜气洋洋!扬眉吐气!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031 惊天之谜,试探(2)   十九心里咯噔一声,抬眸却没发现傅云杉脸上有丝毫与平日不同的表情,略收了忐忑之心,点了头,退了出去。   楼重却没忽略傅云杉瞧十九时那一闪而逝的探究深思的眼眸,心下微思。   “冬青!”   冬青了然出门,片刻,同样一袭黑衣的颀长身影进屋来,目不斜视,走到傅云杉和楼重身边,抱拳,低沉出声,“三姑娘,爷。”   听他把傅云杉的称呼放在自己前面,楼重微挑了挑眉,露出赞许的神色。   一行几人并没惊动楚氏和傅明礼,直接踏房而去,楼重自然很高兴的将柔软娇躯搂入怀中,充当人肉飞机,顺顺利利,稳稳当当的带着傅云杉跟在黑衣卫身后,踏着月色一路往城内某小巷内的宅地而去。   稳稳落在楚秋绫所在院子的屋顶,楼重怀抱着傅云杉,不急不喘,落姿优雅,面上却带着几分痞笑凑近傅云杉耳边低语,“你想做什么?”   傅云杉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璀璨如夜空繁星,“想知道傅三爷和楚秋绫与傅南天三者之间的关系吗?”   楼重眼睛一亮,“你是想利用楚秋绫……”   傅云杉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兴奋的指了指下面,“你待会儿不要说话,听我说。咱们下去,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楼重眼眸深邃,目光触及到她贴在胸前的白皙手指时,越发深邃,声音有了几分不自察的暗哑,“好。”   “你们呆在这里。”吩咐完常寺和冬青,他带着傅云杉一跃下了屋顶,身形一闪进了室内。   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发准备休息的楚秋绫见到二人,扔了木梳,惊怒起身,“傅云杉,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待看清抱着傅云杉的人是谁时,脸色大变,“六皇子!”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楼重不情不愿的抱着傅云杉坐到了炭盆旁的一张椅子上,傅云杉环视室内一圈,淡淡一笑,“看来你主子待你还算不错,不过……”她抬眸看了眼楚秋绫,轻声道,“他为什么将你囚禁在这院子里?”   楚秋绫嗤笑一声,甩手坐下,“你不用玩套话这种游戏,我早说过,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从来不是为了他!我为的是……”她及时收口,瞪了眼傅云杉,“你走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傅云杉微微蹙眉,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遗憾道,“也罢,你既然这么想我,我再说什么就显得有所图谋了!楼重,咱们走。”   楼重接收到她偷偷眨眼的表情,走上前将她抱入怀中,转身就往外走。   楚秋绫一怔,眉头拧起,直觉的傅云杉定是知道了什么,起身张口唤住二人,“等等!你……知道什么?”   背对楚秋绫,傅云杉朝楼重眨了眨眼,轻笑出声,“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有关你儿子的事。”   楚秋绫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儿子?”   两人互视一眼,猜对了!   “我想知道傅南天的事!”傅云杉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抛出今晚的关键。   这次,楚秋绫思考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出声,“好!”   两人同时松一口气,楼重抱着傅云杉重新回到炭盆旁坐下,傅云杉看了眼神色有些紧张的楚秋绫,笑道,“你不用如此紧张,我们与你儿子并无利益冲突,不会对他怎么样。再说……”她顿了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外公的庶女,你儿子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楚家血,只这一点,我也绝不会对他不利!”   这点她分的清楚,楚秋绫是楚秋绫,傅亘是傅亘,若他真是楚秋绫的儿子,那就是自己的表哥,不管是看在血缘关系之上,还是看在他救了楼重一命的份上,她都不会为难与他!   楼重一愣,也突然意识到傅亘的身份有些复杂,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本是师傅,一转眼就成了表哥?!   楚秋绫似乎不信,定定看着傅云杉的眼睛,好一会儿,她退后一步,露出一抹苦笑,“你想知道什么?”   傅云杉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开门见山道,“你背后的人是傅南天?他究竟是谁?”说完,傅云杉蹙着眉摇了摇头,“不,确切的应该是你认识的傅南天究竟是谁?!”   楚秋绫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认识的傅南天究竟是谁?   这世上还有几个傅南天不成?!   傅云杉正着脸色回视她,“傅亘小时中过一次毒,那毒还是傅南天亲手下的……”成功的看到楚秋绫变的煞白的脸,傅云杉步步紧逼,“傅亘是傅南天的老来子,平日疼爱还不够,居然会如此狠心!你们那天究竟听到了什么?让他如此忌惮?!”   “你……”楚秋绫脸上的神色已不是惊骇能形容,她不敢置信的瞪着傅云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傅云杉与楼重互视一眼,淡淡一笑,“你可知……前几日他意图下毒毒害六皇子,是谁救了六皇子?”   “谁?”楚秋绫张口问,话一出门脸色骤然一变,“亘儿……”   “毒药名为七蛊花,中毒者若七个时辰内不吃下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傅云杉并不是吓唬楚秋绫,这话也是司命所说,司命!   傅云杉脸色一变,伸手攥住了楼重的衣袖,司命!   司命的七蛊花,司命的解药……   她中毒昏迷时隐隐约约听到的他和青阁的对话,“解药被耶律……的人拿走了……”是怎么一回事?   拿走,而不是抢走?!   此解药只有司命有,她们姐妹解了毒,傅亘也解了毒,这说明了什么?   那个叫耶律什么的人是谁?难道……   傅云杉只觉真相慢慢浮出水面了,她张口想告诉楼重,抬眼却看到楚秋绫放大的一张脸,“亘儿怎么样?他有没有事?他身体一向弱,怎么能喝下七蛊花的毒酒,那毒……”   “你知道七蛊花?!”傅云杉神色一冷,伸手抓住楚秋绫的手腕,“你早知道傅南天要下毒酒害我和六皇子,却隐而不说?!”   楚秋绫没有挣脱她的钳制,神色悲呛,“他只当我是个工具,哪里会告诉我这些!不过是我从救我的人口里套出来的话罢了!”   傅云杉看了她一眼,松开手,声音泛冷,“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楚秋绫凄然一笑,竟开始说起她和傅南天认识的经过,直到怀孕被他养在外面,好不容易的一次进府,却不小心撞见他正和管家在商量什么水利农作物的事,不小心被他发现,就造成了后面的悲剧。   “亘儿自小聪明绝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兵法布阵,他向来一点就通,却不想因这样一件小事,他下了那么毒的心思,竟是将亘儿抓入房中,要毒杀了!”楚秋绫眼神迷茫,似想起当年的事,长长的指甲攥入掌心,指头泛着苍白的白色,“我拼命的喊着我们刚到什么都没听到,声嘶力竭的……他闻也未闻,我绝望如斯,拿了亘儿新设的阵法图扔到他身上,吼着他若杀了亘儿再也没有这般聪慧的儿子了!他看了图露出惊喜之色,亘儿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说完,楚秋绫噗通跪倒在地,“傅三姑娘,求你,看在亘儿身上流着几分和你一样的血的情分上,护他周全!”   她相信如今的傅云杉有这个能力,毫不怀疑!   这姑娘如她的亘儿一样聪明的让人害怕!   傅云杉不出声的看着她,她保持跪着的姿势,接着道,“我那天听到他和管事说天启富庶之地太多,要加快进程,将大部分产粮交税大城的地荒废掉,降低天启的粮食收入,慢慢耗尽国库的存粮,为什么造势……还听到……”   她吞吐不语,看傅云杉,眼中似是母亲为护儿子做着一切努力,傅云杉点头,郑重道,“没有你说的理由,我和六皇子也会护着他!”   楚秋绫眼中迸发出喜悦的光芒,猛地抬头看楼重,楼重同样是一副郑重的表情,淡声道,“傅亘是我的老师!”   只这么两句就足够了!   楚秋绫垂头,满眼泪水,“傅南天说要联合有力的皇子外戚家,以做后用!还让管家继续探访玉家后人,说什么要赶尽杀绝……”   以做后用!   赶尽杀绝!   傅云杉心惊,楼重的脸色同样凝重,“耶律是谁?”   楚秋绫露出茫然的表情,摇了摇头,两人沉默,半响,傅云杉对楼重道,“我们走。”   楼重会意,抱着她飞身出了院子,楚秋绫跌坐在地上,捂脸落泪,“亘儿……”   良久,她跌跌撞撞的推开门出来,张口唤人,一个佝着身子的妇人走了出来,看她衣衫单薄的站在院子里,忙扶着她进屋,“夫人,您怎么了?”   “和妈妈,三爷是不是中毒了?你帮我去跟侯爷说说,我想见三爷……”   “楚姑娘,您别为难老婆子我了,老婆子身份卑微,哪里能在老侯爷面前说上话?”妇人佝着身子,一脸为难。   楚秋绫不松手,“和妈妈,求求你,我要见侯爷!我想见三爷!您帮我通传一声,我想亲眼看看三爷是否平安无事。”   “楚姑娘放心,昨日已有小厮来报,说三爷已无大碍,将养一段时日就没事了。”妇人脸上露了一丝笑意。   楚秋绫不相信。   三爷自小时经历过那场变故,身子便一直不是大好,如今饮下那么毒的酒又怎会无大碍?!这妇人定是欺瞒与她,不肯说实话。   一定是那男人故意的,她怕他说出他的秘密,故意拿三爷无碍的消息骗她!   不行,她要想办法去一趟帝师府,一定要去!   楚秋绫不再多言,转身回了内室,妇人有些奇怪,却轻轻摇了摇头,佝着身子出了屋,将门轻轻合上,回了耳房。   屋内,楚秋绫坐在梳妆台前,盯着桌上一只漂亮的孔雀簪子,目光一闪,伸手抓起摔到地上,口中恨道,“傅南天,你欺人太甚!”   屋顶,傅云杉与楼重互视一眼,默契的扬了扬眉,楼重一喜,傅云杉一怔,随即,女方别开头,轻咳两声,“好冷,我们回去。”   “是!”楼重凑到她耳边,暧昧的吐了口气到她耳朵里,低沉的轻笑,傅云杉懊恼的皱眉抬眸想瞪他,抱着自己的人却脚下一噔,从屋顶朝着月亮的方向飞去。   这个无赖!   傅云杉气结!   冬青嘿嘿一笑,迎上常寺不开心的娃娃脸,哼了一声,身子一纵,追了上去。   常寺蹙眉,瞪了眼脚下的屋顶,暗骂一声这女人真是骂,被傅三姑娘三两句就给忽悠了,怎么会生出傅三师傅那般聪明的人?!   是夜,一个娇小的玲珑黑衣女从宅子里窜出,直奔帝师府而去。   身后,有黑衣人追随。   在黑衣人不远处,又有同样一个黑衣人远远跟着。   妖娆朦胧的月色下,三道黑影矫健的在京城的屋顶飞行,很是诡异。   ☆、032 兴师问罪,猜测   帝师府   书房,烛火明亮。   傅老侯爷端坐在书桌之后,书桌上,是一张绘制精细的四国地图,覆盖了三分之二的桌案。他的手指正轻轻敲击着位于地图正中的天启皇朝某一处,一双眸子闪着精光。   端木素手站在一旁,微垂的眼睛盯着属于北凉的土地,唇角勾笑。   主仆俩神色各异,不知想些什么,屋内甚是安静。   灯罩里的烛火发出噼啪的声响,映衬着炭盆里不时作响的炭裂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院子外,传来更仆打更的声音,已是午夜时分。   “主子,天晚了,该歇……”息了。   最后两字尚未吐出,就听一道娇喝夹着冷厉的寒风从窗口扑入屋内,“傅南天!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端木上前拦住来人,“楚姨娘留步!”   “滚开!”来人毫不示弱,娇小的玲珑身子几个闪躲,如蛇一般绕过端木,一掌拍在书桌上。   傅老侯爷看了眼桌上有些枯瘦的手指,缓缓抬头,目光阴沉,“傅亘是我的儿子!楚秋绫,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说着,神情一冷,蹙眉问道,“谁告诉你傅亘出事了?你是怎么来的?”   楚秋绫却不吃他那一套,与他冷眼相视,神色嘲讽,“你也配为人父!我儿子若没事便无事,我儿子若不能活……”她眉峰阴冷,握掌成拳,“你就等着给我和我儿子陪葬吧!”   竟有玉石俱焚的架势!   傅老侯爷脸色铁青,“傅亘是我儿子!我花了这么多精力培养他,怎么会让他死?你赶紧离开这里,别坏了我的好事!端木!”   端木上前,“楚姨娘,傅亘少爷所中之毒已解,你大可放心。请!”   楚秋绫不作声,扫了两眼二人的神色,缓缓收回了手,看到桌上绘制的四国地图时,心里一紧,想起傅云杉告诉自己的话,傅南天起初待人宽厚温和,后来却因继室与管家有染而性情大变,将整个帝师府清洗了一遍!   “你背后的人是傅南天?他究竟是谁?”   “不,确切的应该是你认识的傅南天究竟是谁?!”   傅云杉的问话在耳边回响,她认识的傅南天?!她认识的傅南天蛮横霸道,心狠手辣,做事从不留余地,不管对人或是对己!   一个人再变也不可能将自己以前的性格颠覆!   那就是说……   她认识的傅南天跟以前的傅南天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楚秋绫的心狠狠一颤,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将手收回的同时,双眸快速的将地图扫了一遍,看到傅南天手指所停之处画下的叉号,心中狂风巨浪一般,扭头就走!   她知道那个记号!   是杀无赦!   傅南天拧眉,扫了眼桌上的地图,眸中杀气顿生,看向一旁的端木,抬手欲做出斩杀的动作时,楚秋绫突然回头,“我要去看儿子!谁拦杀谁!”   傅南天一愣,眉头拧的更紧,眼中却只剩烦躁,看着她摆了摆手,“让端木带着你,远远的看一眼,立刻离开帝师府!”   “不用!我认得路!”楚秋绫扭头,一步出了屋子,脸色雪白异常,她若没有看错,傅南天的眼中刚刚流露出杀意!   他竟真的要杀了她!   想罢,脸上凄然一片,他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下的去手,自己又算的上什么!   端木跟上,真的带着她远远的看了傅亘一眼。   傅亘脸色苍白,嘴唇惨白,却看得出人还活着。   楚秋绫心痛难忍,死死咬紧了唇,直到口中感觉到一阵血腥之气,才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   “他真的没事了?”   端木淡笑,“楚姨娘放心,侯爷心里还是很疼少爷的!”   楚秋绫点头,抬脚欲走,还是没忍住又回头深深看了儿子一眼,纵身飞去。   端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侧眸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傅亘,叹了口气,离开藏雪园去复命。   床上人瞬间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上露出耀眼的笑容,眸光似辰。   ……   听到黑衣卫的回报,傅云杉蹙紧了眉,“你亲眼所见?”   黑衣卫点头,“属下看的一清二楚,那地图绘制的精细绝妙,一山一林都清清楚楚,图上画着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叉?   一般来说,叉都是废弃作废的意思,傅南天画叉想做什么?   “可看清楚叉号在什么位置?”   “距离太远,属下没有看清。”黑衣卫垂眸。   傅云杉没再多言,摆了手让黑衣卫退下。   冬青奇道,“姑娘,傅南天偷偷绘制了四国地图放在家里研究是想做什么?”   若她和楼重的猜测没错,如今的傅南天早就被人掉了包,并不是真正的傅南天!   一个潜伏这么多年的人,绘制了四国地图躲在家中研究,能干什么?!   还不是谋朝篡位那些事儿!   傅云杉轻嗤一声,还真是亘古不变!   “早晚都会知道的,夜深了,赶紧去睡吧。”   冬青想不通,无奈的伺候了傅云杉上床,拖过自己的被褥睡在了不远的榻上,看着自家姑娘白皙俏美的容颜,叹了口气,翻了身,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傅云杉将得来的消息递给了一品居的掌柜,没两日,楼重也送来了消息,说他本想去探探傅亘对这件事知道多少,却不想几次过去看望均被帝师府的管事以三爷需要静养为由挡了下来。   傅云杉也不由猜测这件事傅禺和傅耿知道多少?!   楼重跟她想到了一起,不过一天,消息就从宫中递了出来。   “这么说,傅大帝师谈吐坦荡,竟一点也没发现端倪?”顾淮扬皱眉,看着手中的消息条。   傅云杉点头,“反倒是傅耿,被问起时言辞虽滴水不漏,却有隐瞒袒护之意!”   两人相视,顾淮扬总结,“看来,这帝师府的二爷对傅南天的事是知道的。”   傅云杉摇头,“祖父那般精明都被假傅南天瞒住了,傅耿没那么聪明!”   “那姑娘的意思?”顾淮扬不解。   傅云杉分析道,“早先咱们就察觉到帝师府内暗藏汹涌,有各自为政之嫌。祖父光明磊落,所处中立;傅亘不谙世事,深居藏雪园却私下训有死士;傅耿与傅南天狼狈为奸,暗地里支持二皇子……”   顾淮扬眼睛一亮,“姑娘是说傅耿隐瞒的是他与假傅南天支持二皇子夺位一事,对傅南天是假的并无所察?!”   傅云杉点头,“当是如此。”   这人为什么要冒充傅南天?!他究竟有什么意图?!   顾淮扬陷入苦思,好半天惊呼出声,“姑娘,这么说来,三十多年前的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的冤案就是这个假傅南天做的!并不是你亲曾祖父所为!”   傅云杉一怔,点了点头,心头突然掠过什么,总觉得这事不会是谋朝篡位这么简单。   大凉!   皇家绣坊!   江南玉家双面绣!   大凉藏宝图!   江南玉家灭门!   永平侯府流放!   傅云杉的双眼猛地圆睁,一把抓了顾淮扬的衣袖,“顾叔,快,快研磨,我有重要的事情跟楼重说!不!不……还是派人去请了他来,我们当面说!对,当面说!来人!”   门外已有黑衣卫进屋,立在屏风后,“傅三姑娘。”   “去请你们爷来一趟别院,就说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连用了两个很重要,黑衣卫脸色肃然,“是。”   “姑娘,这是……”顾淮扬不明所以,傅云杉却似废了很大力气,松了他的衣袖身子软在椅子上。   冬青推门而入,手中端了红枣桂圆茶,眉眼含笑,“姑娘,喝杯热茶吧?”   看到傅云杉苍白的神色,她忙将茶盘放到桌子上,疾步走过来,捏着帕子为傅云杉拭去额头的冷汗,“姑娘,你怎么了?”   她抬眸询问似的去看顾淮扬,顾淮扬却正蹙着眉看着外面阴沉沉想要变天的天。   傅云杉才发觉自己后背湿透了,屋内明明放了几个炭盆,温暖如春,她却浑身冰冷。   楼重得到消息,扔下因下棋输了正闹腾的洪德帝,快马赶了过来。   两人关在房里,谁也不许靠近,足足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才见楼重一脸冷然的走了出来,吩咐冬青进去伺候傅云杉休息。   至于二人说了什么,冬青不知,顾淮扬不知,就连常寺也是好几天之后才知道。   十一月底,康乐公主求得洪德帝将公主府的建造交于清河王家建筑队,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往清河,令王家一家年前赶到京城报到!   傅云杉得到白昕玥送来的消息很是高兴,跟顾淮扬商量了将他们看好的宅院隔壁的宅子也买下来,要与王叔王婶一家做邻居!   顾淮扬高兴的应了,去张罗看好的宅子,又将两个宅院里需要的东西一式两份置办齐全了,就等着挑个黄道吉日,一家人都搬了过去。   想到一家人这个词,他不由会心一笑。   整个清河都沸腾了!   知府、主簿、各县知县、乡绅富豪齐齐赶往双河铺村恭贺,王叔一家不甚其扰,以收拾行装上京,免耽误圣旨时间为由谢客才静了下来。   老宅里,傅老太太杨氏得到消息,气的脸都绿了,“一群白眼狼!早就该按到屎盆里浸死!”   ------题外话------   小栖回来了,对不起大家,最近事情太多,没顾得上更新,今天刚顺了顺,写的有点少,明天万更哈。   么哒!   小栖不会弃坑的,虽然不挣钱,但答应了大家好好写完,就一定会好好写完的,这点大家完全可以放心!   感谢一路支持小栖的亲们,爱你们!   虽然晚了,还是说说一声,新年快乐!爱你们~   ☆、033 王家进京,感恩   门外,有小丫头推了门,走进来一身大红棉袄棉裙的傅琥珀,脸色同样不好看,撅着嘴对杨氏道,“娘,你听见外面说啥没?王凌他们一家都要进皇宫去见皇上了!那皇上能知道他爹会盖房子?我看八成是傅云杉和白昕玥对皇上说的!娘!咱们怎么办?”   杨氏看她一眼,没有吭声,身后已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琥珀,你又在娘这边瞎说什么!还不回房去!我刚看到姑爷偷偷揣了什么从屋里出来……”   “银子!我的银子!你怎么不拦着他!”傅琥珀脸色大变,扭头就往外面跑,边跑边吼,“姓杨的,你敢把老娘的银子揣出去给你那劳什子娘和妹妹花,老娘连你也踹出门!贱蹄子,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给老娘追!被他拿走银子,老娘连你一起发卖了!”   小丫头吓的脸都白了,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杨氏脸上闪过一丝急迫,身子刚站直又哼了一声坐了回去,拨弄着手里的菜。   男子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娘,蕙娘已经做好饭了,你过去就能吃现成的,别弄这个了。”   杨氏的手一顿,抬头看男子,一脸的委屈,“老六啊,娘就是不甘心呐!”她抠着傅明义的手有些用力,傅明义低头看了一眼,未做声,只听杨氏咬牙恨道,“娘虽然后来待他们不好,可小时候救过他几次命啊?!你说!救命之恩大于天,他回报我啥了?啥也没有!如今却巴巴的将跟咱们家半文钱关系都没有的王家抬举到了皇上面前!”她长长的指甲掐着傅明义的手,不停摇晃,疼的傅明义眉头蹙成一团,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娘只看到她对五哥的好,怎么不反省自己除了小时候救过五哥两次,还做了什么?   逼着五哥放弃大好前程,瞧着大郎、二郎害六郎染上药石无灵的五石散,看着大哥、三哥让五哥顶罪险些丢了性命,娘还亲手将秋儿的同胞哥哥推下床摔死!   还有杉儿,为了维护被冤枉的五嫂被亲大伯一脚踹上心口,一度昏死过去!要不是她命大,怕也早没了性命!   这桩桩件件的,就算她救过五哥几条命,五哥一家也早都还清了!   更别说他们冒认帝师府长孙,还试图杀害五哥全家的事儿……   傅明义心口发颤,看着絮絮叨叨不止的杨氏,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将手从杨氏手中抽了出来。   杨氏一句“早知道会这样就该趁他小时候一把掐死他,说不定你大哥还是帝师府的长孙,娘还能跟着享福……”的话戛然而止。   掐死!   呵呵!傅明义眼神暗冷,他怎么忘了,娘的心里除了伺候好爹,谁都没有!   以前他还觉得娘虽然不疼爱他们几个,至少是疼琥珀的,可瞧着琥珀招婿她一两银子都不愿拿的模样……还真是‘疼’她!   他脸上不免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觉得什么也不想说了,转身出了后院。   杨氏有些生气,追出后院门,对着他的背影喊了句,“老六,你去!去王家让他们拿银子出来!没有咱们家将傅明礼养大,他们家哪能因为他见到皇上!快去……”   她为自己突然想到这个主意兴高采烈,转身回了屋去跟傅老爷子说,傅老爷子抽着旱烟,看也不看她一眼,说的烦了,瞪她一眼,“做饭去。”   “老六说他媳妇儿做好饭……”   “我让你去做饭!”傅老爷子抓了桌上的粗瓷茶碗抬手就扔了过去,杨氏啊的一声,捂住头跑了出去。   傅明义回到倒座房,妻子项氏蕙娘正将饭碗摆放好,看他回来,笑着迎了上去,瞧见他身后没人时,一怔,问道,“公公婆婆呢?”   项氏比他还要大一岁,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老姑娘,王婶给他保这个媒时,杨氏曾拎着扫把打到了王婶家门口,王婶破口大骂,“蕙娘咋着你了?人家年龄虽然大了点,但会做人!上伺候病在榻上的亲娘,下养活弟弟妹妹,等到弟弟成家,妹妹出嫁才找人家!就这份心,你们傅家上竿子都追不上!要不是看你家小六是个老实人,我舍不得他被你们给随便找个人糟蹋了!我还真不想让蕙娘嫁进你们家去!”   以傅家在清河的名声,他想找个媳妇——难!没人家舍得把姑娘嫁进他们家给杨氏糟践!   爹瞅着不是个事儿,拿了银子托媒人,甚至许了一成亲就让他们在外面盖房单过的诺,十里八村的媒人还是没人接,杨氏一生气那是要媳妇的命啊,谁家嫌闺女命长?   后来有个人家找上门来,不要聘礼还要倒贴十两银子的聘礼给他们,娘要答应,被爹拒绝了。   他后来才知道,那户人家的闺女自小就是个傻的。   王婶看不下去,将蕙娘介绍给了他,还偷偷喊了他去见上一面。蕙娘长相娇柔,说话轻声细语的,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看着他浅浅的笑,他出了门就对王婶点了头,这才有了二人的姻缘。   蕙娘过门后,娘三番四次的为难,虽然蕙娘不说,但他不忍,索性搬到了倒座房,离后院远远的,今日听娘说的那番话,他想了又想,决定晚点找爹去说说,他们在外面盖房子的事儿。   “他们自己在做饭,不过来吃了。”收了思想,傅明义笑着将妻子鬓角被汗浸湿的一缕发别到耳后,“咱们快点吃完去王哥家帮忙,要赶在年前上京,时间很紧,他们估计这两日就得出发。”   看他把话题引开,蕙娘也明白了几分,便没有多言,笑着夹了菜给他,两人一会儿吃完了饭,去了王家。   王家早已是清河数一数二的大户,收拾行李的小事哪里还轮到他们来帮忙,自有下人收拾了装车。   瞧见他们夫妻,王婶笑着拉了蕙娘进屋,“你们来的正好,我和你王哥正想找人去喊你们呢。”   几人进屋,丫头奉了茶出门,她和王叔相视一笑,对二人道,“小六,你们夫妻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上京?”   夫妻二人均是一愣,蕙娘看了眼为难的傅明义,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先开了口,“谢谢王哥和姐姐想着我们,只是公公婆婆身边没有伺候的人,我们就不去了。”   “怎么没有人了?她闺女她女婿不是人吗?”王婶嗤笑,“想嫁女儿连份嫁妆都舍不得出,还给闺女招了个上门女婿,啧啧……”   “咳咳……”王叔在旁边轻咳了两声,王婶一眼扫过去,“咳什么?我说错了吗?娘不像娘,闺女不像闺女,一个算计一个,最后还闹的十里八村看笑话……”   “你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王叔无奈的看了妻子一眼,朝傅明义抱歉的笑了笑,傅明义有些尴尬,唇角带着苦笑,“都是大家知道的事儿,嫂子说两句也没啥。”   闻言,王婶反倒叹了一口气,“小六啊,你别怪嫂子说话难听。你想一想,有你在,你爹为什么会同意傅琥珀招上门女婿?为什么任由你妹妹将从京城带回来的银子都偷走?他若想要,会一声不吭吗?”   傅明义一愣,王婶瞧他的模样就摇了摇头,“你爹压根就没指望你们给他养老送终!他给自己找了个好拿捏的闺女女婿养老送终呢!”   这话有点重,却是实话!   傅老爷子深知几个儿子的脾性,也知道经历这么多事情后,这唯一的一个儿子也会和他们离心,干脆越过儿子将声名狼藉的女儿留在家中,不管如何,他手里攥着几千两的银子,就凭这个,女儿女婿一家也会给他们养老送终!   到最后,他已是谁也不信了!   傅明义心里难受,妻子蕙娘以眼神安抚他,他淡淡一笑,他早对爹娘没了奢望,若说有也只是怕蕙娘和自己未来的孩子受他们的伤害,本是父母嫡亲,他居然会担心这个,呵呵……   “幼子不议长者错,姐姐,多谢你为我们夫妻着想,我们还是不……”嫁进傅家几个月,蕙娘多少明白丈夫的感觉,笑着开口,只是她话未说完,就被傅明义打断,“我们去京城。”   “相公!”蕙娘吃惊。   傅明义看着她笑了笑,扭头对露出笑容的王叔王婶道,“我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王哥什么时候出发通知我们一声。”   “定了明日卯时出发,皇上隆恩,许我们走官道,最快半个月我们就能到的京城!”王叔仰头大笑。   傅明义应了,和妻子告辞回家。   路上,蕙娘几次想张口,到的小院中,傅明义才拍着她的手告诉她,“爹早就打算让我分出去单过,我也有想法出去盖房住,如今,正好。”   蕙娘蹙眉,“那公婆他们……”   “爹手里有银子,家里又有小丫头和婆子伺候,琥珀和妹夫不敢亏待爹娘的。”傅明义笑着,出口的话却有几分讽刺。   蕙娘心里叹了一口气,“你决定就好。”   “你快些收拾一些用不到的东西,咱们托人送去娘家,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他们,跟弟弟、妹妹也要打声招呼才是。”傅明义笑着将妻子推入屋内,“我去跟爹说一声。”   蕙娘从屋内追出来,将攒下的一百多两银子递给他,“以后咱们每年给公公婆婆寄回来一百两银子,这是今年的,你待会给公公。”   傅明义感激的握了握妻子的手,去了后院。   事情很简单的就解决了,杨氏不在后院,傅老爷子听完他的话,眉头都没抬,就应了,还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他,他没要,将一百两银子放到床头,“爹,我们不在身边,你们不要委屈了自己,想吃什么就让丫头、婆子去买。这银子是蕙娘说给爹娘的,还说我们以后每年都给爹娘寄一百两回来,您要是有什么花嚼不够的,到时候带信去京里。”   竟半口也不提自己。   然后,出门。   傅老爷子盯着桌上散散碎碎的银子,脸上又是欣慰又是难过,半响,摸着双眼垂下了头,双手间,润湿一片。   翌日卯时不到,装载着大小箱子物件的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上了路,从清河入官道,朝京城而去。   此刻,京城,一座五进的宅院前,车水马龙。   顾淮扬和南幕指挥着小厮将马车上的行礼送到宅子内各院子处,而伺候的小丫头则等在院门口接东西,虽热闹非凡却丝毫不显紊乱。   宅子是五进的,中间是一条贯穿南北的通道供马车行驶。宅子有六个跨院和一个花园,各跨院里有两个小院,各小院有十间房,四间正房,六间下人房。   看着忙碌的下人,楼重眉间一抹无奈和宠溺闪过,看向傅云杉,“顾叔找的这院子倒是别致,可惜……”   她大概还不知道父皇已下旨等公主府落成,让他们一家都搬进去住吧?   “可惜什么?”   可惜过段时间还要再折腾一次搬家。   楼重挑了挑眉,笑而不答,傅云杉莫名,却懒得再问,“帝师府那边有动静吗?”   “元诩几次借请教棋术为由进出帝师府找傅耿算不算?”楼重靠在马车上,懒散道,“黑衣卫监视到傅南天最近很是安静,反倒是他身边的管家数次出入几个武将府中,借的都是送年礼的名头。文官那里也有也有接触,礼部、工部、户部的几个有实权的人他都一一去拜访了。静安侯夫人最近宴请了不少夫人去观赏冬雪寒梅,听说与几个夫人相谈甚欢,后来又约了几次……”   傅云杉坐在马车内,抱着掐丝珐琅蝶穿牡丹的手炉,听着楼重的细语,脸色凝重,“看这架势是想成事了?”   “凭他们?”楼重不雅的嗤笑一声,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将棉帘子拉了拉,对车内的傅云杉道,“这事你别操心了,好好养伤。我自有安排。”   傅云杉嗯了一声,半响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你万事小心。”   楼重意外的兴高采烈的顶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一张咧到耳后的笑脸回了皇宫,与洪德帝关在上书房好半天。   傅云杉得到王掌柜送来的消息时,一家人堪堪搬家完毕,正聚在一起准备吃晚饭,听到这个好消息,傅明礼和傅明信两兄弟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楚氏忙吩咐下人去收拾院子,将傅明义夫妇与傅明信一家安排到了一个跨院中。   十二月中旬,封榆夫妇带着白术返回耶罗,傅云杉送了白术二十张千两银票做议程,又从司命训练好的百人中挑了两个给他,让他行事小心,白术各种感激,跟着封榆回了耶罗。   傅云杉身子慢慢复原,与顾淮扬去了官府的牙行挑了两个嬷嬷,十几个小厮和丫头并几对看房夫妇,办了手续带回去交给顾淮扬和玉婶教养一段时间,然后分到各个院子里,又留了几个派到了隔壁王家的宅子里。   王柱一行在路上走了二十多天,在小年第二日既十二月二十五午时多三刻到了京城。   傅家几乎全家出动去城门接人。   王凌和王啸两兄弟已长的比王叔还要高,看到傅云杉和傅思宗几兄妹,笑着跑了过来。王婶双眼微红脸上却挂着大大的笑容扑过来与楚氏哭抱在一起,傅明义带着妻子蕙娘看着众人笑,傅明礼和傅明信红着眼眶上前各捶了他一拳,傅剪秋牵着傅紫菀给蕙娘见礼,一家人在城门前哭的哭笑的笑,引的来往的路人驻足观看。   等一群人到大院时,已是下午申时,南幕早安排了做饭,因王叔几乎将他手下的人都带来了京城,待客厅足摆了近十五桌才堪堪坐下。   吃过饭,一通搬家分院子,安排丫头、婆子和杂役,幸好傅云杉买的宅子大,将所有人都安排了进去,王叔大笑着掏了银票给傅云杉,被傅云杉假怒着拒绝了,王婶一锤定音,“行了,把银子收起来,都是自己人,谈银子多伤感情!我看你还是好好的建一座精美绝伦的公主府给咱们的状元爷好了!”   傅云杉一怔,噗嗤笑出了声,若不是知道王婶是土生土长的天启人,她真要以为她也是穿越过来的了!   这谈银子伤感情与谈钱伤感情可是异曲同工啊!   王叔笑,“一码归一码。”却不再提银子的事。   对楚氏为他们单独安排了一个院落,还有一个小丫头一个小厮和一对夫妻使唤的事,傅明义夫妇很是惶恐,连连推迟,“五嫂,有地方住就成,我们都是庄稼人,不需要人伺候。”   “咱们家不缺这点银子!再说,弟妹这么好的人,你舍得让她跟着你吃苦?”项氏温静如水,待人和煦,说话行事都很有章法,来的那般匆忙,还没忘记给家里的所有人准备礼物,她一眼就很喜欢!若不是女儿拦着,她恨不得连未出生侄子侄女的丫头小厮也给配备了一起送过来。   傅明义挠了挠头,“不、不舍得……”   楚氏笑,拉着项氏往屋里走,“丫头跟着弟妹拿个针线递杯茶,小厮跟着你传个话什么的也方便,老马夫妇为人勤厚,平时帮你们打扫庭院看着门户。来,看看屋里的摆设喜欢不?不知道弟妹的尺寸,就顺着我的尺寸做了几件冬衣和斗篷,我瞧着弟妹跟我高矮胖瘦差不多,弟妹回头试试,哪里不合适遣了丫头跟我说。六弟,没想到你这两年又长高了,做的衣服怕是不合身了,看你的身量和你五哥差不多,我回头找人把他的冬衣送几件过来,你先将就着穿。”说完,不给夫妻俩说话的机会,唤了身后跟着的一个婆子,“申妈,你一会儿去找了做针线的人过来给六爷量身做几套冬衣。”   申妈笑着点头。   “五嫂,这怎么使得……”蕙娘和傅明义都有些不知所措。   傅明义的眼圈有点红,满心的感动,爹娘那般对五哥五嫂,他们还这样对他……   楚氏笑着看了他一眼,“几两银子而已,不过是身外之物,咱们家现在最不缺这个,你们能来,我和你五哥高兴还来不及,这点东西算的了什么。”   傅明义还要说什么,蕙娘已俯身下去,“多谢五嫂。”   楚氏忙扶起她,嗔怒道,“这是做什么?一家人这样就见外了。”脸上却半分埋怨也无。   “是,蕙娘的错。”蕙娘浅笑,清秀的脸庞温婉如约,楚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唤了丫头小厮和马家夫妻进来,一一介绍了,看着他们磕了头才笑着离开。   傅明义看着站在面前的四人与妻子相视一眼,好一会儿才扯了抹笑,“你们……先去忙吧,我们这里暂时不需要……伺候。”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应了声,“是,六爷。”退了出去。   人出去,傅明义看着屋内的摆设长长叹了一口气,“早知要这样麻烦五哥五嫂,还不如……”不来。   蕙娘倒了杯水递给丈夫,傅家的事她都是从王家姐姐口里听来的,知道丈夫口中的五哥与他并无血缘关系,反而因公公和大伯与他们家有着非一般的仇怨。   这种时候,她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夫妻俩一坐半天,最后还是蕙娘打破了沉静,“五哥五嫂待人宽厚,咱们要好好报答他们才是。”   傅明义看着妻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五哥五嫂以后若有需要,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这本是傅家欠五哥一家的!他慢慢还!   没多久,申妈带了人来给傅明义和蕙娘量身,又带了几件傅明礼的衣服让傅明义先凑合两天,针线上的人说最多三日,他们的衣服就能赶制出来。   整条巷子因这两家的热闹而多了几分生气,来来往往拜访的人也多了起来。   翌日,王柱领旨面圣,傅思宗与傅云杉陪着进了宫,王柱前所未有的淡然,一点怯色都没有,傅云杉兄妹一个去了萃玉宫看未来嫂嫂,一个去了重华宫喝了几杯茶,等王柱从太极殿出来的消息传过来,两人告辞陪着王柱出了宫。   直到上了马车,王柱才脸色霍然大变,白的如纸,身子一软,瘫在马车内的地毯上,手捶着胸口咚咚咚的响,口中叫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傅云杉与傅思宗相视大笑,傅云杉调侃,“王叔,皇上已经见过了你怎么才想起来害怕?”   “我先前不是没顾得上害怕吗?”王叔瞪了两张笑的灿烂的笑脸,手还用力捶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傅云杉笑眯了眼从红泥小壶里倒了杯茶递给他,“快,喝杯茶压压惊。”   他一连引了五六杯,才平息了下来,抹了一把汗,叹道,“没想到我一介平民还能得见圣颜,真是祖上冒了青烟。”说着一拍大腿,“哎呀,来之前忘记给祖先烧香了,罪过罪过……”   兄妹俩又是一阵大笑。   马车行驶在正阳路上,傅云杉掀帘吩咐车夫,“到一品居停。”   “一品居的糕点很是出名,带点回去给王婶尝一尝。”   王叔笑着点头。   马车在一品居停了,却不是车夫主动停的,而是被突然跑出来的一个人惊了马,他死命将马勒住的!   “状元爷的奴才要杀人了!县主家的狗要咬死人了!大家伙快来看呐……”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傅云杉眉头一蹙,傅思宗刚想掀帘子去瞧,帘子已被王叔掀开,三人恰看到路中央那道衣衫褴褛面容熟悉的男人——方之行!   一品居有伙计追出来,朝他狠吐了口唾沫,“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家这么不要脸的!我们姑娘仁慈救了你媳妇和你孩子,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三番四次的来要银子!吃霸王餐!不给银子不给吃喝就闹的客人不安生,还贼喊捉贼,真是厚颜无耻……”   临近店铺的人似早习惯了这戏码,对着男人嗤了几声,各自忙活各自的,还有人吆喝了一句,“跟他啰嗦什么,拎棍子打了去,再不然就拉了去见官!想吃不要钱的东西还不容易,去吃牢饭啊!”   伙计朝那人抱了抱拳,瞪了男人一眼,“还不滚!再有下次,爷就拉你去见官!滚!”   方之行头发散乱,粘在了一起,脸上黑乌乌的,似叫花子一般,眼中恨恨的瞪着伙计,瞧见伙计进屋,啐了一口,抬脚往边上走,一抬头发现车中的王叔和傅云杉兄妹,眼睛放出毒蛇一般的光,抬脚就走了过来。   “傅云杉,你他娘的给老子下来!你把老子害的这么惨,老子非抓了你送进窑子里让你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万人……啊!”   王叔大怒,撩了帘子就想下车去教训这不要脸的畜生,身旁一道蓝色身影已忽闪而过,耳中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再去看时,傅思宗已一脚将口出恶言的方之行踹了出去!   “踹的好!踹死这混账东西!”王叔气哄哄的下了车,走了过去。   方之行张口吐出一口血,艰难的在地上蠕动,眼中又恨又惧,扯着嗓子大声叫,“状元爷杀人了!状元爷要踹死我了……”   有认识傅思宗的人纷纷围了上来。   ------题外话------   还差三千,明天继续,嗷嗷~   ☆、034 辱人自辱,新年   王叔抬脚走上前,怒瞪方之行,“畜生,亏你还是个秀才,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居然说出这么肮脏龌龊的话!”说完,抬眼将周围的人都扫了一圈,大声道,“乡亲们,你们说道说道,这样一个不知感恩不思图报反而口吐秽言秽语的人该不该踹?”   “该!”周围有人高声附和。   方之行坐在地上,双眼愤恨,瞪着周围的人,“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以为他们多仁慈?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这一双拿书执笔的手就是被这个女人废掉的!她还设下毒计毁了我们家多年经营的生意,逼得我和爹娘背井离乡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投亲!可她……”他脸色凄然,似命运悲惨到了极点,哽咽道,“她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家!不仅将我们从亲戚家逼出,还让她的堂姐偷走了我们唯一仅剩的银子!你们以为我想吃霸王餐吗?我是读书人我没有自尊吗?我这都是被逼的啊!我爹重病不愈,我娘操劳过度也病倒了,我再坏能比的过她这个侩子手吗?她害的我家破人亡……”   言罢,竟嚎啕大哭起来。   围上来的人面面相觑,不少拿着怀疑的目光去看傅云杉兄妹,窃窃私语起来。   “方之行,你还敢在这胡说八道?”傅思宗怒不可遏,抬脚就要再踹过去,众人纷纷吸了一口凉气,却没人敢上去拦,傅云杉一把拽住哥哥的衣袖,“哥,稍安勿躁。你这一脚踹过去,可就中了她的计了!”   傅思宗微怔,顺着妹妹略带讥笑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方之行正悄悄打量他们,察觉到二人的视线,又重新哭了起来,傅思宗气的牙痒痒!   傅云杉安抚的给了哥哥一个眼色,轻移莲步,走到方之行三步远的地方站住,淡声道,“方之行,我不知道今天这一出戏是谁让你来唱的,不过你既然说了这些抹黑我的话试图激怒我哥哥,以达到让我兄妹二人身败名裂的目的,那事先定是做了充分的准备!我也不为难你,你若能回答我几个问题,今天的事就算了。你若回答不出……”她抬头,抿唇一笑,“请在场的街坊邻居给我兄妹做个见证,还我们兄妹二人一个清白!”   王叔瞬间明白了傅云杉的意图,第一个应声,“好!我作证!”   傅思宗收了面上的恼怒之色,一脸薄凉的看着方之行!   这个人渣,幸好妹妹当初没有嫁给他!否则……   他恨的咬牙!   “我们状元爷和县主都是好人!我相信他们!我也作证!”一品居的伙计紧接着喊道,一些认识傅云杉兄妹的人也纷纷表示愿意作证,傅云杉笑着点了头,垂眸看向方之行。   那冰冷的眼神,犹若寒潭幽泉,看不到底,猜测不透。   方之行心口一颤,有种想逃跑的冲动,紧张的舔了舔唇,“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傅云杉笑了,“不回答也成,那咱们去应天府走一趟,让府尹大人给个公断!也好让街坊邻居们瞧瞧我们是怎样的人!你意下如何?”   方之行眼神闪躲,不敢正视傅云杉。   众人看出了门道,唏嘘一片。   “看来果然是他在冤枉咱们状元爷和县主,真是不要脸,不知恩图报还做下这种肮脏事,呸!”   “真丢人!还堂堂秀才!啧啧……”   “就是,真是什么人都有!”   “也不怕祖先发怒收了他……”   方之行突然抬起头,对着傅云杉怒颜,“答就答!怕你不成!你就算说破了天,说开了花,我们方家也是因为你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傅云杉挑了挑眉,这话倒不假,可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傅云杉居高临下睨着他,开口,“你说我将你们全家从亲戚家逼了出去,那是你什么亲戚?”   “是我妻子的娘……”话未完,方之行便顿住了,长着嘴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傅迎春本就是帝师府冒牌的重孙女,帝师府哪里是他的亲戚家!   “你说我指使我堂姐偷走了你们保命的银子,我父亲虽有一弟一妹,二叔却是庶子,且膝下只有两子,并无女儿,我哪里来的堂姐?”傅云杉上前一步,继续问道。   方之行张口就嚷,“谁说你没有堂姐?你爹以前被傅元收养,他大哥的女儿傅迎春就是你的堂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得意洋洋,却在对上傅云杉冷笑的眸子时愣住。   “哦,原来你说的是为了冒充帝师府长孙,不惜对我们一家下杀手的傅明孝的女儿!”说着,眼神一冷,又补了句,“那个无媒无聘就与你苟合后来以妾身份嫁进你们方家的人!”   围观者一片哗然!   方之行额头冒汗,傅云杉紧逼上前,“你说是我废了你的双手,可敢说出是在何时何地因何发生的?”   “天……天启三十九年,八、八月二十二,在一个小巷子里,你……打断了我的双手!”方之行避重就轻说道。   傅思宗冷笑,“你怎么不说是你因为嫉妒我连考中了举人,心里嫉恨,带了人将我们堵在了酒坊门口,先将我的手给打折了!你怎么不说废你手的人是赶来救我们兄妹的人,压根不是我妹妹本人!方之行,你还有什么要歪曲的,尽管说来!”   已是怒极反笑了!   方之行微微瑟缩了一下,色厉内荏道,“她毁了我们方家在洛边和清河的生意……”   “珍馐楼和仁济堂是吗?”傅思宗笑,“一个榨干穷人银子不治病的无德医馆,一个逼人吃菜强买强卖的黑店,这样的店别说不是我妹妹做的,若真是她做的,我还要为穷苦百姓叫声好了!”   “你胡说!没钱看什么病,医馆本就不是做善事的地方!……”方之行强词狡辩,踉呛着从地上爬起来,傅思宗伸手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后,迎上方之行。   两人一般身高,一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怒目恨容,扭曲真相;一个锦衣飞扬,俊颜朗朗,清风霁月,分析事实。   所谓真假高下,立见!   周围一片寂静,片刻后,不知谁扔过来一块石子,“你爹娘没教你怎么做人吗?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别脏了我们的地方,滚!”   “滚!滚!滚!”   高昂的声音让方之行吓的倒退了几步,一个鸡蛋嘭的砸在他散乱的头发上,顺着额前缓缓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傅思宗孔雀蓝的斗篷变的模糊,他似乎看到了第一次见傅思宗的时候,彼时,他一袭绸缎交领直缀,发以玉簪,正春风得意;而傅思宗则是一袭麻布衣衫,瘦骨嶙峋,因染了五石散快要死去。不过几年,他们位置调换,他春风得意,而自己……   辱人者必自辱之!   傅云杉冷笑。   方之行嗷叫一声,冲着围观的人群冲去,人群发出厌恶的惊叫,纷纷避开,他踉跄着跑了出去。   周围发出唏嘘感叹和低低的骂人声。   有些人凑上前来跟傅思宗打招呼,傅思宗始终笑着与他们说话。   王叔松了口气,欣慰的看着将妹妹护在身后的傅思宗,这孩子长大了!   傅云杉扭头冲王叔吐了吐舌头,王叔笑着摇了摇头。   一品居的伙计笑着请三人进店,傅云杉点了要的糕点,等糕点做好,三人再次上马车往回走,不用往城外赶,路程近了很多,不过两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停在了傅府。   楚氏听到方之行去一品居门前堵了儿女的车,拉着傅云杉来回看了几遍,傅明礼叹了口气,“方兄为人温厚,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儿子,说话这般恶毒……”   傅小八怒气冲冲,“他敢欺负我姐,别让我看见他,否则,见一次我扁他一次!哼!”   “二公子放宽心,我们姑娘可是会武功的,别说一个方之行,就是十个方之行也碰不到我们姑娘一根手指头!再说,不是还有我的吗?”冬青笑嘻嘻的接话。   傅剪秋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妹妹,傅云杉抱住她的胳膊,眸若星辰,笑灿如花,“冬青说的对,如今我身负绝世武功,谁也奈何我不得!”   众人被她的插诨打科逗笑。   接着几日,迎来送往不少官场中人,一些勋贵之家看中傅思宗兄妹的才学聪慧送了年礼过来,各地的菜商大车小车为了来年的财路不要银子似的将东西往傅府送,傅家上下忙的团团转,封回礼送年货,直折腾到腊月三十才算消停下来,上午给留府的下人发了厚厚的过年红包,一群人无所事事静待大年除夕夜的来临!   两个院子的人都集中到了傅府,王啸和王凌兄弟俩耍着拳脚功夫与傅小八打在一起,两人竟连傅小八都打不过,王凌不愿意,扯着傅小八让他将自己会的都交给他们。   傅小八得意的朝傅云杉挤眉弄眼,等王凌求了三次才答应,三人不嫌累的耍出了几身汗也不罢休。还是傅云杉瞧天色渐晚,大红灯笼已点了起来,才催着几人去正厅吃饭。   吃过饭是守岁,几十号人在正厅围坐在一起,唠嗑的,打叶子牌的,规划未来生活的,纷纷攘攘,好不热闹。   女眷则都去了楚氏和傅明礼的院子,屋内放了炭盆,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聊着天儿,没多久,傅紫菀和两个孩子撑不住睡了过去,傅云杉坐在床头看着三张娇嫩的脸蛋,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前世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那是个女孩儿。   她记得医生指着胎照笑着对她说,“苏小姐的女儿还未出生就能看出轮廓是极好的,不知道出生后会漂亮成什么模样!”   她当时抚着肚子就笑了。   若陈尧没有背叛自己,若女儿能出生……   傅云杉笑了笑,一段从开始就是背叛的爱情,她怎么还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喉间滑出,傅云杉思眸一转,脑中将陈尧换成了楼重,若是楼重,绝对不会背叛自己吧!   傅云杉一怔,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楼重的信任已到了这个地步,正要去深究,耳边传来姐姐的轻笑,“发什么呆呢?快来,外婆出了个谜语,我们都猜不到,你来猜猜看!”傅剪秋笑着看她。   她扬眉一笑,起身,“什么谜语竟然能把一屋子的才女都难住?”   两个表姐齐齐发笑,妹妹楚玉鸾撅着嘴,娇嗔道,“奶奶说是打一戏曲行当,我们可从没听过戏,哪里知道里面什么行当?杉儿,你来!”   “你们总得告诉我是什么谜语吧?不然我怎么猜?”傅云杉被傅剪秋推过去,两姐妹一人抓了她一只手将她拉坐到中间。   楚栖月笑着道,“谜语很简单,你听好了,一日之计在于晨,猜一种戏曲行当。”   “一日之计在于晨?猜一戏曲行当?”傅云杉蹙眉深思,眼睛突然一亮,“有了!”   一群人齐齐看着她,傅云杉眨巴眨巴眼,去看眉眼都带着笑意的楚外婆,“外婆,是不是旦角?”   “啊?旦?一日之计在于晨!真是旦啊,早上的意思!”两姐妹怔怔的,面面相视,又齐齐转头去问楚外婆,“奶奶,是旦吗?”   楚外婆点头,两姐妹泄气的看傅云杉,这丫头怎么这么聪明,一猜就能猜到,她们可是猜了好一会儿呢!结果还没猜对!   两姐妹不甘的闹腾着傅云杉,傅云杉连连求饶,“我保证,下一个即使知道我也不说了……”   惹的两人更是伸了手往她脖子里钻。   傅桔梗眼羡的看着她们表姐们笑闹,傅剪秋拍了拍她的手,傅桔梗露出一个笑容。   傅鸢尾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剪秋姐。”   屋内一阵欢歌笑语,其乐融融。   临近午时,鞭炮声响起,远远近近的,此起彼伏,众人抖擞了精神,几个姑娘回房换了新衣服,披了新斗篷联袂出了院子,去正厅吃年夜饭!   灶房也已开始热饭,大盘小盘的菜端上了桌,诺大的正厅摆了十几桌,傅云杉一家、楚外公一家、王叔一家、四伯和六叔两家分别坐在正中两张桌子旁,周围围坐着王叔从清河带过来的建造团队和两府的下人和管事。   傅明礼作为主人,当仁不让举了杯,众人纷纷举杯,连小轩儿面前也被摆了一杯,还被他牢牢抓在手里,嗷嗷叫着往嘴里倒,傅剪秋夺都夺不下来,傅云杉好笑的看着沾了酒的外甥瞬间酡红了脸,醉眼迷蒙的嘻嘻笑着看桌上每个人,最后似害羞一般钻到傅剪秋的怀里,“娘,觉觉……”   傅剪秋哭笑不得。   奶娘忙抱了他下去。   傅紫菀咕噜着眼睛转了几圈,瞧见没人注意自己,偷偷拿了轩儿的酒杯抿了一口,立时叫了一声,“啊!好辣……”张口喷了出来。   众人哄堂大笑。   楚氏伸手点着女儿光洁的额头,又好气又好笑给她倒了杯水,傅紫菀讨好的笑了笑,“我就是好奇……”   王叔端了酒要敬傅云杉兄妹,感谢他们给他这么一个光宗耀祖的机会,被兄妹俩拦了,傅云杉笑嘻嘻的说,“王叔,你忘记了这建筑队我也投了银子在里面呢,公主喜欢我设计的图样,能盖出图样上房子的人除了咱们建筑队,天启可再无第二家!公主自然首选咱们队伍了!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傅思宗接着举杯道,“诸位,让我们一起举杯,祝愿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强大,成为天启第一建筑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厅中呼啦全站了起来,举着杯子嗷嗷,“第一第一……”   王叔哈哈大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这俩孩子……”   他要是也有这么一双聪慧的儿女该多好!   王叔看了眼嘻哈着跟小八套近乎的两个儿子,摇了摇头。   低声跟傅明礼嘀咕了几句,傅明礼得意的挺了挺胸,与有荣焉的看着一双出色的儿女,笑脸上满是骄傲!   一起吃过年夜饭,傅思宗带着弟妹一行去挨个拜年,一通头磕下来,收获了一堆红包,傅云杉笑嘻嘻的回房和冬青挨个拆,或十两或八两或六两,凑到一起居然有百两之多,傅云杉乐的将红包归到一起,专门放到梳妆匣的最里面,看的冬青吃吃笑。   有小丫头过来传话,楚二姨请她过去打叶子牌,傅云杉正要答应,却听房顶传来异动,她和冬青互视一眼,拒了小丫头,让她回去转告楚二姨,她有点累,想歇息了。   小丫头安生的走了,傅云杉朝冬青使了个眼色,她今日是放了那些黑衣卫和索罗门的人一天假期的,房顶还有异动就不寻常了!   冬青点头,悄然从微敞的门中猫身出来,飞身上了房顶,只听她惊呼一声,下一刻就飞了下来,惊喜的探进一颗头,“姑娘,你快看是谁来了!”   傅云杉一怔,入眼处,冬青已退到一旁,一道颀长的人影走了进来。   大红的雪绸斗篷边缘掐着白色的狐狸毛,衬着肤若凝脂的白玉容颜,长眉浓若泼墨,凤眸深邃明亮,薄唇勾成绝代,一身尊贵气质怎一词风华可形容!   傅云杉有一瞬心颤,笑着上前,再自然不过的接过他解下的斗篷,抖了抖挂到衣架上,讶然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用守岁吃年夜饭吗?”   “守岁?”楼重反问了一句,“是像我那年在你家过年一样吗?”   傅云杉点头,倒了杯热茶给他驱寒。   楼重摇了摇头,似想到什么,玉颜有些暗沉,“我娘死的那一年,父皇陪我守了一年,后来……就再没守过了。”说完,脸快速恢复了笑容,“我来的及时不?你们是不是还没吃年夜饭?”   额,他不会是没吃年夜饭就过来了吧?   “我们刚吃过一会儿,我去吩咐人再帮你做……”   楼重已开口拒绝,“算了,不用了,我一会儿回宫再吃。”   眼神已有些落寞。   傅云杉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蹦出一句,“新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说完,一囧。   楼重一怔,垂眸去看傅云杉窘然的脸,娇若百花,美颜倾城,最重要的是,她刚才开口是在安慰自己!   男人的眼眸渐渐深邃,其中忽闪着一道炽热的火苗,轰烈燃烧着,他唇角缓缓勾了一个笑,细长的白指已抚上傅云杉娇嫩红通的脸蛋,声音嘶哑带着莫名的诱惑,“丫头,你是在向我要红包吗?”   “怎、怎么?拜了年都要给红包的!”傅云杉故作淡然的翻了他一眼,抬手想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却不想被男人一把抓住,耳边就响起男人低沉的笑声,“好,我给你!你可要接好了!”   话落,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托住她的后脑,蔷色薄唇压了下来!   傅云杉只看到男人妖魅的容颜在自己眼前放大,直到顶着自己的鼻头才停止,她正想把男人推开,脑后那只手就将她的头摁了过去,与他的薄唇碰到了一起!   她的眼珠瞬间瞪大,瞪着眼前放大的深邃黑眸,那里燃烧着一股熊熊的火焰,含着缱绻的笑,蕴着看不清的浓浓爱意……   傅云杉做了件愚蠢的事,她想张口咬某人,却不想被他抓住了机会反客为主,肆意了一番。   “唔唔……”混蛋!   敢占她便宜!   “唔唔……”放开,快不能呼吸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唇齿间,楼重笑的得意,嘶哑带着情欲的声音在她唇齿间响起,“丫头,别忘了吸气……”   这个混蛋!   得了便宜还卖乖!   傅云杉抬腿朝他下腹顶去,却被他的腿挡了回去,她咬牙去踩他的脚,却被他抱着往身后倒去,她惊呼一声,下一刻发现两人倒在了自己床上,而那个男人正笑颜如花的看着她。   “冬青!”她气的脸通红,张口就大叫冬青,楼重忽地压下来,鼻头碰着她的鼻头,低声道,“你要冬青进来看我们亲热吗?”   傅云杉又瞪圆了眼睛,嘴却更快的喊了出来,“去灶房帮楼公子准备一些年夜饭!”   饿死他算了!   “是。”听到推门的声音换成了关门,傅云杉才恼怒的瞪他,“还不起来!”   楼重岿然不动,身子一歪,躺到她身边,一只手却霸道的搂着傅云杉的腰身,将她圈在自己怀中,下巴放在她温顺的头发上,喉间溢出一丝喟叹。   傅云杉挣脱不开,气恼的在他胸前钻来钻去。   楼重轻笑,看着她乱撞的头,脸上漾开一抹满足的笑,双手搂的更紧了。   要是能一直这么搂着就好了!   嘴里却说着,“别动,让我抱着睡一会儿,我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傅云杉一怔,却真的不动了,窝在他怀中听着他平稳的心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035 无妄之灾,情债   等她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耳边传来冬青和小丫头细弱蚊声的低语,她摇头晃脑不情愿的往枕头里钻,却猛然想起自己是睡在楼重怀里的,霍然睁开了眼睛,天已亮,她好好的躺在自己的床上,海棠红的锦被绣着繁复的花藤,是她惯用的压床被,可……楼重呢?   傅云杉怔怔的,在床上来回扫了几遍。   “姑娘,你醒了?”冬青笑着打发了小丫头,捧了熏暖的棉袄内衣过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眨着说不清的暧昧。“楼公子比姑娘早醒了三刻钟,这会儿正在正厅给楚老爷子和老爷及几位爷拜年,公子瞧姑娘睡的沉,就不让我吵醒你……”   “冬青!我要起床。”   冬青笑着将衣服递过去。   傅云杉闭了闭眼,眼中闪过恼羞之色,这个混蛋!   待她收拾利落,披了斗篷去前厅时,已不见楼重的身影,傅思宗笑着告诉她,“六皇子说皇宫午时会赐宴席给各宫,他不在宫里会有闲话……”   傅云杉咬牙,那无赖会是个怕别人说闲话的人吗?!   大年初一,按国礼,王公贵族、有品阶的各府夫人都要进宫谢恩,傅云杉和哥哥正在此列,一个是二品的县主,一个是新科状元和未来的驸马爷。   用过早饭,傅云杉着了二品的县主服饰,因还未及笄,无法梳少女发髻,梳头的丫头帮她简单弄了两个圆髻,捻了两朵梅花样式的珠花发钗戴了上去,梅花下系着细细的链子,头部转动间,沙沙作响,配着水红穗坠的东珠耳坠,映衬的脸蛋嫣红,极其妍丽。   楚氏笑着点头,傅云杉也很是满意,既简洁大方又不失身份。   马车上,傅思宗悄声嘱咐妹妹,“我一会儿会先去立政殿面见皇上,汇合文武百官再去庆华殿,女眷是到皇后的翊坤宫给皇后请安,汇合各家命妇再到庆华殿。你小心皇后和容妃还有康……”   傅思宗话音一顿,轻咳了两声,“康宁公主淑微,她……我……”   傅云杉吃笑,狡黠的追问,“哥哥与她有什么关系?”   傅思宗瞪了妹妹一眼,一脸担心,“皇上只得两个女儿,昕玥早年流落民间,养在膝下的只有康宁公主一个。她个性傲慢,为人跋扈,心肠也狠,曾因宫人说错一句话,将人活活打死!她不知在哪里见过我一面,非说要嫁给我。我求娶了昕玥,你又在皇上面前为我和昕玥求情,不知道她心里怎么记恨我们……在翊坤宫的时候,你尽量跟祖母呆在一起,别直接跟她对上,听到了吗?”   “是,谨遵驸马爷教诲!”傅云杉扬眉轻笑,瞧着哥哥说求娶昕玥时突然涨红的脸,甚觉有趣。   傅思宗无奈扶额,摇了摇头,“你就调笑大哥吧,跟你说的话千万记住!康宁公主约你单独相见时可千万不要答应……”   傅思宗苦口婆心的一再重复,傅云杉笑眯眯的听着,直到入了宫门,有太监来领路,傅思宗无法才住口,傅云杉朝他摆手,“放心,我一定小心,不会给她可乘之机的。”她一身武功,就算碰到了康宁公主,打不过她不会溜吗?   看着妹妹的笑颜,傅思宗心里就是有种不安,离妹妹越远,不安感越强烈!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傅云杉随着小太监往前拐了条走廊,没多远,就有个一身粉白宫裳的姑姑模样的宫人走了来,瞧见她笑着俯了身,“奴婢心橙,是康宁公主身边的管事姑姑,见过安宁县主,我们公主等您多时了,县主这边请。”   哥哥那张乌鸦嘴!   傅云杉笑着还了礼,“劳烦姐姐带路。”   心橙带的是条曲径,弯弯绕绕的,却很快就到了她和康宁公主上次见面的地方,御花园里小湖上的白玉桥上。   康宁公主元淑微一袭葱黄色的坠地斗篷,双手抱着大红的袖筒,侧对着她,正仰着脸眼神迷茫的看着东南方,那里阳光倾斜,洒下万道金光,将她笼罩其中,傅云杉清晰的看到她微闭了双眼,唇角露出一抹浅到凉薄的笑。宫人远远的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一道似有若无的香气从凉亭飘过来,很是淡雅,傅云杉不由轻嗅了几下,眼神一转,瞧着不远处的美人,随着心橙停住脚步。   心橙停在离康宁公主五步远的地方,素手恭立,“公主,安宁县主到了。”   话音未落,康宁眼神一冷,唇角瞬间扯紧,带着些微温度的笑容消失,周身如渡上了一层薄冰,公主气势顷刻爆发!   她缓缓转身,迎上傅云杉,笑道,“傅三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一脸微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看来,她真是被记恨上了。   傅云杉心里叹了一口气,垂眸,“安宁见过康宁公主。”   康宁看了她一眼,抬步朝湖心桥上的凉亭走去,凉亭四面坠了棉帘,放下,便是一个封闭的小空间,康宁遣了宫人,也不坐下,直直的盯着她,开口道,“我哪里比不上康乐?”   额……   傅云杉一怔,就听康宁公主继续道,“她是公主我也是!她母妃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后宫闲妃,我母妃是萧妃,我姨娘是容妃,我外公家是定宁侯府,我姑奶家是靖安侯府。你哥哥若娶了我,就能得两个侯府相助,两位后妃帮忙,前途无量,直步青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在父皇面前为康乐求情?!”   这个……   她能说他们家看上的不是娶哪个公主得到的利益最大,而是康乐公主本人吗?   “父皇对她言听计从,六皇兄对她爱护备至,连母妃都要我让着她一点!我为什么要让她?她在民间颠沛流离吃尽苦头怪我吗?父皇把我最喜欢的云雾锦给了她,我那么生气那么懊恼都没说什么,只是不小心打破她一个杯子,六皇兄就骂我,你们都向着她!那我呢?我不过是喜欢你哥哥,想嫁给他!为什么你们都不同意?为什么?”康宁公主的声音很低,清浅的几乎在低喃,眼中却泛着水雾,不过一刹,眼中就如点燃了火焰,腾一下红的吓人!   “你哥哥不娶我,一定会后悔的!”她对着傅云杉说着。   傅云杉无语,从始至终她一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自己,这么自言自语的。   “公主,您误会了,我哥哥不娶您是因为……”   傅云杉脑子一晕,扶着桌角瘫软到地上,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倒下去的视线刚好看到桌上一个巴掌大的掐丝珐琅牡丹香炉正散发着那道香气,不由露出大骇的表情,“这香……”   她的表情显然取悦了康宁公主,“这香有毒!”康宁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挂着笑容,“我说过,你哥哥不娶我,他一定会后悔的!听说你是他最爱的妹妹,你说,他如果知道你是因为他娶了康乐被我淹死的,还会跟康乐幸福的在一起吗?”   “你……”是她低估了这女人!   “来人!”   心橙掀帘而入,看到瘫软在地上的傅云杉,眉眼清冷,“公主。”   “去,将她丢到湖里去。”康宁公主唇角噙着一抹肆血的笑,“等快淹死了再去立政殿喊驸马爷过来……救人!”   心橙有些犹豫的看了傅云杉一眼,“公主,这样会影响您的清誉,不如将她丢入湖中,让人发现……”   “我就是要让傅思宗后悔!后悔他没娶我!我就是要他亲眼看着他最疼爱的妹妹死在自己怀里,让他这一生都懊悔娶了康乐!”康宁抬手扇了心橙一巴掌,“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将她丢入湖里!”   心橙脸上瞬间出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却不敢再多话,上前掀开对着湖面的那块棉帘,回身扶了傅云杉就要过去,康宁公主突然道,“等等,我来!”   她竟是要自己动手!   傅云杉不由冷笑,自己跟她无冤无仇,只是哥哥要娶心爱的女子没有娶她,就使下这样的手段,真是其心可诛!   康宁公主拽着傅云杉,脸色狰狞的将她往湖里推,却不想刚才还毫无力气的傅云杉一把扣住了她的脉门,康宁公主惊骇回头,“你怎么……”   “我怎么没有中毒?”傅云杉看她,回她一笑,“我若说来的路上你的宫女已经给我吃了解药,你信不信?”   康宁公主脸现怒容,“心橙,你敢出卖我?”   心橙骇然,噗通跪倒在地,解释道,“公主明鉴,奴婢并未给她吃过解药!奴婢吃的解药还是公主赐的,奴婢哪里有另外一颗给安宁县主吃?”   康宁公主似也想到了这个,回头瞪傅云杉,“你挑拨离间?”   傅云杉笑着点头,“是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说完,对心橙挑了挑眉,作一副无奈状,“心橙姐姐,不用演了,你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的,回头我去向皇后求情,求她放你提前出宫,这样你就不用再在皇宫呆两年了,可好?”   她今年二十三了,再过两年就要放出宫了,她曾趁康宁公主心情好时求过情,求她早点放自己出宫,公主应了,打算她出嫁就放自己出宫的,可如今反倒成了……   心橙大惊失色,“公主明鉴,奴婢绝没有此意!是县主诬陷……”   “贱人!你这辈子都休想嫁给你的奇哥哥!”康宁公主怒喝,一张俏脸面目可憎。“傅云杉,你放开我!今日算你运气,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傅云杉眼神一凛,抬手一掌将康宁公主推落湖中。   “啊!”   ------题外话------   元宵节快乐,么么哒~   ☆、036 公主之死,互咬   她若服个软,傅云杉或许会看在两宫宠妃和两宫妃子背后的侯府之家真的放过她,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拿傅云杉最在乎的家人出来威胁与她!   心橙不敢置信的看着傅云杉,指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了好几声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边,康宁公主淑微已连喝了几口湖水,刺骨的寒意浸湿了厚重的锦袄斗篷,将她的身子缓缓往水里拖拽着。她再顾不得公主的妆仪,拼命拍打着水求救,“救命!救命啊……”   公主不会水!   心橙腾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脚并用的扑到栏杆上朝湖水中看去,待看清康宁公主的现状,吓的脸都成了死灰色,康宁公主若死了,她万死都难辞其咎!   她猛然扭头,去看傅云杉,噗通跪倒在地,“安宁县主,求您……救救我家……”   话音未落,就猛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俏颜如花的女子对她展颜一笑,身子一软,就瘫坐到了地上。帘子外,冲进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一把撩开了棉帘,“心橙,怎么一回事?”   是萧妃派来伺候康宁公主的两个嬷嬷!   “我……她……”心橙张口不知如何说话,耳边已响起傅云杉虚弱的声音,“公主不小心落水了,快……快去救公主。”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一个眼神凌厉的扫了傅云杉几眼,狠剜了心橙一眼,“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另一个已脱了绸袄往湖水中跳了下去,跟来伺候的宫女太监有会水的一个个如下饺子一般往湖水里跳。   心橙骇然的瞪着傅云杉,傅云杉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做一脸担心状看着湖水中已往下沉去的康宁公主,眼睑微微下垂。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康宁公主浑身湿漉漉的被抬到岸边,有机灵的宫女太监已拿了棉被过来,一铺一盖,棉被里的人儿却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一张脸白若冬雪!   “公主?公主……”嬷嬷眼里急切,轻轻拍打着康宁公主的脸颊,却毫无回应。看守傅云杉和心橙的嬷嬷疾步走过来,看到康宁公主的脸色大骇,两个嬷嬷从对方眼里读到了死亡的气息,脸色都齐齐变的如康宁公主一般惨白!却不敢迟疑,对身边的太监宫女吼道,“快,快去太医院找太医过来!你们几个……快去庆祥宫通知萧妃娘娘!去立政殿通知皇上,去翊坤宫通知皇后娘娘,去荣坤宫通知容妃娘娘!快去!”   一群宫女太监慌乱的四处跑开,顷刻间,诺大的御花园白玉桥上诸人散去,只留悉悉索索几个人一脸惊恐的看着呼呼往外冒白气的康宁公主。   两个嬷嬷互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颓然的瘫在地上。   心橙手抚着胸口,眼睛瞪的大大的,满是惊骇恐惧,她不敢相信一刻钟前还嚣张跋扈的要杀了安宁县主让驸马爷后悔终身的康宁公主竟然要……死了!   她转头看傅云杉,傅云杉一脸肃然,瞟了眼远处纷纷攘攘赶来的人潮,又看了眼腹中满是湖水,胸口起伏幅度已变小的康宁,目光微闪了闪,眉头拧了拧,似有些纠结……   但想到哥哥对她说过的话,康宁公主欲对她下的杀手,得不到也要毁掉哥哥一生的幸福,以及眼中那刻骨的恨意和最后出口的威胁!   她缓缓吸了口气,重新垂下眼睑。   她毫不怀疑,若今日康宁公主能活,他日他们傅家定会天翻地覆,永无宁日!   这么踌躇间,各宫得了消息的人已涌进了白玉桥上,看到躺在地上毫无人色的康宁公主,萧妃一个踉跄,身边的宫女忙伸手扶住,“娘娘!”   萧妃一把推开宫女,扑过去将女儿抱入怀中,声音颤抖,“淑儿……”   大皇子元庐扑将过来,蔓延悲痛,“皇妹……”唤着,手就往康宁公主鼻下去摸。   萧妃抬手打落儿子的手,看也不看儿子一眼,抱着女儿起身就往最近的宫殿走,一边走一边吩咐紧随身后的宫女,“去烧了热水备着,再去庆祥宫将公主喜欢的衣服取来!”   “娘娘,您慢点,先让太医看一眼。”宫女想拦却不敢,只得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劝。   萧妃步伐顿了一顿,看了眼怀中的康宁公主,洪德帝扫了眼太医,太医满快步跑过去,就着僵硬的姿态把了脉,不过顷刻,脸色就变了,朝希冀一般看着他的萧妃摇了摇头,“公主……”   洪德帝拧眉,看了眼另一个太医,那太医慌忙上前,号了脉与前一个人一样摇了摇头。   萧妃恼怒,“一群庸医!滚……”抬脚就要往前走,被急急赶来的容妃拦住,“萧姐姐!”   萧妃眼神冷煞,容颜冷凝,看了眼容妃,眸光中迸发出一股刻骨的恨意,“让开!”   容妃似被吓到了,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恰跌入洪德帝的怀抱范围,洪德帝眼眸微眯,抬手扶了她一把,“爱妃小心。”   容妃眉眼温柔,水眸波动,靠入洪德帝的怀抱,黄莺一般动听的声音有些哽咽,“皇上,萧姐姐她……淑儿她……”   萧妃已冷哼一声,瞪了容妃一眼,转身朝庆祥宫走去。不少人跟着萧妃的脚步去了庆祥宫,洪德帝要走,却被容妃的目光引到了桥上的亭中。   “这不是安宁县主吗?她怎么在这里?”容妃身边的玲珑惊异一声,声音不高不低,恰恰被留在当场的人听了个真切!   元庐闻言,停下了去庆祥宫的脚步,看向亭中。   傅云杉苍白着脸,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洪德帝眉头一蹙,正想开口说什么,凉亭内已同时窜过去两个人,傅思宗和六皇子楼重。   傅思宗伸手想将妹妹扶起,楼重已快他一步将傅云杉搂入怀中,“丫头,你怎么样?”   傅云杉轻轻摇了摇头,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挣扎道,“放开我!”   “别动,这么多人看着呢。”楼重扶着她坐到加了软绵绵绯色绣了如意祥云的坐垫上。   心橙瞪了瞪眼,在傅云杉兄妹和楼重身上转了转,复垂下头,一双细白的手捏着裙摆,手指泛白。   容妃看了眼凉亭,问两个嬷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康宁公主是怎么落水的?安宁县主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话语简单,却让听到的人心思各异,发挥着各种想象。   两个嬷嬷惊惧的互相看了一眼,跪爬过去,“启禀皇上,启禀娘娘,老奴们实在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听到凉亭内传来公主的一声惊呼,等老奴两人赶过去时,就瞧见公主已跌落湖中!”   两人额头触地,抬也不敢抬一下,似害怕到了极致,几句话却将责任全推给了凉亭中的傅云杉和心橙!   傅思宗脸色大变,撩袍跪在地上,“皇上明察,妹妹似中了毒,全身绵软无力!”   容妃眸光一闪,惊呼一声,“是何人要加害县主?”   楼重脸色淡淡,眸中掠过一抹寒光,看向洪德帝,洪德帝察觉到儿子的目光,哼了一声,在心里念了句,有媳妇不要爹的混蛋儿子!抬眸瞪了眼亭中的心橙,“你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心橙只觉得心蹦跳的都不是自己的了,张了几次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打着牙齿道,“是公主……”   有了开头,她渐渐平静下来,“公主气愤傅状元娶康乐公主不娶她,又听人说安宁县主在太极殿为康乐公主和傅状元求情,心里恼恨,就趁今日,让奴婢劫了安宁县主来此。因……因听人说安宁县主懂一些武功,就点……点了十香软骨散……”   凉亭的气息有些冷,傅思宗和楼重的脸色都不好看。   两个听人说,却是很耐人寻味。   “胡闹!”洪德帝甩袖,瞪了眼容妃,“你和萧妃平日是如何教导她的?竟让她做下这等污秽之事?!”   容妃咬了咬牙,委屈的挤出一抹泪,“皇上,如今计较这些做什么?出事的是淑微啊!她要是有个……”说着,难过的抚着胸口,似说不出话来了。   容妃身边的玲珑忙上前扶住她,“娘娘,奴婢知道您一向心疼康宁公主,可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洪德帝已伸出想要拍抚容妃的手收了回来,容妃悄悄瞪了玲珑一眼,玲珑怔了怔,垂下了眼。   “接着说!”洪德帝抬脚朝前走了两步。   心橙应声,“公主将安宁县主引到了凉亭中,诱她吸了十香软骨散,安宁县主无力倒地,公主……”她踟蹰了一下,抬眼快速扫了下傅云杉,接着道,“公主本来是让奴婢将安宁县主推入湖水中,看着安宁县主撑不住的时候去找傅状元来……奴婢刚把安宁县主扶起来,公主又说要自己亲自动手,谁知……公主脚下一滑,自己反跌入湖中。”   闻言,众人哗然!   “胡说八道!”大皇子元庐走出来,怒喝心橙,“你既为康宁公主的贴身姑姑,自该知道康宁公主不会水,她岂会愚蠢到自己落水的地步!还不快从实招来!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你杀害康宁公主的?”   目光已是毫不掩饰的看向楼重!   容妃眼中有了笑意。   心橙摇头,“回大皇子的话,事实确是如此。”   大皇子还欲说什么,桥头有一公公带着哭腔道,“皇上,康宁公主……没了!”   楼重感觉到靠着他的傅云杉的身子微僵了僵,不由抬手拍了拍。   心橙眼圈微红,一头磕在地上,发出嘭的声响,“公主!”   洪德帝脸色微变,看了眼傅云杉,扭头朝庆祥宫走去,容妃抹着眼泪,看了眼大皇子元庐,声音哀婉,“庐儿,去看你妹妹最后一眼吧。”   大皇子狠狠瞪了楼重一眼,甩袖而去。   人很快散去。   两个嬷嬷惶然的四顾,从地上爬起来哭着往庆祥宫而去。   心橙跪爬到傅云杉脚下,“安宁县主,求您救救奴婢,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奴婢不想死……”   傅云杉叹了一口气,“你只要一口咬定了刚才说的话就不会有事!”   言外之意,若反口,定必死无疑。   心橙连连点头。   楼重看了心橙一眼,抬手要抱起傅云杉,傅云杉看着他摇了摇头,看向一旁的傅思宗,眉眼间带着几分忐忑不安,唤,“哥哥……”   傅思宗上前一步,将妹妹背到背上,缓步朝萃玉宫走去。楼重则带着心橙去了庆祥宫,路上,问了心橙康宁公主对傅云杉所做之事,心橙毫无保留事无巨细全倒给了楼重。   傅云杉趴在傅思宗背上,满脸不安,“哥哥,我没中毒,康宁公主是……”   “杉儿!”傅思宗打断妹妹的话,扭头朝她一笑,“不管你做什么,哥哥都相信你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傅云杉眼眸一亮,语声带着几分哽咽,“哥哥……”   “傻妹妹,你能相信六皇子,怎么会怀疑哥哥呢?该打!”说着,抬手拍了下妹妹的腿。   傅云杉一怔,想到刚才在亭中的时候,她确实一点都没怀疑楼重,甚至觉得不用自己解释,楼重一定肯定必然是相信自己的!   这种比血缘还多的信任,她是从哪里得来的信心!   康宁公主可是楼重的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萃玉宫内,得了消息的玉妃和白昕玥迎出了宫门,见到傅思宗和傅云杉兄妹,立刻拉进了房间,“杉儿,你没事吧?”   傅云杉摇头,玉妃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本宫去庆祥宫看看,你们先在这里呆着。”   玉妃离去,白昕玥一脸担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宫里一直等你不来,刚派了人去打探消息,就听到康宁落水被送到庆祥宫的事,还牵扯到了你……对了,你中了十香软骨散?!你怎么会中……”   “康乐公主!”傅思宗拦住白昕玥的话,白昕玥顿了话,扫了眼不远处的宫女,挥了挥,“你们都下去。”   “是。”宫女们鱼贯而出,退到房门外。   傅云杉将康宁公主要置自己于死地,且要毁了二人婚姻的事及威胁她全家的事说了一遍,白昕玥眼睛都气红了,“她的心是怎么长的?怎么可以这么歹毒?得不到就要毁了!她凭什么!”   凭什么?   凭她杀人不用偿命!   凭她是天启国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公主!   傅思宗握紧了拳头,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被康宁得逞,落水的是妹妹……   一想到小时候妹妹那次落水险些丧命的事,他的心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幸好!幸好……   这件事,以杖毙当日公主身边伺候的所有人画下句号。   萧妃不依,闹到立政殿,洪德帝屏退左右,与萧妃说了几句话,萧妃面如土色似丢了魂一般出了立政殿,再不到洪德帝面前说一个关于康宁公主的字!   却跑到了荣坤宫,见了容光焕发一脸哀戚之色的容妃,遣了伺候的人,一巴掌将容妃打翻在地!   容妃惊呼一声,“萧姐姐……”   “容采竺,你这个贱人!我女儿遵你为姨母,对你比对我还要亲热三分,你居然这般利用她!害死了她,你可满意了?”萧妃一脸怒容,抓了容妃头上的珠钗,打散了她的头发,一把扯了过来,容妃痛的眼睛满是泪水,碧波一样荡漾,楚楚可怜的看萧妃,“萧姐姐,我怎么会害淑儿?我一向疼她……”   “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算盘!你怂恿我女儿与傅家为敌,不就是想让楼重的目标对准庐儿!搅乱了这池水,你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让你的宝贝儿子坐上太子之位,好让我以后看你的脸色行事,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萧妃居高临下冷睨她,瞧着她娇艳的脸蛋,脸上露出冷笑,伸手从容妃头上抓了一个朱雀衔珠的发簪,在她脸上划了划,“我今日就破了你的容,看你还如何勾引皇上,如何以残破的容颜在后宫立足!”   “不!不要……”容妃惊叫一声,脸色大变,一把抓住萧妃的手腕,“姐姐快住手!姐姐这么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亲者?你是亲人吗?”萧妃冷笑,容妃忙点头,“我与姐姐有血缘关系!我们是嫡亲的姐妹!”   “嫡亲的姐妹?”清冷的面容浮现一抹嘲讽,“你若是我嫡亲的姐妹,会趁着进宫看我的时候勾引皇上?”   容妃怔住,那么多年前的事……   “你若是我嫡亲的姐妹,会害我身中魅药,将两个男人推入我房中,还带着皇后去捉奸?”萧妃咬牙切齿,一脸恨色。   容妃瞪大了眼,摇头,“我没……”   “你若是我嫡亲的姐妹,会害死我女儿,为你儿子铺路?!”萧妃仰头大笑,双眸染血,“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我今日定要扒开你的皮看一看,你这颗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说罢,眼缝一眯,抬手甩开容妃的手,利落的划过容妃的脸,血喷涌而出,一道露骨的血痕出现,容妃痛的张口呼痛,“来人!快来人啊!”   抬脚踹向萧妃的腹部,萧妃跌倒在地,一头的珠翠叮叮当当碎在地上。不过一瞬就又站起,将容妃扑到在身下,尖锐的发簪抵着容妃的胸口。   门外,瞬间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涌了进来,看到两人对峙的局面都惊呆在当场。   ------题外话------   小栖回来了,恢复更新。   么哒。   ☆、037 萧妃心思,不安   “滚出去!”萧妃眸眼冷厉,扫过涌进来的一众宫女太监。   众人惊骇至极,有萧妃和容妃身边的姑姑上前劝,萧妃身边的姑姑是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看到萧妃疯狂的举动,生怕让两侯府间生了罅隙,忙做了哀恸状去劝,“娘娘,您这是做什么?人死不能复生,公主和容妃娘娘向来亲厚,您这样,公主泉下有知定不会安心的。”   萧妃半点也不领情,“滚!”   老嬷嬷脸色一变,又劝了几句,皆被萧妃怒瞪了回去。   容妃身边的玲珑机灵,转身就吩咐了太监去找洪德帝和二皇子元诩。   却是二皇子元诩先到了荣坤宫,一进殿就挥退了众宫女太监,厉声道,“姨母这是在做什么?”   萧妃理也不理他,抓着发簪与容妃撕扯,“贱人,我活不痛快,你也休想痛快活着!”   “诩儿,她疯了!她要杀我,快把她拉开!”容妃衣衫凌乱,躲着萧妃往元诩这边跑。   宫门外,传来洪德帝的呵斥声,“都杵在外面做什么?你们娘娘呢?”   元诩欲伸出拦萧妃的手顿了顿,身子微不可察的往一旁挪了挪,容妃猛地抬头看了儿子一眼,人已被萧妃抓住,再次摁倒在地上。   “贱人,我杀……”为了唯一的女儿,萧妃已是癫狂之态!   “住手!”洪德帝一声大喝,元诩已飞奔过去,伸手点了萧妃的穴,发簪堪堪刺破牡丹红的宫裳,几滴鲜红的血将宫裳染成褐红色。   元诩忙扶起容妃,一脸紧张担心,“母妃,母妃,你怎么样?”   容妃看着儿子,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捂着鲜血不止的脸,哭倒在洪德帝脚下,“皇上,请您看在萧姐姐为您生儿育女的份上,千万不要降罪于她!皇上要怪就怪臣妾好了,都是臣妾的错,不该在萧姐姐面前提及康宁公主,害她伤心失了分寸才做下这样的错事……”   说是求情,却字字都是萧妃的错!   萧妃瞪着容妃,满脸皆是滔天的愤恨,一双眸子泛着血丝,似恨不得一口吞了容妃般。   “既如此……”洪德帝打断容妃的话,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萧妃,“也罢!萧妃,你可记得朕今日是看了容妃的面饶过你!下次再有这样不守规制失身份的事,朕定严惩不贷!”   萧妃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忙叩谢皇恩,扶着萧妃麻利的出了荣坤宫。   容妃满脸惊愕,似不敢相信洪德帝竟这样放过了害她毁容让她饱受心灵痛苦的萧妃离去了!   她的脸!   玲珑亦是一脸惊愕,扑过去,哭声哽咽,“天呐!娘娘,您的脸……”   刚才不找太医,就是为了给洪德帝看,好坐实萧妃殴打后妃的罪,不成想,洪德帝刻意的忽略了!   “母妃,您的脸……”元诩眼底一黯,眼中掠过抹恨意,一闪即逝。   洪德帝微眯了眯眼,弯腰亲手将容妃扶起,对玲珑皱眉道,“还不快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过来给容妃看看!”   “是!是!”玲珑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泪,从地上爬起来,拎着裙摆往宫外跑去。   庆祥宫,白如昼。   大皇子元庐急急走进偏殿,一眼瞧见坐在灵床旁的萧妃,一袭白衣,妆容缟素,清冷的眉眼,清冷的容颜,细白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灵床上略显浮肿的脸庞,一下,两下,三下……   灵床上铺满花瓣,是御花园最灿烂的虞美人,红的妖艳夺目,却稍纵即逝。   大皇子满目哀伤,脸色带了几分疲惫之色,伺候在萧妃身旁的嬷嬷看到他过来,沙哑的唤了声,“大皇子。”   大皇子抬手止了她的话,摆手让她退出去,嬷嬷点头带着一众守灵的宫女太监出了偏殿。   “母妃……”大皇子声音略带哭腔。   萧妃头也不抬,淡淡应了句,“你来了。”   “母妃,是儿臣的错,您骂儿臣吧!您打儿臣吧!”大皇子噗通一声跪在萧妃身前,伸手抓着萧妃的手往自己脸上打,萧妃脸色清冷如常,动也不动。   大皇子心惊,手下就真用了几分力,空荡的偏殿一时响起啪啪的声响,接连十几下之后,萧妃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露出苦涩的笑容,将手抽了回来,“你这是做什么?”   “母妃,都是儿臣疏忽,一直留意老四老六他们,忽略了老二,才让姨母和老二有机可乘利用了……皇妹,害死了她!母妃,儿臣……”   “庐儿,母妃改变主意了……”萧妃盯着女儿浮肿的容颜,眸中赤色一片。   大皇子眼睛一亮,“母妃,你是说……”   “她容采竺最想得到的是皇太后的宝座,最想看到的是她儿子能坐上皇位!我就偏不让她如愿!”萧妃咬牙恨声,垂眸睨着一脸惊喜的儿子,从袖中掏出一块乌黑的木牌,递给儿子,“这是乌木令,能号令母妃暗里五百精锐!”   “母妃……”大皇子早知母妃有这么一只队伍,他几次暗示母妃将人交于他所用,却都被母妃挡回,不想皇妹这次被害死,竟让母妃下了决心,早知如此,他……   萧妃没有注意到儿子闪烁的眼神,冷声道,“这么多年,因老太太一句话,我在这后宫中处处忍让于她,她却处心积虑害我女儿,这个仇母妃必须报!庐儿,这些人都是母妃在确定进宫时着手培养起来的,皆是能以一敌十的高手,是连你外公外祖母都不知道的存在!你……可要好好利用了!一定要替你妹妹报这个仇!”   大皇子的脸上俱是喜色,“母妃放心,有了这支暗兵,儿臣就如虎添翼,绝不会让容家母子靠近皇位半步!定为妹妹报这个血海深仇!”   萧妃点了点头,眼中放出毒光,“还有傅思宗和傅云杉兄妹,也绝不能放过!”   大皇子脸上有了一丝犹豫,“傅家的反季节蔬菜是棵摇钱树,能不能……”   “不能!”萧妃扭头,眼睛如淬了毒一般瞪着自己的儿子,“你妹妹虽然刁蛮任性对傅思宗却用了十足的心思,连他的妹妹都想要巴结讨好!她一心为他!那傅思宗做了什么?他不但直接回绝了你妹妹,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娶那个在穷山沟里长大的康乐!就连傅云杉那个贱蹄子都敢当面回绝你妹妹的好意!你何时见你妹妹这么行事过!”   萧妃最了解自己的女儿,认识傅思宗的那些日夜,她不止一次听女儿眉目含笑温隽的向往着以后的幸福生活,她也动了心思要帮女儿达成心愿,却在还没来得及行动时就得到了傅云杉替哥求情,傅思宗当场求娶康乐的消息!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眉眼的温柔消失无踪,看着自己的女儿清冷如自己,看着她与宫女商量要报复傅思宗兄妹,看着她害死了自己!   大皇子的眸光闪了闪,“母妃放心,儿臣一旦登上大宝,绝不会轻饶他们兄妹二人!”   是轻饶却不是放过。他实在是舍不得反季节蔬菜那颗摇钱树!   萧妃点了头,没有继续追究他话中的问题,扭过头去看花瓣中的女儿,“你也来陪陪你妹妹吧,她这一生,虽荣享富贵,却没有得到真正的幸福。对了,等傅思宗死了,让他和你妹妹合葬吧,也算了了你妹妹的心愿。”   大皇子猛地抬头看了眼萧妃,斟酌道,“傅思宗如此对皇妹,皇妹怕是不喜与他合葬的。”   萧妃许久没出声,大皇子跪在地上不敢起,良久,听到萧妃叹了一口气,声音清冷,“也是,你妹妹说一不二,说不要就是不要了。傅思宗那样的人也不配与你妹妹合葬!”   大皇子稍松了一口气。   萧妃摆了手,他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萧妃看了他一眼,“来这边坐吧,咱们娘三个也只有最后一晚相聚的时间了。”   康宁公主有五分像萧妃,肤色晶莹,算是个美人,但再美的人死了不过是一副死人脸,何况康宁公主喝了那么多湖水,腹部的湖水虽已排除,脸却如泡了一般浮肿很多,一张娇俏的美人脸此刻却是胖的看不出任何相似处。   大皇子上前的脚步不由一顿,后背升起一股凉意,吞了吞唾液,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萧妃身旁,正对着康宁公主浮肿的脸,萧妃对儿子露出一抹笑意,大皇子扯了扯僵硬的唇角。   得到消息的楼重挑了挑眉,抿了口茶,“狗咬狗,啧啧……这丫头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爷,康宁公主可是您亲妹妹……”傅三姑娘可害死了您亲妹妹!您怎么一心向着那傅三姑娘啊!常寺低声嘟囔了一句。   楼重瞥了他一眼,“去打听打听,老头子和萧妃在立政殿里都说了什么。”   啊?   打听那个做什么?常寺领命出去,只悄悄找杜成吐槽了两句,杜成就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他。   常寺听的眼睛越睁越大,回了重华宫就狗腿的又是倒水又是递点心,楼重睨他,“都说了什么?”   常寺泄气的垂下头,将得来的消息说了,“爷,康宁公主怎么说也喊了你十几年的皇兄……”   “怎么?要为她叫屈?”楼重撩袍而起,看他。   常寺摇头,“就是觉得康宁公主死的……”有点窝囊?他也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觉得死的太没意思了。   楼重已冷了脸,“好的不学,偏学了后宫的女人阴谋算计,将自己的命给搭进去是她咎由自取!”他眯起狭长的凤眸定定看着常寺,声音带了三分寒意,“她若不死,死的就是丫头,你觉得她不该死?”   “该死!”常寺毫不迟疑的点头!   楼重收回视线,背对他,“常寺,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能奉丫头如我,就回西北侯府当你的五少爷去,我不勉强!”   “爷!”常寺猛然抬头,一脸惊慌,这也是自家爷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奴才错了,以后定不会再犯!”   楼重不回头,只轻轻点了点,“记住你自己的话,再一再二不再三!”   常寺心中一凛,跪倒在地,“是。”   翌日,传来康宁公主突然暴病而亡的消息,举国哀恸,康宁公主的尸体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葬入黄陵。   不多久,又传出萧妃与容妃产生罅隙,容妃容貌有损,失了恩宠的说法。   傅禺送信给傅思宗兄妹,严令他们,康宁公主一事,烂在心里,就当从未发生过。   傅思宗长舒了一口气,与妹妹相视一笑,“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交给哥哥来做,知道吗?”   他得了详细的消息,毫不怀疑,若康宁公主只威胁了妹妹一人的性命,妹妹或许会看在两宫后妃和定宁侯府及靖安侯府的份上放康宁公主一条活路,但她偏偏拿他们一家人的命说事,这恰是妹妹不能容忍的!   傅云杉一怔,傅思宗低语道,“哥哥说过要保护你们的!”   他的妹妹应该处在深闺,每日高高兴兴择线绣花,快快乐乐描眉簪花,最不该如男儿一般独挑家中大梁,有事都是自己一肩扛,什么苦什么罪都独自承受!他看着会心疼!   傅云杉心中一暖,胸口有股酸软翻腾,星眸就荡起水波,雾蒙蒙的。   傅思宗抬手替妹妹擦去眼角的泪,喉间哽咽,低叹一声,“傻妹妹。”   “傻哥哥……”傅云杉破涕为笑,双眸弯若月牙。   一家人对宫中发生的事却唏嘘不已,楚老爷子分析着,“定宁侯府与靖安侯府几十年的关系,现在又牵扯到两个皇子争储一事,宫中怕是要热闹了!”   傅明礼虽未长在京都,却在这些日子中早对局势多了几分敏锐,闻弦知音,自是听出了楚老爷子话中的波涛汹涌,不由为帝师府的父亲,身边的儿子和女儿担心不已,连续几晚上都睡不着觉,楚氏亦然。   正月十二,傅二老爷傅南城一家从平城返回应天,歇在了帽儿胡同一处三进的宅子。   翌日,傅南城携全家进宫面圣谢恩,洪德帝龙颜大悦,留傅南城一顿午饭,君臣两个关在上书房边吃边聊,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才唤了人进去收拾碗筷。   正月十三午时,宫中传旨,令傅思宗兄妹去宫中赏宴。   正月十三戌时正,傅云杉的书房被人放了一支冷箭,冷箭上赫然是一张机密纸条,冬青追到广济寺,失了放冷箭人的踪迹,返回时发现傅云杉捏了纸条对着烛光一脸深思。   “姑娘,看来人体型,应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玲珑有致,确是个女人。   傅云杉点头,拿了信给冬青看,冬青看后大骇,“这……”   “你拿着去趟一品居,务必将这纸条亲手交给楼重。”傅云杉冷声吩咐。   冬青明白事关重大,郑重点了点头,“是。”   楼重接到消息赶到一品居时已是半夜,看过纸条后低声吩咐了冬青几句,转回宫。   第二日,皇宫又下一道圣旨,本是令傅思宗兄妹进宫的旨意变成了只邀傅思宗一人独去的圣旨,一家人莫名其妙,比对着两张圣旨探传旨公公的话,公公却闭口不谈,拿了赏银,茶都没喝一口,打道回了皇宫。   傅云杉恼羞,在书房嘀咕楼重,冬青好笑,“姑娘别恼,楼公子这么安排定有他的思量,宫中烟花虽难得看到,但规矩多,叩拜多,还不如咱们一家人结伴去街上看花灯来的逍遥自在。”   傅云杉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心里叹了一口气,十五的皇宫,为什么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心里这么的不安。但愿是她想多了!   “杉儿……”傅思宗推门而入,看了冬青一眼,冬青笑着退了出去。   “这圣旨是怎么回事?皇上不是个会出尔反尔的人,能令他改圣旨的除了六皇子别无他人,六皇子这是要做什么?”傅思宗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眉头锁着。   傅云杉摇头,略犹豫了一下,将昨夜接到纸条的事说了,“我觉得与那张纸条有关。”   傅思宗拧了拧眉,“这么说来,这张纸条是在告诉我们……”   “咔嚓……”房顶突然传来清脆的瓦片碎裂声。   两兄妹对视一眼,傅思宗身形一闪,悠然窜出屋外,脚步一动,上了房顶,“什么人?!”   一道纤细的身影就着明亮的月色往广济寺方向飞去,傅思宗抬脚就追了上去,“站住!”   “哥哥!”傅云杉飞身上了屋顶,看着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眸子一动,那抹纤瘦的身影看上去好熟悉!   “冬青,我们追!”   她飞身跟了上去,冬青在底下应了一声,脚步轻盈的尾随而至。   ------题外话------   更新到,么么哒   ☆、038 遇无赖,不能忍   几人追到广济寺附近,那人已失了踪迹。   冬青跺脚,“昨日那个女黑衣人也是在这附近跟丢的,她们当广济寺是避难所了!来一个就往里钻一个!姑娘,大公子,我们要进寺去找人吗?”   傅思宗看了眼宏伟的寺庙,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寺庙后院住的皆是京中贵胄之门女眷,天色这么晚如何打搅?算了,杉儿,咱们回去吧。”   傅云杉看着广济寺星星火火的灯光,双眸凝思,听到傅思宗的话,点了点头,三人原路返回。   没多久,从广济寺中掠出一道黑影,朝城中而去。   回到房中,冬青伺候傅云杉歇下,去了外间榻上,傅云杉闭着眼,想着看到的那抹熟悉身影,她若没猜错的话,那黑衣人正是她早先认识的某人!   她有些想不通的是那人为什么偷听他们说话?   再想到最近看似风平浪静暗里却波涛汹涌的京都,她只觉脑袋纷乱如麻,在这纷乱中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正月十五,一大早,傅紫菀就拉扯着傅云杉上街。   傅小八也一双星星眼的看着傅云杉,傅云杉好笑,“晚上才有灯笼和烟花看,现在去做什么?”   “要去要去……”傅紫菀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巴结似的晃着的裙摆,“九哥哥说街上好热闹。”   九哥哥?卫九?   小妹什么时候跟卫九这么熟了?   “三姐,去嘛去嘛……”   傅剪秋在一旁笑,“左右无事,杉儿,你不如带她去街上转一圈,瞧见没人她自然就回来了。”   楚氏一脸无奈,拿手指点着小女儿的额头,“这小皮猴儿,也不知道像谁了!”   “就是,小妹,你说说,你究竟像谁?”傅云杉接了小丫头递过来的包子,就着粥喝了一口,就听脚下清脆的声音响起,“像三姐姐!”   说的那个理直气壮,毫不脸红!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   傅云杉进口的粥差点喷了出来,低头去看抱着自己膝盖的傅紫菀,傅紫菀笑嘻嘻的眨着眼,亮晶晶的,傅云杉不禁心底一软,“好了好了,等三姐吃完早饭就带你们上街去看热闹!”   傅紫菀欢呼一声,朝傅小八得意的挑了挑眉,傅云杉看着一乐,这鬼丫头!   傅小八抱了她,对着她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傅紫菀嫌弃的擦了擦,义正言辞道,“我这里只给九哥哥亲,二哥你不许亲了!”   屋内众人哄堂大笑!   因傅禺夫妇都接到了旨意要进宫,晚上不能一起过元宵,楚氏和傅明礼也坐车一道出了门,准备先去帝师府走一趟。   谁知,刚出帝师府就被人拦了住。   来人一身蓝色粗布棉袄,缩着头,双手插在袖筒里,绕着他们家的车在打转,一脸猥琐模样。瞧见傅明礼一家人,忙谄笑着迎了上来,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口中拜着,“侄女婿见过五叔五婶,见过六哥状元爷,见过云杉妹妹县主!”   傅明礼与楚氏面面相觑,傅剪秋与许长清走在后面也是一脸莫名。   傅思宗与傅云杉相视蹙眉,白蔹上前呵斥,“胡言乱语什么!我家老爷夫人何时多了你这么个侄女婿?还不快让开!”   说完,扫了身旁的两个小厮一眼,小厮机灵的上前将来人架开。   那人挣扎着乱叫,“五叔,我是你大侄女傅迎春的男人!她被她丈夫卖到勾栏院里,是我将她赎了出来……”   傅云杉双眼微眯,傅思宗悄悄给白蔹递了个眼色,白蔹了然,疾步上前,抬手就要点了那人的哑穴,傅明礼已拧了眉开口,“住手!”   兄妹俩同时叹了一口气。   傅明礼几步走过去,看着被小厮架着的男人,那人看了看他的脸色,朝架着他的两个小厮哼了一声,“还不松手,看到没,我是你家老爷的侄女婿!”   两个小厮冷颜以对,理也不理他,抓着他的手不松反紧了三分,男人吃痛,嚎哭,“哎呀,五叔,你家的人要把你侄女婿给杀了……”   傅明礼皱了皱眉,朝两个小厮摆了摆手,小厮微不可察的将目光投到傅云杉身上,傅云杉轻轻点了点头,两个小厮松手,退后一步,防着蓝衣男人!   “你说你是什么人?傅迎春怎么了?”   蓝衣男嘿嘿笑着要往前走,傅思宗冷眼瞪过去,他讪讪的住了脚,笑道,“五叔,我是傅迎春的男人,她被她以前的丈夫叫什么方什么行的卖到勾栏院去了,我看她可怜就给她买了回去,谁知道……唉……”男人叹了一口气,面上一片悲伤,眼睛却骨碌碌的在面前一行人的衣装首饰上打转,“她染上了那勾栏院的病,我可是花光了银子,人大夫都说要拿银子养,不然就没活头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她才告诉我去年的新科状元是她六哥,皇上亲封的县主是她亲堂妹,您看,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我们就想讨几两银子过活,不然,给别人知道状元爷未来的驸马和县主有这么个穷亲戚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没得连累到家中未嫁娶的弟弟妹妹们,您说,是这个理儿吧?呵呵……”   说白了,就是来要钱的!且言语间明白的透着威胁之意!   你不给银子?行啊,哥这就把你们家有个得了勾栏院梅毒病的侄女捅出去,到时候看你们家状元爷怎么娶公主?你们家闺女怎么嫁人!嘿嘿……   他一人笑的开怀,傅云杉听的心里恼火!   谁是她六哥?   谁是她堂妹?   看着亲哥害她哥哥时怎么没想到是她六哥?!   动手打她,抢姐姐未婚夫时怎么没想到她们是堂姐妹?   她今日这般都是咎由自取,都是活该!   傅云杉看了傅明礼一眼,正想上前说什么,就听傅明礼一声大喝,“哪里来的无赖,竟敢在帝师府门前诋毁状元和县主!来人,堵了他的嘴,先打二十板子,再拉去见官!”   傅云杉一怔,抬眼瞧见自家爹气的铁青的脸和眉眼间难掩的愤怒!   那人显然也未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不由傻愣在当场,直到小厮钳了他的手,堵了他的嘴将他拖到小巷中打板子时才呜呜咽咽开口,不清不楚的骂着,“忘恩负义……不是好东西……女的嫁不出去,男的断后……”之类的话。   众人离的远,没有听见他骂的话,两个小厮却猜出了大概,脸色更加难看,下手越发重,虽只有二十下,表面却看不出什么,内伤却很严重,不躺个半年,两三个月也是跑不掉的了!   接着由两人押着去了府衙,两个小厮禀明了身份,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临走,还凑到那人身边说了几句,警告他,“不怕告诉你,哥两个以前杀过人!外面只要有一句疯言疯语传出去,就别怪哥两个取了你这条狗命!”   那人吓的瞪大了眼睛,趴在地上嚎啕让大人给他做主,状元家的下人威胁他,大人二话不说,又打了他二十板子,京都的衙役个个是成了精的,瞧见状元爷和县主家的下人,哪有不明白的,出手也是格外的重,还是那种外面看不出伤,骨头却疼的不能动弹的!   几十板子停下,那人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大人蹙眉,让衙役将人送了回去。   看着将人送到了家,有老婆子呼天抢地的扑去抱了人,“儿子啊,你这是咋了?娘就说不让你去,你偏去,这可是要了人命啊……”   屋内有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听到声响,急切的推了门出来,看到地上被打的半死的男人,眸中大惊之下挑着诡异的笑,不过顷刻就收了,泪眼婆娑的扑了过去,“当家的,你有没有事?你哪里受伤了?五叔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   “贱……贱人……”男人吭哧吭哧,半天吐出两个字,又喘了半天,“你……敢……骗……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说完,昏了过去。   女人的脸瞬间白了,抓着衣角的手开始发抖。   “儿子,儿子……”老婆子大惊失色,瞪了眼女人,“傅迎春,你给老娘好好看家,敢偷家里一个子儿,小心老娘回来打死你!”   说罢,抱着儿子跌跌撞撞朝外面的医馆跑去。   傅迎春跪在地上,半响都没有动弹,院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笑话声,“瞧这一把骨头的,怪不得这么便宜就从勾栏院里买回来了!”   “切,你眼馋了?这么便宜,也不想想有没有得那病?给你你敢上?”   “我不敢!你敢?”   “我也不敢……”   傅迎春猛地抬头瞪了那些看热闹的人一眼,爬起来跑到屋里关上了门,将老婆子藏到老鼠洞里的瓦罐搬了出来,将里面的银子和值钱的首饰全部掏了出来,又捡了老婆子上的去台面的两件好衣服包了带走,走到门口,想了想,把包袱拆了,将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四合院里有媳妇对她指指点点,男人则一脸淫笑的看着她走出了院门。   两个躲在暗处的小厮见了,对视一眼,转回头,将消息告诉了傅思宗。   傅思宗点了头,瞧了眼带着小妹挑灯笼的傅云杉,朝二人摆了摆手。   傅明礼因这一事心里憋的难受,脸色很不好看,看到家中小厮与儿子嘀咕,似猜到什么,却没有做声,楚氏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他朝妻子挤出一个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那人不出口威胁,他或许还会看在以往她叫着自己五叔的情分上帮她一把,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怂恿那猥琐男人以自己的儿女做威胁!   这种有一就有二的威胁,这次是儿女的名声,下次是不是就要儿女的前途了?!   他怎么能忍!   ------题外话------   今天太忙了,允许我少更点,么哒~   ☆、039 十五国宴,惊变(1)   傅明礼有心事,看什么东西都入不进眼了,楚氏一脸担心,在后面慢慢陪着。   傅云杉察觉到父母的异状,略一思索,蹲身在小妹傅紫菀耳边嘀咕了两句,傅紫菀笑嘻嘻的点头,扭头扑到傅明礼脚下,抱着他的腿,糯糯的叫,“爹,爹……”   傅明礼回神,垂眸去瞧脚下的幺女,女儿正眨着一双黑葡萄般黑亮黑亮的眼睛濡慕似的看着他,小脸鼓鼓的,粉雕玉砌一般惹人喜欢,他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紧蹙的眉宇缓缓舒展开来,蹲下身将女儿圈在自己怀中,看着她笑问,“怎么了?”   傅紫菀扭头看了傅云杉一眼,有些得意的哼了哼鼻子,再回头时,脸上已挂了十分委屈,“三姐坏,不给紫菀买花灯!爹爹替紫菀打三姐屁股!”   傅云杉愕然,无语。   几个丫头在一旁抿着唇拼命忍笑。   许长清抱着儿子哈哈笑出声,傅剪秋与楚氏也是一脸笑意。   傅小八笑眯了眼,揉了揉傅紫菀的头,正要说什么,就见傅紫菀小大人一般叉了腰,晶亮亮的眸子带着三分怒火,娇嗔的瞪着自家哥哥,“二哥,我不是告诉你,不许摸我吗!”说完,瞧了一脸愕然的傅明礼一眼,皱眉沉思了一番,壮士扼腕道,“爹爹可以摸!”看了眼楚氏,又道,“娘可以摸……”   转了一圈,“大姐可以摸,三姐可以摸,大哥可以摸……”   合计着只有他不能摸?   傅小八失笑,“鬼丫头!”   傅紫菀朝他翻了个白眼,扭头抱着傅明礼的脖子,小身子在傅明礼怀里拼命扭着,“爹,爹,我要那个灯笼,三姐不给我买,你给菀儿买!好不好……”   傅明礼被女儿这一番闹腾,早忘了心里那点不愉快,笑着将女儿抱起来,跌声道,“买买买,咱们菀儿看上什么,咱们就买什么!”   “嘻嘻……”小丫头得逞的看着傅云杉笑,小眼睛眨的格外欢实,傅云杉不由好笑,这丫头也不怕眯了眼。   心下却微松了口气,侧眸看了眼傅思宗,看到傅思宗笑着朝她点头,心下定了定,脸上盈起满满的笑,挽着楚氏的胳膊跟在傅明礼身后朝前逛着。   “小姑娘好眼光,这盏八角琉璃蝴蝶灯可是今年独一份的,虽比不上宫灯华贵,可在这京都也绝不会有第二盏这样的灯了……”一袭藏蓝色棉袍的商家笑着介绍摊位上的一盏灯,楚氏笑着逗偎依在奶娘怀里的妍儿,傅云杉含笑抬头欲看看繁闹的街市,眼角却不经意扫到两个人影突然躲进路边的店铺里,神色不由一紧,垂下了头,余光果然扫到那两人从店铺中走了出来,隐藏在人群中,一顺不顺的看着他们这一行人。   傅云杉不动声色的送了挽着楚氏的胳膊,作过去看花灯状,碰了碰傅思宗,压低了声音道,“哥哥,后面有人跟踪我们。”   傅思宗拿花灯的手一顿,脸上的笑半分未动,低声道,“我垫后,你带大家去一品居,从一品居后门回宅子。”   “好,哥哥小心。”傅云杉应了一声,接了他手上的花灯,笑,“都怪小妹催促,我早上没吃饱,这会儿好饿。”   冬青随伺在傅云杉身边,自是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也笑着道,“姑娘这么一说,我也饿了,不如我们去一品居吃点东西再接着逛吧?”   傅紫菀一听要去一品居,胳膊就伸了过来,“三姐,我也饿了,我也要去……”傅云杉笑着将她抱过来,捏了捏她的鼻子,“就知道你喜欢吃一品居的糕点。”   傅紫菀嘻嘻的笑。   傅思宗眺望了一眼,笑道,“我看到一盏很漂亮的花灯,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就来。”   傅明礼与楚氏不疑有他,一行人先去了一品居。   傅思宗吩咐了白蔹将马车赶去一品居后门,转身钻入了人潮,等那二人跟着大部队往一品居而去后,远远吊在后面,颇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   那二人眼看着傅云杉一家进了一品居二楼一个临窗的房间,在斜对面找了家茶楼,一边故作谈论一边压低了声音,“他们一家全在一品居,正是好时机,你去禀一下,看要不要动手?”   另一个人点了头,笑着拍他的肩头,“哈哈,今日真是不巧,兄弟我还有事在身,下次,一定请你喝两杯。”   两人拱了拱手,另一个人起身出了茶楼,穿过人潮往一条小巷窜去。   傅思宗一眼认出那个小巷深处的宅子,眉峰几分厉色掠过,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没多会儿,几个形迹可疑的黑衣人从宅子里窜了出来,身形如电飞速掠过小巷,朝一品居的方向而去。   傅思宗瞧着远去的背影,脸色冷凝如冰,一双黑眸泛着怒火,薄唇紧抿,双手握着咔嚓咔嚓的响。   回到宅子时,他直接去了傅云杉的院子,冬青倒了茶,立在一边。   傅云杉瞧见傅思宗气红的眼,笑着将茶递给他,“喝杯茶消消气。”   傅思宗摇头,问傅云杉在一品居发生了什么,傅云杉看了眼冬青,冬青嬉笑道,“一瞧见那两人有一人回去报信,姑娘就找了借口将老爷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送回了宅子,只留我们两个在那等着。谁知道他们也是下三滥的,什么借口不好,偏借着钱袋被偷,与那些人打进了一品居!”   傅思宗蹙眉,面露担心去看自家妹妹,傅云杉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冬青继续笑道,“等他们打上二楼时,我和姑娘就从窗户那跳了下去,钻进人群走了回来。”   傅思宗愕然。   傅云杉挑了眉笑,“他们想对我们不利,还让我们等在原地不成!”   傅思宗松了口气,依旧心有余悸道,“幸亏你察觉到了不对,否则……”他可是听的真真的,那些人要对他们家下杀手的!“他究竟想干什么?!”   冬青的眼神有几分闪烁,看了眼傅云杉。   “哥,你该准备准备去皇宫了。”傅云杉看到了冬青的眼神,眉眼也掠过几分犹豫,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岔开了话题。   傅思宗看着妹妹,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就着她的话瞧了眼沙漏,起身道,“差不多了,我该进宫了。”   傅云杉也站起,“我送你。”   傅思宗点头,兄妹两个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傅云杉去了楚氏处,傅思宗回房更衣,让小厮喊了顾淮扬过来,两人在屋里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傅思宗出门时,脸色沉的吓人。   顾淮扬后脚去了书房,将与傅思宗说过的话悉数告诉了傅云杉,傅云杉听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眼却缓缓绽放出笑意。   冬青瞧着高兴,笑道,“我就说大公子肯定会问的!”   “大公子威胁我,说我如果不告诉他事情真相,他就将我留在大棚里,再不让我进家门……咳咳……”顾淮扬一脸苦笑。   真是好吓人的威胁!   傅云杉忍不住笑出声,身子也放松下来,摇了摇头,“我本来也是打算等他从宫中回来再告诉他的,没想到……”哥哥这么心急。   “大公子已然能独当一面了。”   “是啊,哥哥已经是官身之人了,等成了亲,就是……”大人了。   她这种吾家有儿要成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傅云杉失笑,揉了揉太阳穴,问顾淮扬,“顾叔,我那套凤凰展翅的头面打好了吗?”   “还没好,古师傅的女儿好像一直不满意古师傅与咱们挽玉阁合作,过年时又说了几句,古师傅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差去寻人的小厮被古家小姐撵了出来。”顾淮扬脸色奇怪,很是无奈道。   啊?   傅云杉与冬青面面相觑,傅云杉也作无奈状,“那还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等着了,幸好哥哥与公主大婚之日还有一段时间,否则……”   “谁说不是呢?”顾淮扬苦笑,“姑娘放心,我派了人守在古师傅的店铺旁,他一回来,我们就能得到消息。”   傅云杉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安排起晚上出去看花灯的事,“柳姐姐的院子留几个人,几个院子里人出去以后全部封锁起来,大门关紧,除非我们回来,否则,谁叫门也不许开!”说着,顿了一顿,“若是楼公子来,就先请他去哥哥的院子里坐,再派人通知我们。”   “是。”顾淮扬笑着应了。   傅云杉接着道,“除了常跟随在几个公子姑娘身边的人,每个人身边再派两个懂武功的人,王叔那边也找人照应一下。今天的事是个警告,难保他不会趁晚上人多行事。”   冬青在一旁插嘴,“姑娘,不如咱们将事情给大家讲清楚,不去外面看元宵灯会了!”   “万一是我们想多了,压根没人来岂不是折腾的人心惶惶的?”傅云杉看了冬青一眼,笑。   啊?   冬青张了张嘴,还真是,万一是虚惊一场,府里的人心不稳是一说,扰了楚老爷子一家,四老爷一家、六老爷一家和王监造一家游玩的心情可就是罪过了。   顾淮扬笑着点头,“姑娘考虑的是,他们白日动了手,晚上再行事的几率也有,不过处在人群中,想趁乱起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这就将人手安排下去,定不会扰了大家的兴致。”   酉时左右,天渐渐暗下,府里各院子的灯笼都点了起来,长长的甬道挂着两排大红的灯笼,红的耀人眼,两个宅子里的人齐聚一堂,热热闹闹的吃了团圆用了饭,张罗着去街上看花灯。   吩咐丫头去请司命时,丫头回来禀道,“青阁姑娘说司命公子最近忙于炼药,要休息,就不去看花灯了。”   傅云杉微怔,本觉得他要离开天启,以后再难得见到天启的花灯,却没想到他最近一直忙于炼药,是想给她多留点防身的药吧?傅云杉的眼神有些复杂,看了眼司命的院子,摆了手让丫头退下。   却不知,青阁一袭黑衣,深呼吸了几次才推开药方的门,“门主,休息一会儿吧。”   司命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几分喜悦,“你去外面守着。今天是元宵,杉儿一会儿定会来邀我一起去街上看花灯的,你先帮我应了她,等我手上的药配好,我就去跟她汇合。”   青阁冷淡的脸上刚酝酿起的一个浅笑僵住,眸色一闪,淡声道,“适才傅三姑娘已派了院子里的人来说,让门主放心配药,今日不劳烦你跟她一起上街了。”   司命配药的手一顿,好半响才重新动作起来,声音恢复清冷,“知道了,你出去吧。”   青阁眼中掠过痛色,指甲掐进掌心,淡淡道,“是。”   正阳路,花街灯如昼。   人潮熙熙攘攘,比白日多了不知多少倍,几乎是脚踵相间,   傅云杉牵着小妹傅紫菀,回头看了顾淮扬一眼,顾淮扬笑着朝她点了头,傅云杉笑着回头,低头与小妹说话。   与此同时,皇宫,庆华殿。   中间铺着大红地毯,两侧安置了三列桌几坐垫,宫女太监分伺。第一列,为文武百官之位;二三列,为各府家眷之位。   酉时末,宫宴正式开始。   洪德帝一番陈词之后,酒菜上桌,百官跪谢皇恩,恭贺元宵佳节。   傅思宗本坐在文武百官末,被一个小太监引了坐到傅禺身旁,傅禺身后的傅大夫人笑着道,“怎么杉儿没来?”   似不知道洪德帝下了朝令夕改的两道圣旨。   傅思宗也不提及,笑着接了话,“要她来宫里动不动下跪,她宁愿留在家里陪爹娘看花灯。”   傅大夫人笑,“这丫头……”   傅禺自然知道实情,却觉得现下不是说话的场合,只笑了笑,傅思宗也笑了,拿了酒壶给傅禺斟满了一杯,抬眼就瞧见不远处的六皇子楼重朝他举了举杯,他一笑,也斟了一杯,两人隔空碰杯。   楼重扬眉一笑,拿了酒杯,拎了酒壶,起身朝皇座走去,亲自给洪德帝倒了一杯酒,洪德帝龙颜大悦,接了酒就豪迈的一饮而尽!楼重还要倒酒,却不小心脚下绊了一下,洒了洪德帝一身,他毫无抱歉的笑着道歉,拿了一旁的帕子往洪德帝身上胡乱的擦,气的刚展颜的洪德帝拂袖离去。   虽一会儿就回了来,脸色却格外的差,容妃顶着一张残破的容颜巧笑着上前讨好,哄了半天,洪德帝才施恩一般接了她的酒,抿了几口就放下了,容妃也不生气,乖乖的坐了回去。   萧妃嗤之以鼻。   底下,歌舞升平,二皇子格外的热情,拎着个酒壶几乎将文武百官敬了一遍,与谁都能聊上几句,一路笑语连珠。   傅禺多看了二皇子两眼,眼露疑惑,傅思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给傅禺斟了杯酒,压低了声音,“祖父,怎么了?”   “二皇子今日有些奇怪。”傅禺并未多说,傅思宗心里却有了几分计较,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二皇子,等敬到他们面前时,还笑着跟二皇子打了招呼,却在闻到二皇子倒给二人的酒时,眼睛微微眯起,身子一个踉跄,撞上傅禺手中的酒杯,两人的酒都洒了出来。   二皇子脸色有些难看,傅思宗忙赔罪,“实在是不胜酒力,臣自罚三杯。”   说着,连喝三杯,二皇子笑着离去。   等他走远,傅思宗在傅禺耳边低语了两句,傅禺眼中精光一闪,目光就落到了身后的傅大夫人身上,朝傅思宗点了点头。   傅思宗起身做头晕状,看了楼重一眼,出了庆华殿。   楼重接到傅思宗的眼神,正想起身出去一探究竟,就听到大雄宝座上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叫,“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楼重回眸,只见洪德帝口吐鲜血,胸前的明黄龙袍已被鲜血染红,泛着深谙的黑红色,洪德帝一脸苦笑的看着楼重。   楼重脸色一沉,目光如钩,还未看过去,就听到大殿门口有破风一般的响声,一道寒芒夹着冷厉的杀气直扑皇座!   “洪德帝,受死吧!”   ☆、040 十五国宴,惊变(2)   突变在一瞬间。   大殿内静的可怕,每个人都似被点了穴一般瞪大了眼看着那柄泛着寒光的剑刺向高位上的洪德帝。   “什么人?竟敢深入皇宫行刺皇上!”   一个温润的声音从大殿门口响起,话音未落,一道雅青色身影极速飞进,直奔黑衣人背后空槽而去。   眼看要追上黑衣人,却突听殿内响起一道刺透耳膜的尖锐女声,“啊!”   众人才如梦方醒一般,武将拔腿往高位冲去护驾,文官扯开嗓门吼,“来人啊,有刺客!快保护皇上!护驾啊……”   随声而至的是一阵厮杀声,有坐在门边的官员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吓的忙缩回了头,战战兢兢道,“好多……黑衣人跟禁卫军打……起来了!”   “噗……”吏部尚书欲起身,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身旁的吏部侍郎忙起身去扶,“大人,你怎么……”话未完,竟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如燎原的烛火,大殿内的文武百官接二连三的口吐鲜血,瘫在坐垫上。   两人惊骇相视,不约而同的看向桌上的酒杯,“酒……酒里有毒……”   众人的目光惊疑不定的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元诩手抚胸口,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脸色难看的坐在位置上。   他身侧,几个皇子都捂着胸口唇角流着血渍,居然都中了毒!   众人骇然,不是二皇子元诩,那会是谁在他们酒水中下的毒?   众人面面相视,不觉将目光投向场中唯一没有中毒的皇子——六皇子元煦(楼重)身上!   二皇子垂眸拭唇角的血渍,狭长的黑眸露出狼一般的嗜血目光。   傅禺则因为刚才傅思宗的提醒,没有喝二皇子的酒,是以没有中毒,由此可定,毒确实是二皇子亲手下的!   他究竟想干什么?!   几位皇子均在,他还想谋朝篡位不成?!   傅禺的余光忽然扫到傅耿与傅南天盯着洪德帝的诡异眼神,再看二人脸色,赫然是没有中毒的迹象,他们居然与二皇子联手,真的想谋朝篡位!   傅禺骇然,张口叫了傅思宗,“快,保护皇上!绝不能让他伤了皇子!”   那边,寒芒冷剑已到了洪德帝胸前,黑衣人目露血腥之色,咆哮,“洪德帝,你该死!”   楼重与傅思宗交换眼神,两人一左一后要给黑衣人一个雷霆之击!却不想这时横生枝节……   容妃尖叫一声,拔脚就往洪德帝胸前扑,似想替洪德帝挡了这一剑,却被脚下裙摆绊住,扑在台阶上,傅思宗飞身过来险些撞上她,忙侧身避开,再往前时,动作已慢了一步。黑衣人的剑已贴在了洪德帝胸前的衣服上。   “皇上!”容妃声音凄厉,似受了惊吓一般,昏厥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脸苍白的洪德帝飞起一脚踹向黑衣人的小腹,黑衣人呼声未出口就被踹飞在地,楼重飞身而至,一脚踩中黑衣人的胸膛,伸手夺了他的剑,抵上他的咽喉,“说,你是谁?什么人派你来的?”   傅思宗拧了眉瞟了眼脚下的容妃,身子一纵,从旁掠了过去,一把扯了黑衣人蒙在脸上的黑布,来人一脸书生之气,眉眼却狠戾异常,一双眸子恶狠狠的瞪着洪德帝。   听到楼重问话,那黑衣人哈哈大笑,“老子特么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南玉家行十三玉敏诚!元峙,三十六年前,你冤枉我玉家人通敌叛国,害我玉家与永平侯府楚家丧了两百多条人命,你可还记得?”   楼重与傅思宗同时一怔,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惊诧。   只听那玉敏诚猖狂着继续道,“我玉敏诚今日就是来讨债的!哈哈……感觉到身子不舒服了吗?很快,你就会吐血不止,吐尽最后一口血而亡!我今日杀不了你,我去黄泉路上等着你!”   说罢,脖子对着剑刃划了过去,傅思宗双眸猛地一睁,抬手欲将剑打偏,却见楼重已飞起一脚将玉敏诚踹下了台阶,滑行几米,堪堪被容妃的身子挡住。   他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翻起,接着朝洪德帝的方向奔去,傅思宗上前与他打在一起,楼重在后,冷声道,“杜成,护着父皇回宫。”   杜成应了,一群禁卫军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往殿外退去。   玉敏诚扬声长啸,“元峙,你给老子站住!老子今天要让你给我玉家和楚家的人偿命!”   “护驾,护驾……”杜成扶着洪德帝一路喊着退到了殿门口。   忽然,斜地里射来一支箭,杜成惊呼一声挡在了洪德帝身前,长箭入胸,穿透。   杜成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却咬着牙扶着洪德帝,“皇上,快,快走……”   “拦住他们!”玉敏诚反手格开傅思宗,飞身跳下高台阶,伸手抓了一个身穿蟒袍的英气男子,长剑逼喉,“哈哈……洪德帝,你走!你敢踏出这庆华殿一步,我就杀你一个儿子!”   众人大骇,放眼望去,玉敏诚手中的儿子赫然是大皇子元庐!   “庐儿……”萧妃肝胆欲裂!   “父皇!母妃……”大皇子面色难看,脚步踉跄的被玉敏诚拖着,“儿臣……不想死!”   这时,殿外打斗告一段落,一群黑衣人被禁卫军逼到大殿门口,杜成抓着胸口的箭与洪德帝被黑衣人逼进大殿。   “玉敏诚,你……意欲何为?”洪德帝强忍着胸口翻滚的血腥之气,厉声道。   殿外,禁卫军的箭齐刷刷的瞄准玉敏诚!   黑衣人呼啦围过来,将玉敏诚护在中间。   玉敏诚哈哈大笑,眼神诡异,面容冷绝,“老子要你的人头慰藉我玉家和楚家二百多条人命!”   “玉敏诚!”楼重一声大喝,身影快若闪电,众人只觉眼前一黑,再去看时,一袭大红锦袍的楼重已稳稳立在玉敏诚身前,那一众黑衣人挡在外围,眼睁睁看着他闯了进去。   “六皇子别来无恙。”   楼重双眸微眯,唇角勾了个笑的弧度,淡然道,“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玉敏诚一怔,视线微不可察的朝二皇子元诩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立刻收了回来,但还是被楼重和傅思宗看到了。   “什么交易?”玉敏诚略一沉思,应了。   “你告诉我今日的主谋是谁?我告诉你玉家和楚家的人在哪里,如何?”楼重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二皇子,目光冷然。   玉敏诚双眼一瞪,一把揪住楼重的衣领,“你特么耍老子呢,玉家只剩老子一个,楚家被你爹流放,被山贼一窝端了,你这会儿跟老子说你知道他们的人在哪里,你……”   楼重神色淡然,定定的看着他。   玉敏诚不由住了口,看了眼洪德帝,又扫了眼身着蟒袍的几个皇子,再回转视线,目光中已带了几分急切,“真的还有人活着?”   楼重颔首,“你既然来为玉家和楚家喊冤,定清楚这中间的事,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告诉我今日的主谋是谁,他意欲何为!我就告诉你你家人和楚家人的下落!”   玉敏诚虽急迫的想知道家人的下落,却还是小心谨慎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楼重耸了耸肩,挑眉一笑,“他今日就在这大殿上,你若不担心枉杀了他,尽可动手。”   话落,侧身让开。   玉敏诚反倒不动了。   “大哥!”   有黑衣人到他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玉敏诚垂眸紧锁眉头,摇头,好半响,才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楼重,“格老子的!今天老子就赌一把!”   他伸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黑衣人,锢住他的咽喉道,“老子不知道今天的主谋是谁,但老子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这个就是跟老子接头的人,我们说好了,老子将洪德帝和一众皇子都解决了,剩余的文武百官由他搞定,他许老子十万雪花银!”   将皇上和所有皇子都杀了?!   文武百官惊骇的张口说不出话。   二皇子一怔,目光随即扫向傅南天的座位。   “混蛋,他是骗你的!”被玉敏诚禁锢住的黑衣人眼神狠戾,开口道。   楼重扫了眼那双熟悉的眼睛,淡声道,“帝师府的官家木端,不,我该叫你端木大人,可对?”   黑衣人瞳孔微缩,“你……”   玉敏诚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罩,赫然是帝师府的总管家木端!   众人愕然。   目光齐刷刷的射向傅南天。   傅南天也不掩饰,撩袍起身,目光矍铄的看向洪德帝,“皇上,你有一个好儿子,可惜了。”   “傅南天,你敢?”洪德帝似知道傅南天想干什么,眼神冷厉。   傅南天哈哈大笑,看了眼二皇子元诩,复收回视线,“你倒说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玉敏诚却不管他们,对着楼重吆喝,“该你了。”   楼重朝傅思宗看了一眼,傅思宗点头,抬步朝他们走过去。玉敏诚皱着眉头瞧傅思宗,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自己熟悉的样貌,不由问道,“你是谁?”   “哈哈,我来告诉你他是谁!”傅南天高声起,身子如道黑影掠过玉敏诚,一招锁喉功朝傅思宗咽喉而去,竟是要直接取他性命!   ☆、041 谋朝篡位,逼宫(1)   “爹!”   傅禺惊的猛地站起身,满桌的酒菜倾洒与地,“宗儿是您的亲曾孙……”   “哈哈……”回答傅禺的是傅南天仰天的长笑。   傅思宗身子一动,双脚点地,骤然向后滑去,衣衫撩动卷起猎猎作响。目光再淡然不过的看着傅南天,“耶律漠,我曾祖父何在?你杀了他?”   此言一出,举座愕然!   傅禺猛地瞪大了眼,脸色突变,“宗儿,你说什么?”   傅耿亦变了脸色,双眸掠过一抹惑色。   傅南天哈哈大笑,“等你到阴曹地府自然能知道个详细明白!”   说着,手下出掌阴毒狠辣,招招攻向傅思宗的要害之处,傅思宗边退边闪,一双眸子冷冷盯着耶律漠,“我外祖一家和江南玉家通敌叛国的事可是你一手策划的……”   “你说什么?”玉敏诚一听这话,拎着手中长剑就打了进来,“这位小哥,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江南玉家的案子是这个老不休搞的鬼?”   傅思宗胡乱点了个头,手下半点不松懈,定定望着耶律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耶律漠似听到了一个笑话,笑声刺耳,好半响收住手,站在大殿中央,笑着环视满殿中毒之人,端木伸手劈开玉敏诚飞身到耶律漠身后站定,进屋的一众黑衣人径直将二人护在中央,手持长剑与禁卫军对峙。   耶律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摸了一把,撕下一张透明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的矍铄面貌,眉峰粗黑,双眼泛着淡淡的灰色,鼻梁高挺,五官深刻,比之天启人清晰许多。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皆目露惊愕,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傅禺惊的一下瘫在地上,下身的朝服全被酒菜污脏也未发觉,张着嘴,指着耶律漠说不出话。   傅耿也是大惊,与文武百官一样,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耶律漠哈哈大笑,声音粗狂,“老夫自十八岁来到天启潜藏,如今已三十八年,这张脸也埋了三十八年,终于又重见天日了,哈哈……”   “格老子的!你他娘的快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是不是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搞的鬼?”玉敏诚一脸恼怒,瞪着耶律漠。   耶律漠侧眸看他,“是又怎么样?当年玉家满门皆灭,你能逃出来还真是命大!不过,你很快就会死在这里,告诉你也无妨。我不但将通敌叛国的证据放入了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还命人屠尽了玉家满门,就连楚辞和他的一众儿子孙子都是我找人杀的,可惜,也有漏网之鱼!”   他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傅思宗。   “你他娘的杀老子全家,老子今天宰了你祭我玉家和楚家冤死的亡魂!”玉敏诚咆哮一声,提剑冲了上去,傅思宗忙拦住他,“玉舅舅,不可。”   玉敏诚一怔,“你叫我什么?”   傅思宗笑,“我外祖母是玉家二小姐,我娘是楚侯府的嫡长女,玉家除您之外,还有红鸾姨,现下正在我家。”   玉敏诚眼睛瞪的大大的,一把抓住傅思宗的胳膊,使了好大的力气,“红鸾姐姐还活着?她还活着?”   “嗯。”傅思宗点头,“红鸾姨死了丈夫,逃到了洛边,进了我家。”   玉敏诚双眼红通,“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杜成!”那边,洪德帝一把扶住脸色如死灰一般往地上瘫软的杜成,却不想自己力气不够,两人齐齐往地上跌去,围在二人身侧的禁卫军忙伸手将二人扶起,洪德帝摆了摆手,“送杜成……去太医院。”   今日虽是国宴,太医院却依旧留了人值守。   杜成不走,“皇上,奴……奴才……不走,奴才……守着皇上!”杜成气若游丝般低喃。   洪德帝动容,喉咙动了几下,故作淡声道,“朕只是吐了点血,无妨,你先去,朕不能让人小瞧了咱们!”   杜成还想再说什么,却再没力气般闭上了眼。   出来三个禁卫军抱拳领命,一个抱着杜成往外走,两个护着一路往太医院而去。   “皇上,您坐下歇一歇……”临近门口的一个官员挣扎着起身,让出一个坐,禁卫军忙扶了洪德帝过去坐下,那官员极有眼色的坐在洪德帝身旁,悄然的当起洪德帝的靠背,洪德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耶律漠,真是不简单,居然能潜藏三十多年都未被发现!”话锋一转,“你究竟是谁?潜藏我天启三十多年究竟意欲何为?你把朕的傅帝师怎么了?”洪德帝冷然,虽脸色苍白,但一身帝王之气比之平常更甚。   耶律漠随声看向洪德帝,笑,“皇上过奖。我耶律漠乃北凉耶律世家庶枝耶律冠南的第三个儿子!我们耶律家与苏家、东方家共同辅佐我皇兴北凉。我潜藏天启三十多年自有我的用处,至于傅南天……”他侧眸瞧了傅禺和傅耿一眼,可惜的叹了一口气,“我个人着实很佩服他,温润如玉,才华横溢,诗文谋略,兵法棋阵皆是天下少有的奇才,可惜……天妒英才!”   “你……爹……”傅禺一张脸白的吓人,呼吸都不会了!傅大夫人上前顺着他的心口,“喘气喘气……”   傅耿定定的看着耶律漠。   “你把他杀了?”洪德帝声音清淡,“尸首藏在哪?”   耶律漠摇头,“那么博古通今才学卓卓的一个人,我怎么舍得杀了他!”   洪德帝眼睛一亮,傅思宗的眼睛也一亮,齐齐看着耶律漠,耶律漠却接着道,“他一直在帝师府啊,住在议事园的地下藏书阁内,我一有空闲就会前去找他探讨,可惜,他每次都不爱搭理我,唉……不能为我北凉所用,留着做什么!所以……我今日进宫时已在藏书阁内放了一把火,只怕此时……”   闻听此言,洪德帝怔怔的叹了一口气,傅思宗则立刻红了眼。   “耶律漠!我要杀了你……”傅禺气急,一双眸子眸子血一般红,推开傅大夫人的手拍桌而起,一道强劲的厉风夹扎着冷冽的杀气朝耶律漠攻了过去。   却不想,一道褐红色身影更快的挡在了他的身前,“傅耿!你干什么?”   傅禺赤红着眼看着挡在身前的傅耿,从没有过这样冷厉暴怒的时刻,“他囚禁爹三十八年,今日还一把火杀了他,你挡在他面前是想做什么?他不是我们的爹!”   “不!他不是你的爹,却是我的爹!”傅耿与傅禺对峙,出言反驳。“大哥,今日大殿内众人都无活路!看在兄弟几十年相称的份上,我劝你不要动手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否则……”   傅禺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说他是我……”   “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啊……”耶律漠侧眸看端木,“端木,好不好笑?”   端木面上浮出一抹诡异的笑,看着对峙的两兄弟,连连点头,“好笑!属下从未看过这样的笑话!”   傅禺已是狂吼出声,“傅耿,睁大你的双眼好好看清楚,你这张脸和我这张脸,即使不是同母所生,凭我们的长相走出去,谁不说我们是亲兄弟!”   傅耿定定看着傅禺,似不明白傅禺话中的意思,而后笑着摇头,“大哥,我爹是北凉人,我们共同谋划了今日这场宫变,杀了天启的皇帝皇子文武百官,就是要天启陷入混乱,我北凉好坐收渔翁之利!是不是……爹……”他回头,去看耶律漠。   却不想,一道褐红色身影更快的挡在了他的身前,“傅耿!你干什么?”   傅禺赤红着眼看着挡在身前的傅耿,从没有过这样冷厉暴怒的时刻,“他囚禁爹三十八年,今日还一把火杀了他,你挡在他面前是想做什么?他不是我们的爹!”   “不!他不是你的爹,却是我的爹!”傅耿与傅禺对峙,出言反驳。“大哥,今日大殿内众人都无活路!看在兄弟几十年相称的份上,我劝你不要动手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否则……”   傅禺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说他是我……”   “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啊……”耶律漠侧眸看端木,“端木,好不好笑?”   端木面上浮出一抹诡异的笑,看着对峙的两兄弟,连连点头,“好笑!属下从未看过这样的笑话!”   傅禺已是狂吼出声,“傅耿,睁大你的双眼好好看清楚,你这张脸和我这张脸,即使不是同母所生,凭我们的长相走出去,谁不说我们是亲兄弟!”   傅耿定定看着傅禺,似不明白傅禺话中的意思,而后笑着摇头,“大哥,我爹是北凉人,我们共同谋划了今日这场宫变,杀了天启的皇帝皇子文武百官,就是要天启陷入混乱,我北凉好坐收渔翁之利!是不是……爹……”他回头,去看耶律漠。   却不想,一道褐红色身影更快的挡在了他的身前,“傅耿!你干什么?”   傅禺赤红着眼看着挡在身前的傅耿,从没有过这样冷厉暴怒的时刻,“他囚禁爹三十八年,今日还一把火杀了他,你挡在他面前是想做什么?他不是我们的爹!”   “不!他不是你的爹,却是我的爹!”傅耿与傅禺对峙,出言反驳。“大哥,今日大殿内众人都无活路!看在兄弟几十年相称的份上,我劝你不要动手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否则……”   傅禺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题外话------   还差一点字,等偶写完修改过来哈。   ☆、042 谋朝篡位,逼宫(2)   楼重飞身过来帮忙,长剑如虹,连着斩杀几名黑衣人,到傅思宗身边,两人背背相对,楼重低声道,“别慌,我在丫头身边安排了人,大抵能抵挡一阵,你待会儿先出去,去西北侯府找常夫人,她那里有一块能调动两千西北大营士兵的符印,我已跟她打好招呼,你带了人立刻去救丫头和你家人!我缠住他们,你趁机走!”   话落,只身卷入战局,为傅思宗杀开一条血路,“走!常寺,保护好大公子!”   傅思宗咬牙,回眸扫了眼大殿一片混乱的景象,看到傅禺夫妇一脸惊慌害怕的朝他胡乱点头,点了头道,“这些人俱是不要命的杀手,你要格外小心!”   正与黑衣人厮杀的常寺一怔,“爷,我……”不走!   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家爷对傅三姑娘的重视和那句警告,不由红了眼,咬住唇道,“爷自己小心!”执剑往傅思宗身边靠。   “混蛋!是欺负我天启皇朝没人了吗!”皇子座位上,九皇子元珞(卫九)拍桌而起,张口喷了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他身侧的宫女和太监忙上前扶他,“九皇子……”   “放手!”卫九一把拂开两人的搀扶,跌跌撞撞要往黑衣人群里冲。   楼重一声冷喝,瞪了他一眼,“你给我老实坐着!”   “六哥……”卫九唤了声楼重,脸色苍白的以手抚胸。   他身侧的太监抖腿再次上前,扶着他坐回原位,他瞪了那太监一眼,“你抖什么抖?”   “奴……奴才……管不住它。”太监苦着一张脸,拍着自己的腿。   卫九哼了一声,扭过头看着打斗的场面,气恼的抬脚将桌子踹翻,杯盏瓷盘响起的噼里啪啦声夹在刀剑声中,格外刺耳。   “哈哈……想走?哪那么容易!来人,拦住他们!”耶律漠看着傅思宗与常寺打出大殿门口,大笑一声,高声道。   殿门外,如潮水一般涌过来黑压压的人群,个个手持长剑,身背长弓,不远处的屋顶,更有数不清的黑衣人蛰伏着,手中的弓箭齐刷刷的瞄准他们,听到耶律漠的吩咐,数千枝长箭携着杀气破空而来!   常寺惊呼一口冷气,伸手拽住傅思宗,两人同时跃进大殿,毫不犹豫的反手将大殿之门关上!   门上响起阵阵乒乒啪啪的落箭声。   “可恶!”傅思宗恼怒。   身后的黑衣人已包围上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楼重跳进来,三人背背相对,扫视着圈圈黑衣人。   “耶律漠,你究竟想干什么?”傅思宗怒瞪场中淡然之色的耶律漠,恨不得一把长剑刺过去。   耶律漠瞥他一眼,哈哈大笑,“咱们的状元爷没听到你亲二祖父说的话吗?”他满面笑意,一步一步走过去,“今天这大殿中的人都得死!都死了,天启成了无主无臣之国才方便我们北凉皇子趁虚而入,将天启收入囊中!哈哈……亏我谋算多少年,早知这般方便,何必放那么长的线,费那劳什子的功夫!”   大殿之内,满座惊恐。   今日他们若真的死了,那天启就真的玩了!   忽地,殿门外传来震天的吼杀声,当下一道粗狂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给老子杀了这些乌龟王八蛋!一个个卖国求荣的混账玩意儿,杀了跺成肉酱,捻吧捻吧去喂狗!”   殿中人闻声,无不惊喜。   卫九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眼中含着水光,“爷,是卫将军!是卫将军来了!”   殿外又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声音,“臣等救驾来迟……”   “西北侯常将军!常将军也来了……”其余几道有些模糊的熟悉声音,殿内没一人猜的出来。   “哈哈……”洪德帝仰头大笑,“耶律漠,你太小瞧我天启的将士了!”他扶着禁卫军站起身,抬袖挥臂,“来啊,打开殿门,迎诸位将军!”   “是!”门口护着洪德帝的禁卫军面露笑意,喊声震天,麻溜的打开了大殿门。   众人入眼处,殿外黑衣人与身穿铠甲的将士厮杀在一起,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地上已堆满尸体,断手断脚,肠子随处可见,更有黑红的血液在地上蜿蜒流淌,几个胆小的官家千金扭头开始狂吐。   耶律漠变了脸色,身形一动朝洪德帝掠去,“我先要了你的命,看你的儿子们如何抢这皇位!”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齐声唤,“皇上小心!”   “父皇!”   “皇上!”   离的最近的傅思宗与楼重被黑衣人绊住,竟是动弹不得,几个禁卫军忙拿着枪挡在洪德帝身前,却被耶律漠如刀切西瓜一般,一剑一个给结果了!   “你爷爷的!敢动皇上,活的不耐烦了!”殿外一声咆哮,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疾风一般飞了过来,眼看耶律漠的剑要落下,他手腕一转,一个末尾系着红缨的飞刀闪电般朝耶律漠射去!   耶律漠一窒,身形刷的往一旁闪去,飞刀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划破他白的诡异的脸庞,血珠渗出!   “好功夫!”耶律漠抬头看着进来的男人,赞了句,“几年不见,卫朗将军的功夫比之以前更进一层了!”   卫朗接住回转的飞刀,护在洪德帝身前,“皇上,您没事吧?”   “朕无事。”   卫朗才抬头看耶律漠,斜了他一眼,嗤声道,“你是哪颗葱?”   “卫朗,你放肆!”端木上前,指着卫朗警告。   卫朗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你又是哪颗葱?”说完,眉头一皱,“我知道你这颗葱!你不是帝师府的管家吗?你……”他打量着端木和耶律漠,得出一个结论,“你这个小人居然串通蛮夷人想对我天启不利!”   端木气的咬牙,“我家主子不是蛮夷人!我家主子是北凉三大世家之一耶律家的……”   “非吾族类,皆为蛮夷!”卫朗哼了句,觉得自己说的蛮有才华,嘿嘿笑了两声。   耶律漠哈哈大笑,“卫朗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趣!只是可惜了……”他颇有深意的笑了小,“这样的功夫若放在我北凉,定是公侯一样的存在!不知卫朗将军有没有这个兴趣……”   竟是要当场挖墙角!   卫九忍无可忍,怒吼一声,“耶律漠,你还要不要脸!就凭你杀了傅帝师这一点,我舅舅也绝不会应你!”   “什么?”卫朗朝卫九吼去,“你说傅帝师死了?被这蛮夷给害了?”   卫九憋着一口气将耶律漠冒充傅南天几十年的事说了,说到他临来皇宫在他地下的藏书阁放了一把火要烧死傅南天时,卫朗已暴怒,单手握拳,风驰电掣般朝耶律漠打去!   耶律漠冷哼一声,侧身避开他这一击,端木上前与他打在一处。   殿外涌进来一波士兵将困在黑衣人包围圈的楼重三人解救出来,楼重郑重,“快走!”   傅思宗脚步不停往殿外走,常寺看了眼自家主子,转头跟上,“爷小心。”   黑衣人欲上前拦,却被士兵挡的结结实实的!   一群士兵护着傅思宗一路往宫门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视线内。   “格老子的!”玉敏诚被这一幕接一幕发生的事晃了眼,这会儿终于回神,指着耶律漠大骂,“你他娘的不好好呆在自己国家,跑我们国家来祸害人!真他娘的该死!来啊,把他给老子杀了,拿了头去祭奠咱天启那么多被他祸害的亡灵!”   “嗷嗷!杀!”围在他身边的黑衣人嗷嗷叫着,一把扯了脸上的面罩,向耶律漠杀去。   西北侯常远山带了足有一万精兵,几乎是碾压式的压制住黑衣人的攻势,房顶上的黑衣人皆被长弩乱箭穿心,不少被射成筛子状的人从房顶滚落。   殿前打斗持续了约半柱香时间,黑衣人被杀的只剩不到数百人,端木心惊,不敢再恋战,退到耶律漠身旁低声道,“主子,时机已破,快走!”   “努力了这么久,就这样功亏一篑不成?”他不甘心!   耶律漠冷眼扫着殿内众人,手中长剑朝着台阶下几位皇子的位置而去,玉敏诚大吼一声,“往哪跑!”   一剑朝耶律漠的后背刺了上去,快如闪电,竟意外的得手了!   长剑穿胸而过,虽没刺中要害,却让耶律漠瞬间流下大片的血液,脸立时白了!   端木长啸一声,抬手快速的点了耶律漠胸前几处大穴,止住流淌的血,“主子,再图后事,保命要紧!”   殿外的黑衣人很快涌了过来,与殿门的禁卫军打了起来。   耶律漠捂住胸前的伤口,瞪了眼玉敏诚,狠道,“早知道就该杀了他!”   “主子,快走!”   耶律漠被端木扶着,两人边打边退,却怎么也退不出殿门,被玉敏诚的人圆圈一般的在殿内转着,殿外的黑衣人纵是武功高强也经受不住这种车轮战的攻击,不过一盏茶功夫,人几乎死伤殆尽!   端木咬牙,杀了一个人打开一个缺口,“主子,你先走!”要将耶律漠推出去。   耶律漠看了眼殿外黑压压的士兵,摇头,脸色白的吓人,轻笑,“打了一辈子雁,今天反倒被雁啄了眼!”说着,看了眼楼重,“可惜……”   不知道他在感慨些什么,只是吐出这两个字之后,脸色的笑就变了样,回眸朝二皇子元诩看去,“二皇子,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瞧,那皇位在你身边,只差了几个台阶!就看你有没有魄力了!”   话落,一把抓住端木,闪电一般掠出殿门,殿外上万精兵虎视眈眈!   “耶律漠,哪里走!”楼重手持长剑,一袭染上鲜血的大红锦袍在月色下飞舞,清绝倾城的面容满是肃杀!   耶律漠仰天长笑,“还不出来!”   大殿房顶蓦然出现几条黑影,浮光掠影一般飞下,抓了耶律漠二人往房顶飞纵,“快走!”轻功快到不可思议,眨眼间的功夫,几条黑影带着两个人就消失了月光中!   熟悉的声音让楼重猛地握紧了剑柄,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眯起危险的狭长凤眸。   片刻,他走到洪德帝身边,“父皇,你……”   洪德帝虽脸色不好,一双凤眸却格外精明,“我没事,你去吧。”   楼重意外的怔了一下,笑容顷刻便盈满妖魅的五官上,“丫头那有解此毒的百毒丹,我去找一些回来给诸位大人解毒。”抬脚就要往外走,余光扫到玉敏诚,想了想,又回头对洪德帝道,“求父皇看在江南玉家和永平侯府楚家冤死的那些人的份上,饶了玉敏诚的罪!”   “他想弑君!”洪德帝一脸没得商量的份。   楼重挑眉,“是谁害死了人家两百多条人命?还好意思得理不饶人!”   洪德帝一张脸瞬间气成猪肝色,“楼重!他想杀你爹我!”   “你一点事都没有!”楼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眼洪德帝,突然蹙眉,“我明明给你吃了解药,你为什么还会吐血?”   “啊……”洪德帝僵住,正要爆发的怒气突然憋住了,眼神忽闪了两下,挺起了胸脯道,“肯定是你解药给的晚了,我才吐的血!”   楼重露出一个鬼才信你的表情,朝玉敏诚招了招手,“我带你去见玉家和楚家人!”   玉敏诚一脸惊喜,颠颠儿的跟了上去,路过洪德帝时跪在他脚下磕了几个头,“玉家灭门与皇上无关,是草民愚钝,信了奸人谗言,求皇上开恩,一人做事一人当,饶了草民这些兄弟,且等草民见过家姐后,再来领罪!是杀是剐,草民绝无二言!”   楼重看着洪德帝挑眉,洪德帝哼了两声,好半响才咳了道,“玉家灭门虽不是朕的主意,却终是造成了两百多人因此丧命,永平侯府楚家也身陷囹圄,楚老侯爷更是丧了性命,朕也有错。此事到此为止,以后无需再提!”   玉敏诚看了楼重一眼,这是不怪罪他的弑君之罪了?   楼重矜持的点了点头。   玉敏诚一脸欣喜若狂,“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人一个个也兴高采烈的咚咚咚磕了三个头,齐声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与楼重走出殿,还低声嘀咕了一句,“谁说皇上杀人如麻的?能知错认错,我瞧着是个明君!”   因这一句,洪德帝那点在儿子面前的尴尬立刻消失无踪了,精神大好的坐上了高位,传了宫女太监收拾凌乱的大殿,一边再安排酒菜,一边等着楼重派人送解药来。   吓昏过去的容妃这会儿也醒了过来,一脸苍白的由玲珑扶坐到座位上,心有余悸的拍着心口,玲珑端了茶水递给她,“娘娘,喝杯茶压压惊吧。”   实际上,她也吓的要死,这会儿腿还有点哆嗦。   容妃接了杯子却不喝,目光轻轻的看向不远处的二皇子,二皇子脸色也很难看,眸中带着懊恼之色,察觉到容妃看过来的目光,母子俩都沮丧的叹了口气。   萧妃看到两人的眼神,冷哼一声,“怎么?看到诸位大臣安好,妹妹怎么露出失望的眼神?”   容妃母子同时一惊,忙换了脸色,眸底也瞬间恢复带着淡淡惊恐的神色,“姐姐怎么会如此看妹妹?妹妹这是庆幸皇上有先见之明,调了西北侯和卫朗将军前来解除了一场灾难!皇上英明!”   最后一句则是带着笑意恭维的看向洪德帝。   洪德帝受用的点了点头,却突然想到人不是他安排的,脸上的笑便淡了几分,容妃碰了个没趣,不再出声。   萧妃看着她冷哼一声,唇齿间吐了个轮廓,“贱人!”   容妃的脸扭曲在一起,脸上的疤痕泛着刺骨的疼,疼的让她揪紧了手中的帕子,恨不得一口撕碎了。   萧妃展颜一笑,冰冷的面庞带着诡异的感觉,“妹妹,刚才那个耶律漠说他能为二皇子做的已经都做了,还说什么皇位就在他面前,就差几个台阶,看他有没有魄力之类的话,是什么意思?”   容妃的双眼猛地瞪成了圆球状,心中惊涛骇浪一般翻腾,抬眸快速的扫了眼洪德帝的脸色,又快速看了眼儿子元诩,压下心底惊恐的欲出口的尖叫,淡笑道,“这种明眼一看就知道是想陷害二皇子的话姐姐也信?”   说罢,拎了裙摆跪倒,言辞恳切道,“皇上,耶律漠是故意要陷害皇儿!求您给皇儿做主啊!这话要说传了出去,臣妾与皇儿就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白了……”最后竟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萧妃不耻,笑着道,“瞧妹妹这张伶牙俐齿的嘴,那耶律漠若是要陷害怎么旁人不害,偏偏害二皇子?”   殿内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大皇子和二皇子不是一直坑瀣一气,哦不,他们不是一直都同仇敌忾的吗?怎么这会儿两个妃子明嘲暗讽了起来?   定宁侯府的人和靖安侯府的人不敢相信的看着斗嘴的二人,脸色难看的恨不得起身将二人的嘴一齐缝住!   洪德帝看戏一般,听着二人你来我往,言辞锋利的吵着,还不时看眼众人,众人自不敢拂了皇上的好兴致,都做出一副听的津津有味的表情,心里却格外盼着六皇子赶紧回来,赶紧回来!   ------题外话------   加油加油!   ☆、043 谋朝篡位,逼宫(3)   渐渐的,两人的争吵升级到萧妃起身一脸冷霜的瞪着容妃质问,“你敢说你没有诱导康宁公主去杀傅云杉?你敢说你没有利用康宁公主让傅家与大皇子反目?你敢说你心中时时刻刻都在计较着怎么让你儿子坐上皇位?”   “你说我!”容妃也冷着一张脸,“你若没计较,你家老太太为什么每次跑去靖安侯府都要说一遍你儿子!”   众人惊愕的倒抽一口冷气!   当着皇上的面谈论皇位,她们可真是不要命了!   几位皇子露出一副看戏的表情,眸底都掠过笑意。   卫九毫不掩饰的哼了一声,看向卫朗时脸上的笑容大大的。   靖安侯府的人和定宁侯府的人从桌后爬了出来,脸色如死人一般趴在地上,“皇上圣明!定宁侯府对皇上忠心耿耿可昭日月!”   “靖安侯府对皇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一句为萧妃和容妃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两宫妃子身后的宫女太监脸白的吓人,看见靖安侯府和定宁侯府的人跪下,忙噗通噗通接二连三的跪下,噤若寒蝉。   萧妃和容妃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话,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忙起身跪了下去,口呼“皇上……”却是除了这二字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洪德帝挑了挑眉,扫了两人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大皇子元庐和二皇子元诩,大皇子立时惊了神色,撩袍跪地,“父皇,此事儿臣全不知情,还请父皇明察!”   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   这事本也正常,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子对拳握生杀大权不渴望的?想坐上皇位无可厚非,偏大皇子自认为推了责任洪德帝就不会怪罪于他,可他恰想反了!   洪德帝闻言,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就再没看过他第二次。   二皇子并没如大皇子一般辩驳,只是一脸谦逊之色,诚挚的看着洪德帝。   洪德帝唇角露出一抹笑容,似褒赏一般看了容妃一眼。二皇子垂眸心里一喜,觉得自己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比大皇子说那么一句废话管用的多!   不成想,头顶突然传来洪德帝似笑非笑的声音,“元诩,听说你最近与几位大臣走的很近,还几次进帝师府与傅耿研究下棋之道,可有收获?”   二皇子猛地抬头看向洪德帝,又忙做淡然的垂下头,心里虽忐忑不安,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儿臣……棋艺大进,几位大人博学渊源,儿臣学到很多东西。”   他做事那般隐蔽,怎么还被父皇知道了?!   “哦?几位大人教了二皇子什么?”语气似聊天一般随意,众人却都从中感受到了压迫!   二皇子强扯一笑,道,“无非是一些……”   “朕没问你。”   二皇子一窒,垂首,眉头蹙起,眸中有不知名东西深藏其中。   几个被点名的大人飞快的梭了对方一眼,原地跪下,“启禀皇上,二皇子初入工部,只是临到年关去家里拜访,顺便点了几句事务上的事,免让二皇子走太多弯路。”   几位大人纷纷附和,“正是如此,还请皇上明鉴。”   “果真如此?”洪德帝笑,“二皇子一直勤勉好学,你们这么回答,倒也中规中矩。”   几位大人互视,皆笑言,“正是如此。”   洪德帝摆了摆手,几位大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起身。   二皇子与容妃闻言也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容妃正笑了想说几句话将话题岔开,抬头去看,却发现洪德帝视线已到了傅耿身上,她心里立时暗叫一声糟糕,二皇子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傅耿,你呢?”   “罪臣……”   “傅耿,你勾结北凉人谋害国君,认贼作父害死亲父,其罪当诛!你……”洪德帝瞥了他一眼,细长的凤眸微微挑起,“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   二皇子浅笑,温润俊雅,长袖下却握紧了手。   傅耿一怔,看了二皇子一眼,傅禺在底下抓了抓他的手,傅耿淡淡一笑,反拍傅禺的手,“大哥放心,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话落,起身上前,跪地,言辞凿凿,“启禀皇上,二皇子与耶律漠勾结,并打通了几位大人的关系,将耶律漠培养起来的一千人和他及几位大人的亲兵整合起来的一千人悄悄引入皇宫,埋伏下来,将众人困在庆华殿,伺机……”他犹豫了一下,杀子弑君的话终没说出口,抬头,双手抱拳,“谋朝篡位!”   “你胡说!”二皇子蓦然出声,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容妃更是一脸惊悚愤怒之色,起身指着傅耿道,“无稽之谈!傅耿,你勾结北凉人想谋乱天启,一计不成,如今又想祸乱朝堂吗?”言罢,反身跪在台阶上,一张疤痕脸刺骨狰狞,“皇上请明察!傅耿前一刻还自认是北凉人,要屠尽天启文武百官,如今这话定是要害皇儿,引起朝堂恐慌啊。皇上……”   洪德帝看了她一眼,问傅耿,“容妃说你在耍阴谋,乱咬人,你是吗?”   傅耿一脸坦荡之色,“罪臣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若不信,可以再问几位大人!”眼眸一转,看向适才几位大人。   几位大人脸色巨变,青绿交加,惶恐跪地,“皇上,臣冤枉啊……”   洪德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几个人,也不出声。   寒冬的天,几位大人的额头鬓角渐渐渗出汗珠,众人大气不敢喘的看着几人,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终于受不了这份冷寂了,爬到中间磕头道,“臣一时糊涂,求皇上看在臣为天启任劳任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臣的家人,臣甘愿一死以谢皇恩……”   说着,起身就想往大殿的柱子上撞去,却因为中了毒,身子无力,只起来走了几步就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二皇子却突然起身,撩袍跪在台阶之下,儒雅的脸上有着愤怒,黑眸里满是委屈,“父皇,您曾说过天启皇位有能者居之!儿臣自认为文韬武略在诸位皇子中都技高一筹!儿臣有能力也有自信未来凭借自身的本事获得父皇的认可,又何须做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来自毁前程!儿臣之心,天地可鉴,还请父皇明察!”   洪德帝笑了,语气很是不屑,“就凭你!”   二皇子脸色大变,眼中满是受伤之色,长长的手指蓦地揪紧了袖袍,底下几位皇子的脸色无不惊愕不已。   父皇待他们几个一向淡漠,却从未当着众人面说过如此难堪的话!   二皇子紧握在衣袖内的手突然松开,往上爬了两个台阶,一脸受伤的看着洪德帝,“父皇,儿臣哪里不好?”又往上爬了两个台阶,“您说,儿臣一定改!”又上了两个台阶。众人被他脸上的神色和眼底的挫败哀恸惊住,无人在意他的动作。   “儿臣记得幼时,父皇曾教过儿臣一首诗,诗是这样的:人心生一念,天地悉皆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他趁机又上了两个台阶,看着最后两个台阶,他垂下了头,声音带了三分嘲弄,“人心生一念不管善恶神明皆会知晓,善恶也都会得到回报和报应,若没有得到,那就是神明藏私!儿臣想问父皇,这么些年,只有他元煦是您的亲生儿子,我和几个兄弟都不是吗?!”   话到最后,夹着说不出的凄凉,“儿臣自认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努力的向您看齐,努力的想走进您!可您的身边,从不许我们踏进,只有他能!凭什么!他元煦凭的是什么!不学无术,吊儿郎当,浪迹江湖,不管朝事,甚至,对您也极为不敬!父皇,我不懂……我更不服!”   洪德帝抬了抬眉,表情寡淡的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二皇子瞧见,脸都青了,仰头长笑,“我知道,他娘是父皇最爱的女人,甚至为了父皇付出了生命,可那有什么?!我母妃为了给父皇搬救兵,拖着八月大的身孕往返在皇宫和西北大营!导致我早产还让娘历经血崩之苦,险些丧了性命!父皇怎么不记得?还有敬妃娘娘为了父皇,披甲上阵,替父皇挡箭,一支长箭当胸穿透,血液几乎流尽!这些,父皇怎么没有记下?”   “你在埋怨朕?”洪德帝看他,神色清冷。   二皇子摇头,似没有力气一般扒着一旁的白玉栏杆站起身,“不!儿子只是觉得这些年的努力……”他抬眸朝洪德帝一笑,“是个笑话!”   洪德帝长眉一挑,就听二皇子继续道,“所以,儿子不想忍了!”   话落,闪电般掠向洪德帝,五指成爪状瞬间锁住了洪德帝的咽喉!   大殿内一众人被这一幕吓的失去了语言,静寂的可怕!   容妃惊呼一声,“诩儿,你干什么?”   “母妃,您还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吗?他想借傅耿和几位大人的话坐实我谋朝篡位的罪,他想杀了我!”元诩狂吼,一双眸子似悲伤似癫狂似解脱,“他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容妃满眼都是伤心,看了儿子又去看洪德帝,一双手纠结的扯着手中的锦帕。   洪德帝突然放声大笑!   ------题外话------   掉收掉的好可怕,~(>_<)~   感谢送月票的亲们,都是真爱,等小栖忙过这段时间,就多更一些哈,么哒~   ☆、044 谋朝篡位,逼宫(4)   “元诩,你没串谋工部、吏部这些人?你没跟耶律漠合谋要杀父夺位?”洪德帝似笑非笑的看他,眉峰间全是阴冷,“敢做不敢承认?你确定你是我元峙的种?”   众人的眼睛瞪的越发的大,却无一人敢在这时出声。   二皇子的脸腾一下刷白,容妃的身子踉跄几步,噗通跪下,爬着到洪德帝脚下,泪眼婆娑,“皇上,您怎么能这样说二皇子!他确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洪德帝瞟了容妃一眼,轻嗤一声,“我元峙的儿子敢做就敢当,你瞧瞧你儿子现在是什么德行?”   “是我做的!这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那又怎样?!”二皇子露出血红一般的黑眸,额头青筋暴突,嘶吼道,“我受够了仰你鼻息过活的日子!我受够了你施舍一般看我的眼神!我受够了这所有的一切一切!我受够了!我就是要夺了你的皇位!抢走你的一切,看你像我和母后一样看我们的脸色生存!”   “好!说的好!”洪德帝仰头又是一阵大笑,被扣住的咽喉发出敲鼓一般的震动,带动二皇子手腕边的衣袍微微煽动。   屏住呼吸的殿内众人露出惊骇的神情,纷纷跪倒,几乎是匍匐在地,不敢动弹,不敢抬头。   “二皇子这是要逼宫吗?”卫朗大踏步上前,在二皇子疯狂嗜血的眼神下停在台阶下,扫了眼外面黑压压的士兵,回头看他,“末将还是劝二皇子一句,三思而后行!”   二皇子冷然一笑,“逼与不逼都难逃一死,我为什么不放手一搏!”   卫朗点了点头,“二皇子所言甚是。不过……外面的刺客悉数被杀了,耶律漠逃了,几位大人中了毒,傅耿倒了戈,你只凭一人之力,如何逼宫?”   “舅舅!”卫九皱眉,他究竟在说些什么?这不是故意激怒元诩吗?   洪德帝却赞赏的看了卫朗一眼,“朕也很想知道,你……”扫了眼二皇子,“如何逼宫?”   二皇子一怔,垂眸往大殿内看去,入眼处,一片黑压压的头顶,无一人敢抬头瞧他,先前约好的几位大人更是将头低到地毯之上,恨不得他看不到他们!   定宁侯府与靖安侯府的人几乎是趴在地上,呵呵……   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目光往容妃看去,“母妃……”   容妃脸色发白,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他,眸中还蕴着水雾,“诩儿……”   一双手在袖子里险些将手帕搅断!   她该怎么办?   站到儿子这一边就是谋逆大罪,不成功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站到皇上这一边儿子就必死无疑,她也脱不了干系一样会被问罪!   谁来帮帮她如何抉择?   二皇子将她变换的脸色看了清楚,脸上蓦然升起一股凄然,“母妃……”   一心教导他成为人上人,将他定位在未来储君之上的母妃都不帮他!   “奴婢帮您!”容妃身后,玲珑站了出来,脸色郑然,目光中含着殷殷情义,看到二皇子的眼睛看过来,又重复了一遍,“二皇子,奴婢帮您!您让奴婢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做!”   说着,低头看容妃,唇边露出一抹笑,“娘娘,您还在犹豫什么?您以为您不表态,皇上就会不怪罪与您吗?您信不信二皇子若逼宫不成,咱们荣坤宫和景曲宫的人都难逃一死!逼宫不成,只有一死!但若成功,您就是至尊无上的皇太后娘娘,天启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成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后,不成功就是一死!   她何尝不明白她站在哪边都是有罪之身了!   既如此……   那何妨照玲珑的话来搏一搏?!   容妃眼睛一亮,抬起手,玲珑露出微笑,纤瘦的胳膊伸出去将容妃扶了起来。   “诩儿,你说要娘帮你做些什么?”   高台之下的定宁侯和靖安侯浑身冒汗,身子有轻微的颤抖,偷偷互视一眼,看着对方如死人一般的脸,不由哭的心都有了!   二皇子和容妃到底在干什么!   殿外一万精兵,殿内禁卫军环视,卫朗和常远山虎视眈眈,他们哪里有胜算?他们这是在找死!这是要将两个侯府的人送上绝路啊!   靖安侯偷偷向定宁侯使眼色,定宁侯明白其意,偷偷抬了头去给萧妃传递消息,萧妃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唇角牵出一个看戏的嘲讽表情便扭开了头。   定宁侯愕然低头,两侯府的侯爷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完了,全完了!   定宁侯府和靖安侯府百年的荣耀传承今日一过,就全完了!   二皇子得意的猖狂大笑,声音竟有几分像洪德帝,“来人,准备笔墨!”他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凑到洪德帝眼前,“父皇,还请您高抬贵手,书写一份禅让诏书,将皇位禅让给儿臣!”   “嘶……”底下抽冷气声一片。   有人膝行至红毯之上,高喊,“皇上,万万不能写啊!祖辈辛苦打下的江山怎可被这样一个没有操守的人坐上!皇上若要写禅位诏书,微臣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太极殿上!”   洪德帝挑眉,卫朗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常远山则如看傻瓜一样看着那人,卫九冷冷提醒,“冷大人,这里是宴请宾客的庆华殿,不是召见群臣议事的太极殿!”   傅禺亦是皱了眉头,看了眼那个什么时候都不忘哗众取宠的人,撩袍跪地,“二皇子,逼宫谋逆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二皇子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身后的靖安侯府和定宁侯府的一百多口人着想才是!我皇雄才韬略,待人宽厚,二皇子现在收手,傅禺愿在皇上面前为二皇子陈情,保二皇子一命!”   “二皇子,回头是岸……”傅耿跪在傅禺身边,顺着傅禺的话劝二皇子,却被二皇子冷冷喝断,“闭嘴!你们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吗?父皇的手段谁人不知?宁可错杀绝不错放!你们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就凭几句话就想让父皇放了我!呵呵……简直是痴人说梦!”   洪德帝意外的瞧了他一眼,二皇子却看也不看他,抓紧了他的咽喉,厉声道,“还不准备笔墨!”   玲珑上前,“二皇子,奴婢去!”   众人眼睁睁看着她去了偏殿,不多一会儿捧着笔墨纸砚走了出来,二皇子指挥卫朗,“你!去把桌上的饭菜都撤了!快!”   卫朗他大刀阔斧的走过去,将桌上拎起,桌上的酒菜稀里哗啦全被倒在地毯之上,瞬间脏污了大红的地毯。   二皇子眉峰间的皱痕又加深几重,瞪了他一眼,很是防备道,“放在那,你下去!”   卫朗看了洪德帝一眼,洪德帝点头,他哼了一声走到台阶下重新站定。   二皇子又指挥玲珑磨墨,一张脸兴奋癫狂的看着洪德帝,“父皇,墨好了,快!快些诏书!”   “我心情不好,不想写!”洪德帝冷眼瞟了他一眼!   二皇子一怔,眼中掠闪过一道迷茫,刹那便变成了狠戾,“那儿子就想个办法让父皇心情高兴高兴!”   说着,看了眼容妃,伸手夺了禁卫军手中的剑扔到容妃身前,笑着道,“母妃,去,杀了元庐!”   容妃瞬间瞪圆了眼睛!   “你敢!”萧妃尖锐吼道,撑着身子挡到大皇子身前,咬牙瞪着容妃和二皇子。   靖安侯和定宁侯额头的汗珠噼啪噼啪往下掉,却顾不得擦,脸上的表情直到骇然恐惧!   “母妃不敢?”二皇子瞪容妃,容妃牙一咬,弯腰捡起了剑,一步一步往萧妃和元庐身边走去。   “容采竺,你敢!”萧妃脸色苍白一片,恶狠狠的瞪着容妃。   容妃嘿嘿一笑,脸上的疤痕格外的狰狞,她挑起剑尖,缓缓滑过萧妃的脸,“萧姐姐,我是真敬着你是我姐姐,这些年一直礼待与你,可你不该毁了我引以为傲的容貌!你放心,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你儿子死了后,我会杀了你去陪他,好让你们孤儿寡母做个伴!”她笑着,脸上那份惶然慢慢消失,看着锋利尖锐闪着寒光的剑,又去看惊慌的颤抖的母子,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快感!   “不!姨母,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母妃……母妃救我!”大皇子元庐凄声道。   “杀了他!”二皇子哈哈大笑,回眸看洪德帝,“父皇,这里坐着你的七个儿子,你心情不好不想写禅位诏书,儿臣就一直杀到你心情好答应写为止!”脸上是诡异到极点的笑。   大殿内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卫九冷哼了一声,坐看他们狗咬狗!   卫朗亮着眼睛,上下打量二皇子和大皇子,常远山皱了眉,也没有出声。   “哦?”洪德帝看了眼底下几位惶恐不安的皇子,淡声道,“你随意!”   “皇上!”   “皇上……”   底下几位皇子的生母噗通噗通跪在地,鼻涕眼泪一把的哭着,芳嫔哭声最高,一边哭一边断气般求情,“皇上,恪儿才九岁,他还小啊,求皇上求皇上……”   头磕的嘭嘭直响!   “母妃!”九岁的十一皇子元恪虚弱唤住自己的母妃,虽紧张的紧咬唇瓣,双眸间还带着些微对死亡的恐惧,面上却强装出镇定凛然之色,“他要杀就让他杀!儿臣不怕死!父皇曾为天启南征北战几历生死都不曾退却一步,儿臣亦不会退半步!”   卫九意外的看了眼十一皇子,眸中掠过怜惜。   洪德帝亦是意外的看了眼小儿子,眼中有着赞赏之色,自他出生,除国庆寿辰外,其他时间很少见他,眨眼间,这孩子已经这般大了,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着实是后生可畏!   芳嫔语不成句,“恪儿……恪儿……”   “啊!”   众人正心惊小小年纪的十一皇子竟有这般胆识,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吼叫,顺着声音看过去,众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容妃手上的剑斜着刺进了大皇子元庐的心窝,血汩汩往外冒!大皇子本人已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萧妃尖叫一声,抬手朝容妃抓去,容妃的身子被人往后一扯,入心的剑唰一下被拔了出来,血流了一地,而适才还能呼吸的大皇子蹬了几下地,伸手抓着萧妃的手松开——死了!   萧妃不敢置信的看着儿子,张着口啊啊说不出话!   容妃也有些发怔的看着滴血的剑和死去的大皇子元庐,好半响,哈哈笑出声,“死的好!都死了皇位就是我儿子的!我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后!”   “容采竺!我要杀了你!”萧妃劈手打碎一只碗,抓着尖锐的碗沿朝容妃冲了过去,容妃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剑,正中萧妃的腹部,血瞬间就流了出来!   萧妃却不管不顾,拼命往前冲,剑刺透皮肉穿过肠胃,刺穿她的腹部,她手中的碗尖也抵上了容妃的脖子,反手一转划向她脖间的大动脉处,眉眼疯狂而狠戾,“容采竺,我死,你也别想活着!我要你给我们母子三人陪葬!”   “啊!”容妃惊恐的瞪大双眼,感受到死亡的来临,情不自禁的喊出声,却不想身子被人一推,跌倒在地,萧妃连带也跌倒在地,碗尖却失了准头,嘶吼着,“贱人!我杀了你!”   容妃惊吓的忘记了起身,狼狈的在地上爬着去躲萧妃的碗尖,直到萧妃失去力气,她被玲珑扶起,才心有余悸的踩了两下萧妃如死人一般的脸,“呸!你才是贱人!想杀我,没门!”   众人今日的惊骇已超出极限,几个官员家眷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位高权重的首辅、帝师、丞相等人面面相觑,不定时抬眼去看上位的洪德帝。   “父皇,你心情好点了吗?”二皇子面带微笑,问着,“若是没有,我让母妃继续如何?”   洪德帝看也不看他,还合了眼假寐,二皇子哈哈笑,“母妃,杀了小十一!咱们倒着来,父皇不松口,一个也别想活!”   “恪儿!”芳嫔高喊一声,身子一软,晕厥过去,身边的宫女忙抱起她,拼命摇着。   洪德帝却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小家伙我还是蛮喜欢的,死了就太可惜了!你要不换个人?”   二皇子露出惊喜的神色,“父皇,这可不行!您不答应写禅位诏书,他们都得死,又何必换来换去的!”   洪德帝垂眸思踌一番,摇了摇头,“罢了,今日这出戏就唱到这吧!”   ------题外话------   加油加油!   ☆、045 算无遗漏,用心(1)   洪德帝话音甫落,卫朗看戏的表情立时变了,满面冷杀嗜血之气,身形迅猛如虎,一息间就窜上了高位!   不远处的常远上同时动作,一脚踩上地上一柄长剑剑端,握剑于手中,反手掷向高台,冷冽的寒光泛着阴森的杀意直奔二皇子的额头而去!   两人配合默契,可谓天衣无缝!   二皇子先见寒光,身子下意识后退躲闪,锢着洪德帝的手就松了,等看到卫朗上了台阶时想做出反应已是晚了一步,被卫朗借上来的冲力飞起一脚跌撞上皇座后的黄金屏风之上,发出嘭的声响。   二皇子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想起身被卫朗一脚踩上心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卫朗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不自量力!”   话落,转身拱手抱拳,豪爽道,“皇上,贼子已擒,如何发落?”   常远山撩袍跪地,“臣等让皇上和诸位皇子娘娘受惊,罪该万死!”   殿内殿外的士兵禁卫军齐齐跪地,“臣等罪该万死!”   大殿内的大臣才如梦方醒一般明白逼宫之事终于结束了,他们没有危险了!不由纷纷跪倒在地,口呼万岁。   洪德帝甩袖起身,站在高位之上,环视底下众人,眉峰一抹嘲讽,唇角亦勾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二皇子元诩残害兄弟,其罪一;勾结外贼,意图谋朝篡位,其罪二;要挟天子禅位,其罪三!其心不善,其罪当诛!来啊,将二皇子元诩剥去元氏贬为庶民,押出宫门,即刻问斩!其母蛇蝎心肠教子无方剥去容妃称号,与其子一起押出宫门……”   “皇上!”容妃蓦然高叫,扑在台阶之上,“你不能杀臣妾!臣妾……臣妾有功!臣妾有救驾之功啊!当年要不是臣妾告诉锦妃皇上有难,她哪里能救的了皇……”   “你说什么?”洪德帝双眸猛地迸发出冰冷的杀意,几步走到容妃身前,掐着她的下巴,“给我说清楚,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下巴的刺痛让她不得不扬起头对上洪德帝满含杀意的双眸,她瑟缩了几下,“皇……皇上……”   洪德帝冷眼,手下加大力道,“说!”   容妃痛的眼中盈满泪水,张着嘴啊啊两声,磕巴道,“那……那年,皇上带兵出……出征莫岐,被困四狼谷,传……传来的消息……被景亲王压住,几位王爷要……要废帝重立,是臣妾!”她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巴结的笑容,谦卑道,“是臣妾从老侯爷那里得了消息,将消息告诉了锦妃,还把暗中培养的势力拨给她二分之一,让她带着去救皇上!皇上,当年的救驾之功我也有一份!你不能杀我!”   她的暗中势力早先有数千人,是他担心她势力过大会对锦屏不利,一点一点给她削弱殆尽!   他出征时,她手中仅剩一百余人!   而他的锦屏只带着其中五十多人,从应天一路奔赴两国边境,破开重重包围圈,到他身边,将弓尽粮绝浑身受伤饿的只剩一口力气以为必死无疑的他救了出来,带着他飞驰几百里地,耗尽了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完好的交给闻讯赶来的西北侯!   他的锦屏!   他的锦屏!   洪德帝的一双眸子似看见了当年的场景,大雪的天,寒风刺骨,身无食物,前途渺茫,后有追兵,为保存体力,他的锦屏将食物都留给了他还骗他说自己早吃的饱饱的,拖着刚流产的身子一路披荆斩棘,只到遇见西北侯……   他永远忘不掉看到常远山那一刻,她笑颜倾城,犹若沙漠中绽放的依米花!历经磨难,芳菲倾国!   常远山是接到她传去的密报,日夜兼程赶来的,调不动天启的军队,他带的都是常家兵,那一战,他们并肩厮杀,以三千之兵抗三万!   一人挡十!   血飞漫天,嘶吼震天!   地上的土都被血染的赤红!   他从没见过那么惨烈的战争,从没见过血色下他的锦屏是那么美,美的惊心动魄让他恨不能生死相随!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被莫岐太子刺中心窝时苍白面容下故作嗔怒的轻嗤声,“元峙,你哭什么?我救了你,又生擒了莫岐太子,莫岐为皇位之争定大乱,你的天启又可以和平几十年了,你应该开心才是!”   他红着眼拿着剑就要去杀莫岐太子,她却不许,“莫岐朝臣若知道他们的太子还活着定会想尽办法救回去,到时候你可以拿莫岐当人质……”   她教他,将他当孩子一样教他要勤政爱民,要善待后宫嫔妃,要做一代明君!   他哭的几乎背过气,拼命摇头!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皇位,不是什么狗屁天启,更不是想做个人人称颂的明君!他要的只有她!天下为她而夺,江山为她而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没了她,他要这天下何用!要这江山何用!   她说喜欢江南的秀美山水和纤美娇娥;她说喜欢大漠拼尽全力绽放的依米花,费一生美好年华,只为四天孤芳自赏;她说喜欢广袤无垠的草原,享纵马驰骋,愿笑傲天地;她说喜欢苗疆的紫竹林,幽林深处,着一木屋,看天际行云舒卷,观庭前花开花落!   他还没带她去过!一次也没去过!   “元峙……好……好好照顾煦儿,他……就交给你了。”她灿然一笑,纤白的长指缓缓抬起似想要摸他的脸,他忙抓起放在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上,语声哽咽,前所未有的恐慌,“屏儿……你不要死!我害怕……”   她笑,锦红的血衣那般动人心魄,“傻瓜,我们只是一段时间不见面,我会去我们相识的苗疆等你,一直等着你……你不来,我……我不走!乖……笑一个……”   他点头如捣蒜,泪眼模糊,却顺着她的意,缓慢却极其用力的露出一抹她最爱的微笑,痞痞的,饱含深情的……   她的手就那么在他手中滑落,唇角勾着一抹满足的笑,他小心的抱着她,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般,小心翼翼的,生怕把她吵醒她会瞪着火眸怒斥他一般,谦卑小心的将她抱入怀中,手放在唇上对周遭的人嘘。   后来,他才得知,他的锦屏去救他时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孩子是在路上没的,她谁也没告诉,是伺候锦屏的嬷嬷心疼她的主子,偷偷告诉他的!   他的心疼的都抽了!抱着锦屏的画像坐了三天三夜!   曾有一度太医和大臣以为他疯了,要择选太子即位,却把他和他的锦屏生的儿子摒除在外!   凭什么!   这天下是他为他的锦屏打的!除了他的儿子谁也没资格坐!谁也别想坐!   他怒极,一道圣旨将朝中密谋择选太子的官员全部屠杀殆尽!至此他的贤德之名也被自己一手抹杀!   可他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皇……皇上,你不能杀了我!”容妃胆战心惊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洪德帝回神,眸光在容妃脸上扫过,唇角就勾起一抹笑,“你想活?”那般倾城,那般绝艳,丝毫没因他的年纪而逊色,容妃看的有些痴,缓缓点头。那笑容突然一转,冷情且嗜血,“来人,将容妃拖下去做成人棍!”   容妃的脸瞬间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洪德帝,直到被人拖着往殿外拉,才惊恐的大吼,“皇上,你不能杀我!”   “我没杀你,你想活着我就让你活,你应该高兴!”洪德帝笑的和煦,殿内众人皆瞪大了眼,一副惊悚的模样却无人敢出声!   容妃大吼,“不!你杀了我吧!我不要做人棍……杀了我!”   洪德帝蹙眉,立刻有人上去堵了容妃的嘴,拉出殿外。   “定宁侯府,靖安侯府与宫妃合谋欲对朕不利,即刻去除两侯,没收家产,男眷发配苦寒之地,终生不得返京!女眷充入官府做婢,终生不许赎身!”   两府老侯爷老太君当场昏厥,人事不省!   两府侯爷脸色煞白,一口鲜血喷在红毯上,还得跪地谢恩,“谢皇上隆恩!”   没有杀他们全家已是法外开恩了。   城外,傅思宗飞奔到常家时,正瞧见常家夫人一身劲装从大门走出,看见他脸上一喜,“傅状元,快,我接到密报,有人要对傅家动手!”   傅思宗感激的抱拳,两人也不多话,飞身上了马直奔西北大营,调了楼重安排下的两千精兵往家赶!   马到巷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厮杀声,司命跺脚从马上飞身上了房顶,一路踩着房顶赶回了家,庭院里,会武的家丁将一家老幼护在中间,已有几个家丁死在黑衣人剑下,傅云杉一条红绫护着大半边人,傅小八手持长剑,眼神冷厉,亦是将身后的人护的滴水不漏!   就连王家的王啸和王凌也是一脸正色模样,一把长剑舞的有模有样,配合着楚家两个表弟将人护着!   没一个人惊慌,没一个人退缩!   可他们脸上的疲惫和手中开始变慢的速度让傅思宗心惊,更让他心惊的是黑衣人的数量,似源源不断一般一波又一波!   突然,一袭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她的眼神极其冷静狠辣,一头扎下寒芒目标竟是直指杉儿!   ☆、046 算无遗漏,用心(2)   “杉儿,小心!”傅思宗惊出一头汗,余光扫到放在旁边的一把扫帚,抬脚踢起,夹着冷冽的气势挡下了黑衣人的一击!   傅云杉身旁的冬青见状,眸间一抹杀气掠过,身形一动,修长的腿带着冷劲的风朝黑衣人袭去!   “什么人?”冬青大喝。   两人你来我往,长剑相撞发出尖锐的声音,寒芒掠起阵阵杀气,两人旗鼓相当,打的难分难解。   “冬青小心!”傅云杉瞧出黑衣人招招杀手,出声提醒冬青,却在不经意扫到黑衣人的眼神时一怔,脑中忽闪过一个极其熟悉的人,却一晃即逝。   傅思宗看着远处还在往这边赶的黑衣人,心头一阵恼怒!   耶律漠,先欺骗他祖父几十年,又多次阻挡他父亲回府,背后,不知多少次对自己一家下毒手,如今惊如此这般不遗余力的要杀了自己全家!   可恶!可恨!   他绝不会放过他!   不远处,常夫人带着人已进了小巷,他正要出声提醒常夫人府邸所在,就惊见月色下几十道矫健的身影在房顶穿梭,不过眨眼间功夫就到了他面前,二话不说,飞身跳下开始帮助傅云杉这一边与黑衣人对战。   这波蒙面人眼神冰冷,剑剑直指命门,下手很是狠辣,看得出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武功高手!   黑衣人被十几个蒙面人一波压下,院门外未来得及进来的黑衣人被常夫人带领的两千精兵困住,厮杀在一起,一时间,整个小巷全是刀剑铿锵的轰鸣声!   “兄弟们,杀啊!”玉敏诚吆喝一声,拔了剑就往黑衣人中间冲!身后众人喊杀声震天!   傅思宗飞身跃下,加入战局,一边打一边走到傅云杉身边,低语,“杉儿,这波蒙面人是什么身份?”   “不知。”傅云杉摇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喘了两口气,疑惑道,“哥,你不是在皇宫参加宴会吗?怎么回来了?”   “北凉人耶律漠利用二皇子给百官下毒,想杀了君臣,灭了我们天启,幸好卫朗将军和西北侯常将军及时赶到,逆反了局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耶律漠就是冒充曾祖父的那个北凉人!”傅思宗言简意赅道。   傅云杉眼中掠过一抹果然如此的神情,虽做过思想准备会出事,但真到事情发生,还是会觉得有些突然!   难怪楼重不让她进宫,原来是一早料到他们可能会趁百官参宴起事!   但他估计也没料到会有人趁机想浑水摸鱼吧!   “你是谁?你的剑法为什么这么熟悉?”耳边传来冬青冷冷的质问,“不说?那就揭开蒙布让我瞧瞧你到底是谁!”   兄妹俩同时侧眸,傅思宗瞧见与冬青打在一起的人,不由蹙眉,这背影好熟悉……   脑中灵光一闪,傅思宗心中啊了一声,“是那天偷听我们说话的黑衣人!”   傅云杉也终于想起黑衣人是谁了!   可是……   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都给我住手!”房顶忽然传来一道高喝声,“耶律漠已经被抓,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正打斗的黑衣人闻声手下的动作都慢了一拍,被两千精兵抓住时机剑如砍竹子一般,噼里啪啦瞬间灭掉不少黑衣人!   与冬青打斗的黑衣人看到局势不好,怒吼一声,“耶律大人已经被我救出皇宫了,现在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大家杀了傅云杉兄妹回去好交差!”   若说身形熟悉有可能因为体型相似认错人,那么这么熟悉的声音可绝不会出现第二个不一样的!   青阁!   果然是她!她居然想杀了他们一家!   不,她是耶律漠的人!想杀他们一家的是耶律漠!他们与耶律漠并无仇怨,他为什么下这么大的本要杀他们家的人!   还有,青阁的身份,司命知不知道?   傅云杉眼中一冷,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虽然青阁只跟了她几天就回到了司命身边,但这更不能忍受!   一想到青阁是耶律漠的人,潜伏在司命这么多年,不知道背地里暗自唆使司命做了违背自己心意的事,就格外生气!   “你……”傅云杉正想开口说话,远处快若闪电一般过来一人,一袭黑衣将她护在身后,“杉儿,你没事吧?”   司命!   傅云杉笑着摇了摇头,视线看向一旁与冬青打在一起的青阁,青阁的双眸果然变的血腥了不少,却并不恋战,虚幻一招骗过冬青后飞身上了房顶,几个跳跃消失在月色下。   司命蹙眉,看了那黑影一眼,并不去追,一手将傅云杉护在身后,一手持剑将攻过来的黑衣人一剑一个,利落解决。   楼重脸上阴云密布!   他阴着脸看了眼远去的黑影,飞身从房顶下来,几步到傅明礼和楚氏身边,“傅叔,楚姨,你们还好吗?”   傅明礼脸色有些发白,却镇定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楚氏也扯起一抹牵强的笑,被几人护在中间的傅紫菀和两个小娃娃娃娃大叫,傅紫菀看到楼重,惊喜的弯了眼睛,“楼大哥,九哥哥呢!”   她探头朝楼重身后看去,发现卫九没跟来时,沮丧的嘟起了嘴,“九哥哥不仗义!我都快被吓死了他也不来救我!下次再也不给他花戴了!”   戴花?   楼重错愕,他实在想象不出桀骜不驯什么人都不放眼里的卫九戴花的模样!   “紫菀,不许胡闹!”小孩子不懂得尊卑,楚氏和傅明礼却不能纵容过度,楚氏当下看了小女儿一眼,好在傅紫菀聪明懂事,虽不明白娘为什么让她闭嘴,还是不开心的乖乖堵住了嘴,却翘的老高!强烈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楼重失笑,轻轻拍了拍傅紫菀的头,解释道,“你九哥哥也很想来,可是他自己也受伤了所以来不了,等过几天他身子好了,我就让他来看我们的小紫菀,好不好?”   傅紫菀瞪大了眼,揪着楼重的衣服,“九哥哥哪里受伤了?九哥哥疼不疼?你带我去,我给他吹吹!每次我疼时,我娘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紫菀!”楚氏生气了。   傅紫菀委屈的撅起嘴,手却紧紧抓着楼重。   楼重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等把坏人打跑咱们再好好商量这件事好不好?再说下去,你娘真的要生气了。”   “嗯嗯。”傅紫菀看了眼楚氏的神色,连连点头,“你一定要记得。”   楼重颔首。   先有蒙面人的压制,后有精兵的斩断,再有楼重的打落士气,最后是带头人的逃跑让黑衣人都慢了手脚,开始被一群人碾压,死伤无数!   蓦然,远处传来类似狼吼的声音,站在房顶的人远远瞧见月色下,某个房顶站着一个手持号角的人,正对月吹奏,一群人正在纳闷,却惊见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撤退!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天边!   众人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   “丫头,你没事吧?”   “杉儿,你没事吧?”   两个男人同时出口,又同时抬眸看向对方,眸中含意难辨,对峙。   众人周身突然掠过异样的气息,不约而同的看向三人,场中静了一静,不多会儿,众人又同时回头,搀扶着去了大厅。   顾淮扬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众人,请常夫人和她的亲随进厅喝茶,招呼西北大营的兄弟,送受伤的人去休息,安排灶房的人煮压惊汤,又带着人处理黑衣人的尸体……   傅云杉华丽丽的囧了。   半响,两个男人还是不动弹,冬青吃笑,傅云杉轻咳了咳,没话找话道,“楼重,司命,你们两个好巧,居然同时出现的……”   楼重斜眼睨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司命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傅云杉:“……”   冬青瞪圆了眼,眉梢唇角全是笑意,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这两个傲娇男!   傅云杉嘴角抽了抽,扭头,抬脚,“冬青,外面太冷,回屋!”   “是,姑娘。”冬青笑眯眯的跟着自家主子走了。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傅云杉进了厅。   又过好一会儿,楼重转身,准备去客厅,走了几步又停住,低声道,“耶律漠勾结二皇子试图杀尽天启君臣,今日傅家这场谋杀也是耶律漠所为!我不清楚你与耶律漠有没有关系,但有件事想提醒你一句,从皇宫救走耶律漠的人和刚才要杀丫头的黑衣人是同一个人!那个人是你很熟悉的……”他看着司命,淡声道,“身边人!”   “听丫头说你过几日就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去了,恭喜!”话落,脚步不停的去了客厅,倾城的容颜上带着暖暖的笑如家人一般安抚着厅中受惊的众人,只一会儿功夫就听到厅内传来的笑声。   杉儿居然把这些事都给他说了,他们的关系到底近的什么地步了?   司命有些落寞的看着厅中的热闹场面,瞧着傅云杉一脸笑容与楼重说话的镜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少主。”身后传来一道温顺清凉的声音。   “回去。”司命转身沿着长长的甬道朝自己的院落走去,青阁不远不近的跟着,也不多话,直到进了院子,司命摆手让她离去,青阁应了声,转身回自己房间。   司命欲抬脚进屋的动作突然一顿,眼睛紧盯着青阁那熟悉的后背影。   “今日这场谋杀是耶律漠所为……但有件事想提醒你一句,从皇宫救走耶律漠的人和刚才要杀丫头的黑衣人是同一个人!那个人是你很熟悉的……身边人!”楼重的话还言犹在耳,司命的眼眸蓦然冷下,身子一晃,已疾驰到青阁身后,青阁反应极快迅速转身,俏脸冷凝,一抬手看到是司命,顿住,“少……”   咽喉瞬间被司命掐住,一双寒冰一样没有温度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说,刚才那个想杀杉儿的黑衣人是不是你?!”   ☆、047 算无遗漏,用心(3)   青阁露出错愕的神情,“门主派我去皇宫支援耶律大人,我适才刚回,哪里有时间去杀傅三姑娘?再说,傅三姑娘与我无冤无仇,对我又不薄,我为什么要杀她!”   司命蹙眉,清冷的双眸在青阁脸上梭巡一圈,“果真不是你?”   青阁摇头。   “耶律漠的吩咐?”   青阁摇头,“青阁不知。”   司命缓缓松了手,转身,“回去歇着吧。”   青阁目送司命进了屋,撩帘进了屋,脸上立刻闪过惊悸之色,抚了抚被司命掐紫的咽喉,眸中冷意森然,主子对傅云杉太在意了,这是成大事的大忌!   耶律大人说的对,若想让少主走的更远就必须毫无弱点,现在傅云杉就是他的弱点!   这个女人绝不能留!   青阁冷冷扫了眼傅云杉院子的方向,布满薄茧的手握紧了手中剑,满面冷然,少主,青阁……会助您成就大事!会帮您除掉这个瑕疵点!   另一边,傅云杉几次斜眼楼重,楼重挑着眉厚脸皮的凑过来,偏身边全是长辈,她又不好意思发火赶他,只得装出一副聊天很开心的模样。   约一刻钟的功夫,常夫人起身告辞,几家人将其送出院子,看着人走远。   楼重也将宫中情况说了,准备离开,只是临走时看向傅思宗的那个眼神颇有深意。   果然,前脚跟进大厅,傅思宗就以他有些累要去休息为由离开了,傅云杉朝冬青使眼色,两人也跟着一前一后退出了大厅,蹑手蹑脚的跟着傅思宗出了宅子。   跟着两人一路到了帝师府外,只瞧见议事园方向火光冲天,傅思宗的脸顿时变了,楼重也是一脸肃穆,两人身形忽闪,只眨眼睛就朝着火处冲了过去。   傅云杉来不及思考,带着冬青也跟了过去。   到了园子前,一大堆丫环小厮婆子管事都在,围着中间处,有管事看到二人前来,忙迎过来,“六皇子,傅状元,傅县主!”   楼重与傅思宗一怔,同时回头看向紧随身后的傅云杉,傅思宗叹了一口气,“杉儿,你怎么来了?”   “我……”傅云杉刚说了一个字,忽听围在一起的丫环婆子发出惊喜的呼声,“醒了,老侯爷醒了!”   傅云杉的双眸猛的一睁,看向楼重!   怎么回事?   老侯爷是耶律漠假扮的,不是说他已经逃出去了吗?以耶律漠的谨慎性格定不敢再留在京城,那这里的老侯爷是谁?   莫非……   楼重唇角露出一抹笑,朝傅云杉点了点头。   傅云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看向同样一脸惊喜之色的傅思宗,“哥,是太爷爷!”   “主子!”人群中传来冰冷女声的惊呼声,接着是一群小厮丫环的低叫,“三爷!”   三人就瞧见包围严实的人群唰的一下散开,两个身材高挑,模样秀丽冰冷的女子抬着一个轮椅走了出来,看到楼重和傅云杉兄妹,轮椅上的人抬手拦住了婢女,婢女蹙眉,“主子,您该吃药了。”   “把药取来。”男人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极其疲惫,婢女不动,另一个婢女看了她一眼,她才侧眸瞪了眼楼重几人,身形极快的朝藏雪园飞奔而去。   “三老师。”楼重笑着与轮椅上的男人打招呼。   傅亘微微颔首,看了眼傅云杉兄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你们来了。”   “三爷爷……”两兄妹的话刚出口,傅亘就吃力的摇了摇头,唇角露出苦笑,“别这么……叫,我承受……不起。”   三人瞬间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一旁,有个老人在指挥小厮,“小心着点,快把老侯爷抬回房间,着人去通知二老爷一家,再派人去边关给大小姐送信,去忠王府给二小姐送信,就说……就说真正的老侯爷回来了,快去!”   “哎,小的这就去!”一个年轻管事接了话,麻溜的朝外院跑去。   几人就瞧见几个小厮平托着一个满头白发,瘦削的可怕的老人往前走,看模样与平素耶律漠假扮的很像,除了真人太瘦削以外!   “太爷爷……”傅思宗眼圈蓦然红了,低叫了一句,那双目微阖的老人突然睁开了眼,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虽被囚禁多年,但傅云杉一眼就感觉到了那眼中的温润,与她爹好像!   不,应该是她爹像太爷爷!   什么都不用怀疑,他们就是家人!   老人微牵了唇角,徐徐合上眼。   傅亘的婢女已赶回,手里端了水和药,傅亘接过吃了,缓了好一会热,才抬眸笑着看三人,“我没想到他没杀我,却也没让我得到一丝消息!等我从密探那打听到消息时,已经太迟了,四个宫门都如锢桶一般,进不去!只来得及赶去救你们家人……”他笑着,眸中清隽却含着浓浓的歉意,“没有提前告诉你们,真对不起。”   他果然是知道自己身世的!   傅云杉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在她眼里,老二傅耿为人狡诈善谋,是最不像帝师府的人,反而这个老三傅亘给她的影响特别好,有傅老侯爷的才情画技,也有傅老侯爷的仁慈宽厚。没想到,结果却恰好相反。   傅亘不再多言,朝众人微微点了点头,“等老侯爷养好身体,我会将一切合盘托出,静候皇上和帝师府发落。”   话落,摆手让婢女推他回去,两个婢女抿着唇,眸中全是倔强,俯身抬着傅亘离开。   “楼重……”   楼重睨了她一眼,伸手想揪她的头发,手到发顶却一顿,变成了抚顺,“放心,我早预防着这一天,已经将三老师的生平都查了清楚,他从未参与过谋逆之事,且在关键时刻救了你们全家,还试图将消息传递出去,已经很难得了!我会在父皇面前为他美言的!”   说到洪德帝,楼重的好脸色淡了下去,傅云杉察觉到不对劲去看傅思宗,傅思宗叹了一口气,“庆华殿所有酒水都有毒,皇上……”   傅云杉瞬间明了,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递到楼重眼前,“这是司命制的百毒丸,你回去给皇上吃……”   楼重摇头,“我父皇吃过解药。”   他那时敬酒,是故意泼了父皇的衣服,将解药给了他,却不知他为何还会口吐鲜血。   傅云杉微怔,“怎么可能?百毒丹可以解百种毒,只要吃过解药,一般的毒根本有事。”   楼重依旧摇头,傅云杉笑了,拍了拍他的手,“放心,我夜观天象,你父皇还有几十年好活,一定不会有事的。”   傅思宗愕然。   楼重愕然。   不过一瞬,就露出一抹笑,恢复了平素的模样,看着傅云杉抓着自己的手,挑了挑眉,另一只手刚想摸上去,傅云杉已闪电般缩回了手,面向傅思宗,“哥,这里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几人出了帝师府,兄妹俩打道回府,楼重回宫。   回到家,一厅的人在等他们。   余家的人几乎全来了,连已近十年不出门的老祖宗也来了,正坐在首位看着下面的人笑,两兄妹进来,立时跪下给老人家请安,又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众人才簇拥着送余家的人出府。   余桐乐偷偷拉了傅云杉的手,趴在她耳边低语,“杉儿,帝师府那边……”   余表姐喜欢傅亘!   起先因身份问题,若傅亘真不是太爷爷的儿子,他们俩是不是还有机会?   随即想到傅亘的真实身份,傅云杉叹了口气,表舅和表舅妈怎么会让表姐嫁给一个身体里流着北凉血的他国人!   “杉儿!”余桐乐扯她的衣角。   傅云杉啊了一声,无辜的看着她,大声道,“表姐说什么?”   闻声,有人回头看,其中一个正是表舅妈,余桐乐当下摆了手傻笑,“没事没事,我以为你吓着了,唤你来着。”   表舅妈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你表妹跟你一样看见只老鼠都要吓的尖叫?还不快过来?”   余桐乐磨磨蹭蹭极其可怜的看着傅云杉,傅云杉挑了眉挽住她的胳膊,笑语晏晏的对余夫人道,“表舅妈,我今日确实被吓着了,能不能让表姐留下来陪我一晚。”   余桐乐的眼睛立时亮了。   余夫人瞟了眼女儿,一眼就看到女儿心里有鬼,也不拆穿,只当让他们表姐妹联络感情了,遂笑道,“也好。”   “谢谢娘,娘最好了!”余桐乐尖叫一声,冲过去给了余夫人一个熊抱。   老祖宗笑骂,“这个泼猴儿!”   余桐安笑嘻嘻的给傅思宗使眼色,怎奈眼皮都酸了,表弟还没看懂他的眼神,不由泄气的瞪了他一眼,傅思宗莫名,“表哥,你瞪我做什么?”   余桐安吐血。   他当初怎么就救了这么一个憨瓜!   是夜,姐妹俩躺在同一张床上聊天,傅云杉将帝师府的事所了,余桐乐又是开心又是伤心,开心自己与喜欢的人终于可以不受名分约束,伤心的是他喜欢的人竟有一半是北凉人,爹娘怎么会答应呢!   “杉儿,你说,我爹娘他们会答应我嫁给他吗?”肯定不可能。余桐乐苦笑。   傅云杉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往大了去说,“有志者事竟成。如果他也喜欢你,我觉得可以争取一下。”   “喜欢我……”余桐乐看着床帐低喃,“他喜欢我吗?”   帐内良久没有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傅云杉快要睡着时,听到余桐乐苦涩的声音,“杉儿,我真羡慕你!六皇子事事都为你着想,就是发生宫变也不忘留下人手来保护你……”   傅云杉默然,楼重对自己……确是用心良苦。   ------题外话------   加油加油~   ☆、048 爱而不得,离开(1)   翌日,用过午饭,送了笑的一脸牵强的余桐乐离开,傅云杉就接到楼重从宫中传来的消息。   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均已服了百毒丹解了毒,洪德帝招呼了百官用过午饭就会放人出宫。来人还格外提了永平侯府楚家和江南玉家冤案一事,决定重新审查,还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一个清白,有可能将侯爷之位还给楚令瑾继承!   傅云杉大喜,立刻带着冬青将消息带给了楚外公一家,同时通知了大哥和爹娘家人。   楚令瑾夫妇很是激动,玉红鸾与玉敏诚姐弟简直不敢相信,“真……真的吗?”玉红鸾笑着,一双眼睛里却蓄满泪水,连玉敏诚这样的七尺大汉也红了眼,“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楚令瑾一脸的笑,楚外婆脸上也盈着沉冤昭雪的笑,“等确认诏书下来,就念给祖先听!咱们楚家和玉家是被冤枉的!”   “娘……”楚氏一脸激动,握住楚外婆的手。   楚扬铭夫妇和楚扬勤夫妇个个满脸笑容,一双眼睛里泛着可疑的红色。   两个表哥兴奋道,“那我们以后就是侯府的少爷了!是不是……”   楚栖月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听到两个侄子的话瞥过去一眼,“你们两个臭小子,有点出息成不?瞧瞧你们思宗表哥,杉儿表妹……”   “停!”楚景昶上去晃着楚栖月的胳膊,无赖道,“姑姑啊,他们两个是逆天的存在,我们才是正常的!”   傅云杉挑眉,傅思宗失笑。   楚栖月一巴掌拍在侄子耍宝般摇晃的小脑袋上,“小滑头,不好好学,还编排起你们表哥表姐了!”   楚景昶抱头逃窜,绕着厅内转圈,一边跑一边吆喝,“哎呦,姑姑要打死亲侄子……”   一屋子人都笑了。   楚栖月笑骂,“小无赖!”   申时正,得到傅禺等人已回府的消息,傅明礼带了一家人前去探望,得知无事稍定了心。傅禺留了傅云杉兄妹,告诉他们,皇上已经派了大批人马从京都往北凉一路追查耶律漠党羽的踪迹。他和六皇子已经求了皇上,皇上答应重新考虑傅亘的事,不日就得消息。   没两日,楼重果然递了消息过来,傅亘的事皇上就当不知道,不会追究,但他绝不可再留在帝师府,手中的私兵也必须留在帝师府或者遣散!   死士被洪德帝说成私兵?   傅云杉有些好笑,不过,这消息已远远超过她的预估!   以洪德帝的脾性,能保住傅亘一条命就很不错了,没想到他这么大方。   “姑娘,老爷那边派人来传话,让你收拾一下,等会儿去趟帝师府,说是有要事。”冬青推门进来,试了试傅云杉怀中的暖炉,“暖炉不暖了,我换下吧。”   傅云杉没松手,笑着朝衣柜努了努嘴,“你去帮我找衣服,我来换炭。”   她最近用脑过度,让她偷次懒,这次就交给冬青去搭配衣服好了。   “我?”冬青一诧,眼睛突然变的晶晶亮,摩拳擦掌,“姑娘说真的?”   傅云杉点头,冬青嘿嘿笑了两声,饿狼扑食一般就往衣柜扑去,瞧她给姑娘挑身漂亮的衣服,保证是最好看的!   看她兴致高涨,傅云杉在身后泼着凉水,“记得素净一点。”   冬青的身子一顿,脸就垮了,她就知道!   冬青挑了件银白色暗纹浮凸桃花桃梗的短袄,外面是同暗纹的桃粉色夹袄,下身搭配了一条用兔子皮做的水青色烟云蝴蝶裙,外面选了月牙白的斗篷。   又是桃花又是烟云和蝴蝶,穿在身上丝毫不显吵闹,傅云杉满意的点了点头,意有所思的看了几眼冬青,而后诡异一笑,“冬青,以后姑娘出门的衣服都交给你搭配了!”   “啊!”冬青愕然了。   要分清场合还要素净不惹眼的,冬青想哭了!   她是负责保护安全的,不是打杂的吧?是吧?   傅云杉已笑眯眯的接了斗篷,往外走去,冬青认命跟上。   一家人到了帝师府,早有人迎出来,带他们去了正厅。   大厅里,坐满了人,好多人都不认识,不过,他们看过来的目光却多是怜悯可惜的神色。   一袭褐色长袍的老者坐在首位,手脚有些轻微的抖动,身形枯瘦,满头银发,眼窝深陷,看上去精神并不好,似在强撑。   傅云杉兄妹一眼就认出这位老者是他们前几天见到的傅老侯爷,是真正的傅南天!   看到傅明礼一家人进门,老者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瘦削的脸也慢慢有了生气,傅禺笑着给傅明礼和楚氏介绍,两人闻言,立刻惊喜异常,热泪盈眶,拉着孩子跪下,给老者磕了几个头,“祖父/曾祖父!”   “起来,快起来……”老者的声音带着沙哑,很僵硬很难听。   傅禺红了红眼,笑着将傅明礼扶起来,“孩子,爹叫你来,一是准备过几日开宗祠让你们夫妻和几个孩子认祖归宗;二是你二叔和你三……”他话音一顿,目光扫过傅亘,微微叹了口气,“傅亘的事要让你们知晓一下;三是介绍在京的一些同宗的亲人给你们认识,还有一些等开宗祠的时候再介绍给你认识。”   傅明礼颔首,傅禺抓着儿子的手微微抖着,心中激荡异常,儿子!他儿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记入傅家族谱了!   “这是傅家族长的弟弟,你唤一声十九爷爷的……这是爹的同胞弟弟,你该换一声二爷爷的……这是十七叔……这是你七弟……这两个是你二伯的儿子,年龄比你小,是你三弟四弟……”   傅明礼一一拜见,态度谦逊温雅,不卑不亢,端是一份气度已让场中众人纷纷点头,几个族中老者发了话,“这孩子看着是个好的,既如此,就将开宗祠时间定在二月二吧,半个月的时间老家那些人应该能赶到京城来。”   傅禺笑着应了,送众人出去,半盏茶后返回。   “大哥,我的事由我来说吧。”逼宫一事并未宣扬开,而是低调的以大皇子和二皇子暴病而亡,两位娘娘思子心切,一死一疯堵住了百官的口。傅耿虽没明着受罚,却被洪德帝派去与莫岐交界的四荒教授当地蛮夷天启文学,无诏不得返京。   傅耿浅笑着起身,眉眼间的精明之气已散去,一脸温润的模样倒有五分与傅南天相像。   傅禺点头,退坐到座位上。   傅耿走到傅南天身前,撩袍下跪,“爹,儿子不孝,认贼作父几十年,其罪一;偷换大哥亲儿,险些致其丧命,其罪二;试图陷害大哥谋取博阳侯之位,其罪三;与北凉人勾结意图颠覆天启皇朝,其罪四!条条状状都是不可饶恕之罪!儿子……认罚!”话到最后,他喉中有些哽咽,“以后不能承欢膝下,请父亲大人多加珍重!”   傅南天的眼睛有些发红,定定看着跪在脚下的儿子,好半响才朝傅禺点了个沉重的头。一旁的佘氏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扑过去跪在傅耿身边,“公公,都是儿媳不好,您休了我吧,不要赶相公走!都是儿媳的错……”   “夫人……”傅耿扶佘氏,叹了一口气,“四荒太过清苦,不如你回佘府……”   “老爷你要休我?”佘氏惊恐的抓着傅耿的手,拼命摇头,“我生是傅家人,死是傅家鬼!老爷,你不要赶我走……”   “那你随我一起去平城,如何?”傅耿一笑,“四荒虽清苦却好在无朝堂纷争,我教书你看家,可好?”   佘氏抬头看了眼傅南天,又回头看自己丈夫,泪眼婆娑,傅耿又问,“你不愿意?”   “我愿意!愿意!”佘氏连连点头。   傅禺唇边露出一抹笑,虽苦涩却也知道皇上定是看了自己孙子和孙女才会格外开恩,不追究二弟的大罪,否则,只勾结他国之人谋朝纂位之一项,就够傅家灭掉九族了!   傅耿的两个儿子都面若死灰,儿媳纷纷抹泪,他们是要跟去任上的,他们娇生惯养这么多年,哪里吃的了蛮荒之地的辛苦!   傅禺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接着是傅亘,他转着轮椅到正中,拖着虚弱的身子跪在垫子上,目光虔诚而真挚,“爹,我是傅亘。”磕头。   “爹,我是傅亘。”再磕头,额头有些发红。   “爹,我是傅亘。”三磕头,头皮破开,有血丝渗出,一旁的婢女欲上前,被他以眼神拦了。   “爹,我知道我没资格这么喊你,毕竟……”傅亘苦涩一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不只一次希望我的爹真是您,只是您!可偏偏事非人愿……”   傅云杉轻轻别开了头。   傅亘继续,“我没想到他不但不是天启人,还意图搅乱天启,都说父债子偿,他犯的错,我替他……”   “三弟!”傅禺打断傅亘的话,“他是他,你是你!这次若不是你及时出手,父亲会葬身火海,颐儿他们也可能被黑衣人所伤,你什么都不欠我们!”   闻言,傅亘脸上的苦笑僵住,露出极其绝望的神色,缓缓垂下头,轻声问道,“大哥,我连赎罪都没有机会了,是吗?”   ------题外话------   加油加油~最灰暗的黎明,我快要熬过去了!   ☆、049 爱而不得,离开(2)   “三弟!”傅禺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这些年,你虽避在藏雪园,对家中之事不闻不问,但大哥知道,你总在关键时刻出手……”   傅亘一怔,抬起头,傅禺笑着走上前将他扶起,“乔姨娘那件事是你在背后查出了真相,逼着她去告诉我们的吧?”   “大哥……”   傅禺拦住他,继续道,“你大嫂在家中突然发病,是你给的药救了她一命!二弟想要博阳侯的位置也是你找人透露给我的!再加上你救了爹……”他拍着傅亘的肩,笑的温暖,“三弟,我相信你若早知爹还存活于世,定会不顾一切救他的!是吗?”   傅亘动容,双眸染了可疑的红,重重点头,“我是爹的儿子!”   傅禺将他扶坐到轮椅上,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傅老侯爷,傅老侯爷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徐徐点头,“好,好孩子!”   傅亘垂眸,大腿上锦蓝的衣料上啪啪落下泪滴,片刻后抬起头,“多谢傅老侯爷。”   厅内众人纷纷侧目,傅禺更是一惊,“三弟……”   “大哥,我不能让旁人看了咱们帝师府的笑话!我即刻便搬出帝师府,只是……”傅亘眸中带着盈盈水波,苍白的容颜如空谷翠竹,宁静恬淡,“我想保留傅亘这个名字,可以吗?”   “你……”何苦?   “大哥,可以吗?”傅亘的嗓音中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傅禺心头一梗,红了眼,“可以!帝师府就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傅亘长松一口气,“谢谢大哥。”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翠竹一般的颜色,上刻一字,“傅!”   “大哥,这块玉牌能调动那些死士,他们武功高超,许多都是我从幼时选拔出来刻意训练的,以后就留给大哥和帝师府了。”   “傻弟弟!”傅禺上前,一贯不流露在外的感情突然迸发,将傅亘抱住,傅亘放在轮椅上的手微紧了紧,眸中难掩激动之色,缓缓抱住了兄长。   一厅的人都忍不住别开了眼睛。   傅云杉心口微微颤抖,傅思宗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因怕有洪德帝的人监视,傅亘婉拒了一家人的相送,带着两个婢女,一个小厮一个管家离开了帝师府。   傅云杉一家转回,楼重在傅宅等了许久不见他们回来,带着常寺去了位于官菜园胡同的公主府看王叔施工。   傅云杉无语,经此逼宫一事,朝廷肯定会大批更换血液,楼重怎么这么有功夫,去当监工?!   冬青抿了唇笑,眼神很是暧昧,傅云杉也不理会,想着傅亘与余桐乐的事。   她看得出余桐乐是真心喜欢傅亘,她那一提起傅亘就发光的眼睛怎么也骗不了人,就是不知傅亘……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傅云杉左思右想,决定先去探探口风,她也好助余桐乐一把,免得她不管不顾就往上扑!   换了衣服去书房看账册,跟顾淮扬问了古世优的情况,得知他还是不见人影时,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与顾淮扬商量挽玉阁和荟萃馆的生意和京中各复杂关系的维护,直忙到院中亮起了灯笼,楚氏身边的丫头来催了几次用饭,两人才住了口。   晚饭,自然少不了楼重,傅云杉和冬青赶到时,正听见他跟王叔说,“我瞧着样子蛮好,以后我的王府也照着这个盖!王叔,公主府什么时候能盖完?”   王叔可怜巴巴的抹着额头的汗,一张脸挤着笑,僵的跟什么似的。知道楼重是六皇子是一回事,被皇子甚至未来的王爷极其有可能当皇帝的人喊叔!他真的好害怕。   傅云杉忍不住轻笑。   王叔瞧见她来,忙吞了口水,朝她露出一个求救的眼神。   “王叔,他这是有求于你,讨好你呢!你只管受着!”傅云杉笑着安抚王叔。   楼重挑眉,“王……”   “公主府最快今年四月底就能建成,六皇子若想建,可先选好宅址,备好材料就成,我们保证给六皇子建个漂漂亮亮的王爷府!”王叔抹了把头上的汗,开口道。   楼重瞟了傅云杉一眼,略一思踌,笑着道,“听说这图纸是有人将内建局送来的图纸修改了之后父皇看过定下的?”   “这……”王叔看了傅云杉一眼,傅云杉点头,他才道,“公主府的图纸是杉儿修改之后,我拿给皇上过目定下的。”   “哦?”楼重狭长的凤眸掠过一抹精光,看着傅云杉道,“那本皇子的王爷府就麻烦傅三姑娘按照公主府的风格再重新画一张,可行?”   傅云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等你当了王爷再说吧。”   她最近忙的很,没空!   楼重也不生气,听完傅云杉的话点了点头,“也是,那就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反正丫头还没及笄,他不着急。   晚,回到房间,傅云杉让冬青派人去查傅亘的住处。   翌日,用过午饭,傅云杉换了衣裳,带着冬青去拜访傅亘,不料,她们前脚走,余桐乐的马车后脚到,远远的坠在她们的马车后。   傅亘租的院子很小,三间正房,左边是两间厢房,右边是灶房,院子里有一棵成人搂不住的百年大树,不过因是冬季,枝叶凋零,看上去很是苍凉。   二人去叩门时,傅亘正在屋内作画,婢女瞧见二人眉头立时就蹙了,并不想让她们进去,还是傅亘开了口,主仆二人才得以进了正屋。   吩咐了婢女去倒茶,傅亘浅浅而笑,“不知傅三姑娘前来,所为何事?”   傅云杉朝冬青使了个眼色,冬青点头退出正屋,立在廊檐下,看婢女奉了茶出来,笑着上去打招呼,“两位姐姐……”“好”字没出口就瞧见两个婢女一副别搭理我们,搭理也不跟你说话的脸色,不由讪讪然的笑了笑,不再开口。   屋内,傅云杉捧着热茶啜了几口,笑道,“三爷爷……”   “不敢当,傅三姑娘唤我一声傅亘即可。”傅亘立时打断傅云杉的称呼。   傅云杉笑了笑,没在名称上做纠结,“傅公子。”   傅亘微微一怔,傅云杉接着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件私事想请问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三姑娘请说。”   “傅公子可有打算娶妻生子?”   傅亘一愣,看傅云杉,傅云杉朝他点了点头,再问一遍,“傅公子可有计划娶妻生子?”   傅亘笑着摇头,“我这副破败身子,不知何时就没了性命,何必去糟蹋好人家的姑娘!再则,我身份特殊,不想造成别人的困扰,是以从未做过娶妻生子的打算!”   “若有人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呢?”傅云杉心知表姐的梦怕是要碎了,却仍忍不住为她努力一把。   傅亘眉眼浅笑,清隽悠悠,却忽闪过一道黯然,“那我更不能耽误了人家一辈子的幸福。”   傅云杉看傅亘,嘴角的笑淡了几分,“幸福?傅公子知道何谓幸福吗?”   傅亘微蹙,傅云杉道,“知道所爱之人也深爱着自己是幸福;能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是幸福!傅公子若连争取都不愿……”她脸上笑的灿烂,唇角却淡淡,“那确是无幸福可言。”   话落,她起身,走到门边又停住脚步,“傅公子这般聪慧定知道我今日来的目的,若傅公子确实无意,请不要……再以冷暴力伤害她。不能给予幸福,就不要让她有丝毫希望!告辞。”   傅亘坐在轮椅上,摩挲着茶杯,看着傅云杉离去的身影,眉间一拢轻愁,纠结繁琐,良久不能退散。   车出巷子口,与余桐乐的马车对头,余桐乐开心的跑到她们车上,“杉儿,你跑去哪里了?害我追你这么久,我听说傅公子搬出了帝师府,你知不知道他搬去了哪里?”   “你……特地追过来就为了问我这个?”傅云杉无语。   余桐乐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是着急吗?外面传的什么话都有,我又不敢找娘和大哥,只好来找你了!”说着,扑过去抱住傅云杉左右的摇,“好杉儿,表姐知道你最厉害了,快告诉我,傅公子搬去哪了?”   “你确定要找他?”傅云杉心里叹气,实在不想让余桐乐去吃闭门羹。   余桐乐的脸色正了正,郑重的点头道,“嗯!我要当面问清楚他的心意!你不知道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与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一定要去问清楚。”   “若是……”傅云杉一顿,有些不敢去看余桐乐失望的眼神,“他不喜欢你呢?”   余桐乐一怔,“不喜欢我?”接着徐徐一笑,眉眼间的稚气褪去,多了几分少女的烟愁,“我会努力让他喜欢我的!”   傅云杉闭了闭眼,看来余桐乐这几日已经想好了,她这时候说什么都不管用的了。   “好,等我找人去查他的新住址,一有消息就告诉你。”傅云杉扫了眼身后的小巷,笑了笑。   余桐乐满面喜色,“杉儿,你真好!”   傅云杉心里却很是沉重,看来,这件事还是先与表舅和表舅妈通口气才是。   ☆、050 爱而不得,离开(3)   然,不等她将整件事情告知表舅和表舅妈,余桐乐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了傅亘的确切住址,一路找了过去。   看到开门的婢女,余桐乐脸上笑的格外开怀,上去就抓住了婢女的手,“姐姐,原来你们真的住在这里!”   婢女看到是她,明显一怔,随即扯回自己的手,态度冷漠疏离道,“家中不便待客,余姑娘请回吧。”   话落,双手扶上门就要关,余桐乐忙扑过去拦住,“姐姐,我是乐儿……”   “余姑娘请回!”   “姐姐!”余桐乐一把挡住欲合上的门,脸带哀求,“姐姐,我想见傅公子!求你让我见见傅公子,我……我有很重要的话要问他!”   “公子已吩咐下来,以后但凡余家之人,一概不见!余姑娘请回!”婢女眸中掠过一抹不忍,推开余桐乐,关上了门。   余桐乐一怔,被退的踉跄后退,丫头忙上前扶住她,“姑娘……”   余桐乐推开婢女的手,扑过去拍门,“姐姐,你放我进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问他!你让我见他一面……”   “公子已说过不会见您的,余姑娘请别让奴婢为难。”婢女看了眼院门,退回正房门里。   屋内西间,傅亘正提笔书画,眉目浅淡清隽,面色虽仍显苍白,盯着画纸的双眸却格外专注,似真的没听到外面嘭嘭的拍门声,婢女张了几次嘴想说,另一个婢女都朝她摇头,她心里叹了一口气,终没说出。   院外,余桐乐拼命拍着门,不多久,手掌就拍的红通一片,泛着隐隐的疼。   丫头心疼她,忙抓了她的手拦,“小姐啊,不要再拍了!你的手……”   “没……没事……”余桐乐眼圈泛红,似不敢相信傅亘居然连见都不想再见她,她伸手抓贴身丫头的手,“红月,你说他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   “小姐……”丫头替自家小姐委屈,自家小姐哪里配不上傅公子了?他要这样作践他们家小姐!她恨恨的瞪了眼紧闭的院门,“小姐,咱们回去!不求他……”   余桐乐摇头,执拗道,“不!我想见他,我要见他,就算她不喜欢我!我也要听他亲口说!”话落,转身继续拍门,突然啊的惊呼了一声,去看手掌,上面正嵌着一根碎木屑。   “小姐啊!”丫头心疼的眼睛都红了,一把将自家小姐的手抱住,“小姐,你手心扎刺了!”   她上前猛地狂拍门,“傅公子,求求你开开门!我家小姐受伤了……”   门内作画的手一顿,笔上的墨滴下,晕成一个墨块,傅亘微微合了眼,再抬眸看向院门方向,吩咐一旁的婢女,“让她进来。”   他以为不理她就会让她淡去心中的念想,却没想到她会因自己受伤。   看来,有些事,是势必要说清楚才能真的了断!   婢女眸中有了一丝笑意,道,“是,公子。”   不多会儿,婢女领着二人进屋,一进屋,余桐乐的丫头就将自家小姐扶到座位上,恳求道,“劳烦姐姐找根针出来,小姐手心扎了刺要赶紧挑出来。”   婢女看了眼余桐乐手掌心一点血迹,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去自己房间拿了针过来,丫头抓着余桐乐的手道,“小姐,会有点疼……”   “嗯。”余桐乐另一只手抓着椅子,丫头咬牙将刺拨了出来,细长的木屑上全是血,婢女取了清水和药,“余姑娘,清洗一下再涂药吧。”   余桐乐疼的额头微微冒汗,朝婢女点了点头,“多谢姐姐。”   等余桐乐包扎好手,婢女才去了西间复命,“公子,余姑娘来了。”   “嗯。”傅亘对着窗户,侧对门口,朝两个婢女摆了摆手,婢女下去,余桐乐进来,看到傅亘的侧影,眼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才不过一月不见,她怎么觉得好像几年一样。   “傅……公子。”她喃喃开口,语气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傅亘没有回头,一张脸甚至背对余桐乐,淡淡点了头,“余姑娘,我想我上次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直截了当。   余桐乐忙摇头,“不!可能!我们有可能!”她疾步过去,到傅亘轮椅后,很是激动,“我知道你以前是忌讳我们的身份,可现在没有这个困扰了!你爹不是傅老侯爷,你与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在一起也不会有人再拿身份说事的,对不对?”   傅亘回眸,表情清冷,“余姑娘误会了,我从未觉得身份有什么问题!傅某看来,若是能遇见真心喜爱之人,为其触犯天条也无妨,区区声名又算的了什么。”他眸间一片薄凉,看着余桐乐一字一句道,“我对余姑娘从未生倾慕之意,也未动过相守之心,若有什么地方让余姑娘生出误会,傅某在这里向姑娘请罪,还请姑娘忘却!就当……”他微顿,樱色唇勾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淡道,“我们从未认识过。”   “我对余姑娘从未生倾慕之意,也未动过相守之心……我们从未认识过。”   话落,心口突然如被人撕扯一般疼,疼的他忍不住单手揪紧胸前的衣服,吐出赶人的话,“余姑娘请回吧。”   那样冷情的话,傅亘听到身后离开的脚步声,颤抖的松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目送她一步一步离开,走出他的……世界。   清冷的话一遍一遍在脑中回荡,余桐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家,只知道关了门,躺在床上,脑中眼中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余桐乐失魂落魄的开门离开,两个婢女眼中都掠过不忍,“公子,余姑娘……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为什么……”   傅亘背对着二人,看着窗外凋零的枯叶,面露嘲讽,“我这样的人,哪里配得到幸福。”   “知道所爱之人也深爱着自己是幸福;能与相爱的人长相厮守是幸福!傅公子若连争取都不愿……那确是无幸福可言。”   或许,傅云杉说的对,他连争取都不敢,确实不配拥有幸福。   “这小姑娘看来是真喜欢你,为什么不接受她?”屋内,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傅亘双眸一睁,看向来人,“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走!”   “穆尔少爷,我们是特意潜回来接你的。”一袭仆人装扮的端木小心的左右看了,将两个婢女赶出房门,道。   傅亘冷冷一笑,“我早说过我不会跟你们回北凉!”他伸手从轮椅上取下一根竹管,“我只要将这个放出去,立刻就会有大量官兵来抓你们,你们若不怕死尽管留在这里……”   “穆尔!”耶律漠蹙眉,脸色难看,“你是爹的儿子!你身上流着的是我北凉人的血!是我耶律家的血!你留在天启才是死路一条,跟爹回北凉!做个风光的世子不比你窝在这尺大的地方有出息!再则,你一身的才华难道甘心就这么被掩埋吗?”   傅亘瞥了耶律漠一眼,唇角泛着一丝讥讽,他的话他一句都不要再信了!   “我数一二三,你们再不离开,我就鸣号了!”   “穆尔少爷!”   “一……”   “穆尔!”   “二……”傅亘如未闻,淡淡看着他们,手拉着竹管下的麻线上,嘴唇蠕动,正要喊出三时,耶律漠开口了。   “我在城南十里坡,你若想好就去那里与我汇合,我们三日后出发前往北凉,你……”耶律漠看着一脸冷漠的儿子,心里又恼又气,狠狠甩了袖,出了房间。   两个婢女进得房间,“公子,咱们怎么办?”   傅亘突然抬眸,“糟了,我娘!快,去帝师府后巷!”   等几人匆忙赶到位于帝师府后街的小巷子的宅子时,恰看到出外的楚秋绫回来,那模样跟他记忆中的一个样,他怔怔的看着她,楚秋绫察觉到目光,循着看过来时,神情一下呆住了,手中的篮子摔在地上都不知,一张脸又是激动又是不敢相信,母子俩对望良久,她才红着一双眼,露出笑意,扑过来跪在地上将儿子抱入怀中,泪水滑落,“亘儿……”   得到余桐乐去找傅亘结果被傅亘无情的赶了出来时,已经是事情过去的第三天,听着冬青的汇报,傅云杉又气又恼,即便要让余桐乐放弃也不用说这般伤人的话吧!可随即便叹了一口气,感情本来就是一件很伤人的事,不能给她希望,不如让她绝望,了断她的心思才是真的为她好。   “这傅公子说话真是太难听了,难怪表小姐哭的那般伤心绝望……”   傅云杉看着为余桐乐打抱不平的冬青,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杉儿,你在吗?”门外,突然传来司命清冷的声音。   傅云杉露出困惑之色,看了眼冬青,冬青也摇了摇头,傅云杉应声,“在,进来吧。”   司命推门进来,看了眼冬青,冬青笑着提了茶壶,“我去准备茶水,你们聊。”   看着冬青出门,司命在傅云杉面前坐下,俊美的面庞上满是不舍,一双黝黑的眸子看着傅云杉,似要将她刻入脑子中去,傅云杉笑,“怎么了?”   “杉儿,我要走了。”他突然开口。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们投的月票,爱你们,么么哒~   早点睡觉,做个睡美人哈!   ☆、051 悬崖之顶,意外(1)   傅云杉一怔,旋即笑道,“恭喜你,终于可以一家团圆了!什么时候走?”   司命贪婪的看着她的笑容,眸间难舍之色极深,突地,他上前将傅云杉搂入怀中,清冷的嗓音带着压抑的嘶哑情动,“杉儿,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什么都给你!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傅云杉身子一僵,心里叹了口气,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稳了稳神,一手环抱着司命,一手拍着他的背部,下巴放在他肩头,故作一副轻松状,“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好啦,别耍小孩子脾气,你爹娘还等着你回家团圆呢!我在天启等你的好消息,你可不要回了家就忘记我这个朋友了……”   朋友……   司命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抱着傅云杉的手越发用力,似想将怀中的可人儿嵌入自己怀中一般,“杉儿……”   他想说他不要做朋友,他要做她的相公,给她天下无匹的富贵尊崇!他只想要她……陪在他的身边,每时每刻都不分开。   蓦地,他哑着嗓子道,“我不回去了。”   赌气一般。   楼顶探听消息的青阁双眸蓦然迸发出强烈的杀气。   傅云杉失笑,一把将他推开,看着司命面瘫似的冷脸,笑,“胡说八道,你爹娘盼了你几十年,就一句不回去了让他们这些年的担心操心费心怎么办?”   司命想说他爹娘早已过世,他回去是为了那张一言九鼎握生杀大权的皇位,可随即他又想到,如果他不回去,就永远没有拿出手的资本与楼重比较,没有给予傅云杉幸福的能力!   “杉儿……”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等着我……”功成来娶你!   傅云杉笑眯眯的点头,“嗯,我等着你写信给我。”   “……好。”司命缓缓点头。   青阁飞身回了院子,坐在灯下,想了很久,提笔写了信放了鸽子往城南方向。   翌日一早,傅云杉还未起身,就有丫头来传信,冬青一脸愕然的来禀,“姑娘,司命……不辞而别了。”   傅云杉在被窝里辗转不想出来的头一顿,被子立时被掀开,人坐了起来,“什么?”   “收拾庭院的小丫头说今早去打扫司命的院子,发现格外冷静,她唤了几声青阁和司命都没反应,就推门去看,结果……”冬青将丫头说的话转述过来,一脸不敢相信,嘟囔道,“怎么离开也不说一声的……”   “冬青,我们过去看看。”傅云杉及鞋下床。   冬青应了,拿了衣服首饰看着傅云杉洗漱完毕穿了衣服,披了斗篷,一路往司命的院子而去,路上遇到闻讯赶来的傅明礼和楚氏及傅思宗和傅小八。   傅小八看见她,一脸不开心,眼圈都有些泛红,“三姐,师傅真的走了吗?”   傅云杉点了点头,傅小八抽了抽鼻子,没再继续问下去。傅思宗一脸严肃,显然司命突然离开的事他也没做好心理准备。   傅明礼和楚氏也是一脸不舍心疼的模样,“怎么就说走就走了呢?”   一家人赶到院子,发现屋里已收拾停当,干净整洁的似乎没人住过,除去厢房里那摆了不少的瓶瓶罐罐,每个瓶子罐子上都用小楷写了药名、药性,几乎囊括了所有的病症用药。   “这孩子……”楚氏一声哽咽溢出,抹了抹眼角。   傅明礼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吩咐人,“将这房间封起来,谁也不许进出。”   看着一屋子满当当的药,心里百味陈杂,她认识的司命,出身杀手之门,冷情甚至血腥,从不顾及他人,即便是她,当初也险些被他捏死,谁知……   他如今竟能为自己做到这般!   她昨晚其实想留他,却知道他有自己的使命,要回去也必须回去。   耳边,传来傅思宗的话,“……杉儿,依六皇子得来的消息,若没有差错,司命应是北凉皇家后裔!也就是如今最有可能继承北凉皇位的继承人!”   傅云杉回神,不知何时,屋内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傅思宗正分析着司命的身世,她点了头,“从解药到耶律漠的身份,到逼宫之际耶律漠还不肯放弃杀我,我就猜到司命的身份定不简单,只是没想到……”司命竟会喜欢自己!   所以耶律漠才不遗余力的要杀了她!   她死了,司命才能毫无忌惮的发挥他嗜血的本性行雷厉之风,夺下北凉皇位,侵吞天启肥沃土地,甚至……统一大凉,统一四国!   如果,司命真的那么做了,那今日她放他走,是对是错?   傅思宗拍了拍妹妹,“杉儿,别想那么多,未知的事不可预料,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傅云杉一怔,随即笑了,“哥哥说的是。”   是她想多了!   用过午饭,傅云杉换了衣裳准备出门,恰在门口遇到王家兄弟王凌和王啸,王凌早已高过傅云杉,却依旧是小时候的虎头虎脑模样,只那一双灵动的眼睛看上去猴头多了。   “杉儿姐,你要去哪?”   “去荟萃馆,你们这是……”她看着两人身后的两匹小马,挑了挑眉,“要去骑马?”   “不是。”王凌咧嘴笑,“我们要去公主府瞧瞧……”他说着嘿嘿笑了两声,牵着马往傅云杉身边靠了靠,“杉儿姐,我跟你去荟萃馆呗?听说荟萃馆的菜很好吃!”   王啸瞟了弟弟一眼,“菀儿喜欢一品居的糕点,你喜欢荟萃馆的菜,跟菀儿有的一比。”   这是明着说他长回去了啊!   傅云杉噗嗤笑出声,没想到几年不见,王啸腹黑了。   王凌哼了一声,“公主府就在那又不会跑,再说公主是昕玥姐姐,到时候想什么时候看还不是什么时候看!”话落,一脸狗腿的模样巴着傅云杉,“杉儿姐,让我去嘛!”   王啸瞪了他一眼,嘀咕了句,“出息。”   傅云杉笑,眉眼弯弯,“啸哥哥要一起去吗?荟萃馆的几样菜都是新发明的,在清河可是没有卖的,就是京城也是独一份的。”   王啸忽然结巴了,“我……不……不去了。”言罢,骑上马跑了,脸上露出可疑的红色。   王凌看着自家哥哥狼狈逃窜的背影,嘿嘿的笑了两声。   傅云杉奇怪的看了眼王啸离去的方向,碰了碰王凌,“你哥哥这是怎么了?”   王凌看她一眼,嘴唇险些咧到耳朵根去,任凭傅云杉怎么问都不吱声,到最后,傅云杉也懒得问了。   几人去了店铺,要了房间,刚点好菜,就听门外马蹄疾驰,传出清晰的喊叫,“让开,快让开!”   是王啸。   冬青推开门窗,正瞧见王啸到了荟萃馆门前,飞身下马,将马绳扔给了门口的小二,她忙出声,“王大公子。”   王啸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很不好看,进了店,几步上了楼进得房间,将门关上,喘着气从怀中取了一封信,“杉儿,出大事了。”   傅云杉自是看出他眼中的焦灼,再听到他的言语,心中一凛,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浮现。   “怎么回事?”她将信拆开,待看到信中内容,不由深吸一口冷气,猛地抬头,“信是谁送的?”   “余家一位小厮。”王啸严肃道,“我在街上遇见他要往家里送消息,说是昨儿晚上还好好的,今早丫头敲不开门,以为她还在生气就没在意,谁知午饭时还是敲不开门,余夫人急了,将门踹了开才发现,人早就不见了,连床铺都整整齐齐的,可见……”王啸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说是还瞒着老祖宗,我得了信先赶过来告诉你……”   “表姐……”傅云杉倒抽一口冷气,恼怒异常,“耶律漠,简直欺人太甚了!”   “傅公子那边不知有没有得到消息,杉儿你看……”王啸问。   傅云杉冷声,“我去找傅亘说清楚!没本事带自己儿子走,居然使这样的阴险招数,耶律漠真是无耻至极!”   “我回去告诉傅叔傅婶儿!”王凌也沉下了脸,眉头紧蹙,看傅云杉,“咱们要不要报官?”   王啸也去看傅云杉,傅云杉想了想,摇了摇头,“惊动官府朝廷势必会知道,若耶律漠撕票……表姐就危险了!这样,我先带冬青过去,汇合傅亘后再去十里坡,你们回去将咱们的人都带来,要快!”   “不行!”冬青立刻出声拒绝,“耶律漠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姑娘千万不可冒险!我们还是等人一起到了之后再……”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傅云杉看着冬青,“我表姐可能昨晚就被耶律漠的人抓走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刚饱受情感折磨……我都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事……”   冬青脸色一凛,耶律漠要的是用余桐乐逼傅亘跟他一起回北凉,若傅亘不去,那余桐乐……   “让凌弟一个人回去搬救兵,我陪你去!”王啸郑重。   王凌点头,“事不宜迟,我先回去了。”话落,飞身从窗户跃下,牵了马飞奔而去。   傅云杉三人在半道遇到傅亘的马车往城外方向走,瞧见他们,傅亘露出苦涩的笑,请了傅云杉进马车说话。   “我很抱歉。”   傅云杉冷脸,“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我表姐平平安安的回来!”   ☆、052 悬崖之顶,意外(2)   傅亘点头,“我会将她安全带回来的!”他看着傅云杉,微微蹙眉,“傅三姑娘还是不去的好,耶律漠上次欲杀你,这次……”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把我表姐平安救回来!”傅云杉声音清冷。   傅亘欲言又止。   良久,才从喉间溢出一声低叹,“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的,绝不会让乐儿……”察觉到出口的称呼,傅亘一顿,换了一句,“绝不会让余姑娘受一点伤的!”   “不会让表姐受伤?”傅云杉看着他,俏脸阴沉,唇角勾着一抹轻嘲,“你可知耶律漠在余家留下了什么样的书信?”   傅亘一怔,“书信?”   傅云杉看了眼身侧,冬青眼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傅亘眼前,傅亘接过,待看过信中内容,清隽的面容突然变的难看起来,白皙的手指捏着信纸边缘,有些泛白,“他……他居然这么诋毁乐……余姑娘!”   “傅公子,冬青说句不当说的话。”冬青脸色也不好看,“只凭信中这一句余姑娘与您情投意合的话,余姑娘以后在京城可怎么嫁人!”   “冬青!”傅云杉冷声。   冬青闭上了嘴,心里却为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叫屈,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还被那人的亲爹利用!真是让人想想就生气!   傅亘缓缓闭了眼,将书信递还给傅云杉,“三姑娘放心,我定会把余姑娘安全的带回来,她若愿意,我……”傅亘垂眸瞧了眼自己羸弱的身子,咬了咬牙,“我就三媒六聘娶她……”   “不需要!”傅云杉目光冷肃,出声打断傅亘的话,声音清冷不变,“你若不喜欢她何必娶她!我表姐也定然不会嫁给你!”   傅亘一窒,想想余桐乐的脾气,不知为何,心口忽然又疼了起来。   伺候在旁的婢女看不得自家主子受委屈,其中一个当即瞪着眼睛,开口道,“傅三姑娘不是我家公子,又怎么知道我家公子不喜欢余姑娘?!”   “冰苓!”傅亘开口打断时已晚。   傅云杉心下一动,抬眸扫了那婢女一眼,轻哼一声,“一个连争取都不敢就放弃的人,我该奢望他会懂得什么是喜欢?冰苓姑娘,是你高看你家公子了?还是我看低了他?”   “傅三姑娘请慎言!”两个婢女异口同声,美目喷火,看得出很是生气。   冬青看了眼还在生气的傅云杉,明白她心里把亲情看的重,余桐乐又是她难得聊得来的表姐,先前就有几分恼怒傅亘不懂珍惜她表姐的好,现下又闹了这么一出,她心里不定气成什么模样!   忙开口转移话题,“如今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咱们还是想一想待会儿怎么应对耶律漠吧。”   “三姑娘放心,一会儿我会出面跟耶律漠交谈……”傅亘出声缓和气氛,放低姿态。   傅云杉看他一眼,心里也知道不是自己闹脾气的时候,听他如此说,紧接着问了句,“若耶律漠不肯放人,非要你跟着一起去北凉,你待如何?”   傅亘一怔,似没想到傅云杉会这么问,沉思良久,淡笑一声,“只要能救回余姑娘,跟他回去又何妨?左右我身上流着他们北凉的血,他也不至于当场杀了我!最重要的是余姑娘平安无事……”虽在笑着,眸底却无半分笑意。   傅云杉看着他,好半响没有出声。   果真被傅云杉料到了!   城南十里坡,因有一处十里的长坡得名,十里长坡尽头是一处悬崖,悬崖旁是一个八角的亭阁,供行人歇脚之用,名曰“十里坡”。   傅云杉等人到时,耶律漠正坐在亭中石凳上饮茶,亭阁几面被黑衣人围的结结实实,耶律漠对面,坐着一个被堵住口,绑住手的女孩,正是她多日不见的表姐——余桐乐。   看到马车中坐着的傅云杉和傅亘,耶律漠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挥了挥手,一个黑衣人立刻抓着余桐乐飞身离开亭子,朝不远处的树林飞去。   耶律漠和端木紧随其后,也近了树林。   “追上去!”不等傅云杉出声,傅亘就皱眉冷声道。   傅云杉撩开车帘,对骑马的王啸道,“你在外面接应,免得他们耍阴招。”   王啸点头,牵住马绳。   冬季的树林满地都是枯叶,马车轧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空无寂寥,很是瘆人!   那黑影在前面飘了约有半刻钟才停下,将余桐乐扔在地上,朝耶律漠抱拳,“大人!”   耶律漠摆摆手,那人立时退到他身后站定。   耶律漠挑了一个好位置,前后都看不到树林的尽头,很幽深的树丛林,可他为什么要带他们进这么深的树林?   冬青一瞧见耶律漠等人停下的位置,眼神就锐利起来,前后左右甚至树梢都瞧了一遍,才扶着傅云杉下来,凑近她耳边低语,“姑娘,我瞧着情况不对劲儿,我们要小心一些。”   傅云杉看过地形,眸中一厉,点了点头。   看到傅云杉和傅亘,余桐乐红着眼朝他们拼命摇头,特别是傅云杉,她几乎是嘶吼一般呜呜大叫着让傅云杉快走!   傅云杉看出她眼中焦灼恐惧的目光以为她是怕的,忙笑着安抚,“表姐不怕,杉儿来救你了。”   余桐乐腾一下站起来,扭动着身子,口中呜呜叫着,“杉儿快跑……”   待发现傅云杉瞧不懂她的话又忙向傅亘吼,奈何傅亘也着实瞧不出,她着急的眼泪都流了下来,蓦然,一把撞开面前的黑衣人,他们这边跑!   耶律漠眼神一冷,身形一动,悠的闪到余桐乐身旁,伸手扯住她的长发,掐住她的脖颈,“怎么这么学不乖呢,我可爱的儿媳妇?”   “呜呜……”杉儿快跑!余桐乐挣扎着。   “耶律漠,你要我来,我来了!放了余姑娘,让她们离开!”瞧见余桐乐憋的通红的脸,傅亘心中一抽,冷下俊颜,怒道。   耶律漠看了儿子一眼,点了点头,“儿子,过来这边。”   傅亘瞧了他一眼,低声对傅云杉道,“我换余姑娘过来,一会儿我拖住他,你们赶快离开这里。”   他可不相信他亲爹会轻易放过傅云杉。   “嗯。你也小心一些。”怎么算,傅亘也是楚秋绫的儿子,算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表哥!   傅亘对她笑了笑,自己推着轮椅朝那边推去,两个婢女要跟,傅亘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看了眼傅云杉,便没有再动。   待傅亘到了耶律漠身后,“我来了,放她们离开这里。”   耶律漠看了儿子一眼,哈哈大笑,一把将余桐乐推入他怀中,余桐乐重心不稳一头栽到他胸前,傅亘忙伸手扶住,抽了她口中的堵布,“余姑娘,你没事……”   没成想余桐乐满脸泪水看也不看他一眼,扭头就朝傅云杉狂吼,“杉儿,快跑!他要杀你!”   话音未落,周围树丛中就飞出几十个黑衣人,手持长剑,寒芒乍胜,将傅云杉主仆团团围在中间。   既能让儿子乖乖前来,又能让自己不管不顾的来救人!   这一箭双雕的计,耶律漠真是好算计!   “耶律漠,你要做什么?”傅亘推动轮椅上前,却被耶律漠挡住,“穆尔,今日爹教你一课,欲成大事者必不能有弱点!傅云杉就是皇子的弱点,她必须死!”   冬青从腰间唰一下抽出软剑,紫光淋漓,立身挡在傅云杉身前,眉目清冷杀气腾生,“姑娘,你先走,我断后!”   “不行,人太多了,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傅云杉眼峰凌厉,伸手取下腰间的赤练红绫,耶律漠看到很是惊讶,“锦妃娘娘的赤练红绫竟在你这里?看来,元煦对你果真是上了心!”说罢,又仰头大笑,“不知他发现心爱的女子死在这树林里时会是个什么表情?会不会学他那没用的爹,自暴自弃?我可是清楚的记得锦妃死的时候,元峙哭的跟个小孩儿一样,还暴虐成性,杀了许多谏臣,啧啧……所以说,成大事绝不能有弱点,若不是有锦妃,我怎么能那么快抓住他的弱点,一步步蚕食他的国家呢!哈哈……”   傅云杉神情一凛,看着耶律漠,“耶律漠,你什么意思?”   “是你害死我家娘娘的?!”冬青红了眼,出声质问。   耶律漠似乎心情很好,停了笑声看着二人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他年我北凉攻下天启送元峙老儿上路后,你们可以告诉他一声,当年他御驾亲征是我怂恿的,他的行军布阵是我透露给莫岐的,他的粮草是我私下压着不给放的!”   “所以,锦妃娘娘是你害死的!”傅云杉咬牙!   耶律漠点头,颇高兴她终于明白了!   “无耻!”傅云杉恼怒,翻手卷起红绫,内力灌输而上,只见破空中一条红的妖艳的赤练红绫如蛇一般淬着毒朝耶律漠袭去!   耶律漠挥袖去挡,长袍灌风,如盾牌一般将傅云杉的攻击挡在外面,自己分毫无伤。   端木眉头一蹙,朝黑衣人挥了挥手,黑衣人一拥而上。   “姑娘,不可恋战,快走!”冬青红着眼,一边将黑衣人挡在外圈,一边背对着傅云杉低语。   “要走一起走。”   另一边,余桐乐哭着看场中混乱的厮杀,噗通一声跪在傅亘脚下,头嘭嘭往地上磕着,“傅亘,求求你,救救杉儿!耶律漠会杀了她的,真的会杀了她的!他抓我来就是为了引杉儿来……”   ------题外话------   感谢亲爱的们投的月票,爱你们,么么哒   ☆、053 悬崖之顶,意外(3)   “乐儿!”傅亘看着跪在自己脚下露出一脸恳求目光的余桐乐,心底隐隐痛了痛,脸上浮现一抹苍白的笑,“你先起来。”   余桐乐泪眼婆娑,使劲摇头。   “冰苓,冰茯,去帮傅三姑娘。”   两个婢女相视一眼,齐声应是,身形一闪已是进了黑衣人包围圈。   “主子……”端木蹙眉,看了眼傅亘,低声道,“司命皇子还在外面等着,咱们不宜在这里耽搁太久。”   耶律漠以为然,点了点头,眸色锋利,“除了穆尔和余桐乐,其余人杀无赦!”   “是。”端木应声,抬眸朝黑衣人挥了挥手。   又一轮进攻开始。   黑衣人下手狠辣,招招致命,冬青护在傅云杉身旁,出手更是快、狠、准,竟杀出一股热血沸腾之感,她太久没杀人,都要忘记杀人的快感了!   “姑娘!有傅公子在,表小姐暂时不会有事!援兵未到,我们寡不敌众,你先走,我再找机会逃跑的。”冬青焦急,她的命是主子给的,她这么多年拼命练武,为的正是今天这样的时刻!   姑娘是主子心尖上的人,对她又极好,为她死,她一千一万个乐意!   可她的姑娘……   “不!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傅云杉想也不想就回绝了她的主意,手下的赤练如吐着毒舌的巨蟒,所到之处,非死即伤!   “姑娘……”冬青眼中满满感动,手下的软剑发挥到极限,一时间竟无人能近得了二人身。   余桐乐看的惊心,一张脸白的吓人,手不知何时攥紧了傅亘长袍的下摆,微微抖着。   “乐儿,快起来……”   傅亘伸手将余桐乐扶起来,将她拉到身后,推着轮椅到耶律漠身边,微微仰头,清俊之颜如被薄冰覆盖,一双眸子半点温度也无,“耶律漠,你今日一定要杀傅云杉?”   耶律漠垂眸,睨着他,点头,“非死不可!”   “不!”身后,余桐乐蓦然抓紧了傅亘的肩头,力道大的让傅亘微微吃痛。   他侧首朝余桐乐温润一笑,虽浅淡却带着安抚之力,拍了拍余桐乐的手,“放心,傅三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傅云杉今日必须死,不过……”耶律漠瞥了儿子身后的女子一眼,唇角勾出一抹嗤笑,“你若是愿意,可以跟我们回北凉,虽不能做正妻,但当个小妾还是无伤大雅的!”   “耶律漠!”傅亘眉头一蹙,冷言道,“我不会跟你回北凉的!余桐乐我救了!傅云杉我也救定了!”   “哦?”耶律漠似笑非笑,“这里地处密林,荒无人烟,凭你……”他上下打量了眼虚弱到需要坐轮椅的傅亘,“要如何救?”   傅亘迎上他的笑也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甚相似的外貌竟突兀的那般和谐,那么像……一对父子。   端木有片刻的晃神,耶律漠亦然。   待二人回过神时,只见傅亘双手触动到轮椅上某处按钮,轮椅扶把处突然喷射出密密麻麻如针一般的暗器,两人大吃一惊,忙飞身躲闪,却因反应慢,被打到两三个!   针细如牛毛,本是傅亘防身之用,却不想今日用在了此处。   看到两人狼狈的躲闪动作,傅亘眼眸一闪,抬手又飞掷出两柄柳叶飞刀,两人的身子尚未落地瞧见柳叶飞刀又是几个旋转,逃过了第一波却没逃过第二波,被柳叶飞刀擦着肩膀而过,血瞬间涌了出来。   血,是黑色的   端木脸一沉,看向傅亘,“穆尔少爷,主子总是您的亲生父亲,您怎么能下此毒手?!”   “穆尔,你……”耶律漠抬手封住自己的穴道,抬眸看傅亘,“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对自己的亲爹下手?”   眸子里满是沉痛。   傅亘自嘲一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柳叶飞刀上被我涂了五绝散,若五个时辰没吃解药,会全身麻痹,血管爆裂而死。”   “你想以此让我放过傅云杉?”耶律漠冷笑,“做梦!”   话落,抬头看向被黑衣人包围正奋战的傅云杉,嘴角牵出诡异的笑,“我就看你舍不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爹死在你面前!杀了她!速战速决!”   “主子!”端木扶着耶律漠,看着傅亘,“少爷,这是何苦!”   傅亘不说话。   那边厮杀声不停,血肉翻飞,这边悄无声息,几人对立而峙。   耶律漠的脸色越来难看,身子微不可察的晃了几晃,端木忧心,去唤傅亘,“少爷!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伤了父子情分?主子前段时间受了伤,再经不得……”   “端木!”耶律漠出声打断端木,深吸一口气,笑,“这儿子果然够狠!像我!哈哈……”   傅亘蹙眉,看着耶律漠苍白的脸色,道,“放我们离开,我立刻将解药给你。”   端木有些动摇,事情拖的越久越不好办,毕竟他们只支开了司命皇子一会儿,若被他发现他们要杀傅云杉,那……   他正想到此,就听密林外传来一声冷喝,“什么人!”   端木的瞳孔猛一缩,与身旁的耶律漠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糟糕二字!   司命回来了!   再看被困在场中的傅云杉,虽有些疲累之色,手中的赤练红绫却没有半分松懈,不由暗恨一声,端木悄悄扯了扯耶律漠的衣服,耶律漠长叹一声,“罢了!”   闻声,傅亘脸上立时露出笑容,“真的?”   耶律漠看着他,眸色复杂,“你真的不跟爹回北凉?即使一回去就是身份显赫的世子……”   傅亘没有半分犹豫,他话头一开,傅亘就摇了头,视线微左侧,看了眼肩膀上的细白手指,唇边三分笑,再抬头眸中已是平静之色,“天启才是我的家!”   耶律漠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密林外,司命带着青阁并几个黑衣人出现在十里坡亭,瞧见王啸,青阁飞身过去,厉声娇喝,“什么人?”   王啸回眸,瞧见二人,很是惊诧,“司命,青阁,你们怎么在这?”   司命的真实身份,连傅云杉他都瞒着,王啸更是不知。   看到是他,青阁眉头一蹙,脸上多了几分谨慎,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啸脸上有几分焦灼,道,“耶律漠抓了余姑娘,杉儿和傅公子进去救人了,我在这里等人……”几人离十里坡亭有段距离,说话声音又不大,司命并没听到王啸的回答。   一旁的黑衣人凑近了青阁,“青阁姑娘,这人留不得!万一他将皇子的踪迹供了出来,那……”   未完的话是什么,他们都清楚,青阁看了眼密林,眸子一沉,转身回了司命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少主,为了安全起见,此人留不得。”   司命冰冷的俊美面庞微微一动,看了王啸一眼,“可是他有什么不妥?”   杉儿与王家人关系极好,若动了王啸,万一给杉儿知道……   青阁点头,“说话含糊不清,像是在等什么人!万一他等的人认出我们……”   司命眸子一冷,略沉思了一番,问青阁,“耶律漠什么时候回来?”   青阁抬头看了看天,“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   司命蹙眉。   看出司命的顾忌,青阁也做一副为难心痛样,“少主,我们做的隐秘些,傅三姑娘不会知道的。”   她抓住了司命的软肋。   听她这么一说,司命眼中的顾虑瞬间消失,看着王啸淡淡点了头,“处理干净点。”   “是。”青阁黑深的眸子悠的一闪,瞟了眼密林。已经这个时辰了耶律漠还没出来,看来是没得手,正好,让她好好演一番戏给傅云杉看!   青阁抬眸,朝王啸露出一个笑容,很是瑰丽。   王啸蓦然蹙眉,青阁进傅家时,傅家住在镇上较多,他与她不过数面之缘,却也记得,青阁面若冰霜,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此刻笑的这般诡异……   他脑中腾的冒出一句“反常即是妖”!   下一刻,青阁的动作就验证了他的想法!   她竟想杀了他!   锐利的寒芒带着凌冽的杀气扑面而来,王啸瞪大了眼,身子快速反应,从马上飞身旋落到不远处,马凄厉惨叫一声,被一劈两半!血水瞬间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看着血腥的场面,王啸险些吐了出来。   他们兄弟虽然跟着司命学了些功夫,却只是皮毛,两人合手连小八都打不过,又怎会是自小习武杀手出身的青阁的对手!   “青阁,你……”他狼狈逃窜,仅几个回合,就被青阁刺了几剑!   青阁眉眼阴冷,并不回答他的话,出手招式更凌厉三分。   “为什么要杀我?”王啸边挡边躲,缓缓往司命身边退去,“为什么?”   察觉到他的动作,青阁的眼眸闪过一道诡异的光,顺着他的步伐将他逼上十里坡亭,如耍猫一般,拨着逗着,忽然,余光扫到有几道身影从密林中出来,为首的一袭淡雅橘黄衣裙,正是傅云杉。   她的唇角露出一抹笑,长剑当胸朝王啸刺去,正中心口,王啸的双眸猛的一睁,似不敢相信青阁竟真的下了杀手!   青阁飞起一脚将他踹向司命的方向,脆声道,“少主,将他打落山崖!”   司命未出声回答,眸眼却一厉,伸手一掌将到了自己面前的王啸打向山崖!   “啊……”   “不要!”   傅云杉从密林出来,正看到司命一掌将王啸打落山崖的画面,惊的魂飞魄散,飞身就朝悬崖扑了过去!   司命大惊失色,伸手抓住扑向悬崖的傅云杉,“杉儿……危险!”你怎么会在这里。   “啸哥哥!”傅云杉反手一掌推开司命,奔到崖边,底下深不见底,早已没了王啸的身影。   傅云杉几乎瘫在山崖边,不敢置信的瞪着崖边几滩血水,“不!”   司命抱着她,干涩的解释,“杉儿,这只是个意外……”   “你杀了他!”傅云杉抬眸冷视眼前眼神复杂的男人!“是你杀了他!你杀了啸哥哥!”   “这只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的!杉儿……我……”他怎么会想到王啸是跟杉儿一起过来的,是来送他的吗?   司命心里痛苦又高兴。   高兴的是傅云杉可能是来送自己的,痛苦的是王啸死了,杉儿肯定不会原谅自己!   “三姑娘,您别怪少主,都是我的主意,我以为他是一路跟踪我们过来的,怕他透露我们的行踪所以才……”青阁一脸着急的解释,“他身上的伤都是我刺的,少主只是把他打落悬崖!”   司命点头,确实如此。   却不知,这看似完美解释的背后,青阁想要表达的最重要一点:她刺的那么些伤都不是致命的,最后的凶手是司命!   闻言,傅云杉脸色大变,一把推开司命,踉跄着起身,声音冰冷,“北凉的皇子,未来的国之君主,我也知道你的身份,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灭口!”   司命不妨,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堪堪稳住脚步,听到她的话一怔,冷面鬼煞一般的玉颜上露出干涩的苦笑,“杉儿,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的!”   “是吗?”傅云杉眸中水光波动,唇角勾起一个淡到极致的微笑,双眸眨也不眨的看着这个一路走来,拿生命保护自己的男人,她不想相信,不愿意去相信,不敢相信,可事实摆在了眼前,他杀了王啸!杀了她身边的朋友!   “是了,你不用动手,自有你身边的人出手!”她斜睨青阁,言语清冷,“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真是好下属!”   青阁垂眸,做一脸惶恐状,“三姑娘,都是我的错……”   傅云杉闭了闭眼,冬青瞪着青阁,一脸恶心,“贱人就是矫情!”这话是她从傅云杉那里听来的,这会儿说出来只觉得眼前这个做作的女人一点也没有她认识的青阁模样,整个就是一贱人!   青阁脸色忽变,唇角却露出一抹笑,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把傅云杉这个威胁除了,就是成功!   “少主,傅云杉已知道您的身份,留不得……”耶律漠听到傅云杉说出司命的身份,眉头拧起,再一次确认,这女子真是红颜祸水!   司命一双冷眸忽的扫过去,带着冰冷的警告,“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让谁生不如死!”   ------题外话------   电闪雷鸣好可怕。   ☆、054 一起死吧   闻言,青阁眼底闪过一抹冷光,飞快梭了眼耶律漠,耶律漠一脸戾气,却聪明的没再出口,话说多了不管用,不如不说!想杀傅云杉再找机会就是。   两人神色各异,却抱了同样的心思。   司命悔断了肠!   早知会如此,他宁愿冒着被告发的危险也要放王啸走!   可他怎么会早知道!   瞧着眼前满目失望的娇俏女子,他眸底深处掩饰不住的惊慌,出口的道歉都带着微不可察的慌乱,“杉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杀我绝无怨言……”   “少主!”青阁和耶律漠同时惊呼。   司命头也不回,满目只有一袭橘黄衣裙的女子。   青阁脸阴的滴水,眸间杀气顿生,直直射向傅云杉!   傅云杉陡然转移视线,正对上青阁阴鸷的杀气,似乎明白了什么,眸底神色瞬间冷凝成冰,身形犹若闪电,飞向青阁,抬手就是两巴掌,青阁脸色一变,身子反应极快的往后滑去,却没能快过一双绣了蝶戏海棠的缎面靴子,被傅云杉一脚踹飞了去,张嘴就吐了一口鲜血。   黑衣人见状,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将青阁护在层层身后。   冬青也反应过来,飞身上前,手持软剑挡在傅云杉身前,冷视躲在黑衣人身后吐血的青阁,“姑娘,肯定是她搞的鬼!咱们杀了她给王大公子报仇!”   她认识司命的时间虽不长,却知司命最看重自家姑娘,但凡与自家姑娘沾亲带故能得姑娘两句话一个笑脸的人,他都不会为难!   她曾一度怀疑司命是不是真的索罗门门主,毕竟她所知道的索罗门门主是个杀人如麻,手下尸骨成山,一贯以冷血著成的男人!   但她跟在傅云杉身边这么久,除了瞧见司命经常冷着一张脸不易亲近外,对谁都很客气,有人同他打招呼也都有问必回,对自家姑娘的家人更是有求必应,无求也会找到他们的所需提供!   例如,府中药房里那些伤药!   这样一个人,在乎自家姑娘到这种地步怎会亲自动手去杀姑娘在意的亲人,这中间定有什么猫腻!   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搞的鬼!   傅亘有心上前助阵,却被耶律漠和端木所阻,他冷眼,耶律漠只当没瞧见,生生挡在他的身前,傅亘气的脸色发白,恨不得再给他一身暴雨梨花针!   冰苓、冰茯两婢女面面相觑。   背对司命的青阁看着傅云杉笑了,她本是俏丽之姿,因自小被家人遗弃生活艰难险些死去,后进了索罗门几乎是吃着死人肉踩着死人骨头才活了下来,更不知笑为何物,如今却这般一笑,白皙的脸蛋泛着诡异的光芒,唇角的血腥更显妖异。   “青阁,你是个好杀手,可惜……”傅云杉看着她脸上的笑也笑了,“杀人偿命,你这条命该到头了!”   话音甫落,她双眸怒睁,手在腰间一顺而过,冲天的大红长绫如暴怒的血蛇,带着烈火一般的嗜杀之气朝青阁席卷而去!   护在青阁身前的黑衣人举剑去挡,却被红绫上带的滔天杀气震的后退三步,众人脸上不由露出惊骇之色!   端是耶律漠主仆和傅亘也大吃一惊。   刚才在密林打斗那么长时间,应是耗了不少内力,她如今竟还有这般功力!   耶律漠的眉头夹的死死的。   “青阁,不许伤了杉儿!”司命瞧见傅云杉眼底的杀意,心底一颤。   青阁握剑的手抖了抖,眸间却笑意盎然。   端木凑近了耶律漠轻声道,“主子,青阁还不能死。”   “我知道。”耶律漠蹙紧的眉头夹的更紧,狠狠的看了傅云杉几眼,才收回视线。   他几步走到司命身旁,压低了声音说话,司命却盯着傅云杉衣裙上的血迹,冷冷问道,“你们刚才在密林里做什么了?”   耶律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一惊,面上却做了副无力状,叹气道,“是老臣要挟了余家的小姑娘,本想哄着老臣的儿子一起回北凉,谁知……傅三姑娘一道来了,与手下的人过了几招,结果……”他语声里带了几分委屈,“老臣记着少主的话不敢伤了傅姑娘,就喊手下人留手,傅姑娘无事,手下倒是受了不轻的伤……”   司命冷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如炬,但耶律漠是什么人,他既能在精明的洪德帝眼皮子底下混了几十年的帝师,又怎会连这点面皮功夫都做不好!司命看过来也不过是他一副对着傅云杉牙痒痒的模样,当下便信了七分,又联想到他刚才还来跟自己说杉儿留不得一副等他下命令才敢动手的模样,剩下的三分疑虑也消了,回过头去看场中。   “少主,青阁姑娘固然不对,但……”耶律漠的话还未说完,就瞧见不远处的尘土飞扬和其中十几匹飞驰而来的骏马,不由眼神一正,飞快梭了眼已与傅云杉主仆打在一起的青阁和黑衣人,眼中懊恼之色掠过,再次压低声音对司命道,“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即刻启程!”   司命也瞧见了远处飞驰而来的十几人,那些人他认得,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筋骨奇佳,武功造诣自也不低,他当初是按照死士的标准去训练他们,说他们以一挡十,也不夸张!   “不用,是杉儿的人。”   他们地处小山坡高处,看到王凌带来的人隔了还有好大一段距离,王凌自也能看见了傅云杉与黑衣人打在一起的场面。这边,傅云杉已与青阁打在一起,青阁自对着傅云杉诡异一笑后,脸上的笑容便没有停止。   她比傅云杉习武时间长,功底自然深厚,若说平日应付起傅云杉的攻势定简单的很,只可惜,今日傅云杉使的是赤练红绫!赤练红绫素以灵动变幻莫测为主,可软可硬,可当长枪可做软剑,傅云杉更是尽得楼重真传,一条红绫耍的红火翻飞,竟在专心防御的青阁身上打了不下数十次。   青阁眸底暗沉,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边打边退,将傅云杉引离了到远处,瞧着远远看着这边一眨不眨的司命,青阁唇角露出一抹笑,心底一声低低叹息,叫的她心口骤然疼痛起来,“少主……”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里心里便只剩下了他?   是从初八下了情丝缠给少主的时候?还是她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他伸过来一只手的时候?亦或是因她瞧见了他看傅云杉时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教她甘愿坠落其中?   青阁笑,所以那些担心傅云杉影响到少主做大事而想杀她的想法都只是她的借口!   “青阁,你是个好杀手,可惜……”傅云杉看着她脸上的笑也笑了,“杀人偿命,你这条命该到头了!”   话音甫落,她双眸怒睁,手在腰间一顺而过,冲天的大红长绫如暴怒的血蛇,带着烈火一般的嗜杀之气朝青阁席卷而去!   护在青阁身前的黑衣人举剑去挡,却被红绫上带的滔天杀气震的后退三步,众人脸上不由露出惊骇之色!   端是耶律漠主仆和傅亘也大吃一惊。   刚才在密林打斗那么长时间,应是耗了不少内力,她如今竟还有这般功力!   耶律漠的眉头夹的死死的。   “青阁,不许伤了杉儿!”司命瞧见傅云杉眼底的杀意,心底一颤。   青阁握剑的手抖了抖,眸间却笑意盎然。   端木凑近了耶律漠轻声道,“主子,青阁还不能死。”   “我知道。”耶律漠蹙紧的眉头夹的更紧,狠狠的看了傅云杉几眼,才收回视线。   他几步走到司命身旁,压低了声音说话,司命却盯着傅云杉衣裙上的血迹,冷冷问道,“你们刚才在密林里做什么了?”   耶律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一惊,面上却做了副无力状,叹气道,“是老臣要挟了余家的小姑娘,本想哄着老臣的儿子一起回北凉,谁知……傅三姑娘一道来了,与手下的人过了几招,结果……”他语声里带了几分委屈,“老臣记着少主的话不敢伤了傅姑娘,就喊手下人留手,傅姑娘无事,手下倒是受了不轻的伤……”   司命冷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如炬,但耶律漠是什么人,他既能在精明的洪德帝眼皮子底下混了几十年的帝师,又怎会连这点面皮功夫都做不好!司命看过来也不过是他一副对着傅云杉牙痒痒的模样,当下便信了七分,又联想到他刚才还来跟自己说杉儿留不得一副等他下命令才敢动手的模样,剩下的三分疑虑也消了,回过头去看场中。   “少主,青阁姑娘固然不对,但……”耶律漠的话还未说完,就瞧见不远处的尘土飞扬和其中十几匹飞驰而来的骏马,不由眼神一正,飞快梭了眼已与傅云杉主仆打在一起的青阁和黑衣人,眼中懊恼之色掠过,再次压低声音对司命道,“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即刻启程!”   司命也瞧见了远处飞驰而来的十几人,那些人他认得,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筋骨奇佳,武功造诣自也不低,他当初是按照死士的标准去训练他们,说他们以一挡十,也不夸张!   “不用,是杉儿的人。”   他们地处小山坡高处,看到王凌带来的人隔了还有好大一段距离,王凌自也能看见了傅云杉与黑衣人打在一起的场面。这边,傅云杉已与青阁打在一起,青阁自对着傅云杉诡异一笑后,脸上的笑容便没有停止。   ------题外话------   还差千字,先更上,偶再去写,一会儿回来替换,亲们莫急。   ☆、055 江山为聘,绝别   话落,手中长剑已反守为攻,剑花飞舞,招式凌厉阴毒!   一直关注二人的司命瞧见,眸间寒光乍现,耶律漠心一惊,赶在他开口之前对青阁喝道,“青阁,你在做什么?”   青阁头也不回,一双冷到极点的眸子已是发了死力要杀傅云杉!   司命已是动了杀机,耶律漠主仆互视一眼,端木飞身而出,耶律漠趁机嘱咐,“千万不可让青阁伤了傅三姑娘。”   “是。”   索罗门排名前十的杀手,因此而死就太可惜了!   耶律漠唇角勾了个弧度,眸间计算着。   场中,有了端木的加入,战局开始呈现一面倒的局势,青阁虽武功高强,但耐不住赤练红绫的灵动,比不了端木的功底,两人不多会儿便将青阁压制的死死的!   “端木,你闪开!”青阁怒。   端木蹙眉,朝青阁飞快使了个眼色,才冷道,“青阁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傅三姑娘也是你能动的人?”   “有傅云杉在一天,少主就不会成就大事,我杀了她是为少主好!”青阁似没瞧见他的眼神,话语果决,手下亦毫不留情。   端木心中暗骂一声“蠢货,真是自寻死路!”口中却道,“青阁姑娘快住手,少主已然动了怒,再打下去,势必会有人受伤……”   “我今日定要杀了她!”那句少主已然动了怒深深刺激了青阁,她大喝一声,脚尖一点,踩着端木的肩头飞身上了半空,长剑朝下,朝傅云杉逼去。   傅云杉身子骤然后退,冷笑接话,“错了!是我傅云杉今日要为王啸报仇,杀了你!”   两人一退一追,端木被撇在身后,飞快看了眼耶律漠,瞧见耶律漠微不可察的点头动作,心里了然,手在腰间滑过,再次冲了上去,“青阁,小心伤了傅三姑娘……”   话音未落,瞧见傅云杉长绫将至青阁面目,忙伸手拽了青阁一把,迎上傅云杉,“傅三姑娘,你非要这么纠缠不可吗?”   傅云杉冷哼一声,催动内力,似拼了一般越过端木打向他身侧的青阁,青阁身子一个踉跄,被红绫打飞出去,重重撞上一旁的大树,发出“嘭”的声响!   青阁张口喷血,看的出受了不轻的内伤。   “青阁姑娘……”端木吃了一惊,持剑挡住傅云杉的再次攻击,将青阁护在身下,一边与傅云杉缠打,一边用余光去扫地上的青阁,“你怎么样?”   青阁扶额,摇了摇头,从地上爬起来,举剑欲加入战局,却不防脑袋一晕,身子竟朝傅云杉直直倒去!   傅云杉当即甩绫为枪,眸间血色一片,红唇紧抿,“啸哥哥,杉儿给你报仇了!”   一枪朝青阁心口刺去。   端木眸色一闪,在傅云杉枪落的刹那,拽了一把青阁,但他的动作显然慢了,傅云杉的红绫长枪依然刺进了青阁的心口,又猛地抽回,带出大片的血色,猩红妖艳!   端木转身,飞快的在青阁身上点了几个穴位止血,“青阁姑娘……”   青阁满目惊诧,似不敢相信,竟会真的被傅云杉刺中,真的要死在这里……   不,她即使死也要拉上傅云杉!   不能让傅云杉活着祸害少主!   绝不能!   她连吐三口血,眼前模糊一片,布满粗茧的手抖的连剑都要握不住,她大笑,“傅云杉,我死你也别想活!”   她满嘴鲜血,看上去格外诡异!   话落,竟不管不顾的运起一身功力,将长剑掷向傅云杉!   剑从她手中掷出不过两尺距离,就被端木一剑打落,她陷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失去意识前,只看到少主一脸担忧的扑向傅云杉,她猛的闭上眼,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心疼了,真好……   “杉儿,你没事吧?”瞧见青阁倒地,司命飞身过来,将傅云杉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她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端木上前,探了青阁的鼻息,蓦然抬头,“少主,青阁……没了。”   司命看了眼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青阁,点了点头,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傅云杉杀了青阁,却并不觉得开心,她眸中甚至渐渐盈满了泪水,扑簌扑簌落下。   这边,王凌已带了人赶到,等不及下马直接脚踩着马背借力飞了过来,落在傅云杉身边,挡在她身前,“杉儿姐,谁欺负你!”   一抬头瞧见司命等人,一怔,脸色便松了下来,露出一抹笑,“司命师傅,你怎么在这里?”   “我……”司命踟蹰了一下,扯了抹笑,“我找到了亲生父母,要回去他们身边。”   王凌忙道恭喜,一侧眸发现傅云杉在落泪,不由担心起来,“杉儿姐,你这是怎么了?我哥呢?”   “王凌……”听他问话,傅云杉的眼泪落的更快,只觉自己没看顾好王啸,叫他枉丢了性命!“你哥……你哥他……”   “王二公子,王大公子被青阁这个女人杀了!”冬青从黑衣人包围中脱身,疾步过来,冷着脸指着地上的青阁唾道,“她趁我们进去救人时杀了在外面把风的王大公子,还妄图嫁祸给司命!着实可恨!”   “什么!”王凌的身子猛个踉跄往后退了三步,双眸不敢置信的瞪大瞧着冬青,片刻,惊醒似的一把抓住冬青的手,“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都是认识的人,我和哥哥还跟着司命师傅学过几天武功,青阁也是认识我们的,怎么会杀我哥?冬青姐,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我哥呢?我哥呢……哥!哥……”   他松开冬青的手,在十里坡附近梭巡,却看了几遍都不见人,又猛回头,声音都带了几分的颤抖,小心翼翼的问着,“杉儿姐,我哥呢……”   傅云杉闭了闭眼,抬手指了指悬崖边,王凌愣愣回头,飞一般朝悬崖边扑过去,崖边石块上还残留着几片血渍,底下白雾茫茫,看不到底!   王凌一下瘫在地上,目光呆滞,良久不出声。   司命心里愧疚,有心说两句,又不知说什么,站在傅云杉身边半天,只轻声唤了句,“杉儿……”   “皇子殿下,你走吧。”傅云杉眉眼疏淡,并不看司命,而是看着王凌的方向,声音带着几分疏离,“我救了你一命,你也救过我们家几次,这笔账早就还清了。以后天各一方,请各自珍重吧。”   她从认识司命起就知道他是个冷血不认人的,杀人对他来说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他心中无善恶是非,她以为这些年,她教了他许多,也定教他懂了许多,却没想到……   王啸的死或许青阁该负大部分责任,她也有责任,但若没有司命最后那出掌一击,王啸……也不可能连个尸骨都不存!   她不能原谅他!   也原谅不了自己!   司命大惊,“杉儿!”他冷面一样的脸上惊慌一片,修长的手指去抓傅云杉的胳膊,傅云杉眼都没抬,身子却骤然向后滑去,“冬青,通知大家,沿路下崖找……王啸的尸首!”   话落,抬脚朝王凌走去。   “是。”冬青张口想说什么,脸色暗了暗,心里叹了口气。   司命欲追上去,被冬青挡住,“你一向知道姑娘最重身边的人,今日就因青阁一句话就动手将王大公子打落山崖?”冬青轻嘲,“我家姑娘身边有些什么人,都是什么脾性,你难道不知?司命……你真让人失望!”   司命眉头蹙起,双目冷光盯着冬青,冬青却笑了,“青阁在底下三番四次搞鬼欲对我家姑娘不利,宫变夜甚至带了人来杀我姑娘全家,你可知?你喜欢我家姑娘就是这样喜欢的?”   话落,再不多言,转身朝傅府的人走去。   司命一怔,张口想解释,他问过青阁,青阁说她没去杀杉儿……   可这些话未及出口,就想到刚才青阁叫嚷着她死杉儿也别想活的话,心里对青阁的话也不信了!   他们这些人,眼里只有任务杀人,没必要说谎,也不会废那个心思去说谎,更何况,青阁对他一直很忠心!所以他从未想过去怀疑她!   崖边,忽然传来王凌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哥!跟我回家了……”   傅云杉打头,王凌、冬青在后,冰苓、冰茯推着傅亘,余桐乐随伺,十几个傅家精英跟在后面,一群人绕道往崖下而去。   “主子……”端木走到耶律漠身边,看着轮椅上的身影,“真不带穆尔少爷回北凉了?”   “他不想回去就算了,他那个身子也不适合长途奔波。再说……”耶律漠看着儿子慢慢远离的背影,心里复杂难辨,“我来天启时,夫人已怀了身孕,想来也该快四十岁了……”   端木默了默,没再说话。   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呆立在场中的司命,良久不见他动弹。   还是耶律漠看不下去,走过去行了礼道,“少主,此地离京城不远,咱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上!再晚一些,怕是要赶夜路才能找到落脚之处了。”   司命不出声,盯着傅云杉远去的方向,又站了好久,在耶律漠第三次催促下,上了马。   杉儿,这次是我不对,下次我再不会了!   你等着我,等我以万里江山为聘,娶你!   ☆、056 负荆请罪,清白   山崖极深。   众人并未下到崖底,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越往下走,路越发难寻,到最后只余一处突出的峭壁,再无下崖之路,众人不得不放弃下崖寻尸体的想法,回到十里坡亭,辗转回城。   一路上,王凌的情绪都十分低沉,也不说话,坐在车内,安静的吓人。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等到了傅府,王凌话也不说一句,骑马回了自己家,连同傅云杉打声招呼都没有,冬青不由蹙眉,看他那神情是把自家姑娘给责怪上了!冬青心中难受,替自家姑娘叫屈,“姑娘,王二公子这是在怪你……”   傅云杉摇了摇头,双眸泛红,“这事确实是该怪我!冬青,你带表姐和傅公子先回府歇息,我去向王叔王婶赔罪……”   “我陪姑娘一起。”冬青忙出声,瞧见傅云杉看她,伸手指了指从府门出来的顾淮扬,“傅公子和表小姐由顾叔招待……”   她才不想去跟傅亘说话!   要不是因为他,耶律漠也不可能想出利用表小姐引他和自家姑娘上钩的诡计!王家大公子也不用跟去不会遇到青阁,自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都怪他!   冬青斜了傅亘一眼,鼻间哼了一声,声音虽轻,傅云杉却听到侧眸看了她一眼,唇角扯了一个牵强的笑,“你留下,我自己去就行。”   “姑娘……”冬青跺脚。   傅云杉不再看她,朝顾淮扬点了点头,抬脚欲往王家宅子走,不妨顾淮扬唤住她,禀道,“三姑娘,皇上下旨,召楚老爷子和楚老夫人进宫了。”   傅云杉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姑娘前脚离开,圣旨就到了。”顾淮扬飞快的朝左右梭了眼,压低了声音道,“听传旨的小太监说六皇子寻到了一名曾在户部伺候过傅南天笔墨的笔吏,据他交代,他曾模仿过两个人的笔迹,一位是江南玉家的当任家主的,一位是永平侯府老侯爷的!”   傅云杉的心微微落下,这么说,皇上召外祖父外祖母进宫是找到了能洗脱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冤案的证据!   这可真是太好了!   傅云杉脸上扯出一个笑,顾淮扬瞧见傅云杉脸上的笑也露出笑容,“六皇子那边将苏全也带进了宫,让楚老爷子带上玉家十三爷和玉家九姑进宫,说是皇上要亲审当年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合谋叛国一案,为一门忠烈的楚家洗脱冤屈!”   “好!”傅云杉点头,若今日没有发生王啸的事,或许她会高兴的笑弯眼睛,可现下,她只能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顾叔,你派人送个信去余家,告诉我表舅他们,就说我表姐已经救回来了,让他们放宽心。”   顾淮扬直觉傅云杉有什么事,当看到她身上沾染的点点血迹时,脸色大变,“三姑娘,你受伤了?”   “没有。”傅云杉摇头,“我有事先去趟王家,其他事等我回来再说。”   顾淮扬一脸担忧,点了点头。   傅云杉抬脚往王家走去,冬青想跟上,可想到自家姑娘刚才的话,走了两步又顿住,退到顾淮扬身边低声将十里坡发生的事说了,顾淮扬听了先是一怔,脸色发白,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傅王两家关系极好,先是因了自家夫人和王家夫人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同嫁到一个村关系自然亲密,后因了王家当家的做了自家姑娘的生意,两家孩子也是自小一起玩大的,关系比亲姐妹亲兄弟之间也好不承让,如今……王家大公子因自家姑娘之事丢了性命还丢了尸骨,这……   再亲密的关系也抵不上亲儿的性命啊!   这可如何是好?   王家只有王婶在,平日这般时候,王婶都会跑来隔壁找楚氏说话,姐妹似的凑到一起,一边做针线一边唠些家长里短的事,偏今日,她不知为何,心底慌的很,什么都入不了眼,在傅府只呆了小半个时辰,就回了家。   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规整了一遍,心底那抹慌却越发严重,甚至有那么一会儿耳边还响起儿子的惨叫,她越发觉得自己是昨晚没睡好,脑子都出现幻觉了,可不是睡眠的问题吗!   小丫头瞧她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担心道,“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南先生来瞧一眼?”   “不用,我这就是穷人命,就是闲出来的毛病!白天不干活,晚上就睡不踏实,一来二去的,睡不好就成这样了!”王婶摇头笑,小丫头也笑,走上前摁了王婶的太阳穴轻轻揉着,“夫人别动,奴婢帮您按一按太阳穴。”   王婶想摆手说不用,庄稼地里出来的人哪里那么娇气了,却不想,太阳穴经小丫头这么一按,确实舒服了不少,但心底那抹恐慌还是压不下去,她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暗嘲自己没有富贵命!   还没等她想完,就听外面有婆子讷讷的禀报,“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王婶笑了笑,“这小子,折腾大半天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这会儿才回来,叫他进来吧。”   还有一点,这有钱人家见自己儿子都要这么通传吗?那可是自己亲儿子!还这么外道!这都是些什么破规矩……   她的心怎么这么慌?瞧什么都难受!   王凌低垂着头进了屋,也不抬头,自顾找了座,就看着脚下方寸青砖。   王婶奇怪,“老二,这是怎么了?”   王凌不回答,王婶蹙眉,朝小丫头摆了手,小丫头笑着退了出去。   王婶起身走到儿子身边,拍着他的头,“你这小子,你娘我跟你说话呢!”   “娘……”王凌闷闷的唤了声,带着浓重的鼻腔音,像是哭泣时塞鼻的声音,王婶不由一怔,伸手将儿子的脸捧了起来,一瞧见儿子血红的眼睛和一脸的泪水,吓了一跳,捏着袖子就往儿子脸上擦,一边擦一边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王凌蓦然扑进王婶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哇……”   王婶被他哭的心里更乱,鼻子跟着就酸了起来,眼泪不知怎的就落了下来,她有些莫名,抬手去了抹脸上的泪,正想将儿子推开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傅云杉一身血迹斑斑的走了进来,进门就跪了下来,“王婶儿……”   “这孩子!你们这一个个的这是怎么了?”王婶又急又气,一把将儿子推开,过去将傅云杉扶起来,傅云杉却跪着不肯起,“王婶,杉儿对不起您……”   “这丫头,在胡说些什么?快起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吓着你王婶儿是不?”王婶拽不动傅云杉,不由回头去瞪儿子,“混小子,是不是你们兄弟又欺负杉儿了?”说完,蹙眉朝门外看了眼,“奇怪,都这个时候了,你哥怎么还不回来?”   傅云杉与王凌的身子同时一僵,王婶察觉到二人的异状,想到自己的心慌,不由大声道,“是不是老大惹祸了?”说完,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老大一向懂事,应该不会惹什么事吧?”   闻言,王凌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几乎匍匐在地,声音凄厉,“娘!大哥啊……”   王婶被他这一声哭叫的心嘭嘭乱跳起来,再看身前傅云杉哭的伤心的模样,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丢了傅云杉去抓儿子,“老二,你哥呢?你哥他是不是出事了,你快说……”   王凌趴在地上哭的哽咽,身子一颤一抖,口中只唤着两个人,“娘,大哥……”   “你这孩子,是想急死娘吗!”王婶急的抓着儿子摇。   傅云杉的泪落的更凶了,嘴张了几张,才发出声音,“王……王婶,王啸哥他……死了。”   “哦,死了啊……”王婶得到了答案,先是松了一口气,等松完才突然反应过来傅云杉说的是什么,蓦然转头瞪向她,一双眸子无焦距的瞪着她,脑海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好半天,她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杉……杉儿,你、你说老大……怎么了?”   傅云杉膝行过去,一头磕在王婶脚下,“王婶,都是杉儿不好!您要打要杀杉儿都听您的!”   “杉儿,你王啸哥怎么了?”王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口里连问了三遍,“你说他怎么了?”   “娘,大哥被青阁杀了!”王凌突然开口,“尸骨掉在城外的十里坡崖底,我连大哥的尸体都带不回来!娘……”   傅云杉满脸泪水,唇被咬的无半分血色,一双手在袖子里握的紧紧的,指甲掐入掌心!   都是她的错!   她明知道耶律漠有心对付她,怎么能在援兵未到的情况下就带着他去犯险!   是她害了啸哥哥,是她!   傅云杉劈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立刻浮现清晰的五指印,还带着一道长长的血印,是她掌心被指甲掐破流的血。   听到声响,王凌蓦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不忍、委屈,终是狠狠别开。   王婶似被响声惊醒,看到傅云杉肿起的脸和脸上的血,泪如决堤之水,汹涌而下,“啸子,我的儿啊……你疼死娘了……”   门外,楚氏踏进房门的脚步一顿,疾步过来,“杉儿,啸哥儿怎么了?”   “娘……”傅云杉回头,“王啸哥……死了。”   “啊!”   ------题外话------   女人为什么要来例假,痛死了,~(>_<)~   ☆、057 心坎难过,劝解(1)   人死了,连尸骨都没有,入不了土,办不起丧,在天启是大忌,是死也不能安息的!   王婶喊完,当场晕死过去,傅云杉忙叫了人去隔壁找南幕。   “伤心过度。”南幕瞧着几人伤心痛苦的模样,没有多问,“我开服药出来,王夫人喝了多歇息几天,心思放宽些,想来会慢慢好起来。”   傅云杉点头,南幕自去开药。   王凌守着王婶,听到南幕撩帘子出去的声音,抬头看了傅云杉和楚氏一眼,淡声道,“婶子回去吧,我娘需要休息。”   竟开口逐客。   楚氏抹着眼泪,看了伤心欲绝的女儿一眼,应了,“那我们先回,你娘有什么事,你找人来喊我们。”   王凌别过头去看床上的王婶,对楚氏的话没出声也没表示,楚氏知道他心里难受的紧,也不再多说,拉了女儿出门回家。   顾淮扬和冬青等在门口,正小声说着什么,瞧见二人回来,忙迎上去,“夫人,三姑娘……”   “三姑娘别急,我已经派人去公主府送了信儿,这事是咱们上了那耶律漠的当……”   他已从冬青口里得到了详细情况,王家大公子随自家姑娘一起去救表小姐,却被诡诈的青阁杀了,她还妄图杀了自家姑娘,实在可恨!倒是司命居然听青阁的话出手对付王家大公子让他很是吃惊。但仔细想来,司命长在杀手堆里,踩着身边朋友的尸骨长大,除了自家姑娘,其他人在他眼里未必算条人命!   傅云杉心里不好受,听到顾淮扬的话也只是扯了扯唇角,面色苍白的道,“顾叔,这几日劳烦你多照应下王叔家里,那边要办……”丧……   丧字没出口,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顾淮扬忙点头,“三姑娘放心,我自会去安排。”   傅云杉嗯了一声,抬脚往府里走,冬青忙上前扶着进去,楚氏在后面抹着眼泪,心里也是难过的一塌糊涂。   女儿不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说王啸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死?什么都不说。   楚氏拦了顾淮扬问,顾淮扬心知自家姑娘从不让家里人参合这些复杂阴暗的事儿,就挑着能说的说了几句,楚氏还待深究,就听到有马车驶来的声音,四蹄轻快,马鞭清脆,还隐隐有笑声传来。   不等二人回头,打头的马车已在府门前停住,小厮笑嘻嘻的跳下马车放了马凳,先扶了楚老爷子下车,接着是楚老夫人,玉家九姑玉红鸾和玉家十三爷玉敏诚。   自然也没少了楼重和常寺,两人一左一右护着马车,此时已下了马。   后面一辆马车上,也走下两个人,却是苏全和失踪许久的古世优!   楼重翩然展颜,倾艳一笑,抱拳对楚老爷子和楚老夫人,玉敏诚和玉红鸾道喜,“恭喜恭喜,总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   “哈哈……同喜同喜,多亏了六皇子从中周旋,来日,重开侯府定请六皇子来喝几杯!”楚老爷子一脸笑意,眉眼舒展,扬声大笑,看得出很是开心。   玉敏诚更是撩袍跪地,朝楼重磕了个响头,“玉家行十三叩谢六皇子大恩,来日定衔草相报!”   玉红鸾也红着眼跪着磕头,“谢六皇子。”   “说来都是老头子没本事,要是当年他没那么窝囊,也不致被耶律漠玩弄在鼓掌之中,害了玉家满门,毁了永平侯府。”楼重避开了二人的叩头,脸上虽带着笑意,唇边却叹了一口气,“父债子偿,这本是我们父子该做的!是我们对不起你们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做已等于做,没有第一时间查清事实真相导致玉家带着通敌叛国罪灭门,成冤案几十年!连个出来辩解的人都没有,已是当朝上位者的错,但这话谁敢说?   这世上,除了锦妃和楼重谁敢说洪德帝的一句错话?!   但那时,可还没有锦妃!   楼重伸手将二人扶起,“我已同父皇说了,属于江南玉家的产业会归还七八成,有些产业已几经易主,可能会打些折扣……”   姐弟俩喜极而泣,再次跪倒,“皇恩浩荡!谢皇上!谢六皇子!”   两人从未想过玉家还有洗刷罪名的一天,还有重整旗鼓的一天!   这下好了,他们总算有脸面去见玉家的列祖列宗了!   楼重笑着将二人扶起。   顾淮扬迎上去道喜,楚氏也去扶了楚老夫人,楚老夫人瞧见女儿脸色不对,眼圈还是红的,不由问道,“怎么了?”   楚氏心里又喜又悲,叫了声“娘”,将王啸跟傅云杉一起去救余桐乐时被青阁给杀了抛尸山崖的事给说了,楚老夫人当下惊的“啊”了一声,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顾淮扬叹着气将刚才与楚氏说的几句说了,楚老夫人气的咬牙,“这耶律漠真是欺人太甚!”气罢,又恼,“这青阁居然如此忘恩负义,当初就不该收留她!”   一行人刚还兴高采烈,却因了这个消息,心里的高兴去了八分,叹了气,不再说话,纷纷回了府。   楼重临进府门,脚步顿住,看了常寺一眼,常寺心里一惊,垂下头去。   他得到消息时,自家爷正在立政殿陪同审理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冤案一事,他并不是不通报,是自家爷不让人进去打扰的。   想到这,他心虚的表情略正了正,抬眸去看自家爷。   楼重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眸中一片凉,常寺的心咯噔一声,蓦然恐慌起来。   楼重收回视线,抬脚进了府,直奔傅云杉的院落而去。   屋内,冬青着小丫头又端了一个炭盆,放在圆桌旁,看了眼斗篷都未取就坐在床沿盯着炭盆一眨不眨的傅云杉,倒了杯热茶送到傅云杉面前,“姑娘,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   “冬青,你说那么近,我怎么就听不到打斗声呢?”傅云杉直勾勾的看着噼啪作响的银霜炭,“我但凡早一点出来,王啸哥就不会死!是不是?”   “姑娘……”冬青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劝自家姑娘,别说她,就连自己也没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连句求救的声音都没听到!   “王家大公子武功底子薄,哪里是青阁的对手!青阁有心杀他,又怎么会让我们听见……”   傅云杉摇头,“是我的错!我不该将他一个人留在外面的,我明知道耶律漠想杀我,明知道青阁也想要我的命,我不该那么冲动就先跑过去……”   “姑娘!”冬青提高声音,“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是个意外!”   傅云杉苦笑一声,却不再说话。   冬青着急,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耶律漠是司命的人,青阁也是司命的人,两人都想要自家姑娘的命,偏有司命在,他是个绝不允许二人伤害自家姑娘的存在!   大家都明白!   只是没想到,司命被耶律漠支开,青阁又趁机算计司命让姑娘看到那样一幕……   冬青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门被叩响,冬青开门,看到楼重,眼睛一亮,扭头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出去关了门,压低了声音对楼重讲了事情的经过,“姑娘这会儿一直在自责是她害死了王家大公子,心里那道坎怎么也过不了。楼公子去劝劝吧。”   “王家那边怎么说?”王家若能放下芥蒂,丫头心里说不定能解开这个结。   冬青摇头,“去的时候王家二公子跟我家姑娘还亲昵着,回来的时候……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回了家,姑娘去赔罪我没跟着,瞧姑娘回来时的脸色……”她想了想,依然摇头,“不好!”   怕是王家人不会轻易原谅自家姑娘!   楼重脸色沉了沉,瞄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常寺,眼皮垂下来,对冬青道,“告诉他,让他滚。”   话落,转身推门进屋,关了门。   冬青怔然,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常寺,抬脚走了过去,“你瞒了楼公子!”   不是问话,而是肯定。   常寺垂着头,没有出声,好半响,才抬头看了冬青一眼,声音飘忽,“若我说,其实我想让傅家三姑娘死,你信吗?”   “你疯了!”冬青瞪大了眼,狠狠盯着常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常寺抿唇一笑,讨喜的圆圆娃娃脸眸底复杂难辨,“你可知,宫变时爷做了什么?他为了让傅家大公子,不,该叫驸马爷了,爷为了让驸马爷杀出宫救傅家三姑娘,拿自己的命做掩护,要我送驸马爷出皇宫!她几次三番祸害爷!几次三番险些要了爷的命!这样的女子,留着只会是祸害!是祸害!”   到最后,声音已有些高昂。   “常寺!”冬青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人拖到一旁的厢房中,关了门,“你疯了不成!如今的事你还看不懂吗?三姑娘就是爷的命,三姑娘若有个好歹,爷只怕……”   “命!”常寺推开冬青的手,笑,眸底一片冰冷,“有她在,爷的命才会时刻堪忧!”   冬青气急,“你……真是榆木疙瘩!怎么就是说不通?爷是什么脾气,他认准的人哪怕丢了性命也会护着,你这么做只会让爷将你赶走,你知不知道爷刚才跟我说什么?”她瞪他,气的跺脚,“爷让我告诉你,滚!”   常寺的手抖了抖。   ☆、058 心坎难过,劝解(2)   面上血色尽褪!   须臾,他抬眸,目光锁定紧闭的房门上,紧抿唇瓣。他早该知道,在他决定将消息瞒下的那一刻就该知道,爷是定容不下他的了!没有要他的小命已是看在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了吧?   可他不悔!   他不后悔瞒下那个消息,他只是错估了耶律漠的能耐,耶律漠潜伏天启几十年,手下能人死士何其多,居然连一个傅云杉都杀不死!   “她不死,爷的命早晚有一天会毁在她的手里!”常寺低喃,侧眸去看冬青,“你说,她该不该死?”   冬青瞪圆了眼睛,飞快梭了眼不远处的房门,拉着他将他扯的更远,低吼,“你真是魔怔了!爷喜欢三姑娘是爷自己一个人的事,他若是出了事也是咱们做属下的没有尽好保护主子的职责,与三姑娘何干?”   常寺不出声,看着气的咬牙的冬青,良久才道,“若没有傅云杉,爷不会以身犯险去瘟疫遍地的辽东府就不会身染瘟疫几乎丧命;若没有傅云杉,爷不会赴帝师府酒宴就不会中耶律漠的奸计险些中毒;若没有傅云杉……”   “你真是油盐不进,你要气死我!”冬青气的跳脚,也真的跳了,“常寺,我且问你,皇上对后宫诸位嫔妃娘娘如何?对文武百官、对社稷江山如何?”   自然不好,当今皇上已多年不宿后宫嫔妃处了。更恨不得天天不上早朝,日日不批奏章!   看到常寺蹙眉,一副提这做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神情时,冬青气笑了,“我再问你,皇上对已逝的锦妃娘娘如何?”   日思夜想,恨不能与卿日同裘夜同……   常寺未出口的话哽住,半响,沉着脸说了句,“锦妃娘娘几次救皇上于危难,还为皇上而死!皇上念着她是应当的!”   “我打死你这个应当!”   冬青一拳打过去,常寺身子往后趔趄几步,堪堪稳住身形。   “你这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你怎知姑娘心里就不为爷着想?你是不是想等着姑娘也为爷受几次伤丢几次命才觉得好?”   他没这么想,她伤了,爷不定怎么难过……不,爷肯定会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让她受伤!   常寺蹙眉。   冬青抬脚一腿踢过去,“你是不是想让爷像念锦妃娘娘一样念着三姑娘才满意!”   话落,两人都怔住了!   冬青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让这么些日子精心养白嫩的脸颊上添了一个小小的巴掌印。   “呸!我真是被你气糊涂了!”冬青啐口,狠狠瞪了常寺一眼,“你好好想着吧!”   扭头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着常寺,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缓道,“常寺,这么些年,爷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赠之赤练,倾以身心,你觉得,三姑娘若真死了……”冬青轻笑,“爷以后的人生会如何?孤苦一生还是另觅……”   常寺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可是……”   冬青已走开,站到了房檐下,与他遥遥对望。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大雪,鹅毛一般,飘扬而下,不多会儿,将常寺头上、肩上覆盖上一层,他立在风雪中,不知站了多久,久到双腿已冻的麻痹,不知冷暖,才踉跄着朝房间这边走来。   到近前,噗通一声跪在雪地上,一头磕了下去,“爷,奴才知错了!”   屋内并无动静,冬青叹了一口气,上去扶他,“起来吧,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已然给过你机会,这次什么都不说怕是心里已容不下你,你还是回去吧。”   常寺点头,就着冬青的手起身,冬青帮他去了身上的雪,唤了个侯在下人房的丫头,“带常公子去找大公子,请他帮忙找身干净的衣服给常公子。”   “是。”小丫头应了,前面引着路。   常寺深深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蓦然扭头离开。   冬青回头看了眼房门,想了想,去到一旁的下人房,烧了壶热水,备了茶叶,等候屋内人的传唤。   房间内,傅云杉坐在圆桌上,目光无神的盯着一架绣着江南风情的水路屋舍的屏风发呆。   楼重心疼的叹了一口气,坐到她身边,陪着。   直到屋外传来常寺压抑的沉痛认错声,直到冬青压着声音将人送走,他才伸手将傅云杉的脸捧过来,对上她呆滞的黑眸,“丫头,谁也不想这样的,王啸的死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傅云杉低喃,“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楼重晃了晃傅云杉的头,“丫头,别这样,你也不想让王啸死的不是吗?”   “我不想的……”傅云杉抬眸,眸中水光一片,看着楼重,视线却似没有焦距一般,“我不该带王啸哥去的,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林子外面的,我不该的……”   “傻丫头,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未卜先知?王啸的死是个意外,是个意外!”楼重抬袖轻柔的为她擦去滑落的泪,将她拥入怀中,满脸心疼。   他何时见过如此脆弱的丫头,他的印象里,这丫头一直都是聪明的,聪明的吓人!   “是我害了王啸哥……”傅云杉一把揪住楼重的前襟,眼中的泪扑簌而下,身子哭的颤抖不已。   楼重疼惜不已,抚顺着她的背,“傻丫头,哭吧,哭过就好了。”   “呜哇……王啸哥……”安抚的话语,温暖的怀抱让傅云杉心里的难受如江海决堤一般汹涌,她再也忍不住扑在楼重怀中哭的惊天动地,眼泪鼻涕糊了楼重一身。   冬青听到屋中传来的哭声,蓦然起身,急走了两步又顿住,重新坐下。   有爷在,自家姑娘哭出来兴许就没事了。   送常寺的小丫头返回院子,看到冬青在房间,笑着回了话,“常公子让奴婢转告冬青姐姐一句,冬青姐姐说的都对,但他还是决定不喜欢三姑娘了。”   话到最后,似想到什么,惊的呀一声噤了声。   冬青气的瞪眼,常寺这个混不吝的,脑袋真是缺根筋!   她家小姐自有爷喜欢,哪里轮到他喜欢不喜欢了?!   心里气的抓狂,面上却不得不露出安抚的笑,“常公子说笑呢,可别当真,这话传出去咱们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轻重,不会乱说话的。”小丫头自然知道闺房女子的名声很重要,她飞快的梭了眼关的紧闭的房门,察觉到冬青瞥过来的视线,忙垂下头。   冬青抽了抽嘴角,跟着自家姑娘太久,她都快忘了还有男女不能共处一室不然会连累名声这样天大的事!   不过再一想,爷是定要娶自家姑娘的,虽说如今还没挑明,不过……她还是很看好的。   小丫头偷瞄到冬青唇角勾了笑弧,不由松了一口气,笑着提起茶壶倒了杯热水,“冬青姐姐喝杯热茶暖暖吧。”   冬青笑着接了,两人秉着愉快的理念聊起了天儿。   不知过了多久,傅云杉终于不哭了,楼重的前襟依然成了水灾重地。   外面的雪也停了,透着一股沁心的凉意。   “下雪了?”傅云杉声音沙哑,软软的靠在楼重怀中,扭着头看向染白的窗棂。   楼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点头,“是啊,下雪了。”   两人一时静默无语。   还是楼重先打破了局面,伸手给傅云杉倒了一杯水,“哭了这么久,喝点水吧。”   傅云杉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就着楼重的手喝了,待喝完才反应过来,再一仔细瞧,自己还坐在楼重怀里,人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却不想楼重正低头看着她喝水,冷不丁的被她起身的力道撞到下巴,身子往后仰去,偏另一只手还揽着傅云杉的腰,两人连惊呼声都没有,齐齐扑倒在地,楼重荣幸的当了肉垫子,傅云杉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人登时就呆住了,连呼吸都不会了。   好一会儿,才听到楼重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凑近了傅云杉的耳边,“丫头,你想憋死自己吗?”   话一出口,顿时一怔,这话好耳熟,似乎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对谁说过?   “你……”傅云杉想起身,却被他禁锢着腰动弹不得,“放手。”   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红嫩的脸颊,楼重突然想起那句话是什么时候说过的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从车轱辘底下救了她,她看他看呆了不会呼吸,他大笑时说过的话!   彼时,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营养不良的模样,唯一出众的不过是一双晶亮剔透如黑葡萄一般的黑眸,他就蓦然开口调戏了一个不过十岁的丫头!   呵,他那时怕怎么也没想到会一头栽在这个丫头身上吧?!   门外,传来冬青叩门的声音,“三姑娘,王家老爷来了,说想见你一面。”   “楼重,放手!”傅云杉瞪了楼重一眼。   楼重眸底深邃,清澈看不到底,一把将要起身的傅云杉拥入怀中,以唇封缄,“不放,这辈子都不放手!”   傅云杉蓦然瞪大了眼,看着一张绝艳的脸蛋凑近自己,吻上了自己的唇。   “唔唔……”混蛋!   ☆、059 扶灵回乡,进宫   瞧着越瞪越大的葡萄黑眸,楼重亲昵的碰了碰怀中女子的鼻翼,微离开她的唇瓣,幽暗明亮的眸子情欲深沉,低低笑出声,“傻丫头,呼吸!”   一口温润的气息喷在傅云杉唇边,傅云杉下意识伸舌头舔唇,楼重凤眸微闪,头一垂,重新覆上女子的唇,唇齿间轻笑,“丫头,是你诱惑我的。”   “姑娘?楼公子?”冬青在外久侯不到屋中人的回应,再次叩门。   傅云杉蓦然推开楼重,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一张俏脸粉嫩可人,黑眸染着几分氤氲之色,看在楼重眼中,更是情欲躁动,不能自抑。   “丫头……”楼重伸手想去触碰眼前的美好,被傅云杉一巴掌拍了下去,一双眸子不知顷刻间就红了,“楼重,我正伤心王啸哥的死,你……”   话落,眼泪就落了下来。   楼重暗叫一声糟糕,连声怪自己不分场合!   忙起身安抚,“都是我的错,可千万不能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可怎么去见王大叔。”   傅云杉眼泪一顿,果然不再哭了。   楼重在心里长吁一口气,吩咐侯在外面的冬青,“冬青,去打盆温水来给你家姑娘洗漱一下。”   “是。”冬青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也松了一口气,跑去端了盆温水过来,傅云杉就着温水洗了脸,眼睛却已然肿了,眼圈也泛着红,一眨眼就会流泪,显然是哭的狠了。   “姑娘,眼睛肿了,我去拿鸡蛋来滚一滚吧?”冬青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肿成核桃般的眼睛。   傅云杉摇了摇头,“算了,一会儿回来再弄吧,见王叔要紧。”   冬青叹了一口气,取了锦白色的斗篷给自家姑娘披好,三人一同前往客厅。   见到傅云杉身边的楼重,王叔忙撩袍下跪,“草民见过六皇子殿下,见过安宁……”   “王叔!”傅云杉一侧身避开王叔的礼,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泪如雨下,“王叔,杉儿不好,杉儿害死了王啸哥,王叔,你骂我吧,打我吧!都是我的错……”   王叔垂着眸,看不清表情,身子却在微微颤抖着,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青筋暴突。   楚氏在一旁抹着眼泪,傅明礼脸色发白,双眸泛着异样的红,顾淮扬深深的叹息着。   无一人出声。   好一会儿过去,王叔才亲扶了傅云杉起来,“快起来,王叔没怪你……王叔只是心疼你王啸哥……”   话落,强忍的泪水似破功一般滴落下来,无法阻止,出口的话也染着几分哽咽,“他才十七,眼看就要成亲了,你王婶说要盖好公主府到时候皇上肯定会有赏赐,咱们家就好为他寻一门好亲事,以后就在京都扎根,咱们两家做一辈子的邻居……”   “王叔……”傅云杉已泣不成声。   王叔抬头看见傅云杉肿的吓人的眼睛,心里越发难受,抬起袖子帮她去擦泪,“傻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想要把自己的眼睛哭瞎了吗?快别哭了。”   “王叔,是杉儿不好……”   王叔忍住心底的难过,看着泪眼婆娑的她,长长的颤抖着吐了一口气,“都是命,谁也不怪,别再纠结这些了,看见你这样,你王啸哥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傅云杉含泪点了点头。   瞧见两人说完话,楼重忙上前一步将傅云杉扶坐到一旁的座位上,掏了锦帕给她擦泪,冬青心里一突,飞快的梭了眼傅明礼和楚氏,瞧见两人并未察觉到楼重对自家姑娘越距的动作后,松了一口气,疾步走到傅云杉身后,倒了杯水递给她,“姑娘,喝点水吧。”   傅云杉摇了摇头,并不去接冬青递过来的水,而是抬头看着与傅明礼和楚氏说话的王叔。   “我和王凌商量了,回清河给王啸起个衣冠冢。眼下,公主府在建,我无法离开京城,只能让他们母子二人一同回乡,只是我身边的人多是工匠,少有会武的人,所以来跟傅哥商量一下,能不能借几个人送他们母子二人回乡?”   傅明礼连连点头,嘱咐一旁的顾淮扬,“顾管家,你去挑几个武功不错的小厮过来。”   顾淮扬忙应声,朝王叔点了头,说了句“节哀!”径直出门去挑人。   傅云杉起身想去亲自挑几个可靠的,楼重按住了她,“顾管家知道事情轻重,你还是坐着先止了泪吧。”   顾淮扬果然挑的都是精英,长相普通大众,毫不起眼,却个顶个的好功夫。   两日后,四人护着王凌和王婶两人并王啸的衣冠棺回清河,傅云杉一家将人直送出城门三十里地外才顿足,直看着黑棺成一个遥不可望的黑点才返回。   接连几日,傅云杉的心情都很低落,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是第一次面对死别,不,她甚至没来得及见王啸哥最后一面!   每晚,只要她一闭上演,脑海里都能浮现司命出手将吐血的王啸哥打落悬崖的画面,一遍又一遍,不停歇一般不休不止。   司命为什么会出手将王啸哥打落山崖,他为什么要出手!   她不能原谅自己!   她甚至都没发现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的如此自傲!   那天,冬青明明提醒了自己耶律漠诡计多端,要小心,她心底也多少知道耶律漠肯定设了计要拿她,却还是孤注一掷的想要前去,又擅作主张的留了王啸哥一人在外面接应!   她怎么能忘了王啸哥武功不高,怎么能忘了青阁是杀手出身,别人的命于她如同草芥!怎么能忘了青阁也想要自己的命!   她怎么能……让王啸哥就这么死去!   窗幔外的灯光影影绰绰投进窗幔,傅云杉就着晕染的灯亮看着床顶的缠绕在一起的缠枝,找不到头寻不到尾,就那么看了两个晚上,直到第三日白天,看账本一阵头晕,一头栽倒才算被人发现。   “睡眠不足,劳累过度,心力交瘁……”每说一样,南幕的眉蹙的就紧上一分,说到最后,眉宇已成川字状。   傅明礼心疼女儿直叹气,楚氏红了眼,抱着女儿不松手,傅思宗抿紧了唇,傅剪秋亦红了眼,低声唤着妹妹,小八扒着床沿攥着傅云杉衣袍的衣角不松手。   “三姑娘心思太重,需要舒缓心情,慢慢调节。我开一些安神补气的药,先让三姑娘睡个好觉,其他的只能慢慢开解了。”南幕松开号脉的手对一家人道。   傅思宗点头,“劳烦南先生。”   “应当的。”南幕起身出了房间,冬青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转身跟着南幕出了房间去抓药煎药。   傅云杉被唤醒喝药,脸色惨白,双目布满血丝,看到围在床边的众人,强扯出一抹笑,“爹、娘、哥、姐、姐夫、小八,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掀开棉被想要坐起,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又倒在床上,楚氏忙扶起女儿,哽咽了一句,“你这孩子……”   “姑娘,喝药了。”冬青心里也难受,没想到王啸的死给姑娘的打击这么大,想说些逗乐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勾了勾唇,露了个笑,“南先生开了药,是帮姑娘调节身体阴寒的,姑娘快喝了吧。”   傅云杉多少想起自己晕倒的事,看了看碗中的药,没说什么,就着冬青的手一饮而尽。   众人看她喝了药沉沉睡去,才离开了房间,外厅遇到匆匆赶来的王叔,“杉儿怎么样了?”   傅明礼摇了摇头,傅思宗道,“忧心过重,怕是王啸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她一时接受不了才忧思成病。南先生说她差不多三天两夜没休息了,这会儿喝了药,才刚睡下。”   “这孩子……”王叔叹气,“等她醒来我再来劝劝,人死不能复生,她这样折腾自己怎么成!”   “多谢王叔。”傅思宗抱拳行礼。   王叔看着傅云杉的院落又长长叹了一口气,“生死有命,阎王早在生死薄上写好了……”   楼重听到消息忙从洪德帝的唠叨中分身跑出来,却扑了个空。   傅云杉被玉妃召进了宫。   白昕玥拉着傅云杉的手蹙眉,“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较之年前,傅云杉有些圆润的脸蛋如今下巴已尖的吓人,眸底一片青色,眸子也不如往日有神。   听到白昕玥的话,傅云杉淡淡一笑,“这几日心里有事,就瘦了。”   “你这丫头,整日里就是心思重,一件事也能记挂着这么久。”白昕玥摆手招了如华去将早炖上的粥品端上来,如华笑着端了粥过来,“昨日听说安宁县主的事,公主着急的一晚上没睡好,一大早就让奴婢找了太医院的人过来推荐了几道补品粥,已炖了三四个时辰。”   说罢,将煲中的粥盛了小半碗放到傅云杉面前,递了汤匙过去,“县主尝尝?”   傅云杉胃里翻酸水,一点都不想吃,可一抬头瞧见白昕玥希冀的眼神,笑了笑,忍着翻腾将小半碗粥喝了。   白昕玥脸上满是笑,伸手去盛,“再喝一碗……”   傅云杉摇头,胃里一阵翻腾,送到腹中的粥被搅了上来,脸色一变忙捂住嘴,如华一见机灵的端了盆过来,傅云杉哇的一声,将喝下的粥全吐了出来。   最后,连来时喝的水都吐了。   白昕玥心疼的跺脚,“怎么会这样?快去请太医!”   ☆、060 玉妃指点,偶遇   如华忙应声,端着盆要出门去。   傅云杉拦住她,对白昕玥苍白一笑,“不用,是我脾胃不好,吃不下。南先生已经开了药,我回去就吃,不必劳烦太医院的人了。”   如华一阵为难,去看白昕玥,白昕玥叹了一口气,朝如华摆了摆手,如华出门。   白昕玥心知她是为了王啸的死郁结于心不能释怀,她六哥已去开解过,王叔那边也没有怪她的意思,何况,青阁已死,这仇也算报了,她还这般折腾自己,真是……自己不心疼让他们这些旁观的心疼到不行了!   有心说几句劝慰的话,又怕再惹起她的伤心事,只得作罢,与她聊起十五宫变之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娘那日突然头疼的厉害,太医院连换了两拨太医过来,只道我娘是染了寒风入脑,要静养,勿见风勿动气,我娘就请了旨意,没去参加宴会,我也留在了萃玉宫。”   白昕玥笑笑,似有些心有余悸,“幸好那日没去,不然……”   听宫人们说,庆祥殿血流成河,殿前满满的全是尸体,小山一般!   还有人悄悄议论,说大皇子是二皇子杀的,萧妃是容妃杀的,原因却是不详。   傅云杉听着没有出声,这些事楼重和哥哥都没有瞒自己,但她却不能告诉白昕玥,毕竟她少知道一分对她都是好事。   “杉儿,你说父皇到底想把皇位传给谁?挑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有个说法。”白昕玥低头削着苹果,抬眸看了傅云杉一眼。   傅云杉飞快的梭了眼外面,白昕玥笑着摇了摇头,“你放心,我的人都是我娘拨过来的,可靠着呢。”   傅云杉松了一口气,笑道,“皇上深谋远虑,想从皇子中选一个能力出众的来继任大位,自是挑的仔细。”   白昕玥想反驳,在她看来,父皇有种在耍她那些皇兄皇弟的感觉。   话还没出口,就听门外传来玉妃的声音,如何忙开了门,“公主,玉妃娘娘来看安宁县主。”   白昕玥放下手中的苹果,拉着傅云杉迎上去,“母妃……”   “安宁见过玉妃娘娘,娘娘千岁……”   “这孩子……”玉妃笑着念了句,亲扶了她起身,“听了传来的消息,王啸的死是个遗憾,但你总归为他报了仇,怎么还这般跟自己计较?瞧这脸上都没有肉了!”   傅云杉淡笑了笑,“劳娘娘记挂,安宁已无大碍。”   玉妃携着她坐下,摆了手吩咐心兰,“去把太医开的安神丸拿来给安宁县主。”   心兰笑着应了却不动,反朝白昕玥行了一礼,“娘娘上次食安神丸是公主放的,奴婢少不得劳烦公主指个路了。”   “啊?就在母妃卧室那个八宝阁的第二格……”   傅云杉心下一动,看出玉妃这是有话跟自己说,笑着怂恿了白昕玥跟着心兰一起去了玉妃的寝宫,玉妃这边吩咐了如华,谁也不许靠近房间,才一脸肃穆的与傅云杉说起宫中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靖安侯府和定宁侯府支持大皇子和二皇子多年,朝中势力更是占了不少。如今,大皇子母子和二皇子母子同时丧命,靖安侯府和定宁侯府即便知道他们该死,却也不得不为两府的荣耀再搏上一搏!”玉妃脸色冷沉,继续说着,“这段时间,四皇子的外家孙家与靖安侯府和定宁侯府私下来往频繁,且相谈甚欢!”   没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两府想继续保住荣华势必要择木而栖,这么说来,四皇子已先下手为强,将两府拉拢到他们这一派!而靖安侯府和定宁侯府为大皇子、二皇子在朝中培养的势力也就顺势接了过来!   洪德帝十一个儿子,除已死去的大皇子元庐、二皇子元诩和三皇子为一党,四皇子元璟和七八两位皇子为一党,九皇子元珞与六皇子元煦(楼重)关系亲密,余下的只有一个年仅九岁的十一皇子元恪没有站派。   大皇子元庐、二皇子元诩一死,三皇子不过几天功夫就投了四皇子门下,朝中三分之二的势力都倾向四皇子元璟!   如今,除了没有任何威胁的十一皇子元恪,就剩六皇子元煦(楼重)和九皇子元珞了。   这个三皇子听说被容妃养的极其骄纵,比康宁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云杉眉头深锁,开口问玉妃,玉妃瞧见她的神色微松一口气,知道她听明白了自己的话,答道,“三皇子的母亲是个宫女身份卑微,自小养在容妃身边,虽是个被捧杀的主,却幸在有一个在禁卫军当差的舅舅。”   傅云杉点头,这就说得通了,禁卫军统领官拜四品,掌管宫中安全事宜,比那些远在边疆的大将和朝堂官员更为关键!四皇子自然巴不得收拢到麾下。   门外,已传来心兰与白昕玥的笑声,玉妃拍了拍她的手,提醒最后一句,“傅家与六皇子来往亲密,皇后和四皇子已然将你们看作一体,你行事切记,格外小心。”   皇后和四皇子已然将他们家与楼重捆绑在一起,那是不是意味着朝中的势力也这么认为?!   傅云杉心一凛,缓慢的点了头。   如华在外面轻声,“娘娘,县主,公主和心兰姑姑回来了。”   玉妃朝傅云杉安抚一笑,脸上重新盈满笑意,道了句“进来”。   白昕玥手中拿着一个青花瓷的瓶子,笑着走过来,“母妃和杉儿在说什么?”   傅云杉看了玉妃一眼,笑,“在说给我未来的嫂子多少聘礼才合适?”   白昕玥一怔,俏脸瞬间涨的通红,放下瓷瓶去挠傅云杉,“你这丫头,居然在我娘面前编排我!看我怎么挠你……”   “公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傅云杉陪着笑。   玉妃也跟着笑出声。   如华和心兰也忍不住抿唇。   待出了宫,傅云杉才沉下了脸,冬青看出她脸色不对,“姑娘?”   “去一品居。”傅云杉摇头,这里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冬青了然,吩咐了车夫去一品居,给自家姑娘拿了手炉放到她怀中。   傅云杉接了,双眸盯着炭炉发呆。   如果朝中局势真如玉妃娘娘所言,那傅家、帝师府、余家怕是都被划为楼重那一派!四皇子若想上位,势必要铲除楼重这个定时炸弹!   若她是四皇子和皇后,首先会从他手中的势力开始动手!   他们几家怕会首当其冲!   傅云杉的手一紧!   该死!   她这几日只顾自己伤怀,竟把这样大的事给忽略掉!   冬青一路瞧着自家姑娘脸色变幻,便知定是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也不敢打扰她的思路,直到马车停在一品居的门口,才出声提醒。   “姑娘,一品居到了。”   傅云杉回神,下了马车,有认识的小厮笑着迎过来,“小的见过安宁县主,冬青姑娘。”   傅云杉回一笑,“将紫菀喜欢的几种糕点各打包一份。”   “得嘞,县主、冬青姑娘楼上稍后,小的这就去吩咐。”小厮笑着召了领路的小厮过来,自己一溜烟跑去后厨。   傅云杉提裙上楼,冬青随后,小厮推开二楼雅间门,“里面请。”   冬青笑着捏了块碎银子打赏了小二,正想扶自家姑娘进房间,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句惊喜的声音,“傅三姑娘?”   “李公子?”傅云杉抬眸,瞧见一袭交领青衣的男子时,微微一笑,“你怎么在此地?”   来人正是辽东府辽源县知县李怀仁的独子李素。   李素笑着行了礼,“我与几位同窗相聚,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傅三姑娘。辽东一别,三姑娘一向可好?”说着,瞧着傅云杉憔悴的脸色担忧道,“瞧三姑娘的脸色不好?可是最近太过操劳了?”   傅云杉微微蹙眉,冬青眼中涌出不愉,这人说话好没礼法,自家姑娘和他很熟吗?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想污了姑娘的清白吗?   “李公子,请慎言!”冬青冷声打断李素,“公子若没事,就请回吧,我家姑娘要歇息了。”   李素脸色一变,想起父亲提醒自己的话,不由垂了眸,赔礼道,“冬青姑娘说的是,李素越距了,三姑娘请。”   “李公子请。”傅云杉点了头,朝房间走去,未进去,就听身后又传来李素的声音,“听闻恩科状元是三姑娘的家兄,不知李素有没有这个荣幸去讨教一二?”   冬青瞧见几颗探头探脑的脑袋,瞪了垂着头的李素几眼,傅云杉拍了拍她的手,不回头道,“家兄一向好客。”   李素笑着应了。   “姑娘……”冬青关了门,“那么多人看着,那个李素分明是故意的。”   傅云杉笑了笑,“他只是去跟哥哥讨论文章,我们能不让他去吗?好了,我饿了,你去叫几个菜来,咱们吃过饭再回家。”   “好。”一听傅云杉想吃饭,冬青立刻丢了对李素的不满,开门去张罗吃食。   她下楼去后厨亲自吩咐饭菜,这边,小厮领着一路追来的楼重上楼,扣门,“县主,楼公子来了。”   楼重推门而入,瞧见脸色苍白的傅云杉抱着手炉坐在榻上,长松一口气,吩咐小厮,“再去端个炭盆过来。”   “是。”小厮麻溜的跑去端了炭盆,送了热茶和点心。   傅云杉瞧着他额头的汗珠,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疑惑道,“你怎么来了?常寺呢?”   这二人可一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怎么今日只见他一人?   楼重解斗篷的手一顿,挑了眉冲着她笑,“孙家派人去常府商量婚事,我让他回去了。”   “婚事?”傅云杉眼睛一亮,笑了笑,“常寺看着也就十五六的模样,竟要成亲了?”   楼重也笑,“他可是比我还大上一岁,不过长了一张娃娃脸显的岁数小了,孙家小姐与他站一起倒是女比男大了!”见傅云杉不再追究常寺的事,笑着与她打诨。   傅云杉说完,眸子便沉了,等楼重声落,便开口问他,“孙家是不是四皇子的外家?”   楼重脸上的笑也收了,落座,倒了一杯茶与她,慢慢点了头。   “皇后和四皇子这是想利用联姻拉拢西北侯吗?”傅云杉皱眉,她不理解,洪德帝怎么会安排下这样一桩婚事,若皇后和四皇子得了西北侯的助力,等于手中握了几十万兵力,想上位,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楼重背靠椅背,不答反问,“玉姨跟你说的?”   傅云杉点头。   楼重叹了一口气,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抬手轻揉了揉她的发,控制着想拥她入怀的冲动,扯出一抹痞笑,“西北侯与父皇有过命的交情,父皇既敢把几十万兵交给他,平时一句多余的话都不问自有他坚信西北侯不会叛变的道理!皇后和四皇子想以区区一个嫡女将西北侯拉上船……”他摇头,“没那么容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洪德帝与西北侯的过命交情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人总是会变的,谁能保证西北侯不会被皇后和四皇子许下的东西诱惑?   傅云杉想反驳,但心里又觉得以洪德帝的精明自然会想到这些,还把孙家的嫡女指给西北侯家,其中的深意她就不得而知了。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先把身子养好。来,尝尝这片鸭,外焦里嫩,沾酱更是美味。”   不知何时,菜已上桌,楼重夹了一块焦黄流油的鸭肉沾了酱凑到她嘴边,好油腻的感觉!   傅云杉不由拧眉,摇了摇头,去看桌上的素菜,楼重忙丢了鸭片去夹香菇炒青菜,绿油油的青菜瞬间让她有了食欲,但想到在宫中喝粥都会吐,她又蹙了蹙眉,就着楼重的手小心翼翼的吃下青菜,咀嚼着,发现没有在宫中的情况后松了一口气,推开楼重夹来的香菇,自己拿起筷子吃起来,楼重也不勉强,将香菇放在她面前的碗里,傅云杉瞧见,夹起吃了。   楼重便挑着爽口的菜夹到她碗里,两人一个夹菜一个吃,倒是合作愉快。   冬青在一旁偷瞄了楼重喂自家姑娘吃菜,又瞧见姑娘终于有了食欲,脸上的笑越发浓了。   正想盛碗酸菜汤给自家姑娘开开胃,就听有人叩门,李素的声音传来,“傅三姑娘,我与同窗饭罢,来与姑娘打声招呼,这便离去了。”   楼重夹菜的手一顿,蹙眉看了杵在房门外那道颀长的影子一眼,傅云杉已吩咐冬青,“去跟李公子说一声,我正用饭,不方面出去相送。”   冬青应了声,出门去打发李素。   ------题外话------   建了个小群,有兴趣的亲可以加一下:qq群:261302692   ☆、061 入族谱,表心迹   傅云杉侧眸瞧了楼重一眼,垂眸吃饭,解释的话脱口而出,“偶然遇见,就打了个招呼。”   楼重的眉眼瞬间舒展开,眸底一抹亮光闪过,笑盈盈的夹了块鱼肉放到傅云杉碗里,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停在脖子以下的某个位置,笑面如花,“吃肉长肉,多吃点。”   傅云杉的脸瞬间黑了。   “四皇子和皇后对皇位势在必得,你一点都不担心?”   楼重眸底幽暗一片,盛了碗酸菜汤,尝了两口,送到傅云杉面前,毫不在意道,“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敢越界,自然讨不到好果子吃,担心什么?”   一边,细长的手指捏着汤匙舀了勺送到傅云杉唇边,怂恿道,“这汤喝着不错,酸辣爽口,来,喝点……”   傅云杉蹙眉看他,“他们笼络了朝中三分之二的势力,你和卫九处在风头浪尖上,怎么……唔……”   话未说完,一汤匙的汤就塞进了嘴里,她忙不迭吞了,咳嗽两声,“咳咳……”   楼重笑着抚顺她后背,“瞧你,吃个饭还这么不专心。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她这样是谁造成的?   这个罪魁祸首还有脸说?   傅云杉抬眸瞪他,男人笑眯眯的看着她,半分愧疚都没有,傅云杉气结,真个拿起筷子海吃起来。   说起来,她这几日真是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心里有事,睡不好,吃什么都没胃口,今日被玉妃一番提点和这男人一通搅合,心里倒放下了一些沉重的东西。   王啸哥的事谁也不想发生,逝者已逝,正如王叔所说,她若因此将自己的身体折腾垮了,王啸哥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   经此一事,她做事要越发小心谨慎,再不会让身边的人轻易涉险!   至于四皇子和皇后一事,左右与他们家有关系的府邸都被冠上了六皇子党羽的名号,那再计较也没什么用,不如小心等待,大胆筹谋,抓住时机,一掐入喉!   嗯,回头记得去各府支应一声,免叫他们平白遭了四皇子等人的设计。   楼重自然看出傅云杉的心不在焉,面上笑着插科打诨,将傅云杉多吃几口的菜往她饭碗里搬,心里不由深叹一口气,看来,得找个时间跟老头子聊一聊了!   傅云杉瞧着一碗累的满满的饭菜,无语了。   冬青回来,瞧见傅云杉面前的碗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楼重瞥过去一眼,她忙收了声,憋的俏脸通红,咳了几咳才没破功,瞧了楼重一眼,“姑娘,李公子说在楼下等着咱们,一会儿护送咱们回府。”   楼重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长指慢条细理的抚了抚宽袖上的折痕,“哦?他还说了些什么?”   一袭清冷气息铺面而来。   冬青吞了吞口水,看了眼一旁一无所察坚持浪费粮食可耻与饭菜正奋斗的傅云杉一眼,咧了嘴讨好,“奴婢告诉他,楼公子在陪姑娘用餐,一会儿会送姑娘回府,将他打发了!”   楼重睨她一眼,满意的点了头,“下次他再来找你家姑娘,就直接告诉他男女授受不亲,让他有多远离多远。”   就差说出有多远滚多远了!   冬青瞧着他理所当然的凑过去将自家姑娘鬓间散下的一缕长发别到耳后的动作,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是。”   傅云杉一句话也没说。   楼重护送二人到了府门才离去。   冬青思考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话题,谁也没有注意到小巷深处探出的一张娃娃脸。   待回到府,冬青问傅云杉时,她理所当然的答了句,“楼重说的对,男女授受不亲,我与他孤男寡女确实不适合多相处。以后他来家,让他自去寻我哥好了。”   冬青瞪大了眼,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她怎么没发现自家姑娘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孤男寡女什么的……她与爷呆一起时怎么从来没想过这回事?   想了半天,等她开口说话时,已把自家姑娘这种想法归结为她也喜欢上了爷,所以没把爷当外人!   嘻嘻……   心里偷着乐了半天,想到执拗的常寺又叹了一口气,听自家姑娘的分析,四皇子和皇后是想利用孙家与常寺的婚事将西北侯拉到他们那一派,若是以前常寺对爷忠心耿耿,定不会做出什么!但如今,他对自家姑娘已怀杀机,会不会借四皇子和皇后的手……   冬青被自己的想法吓住,半响没回神。   直到小丫头推了推她,“冬青姐姐,姑娘等你呢。”   冬青茫然,抬头发现自家姑娘披着孔雀蓝的斗篷站在门口正看着她,“姑娘?”   “发什么呆?哥有事在书房等我们,快走。”傅云杉摇头。   冬青啊了一声,抬脚跟上,半道上将自己的想法跟傅云杉说了,傅云杉愕然,“常寺被楼重赶回了西北侯府?”   “哎呀,姑娘!”冬青蹙眉,“现在的关键是孙家小姐与常寺的亲事!他万一想借皇后和四皇子的手……”   “不会的!”傅云杉侧眸朝冬青笑了笑,“你不是也说他那天已经认错了吗?他与楼重十几年的交情,我们如今又都在楼重一派,他不会对我不利的。”   冬青小心翼翼,“真的?”   傅云杉笑,“真的。他有那么多机会,要想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拖到现在!”   冬青张了张嘴,想说十里坡的事,但想起自家姑娘刚有了几分笑模样,到底没把常寺隐瞒消息没报给楼重的事说出来,只嘟着嘴心里生闷气。   结果,憋的难受,半夜里跑去西北侯府,将前院摸了个遍才在一个角落旮旯院落里找到常寺,一番威胁利诱,又将自家姑娘对楼重的看重仔细与他掰扯了一番,气的常寺连吼,“我是会对爷不利的人吗?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让爷有事!”   冬青才心满意足离去。   书房里,傅云杉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老者,“古师傅?您怎么会在这儿?”   “在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发现的叛国书信就是他写的。”傅思宗的俊脸沉凝,身形颀长,临窗而立,已有几分傅禺帝师的风姿。   傅云杉瞬间拧眉,“怎么会?”   “老朽有罪!”古世优撩袍跪地,一脸忏悔,“老朽当年在耶律漠手下是个书吏,擅长模仿各种书法笔迹,曾以此自得,沾沾自喜,不想被耶律漠以妻儿性命威胁,违背良心写了两封叛国信,后听闻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遭冤案,始知罪孽深重!本想一死谢罪,又恐来日翻案无人作证,遂埋入深巷,苟延残喘,以待时机揭开真相恕罪!”   据她所知,古世优身边只有一个女儿,早嫁做人妇,妻子儿子在何处自然明了!   “古师傅快请起,不说你当时是被逼的,即使你宁死不从,耶律漠能找你自然还能找其他人来。”傅云杉弯腰将古世优扶起,古世优却避开她,狠磕了两个头,“姑娘仁慈,老朽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姑娘的。”   “外祖父那边的意思是他既然有心恕罪,又刚好懂得雕琢的手艺,就留在你身边当个帮手。”傅思宗淡声道。   傅云杉犹豫了,正如她所说,耶律漠当年既能找了古世优来,他纵使宁死不写书信,耶律漠也会找其他人来写,算不得他的错!更何况,他写两封书信还搭上了妻子和儿子的性命,虽没家破人亡亦不远矣。   心里有了思量,傅云杉这次使了几分力将古世优扶起,“古师傅能留在挽玉阁,云杉求之不得。若不能,云杉亦不强求。”   古世优一怔。   傅思宗蹙眉,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妹妹的用意,当下点了头,“杉儿说的是,这件事虽因书信而起,却并不能怪到古师傅头上,古师傅若不想留下,我们亦不会强求。”   古世优捂脸,似抹了几把泪,松开手时,眼圈微红,面带笑容,行礼,“多谢公子、姑娘好心,古世优能得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后人原谅此生已无遗憾,唯盼余生能安稳度日!”话落,深深一揖,“三姑娘若不嫌弃,老朽愿继续为挽玉阁出力!”   “如今四皇子与皇后在朝中独大,我们几家俨然被划为六皇子一派,日后潮涌难辨,古师傅可要斟酌……”傅云杉自是心喜得一人才,想到朝局,好心提醒。   古世优点头,“老朽自已将此事想的通透。”   傅云杉展颜一笑,“能得古师傅相助,挽玉阁风头定更上一层。”   待古世优离去,傅思宗看着妹妹瘦削苍白的脸色,动了动唇,好半响,叹了一口气,“玉妃娘娘唤你进宫可是问十里坡之事?”   冬青猛抬头去看自家姑娘,瞧见傅云杉脸色平静,才松了一口气。   “娘娘提点了我几句。”傅云杉将手放到炭盆上汲取了暖气,只觉心口都暖了才将玉妃提点自己的事同哥哥说了。   傅思宗听的心惊,“这么说,四皇子和皇后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就是六皇子了?”   傅云杉点头,“想要上位,楼重是个太过明显的障碍物!”   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防着四皇子等人的同时首要对付的目标不也是楼重吗?   “这么一来,咱们家、帝师府、余家都成了六皇子的党羽!”傅思宗皱眉。   要对付六皇子,定会先剪除他的翅膀助力!   傅思宗心惊。   “皇上不是一向宠爱六皇子吗?怎会让四皇子和皇后在朝中独大?”   这个……   傅云杉摇头,她也不得而知!   傅思宗拧眉,“怎么样才能避开四皇子和皇后……”的迫害?   话未完,兄妹俩相视苦笑,能避开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六皇子,斩断与六皇子的联系!   先不说六皇子于他们家的恩情,但就如今朝堂之上的暗潮汹涌,谁又会允许他们坐山观虎斗!   “这件事跟祖父、外祖父和余家表舅说清楚吧。”傅思宗叹气,眉间愁雾紧锁,惴惴不安。   傅云杉点头,“我亲自去说。”   二月二,傅家开祠堂。   一大早,楚氏亲自做了早饭,督促几个孩子穿戴一新,用过早饭往帝师府赶。   帝师府前,傅禺和庆国公的长子傅垣正迎着从老家赶来的族老,见到傅明礼一家来到,傅禺脸上满是欢愉,说出的话竟有几分近乡情更怯的感觉,“颐儿,你们来了。”   “爹/祖父。”傅明礼带着妻子儿女行礼,傅禺哈哈大笑,捋着胡须亲带了他们往府门而去,将新来的族老介绍给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们认识。   傅明礼带着家人一一行了礼,一行人才鱼贯入了府,去了后院的祠堂院。   傅老太爷身子虚弱,虽将养了些许日子,到底是伤了元气,脸色灰白,看上去很是不好。   庆国公傅二老太爷正陪着他小声说话,一旁伺候的丫头拿了毯子要给老太爷盖在腿上,被傅禺接了,小心的盖上去,丫头唤了声侯爷,退到一旁。   看到傅禺来,傅老太爷脸上露出一抹笑,傅禺凑到跟前,笑,“爹,我把您的孙子孙媳和曾孙曾孙女都给带回来了。”   “好……”傅老太爷颤着声音道了一个字,一脸的欣慰之色。   傅明礼带着妻子儿女上前磕头,早有机灵的丫头往各人身前放了块垫子,“不孝孙傅颐带妻子楚氏,儿子傅思宗、傅思祖,女儿傅剪秋、傅云杉给祖父磕头请安。”   “好……起,都起。”傅老太爷眸间有水光波动,傅禺笑着喊儿子一家起身。   傅明礼又带着一家人给庆国公磕了头,与先到的族老们一一见了礼,才跟着丫头小厮到座位上。   二月二龙抬头,一天都是好时辰,傅禺请了宫内钦天监的人算了个最好的时辰,午时前三刻。   认祖仪式其实很简单,由族老们作保,族长亲笔将傅明礼一家的名字记入族谱,禀告列祖列宗,誓言绝不背信忘祖即可。   看着傅家族长将傅明礼的名字写入族谱,其妻楚氏在侧,儿子、女儿都记录在册,听着族长向列祖列宗禀明傅明礼一家回归本家,看着自家爹娘眼中欣喜的泪水,傅云杉心头也有些哽咽。   彼时,爹受杨氏欺辱谩骂,被迫放弃科考;受兄弟冒名陷害,几次三番险些丧了性命;受傅元漠视对待,心中委屈苦楚熬了近四十年,若不是傅大郎犯事,傅明孝狼子野心,傅元忘恩负义,她爹定是一辈子都会认为自己是傅元的孩子,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要问她对傅家人做的那些事后悔不?   她不后悔!   傅明忠被傅明孝和傅明悌害死,傅明悌亦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有什么比有家归不得更惨的?傅老爷子不是最疼爱自己的长子吗?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更剜心的?   傅云杉眸间掠过一道冷光,唇角噙着一抹冷笑。   至于方家,敢对自己亲哥哥下手,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杉儿……”傅思宗瞧见妹妹神色冷肃,拍了拍她的肩头。   傅云杉回神,仰眸去看哥哥。   暖阳下,傅思宗一袭锦蓝袍子,挺拔而立,面若冠玉,眉目清朗,唇边含笑,认了祖归了宗,马上就要成亲,端是一副朝气蓬勃的好儿郎模样,哪里看得出几年前瘦骨嶙峋被捆绑在床上时,一双血眸流着泪,声音沙哑朝她嘶吼,“杀了我,杀了我……”的绝望神情。   想到前世老头子那些对她不屑一顾的嫡子们,想到孤苦活在那个世界寻不到半分温暖,傅云杉只觉得哥哥眼中那抹家人之间的关怀值得她哪怕付出生命去珍惜!去守护!   “哥哥今日真帅!真好看。”傅云杉迎着阳光弯眉笑。   傅思宗一怔,脸上露出宠溺的神色,“我家杉儿妹妹今日也很漂亮!很好看!”   楚氏听到儿女们在后面互夸,不由好笑的嗔瞪了二人一眼,脸上却满满的全是笑意。   “大哥、大哥,紫菀今天也漂亮!也好看!”傅紫菀扑过去抱住傅思宗的腿,一双乌溜溜的黑眸眨巴着。   傅思宗弯腰将小妹抱起,刮着她的鼻头笑,“我们家菀儿今日也漂亮!也好看!”   傅紫菀就弯了眉笑,傅云杉脸上的笑如出一辙。   傅剪秋看着就笑了出来,傅明礼回头瞧见也露出笑意,一家人沐浴在暖阳之下,满心欢愉!   楼重远远的看着,从头到尾。   他自然没忽略掉傅云杉看向傅思宗时,眼中那抹对亲情的渴盼,没忽略她弯眉笑时自己心中突然如炸开了烟花一般,满满的都是喜悦,他怕自己按耐不住越发躁动的情思,他不能保证等不等得到这丫头长大,他只知道,为了她那抹灿若阳光的笑容,他什么都敢去做!什么都愿意去做!   认祖仪式结束后,是三日流水席庆贺傅明礼归家。   京城有头脸的人物几乎全来了!   谁不知道洪德帝亲选驸马将长在民间的康乐公主下嫁给帝师府的曾长孙傅思宗为妻,还督造公主府给康乐公主和驸马居住!   午时正三刻,招待达官贵人的酒席在栖梧厅开席,一片觥筹交错之声。   四皇子元璟与三皇子姗姗来迟。   “傅老师恕罪,今日与父皇聊起边疆一事,耽误了些许功夫。”四皇子笑着将身后太监带来的礼物送上,“恭贺老师一家团聚。”   说罢,视线逡巡了一圈,看到傅思宗眼睛一亮,“瞧着,以后本皇子就是傅驸马的大舅子了,我们可是一家人了!老师,你不会厚此薄彼吧?哈哈……”   傅思宗一下听出四皇子眉眼间的得意,能与皇上谈论国事?这是哪个皇子都没有的荣耀!这句话的背后是不是意味着皇上的心思……   厅内哪个不是人精?!   一听四皇子这话中有话,都绷紧了心弦,只笑着没人敢出声。   傅禺笑着捋胡,“四皇子说笑了,傅禺所会的已尽数交给四皇子,再多的傅禺可要现学现卖了!”   四皇子眼神一凛,只一闪而过,脸上依旧笑意满满,话语中带了几分不舍,“傅老师真的不再教授我们了?”   “诸位皇子皆聪颖,傅禺已教无所长,不如退位让贤的好。”傅禺不卑不亢,淡笑着应答。   四皇子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很是遗憾,作一副舍不得的模样挥了挥手,“既如此,也罢,傅老师既已决定,本皇子也不便强求了。”   “多谢四皇子体谅。”   这正是傅云杉与傅禺商量的结果,他辞了帝师一职,不再教授诸皇子,一个闲散的博阳侯,对四皇子的威胁自然降低,从他刚才试探傅禺,傅禺回答的话中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既然退出,以后皇子之间的事,他都不会再参合进去,既各不相帮!   虽然这样不能让四皇子完全打消顾虑,最起码不会对他们下狠手了!   “宫里还有事,本皇子就先告辞了。”   两人来去匆匆,从始至终,三皇子只做了个陪衬的角色,话都没有一句,偏脸上还挂着自得的笑,看的众人心中暗自撇嘴。   四皇子临走瞥了眼角落里的楼重,眸底冷笑,楼重却头也未抬,看也没看二人一眼。   酒过三巡,楼重已有些醉意,撇了伺候的小厮,一人在家中乱逛。   等找到傅云杉时,傅云杉正站在廊下与冬青说着什么,他咧嘴一笑,进了腹的酒被风一吹,头脑晕沉,奔着傅云杉就倒了过去。   可把主仆俩吓的不轻,好在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堪堪将他扶进了一旁的客房。   “冬青,你去端碗醒酒汤来。”今日有酒席,家中的醒酒汤是早就备好的。   冬青应声出门。   傅云杉拿帕子汲了水给他净脸,被他一手抓住,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楼重,你干什么?”   楼重傻呵呵的笑着,倾城的容颜上布满醉态,大红的锦袍映照的他如天人一般,一头玉冠的乌发垂下,落在她脸颊两侧,傅云杉一眼望进他深邃不见底的炽热眸中,那满满要溢出的爱恋倾慕,疯狂躁动而不加掩饰的情欲,一双眸中全是她,只有她!   他定定的看着她,似要一眼望进她的心底,沙哑布满情欲的声带微微颤动,“丫头,我喜欢你!我想要你!”   傅云杉只觉心口腾的一下,然后开始疯狂而急速的跳动起来。   “楼重……”   ------题外话------   小栖卖萌群:261302692   话说,潇湘的暧昧什么界定?一写就驳回!都不敢写了。   朋友建议我发读者群里,亲们有想看的可以加群,小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写了!哇哈哈~(此人已疯)   ☆、062 暗潮汹涌,心动   “我想要你……”眸底布满情潮的男人如孩童一般执拗的重复着,倾城绝艳的玉颜在她眼前逐渐放大,薄削性感的红唇蓦地攫住她的,辗转反复。   轰!   傅云杉瞪大黑眸,脑中一片空白……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得逞后眸底带着笑意的男人,“唔唔……”楼重,住手!   她的话被男人吞没在唇齿间,男人一手固定住她的头,身子越发压低,傅云杉摇头躲避,摊放在枕上的黑发与男人的纠缠在一起……   “丫头,我喜欢你……”   带着情欲的低喃在耳边响起,男人喉间带着嘶哑,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的脸,一笔一笔勾画着,仿若在触碰天下最珍贵的宝物。   “楼重,不可以!”   傅云杉强压下心底的悸动,一出口方发现自己的声音已带着几分喑哑,她更没发现自己说出的话如同猫咪低喃,一双眸子染满了氤氲之色,这是情动的征兆。   楼重显然发现了这一点,喉间轻溢出低沉的笑声,眸底深邃一片,一手肘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手描上她的唇形,似引诱似蛊惑,“丫头,待你及笄,嫁我!”   傅云杉的整颗心思都被唇上的触感吸引,乍一听他出口的话,黑眸再次瞪大,却不等她出口,门外就传来冬青和小丫头的说话声,傅云杉蓦然清醒,一把将楼重推开,翻身下了床。   “姑娘,醒酒汤来……”冬青推门而入,一瞧见自家姑娘凌乱的发和枯皱的衣服,再看到床上被掀翻趴在床上的楼重,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僵住了,端在手中的托盘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好在,楼重趴在床上没有动弹,傅云杉飞快的梭了楼重一眼,想到楼重那句,“待你及笄,嫁我”的话心口突突的开始狂跳起来,她压下狂跳的心和慌乱,喘了两口气,指了指床前的小几,“放下吧。”   “是。”冬青心底偷笑了好几声,垂着头将托盘内的醒酒汤放到傅云杉指的小几上,后退两步道,“侯爷夫人那边传话过来,说女眷已经吃好,已撤了席面在说话,不一会儿就要送客,让姑娘早些过去。”说着瞄了眼床上装醉酒的楼重,压下唇边的笑意,继续道,“西北侯常家小姐说有礼物送给姑娘,让姑娘一定过去。辅国公府的嫡三小姐也说许久不见姑娘,想跟姑娘说些话……”   傅云杉尴尬不已,狠狠瞪了楼重一眼,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一圈,叹了口气,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快帮我梳个头,再寻人去马车上将备用的衣裙拿来。”   冬青笑着应了,出门探头瞧了一番,待确定没人后吹了个口哨,吩咐了黑衣卫去取衣物,才返回屋内给傅云杉梳头。   想到这些人虽跟着自己许久但终究是楼重的人,不免再次气结!她这是丢了一地的脸啊!   这要是让外人知道,她的清白就全毁了!   这混蛋,喝醉酒居然耍这样的酒疯!   让她以后怎么在冬青和那些黑衣卫面前抬头!   冬青拿着木梳心情愉悦的梳着头,待感觉到自家姑娘气的连瞪了床上人数十下的时候,不由噗嗤笑出声,傅云杉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狠咳了几声收回视线,故作淡定的问道,“好了吗?”   “好了。”冬青梳的头跟先前的一模样,将取下的两个发梳别上后,笑着道,“姑娘真是漂亮,谁要是娶到姑娘真是……”   话未说完,房门被人叩响,“冬青姑娘,三姑娘的衣物取来了。”   冬青自去开门接了,黑衣卫一闪身消失隐匿起来。   “姑娘……”冬青逡巡了房内一圈,将自家姑娘推去屏风后,“我在这里把风,姑娘快些换,这会儿怕是已有客要走了。”   傅云杉点了头,也不多言,拿了衣物去换。   不多会儿,傅云杉出来,冬青接过换下的衣物收拾妥当,放进包袱内,正想出门唤黑衣卫将东西送回车上,门外忽然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冬青姐姐,三姑娘可在?常姑娘要走了,老夫人派奴婢来问下,三姑娘这会儿可得空?”   两人望着包袱发愁了。   傅云杉左右瞧了瞧,抓过包袱转身将其塞进了床上的被子里,又将被子拉了盖在楼重身上,果然看不见了。   主仆俩相视一笑。   冬青就开口回小丫头,“你先去回老夫人的话,三姑娘这就过去。”   看到冬青扶着傅云杉出房门,小丫头似安了心,笑着行了礼,先行回去复命,另一个丫头则走在前面引路。   待几人离去,醉酒睡着的楼重蓦然睁开了眼,抄手将被窝里的衣物抱入怀中,想到那丫头情动的模样,眸底不由深邃一片,唇边缓缓绽放出一抹倾城微笑。   却不知,房顶某处,一张娃娃脸咬紧了唇,又气又恼。   常倩如送傅云杉的是一柄匕首,匕首鞘端镶嵌了一颗红似火的宝石,匕首通体只有四寸,薄如纸,寒光凛凛。   好匕首!   傅云杉一下就喜欢极了。   冬青一见匕首,眼睛就亮了,不着痕迹的凑近了去瞧,常倩如得意的掀了掀眉毛,朝一旁的段云华和孙妙语哼了声,“这把匕首名叫寒泉,是我爹从苦寒之地的雪块中发现的一块陨石锻造而成,还有一把长剑和一杆长枪枪头!”   这……有点贵重了。   傅云杉想推拒,一抬头瞧见常夫人看过来的温和目光,还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围在常夫人身边的几个陌生妇人也齐齐朝她看来,脸上虽带着笑,眸底却满是探究。   “孙夫人,听说你最近在为大小姐置办嫁妆,可是终于舍得将女儿嫁去常府了?”一个眉眼清爽的海棠红妇人笑盈盈道。   “这倒是个好事儿,永宁侯府与西北侯府这个婚事可是皇上指了快十年的,可选好了日子?”   一众人看向一旁的一个陌生妇人,那妇人也不推脱,笑着拉了常夫人的手,“我家姑娘自幼娇养,到时有什么做不到位的地方还得请常夫人多包涵……”   常夫人但笑不语,一众人各怀心事笑着恭贺孙夫人。   冬青凑近了咬耳朵,“那个穿海棠红的妇人是定宁侯府的大奶奶,接话的是容夫人,与常夫人亲昵的是永宁侯府的孙夫人。”   傅云杉瞬间就明白了西北侯让女儿送她匕首的意思,笑着接了,“我正巧想寻把匕首,你送的可真及时。我真收下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瞧见傅云杉喜欢自己送出的匕首,常倩如也很是开心,“你什么时候想去都成,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里有多闷……”   傅云杉倒是很喜欢常倩如这种爽朗的性格,不娇柔做作,没有其他女子的心眼算计,虽然说话有些直但确是个可结交的人。   当下便应了,“大棚里新出一批蔬菜,过几日我挑一些送去给你尝尝鲜。”   常倩如自是满心欢喜,拉着傅云杉的手笑,“好,就这么定了。”   孙妙语不屑的撇了撇嘴,嗤声,“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几颗菜就被人收买了,也不嫌寒碜……”   “某些人不要吃不到说葡萄酸才是!”常倩如反击。   孙妙语立刻瞪向常倩如,“你……”   “孙妹妹。”段云华忙出声做和事佬,笑着对傅云杉道,“安宁县主别见怪,孙妹妹一向快人快语,却没什么坏心眼。”   “段姐姐,泥腿子一样的人邀请她做什么……”孙妙语愤声,却被段云华一记冷眼瞪的吞下了未完的话。   常倩如与孙妙语吵架,她来向自己道歉?让孙妙语气不过说自己是泥腿子?   傅云杉眉头一蹙,心下有了思量,“段小姐若是代孙小姐道歉,可是道歉错了对象。”   她侧眸看了看常倩如,意图明确的告诉段云华,要代人道歉是吧?诺,这个才是你道歉的对象!   段云华一口气憋在胸中,手在袖中捏紧了帕子,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看了身旁的孙妙语道,“孙妹妹,快给常妹妹赔个礼,咱们姐妹之间的情分可不能因为一句玩笑话而疏远了。”   傅云杉心头冷笑,果真是辅国公府出来的小姐,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   明着让孙妙语给常倩如道歉,暗下却警告孙妙语,你不道歉咱们也别来往了!   “我不去!”孙妙语别开头。   那边,已有几个府的夫人往这边看。   段云华看了她一眼,挡了几个夫人的视线,看着孙妙语,眸间一厉,话音却温柔如水,“孙妹妹,可不能任性,快去。”   孙妙语心头一冷,眼神忽闪不敢对上段云华的眼眸,撅着嘴,十分不情愿的对常倩如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常倩如黑眸一亮,唇角勾了一抹笑,哼了一声,“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就算了。”   孙妙语气恼的看着她,却不敢再如刚才那样大声,只压低了声音,“常倩如,你不要得寸进尺!”   常倩如理也不理她,拉着傅云杉低语起府中的趣事来,将二人撇到一旁。   “段姐姐,你瞧她们……我就说不请她们……”孙妙语拉扯段云华的衣摆,却被段云华轻轻避开,她一愣,剩下的话也就不敢再说了。   “三月三,我们在辅国公府举办赏花宴,还请安宁县主一定前来。”段云华朝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忙从怀中取了张帖子,段云华接了笑着递过去。   常倩如咦了一声,“往年不都是下半月才往各府送帖子的吗?”   “这不是怕安宁县主太忙抽不出空吗?”段云华解释道,“提前一个月送了帖子,也好让安宁县主多些准备时间。”说着朝常倩如一笑,“常妹妹这几年都不在京都,今年可一定也要来啊。你上次在赏花宴上行的那套拳法在咱们京都众小姐中可是独一份呢。”   听到她夸自己的拳法,常倩如眉眼都染了笑,狠狠点了点头,“这次我给你们耍一套剑法!”   “那我们可是有眼福了。”段云华笑。   孙妙语轻蔑的别开眼,嘀咕,“堂堂西北侯府的嫡千金,居然自甘堕落当武夫,嗟……”   傅云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一直面带微笑的段云华,面色不变,心里却笑了。   若说先前因余桐乐的关系她对段云华还心生几分好感,那么后来段云华因喜欢余桐安而对自己几番试探让她心生不快,到现在,她一番滴水不漏的话,隐隐让孙妙语都不敢违背,可见其心机手段!   她可不信段云华邀请自己参加赏花宴只为赏花!   认了祖归了宗,傅禺的意思是让他们全家搬回帝师府,傅明礼想了想拒绝了。   他们若搬回帝师府,放傅明信和傅明义一家在那里不好,若让他们一起搬进帝师府,他们绝对不会愿意。再则,王家住在隔壁,他们说好要做一辈子的邻居,王啸又刚走……   听了傅明礼的解释,傅禺没再强求,脸上却有着明显的失落。   傅大夫人听了也叹了气,拉着楚氏的手万般不舍,楚氏几乎要脱口说出搬回帝师府的话了,被丈夫轻轻一个摇头止住,只得跟着说了许多有空就回来看二老的话,才让傅大夫人脸上有了几丝笑容。   傅云杉与傅思宗兄妹相视无奈一笑,不搬回帝师府住固然有傅家四伯、六叔和王家的原因,还有重要的一点:傅禺刚在四皇子面前说了以后不参与到皇子们的争夺中去,四皇子固然有怀疑却不会做出大的动作,但若他们一家这时候搬回帝师府,那傅禺的请辞保持中立将会是一场白费功!因为他们一家与六皇子关系紧密,绝不可能中立!   傅云杉叹了一口气,她倒是希望楼重有争夺皇位的心思,这样她也知道力气往哪使!   如今这一边倒的局势,她除了自保和防竟不能做别的什么!   临走,傅云杉唤冬青去拿自己的衣物,不想冬青空手而回,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楼公子不在房中,我翻了整个房间,也没找到咱们的包袱。”   傅云杉气的磨牙,还用想吗?指定是那耍完酒疯的人顺手牵走了!   “算了,一套衣服而已,丢了就丢了!”   冬青捏了捏袖中的荷包,在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回到家,天已渐暗,楚氏吩咐了灶上做饭,又赶人回房洗漱,等一家人在饭厅吃完饭,各自回到房间时,院落里的灯笼已全部点亮。   冬青伺候傅云杉喝了药,换了亵衣上床睡觉,傅云杉盯着床顶发了一会儿呆,将今日在帝师府见到的几个妇人与她们背后的关系捋了捋,又是一番长叹。   都说朝堂暗潮汹涌,个个心思缜密。后宅的女人何尝不是?   但就今日定宁侯府、靖安侯府、永宁侯府几个夫人话语间的试探何尝不是各个夫人身后侯府势力的试探!   孙府若与常府结了亲,那西北侯府就烙上了四皇子的记号!   好在常夫人什么也没说,让那些人的有心试探落了空!   一场亲事竟被她们这样算计,果真是权胄之家无真情!   想到那个眉眼清婉的女子,傅云杉闭上眼一叹,这桩婚事成与不成,她都是受害者……   这么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昏沉沉睡了过去。   听到她匀称的呼吸,躺在窗下榻上的冬青睁开眼松了一口气,翻个身,对着床的方向重新合上了眼,嘴里念了句,“这安神香真管用,不枉爷去偷了皇上一回。”   墙角杌子上一个巴掌大的掐丝珐琅牡丹香笼散发着股股清香之气。   不几日,楼重兴冲冲的拎着一个大包直奔傅府,被冬青挡在门外,拼命使眼色,“楼公子,我家姑娘……最近有点忙,不方便见你。”   咳咳……   她家姑娘发了火,说这几日他敢上门就打了出去!   “真不见?”楼重扬声对屋内喊。   冬青忍笑,一副为难的口气,“姑娘要支撑这么大的家业着实太辛苦了!”说着,又一副惊讶的口气,“楼公子这包袱里是?”   “前几日捡了你家姑娘的衣服,我本想原物归还,既然你家姑娘忙,那我就再瞅个时间过来吧。”楼重盯着房门走动了几下,又道,“算了,我将衣服交给傅夫人去……”   门霍然开了。   “冬青,将包袱接过来,送楼公子去前厅喝茶,请我哥去陪一陪。”傅云杉的小脸沉着,看也不看楼重一眼。   一瞧自家姑娘果真动了怒,冬青再不敢多说,上前接了楼重手中的包袱,朝楼重使了个眼色,楼重叹了一口气,趁着冬青将衣物放回房间的功夫,巴巴到傅云杉身边去哄,“丫头,生气了?”   傅云杉扭头往屋走,楼重忙拉住,“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不该喝醉酒乱亲你……”说着,声音一喑,“不该说喜欢你……要你的话……”   傅云杉的脸轰一下如打翻了的胭脂盒,霞飞漫天!   “你胡说些什么!”   他是古人吗?是古人吗!   怎么有脸皮这么厚的古人?   楼重瞧见她娇嗔的怒颜,眸子却是一亮,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我说的都是真的!等你及笄就嫁给我的话也是真的!”   傅云杉的心开始狂跳,瞬间无措起来。   “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她扭头想跑,却再次被楼重拦住,搂入怀中,以额抵额,“丫头,我会一直在你身后守着你,好好想想,嫁给我!嗯?”   话落,松开她,转身大踏步离去。   冬青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出来,瞧见自家姑娘呆怔的模样,忙问,“姑娘,怎么了?”   傅云杉回神,忙不迭摇头,“没……没事。”   关了门,坐在床前抚着心口开始大口喘气。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被这男人三两句就撩拨成这样!   一定是那男人离的太近了,让她透不过气才会这样,一定是这样!   她试图说服自己,但心口那抹悸动是怎么回事?听到他说喜欢心底就无法自抑的喜悦是怎么回事?   傅云杉的瞳孔猛一缩,呆住了!   ……   “……封已故大皇子元庐为恭王,二皇子元诩为敦王,三皇子元孺为静王,四皇子元璟为闲王,六皇子元煦为安王,七皇子元琪为宁王,八皇子元琲为悠王,九皇子元珞为齐王,十一皇子元恪为康王!诸位皇子可留在宫中居住亦可宫外建府居住,钦此。”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太极殿盘旋。   几位皇子瞠目结舌,没听说父皇有封王的想法啊?怎么这么突然?虽封了王却没有封地,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几人各怀心思,垂眸低头。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大早就下这么一道圣旨,皇上意欲何为?   洪德帝志得意满的坐在龙椅上,看向底下正挑眉往这边看的楼重。   楼重顺着他的意,撩袍下跪,“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剩余皇子和文武百官如梦初醒一般纷纷下跪,齐呼,“父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德帝吹了吹胡子,瞪了楼重一眼,连句谢恩的话都没有!哼!   好一会儿,他才收了视线,摆手,“都起来吧,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洪德帝话音甫落,文臣中有人走出。   “说。”   “启禀皇上,北凉皇上年迈,近两年大肆为北凉公主择驸马以图选出国之栋梁继承皇位,但北凉世家东方一族以东方盛为首对北凉皇位势在必得!东方盛早年就侵犯过我国边境,若他坐了北凉驸马,势必会发兵天启。臣启皇上,拨兵前往平城,一起威慑之用,二防东方盛狼子野心!”   洪德帝点头,“爱卿所言极是,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文武百官左右看看,开始小心议论起来。   几个皇子看了四皇子一眼,凑近了也开始小声嘀咕。   卫九哼了一声,走到楼重身边站着,十一皇子元恪看了一圈,垂下头站在原地。   洪德帝将下面的情况看了个仔细,眸底一阵冷意,“可有人愿意前往平城为我天启守第一道防线?”   文官面面相视,无人动弹。   武官低头不吭声。   洪德帝哼了一声,“一群废物!”   众人缩了缩。   “常远山,你去!给老子守好了平城,谁敢越界半步就给老子拧了他的头!”洪德帝大手一挥,指了常远山。   西北侯常远山出列,跪,“臣遵旨!”   四皇子蹙眉,其一派人愕然。   京中私下都在盛传永宁侯府与西北侯府的亲事,这桩婚事还是当年皇上亲口赐下的!西北侯定得在京才能办起婚事!   如今,皇上一句话将西北侯派去平城,是不是意味着皇上不想让两府联姻?   或者是皇上在借此事警告他们?!   众人心底有了计较,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瞧见四皇子的人吃瘪,洪德帝扬眉笑了,随即又沉下脸,他不是傻子,朝中有多少人私下跟了四皇子他清楚的很,哼,一群不知所谓的狗东西,敢看他们父子的笑话,走着瞧!   突然,喉间涌出一股血腥之气,洪德帝脸色大变,瞪了眼身边的太监,起身甩袖而去。   杜成身体受伤还在调养,太监是杜成一手培养起来的,自是清楚洪德帝的用意,忙大喊了一声,“退朝!”紧跟着洪德帝出了太极殿。   洪德帝一路脚不沾地,踏入上书房,张嘴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太监大惊失色,忙上前扶住洪德帝,“皇上!”   一边喊了太监一起扶洪德帝到内室,一边吩咐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没等来太医,杜成闻声而来,“怎么回事?好好的皇上怎么会吐血?”   “奴才不知啊。”太监摇头,“早上起来还好好的,早饭还多喝了一碗蔬菜粥,上朝时也好好的!”   “朝上可有发生什么事惹皇上不开心?”杜成脸色苍白被两个小太监架着。   太监想了想,啊了一声,将洪德帝派西北侯去平城的事说了,杜成一怔,叹了口气,四皇子和皇后勾结了那么多朝臣对付六皇子还想借着联姻抢去皇上手中的兵符,皇上怎会不动怒!   很快,太医来了,号了脉,一脸惊恐的跪倒在地,“皇……皇上……”   杜成心下一凉,看了太监一眼,太监扫了屋内的人一眼,朝杜成点了头,将人都带了出去。   “刘太医,皇上怎么样?”   刘姓太医脸色灰白,额头冒汗,“杜公公,皇、皇上……毒入心脉,命……”不久矣。   话未说完,头已深深垂了下去。   知道这么大的秘密,他还能活着出宫吗?   “还有多久?”   洪德帝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杜成扑过去,眼圈泛红,“皇上……”   “你不好好养伤,跑过来做什么?”洪德帝咳着瞪了杜成一眼。   “皇上!”   洪德帝撇开眼去看跪在地上的刘太医,“朕还能活多久?照实说!”   刘太医额头的汗啪啪往下落,却不敢隐瞒,“若护住心脉,还有半年……”   “半年吗?”洪德帝回眸看着房顶,半响咳出笑,“足够了!”   杜成急的落泪,“皇上,派人去找解药,一定还有解药!”   “蛊虫之毒,哪里有药可解!”洪德帝闭上眼,喉间溢出轻轻的叹息,“刘卿家,朕的身体就交给你了。”   “臣绝不向旁人吐露半句!”刘太医骇然。   屋内静寂无声,良久,他余光扫到洪德帝微抬挥退的手,忙不迭退了出去。   当晚,上书房处置了几个不知分寸的太监。   入夜,重华宫和翊坤宫同时得到皇上吐血的消息。   ☆、063 巫蛊情,好算计   重华宫   楼重一脸冷凝,眸底深沉,“今日是哪位太医去的上书房?都说了什么话?”   “刘太医。”太监垂眸盯着脚尖恭敬作答,“只说刘太医号完脉,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圆满了,他们就被赶了出去。现下……那些人都被杖毙了。”   连看到吐血的太监都要杖毙!可见老头子的身体绝不是单纯的吐血这么简单!   楼重眉眼一拧,如玉的面庞清冷一片。   先前老二联合耶律漠下毒逼宫,他明明给了老头子解药,老头子还是吐了血,他当时只以为毒已发作,却没想过老头子当时吐血是因为身体不好……   可这也说不过去!   虽然这几年外公一直随着他在外漂泊,但去年菜肴中毒事件时外公也曾看过老头子的身体,并没有提及他的身体还有其他毛病啊?   外公应该不会骗他才是,那老头子吐血是怎么回事?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那边多注意一些,一有动静立刻来报我。”楼重略沉吟片刻,摆了手。这件事想搞清楚,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问一个人,一个几十年不离老头子身边的人——杜成!   不大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床一衣柜一放脸盆的木架一套圆桌圆凳。   夜凉如水,清冷的月色透窗而入,斜斜的洒在墙角的床上。   “什么人?”床上的人突然出声,掀被而起,牵动胸前伤口咬着唇低吟出声,“啊……”   楼重从腰间掏出火折子将灯点亮,看床上的人,“杜成,是我。”   “六皇子?!”摇曳的烛光下,杜成一脸惨白,额头脸上全是疼痛流出的汗,一瞧见楼重脸上先是一惊,随即了然,强扯出一抹笑,从床上爬起要给楼重行礼。   楼重上前扶住他,“你身子不好,坐着说吧。”   “六皇子可是为今日主子吐血一事而来?”皇上吐血不过几个时辰,六皇子就得了消息,看来上书房里真是被安插了不少人!杜成唇色发白,又经刚才大惊,额头汗珠不断,身子也微微发抖,手捂着胸口急速喘气,手下隐隐有血迹渗出,看得出,他在极力忍耐疼痛。   楼重也不废话,点头,直奔主题,“我若没记错,去年父皇曾中过菜肴之毒,当时毒素盘旋体内数月,是我外公找对关键对症下药逼他将余毒吐了出来?再到正月十五老二下毒逼宫,这中间,父皇的身体一向可好?”   “这……”杜成忍痛苦笑,他就知道这事瞒不住,身子轻轻往后缩了缩,“主子的身体一向很好,不过是前段时间后宫嫔妃受不住人威胁,在给主子做的一碗汤中下了手脚,主子怕您担心,就一直没声张,刘太医已经来看过,说将毒血吐出来就没事……”   “杜成,你知不知道你说谎时身子会下意识往后缩?”楼重声音清冷,直视杜成的双眸,“刘太医那里我已经去过了,他什么都说了,我只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父皇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可有药解?”   杜成蓦地抬头,眉头深锁,“他都说了……这个……”想骂刘太医几句,却也知道再说什么都晚了,只得叹了一口气,“既然慢不下去,奴才就老实说了吧……”   他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的冷月,许久才出声,“天启二十一年,边疆告急,当时,主子和锦妃娘娘刚肃清朝堂,忠王爷受伤在家养病,几个儿子还不及弱冠。庆国公请了旨前去边关,却在临走前夕被人下毒,生命堪忧!常远山时任西北大营统领却从未上过战场!诺大一个天启一时竟无可用之人,朝臣人心惶惶,主子恼怒之下御驾亲征,却不想一向忠厚老实的景亲王竟与莫岐勾结,将主子一行困在四狼谷,主子连发十道密旨,让京都派兵派粮,却被景亲王和另三位一直胆小怕事的王爷压下,想将主子与众将士活活饿死在四狼谷!”   杜成咬着牙,眸光森森,“那些人狼子野心,想要主子的命!锦妃娘娘得知后,不顾怀有身孕带着几十个人奔赴前去营救,又秘密传信给常远山。可恨那群乱臣贼子谋算多时夺了常远山的职,他只带自己的三千家兵前去接应,三千对三万啊……”杜成喉间哽咽,说完这一句,似再也说不下去……   楼重面色一片冷肃,却不知袖中一双手已紧握成拳,指尖泛白!   “锦妃娘娘因路上颠簸流产身子本已虚弱不堪,又撑着将口粮留给了主子,被三万人追了足有几百里地才遇上常远山,当时已是强弩之末,又替主子挡了一箭,流血过多……”杜成到此,已语不成调,泪流满面。   楼重默然,只觉心中翻腾,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娘是这样……死的?”   杜成点头,“主子接受不了,用苗疆密术封住了锦妃娘娘的心脉,带着她一路狂奔到苗疆,找了当时苗疆圣女为他们二人施展巫蛊之术——生死蛊!准备逆天而行,以命续命,折了自己的时限,为锦妃娘娘续下二十年寿命!”   楼重的瞳孔蓦然一缩,骇然的瞪着杜成,“……”   杜成落泪,面上凄苦一笑,“可惜,锦妃娘娘的身体太虚弱了,没有等到圣女将巫蛊之术施展结束,就……去了。”他抬眸看着楼重,眸光水动,“但那生死蛊却已种在了主子体内,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楼重重复。   杜成点头,“生死蛊平日不会发作,除非……所以并不能算做真正意义上的毒,因此楼太医并未看出异样。”   那个除非是什么,两人都心照不宣。   楼重只觉喉咙发涩,“真的无药可解?”   杜成摇头,“若不是蛊虫开始吞噬心脉,刘太医也不能察觉。”   “还有多久?”   “半……半年。”   楼重扭头就走,“我去找,一定有!”   “六皇子……”杜成看着楼重头也不回的离去,无声的哭倒在床上,胸口的伤口裂开疼的身子发颤他也不管,只一张嘴开开合合唤着,“主子……六皇子……”   待被半夜巡防的太监发现,已是血染透衣袍,昏死过去。   翊坤宫   打发了送消息来的人,皇后招了贴身姑姑芳菲去秘密找四皇子元璟。   “母后,这可是真的?”元璟一喜,眸底亮光闪过,唇角漾开一抹抑制不住的微笑。   皇后扫了眼伺候的宫女,芳菲忙摆手,几人纷纷退出大殿,芳菲留下伺候。   元璟上前扶着皇后落座,从芳菲手中接过茶盏递到皇后手中,再次开口,“母后,这消息可是真的?”   皇后点头,眉眼亦是点点笑意,“上书房刚杖毙了几个太监,这消息是从那些太监口里得来的。”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元璟仰头大笑,“如今朝中势力尽在我手,老六那里只有几个不中用的商人,能耐我何?!”   皇后笑着摇头,“不可自满!眼下还有件事若能解决,皇位便真的十拿九稳了!”   “母后是指西北侯?”元璟顿住笑,蹙眉。   皇后嗯了一声,放下茶盏,“你父皇当年最爱楼锦屏,楼锦屏死后,他性格大变,除了元煦谁也不在乎!”皇后眉眼冷厉,轻哼一声,“在他眼中,怕是只有元煦才配坐上那个位置!”   元璟脸色难看,甩袖,“那也要看他争不争得过我!”   “你以为你父皇为何在西北侯手中放了几十万兵马?”   “他是留给元煦的?!”元璟一惊。   皇后点头,“咱们若能借你表妹与西北侯联姻之事将西北侯拉拢过来……”   “那就大事可成,再无后顾之忧了!”元璟眼眸一亮,随即拧眉,“父皇才在太极殿说派西北侯去平城,这婚事……”   “他只说让西北侯去平城,可没说离开前不许办婚事!”皇后押了一口茶,淡声道。   元璟哈哈大笑,“母后英明!”   芳菲笑着行礼,“奴婢参加皇上,太后娘娘!”   引来母子俩一阵心悦。   翌日,洪德帝偶感风寒,未上早朝。   翊坤宫心知肚明,午后,召了永宁侯府孙夫人进宫说话。   第二日,永宁侯府孙夫人亲去西北侯府拜访常夫人,谈及孙家大小姐与常家五少爷的婚事,常夫人顾左右而言其他,却被孙夫人几次将话拨回,常夫人无奈,遂道,“孙夫人莫急,这再快也要等过些日子拿了庚帖去广济寺找大师算过才是。待一有消息,我立即着人告知夫人,可好?”   不待孙夫人反应,便以头疼为由端了茶,送客。   只把孙夫人气的,待回去了才反应过来,皇上赐婚还合什么八字?难免给永宁侯一通抱怨,永宁侯自然想着宫里的姐姐劝慰夫人宽心,待亲事定,大事成,以后谁看谁的脸色还不一定!孙夫人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晚,常夫人伺候常远山更衣,将这事说给他听,常远山嗤笑,“皇上也是他们能算计的?女儿嫁到咱们家我就要听他们的了?荒谬!你赶明儿找人打探一下那永宁侯大小姐的脾性,好的就娶进来,不好就晾着!总归皇上也没说让咱们什么时候娶进门!”   “这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常夫人笑了,“早先在宫中见过那永宁侯府的大小姐一面,为人倒还端庄有礼,眉眼温婉,表面上看是个好姑娘,私下里……”常夫人皱了皱眉,常远山已掀被上了床,看她一眼,“找人去打探一番不就清楚了?在这里瞎琢磨有什么用?”   常夫人应是,也宽衣上了床,待两人躺下,常远山问了妻子一句,“小五怎么回事?他平时不是都守在六皇子身边吗?最近怎么总在家?”   “他那脾气,你都管不了,我说的话他哪里会听?”常夫人反驳了丈夫一句,“想知道怎么回事明儿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在这里瞎琢磨什么?”   说罢,放了窗幔,背对常远山睡去。   常远山愕然,半响,笑着摇了摇头,躺下凑了过去。   谁知,打探出了岔子,去的人将孙妙诗、孙妙语两姐妹弄混了,报给西北侯夫妇的是孙妙语的信息!   “骄纵刁蛮、蛮横无礼、不事女红、不通家务、无辜殴打下人……这……”常夫人只看了一半就摇头,这样的女子他们家可不敢娶,娶回来家宅怎么能安宁!   常夫人揉了揉太阳穴,看着单子上列的条条框框无语,先前在宫中见到永宁侯府大小姐,看上去不是这样啊?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罢了,这桩婚事就先搁置吧,只是可怜她儿子背着婚约这几年都不能娶妻了!   傍晚,洪德帝捱过蛊毒,得到消息,一阵冷笑,他当初敢把永宁侯府大小姐许配给常寺,就从未担心他们勾结!   翌日,早朝。   洪德帝脸色红润出现在太极殿,四皇子元璟心惊,他的一众朝臣也瞪圆了眼睛,虽只是一刹,却让洪德帝看了真切。   他什么也没说,只让太监宣读了一份圣旨!   “……查当年永平侯府楚家与江南玉家密谋通敌叛国造反一事,纯属耶律漠伪造书信陷害,以致永平侯府楚辞长逝,江南玉家满门被贼人屠戮,冤魂无数,朕深感愧疚!故重开永平侯府,令楚辞之子楚令瑾世袭永平侯位,其子孙享其世袭之位。还江南玉家充公产业,三年不收其商税!钦此!”   此圣旨一出,满殿愕然!   楚家本是世家,世袭侯位无可厚非,但江南玉家当年曾垄断江南三分之二的产业,如今说还就还,还连续三年不收其税!国库税银一下子要少去多少!   四皇子的脸都气青了!   气过之后连连给手下人使眼色,大部分人都踟蹰不定,毕竟圣旨已下,再挣扎亦是徒劳!   四皇子狠狠瞪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头一缩,不情愿的上前,“父皇,儿臣……儿臣觉得……此事不妥。”   “哦?哪里不妥?”洪德帝以手肘撑龙椅扶额,凤眸微微上挑,邪肆一笑。   四皇子掠见,眼皮一阵狂跳,心中暗叫不好,这怕是父皇故意来试探自己的!   三皇子也扫见了洪德帝的不对劲,额头瞬间出了汗,紧张的结巴起来,“江南税……税收大部分靠当年玉家……的产业,怎么……能说还就还?”   “你的意思是不还?”洪德帝唇边勾勒出优美的弧度,声音在下一刻瞬间阴冷,“明知是错不改,你想让朕当个昏君不成!”   话一出口,满殿静寂,随即跪倒在地。   ☆、064 皇上怒气,魔障   三皇子吓的满头大汗,脸色都变了,身子一矮,跪了下去,“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   “那你到说说,你是个什么意思?”洪德帝看了眼四皇子,淡声道。   “儿臣……儿臣……”额头的汗啪啪滴在地毯之上,三皇子不由朝四皇子看去,四皇子垂眸蹙眉,飞快的朝他使了个眼色。   “怎么?要让老四代你说?”洪德帝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过来,却让四皇子浑身一僵,“说罢,让朕也听听,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四皇子的眼眸蓦然阴鸷,随即消失,抬眸看了眼洪德帝,态度恭谦道,“父皇,儿臣以为父皇的做法是对的,三皇兄的说法也有其道理。”   “哦?什么道理?”江南玉家当年富可敌国,却从未做过违法犯纪的事儿,不说朝廷归还其家产是应当的,就是不应当,他说给就给!他们……算个什么东西?   四皇子膝行两步,“父皇,江南玉家的人在当年灭门惨案中尽数死亡,独留下玉敏诚一人,他当日伙同元诩和耶律漠谋害父皇,其罪当诛,父皇念在江南玉家满门冤枉的份上法外开恩为他们玉家留下一条根!这已是皇恩浩荡!再说,玉敏诚一介武夫,不通商理,将江南诺大一份产业交到他手里,其后果……”   他自认话里话外都顾了洪德帝的脸面,也点明了玉敏诚不善经商,产业交给他定血本无归,到时候损失的还是他们皇家,是以产业绝不能还回去!   他说完还冷眸瞪了几个偷瞄过来的大臣一眼,立即有大臣不怕死的膝行上谏,“皇上,国库空虚,玉家产业归不得啊……”   “皇上,如今北凉东方盛在边境虎视眈眈,到时一旦交战,粮草装备都需要大量金钱!天启素以江南最为富庶,若将玉家产业尽数归还,到时国库有恙,怎支撑起两国交战?还请皇上三思!”有一谏臣朗声高喊,声音响彻太极大殿。   四皇子看了那人一眼,暗暗点了点头,唇角抿起得意的笑,说的好!   “哈哈……”洪德帝蓦地笑了,声音清朗洪亮,半响,他顿住笑声,双手合掌啪啪拍了几下,挑着眉看了眼四皇子和那谏臣,“说的好!真是有朱事丁的气魄,叫什么名儿?死了也好立个碑,书个文什么的。怎么着也是一忠诚的主儿……”   朱事丁!   四皇子与那谏臣的脸瞬间煞白!   朱事丁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受人挑唆,想以死逼谏,结果……   受谁的挑唆?忠哪个主?为什么死谏?   “皇上,微……微臣……”谏臣想说他绝无此意,却不想下一刻洪德帝摆手笑,“来啊,将这位谏臣拖出去,哦,对了,别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儿,到时候好一并贴出去给那些只拿薪酬不干活的人做个榜样!”   “皇上恕罪,微臣知错……皇上……”谏臣面若死灰,扑到地上去求情,却被侍卫拖麻袋一般拖了出去。   第一个开口说国库空虚的人抖着身子往人群里缩了缩。   洪德帝笑着叹了一口气,嘀咕了句,“真是可惜了。”然后在大殿逡巡一圈,“还有哪位爱卿有意见?”   四皇子鼻子险些气歪,他这样杀鸡给猴看,谁还敢说话!   “老四,你说那个玉敏诚是什么武夫,不通商理,果真如此?”   四皇子抬头拱手一笑,“这天下能人何其多,有银子哪里愁找不到好掌柜的?玉敏诚虽是武夫,但花银子请个掌柜管理玉家产业也定无虑。”   洪德帝看了他一眼,颇为他的识趣满意,点了点头,摆手,“退朝!”   话落,起身,甩袖离去。   太极殿内响起阵阵长吁声,接连有官员轻叫,“哎呀,我的亲娘,吓死我了……”   四皇子脸色阴沉的扫着几个瘫软在地的官员,抿紧了唇,暗骂,“没用的东西,蠢货!废物!”   ……   圣旨当日就被小太监送去了傅府,玉敏诚和玉红鸾净身换衣,点香铺毯,迎接圣旨。   直到将宣旨的太监送走,姐弟俩还是云里雾里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盯着手里明黄黄的圣旨!   良久,玉敏诚才颤抖着手去抚摸圣旨,愣愣的去问一旁的众人,“这……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玉红鸾笑着流泪,一把将圣旨抱入怀中,“这圣旨是真的!我们玉家……终于洗刷清白了!玉家终于……又回来了!”   玉敏诚突然跪下,朝着厅外开始磕头,一叠声的吼着,“皇上圣明!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接连吼了十数下,才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九姐,快,咱们快把这消息告诉祖父和父亲去!”   “对,告诉祖父和父亲……”   看着姐弟俩跌跌撞撞跑远的身影,楚外婆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抬头去看同样一脸悲喜交加的楚令瑾,“咱们也去去告慰一下老侯爷。咱们家终于洗刷了冤屈,终于不再蒙受不白之冤,还得回了以前的侯府,想来,他老人家一定非常开心。”   楚令瑾点头,手颤颤抖抖的摩挲着圣旨,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   楚氏与下人忙做一团准备祭祀用的牲畜酒果,傅云杉与傅思宗两兄妹相视一笑。   “杉儿,找机会跟楼重道声谢,永平侯府和江南玉家的事全亏了他费心费力的私下找人挖掘证据,在皇上面前进言。”傅思宗与傅云杉并肩走在院中的小花园中,虽已是二月,天气开始转暖,却还夹带着一点冬日的清冷,一阵冷风吹过,傅云杉应景的打了两个喷嚏。   傅思宗瞅了眼裹成球一般的妹妹,无语好笑又心疼,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披到妹妹身上,手碰到傅云杉的手,眉头不由一蹙,“手怎么这么凉?手炉呢?”   “落在客厅了。”傅云杉笑着吐了吐舌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只伸手挎着自家哥哥的胳膊,半依半靠半让他拖着往前走,傅思宗心里了然,笑着摇了摇头,却又突然想起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话,垂眸瞧见妹妹黑溜溜看过来的晶亮眸子,笑了笑,将斗篷的坠帽盖到妹妹头上,宠溺道,“走吧,我送你回房。”   傅云杉嘻嘻一笑,接着楼重刚才的话说了会找个时间请楼重来家一趟,到时候一家人郑重的向他道谢,傅思宗想了想,应了。   穿过花园从小径往傅云杉的院子走,傅云杉又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傅思宗再顾不得什么将妹妹的手包在自己手中,将人一路送回了房间,房里十二个时辰不断炭盆,一进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傅云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都是二月了,怎么还这么冷?呼吸都是冰的!”   “是你太怕冷了。”傅思宗笑,“好了,王叔约我去趟公主府,我先过去。”   傅云杉笑着点了点头,傅思宗转身离开,关门时听到傅云杉问,“哥,我让咱们家卷入皇位争夺的漩涡,你怪我吗?”   “说什么傻话?”傅思宗佯怒,“不说六皇子对咱们家有数次救命之恩,单就如今京中这种局势,你瞧一瞧,有几家能置身事外的?咱们总要站队!六皇子虽外传名声不好,却总是光明磊落的,咱们也知根知底,总比背后耍阴损招数的四皇子和皇后强上许多!祖父外祖父都找我和爹商量过,六皇子若有心上位,咱们就支持到底!若他有心做个闲散王爷,等这事大定,大不了咱们散尽家财,寻个上清水秀之地悠闲度日!”   说完,笑着看傅云杉,“这事本来是想找你的,偏你这几日魂不守舍的,索性我和爹就做了主。”   “额……”傅云杉突然想起这几日她确实心里乱腾的很,满脑子都是某人与自己亲昵的画面,耳边动不动就会响起男人说过喜欢她要娶她的话,她真是魔障了!   傅思宗看她又开始神游,笑着摇了摇头,随手准备关门,“杉儿,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觉得是对的,就放手大胆去做!咱们一家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哥,楼重他……”她想开口告诉哥哥楼重对她说过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   门已从外面关上,接着响起脚步远去的声音,傅云杉叹了一口气,走到炭盆边,伸平了手去汲取热度。   “姑娘……”冬青叩门而入,先探头瞅了一圈,发现屋内只有傅云杉一人时,缩着一颗头夹在门缝中神秘兮兮道,“常寺要见你,怎么赶都赶不走……”   常寺要见她?   傅云杉略一思索,便顺了冬青的话,让常寺进来。   常寺进来头也不抬,噗通一声跪在傅云杉脚边,磕了三个头,傅云杉拧眉,迅速起身闪到一边,“你这是做什么?”   常寺不管,执拗的转了个方向对着她继续磕头,傅云杉头疼,给冬青使了个眼色,冬青气恼一把揪起常寺,“你刚才是怎么跟我说的?不想好好说话就出去!”   说着,就扯着人往外走。   常寺开了口,“三姑娘,我有话说。”   傅云杉唤了声冬青,冬青愤愤的松开手,警告道,“再不好好说话,以后休想进我们傅府!”   ------题外话------   肚子不舒服一直拉肚子,到底咋回事!囧~   ☆、065 常寺计算,无奈   傅云杉朝冬青摆了摆手,冬青狠狠瞪了常寺一眼,才松了手,站到傅云杉身边。   “三姑娘,以前是常寺不懂事,常寺给您磕头赔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常寺一般计较!”常寺磕了头,跪着膝行两步,目光微垂,盯着傅云杉的脚尖,脸色郑重。   傅云杉微微蹙眉,直言道,“你一心为你家主子,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不必向我道歉!有什么话起来再说。”话落,看了眼冬青。   冬青抿着唇上前去扶,常寺避开冬青的手,头垂了下去,咬紧了唇瓣,掷地有声道,“三姑娘,常寺有事求您!”   “你……”冬青气结。   傅云杉看了他一眼,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什么事?”   常寺抬眸飞快地扫了傅云杉一眼,眸中复杂难辨,一张娃娃脸是难见的凝重之色,“请傅三姑娘嫁给我家爷!”   傅云杉愕然而起,冬青惊的瞪大了眼睛,一手指着常寺,“你……你胡说什么?”   “请傅三姑娘嫁给我家爷!”常寺一脸决然,头重重磕下去。   傅云杉疾走几步,避开常寺的头,目光带着探究,“你不是不乐意我跟你家爷过于亲近吗?”   常寺身子一僵,“是常寺的错,常寺……是真心希望傅三姑娘和我家爷能成亲的!”   傅云杉却在他身侧笑了,“常寺,不,西北侯府常五公子,你今天不是来向我赔罪的,也不是真心希望我和你家主子成就好事的,你是想借我和你家爷的婚事将我们家和你家爷绑在一起,共担皇子争储的风险!我可有说错?常五公子?”   常寺蓦然抬头,对上傅云杉审视的目光,笑出声,“三姑娘果然聪明!”   “常寺!你太过分了!”冬青恼羞成怒,“你把我家姑娘看成什么人了?我家姑娘从没想过独善其身,你这么做简直是在侮辱我家姑娘也在侮辱你家爷!你给我滚!”   话落,抬手揪起常寺往门外拖。   常寺不出声定定的看着傅云杉。   傅云杉挑眉,“冬青,让他把话说完。”   “姑娘!”冬青拧眉,小脸气的泛白,“他脑子被驴踢了,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手下却狠狠一攒,将常寺扔到地上。   常寺毫不在意的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衣袍上的土,看着傅云杉,目光冷沉,“如今朝堂局势明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汹涌,朝中大多势力都归在四皇子麾下,我家爷身后只有一个九皇子和几个身处闲散职位的官员。前几日,皇上下早朝后吐血,曾一度昏迷!……”   傅云杉一惊,“皇上吐血昏迷?”   常寺点头,“皇上虽下令将消息封锁,却没瞒住翊坤宫那对母子!如今,四皇子势力之下的主要几个人都知道了皇上吐血昏厥一事,派了几拨人去刘太医家中打探消息,却都被告知皇上只是普通的风寒,喝过药已经好了!”他抬眸看了傅云杉一眼,轻叹,“当年皇上中菜肴之毒也曾昏厥却从未向人隐瞒,今日却让人瞒的死死的,三姑娘,你以为是为何?”   除非是身体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否则,何须隐瞒?   傅云杉骇然睁大了双眸,随即摇头,这……怎么可能?她上次见洪德帝,他精神抖擞,哪里有一点病入膏肓的模样?   冬青也惊的脸色骤变,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跟着楼重一起长大的人都清楚的很,他是真的不喜欢那个皇位,也从未想过去坐!他培养那么多人不过是为了保自己一世清乐,但那些皇子可不这么想,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想要杀死他!   常寺看到傅云杉的神色却点了点头,“爷多年游历民间,朝中势力并不多,皇上若这时候出了事,我家爷怎敌得过羽翼丰满的四皇子!”   傅云杉亦深以为然。   他们家这些年虽赚了不少银子,也结交下了不少京中官员,但那也是看在皇上看重傅家反季节蔬菜和辽东的二季水稻,若皇上出事,不用说,那些人一定有多远躲多远!   不躲开的原因说不定是算计怎么把他们家赚钱的东西扒拉回去自己生钱!   傅云杉不由苦笑,都说钱权分不开,果真如此!   常寺在那边继续道,“所以,若三姑娘和我家爷成了亲,有余家和傅家强大的财力做后盾,就算是真出了事,爷也能借助余家和傅家与四皇子一决高下!”   他自慷慨激昂,傅云杉这边却有些无奈,常寺发现傅云杉的表情,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也带着几分嘲讽,“傅三姑娘不愿意?”   看到傅云杉不出声,他拧着眉,“傅三姑娘别忘了我家爷救过你家多少条人命?没有我家爷哪来你们的今天!”   傅云杉抬眸,目光清淡的看他。   “常寺,你说话非要这么冷嘲热讽的吗?”冬青气笑了,“我家姑娘与你家爷是什么情分,你心里清楚明白的很!今日我是念在你真心悔过的份上才带你来见我家姑娘,你要说话就好好说,不能好好说话就滚!我可不怕你是什么西北侯的五公子!”   常寺看了冬青一眼,却似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目光冷然的看着傅云杉,“傅三姑娘,你的答复?”   “冬青……”傅云杉转身,抬脚往内室而去,清冷的声音悠悠传来,“送客。”   “傅云杉,你要不要良心!”常寺怒极大骂,“要不是我家爷,你早死在那场高烧中了!要不是我家爷,你爹也活不成了,你哪还有今日这帝师府的曾孙女的地位,哪里有安宁县主这样的荣耀!……”   “常寺,别逼我动手!”冬青脸上冷凝,无半分笑容,径直去开了门,“我家姑娘做事自有章程,不需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若不想我把今日之事告诉你家爷,就赶快离开!”   常寺愤然,指着冬青口不择言,“冬青,爷对你不薄,你居然向着这个女人说话?!爷就是养条狗也知道在爷身边摇尾巴,你……”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滚!”不等冬青出声,内室飞出一条红绫,带着冷冽之气朝常寺袭去!   常寺慌忙后退,恰退出房门,屋内传来傅云杉淡淡的声音,“冬青,关门,以后此人不许入傅府!”   “是,姑娘!”冬青气的眼睛都红了,听到自家姑娘的话,恶狠狠的瞪了常寺一眼,嘭一声将房门关上!   常寺方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脸上懊恼之色尽显,伸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眉头蹙的紧紧的!   好一会儿,才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   “什么?”傅云杉惊起,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玉敏诚,“你想让我接管江南玉家的产业?”   “怎么?你不干?”玉敏诚拧紧了眉,狠狠扒拉了几下头发,一头顺发瞬间成了鸡窝,身旁几个人或轻咳掩住笑意,或垂头喝茶。   玉敏诚丝毫未觉,扒完了头发抬头去看傅云杉,“三姑娘,我自幼家破人亡,虽跟人学了几个字,但对做生意可是一窍不通的!九姐更不用说了,如果玉家那些产业让我们来经营,保准过不了一年就全亏空了!”他急巴巴的说了几句,哎了一声,“我就是一介草莽武夫,让我打架杀人就行,坐着去看账本跟人谈生意,还不得要了我的老命!”   说完,就要往下跪,“三姑娘,你看在咱们也沾亲的份上,就收了玉家吧!只要生意姓玉,能保住祖上的产业,我……我和九姐可以一文银子都不要!”   “这怎么使得!”不等傅云杉开口,楚氏先站了起来,“十三爷,这可使不得!”   玉红鸾在一旁着急,忙跟着玉敏诚往下跪,“夫人,使得!使得!”   楚外婆倒是笑了,“好了!都起来,你们这样不是为难杉儿吗?都起来,有话好好说。”   “姑奶奶……”姐弟俩转头跪向楚外婆,“求您看在祖父的份上,跟三姑娘说个情,玉家不能败在我们姐弟俩手里啊!”   “你们呐!让我说什么好?”楚外婆摇了摇头,去看傅云杉,“杉儿,这件事你以为如何?他们俩确实不是经商的料……”   楚外婆这意思不还是想让她接手吗?   傅云杉有些哭笑不得!   说完,就要往下跪,“三姑娘,你看在咱们也沾亲的份上,就收了玉家吧!只要生意姓玉,能保住祖上的产业,我……我和九姐可以一文银子都不要!”   “这怎么使得!”不等傅云杉开口,楚氏先站了起来,“十三爷,这可使不得!”   玉红鸾在一旁着急,忙跟着玉敏诚往下跪,“夫人,使得!使得!”   楚外婆倒是笑了,“好了!都起来,你们这样不是为难杉儿吗?都起来,有话好好说。”   “姑奶奶……”姐弟俩转头跪向楚外婆,“求您看在祖父的份上,跟三姑娘说个情,玉家不能败在我们姐弟俩手里啊!”   “你们呐!让我说什么好?”楚外婆摇了摇头,去看傅云杉,“杉儿,这件事你以为如何?他们俩确实不是经商的料……”   楚外婆这意思不还是想让她接手吗?   傅云杉有些哭笑不得!   ☆、066 情难自抑,心伤   隔日,永平侯府府邸重归楚家门下,楚令瑾得永平侯位,携楚玉氏楚外婆进宫谢恩。   洪德帝单独召见了楚令瑾,留了午饭。皇后与楚外婆相谈甚欢,吩咐御膳房做了几道楚外婆最爱的菜色,临走,还给家里几个孩子捎带了几盒点心,亲送出了翊坤宫宫门,态度极其亲昵。   洪德帝得了消息,冷笑了一声。   三日后,新任永平侯楚令瑾庆贺开府之喜,广撒请贴,京中各势力齐来恭贺。   傅云杉和余桐乐被两个表姐拉来当陪客,好在天气还冷,不适宜外面活动,不过是躲在屋里聊一些时下流行服裳、发饰之类的,有几个小姐笑闹着玩叶子牌,傅云杉看着好玩儿,也在旁边凑趣。   “真的?难怪前几日听府里的丫头碎嘴说什么傅家三老爷是个北凉人,竟然是真的!”不远处,几个小姐嗑着瓜子,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听说他被赶出帝师府了……真是可怜,一下从帝师沦落到一文不名……”   余桐乐立时扭头朝那边看过去,脸色很不好。   背后谈论陌生男人,这是大家闺秀该做的吗?傅云杉亦微微蹙眉,却冷不防正对上一个女孩大刺刺的轻蔑目光,看到傅云杉,一怔,随即翻了个白眼,扭头凑到身旁一个身着姜黄色窄袖小袄眉目清靓的女孩儿耳边说了句什么,她身侧的女孩儿立刻越过她朝傅云杉看过来,段云华?!   段云华眸底隐晦不明,朱唇微抿,勾勒出一道浅浅的笑意朝傅云杉微微点头。   傅云杉也扯了嘴角微微颔首。   段云华身边的女孩瞧见段云华笑着同傅云杉打招呼看上去很是生气,狠狠瞪了傅云杉一眼,张着口型,“土包子!”   傅云杉哑然失笑,也突然想起这女孩是谁了!   永宁侯府的二小姐——孙妙语。   “余表姐!”耳边传来楚家表姐急切的唤声,傅云杉回眸,正瞧见门帘掀起,余桐乐僵硬的背影。   傅云杉忙起身,紧走几步,对一脸焦急的楚家大表姐道,“表姐,我去看看余表姐,这里你和二表姐先照应着。”   楚家大表姐连点头,“你快去,这里有我们呢。”   傅云杉出外寻到余桐乐时,她正躲在后院一处空旷的草园子里抹泪,看到傅云杉,笑着擦了泪,“我要不跑出来,怕忍不住跟那些人吵架!”   傅云杉笑着点头。   “他不当帝师一样是天底下最最聪明的人!”   傅云杉笑着点头。   “我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他在我眼里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   傅云杉心里一叹,面上依旧盈着笑,肯定的点头。   余桐乐猛扑过来,抱着她呜呜的哭起来,“杉儿,杉儿,我想嫁给他!我想和他白头到老!我想跟他在一起……唔唔唔……”   十里坡,他对自己明明有情,却在回来之后,再无消息。   她望眼欲穿,身形消瘦,却不敢再去找他,怕再受一次拒绝之苦!   傅云杉知她心里难过,抱着她哭的颤抖的身子缓缓顺着后背。   “楚栖月,你他娘的敢给老子跑!”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粗狂响亮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纷乱的马蹄声,“驾!”   “你这个贼婆娘,你不是不会骑马吗?还不给老子下来!”   “呸!你这个粗痞子,给老娘闪开!踩死你老娘可不负责!”一口清脆的啐声加上蕴着薄怒的喝骂远远传来。   傅云杉怀中的哭声一顿,抬起头来,抽噎着问,“杉儿,是楚二姨吗?”   傅云杉点头,她若没猜错的话,那道熟悉的男声应该是……   “啊!”余桐乐惊呼一声,两人不远处的小道上马蹄声踏踏,一匹枣红色小马驮着一袭海棠红衣裙的女子朝后院小门而去,枣红马后跟着一匹高大矫健的黑色骏马,马上坐着的赫然是卫九的那个舅舅征北将军——卫朗!   男人一边追一边喊,“嫁给老子你哪里吃亏了!老子可是第一回娶亲!你再跟老子捉迷藏,老子明儿个就去请圣旨!”   “滚犊子!谁让你娶老娘了?你爱娶谁娶谁,想几次娶几次,管老娘屁事!老娘就是不想嫁你!”娇喝声毫不示弱!“你敢请圣旨,老娘就敢抗旨!”   男人显然被挑起了火气,回吼,“你他娘的,老子就想娶你!老子还不信这个邪了,百万军队老子都能拿下,还能拿不下你!有本事你别跑,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哈哈!有本事来追!驾!”女子大笑两声,口中宣战道。   两匹马从傅云杉和余桐乐身边飞驰而过,未做丝毫停顿的奔出后院小门朝小巷而去。   余桐乐忘记了哭,挂着泪珠怔怔的看傅云杉,“杉……杉儿,要不要去告诉外祖母?”   傅云杉却是一笑,摇了摇头,“不用。”说着,左右瞧了瞧,故作神秘道,“卫朗将军喜欢二姨,几次上门求娶二姨,偏二姨觉得自己成过亲,不愿嫁。卫朗将军不敢强求,只好隔三差五的来逼婚。”   余桐乐啊了一声,羡慕道,“二姨真幸福。”说完,眸底一暗。   傅云杉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了,情到深处,不得即是伤,她爱莫难住。   好一会儿,余桐乐收齐脸上的黯然,强扯了一抹笑,挽住傅云杉的胳膊,“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只留两个表妹招呼客人,肯定手忙脚乱的。”   傅云杉笑着应了,两人联袂走上来时的路。   院外,小巷里,楚栖月一路疾驰,出了小巷挑着人少的地方往郊区奔去,卫朗在后面紧追不舍,边追边瞧着前面摇摇欲坠的身影心跳加速,“抓紧缰绳,直起腰板,坐稳了!你他娘的还敢跑那么快!”   他口里碎碎念着,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恨不得将前面那不听话的女人抓紧怀里照着屁股打几下!   要说楚栖月学骑马……   那真是一部血泪史!   马厩里那么多马没有一匹喜欢她的,她骑哪匹马,哪匹马摔她下来,直摔的她没了脾气,彻底放弃了骑马!   今日,是被这粗痞男人纠缠的没有了办法,才不管不顾的骑马跑了出来。刚才一直担心别踩到人,没有想自己还没学会骑马,这会儿出了城,路上没了行人,她反而想起自己不会骑马的事来,身子就开始不听使唤了!   再想到被马甩出去摔的那个疼,她的脸变色了,额头冒汗了,耳边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了,手抓着缰绳开始颤抖了,压在舌尖的害怕仿佛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了!   “你他娘的,拐弯啊!”   瞧着枣红马直直的朝前面一个小山坡奔去,卫朗的脸都白了,“楚栖月!停下!扯紧缰绳夹着马肚让马停下!”   楚栖月耳朵里哪还听得到声音,瞪着近在咫尺的山坡“啊”的尖叫了起来,“卫朗!”   “娘的!”卫朗咒骂一声,松开缰绳,一脚踩在马背上,黑马长啸一声,聪明的转了个方向朝一边跑去,卫朗冲天而起,风吹起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   卫朗稳住身形在空中借力猛扑向枣红马,一个旋转落在楚栖月身后,伸手抓住她的手牢牢控制住缰绳,使力将马头往一边转去,却已是来不及,他搂紧怀里吓的没了声音的女人,在她耳边低吼一声,“松开脚蹬!”   一掌拍在枣红马身上,枣红马一声长啸,飞奔着撞向小山坡,他搂着楚栖月飞身后退,跌坐在空地上!当了楚栖月的肉垫子!   “嘶……”   轰!   枣红马一头撞在小山坡上,头瞬间涌出鲜血,嘶鸣几声瘫倒在地。   楚栖月呆呆的看着流血不止的小红马,半响没有声音。   “喂,楚栖月,你没事吧?”卫朗发现她的不对劲,拍着她的脸道。   楚栖月回头看他,目光呆滞,找不到焦距,“马死了?”   卫朗拧眉,越过她看了眼地上哀嚎的枣红马,嗯了一声,“活不成了。”   “哦。”听到他的回答,楚栖月点了点头,踉跄着起身,往来时路走去。   “喂!你这女人……”卫朗皱了皱眉,想起身去追,谁知一动脚踝处传来一股刺疼,垂眸一看,赫!脚脖子已肿的像个馒头!   娘的!   肯定是刚才抱着那女人下马时不小心拐到脚了!   他拧眉瞪了眼自家的馒头脚,又抬头看了眼走的歪七扭八的楚栖月,脸上笑骂,“这女人也只有害怕马时才有点女人样!他娘的老子就是喜欢!”   他吹了声口哨,远远的一匹黑马飞奔而来,他飞身上了马。   楚栖月回头看他,目光呆滞,找不到焦距,“马死了?”   卫朗拧眉,越过她看了眼地上哀嚎的枣红马,嗯了一声,“活不成了。”   “哦。”听到他的回答,楚栖月点了点头,踉跄着起身,往来时路走去。   “喂!你这女人……”卫朗皱了皱眉,想起身去追,谁知一动脚踝处传来一股刺疼,垂眸一看,赫!脚脖子已肿的像个馒头!   娘的!   肯定是刚才抱着那女人下马时不小心拐到脚了!   他拧眉瞪了眼自家的馒头脚,又抬头看了眼走的歪七扭八的楚栖月,脸上笑骂,“这女人也只有害怕马时才有点女人样!他娘的老子就是喜欢!”   他吹了声口哨,远远的一匹黑马飞奔而来,他飞身上了马。   ☆、067 情之一字,出家   卫朗立时就察觉到怀中女人态度的软化,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笑容,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驾!”   两人一骑朝城中飞驰,入了街道,进了小巷,停在了永平侯府后门,有小厮瞧见奔过来扯了马缰绳,“二小姐,卫将军。”   卫朗撩袍,翻身下马,又小心翼翼的扶了楚栖月下来,看着小厮牵着马入了院子,才凑到楚栖月耳边低语了一句,“婆娘,等着老子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楚栖月心口猛一跳,俏脸不受控制的飞速红了,卫朗哈哈大笑,她嗔瞪了卫朗一眼,一把推开他往院子里去,“谁要嫁你!”   卫朗不妨,被推的一个踉跄,楚栖月一怔,反身想扶他,却看到了他肿成馒头一样的脚踝,不由蹙眉,几步走过去,“你的脚踝怎么了?”   “哎,你这婆娘,刚说的时候脸都红了,不嫁我你还想嫁谁?”他们行军打战,多的时候一箭穿胸不照样活的好好的,脚踝那点小伤实在算不上什么。   卫朗一把抓住楚栖月的胳膊,拧着眉,“快说,你要嫁给我!”   楚栖月的脸火烧一样,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连亲都没提,让我怎么嫁给你?”   话落,似反应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把甩开卫朗的手,朝院子里跑去。   门外响起卫朗一阵洪亮的大笑声,“婆娘,等着,老子这就进宫去请皇上赐婚!”   说着,扭头就往外走,走了几步才发现脚踝肿的实在不良于行,不由蹙紧了眉,想了想,折身回来喊守门的小厮去马厩牵马,可怜小厮刚把马牵去马厩回来,听到卫朗的话,不禁“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耽误了老子娶媳妇,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卫朗一瞪眼,小厮忙笑着抹了把额头的汗,“将军稍等,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还不快去?!”   小厮哎呦哎呦叫着,扭头往马厩跑,等将马牵来,看着卫朗骑马离去,才惊讶的张大嘴,“卫将军娶媳妇?该不会是我们家二小姐吧?”   卫朗奔到正阳门了才想起他跟楚栖月的事还没跟楚侯爷透个信儿,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去请了圣旨,万一楚侯爷不乐意……   卫朗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宫门,骂了声娘,调转马头往永平侯府而去。   好不容易憋着一肚子的话忍到府中客人尽数散去,卫朗急不可耐的拉了楚令瑾去书房。   “什么?”楚令瑾愕然,站起身,“你要娶我家栖月?”   卫朗点头,一抱拳,“请永平侯爷将栖月嫁给我!我保证一辈子对她好,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卫将军……”   “卫朗。”   “卫朗,你真的要娶栖月?”楚令瑾从最初的惊愕中恢复过来,以看女婿的眼神将卫朗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暗暗点头!   按理说,卫朗虽出身渔家,背后却有一个嫔妃妹妹和一个皇子外甥,又凭借自己一身胆识和功夫得了如今的成就,想娶什么样的千金小姐没有?却偏偏看中了他家女儿!   “我女儿先前曾有过一段……”   卫朗伸手打住,“侯爷,我要娶的是她本人,要参与的是她以后的人生,以前种种以前逝,我不在乎!”   “你可想好了?”对于他斩钉截铁的回答,楚令瑾捋着胡须很是满意的点了头。   卫朗重重点头,“想好了!”   “哈哈,好,只要我女儿那里同意,我这里也没意见!”   卫朗脸上立刻漾开一抹灿烂的笑,“我这就去请皇上赐婚!”   说完,扭头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又回头,撩了袍子跪在楚令瑾面前,“小婿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哈哈!贤婿快起!”   卫朗起身,匆匆抱了个拳,颠颠儿的策马往皇宫奔去。   楚外婆得了消息喜上眉梢,“听说这个卫将军是从一个小兵靠着军功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为人稳重。家中又无公婆,是段好姻缘……”   楚令瑾也很高兴,单凭卫朗愿意为二女儿进宫请旨赐婚一条就可见他对自家女儿的用心,二女儿在王家饱受煎熬,险些丧命,如今能得卫朗这样的夫婿,他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卫将军好,看着就是个踏实的人,妹妹嫁过去就是将军夫人……”楚氏眉梢透着喜悦,脸上满是笑容,看得出是真心为楚栖月高兴。   其余众人都带着笑去看座位上的楚栖月。   楚栖月倒是半分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接受着四面八方看过来的目光,“他要是对我不好,大不了和离,守着永平侯府二小姐的身份,我可不愁饿着!”   楚外婆啐她,“说的什么混话。”   “二姨、二姨!”傅紫菀扒着楚栖月的膝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眉眼弯弯,“你和离了跟紫菀过,紫菀养你!”   “哎呦,我的小棉袄,二姨的下半辈子就全指望你了。”楚栖月笑着将外甥女抱入怀中。   傅紫菀眯着眼连连点头,“紫菀像姐姐一样赚钱养二姨!”说着,还握了握拳头,一副奋发图强的模样。   屋内众人都笑了。   角落,余桐乐也扯了一抹笑,却牵强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傅云杉看到,不由收了笑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请帖早几日就送了过去,却没想到傅亘一口回绝,还声言以后想过平静生活,不希望他们再去打扰。   她不清楚从十里坡回来到现在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情况傅亘是想与他们绝了联络,与余表姐……   她侧眸看了眼余桐乐,秀眉微蹙,傅亘这是想与余桐乐划清界限,以后不相往来了吧?   翌日,洪德帝亲赐永平侯府二小姐与征北大将军卫朗的婚事,许其择日完婚。   一家人兴高采烈四处采办成亲物品,天南地北的好物件不要钱似的往京都送!   傅云杉发现余桐乐越发沉默了。   一日上,傅云杉正和古世优对着自己设计的凤穿牡丹花样研究花蕊用什么做出来更逼真,冬青匆匆进门,凑到她耳边轻语,“余夫人找来了,说是余表姑娘从昨日出门到现在都没回家。”   傅云杉立刻丢了纸笔往楚氏的院子去,冬青在后面拎着斗篷,“姑娘,风大,披上斗篷。”   余夫人的双眼泛红,泪流不止,傅云杉撩帘时,她正跟楚氏抹眼泪,“这可怎么是好?夜不归家这但凡传出去,名声就毁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说到嫁人,傅云杉扭头就朝外走。   楚氏瞧见,忙唤,“杉儿!”   “我去找余表姐!”傅云杉头也不回。   冬青朝两人福了个身,急急跟上傅云杉,“姑娘,你慢点儿。”   “没来过?”傅云杉拧眉,“怎么可能没来过?你确定?”   小院门口,冰苓肯定的摇头,“余小姐若能来,我家爷也不会……”冰苓欲言又止。   “你家爷怎么了?”傅云杉问。   冰苓苦笑,“自那日余夫人离开之后,爷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许任何人进去,就连饭菜也只让我们放在门口。”   “表舅妈来找过傅公子?”傅云杉突然明白傅亘躲着他们的原因了!   冰苓点头。   “这下糟了。”傅云杉拧眉,“表姐孤身在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冰苓姐姐,这边你帮忙留意一下,若发现我表姐,请派人通知我们……”   “表姑娘!”傅云杉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冬青回头,瞧见来人,笑着道,“姑娘,是余表姑娘身边的贴身丫头红月。”   “表姑娘,你快去劝劝我家小姐吧!”红月一脸憔悴,额头发间全是汗,几缕头发贴在脸上,衣服鞋上沾了不少泥土,走到傅云杉跟前就噗通跪了下去,仰着头哭,“我家小姐在广济寺旁的尼姑庵,说要落发出家!”   “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红月你说仔细点。”傅云杉震惊的看着红月。   红月边哭边说,“我家小姐前段时间被夫人关在屋里好几天,被人掳走送回来那天精神才好点。谁知没过几日,夫人不知跟小姐说了什么,小姐就开始闷闷不乐了,晚上也睡不好,整日发呆,昨个儿上午,夫人拿了永康侯府二房一个庶子的八字去跟小姐说话,小姐当时脸灰白灰白的,我就想私下来找表姑娘去劝劝我家小姐,谁知道,吃过午饭,小姐说要出来买东西,出了门就让马车去广济寺,我以为小姐要上香,却没想到到了广济寺,小姐又要去边上的尼姑庵,进去就说要出家!我死活拦不住,只好说了小姐的身份,那尼姑庵的主持才不敢给小姐剃度!天黑我害怕不敢回来,等天稍亮才敢往这边跑,刚去傅府瞧见夫人的马车在我就没敢进去,这才急慌慌的来找傅公子!表姑娘,您快跟我去看看我家小姐吧!我怕晚了,我家小姐她……”   红月说的磕磕巴巴,三人却都听明白了,傅云杉立刻掉头上了马车,“红月,上车,我们去找你家小姐。”   冬青不用傅云杉吱声,利落的上了马车另一边。   冰苓欲言又止,傅云杉看了她一眼,“问问你家爷,我表姐若真出了家,他后悔不后悔?!”   ☆、068 我来接你,回家   广济寺,南一里,一个不大甚至没有名字的尼姑庵堂。   庵堂内,一袭草青色织锦绣蝶衣裙的女子披散着头发跪在佛像前,面无波澜,“师傅,求您为弟子剃度!”   四五十岁的主持摇头,“阿弥陀佛,红尘万丈,儿女情长,女施主六根不净,怎可贸然剃度!”   “不得所爱,谈何儿女情长?没有儿女情长又何来红尘万丈?师傅,弟子已无心红尘,还请师傅成全让弟子皈依我佛!”女子面色沉静,眸底掠过一抹痛色,唇边漾开一抹自嘲的笑,不过眨眼眸底已恢复无悲无喜。   主持师傅看到缓缓摇头,转身坐在草垫上,开始一天的早课——诵经。   傅云杉几人赶到时,正看到大殿之上,余桐乐一头乌发垂地,笔直的跪在佛前,旁边一个尼姑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把剪刀。   主持师傅站在一旁叹气,“姑娘,你可想好了?”   “弟子想好了!”   看到她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傅云杉脑海突然浮现表舅妈哭的发红的双眸,和说话时言语中的恐慌担忧!心头一股怒火突然燃起,不由厉声唤道,“余桐乐!”   余桐乐身子一僵,片刻,缓缓抬头,看着傅云杉眸底一红,竟双手合十,说了句,“施主!”   “小姐,你不要吓红月!”红月哭着扑了上去,一把推开捧着托盘的尼姑,抱着余桐乐浑身发抖,“咱们回去求夫人,夫人那么疼你,一定会答应让你嫁给傅公子……”   “我已决心遁入空门,以往过事施主无需再提!”余桐乐表情淡淡,任红月抱着,动也不动。   傅云杉气笑了。   “红月,你起来!让我也来瞧一瞧这位为了情爱连父母生养之恩都抛弃不要的无心人!”   红月抱着余桐乐不松手,抬眸,可怜兮兮的看着傅云杉道,“表姑娘,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她肯定是走火入魔了……呜呜……”   “冬青,把她拉开!几位师傅,借贵殿一用。”   “是,姑娘。”冬青应了声,上去提溜着将红月从余桐乐身边扯到了一旁。   主持师傅轻念一声阿弥陀佛,挥手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傅云杉大步走过去,一巴掌扇在余桐乐似万念俱灰一样的脸上,红月一声尖叫,余桐乐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那个爱打抱不平,性格爽朗待人热情真诚的余桐乐哪里去了?那个在我身边大声说喜欢傅亘的余桐乐哪里去了?!”   “她死了!她死了!”余桐乐仿佛被傅云杉的一巴掌激怒,红着眼与傅云杉对峙,“从傅亘拒绝她的那天起,从她娘反对他们在一起的那天起,从傅亘再也不见她的那天起,就死了!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具躯壳!一具没有爱的躯壳!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老天既然不让我们在一起,当初为什么要让我们相遇,为什么还让我喜欢上他爱上他?为什么!”   “你只知道在这里自怨自艾,悲天悯人,声声控诉老天的错,可曾想过你为这份爱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傅云杉怒极反笑,“傅亘不敢承认是因为他顾虑太多,且他最大的顾虑就是你!他不忍你们在一起后你要面对的风言风语,不忍自小锦衣华服的你跟着他吃苦,不忍你因他与父母反目成仇!可你做了什么?你口口声声抱怨他拒绝你,不见你,你又想没想过他为什么拒绝你,不见你?他为你甘冒风险跑十里坡,为你不惜与亲生父亲反目成仇!余桐乐,你告诉我,你为你口中这份爱做过什么?你说!”   “我……我被我娘关在家里,绝过食……”余桐乐张口反驳。   傅云杉嗤笑一声,“懂得以绝食威胁生养自己的父母,你可真是他们的好女儿!”   “我没有!我只是想让我娘放我出去,我只是想去见他!”   “还说不是威胁?若是表舅妈不疼你,你饿死有用吗?还不是依仗着表舅妈疼你才有恃无恐!”   “我没有!”余桐乐气红了眼,眼泪开始啪啪往下落,“你……连你也欺负我!”   “表姑娘……表姑娘,红月求你,不要再刺激我家小姐了……”红月被冬青扯着动弹不得,跪在原地朝傅云杉磕头。   傅云杉却看着余桐乐落下的泪水松了一口气,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表姐,你回头看看,为了你,你的丫头天不亮就跑回去找我,衣服鞋子上全是泥土,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才找到我……你只顾自己,可曾想过你身边的人都在为你担心?”她抽出手帕轻轻擦去余桐乐脸上的泪。   余桐乐怔怔的回头去看红月,半响,“啊!”的一声抱着傅云杉哭了起来,身子抖的,气都要断了,傅云杉只觉肩头的袄裳都湿透了。   “乐儿!”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声音急促且喘息不断。   随即是冰苓和冰茯惊喜的声音,“爷,余小姐没剃度呢!”   余桐乐哭声一顿,睁着模糊的双眼缓缓回头,入眼处,却是一个脸颊消瘦,眸色焦灼,眼下黑青一片的男子,她似不敢相信,小心翼翼求证,“傅亘?”   男人长长松一口气,薄唇微抿,勾出一道浅浅的笑弧,声音略带几分沙哑,“是我,乐儿,我来接你回家。”   余桐乐的眼泪簌簌落下,定定的看着傅亘好一会儿,才猛地扑过去,抱住傅亘的腿嚎哭起来,边哭边哽,“你……你怎么……才来?我……我以为……你真……真的不要……管我……了!”   傅亘眸底漾开一抹温柔,白皙几近透明的枯瘦手指缓缓抚上余桐乐的发顶,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腰身将她一把托起搂入怀中,余桐乐哭声一滞,片刻,伸开双手狠狠的抱住男人的腰身,眼泪落的更凶更急,脸上却绽放出一抹发自心底的笑容,灿烂夺目!   “傅亘,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任性了,娘不答应我就去求娘,我一定会求娘答应我们在一起,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傅亘抚着她的后背,轻声笑,“好,我们一起去求你娘,让她答应许我们在一起。”   余桐乐一把推开他直起身,“你答应了?你答应了?”   “嗯,我答应了。”傅亘一脸微笑。   余桐乐傻呵呵的盯着他瞧,片刻一把抱住他,“我们再也不分开!”   “除非我死,否则今生今世再也不分开!”   “你死了,我陪着你……我们不分开。”   红月看的傻了眼,眸中的泪还不及流出。   冰苓和冰茯相视一笑,朝傅云杉投来一抹感激的笑。   傅云杉笑着摇了摇头,冬青笑嘻嘻的捂着眼,嘀咕了句,“非礼勿视。”   几人忍不住抿唇轻笑。   倒惊了兀自陷入情网的二人,余桐乐惊叫一声,直起身来,耳朵红通通的,眸底含情,娇嗔的瞪了几人一眼,“你们……你们欺负我!”   “真是有了相公忘了妹妹,唉……”傅云杉戏谑的瞟了余桐乐和她身边的傅亘一眼。   余桐乐羞的上来就捂她的嘴,“好杉儿,都是表姐的错,回头表姐给你赔罪,表姐屋里的东西随你挑怎么样?”   傅云杉瞥了她一眼,勉为其难点了点头,等余桐乐一松手,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又说了句,“还没成亲就想着维护自家相公了,啧啧……”   话落,快速闪到了傅亘背后。   余桐乐恼羞的跺脚,“傅云杉!”   傅云杉挑眉,“不用太感谢我。”话落,忽然正色对傅亘道,“表舅和老祖宗那里我去说,表舅妈那里就靠你们自己了。对了,楚……你娘知道这件事吗?”   傅亘脸上的笑顿了顿,迟疑的点了点头,“余夫人来的那日,我娘和冰苓她们在正屋……”说着,侧眸去看冰苓和冰茯。   冰苓和冰茯齐齐点头,“爷和余夫人在书房里的谈话,我们和老夫人听的一清二楚。”   “你娘事后没有跟你说什么?”傅云杉奇怪。   傅亘摇了摇头。   傅云杉反倒松口气,朝傅亘笑了笑,“这么说,你娘是不反对你和我表姐在一起的事?这样蛮好。”最起码,到时成了事,表姐不会受婆婆的刁难!   她嘿嘿笑着朝余桐乐挑了挑眉,余桐乐被她赤果果的目光看的脸皮发烫,不由暗下啐她一口,瞪了她一眼。   傅云杉哈哈大笑,颇有种调戏良家妇女的感觉。   给尼姑庵添了一笔香油钱,谢过主持师傅的收留,几人打道回府。   路上,几人凑到一起商量让余夫人点头的主意,红月说可以从老祖宗那里下手,说老祖宗一向疼她家小姐。傅云杉摇头,说老祖宗年纪已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项否决。   余桐乐提议还用以前的老招数——苦肉计,让她娘心疼她,到时候她再跪着去求她,被傅云杉当场否决!   几人先后说了几个,都被一一否决。   傅亘看着自己的腿发了一路呆。   进了城,马车分两路,傅亘回他的小宅,傅云杉和余桐乐她们直接回傅府。   看到余桐乐,余夫人脸上的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一把抱住女儿,边流泪边拍打她的后背,“你这个傻丫头,你要吓死娘吗?你跑去哪里了?娘哪都找不到你……”   “杉儿?”楚氏开口,傅云杉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题外话------   小栖明天要万更,嗷呜~   ☆、069 不良于行?何妨!(万更求收求订阅!)   待送走余夫人和余桐乐,楚氏将女儿拉入房中,“杉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表舅妈说的可是真的?乐儿真的喜欢上帝师……傅亘了?”   “娘,你都知道了?”傅云杉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件事瞒不住的。   楚氏瞪了女儿一眼,“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住一时还能瞒得住一世不成?”随即一惊,看向女儿,“这么说,这是真的了!乐儿喜欢傅亘?”   傅云杉点了点头。   楚氏愕然,“怎……怎么会?他们什么时候看对眼……”使劲摇了摇头,换了句话,“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傅云杉其实不想让楚氏插手此事,但傅亘的亲娘总是永平侯府的小姐,与自家娘是一父同生,傅亘说起来也算是自己的嫡亲表哥,到时两人的事一旦挑明,有自家娘和祖母从中说和几句,总会对二人有些帮助。   傅云杉想了想,挑拣了一些重要的跟楚氏说了,楚氏听了同情的叹息,“想不到,傅公子也是个烈性人!若真是傅老侯爷的儿子该多好?真是可惜了……”   傅云杉苦笑,古来门第森严,傅亘若真是傅老侯爷的老儿子,名义上可算是余桐乐爷爷辈的人物,他们两个连想都不用想!如今这情况还好一些,最少,没有亲戚之间的辈分压着!   楚氏那边继续道,“照你这么说,傅公子三番四次拒绝乐儿也是为了乐儿好,并不是对乐儿无意?不过你的担忧也对,你表舅妈出身官宦人家,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对门第血统最在意不过,这件事想成……可真是难上加难!”   话落,一声叹息出声。   傅云杉张了几次嘴,想把傅亘是楚秋绫亲生骨肉的事告诉自家娘,到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楚氏拍了拍女儿的肩头,“你表舅妈不会害你表姐的,这件事从长……”   “夫人,宫里派人来给您请安。”楚氏话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丫头绿荷的叩门声。   楚氏一脸笑容,吩咐绿荷,“一定是昕玥那丫头,快请去花厅奉茶。”   绿荷在外面笑着应了,自去招呼宫里来人。楚氏眉眼带着笑意看了自家女儿一眼,发现她的欲言又止,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事。”傅云杉扯出一个笑,摇了摇头,“二姐肯定派人来给娘送好吃的了,咱们快去瞧一瞧,免得好吃的都进了紫菀那丫头的肚子!”   楚氏好笑,被傅云杉推着出了房门,“你啊,跟妹妹还争吃的,也不害臊。”   “那丫头就是一个吃货,哪次二姐送来的糕点吃食不是全进了她的肚子?娘您偏心!”傅云杉故作不愿,一副生气的模样。   楚氏笑着与女儿斗嘴,两人再没提傅亘和余桐乐的事。   却不知,翌日一大早,一顶蓝布小轿进了傅府。   楚氏吃惊的看着眼前一脸温和妇人装扮的楚秋绫,“你……”   “姐姐,千错万错都是秋绫的错,秋绫跟您磕头赔罪了!”楚秋绫二话不说,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楚氏忙往旁边闪,口中吩咐人,“快把她扶起来!”   楚秋绫习过武,力气自有一把,几个丫头上前也扶她不动,眼见楚氏眉间有几分不悦,一旁伺候的柳月眉笑着上前,挡住了楚氏的视线,低声道,“这位夫人若是赔罪的就请起身好好说话,若是来挑事儿的,咱们傅府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   自一个半月前给孩子断了奶交给了小如照顾,柳月眉就跟着顾淮扬学习打理庶务,她本就出身官宦之家,再经顾淮扬点拨,如今已能独立处理后宅事务,每日定时来向楚氏汇报家中之事,今日恰赶上楚秋绫来访!   楚秋绫蓦地抬头,柳月眉与她对视,片刻,柳月眉笑着抬高了声音,“地上寒,这位夫人快请起。”   说着伸手去扶楚秋绫,楚秋绫顺势起身,道了谢,立在一旁。   楚氏神情冷淡,坐到位置上看了楚秋绫一眼,“这里不是永平侯府,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姐姐,秋绫有事求您,请屏退左右。”楚秋绫素手垂眸,态度卑微。   楚氏却不买账,她可没忘记这女人是如何挑拨自己亲娘与亲爹反目,让爹说出那么戳娘心窝子的话,对她若有一丝血缘之情,也在那场挑拨中被她消耗殆尽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直说。”   柳月眉自然也发现了楚氏对待楚秋绫的态度,悄悄走到楚氏身边站定,对楚秋绫道,“我家夫人还有家务要安排,这位夫人若有事还请快说。”   楚秋绫咬了咬唇,抬眸飞快扫了眼立在花厅的几个侍女,深吸了一口气,撩裙下跪,“姐姐,秋绫自知犯下大错,可孩子总归是无辜的!求您看在我儿子身上流着一丝楚家血液,帮他一把!”   楚氏有瞬间呆滞,随即霍然起身,看向楚秋绫,“你说什么?你有儿子?”   这次轮到楚秋绫愕然,傅亘是她儿子的事傅云杉是知道的,不仅傅云杉知道,连她身边的丫头都知道,怎么……楚栖云好像从未听说过的样子?!   再一想,她从出现到离开好像都在带给他们家麻烦,傅云杉不让她知道也是有她的原因的。   想是想通了,但楚秋绫脸上还是没忍住露出一抹苦笑,自己种的恶果自己吃,真是自作孽活该!   “是,我被人从青楼买出做了那家人的外室,后来生了个儿子被接回了本家,那人以儿子的性命要挟与我,我为保住儿子性命做尽坏事!如今,那人事败逃逸,我得以和儿子生活在一起!”楚秋绫没有直接告诉楚氏她的儿子是谁,而是将她为什么做坏事的原因说了,虽有些将责任推到耶律漠身上的嫌疑,但又自觉这些年做下的肮脏事确实是耶律漠指使的!若不然,哪个当娘的不想守着儿子过!   楚氏瞧见她眼底的自嘲,听着她说出的话,直觉告诉她这女人没有说谎,但心口那股气总是不顺,好半响才摆了摆手,“你起来吧,我一个深宅妇人,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月眉,送客。”   楚秋绫脸色大变,她设想过许多楚氏以答应帮忙为由难为她的方法,却没想到楚氏问也不问就赶她走!   柳月眉点头,“这位夫人,请吧。”   楚秋绫摇头,膝行几步往楚氏身上扑了过去,柳月眉一个跨步,隔开二人,脸色冷了下来,“绿荷、香秀,请这位夫人离开。”说着,扭头对楚氏道,“夫人,我扶你回房。”   楚氏看了楚秋绫一眼,点了点头。   楚秋绫的脸色蓦然转白,眸底掠过绝望之色,绿荷和香秀过来拉她起身,她动也未动,待楚氏跨过门槛那一瞬间,她骤然起身,身形几个闪动,点了几个丫头的穴。   楚氏大惊,恼怒异常,“楚秋绫,你想干什么?”   声音之高,立时吸引了不远处洒扫的丫头,几人发现情况不对劲,立时跑出院子去通知了顾淮扬。   顾淮扬略一沉思便去了傅云杉的书房。   彼时,傅云杉和许长清正在商讨挽玉阁的事,听闻楚秋绫到来一事,立刻赶到了花厅,正瞧见楚氏一脸震惊的瞪着跪在门边的楚秋绫,而楚秋绫满脸泪水,正说着,“我只当自古男儿皆薄幸,哪里能想到他是北凉人,潜在天启是为了祸乱朝纲以图谋乱天启好让北凉趁势攻陷天启!我若早知他的身份,就算当一辈子青楼女也断不会跟了他!可孩子是无辜的!姐姐,您要打要杀我都听您任您,只求您念在血脉之缘帮您的亲外甥一把,我去问过余小姐,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姐姐,求您……秋绫给您磕头了!”   随即响起的是嘭嘭不停的磕头声。   许长清虽也知道一些内幕,但傅亘是楚秋绫的儿子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免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傅云杉无奈的叹了口气,早知楚秋绫会来这么一招,她昨日就把事情原委告诉自家娘了!如今这……可怎么收场?她唇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上前扶住楚氏叫了声娘,又对楚秋绫道,“你先起来吧,这些事我娘不知情。”   说着,警告似的睨了她一眼。   楚秋绫立刻站了起来,连眼角的泪水也抹了干净。   在楚氏面前,她还能动点小心思搏一搏楚氏的善心。在傅云杉面前,她敢说自己若敢玩一点花样,傅云杉能立时将她撵了出去,这一辈子都别想再见楚氏一面!她不见楚栖云是小事,万一坏了儿子的亲事……   直到傅云杉将楚氏扶回花厅内坐下,看着楚秋绫将几个人的穴道解了,楚氏才猛然回神,一把抓了女儿的手问,“杉儿,她说的可是真的?傅亘真是她的亲生儿子?真是她和那个北凉人生的?”   傅云杉看了楚秋绫一眼,点头,随即解释道,“娘,耶律漠是耶律漠,傅亘是傅亘!你也听说了傅亘宁愿被驱逐出帝师府沦落街头也不愿跟着那北凉人回北凉!他还当着几位皇子的面斩钉截铁的说他是天启人不是北凉人!”   楚氏却没听她说那么多,手一松愣在那里。   “娘?娘……”   “正月十五那晚,有黑衣人要杀咱们,就是傅亘派了手下的死士及时赶来帮咱们解了围……”   楚氏愣愣回过神,看着女儿,“这么说,傅亘真是你的表哥?”   傅云杉噎了噎,看了楚秋绫一眼,点头。   楚氏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若真是这样就好办了,娘去找你祖母说和说和,到时候由你祖母去向你表舅妈保媒……”   傅云杉眼睛一亮,如果有祖母出面的话,这事至少有五成几率!   楚秋绫一听,立刻撩裙下跪,“秋绫多谢姐姐,多谢安宁县主。”   “你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你!我是为我楚家的外甥!”楚氏斜了楚秋绫一眼,别过头。   傅云杉抿唇忍笑,朝楚秋绫点了点头,“你回去吧,这件事没成之前还是先瞒着傅亘为好。”   楚秋绫连连点头,告了罪,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楚氏缓缓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疼孩子的心啊放在什么人身上都是一样的!幸好,她还没坏到骨子里去……”   “娘,你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还答应帮她?”   楚氏瞪了女儿一眼,“她挑唆你外祖父和你外祖母险些反目,我搭理她都懒得!”随即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心疼傅亘,有个那样出身的娘,有个那样身世的爹,作为他的亲姨母,我若再不帮着他一点,还指望谁帮他?!”   傅云杉展颜一笑,“娘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傅亘怎么说也是我嫡亲的表哥,余桐乐又是我表姐,难得他们互相爱慕……”   “傅亘也是你叫的?余桐乐也是你叫的?”楚氏捏了捏女儿的脸,“叫表哥表姐!”   傅云杉努了努鼻子,往楚氏怀里钻了钻,笑,“那傅表哥娶了余表姐,我该喊什么?”   额……   楚氏一怔,垂眸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柳月眉和许长清并几个丫头轻笑,柳月眉笑着道,“三姑娘自然是跟着你表少爷那边称呼表小姐为表嫂了!”   楚氏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这搞怪的丫头,娘都给你绕进去了!”   一屋的人都笑了起来。   午后,楚氏带了傅云杉一起去帝师府,将事情原委细细的跟傅大夫人说了,傅大夫人很是惊讶两人居然发展到了如斯地步!傅亘还是帝师府三公子的时候对乐儿就与其他人不一样,她当时也只以为是乐儿性格好入了傅亘的眼,却没想到……   楚氏有些惴惴,试探性的唤了声,“娘,此事是否有不妥之处?”   傅大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傅亘是个好的,秉性文采都是上乘……”接着话锋一转,“只是,他身上流着北凉的血,又常年服药,我只怕娇娘不会答应……”   娇娘是余夫人的小名。   傅亘的身体小时因毒素侵入一直不好,平素补血益气的药从未断过,花费自然颇大!且他现下出了帝师府,身无恒产,又无功名进项,单这一大笔开销都是问题,又如何养活妻儿?!   傅云杉目光一闪,是了,还有这样一个问题存在,但傅亘的身体这么多年都是那样,想来只能靠平日调养!再则,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又怎么算得上问题!   毕竟,不管余家还是傅家都不是缺银子的主儿!   楚氏只注意到了血液问题,“娘,其实,傅亘是我庶妹的亲生儿子,真算起来,他身上流着一半永平侯楚家的血!”   傅亘是楚秋绫和耶律漠的儿子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傅大夫人自也是不知的。听到楚氏这么说,不由坐直了身子,去看傅云杉,“此事可是真的?”   傅云杉重重点头。   傅大夫人缓缓靠回原处,垂眸深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楚氏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傅云杉覆上楚氏的手,轻轻捏了捏。   不知过了多久,傅大夫人抬头,朝二人轻轻一笑,“行了,这事我应下了,过两日我亲自回一趟余家,将这事跟娇娘说说!”   楚氏一喜,起身朝傅大夫人行了礼,“多谢娘!”   “行了,跟娘还这么客套!”傅大夫人笑着拍了拍楚氏的手。问起一旁也满脸笑容的傅云杉,“杉儿,最近在忙什么?一天天的不见人!”   傅云杉想到前段时间先是忙耶律漠的事后又因王啸的死耿耿于怀,显然是忽略了住在帝师府的二老,忙上前陪笑,“杉儿今日不走了,陪祖母吃饭聊天可好?听说厨房有道香酥鸡外焦里嫩,唇齿留香,杉儿好想吃……”   “瞧这馋嘴的丫头,合着是蹭吃的来了!快,拿棍子打了出去!”傅大夫人大笑。   楚氏和徐妈在一旁轻笑。   几人这边商定,母女二人蹭了顿晚饭,才往回走。   顾淮扬在门口迎着,看到傅云杉使了个眼色,傅云杉笑着将楚氏送回了院子,和顾淮扬一起去了内书房,冬青忙解了她的斗篷,倒了杯热茶看着她喝了,又将暖炉塞到她怀中,看她的脸色稍好一些,才舒了一口气。   顾淮扬已低声说道,“你和夫人刚出门,余家那个叫红月的小丫头就托了人来送消息,说表姑娘在车上跟余夫人摊了牌,这辈子非傅公子不嫁。余夫人听了大怒,回府就将表姑娘关了起来,门窗全封死了,只留一个送饭的地方。表姑娘在里面怎么哀求都没有用,索性连饭也不吃了,红月去求了余夫人几次都没有用,又怕表姑娘刚解开的结又系死了,这才急惶惶的送消息过来。”   傅云杉立时站了起来,蹙眉,“已有两日了?”   顾淮扬点头。   “姑娘,如今怎么办?”冬青拧眉,“余夫人真是……傅公子文采斐然,长的一表人才,对表姑娘又一往情深,余夫人为什么非要看那些表面的东西!”   傅云杉放下暖炉往门外走,“我过去看看。”   “姑娘,天色已晚,现在去也于事无补,不如明日一早陪博阳侯夫人一起去!”冬青上前拦住,出着主意。   顾淮扬跟着点头,“冬青说的是,姑娘这会儿去跟明早去没什么区别,不如明日陪博阳侯夫人一起去,博阳侯夫人是娘家姑奶奶,余夫人也得卖几分面子给她。”   傅云杉想了想,叹了口气,“你们说的对,是我关心则乱了。”   冬青看了顾淮扬一眼,顾淮扬道了句外院还有事,告辞回去。傅云杉与冬青回了卧室,聊了一会儿上床休息不提。   入夜,天下大雨,打落屋檐下的灯笼,院内一片黑暗,只闻啪啪的雨水声。   第二日,天气阴沉,小雨淅淅沥沥,傅云杉望了望天,吩咐车夫直接去余家。   却不想马车未到余家门口就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惊呼,“三姑娘,是傅公子!”   冬青撩帘去看,一脸惊愕,“姑娘,真的是傅公子……”   傅云杉抬眸看去,空旷的余家门口一跪二站三个人,当中跪着的是一袭雅青色绣竹韵长袍,眉眼温润的男子,男子的乌发被雨水打乱,紧贴在额头和脸颊上,身上的长袍也早被雨水打湿透,整个人看上去极其狼狈!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男子脸上的表情,但不可否认,那男子正是傅亘!   傅亘身后站着的两个人赫然是全身湿透的冰苓和冰茯!   傅云杉抬头瞧了眼天上的雨,雨若丝,并不大,但三人身上的衣物显然已湿透,傅亘他……究竟跪了多久?!   傅云杉狠狠拧眉,唇也不自觉抿了起来,伸手拨开冬青,跳下马车,朝三人走去,冬青一愣,拿了把伞追上去,“姑娘,伞……”   “不用!”   冰苓和冰茯看到傅云杉,激动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傅三姑娘,您快劝劝爷,他已经跪了一个晚上了,身子怎么受的了……”   傅云杉这才瞧见冰苓和冰茯脸上的颜色,唇色发紫,脸色苍白,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满脸的水。身子瑟瑟抖着,明显是冻的!   再看傅亘,唇虽是不正常的青紫色,脸颊处却泛着淡淡的红晕,看上去并不是很糟糕,傅云杉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真怕傅亘这病秧子似的身子撑不住。   而傅亘看到面前的傅云杉时,微微扯出一个不成线的笑,双眸半睁半合,“三……三姑娘……”眼忽然一闭,身子往一边倾倒,傅云杉忙伸手想去扶,却瞧见他右手指缝中渗出血水,眼睛虽依然眯着,人已缓缓立正跪好。   二月的天,虽然立春已久,但天还是冷的,再加上下了一晚上的雨……   傅云杉脸色一变,伸手抚上他的额头,那里是一阵火烧似的滚烫!   该死!   她怎会以为在大雨中淋了一晚上的人脸色会正常?   他脸上那两块红晕分明是烧出来的!   以她手下触到的热度估算,傅亘现在烧的没有四十度也有三十九度多!   冰苓和冰茯看到傅云杉骤然变化的脸色,不由担心的上前,“傅三姑娘,我家爷他……”   “发了高烧,不能再这么淋雨了!不然会出大事!”傅云杉扭头吩咐冬青,“去叫门!”   冰苓和冰茯哭叫了一声爷,傅亘笑着摇了摇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而下,“不妨事,我无碍……”   余家大门后传来小厮不耐烦的声音,“敲什么敲?早就告诉你们,我家夫人没空见你们,跪也是白跪……”待打开门一眼瞧见脸色难看的冬青和不远处一袭孔雀蓝斗篷下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小厮一个激灵,笑着跑过来行礼,“表姑娘,这下雨的天儿,您怎么过来了?”   “找个人来搭把手将傅公子扶进去。”傅云杉看了小厮一眼,淡声道。   小厮为难的哎呦了一声,“表姑娘,可真不是小的不愿意帮忙,实在是……”他压低了声音瞧了瞧四周,“我家夫人一早下了令,谁叫门都能开,独独这傅亘傅公子叫门……不能开啊!这……小的要是把他扶进府去,这差事也到头了……”   “三姑娘,别……”傅亘虚弱的笑着,“别为难他,我……不进去!”   傅云杉蹙眉,声音冷厉,“傅亘,你知不知道你在发高烧,再这么淋雨下去,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有可能烧坏脑神经,一命呜呼也不一定!”   听傅云杉说的这么严重,那小厮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跪着的傅亘,一看之下,脸色就变了。   这……这怎么说的!   这要是在他们家门口给淋坏了,表姑娘会不会跟他们家反目啊?   想到眼前这小姑娘的发家史和她头顶的县主封号还有她背后的状元哥哥、公主嫂子,小厮不由抹了把不知道是汗还是雨的水,“表姑娘,小的这就去请我家夫人,这就去……”   话落,扭头就往府里跑。   他得赶紧把这事告诉自家夫人去,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你说他一个好好的人跑他们家门口跪什么跪?八竿子打不着的地儿!   余夫人又气又恨,听着外面哗啦啦的水想了半宿被自己困死在房中的女儿,伤心了半宿,刚睡着没一会儿又醒了,睁眼到天亮,刚伺候丈夫穿衣梳洗好,就听伺候的妈妈说外院小厮求见。   她匆匆收拾好,避开丈夫询问的目光去外面见了小厮,小厮心急火燎的将事情说了,她气狠了,怒极反笑,捏着手帕疯狂的喊,“好,好,真是好,一个两个的都欺负上门了!他想跪爱跪管我家什么事,跪死了活该!”   小厮愣住了,显然是没见过这般不顾形象的夫人。   她身边的妈妈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夫人,老爷还在房里……”   却还是被余仲听到了。   他大踏步走过来,皱着眉看来报信的小厮,“什么事?”   小厮偷偷瞧了余夫人一眼,余仲扫了眼脸色难看的余夫人,冷眸瞥向小厮,“说!”   “是……是傅亘傅公子在咱们家门口跪了一晚上,这会儿,表姑娘过来瞧见了,说傅公子在发高烧,再不治会……会烧出人命!”小厮苦巴巴的说完,头也不敢抬了。   余仲听完目光看向余夫人,蹙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是不是因为傅亘?还是说他跟这两天不吃不喝的乐儿有关?”   余夫人别开头不说话,余仲抿紧了唇,看她身边的妈妈,眉眼冷峻,“你说!”   妈妈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说,余夫人性子一拗,开口道,“我说。”   余仲摆了摆手,妈妈和小厮立刻退了出去,厅里只留下夫妻二人。   余夫人心里有气,将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提到傅亘和傅云杉,忍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说出胡话。   余仲听完,愕然了半响,他是猜到了傅亘的事会跟女儿有关,可傅亘想娶自家女儿,这……   自家夫人疼女儿如眼珠子似的,冬怕冷着,夏怕热着,比别人家宠儿子还要更上一层!又怎会容许女儿嫁给那样一个人!   可瞧着自家女儿那倔脾气,已经两天不吃饭了,再这么下去……   要是傅亘是帝师府的三公子就好了……这么想了一下就觉得这样更不妥,亲戚身份在那摆着,两人更没可能!   余仲不由深叹了一口气,问身边的妻子,“你不赞同这门亲事?是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赞成?”余夫人红了眼,“傅亘除了有点学问还有什么?身份尴尬,体弱多病,无钱无势,女儿嫁给他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   “你啊……”余仲上前帮妻子擦了眼角的泪,“女儿回家两天被你管了两天,不吃不喝两天,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了几天,你想看着女儿活活饿死吗?”   “她不吃不喝我陪着她不吃不喝!她要死我陪着她一块儿死!”余夫人得到丈夫安慰,眼中的泪落的更急,只觉满腹委屈,“杉儿不说帮着劝乐儿,还来帮傅亘说话!”   余仲摇了摇头,“你说的什么傻话?女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决定的事什么时候变过?再说,人生在世,能遇见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实在是难能可贵,若是你……”   “我不会!”余夫人咬牙。   余仲吃笑,“当初是谁为了嫁给我连官家千金也不要当了的?”   “余子文!”余夫人恼羞,低吼余仲的字。   余仲却笑了,将妻子搂着,“好了,傅亘能在大雨中跪上一宿,其心意也是真的。咱们何不做个现成的岳父岳母!”   “你女儿吃饭穿衣挑剔那么狠,傅亘怎么养得活她?”余夫人想起当年为嫁给余仲做下的荒唐事,不由松了口。   余仲笑,“咱们家又不缺那点银子,不如到时候将家产一分为二给乐儿一半,如何?”   “傅亘身上流着一半北凉人的血,乐儿肯定会被人指点!孩子也会遭人白眼!”余夫人继续出难题。   余仲好脾气的哄着妻子,“你也说了,他身上流着一半北凉人的血,那另一半也是咱们天启的人!再说,傅亘生在天启长在天启,他若认自己是北凉人,早就跟那个北凉人回国了,又怎么会留在这里?”   “我……”余夫人抬眸看余仲,眼泪扑簌而下,“我舍不得女儿……”   余仲哭笑不得,“女儿嫁了人也是咱们的女儿,想女儿什么时候都能见!”   余夫人趴在余仲怀里哭了足有一刻钟,才缓缓抽噎着收了泪,“他要敢对乐儿不好就休了他!”   “好,休了!再把陪嫁都要回来,让他去喝西北风,好不好?”   余夫人破涕为笑。   吩咐人将女儿房间的门打开,并将傅亘在大门外跪了一晚上的事告诉她,她二话不说推开丫头就朝大门外跑。   等余仲带着妻子紧跟着到大门时,就看到自家女儿不顾形象的跪在地上抱着几近昏厥的傅亘,“傅亘,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   “表舅,表舅妈。”傅云杉看到二人,上前行礼。   余仲摆了摆手,“他怎么样?”   “淋了太久的雨,不知什么时候起的高烧,他的身子本就虚弱,眼下……很不好!”傅云杉言简意赅。   余仲叹了一口气,朝身后说了句,“来人,将傅公子扶进去,找大夫。”   “是,老爷。”几个小厮口中应着走上前去,却被余桐乐一把推开,尖叫着,“你们走开,不许碰他!都不许碰他!”   “乐儿!”余夫人何时见过女儿这般作态,几步过去就想将女儿拉起来,余桐乐却抱着傅亘不松手,口中癫狂的喊着,“娘,你放过我!放过我,我真的喜欢傅亘!我真的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娘,你饶了我,放我走,就当我死了好不好?”   话到最后,跪在傅亘身边下死命的磕头,不过两下额头就见了血,不是傅亘手快将她抱住,她不定将脑袋磕成什么样!   余夫人被她的疯狂惊的后退两步,被余仲伸手扶住,余夫人抬眸,“老爷……”   余仲拍了拍妻子,走过去蹲下身,看着眼中惊恐的女儿心疼道,“傻女儿,你娘要是没答应你,怎么会放你出来?”   余桐乐仓惶去看余夫人,余夫人忍着泪点了点头,“真……真的?娘,你答应了?”   余夫人重重点头,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摸着女儿的头,“娘只是舍不得你嫁过去吃苦……”   “不苦不苦,一点都不苦,傅亘说过会对我好的!”余桐乐拼命摇头,额头的血在她大力晃动下顺着中间往下流去,余夫人心疼的忙拿手帕去擦,手还没碰到女儿,就听身后噗通一声响。   傅亘昏厥了!   余桐乐脸上刚漾开的笑还没来得及绽放就枯萎了,一脸恐惧的抱着傅亘的身子,慌乱的叫着,“傅亘!”   余仲当机立断,喊了丫头将她拉开,让小厮将人抬进去,又找人飞快去请大夫。   “病人身子底子差,又受了一晚上的雨,寒气入体,又起了高烧!”大夫每数落一样就露出一副真是不想活了的模样,到最后,环视了屋内众人一眼,道,“只能下狠药了,能熬过来仔细调养着还能活命,不过即使熬过来……”他看着傅亘那双腿摇了摇头,“这双腿恐怕也是不良于行了!”   余桐乐当场昏了过去。   众人一阵手忙角落,将余桐乐送回房,大夫看了又是一阵摇头,“这姑娘是不是几天没进食了?这是又惊又饿才昏过去的,快弄些米粥喂一些,等过两日脾胃暖过来再吃饭。”   余夫人红着眼应了,吩咐丫头去熬粥。   傅亘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一睁眼就瞧见余桐乐正趴在他床边睡觉,秀气的鼻头一皱一皱的,眉间微微蹙着,红唇也嘟着,看上去睡的极不踏实。   坐在一旁椅子上打盹的冰苓瞧见他醒来,脸上大喜,“爷,你醒了?”   傅亘嘘了一声,看了余桐乐一眼,冰苓笑着压低了声音,“爷,您感觉怎么样?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傅亘摇头,声音沙哑,“我没事,这里是?”   “这里是余府,您淋雨昏倒了,余老爷让人将您抬进来的,还为您请了大夫!”冰苓扫了眼傅亘的腿,立刻闪躲开,一副高兴的模样,“爷,余老爷和余夫人答应您和余小姐的亲事了,说等您身子大好就给您办婚事!”   “真的?”傅亘眼睛一亮,消瘦的脸泛着喜悦的光芒。   冰苓连连点头,“真的!”   傅亘笑了,随即想到冰苓刚才的神情,做无意道,“大夫怎么说?我什么时候能够大好?”   “大夫说您醒过来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冰苓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去看傅亘的腿。   傅亘若事事都等到别人点名也就不是傅亘了,他略一想就明白了冰苓目光中的含义,“我这双腿是不是以后不能行走了?”   “爷怎么知道?”冰苓一惊,抬头对上傅亘含笑的双眸。“爷昏睡了两日,大夫吩咐您醒来先喝点粥,您等着,我这就去端。”说着,不等傅亘出声,就掀帘跑了出去,不多会儿,外面传来几个丫头喜悦的笑声,有人咋呼着去给老爷夫人报信,姑爷醒了……   姑爷吗……   傅亘垂眸,看着沉睡中的余桐乐,苍白的手指缓缓摸上她的脸颊,脸上一片温柔之色,“能与卿相知相守,不良于行?又有何妨!”   睡梦中的余桐乐不知梦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傅亘瞧着,也笑了。   ------题外话------   嗯,万更!   先更后改错字,么哒!   ☆、070 夜入闺房,算计   傅亘醒来,余桐乐含泪而笑,扑到他怀里抽泣,“你怎么那么傻?身子不好还要逞能!你要是有个万一,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傅亘含笑,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再说,我答应了你要照顾你一生一世,哪里舍得留下你一个人?”   余桐乐哽咽着使劲点头。   闻讯赶来的众人笑着恭喜二人,余桐乐红了脸,擦了脸上的泪朝众人行礼道谢。   余夫人远远瞧了一眼,眸子一红,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余仲朝众人点了点头,跟上妻子的步子一道回去。   余桐乐有些惴惴不安,揪着傅亘衣摆的手不由紧了紧,傅亘笑着朝她摇了摇头,安抚的拍着她的手背。   “小姐别担心,夫人只是舍不得小姐……”红月笑着劝慰余桐乐,双眸却不可抑制的红了,以前,她家小姐就是想吃宫里的珍馐佳肴,夫人也会想尽办法满足小姐!   这一次,却是夫人生生掐断小姐的希望!   若不是有老爷出面劝说夫人,有傅家表姑娘从中周旋,她家小姐……非真绞了发当姑子不可!   傅云杉也朝余桐乐点了点头,余桐乐这才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   另一边,余夫人一路回了自己房间,门未关上,已泪流满面。   余仲推门而入,瞧见妻子捂着帕子在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若不放心,明日求了姑奶奶去请宫里的太医来给傅亘看看身子……”   “不用……”余夫人摇头,“你没瞧见女儿?那眼睛片刻都舍不得离开傅亘,还查什么?查出来又有什么用!”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啊……就是放不下……”余仲无奈。   余夫人含泪瞪他,“你要我怎么放得下,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看着她巴掌大点慢慢长大,如今……就这么成了别人家的……我怎么放得下!”   “好好好,放不下就放不下!”余仲哭笑不得,轻轻摇头。自家夫人平日端庄冷静,偏碰上儿女之事就爱发飙,唉……   余夫人突然抹了泪,凑到余仲面前,小声道,“老爷,你说,咱们让傅亘入赘如何?”   “荒唐!”余仲脸一沉,“傅亘怎么说也是堂堂一国帝师,如今虽被驱出帝师府,但声名仍在!你这么做不但会让咱们家遭人诟病,还会坏了他们二人的姻缘!此事不可再提!”   余夫人何时见过丈夫如此阴沉的脸色,很是吓了一跳,待听完丈夫的话,立刻认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愚昧了!   一个男人再喜欢一个女人非到万不得已也绝不可能选择入赘!   女儿嫁了人,当娘的最操心的无非是女儿在婆家过的好不好?女婿对女儿好不好?   女儿对傅亘的喜欢她看在眼里,傅亘为女儿做的付出她也心里有数!   如今,两人正是感情甚笃的时候,若真因她的提议造成两人之间的隐藏矛盾,到时候傅亘对女儿起了异心,自己可就真的要哭瞎眼了!   余夫人俯身,“是妾身考虑不周。”   “我记得咱们家有一座四进的宅子,离咱们家不过一条街,两刻钟的路程……”余仲看到妻子知错即改,有些愧疚刚才语气太冲,脸色缓和了一些,轻咳了两声道。   余夫人果然眼睛一亮,“老爷说的是,那座宅子是老祖宗送给我的压嫁,给女儿当嫁妆再合适不过了!到时候可以让女儿怂恿女婿住到那里去,这样来往就方便多了!”   余仲笑着摇头,背过手,“柜上还有事,我出门一趟。”   余夫人抬手招了身边的妈妈商量陪嫁的事,闻言也只是摆了摆手,“晚上早点回来。”   余仲笑着离去。   妈妈抿唇笑,“夫人想通了?”   “想不通又能怎样?”余夫人叹了一口气,“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那丫头就认定了傅亘,我拦的住吗?又是出家又是绝食,再有一次,我真怕她会要了自己的小命!我可真舍不得,养她这么大,可还指望有人喊我一声外祖母呢!”   话到最后,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期待,妈妈笑着福身,“等姑爷的身子养好,小姐嫁过去,咱们再小心调理着小姐的身子,保准不出一年,夫人就能抱上外孙!”   余夫人笑了笑,心里多少还是遗憾傅亘身上流着一半北凉人的血,也不知道女儿嫁过去受不受得住别人的嚼舌根!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因傅亘的昏厥,傅云杉去帝师府走了一趟,将傅亘的事和傅大夫人说了,傅大夫人心里自千百个欢喜,和傅云杉约好,等傅亘一醒就派人通知她,她过来保媒。   翌日,傅大夫人过府,将余夫人拉到屋里说了半晌的话,等两人出来时,脸上都带着笑,余夫人看傅亘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亲近,傅云杉和一众人担忧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这事没有意外,就这么口头定了下来!单等傅亘身体大好,派官媒来提亲了!   楚氏得到消息,很是高兴,和傅明礼念了半宿,商量着回趟永平侯府,将傅亘是楚家血脉的事告诉自家爹,傅明礼不置可否。   第二日,傅明礼将傅思宗和傅云杉兄妹喊去书房,“……你们觉得可行不?”   兄妹俩互视一眼,傅思宗开口,“爹觉得可行吗?”   傅明礼点头,“楚秋绫的身份虽然尴尬,但傅亘身上确实流着咱们楚家的血,他如今处事为难,若能证明其身份,也能助他一些!”   “我和妹妹也是这么想的!”兄妹俩相视一笑,傅思宗道,“众人在意的不过是他身上流的血,若有永平侯府挡着,那些议论定能少上许多!”   傅明礼嗯了一声,笑道,“事不宜迟,你们两个随我去永平侯府走一趟吧!”   永平侯府   傅云杉先去见了楚外婆玉氏,当玉氏得知傅亘竟是楚秋绫和北凉人所生的儿子时,震惊离座!   “这……可是真的?”   傅云杉点头。   玉氏问,“杉儿,你是如何得知的?”   傅云杉便将当初楚秋绫挑拨离间后被自己囚禁,她结合楚秋绫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暗地查询,连猜带蒙后又经那北凉人亲口证实的事简单跟玉氏说了。   玉氏才恍然,落座押了口茶,“前几日听传闻傅亘与余家大小姐情投意合,昨日又见亲家母去余家,可是成了?”   傅云杉却看着玉氏的做派笑了,玉氏出身江南玉家,自幼研习礼仪,饱读诗书,虽丢了几十年,如今捡起来,这气度做派雍容端庄,却似从未离过京都一般!   玉氏嗔瞪她一眼,傅云杉忙笑着上去抱了玉氏的胳膊,“外婆,您真好看!叫杉儿看花了眼,还以为瞧见了天上的王母娘娘……”   伺候在屋内的丫头垂眸抿唇,好生忍着笑。   玉氏一指头点上傅云杉的额头,“就你古灵精怪!难怪你娘说你是只猴儿!”   “哎呀,说实话还要被骂,以后杉儿可不敢说了。”傅云杉笑嘻嘻的凑趣,逗的玉氏无奈摇头,眉眼间却难得笑意盈盈。   祖孙俩逗笑一番,傅云杉才回了玉氏先前的话,“表舅妈觉得傅表哥空有文采,身无恒财,体弱多病又是半个北凉人,怕余表姐嫁过去跟着受苦,才阻挠他们的亲事!后来是表舅说通了表舅妈,又有祖母做媒,再加上傅表哥背后还有永平侯府和我们家,表舅妈才算露出满意的笑!”   玉氏听完,感慨了一番,“我虽不喜楚秋绫本人,但傅亘总归是楚家人,你回去知应一声,这件事,我会和侯爷商量个章程出来。”   “外婆真好……”傅云杉起身为玉氏捏肩,笑嘻嘻的拍着马屁。   玉氏却很是受用,与傅云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   皇宫   夜,月上九天。   上书房   灯,亮若白昼。   屋内,两人对峙着。   “你说什么?”洪德帝吹着胡子瞪着以慵懒之姿坐在椅子上的俊美男子!   俊美男子瞥了他一眼,以他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年纪不大,耳朵怎么就背了?”   “臭小子!”   “我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归期不定!”俊美男子抬眸看了眼气的要发飙的洪德帝,“不用想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话落,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折痕,起身,往门外走去。   “楼重!”洪德帝怒了,他都快要死了,这混小子还往外面跑?跑什么跑?万一他坚持不到他回来就嗝屁了,不就连儿子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真这样到了地下,他有什么脸去见他的锦屏?!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这臭小子离开皇宫!   楼重脚下未停,抬起右手朝后摆了摆。   洪德帝已身子一跃,朝楼重攻了过来!楼重余光一扫,身子猛的右侧,洪德帝扑了个空,身子一翻,回头就给了楼重一记元家拳!   楼重一掌挡住洪德帝的攻势,以掌包裹其拳,一个四两拨千斤将洪德帝拨到一边,轻飘飘的瞅了洪德帝一眼,嘴里还发出轻轻的嗤笑声。洪德帝只觉面子里子都没了,血腾一下上涌,脸红脖子粗的咆哮出声,“你个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是你老子爹!你敢笑我?!站着,不许动!不许还手!”   “我又不是个傻的,被人打还不知道躲!”楼重挑了挑眉,左闪右躲,却真的不再还手!   站在外面伺候的几个小太监,浑身紧绷着,头垂的低低的,贴着墙根儿,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藏起来。   房里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洪德帝直累的气喘吁吁毁了半个书房还是没碰到楼重的衣角,恼羞成怒,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楼重目光复杂的看了洪德帝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不过几步又顿了下来,“最晚七月末,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可别等不及我回来就嗝屁了!”   话落,抬步离去,再未停下。   “臭小子,走了就不要回……”洪德帝如被人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不过片刻,咆哮的声音传出上书房,“来人,将杜成那老小子给朕抬过来!爷要剥了他的皮!”   自己最多只能活到八月,他说七月末回来!这混犊子,他要咬死他!   听到小太监的传话,杜成露出苍白的笑,“走吧,别让皇上等久了。”   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伺候着杜成穿了衣,真个儿抬着去了上书房,一进门就见迎头砸来一块通身透绿的貔貅镇纸,小太监吓的不敢动弹,杜成笑着将镇纸接住,扯动伤口低低呻吟了一声。   洪德帝大踏步走过来,瞧见他惨白的脸色,哼了一声,指了不远处唯一一个安好的椅子,“将他放在那里!”   两个太监手脚麻利的将杜成抬到椅子上坐好,告退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洪德帝大手一挥赶出了上书房。   “都给朕滚远点!谁敢偷听朕就咔嚓了谁!”   几个小太监目露惊恐,拔腿就往外跑,真个儿是有多远跑多远了!   “杜成,你可知罪?”洪德帝沉着脸,居高临下的瞪着杜成。   杜成将手中的貔貅镇纸放到一旁,双手扶着椅子颤巍巍的想站起来,却没能成功,身子一抖往地上栽去!   洪德帝一把扶住他,没好气的道,“你嫌命长了是不是?朕还没死你就想死!朕不许!”   “主子,杜成知罪!”虽然是在骂,却实打实的在关心他,杜成脸上漾开一抹笑。   洪德帝嫌弃的瞥了他一眼,“笑什么笑?朕问你,那混小子是不是知道了?”   杜成点头,他早知告诉了六皇子,主子会来问,也没打算继续隐瞒下去,这些年,六皇子对主子有诸多误会,也该让六皇子知晓一些事,主子并非那无情之人!   “主子吐血那一晚,六皇子就找了老奴。老奴已将事情原委尽数告诉了六皇子,这些许天都没有在宫中见到六皇子,想来六皇子是去民间寻访解蛊毒之法了!”   “呸!就他那德行……”洪德帝哼了一声,出口的话虽在骂着楼重,眉梢唇角却丝毫不掩饰笑意,杜成瞧见也笑了,洪德帝又觉不好意思,咳了咳,提及楼重刚才临走时说的那句话,问杜成,“你说,那小子安的什么心?我就剩几个月的活头了,他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宫里给我送终,还往外跑?真以为生死蛊的毒是那么好解的?”   杜成笑,“怕是出去为主子找破解之法吧?六皇子是真的关心主子的身体!”   洪德帝别扭的瞪了他一眼,眉梢有几抹得意,“我是他老子,他不关心我还去关心谁!”   其他女人生的那些畜生眼睛里只有他的皇位,哪里会关心他的身体,怕是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他们好抢了这个皇位坐!   哼,他元峙的江山是为他和他的锦屏生的儿子守的,谁也别想抢!上来一个杀一个!   “主子,时间不多了,您可想好怎么安排了?”杜成很是担心,最近一段时日他虽然一直在养伤,但朝中局势还是看的通透的,四皇子和皇后拉拢势力,收买人心,天启的太极殿俨然已成他们母子的天下!   这还不是紧要的,六皇子无心皇位,这位置坐与不坐都不重要,他就怕四皇子和皇后得了天下会容不下六皇子!要将六皇子除之而后快!   洪德帝白了他一眼,张嘴要说什么,又突然泄气道,“你说这儿子哪里像我?守成的江山他偏不要?他想要什么?抢来的吗?”   杜成忍笑,“六皇子这点最像主子!先皇当年传位给主子的时候,主子也是死活不要,还偷跑出去……”话一顿停了。   洪德帝就是偷跑出去,被人追杀一路逃到了苗疆,被当时的苗医楼太医所救,遇到了楼太医的女儿,当时年仅十三岁的锦妃娘娘,被锦妃娘娘一通谩骂才回来接了皇位,还逼着锦妃娘娘一起入了京。   “他敢跑!老子都死了,他敢跑天下就换人坐了!”洪德帝气哼哼。   杜成不忍直接告诉洪德帝,他儿子真是不稀罕谁坐朝!   洪德帝有自知之明,话说完就叹了一口气,露出一抹苦笑,“他还真敢跑!”   他一直拿这个儿子没办法,从出生到现在,每次谈话他都能被气个半死,却又该死的忍不住想见他!   楼重自然不知洪德帝对他已无奈至极,他此刻正勒着马奔驰在夜色中,不远处有几道暗影远远跟着,几道暗影后另有一道身影不远不近的跟着。   一口气跑到傅家门前,才发现人家大门紧闭。   楼重笑着摇了摇头,翻身下马,纵身跳上了房顶,就着月色辨别了傅云杉所处的院落方向,身形一闪,几个起落就到了傅云杉的院子。   院子内,正房和两侧厢房屋檐下都挂了灯笼,正随风轻轻摇晃着,除正屋和其中两间厢房内有亮光外,整个院落静悄悄的。   “什么人?”屋顶四周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将楼重团团围住。   不待楼重出声,已有人出声,“是爷。”   “是我。”楼重摆手,对这些人的尽职尽责很是满意。   黑衣人验证了楼重的身份,行了礼立刻又隐身与黑暗之中。   别人闯傅三姑娘的闺房不行,但自家爷……   尾随在最末尾的黑衣人瞧见楼重似小偷一般偷偷摸摸钻进傅云杉的房间,轻轻哼了一声,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被前面几个黑衣人发现堵了个结实,“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   黑衣人扭头就跑,几个黑衣人哪里肯许,没多言语就打了起来!   “混账王八蛋,居然下死手,想杀了老子吗!”没过多久,黑衣人被一拳砸在胸口,喉间涌起一股血腥之气,他拼命压下了,朝围攻过来的几个黑衣人怒吼,“谁!刚才是谁打我!”   几个黑衣人动作僵住,好半响,有人悄悄问了句,“是……常大人?”   “听声音……好像是!”有人悄悄应答。   然后,所有人不约而同朝四面八方嗖的一下飞遁了!   留下捂着胸口哀嚎的黑衣人,“还敢跑?看老子赶明不奏肿丫的脸!真疼……”   隐匿在黑暗中的人谁也不敢应声。   傅云杉这边更是一片兵荒马乱!   楼重居然钻进了她的被窝!   是可忍孰不可忍!   更何况,他……他还在自己发现他时,一把捂住了自己!   傅云杉狠命瞪着楼重无辜的双眸,刻意不去管他为什么只着了一件里衣躺在她的身边,用手拍打着他捂着自己口鼻的大手,“唔唔唔……”他想憋死她吗!   楼重眸中含笑,瞧着如带刺的猫一般挠着自己,薄唇勾了一道好看的弧度,痞痞笑道,“小娘子,你不叫我就松手,可好?好就点个头,如何?”   傅云杉连连点头,楼重压着声音低低沉沉的笑了起来,手却真的松开了,傅云杉抚着脖子拼命喘气,一边喘气一边瞪楼重!   楼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捂了她的口鼻,不由心虚的讨好的笑了一下,傅云杉喘够了气,抓起楼重的大手张嘴咬了下去,尖锐的牙齿一口咬下去,立时尝到了血腥之气,傅云杉不解恨的继续使劲咬,一双黑眸满含怒火瞪着缩在她的窗幔,躺在她的被窝里的男人!   楼重吃痛,眸子里的笑意却越发深沉,看着眼前的小野猫连另外一只手也送到猫儿牙齿边,“咬个对称!”   “呸!”傅云杉松口,满嘴血渍,眸神如刀,楼重盯着她唇边的血,喉间一动,头已俯下,不待傅云杉做出反应就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傅云杉口中的血腥之气瞬间充斥到他的口中,让他欲罢不能。傅云杉气恼的瞪大了眼,双手不停推拒着他的胸口,却被男人一只手擒住,另一只手放到她的脑后将她更推近自己!   “唔唔唔……”楼重,你个混蛋!   外间,传来冬青悉悉索索起床的声音,“姑娘,怎么了?”   傅云杉更大力推着楼重,楼重眸底深邃明亮,缓缓停住,以唇抵着傅云杉略为红肿的唇,从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傅云杉狠狠瞪了他一眼,开口道,“没事,我口渴倒水时不小心碰到了凳子,已经没事了,你去睡吧。”   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低哑,带着莫名的暗哑情欲。   “姑娘也早些歇息。”冬青应了声,接着传来悉悉索索上床的声音。   楼重凑到傅云杉耳边吐低语,“丫头,你说谎话!”   属于男人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吐入耳中的热气将她耳朵发痒,忍不住就抖了抖,耳朵不受控制的腾一下热了起来,接着整张脸也热了起来!   不用照镜子,傅云杉也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的跟猴屁股有的一比了!   不由恼怒的再次去瞪楼重,“大半夜的,你跑我床上做什么?”   楼重神情落寞,眸底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薄唇扁着,“我想你了……”   傅云杉险些内伤吐血!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脸皮越发厚了!   “楼重!”傅云杉咬牙,压低了声音吼,“有什么事明天说,现在,请你出去!立刻!马上!”   “好,我这就走,马上,立刻走!”楼重眯着眼,笑嘻嘻的凑近她唇边偷亲了一个,在傅云杉暴怒之前飞快说了句,“我要去苗疆为父皇寻破解之药,短时间内不会在京城,你……”他露出一个正色的笑容,“万事小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去西北侯府找常夫人。我……走了。”   “楼重!”傅云杉一把抓住他掀床幔的手,“你去苗疆是不是跟皇上吐血有关?”   楼重看着她缓缓点了个头,傅云杉心一紧,要远去苗疆求取解药,洪德帝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到她眼底的惊惧,楼重安抚的一笑,“放心,父皇不会有事的!乖乖的等着我从苗疆回来!”   傅云杉却没有他那么乐观,“皇上……为什么吐血?”   楼重一顿,随即扬起一抹笑,撇了撇嘴,“他自己作的!”   从两人相熟,这是第一次,楼重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顾左右而言其他!   “楼重,你听我说。”傅云杉心里有些不舒服,生气于他声声说着喜欢自己却对自己不坦诚,却也明白楼重不说定是事关重大,不想让她跟着担忧,“如今朝局紧张,大半势力都被四皇子和皇后攥在手中,你在朝中的形势很不好!如今皇上吐血晕倒,我虽然不知道他的病严重不严重,却也清楚现在是关键时刻,你不该离开京城!但你一意孤行非去不可,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   她不给楼重开口的机会,继续道,“这说明皇上的病十分严重!甚至危险到生命,否则,你不会冒着生命危险的跑去苗疆求取破解之法!你告诉我,皇上究竟怎么了?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楼重看着她,好一会儿,抵着她的额头低沉的笑了,“丫头,你这样……让我越发舍不得了!”   她在跟他说正经的好不好!   都什么时候了,他敢不敢有个正形!   看出娇人儿的怒火,楼重总算开口了,将洪德帝和自己母妃的事言简意赅的说了,又将生死蛊借命一事讲了,笑着看她,“如今我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找到苗疆圣女,不确定她有没有办法解除生死蛊的毒!”   “你……疯了!只有半年的时间,若你赶不回来,四皇子和皇后就会名正言顺,他们若得逞怎么会轻易放过你……”   “傻丫头,不过寻不寻得到,七月底我肯定会回来的!”楼重揪了揪傅云杉的发,挑眉一笑,“再说,他们想不放过我也得有那个本事!”   傅云杉无语,这人什么时候都要自恋一番!   不过想到洪德帝对他几近苛责的宠爱,想来洪德帝定会在这半年安排好一切!   就算有万一……   傅云杉猛的摇头,压下心底那抹恐慌,对楼重郑重道,“记住你自己的话,不管成功失败,七月底,一定要回来!”   “嗯,七月底,一定会回来!”看出傅云杉眼底的恐慌,楼重心里熨帖的一塌糊涂。伸手就想搂傅云杉,却被傅云杉掀被下床的动作挡住。   傅云杉看也不看他,娶了衣服自顾穿上,就着灯光取了楼重放在外面衣架上的衣袍往他身上套,边穿边低声道,“去司命的院子,他临走留下了不少好药,你带些走,一路上也好有个防范。”   楼重一笑,从善如流的应了。   帮楼重收拾好,傅云杉提了灯笼带头往门外走,楼重突然拉住了她,指了指外间冬青睡觉的地方,傅云杉一怔,她忘记要出房门得先经过冬青了!   楼重又扯着她指了指窗户,傅云杉来回看了看,点了头,她也来做一回破窗而入吧!不,跳窗而出!   楼重护着傅云杉从窗户跳到房外,搂着她的腰身飞身上了屋顶,一路朝司命以前住过的院子而去。   屋内,冬青翻了翻身,望着半开的窗户无语。有门不走,跳什么窗户?两人在屋里搞出那么大动静,当她是死人听不到吗!   爷也真是的,来也不让自家姑娘,听那低吼声,怕是气的不轻!也不知爷是怎么给哄好的?啧啧……   某贴身丫头在榻上转着眼睛贼兮兮的想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傅云杉若知道冬青早在楼重出现在自己屋里时就知道了他的存在,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两人偷偷摸摸进了药房,傅云杉点了灯,挑捡着给楼重装了几瓶,不经意的问起常寺,“最近怎么不见他来了?你们吵架了?”   “没有,西北侯夫人舍不得他跟在我后面当奴才,把他要了回去。”楼重也不经心的答道。   傅云杉皱了皱眉,“常寺是个稳妥的人,你此去苗疆让他跟着也多个照应!”说完,又补充了句,“多带几个人总会有备无患!”   楼重斜了她一眼,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便点头应了下来。   送走楼重,傅云杉做贼似的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昏沉沉的想着楼重走了朝堂上还有几个皇子能跟四皇子抗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第二日一早,洗漱后去吃早饭,被傅紫菀追问,“三姐,三姐,你的嘴巴怎么肿了?”   她当下扭头回了自己院子,着丫头过去跟楚氏说天太冷,她不过去吃饭了,呆自己屋里吃。   心里将刚上路的楼重骂了个狗血喷头!   当楼重让人问常寺要不要跟他一起出趟远门时,常寺立刻就蹦了起来,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就出现在楼重的眼前,“爷。”   “你去找傅三姑娘了?”   常寺心里一凉,骂了声贼婆娘,垂下了头,“找了。”   楼重嗯了一声,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的睨着常寺,“看在那丫头为你求情的份上,就给你一次机会!驾!”   马踏扬蹄,奔出老远,楼重勒住马绳,看了眼傻愣愣的常寺,“发什么愣,还不跟上?!”   “哦,来了!”常寺一跳三尺高,飞身上了马,扬鞭策马追上楼重,娃娃脸上满是笑容,“爷!”   楼重斜了他一眼,挥鞭,纵马而去!   几个明路跟着楼重的侍卫笑着向常寺抱拳,“恭喜常大人!”   常寺笑着点了点头,心里虽然不知道傅云杉对爷说了什么,但总归自己这次回到爷身边是承了她的情!   几匹马飞驰而去,掀起尘土飞扬,不过片刻,人和马都隐没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皇宫,翊坤宫。   “母后,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四皇子元璟剑眉微蹙,一双丹凤眸勾着冷厉的笑,“儿臣已经等的很不耐烦了!”   皇后拧眉,看了四皇子一眼,朝伺候的宫人们摆了摆手,芳菲点头,带着众人出了大殿,只留皇后和四皇子母子二人。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皇后将茶盅重重放下,“几十年都等了,还差这么几日的功夫?”   四皇子抿唇,“是母后瞻前顾后太多顾虑!要儿臣说,老六不在宫中正是好时机!逼宫也罢下毒也罢,将皇位抢到手才是胜利者!等儿臣坐上了那个位置,谁还敢说什么!”   “元璟!你太让母后失望了!”皇后冷声,“你若想事情这般没有脑子,这皇位不抢也罢!”   “母后!”   “不用叫本宫!”皇后沉声,“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本宫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四皇子没用一会儿,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敛了面色的浮躁,恢复一贯的清峻,起身撩袍跪地,“母后,儿臣知错了!”   “说,错在哪儿?”皇后看着儿子,问。   “儿臣不该心浮气躁,为眼前一点形势沾沾自喜;不该夜郎自大,眼中容不下任何人;最不该将这件事想的太过表面!”四皇子沉声道。   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接着说。”   “如今朝中形势倾倒在咱们这边,父皇肯定也察觉了,他既已察觉却半点动静都没有,这实在透着诡异!还有西北侯手中的兵权还在父皇掌握之中,就算咱们能策动逼宫,父皇也能以几十万兵力血洗太极殿!”四皇子说罢,后背猛生出一股凉意。   皇后叹了一口气,起身亲自将儿子扶起来,“难为你还能想到这些。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切记!”   “儿臣明白,日后再不会鲁莽!”四皇子想到自己刚才那狂妄的口气,一阵后怕!   想到怂恿自己动手的几个谏臣,心里有了思量,辞了皇后,径直回了自己宫中。   没过几日,京中忽然多了一起土匪,专抢大官之家,几位大臣一夜遭土匪血洗,无人生还!   一时间,人心惶惶。   ☆、071 好戏连台,花宴   三月三,春风和煦,暖阳融融,百花齐放,万紫千红。   傅云杉应邀去辅国公府赴赏花宴。   楚氏和傅紫菀本也在受邀之列,却不想楚氏昨夜受了凉,头昏脑涨,傅云杉自不会让自己娘带病去应付那些劳什子富家太太们!紫菀年纪又小,这种宴会不参加也罢。   因与永平侯府楚家两个表姐约好了时辰,傅云杉吩咐车夫掐着点到了辅国公府,永平侯府的马车比他们早到一步,瞧着傅云杉从车上下来,等在一旁的两位楚家表姐笑着迎了上去,却不想斜地里冲出一名青衣的女子,看似无意却狠狠的将楚家大表姐撞了一下,大表姐楚玉如惊呼一声,控制不住身子朝马腿下钻去!   “姐姐!”二表姐楚玉鸾惊恐的声音都变了腔调。   傅云杉眸色一冷,长指在腰间滑过,赤练红绫似闪电一般卷住大表姐楚玉如的身子使劲一扯,将大表姐稳稳接入怀中。   “玉如表姐,你没事吧?”   楚玉如脸色发白,一双眸子瞪的大大的,听到声音往傅云杉这边看过来,瞳孔都没有焦距,看得出受的惊吓不小。   “姐姐,你别吓我!”楚玉鸾扑过去抱住楚玉如的胳膊,眼圈都红了。   撞了人的女子瞧见楚玉如无事,瞥了瞥嘴,扭头就往府门走,傅云杉朝冬青使了个眼色,冬青正待动手,不妨那女子被伺候楚玉如的丫头一把拉住,“你是哪家的人,好没有规矩,撞了我家小姐连句道歉都没有!休想走!”   青衣女子嗤笑一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撞了你家小姐?让开!我还要赶着去伺候我家小姐呢!”伸手拨开了丫头走了进去。   丫头被她一个大力推的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另一个跟车来伺候的丫头忙上去扶住她,那丫头不依不饶还要去追,另一个丫头扯住她小声道,“等进去看清是哪家小姐身边的人再请咱们小姐定夺,现在追去也解决不了问题,你别给小姐惹事。”   那丫头才嘟着嘴愤愤的瞪了那青衣女子的背影。   赶车的小厮吓的也不轻,这要是万一马惊了,一蹄子踩下去……   “三姑娘,表姑娘没事吧?”   傅云杉朝小厮摆了摆手,扫了眼辅国公府门前一排等着接管马车的小厮,一个管事模样的忙陪着笑上前,“小的见过安宁县主。”然后,喊了一个小厮将马车接了过去,“这位小哥,请跟我来。”   小厮朝傅云杉行了礼,跟着马车从小门进了府。   “安宁县主可还有吩咐?”   傅云杉瞟了他一眼,“刚才的青衣女子你可认识?”   “这……”管事一怔,刚才的事他看的清楚,确是那青衣女子走过去刻意撞的,但那女子是与二小姐交好的一位小姐身边的丫头,他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啊。   冬青一眼瞪过去,“吞吞吐吐做什么?你以为你不说我们进去就看不到了?”   那管事一个激灵,忙垂了头,“回安宁县主,那女子是永宁侯府孙二小姐的贴身丫头,名唤萃青的。”   孙家二小姐?孙妙语!   傅云杉淡淡点了个头,朝他摆了摆手,管事忙退到一边去抹汗了,不时朝府内瞅两眼,心里暗骂这接人的婢女是哪里去了,让永平侯府两位小姐等着也就罢了,连安宁县主也敢糊弄!   楚玉如从呆愣中反应过来,惊惧的看了眼那马强有力的蹄子,抓紧了傅云杉的手,“杉儿,还好有你在。”   傅云杉朝她安抚一笑,心里却有些膈应,她可不信一个丫头若没得到主子的许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在辅国公府门前闹事!孙妙语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楚玉鸾后怕的扶着自家姐姐,抬头问傅云杉,“杉儿,咱们能不能不去了?姐姐这会儿一直在发抖……”   “我没事。”楚玉如深吸几口气,扯出一抹笑,强装镇定,“这是咱们第一次受人邀请,里面的还多是与咱们同岁的女孩子!能结交几个对咱们以后也有好处。再则,咱们到了门口却不入,别人会怎么想咱们永平侯府?只怕是以后再不会有人请咱们了!不为咱们自己也要为永平侯府的脸面着想,今日这花宴必须参加!”   “可是,姐姐你……”楚玉鸾秀眉微蹙,有些拿不定主意,“杉儿……”   傅云杉有些惊讶大表姐居然能如此透彻看待这件事,面上微微一笑,对楚玉鸾道,“玉如表姐说的对,你们现在代表的是永平侯府的脸面,确实不能这样离去。今日这宴是定要赴的……”想来不是那么好参加的也就是了。   “冬青,你一会儿就跟紧两位表姑娘,我这边不用你伺候。”傅云杉想了想,回头吩咐冬青,不给冬青开口的机会,又指了方才不让另个丫头惹事的婢女,“玉鸾表姐,你这个丫头借我一会儿,可好?”   楚玉鸾瞧了眼身边的丫头,点了点头,招了那丫头近身,“青叶,你跟着表姑娘,好生伺候着。”   青叶抬眸飞快扫了眼傅云杉,笑着福身,“奴婢青叶,见过表姑娘。”   冬青心知自家姑娘是怕楚家两个表姑娘在宴会上吃亏,让自己跟着好提醒一点,又见自家姑娘身边有人伺候,也就笑着应了下来。   反正也就两个时辰的事儿,这期间几人不见得会分开,自己勤快一点两边兼顾就是了。   这时,接人的婢子终于露面了。   “奴婢巧云/巧玉见过安宁县主,见过永平侯两位楚小姐。”一袭紫色衣裙的婢女巧笑着行礼,眉眼暖融,面目娇艳可人,举止得体,丝毫未因三人是民间长大的而有所怠慢。行过礼就笑着在前面引路,“安宁县主、楚家小姐,我家小姐已在沉香苑等候多时,几位这边请。”   冬青笑着应付,“有劳两位姐姐。”   傅云杉朝两位表姐点了点头,两人脸上有些发僵,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抬脚迈出第一步。   沉香苑位于辅国公府东北角,自成一院,其间,小桥流水,亭台阁楼,绿树成荫,花团锦簇,不奢靡却很显热闹。   两个婢女带着几人一路直通沉香苑,段云华与孙妙语并肩坐在亭中,段云华一袭鹅黄对襟蝴蝶暗纹半袖,绯红色绣扑蝶十六扇湘裙,腰素翠绿绣荷叶的腰带,长发斜挽了个松松的乌云坠,发上配了相衬的飞蝶发簪和一对海棠红芹叶牡丹发梳,那飞蝶在她轻轻晃动间振翅欲扑向芹叶牡丹,很是惹人注目。耳中更是一对南珠如意结耳坠,素白的手腕上戴着一汪通体碧绿的玉镯,与腰间那抹翠绿又成辉映。   其颜面若桃花,柳眉黑眸,鼻梁秀气,红唇朱润,再加上一身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临风而息,真可谓是一幅美丽绝伦的风景画。   段云华长的很漂亮!也很有气质!可惜心眼不正!   傅云杉有一刹那的惊艳,永平侯府两位小姐更是眼睛一亮,就听楚玉鸾道,“这位小姐长的真好看。”   楚玉如连连点头。   傅云杉却在心里摇了摇头,长的好看有什么用?能跟孙妙语做朋友,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利用,段云华这个人都不值得深交!   想到段云华当着那么多人面邀请自己时,孙妙语在她身边出的幺蛾子,傅云杉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她不怕别人明刀明枪的来,最恨耍阴谋诡计!   这两人今日又凑在一起,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阴损招数!   段云华此时已发现傅云杉三姐妹,却故作没有看到,垂眸与孙妙语说着什么,两人笑颜如花,不多会儿,孙妙语也发现了傅云杉等人,嘴一撇,远远的瞪过来一眼。   “姑娘,你瞧。”冬青在傅云杉身边低语,傅云杉顺着看过去,只见一袭青衣的女子快步朝孙妙语走去,凑到孙妙语耳边嘀咕了几句,又退到一旁,安静的站着。   那女子正是在门口找茬的人——萃青!   看到傅云杉几人,那萃青撇了撇嘴,将头扭向一边。冬青嗤笑,“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奴婢,瞧她们主仆那双朝天鼻,啧啧……”   傅云杉抿唇,眸底笑意盈盈,一眼瞧过去,那撇嘴别开头的一瞬间,还真是一样的朝天鼻!   楚家姐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本是如花的年纪,两人长相虽是中上,但挡不住长的一模一样!   这一笑立时就引了不少人看过来,一个身材小巧玲珑的妇人眼睛一亮,率先走了过来,“这是哪家小姑娘?长的可真讨人喜欢!”   两姐妹的脸登时红了,忙敛了笑,见了礼,“我们是永平侯府的。”   妇人神色一动,笑着一手扶了一个,左右瞧着,“早听说永平侯府有两对双胞胎,今日可见着一对姐妹花,你们瞧瞧,这腮边的酒窝都在一个位置,我可辨不出谁是谁!”   几个瞧过来的妇人一听是永平侯府家的千金,有的起身想过来的干脆又坐了回去,她们这些人家,给儿子娶妻当娶贤,永平侯府虽然平了反,身份显耀,但家里的孩子总归是在乡间长大的,说白了肯定是没什么教养,她们可不想娶回去当累赘!   妇人自己唱了段独角戏,甚觉无趣,悻悻的返了回去。   两姐妹自然也瞧出了端倪,脸色有些不好看,傅云杉朝二人笑了笑,“惯会逢高踩低的人,别理会她们!咱们去里面,听说往里有一大片桃花林,咱们去瞧一瞧。”   只坐在沉香苑外面一圈,想来也不是什么显赫身份的人,真正会做事的可都是那些面上笑着,暗地里捅刀子的人!   两姐妹互视一眼,眉眼一弯,“好。”   杉儿说的,总不会错,她们好好跟着不出差错就成!   段云华瞧见几人打算越过她直接往里走,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孙妙语发现不对劲,碰了碰她,“段姐姐,你怎么了?”   “孙妹妹你瞧,那是不是傅家妹妹和楚家两位姐姐?”段云华眉头一蹙,心里骂了声蠢货,面上却淡淡一笑,指了指傅云杉的方向。   孙妙语看过去,脸色不好道,“是她们几个。段姐姐就不该请她们来,乡间长大的土包子还妄图飞上枝头……”   “我与余家妹妹相识一场,她的亲人不请怎么说的过去?孙妹妹与我一起同她们打个招呼吧?”段云华笑着抬步,身后的丫头忙跟上。   孙妙语撅了撅嘴,她是实在不想去,跟那样的人在一起她觉得掉价,看到段云华已走出一小段距离,她跺了跺脚,“萃青,跟上。”   “段姐姐,等等我。”   段云华唇角勾了个笑,迎上去挡住傅云杉几人往里走的步伐,“傅妹妹,怎么走的这般急?我唤你几声你都不应。这两位是楚家姐姐吧?云华有礼了。”段云华盈盈福了一福,傅云杉避也不避直接受了。她是皇上亲封的二品县主,段云华什么都不是,这个礼她受的起。   段云华瞧见傅云杉的理所当然,心里堵了,脸上的笑也淡了三分。   “段小姐客气。”楚家两姐妹笑着还礼。   傅云杉看了眼段云华身后追来的孙妙语,笑了笑,“段姐姐这里今日好热闹。”   “今日是来了许多人,傅妹妹来京晚,许多人都不认识吧?”段云华余光扫了眼已走近的孙妙语,做好意道,“我带妹妹去认识一番,如何?”   话落,脚下跨了一大步到傅云杉身边,傅云杉眉头一蹙,正待避开,变故发生了!   段云华突然一声惊呼,身子往一侧倒去,那落地的姿势像极了被人推倒的!   孙妙诗骂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傅云杉,段姐姐好心来同你打招呼,你居然将她推倒!真是恶毒!”   傅云杉心里大笑,开始了!   “段姐姐,你确定是我将你推倒的吗?”傅云杉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睨着段云华。   段云华蹙眉,眸中一抹恨色闪过,换上一副强撑着笑的模样,对孙妙语道,“傅妹妹不是故意的,孙妹妹别再说了。”   “段姐姐,你太好心了,我看的很清楚,她就是故意的!”孙妙语挡在段云华面前,瞪着傅云杉。   段云华拧眉看着眼前放大的屁股,恨不得一脚将孙妙语踹开,咬了咬牙才忍下,细声道,“孙妹妹,能不能先扶我起来?”   孙妙语忙应好,屁股擦着段云华的脸转了过去,段云华何时受过这等屈辱,脸色一白,张口就想吐,孙妙语大叫,“段姐姐,你哪里不舒服?”   段云华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她,对着地面干呕起来。   楚家两姐妹面面相觑,傅云杉的眸子闪了闪,眸底掠过一抹嘲讽的笑。   段云华身边的伺候丫头吓白了脸,颤抖着手帮她顺背,“小姐,你没事吧?我去找大夫……”   “不……”段云华掐住丫头的手,丫头痛的低吟一声,段云华手下一使劲儿,丫头再不敢出声了。   “扶我回去换身衣服。”段云华扫了眼周围那些看向自己的目光,心里将傅云杉和孙妙语两人恨个半死,本来按她的计划,自己假意被傅云杉推倒,孙妙语来找傅云杉的茬,在这里就先将她的名声坏一坏!却不想,自己成了别人的看姿!   还以这样恶心的姿势!   傅云杉朝冬青挑了挑眉,冬青笑着拦住了段云华的路,“段小姐,您瞧您脚下那颗石头……奴婢可看的清楚,您刚才是不小心被石子绊倒了,可不是我家姑娘!”   “胡说!”孙妙语在一旁叫嚣,“明明是傅云杉将段姐姐推倒的!段姐姐,你说是不是?”   段云华此刻恨不得将自己这副狼狈相从众人脑海里抹去,哪里还顾得上找傅云杉的茬?!听着孙妙语的话,再瞧着冬青一副不承认是自己的错就崩想离开的模样,脸色一沉,声音也多了几分清冷,“孙妹妹看错了,是我自己踩到小石子才倒下的,与傅妹妹无关。”   话落,推开孙妙语碎步快步离开。   “段姐姐……”孙妙语叫了一声,嘟囔道,“好好的,生什么气嘛?”   一扭头瞪了眼傅云杉,“好狗不挡路,让开!萃青,我们走!”   说着,一把推向傅云杉,傅云杉身子一侧,她落了空,人踉跄着往前栽去,萃青伸手去扶,腿窝处好像被谁踹了一脚,人直挺挺的压着孙妙语栽到了地上!   “啊!萃青,你个贱人,你敢压着我?还不给本小姐起来!”孙妙语吃了一嘴土,呸着喊萃青。   萃青忙从孙妙语身上爬起来,将人扶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贱人,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孙妙语怒气冲冲,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随即扭头就走,留下脸上印着五个手指印的萃青惶惶不安。   傅云杉轻笑出声,瞟了萃青一眼,拉了两个表姐离开,“表姐,咱们去看桃花。”   冬青断后,笑着看萃青,“啧啧,报应不爽!这叫什么?活该!”   萃青反应过来,大叫,“是你,是你!”   冬青摊了摊手,“可不就是我!”说着,凑近萃青,冷声道,“你以为害了我家表姑娘就这么算了?这只是给你个小教训,再有下次,姐姐我就花了你的脸!滚!”   言语中的冷厉之气让萃青眸子圆睁,一瘸一拐的跑了。   永平侯府的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片刻,抿唇齐齐笑出声,“冬青姐姐好厉害。”   冬青朝二人挑了挑眉,快步追上自家姑娘。   三月桃花始盛开,妃色动人盼君来!   桃花林果然漂亮!   有风拂过,惊起桃花片片翩飞,如置身一片妃色花海之中,桃林深处,有座小亭,几个娇俏女子正笑着谈论什么,有一袭白衣的女子在亭下翩翩起舞,足尖轻点,腰身旋转,舞姿轻盈绝妙,旋转间妃色布满裙面,端是一副桃林美人图!   “好……好美。”   是好美!   难怪每年的赏花宴都定在辅国公府,单这一片桃林就足令人向往了!   “傅姑娘!”一道惊喜的声音从亭中传来,接着跑出一袭藕荷色衣裙的女子,傅云杉瞧见,眉眼盈满笑意,“常小姐。”   来人正是常倩如。   “我刚见到余家姐姐了,她说我比你大,你可该叫我一声姐姐的。”常倩如眯着眼笑看傅云杉。   傅云杉从善如流,笑着福了身,“常姐姐。”   常倩如这才放过她,去看她身边的楚家姐妹,惊呼一声,“呀?你们两个真的长的一模一样!”   两姐妹同时朝她一笑,她又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连笑容都一模一样!”   那边,白衣女子的舞已经停了下来,亭中几人正看着她们几人,一袭翡翠色宽袖上裳,嫩黄衣裙的余桐乐笑着朝她们走来,傅云杉疾走几步,“表姐,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不来吗?”   余桐乐抿唇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还不是我娘,说什么作为女儿的最后一次赏花宴,明年就不能和你们一起玩了。”   傅云杉一怔,想到她和傅亘的亲事已口头说定,明年再出来就是妇人了,真的不是应女儿的时候了!不由跟着抿唇笑。   几人在亭子里略坐了一会儿,由常倩如与亭中几人相互介绍认识了,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起身告辞,几人笑闹着在桃林钻来钻去,只到有丫头找来,说赏花宴已开始,请几人回去落座。   宴席设在桃林外,正对着一大片怒放的牡丹花,诸如状元红、姚黄、白玉、二乔几种稀罕的品种也都在其列,傅云杉一阵惊叹,落座后还在观望。   余桐乐笑着啐她,“你要是喜欢,我明天送你十盆八盆!”   冬青在一旁笑,“表姑娘真送这么多过来,我家姑娘就不稀罕了!”   楚家两姐妹捂唇轻笑,常倩如也是一脸笑意。   傅云杉挑了挑眉,她还真不是稀罕这花,她就是好奇这个时空的人是怎么把这些品种给培养出来的!   嗯,等回去找顾叔来问问,这倒腾好了,又是一项发家致富的好门路!   傅云杉兀自想着,那边,换了一身衣裙的段云华笑着在辅国公夫人旁边的位置坐下,一袭华服的妇人笑着致词,常倩如偷偷和傅云杉咬耳朵,“她是辅国公府的嫡女,婆家姓沈,公公官居内阁阁老,她相公是个内阁学士,早些年封了个二品诰命!”   傅云杉摇头,表示不知。   常倩如以一副‘你在京城呆了这么久居然连这都不知道’的表情看了傅云杉几秒,继续咬耳朵,“我娘说,她是辅国公府家的嫡女,按理应该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偏当时那家出了事,他们家违背道义退了婚,想嫁门当户对的……啧啧,没人要!所以才下嫁给一个二品大员!”   说着,又将从西北侯夫妻那里听来的辛密告诉傅云杉。   傅云杉听后,一阵愕然。   那妇人竟与自家大舅舅有过婚约!   辅国公府,几百年的世家,已出了几代辅国公,上一代的辅国公与永平侯府的楚辞自小熟识,两人早年为子孙定了亲,却不想永平侯府遭人陷害,惹了祸端。辅国公闻言不顾病重的身体,进宫去求情,却昏厥在半道上,抬回家,没等到太医来就断了气儿!   辅国公的儿子受妻子怂恿,同意了退亲,楚辞气的险些吐血,楚扬铭跑去跟玉氏要了定亲信物,当众摔到了来退亲的婆子脸上!   这婚事算作罢!   傅云杉仔细打量了那妇人几眼,笑了笑,这妇人说话八面玲珑,看似谁也不得罪,话里又暗藏玄机,真不愧是辅国公府家的女儿,心机深沉,想来家里的勾心斗角也是不少!   她大舅母虽出身乡间,却温柔贤惠,孝敬公婆,善养子女,对大舅舅亦是一心一意!   除却出身不同,生活环境养出来的人不同,她不觉得大舅母有哪点不如这辅国公家的嫡女!   “想什么呢?你准备了什么才艺表演?”常倩如摇着手在她面前晃悠。   傅云杉看她,“什么才艺表演?”   常倩如指了指宴席中间红地毯上已出场的一位妙龄女子,“来参加赏花宴是要准备节目的,每个人都要表演!”   傅云杉愕然,没人告诉她!   “杉儿,你不知道?”余桐乐扭过头,看到傅云杉点头后呻吟了一声,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怪我!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的!没想过你们来京城时已过了赏花宴的时间,不知道是正常的,我应该提前告诉你们一声的!”   常倩如也是一片愕然,“现在怎么办?”   楚家两姐妹茫然道,“怎么还要表演才艺的?”   “姑娘,你和表姑娘不是合练了一曲舞吗?不如就跳那个!”冬青在旁边出主意。   两姐妹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那舞本是为玉氏的寿辰准备的,如今要浪费在这里,着实可惜!但如今还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傅云杉叹了一口气,“也只有这么办了,可今日并未带舞衣过来……”   “不妨事,待会儿去找她们要几件过来凑合穿就是了。”余桐乐松了一口气,笑道。   傅云杉点头,等一轮才艺结束中场休息时找了一个婆子说了情况,那婆子笑盈盈的将她引到了后面,一屋子各色各样的舞衣,诸如琴、棋、筝等物件都备的齐全,傅云杉还在桌上发现了一柄长剑和一杆长枪。   “县主瞧瞧可有入眼的?”   傅云杉挑了三件,掏了几两碎银子,说好,一会儿过来换,才回座上。   余桐乐弹了一曲高山流水,筝音清婉,时而如大浪拍石铮铮作响,时而如溪流潺潺涓涓,让人如置入山水之间,心旷神怡!   傅云杉不由惊叹,这般声调,怕是从小就开始练习的缘故!   几人隔壁座的几位小姐小声叹好,段云华身边的孙妙语却哼了一声,“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众人齐齐看过去,段云华脸色难看的拉了拉她,她才住了嘴。   常倩如耍了一套剑法,长剑寒光凛冽,剑花飞舞,招式灵活多变,看得出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座上不时传来喝彩声,常倩如收剑时,很是高兴的朝傅云杉笑了笑。却被孙妙语嗤了一声,她一把长剑指向孙妙语,英姿飒爽,“不服来战!”   孙妙语吃瘪,瞪了她一眼,这次轮到常倩如嗤笑,“什么德行!”   傅云杉挑眉而笑。   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故意,傅云杉三人的舞被排在了倒数第一个,三人精心排练了小半个月,虽少了些道具达不到预定的要求,但一些现代的设计已让曲舞精彩不少!   傅云杉选的是结合了中西的舞蹈,以芭蕾舞做底演绎中国的经典国粹茉莉花,选的舞衣是层叠型的,旋转间类似层层叠叠的花瓣飞舞,既有灵动之美,又有置身花海之感。   上场前,傅云杉特意提醒了两个表姐,跳舞时屏蔽外界声音,只跳自己的,不要受外界干扰,千万不能因此让永平侯府抹黑。   两姐妹狠狠点了点头,知道这关乎永平侯府的脸面,很是在乎,整场舞跳下来,竟是出奇的好!   可再好也挡不住想挑事儿的人!   傅云杉三人换罢衣服回来,就听到余桐乐和常倩如在同孙妙语争论着什么。   “你们激动什么?又不是说你们!”孙妙语翻白眼,“她们敢跳还怕人说?我就说了怎么着?她们跳的跟风月阁的舞姬有的一比!”   “孙妙语,你欺人太甚了!”常倩如气鼓鼓的瞪着孙妙语,“你赶紧向傅妹妹道歉!否则,我……”   “常姐姐,怎么了?”   傅云杉扫了孙妙语一眼,拉住冲动的常倩如,“发生什么事了?”   “她……她将你和楚家表妹跳的舞与风月阁的舞姬比!”余桐乐气红了眼,“风月阁是烟花场所!那里面的舞姬都是艺妓!”   楚家两姐妹一听,眼圈顿时就红了,一副要与孙妙语拼命的架势!   傅云杉微微挑眉,舞姬那可是从小就开始练舞的,是靠本事吃饭的人!她能当孙妙语是在夸她吗?   可瞧孙妙语那气死人不偿命的白眼,想来是想言语上让她们吃亏!这个时代,任谁家的清白姑娘也不愿同青楼女子混在一潭!那说出去都是会污了声誉的!   傅云杉瞟了眼站在孙妙语身边看似劝架实则火上浇油的段云华,心里一阵无语,她就知道孙妙语跟段云华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072 好戏连台,花宴(2)   “你也说了是艺妓,又不是真的妓女!”孙妙语斜看余桐乐,唇角撇出抹嗤笑,“再说,我这是夸她们跳的舞好看呢!你们说是不是?”   她将视线扫向围观的诸位千金小姐,目光略带警告。   今日来参加赏花宴的多是京城权贵之家的夫人小姐,谁不知永宁侯府是皇后的本家,四皇子的外家?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挑战永宁侯府背后站着的四皇子和皇后娘娘的权威?!   但在座的又有谁不知傅云杉是当今皇上亲封的二品县主,她身后站着的可是备受皇上宠爱的六皇子!谁又敢让六皇子的人下不来台?!   一时间,诸位小姐面面相觑,无人吱声,场中安静至极。   段云华眸光略闪,笑着向傅云杉行了一礼,“孙妹妹个性单纯,言语爽直,却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傅妹妹不如卖我个面子,此事作罢,可好?”   卖她个面子?她为什么要卖她的面子?   傅云杉还未出声,孙妙语就不干了,“段姐姐,你做什么向她道歉?别人忌惮她二品县主的身份,我可不怕……”   傅云杉没掩饰眸底的笑意,睨了段云华一眼,“段小姐,人家可并不领你的情!”   段云华蹙眉,余光扫了孙妙语一眼,这女人,敢不敢再蠢一点?   “孙妹妹,你少说两句。”   孙妙语撅嘴,瞪着傅云杉,哼了一声。   “傅妹妹?”段云华脸上挂着歉意的笑,显得诚意十足。   傅云杉似笑非笑,这女人作这番姿态是故意恶心她的吧?   常倩如扑过来抱住傅云杉的胳膊,焦急提醒,“傅妹妹,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她们这是故意抹黑你和永平侯府两位妹妹的声誉,你要是就此作罢,不出明日,你们的名声就会被人踩到脚底下去,这件事绝不能这样善罢甘休!除非孙妙语当着众人的面给你们道歉!”   余桐乐在旁边也重重点头,“杉儿,这件事不能这样作罢!”   “常倩如,你算哪颗葱?巴结不到段姐姐就自甘堕落到与土包子为伍的人在这里得瑟个什么劲儿?!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孙妙语上前与常倩如对峙,言语几多挑衅!   常倩如瞥她一眼,哼了一声,“我不跟你吵,你赶快向傅妹妹和楚家两位妹妹道歉!否则,我这就去永宁侯府将此事告诉永宁侯爷,问问她怎么教出这样一个……”   “够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众人侧目,只见来人身材婀娜,面容秀美,发簪坠珠在发间微微晃动,一袭妃紫绣缠枝花宽袖长裙,翠青色腰带,腰系乳白玉佩,轻移莲步,款款而来。   正是先前常倩如告诉傅云杉的那位与她家大舅有过婚约的辅国公府嫡女段氏!   段氏轻蹙眉头,面色染着几分薄怒,红唇微抿,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一圈,落在常倩如和傅云杉身上,“孙小姐说话一贯如此,当玩笑听听也就罢了,常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傅云杉眉头一挑,啧,她的意思是她和她的两个表姐被人说成妓女只是开的玩笑?   常倩如涨红了脸,她何时被一个大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过?想到站在身旁的傅云杉,咬了咬牙,梗着脖子执拗道,“什么笑话?她怎么不拿自己比!”   “常小姐!”段氏冷斜了常倩如一眼。   傅云杉笑着上前一步,将常倩如挡到身后,目视段氏,“这位夫人的意思是,孙小姐将安宁县主和永平侯府两位小姐比成妓女的话,是句玩笑话?”   段氏扫了傅云杉一眼,目光清冷,态度高傲的点了点头。   “你们辅国公府的人太欺负人了!”余桐乐气红了眼,想上前去,冬青忙拦住她,“表姑娘,不急。”   她家姑娘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更何况今日还欺负到了永平侯府的头上!   傅云杉哦了一声,做一副恍然大悟状,眉眼轻弯,唇角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笑道,“夫人可是和孙小姐去风月阁看过舞姬的表演?”自问自答道,“想来定是去看过的,不然怎么能做出这么准确的评价!”   众人一怔,片刻就反应过来傅云杉话中的意思!不由掩面轻笑。   不管是段氏还是孙妙语都是名门之女,别说去风月场合,就是一般人社混杂的酒馆都未必去过!傅云杉这话实打实的就是在扇她们的脸了!   段氏眸底掠过寒光,“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傅云杉,你胡说!我才没有去过风月阁!”孙妙语气的大吼。   冬青噗嗤一笑,她就说她家姑娘可不会坐视吃亏不管!余桐乐和常倩如以及楚家两姐妹面上露出笑容。   傅云杉惊讶的看向孙妙语,“咦,你没去过风月阁,又是怎么知道我和两位表姐的舞比那里的舞姬跳的好?”   诸人纷纷将目光移向孙妙语。   “我……”孙妙语语窒,我了好一会儿,一跺脚,“我猜的!”   诸人眼底掠过一抹轻嘲,一个清白姑娘想出这么莫须有的话来毁人家姑娘的清白,啧啧……   “哦……”傅云杉扫了圈众人脸上的神情,点了点头,旋即露出一抹笑容,“那我也来猜一猜,适才孙小姐唱了一首歌,声音清扬婉转,令人陶醉……想来定是比云香阁的姑娘唱的还要好听!诸位小姐说是不是?”   云香阁的姑娘可个个都是真正的妓女!是要接客的!   诸位小姐纷纷拿帕掩唇轻咳,面上一片淡然之色,眸底却均可见笑意盈盈。   孙妙语愣了好一会儿,还是段云华碰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看到众人眸底的笑意,恼羞成怒,“傅云杉,你胡说!你才是云香阁的姑娘……”   “啪!”傅云杉眼眸一冷,一巴掌扇了过去,孙妙语脚步一个踉跄,往后倒去,段云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扶住她,“傅妹妹,你怎么动手打人?”   傅云杉一眼看过去,眸底含着冷笑,“本县主可没有段小姐这么大的肚量,被人说成是青楼女子也不还手!还是说孙妙语这话是段小姐授意的?”   段云华的双眸蓦地一睁,似乎被傅云杉眸底的冷意吓到,连连摇头,“不,不!傅妹妹误会了,我怎么会教孙妹妹说这样的话!”她抬眸看了段氏一眼,段氏却将视线移向别处,段云华抿了抿唇。   众人虽被傅云杉的一巴掌惊住,却并没觉得她做的有什么不对!   本就是孙妙语挑衅在先,被揭穿后不但自圆其说,还死不认错!被人家以牙还牙说了句就受不住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啧啧,永宁侯府的家教……也不过如此!还是皇后娘娘的本家呢!真给皇后娘娘和四皇子丢脸!   不过话说回来,这要是放在她们身上,非剥了她的皮不可!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她们宁愿与她同归于尽也绝不许自己的清誉被她玷污了!   “没有最好!”傅云杉冷声,扫了孙妙语一眼,“多谢段小姐的好心邀请,本县主此刻要进宫一趟,去向皇上讨个说法!”   反正她与楼重一道,注定是与四皇子和皇后为敌的人,多这一出少这一出又有何妨!   “傅云杉,你敢!”孙妙语脸色大变,直起身想拦傅云杉,却被段云华死死拽住,“孙妹妹,还不快些向安宁县主赔礼?”段云华蹙眉给孙妙语使眼色。   她此刻心里懊恼到了极点,孙妙语这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真被傅云杉告进太极殿,辅国公府的脸也会被皇帝踩在脚底下当球耍!   孙妙语摇头,“我不要!谁让她先拿我与云香阁的姑娘作比……”   围观众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明明是她先找事儿的,这会儿居然想反咬一口,真是……   段云华蹙眉,“孙妹妹,你莫不是忘了?是你先将安宁县主和永平侯府两位小姐的舞与风月阁的舞姬相比的!这事是你的错!”话落,凑到她耳边哄劝道,“皇上若是知道这件事,定会拿永宁侯开刀,永宁侯会轻饶了你吗?到时候你更吃亏!你赔个礼,我帮你说和,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听话。”   “段姐姐……”孙妙语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她说的风月阁里都是清官儿,傅云杉说的云香阁都是妓女!她怎么能那么说她!   段云华的耐心都要被她气光了,忍了几忍才压低了声音又说了几句,孙妙语眼睛一亮,重重点了点头,抹了脸上的泪,朝傅云杉行了个标准的礼,“安宁县主,妙语先前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妙语知错了,妙语向你赔罪了!”   孙妙语会突然这么好说话?   傅云杉蹙了蹙眉,身子一让,露出一侧的楚家两姐妹,孙妙语咬了咬唇,心里又屈辱又不愿,可想到段云华刚才在她耳边说的话,狠了狠心,福身行礼,“两位姐姐勿怪,妙语知错了!”   楚家两姐妹脸上露出笑容,她们本就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看到孙妙语是真心悔过,笑着摆了摆手,“孙小姐快请起。”   段云华笑着上前,“这下好了,误会解开,大家还是好姐妹。劳诸位久等了,请先回座。”   话落,招了伺候在身边的贴身丫头去传饭。   众人看了一场精彩的戏,笑着回了座,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扫过孙妙语身上。   不一会儿,酒菜上桌,吃到一半,段云华倡议玩传花鼓行酒令,众人笑着应了,玩过三巡,傅云杉和楚家两姐妹一次也没接到,倒是帮三人说话的余桐乐和常倩如各轮到一次。   余桐乐自小锦衣玉食,吃穿用度比之宫中的公主也不遑多让,琴棋书画更是找了高人来指导过的,区区一个行酒令自然难不倒她!   反观常倩如,她上有五个哥哥,个个文武双全,轮到她,却是文不成武不就,一段行酒令下来,身子都被汗湿透了,才勉强算过关。   好在,有刚才那么一出戏,众人对她的文采贫乏也就没多关注,一番玩闹下来,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   最后一轮行酒令到孙妙语处,她拎了酒壶去向傅云杉斟酒赔罪,傅云杉本不想搭理可耐不住身边两位姐姐的求情,端了酒一饮而尽,孙妙语又与楚家两姐妹各斟了一杯,看着她们喝下,才带着大大的笑容满意离去。   却不知为何,刚走了两步,脚下似被什么绊住,只听一声惊呼,她已扑倒在傅云杉面前的酒桌上,一身衣衫被酒菜弄脏,傅云杉和一旁的余桐乐也被溅了一身。   段云华立即起身,急急走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孙妹妹可有伤着?”   “段姐姐……”孙妙语一脸委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绊倒了我,我才……”她目光看向傅云杉,“安宁县主,我真不是故意的……”   傅云杉扫了眼她脚底下平滑的路,秀眉微挑,这两人又想玩什么花样?   “孙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段云华叹息,“瞧你们几个的衣服可都不能穿了,快着人拿了干净衣服换了吧。来人,带着几位小姐去我的院子换身衣服。”   “姑娘?”冬青不耐烦的扫了眼孙妙语,看着自家姑娘身上的脏衣服,“我们回……”傅云杉抬手挡住冬青的话,“去马车里将我们准备好的衣服拿过来,两位表姑娘的也一道拿来。”   她实在是想看看孙妙语和段云华还想使什么歪点子?!   ☆、073 好戏连台,花宴(3)   作为东道主,段云华领着几人从沉香苑出来,转了小径往她的院落走去。   “这路是条捷径,不过一刻钟就能到我的院子。”   小径弯弯绕绕,来往的多是府中的丫头小厮,看得出确是条捷径。   几人行到半路,傅云杉突然连打几个喷嚏,冬青一脸焦急,忍不住又狠瞪了眼作祟的孙妙语和段云华!她家姑娘本就身子寒,平日小心谨慎的就怕受凉,今日倒好,一身春装几乎被桌上的酒水湿透!怎么会不冷!   “姑娘……”   傅云杉朝她摇了摇头,“不妨事。”   “傅妹妹,你怎么样?”段云华柔美的五官满是歉意,往前面多扫了几眼,道,“这里离我的院子还有段距离,不如这样……”她抬手指着前面的一座院子,笑道,“前面是我大哥的院子,咱们去他院子里,可好?”   “那怎么行?”余桐乐立时出声反对,“男女授受不亲!咱们还是去段小姐的院子里吧。”   段云华眼中忽闪,一抹受伤在眼底浮现,“乐儿妹妹可还在怪我?”   余桐乐别开头。   段云华叹了一口气,强扯出一个笑容,“罢了。你们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闲话传出去,我大哥常年不在家,这次已离京快一年了,院子里除了打扫的丫头婆子小厮,并没有外人!”   “段姐姐,咱们快去吧。”孙妙语点头,“这酒水粘在身上黏糊糊的还有股怪味,我可受不了了!”   余桐乐犹豫,总归去一个男子的院子换衣服不是多妥当的事儿,“杉儿?”   “也好。”傅云杉扫了眼淡定从容的段云华和一脸兴奋、眸底隐隐带着一抹算计的孙妙语,笑着点头。   段云华脸上盈着淡淡的笑,前面引路,不过片刻就到了院门前,伺候在门前的小厮忙上前行礼,“见过二小姐。”   “你们在外面守着,我们不出来不可放人进去,可明白?”   小厮垂头,“是,小的明白。”   院子是个二进的,前面设了客厅和客房,后面则是卧室和书房。   丫头领着几人进了客房,屋内摆设不多,虽显冷清却很是干净,看得出是经常打扫的。   “傅妹妹和乐儿妹妹在这间屋子,可好?孙妹妹和我去隔壁房间,等换好衣服后咱们再一同回沉香苑。”段云华笑着张罗,傅云杉点了头,孙妙语朝几人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跟着段云华出了房间。   傅云杉凑近冬青耳边低语了几句,冬青唇角一勾,冷着眸出了房间,余桐乐奇怪,“杉儿,你让冬青去做什么?”   傅云杉挑眉不语,不过片刻,门被打开,冬青手里拎了个昏迷的小丫头走了进来。   “姑娘,果真如你所料!段云华和孙妙语并不在隔壁,这小丫头看到我说话结结巴巴的!”冬青将小丫头扔到床上,撇了撇嘴,“这丫头交代说,她们家二小姐带着孙妙语去了后院。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姑娘,我去门外守着,你和表姑娘赶快把衣服换了!”   傅云杉正要点头,却瞧见一旁的余桐乐脸色潮红,眼神迷离,正拼命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表姐?”   “杉儿……”余桐乐晃了晃脑袋,双手捧着脸固定住晃动的幅度,低吟了几声才道,“杉儿,我好热,身上好热……好难受……”手松开了脸,又去撕扯衣服。   “表姐!”傅云杉大惊,脸色难看的吓人。   “姑娘,表姑娘这是中了魅药!”冬青张了张嘴,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咱们吃的菜食都是一样的,没道理只表姑娘一人中魅药,我们却……”   “那壶酒!”傅云杉伸手点了余桐乐身上的穴道,“你身上可有带百毒丹?”   冬青忙从身上掏出装有百毒丹的瓷瓶,倒了一粒给傅云杉,傅云杉喂余桐乐吃了,看着她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哎呀,姑娘,永平侯府两位表姑娘也喝了那杯酒的!”冬青脸色大变。   傅云杉道了声没事,“前段时间表姐闹肚子,大夫说是吃坏了东西,我拿了几颗给她们吃过了。”   “居然想出这么下三流的招数,还自诩名门千金,真是恶心!”冬青松口气,啐段云华和孙妙语。   傅云杉默然,她和她们貌似没什么太大矛盾,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若说有,也就是段云华以为余桐安喜欢自己那件事!只为一个猜测出来的事情就要毁了她的清白?!还真是像段云华那种白莲花女人会做出来的事!   “杉儿?我这是……啊!”余桐乐清醒过来,瞧见身上扯的七零八落的衣服,蓦地瞪大了眼睛,“……是段云华,是不是?”   显然是反应过来了!   “我与她这么多年的交情,却从不知她有这般歹毒的心思!”余桐乐咬牙,“真是错看她了!”   冬青点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权贵世家长大的人,内心越是阴暗龌龊!”   说罢,朝外看了一眼,对两人道,“我替姑娘和表姑娘把风,你们快把衣服换了,咱们好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两人点头,手脚麻利的换了衣服,期间傅云杉打喷嚏被冬青唠叨了一通不提。   两人刚换好衣服,就听外面传来男人的对话声。   “杉儿!”余桐乐脸色发白,拉着傅云杉,“不能让他们发现咱们,否则被人看到,咱们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傅云杉朝她安抚一笑,在冬青耳边低语了几句,冬青扫了眼昏迷的小丫头,摇了摇头,“不行,要去我去!”   “我与这丫头的身材相似,相貌也只是中等,没人会注意到我的。”傅云杉压住冬青,“你留下顾好表姑娘,找空带她去沉香苑与玉如表姐他们汇合。”   “不行,姑娘……”冬青不愿意,哪有主子去冒险,当奴婢的坐享其成的!   傅云杉瞪她一眼,“就这么定了!我把我表姐交给你了!”   话落,快速扒了小丫头身上的衣服,换到自己身上,对二人道,“你们和玉如表姐汇合后去大门口等我。”   “杉儿,你要干什么?”余桐乐伸手去拦傅云杉,却被她轻巧避开,人转了一圈,开门走了出去。   “姑娘!”冬青急的跺脚,却在看到门外几道男人身影时,一把将余桐乐拽了回来,快速关上了门。   余桐乐伸手想开门,被冬青拦住,“冬青,杉儿还在外面!”   “表姑娘放心,我家姑娘不会有事的。”冬青定了定心神,将耳朵靠在门上,小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哟,这还有带路的小丫头!人呢?人在哪儿?快带爷去乐呵乐呵!”进到院子的男人面貌清秀,算得上俊帅,却有着一双四处乱瞟的淫欲眸子,看上去很是猥琐。   “见过爷。”傅云杉垂着头行了礼,起身道,“还请爷在客厅稍坐一下,奴婢去瞧瞧药效发作了没有。”   猥琐男不耐烦的皱眉,“怎么那么多破事?带爷去!爷去了药效自然就发作了!”说到最后,猥琐的砸吧砸吧了嘴。   傅云杉眸子一冷,段云华居然找了这么一个玩意儿想毁她的清白!呵呵……   “我家小姐说了,必须药效发作才能放爷进去,请爷不要难为奴婢。”   猥琐男还待说什么,他身后跟着的小厮叫了声表少爷,“您要是坏了二小姐的事儿,这后果……”   那猥琐男眸中闪过一抹狠戾,脸上却陪了笑,“说的是,是爷鲁莽了。走,咱们去客厅等着。小丫头,你可快着点儿!”   “等等!”提醒猥琐男的小厮叫住傅云杉,“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伺候在这院子里的莲花呢?”   “我是小梅,在二小姐房里当差。莲花姐姐刚才肚子疼,去了茅厕,一会儿就回来,你若不信,大可等她回来仔细问问。”傅云杉扫了眼那小厮,扭头离去。   小厮皱眉,二小姐房里有叫小梅的吗?算了,他只是外院马房的小厮,要不是二小姐身边的大丫头找上自己,他连这院子都进不了!哪里知道二小姐身边有哪些人?   身后没再传来问话声,傅云杉松了口气,碎步极快的朝后院走去,后院格局简单,傅云杉一眼就看到了段云华和孙妙语的所处房间,身如闪电,几息间到房门前,推门进去,看也不看屋内几人的惊愕表情,抬手点穴。   “傅妹妹,你……为什么点我们的穴道?”段云华想扯出一抹笑,却牵强的只勾起一抹惊慌。   “傅云杉,你放开我!”孙妙语瞪着傅云杉,似恨不得咬她一口。   傅云杉蹙眉,瞧了二人一眼,手一抬,封了二人的哑穴!   段云华的脸上立刻露出惊恐的神情,孙妙语更是脸色狰狞,恨不能用一双眼睛杀了傅云杉。   瞧见二人再无法开口说话,傅云杉才点了头,看向段云华,“说句实话,余桐安是我表哥!我们之间只有兄妹之情,从无男女感情!”   段云华蓦然瞪大了眼睛,嘴里啊啊张着却发不出声音。   “既然你准备了节目,我也不好扫你们的兴……”傅云杉将二人扶到床上并排躺好,又拿了两人的帕子将头蒙住,转身开门离去。   不过一会儿,门被人推开,一道猥琐的声音响起,“我的美人儿,哥哥来了!”   ------题外话------   原谅我今天只有三千更,卡的太销魂了,明天万更可好?   想看万更的来声尖叫~   感谢送月票的亲,爱你们,么哒~   ☆、074 声名尽毁,召见   躺在床上的两人瞬间瞪大了眼,面露骇然之色,终于反应过来傅云杉说的节目是什么了!张着嘴无声的啊啊叫着,一双眸子使劲往站在不远处的丫环身上望,期盼丫环没被点哑穴,能出声赶走那男人。   却不知,两个丫环比她们两个还要惊恐害怕!   因为,辅国公府的表少爷一进门先瞧见的并不是床上的她们,是站在桌旁的二个丫环!   “哟,瞧这小模样真是漂亮,这脸蛋儿,真是像豆腐一样嫩!”辅国公府的表少爷垂涎着大踏步走了过去,伸手就摸上了边上一个丫环的脸,还凑近到丫环的耳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啧啧两声,淫荡一笑,“不愧是皇上亲封的安宁县主!放心,爷会好好疼你的……还有你,没想到县主的丫环也这般艳丽,不如,你今日与你家县主一同伺候爷,如何?”   话落,猴急的去解腰带,裤子一褪到底,光溜溜、白花花的两条腿顿时出现在几人眼中!   两个丫环面色发白,目光一个劲儿的朝床上的两位主子看去,张着嘴无声的求救,“小姐,救救奴婢……”   床上的二人早在看到男人白花花的两瓣屁股时就脸色发白的别开了视线,这会儿心里不止一万个庆幸屋里还有两个丫环帮她们挡灾!别说看不到,就是看的到,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   两个丫环眼见求主子解救无望,脸上一片绝望之色!   这时,男人已然将身上的衣物全脱了下来,随手扔在一旁的床上,正盖在段云华和孙妙语的头上!一股难闻的味道充斥着二人的鼻间,让二人几欲作呕!   段云华紧咬牙关,想到傅云杉适才说过的话,只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届时,她定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   可惜,凡事都没有后悔药!   她今日虽是自作自受,但总归是受了委屈!这点她绝不容忍!   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只有别人受委屈的份,她身为辅国公府的嫡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傅云杉,这梁子咱们结大了!   孙妙语眼圈通红,泪凝于眸,已是快要哭了!红唇微微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桌边,男人已着手解了丫环的腰带,几下就扒光了丫环的衣物,只留下亵衣和肚兜,一双大手肆无忌惮的在丫环身上游走,双眸迸发出猥琐的淫光,嘴里说着猥琐下流的浪荡话。   “小乖乖,肌肤真水灵……”   说着,还抓了丫环的手往自己身下摸,丫头的脸煞白煞白的,泪如雨珠一般急落而下!   男人凑过去亲丫环的脸,“哭什么?爷今日要了你的人,明日就去傅家提亲,没人会知道咱们的事儿!”说完,嘿嘿一笑,咬了口丫环的鼻子,淫笑道,“不过,你若是看不起爷,不点头嫁给爷,那就别怪爷翻脸无情喽……”   傅云杉在门外冷冷一笑,抬脚往前院走去,离前院门口只剩几步时,忽听外面前院传来一道熟悉的呵斥声,“荒唐!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又有男女授受不亲之嫌!这里是大少爷的栖息之所,怎么能凭安宁县主一句话就让他们进来换衣服,这知道的说安宁县主不懂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辅国公府包藏什么祸心!安宁县主她们现在何处?前面带路!”   声音赫然是在沉香苑为段云华和孙妙语出头的辅国公府出嫁的姑奶奶——沈段氏。   “姑奶奶,这……”小厮只开了个口,就顿住,接着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渐渐往这院门而来。   傅云杉微眯了双眼,朝身后那荒唐的房间扫了一眼,樱唇勾起一抹淡到极致的笑,足尖一点,飞身上了厢房屋顶,眼瞅着那些人全部进了后院,才从另一边跳下,走到先前的房间轻叩了两声。   房门应声而开,冬青和余桐乐二人瞧见她都狠松了一口气,冬青上前抓住她的手,问,“姑娘,你没事吧?”好冰!冬青眸底显出恼怒之色,手这么冰,肯定是受凉了!段云华和孙妙语真是该死!   余桐乐亦一脸关切上前,“杉儿,你没事就好,咱们快离开这里吧。我们瞧见辅国公府那位出嫁的姑奶奶刚才带了好多夫人气势汹汹的进来,看样子,来者不善。”   傅云杉点头,朝冬青一笑,“放心,我没事,不过是受了点凉,回去找些药出来吃就是了。你带着表姐先去沉香苑,我随后就去。”   冬青虽气恼也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有心留下陪在自家姑娘左右,又不放心余家姑娘自己一人回沉香苑,只得点了头。   “杉儿,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余桐乐蹙眉。   傅云杉摇头,笑道,“段云华可是策划了一手好戏,我留下来好好瞧一瞧,晚点回去讲给你们听。”   “那我也留下!”   傅云杉张嘴想劝,却被余桐乐瞪了一眼,“我是你表姐,我有责任保护你!”   傅云杉哭笑不得。   段云华手段卑鄙龌龊,若是她如表姐一样单纯不谙事,怕早已着了段云华的道,此刻定是声名尽毁!   她以牙还牙报了此仇,虽是应当,却并不想让表姐亲眼看到那种腌臜事!   “表姐,玉如表姐她们第一次出来做客,规矩礼仪虽学了一些,但面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可就不行了……”傅云杉一脸为难,“咱们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些时间,她们身边又没个能提示说话的人……”   冬青在一旁配合,“表姑娘,咱们快些过去吧,免得让楚家两位表姑娘遭人欺负!”   余桐乐一怔,脸上现出几分犹豫,想了想,抬眸嗔瞪着两人,“我知道你们俩想把我支开!也罢,她今日行事丝毫没顾及我和她之间的情义,我也没必要再与她浪费口舌!你替我转告她一句,以后不要去我们家了,她家的帖子也不要往我们家送了!就当……”余桐乐咬了咬唇,沉声道,“就当我们这十几年从未认识过!”   “表姐……”傅云杉张嘴想说什么,被余桐乐打断,“好了,我和冬青走了,你自己小心一些!她们要是再敢为难你,你就拿县主身份压死她们!”   傅云杉哑然失笑,能进到里圈参加赏花宴的夫人哪个身上没有诰命头衔?她这个二品县主也就只能压压似孙妙语、段云华之类白身的人!不过,这也足够了!不是吗?   冬青抿唇轻笑,伺候着傅云杉快速换了自己的衣服,又帮昏倒的小丫头穿上衣服,“姑娘,这丫头怎么办?”   傅云杉想了想,解了小丫头的腰带将人塞到床底下,拿帕子封了她的口,“好了,等她们发现人,咱们也该离开了。”   余桐乐与冬青点了点头,打开门往外瞧了瞧,确定院内无人才脚步飞快的出了院子,冬青瞄了一眼,院外果然没人把守!看来,段云华先前说不许旁人进院子的话只是说给她们听的!   冬青眸中掠过一道寒光,和余桐乐快步回了沉香苑。   后院,段氏领着几位夫人甫走近卧室,耳边就传来男人压抑的低吼声,带着情欲的嘶吼!和女人呜咽的啜泣声,自然,那啜泣声中有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情欲。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眸中露出愕然之色,来这里的人多是妇人,有与段氏私交甚笃的,也有与辅国公府交好的,还有是段氏特意怂恿来做证人的旁观者!这些人早已经历人事,对屋内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你可看清楚了?里面确实是安宁县主?”   “这……”小厮左右顾盼,想找刚才带表少爷进后院的丫环,看来看去,也没寻见,不由急出一身汗!   “小的……”   段氏身边的嬷嬷冷声喝骂,“吞吞吐吐做什么?还不快回答姑奶奶的话!”   小厮哭丧着脸,他不知道怎么说?他带表少爷来的时候只见过那么一个丫头啊!   “还不说!”   “……是!”小厮垂下头,反正表少爷是指定进了这屋子,听里面的声音是没错的!   众人哗然!   段氏薄唇微抿,眸底一抹讥笑一闪而过,面上却是大怒之色,“安宁县主怎可如此荒唐?这不是生生打我辅国公府的脸面吗?!来人,去请辅国公和辅国公夫人!”   屋内,销魂的声音一顿,传来男人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是,夫人。”有丫环麻溜的往外面跑去。   “嬷嬷,去开门!本夫人要亲口问问安宁县主将我辅国公府置于何地?”段氏厉声。   身后跟着的伺候嬷嬷应了一声,越过段氏去开门。   门一开,嬷嬷惊呼一声,似不敢置信一般,僵着脖子回头去看段氏,“姑……姑奶奶!里……里面……”   段氏蹙眉,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还不让开!”   “不……姑奶奶,里面……”嬷嬷似乎想解释什么,段氏却没给她机会,对身边贴身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上去抓着嬷嬷的胳膊将她扯到了一边!   屋内的一切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两个被脱光了站在原地无声落泪的丫环,正手忙脚乱套裤子的男人,床上并排躺着两个看不出是死是活的姑娘!   这哪里是安宁县主傅云杉啊!这两个分明是段云华和孙妙语身边的大丫头!那躺着的二人莫不是……   永宁侯夫人的脸色蓦然大变!   手紧紧捏着帕子,狠狠瞪了眼那不知羞耻的丫环!目光一扫落到床上并排躺着的那两个姑娘身上,待看清床上女子中有一个衣着与自家女儿一样时,脚下一个踉跄,幸被身边的嬷嬷扶住,才没摔了去。   “夫人,小心脚下。”嬷嬷压低声音,“事情还有余地,夫人切不可自乱阵脚。”   永宁侯夫人点点头,咬牙吐出两个字,“孽障!”   嬷嬷似未听到,波澜不惊,退到一旁。   京中官宦之家腌臜事何其多?哪家夫人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一目过去再加上段氏的话,当下就了然了!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段氏!   “这是怎么了?”一道清脆明亮的声音从诸人身后传来,诸人回头,看到来人是傅云杉时,都露出奇怪的表情。傅云杉一脸困惑之色回望着众人。“诸位夫人怎么会在此处?”   她眯眼弯眸,唇角含笑,躬身行晚辈礼,“安宁见过诸位夫人。诸位夫人可曾看见段小姐和孙小姐?我们约好换过衣服一起回沉香苑,我和表姐出来却找不到她们了。”   品阶低的几位   众人暧昧不明的回头去看屋内,眸底掠过讥笑。   小厮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吸了一口冷气,指着一身春装的傅云杉,“你……你是……”   傅云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看向屋内,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小厮瞧见,猛地捂住了嘴,再不敢吭一声。事情真相为何,他多少能猜出一些,这会儿的形势显然是自家的三小姐想算计人家,结果被人反算计了!   段氏有一瞬间的怔然惊愕,旋即反应过来,双手将门砰一声关上,双眸冷厉的瞪向引路的小厮,“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不但误导我,还冤枉安宁县主!来人,将他的一双狗腿给我打断!赶出府去!”   “姑奶奶饶命……小的一直想说的!”小厮吓的噗通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姑奶奶饶命!小的不知道屋里人是谁!小的只是奉命带表少爷来这里……”   几位看戏的夫人轻轻摇了摇头。   “还敢胡言乱语!”听他连这话都扯了出来,段氏怒目,厉声打断,瞪向一旁的粗壮婆子,“还不将人带走!”   婆子忙应声,上去堵了小厮的嘴,拖麻袋一般将人拖出了后院。   瞧着众人眸底的笑意,段氏真是又恨又恼,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忍下心头的恼怒,挤出一抹笑,“下人胡言乱语扰了大家的兴致,真是抱歉。这里污秽,入不得诸位夫人的眼,咱们还是转回沉香苑吧?诸位请……”   她话音未落,屋内突然响起震天的哭声,“救命啊!来人啊!娘……呜呜……”   是被解了穴的孙妙语!   众人的视线齐齐转向永宁侯夫人,或幸灾乐祸,或不屑轻蔑,或怜悯同情!   永宁侯夫人心口一颤,只觉天塌地陷,活不成了一般!   “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永宁侯夫人咬牙,都是一样的女儿,为什么大女儿温婉如约,知书达理,中馈女红都出众,二女儿行事却这般鲁莽没用,被人当成工具一样利用不说,还这么没有大脑!   但凡稍有点头脑,这时候就不应该出声,就该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得不到验证的事,就算这些人猜破脑袋也不敢嚷嚷开来!如今可好,她这一嗓子喊出来,自己的声名尽毁不说,还连累了整个永宁侯府!连累了背后的皇后娘娘和四皇子!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夫人!”嬷嬷上前扶住她,耳语道,“此事若没有辅国公府的嫡三小姐怂恿,咱们侯府的三小姐绝想不出这么阴损的招!”   永宁侯夫人蓦然抬眸,嬷嬷朝她暗暗点了点头。   永宁侯夫人咬了咬牙,嬷嬷说的对,此事若不是段云华主谋,以自家女儿的脾气顶多做几句口舌之争,断不会想出这般阴损的腌臜法子!   罢!辅国公府不仁别怪她们永宁侯府不义!   既然要声名尽毁,那就一起毁!   心中有了定论,永宁侯夫人渐渐冷静了下来,扶着嬷嬷的手往房间走去,段氏身边的嬷嬷去拦,压低了声音道,“夫人且冷静,孙三小姐这会儿衣衫不整,传出去……”   “让开!”既然要撕破脸,永宁侯夫人便没了顾忌,脸色一冷,狠狠扫了那嬷嬷一眼,段氏身边的嬷嬷张口还要说什么,已被永宁侯夫人身边的嬷嬷一把推开,扶着永宁侯夫人到了门前。   永宁侯夫人身边的的嬷嬷伸手欲推门,再次被人拦住。   段氏一脸难过之色,“永宁侯夫人且三思!这女子的声名就是女子的命,夫人当真要让孙三小姐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吗?”   “我女儿什么样,我自心里清楚,她既是声名毁了,也有我永宁侯府养着,不劳段夫人费心!”若不是你们家的嫡小姐没事找事,我女儿何至于沦落至此!   永宁侯夫人心里有气,再不愿与这等人虚与委蛇,冷着脸说完这番话,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手脚极快,越过段氏,伸手将门哐当一声推开!   永宁侯夫人当先走了进去,段氏黑着脸也跟了进去,几个好事看戏的夫人略上前几步,将屋内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傅云杉站在不远处,挑了挑眉,不枉费她只点了她们几刻钟的穴道,这穴自解的时间真是太巧了!   孙妙语双眼通红,发丝虽凌乱,衣裳有些枯皱,但好在是完完整整的,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永宁侯夫人是过来人,自然一眼就瞧出来了,心下狠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被毁去清白!也算是一件不幸中的万幸!   孙妙语哭叫着扑入永宁侯夫人的怀中,“娘……呜呜……我好害怕,我动不了……那男人脱光了……”   “语儿!”永宁侯夫人张嘴打断女儿的话,她真是把女儿惯坏了,这种时候当着这些人的面能说这些话吗!   “娘……”察觉出母亲的怒火,孙妙语抽噎着不敢说了。   “娘来问你,今日这事是谁的主意?”   孙妙语的哭声顿了顿,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了眼段云华,段云华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起来,看向段氏。   段氏皱了皱眉,眸底一闪,目光冷冷瞪向装不存在的男人,“姜裕昌,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段家待你不薄,你受谁指使居然做下这等荒唐之事?”   姜裕昌一张脸白的吓人,双腿打颤,抖筛子一样,直勾勾盯着床上的段云华,张了几次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众人哪有不明白的,都冷眼看着笑话。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两个丫环的穴道甫一解,不顾身无寸缕哭叫着扑向姜裕昌,连踢带打,还张口咬住姜裕昌的手,姜裕昌吃痛,抬脚将其中扑过来的丫环踹倒在地!   另一个丫环捡拾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好,跪到床前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小姐,奴婢不能伺候小姐了,小姐保重!”话落,身子一起利落撞向一旁的桌角!   “杏儿,不要!”段云华凄声。   傅云杉抿唇一笑,想死?   她手下攥了颗药丸,运力打出去,生生将撞向桌角的丫环打到一边,额头与桌沿擦了个边儿,连晕倒都没有!   门外霍然传来轻笑声,有人低语,“原来是装的,还以为真那么有骨气呢,啧啧……”   丫环白了脸,僵坐在地上,摇着头,“怎么会?我想死的……”   “杏儿!”段云华怔怔的看着瘫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贴身丫环,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情义不同旁人,她前段时间还特意问了母亲,要给杏儿指一门可心的亲事,怎么……会闹成了这样……   她将视线移向房门外,看着那些人指指点点的目光,或嘲讽、或鄙视、或不屑、或怜悯……   是了,唾弃怜悯!   今日这些都应该发生在傅云杉身上,该受人唾弃厌恶声名尽毁的人是她!怎么会成了自己?   “傅云杉!”她咬牙!都是她的错!   她若是早告诉自己她与余桐安没儿女私情,她怎么会为爱做到如此地步?她一定会好好的与她相处,与她当手帕交,就像余桐乐一样,余桐安既然把傅云杉当妹妹一样宠爱,她也一样会把她当妹妹一样宠爱!   她一定会的!   可如今呢……   算计了傅云杉,连累了余桐安的妹妹,自己的名声毁了,就算还有辅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她又有何脸面出现在余桐安面前,又以何种身份去喜欢他?!   傅云杉!都是傅云杉的错!   “啊……”段云华仰头大叫,目光直瞪向不远处的傅云杉,双眸恨的通红,美丽的面庞满是阴鸷,“傅云杉,你为何要害我?!”   傅云杉淡然一笑,“段小姐,人在做天在看,害人终害己,好自为之吧。”   话落,转身离去。   “是你,都是你!你要是早告诉我你不喜欢他,我也不会百般为难你,更不会自食恶果……”   “云华!”段氏气的恨不得上去缝住侄女的嘴!   辅国公和辅国公夫人赶到时,正听到段云华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质问,再瞧见屋内的情形,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辅国公狠狠瞪了辅国公夫人一眼,辅国公夫人强撑着笑将诸位夫人劝离了大儿子的院子,只留下永宁侯府的人和辅国公府的人。   辅国公脸色不善,问段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   段氏强扯了一抹笑,“大哥,这事可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只是配合云华而已。”   “姑奶奶说的什么话!”辅国公夫人脸色难看,冷眼看向段氏,“云华是晚辈,你是长辈,怎么叫你听她的?你会听她的吗?”   辅国公府谁人不知出嫁的姑奶奶在辅国公府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就是辅国公也事事让着她!唯一的原因不过是当年给她定的那门亲事,后来哭到自己跟前,说宁愿交了头发去当姑子也不要嫁给叛国之家的儿子!她那时耳根子软听了她的话去撺掇丈夫退亲!退过亲再想找门当户对的人家可就难了!   她左右不满意,自己挺着大肚子跑断了腿替她将京城所有合适的人家都相看了一遍也视而不见,还口出恶言,说辅国公府毁了她的一生幸福!   她气的动了胎气,八月产子,遇上难产,生了两天,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儿!她因此坏了身子,以后十几年都无法再孕!若不是辅国公怜悯她坚持不肯让妾室生嫡长子,她没有拼着一口气生下了大儿子段少府,在四十岁的高龄生下女儿段云华,如今这个家怕是再没有她一分立足之地!也是从那时她恼恨这个姑奶奶恨到了骨子里!   “大嫂,这可是真的,不信,你问云华……”段氏指着脸色狰狞的段云华,撇了撇嘴,“这么阴损的招数我可想不出来。”   辅国公夫人气的身子发抖,“她是孩子,你是大人,她做事欠考虑,你不说在旁劝解,还火上浇油,闹成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可满意了?你是不是想把我们辅国公府都折腾散了才甘心!”   “大嫂不要血口喷人!我也姓段,我也是辅国公府的人!”两人针锋对锋芒,谁也不肯相让!   辅国公大怒,“够了!都给我住口!”   门外,段素卿低眉垂眸的走了进来,朝众人行了一礼,“父亲,母亲,姑母,女儿刚从沉香苑赶来,那里已有些闲言闲语传出,还请父亲、母亲示下,如何安抚?”   辅国公重重叹了一口气,对辅国公夫人和段氏道,“咱们过去看看,找到刚从来院子里的几位夫人,请她们务必将此事隐瞒下来!”   “都是看戏的主儿,怎么会瞒得住!”段氏轻声嘀咕,那些人都是她找来的,惯会家长里短说八卦当长舌妇,想让她们闭嘴,一个字——难!   辅国公瞪了段氏一眼,“瞧瞧你每次回家都做的什么事?这件事处理不好,你以后也别回辅国公府了!”   “大哥!这事怎么全怪我!”段氏不依。   辅国公夫人冷笑,“孩子分不清事情轻重,你一个大人还分不清?你若将此事早些告诉我和老爷,何至于弄到现在这种地步!你心里对永平侯府有怨气自己去报复,将亲侄女顶出去当挡箭牌,亏的她叫你一声姑妈,你摸摸自己的脸,烧不烧!”   “你什么意思?出了事都怨我了?”段氏不忿,“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养出来的女儿蛇蝎心肠……”   “行了!都住口!”辅国公只觉头大,“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先去将事情处理了,晚些时候再说这些!”   辅国公夫人抿了抿唇,眸中虽依然见冷色,却听了辅国公的话不再出声,段氏也阴着脸住了口。   辅国公又转身向永宁侯夫人,“这次的事连累了永宁侯府,我会亲去侯府向侯爷赔罪,还请永宁侯夫人以孩子的体面为重,此事就藏在这屋内!”   “体面?”永宁侯夫人嗤笑,“出了这样的事哪里还有体面?!我女儿一辈子的幸福说不定就此毁了!辅国公还跟妾身说什么体面?!当初你家姑娘拿我女儿作伐时怎么没想到体面一事?辅国公府最好能给我永宁侯府一个交代,否则,妾身拼了这一身不要,也定会去御前为我女儿讨个公道!告辞!”   永宁侯夫人说完,看了身边的嬷嬷一眼,嬷嬷上前扶着孙妙语,丫头扶着孙妙语的那个丫环,几人快步离开了院子!   辅国公脸色涨红,只觉一张老脸被人踩在脚下辗转了几个轮回!他何时如此低声下气的跟人说话,还是跟一个妇人?说出去,他的脸真的要丢干净了!   都是这个逆女!   “来人,将三小姐带回她的院子,未经我的许可,不许她出来!”   “爹,不是我的错!是傅云杉,是她陷害我的!”段云华不服气,她不服啊!   辅国公气的瞪眼,“铁证如山,你还狡辩?真是敏顽不灵!还不带走!”   门外伺候的丫环婆子忙应声,连拖带拽的将段云华带走了。   段素卿垂着眸,抬头欲言又止,眸中盈满泪水,咬着唇可怜楚楚的行了一礼道,“父亲请息怒,二妹妹年纪还小,此事可能是一场误会,女儿相信二妹妹不会做下这样的错事。”   辅国公夫人皱眉看了段素卿一眼。   辅国公缓缓吸了口气,朝段素卿摆了摆手,“你去吧,跟你那些姐妹们好好说说,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外传了。”   “女儿遵命。”段素卿乖巧的应了,朝三人福身,告退出去。   甫出院门,段素卿抬起头,望着路边随风舞动的鲜嫩柳枝,眸中掠过一抹笑意,似自言自语一般,“这样也能逃过,还真是好运气!”   “二小姐,你让奴婢好找。”一个身着娇嫩青衣红裙的丫环抹着额头的汗一脸不耐的朝她跑来,段素卿轻抬眉眼,笑意盈盈道,“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可是有急事?”说着,伸手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丫环。   丫环点了点头,接过段素卿递过来的手帕,还了一个笑,眉间的不耐稍稍淡了点,“是永康侯府的四小姐,在桃园亭等二小姐,托我转告二小姐一声。”一句话说完,额头的汗也擦完了,她顺手将手帕塞进了腰间,朝段素卿福了福身,“二小姐快些过去吧,让贵客等久了总是不好。”   段素卿的目光扫过她的腰间,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姐姐来寻我一趟,我这就过去。”   丫环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段素卿遥遥看着丫环走远,眸底的笑意越发深了,伸手折了一枝柳枝,掏了另一方手帕将其撕扯辗转揉碎,等停下手时,帕子已被染成青绿色,柳枝也不成模样。   她随手扔了柳枝,将帕子折叠了塞进袖筒间,眉眼轻笑着朝沉香苑走去。   ……   傅云杉从段少府的院子离开,直接去了辅国公府大门,三个表姐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冬青第一个瞧见她走出来,忙迎了上去,手中还拎着一条薄披风,先给傅云杉披在了身上,傅云杉朝她一笑,任她扶着往马车走去。   “杉儿,你没事吧?”楚玉如和楚玉鸾一脸担忧。   冬青凑到傅云杉耳边,“我和余小姐没有将院子里发生的事告诉她们,只说你衣服浸湿,受了凉,要赶回去。”   傅云杉了然,对两位表姐笑了笑,“你们别听冬青瞎说,我没事,不过是在院子里迷了路,又找不到人,摸索着走了好半天才碰到一个人,这不,立刻就赶了回来。”   “好了,咱们上马车,边走边聊吧。”余桐乐笑着朝傅云杉眨了眨眼,姐妹几个挤到一辆马车上,议论着今日在赏花宴上看到的花和交到的朋友。   待回到家,将发生的事告诉哥哥傅思宗后,他一脸惊愕,良久,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很是自责道,“当时康宁公主为了泄愤谋害你的性命,如今段云华为了一份得不到的爱情要毁你清白!杉儿,哥哥是不是太没用了?”   “哥!你说什么呢!早知道你这么想,就不告诉你了!”傅云杉嘟嘴,脸上委屈之色尽现。“我是觉得这事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辅国公府与永宁侯府肯定会有矛盾产生!永宁侯府背后是皇后和四皇子!而四皇子恨不得将朝堂上的人悉数拉到自己阵营!偏辅国公身为辅国大臣,历代都只效忠皇上!对他的示好向来只做看不见!你想一想,如今出了这事儿,辅国公府理亏在先,四皇子若从中做些手脚,辅国公会不会偏向四皇子……”   “不会!”傅思宗摇头,“如你所说,辅国公一向只效忠当今皇上,对皇子之争保持中立之势!又岂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儿自毁阵脚!”   傅云杉挑眉一笑,“哥哥错了!”   “哦?”傅思宗学妹妹挑眉。   两兄妹相视一笑。   傅云杉道,“从来就没有真正中立之人!辅国公府迄今为止都没有背叛洪德帝,不是因为有多忠心!而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若是辅国公知道洪德帝只有半年的寿命,如果辅国公知道楼重远赴苗疆,如果四皇子不顾段云华被毁的名声,将他娶进屋里,届时……   傅思宗一怔,沉思良久,对妹妹点了点头,脸色凝重道,“你说的对!这件事,我去告知祖父一声。”   看着傅思宗匆匆离去,傅云杉也陷入了沉思。   翌日,皇宫来人,传安宁县主傅云杉进宫面圣!   ☆、075 立位诏书,下定(1)   一家人莫名,唯傅思宗清楚昨日之事,担心的看着妹妹。   傅云杉朝他笑了笑,回院子换了二品县主的品阶服饰,与冬青一道进宫面圣。   马车内,主仆两人各坐一边,满腹心思。   “姑娘,皇上为何此刻宣你进宫?莫不是……”冬青蹙眉猜测,“……皇上知晓了昨日赏花宴会上的事,要问咱们的罪?”   傅云杉摇头,“不得而知。”   她隐约觉得洪德帝召自己进宫,可能与楼重的离开有关!但也说不定与昨日的赏花宴有关,毕竟,昨日那件污秽事一出,丢人的不只是辅国公府和永宁侯府!还有两个侯府背后的势力和站着的人!   “要是六皇子在就好了,他肯定事事都帮姑娘安排好了!”冬青总觉得心里不宁,动了动,挪到了傅云杉身边,“姑娘,一会儿我陪你一起进宫面圣吧?”   “不用,你去一品居,一个时辰后去正阳门接我。”傅云杉略看出了冬青的神色,勾了唇轻笑,“皇上不过是问我几句话,不会有事的。你这样紧张兮兮的,倒是怕不出事似的!放心好了,就算出了什么事,凭你家姑娘我遇难成祥的福星高照样,也保管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姑娘!”冬青无语,哪有咒自己出事的?!“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各路神仙要分明……”   傅云杉抿唇笑看冬青叽里咕噜的念着。   到正阳门,傅云杉下车,冬青眼巴巴的看着,传旨太监瞥了她一眼,尖细着嗓音对傅云杉道,“安宁县主请随奴才来。”   “有劳公公。”   傅云杉朝冬青做了个手势,冬青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直看着她进了第二道门,才收回视线,吩咐车夫去一品居。   二道门内,停着一顶青毡小轿,轿顶垂着明黄色穗子。   那太监看到轿子微微一愣,一旁等候的小太监笑着行了礼,“瑞公公,奴才奉皇上之命来迎一迎安宁县主。”话罢,又朝傅云杉行了礼,“奴才德安见过安宁县主,皇上怕路途遥远累着安宁县主,特备了青毡小轿来接安宁县主。安宁县主,请!”   被德安小太监唤作瑞公公的太监眉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脸上盈着笑,甩了下拂尘,“安宁县主,请。”   傅云杉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从善如流应下,笑着朝太极殿的方向福了福身,谢了皇上隆恩,坐进轿子。   瑞公公和德安小太监一人一边,护着青毡小轿往洪德帝最爱呆的上书房而去。   一路上,德安小太监小声同傅云杉介绍着沿途的建筑,长相讨喜,说话也很是中听,倒是生生将气势冷傲的瑞公公给比了下去。   到的上书房,傅云杉下轿,瑞公公笑道,“安宁县主请稍后,容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傅云杉颔首,瑞公公撩帘而入。   德安小太监笑着遣了抬轿宫人离去,立于廊檐下,也不出声。   傅云杉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皇上身边的太监她只认得杜成一人,还是因了楼重的关系。杜成重伤还在养伤中,那伺候在洪德帝身边的这个瑞公公是何许人?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德安公公,这瑞公公可是杜公公提拔上来的人?”   “当不得县主这句公公,县主唤我德安即可。”德安小太监笑着道,“瑞公公是杜公公的义子。”   傅云杉了然,以洪德帝多疑的性格,除了杜成的人,旁的人他估计连近身都不让!   “德安可知皇上因何召见本县主?”   “回县主,奴才不知。”德安小太监的神色无半分浮动,笑着道,“奴才不过是个负责洒扫的,适才是因为瑞公公不在,才入了皇上的眼,得了迎县主的差事。”   傅云杉挑眉,这小太监的回答虽中规中矩,却意外的将瑞公公给捧了起来,还特意强调了自己只是个打杂的,什么都不知道,问也是白问!生生将傅云杉接下来要问的话堵的严严实实!   做人本分,做事机灵,说话妥帖,心思活络!这样的人若不刻意隐藏自己,怕已主持一宫迎来送往!   是什么,让他宁愿当一个打杂的也不往上爬?   傅云杉正要从旁寻问两句,不妨听到瑞公公尖细的声音,“宣,安宁县主觐见!”   帘子被人撩开,一脸笑意的瑞公公笑着唱了句,对傅云杉道,“安宁县主,皇上在里面等您,请!”   傅云杉笑着朝他和德安小太监点了点头,抬步进了上书房。   瑞公公看了眼德安,笑了,“德安,你进宫几年了?”   “回瑞公公的话,奴才八岁入的宫,如今十年整。”德安低眉垂目,态度恭敬。   瑞公公哦了一声,抬眸看着廊檐下的八角琉璃宫灯,“我怎么给忘了,咱们是同一年进的宫。当年还分在同一个房间,我个子小,老受人欺负,干不完活还被常常被引领太监打,每晚躲在被窝里哭,你看不下去,就偷偷帮着我做,有几次,为了帮我自己的活反而没完成被引领太监打!我记得最危险的一次我被人打破了头,还是你去求了义父,我才能活下来!没想到,一晃,已过去十年了……”他说着,眸光一闪,落在低垂着头的德安身上,“德安,你可怪我攀上了义父的高枝,没有将你从辛者库里带出来?”   “瑞公公吉人自有天相,奴才不敢居功。”德安声调平缓,并无一丝激动之色。   瑞公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个怪我了。也罢,往事不可追,咱们中间终究隔了十年……”   德安不再说话,静静的站在廊檐下,似与廊柱融为一体,存在感极低。   瑞公公也不再看他,目光越过上书房前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看向西去的日光,眸光尖锐!   上书房内,洪德帝一身舒适的宽袖长袍,懒散的依靠在椅子上翻着奏章,那懒散的姿势与她印象中的某人实在像极了。   果然是父子!   傅云杉腹诽一句,拎裙跪下。   “安宁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傅云杉行的是标准的觐见大礼,双膝跪地,双手着地,头颅低垂。   书案后的洪德帝却头也没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似未发觉屋内多了一个人,直到……   他暴怒的将一本奏折狠狠砸在书案上,张口咆哮,“立什么太子?老子还没嗝屁呢!这些混账王八蛋,说的好听,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推举德贤兼备的四皇子为太子……着想个屁!纯粹是想气死老子,他好当皇帝!”   “主子明知道那些人是四皇子的人,说话自然向着四皇子,又何必生气?”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憔悴,劝洪德帝。   洪德帝拿了奏折抬手想砸过去,手臂刚扬起又突然顿住,朝傅云杉那边瞟了眼,气呼呼道,“那丫头,将这奏折拿过去给杜成那老小子瞧瞧!”   傅云杉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洪德帝在跟自己说话,忙谢了恩起身双手接过奏折往角落里走去。   角落里,床榻上,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无须男人,正是受伤养伤中的杜成。   杜成看到她,先是一笑,道,“安宁县主,许久不见。”   “杜公公好。”傅云杉福了福身,将手中的奏折递给杜成,杜成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将奏折收起。   “让你看就看,哪那么多破事儿!我还怕你篡位不成!”不等傅云杉有所动作,书案边已传来洪德帝不屑的低吼。   杜成朝她无奈一笑,傅云杉眉眼一弯,将奏折打开,放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方便杜成看。   “司马昭之心,简直是人人得而诛之!”洪德帝还在那边大声开骂,“他们这是不知道我儿子不在京里,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让谏臣跪满太极殿逼老子立老四为太子!惹恼了老子,老子一把火将翊坤宫给烧了,让他们去黄泉抢去!”   “主子……”杜成无力的唤了声洪德帝,侧眸看了眼傅云杉。   傅云杉乖觉的站在角落装透明人,她一直知道洪德帝宠爱楼重,却没想到宠爱到如斯地步!   似乎在他的心里,除了楼重,其他皇子都没被他当儿子看待!这个猜测让她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他的话里是不是透露着这天下只能有楼重坐,谁都不能坐!是吧?是吧……   洪德帝一眼瞪过来,“叫什么?楼重那小子的心思你还不清楚,说不定他早把咱们给卖了!咱们在这掖着藏着做什么?傅家丫头,你过来!”   傅云杉蓦然瞪大了双眸,她不知道!楼重给她的认知一直都是不屑于皇位的!她哪里知道洪德帝竟然抱着这样一个心思!   坐看皇子们因皇位自相残杀,不闻不问不说,还到处煽风点火,妄图将火烧的更大!   杜成朝她安抚一笑,眸底掠过一抹暖色,压低了声音说了句,“爱屋及乌……”   傅云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过身往书案边走去,脚步踏出两步,才猛然反应过来杜成说的爱屋及乌是什么意思,心底泛起一抹奇异的悸动,让她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做了好几个呼吸才淡然的立在洪德帝的目光之下。   ------题外话------   趁周末,小栖把更新时间调一下,尽量在早上或者下午更新,晚上腾出写第二天的更新。   今天三千更,明天万更,会在下午三点左右更新。   么哒,早些休息,做个睡美人儿~   ☆、076 立位诏书,下定(2)   洪德帝目光如炬,紧盯着她,“告诉朕,楼重那小子去哪了?”   傅云杉一怔,楼重去苗疆竟然没有告诉洪德帝!   他在刻意瞒着洪德帝的?   还是说他是不想让洪德帝知道他已经知晓生死蛊的事?   于她,却只有一件,不能让洪德帝知道自己已知道他仅剩半年的时间!   傅云杉在心里斟酌了一番,福了福身,态度恭敬,“回皇上,六皇子并未告知安宁去往何处。”   洪德帝冷嗤一声,睨着她,“让你说你就说,啰里啰嗦做什么!朕可不信那小子大半夜跑去找你只是为了看你一眼!”   “不敢欺瞒皇上,六皇子确实未曾明说。”傅云杉心里暗骂楼重,尾巴都没甩干净居然敢爬她的床,钻她的被窝……   等等,洪德帝知道楼重找她的事,那是不是也清楚他在自己那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后背猛一凉,额头就冒出汗珠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权当道,她可不敢在洪德帝面前放肆,万一惹恼了洪德帝,可没有楼重帮她说情!   傅云杉有几分焦灼,不知该如何打消洪德帝逼问楼重下落的想法。   此时,角落榻上的杜成开口了,“主子,六皇子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门交代过行踪?您别为难安宁县主了。”   “朕看她明明就是知道,否则为什么心虚?”洪德帝哼了一声,垂眸睨着傅云杉,目光深暗,黑沉如水,含着浓浓的探究和警告,“傅家丫头,可不要仗着我儿子喜欢你就肆意妄为!”   听出洪德帝咬重的傅家二字,傅云杉心里一骇,忙做惶然状,拎裙跪了下去,“皇上明鉴,六皇子确实深夜来与安宁告别,安宁睡的迷迷糊糊,只听到他说什么圣女,什么蛊的,又说七月底定归。安宁想再问详细的,他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主子……”杜成叹气,主子这么逼迫安宁县主,待六皇子回来怎会愿意?   “哦?果真如此?”洪德帝却似未听到杜成的叹息,目光肆意的盯着傅云杉仔细,漆黑如墨的双眸,圆润挺翘的鼻尖,形状饱满的樱唇,略显发白的鹅蛋脸,组合在一起,也就是中等之姿,他后宫里的女人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她好看!也不知道儿子喜欢她哪?   对了,听说身子还有病,什么体寒还是宫寒?这万一生不了孩子,他儿子的嫡子自己的嫡孙不就没下落了吗?   再说,儿子若继承了皇位,就是皇上,一个不能下蛋的皇后……如何服众!   洪德帝撇着嘴,摇了摇头,儿子这皇后挑的不好!要不得!   “你睡的可真沉,一个大男人闯入闺房都没有惊醒,你可知女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闺誉!”   “安宁知罪!”楼重,你要害死我了!   洪德帝瞥了她一眼,想了想,抬步转回书案之后,“研墨!”   上书房内仅三人,杜成卧榻养病,这研磨使唤的人自然是自己!   傅云杉应了一声,低垂着头走过来,先在一方造型奇怪的砚台里添了水,拿了一旁条状的贡墨小心研磨起来,洪德帝没再看她,径直取过铺满祥云瑞鹤图案的明黄色绫织锦,眉眼凝重,薄唇微抿,似在思考着什么。   傅云杉一眼落在那空白的明黄色织锦上,瞳孔微微一缩,她再傻也看得出来,那布正是用来颁发圣旨的!   忙收回视线,将目光移到砚台上,做仔细观察砚台状,这么一看,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适才只觉得砚台造型古怪,这会儿才看清楚,砚是上好的贡砚,通体碧绿,如美玉一般晶莹剔透。这般好的砚自然应该配好的雕刻图案,这个砚台上雕刻的却是一只抱着萝卜啃的兔子,砚台四周满是散落的萝卜,看上去虽可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孩子气!   这……太不符合洪德帝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了!   洪德帝瞧见傅云杉盯着自己的砚台不放,心里很是得意了一番,待发现她眼底的惊诧,哼了声,“那是楼重六岁时亲手雕刻给我的!”语气里甚是骄傲!   傅云杉愕然,以一个六岁孩子来说,这雕刻技术算的上完美!   “六皇子不但文武双全,又至臻纯孝,皇上真是有福!”傅云杉忙垂了头恭维。   洪德帝嗯了一声,脸上瞬间盈满了笑意,“我元峙的儿子自认是最好的!”很是与有荣焉!   傅云杉心下骇然,她今日所看所听,不管哪一条拎出去都是要人命的消息,洪德帝表现的如此明显,到底想做什么?   她更加谨慎、小心,略半刻功夫,墨汁浓度适宜,傅云杉出声提醒,“皇上,墨研好了。”   乖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离洪德帝不是很远,视线距离却刚好到看不到他书写的内容。   洪德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提笔落字。   傅云杉深深吸了一口气。   屋内一时只余洪德帝书写的沙沙声,门外有风吹过,八角琉璃宫灯发出清脆的碰击声,有人走动和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传来,“瑞公公,父皇可在上书房?”   “奴才见过四皇子。”瑞公公虽压着嗓子,声音却依旧尖细,“四皇子来的不巧,皇上一早宣了安宁县主,这会儿正在里面说话。四皇子不如晚点再过来?”   一段沉默以后,四皇子开口,“既如此,我晚些再来。父皇身子还未大好,做儿子的也想尽些孝心,有劳瑞公公。”   “四皇子仁孝,皇上得知定会开心。”瑞公公笑着道。   接着是一段压的低低的交谈,声音太低凭借大风也没听的仔细,只隐约听到,“……翊坤宫……感激……咳血……政务繁忙……”之类的话。   傅云杉支棱着耳朵听的含糊,洪德帝却冷哼了好几下,声音大的只怕能传出上书房去,一张脸更是阴沉的可怕。   果然,外面静了一静,片刻后,传来四皇子告辞离去的脚步声,洪德帝的脸色已冷的能拧下一盆水。待目光落到书案的圣旨上时,脸色瞬间就柔和下来。   傅云杉正在心里猜测四皇子那几句顺风吹来的话是什么意思时,忽听洪德帝开口,“傅家丫头,过来瞧瞧这传位诏书写的如何?”   “安宁不敢!”傅云杉心里大惊,传位诏书!   洪德帝冷眼扫过来,“小家子气,如何堪当大任!过来!”   不能反抗!   傅云杉咬了咬唇,缓步朝书案走去,洪德帝冷眼看着她走过来,身子一侧,让出一人位置,让她能瞧的仔细,“这皇位继承人,朕选的如何?”   楼重!   傅云杉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翻起惊天骇浪!   居然是楼重!   果然是楼重!   “……极、好!”洪德帝真是疯了!   写传位诏书不请内阁大臣,不请几位辅臣,不请庶吉士,只有她和杜成在场,一个宦官,一个县主,他就不怕自己大去之后,四皇子那些势力反咬一口,说传位诏书是假的,杀了她杀了楼重?!   傅云杉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洪德帝是故意的!故意将她与这传位诏书与楼重捆绑在一起,让她为了活命不得不站在楼重这一边,与四皇子和皇后娘娘及其势力为敌!   不,确切说,洪德帝想捆绑的还有天启第一首富余家,帝师府傅家,富庶之乡江南玉家以及水稻产地辽东!   反应过来,傅云杉不由在心里苦笑,洪德帝还真是看得起自己!他难道不知,自己的家族早已被四皇子和皇后势力的人划到楼重的阵营了吗?   这番煞费苦心,倒显的有点多余了!   洪德帝扫了她一眼,看着手中的传位诏书,凤眸微一眯,“你是个聪明的,定然明白我儿子对你的心思,朕只问你一句,你觉得,可配得起母仪天下?”   “主子!”杜成急忙开口,他已是明白主子问这话的用意了,“这事还是问过六皇子……”   “问他做甚!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洪德帝没好气的瞪了角落一眼,“老子是他爹,亲爹!”   杜成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放缓了语气劝道,“主子,六皇子的脾气与您如出一辙,您想想当初,再比对六皇子,这……”   “回皇上,安宁确实担不起这母仪天下之责!”两人把话说的这般透彻,她哪有不明白之理?   当即,傅云杉跪下,“安宁出身乡野,长于民间,说白了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这些小聪明用于经商尚可养家糊口,轮到处理后宫繁务,嫔妃相处,安宁确实不行!不过,安宁保证,六皇子若有所需,安宁定倾尽全力!”   “安宁县主……”杜成着急起身,不想牵到伤口,疼的身子一颤,咬牙忍了,“这事还是等……”   洪德帝已然开口,只是眸光复杂,看着傅云杉,“确实是个聪明的!你也不必如此,朕虽许不了你后位,四妃之首却是……”   “多谢皇上厚爱,只是……”傅云杉抬眸飞快的看了眼洪德帝,虽只是一刹,却仍让洪德帝看清了自己眼中的坚定,“安宁曾立誓,此生绝不嫁人,即使嫁人,也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为妾!请皇上怜悯!”   “混账!”洪德帝勃然大怒,“你这是在要挟朕?!你以为楼重喜欢你朕就不敢砍了你?来人……”   ------题外话------   今天说好万更调时间的,结果停了一天的电,临八点才来电,电影没看成,万更也没出来,唉~   欠下的七千小栖一定会补回来的!   ☆、077 立位诏书,下定(3)   杜成虽骇然安宁县主居然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但仔细想来,以傅家如今的财富地位想找个对她一心一意的夫婿其实真的不难!   这事落在普通人身上倒也没什么不妥,偏偏她是六皇子喜欢的人,偏偏六皇子是主子的死穴!   主子一贯强势,说一不二,既低头许了安宁县主四妃之首的位置,已是看在六皇子对她的喜爱之上,或者是因锦妃娘娘对安宁县主才格外开恩,好言劝慰。   却不想,被安宁县主言辞凿凿,一口否决!   这口气,他如何能忍?!别人不知,他却是知晓,主子已然动了杀机!   “主子息怒!”杜成再顾不得伤口的疼,一咕噜从榻上滚下来,胸口的玄色衣袍瞬间变了色,他不管不顾撑着身子爬着到洪德帝脚边,“六皇子如今已二十四岁,身边空无一人,难得遇见一个喜欢的人……”   “喜欢?喜欢能守的住天下?!你居然跟朕谈喜欢!”洪德帝眸眼冷厉,瞪过去,“我当年多喜欢锦屏,不一样为稳固江山娶了孙家女,他为何不能娶?”   杜成苦笑,他跟六皇子能一样吗?六皇子虽在外风评不好,但就他所知,六皇子这么多年来却是洁身自好,床上连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主子可从未拒绝过美人投怀……   这些话他说了是逾距,不说……照主子这般说辞做派,等六皇子回来,难免父子矛盾再起,若因此离了心,主子今日有多愤怒,来日就会有多痛苦懊悔!   “主子,您对锦妃娘娘的情义天地可鉴,但六皇子和安宁县主与您和锦妃娘娘总归是不一样的!主子身边从未缺过美人娇娥,六皇子身边从不让宫女近身!您当年喜欢锦妃娘娘是放在心里,六皇子喜欢安宁县主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主子,六皇子本就不喜您的江山皇位,您若再以此作伐,坏的不只是他与安宁县主之间的缘分,还有你们父子这么多年的亲情啊!”   “杜成,你放肆!”洪德帝哪容旁人玷污他与楼锦屏之间的感情,当下拍桌怒喝,“我与那些人都是逢场作戏,你居然敢拿她们脏我对锦屏的感情!”   那些人是女人吗?那些人只是工具!她们怎么敢与锦屏相提并论!杜成,他怎么敢说!   “主子,六皇子也是逢场作戏,却从未听闻他让哪个女人上了他的床!”杜成垂眸,说完这句,脸上一片惨白。   “你……”洪德帝大怒,抬脚将杜成踹翻在地,杜成呻吟一声,想翻身起来却疼的一点力气都无,他一手抚上胸膛,咬紧了唇,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胸口伤口处已渗出大量血液,将胸部到腰间一片的玄色衣袍尽数染变了颜色。   傅云杉有心去扶他,却被他以眼神拒绝。   洪德帝瞧见他的症状,抬起的另一脚恨恨放下,又瞪着一旁跪着的傅云杉,“傅云杉,你非要皇后之位不可?”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与一群女人争宠!不知道当年的锦妃娘娘是否考虑过这个问题?   “皇上明鉴。我天启历代皇后皆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德才贤惠。反观民女,长于乡野,言行僻陋,四书不通,实是当不起皇后之德!”傅云杉不敢犹豫,垂首表态。   洪德帝眼神锋利,“六皇子偏偏喜欢你,非要你为后不可呢?”   “民女对六皇子从无非分之想!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心底猛的一抽,疼的她脸色都变了,伸手就想按住胸口的位置,咬着唇忍了几忍才将这悸动压了下去。   杜成大惊失色,主子这是要干什么啊?真的不顾念父子之情了吗?   “主子……”他急的红眼,张嘴叫了一声,却只有低低的呻吟。傅云杉侧眸朝他微微一笑,眸中是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悲伤,杜成一时无声,知晓她已做了决定,多说无益!   洪德帝瞥了杜成一眼,重新看回她,“如此,你还会不遗余力的助他登上大位?”   “民女的命是六皇子救的,今日一切皆是皇上和六皇子所赐,六皇子有需,民女定当竭尽全力……”傅云杉唇角勾起一抹笑,却未能抵达眼底,一字一字吐出最后四个字,“死而后已!”   “好!”洪德帝仰头大笑,“说的好!不愧是身上流着余家、玉家和傅家血液的种!”话锋一转,洪德帝复垂下眼睑,凤眸重新审视傅云杉,“但朕还是觉得只有你嫁给了楼重,才会真的尽心尽力为他做事,你又待如何?”   “民女若不嫁,会如何?”傅云杉蓦然抬眸,看向洪德帝。   洪德帝与她目光相对,淡淡一笑,“你是我儿子喜欢的人,为他着想,朕也不会动你,但其他人如何……可得看朕的心情了,你可明白?”   傅云杉的脸色蓦然刷白如纸!   “若民女将手中银钱生意尽数交于朝廷,可能全身而退?”袖中双手紧握成拳,指甲缓缓掐入肉中,指头泛白。傅云杉面上亦是淡淡一笑。   洪德帝微怔,眸中掠过一抹赞赏,继而摇头,“船已开,不跳尚有活路,跳只有死路一条!”   主子这是在拿安宁县主身后的家人逼她就范!   杜成面若死灰!   “听闻皇上是明君,可能宽容?”傅云杉咬牙争取最后一份希望。   洪德帝凤眸微挑,“朕宁愿当昏君!”他转身,背对傅云杉,“那小子应该告诉你了,我已时日不多。所以此刻容不得半点不确定因素,你要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皇上不怕我将今日之事告诉楼重?”傅云杉恨红了眼眸,紧盯着地面,恨不得射穿一个洞!   洪德帝嗤笑一声,并未转身,而是拿起了桌上的传国玉玺,“啪”一声盖在明黄的织锦圣旨上!   “今日之事泄露一句,你身边的人就会消失一个,你可以试试……”他余光扫了一眼傅云杉,声音淡淡,“……看谁先死?”   她丝毫不怀疑!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更何况,她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洪德帝敢说下这样的话,即使死也会提前安排好诸如死士之类的人!   “好!我不会将今日谈话内容说出去!”傅云杉咬破了唇,一股血腥之气在口腔蔓延,袖内的手指甲掐破了掌心,有刺痛从掌心蔓延开来。   “我会按照皇上的吩咐嫁给楼重,也请皇上信守承诺,放过我身边的亲戚朋友!”   洪德帝哈哈大笑,上前亲手搀扶了她,“这就对了,乖媳妇儿!瞧这嘴唇都破了,混小子回来可要骂我欺负你了!来人,请太医!”   外面立时有人应了,随即响起脚步远去的声音。   洪德帝一派慈祥的冲傅云杉笑了几声,松开她将地上的杜成扶上榻,“你这老小子发什么疯,瞧瞧这刚结痂的伤口又裂了,你真是不想活了!”   “奴才先走一步好去下面探路!”杜成狠狠喘息了两声,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洪德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给你点颜色你就喘上了!朕没让你死,你不许死!听到没?”   杜成很有骨气的将头别到一边,不吭声。   洪德帝气呼呼的甩了袖子,也扭过头去。   不多会儿,刘太医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一瞧不是皇上有事,立时大松了一口气,平了平呼吸,行参拜之礼,“微臣参加皇上,吾皇万岁……”   “万个屁岁!”洪德帝冷眸一射,瞪着刘太医,“还不过来给这老小子瞧一瞧,这崩裂的伤口会不会死人!”   “是!是!”刘太医抹了把汗,从地上爬起来,上前解了杜成的伤,待瞧了伤势,倒抽一口凉气,洪德帝脸色一沉,“还不赶紧止血包扎!”   刘太医哪里敢说其他的,手脚利落的从药箱里拿了止血药和干净的布条,帮杜成换了,又嘱咐道,“杜公公这伤口颇深,需要静养,可千万不能再扯裂伤口了!失血过多也会出事的!”   “有劳刘太医。”杜成苍白着脸朝刘太医点头道谢,洪德帝哼了一声,扫了扫傅云杉,指挥刘太医,“去给我未来儿媳妇瞧瞧她唇上的伤口,可千万不能留疤!”   刘太医猛地瞪大了眼睛,飞快的梭了傅云杉一眼,忙不迭的反身到傅云杉身边,看了她唇上的伤,笑着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瓷瓶,“安宁县主每日涂一些,保管三日就好,绝不留疤!”   “谢刘太医赠药!”傅云杉应声,点了点头。   许是觉得没意思了,洪德帝看着刘太医将药递给傅云杉之后,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   傅云杉求之不得,立刻拎裙告退。   刘太医机灵的尾随,脚步飞快。   “杜成,你觉得我做的不对?”良久,洪德帝开口。   “奴才说的话主子能听见去吗?”杜成苦涩一笑,“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六皇子与主子都是痴情之人,但唯一点不同,六皇子是个专情的人,主子却不是!”   洪德帝拧眉,“杜成!别人不知我对锦屏的感情,你难道不知……”   “奴才知道!”杜成笑看洪德帝,“主子爱锦妃娘娘毋容置疑,但不可否认,对皇后、对容妃、对萧妃、对玉妃,主子能说自己对她们完全无情吗?”   “何谓专情?专情即是对人对事物的感情达到的一心一意的程度!主子可做到了?”   “不许你胡说!”洪德帝恼了,“我对锦屏是一心一意的!那些人只是工具,是工具……我知道你想为那丫头说话,你趁早歇了那份心!我说过的话绝不会收回!她一个不能生养的丫头做了皇后是要我元家的嫡枝一脉绝后吗?她一个商人之女如何能母仪天下!朕属意的皇后人选是西北侯家的常六,她父母皆是能征善战之人,背后又有几十万兵马,是最合适的人选!”   洪德帝拂袖离去。   “主子!”杜成大吼,“您这是要把六皇子与您的最后一点情分都磨光吗?您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您不想一想,锦妃娘娘初入宫中,那些女人暗地里往锦妃娘娘的饭菜里酒水里下了多少次毒?若不是锦妃娘娘习武擅毒,哪里有命生下六皇子!就是生六皇子时不也被人钻了空子,害的锦妃娘娘险些血崩而亡!六皇子对安宁县主用情至深,怎会愿意她重复锦妃娘娘所受的苦!”   “你说什么?”洪德帝身子一顿,转身到杜成身边,大声道,“你说什么?什么下毒?什么血崩?说!”   杜成叹了一口气,“锦妃娘娘不愿让主子分心,从不让身边的人告诉主子,奴才也是偶然一次遇见,逼了伺候娘娘的贴身女官,才知道的。娘娘生六皇子时,因胎儿过大,有些难产,太医就开了引产的药,谁知,有人在药里下了手脚!娘娘喝了一口察觉不对,就没再喝,就那一口也险些造成血崩!主子,就看在娘娘的份上,六皇子与安宁县主的事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好不好?”   “该死!是谁?到底是谁?你说,我要杀了她给锦屏报仇!”洪德帝失去冷静,怒声道。   杜成摇头,“娘娘怕引起你的主意,不让人查!”   “查!给朕查!当年之事,悉数查出,朕要他们给朕的锦屏陪葬!”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当年宫中只有锦妃娘娘一人,何来下毒下药?何来争风吃醋百花凋零?”   洪德帝怔住,良久无声。   从上书房出来,傅云杉只觉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身子一软就要瘫倒在地,身后立时伸过来一只手臂,将她牢牢扶住,“安宁县主,小心脚下。”   “多谢公公。”傅云杉扯出一抹笑朝德安点了点头,脚步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却不知为何总是总不稳当,不由苦笑,德安上前两步,拖住她的胳膊,“奴才送安宁县主出宫。”   “麻烦公公。”有德安搀扶,她总算走出了直线,出了上书房范围,刚踏上出宫的路,一身鹅黄色衣裙的娇俏女子笑意盈盈迎了上来,“杉儿,小李子说你今日进宫来见父皇,果然是真的!还好让我堵住了,走,跟我回萃玉宫坐会……”   话未说完,就瞧见傅云杉被血染红的衣袖,惊呼一声,一把抓了过来,“天,你的手怎么……杉儿!”   傅云杉却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078 夜半来人,下定(1)(一更)   白昕玥吓的脸色都变了,双手死死搂住傅云杉,眸中带着惊色瞪着扶傅云杉出来的德安,“安宁县主怎么了?”随即想到什么,眸子猛地一睁,急切道,“是不是父皇同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或是打罚了她?”   说完,自顾自的在傅云杉脸色逡巡一圈,果然发现了傅云杉咬破的嘴唇和袖中满是鲜血的手,眼圈立时就红了,她与傅云杉共同生活了几年,对傅云杉的脾性不说了解十分十,也有七八分,能让杉儿在父皇面前以自残来隐忍不发,在她看来,除了家人怕再无其他!   定是父皇以爹娘大哥他们要挟杉儿做什么事了?!一定是!   因得了这一认知,白昕玥也便不再在意德安说了什么话,只吩咐身边的宫女抬了自己的软兜来,将傅云杉放在软兜之上,“快,回去!”她急声,随手指了个宫女,“去太医院找人来趟萃玉宫!走!”   抬软兜的两个太监面面相觑,不由将目光看向白昕玥的伺候姑姑如华。   如华虽觉这么做不妥当,但想到自家公主与傅家人的感情,特别是这位安宁县主曾不止一次救过自家公主又是当亲姐一样关心照顾,她若拿宫规来压制,怕自家公主能立刻跟自己翻脸!   罢!   总归这皇家规矩是为皇家人所设,公主自愿让出软兜,她一个做奴婢的也就受句骂,算不得什么!   心里虽无奈,面上却不动分毫朝太监点了点头。   两个太监得了许可,再不迟疑,稳稳抬起软兜,朝来时路走去。   德安看着软兜慢慢走远,垂下头,转身慢慢回了上书房廊檐下。瑞公公看了他一眼,眸中神色不明,德安只做没看见。   有些人有些事,此去经年而已,说不得,念不得,想不得,陌路罢了!   一路上,来往的宫女太监都奇怪的远远张望,有几个宫的小心凑近了去瞧,发现软兜上坐着昏迷不醒的安宁县主,地上走着发丝散乱的康乐公主,不由互相挑眉,巴巴跑回宫去邀功。   如华瞧见只皱了皱眉,狠狠瞪了眼那些跑远的背影,都是一群不省事的东西!   白昕玥跟着软兜,脚步极快,边走边催促太监快些走,太监哪里敢说什么,只得加快了步伐。没走三分之一的路程,白昕玥的额头就冒汗不止,如华看着心疼,紧走几步劝道,“公主,春来天还凉,您慢着些,小心受了风寒。”   白昕玥胡乱的点头,侧眸看到傅云杉苍白的脸,随手抹了把从额头流下的汗,脚下又快了三分,“快着些,杉儿吹不得风。”   如华叹气,得,她刚才说的话,公主压根就没听见。   无法,只得朝太监使了眼色,紧走慢赶的回了萃玉宫。   一进萃玉宫,白昕玥就亲自扶了傅云杉到自己的偏殿,将人都赶了出去,喊如华去看太医,让人直接过来。   玉妃得到消息赶过来时,大吃一惊,以楼重对傅云杉的喜爱,以皇上对楼重的宠爱,皇上都不会也不可能做出对傅云杉不利的事情啊?怎么会去趟上书房一出来就昏厥过去?!   “母妃……”白昕玥红着眼圈从床边站起身,“父皇肯定想对爹娘他们不利,不然杉儿不会自己伤害自己……”   “你父皇怎么会对她爹娘不利……”乍一听自己的骨肉唤傅家夫妻爹娘,玉氏心里还是忍不住吃味,缓了一缓,才叹了气道,“不要多想,等太医来了再说!”   心下却暗自揣测,按理说皇上召见傅云杉,老六那孩子一定会去护着,今日怎么见了傅云杉吃亏也没见他的人露面?真是奇怪……   不过与傅云杉背道相驰的刘太医因脚程快,刚回到太医院,一屁股坐下,一杯茶都没来得及喝,就被萃玉宫的宫女拉去了萃玉宫。   待到地方瞧见床上的病人后,刘太医不由额头冒汗,这事儿整的!一个唇伤,养几天自己就会好了,怎么皇上劳师动众一番,萃玉宫的主子又劳师动众一番!   他这把老骨头哟……   “启禀娘娘、公主,安宁县主的伤势微臣已看过,且已送了安宁县主一盒伤药,三日后,定能恢复如初。”   白昕玥瞪他,脸上有几分怒气,“她的手伤那么严重,你连包扎都不曾,说什么三日!我看十日都未必能好!药拿来,我自己帮她清理!”   刘太医一怔,目光落向傅云杉被血染红的衣袖上,愕然。   不由想起上书房时,傅云杉垂眸接药的画面,那时,她的手并未露出来,血也未将衣袖染成这般颜色,是以,他并没有发现!   刘太医忙抹了把汗,“微臣知罪,先前并未发现安宁县主手也有伤,微臣这就替安宁县主清理伤口。”   “不用,我自己……”   “楹儿,让刘太医来,他是太医懂的轻重,你小心伤了安宁。”玉妃瞧见傅云杉略显血肉模糊的掌心,惊了一惊,拉住欲上前的白昕玥。   白昕玥眼圈红着,吸了吸鼻子,“母妃,杉儿的手会不会留疤?她一直觉得自己长的不好看,要是手毁容了可怎么办?”   玉妃无语。   刘太医额头的汗越发多了起来,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傅云杉掌心的血擦去,一边小心上药,还要压低声音安抚康乐公主,“公主放心,先用微臣的药敷三天,再用太医院的玉肌膏涂抹半月,保管这些指甲印悉数消失,白净如常。”   这安宁县主也是个狠角色,能把指甲掐进肉里这么深!居然在上书房一点都没瞧出来,莫怪皇上要将她许配给六皇子!   “真的?”白昕玥眼睛一亮。   刘太医自然点头,不经意摸到傅云杉的脉,一顿,随作无意的又号了号,眸色不由添了几分惊异,心里斟酌着要不要向皇上汇报汇报?   白昕玥笑着看刘太医帮傅云杉清理好伤口,又敷了一层略带薄荷味的青色药膏,剪了纱布包好,直起身来,“微臣去开个方子,抓几幅药来,县主配合着敷药喝三天,再换玉肌膏即可。”说完,又加了一句,“只要今晚不发高烧,明天一早伤口结痂就没事了。”   刘太医犹豫了一下,安宁县主身有体寒还需平心静气小心养伤之类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白昕玥听完前半句满心欢喜,听到最后一眼不高兴的瞪了刘太医一眼,刘太医只作没看见,玉妃笑着摇了摇头,召了宫女跟着去太医院抓药煎药。   药热了三遍,傅云杉才悠悠转醒,白昕玥趴在床榻正眯着眼打瞌睡,一眼瞧见,惊喜的叫了一声,笑着扑了过去,“杉儿,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手疼不疼?嘴疼不疼?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二姐……”傅云杉扯了扯唇角想笑,却牵动伤口,唇伤立时崩开,血流了满嘴。   白昕玥心疼的嗔骂,“你嘴都咬破了还逞什么能?二姐又不会笑话你!”说完,扭头去拧了盆里的帕子小心的替傅云杉将唇边的血擦了干净,瞧见傅云杉还想张口说话,她忙道,“你别说,听我说!”   傅云杉眯眼,笑着点了点头,白昕玥嗔瞪她一眼,“从你昏迷已过去三个时辰,我亲自去向父皇和皇后求了,留你在宫里住一晚,明日再出宫回家。”   傅云杉一怔,挣扎着要起身,白昕玥一把摁住她,“放心,冬青我也带进宫了,这会儿正帮你热药呢!”   说曹操,曹操到!   白昕玥话音甫落,冬青就端着药碗推门而入,看到傅云杉已然转醒,脸上的担忧突然变为惊喜,几步走到床前,将药碗放到床头柜上,“姑娘,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公主让人煮了你最爱喝的八宝粥,我去盛一碗……”   “我没事!”看到白昕玥紧张的盯着自己的唇,生怕自己牵动了伤口,傅云杉只好蠕动着唇说话,“你们别担心。”   冬青从白昕玥口中得知自家姑娘从上书房出来时突然昏厥,唇上,手中全是血,差不多能猜出是皇上说了什么让自家姑娘忍不住又不得不忍才会选择伤己的办法克制!   心中不由一阵气愤!   爷废了多少功夫才让自家姑娘稍稍动了心,作为爷的爹,不说帮忙也就算了,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怕爷回来与他翻脸!   她猜出大概时,恨不得冲去上书房问个明白!   可终究没去,说来说去,这都是爷跟自家姑娘之间的事,她没资格参与,皇上也没资格管!   她憋着,等爷回来告皇上一状!   她倒要看看逼的自家姑娘自伤的皇帝爹看到儿子的怒火会怎么低头?!   哼!   不忍让她多说话,冬青与白昕玥对视一眼,一个去端了粥,吹凉喂着她吃了,一个端着药碗等她吃完粥喂了药,将她按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个退出房间自去歇息,一个陪在不远处的榻上,看着她昏昏睡去,不时起身查看她的状况。   好在一整晚都没有发生状况,傅云杉没有发烧!   冬青和白昕玥很是高兴,傅云杉不能笑,看着二人笑弯了眼睛,很眨了几下眼。白昕玥笑骂她眼角抽了,冬青噗嗤一声笑了,傅云杉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结果……   几人在宫中一夜无事,却不知城中某个角落,一袭黑衣的男人一头扎进了某间闺房。   女子陡然转醒,目光如针射向来人。   “二小姐做事如此不靠谱,让主子如何托付重任?”黑衣男人声音低沉,目光盯着窗幔内妙曼的身影,丝毫不避嫌。   ------题外话------   昨天小区停电,没有更新,这一更是补昨天的。   十二点尽量补出今天的更新,么哒。   ☆、079 夜半来人,下定(2)(二更)   女子没有出声,只看着黑衣男人,似在思考什么。   男人也不催促,好整以暇的退后两步,坐到不远处的圆凳上,自顾自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转着茶杯,余光扫向床幔后的人影,“上了这条船可是没有后悔路的,二小姐可想好怎么向主子交代了?”   女子轻笑出声,“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再坏还能坏到现在这个地步?”   黑衣男人一怔,随即哈哈一笑,“说的也是,再坏也不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坏!二小姐果然是聪明之人!”   “我想见主子!”女子沉默良久后,再次开口。   黑衣男人立时摇头拒绝,“事成之前,主子不会见你!”   “事成?”女子如耳语一般喃喃了两遍,唇角蓦地绽放出一抹妖媚的笑,“那我先恭祝主子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黑衣男人睨了她一眼,眸间掠过一抹不屑,“届时,二小姐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可别忘了咱们共事的情谊!”   “若不是亏您引荐,我又怎能搭上主子这条线,说来,这机会也是您给的,我若忘了这恩情,可不成那背信之人了!”女子娇笑。   黑衣男人鼻翼轻轻煽动,一个哼从鼻间滑过,“二小姐还是想想赏花宴上的事如何向主子交代才是!时间已是很晚,不敢多叨扰二小姐!”   声音中虽带着笑意,暗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高冰冷。   女子双眸微冷了冷,手下捏紧了锦被,慢慢垂下头,“这件事经过反复推敲,其中各环节都万无一失,只是……”   “只是?”   女子咬了咬牙,“只是没想到一向自诩精明的段云华如草包一样,不但被安宁县主发现了端倪,还被反将一军!闹的辅国公府与永宁侯府反目!是小女高估了段云华,还请主子责罚!素卿绝无怨言!”   “二小姐可知永宁侯夫人已经书信一封送进了宫,皇后娘娘大发雷霆,说要找出真凶,为孙二小姐报仇!”   段素卿些微愣怔之后,唇边勾出一抹笑,扫了眼床幔外的黑衣男人,起身跪拜朝向皇宫方向,“连累孙二小姐是素卿的不是,愿随大人进宫向皇后娘娘请罪!”   黑衣男人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也是一怔,随即一笑,“那倒不用,主子已将事情一力承担下来,且想了一个万全之策!”   段素卿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主子的意思是将段家三小姐与孙家二小姐一同收入王府后院,既稳固了永宁侯又拉拢了辅国公!二小姐以为此法如何?”   段素卿恼怒异常!如何?不如何!她不想前半生当段云华的陪衬,后半生还要看段云华的脸色!   “主子可曾说以什么身份纳二人进府?”她手下攥紧了锦被,脸上因床幔遮挡隐去几分戾气。   “自然是以侧妃之仪!”黑衣男人毫不在意的答道,“主子的意思是他届时会来提亲,辅国公定不允。你的任务就是说服辅国公和辅国公夫人,让他们从大局考虑,应了这门亲事。可懂?”   天启历来的规矩,王爷可娶一正妻二侧妃四庶妃姨娘无数,当然,能上族谱的只有正妻和侧妃!   有那么一瞬,段素卿想问问,主子当初许她的侧妃之位在哪里?   黑衣男人似乎猜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摇头叹息,“二小姐不会目光这么短浅吧?皇上可是有一后四妃!二小姐若聪明,爬上皇后之位又有何难?!”   段素卿眼睛一亮,揪紧锦被的手蓦然松了,是了,是她傻了、痴了,怎么没想到主子若当了皇上,机会多的是!那么多位置,她总能抢到一个!   “请主子放心,素卿定会竭尽全力……”   “不是竭尽全力,而是一定要完成任务!”   段素卿略一犹豫,在后位四妃之间转了一圈,咬唇应下,“定不辱斯命!”   黑衣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暗骂了声蠢货,面上笑着道恭喜,“安宁县主的事你也要再谋划才是,给你个建议,毁不了她的人,夺的下她的财也可!素问安宁县主极其护短……”   段素卿笑着道谢。   待黑衣男人转身要离去时,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唤住黑衣男人,“听闻安宁县主面见圣上昏倒在上书房外,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黑衣男人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段素卿点头,同他分析道,“六皇子维护安宁县主满朝皆知,为何此次安宁县主昏厥他都未出现,主子没觉得奇怪吗?”   “你是说……”黑衣男人蓦地瞪大了眼,哈哈笑了起来,“二小姐果然聪明!此事我会转告主子,记你一功!想来赏花宴的事可以将功补过了!”   “劳大人提拔,素卿定不忘大恩!”段素卿微微福身,黑衣男人毫不客气的受了,转身跃出窗子,离了辅国公府。   段素卿暗啐,不要脸的东西!敢深更半夜闯她闺房,待她一朝得势,看他还能活个几时?!   还有辅国公府这些人,等她到了那个位置,定要让他们都跪在她脚下臣服!   段素卿想着,脸上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重新躺下准备睡觉,不成想,指头传来阵阵刺痛,就着床幔外的灯光才瞧见,刚才生气时用力过猛,将右手的食指指甲、中指指甲和左手的尾指指甲、无名指指甲、中指指甲尽数折断了!   此刻,指甲半掐入肉中,有滴血流出,沾染了月牙白锦被,难怪会疼了!   这指甲是她留了好久的,正准备画上一副百花图,这般看来,功夫全白费了!   心中懊恼不已!   “来人!”   “小姐?”贴身丫环悉悉索索起床,端着灯走近,段素卿一把撩开床幔,“我不小心折断了手指甲,你取了剪刀来帮我剪了。”   贴身丫环看到她指头的血渍,猛抽一口冷气,惊呼一声,“小姐,你的手受伤了,还是请大夫……”   “明日再说,此刻到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先帮我剪了好休息。”段素卿温颜道。   贴身丫环点了点头,自去找了剪刀细心小心的帮段素卿剪了手指甲,又兑了温水帮段素卿净了手,包扎了一番才放段素卿休息。   段素卿看着丫环的背影在屏风前转了一圈,去到了屏风后的小榻上,才闭上眼。   当夜,四皇子得了段素卿的话。   翌日,四皇子与皇后二人并几个近臣推测出六皇子元煦可能不在京城的结论!   众人狂喜。   几位近臣已迫不及待跪请四皇子荣登大宝,跪请皇后助四皇子一臂之力。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   ……   白昕玥再三挽留,傅云杉还是在用过早饭之后出了宫。   正德门外,傅家马车停在最显眼的位置,待二人一出宫门,赶车的小厮立时露出一个笑容,对马车里的人说了一句话,马车帘子立时被人掀开,一袭藏青色交领腰带的少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满目惊喜担忧之色,几步走了过来,“杉儿!”   “哥哥,你怎么来了?”   傅云杉一怔,想扯唇笑,被冬青冷不丁出声吓住,“姑娘,不许笑!”   傅思宗这才瞧见妹妹唇上的牙印,心疼的伸出手,顿了一顿又想收回,“怎么会咬成这样?还疼不疼?”   傅云杉弯了眼睛,将头凑近傅思宗的手里摇了摇,“不疼,一点都不疼。”   她是真没觉得疼!   至少心里没觉得!   只委屈自己一人就能保全至亲的家人,这点疼又算什么疼?!   傅思宗哪里看不出妹妹的心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余光扫向一旁的冬青,却冬青正皱着眉盯着傅云杉的手。他猛然想起什么,一把抓过妹妹的手,傅云杉还没反应过来,冬青已脸色大变,劈手打开了傅思宗的手!   “大公子,三姑娘的手受伤了,不能这么用力!”   “冬青,不许胡说,我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傅云杉瞪了冬青一眼,冬青沉着脸不吭声,傅云杉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傅思宗道,“指甲太长了,不小心扎进肉里了,太医说过三日就好了。”   冬青在一边拆台,“太医说的是喝药敷药坚持三天,再换玉肌膏,最少也得半个月才能完全见好!期间最好不要拿笔!”   傅思宗脸色一变,眉头紧蹙,缩了缩手,心里长叹一声,面上恢复平静,强扯了一抹笑,“不会留疤吧?”   傅云杉猛摇头,眉眼一弯,“太医说保证美玉无瑕。”   “如此甚好!”傅思宗看着妹妹的笑脸,眉眼一弯,轻声一笑。   冬青看着面容相似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酸的难受。   她自然看出了傅思宗的隐忍,也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思,这样的亲情让她嫉妒也让她羡慕的发狂。   “好了,咱们快些回去吧,想来这会儿,卫将军已经去永平侯府下定了,咱们此刻去说不定还能讨杯酒喝。”傅思宗笑着撩开车帘。   傅云杉大喜,嘟着嘴瞪大了眼睛,奇形怪状的问,“真的?”   “骗你做何?”傅思宗一手扶着妹妹将她送上了车。   冬青跟着,张口想说什么,被傅思宗一个眼神止住,“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冬青嗯了一声,身子一侧上了马车,傅思宗最后一个上车,赶车的小厮笑着扬鞭,马蹄得得朝永平侯府直奔而去。   几人到的终究是有些晚了,下定是看好了时辰的,几人下车时已到了时辰,傅云杉又安慰了眼圈通红的楚氏和傅剪秋二人一番,自然耽误了一番功夫。   等几人到了前厅,两家已是交换过定亲信物,下定算是成了!   傅云杉不由悻悻然的朝冬青嘟了嘟嘴,冬青忍笑。看到傅思宗朝自己使眼色,找了个借口,出了厅,去了一片竹子林。   ------题外话------   补今天的更新   还欠七千!明天看能不能一次还了。我明天要是能写出万更,就算账清了,如何?   ☆、080 风雨,赐婚(1)   “打探不到消息?”傅思宗惊,清隽的眉头紧拧。   冬青点头,与傅思宗一样,秀眉深锁,“当时,上书房内只有三姑娘、杜公公和皇上三人!其他人皆被赶出房间。我托了六皇子留在上书房的人也只是打听到皇上与三姑娘在上书房内共呆了近一个时辰!中间发过一次火,似要杀人!康乐公主说,她看到三姑娘的时候,三姑娘虽然在笑,周身却满是绝望气息,唇被咬破一个洞,一双手……更是血肉模糊!见到她话未来得及说,人便昏死过去。我虽然不精医术,却也从三姑娘的脉中察觉到了思虑过重……”   冬青话音一顿,抿了抿唇,抬眸去看背对阳光的傅思宗,与傅云杉三分相似的面貌,高挺深邃的五官,颀长独立的身形,谈吐气质与初见时略显乡土的少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一个哥哥,为了妹妹,为了家人,成长至斯,应是能挡在自家姑娘前面替她分解忧愁的吧?   “我和康乐公主都猜测,皇上定是以傅家为伐要挟姑娘做什么事,姑娘怒极偏又反抗不得、拒绝不得,才……”冬青脸色阴沉,眸间满是担忧,“我几次想探姑娘的话,都被姑娘挡回来了。大公子,要不,你去试试?”   “没用的,杉儿连你都要瞒,怎么会告诉我?”傅思宗既心疼又无可奈何。   他的妹妹,性子傲拗,她若不想说,他如何能打探的出!   冬青如何不知自家姑娘的脾气,听他这么一说,也顿时反应过来,脸上却更显担忧,“这可如何是好?不知道谈话内容,咱们连帮姑娘一把都不知从何下手!大公子,如今可怎么办?姑娘她一个人……”怎么办!   傅思宗没有迎上她的目光,而是将视线投向了竹林中某一处。   那里,是依靠着手臂粗竹子生存的几株竹苗,随风轻摇。   他的傻妹妹,从来都是遇事就往自己身上扛,往自己心里塞,不管自己扛不扛得住,不管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怎么说都不听,怎么劝都没有用!   平时答应的好,一到关键时刻,还是如此!   傅思宗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声,心里有了主意,“冬青,小心照顾杉儿,她一有不同平常的动作,立刻遣人来告诉我。”   冬青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什么,连连点头。   前厅,宾客尽欢。   女眷相携去了花厅看花,男客去了偏厅说话。   本都是相熟的人,自然没有什么顾忌,天南地北的侃侃谈着,新下定的姑爷分外没当自己是外人,不仅招呼诸人喝茶吃点心,还时不时逗乐两句提升气氛,主位坐着的永平侯爷楚令瑾捋着胡须格外满意,一张脸上满是笑容。   反观被卫朗拉来为未来媳妇抬升身价充数占人头的卫九,被傅紫菀缠着,已经欲哭无泪。   “九哥哥,快点快点,蝴蝶要跑了……”小丫头胖墩墩的身子半挂在卫九身上,一双嫩藕似的胳膊紧紧搂着卫九的脖子,小脚踩在卫九的腰带上,不时踢踏两下。   卫九翻了她一眼,一手搂住她的腰掂了掂,“傅紫菀,你是不是又胖了?腰都圆了!你准备当小猪吗……”脚步却加快了几分。   “哪里有?你都能抱动我!”傅紫菀嘟嘴,糯软的清脆嗓音在他耳边抗议,蓦地大声叫道,“九哥哥你嫌弃我?!”   嘶!   他的耳朵!   “傅紫菀,你这个胖丫头!给点颜色就得寸进尺,你给我下来!”一定要治一治她把他当猴子爬的毛病!   “不要!”傅紫菀很有骨气的哼了一声,将他的脖子搂的更紧,圆润可爱的脸蛋贴着他的。   “再不下来,我就将你放到那棵树上。”卫九黑着脸指着院子里一棵根深叶茂的百年大树。   “九哥哥抱我上去。”傅紫菀乌溜溜的眼睛眨着,晶亮异常。   “你确定?”卫九诡异的笑了。   “上去上去。”傅紫菀连连点头,兴奋的踢踏着卫九的肚子。   “抱紧了可别松手,掉下来我可不负责!”话虽如此,脚下使力飞身上树时,卫九还是伸手抱住了怀中娇柔的小身子。   傅紫菀惊呼一声,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小脸上满是惊喜,待卫九在一处宽阔的树杈中站定,示意她俯身往下看时,她的眼睛瞪的更大了,指着底下某处大叫,“九哥哥,九哥哥,快看,是外公和舅舅!”   卫九低头去看,果然看到了永平侯楚令瑾和他舅舅卫朗。   不对,这丫头居然不怕高!   卫九有些挫败的白了她一眼。   丝毫没想起,卫朗是他舅舅,可不是这丫头的舅舅。   傅紫菀兀自的左右打量着,看到一两个认识的人就哇哇大叫,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笑的整张脸都泛出太阳一般的光芒,那般耀眼和温暖。   卫九看着,忽然就笑了,伸手搂住小丫头不时往下滑的小身子,轻轻拍了下她胡乱扭动的屁股,“不许扭来扭去的。”   傅紫菀看他一眼,果然不动了,一双肉嘟嘟的小手蓦然摸上他的脸,卫九身子一僵,正要开口训斥,冷不丁被她一口亲在脸上,黑眸亮晶晶的直看进他眼底,“紫菀喜欢九哥哥笑,九哥哥笑起来天下第一好看!”   卫九整个人连动弹都不会了,脑海里全是小丫头亲自己的画面和一双亮晶晶的黑眸。   “紫菀喜欢九哥哥笑……”   是吗?那他以后就多笑吧……   卫九重新展开笑颜,将怀中小人儿搂紧。   傅紫菀笑嘻嘻的搂着他的脖子,柔软的脸蛋不时蹭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似呢喃似誓言,“紫菀喜欢九哥哥,嘻嘻……”   卫九的黑眸蓦然深邃,小丫头,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九哥哥,紫菀好困,想睡觉……”傅紫菀揉着眼睛,头放在卫九肩头,额头贴着他的脖间动脉,小手攥着他胸前的衣服。   卫九心底一软,伸手抚着她的后背,“睡吧,九哥哥在这里。”   ……   傅云杉身子不舒服,提前回了傅宅。   晚饭没起身,只让冬青转告家人,她想睡觉。   楚氏过来瞧了几次,见她果真昏昏沉沉的睡着,特意下厨炒了几个她爱吃的菜,让冬青等她饿的时候端来吃,冬青笑着应了,转身看到自家姑娘苍白的脸色,一阵心疼。   第二日,傅云杉昏昏沉沉,话都是胡的。   冬青不敢声张,忙请了南幕过来,南幕号完脉眉头深锁,深深长叹,“让三姑娘好好睡一觉吧。”   开了药,全是凝气静心安神的,旁的竟什么也不说。   冬青抓住他追问,南幕被逼的无法,才道,“三姑娘这是心疾,思虑、担忧过重都会引起,幸好没有触发高烧,否则就难办了……”   冬青松了手,使了丫头去煎药,自己守在房中。   家里人很快得了消息,站在床前,看着面色憔悴硬挤出笑容的傅云杉,都红了眼。   楚氏与傅明礼和大儿子傅思宗商量后,当日午后向宫中递了牌子。   第二日,去见了玉妃。   玉妃早不过问宫中之事,见楚氏亲自来问,叹了口气,着人去请了伺候皇上的瑞公公,自然一无所获。   楚氏担忧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勉强扯了抹笑,起身告辞。   傅云杉一睡三天,期间偶尔醒来吃碗白粥喝了药就继续昏睡。   这三天,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辅国公府的表少爷得了重病,紧急发丧,由他家下人扶棺返老家下葬。   接着,孙家传来喜讯,孙家嫡枝二女孙二小姐孙妙语即将嫁给四皇子元璟为侧妃,孙二小姐谢绝了一切需要外出的社交活动,放出话,她要在家绣嫁衣,学习宫廷礼仪,不再外出。   甚至拒绝了几家有意向四皇子靠拢的京中官员家的千金,让其惴惴不安。   等再派自家夫人去拜访永宁侯夫人时不免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孙妙语恨的将闺房内所有东西都砸了粉碎,嚷嚷着她要出去,守门的婆子面色动也不动,只她将脚跨出房门一步,两个婆子便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入房间,周而复始!任她生气捶打,皆不动声色。   永宁侯夫人见了免不了将她训斥一番,“你还有脸!永宁侯府的颜面全让你丢光了!连带皇后娘娘和四皇子那边也在怪罪,你还不知道消停,是不是要将你这条命也给搭进去?”   大家的小姐即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会知晓一下朝堂动向,孙妙语虽刁蛮任性却不是个真傻的,立时从永宁侯夫人的话中听到了端倪。上前一把抓了永宁侯夫人的手,急切道,“娘,我听人说你和爹要把我嫁给四哥哥,是不是?我不要嫁给他,你跟爹说,我不嫁给他!我不喜欢他……”   永宁侯夫人眸光一冷,扫了眼屋内伺候的人,毫不怜惜的将女儿的手打掉,声音严厉,“你四哥哥亲自来提亲,许的又是侧妃之位,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看好你们小姐,再闹出来,你们也不用留着了!”   以萃青为首的几个丫头面色发白,忙不迭的点头应了,将自家小姐拖入屋内。   孙妙语哭着拍门,“娘,我不嫁给他!我不要嫁给他做妾!娘……”   永宁侯夫人忍不住闭上眼,一双手绞着帕子,好半响才睁开,平静的对身边的嬷嬷道,“走吧。”   四皇子也罢,皇后娘娘也罢,虽是她孙家的人,却是与她无半分血缘的人,而屋内那个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骨肉,她如何舍得拿女儿作伐,当联系侯府与皇宫的纽带!如何舍得自己娇养的女儿一出嫁就是妾!可她能说什么?   女儿虽还是清白之身,声誉却是尽毁,想找门当户对的已然不可能,将女儿嫁入一般人家,夫家怎么养的起她?算来算去,没想到四皇子亲自来提亲,亲许了侧妃之位,侯爷当场就答应了,连让她说句话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留!   她如何不知四皇子的用意,如何不明白侯爷的立场!   只是,正如她出嫁时,娘曾跟她说过的话,女人就是浮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要如何,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做了永宁侯府家的女儿,就要有为永宁侯府家牺牲的觉悟。   “夫人,二小姐嫁给四皇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夫婿是亲表哥,婆婆是亲姑姑,就算不顾及亲情,二小姐背后还有咱们永宁侯府,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太难。”永宁侯夫人身边的嬷嬷小声劝慰。   永宁侯夫人点了点头,她何尝不是这么安慰自己,回望着被关在屋里的女儿,一颗心又疼又气,索性转回,深吸一口气,“回去吧。”   孙妙语看着永宁侯夫人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哭的险些背过气去,几个丫环面面相觑,互相推攘着却无一人上前,最后目光落在萃青身上,萃青咬了咬牙,拿了湿帕小心帮孙妙语擦了脸,扶她起来坐到床边,“小姐,事已成定局,您不如向夫人低个头……”   孙妙语拿眼剜她,萃青语窒,眸子转了转扫了眼门口的几个丫头,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奴婢听说四皇子也去辅国公府向段三小姐提亲了……”   “什么!”孙妙语霍然起身,瞪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四哥哥还要娶那个贱人?他难道不知道我就是被那个贱人害成这样的吗?他怎么可以娶她?!”   萃青不待她说完,一把堵住了她的口,“我的好小姐,您要嚷的天下皆知吗?”   孙妙语愤愤的甩开她的手,“嚷嚷怎么了?她眼睛可比我睁的大,她看那男人的屁股都看直了……”   “呜呜……”   萃青不敢再松手,只忽略孙妙语杀人的目光,凑到她耳边,“我的好小姐,您不是一直想找段家三小姐报仇吗?您再仔细想想,皇后娘娘是您亲姑姑,四皇子是您的亲表哥,若是段家三小姐也嫁给了四皇子,到时候您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皇后娘娘和四皇子自然会向着您!”   孙妙语眼睛一亮,口中唔唔了两声,萃青忙松开手,孙妙语一下就笑了出来,“好!到时候我看她还怎么逃?!”   萃青松了一口气,总算搞定了!她的银子可算到手了!   瞧着自家小姐状似疯狂的模样,她打了个冷战。   与此同时,洪德帝将辅国公召进皇宫,狠狠斥骂了一通!   间或透露出要将傅云杉指婚给六皇子的意思。   辅国公因隐约猜出了洪德帝的意图,吓的面色发白,狠磕了几个响头,并表示会带着不孝女亲去傅府道歉才让洪德帝稍稍消了火。   到底也没同意让段云华去到傅云杉面前晃,辅国公无奈,只得带着辅国公夫人舍了面皮去傅家走了一趟,却是连傅云杉的人都没见到,只听说生了病,在静养,由傅明礼和楚氏夫妇接待了二人。   辅国公夫人又是尴尬又是气愤,回到府忍不住将女儿好一通埋怨!   辅国公却抹了一把汗,“幸好不追究了,这要真追究起来……可怎么是好!”   “老爷,你这话……什么意思?”辅国公夫人听出不对,皱眉问道。   辅国公看了妻子一眼,挥手退了下人,将辅国公夫人拉到书房,提笔写下一行字,辅国公夫人的眼随着字迹的完整而越睁越大,待辅国公落笔,已是惊恐的声音都走了样,“竟然是六皇子!”   辅国公沉着脸点了点头。   “几位皇子争夺这么多年,竟只是场笑话。”良久,辅国公夫人抚胸叹声,叹罢,又奇怪道,“如今朝局已如此,皇上就不怕……”   “皇上是什么人?”辅国公提起笔将纸上的字抹成乌黑,涂抹罢,犹不放心,唤人取了火折子,亲看着燃成灰烬才罢休。   “皇上虽个性乖张,但能文能武,初即位时,外可领兵杀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内理国事,国家昌盛百姓安乐!若不是……”辅国公一叹,“若不是锦妃娘娘出事,皇上也不至于性情大变……”   “老爷!”辅国公夫人神色一变,忙开口打断丈夫的话,“四皇子和皇后娘娘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辅国公朝妻子笑了笑,“皇上既已暗下让我知晓,想来已做好万全准备,四皇子和皇后娘娘跳的越高,六皇子以后的路越顺畅!”   辅国公夫人想通里面的关节,不由骇然,结巴道,“怎……怎么?他怎么敢?那么多……”   “当年因立太子一事,他能一道圣旨诛杀密谋立太子的所有官员,如今又有什么不敢的!”那可是几十条人命呐!皇上连眼都没眨一下就砍了!辅国公苦笑。   他该庆幸吗?   庆幸他辅国公府自从开府一直辅佐君王,从不涉及皇子争位,宫廷倾轧!   “万幸!真是万幸!万幸老爷没有答应四皇子的提亲。”辅国公夫人心有余悸,旋即又心疼道,“女儿如今的声誉,与四皇子为侧妃也是高攀,如今亲事不成,再去哪里寻好的亲事。”   “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真找不着咱们辅国公府养着!”辅国公怎会不心疼自己的掌上明珠,他的嫡女,自小聪慧,性子又好,本寄予厚望,不成想……   唉!   从书房出来,辅国公夫人去看了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的女儿。   “夫人。”   “三小姐怎么样?”   丫环摇头,“三小姐整日坐在窗前绣花,谁也不理,茶饭也不怎么用,奴婢……奴婢担心……”   辅国公夫人叹了一声,朝丫环摆了摆手,进了内室,段云华果然在专注的绣着绣棚上的百花图,花团锦簇灼人眼,花团远处有一抹红云,似沉香苑的桃林,桃林下一处凉亭,有一人旋转起舞,舞姿轻盈。   “云华……”   段云华手下一顿,缓缓抬头,盈出一笑,“娘,您来了。”   双眸大而无神,脸上笑却牵强,形消瘦,容若干涸的牡丹,辅国公夫人心疼的拉过女儿的手,却见她腕子上晃荡的翡翠玉镯,空空荡荡的。   辅国公夫人的眸子一瞬就红了,“孩子,苦了你了,娘知道你委屈……”   段云华不出声,任她搂着,眸子不经意扫过跟随辅国公夫人一道进来的嬷嬷,嬷嬷人精一样的人物,立时转身带着人退出了房间。   “傻女儿,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和安宁县主过不去!你知不知道她与六皇子关系密切……”辅国公夫人一顿,转了话,“她敢一个人独闯辽东,置办下那么大一份家业,你怎么会以为她会那么容易上你的当?我的傻女儿!你这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段云华也不知道,她那时如走了魔一样想要毁傅云杉的名声是怎么一回事?   她记得第一次从余桐安口中提到傅云杉的名字时,是他跟随余家老爷去洛边视察帝师府大夫人余家大姑奶奶的陪嫁庄子,他说自己见到一个好小好小的女娃,刚出生,皱巴巴的,他给起了个名儿,就叫云杉,希望她能长高一些,她吃笑。后来零零碎碎的听他每次回来都说一次,每次都觉得那小女娃好可怜,她家爷爷奶奶好可恶,怎么会有那么坏的人!   再后来,她从他口中知道那女娃突然变聪明了,不但治好了染上五石散的哥哥,还开了一家味道很特别的什么砂锅店,生意兴隆,她那时是真心为女娃高兴,因为余桐安从清河回来捎了几对南珠耳坠送了她一对,南珠下串着奇形怪状的结和穗,她欢喜的心跳一直没停止过。   可后来,余桐安每次提及傅云杉,都很是喜欢的样子,她开始惴惴不安,这种不安直到……   直到傅云杉其人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记得自己当时连笑都不知道怎么笑了,心里嫉妒的发了狂,再后来,傅云杉成了余桐安的表妹,他们的关系更近了,而自己作为辅国公府的嫡女,与余桐安越走越远了!   她还记得段素卿羡慕的指着余桐安和傅云杉的背影对她道,“这对表兄妹,真是相配!”说完,又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可别有人乱嚼舌根污了傅三姑娘的清白……”   而后,接二连三的,段素卿说话总能扯到傅云杉身上,再不然就会说到余桐安兄妹,她当时一心扑在余桐安身上,虽不喜欢她却在听到她说起心爱之人时总忍不住留下听她说,一来二去……   段云华猛然从辅国公夫人怀中起身,反手抓住辅国公夫人的手,“娘,有人害我!段素卿害我……”   ------题外话------   标题无能了。   万更啊~我的爱人,快来我的怀抱~   ☆、081 风雨,赐婚(2)   辅国公夫人眸色一凛,“她?她怎么害你了?”   辅国公夫人与辅国公的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间虽也有利益关系,但夫妻二人之间一直是相敬如宾,有商有量。在流产落下一身病后,辅国公也没有给其他小妾怀身子的机会,她吃药看太医足足花费了十几年功夫,才怀上嫡子,待嫡子落地,她更是元气大伤,前来号脉的太医曾说她可能再也无法生育!她很是伤心难过了一段日子,却不得不合着泪吞了笑着亲口去求辅国公不要再给侍寝的妾喝汤药,甚至主动开了身边一个老实软弱丫头的脸送到了辅国公的床上!   没成想,那丫头一夜就有了身子,不过半年,她也再次怀了身子,她生下的自是段云华,而那丫头生的就是段素卿!   她有心将段素卿留在自己身边与女儿作伴,那丫头却哭着求到她身边,她心软就将段素卿交于她抚养,却不想将辅国公府的庶二小姐养成了一副怯懦爱哭的性子!   所以,适才一听到女儿说是段素卿害她,她又惊又不愿相信,却又突然想起事发那日,段素卿表现出来的淡然稳重之相,心中不由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眉头也拧了起来。   段云华不再隐瞒,将从遇到傅云杉开始,段素卿在她身边说的话以及影射,还有在赏花宴前夕,故意误导她对傅云杉的事一一说了,喜欢余桐安的事,她只字未提。   辅国公夫人听完,眸色冷下三分,“果然是不叫的狗最会咬人!”   “娘,她为什么害我?我虽自小就不喜欢她,却从来没想过害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段云华一想到若不是当时在房中有两个丫头,她定会被那姜裕昌欺辱,且真真坐实!就忍不住恨的心底发颤!她怎么那么毒,竟要毁了她的清白?   不,她的清誉已经被毁了,清白还有什么用?!   她这一辈子都被她给毁了!   却忘了,这计划是为了毁掉傅云杉的清白而设计的。   辅国公夫人心疼女儿,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是娘的错!娘只教你血脉至亲要宽以待人却没教你人心隔肚皮!娘眼瞎竟然没看出来她这么会伪装!”   “娘,女儿这样都是她害的!女儿不能忍下这口气,女儿要报回来!”段云华苍白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辅国公夫人一瞬间愣住了,看着陌生的女儿,心一阵抽疼。   “不!云华,这事交给娘!”辅国公夫人想了很久,咬牙道,“左右她已到了婚龄,娘自有法子让她自尝恶果!”   段云华眼睛一亮,抿唇点了点头。   辅国公夫人摸着女儿的头,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她的女儿,长相出众,诗书五经,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本来能找个好人家的,如今……   段素卿,她万死不能恕女儿受的苦!   傅云杉从床上醒过来,人瘦下一圈,三日前穿着正合适的衣裳再穿已显松垮,冬青心疼,知道自家姑娘不忍家里人担心,就挑了夜灯偷偷将自家姑娘的衣裳改小一点,可怜她一双纤白嫩手自小拎惯的除了刀剑就是枪箭,女红只能说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结果将自己的十指戳的满是红点点,一身衣裳也只改掉一个袖子而已。   傅云杉看到好生笑了她一番,冬青跺脚,“姑娘还笑我!”   “好好,我错了,冬青是个好姑娘,这般为我着想,是我不识抬举,不该辜负你的一番好意……”   “姑娘,皇上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冬青忍不住想知道,她一定要在爷面前好好告皇上一状!   傅云杉话一顿,朝她笑了笑,“皇上的脾气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左右我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说罢抢了她的活,让她帮着分线,很干脆的将她的话给岔开了,小半个时辰就将一身衣裳修改完毕。   冬青心里一直强烈不安,却对闭口不说的自家姑娘一点辙都没有。   傅家的日子重新恢复平静,傅云杉平日没事依旧去挽玉阁和荟萃馆晃悠,偶尔也去郊外的庄园和蔬菜大棚去探一探。临近四月,蔬菜大棚将最后一批蔬菜处理后,顾淮扬来请示来年蔬菜大棚的承包区域和商家。   傅云杉将冬青打发出去帮她买小巷中的嫩豆腐做小葱拌豆腐吃,冬青嘟囔着姑娘就是嘴馋,一面心甘情愿的找人套了车去买。   看着她远去,顾淮扬脸上才敢露出担忧之色,“三姑娘可是有心事?”   傅云杉涩然一笑,眸底一片伤痕,“顾叔,您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我的,我有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三姑娘是个实心眼儿的人,一心为家人着想固然没错,但也要顾及一下自身……”顾淮扬叹了一声,跟着这个小主子这么多年,她可说是自己看着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从他认识她开始,她所考虑的都是家人、身边的人,于自己……似乎从未真的上过心!他看着都替她心疼。   “老爷、夫人和几位公子小姐也定不愿你委屈自己!”   “是啊,爹娘大哥大姐小八菀儿他们定不愿我受委屈……”傅云杉姚望傅明礼和楚氏的院子,眸子慢慢红了,“可是,顾叔,我不知道怎么办?这样的婚姻我怎么能接受?”   她摇头,从缓到急,一下一下不停歇。   顾淮扬心里一惊,亲事?什么亲事?皇上要将姑娘嫁给谁?!姑娘喜欢的可是六皇子!难道皇上要棒打鸳鸯不成……   顾淮扬只觉心口一阵冷气灌入,浑身打了一个冷战,忙不迭开口,“三姑娘,皇上可是把你许给六皇子以外的人了?”   傅云杉摇头,若是就好了,她总有办法将婚事搅黄了!   “皇上要我嫁与六皇子为……侧妃!以我傅家、余家、楚家所有人的性命为要挟!”   除非她死,否则,必须嫁给楼重!   偏,她不愿!   与其说不愿嫁给楼重,倒不如说她矫情,不能接受自己的男人三妻四妾!   可怜她对楼重刚起的那点旖旎心思,还没盛开便要枯萎。   顾淮扬倒吸一口冷气,“咱们本就是站在六皇子这一派的,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他看来,三姑娘与六皇子情分匪浅,帝师府傅家与第一富商余家与他们家有血缘之亲,也早统一了都站在楼重这边,皇上他……   “大抵因为我只是有个有钱的,亦或因为我的势力不够强大……”   也或者是皇上纯粹是偏见!   顾淮扬摇头,“皇上怕你得不了正室之位不愿相助六皇子,才以亲事为要挟……”   傅云杉点头一笑。   顾淮扬慨然一叹,皇上明知六皇子对三姑娘用情至深,将来定会娶三姑娘为妻!   四月,工部尚书、侍郎,户部尚书及部下二司官员奉命考据从护城池中引水入公主府的可行性时,不慎落水,救上来时均已身亡。   次日,礼部尚书、侍郎并吏官前往傅家庄园送聘礼返回途中遭遇山匪,均一刀毙命!   第三日,西北大营骁骑队与皇宫禁卫军第二队酒后发生争执,互不相让,各旗下之人亦不甘示弱,大打出手,造成五人死亡,十三人重伤,死亡名单中包括骁骑队两位队长,禁卫军第二队副队长!   四皇子麾下得力干将顷刻少了十二人!   这么大手笔,这么多巧合,不用去猜,众人一清二楚。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顾淮扬将消息送到傅云杉屋中,傅云杉透过嫩绿的枝桠看向天空,声音浅淡,“要变天了!”   楼重,你何时能归?   咱们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辅国公吓出一身冷汗,索性吩咐辅国公夫人将段素卿与段云华都拘在院中,谁也不许踏出院门一步!   四皇子与皇后简直不敢相信,洪德帝居然如此明目张胆!   “母后,父皇他……疯了不成?”四皇子震惊的无以复加。   四皇子麾下得力干将顷刻少了十二人!   这么大手笔,这么多巧合,不用去猜,众人一清二楚。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顾淮扬将消息送到傅云杉屋中,傅云杉透过嫩绿的枝桠看向天空,声音浅淡,“要变天了!”   楼重,你何时能归?   咱们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辅国公吓出一身冷汗,索性吩咐辅国公夫人将段素卿与段云华都拘在院中,谁也不许踏出院门一步!   四皇子与皇后简直不敢相信,洪德帝居然如此明目张胆!   “母后,父皇他……疯了不成?”四皇子震惊的无以复加。   四皇子麾下得力干将顷刻少了十二人!   这么大手笔,这么多巧合,不用去猜,众人一清二楚。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顾淮扬将消息送到傅云杉屋中,傅云杉透过嫩绿的枝桠看向天空,声音浅淡,“要变天了!”   楼重,你何时能归?   咱们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辅国公吓出一身冷汗,索性吩咐辅国公夫人将段素卿与段云华都拘在院中,谁也不许踏出院门一步!   四皇子与皇后简直不敢相信,洪德帝居然如此明目张胆!   “母后,父皇他……疯了不成?”四皇子震惊的无以复加。   ------题外话------   内容一会儿修改。稍等。   ☆、082 留信   皇后遍体生寒,冷笑,“他疯?本宫看他正常的很!这么多年,他心心念念的果然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可笑几十年,我居然还存着一丝幻想,幻想他心中哪怕只有咱们母子一点栖息之地!我真是蠢到了家!”   “母后,您的意思是……”四皇子抿了抿唇,对于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有些不敢开口。   皇后哼笑一声,又颤着狠喘了一口气,眸光凝冰,“这就是你的好父皇!为了替那个贱人的儿子铺路要杀光朝中所有投靠咱们的人!”   元峙,你……果然心够狠!   “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给元煦!杀儿臣的人是要为他肃清障碍!”四皇子一字一句,形似洪德帝的狭长凤眸盯着皇后,虽没焦距却含着冰,“同样是儿子,他为什么要这样?我哪一点比不上楼重?!母后,我哪点比不上楼重?”   最后一句,几近受伤幼兽的咆哮。   皇后满目苦涩,“你哪里都比他强,唯一点……”她顿口,咬紧了唇,恨意丛生,“楼重是从那个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四皇子面色一变,一双手在袖中攥紧,一拳砸在眼前的案几上,褐红的酸枝木案几咔嚓一声碎成两半,四皇子满手鲜血,碎屑木块扎满了手背。   皇后惊呼一声,“璟儿!”   芳菲扑过来,“四皇子。”   “快,去拿外伤药。”皇后捧着儿子的手,骂,“你这是做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受伤要让做母亲的活活心疼死吗?”   “母后,儿臣不甘心!”四皇子抬眸,黑色的眸瞳满是痛楚,“我不甘心,母后!”   “母后知道,母后都知道。”她心里何尝不苦,何尝不痛,何尝甘心过!可与一个死人相争,怎么争得过?楼锦屏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他,让他倾心,更为他失了性命!她曾一度感激过她,也曾一度恨不得将她刨出鞭尸!   她夺了洪德帝心中最光明的一面,且将它埋入深地!她的儿子夺了洪德帝眼中心中全部的关注,让整个后宫生下的儿子都成了一场笑话!   她很她!恨他!恨他们一家!   他不是想把江山留给他和楼锦屏的儿子吗?她偏不给!   立嫡立长,都轮不到元煦!她和儿子得不到他的关注和疼爱,势必要用其他东西来偿还!   元峙,洪德帝,这皇位,我们母子要定了!   “娘娘,药来了,您让开一些,容奴婢先帮四皇子将木屑刺挑出来。”芳菲急奔过来,放下拎着的常备药箱,挽起衣袖小心捧起四皇子的手,将手背上刺进的木屑刺挨个挑出来,清洗过又上了药,才抹了一把汗,笑道,“好了,勤换两次药就没事了。”   皇后朝她摆摆手,芳菲笑着将药箱送回去,留皇后和四皇子说话。   皇后摸上四皇子清俊的脸庞,脸上缓缓绽放出一抹慈爱的笑,“璟儿,别怕,你有母后在,母后一定将你送上皇位,谁也别想跟你抢!”   “母后,儿臣知错了!”四皇子撩袍跪地,一双凤眸坚毅异常,“父皇既然看不到儿臣,那儿臣就站到最高处让他不得不看!”   皇后笑了,弯腰扶起儿子带他到自己身边坐下,“好,咱们母子就站在最高处让他看!”   芳菲进来,看到已恢复平静的母子二人,脸上露出笑意,也不出声,径直将案几收拾了,安静的立在一旁添茶倒水。   “你父皇怕是要借助西北侯的兵力和傅家、余家的财力来为元煦铺路,咱们不妨来招釜底抽薪……”皇后抿口茶,将自己想好的计划细细与四皇子说了,四皇子点头,“母后与我所想大同小异。不过,这件事为谨慎起见,还是不要动用咱们手里的人,一来免与父皇直接对上,二来常倩如毕竟是常夫人的唯一嫡女,她若出事……总之,常家那边即使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要尽力去争取!”   皇后想了想,点头同意。   “傅、余两家虽是商户,手中却掌握了不少银钱,咱们起兵必少不了银子,你明日出宫去趟永宁侯府,找你舅舅,就说是我的主意,让他将京城的钱号都密查一遍,盘出傅、余两家手中握着的大概银钱数,尽快报上来!再让他找人去试探下傅、余两家是否有策反的可能,若有,什么条件皆可答应!若不成,那就……”   “儿臣明白,儿臣明日一早就去永宁侯府。”   芳菲在一旁眸子闪了两下,上前一步倒茶,似低喃一般,念了句,“江南玉家好像也有不少银子……”   皇后眼睛一亮,看了芳菲一眼,笑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江南玉家现在的掌控权在安宁县主手里,傅家若能策反,玉家自然也会策反!”   芳菲忙屈膝跪下,“奴婢多嘴,请娘娘恕罪!”   “好了,本宫明白你的心思,不怪你,起来吧。”皇后笑。   翌日,四皇子出宫,在城中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最后去了永宁侯府,出来时,满面笑容。   几日后,永宁侯夫人带着两个女儿亲去傅家赔礼道歉,结果不欢而散。   又几日,孙家大小姐发帖办诗会,余桐乐以身体微恙推拒。   不几日,荟萃馆吃出瞎眼案,中毒案和人命案,家属将尸体抬到了荟萃馆门前。傅云杉查出一个精心培养精通药理的厨师将泡了蜂蜜的洋葱做了杂烩,剁椒鱼中放了甘草,海鲜后赠送的果盘中多是vc丰富的水果!   应天府尹秉公断案,将厨师收了监,秋后问斩,应天周边所有荟萃馆均查封!   “为什么?”傅云杉追到大牢,问厨师。   厨师别开头,眸光闪烁,“小的学艺不精,害了人命,罪有应得!”   傅云杉自然不信,“你撒谎!这些是最简单的食物相生相克,我教你们时曾反复提及,你做了那么久从未出错,为什么偏是四皇子想拉拢傅家不成的今日?”   “小的……忘了!”除了这句,厨师再不多说。   当晚,厨师自缢身亡。   紧接着,似验证祸不单行这句话一般,挽玉阁售出的玉石被鉴定为假的,查出的结果自然是一个平日勤勉勤恳的玉琢师傅弄了普通的石头雕刻当真的价格出售,不等傅云杉上门问话,他就喝了毒药,一家人不知所踪。   挽玉阁被封,一些在挽玉阁订货的外地商家仿佛约好了似的,同时上门让他们赔偿损失。   “三姑娘?”顾淮扬叹声,皇位之争,这些怕只是开胃菜!   傅云杉摆手,“该多少是多少,去吧。”   “是。”   冬青咬牙,“姑娘,四皇子一党实在太卑鄙了!”骂完四皇子又忍不住骂洪德帝,“皇上竟然吭也不吭一声!”   傅云杉没有出声,望着外面嫩绿中那抹阴沉,京城的天已经变了!   以她之力,能否护得家人周全吗?   她很害怕!   从未有过的恐惧害怕!   南幕与许长清从外面急急赶来,许长清脸色难看,“杉儿,蔬菜大棚出事了!有人在土地中翻出一包药,南先生查验是毒药!大棚今年怕是不能用了!”   南幕配合点头。   傅云杉并未回头,看着窗外,淡淡的笑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余家在天启各地的生意也遭受不同程度的损失,流氓造事,受伤流血事件层出不穷,各府知府县太爷却再不为余家说话,三五句不对就封了余家铺子,到四月下旬,余家诸如玉石、酒楼、青楼、成衣店、绸缎店等因事关闭百十余家!受损失直达千万两!   傅云杉亲去余府道歉,“舅舅,是杉儿的错,连累了余家。”   余仲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扶起,“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咱们没站在四皇子那边罢了!”   余夫人一脸憔悴,强撑了一个笑,“傻孩子,士农工商,最瞧不起的就是商家,偏偏他们争位最先巴结的也是商家,巴结不成,自然想着毁掉,纵使咱们哪边都不站也保不住类似如今之事的发生!”   余桐安在一旁点头,“你什么负担也不要有!他们想封就让他们封去好了,我与爹娘已经商量好,将外地所有铺面暂停营业,只保留应天府几家,余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嗤笑一声,挑眉,“他们想斗,咱们就与他们斗到底!”   傅云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眸底的忧却越发严重,到难以入眠。   永平侯楚令瑾和夫人玉氏得知消息赶来傅家,被傅云杉安抚了一番送了回去。   傅明礼与楚氏发愁,傅思宗奔波在与楼重交好不多的几家官员家中,探查消息。   洪德帝得知四皇子与皇后的动作,不屑的哼了几声,挥笔写了密旨,着了瑞公公亲去送旨,瑞公公比平时多出了两个时辰才返宫复命,洪德帝不疑有他。   四月末,夜,漆黑如墨,大雨磅礴。   卧房内,闷的透不过气。   傅云杉起身撩了床幔,开了窗用木棍支了起来,望着外面瓢泼一般的大雨,冬青醒,取了薄披风过来,替她披上,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姑娘,雨真大啊!”   “是啊,好大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雨过天晴?”傅云杉笑着叹息。   冬青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出声安抚,“等六皇子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啊……”   风雨中,隐约传来一声尖叫,冬青神色一变,立时住了口,风雨中却再无声息传来。   “姑娘,是四小姐院子里传来的声音。”   “菀儿!”傅云杉伸手将披风穿好,拿了伞开门往傅紫菀的院子疾走而去,冬青紧紧跟随。   大雨冲刷的院门躺着一个守门的婆子,血水已混着雨水流出好远。   院中一片静寂,傅紫菀卧房内,该燃着灯的地方漆黑一片,隐约从屋内传出几声低吟。   傅云杉一凛,脚步又加快几分,到门前才发现,门上的帘子早被人一剑挑下,破碎的在半空摇晃。   黑暗中视物,傅云杉瞧的并不仔细,冬青小心摸索出火石,点了灯,二人才看清屋内的情景。   “连翘!”冬青声音凄厉,抖着手扔了火石,扑过去一把将连翘抱起,“连翘,你怎么样?”   傅紫菀的贴身丫环连翘是与冬青一起进来的,两人武功在一个水平线,而此刻,傅云杉与冬青看到的连翘浑身浴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好像是在苦苦挣扎着。   看到冬青与傅云杉,她一把揪住冬青胸前的衣服,“四……四姑娘,四姑娘被……抓走了!”   傅云杉早在冬青扶她的时候就将屋内扫了一圈,看到该是小妹睡觉的地方空无一人,已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端是她早有准备四皇子与皇后会有动作,也没想到他们会从小妹这里下手!   实在可恨!   连翘呼呼喘气,好半响,指了指傅紫菀的枕头,艰难的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话落,垂了手!   冬青猛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已无声息的连翘,“连翘?连翘!……”   傅云杉想着连翘的动作,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几步走过去,果然在小妹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封信!   “傅云杉,想救你妹妹,带着龙诀玉,北凉都城风华楼见。”   北凉,都城,风华楼!   ☆、083 别   傅云杉眸色冷寒,盯着信上寥寥数字,心中思索沉淀着这封信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以这样口吻说话的人,又来自北凉,除却耶律漠,她不做第二人想。   只是……龙诀玉?   若她没记错,应是司命临走时送给自己留作纪念的那块玉佩!司命若想要回,大可书信一封,她自会原物奉还。如今,他将龙诀玉下落告知耶律漠,以紫菀的性命要挟她去北凉,究竟意欲何为?   她,不得而知。   明知此行有诡,却不得不去!   冬青悲伤过后,起身去查看院中情况,不过片刻,返回,“姑娘,院中无一活口。”   傅云杉点头,转身朝外走去,“你留下,将他们的尸首安排妥当,明日一早再做善后。”   “是。”冬青忍痛,扶起连翘坐到椅子上,替她抹去脸上的血迹。   傅云杉转身走入雨幕,甬道处,姚望傅明礼和楚氏的院落,傅思宗和傅剪秋的院落,足有一刻,才重新抬脚,直去了书房,开门点灯,不顾湿透的衣衫,研磨铺纸,挥笔于上。   “……天将塌陷,楼重找寻解决之道,尚不知可行与否……哥当以全局为重,身家性命为重!若七月末我未从北凉归来,或楼重未来寻我,哥应当机立断,向四皇子投诚,以得活命之机;或与祖父、外祖父、表舅商量稳妥,护家人离开应天!无论择其中任一,自看信之日起,应拉近与四皇子之关系,与洪德帝虚与委蛇,待七月末做出最后决断……另,紫菀之事,何人问起都不必隐瞒,且记,七月末前,定不能让卫九离开京城!……此去北凉,吉凶难定,若天启变天之际,我未能带紫菀回家,哥哥可将我与紫菀命丧的消息公诸于世!此后,不必寻我!我若得活定会联系家人,若不得活……哥哥就当我和小妹真的死了吧!……”   “……祖父一生为帝师,站中立,受皇家恩,此番被孙女连累,孙女知错!跪求谅解……详细之事,孙女已告知哥哥,祖父有何疑问,皆可寻哥哥来问。……四皇子善谋人心,且睚眦必报,祖父应先做考虑,早做决断!”   “……望舅舅早定结论,免遭纂位之灾……”   “……不及喝二姨与二姨夫的喜酒,杉儿之过……此事可大可小,外祖父可寻哥哥与祖父、舅舅商量章程,早做防备!……”   “……顾叔,此去北凉,生死难料,家中诸事,云杉跪拜!”   傅云杉洋洋洒洒写了足有两个时辰,心中成熟的未成熟的,想通的未想通的,都与傅思宗说了,以便他从中找到最好的解决之道!   天际翻出一抹鱼肚白,有微弱的光袭进书房,零零落落的与灯光争辉。傅云杉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笔落下,收。   冬青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红枣桂圆茶,瞧见傅云杉终于搁下了笔,黑青的眼底掠过一抹叹息,“姑娘,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她已来过三次,姑娘仿若未闻,连她替她脱衣换衣都未察觉,只专心写着信。看到信的内容,她已知自家姑娘的用意,此去北凉,路途遥远不论,身处异乡,孤军奋战,她很是担忧!   连翘与她武功相当都逃不过耶律漠的手掌,她跟着,能不能护姑娘周全?她心里打突!   冬青探手入怀,触碰到一枚沉甸甸的牌子时,咬了咬牙,北凉一行,势必要惊动宫中了,但为姑娘安全着想,她顾不得许多了!知道就知道了,若能护的自家姑娘周全,被皇帝砍了也值了!   傅云杉初时,满腹心思都放在书写之上,并未觉得寒冷,此刻松懈下来,才惊觉身上衣裳已被换过,额头一层薄汗凛凛,手脚冰凉,她朝冬青淡淡一笑,伸手接了茶盅抱在怀中,一双脚在地上下意识跺了两下,又狠啜了两口热茶,一脸沁入氤氲的热气中,道,“冬青,收拾细软衣物,咱们即刻出城!”   冬青一惊,蓦然抬头,“姑娘不跟老爷夫人和公子小姐们见上一面?”   傅云杉越过她去看窗外开始泛白的天际和晨风下摆动的柳枝,淡淡的笑,“不了,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所谓别离相送不过徒增伤悲,不如悄然离去!”   冬青默然,福身,“是,我这就去收拾细软和行装。”   冬青出门,趁着收拾衣物的空荡,唤了一个暗卫,出动黑木令,调动暗卫暗中相随。   傅云杉翻出龙诀玉,小心藏在贴身的地方。不管耶律漠用意何在,既然他说了用龙诀玉换紫菀,她势必要将龙诀玉完好的带去北凉都城丰华楼!   城门甫开,身着简单骑装的两人两匹马冲出城门,一路南下而去。   两人身后,一波一波紧随着再普通不过的骑马商人。   ……   傅紫菀院中无一活口,傅云杉与冬青失去踪迹,一家人几乎将府中翻了个底朝天。   顾淮扬在书房发现几封信,拿了交给傅思宗。   傅思宗看到信中内容时,身子不可察的晃了一晃,白蔹眸子一动,悄无声息的过去倒茶,轻扶住他,“大公子?”   “无妨。”   傅明礼和楚氏一脸焦灼,傅明礼凑过去想看,“六郎,杉儿在信上写了什么?”   “耶律漠劫持了小妹,杉儿已连夜追去……”傅思宗想到信中所嘱咐,想了想,还是将信递给了傅明礼,“爹,您看过信后,咱们去趟帝师府。”   说罢,将傅云杉写给楚令瑾的信拿起,对一脸恐慌害怕的楚氏道,“娘,您受了惊吓,不如去外祖父家看看外祖母。”   楚氏眸子红了红,点头,“我这就去。”   楚氏离开,书房内留下的全是男丁,顾淮扬,许长清,和傅明礼父子。   傅思宗简单几句将傅云杉在信中表达的意思说了,顾淮扬和许长清都是一惊,司命的身份瞒的紧,顾淮扬虽知道一些,此刻也猜不透他的用意!许长清是从未想过司命竟是这样一个身份!   “舅舅那边……”   “我去!”傅小八从门外走进来,已长成大半孩子的身高逆着光,看上去很是高大,沉眸不笑的脸蛋竟多出几分成熟之色,他抿唇,沉声,“哥,舅舅家我去!”   “不行,你……”   “你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轻重,定不会坏了你们和三姐的事!”傅小八双手握拳,一脸坚毅。   傅思宗话声一顿,看着傅小八,眸子微微一红。   杉儿,你瞧,昔日最爱躲在你背后哭鼻子的小弟也终于长大了,知道何事能为何事不能为了!   你这个傻丫头,怎么就那么喜欢将所有事都背在自己身上呢?怎么说都不听!   你且看着,哥哥怎么力挽狂澜,护着一家周全!   傅思宗上前拍拍傅小八的肩头,将信塞到他手中,“好小八!”   几人相视,面上虽忧色忡忡,唇边都扯了一抹笑,事情最糟糕不过头点地,在那之前,他们还有机会争取,且非争取到不可!   ……   “什么?”洪德帝面色铁青,大怒,瞪着来报信的暗卫,“调出去多少人?”   “二十四人。”暗卫垂头,沉声道。   二十四人,已是他留给楼重暗卫中的三分之二,却一夜间全被调走了!   洪德帝怒极反笑,“你是死的,她说调就调?”   “来人手持黒木令,如少主亲临,属下不敢放肆。”   洪德帝一怔,想到远赴苗疆蛊毒之地的儿子,心中又气又恼又恨又怕,“好!好!他可真是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再想到傅云杉一脸决绝说绝不为妾时的模样,咬牙,“人家可不见得领情!”   暗卫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杜成缩在角落,长长的叹息,洪德帝抓起笔架看也不看就往角落里砸去,只听嘭一声,笔架撞到墙上,分崩离析。   屋内瞬间一静。   “主子,您这又是何苦?”杜成开口。   洪德帝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闭嘴!滚!”   闭嘴说给杜成,滚却是冷扫着地上的暗卫。   暗卫隐匿身形消失,洪德帝喘着粗气越发生气,杜成张了几次,终是叹息一声,背对洪德帝躺了下去。   洪德帝一眼看去,险些没冲上去踹上一脚,幸好理智还在,脸色变了几变,愤愤的哼了一声,大声叫了瑞公公进来,让他出宫传傅思宗觐见,即刻!   瑞公公感受到洪德帝的怒气,心里一咯噔,飞快扫了眼角落里躺着的杜成,忐忑不安的出了上书房,临出宫发现常带的玉佩不见了,让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去御花园寻了一番。   傅思宗按照傅云杉所说,一句也未隐瞒,将起始说了仔细,有关司命的身份并未刻意隐瞒,却也没说太多!只说傅云杉曾救过他一命,他感恩在傅家呆了几年,教兄妹几个习武,旁的并未多说。   他起初并不想把司命的身份交代出去,但与祖父商量后决定简略带过!   司命在傅家时间很长,即使他不说,洪德帝也有办法查个清楚,不如干脆痛快一些!   他们并不担心洪德帝借司命的身份发作傅家,一则洪德帝还需他们为楼重做势,二则六皇子心意所在,洪德帝但凡有一丝理智,六皇子回来之前都不会动他们!   “确有此事?”洪德帝垂眸睨傅思宗。   傅思宗垂首,“不敢有半句欺瞒!”   洪德帝看了他半响,后气恼的砸了一支笔过来,将傅思宗轰出了上书房。   “一个两个都是狡猾的,给朕滚!”   至于说的是楼重还是傅云杉,就不得而知了。   ------题外话------   标题无能,不想纠结了,就随便写了一个。   感谢小妃的钻石,以后表送了,留着看书吧,么哒!   不是不想多更,是发烧了,三千字写了五个小时,不知道你们信不信,脑袋一片浆糊,说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实不为过。   明天开启第三卷,已入尾声。   ☆、084 平城,遇故人   由官道一路南下,主仆二人过城既停整顿,更换马匹,每日只睡三个时辰,若碰不到小镇就彻夜赶路,如此反复,途径泔水、云江、徽州、大宁卫、明川、辽东到的边境之城——平城,已是五月末。   看到烈阳下高高城墙上朱红的两个大字,冬青抹了把额头的汗,露齿一笑,“姑娘,咱们到平城了。”   傅云杉亦露出一抹微笑,“在平城休整一日,明日出关去北凉。”   平城地处边境,是个常驻二十万有一半是军队的小城,亦是联通天启和北凉的要害之地!高高的城楼上哨所林立,守城将士不分昼夜十二个时辰严阵以待!   平城城池虽小,里面却应有尽有,傅云杉与冬青寻了家客栈,饭后自去休息,待一觉睡醒后,夕阳已开始西落,两人起身去街上采买物品,准备找铺子兑换一些北凉通用的银票,不想,碰到了熟人!   “三姑娘?”   温润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惊喜,傅云杉脚步一顿,转身,迎上急急走过来的一个年轻人,身着深蓝锦袍,玉白束腰,眉清目秀,却是她熟悉之人!   那年轻人看到她的相貌,脸上欣喜之色更甚,三两步穿过人流,到她面前,撩袍就要下跪,“白术见过三姑娘。冬青姐姐。”   傅云杉伸手拦住他,扶他起身,笑道,“你怎会在此地?”   白术颊边盈出酒窝,一脸笑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我带商队去北凉置办货物,刚进城。”说完,眉头微微一蹙,“这里地处偏僻,三姑娘怎会来此?”   “有些私事要处理。”傅云杉没深说,白术笑了笑,没再追问,商队人朝他遥遥招手,白术一眼瞪过去,问了傅云杉住的客栈,才沉着脸走了回去。   “姑娘,那几人对白术的态度可一点都不好。”冬青皱眉,看着不远处与白术争执什么的年老商人。   “白术回去也不过半年,想来是还未站稳脚跟,不急。”傅云杉淡声,封家的事怕不比深宫轻松,白术孤身奋战,其中艰辛可想而知!话说回来,大家族,哪里有轻松的时刻?不是尔虞我诈,就是阴谋算计!一如她前世的苏家,一如后世的傅家。   傅云杉收回视线,淡淡转身,“走吧。”   翌日一早,白术已等在楼下,等到傅云杉与冬青下来,笑着唤小二上菜,招呼傅云杉与冬青,“三姑娘,冬青姐姐,快来尝尝平城的粥!平城的水甘冽醇厚,煮出来的粥和茶别有味道。”   傅云杉与冬青笑着应了,与他闲聊,白术舀着碗里的青菜鳕鱼粥,似不经意道,“这两年,天启与北凉关系紧张,来往行人都查的较为严格,三姑娘若嫌麻烦,不如跟着我们封家的商队进城,也好省去不必要的……”   “少东家,您可让我好找!”白术的话未说完,门口出现一个褐色儒袍的中年人,眉头紧蹙,口中说着敬语,眸色却很是不屑,“几十号人在城门口等着少主,少主快快过去吧。”   说着,竟要伸手去扯白术。   白术神色一冷,适才含笑的眸子蓦然阴沉下来,缓缓转向来人,黑白分明的瞳眸如淬了冰一点点看进中年人的眼中,中年人一窒,不自觉的顿住了手。   白术冷冷一笑,“辰时三刻出发,如今几何?”   高高的柜台上,沙漏的时刻刚过辰时。   “大家伙都到齐了,早点过去早点采买……”   “许大管家既然决定了如何做,还来问我做甚!”白术冷然一笑,抬手推了一个小碟子到傅云杉筷下,“这道脆笋调制的味道尤为好,据说是大厨的拿手好菜,丝毫不逊咱们荟萃馆的菜色,三姑娘尝一尝。”   傅云杉扫了眼尴尬立在一旁的中年人,菜入口中亦不由眼睛一亮,“嗯,味道果然不错,不腻不糯,清脆爽口,带点微酸。”   那中年人愕然白术对少女的态度,抬眸明晃晃的打量傅云杉,却被傅云杉一记不咸不淡的目光打了回来,白术露出几分恼怒之色,“许管家还有事?”   中年人忙低头,“没……没事。我去告诉曹管事一声。”   看着人离去,冬青撇嘴,“算你跑的快!”   傅云杉却道,“那人心术不正,你多加小心。”   白术面露苦笑,笑着点头。   北凉东方家族东方盛对天启一直虎视眈眈,平城诸将恨不得关上城门禁止北凉人混入天启胡作非为,却碍于两国尚未真的撕破脸皮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北凉人出入,相对盘查也越发严苛。   相同的,北凉人对于天启商人的出入也是不忿,严苛程度不比天启浅!   傅云杉默然,斟酌半天,终是压低了声音问白术,“可曾听闻北凉皇室有什么事发生?”   “没……”白术立时摇头,到一半,突然顿住,道,“三姑娘可是想打探北凉公主选夫婿一事?”   傅云杉摇了摇头,白术想了想,挪到傅云杉一旁的位置,刻刻压住声音,以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昨晚与一客人饮酒时曾听他说起,三月时发生过一件事……”   傅云杉眉头一跳,没来由的知道这件事肯定与司命有关。   果然……   “有人深夜闯入皇帝的寝宫,声称自己是皇帝的孙子,结果被太监当成刺客,乱箭射死!”   “射死?”冬青惊呼一声,侧眸看了傅云杉一眼。   白术似未察觉,点了点头,“身上中了十多箭,有几处还在要害,虽被人救走了,但那么重的伤是必死无疑的!三姑娘打听这些做什么?”   冬青翻他一眼,“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   如适才的那种直觉,傅云杉觉得司命并没有死!   或许,认亲的关键就是龙诀玉!   但耶律漠不是自诩耶律世家的人吗?怎会连司命都保护不善?   还是说,耶律家已抛弃耶律漠,连带对司命的身份也怀疑?!   “白术,晋城耶律世家可有个叫耶律漠的?”   耶律漠!   白术神色一凛,“三姑娘说的可是潜伏在天启几十年的那个贼人?”   傅云杉点头。   白术摇头,“从未听说耶律世家有这么一号人物。”   傅云杉一怔,“你确定?”   “确定。三叔曾在我面前提及此人,说他在帝师府隐藏三四十年未曾被人发觉实乃一厉害人物,却不知为何晋城的耶律世家出面澄清,言耶律世家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   “怎么会?”冬青瞪眼,“他可是跟……”   “东方家与耶律世家关系如何?”傅云杉眸色深沉,红唇微抿,似不经意打断了冬青的话,冬青噤声,低头边喝粥边蹙眉。   白术有些奇怪的看了冬青一眼,回傅云杉的话,“最近几年关系走的很近,听说几月前,耶律家的嫡孙女嫁给了东方盛为平妻!”   原来如此。   得了想要的答案,傅云杉斜了一眼沙漏上的时刻,起身,“出发吧。”   许管事如何与他口中的曹管事说的,他们不知,不过在碰头时,不意外的看到了一行人中几张黑沉的脸。   那所谓的曹管事毫不客气的挡住傅云杉主仆,“商队不带女眷,这是咱们封家的规矩!少东家忘了规矩不成!”声音严厉隐隐有指责之意。   曹管事身后,有几人站出来,似苦口婆心,“少东家可不能坏了规矩啊……”   “你们……”白术气极。   傅云杉朝白术点了点头,并未言语,直接越过商队前行。   冬青朝曹管事啐了一口,“为老不尊!知道的说你是封家的老人,不知道的,啧啧……到底你是东家还是他是?!没大没小!”   曹管事一张脸气的铁青,偏又挑不出人家说的错,憋了半响,才不甘不愿的向白术低头,“少东家恕罪,老……曹某说错了话。”老奴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白术凉凉的看了曹管事一眼,淡声道,“曹管事可知刚才走过去的二人是谁?”   “是……谁?”曹管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荟萃馆和挽玉阁的大东家!我封家的合作伙伴!”   曹管事脸色极其难看。   他来之前,三老爷曾将他叫去书房,让他好生照顾封二老爷的独子,此去若顺利,就帮他与大东家说一声,升他为荟萃馆总掌柜的,统管禹州及耶罗境内的荟萃馆!   检查之严苛果然非同一般!   先是傅云杉与冬青被分别叫去两个房间,经搜身、盘问、威胁等几关才被放行。   冬青扶着傅云杉往城内走,“这哪里是严苛,这比入宫还恐怖!”   傅云杉默然,北凉与天启的局势如同烈阳下的干柴,一点火星都能将其点燃,至燎原之势!   北凉的都城本是缅和,十年前,缅和天降暴雨,一夜间,河水暴涨,河堤崩塌,房屋塌陷,良田被毁,缅和数百万人口一夜间被大水淹没!缅和几乎成了死城!   皇帝带人逃离缅和,一路北上,到了经济繁茂的晋城,决定将都城牵到晋城,自此晋城成北凉都城。   入北凉城,傅云杉与冬青找了一个天启的马行,买了两匹马,跃马而上,直奔百里之外的晋城!   ☆、085 晋城,风华楼(1)   “什么?傅紫菀被北凉的人抓走了?”心头没来由的一抽,竟是克制不住的心疼。卫九猛地站起身,垂眸瞪着来报信的亲信,“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亲信垂首。   “九哥哥,紫菀最喜欢你了……”耳边似乎响起那丫头清脆的笑声,糯软的稚嫩的,柔软纯净的一如他心底那块被她唤醒的净土!   “召集人手,跟本皇子去救人!”   卫九抬步往外走,亲信挪动脚步挡住他的去路,“傅大公子说九皇子若一意去追,让属下再转告九皇子一句话:六皇子不在,九皇子不能也不在!”   卫九脚步一顿,眸眼微冷,“谁给他的胆子敢说这样的话?!”   亲信后退一步,单膝跪地,“傅大公子还说,朝中局势一目了然,望九皇子以大局为重!”   卫九怒起,抬脚将一旁的椅子踹翻在地,沉脸,“去他娘的大局,老子本来就没打算坐那个位置!你去,立刻召集人手……”   “九皇子!”亲信膝行几步,“傅大公子言之有理,四皇子独大朝野,六皇子不在宫中,这个时候您不能离开啊!”   “父皇好好的,本皇子在与不在有什么分别?你休要啰嗦,赶紧给我让开!”   “九皇子……”   卫九眼峰一冷,扫向亲信,“再敢多一句跟皇位有关的话,休怪本皇子翻脸!”   “属下不说,属下只求九皇子先去见傅大公子一面再做定夺。”亲信俯身趴在地上,将出门的路拦的死死的。   卫九气结,一脚踹上亲信的肩头,亲信却扒着地,纹丝不动。   “来人,将他给本皇子拉下去!”   门外有太监进来,看到怒气冲冲的卫九与拼死挡门的亲信,不由愕然。   “看什么看?还不将人给我拉开!”   太监慌忙伸手,亲信却依旧趴在地上,“九皇子若见过傅大公子还孤独一掷,属下定拼死相随。”   “你……”卫九气极反笑,“好,本皇子就见一见傅思宗,我倒要瞧瞧他会不会拦着我去救他妹妹!来人,备马!”   太监忙应声,跑去备马。亲信松一口气,卫九一脚踹上他肩头,“愣着做什么,还不起来带路。”   亲信摸了摸吃痛的肩膀,抬头笑着应是。   卫九哼了一声,撩袍出门。   傅思宗吩咐白蔹和陆英在门外守着,将卫九引到书房,亲自奉了茶,才低声将洪德帝身中蛊毒,仅剩二个半月的寿命,楼重前去苗疆求寻解决之道,傅云杉带人远去北凉救傅紫菀,四皇子蠢蠢欲动等事一一说了。   卫九闻听洪德帝仅剩两个半月的寿命,手一抖,杯盏被摔了个粉碎,他一把抓了傅思宗的胸前衣襟,低吼,“你胡说什么?我父皇好好的,昨日我去请安还……”   他不信!他与父皇请安时,父皇龙眸有神,下笔有力,身姿昂藏,全无一丝中毒症状!   “九皇子,皇上种的是生死蛊,寿限至,命终,与普通的毒并不同!”傅思宗并不在意,小声解释道。   生死蛊?!   卫九一怔,突然想起曾在楼家外公书房看到过他研读的一本关于苗疆奇毒蛊虫的书,他当时觉得恶心就随手扔那了,记得还问过楼家外公怎么会研读这样的书,楼家外公当时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莫非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解决之法?   “这……怎么可能?父皇他……”   “四皇子为人心胸狭隘,善阴谋算计,睚眦必报,这消息若被他知晓,九皇子可想过后果?”傅思宗见卫九已信了洪德帝中蛊毒一事,继续小声分析。“如今朝中大半势力尽在四皇子麾下,从文到武,从内到外,他的眼线他的人手何其多!九皇子以为,四皇子其人会不会为皇位,痛下杀手?会不会顾及父亲兄弟情谊,饶过朝中那些与他声音不同的朝臣和他们的家人?!”   卫九一激灵,自古皇位之争,莫不是血流成河,尸骨成堆!   四皇兄其人,表面谦逊恭顺,兄友弟恭,实则内里阴暗,腹藏杀机,若他知晓父皇的身体状况,怕是会第一时间出手逼宫,夺下太极殿之位!   到时,宫内定是一场血洗,宫外,与六皇兄有牵连的帝师府、傅家、余家、永平侯府楚家怕皆会被夷为平地!   朝中所有反对声音一个也别想活!   这些还是轻的!   让他那样一个心中藏满污垢的人登基为帝,最后遭殃的定是天启近千万众的百姓!   卫九松开手,跌跌撞撞坐入椅子中。   好半响,才抬起头,“傅云杉去救傅紫菀了?”   “嗯。”傅思宗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卫九牵动唇角扯了一抹笑,又是半响,“六皇兄何时回京?”   傅思宗一脸肃然,“若归最晚是七月末八月初,若过了时间还无归……”   未完的话是什么,两人均心知肚明。   卫九只觉呼吸都要停顿了,他醉心医术,从未肖想过那个位置,也从未学过帝王权术,皇帝他当不来,也不想当!他只想得一人,一起遨游四方,看天地之宽,阅世间之景。   “六哥一定会赶回来的!”他咬牙。   傅思宗并不乐观,却也没再多说,今日说的太多,需要给他一些消化的时间。   通过这段时间与四皇子麾下几人的交往他察觉的很明显,四皇子对他们的示好并不在意,或者说他背后有更为有力的靠山,能源源不断提供大量金钱供他挥霍!   傅思宗在心里长长叹息。此时此刻,是走不得,留不得,若四皇子登基,他毫不怀疑,傅家和余家会是第一个被开刀的!   六皇子若不能及时赶回来,他们势必要推九皇子上位,最起码能保全一家老小!   ……   晋城,风华楼   两人并未走官道,只挑了僻静小路,马鞭飞扬,马蹄飞踏,赶在晌午时分入了晋城。   二人一入晋城,就看到了风华楼。   风华楼位于晋城西南部,离北凉皇宫约两刻钟的路程。   风华楼高三层半,在西南区域可谓鹤立鸡群,很是显眼。   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三楼上那些花枝招展,巧笑倩兮,衣衫单薄,肌肤外露的姑娘们,远远望去,赫然是晋城一景!   冬青膛目结舌,“姑娘,耶律漠居然把司命藏在这种地方?!”   傅云杉却是一笑,“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冬青一怔,随即了然。   两人找到一家天启商人开的店铺,买了两套男子成衣换了,作嫖客状进了风华楼!   “锦娘给二位小爷请安,二位小爷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我们风华楼?”一袭海棠红抹胸长裙外罩紫纱绣一品红花枝的三十岁女人笑着迎了上来,柳叶秀眉,水波动人的黑瞳,樱桃红唇,桃色面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轻轻下拜,气质优雅,真是一点也看不出风尘女子的形状。   冬青有些尴尬,咳了两声。   傅云杉已笑道,“劳烦锦娘,我们找人。”   “到这里来的,都是找人的!”   锦娘水眸一动,笑着依过来,似扶柳一般轻挂在傅云杉的身上,除了手扶着傅云杉的胳膊,却是半分也没挨着她的身子,只做亲密状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低语,“可是傅三姑娘?”   傅云杉嗯了一声,锦娘眉眼一动,笑颜如花,“傅公子别来无恙,快随锦娘来,锦娘给二位公子挑几个好姑娘!”   话落,虚虚牵着傅云杉的衣袖往楼上房间走去。   入了房间,锦娘松开手,恢复一身清冷之色,郑重福了福身,“傅三姑娘,我家表小姐已等候多时了,请。”   表小姐?   傅云杉秀眉微蹙,“敢问锦娘,你家表小姐是何人?”   “三姑娘去了便知。”锦娘走进床铺,伸手掀开锦被,打开床板下的通道入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云杉抬步,冬青拦,低语,“姑娘,耶律漠下落不明,这个表小姐有些奇怪,我看咱们不如……”   锦娘掩唇一笑,“二位姑娘可认识司命少爷?”   主仆二人同时抬头,锦娘收了笑,指了指后院,“他受伤颇重,足足昏迷了十几天才醒过来,此刻正在养伤,不便见客。至于这位姑娘口中的耶律漠,有事出了门,此刻,并不在风华楼。进门前曾托付我家表小姐招待二位。”   耶律漠刚回来!   那紫菀呢?   这么赶的路,紫菀怎么受得了?   “四姑娘!”冬青一把抓住锦娘的手,“我家四姑娘呢?耶律漠带回来的小姑娘呢?”   锦娘红唇微抿,手腕一转,轻巧的从冬青手中滑开,“锦娘不知姑娘口中所言的四小姐是谁,耶律大人回来时身边并未带人。”   傅云杉眸子一冷,扫了眼锦娘,“冬青,咱们走。”   锦娘一怔。   “姑娘,四姑娘……”   “告诉耶律漠,他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想要东西,带着紫菀去隔壁一条街的客栈找我!紫菀若有一丝损伤,他要的东西就翻倍!”司命既已清醒,耶律漠已然归来,司命定也知道了其中原委,却不见她!傅云杉心里一片冰凉。   ☆、086 晋城,风华楼(2)   锦娘脸色一肃,“傅三姑娘,有话好好说……”   话未说完,傅云杉已带着冬青开门往楼下走去。   隔壁房间门打开,从中走出一袭白裳红裙之妙龄少女,面带纱巾,只露出一双清澈灵动的漆黑瞳眸,声若黄莺,嘤嘤开口,“傅三姑娘,请留步。”   傅云杉身子一顿,却并未停下脚步。   少女眉间掠过一抹冷然,皱眉,提高了声音,“四姑娘正在阿依朵房里做客!”   傅云杉立时稳住脚步,回眸迎上少女含冰的双眸,少女身子一侧,露出房间门,“傅三姑娘,请。”   锦娘上前一步,福了一礼,“表小姐。”   少女摆了摆手,锦娘躬身退到一边。   冬青看着,眉头皱起,“姑娘,这两人武功造诣都在我之上,若单个对上我还有几分把握,若两人一起……咱们不如先回客栈,等耶律漠自己送上门来!”   “不用。”傅云杉只略一思量,再次踏上楼梯,“菀儿太小,我怕她受到惊吓,早一日将她救出来我才放心。再则,锦娘能说出司命和耶律漠的事,想来是亲信之人。至于这个表小姐,既然司命将谈判之事交付于她,定也是可信服之人,咱们有龙诀玉在手,不会有事的。”   她们是司命的人!   自家姑娘与司命可是过命的交情!   司命,你究竟想做什么?!   主仆二人复进入房间,锦娘跟进来,被白衣红裙少女打发了。淡淡看了眼紧跟在傅云杉身边的冬青,不做言语,率先走进了床板下的地道里。   傅云杉跟上,被冬青一把拽住,“姑娘,我先下。”   紧走几步跟在白银红裙少女身后先入了地道,确定地道无异常,才抬头朝傅云杉点了点头。   白衣红裙少女看也未看二人,捡着灯笼直直往地道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地道越发宽广,期间拐了三次,路过了四个交叉口,白衣红裙少女才在一处台阶旁停了下来,随手将灯笼挂在墙上的挂钩上,拾阶而上,到头抬手有节奏的轻轻叩门。   不多会儿,密道门被人打开,有人轻唤,“表小姐。”   白衣红裙少女嗯了一声,朝台阶下的傅云杉主仆二人道,“傅三姑娘,请上来。”   透过四尺见方的木板可以窥见上面是一间清雅的女子闺房,紫色珠子串成的水晶帘,薄烟一般的拢纱,清可照人的铜镜,放满梳妆用具的梳妆台,几个妆奁匣子,圆桌下缀着的紫色珠坠,隐隐有淡淡的香气传来,整个房间既简单清爽,又不失清雅秀气。   “傅三姑娘莫不是害怕了?”   白衣红裙少女立身与傅云杉遥遥相望,一双眸子透着不易察觉的讥嘲,“既如此,傅三姑娘请原路返回。阿依朵留傅四姑娘多做几天客,就怕四姑娘再吵着回家,我一闺房女子屋内传出孩童之音,若然让人误会……”   傅云杉淡淡一笑,抬脚上了楼梯。   “姑娘……”杀手天生的敏锐感告诉冬青,这地方透着诡异。冬青跺了跺脚,跟上傅云杉的脚步,手悄悄摸上腰间的软剑。   “我来了,我妹妹在哪?”傅云杉站定,与白衣红裙少女对立。   白衣红裙少女轻轻一笑,纤细白嫩的食指和中指捏着面纱撩了开,一张美丽如画精致绝伦的脸庞显现出来,巴掌大的脸蛋,小巧精美的鼻头,弧形优美的唇,淡抹相宜的装扮,十分大家的气质。   傅云杉眼中掠过一丝惊艳,虽只刹那而过仍被白衣少女捕捉到,只听她清脆铃声一般的笑声响起,“三姑娘,阿依朵美吗?”   “阿依朵小姐,我妹妹在哪?”   阿依朵看着她,哼了一声,转身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木梳轻轻梳理着散落的长发,“听闻三姑娘是司命少主的心爱之人,只在阿依朵看来,三姑娘可没阿依朵好看!”   说着,蓦然张开笑颜,娇嫩的肌肤,如水灵动的双眸,如看情人一般看着傅云杉,“三姑娘是怎么抓住司命少主的心的?”   傅云杉默然不答,冬青一阵恼怒,她家姑娘喜欢的是她家爷!管司命什么事儿?!   “阿依朵小姐搞错了,我家姑娘不喜欢司命!”   阿依朵看也不看冬青,随手抓过梳妆台上的妆奁匣子直直朝冬青砸过去,“没问你,不许出声!”   冬青脸色一变,欲抬手去挡,被傅云杉快手扯了红绫,卷起妆奁匣子反扔了回去,阿依朵嘻嘻一笑,伸手又抓了一个妆奁匣子,两厢在半途相遇,发出嘭的声响,珠翠首饰碎了一地。阿依朵和那个站在她身边的丫环眉头都没皱。   冬青骇然发现,妆奁匣子落的地毯上冒起阵阵烟,地毯上赫然被灼烧去一大片!   她适才若是用手去碰了那妆奁匣子,自个儿的手……   这女子好毒的心思!   才第一次见面,就下这样的毒手!   “三姑娘,你是如何抓住司命少主的心的?”阿依朵笑嘻嘻的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傅云杉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铜镜上,借着铜镜将屋内逡巡了一圈,并无发现紫菀的身影后,心里失望的叹了一声,收红绫入腰,淡声道,“我与司命是朋友,仅此而已!”   “哦!你不喜欢司命少主!”阿依朵趴在梳妆台上,用手撑起下巴,灼灼的看着傅云杉,“可是司命少主昏迷的这段时间一直喊着你的名字,说什么要娶你,求你嫁给他……”   傅云杉一怔,想起那些艰苦的日子,她救了他,他帮了她,从一贫如洗到如今成为皇商,司命在傅家,默默无闻,却一直竭尽全力!   他早恢复了记忆,知晓自己是索罗门的门主,是江湖有名的杀手组织,却甘愿为她隐姓埋名,藏在深宅中做一介武夫,教习他们兄妹武功,研究各种药草。   他喜欢她!   她很早就发现了!   也立时拒绝了!   特别是在经历过王啸的死之后,她很排斥想起司命!因为一想起他,就会想起被青阁杀死的王啸!青阁是他的人,他若拦,王啸怎会死?!特别是司命出手将王啸打落山崖的画面,在最初王啸死去的日子里,每天每天都会折磨着她的神经,折磨着她的思想……   别说她心里已经有了楼重,即使没有,在她与他中间还隔着王啸一条命,一条命……   “啊!”   冬青一声低呼,傅云杉眸眼一冷,看向阿依朵,“叫耶律漠出来,他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我要见我妹妹!”   “东西在哪?”阿依朵上下打量傅云杉,目光掠过一抹喜色。   “我要见耶律漠和我妹妹!”   “耶律漠不见你!”阿依朵撇了撇嘴,“他说被你妹妹闹的头疼,要休息,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什么时候再让你们姐妹……”   “老皇帝病体严重,东方盛虎视眈眈,公主娇弱之躯……你们若真想看着北凉江山易主,尽可往后拖时间!”傅云杉一语点破,“你们若不稀罕这皇家信物,我立刻就砸了!”   傅云杉从袖中掏出龙诀玉,捏在手中,表情淡漠的看着阿依朵。   阿依朵一眼认出龙诀玉,脸色大变,“你敢!”   “一刻钟,我要看到耶律漠带着我妹妹在我眼前出现!”   “怎么可能!耶律漠在风华楼,这里是香……”阿依朵急声,话到一半蓦然顿住,盯着傅云杉手中的龙诀玉半响,咬牙,“跟我走!”   几人再次入了密道,弯弯折折走回了风华楼,出现的却不是适才的房间,而是一间柴房,从柴房出来,阿依朵去敲了不远处房间的门,里面传来警惕的熟悉声,“谁?”   耶律漠!   “是我!”阿依朵出声,说完,赶在里面人开口之前又急忙补了一句,“阿依朵!”   里面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一顿,片刻又响起,“阿依朵小姐,我正在休息,可是有急事?”   “傅三姑娘拿东西威胁我,说一刻钟内不见到你和傅四姑娘,就要砸了它!”阿依朵瞪了傅云杉一眼,“你快开门!再晚就来不及了!”   “傅三姑娘手下留情!”悉索穿衣的声音加快,不过片刻,门开,耶律漠俊美的脸庞出现在几人面前,“傅三姑娘,里面请!”   傅云杉捏紧了手中的龙诀玉,淡淡扫了他一眼,开门见山,“耶律漠,我妹妹在哪?”   “三姑娘怕什么?”耶律漠轻笑,“以少主对你的喜爱,对你们家人的爱屋及乌,我怎么敢难为四姑娘……”   “我妹妹在哪?!”傅云杉举起手中的龙诀玉,让耶律漠看到她手下的力道!   耶律漠果然变了脸,眸色一冷,“三姑娘,龙诀玉关系到少主能不能恢复皇家血统,你……”   “我妹妹在哪?”   耶律漠一窒,阿依朵恼怒出声,“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没有这块龙诀玉他什么都不是!上次夜入皇宫就是因为没有龙诀玉皇帝不认他,还招来了东方盛的人,他差一点就死掉了!你知不知道?!他那么喜欢你!为你做过那么多事,你……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我妹妹在哪!”手下用力三分,捏着的龙诀玉传出嘎吱的声响,耶律漠与阿依朵脸色大变,阿依朵脱口而出,“傅紫菀在司命少主的房间!”   耶律漠冷冷瞪过去,阿依朵立时抿紧了唇。   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杉儿,你来了。”   ☆、087 伏击   “三姐!”一道更为熟悉的糯软声音由远及近,不等傅云杉彻底转过身,双腿已被一个小人儿紧紧抱住,委屈的抽噎出声,“你怎么才来……”   “菀儿!”傅云杉惊喜的垂下头,一眼瞧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水波浮动,原本稚嫩圆润的小脸此刻下巴瘦成了尖儿,正贴在傅云杉腿上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一旁的冬青露出喜悦的笑容,“四姑娘。”   傅紫菀扁着嘴唤了声冬青姐姐,似受尽了百般委屈,冬青立时脸色不善的从阿依朵、耶律漠到司命一一瞪了开去。   傅云杉身子一矮,蹲下身子将妹妹抱入怀中,柔软的娇躯入怀,怀中人儿才惊天动地的哭起来,“三……三姐,哇……他是坏人……他杀了小桃,杀了石榴,还……还杀了连翘!我讨厌他!呜呜……三姐,我要回家,我要去找九哥哥……”   “好好,他是坏人!咱们回家,去找你的九哥哥……”傅云杉心有余悸的抱紧怀中的妹妹,目光掠过耶律漠,冰冷的如淬了雪山寒冰。   耶律漠一脸自如,丝毫未把傅云杉眸中的寒意看进眼里,只笑道,“傅三姑娘,还望你信守承诺……”   傅云杉并不接话,而是侧目淡淡看了眼司命,顺了顺妹妹的后背,将她交给一旁的冬青,款步走至司命身前,举起手中的龙诀玉,淡声道,“司命,龙诀玉物归原主!我们可以走了吗?”   司命的脸瞬间惨白,眸色慌乱,“杉儿,我并不知耶律漠去天启找你要龙诀玉的事,我……”   “我知道。”傅云杉淡淡一笑,“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知道我最看重什么!又怎会因一块龙诀玉挟持我妹妹!定是某些人擅作主张,私人所为!你放心,我不会怪在你的身上。”   我只会找准罪魁祸首,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司命明显松了一口气,面瘫似的俊冷容颜上挤出一抹笑意,“既然来了,不如多留几日,北凉虽不如天启富饶,却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只晋城就有不少好玩好看的……”   “不了。”傅云杉出声打断,“父母在,不远游!我和紫菀已出来一月有余,爹娘在家定寝食难安,不如早些回去的好。”   司命蓦然抬头看着傅云杉,带着血丝的双眸忽闪过什么,片刻多了一丝悲伤之色,竟是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试图解释,“杉儿,我那时重伤昏迷,只隐约告诉了耶律漠龙诀玉留在了天启,耶律漠抓了你妹妹要挟你带龙诀玉来北凉赎人的事我真是半点都不知情!”   傅云杉迎上司命漆黑如墨的瞳眸,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声,她与司命到底是有了隔阂,他竟不知有些事越描越黑吗?他明知耶律漠想杀她以除后患,还将龙诀玉在她手上的消息告诉耶律漠!他可曾想过耶律漠血洗傅宅的可能?他可曾想过紫菀身子单薄一路若有不慎极有可能丢了性命?   他可有想过?!   但这些,傅云杉并不打算问了。   她浅浅一笑,抓过他的手将龙诀玉放入他手心,“我懂!你无须解释……”有些伤如同树上钉的钉子,即使拔出来痕迹依然会存在。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龙诀玉,此后一别,怕是一生都再无相见的机会,又何必再计较这些!   “龙诀玉对你如此重要,你当初实在不该留给我做纪念,如今原璧归赵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以后……”傅云杉稍稍挣脱他的钳制,眉眼微弯,绽放一抹笑颜,“多加珍重。”   阳光下,一身俊俏郎君装扮的女娇娥,肤若凝脂,眉似远山,眸似湖中清泉,唇若三月桃花绯红,样貌比之阿依朵逊色不少,但只端端立着,却让他舍不得移开眼睛。   “杉儿,你……”司命黑眸深沉如古井,望不到底。   傅云杉话说完,转身朝冬青点头,俯身抱了紫菀往院外走去。   不过几步,就被阿依朵拦住,“傅三姑娘这么直直走出去,是想引人注目吗?”   “冬青!”傅云杉扫了眼院中局势,唤了冬青,单手抱着紫菀,另一手扯了腰间的赤练红绫,甩手缠住院中一棵耸入三楼的大树,身子一转,欲上树,不想被人一把拽住,傅云杉身子一个踉跄,往后栽入一个怀抱。   傅紫菀惊叫一声,抱紧傅云杉的脖子,“三姐!紫菀害怕……”   “菀儿不怕,三姐在这。”   安抚过傅紫菀,傅云杉才回眸去看扯她之人,“大树枝繁叶茂,我从树上到另一边,不会让人注意到我们是从风华楼出去的,你放心。”   “杉儿!”司命的声音有些高,只一声便弱了下来,“你从这里出去,径直走……”   “少主!”   阿依朵跺脚,耶律漠更是一脸不赞同。   司命却看也不看二人,伸手抚了抚傅紫菀的头,“趁还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可惜,话音甫落,周边房顶突然窜过来几十道黑影,快若闪电,只刹那便到了众人面前!   “姑娘!”冬青脸色骤变,两步跨到傅云杉身边,抽出腰间软剑,横剑当立,将她们护在身后。   司命的脸色也在刹那突变,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透着寒意莫名的看了眼傅云杉,傅云杉心下一凉,脑中如浮光掠影一般掠过几年相处的点滴,脸上连苦笑也盈不出了。   冬青察觉到司命的神情,气的脸色铁青,“司命,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与我家姑娘多少年的交情,我家姑娘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枉我家姑娘还巴巴的念着你,真是……”   司命猛的摇头,露出惊骇的表情,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怀疑是杉儿引了这些人来!这个世上若还有一个人值得他敞开心扉,那就是杉儿了!他怎么能怀疑杉儿!怎么能!   “杉儿,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他干干的解释,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我以为他们是跟着你来的……”   “冬青,有几分把握?”傅云杉朝他淡淡点了一个头,逼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将几人团团包围住的三十六名黑衣人!   冬青恨恨瞪了司命一眼,目光极快的逡巡一圈,低声道,“从身法与眼神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就怕这些人全是死士!耶律漠与司命武功不凡,有他们助阵至少有五成把握!那个阿依朵武功应该也不错,她若愿意出手咱们就有六成把握了!”   幸好带了爷的暗卫过来,若是算上暗卫,他们定能全身而退了!   不过,她可不打算拿爷的护卫来保护这几个不知好歹的人,爷的人自然要护着爷的未来妻子!   “算上我呢?”   冬青摇头,“四姑娘身子娇弱,姑娘还是好好护着她才是主要!”说着,在傅云杉耳边耳语,“我来时带了爷的几个人过来,我回头再向姑娘解释,一会儿打起来,姑娘只管带着四姑娘与那些人安全撤离,我再追上去。”   “好。”这时候不是问清事情的时候,全身而退才是关键!   傅云杉将怀中的妹妹紧了紧,凑近傅紫菀的耳边低语,“菀儿,三姐与你玩个游戏可好?”说罢,不等傅紫菀开口回答就笑着道,“你闭上眼睛,等姐姐说睁开眼睛的时候再睁开,到时候瞧一瞧咱们会在哪里!”   傅紫菀扁着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越过冬青去看围着他们的黑衣人,她揪紧了傅云杉的衣服,黑眸有几分惊惧,声音也微微颤抖,“三姐,那些人是来杀我们的吗?”   她记得,那个下雨的晚上,她刚入睡,就听到守夜丫头石榴的凄惨叫声,她一睁眼就瞧见石榴被一个黑衣人杀了,从窗户扔了出去。连翘与那人厮打在一起,小桃护着自己往外走,不想未走到院门口就被黑衣人追上,小桃被他一剑杀了,自己则被他捂了嘴带出了家!   傅云杉拍抚着妹妹颤抖的小身子,“不怕,有三姐在,谁也不能碰咱们!”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司命而来,只冷眼瞧了傅云杉三人一眼,杀光顿现,却是冲着司命而去!冬青乐的清闲,护着傅云杉朝院门方向退去。   “少主!”阿依朵怒叫一声,一声尖锐的鞭子声打在人身上,盾肉之声此起彼伏。   傅云杉一眼看过去,才发现阿依朵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长鞭,五彩斑斓,如蛇一般朝黑衣人袭击而去。   “杉儿,柴房有密道,带着你妹妹从密道离开这里,快!”司命躲过黑衣人的致命一击,朝傅云杉低吼,那领头的黑衣人似察觉出司命对傅云杉的重视,朝身边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三个黑衣人扑将过来。   傅云杉眼神一冷,第一次看着司命的眼中布满了碎冰!   冬青咒骂一声,持着软剑与三人打在一起,起初还绰绰有余,但一拳难敌三人,更何况是精英死士!眼看已落了下风,手脚受掣肘,黑衣人眼神冰冷,招招杀机,看出冬青有心无力,立时分了两个人去杀她身后的傅云杉!   长剑寒芒冷冽,淬了毒的剑上紫色晶莹,一剑朝傅云杉怀中的傅紫菀刺去!   ------题外话------   最近总有单机写作的感觉,好像没人看了的感觉,小栖是不是该提前完结?   ☆、088 想念   “啊!”   傅紫菀一头埋入傅云杉怀中,小小的身子不停的抖着,一双小手揪着傅云杉胸前的衣服,死死的,糯糯而稚嫩的尖叫带着几分恐惧响破天际,“三姐,三姐!”   耶律漠诡异的一笑。   傅云杉眼神冰冷,身子蓦然后退,瞬间滑出几丈之外,躲开黑衣人凌厉的一记杀着,身子蓦然拔高,直飞入大树之中。   那黑衣人尾随而来,未站稳便朝傅云杉攻了过来,傅云杉祭出赤练红绫与黑衣人厮打在一起。无奈,怀中抱着一个人,行动受到很大的限制,不过几十招就被黑衣人从书上逼落下来。   “杉儿!”司命惊呼一声,分心之下被几个黑衣人围攻而上,一剑刺向胸口。   阿依朵蓦然尖叫,“少主!”   随即,一条五彩斑斓的长鞭挥舞而至,扛上黑衣人的长剑,一下卷了去!   耶律漠脸色难看,冷眼扫过傅云杉,将身前一个黑衣人一剑穿心,一脚踹飞出去,堪堪落在傅云杉下脚之处,傅云杉身子一个踉跄,险些将怀中的傅紫菀扔了出去,虽及时更紧了紧手,却因这一刻的耽误给了随即而至的黑衣人刺出一剑的机会!   “姑娘!”冬青扫到黑衣人的动作,呼吸煞时停住,竟不管不顾正围攻的黑衣人,将一把软剑挥舞的密不透风,形如闪电一般朝傅云杉这边掠来。   与她同样关注着傅云杉动向的司命眸子一冷,以比冬青更快的速度掠至傅云杉身边,凌空一剑砍向黑衣人持剑的手,本以为那黑衣人会收手,却不想他竟拼着断手的危险依然将剑刺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冬青飞身而至,抬剑磕上黑衣人的剑,只震的虎口发麻,身子踉跄后退两步,一口鲜血蓦然喷出!   阿依朵咬牙,真是命大!   “冬青!”   冬青顾不上抹去唇角的血,朝傅云杉投去一个抚慰的苍白笑容,扬天一声长啸!   刹那间,另一波黑衣人加入战局,冬青咽了咽喉间的血腥,冷声吩咐,“护着三姑娘和四姑娘,退!”   暗卫瞬间组合成阵,将傅云杉三人护在阵中,边打边朝外退去!   “耶律漠,还不叫人!”司命眸色冰冷,一剑刺透黑衣人的心窝,侧眸看向耶律漠的一眼已然动了杀机。   耶律漠脸色一变,已知自己挑战到了少主的底限,再不敢动作,从怀中掏出一个短小的火箭筒,放入天空,短暂的爆鸣声过,隐匿在晋城各个角落的人接踵而至,将司命与耶律漠三人护在其中,与剩下的二十几个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有了两股势力的加入,战局立时呈现一边倒的形势,领头的黑衣人见事情不妙,一声低闷的声音出口,“撤!”   傅云杉却不想让这些人回去告密,她不敢打赌这些黑衣人背后的人若知道她和小妹的存在,会不会再派人来——杀人灭口!   “冬青,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一个眼神过去,冬青已了然自家姑娘的想法,对暗卫一声令下,“一个不留!”   暗卫身形飞窜,将窜起的黑衣人堵下来,场面再次混乱起来。   阿依朵恼怒的瞪傅云杉,“傅云杉,你想死不要拉上我家少主!”   傅云杉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抱紧了怀中的妹妹,小心护着不让人近身!   司命尝试着靠近傅云杉,却被暗卫堵在外面,进不得!   “杉儿,快跟我来,我带着你们走密道出去。”司命如是说。   傅云杉淡淡看了他一眼,抱紧了怀中的妹妹,慢慢退到他身边,司命伸手去抱傅紫菀,被傅云杉躲过,“不用,我抱着,你前面带路。”   司命伸出的手僵了一僵,轻轻应了一声,前面引路。   阿依朵与耶律漠互视一眼,眸间都掠过恼怒之色。   看着司命与傅云杉进了柴房密道,耶律漠毫不犹豫的挥退了他手下的人,他手里的人越来越少,如今又正是用人之际,既然傅云杉的人在,那就不用再牺牲自己的人了!   冬青很是不屑的扫了二人一眼,与暗卫一起杀了最后一个暗卫,才追去柴房密道。   留下满院的尸体和两个神色不愉的人。   “这就是你的好计谋!险些伤了少主!”阿依朵不复适才的骄纵恼怒之色,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周身冰冷异常,杀气腾腾,一双眸子更是肆血一般瞪着耶律漠。   耶律漠毫不在意,迎上她愤怒的神情,淡然一笑,“你何必这般生气?左右少主没有受伤,却借了傅云杉的手除去了东方盛的人!一下子损失这么多死士,不知道东方盛会不会心疼?”   “傅云杉对少主的影响太大,她,绝不能留!”阿依朵冷着一张脸,一只手抚着长鞭,杀气环生。   耶律漠大笑,“我早就说过她不能留,是谁说她有把握让两人离心的?阿依朵,以你如今的样貌、身份、武功都不能让少主动心,你觉得傅云杉若出了事,少主能饶的了你?”   阿依朵瞪他,“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   话落,转身欲离去。   借刀杀人,不是只能用一次的!   ……   在密道中不知拐了几个弯,终于见的天日,赫然是一处不大的庄园。   “这里是耶律漠买下的庄子,平日很少有人过来,你们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整,等……过一段时间,我派人送你们回天启。”有了龙诀玉,他就能得皇帝的认可,认祖归宗后,他就是北凉的皇子,真正的皇位继承人!他就可以借送杉儿回天启之际,前去求亲!   想到这一层,司命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如天边日光,灿烂暖人心。   傅云杉淡淡点了头,坐在椅子上顺着傅紫菀的背,傅紫菀惊魂未定,睁着蓄满泪水的双眸看傅云杉,“三姐,我想娘,想爹,想九哥哥,大哥,大姐……”   “好,我们明日就出城回家……”   “杉儿!”司命眼神一暗,强挤了一个笑容,“你也知北凉如今局势,北凉皇室无正式继承人,东方盛对皇位势在必得!我前段时间冒风险闯入皇宫之事又闹的满城风雨,如今他底下的人多数目光对准了我!今日虽侥幸躲过一劫,难保你和你妹妹被人记挂住!若到时出了什么意外,你叫我如何心安?”   傅云杉垂眸,并未出声。   司命的眼神又暗上一分,“不如这样,你和你妹妹先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我的身份得以恢复,有了与东方盛相抗衡的皇家力量,就不用怕他找你们的麻烦了!到时我再派人送你们回天启……”顺便去求娶两国秦晋之好,想来,洪德帝定不会让他儿子坏事才是!   “……可好?”   早在来的路上,她就料到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今日虽杀尽了那些死士,但谁能保证背后没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们?   她,不敢拿小妹的命赌!   如此,思索再三,傅云杉露出一抹苦笑,没有抬头,却道了句,“如有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是答应了?   司命墨黑的瞳眸中迸发出喜悦的光芒,如玉的俊颜怎么也没忍住笑容,好看的唇勾了一个勾人的笑弧,连声音也添了几分愉悦,“好,我这就去吩咐人给你们收拾房间,送吃食。”   冬青一路追来时,司命正殷勤的前后奔波,检查完房间摆设又挑剔饭菜太过素净,要亲手杀鱼煮鱼片粥只因傅紫菀想喝傅云杉一脸为难,他就顾不得自己不喜欢鱼腥味而兴匆匆的抓了鱼去杀了!   “姑娘,咱们真的要留下来?”   傅云杉点头,“司命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不能拿菀儿的性命冒险。再则,龙诀玉已在他手,得北凉皇帝认可也是一两日的功夫,不急。”   “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冬青一想到耶律漠与阿依朵那瘆人的眼神,就心里犯嘀咕。还有司命,黑衣人杀过来时看姑娘的眼神,根本就是怀疑姑娘!真是气死人!   傅云杉拍着妹妹的背,哄着她入了眠,稍松一口气,与冬青到客厅说话。   “那些人是怎么一回事?”   她若没猜错,那批人是楼重的人!   果然!   冬青有些不自然的开口,“六皇子临走前将人留给了我,说若是他七月末回不来的话让我召集了人护着你和老爷夫人们离开应天,谁知,耶律漠掳了四姑娘来北凉,我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就将人一块召集了……”   楼重!   “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冬青一想到耶律漠与阿依朵那瘆人的眼神,就心里犯嘀咕。还有司命,黑衣人杀过来时看姑娘的眼神,根本就是怀疑姑娘!真是气死人!   傅云杉拍着妹妹的背,哄着她入了眠,稍松一口气,与冬青到客厅说话。   “那些人是怎么一回事?”   她若没猜错,那批人是楼重的人!   果然!   冬青有些不自然的开口,“六皇子临走前将人留给了我,说若是他七月末回不来的话让我召集了人护着你和老爷夫人们离开应天,谁知,耶律漠掳了四姑娘来北凉,我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就将人一块召集了……”   楼重!   ☆、089 夜入皇城   六月初三,夜,黑压压的天空如一幅泼墨画,看不到天际,看不明前路。   几道黑影仿若与夜幕融为一体,在森严的皇宫房顶飞快穿梭,丝毫未引起底下换班禁卫军的注意。   不一会儿,几人飞窜的身形骤停,稳稳落在皇帝寝宫正房顶。   其中一人朝另外两人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揭开房顶瓦片,探下视线,不想正迎上一双慵懒的眸眼,含笑看着他,东方盛!   黑衣人瞳孔猛地一缩,不及抬头就脱口而出,“少主,我们上当了,快走!”   话落,从腰间取了烟火弹,天空乍然裂开一道亮光,只一瞬便隐匿于黑暗之中。   另外两人神色一变,不及飞身逃离屋顶,就听屋内慵懒双眸的主人淡声吩咐,“屋顶有刺客,围起来!”   “是!”   眨眼间,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禁卫军,将屋顶四周与寝殿堵的严严实实!   东方盛足尖点地,飞身直上,宽袖长袍迎风猎猎作响,绣了浮屠祥云图案的长靴轻轻落在房顶之上,背手而立,看着被二人护在身后的人,唇边滑过一抹淡到几乎看不到的笑,“司命,你的命还真大,身中十几箭都能不死。可惜了,咱们若不是对立场面,凭你这一身武艺,东方盛定要结交一二!”   “东方盛,我家少主是嫡亲的皇家子孙,真正的天命所归!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下杀手,就不怕背上谋朝纂位的骂名,遗臭万年!”见身份被识破,耶律漠索性扯了面罩,迎上东方盛诡异的视线。   东方盛仰头大笑,背着的手缓缓抬起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双眸子三分讥讽七分不屑,“天命所归?自古天命所归不过是成王败寇!北凉皇位,我势在必得!谋朝纂位什么的,我可不敢当,毕竟我杀的是刺客,娶的是皇帝唯一的公主,即位是名正言顺的,谁也拦不住!谁也别想拦!来啊,将刺客拿下,若有反抗……”   他甩袖,目视司命,声音带笑却有着说不出的森冷寒意,“……格杀勿论!”   “东方盛,你敢!”耶律漠大怒,拔剑当立。   东方盛但笑不语。   困住他们的禁卫军缓缓的将包围圈缩小,正要动手将三人抓住,只听嘭的一声,不远处一个寝殿蓦然燃起,冲天的火光几乎照亮半个皇城,遥远的呼救声随风传来,“公主!公主……救命啊……来人啊……”   东方盛脸色一变,眸子扫过身后一人,那人立时上前,低声道,“将军,看着火的方位是公主殿下的昭阳宫,咱们要不要过去……”   “走!”   那人话未说完,耳边传来低闷的一个字,随即眼前一暗,被围在正中的三道身影拔地而起,毫不迟疑的朝着火点急速掠去!   东方盛瞧了眼火光灼灼的昭阳宫,“有点意思!追上去,这次再失手,你就提头来见!”   “是!”身后人身子一僵,应了声,带人离去。   从屋顶到地面,黑压压一群禁卫军朝昭阳宫涌去,东方盛飞身而下,落在寝殿正门口,殿内一个老太监张口就叫,“东方将军,可是抓住刺客了?”   “让他逃了。”   老太监眸子一亮,瞬间收回,痛声道,“皇宫大内还有刺客,这些人真是太嚣张了!幸好有东方将军坐镇,才免去皇上担惊受怕!将军辛苦了。”   “魏公客气,身为人臣,自以皇上为重。”东方盛眸色晦暗不明,功夫却做的极其到位。   老太监干干一笑,正欲再吹捧些什么,忽听殿内传来皇帝的咳嗽声,紧接着响起一道苍老飘忽的声音,“是东方吗?让他进来……咳咳……”   老太监忙大声应了声,笑着对东方盛道,“东方将军,皇上有请。”   寝殿以里,明晃的龙头床上,丝薄锦被覆盖在一具干扁削瘦的老人身上,只见老人半依在靠垫上,面容枯槁,面色苍白,看到东方盛进来,收了眸间忧色,刻意扯了一抹笑,“东方,今日来的人……咳咳……可是一个半月前那批?”   东方盛躬身,“是。”   “这人竟身中十几箭都不死?”老皇帝的眼眸微微一亮,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着看东方盛道,“等你抓住了,朕可得好好瞧上一瞧,这么命大的人可不多见!”   东方盛亦是一笑,毫不顾忌老皇帝带了打量的目光,抱拳道,“皇上放心,此等冒认皇家身份,混淆皇家血统的人,臣定捉拿归案,严惩不贷!”   老皇帝一口气梗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只瞪眼,东方盛看也不看,垂眸含笑,“皇上龙体欠安,还是早些歇息吧,刺客一事交于臣,臣一定留他一个全尸送与皇上看上……一眼。”   “你……”   “皇上,皇上!你这是怎了?来人……宣太医!快宣太医……”老太监急惶惶的抚顺老皇帝的胸口,对缓步离开的东方盛敢怒不敢言,几个小太监听到老太监的声音,齐齐去看东方盛,待看到东方盛点头示意后,才拔腿往殿外跑去。   太医很快赶来,号了脉,煎了药,老皇帝喝了缓过一口气,撵了所有人,颤巍巍的抓住老太监的手,“魏同酬,朕总觉得那人有可能是先皇后给朕生的太子留下的血脉,你去……你去打探一下,悄悄的,去查一下,那人身上是不是有朕赐下的龙诀玉?去……咳咳……”   “皇上!”老太监长叹一口气,“东方盛用自己的亲兵困住了寝殿,奴才身边得用的几个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或杀或派去了别的地方,奴才现在是有心无力啊!”   老皇帝颓然倒下,面若死灰,“天要亡我北凉吗?这天下……难道真的要交于东方盛的手中不成?!朕……去了怎有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皇上,皇上,您别急,奴才来想想办法!”老太监忙出声安抚。   老皇帝摇了摇头,蓦然坐起,张口想说什么却因起的太急,开始咳嗽不停,只咳的脸色涨的通红,干枯的手抓着脖子,恨不得将肝肺都咳嗽出来!   老太监面露急色,开头想唤太医却被老皇帝死死抓住,他只得端了水凑到老皇帝唇边,让他就着喝了两口。   好半天,老皇帝才缓过神来,又狠喘了两口气,面色虽不好,眼睛却矍铄的瞪着老太监,“去……找公主,让她派人出去查!东方盛想要公主心甘情愿嫁给他,表面上并没有给她设防,所以,她的人还是能自由出入宫廷的!魏同酬,你悄悄去,别让人发现!就说是朕的意思,让她瞒着东方盛去查清楚那个刺客的真实身份,若那人真是先皇后所生太子的血脉,让她立刻来报给朕,立刻!”   “皇上,咱们现在受制于东方盛的事也瞒着公主呢!若奴才按您这番说词前去,公主定然不会相信,万一公主怀疑奴才有贰心将此事透露给其他人知晓了,难保东方盛会等不及大婚提前动手,到时候皇上就危险了!”老太监摇头分析。   老皇帝颓然倒下,面若死灰,“天要亡我北凉吗?这天下……难道真的要交于东方盛的手中不成?!朕……去了怎有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皇上,皇上,您别急,奴才来想想办法!”老太监忙出声安抚。   老皇帝摇了摇头,蓦然坐起,张口想说什么却因起的太急,开始咳嗽不停,只咳的脸色涨的通红,干枯的手抓着脖子,恨不得将肝肺都咳嗽出来!   老太监面露急色,开头想唤太医却被老皇帝死死抓住,他只得端了水凑到老皇帝唇边,让他就着喝了两口。   好半天,老皇帝才缓过神来,又狠喘了两口气,面色虽不好,眼睛却矍铄的瞪着老太监,“去……找公主,让她派人出去查!东方盛想要公主心甘情愿嫁给他,表面上并没有给她设防,所以,她的人还是能自由出入宫廷的!魏同酬,你悄悄去,别让人发现!就说是朕的意思,让她瞒着东方盛去查清楚那个刺客的真实身份,若那人真是先皇后所生太子的血脉,让她立刻来报给朕,立刻!”   “皇上,咱们现在受制于东方盛的事也瞒着公主呢!若奴才按您这番说词前去,公主定然不会相信,万一公主怀疑奴才有贰心将此事透露给其他人知晓了,难保东方盛会等不及大婚提前动手,到时候皇上就危险了!”老太监摇头分析。   老皇帝颓然倒下,面若死灰,“天要亡我北凉吗?这天下……难道真的要交于东方盛的手中不成?!朕……去了怎有脸面面对列祖列宗?!”   “皇上,皇上,您别急,奴才来想想办法!”老太监忙出声安抚。   老皇帝摇了摇头,蓦然坐起,张口想说什么却因起的太急,开始咳嗽不停,只咳的脸色涨的通红,干枯的手抓着脖子,恨不得将肝肺都咳嗽出来!   老太监面露急色,开头想唤太医却被老皇帝死死抓住,他只得端了水凑到老皇帝唇边,让他就着喝了两口。   好半天,老皇帝才缓过神来,又狠喘了两口气,面色虽不好,眼睛却矍铄的瞪着老太监,“去……找公主,让她派人出去查!东方盛想要公主心甘情愿嫁给他,表面上并没有给她设防,所以,她的人还是能自由出入宫廷的!魏同酬,你悄悄去,别让人发现!就说是朕的意思,让她瞒着东方盛去查清楚那个刺客的真实身份,若那人真是先皇后所生太子的血脉,让她立刻来报给朕,立刻!”   ☆、090 皇子殿下   “这么说,又被他们给溜了?”东方盛剑眉微拧,目光冷峻,阴柔的面庞上凝着森冷的笑。   “属下无能,到的昭阳宫时,只见漫天大火和昭阳宫内惊慌失措的一众宫女太监,并未见到黑衣人!”   东方盛一记冷眼看过去,甩袍端坐主位之上,修长白皙的食指轻轻缓缓的叩击着酸木红桌,唇角勾着一抹阴冷的笑,“你的意思是,他们飞天遁地了?所以,你才找他们不着?”   “属下无能!属下将未着火的房间悉数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密道之类通往皇宫之外的捷径!房顶各处亦无黑衣人离开的迹象!属下……”一身铠甲的将士单膝跪地,只觉在东方盛阴柔的笑容之下,后背一阵生冷,额头的冷汗也不由啪啪往下滴落,自己却不敢伸手去擦!   “来人,拖下去……”东方盛开口打断他的话,宽大的长袖在空中卷起一阵冷风,如雪上之寒,凛冽刺骨,且要人命!五指做了一个优美的挥手动作,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砍了。”   将士蓦然抬头,脸色刷白,双膝跪地,额头磕上地面,急声道,“将军饶命!黑衣人从公主的昭阳宫中离奇消失,公主定与几人脱不了干系!求将军再给属下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属下一定监视好公主电线,尽快找出黑衣人,交给将军处置!”   东方盛却再也没看他一眼。   倒是他身旁的男子笑着开了口,“将军,咱们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何不留他一条命?他若连个女人都监视不住……再砍不迟!”   将士朝男子投去感激的一眼,东方盛淡淡看了男子一眼,复垂眸扫了眼跪地的将士,半响,点了头,“看在子言的面子上,饶你一命,若此次再失误……”   “属下愿提头来见!”将士眼中乍然一喜,忙磕头。   东方盛摆了摆手,将士起身朝被东方盛唤做子言的男子抱了抱拳,大步离去。   出了门,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当场,亏得守门的士兵扶了一把,颤抖着吐了一口气,道了谢径直离去。   屋内,东方盛亲手为身旁的男子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边,似笑非笑,“真是难得,你居然会开口救人!”   “不识好人心!”男子斜他一眼,款款落座,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眯眼回味,“你尚未登上大宝,手上血腥太多,不好。”   东方盛嗤笑,“四国之内,谁人不知我满手血腥,杀人如麻?杀他一个算什么!”   “若在平时是不算什么,但你忘了一件事……”男子声音飘忽,一张俊美的容颜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东方盛眸子一动,问道,“什么?”   男子眯着眼,也不看他,径直道,“刚才那将士名叫尚单,外祖父姓花,妻子娘家姓赵,你总不会忘了传位诏书是需要辅臣在场,庶吉士执笔的吧?”   东方盛一怔,眉眼划过一抹笑意,“算你有理。照我的意思,逼着老皇帝写了禅位诏书不就成了?哪里弄这么麻烦!”   男子睨他一眼,别开头,“你有胆,这话去找你姐姐说一遍,看她怎么收拾你!”   听男子提及自己的姐姐,东方盛收了笑意,定定的看着男子,“真不知道,姐姐是从哪里找来你这么一号人物,谋划运筹,算无遗漏!唯一可惜的是你不是我北凉人……若不然,我倒想封你个大官当一当。”   “是不是北凉人又有何妨?身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天启于我而言,不过是幼年异常噩梦罢了!”男子似有些感慨,眸间掠过自嘲,淡淡一笑,端茶一饮而尽!   东方盛飞快的探究了男子一眼,哈哈大笑,“我的不是,又勾起你的伤心事了!你放心,待我登上大宝,第一件事定是挥军北上!直攻天启应天府!”   “将军乃众之所向,只待大婚日,娶公主,登皇位!”男子倒茶,笑,“我以茶代酒,先恭贺将军……心想事成,马到功成!”   “哈哈……好!”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笑道,“什么事笑的如此开心?”   东方盛瞧见来人,脸上露出一抹真挚的笑,“段韶,你来的正好,皇子殿下又来夜探皇帝寝殿了,你说咱们要不要宰了老皇帝,直接上位?”   段韶看了眼稳稳坐在一旁抿茶的男子,朝东方盛射过去一记白痴的眼神,“你想做个千人骂万人啐的皇帝尽管去杀!别算上我!”   “啧啧,你和子言还真是一个样!没趣!”相较带着试探性的与子言说话,东方盛与段韶的对话更为放松随意。   名唤子言的男子眸光闪了闪,迎上段韶的笑脸,随了一个笑,垂眸,眸底一片冰凉。   ……   密道内,苏小公子撩袍下跪,“苏家苏景炎见过皇子殿下。”   司命眸子一亮,上前扶起苏小公子,“苏公子快请起,我的身份尚未得到皇上认可,为你苏家好,这个称呼暂时莫要唤的好。”   “殿下身上有先太子的龙诀玉,定是我北凉的皇子殿下,此事错不了!”苏小公子就着司命的手起身,略垂了头恭敬道,“家父早年有幸见过太子殿下,熟知龙诀玉与凤诀玉的秘密,这也是家父得知殿下身上确有龙诀玉时立刻派了我前来接应!殿下,家父已在家中等候,还请殿下移步。”   司命看了阿依朵一眼,阿依朵一双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回视,“殿下莫怪,是阿依朵擅作主张拓了龙诀玉的形状给舅舅看……”   司命收回视线,只想了一刹,便点了头,“苏小公子请带路。”   苏小公子手持火把前面领路,四人走走绕绕,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在一处狭小的地方停下,苏小公子先爬了上去,探了外面的情况,打开密道门,迎三人出来。   几人出来的地方貌似一处荒芜的院落,院中黑压压的杂草足有人半腰高,一盏灯笼远远的飘过来,到得近前几人才看清是一个手持灯笼的小厮。   小厮看到为首的苏小公子,一喜,唤道,“七公子,您可回来了,老爷院里的石墨已来过三回了。”   “走,去书房,你找人告诉老爷一声,贵客临门。”苏小公子伸手接了小厮手中的灯笼,前面引路,小厮扫了眼苏小公子身后的三人,笑着应了,一溜烟跑了出去。   从院子到苏小公子口中的书房之路上,未见一人,只见影影绰绰的路灯和几个守夜的家丁,苏小公子带着几人避开那些家丁,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书房。   书房内无一丝光亮,黑暗如看不见的夜。   书房前,立着一袭深蓝服饰的小厮,见到苏小公子的灯笼过来,忙伸手接过,“七公子,老爷已在书房等候,请。”   苏小公子身子一侧,朝司命躬了躬身,“殿下,请。”   那小厮双眸蓦然一睁,只一瞬便悄无声息的退到一边。   司命有所察觉,看了那小厮一眼,苏小公子低声解释,“殿下请放心,跟在家父和我身边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心腹之人,绝不会泄露半点殿下的行踪。殿下,请。”   司命没有做声,大踏步入了书房。   书房内,亮若白昼,四周的窗户皆用布蒙了起来,透不出一丝亮光。   一袭深紫长袍的老者立在门内不远处,半头银发,双眸矍铄,眸内隐隐有着水波晃动,嘴唇有些颤抖,看到司命进来,忙迎了上去,期冀的侧眸去看苏小公子,苏小公子朝老者重重点了点头,指着司命道,“父亲,这位就是先太子的血脉,司命殿下!”   司命适时伸手揭开面罩,让老者看清自己的容颜。   老者果然激动异常,未语身子先跪,出口的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老……老车苏楠见过皇子殿下!皇子殿下千岁千千岁!天佑我北凉!天佑我北凉啊!”   司命有所察觉,看了那小厮一眼,苏小公子低声解释,“殿下请放心,跟在家父和我身边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心腹之人,绝不会泄露半点殿下的行踪。殿下,请。”   司命没有做声,大踏步入了书房。   书房内,亮若白昼,四周的窗户皆用布蒙了起来,透不出一丝亮光。   一袭深紫长袍的老者立在门内不远处,半头银发,双眸矍铄,眸内隐隐有着水波晃动,嘴唇有些颤抖,看到司命进来,忙迎了上去,期冀的侧眸去看苏小公子,苏小公子朝老者重重点了点头,指着司命道,“父亲,这位就是先太子的血脉,司命殿下!”   司命适时伸手揭开面罩,让老者看清自己的容颜。   老者果然激动异常,未语身子先跪,出口的声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老……老车苏楠见过皇子殿下!皇子殿下千岁千千岁!天佑我北凉!天佑我北凉啊!”   司命有所察觉,看了那小厮一眼,苏小公子低声解释,“殿下请放心,跟在家父和我身边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心腹之人,绝不会泄露半点殿下的行踪。殿下,请。”   司命没有做声,大踏步入了书房。   书房内,亮若白昼,四周的窗户皆用布蒙了起来,透不出一丝亮光。   ☆、091 你该死   苏国公摇头,脸色凝重,“这个……不得而知。早先曾听耶律家传出一些消息,言耶律家主这些年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寻找当年丢失的太子和公主,似有了一丝眉目。然去年十月份,耶律家主莫名染了恶疾,不治而亡,耶律昊继任家主之位。没过多久就传出耶律家与东方家联姻的消息,耶律昊竟舍得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东方盛的哥哥做平妻,朝内皆一片哗然,无人知道原因。”   耶律家主耶律迁与苏国公苏楠同为丞相,不同的是苏楠是左丞相,耶律迁为右丞相。   自古以左为尊,耶律迁因了这个原因一直看苏楠不顺,同在朝中为官时虽不曾刻意为难,却也仅限面子功夫过得去而已。   耶律迁一向爱面子,却不想他刚故去,嫡亲孙女就被亲儿送去别人家当了平妻!   说是平妻,其实谁人不知,平妻也不过是贵妾而已!   苏国公说完,摇头一阵感叹。   耶律漠却从中听出了猫腻,攥紧了拳,眉眼阴鸷,声音阴冷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十月上,我还收到父亲的家书,观其字迹苍劲有力,绝不像染了重病的人!所谓身染恶疾……定然有猫腻!耶律昊,他是怎么坐上家主之位的,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苏国公点头,苏家小公子苏景炎在旁边分析,“依前后发生的事情来推测,耶律家主的死或许与两家联姻有关,或者……”他抬头看司命,目光沉稳,“与皇子殿下的身份有关。”   一针见血!   耶律漠点头,十月之前,他已飞信一封将殿下的身份告知了父亲,想来,是耶律昊勾搭上了东方盛,意外得知了消息,恐父亲将消息告诉皇上,才用特殊手段害了父亲,接了家主之位,又急着表忠心,故以联姻方式将两家捆绑在一起。   他早就有这种感觉,不过是找不到人证实罢了!   如今,既有了这念头,他势必要回一趟耶律家,或逼或杀定要从耶律昊口中得出真相!绝不让父亲白白冤死!   耶律漠抱拳,“多谢苏国公与苏小公子执言。”   苏国公抚须一笑,“耶律大人无须多礼,不过几句话,实在当不起你的谢字。倒是老夫要多谢你找回了皇子殿下,免叫北凉江山落入东方一家手中!”   话到最后,已是带了几分义愤填膺之势!   苏家小公子在一旁配合点头,心中虽也为寻回皇子殿下高兴,更开心的却是他的和顺不用嫁给东方盛了!只要皇子殿下登基,他就能娶他的和顺了!   那边,苏国公已引了司命坐上主位,自己立于下首,以君臣之礼相待,“不知皇子殿下下一步有何打算?”   司命无甚表情的面庞浮起碎冰似的笑,“认祖归宗,天命所归!”话落,起身朝苏国公作了一揖,“此事还需苏国公的鼎力相助。”   苏国公眸子一亮,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明显是兴奋的,当即撩袍跪地,“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司命很是感动的扶起苏国公,苏国公与苏小公子又是一番表忠心,几人就着关系图结合现状将北凉朝局各人脉研究了一个透彻,将能立刻拿下利用的忠臣与冥顽不灵的乱臣贼子各抄誊了一份,将一些望风向墙头草的官员又另外抄写了一份,决定从忠臣下手,逐个攻破!   这个领头拜访的人自然是苏国公莫属!   至于认祖归宗一事,苏国公的建议是等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证实身份,让东方盛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几人深以为然。   祭天大典是六月十二!至今不过十天的时间!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拉拢官员,布置相关事宜,确是刻不容缓!   几人商量定,苏小公子带司命几人再次返回破败院中的密道处,由密道出去将几人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地方。   耶律漠次日天一亮就去了耶律家。   门庭小厮只见过一次,却因他大闹耶律府而记忆深刻,见到他来,放声大叫,“耶律漠来了!”   有人飞快的跑去报信儿,几个守门的小厮并门房当差的几人立时围了过来,一管事拦路,“哪里来的贼人,敢到右丞相府闹事,来啊,给我哄出去!”   耶律漠看也不看几人,径直往前走,端木持剑开道,挡路的诸人缓缓后退,直逼到瞧见正厅。   一袭月牙白锦袍,约莫六十岁上下的男人匆匆走来,看到耶律漠,眉头紧蹙,狠瞪了眼只会放狠话的管事,管事垂头不敢吭声,男人怒斥,“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下去。”   管事眸子一闪,带着人退去门房。   耶律漠斜了一眼男人,“大哥真是好威风!”也不等男人开口,抬步往待客厅而去。   男人气恼,却在人来人往的路上,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急忙跟了上去。   待到了客厅,耶律漠淡然入座,入自家一般指了丫头端茶。   等上了茶,男人将丫头赶了出去,与耶律漠对上,“耶律漠,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哥终于认得我了?”耶律漠嗤笑,“我倒想问问大哥想做什么?将自己的嫡女嫁给东方家一个废物当平妻!你可真干的出来!”   男人沉脸,“废物?平妻?是谁胆大包天勾结一个陌生人妄图混淆皇室血脉?我若不当机立断,将颜儿嫁去东方家,如今的耶律府怕早已枯骨成堆!你还有脸来指责我?!”   果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耶律漠蓦然大笑,笑的男人脸色阴鸷,他才止了笑,“好,这件事不论!我且问你另外一件,耶律昊,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别告诉我他是染了恶疾,我不信!”   “父亲确是因病无药可医而去,你信与不信都与我无关!”男人脸色难看,“我早就与你言明,你出了耶律家就再不是耶律家的人,看在一母同胞的情分上,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速速离去!若不然……”   耶律漠的心因他的话而沉入谷底,他这般一口咬定,反而让他确认了耶律迁真是他下的毒手!   他怎么敢?父亲几十年如一日教导他们,他怎么下得去手!   简直猪狗不如!   “若不然……如何?”耶律漠起身,缓步朝耶律昊走去,前进一步眸子阴冷一分,周遭杀气顿生,“你想将我擒下送去东方盛的面前邀功不成?哈哈……我的好大哥,说什么一母同胞的情分?你以为你刚才朝那管事投去的眼神我没有看到?既然已经决心要将我拿下,又何必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纵是未曾习过武的耶律昊也感觉到了耶律漠周身的杀气,眸中不由露出惊惧之色,面上虽竭力忍住了惊恐,声音却染了几分颤抖,“耶律漠,我是你兄长,你敢动我……”   外面响起内力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耶律漠唇角勾起微笑,却是伸手钳住了耶律昊的下巴,闪电般的喂他吞下一颗药,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一副兄弟相亲相爱的模样,凑到他耳边低语,“大哥,这药名叫半月,取意就是没到月半就会毒发,若没有解药压制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且那肠子还是自己抓出来的!”   耶律昊脸色大变,身子猛地站起,指着耶律漠咬牙,“我们是亲兄弟,你居然……你……好毒的……”   “有你毒吗?”耶律漠毫不在意,轻蔑一笑,侧眸看了眼大厅之外接踵而来的护院,眸子冷着,步伐沉稳,体魄强健,一看就是训练出来的精英。   而这些人显然不是他们耶律家训练出来的人!   那还有谁?   耶律漠冷笑。   “若不然……如何?”耶律漠起身,缓步朝耶律昊走去,前进一步眸子阴冷一分,周遭杀气顿生,“你想将我擒下送去东方盛的面前邀功不成?哈哈……我的好大哥,说什么一母同胞的情分?你以为你刚才朝那管事投去的眼神我没有看到?既然已经决心要将我拿下,又何必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纵是未曾习过武的耶律昊也感觉到了耶律漠周身的杀气,眸中不由露出惊惧之色,面上虽竭力忍住了惊恐,声音却染了几分颤抖,“耶律漠,我是你兄长,你敢动我……”   外面响起内力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耶律漠唇角勾起微笑,却是伸手钳住了耶律昊的下巴,闪电般的喂他吞下一颗药,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一副兄弟相亲相爱的模样,凑到他耳边低语,“大哥,这药名叫半月,取意就是没到月半就会毒发,若没有解药压制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且那肠子还是自己抓出来的!”   耶律昊脸色大变,身子猛地站起,指着耶律漠咬牙,“我们是亲兄弟,你居然……你……好毒的……”   “有你毒吗?”耶律漠毫不在意,轻蔑一笑,侧眸看了眼大厅之外接踵而来的护院,眸子冷着,步伐沉稳,体魄强健,一看就是训练出来的精英。   而这些人显然不是他们耶律家训练出来的人!   那还有谁?   耶律漠冷笑。   ☆、092 祭天大典(1)   “怎么?苏老头又去寝殿闹了?”男人撩袍而坐,卷起阵阵清风,领袖口绣的翠竹大幅度摆动了几下,在男人落座后服帖下来。男人拎了茶壶自倒一杯,精致的眉眼带着几分戏谑去看上座的男人。   上座男人剑眉狂傲,斜睨了一眼说话的男人,从桌上拿起一张带有卷筒痕迹的纸条,捏着,使了几分内力于上,一甩手,纸条朝男人直直飞来,“尚单在昭阳宫发现了一处密道,密道共三个出口,一个在耶律家后院,一个在我家老爷子的卧房,另一处……”他眉间带着笑,唇角勾了个趣味的弧度,“在苏家一个破旧的院子里!最有趣的是,我派了暗卫去查,结果发现昭和殿、昭祥殿和荣玉宫几个宫殿的底下都有与其相连的密道!”   男人未看纸条听了他的话,略一思索,便道,“耶律漠带回来的那个皇子殿下是从昭阳宫的密道入了苏国公府!”   东方盛不置一词,示意他去看纸条上的内容。   男人垂眸一眼扫过纸条上的东西,神情瞬间一变,抬起了头,对上座的东方盛撇了撇,扬了扬纸条,“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支持他!你的功夫可没做到家!”   东方盛瞪他一眼,男人浑不在意,端了茶细细品了小一会儿,又道,“就让苏老头这么闹下去?”   东方盛不出声,淡淡的斜视已让男人懂了他的意思,“你是不在意,但面子功夫总是要做一做。不如……”他扬眉一笑,玉色剔透,倾城动人,“咱们来个将计就计!”   东方盛迎上他含笑的眸子,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用苏老头引出司命和耶律漠等人!”   男人颔首。   东方盛的眉眼盈满杀气,唇边笑意丛生,道了声有趣,笑着转了话题,“段韶,子言这人,你觉得如何?”   男人摇头,“点头之交,我对他没兴趣。”   “我总觉得他跟着我姐的目的不单纯,说是要为家人报仇,毁了元峙的江山,但我总觉得哪里透着一丝古怪!”东方盛懒懒的往后靠着,与段韶闲聊着。   段韶淡声,“那就防着他点!大事将成,别让他坏了咱们的事儿!”   “嗯,我自去找姐姐说清楚,接下来的事让他离远点!”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段韶起身,“我去探一探兵部和吏部家是什么意思,晚一点在天香楼碰面。”   “那两个纨绔,也就你还愿意跟他们说话!若不是他们家老头还有点用处……”东方盛面露煞气,段韶瞧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了,你这一身煞气还是除不去!”   东方盛耸肩,东方家世代武将,没有煞气怎能镇住敌人!   段韶也不多言,径直出了门。   只顷刻,有人来报,“子言大人来了。”   东方盛正兀自转着茶杯思考要不要将大婚提前到祭天之前,淡淡摆了手,“就说我不在府中。”   来人一怔,随即退了下去。   在苏国公闹了几天之后,老皇帝身子终于有了一丝起色,有力气见他了。   苏国公看到憔悴枯槁的老皇帝很是哭了一通,握着老皇帝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好半响话,眼瞅着老皇帝支撑不住了,才松了手跪安退了出去。   伺候的太监将经过告知东方盛,东方盛瞅着段韶咧了好大一个笑容。   至于老皇帝看了苏国公塞到他手里的密信,因为怕被人发现烧不得藏不得被迫吃掉的事,东方盛更是当成一个笑话与段韶讲了,“不若就给他一个机会,这么容易就到手的皇位太没趣了!”   段韶抿唇,摇头轻笑,“莫要轻狂,那司命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从得来的消息看,他可是天启江湖第一杀手门索罗门的门主,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小心为上!”   东方盛点头,论杀伐果断,他自上战场,杀人无数,与莫岐对阵,无一败仗!司命唯一的优点他并不逊色,但他其他的优点,司命可半点也无!   比如,谋算人心;比如,国家治理。   段韶瞧见东方盛眸底的傲气,摇了摇头,低头抿茶。   六月十二,天清气朗。   傅紫菀已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消瘦的脸蛋也在傅云杉的精心调养下肉了一些,“三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想爹娘和九哥哥了……”   这样一句话,她能一天说上四五次,从不嫌烦。   傅云杉如往常一般将小人儿搂入怀中,笑,“快了,再过两天!”   傅紫菀嘟嘴,黑漆漆的眼珠满是怀疑,“三姐骗我,你都说了好多个两天了……”   “小丫头,帮我一个忙,你们明天就可以回家!”   门口,赫然立着一身骑装的利落女子,腰间垂着条五彩斑斓的长鞭,赫然是阿依朵!   冬青立时将傅云杉姐妹挡在身后,眉眼冷淡的迎上阿依朵的视线,“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阿依朵哼了一声,“本小姐又不是来找你的!喂,傅云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少主现在需要你的帮忙,你帮还是不帮?”   “不帮,你……”   “冬青!”傅云杉扫了眼阿依朵的装扮,起身将怀中的妹妹递给冬青,“你们先去内室。”   冬青蹙眉,“姑娘……”   傅云杉看了她一眼,冬青立时息声,抱着傅紫菀去了内间,临走,冷冷看了阿依朵一眼。   阿依朵毫不为杵,款款落座在傅云杉对面,不等傅云杉开问,就道,“今日是北凉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皇上与文武百官都会出席,少主会出席在祭天大典之上……”她眸间掠过一抹笑意,得意的看傅云杉,“认祖归宗!后由皇上当众传其皇位!”   傅云杉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阿依朵蹙眉,因没看到自己想要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为防东方盛围追,兵分三路,少主会从另外一路前往祭天场地!我自请与你一路!”   兵分三路,借此转移东方盛的注意力,让其真假难辨,再从另一路直奔祭天场地,好计策!   傅云杉轻笑出声,想不到昔日沉默寡言,只懂杀人的司命也有如此通透的一天,果然是环境造英雄!   该笑时不笑,不该笑时笑成这样!   阿依朵阴沉的脸色更难看了三分,转身级走,“辰时末出发,快走!”   傅云杉已转身,却是与她背道而驰,阿依朵闻脚步声不对,转头看到傅云杉往内室走,眸间冷厉三分,“傅云杉!”   “换衣服,穿成这样出门岂不是找死?”傅云杉回头,淡声道,“你想让我穿成这样?”   阿依朵上下打量着她宽袖长裙,眸间掠过一道冷光,抿唇,“随你!”   傅云杉不言语,回了内室。   冬青是练武之人,两人的谈话又没刻意压低声音,是以,冬青听出了大概,见傅云杉进来,忙迎了上去,“姑娘,我与你一起去。”   傅云杉一笑,“你留下来守着紫菀……”   冬青张口想说什么,傅云杉又是一句堵住她的话,“耶律漠的人,我信不过!”   “司命不是说都部署好了吗?怎么就差了姑娘一个人?我看八成是那阿依朵故意找茬!”冬青蹙眉,她有股说不出的预感,不好的!   傅云杉自衣柜里取了衣物,听到冬青的话,掠一迟疑,抬头一笑,容颜浅淡,“司命于我家有恩,此番……就算是报恩吧。”   冬青知道家人在自家姑娘心中的地位,嘴张了张没再说什么。   “换衣服,穿成这样出门岂不是找死?”傅云杉回头,淡声道,“你想让我穿成这样?”   阿依朵上下打量着她宽袖长裙,眸间掠过一道冷光,抿唇,“随你!”   傅云杉不言语,回了内室。   冬青是练武之人,两人的谈话又没刻意压低声音,是以,冬青听出了大概,见傅云杉进来,忙迎了上去,“姑娘,我与你一起去。”   傅云杉一笑,“你留下来守着紫菀……”   冬青张口想说什么,傅云杉又是一句堵住她的话,“耶律漠的人,我信不过!”   “司命不是说都部署好了吗?怎么就差了姑娘一个人?我看八成是那阿依朵故意找茬!”冬青蹙眉,她有股说不出的预感,不好的!   傅云杉自衣柜里取了衣物,听到冬青的话,掠一迟疑,抬头一笑,容颜浅淡,“司命于我家有恩,此番……就算是报恩吧。”   冬青知道家人在自家姑娘心中的地位,嘴张了张没再说什么。   “换衣服,穿成这样出门岂不是找死?”傅云杉回头,淡声道,“你想让我穿成这样?”   阿依朵上下打量着她宽袖长裙,眸间掠过一道冷光,抿唇,“随你!”   傅云杉不言语,回了内室。   冬青是练武之人,两人的谈话又没刻意压低声音,是以,冬青听出了大概,见傅云杉进来,忙迎了上去,“姑娘,我与你一起去。”   傅云杉一笑,“你留下来守着紫菀……”   冬青张口想说什么,傅云杉又是一句堵住她的话,“耶律漠的人,我信不过!”   “司命不是说都部署好了吗?怎么就差了姑娘一个人?我看八成是那阿依朵故意找茬!”冬青蹙眉,她有股说不出的预感,不好的!   傅云杉自衣柜里取了衣物,听到冬青的话,掠一迟疑,抬头一笑,容颜浅淡,“司命于我家有恩,此番……就算是报恩吧。”   冬青知道家人在自家姑娘心中的地位,嘴张了张没再说什么。   ☆、093 祭天大典(2)   很好!   又是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   傅云杉冷笑,手中赤练红绫随风飞扬,运力于上,翻手缠上一个黑衣人的脖颈,眸子一闪,杀招现!红色的血液立时染上赤练,妖冶的火红色透着对血腥的炙热,随风舞动的越发猛烈!   “将军有令,抓活的!”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一群黑衣人蜂拥而上!   傅云杉眉宇间显出凉薄的笑,手快速的在腰间拂过,将冬青塞给她的毒药粉拿出,尽数洒在赤练红绫之上!   接下来,就看这些人对毒药的抵抗力有多强了!   黑衣人一波一波中毒倒地,一波却接一波的顶上继续攻击,不杀她,只几人一轮要活活耗尽她的精力和体力!   男人女人的体力优劣在这个时候表现的很是明显!   刚开始傅云杉还能应付,越到后来越发觉得体力支撑不住,一身大汗。   不知过了多久,傅云杉只觉再也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二十多道黑影从天而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一人扶着她,眉眼虽染着几分凉意,出口的话却带着关心,“傅三姑娘,我们是六皇子的人,您可还支撑的住?”   楼重!   傅云杉狠狠喘了两口气,几近脱力的脸色苍白如纸,使了很大的力气微点头,“我……没事!”   那人稍松开手,眸色冷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十人挡住,剩余人与我一起护送傅三姑娘安全离开此地!”   “是!”   暗卫中,立时有十人走了出来,手持软剑堵在正前方,形成一道人墙!   对面的人一怔,大手一挥,“杀!”   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   扶着傅云杉的暗卫领头看了眼人数差距悬殊的场面,咬了咬牙,“退!”   傅云杉此时已是手脚酸软,那暗卫道了句,“傅三姑娘,得罪了!”伸手揽过傅云杉扔到背上,足尖一点,眨眼睛跳出几丈之外,十余人分两拨,一拨在前,一拨在后,将二人牢牢护在中间。   黑衣人头领恼怒,“分出三十人,追!”   却被楼重的暗卫拦的结结实实!   ……   傅云杉被人背着咬着牙才忍住因脱力要昏厥的感觉,却在看到满院尸体时瞬间崩溃,从暗卫身上滑下,踉跄着几乎是拖着往屋内去,“菀儿!冬青!”   暗卫首领扶着她几步进了屋,入目满室凌乱,屏风与地上血迹斑驳,看得出经过了一场恶战!   傅云杉苍白的脸更白三分,连唇应有的颜色也变了!脱力的身子更是一软,噗通一声坐到地上,阿依朵!耶律漠!   暗卫首领在室内逡巡,回头赫然发现门主上插着的一把滴着血的匕首和匕首尖端的信!   “傅三姑娘!”他取下递到傅云杉面前。   傅云杉一把接过信,只见信上赫然写着:“安宁县主,好久不见。请你妹妹与丫鬟别院赏景,附上地址,恭候大驾,东方。”   东方盛!   傅云杉漆墨般的双眸蓦然睁大,咬着唇瓣,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将纸递给暗卫首领,“去东方盛的别院!”   他想见她,她让他见!   但他若敢伤紫菀和冬青,她绝不放过!   ……   西郊皇陵   午时将至,众文武百官列左右,老皇帝在魏同酬的搀扶下,一步一晃的朝红地毯尽头的祭天台而去。   “人怎么还没来?”他低声问魏同酬,魏同酬快速的梭了眼祭天台四周,叹息一声,“许是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就来了……”   他心里却一点底也无,端看今日皇陵几道苍蝇都飞不过来的森森守卫就知,今日事只怕会有变故!   一旦有变故……   他蹙眉扫了眼一袭黑红铠甲的东方盛,东方盛投给他淡然一笑,眸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魏同酬心口一跳,抓紧了老皇帝的手,压低了尖细的嗓音道,“皇……皇上,恐怕事情有变!”   老皇帝脚下一个踉跄,人险些摔出去,东方盛大步上前,托住老皇帝的胳膊,笑,“皇上龙体欠安,请小心注意脚下。”随即凑近了道,“皇上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可惜时辰马上就到了……”   “你……”老皇帝脸色大变,枯瘦的手指着东方盛抖索的厉害。   东方盛一脸笑意,淡淡扫了魏同酬一眼,道,“皇上,请。”   魏同酬心里一个咯噔,心中千万念头闪过,终咬牙扶着老皇帝往祭天台而去。   东方盛唇角淡淡一撇,极尽嘲讽。   未及一刻,一袭禁卫军装束的男子疾步跑到东方盛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东方盛的脸色乍阴乍晴,眼眸阴鸷过后重新恢复淡然,男子退下。   不管老皇帝脚步再慢,再想拖延时间,在他踏上祭天台的时候,午时终是到来!   “午时已到,祭天大典开始!皇帝祈福……”礼官声音洪亮,传遍整个祭天台四周!声音传到四周的崖壁上,回响起一波一波的回音。   老皇帝脸色灰白,抖着手好半天才点燃了烛香,又颤抖着手插到了寓意五谷丰登,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香炉之内。   礼官一声大喝,“跪!”   老皇帝颤抖着跪在明黄的蒲团上,对着天际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心中不停念叨着,“苍天有眼,还我北凉皇室正统!苍天有眼,还我北凉皇室正统……”   祭天大典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老皇帝的身子抖的越发厉害,他想好了,如果他的皇孙不能来,他就一头倒地,装昏迷!绝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将皇位传与驸马东方盛!   绝对不能!   魏同酬自是察觉出老皇帝越发难捱的抖动,环顾着四周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守卫,眼中一片悲凉,“皇上……”   大势已去!   北凉的天下看来注定是要落于东方一家了!   眼看轮到最后一项,老皇帝跪在蒲团之上,看着列祖列宗,心中又恼又愧,“不孝儿孙已找到我月氏皇家血脉,求列祖列宗睁眼,助其认祖归宗!不孝儿孙已找到我月氏皇家血脉,求列祖列宗睁眼,助其认祖归宗……”   他心中默念却抵不住时间流逝,跪在蒲团上的时间越长引起文武百官的关注越多,暗下里有不少人已知晓司命的事,今日亦打着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只待一方获胜立时投奔一方!   苏国公一脉与注重皇室血统的几位正官及被其拉拢过来的诸位官员心里更是紧张,苏小公子压低了声音凑到苏国公身边,“父亲,司命殿下不会有事吧?”   苏国公一眼瞪过去,“浑说什么!殿下乃我北凉天命所归,定不会有事!”   心下却也开始动摇,莫名多了几分不确定。若然司命殿下不能及时赶到,那皇上该如何……   他抬头去看跪在明黄蒲团上的老皇帝,老皇帝紧闭双眼,嘴唇蠕动,不知在嘀咕一些什么,只是观其额头虚汗,蜡黄脸色,他不由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天若不睁眼,北凉就真的落入东方盛的手里了!   以他好战的个性……   北凉以后……还有安宁日子吗?   苏国公望天。   老皇帝纵是再不想起身,也挡不住最后时刻的到来,礼官唱了最后一项,恭敬的退到一旁。   老皇帝的身子抖了一抖,看向高台之下的东方盛,却恰迎上东方盛含笑的双眸以及他身旁不远处的——太医!   老皇帝的瞳眸蓦然一缩,脸上露出苦笑,看来东方盛已做了万全的预防!   装晕一途行不通了!   他蓦然抓紧了魏同酬的胳膊,那样疼的力道让魏同酬忍不住身子抖了一抖,出声提醒,“皇上……”   “魏同酬……”老皇帝不看他,视线越过东方盛去眺望远方,目光悠长却看不到焦点,“北凉的百姓……要怎么办?和顺的一生……”   “皇上……”魏同酬一阵心酸,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哪里会不懂皇上的心思,可他懂又有什么用?放眼这文武百官有几人不懂?不照样拿着皇上的月俸,投靠了东方盛?!   老皇帝纵是再不想起身,也挡不住最后时刻的到来,礼官唱了最后一项,恭敬的退到一旁。   老皇帝的身子抖了一抖,看向高台之下的东方盛,却恰迎上东方盛含笑的双眸以及他身旁不远处的——太医!   老皇帝的瞳眸蓦然一缩,脸上露出苦笑,看来东方盛已做了万全的预防!   装晕一途行不通了!   他蓦然抓紧了魏同酬的胳膊,那样疼的力道让魏同酬忍不住身子抖了一抖,出声提醒,“皇上……”   “魏同酬……”老皇帝不看他,视线越过东方盛去眺望远方,目光悠长却看不到焦点,“北凉的百姓……要怎么办?和顺的一生……”   “皇上……”魏同酬一阵心酸,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哪里会不懂皇上的心思,可他懂又有什么用?放眼这文武百官有几人不懂?不照样拿着皇上的月俸,投靠了东方盛?!   “皇上……”魏同酬一阵心酸,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哪里会不懂皇上的心思,可他懂又有什么用?放眼这文武百官有几人不懂?不照样拿着皇上的月俸,投靠了东方盛?!   “皇上……”魏同酬一阵心酸,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哪里会不懂皇上的心思,可他懂又有什么用?放眼这文武百官有几人不懂?不照样拿着皇上的月俸,投靠了东方盛?!   ☆、094 祭天大典(3)   老皇帝目露惊喜,一双手抖动的更加厉害,抓着魏同酬喜的话都卡在喉咙了却说不出,魏同酬眼睛一湿,握了握老皇帝的手,“皇上,是皇子殿下!你听……是皇子殿下!”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镂空的皇陵上方,陡峭的崖壁之上,赫然立着一袭绛紫色圆领宽袖衣袍腰系蟒纹宽带,身坠龙诀玉玉佩的男子,容颜如玉,发以玉冠束之,额头有道伤疤,剑眉冷凝,薄唇轻抿,黑眸尖锐而森冷的望着下方,东方盛所立之地!露出浅而薄凉的笑弧。   不怒而威!   老皇帝颤抖出声,声音嘶哑,激动且急迫,“司命……我儿!”   司命飘然而下,宽大的衣袍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声响,俊美的与老皇帝有五分相似的容颜立时让众臣看了个清楚明白,他快速扫了场中一眼,大步走到老皇帝身前,撩袍双膝跪地,口中道,“不孝子孙月司命见过皇祖父!”   他身后跟着耶律漠与阿依朵等人,一起跪在高台之下。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月家总算没有辜负老祖宗的托付,总算……后继有人了!”老皇帝突然涕泪交加,伸手将身前的男子扶起,哭花了脸。   底下众人哗然,面面相觑,目光一致的看向东方盛。   东方盛脸色铁青,眸底的阴沉能拧出水来,恨不得将身旁出谋划策的某人生吞活剥了!   子言咬了咬牙,对身边一人悄声嘀咕了几句,那人眼睛一亮,出列跪地,口称,“皇上,怎可如此妄断此人就是太子的后人?若他不是,岂不是乱了我北凉的皇室血统?请皇上莫要受人蛊惑,听信谗言!”   话落,飞快朝几个终于东方盛的大臣使了个眼色,几人打量了一番东方盛的脸色,左右思量之下,几人相互点了头,有人站出附和,“方大人所言极是,此人莫名出现在皇陵,心术如此不正,怎会是仁义宽厚的皇室后人?还请皇上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那几人一个接一个出列陈情。   东方盛的脸色慢慢好了一些,一双眸子却依旧阴鸷,看着台上的祖孙俩,暗露杀机。   苏国公蹙眉,瞪了几人一眼,执玉圭出列,“皇上还会错认自己的皇孙不成?几位大人没凭没据一上来就这样诋毁皇室血统,又是安的什么心思?”   “苏左丞相此言差矣!”东方盛笑着接口,眸底森寒一片,“皇上年岁已大,难免有识人不清,受人欺骗的情况出现,若真是如此,我北凉一脉岂不是要落到贼人之手了?!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落到什么人手里也比落到你的手里强上百倍!   苏国公暗骂,正欲开口反驳,却听东方盛声音透着凛冽杀意,道,“来啊,将此人先拿下,回宫后再详细审问!祭天大典继续!”   “是!”   苏国公脸色大变,在高台与东方盛之间扫了一个来回,这东方盛……是想不顾声名直接篡位不成?!   “东方盛……”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来自高台的呵斥声,是老皇帝的,他抓着司命的手走至高台边缘,伸手从他腰间取下龙诀玉,高高举起,“可有人还识的这块玉佩?”   众人的目光瞬间齐聚在龙诀玉之上。   东方盛一派的老臣一见龙诀玉,脸色立刻就变了,几个甚至在心里暗骂东方盛,做事不做足,让人带闯入祭天大典也就罢了,偏还带着老皇帝当年赐予先太子的龙诀玉!   这不是明白的告诉众人,他月司命就是正统的皇家血脉吗?   东方盛啊东方盛,收买人心时的那股机灵劲儿哪里去了?!   几人心里慨叹,互视一眼后,从彼此眼中读出了置身事外的想法,遂一笑,各人垂了头,只做壁上观!   苏国公拉拢过来的几人看见龙诀玉如沙漠饥渴之人看到了绿洲,噗通噗通跪倒在地,高声道,“此乃皇上御赐,龙凤诀玉中的龙诀玉,为先太子所有!”   老皇帝浑浊的双眼在这句话中慢慢凝聚光芒,声音兴奋而高亢,“正是!当年皇后诞下龙凤胎,朕寻遍天下奇人,铸就这龙凤诀玉,凤诀玉赐予大长公主,龙诀玉赐予先太子!月司命正是我儿先太子的嫡亲儿子!亦是我北凉的皇子殿下!”   “皇上,怎可凭一块龙诀玉就断定他是北凉的皇子?”有人出声反驳,“若他杀了先太子一家后盗取龙诀玉前来冒名顶替也未尝不……”   苏小公子出列与其对峙,“敢问方大人,又从何得出他是夺佩杀人冒名顶替之人?”   “我……”那人一时语窒,他身旁立时有人呛声,“苏小公子又如何得知他不是冒名顶替之人?”   苏小公子嗤笑一声,正欲开口,高台之上的司命先出了声,“古有滴血验亲一说,诸位大人若不信,不妨当场看个真假!”他转身扶着苍老的老皇帝,“皇祖父,要借你一滴血了。”   老皇帝扫了眼底下神色各异的大臣,点了点头,“孩子,委屈你了……”   司命面色冷淡,召了人去取清水,子言眸色一动,凑到东方盛身边压低声音说了两句,东方盛眸子一闪,点了点头,朝一旁的亲信大臣使了个眼色,那人了然,出声挡住,“皇上,为表公正,请允许臣亲去端一碗清水!”   老皇帝怒不可遏,司命眼神幽冷,拍抚下老皇帝的怒火,看着那人身旁的东方盛,缓缓开口,“请便!”   “孩子……”老皇帝又心疼又气恼,恼恨这些拿着他月家月俸的人竟倒戈投向狼子野心的东方盛!   司命朝老皇帝扯了扯嘴角。   两碗清水取来,置于高台之上,司命先刺破手指,在清水中滴了血,两只碗,一个碗内一滴,老皇帝随后亦在每个碗里滴了一滴血,结果,竟是全融合了!   老皇帝仰天大笑,枯瘦的手指了东方盛与他身边的一众人,厉声大喝,“东方盛,亲眼瞧一瞧,两滴血究竟相不相溶?司命究竟是不是我月家的人?是不是北凉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东方盛脸色难看,抱拳,抬步,“臣领旨!”   那官员额头冒汗,去看子言,子言突然发觉今天的所有事都脱离了他们原先的计划和设定!   司命扫了东方盛一眼,对苏国公其人道,“苏国公也一起来看下,免得被有心人说有失公允!”   苏国公自然明白司命话中的意思,忙应声,与东方盛并肩上了高台,其余人接踵而至。   看到两碗中相溶的血液,东方盛的脸彻底黑了下来,扫过子言与适才去端水的官员,他眸底的寒意犹若严寒的雪山,一片冰冷!   苏国公则涨红了脸,高兴的完全忘记了场合,跳起来,“相溶了!相溶了!司命殿下真的是我北凉月氏的后裔!是我北凉的正统皇位继承人!”   话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小公子并几个跟上来的大臣满目喜悦,跟着下跪,“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东方盛的眸底寒意更甚!   老皇帝哈哈大笑,双眸紧盯东方盛,冷冷道,“东方盛,你可看的清楚了?血可相溶?他可是我月家人?”   东方盛咬牙,“看清楚了!血相溶!他确是月家人!”   那官员脸色发白,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怎么可能?他明明把混淆血液的药粉洒入水池中了,两碗水应该都验不出相溶才是,怎么会相溶?怎么可能?!   他想不通!   “那你还不跪下!”老皇帝一声大喝,眸眼冷厉,一袭龙袍泛着天子的贵气,“叩见我北凉的太子殿下!”   东方盛险些当场发飙,攥了攥拳,冷然一笑,撩袍下跪,“臣东方盛参加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子言的瞳眸猛地一缩,看着高台之上跪在地的东方盛,心里一阵默念,完了!一切都完了!东方盛这一跪,若再想坐上皇位,就只有弑君一途了!   他环顾四周,心下思量,那些守卫之人,大多是东方盛的人!若出手制住文武百官,杀了老皇帝与司命,夺了皇位,再将文武百官一个一个更换掉,不知道成功几率有几成?   他却不知,如今东方盛是再也不信他了!   东方盛正懊恼为何没有带段韶前来,若他在此,定能帮他想个万全之策!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被动!   天知道,他恨不得立时冲上去杀了老皇帝与那个冰块一样的小子!   这北凉是他的!   是他的!   不是一个莫名冒出来的混小子的!   不等子言再做动作,高台之下已哗啦跪倒一片,“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魏同酬心思灵活,从小太监手中取了香,递给司命,不等司命有所反应就大声道,“太子殿下为列祖列宗上香,见礼,跪!”   这是要认祖归宗!   这头磕下去,可再无转圜之地了!   子言一阵焦急,宽袖之下,一手探入另一只袖中,摸索了一番,微抬手,借着前面大臣的体位,将袖中的箭矢朝那个颀长身形的绛紫色人影背后瞄准,正待动手,身子突然一麻,保持了一个诡异的姿势,动弹不得!   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霍然瞪大双眼,段韶!   ------题外话------   存稿,大结局。   ☆、095 大结局   西郊皇陵一行,司命被赋太子一位,成为北凉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然,东方盛的势力早已渗入北凉朝野骨髓,虽明面上口口声声唤着太子殿下,私下却很是不以为然!因为他们坚信,东方盛定有后招,能重掌局面。   反观一众墙头草,越发有随风飘摇之势,今日向着司命说话,他日又觉得东方盛言之有理!着实让老皇帝狠狠生气了一遭!   苏左丞相劝慰,“如今太子与东方盛对峙而立,他们所看的不过是东方盛背后的家族势力与和顺公主的婚事,皇上不如从这两处着手,先取消东方盛与和顺公主的婚事,再暗中去军中接管东方盛的兵权!那些墙头草若看到东方盛手中无兵,与公主婚事作罢,定会转而投向太子殿下!”   老皇帝摇头,长长叹息,“爱卿说的容易,做起来何其难!他与和顺的婚事朕可以借太子归位不需公主招赘推了,但兵权……”   东方家从建国开始就手握重兵,皇甫一脉为拉拢东方家,曾先后迎娶东方家三个女儿,最显赫的当属与他儿白兮太子一起长大的皇太子妃东方嫣然。   昔年,东方嫣然进退有度,端庄温厚,与白兮太子又有青梅竹马之谊,他乐见其成,为白兮太子娶妻东方嫣然。东方嫣然婚后的表现也证实了他所猜无差,东方嫣然当真当得起一国太子妃之位!他虽忌惮东方嫣然身后的东方家,却从未为难过东方嫣然,一则因为东方嫣然本身,二则为东方嫣然当时已为皇甫一脉生下龙凤胎,而太子身侧除却东方嫣然并无侧妃妾室。也就是说,若不出意外,东方嫣然生下的儿子就是未来的储君,北凉的皇位顺位继承人!有这样一个孩子存在,东方家怎么也不会傻到起兵造反!   他很是放心,更是遍寻天下奇人,为两个孩子打造龙凤诀玉,以龙诀赐东方嫣然生下的儿子,以示对东方家的重视!而东方家也欣然接受,将频频在边疆作怪的莫岐几次打回老巢,护的边疆百姓安宁!却没想到,一夕之间,龙凤胎竟消失无踪!   东方嫣然肝肠寸断,怀了五个月大的孩子流产血崩,虽侥幸捡回了性命,却再不能生育!还需日日躺在病床之上!白兮太子心疼妻子,日夜陪在左右。并派人全国找寻孩子,二十年如一日不间断,却未得果!   东方家虽对皇室未能顾好龙凤胎有怨言,却因白兮太子对东方嫣然二十年的守候有些许动容,是以两下关系虽紧张如履薄冰却并未撕破脸!   后,东方嫣然熬不住思念儿子女儿的痛苦,病死在白兮太子怀中,东方家积累的怨念突然爆发,将整个朝野都震荡的晃了个天翻地覆!   紧接着,东方嫣然丧礼结束不过三个月,白兮太子被发现抱着东方嫣然的遗物安详的睡了过去!   东方家蓦然安静了下来。   老皇帝痛失太子,伤心欲绝,病在床上小半年,才逐渐好了起来。自此,东方家与皇甫一脉关系呈微妙之势。   东方家手握兵权自成一势,对抗外敌,老皇帝镇守朝纲,两厢相安无事。这种违和的局面,到东方盛领兵出征,大胜莫岐时打破!   东方家到了东方盛这一代,只有三个孩子,东方盛的大哥是个混的,不堪大用;东方盛的姐姐虽聪慧过人,终是个女子。只有东方盛武功超群,有着东方家武将的风范!军中将士多受东方家照拂,东方盛露这一出,更是让他的人气在军中迅速凝聚起来!   东方盛以飞快的速度窜起,不过几年功夫就得了朝中许多大臣明里暗下的支持,对老皇帝虽恭却无敬,更是暗下操控逼老皇帝以和顺公主的亲事做文章,将皇位传与和顺公主的驸马!说是招婿,真等他坐了皇帝,想让儿子冠谁的姓,还不是他一句话?!此时此刻,他又怎会轻易放下兵权!想想都是奢望!   此事前因后果,年轻一辈的官员未必知晓,但苏左丞相却是一清二楚,是以老皇帝的话一出口,他便明白了老皇帝话中之意,与老皇帝相视半响,长长叹息一声。“皇上,老臣有一言……”苏国公有些犹豫,怕出口的话伤到老皇帝。   老皇帝看他一眼,蹙眉,“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说!”   苏国公敛正神色,开口道,“老臣以为可将此事交于太子殿下全权处理,若然成事可为太子殿下他日登上皇位立威,即使不成,咱们也可在后给东方家按上把持重兵企图谋朝纂位之罪!只是……”他略一踌躇,还是继续说,“太子殿下生母的娘家是东方家,若太子殿下念及生母,东方一家……怕是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老皇帝的神色一凛,最近时日被皇孙认祖归宗的事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这个问题他确是从未仔细深究过!   他转头,对伺候在旁的魏同酬道,“你去,请太子殿下来这里一趟,就说朕有话对他讲!”魏同酬应声,转身未走出大殿,又被老皇帝喊住,“等等……算了。”   司命刚认祖归宗,虽是正统有自己撑腰,到底是身单力薄,与势力强悍的东方家对上,若有个万一……后果,他真是承担不起!   不如先这样,他下旨禅位于司命,东方家若不声张也就罢了,若敢动手,势必坐实谋朝纂位的罪名,司命行事亦能再无顾忌!想到此,老皇帝朝魏同酬摆了摆手,回头对苏左丞相道,“宣亲近的庶吉士,辅国大臣悄悄来见朕!”   苏左丞相一怔,随即明白老皇帝的用意,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老臣即刻回府,明日一早带人来见皇上。”   老皇帝欣慰一笑,“朕如今能信任的也就你们几个了!”   “臣等誓死效忠皇上!”   “这些年,委屈你了,等司命登上皇位,咱们就着手办和顺与景炎的婚事!说起来,景炎这小子可是赚了大便宜,和顺嫁给他,他可一跃成了司命的亲姑丈了!”老皇帝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苏左丞相立时撩袍跪地,口呼万岁,眸中亦是一片笑意。   ……   翌日,早朝。   老皇帝令魏同酬宣了禅位诏书,将皇位禅让于司命,定于六月十五举行登基大典。朝内一片惶然。   东方盛怒不可遏,将子言囚于密室之中,“说,你是不是天启派来的奸细?”   “将军!”子言有苦难言,“子言的命是大小姐救的,一身东西都是公主派人教导所学,怎会恩将仇报?再则,我与天启洪德帝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昔年听信谗言,害我一家两百多条人命枉死!这血海深仇我一直谨记,时刻未忘报仇之事,怎会临阵倒戈?!”   东方盛一脚将其踹倒在地,踩于其胸口之上,眸中烈焰一般,灼灼不息,声音却带着几丝冰冷之气,嗤笑,“你为何倒戈?你说你为何临阵倒戈?说!”   子言胸口窒息,却不敢反抗,只喘着气道,“将军,我没有理由临阵倒戈!也不可能倒戈!就算不为着将军我也该为自己,东方家若败了,我又能往哪里去?!”   东方盛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往哪里去?你自然有更好的去处!你……”   密室门突然被叩响,“将军,段韶来了。”   “让他进来。”东方盛松开脚,站直身子,目光略看向门口方向。   子言蓦然怒睁双眸,从地上狼狈爬起,“将军,段韶此人不可信!西郊皇陵那日,我曾触动袖箭欲杀司命,是被他所拦才错失良机的!将军,段韶居心不良啊……”   “他居心不良?你忠心耿耿?”东方盛冷瞪他一眼,唇边勾着冷冽的笑,竟是半分也不相信他所言之事,“子言子言,玉敏言,你真当我和姐姐是傻子不成!”一脚踹在玉敏言小退上,玉敏言吃痛不敢躲闪被一脚踹翻,膝盖着地。   玉敏言则被东方盛吐出的人名惊的愣在当场,半响没有反应。   段韶施施然走了进来,看到当立的二人,微微挑眉,冲东方盛道,“你这是做什么?打他了?”   东方盛哼声,“我要打他,他焉能活命?!当初就不应该错信他,害我白白失去这样名正言顺的机会!”   “是我的失误,没有早些查出他的身份!”段韶脸上掠过一抹歉意,东方盛摆了摆手,“他在姐姐身边十几年,姐姐都没有查出他的底细,何况是你!”   “真是没想到,一向仇视天启的子言居然是玉家后人!”段韶语带唏嘘,玉敏言脸色难看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正欲出声拆穿他,不想听到段韶接下来的话,“能让一国皇帝低头认错,且归还玉家所有家产这事,四国百年内,天启洪德帝无疑是第一人!也难怪玉公子投桃报李重新回到天启的怀抱了。”玉敏言惊愕的再次呆在当场!   洪德帝居然认错了?!他还归还了玉家的财产?!这怎么可能!   段韶扫了眼他的表情,摇了摇头,他自是知道谁是玉家灭门惨案的背后真凶,却并不打算告诉他!   东方盛恨恨的瞪了玉默言一眼,转而对段韶道,“你来找我何事?”   “老皇帝要在六月十五举行登基大典,我突然想到一个好方法,可以让你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段韶望了望天。   东方盛果然感了兴趣,抬脚往外走,“去书房说。”段韶跟上,临走,淡淡看了玉默言一眼,想到他的身份和某人,眸子忽闪了几下,离去。   西郊,某处别院。   傅云杉正小心替冬青上药,傅紫菀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药瓶,一叠纱布,乌溜溜的小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面色苍白的冬青,眉头一抽一抽的,小嘴几次想开口说话。傅云杉看到自家小妹那怯生生的模样,笑道,“怎么了?”   傅紫菀扁着嘴抬头,“三姐,冬青姐姐是不是很疼?”说完,不等傅云杉开口就自顾点了头道,“一定很疼,冬青姐姐的脸都白了!”   “是啊,冬青姐姐很疼!”傅云杉将手中的伤药放到托盘上,取了纱布替冬青包扎,“冬青姐姐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知道吗?”   赶到东方盛的别院,见到重伤的冬青,傅云杉才得知来龙去脉。   原来,她与阿依朵走后不久,冬青心中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就动了令牌,让暗卫跟去保护!却不想东方盛的人接着就到了庄园,态度强硬的请她们去别院做客!还冠了傅云杉的名头!   冬青知道底细,自然不愿,可挡不住傅紫菀扯后腿,抓着她的衣袖不停说要去见姐姐!她护着傅紫菀离开,却也因傅紫菀暴露了行踪,被东方盛的人重伤带到了别院!   傅紫菀不迭点头,还腾出一只手拍胸保证,“我以后一定听冬青姐姐的话,冬青姐姐让我往西我……我就不往东!冬青姐姐,紫菀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说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去看傅云杉和冬青。   “哪里是四姑娘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四姑娘才是……”冬青额头冒出虚汗,嘴唇血色浅淡,却强忍着身上的痛扯了一个笑容,安抚傅紫菀,“冬青一点也没怪四姑娘!”   傅紫菀脸上露出笑容,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开始咕噜噜的转,比方才多了许多活泼。“你就惯着她!”傅云杉翻冬青一记白眼,伸手戳了戳傅紫菀的脑袋,“还不快谢谢冬青姐姐的不怪罪!”   傅紫菀将托盘放到一旁,笑嘻嘻的上去抱着冬青的胳膊,“冬青姐姐最好了!紫菀最喜欢冬青姐姐了。”   冬青忍不住满脸笑容,却牵动伤口,倒抽一口冷气,一张脸瞬间煞白。好容易止住了疼,方想起自家姑娘还在一旁,不由小心翼翼的去看傅云杉,傅云杉见状,叹了一口气,将妹妹拉过来,“冬青,你先睡会儿,午饭我喊你。”   傅紫菀也跟着陪小心,“冬青姐姐,一会儿我给你留红烧肉!”虽不能出别院,但伙食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得知傅紫菀喜欢吃红烧肉后,几乎每天都有红烧肉!傅紫菀自是开心不已。   冬青点头,“好。”   傅云杉笑着摇头,看着冬青躺下合了眼,才牵着妹妹的手出了厢房,回到主屋。   她刚在主屋坐下,外面就传来丫鬟婆子恭敬的声音,“见过将军,见过段公子。”不多会儿,有丫鬟进来禀报,“傅姑娘,我家将军与段公子前来拜访,请姑娘客厅叙话!”傅云杉看了那丫鬟一眼,拍了拍傅紫菀的手,“紫菀乖,你在这里等三姐,三姐去去就回。”   傅紫菀却抓紧了傅云杉的手指,一脸慷慨就义般,“我与三姐一起去!”   傅云杉好笑又窝心,“乖,三姐不会有事的,不然,你先去陪冬青姐姐,三姐一会儿去找你们,可好?”   如是哄劝了好一会儿,傅紫菀才点了头,傅云杉看着她进了冬青的房间,起身出门。   到的正厅,东方盛与段韶已就座,看茶盏的模样已是喝过一杯。   段韶看她几眼,垂下眼眸,兀自抿茶,东方盛笑着请她入座,“辽东一别,傅三姑娘别来无恙!”   傅云杉淡淡看了他一眼,视线触及到他身旁的段韶,眸光微微一闪,快若闪电,只一眨眼的功夫,便伸手接了丫环递过来的茶,低头,轻抿。待东方盛额头青筋微微暴动,她才放下茶盏,“东方将军以我家人性命要挟将我们囚困于此,我如何无恙?”话落,不看东方盛的脸色,继续道,“东方将军有话不妨直说,这般虚与委蛇不是你的风格!”   段韶挑眉,眸底掠过笑意,并不出声。东方盛没想到傅云杉竟这般直接,不由一时错愕,待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安宁县主果然爽快!”先是傅三姑娘,再是安宁县主!   傅云杉微眯了眯双眸,不动声色的快速扫了他一眼。东方盛笑过之后,神态放松下来,朝立在厅内伺候的丫鬟摆了摆手,丫鬟立时退去。   东方盛切入正题,“我想与安宁县主做一桩生意,安宁县主可有兴趣?”   “我若没兴趣,待如何?”   “我这别院还算雅致,安宁县主与傅四姑娘住上十几二十年我也没意见……”   傅云杉心里一紧,淡声道,“我若接了这生意,有什么好处?”   “安宁县主若接了这桩生意,三日后此时,我保证你们正在回家的路上!”   傅云杉踟蹰半响,将东方盛与他身旁的段韶扫了几遍,才点了头,“好。”东方盛露出笑容,一张英武霸气的脸瞬间风情无限。   六月十四,夜,沉静如水。   司命将明日登基大典所行步骤又顺了一遍,才上床安寝。宫外,几道身影飞穿而来,未到近前就被人发现,堵在寝殿外。   刀光剑影,鲜血乱飞,不过片刻,黑衣人尽数被杀,为首的男人挥手,黑衣人被拉下,地上的血腥之气也被处理干净。   “这是第几波了?”一道清冽的女声淡淡道。   男人看她一眼,笑,“四波还是五波,记不清了。总归是不想让少主好好登基就是了!阿依朵,殿内情况如何?”   “人都被你截杀在殿外了,我这里自然是安枕无忧……什么人?!”话未完,头顶忽然传来瓦片被翻动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身子一闪,快速掠出寝殿,飞身上了房顶,却只看到已远去的一道黑影。   “遭了!调虎离山!”阿依朵惊呼一声,翻身下了屋顶,直奔屋内,床上人安然无恙,房顶被掀开的瓦砾下方,枣红檀木几上,却赫然插着一柄寒芒,匕首顶端扎着一封信,署名司命收的信!   两人对视,阿依朵拆了信,看到信中内容,不由嗤笑,随手将信递给已回到寝殿的男人,“看来,他们的目的是让少主看到这封信!阿木朗,你可以起来了。”   床上装睡的男人掀被而起,走到二人身前抱拳,“耶律大人,阿依朵姑娘!”仔细去看,分明与司命一个模样的面容!   “这封信不能让少主看到!”耶律漠看完信,将信纸连同信封一并烧了,后,看阿依朵,“信上内容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阿依朵点头,“明日登基大典不容半点差错,绝不能让少主因傅云杉之事横生枝节!”她脸色略沉,“直到登基大典结束,除却咱们的人,不许任何人与少主接触!”   听她之言,耶律漠也正了神色,吩咐一旁的阿木朗,“守着少主,寸步不离!一有异状,立时出声示意!”阿木朗面无表情,点头,“是。”   看着阿木朗重新返回床上,阿依朵与耶律漠接着离开寝殿,到得外间一处宽阔的房间,“你说,若明日少主没有去救傅云杉,东方盛会不会下手杀了她?”耶律漠轻笑,“不管如何,她非死不可!还是说,你想给自己留个后患?”   阿依朵斜了他一眼,“傅云杉若是那么容易死的人,早在天启就死几次了,哪里还能到北凉来!十里亭那次,是你心慈手软了!”   “是没你杀那个愣头小子痛快,不过……”耶律漠脸上带笑,眸中神情却泛着淡淡的冷光,“一样没能消除少主对傅云杉的喜欢,青阁,咱们彼此彼此!”听耶律漠突然道出这个名字,阿依朵眸子一冷,一抹杀意在周身散开,耶律漠却如未察,继续道,“明日我会随侍左右,外围的事你多留心!那个段韶……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分外熟悉。”   这种熟悉自然不是在北凉所得,而是在天启!   “听说子言是天启玉家后人玉敏言,他的身份是段韶查出来的,能将天启几十年前的事查的如此清楚,你说,段韶真的只是个商人之子?”他见好就收,阿依朵自也不去追究,顺着他的话道。   耶律漠脸色一肃,略做沉思,“你说的有道理,段韶此人确实有些邪乎!我即刻派人将他监视起来,免得明日节外生枝!”阿依朵点头。   六月十五,天晴气朗。   宫内一片热闹景象,宫女太监来回穿梭,却有条不紊,丝毫不见慌乱。明黄的旗帜每隔几步就树着一面,迎风舞动,猎猎作响。   登基大典设在太和殿,定于午时正,据说是一年最好的时辰!   司命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身上厚重的衣袍,竭力去压制心底那股不安,挥退了内侍,问,“耶律漠,可有杉儿的消息?”   耶律漠略垂眸,摇头,“方圆十里已查了通透,并没有傅三姑娘的踪迹!”   “再查!”司命冷声,刚转回身子,突然想起耶律漠对傅云杉的敌意,又加了一句,“我不喜欢阳奉阴违的属下,也不希望杉儿有什么意外,你明白吗?”   耶律漠眸底一凛,应声,“属下明白,属下一定尽快查出傅三姑娘的下落!”司命不再做声。   ……   太和殿偏殿内,一众文武百官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低声闲聊着什么,眼底的余光不时扫向安然端坐低头抿茶的东方盛身上。   东方盛毫不为杵,泰然自若,吃了口茶与身旁恭立的太监道,“如何?皇甫司命那边可有动静?”   太监摇头,“尚未发现。”   东方盛蹙眉,“去看看,是不是信未传到,不行就直接告诉皇甫司命!”   “是。”太监细着嗓子,低低应了,旋即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小半盏茶的功夫,太监转回,“殿门被人层层把守,奴才进不去也打探不到任何消息。”   一股强烈的不安油然而生,东方盛眉头紧拧,低头压制住想发怒的心,想了想,吩咐太监,“去,到宫门口接段韶进宫。”   太监有些犹豫,劝道,“将军,今日守卫森严,咱们的人大多被放在不起眼的小地方,几处重要的地方都是老皇帝和苏家、耶律家的人,若此时与他们起了冲突,怕……”   “怕什么?”东方盛声音冷厉,瞪了太监一眼,“去接段韶,我要见他,立刻!”   太监脸色一白,想到东方盛姐姐的嘱托,有心再劝几句,却被东方盛眸中淡淡的杀意吓住,终是吞了未出口的话,应了,转身出去。   太监这一走就再未回来,东方盛心底的不安越发强烈,连找了几个宫中的眼线去接段韶,都不得果!   眼睁睁看着午时到。   东方盛沉了沉心,决定剑走偏锋,直击要害!自古成王败寇,只要天下到手,谁还敢乱嚼舌根!这也是他与段韶商量出的第二个方案!   定下心,他朝几个亲信大臣使了个眼色,亲信接到他的示意,神色一凛,转而笑着与身旁的人继续闲聊,话中却有意无意的引到国泰民安身上,更有解大胆的提出,“百姓们不看谁坐皇帝,只要有饭吃有房住有衣穿有钱花即可!”这个想法,不多会儿就在偏殿引起激烈的争论。   东方盛徐徐吐了口气,摸了摸袖中一柄寸长的匕首,眸中蕴着冷冽杀气。缓步出了偏殿。   偏殿内发生的事,自然没瞒住耶律漠等人,司命闻听,冰冷的面上浮出一丝讥嘲,“名不正则言不顺,让他去蹦跶!皇祖父那边,你去派几个可靠的守在左右!”   “皇上那边都是咱们的亲信,殿下请放心。”耶律漠面上亦浮出冷笑,东方盛机关算尽,怕是想不到他所有的计划都已在他们掌握之中了吧!   午时正差两刻,文武百官早已就位,却不见老皇帝与太子殿下,百官神色各异,交头接耳。   “不好了,东方盛造反了……”   小太监如惊雷一样的尖细嗓音在大殿之内爆炸开来,东方盛的一个亲信大臣瞳孔蓦然一缩,一把抓住了小太监,怒道,“胡说些什么,东方将军赤胆忠心,你敢污蔑……”   “东方盛拿着匕首闯进寝殿要杀皇上……”小太监不管不顾继续大声吼,“寝殿的守卫都被东方盛的人给杀了!东方盛要谋朝纂位……啊!”   最后一个字落,他被东方盛的亲信大臣扭着脖子,咔嚓一声结果了性命!却已是晚了,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完了!   大殿内一片死寂!   那个亲信大臣扫了大殿内众人一眼,开口做辩,“这小太监不知受何人指使,竟敢污蔑东方将军,死有余辜!”   “方大人何必急于杀人灭口?是真是假,咱们同去寝殿,一观便知!”清朗的声音一出,百官中走出一人,一袭宝石蓝官服,玉圭在手,眉目疏淡,容颜俊美,正是苏小公子苏景炎!   方大人眉头一拧,看了眼脚下的太监,心里暗恼,自己确不该下手。   “苏大人言之有理,不如大家一起前去偏殿,观其真假!”刚投靠太子一党的人不由心下暗喜,忙出声抢功!出声晚的几人不由暗恨,瞪了那人一眼。   方大人心道不好,他们是东方盛的亲信,自是知道东方盛的计划二就是逼老皇帝让位于他的,但知道是一回事,被嚷嚷的天下皆知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心里不由犯嘀咕,东方盛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真是……   与东方盛亲近的大臣都隐隐带着不安,与方大人互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不安神色,拧眉垂下眼。竟无一人出声阻止!   方大人心里咯噔一声,那股不好的感觉强烈的一发不可收拾!苏小公子眸中含笑,宽袍袖子一甩,率先走了出去。   老皇帝寝殿。   老皇帝怒视东方盛,“你休想!和顺不会嫁给你的!”   “我与和顺公主已下了婚贴,皇上想反悔,也要看我东方家愿意不愿意!”东方盛稳坐,随即摆了摆手,“我这会儿过来可不是与你谈论我与和顺的亲事,而是跟你谈一谈咱们先前说好的,禅位一事……”   “你休想!”老皇帝怒目,一张脸气的狰狞,“我就是死也绝不可能将皇位传于你!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皇上何必动怒……”东方盛眸底掠过一抹狠戾,淡声道,“我既然赶在大殿之前来找你,定是有了十分把握,你若愿意我或可留你女儿与亲孙子一条活路,若不愿……也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他们以为将他的人派到其他地方就能拦住他了?真是可笑!老皇帝脸色大变,“东方盛,你想干什么?”   一旁的魏同酬立时上前,将老皇帝护在身后,对东方盛道,“东方将军,事已至此何必再闹下去?您贵为北凉的大将军,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为什么非要担上一个谋朝纂位的罪名?”   东方盛从袖中摸出匕首,修长带着粗茧的手来回摩挲匕首鞘端一颗血红的宝石,笑,“自古谁人不爱权?我既然要,就要做那第一人!如此说,你可懂?”魏同酬骇然,他……他竟这般直白的说出要当皇帝的话!   “你……你要当……”他的话未说完,老皇帝已推开他,几步走到东方盛面前,大怒,“东方盛,你敢?”   “皇上可以试试我敢不敢!”东方盛眸底阴鸷,匕首出鞘,颀长的身子缓缓直起,泛着寒芒的匕首抬起,在老皇帝脸上拍了拍,“皇上觉得,是毒死痛快?还是一剑毙命痛快?”   魏同酬惊叫一声,目光触及殿外联袂而至的人群,眸子一亮,小心的凑过去,刻意加大了声音,“东方将军,有话好好说,您现在杀了皇上可就要背上弑君篡位的罪名了!”东方盛冷笑一声,匕首拍着老皇帝的脸,啪啪作响,“那又如何?他死了我才好接手皇位不是!”   “东方盛,你好大的胆子!”一声暴喝从身后响起,魏同酬抓着老皇帝的胳膊一把将他拉了过来,拽着就往里间跑,“救驾!快护驾!东方盛要杀皇上谋朝纂位……”东方盛眉头一蹙,欲伸手抓老皇帝,却被斜地里射出来的一箭拦住!   “诸位可都听清楚了,东方盛意图谋杀皇上,其罪当诛!”苏小公子眉眼冷冽,大手一挥,“来人,将东方盛擒住,若有反抗,格杀勿论!”他话音甫落,从寝殿各个地方突然冒出大批禁卫军,将寝殿大门堵了个严实!   东方盛的几个亲信大臣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竟能将东方盛逮个正着!所有商量好没商量好的对策话语全被堵在了嗓子眼,吐不出来!   “将军,我们中计了!”东方盛的亲兵且退到他身边,将其护在中间,与禁卫军对峙。   东方盛如何不知是中了计,这次计划安排本十分缜密,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纰漏!他真是恼怒至极!定是有人泄密!   他将目光看向知晓计划的几个亲信大臣,几人均是一副怎会如此的模样,看上去并不似作假。那计划是谁泄露出去的?是谁?   “将军,如今怎么办?”东方盛目光一寒,怎么办?自然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主意拿定,他的视线扫向被魏同酬拉进里间的老皇帝,眸间一抹冷笑,“杀!”亲兵领军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张口吐出一连串奇怪的哨音,不过片刻,外面接二连三响起尖锐的哨声,随着哨声而起的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被困在殿内的文武百官个个脸色大变,暗下支持东方盛的大臣不由个个骂爹,这让他们怎么站位?站老皇帝这边万一被不知内情的东方家兵将杀了岂不冤枉?站东方盛那边不是昭告天下,他们是乱臣贼子?!左右不是,真是坑爹!   喊杀声渐行渐近,短短几刻钟的功夫,众人只觉漫长无限!   “东方盛谋朝纂位,杀!杀!杀!”   “东方盛谋朝纂位,杀!”   “东方盛谋朝纂位,杀……”   怎么可能?!   东方盛不敢置信的侧眸看向窗外,入眼处全是皇城的禁卫军,他的人,一个也无!人呢?段韶呢?段韶不是在外面接应吗?   看到信号鸣哨,就带兵攻进皇城,将老皇帝与皇甫司命格杀勿论!助他登上皇位的吗?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盛意图刺杀皇上,又集结兵力企图造反,谋朝纂位,数罪并发,死有余辜!来人……”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文武百官闻声莫不让道,显出一身明黄龙袍装束的司命,他神色冷峻,一脸肃杀之气,“诛杀东方盛!”   “谁杀谁还不一定!”东方盛猖狂一笑,从亲兵手中接过长剑,身子骤然后退,来到老皇帝所在房间,一脚将门踹破,室内,却空无一人!他怔住,心头突地一跳,蓦然回头,“你早知我会来寝殿?”   所以,才会刻意引他说出那番话给文武百官听到!让他坐实刺杀皇上,意图谋朝纂位的罪名!   司命大步上前,冷眼睨他,“以你的狼子野心,会轻易让本太子坐上皇位?”东方盛咬牙,“也就是说你今日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聪明!”司命淡声,唇角扯开一抹嘲讽。东方盛看着司命,却突然诡异一笑,“不爱美人爱江山,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司命心口一悸,冷眸看他,“你想说什么?”东方盛却不再开口,对护着自己的亲兵将领道,“去外面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亲兵将领摇头,“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之事太过蹊跷,咱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地为上!”   将军麾下几十万兵马,这次为大事召回数万亲兵散布在城外,这几日已陆陆续续进了城,只带暗号一响,便群起攻进皇城!   此时还不见人,只有一个可能!将军最信任的段韶叛变了!   “将军,段韶……”   东方盛恨声,他不是傻子,联想过去种种,更是恨不得立时揪住段韶问个清楚,“段韶!”   “将军,快走!”亲兵首领护着东方盛往窗户边退,几个亲兵见状,上前将窗户推到,却发现,外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全是禁卫军!足有上千人!   亲兵首领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二十几人,咬了咬牙,破釜沉舟道,“将军,你走,属下们护你突围!”就算他们都是精英,以二十几人对抗数千人,仍是一项艰巨几近不可完成的任务!但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们不拼了!   东方盛眸间杀意丛生,忍住心底滔天的愤怒,拍了拍亲兵将领的肩膀,“你们的家人,本将军定护他们一生衣食无忧!”   众人跪谢,后将东方盛护在中间冲入人群!二十几人卷入人海,如浪花一样,瞬间被淹没。   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   东方盛的亲兵拼尽全力也未将东方盛送走!禁卫军也未占到任何便宜!当东方盛被捉住摁倒在司命面前时,数千人的禁卫军只剩下不到百人!司命居高临下,一股上位者的威压四射开来,不怒而威,“查东方盛狼子野心,意图刺杀皇上,谋朝纂位,将其打入死牢!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众臣惶惶然,纷纷撩袍跪地,东方盛的亲信见大势已去,心里多了几分计较,也跟着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六月十五,北凉新皇即位,东方家满门被诛!累及九族,皆数被斩!数万亲兵被秘密屠杀过半!   六月十六,新皇圣旨,封耶律漠为护国将军,接手边关几十万大军!旗下将士人心浮动!   六月十七,死牢被破,东方盛逃出生天!新皇下旨,封锁晋城,严查东方盛的踪迹,一有发现,格杀勿论!   六月二十,天启平城传来被东方盛攻破的消息,辽东知府李怀仁写密奏,八百里加急送往应天,东方盛霸占平城,与北凉晋城和天启辽东府成对峙局面!   阿依朵一袭月白纱裙,头簪步摇,莲步轻移,款款朝书房走来,她身后跟着手捧托盘的宫裳侍女。“阿依朵姑娘。”太监笑着行礼。   阿依朵摆手,看了眼书房,“皇上在做什么?”   “与耶律大人商讨国事,这会儿正休息,姑娘稍后,奴才去禀报一声。”这宫内,谁不知阿依朵与皇上关系匪浅?以她的身份坐上皇后之位绰绰有余!他为着自己的前途着想,自然要巴结一二。阿依朵点头。   太监躬身进了书房,片刻,笑着快步出来,亲手打了帘子,道,“姑娘快请,皇上正念叨姑娘呢!”阿依朵轻轻一笑,接过宫女手中的托盘,朝她使了个眼色,待她进去,那宫女立时掏了个荷包放到太监手里,“一点意思,公公拿去喝茶。”   太监笑开了花,“哪里好拿姑娘的银子,这本是奴才该做的。”手下却快速将钱塞进了袖中。宫女淡然一笑,退了两步,站到廊檐下,与太监三两句的聊起天儿来,那太监得了银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屋内,阿依朵将托盘放到桌上,舀了两碗出来,端着进了书房,“皇上,耶律大人,我煮了去火汤,来喝一点吧。”阿依朵笑着端了其中一碗递给司命,“今日事多,皇上还需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司命淡漠一笑,接了碗放在一边,阿依朵眸间有几分黯然。   见状,耶律漠起身,自端了另外一碗,笑道,“阿依朵姑娘如此贤惠,也不知谁有这福气娶你进门!哈哈……”阿依朵做羞人状,司命抬头看了她一眼,扯了抹笑,“确是如此。”   “皇上,连您也来打趣我!”阿依朵小女儿状,嘟起了嘴。   耶律漠眸间闪动,眸中笑意深沉。司命却不再理会阿依朵,转而看耶律漠,“段韶如今身在何处?”   段韶!   耶律漠神色微变,司命却没等他开口,旋即起了身,很是随意道,“走,一起去看看他!朕能顺利继承皇位,多亏他三番两次透露消息过来,这份大恩朕要亲自去道声谢!”   “皇上想见他,不妨宣他来宫中!”阿依朵与耶律漠对视一眼,开口劝阻,“皇上初等大宝,国事繁忙,想来,段韶会谅解的!”   “阿依朵说的是,皇上,还请以国事为重!”耶律漠出声附和。   司命却已抬步朝室外走去,“杉儿如今下落不明,朕正好去问问段韶可有找到她?”两人同时蹙眉,知道劝阻无望,两人眼神交流一番,耶律漠跟上,阿依朵收拾了碗盅,疾步跟了过来,对贴身宫女低声道,“即刻飞鸽传书,告诉段韶,皇上要去找傅云杉,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绝不能让皇上见到傅云杉!清楚了吗?”宫女忙点头,飞快离去。   阿依朵跺了跺脚,将托盘扔给一旁的太监,拎起裙摆快步朝司命与耶律漠的方向追去。   “安宁县主想回天启?”段韶上座,很是惊讶的看着下首的傅云杉,傅云杉点头,他却是一笑,眉眼清朗,“我以为安宁县主要等见过皇上再做决断,毕竟……”皇甫司命对傅云杉的重视非同寻常!   傅云杉摇头,“我来北凉已太多时间,需要尽快赶回天启。”离七月末还有一个月多十天,她此时出发恰能赶在楼重前回到天启!   段韶也跟着摇头,“这我却做不得主了,皇上曾下令找寻你的下落,我已递了信到宫中。皇上随时会来,你……”   “公子!”门外有小厮唤道,“钱管事来问柜上事。”   段韶眸子一动,告了声罪,出的厅,小厮将一张纸条递到他手中,段韶一眼扫过,恍然,看了眼客厅,朝小厮摆了摆手,“去门口守着,皇上来了,直接带到这里。”小厮应声,告退出去。   段韶想了想,往不远处的凉亭走了过去。   傅云杉久等段韶不归,正欲起身回去,甫出客厅,迎面碰上大步而来的司命与阿依朵、耶律漠三人!阿依朵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司命一脸惊喜,几乎是扑上来将傅云杉拉入怀抱,“杉儿!杉儿……段韶居然找到了你!真好……”   傅云杉的脸被闷在怀抱中,险些透不过气,双手不由狠推了一把,“司命,我透不过气了,松手!”   “大胆!皇上的名讳也是你叫的!”阿依朵怒容。   司命朝阿依朵摆摆手,将傅云杉松开,上下打量她,眸间漾开一抹笑,“瘦了,这些日子累了你,等你进宫,我找人好好帮你补一补。”说罢,拥着她往厅内走。   傅云杉挣了挣,没有挣脱,侧眸看到他一贯冷沉的面瘫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想了想,任他拥着进了客厅。   阿依朵一双眸子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杉儿,你妹妹呢?冬青呢?”司命笑着,看得出来,心情很是愉悦,他招手唤了个丫环,吩咐道,“去,找傅姑娘的丫环冬青,让她将傅姑娘的东西收拾一番,一会儿随朕入宫!”   “是。”丫环一惊,飞快的看了傅云杉一眼,应声。傅云杉出声拦住,“不用了。”   丫环顿足,看向司命,司命蹙眉让她先出去。傅云杉叹了一口气,对司命一笑,“还没恭喜你,认祖归宗坐了皇上。”   司命微蹙的眉瞬间溶解,笑,“多亏你及时送来龙诀玉,否则事情没这么容易!”说完,突然想起耶律漠劫持傅紫菀的事,不由愧疚道,“紫菀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幸好她没出什么事,否则,我真是……”   “不关你的事。”傅云杉淡淡一笑,眉宇间一片淡然。   看着她的神情,司命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恐慌,伸手攥了她的手,道,“杉儿,我如今是皇上了,你等我,等我过一段时间就去向你爹娘提亲,我娶……”   “皇上!”傅云杉蓦然出声,轻轻拂开他的手,朝他行了一个礼,“民女已离家多日,今日本是来向段韶辞行的,既然见了皇上,也在此一并向皇上辞行。”   “杉儿……”司命似不信傅云杉出口的话,“你……你说什么?你要走?”傅云杉点头,“是,我要回家。”   “家……”司命眸底一片受伤,“你要离开我?你不要我了!”他伸手将傅云杉禁锢在怀中,如幼兽痛苦嘶吼一般,“杉儿,我现在是皇帝了!是皇帝就能护着你的家人,楼重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你留下来,留下来!”   司命?!傅云杉蓦然心疼起来,伸手拍着他的后背,缓缓的一下又一下,“司命,我没有说不要你,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她与他隔着亲人的一条命,隔着一个她已埋在心底的楼重,隔着已经无法再建立的信任,这辈子注定只会是朋友!   司命身子一僵,眸中伤心更甚,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青阁不是说杉儿喜欢楼重是因为楼重是个皇子有权有势又对她好吗?他现在是皇帝了比楼重更有权有势,他也会一直对杉儿好的!为什么杉儿要跟他做朋友?   他不想跟她做朋友,他想让她做他的妻子,每日拥着入睡,每日一睁眼就能看到她!“杉儿,你留下来,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好不好?”   傅云杉摇头,“不好。我想回家。”不能给予,何必留希望!   傅云杉一笑,推开他的怀抱,“你若想我们,可以随时去天启,我们一定夹道欢迎。”   司命摇头,冷面的脸庞纠结成一团,黑白分明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眼前女子娇柔的笑颜,“杉儿,你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傅云杉点头。   司命拧了拧眉,霍然点头,“好,我跟你回天启!这皇帝我不当了!”   “皇上!”   “皇上,不可!”   阿依朵与耶律漠甫一进门,便看到司命冷着脸,一锤定音说出这么一句话,险些魂飞天外!   阿依朵上前,一把拨开傅云杉,急道,“皇上……”   “杉儿,你没事吧?”司命一见傅云杉被阿依朵推了个踉跄,哪顾阿依朵说了些什么,忙上前扶住了傅云杉。   傅云杉朝他一笑,“我没事。我去找段韶过来,你们先聊。”   “杉儿,你要走?”司命眸色惶然。傅云杉摇头,“不走,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跟你打招呼。”   他不要她的招呼,他要她留下来!傅云杉推开他的手,转身离开客厅。   阿依朵恨的咬牙,耶律漠趁机上前,“皇上,您已是北凉的皇上,怎可为儿女私情弃北凉百姓于不顾……”司命颓然入座,朝他摆手,“无须多言,朕已决定,杉儿若离开,朕定随行!”   “皇上!”阿依朵与耶律漠齐声惊呼,互视一眼,眸中无奈至极!   段韶来见,瞧见厅中神色各异却同样不好的三人,笑了笑,抱拳,“皇上,耶律大人。”阿依朵瞪了段韶一眼,段韶想到纸条,唇角勾起一抹笑,“阿依朵姑娘。”   “段韶,你帮朕找回傅姑娘,功劳甚大!你想要什么奖赏?”司命扶他起身,道。   段韶摇头,“为皇上做事,是段韶的荣幸,岂敢讨赏!”   “有功就该赏!”   段韶轻轻一笑,撩袍跪地,“士农工商,段韶一家三代从商,虽物资丰盈生活无语,却因地位卑贱遭人歧视!皇上若赏,不如将商人的地位提升,免去商人子不能从官的条例!”司命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好!朕即可下旨,凡我北凉商人,皆不受商人子不能从官条例的约束!你可满意?”段韶满脸笑容,正要谢恩,一旁耶律漠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司命面色一沉,“耶律漠,为何不可?”   “皇上,商人本已聚拢大批银钱,若还能做官结党,那北凉危矣!”   段韶冷哼一声,反驳道,“耶律大人这话好生没有道理,商人有钱就不能做官,但哪个当官的是没有银钱的?他们能当官,我们为什么就不能?!”   耶律漠还待出声,司命已道,“这事容朕再仔细斟酌一番,你放心,朕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段韶眉开眼笑。耶律漠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临走,司命嘱咐段韶,“傅姑娘的话就是朕的话,她有什么吩咐,你照办就是。”段韶领命。   回到宫中,司命撤了人,自己去收拾了几件衣服,去书桌前写了几封信,才去休息。耶律漠与阿依朵得到消息,哭笑不得!   “皇上真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到手的江山都不要了!”阿依朵气恼,“早知如此,劝他回来做什么?夺这江山做什么?”   耶律漠叹息一声,“皇甫家都是痴情人!太上皇如此,白兮太子如此,如今皇上亦如此!唉……”   阿依朵神色一僵,缓缓落座,低声喃喃,“那我又算什么?”   “皇上心意已绝,留不住他,只能从傅云杉那下手了!”半响,耶律漠沉声。阿依朵想出声反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皇上为了她连皇位都能不要,若不留下傅云杉,真要皇上跟她去天启,丢了北凉吗?   ……   “你真的要走?”段韶蹙眉,“皇上他好像很喜欢你,你留下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皇后……”   “我什么都不是。我的家在天启,再说……”傅云杉出声打断他,淡淡一笑,“我有喜欢的人。”是了,她喜欢他!   段韶挑眉,“傅三姑娘真的不考虑嫁给皇上?”傅云杉摇头,“我与皇上只是朋友,再无其他关系!”   段韶盯着傅云杉,半响,蓦然发笑,“好,车马我会让人为傅三姑娘准备好,傅三姑娘想何时启程就能何时启程!”   “多谢!”傅云杉福了一礼,“我们今日城门关闭前出城,连夜赶路。”   段韶一怔,半夜赶路?却笑着点了头,“好,请恕段某无法前去送行。”   “无须劳烦。”   夕阳西落,金光铺地。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险险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甫出城,马鞭轻扬,马蹄飞踏,不过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平城,绕城而走,进入平城西侧的荒林。   异变突起!   周围瞬降百余人,将马车团团围住,一个娇小玲珑的黑衣女子款款落在马车正前方。   冬青撩帘看向黑衣女子,“阿依朵,你想做什么?”阿依朵越过她,看向马车内的傅云杉,扬声道,“傅云杉,皇上有命,请你回皇宫。”   “烦请阿依朵姑娘转告你家皇上,傅云杉家有爹娘,要回家!”傅云杉一叹,没想到他们速度这么快。   “这话你跟我说没用,不如……你亲自去跟皇上说!”阿依朵笑,眸底却如碎冰一般毫无温度,“我不想跟你动武,你可以选择跟我回去或者我伤了你妹妹和丫头,带你们回去!”   “你敢!”冬青将傅云杉与傅紫菀护在身后,一身杀气。马车周围突然多出十几名黑衣人,与阿依朵的人对峙起来。   “好,我跟你回去!”傅云杉没有思考多久,“不过,我要看着我妹妹和冬青安全离开,你不能再派人去追她们。”阿依朵抿唇,眸子淡淡,“好!”   “我有话嘱咐我的丫环,你跟你的人离远点!”阿依朵蹙眉,瞪了傅云杉一眼,“后退二十米。”   冬青扭头,“姑娘……”傅云杉抬手,“冬青,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最是知道我的脾气。我爱我的家人胜过我自己,他们安好我才能安好……”她笑,冬青摇头,“姑娘,我们的人都是以一挡十的,一定能……”   “躲的过这一次,下一次呢?躲得过下一次,躲的过他们穷追吗?”傅云杉拍了拍冬青的手,“好了,就这么定了,你先带紫菀回应天,到时也差不多七月末了,楼重若能回来一切都好,他若不能及时回来,我爹娘他们还需要你的帮忙!”   “姑娘!”冬青摇头,她怎么能丢下姑娘一个人!   那个耶律漠一直想要姑娘的命,这个阿依朵一眼看上去就是喜欢司命的,难保私下不会对姑娘下阴招!她不能走!   “有爷的暗卫们保护四姑娘,定能将她安全送回家,我留下来照顾姑娘……”   “冬青!”傅云杉脸色一沉,“我妹妹已经受过一次刺激,若醒来看不到你我,她会如何?”   冬青垂眸,看着躺在马车中睡的深沉甜美的傅紫菀,咬住唇,几乎咬破。傅云杉叹了一口气,“好冬青,你能将我妹妹平安送回家,就是对我最好的照顾,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冬青已做了决定,抬头看着傅云杉重重点头,“姑娘放心,拼了性命我也会护着四姑娘!”   傅云杉欣慰一笑,摸了摸傅紫菀的头,“她若醒来问我去了哪里,你就告诉她,我有事骑马先行一步。”冬青点头。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傅云杉的心微微揪起,第一次无比虔诚的叨念,“老天保佑,送我妹妹平安到家!”   “傅姑娘,素问你轻功卓绝,你若逃跑,该如何?”   “我既然留下就不会逃……”   “我信不过你!你让我封了你的穴,一个月内,不能动武,我便信你。”阿依朵目光幽幽,看了眼远去的马车,“现在追,还能追的上。”   “随你!”傅云杉咬牙。   阿依朵扬眉一笑,伸手在傅云杉伸手啪啪连点几下,傅云杉只觉周身气力全消,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上马,咱们该回去了。”   不知何时,有人牵了匹马过来,阿依朵已飞身上了马,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傅云杉踩噔上马,最后看了眼消失在夜色中的马车,挥鞭,“驾!”   当下往晋城方向而去。身后黑衣人紧随。   阿依朵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外面衣服一脱,三两下换了发型,阿依朵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递到她面前,她毫不迟疑拿过那东西,贴在自己脸上。清婉秀美的五官,赫然是刚离去的傅云杉模样!   阿依朵连连点头,“好!该怎么做,你可知道?”   “半个月后以奄奄之气出现在她们面前!跟她们一起进京,死在傅家夫妇面前!让他们相信傅云杉已死。”女子声音冰冷,说起自己的生死如无关紧要一般。   “嗯,万不可露出马脚!”   “是。”   阿依朵眸中笑意丛生,朝女子摆手,“你去吧。”女子抱拳,一个闪身进了林子,消失不见。   ……   翌日,傅云杉甫起身,丫环就来禀报,“姑娘大安,皇上已派了鸾轿来迎姑娘入宫。”   傅云杉神色淡然,径直着衣洗漱,事毕,“走吧。”   丫环们面露羡慕,鸾轿啊!除了皇后就只有皇上恩赐才能坐的鸾轿啊!听说这位傅姑娘与皇上是旧识,患难感情,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段韶迎在门外,一脸歉意,“傅三姑娘,这件事是我的错。只想着防他们的人却忽略了府中的老人,他们被人收买,泄露了你们出走的消息。”   “段公子真心助我,何错之有?”傅云杉笑笑。   鸾轿以明黄为主,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身份地位!鸾轿以红色为顶,轿顶四周垂着明黄珠坠,轿帘以金银丝线绣着扑扇展翅的火凤,其眸灼灼,其势妖娆,那冲天之势,竟给人一种困兽挣扎之感!倒是跟她目前的处境有的一比。   傅云杉伸手触碰那火凤展到极致的翅膀,一笑,俯身上轿。   段韶看着轿子远走,眉头深锁,他本想做个顺水人情,如今闹成这般,他可如何向好友交代?!想了想身在某个旮旯里的男人,他长叹一声,时也命也,情也运也,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也强求不来!他只能道一句,顺其自然吧。   轿入宫门不过三刻,停在一处宫殿前。   “杉儿。”司命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喜悦,他亲自撩开轿帘,伸手欲扶傅云杉出来,傅云杉做拂衣状,避开他的手,淡淡一笑,款步而出。   “民女傅云杉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傅云杉撩裙,不等下跪,已被司命扶起。   “杉儿,你怎么能跪我?”司命拧眉,握住傅云杉的胳膊。   傅云杉眉目疏淡,笑,“皇上,礼不可废。”   司命眉头拧成川字,就是不让傅云杉跪。傅云杉无奈,只好作罢。司命才重新展开笑颜,拉着她讲宫殿的典故,带她逛各个房间,问她有哪里不喜欢,立刻让人去改。   只折腾到有内侍来报,“耶律大人与苏左丞相、苏大人在书房等候皇上召见。”   司命才恍然一叹,“杉儿,苏左丞相定是为苏小公子的婚事来找朕商讨,你先继续看看,有哪里不满意的就让人记下来重新修改,我去去就来。”傅云杉点头。   司命一离开,傅云杉就散了前呼后拥,问了宫女,寻到寝室,安静的坐了下来,理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她以为她已经与司命说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朋友。但显然是哪里出了错,司命竟以为他当了皇帝,自己就会嫁给她!甚至已经产生了执念!   她要如何解开司命心头的这股执念,让他放自己离开?!傅云杉只觉头痛!   随后几日,司命一下朝就往傅云杉这里跑,吃饭也好,逛花园也好,总要看着傅云杉在身边才安心。   阿依朵又气又恼,跑去找耶律漠商量对策,耶律漠不咸不淡回绝,“即使没有后位,总少不了你一个贵妃之位,你担心什么?还妄想要皇上的专宠不成?”   “傅云杉不喜欢皇上!”皇上为什么非她不可?!她哪里不如傅云杉了?!   “皇上不喜欢你!”耶律漠一针见血。   她不甘心!她跟在皇上身边十几年,对他情根深种,为他赴汤蹈火,送他登上帝位,他为什么就看不到她?!   傅云杉不过救了他一次,他为什么心心念念的就是放不下她?!   她早该把傅云杉杀了!杀了一了百了!   耶律漠看她,摇了摇头,“想杀她有的是办法,却不是现在!你信不信,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皇上就会要了你的命!”   “皇上不……”会!他会!   没人知道他的狠!   当年初八对他何尝不是一片冰心,却屡屡被他糟践,初八心有不干,下了情丝缠去魅惑他,却被他拆穿,一招废了初八二十年的武功,若不是他毒发,初八怕早没了性命!这样一个冷血无情不懂爱为何物的男人,她却如飞蛾扑火一般,为之疯狂!她当年并不渴望能得到回报,只想默默的守在他身边,每天多看一眼,一眼就好!   但这股念想在得知他居然会爱人且爱上了一个不如自己的丫头时,变的贪婪起来,她想得到更多!想得到他倾注在傅云杉身上的所有!   她像魔怔了一样!   “阿依朵,以过来人的身份奉劝你一句:傅云杉为后就让她为后,北凉后宫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你不动手,到时自然有人动手!更何况,傅云杉愿不愿意坐上那个后位还是个问题!”   是啊,傅云杉愿不愿还是一回事呢!她却渴之盼之,真是讽刺!   ……   有了傅云杉的陪伴,司命逐渐适应了宫中的生活,每日早朝,批奏章处理国事,闲暇时就去陪傅云杉聊天,说是聊天,大多是司命在说,傅云杉在听。   那一天,他们聊到苏小公子与和顺公主的婚事,傅云杉在心里筹划怎么跟司命说她不能嫁给他的话。   耳边却传来司命兴高采烈的独断,“杉儿,我找钦天监算了好日子,八月十三是个提亲的好日子,我已吩咐他们准备,以国礼去天启向你爹娘提亲……”   傅云杉看他,眸间一点笑,他和楼重最大的不同怕就是这个了!   楼重做事向来以她的意愿为主,而司命从来都是自己决定最后通知她。   “皇上,我不能嫁给你!”   司命脸上的笑蓦然僵住,“为什么?你已经答应留下来了,不是代表你愿意嫁给我了吗?”   她若不留下,小妹与冬青就可能遭连累,她哪里是愿意?!   “不,我不愿意。”   “为什么?”司命抓住她的手腕,傅云杉有些吃痛,微蹙眉。   “我……我有喜欢的人!”   司命一怔,垂眸看傅云杉,“你喜欢楼重?”   傅云杉点头,“是。”   “你想嫁给他?”司命收紧手,傅云杉疼的额头冒出冷汗,却依旧咬着牙道,“是。”   “你……”司命额头青筋暴突,攥着傅云杉的手几乎将傅云杉的手骨捏碎,伺候在一旁的宫女面如土色,想求情却不敢。   直到傅云杉将唇咬破出血,司命才目露惊慌,“杉儿,我……”他松了她的手,狼狈逃走。   傅云杉的手腕被几个太医一致诊断,要小心将养,百天内不能用力,否则,将会落下一辈子颤抖的毛病。   宫中的补品流水一般送来,几个太医每天都定时会诊,安排注意事项。   司命自觉有愧,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进殿,只在宫外偷偷瞧凉亭中看荷花的傅云杉。其时,想方设法的收罗奇珍异宝送到她面前,讨她欢心。   堂堂一国帝王,卑躬屈膝如此!   阿依朵看不下去,偷偷找了以前在索罗门时从初八房里偷来的一瓶药水,其名曰:忘魂水。   顾名思义,喝了忘魂水,忘却前尘之事,人如重生。   耶律漠问她,“喝了忘魂水,说不定她会爱上皇上,你又如何自处?”   阿依朵苦笑,她如何自处?她渴盼皇上的独宠,有那个可能吗?   看惯了皇上一身冷傲,居高临下,狠辣果断,何曾见过他如此模样?他如此作践自己,他能忍,她不能忍!   索性废了傅云杉,她痛苦也好过他痛苦!   这个她说的是自己还是傅云杉,她恍恍竟分不清楚了。   耶律漠叹息一声,“没想到昔日名动江湖的索罗门青阁亦是如此痴情之人,幸也?命也!”   阿依朵良久无声。   耶律漠看她那模样,不由摇了摇头,“若是放不下,就动手吧。借刀杀人这事,多用几次也无妨。”   阿依朵霍然抬头。   ……   楼重比说好的七月末早了十余天回到应天!   安排好带回来的人,他衣衫未换,风尘仆仆直奔傅府,却被告知,“菀儿被耶律漠抓去北凉,杉儿追去救人,尚未归。”   他疲惫的面容蓦然阴沉下来,只点个头,道知道了,转而回了皇宫。   路上,留守的暗卫将事情原本告诉了他,包括洪德帝的威胁,包括耶律漠的挟持,包括北凉内乱,新皇已立!   重华宫内,小李子将一叠密信悉数交于楼重。   楼重接过,一目十行看完,脸色更加难看!   “备水,沐浴更衣。”   瑞公公对楼重的突然归来很是惊诧,甚至忘记了问安。德安摇头,出声提醒,“奴才见过六皇子。”   他才如梦方醒一般,扯了一抹笑行礼问安,后麻溜的前面引路带楼重进了上书房。   这段日子,洪德帝大多窝在上书房,没事就跑下去跟他的锦屏说话,念叨最多的就是他的皇位和楼重的婚事。   瑞公公一进来,没发现洪德帝时,不由一怔,“这……奴才没有看到皇上出殿……”楼重朝他摆了摆手,他立时收声,垂头退了出去。   密室内,他发现了口鼻流血,昏迷过去的洪德帝,他的怀中,紧紧抱着自己娘亲的画像,那样紧!   楼重眸色复杂,将他抱出密室,才发现,他瘦了许多,身子轻盈的实在不像他这个年龄该有的!   “毒入心脉!”一袭妖冶紫装,裙摆拽地,五官清透,半是妩媚半是清冷的女子蓦然出现在上书房,扶脉摇头,“来不及了。”   楼重心口蓦然一抽,缓缓跪下,看着床上清瘦的容颜,“父皇……”   这个男人是娘亲的挚爱,却也是造成娘亲早亡妹妹未能出世的罪魁祸首!他将这份罪孽加附在他的身上,处处与他做对,他逼他习武学策论,他偏纨绔如地痞;他逼他成亲生子,他偏要找到心仪之人!他逼他与人争夺继承皇位,他偏不予理会我行我素!扪心自问,他对不起他身边的所有人,却不包括自己!   记忆里,一直深埋着娘亲去世,深夜高烧,是他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三天三夜,不管朝政,不理官怨!   习武受伤,是他偷偷摸进房间,上药包扎,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的不碰疼他!   每日每夜,他总会出现在他的房间,趁他熟睡,为他掖被!   每日每夜……   “以圣女大人之力,我父皇……”   “楼重,他的身子已被蛊毒所败,我只能尽可能替他调养,左不过……三个月!”   “若以生死蛊续命呢?”   圣女蓦然抬头,沉静的容颜添上几抹无奈之色,“他心脉已毁,就算你替他续命,也不过以十年换一年,得不偿失……”   “足够了!”   圣女摇头,“这件事由不得你,我会先征求元峙的意见,他若同意,我便应你。”   楼重还待说什么,圣女已如来时一般,蓦然消失无踪。洪德帝自然不愿!   “老子活够了,死了刚好去陪屏儿,要你来废什么好心!有那闲心你不如想想怎么当一个好皇帝……”   “想当你自己去当,我没兴趣!”楼重反击,丝毫不顾及他气的胡子乱颤。   “混小子,就不能看在你爹快死的份上妥协一次!”楼重突然诡异的看着他,“听说父皇传了密旨,要让傅云杉当我的妃子,不愿意就要砍了她的家人……”洪德帝一哽,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楼重轻飘飘的睨他一眼,目带轻蔑。   “她一个乡下丫头做个妃子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她想做皇后,想独霸我的儿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洪德帝爆发了!话出口才觉说了什么,气的直喘粗气。   “父皇,当年的皇宫,若只有娘亲一人,会不会……”楼重的神色蓦然一暗,目光似穿透洪德帝看向虚幻中的谁,“她会不会能活着看我娶妻生子?”洪德帝瞬间怔住。   阳光穿透窗棂薄纱透进来,柔和的落在楼重的脸上,锁着烟愁的长眉,似幻似空的凤眸,如巧工雕琢的五官无一不是上天的杰作,那么耀眼的光芒,那么相似的倾城容颜,那么像他的锦屏……   “娘亲她……也希望爹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吧?”   是……是吗?   洪德帝怔忪,锦屏从未说过……不,她或许说过!   她说,“元峙,等你有空,我们一起去看江南山水,不要别人,就我们两个!”   她说,“元峙,听说耶罗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天苍苍野茫茫,我们一起去骑马,我一定能赢你!不过,你不许带你那些娇滴滴的嫔妃去,一个个像玻璃蹦蹦似的,看着就累!”   她说,“元峙,你知不知道大漠有种依米花,花开四色,费劲一生美好华年只为四天孤芳自赏!我好想去看,你带我去!就我们两个人去,好不好?”   她说,“元峙,我想苗疆的紫竹林了,不知道那里的小木屋还在不在?好怀念那时无忧无虑的日子,看花开观云潮。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她真的说过!虽然只有寥寥几次。他却从未放在心上!   他想起杜成那日说过的诛心窝子的话,“六皇子与主子都是痴情之人,但唯一点不同,六皇子是个专情的人,主子却不是……”   “何谓专情?专情即是对人对事物的感情达到的一心一意的程度!主子可做到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当年宫中只有锦妃娘娘一人,何来下毒下药?何来争风吃醋百花凋零……”   他一直当那些女人是工具,不是爱人!他爱的只有锦屏一人!   却不能否认杜成的话字字如珠玑!字字伤人心!他竟负锦屏如此!   窗外的阳光斑驳的投在室内,有风吹动窗外的树叶,引起室内斑驳摇摆,被他奉在不远处的一尊玉雕,不时被斑驳的影子扫到,似很不屑与之为伍,却又挡不住被斑驳笼罩!那种自命的清冷孤傲……一如他当年!   明明不屑那些大臣争先嫁女巴结自己,偏又笑着去接受!一次一次,将锦屏的心伤到如斯地步!   “爹,儿子这一生,若成亲,新娘只会是傅云杉!这一辈子,若有人相伴,除却傅云杉,绝不会有第二人!”楼重展颜一笑,“江山天下,怎比的上得一人心,两情相悦,白首不离?”   “你……”   “老头子,你以为我愿意续命给你?”楼重撇了撇嘴,脸上的笑容立时变成了嘲讽,“我未来媳妇被北凉那人给掳了去,我得去救人!万一我人没救回来,你就嗝屁了,老四还不得把你的江山给拱了?所以,你痛快点,再续个一年的命,我去救我媳妇,你在家好好琢磨琢磨,你其他儿子有哪个能继承皇位的!”   洪德帝被他这突然的转变惊的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闷了过去。楼重甩甩袖子,起身朝外走,临到门口轻声嘟囔了一句,“我看老九蛮合适,那性格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啧啧……”   洪德帝一愣,半响,召了人进来去打探卫九的事。   ……   “什么?元煦回宫了?”四皇子蓦然起身,脸色表情变化极快,一拳砸在桌上,“母后,咱们错失良机了!”   他们一直纠结在洪德帝是真病还是假病上,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皇后沉着一张脸,“芳菲,消息是什么时候传来的?”   “六皇子申时进宫,消息是亥时正传过来的。”   “他可有说其他的?”   芳菲想了想,摇头,随即又道,“他无意间提了一句,好像听到屋内还有一个女人在说话,但他后来进去伺候,却是只有六皇子与皇上两个人!”   “女人?”皇后蹙眉,“让他密切关注着,有什么事再来禀报!”   “是。”芳菲应声,退下。   皇后想了想,又对四皇子道,“璟儿,你去刘太医,用一切办法也要撬开他的嘴!”   “母后觉得元煦的突然离开和归来与父皇的身子有关?”四皇子立时想到什么,出口道。   “我也只是猜测,你父皇的身子若无事,刘太医为何怎么都撬不开嘴?”四皇子脸色一肃,“儿臣明白了,儿臣立刻派人去趟刘太医家!”   “小心行事,至少别让人抓着明面上的把柄!”四皇子冷然一笑,“儿臣省的。”   ……   楼重回来第二日,辽东传来八百里加急密函:平城失陷,辽东粮仓被烧,数千万石粮食被焚为灰烬,东方盛率兵夜袭辽东府,辽东告危!边关告危!   大臣纷纷上表,指责常远山不该这时候离开平城,造成平城失陷!   常远山请罪,请旨率兵抵御外敌!   群臣陈词激昂,请皇上下派兵辽东,将东方盛赶出天启!   四皇子更是疑心,平白无故的,为什么突然召常远山回京?他迫不及待想从刘太医那得到好消息了!   楼重同时请旨出征。意外的,洪德帝竟同意了。   是夜,上书房内所有人都被喝退,只留了杜成一人。   楼重与洪德帝并排躺在床上,圣女俏生生立在床边,“你们可都想好了?”   “想好了!”两人同时出声。圣女叹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在两人面上轻轻拂过,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二人的神经,迫他们入眠。   杜成在一旁看着,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下来。圣女看他一眼,淡道,“生死有命,何必强求。”   “主子他……这些年过的苦……”   “他苦终究是活着,死了的人又如何?”圣女的声音有几分清冷,带着丝丝冰凉,缓缓开口,“锦儿该如何?”   杜成默然,无法作声。圣女亦不再说什么,专心致志,将手覆在洪德帝的心脉之处!   ……   七月十七,冬青带着傅紫菀与傅云杉到家,甫进门,见了家人一面,傅云杉便成了一具尸体!   傅紫菀尖叫,抱着傅云杉的尸体不松手,除了傅云杉与卫九,谁也不记得了!楚氏当场晕厥过去,傅剪秋泣不成声。   南幕诊脉,得出惊吓过度,选择性丧失记忆!至于傅云杉,则是伤势过重,失血过多,不治而亡。   闻讯,楼重与卫九快马一前一后赶到,卫九哄了半响,才让傅紫菀松了傅云杉的尸体,改抱着他死不松手。   “丫头她……怎么受的伤?”楼重声音暗哑,一双手攥成拳,指关节隐隐泛白。   常寺心里复杂异常,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傅云杉居然死了?!她怎么会死?她死了,爷怎么办?   冬青忍着心底滔天的恨意和不停滑落的眼泪,哽咽开口,“司命要娶姑娘,姑娘不愿,又不想伤了他,就和我商量晚上偷偷离开,全了司命的面子。谁知,我们刚到平城就被司命的人追上,他们以我和四姑娘的命威胁姑娘,姑娘应了。不想,我们行到云江时,突遇一群黑衣人袭击,招招要人命!我带去的暗卫尽数折在当场,姑娘带伤出现,替四姑娘挡了一箭,大夫当时就说……回天乏术!”   “后来,从姑娘断断续续的话中我才得知,那女人因嫉妒司命对姑娘的喜欢,将姑娘困在一处地牢中,喂姑娘喝了十香软骨散,百般……凌辱!姑娘拼了命才侥幸离开,爷,我护主不力,求爷降罪!”   冬青脸色凄然,噗通一声跪倒在楼重脚下,楼重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步伐凌乱的扑在傅云杉身边,一双眸子红的吓人,俊美的五官因心底的疼痛而扭曲的变了模样,他执起她的手,轻唤,“丫头,我回来……”话未完,便顿住!   他红通的眸子蓦然看向被握在手中的柔荑,手指修长,指头圆润,指腹与掌心有粗茧,是一双好看的手!却不是他的丫头的手!   楼重霍然起身,摸上傅云杉的脸,在耳下反复摸索,眉头紧蹙,神情专注,却没有了适才那刻骨的痛。   傅思宗第一个发现异状,上前来,“怎么?”   “手不对,丫头手上没有那么厚的茧!”   傅思宗一怔,伸手去摸床上人的手,在手心和指腹果然发现了厚厚的茧子!他与自家妹妹一同习武不过是近几年的事,这人手上的茧最起码超过十年!   “找到了!”楼重低呼一声,回头对南幕道,“备去易容的药水,快。”众人不明所以,南幕起身退下。   不过片刻,端了一盆水进来,水色清亮,隐隐透着青色。   楼重取了帕子,小心的将‘傅云杉’的面部打湿,重复再三,后,小心摸到耳后一处地方,“撕拉”一声,一张薄而透明的肉色面具出现在他手中!再看殓床之上躺着的那个人,模样陌生,哪里是傅云杉!   楚氏身子一个踉跄,抓住傅明礼的手,“这是怎么回事?杉儿呢?我的女儿呢?”   “她不是我们的女儿!”傅明礼神色激动,拥着妻子安慰,“杉儿没死,死的不是杉儿!不是我们的女儿!”   傅剪秋满目眼泪一顿,泪痕未去,脸上露出笑容,“我就知道,杉儿不会死的,她那么好,怎么会舍得让我们伤心……”   许长清亦是满脸笑意,伸手将妻子抱入怀中。小八抹去眼泪,一脸愤恨,“司命是坏人!居然让人伤害三姐,他再也不是我师傅了!”   “姑娘……”冬青哽咽,话不成句。   楼重的唇角勾起一抹笑,长长的颤颤的叹了一口气,黑沉的眸子一片深邃,目光遥望东南方,“丫头,等着我,去接你回家。”   七月十八,洪德帝身子恢复如常。楼重领旨率兵出征,卫九请旨跟随被驳。   七月二十,北凉新皇传召四国,定于八月十五迎娶皇后,邀请各国使者前来观礼!   八月初八,楼重与常寺先行赶至辽东府,辽东府尹李怀仁父子亲迎,“东方盛撂下话,八月十五前若还不归降,便要屠城,杀到我们投降!现在城内人心惶惶,怕撑不到八月十五就……”   楼重沉声,“大军随后就到,李大人可先安抚百姓,余下的事本王来解决。”   李怀仁下跪,“李怀仁代辽东府百姓叩谢安王殿下!”楼重将他扶起,李怀仁引楼重去往府邸,楼重边走边问,“北凉与莫岐对东方盛的行动有何反应?”   “北凉新皇初立,又忙于迎娶皇后一事,对东方盛的动作并没反应。莫岐边境兵力集结,似蠢蠢欲动。”李怀仁将所得消息一语概之。   “好,本王知道了。”李怀仁退下,李素却欲言又止,被李怀仁扯了一下,才告退出去。   “爷,辽东离晋城隔着平城,咱们要去北凉必须经过平城,不如……”   “你留下,我自己过去。”楼重闭眼小憩,半个多月不眠不休的赶路,让他看上去很是疲惫。   常寺一怔,“我跟爷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   不等常寺说完,楼重就开口打断了他,半分不留情道,“我不想带着一个不确定因素去救丫头!我赌不起,你留下!”   屋内一时沉寂。好大一会儿功夫,常寺才哑着声音道,“是,奴才都听爷的。”   他颓然推门出去,到门口,又噗通跪下,指天赌咒一般,“爷,奴才是不喜欢三姑娘,但凡是爷喜欢的,奴才都会拼了命的去保护!若违此誓,定叫奴才死后不入轮回!”说罢,狠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去。   楼重熬了一夜,将从平城退到辽东府的驻兵重新进行编排,安防巡视也重新做了调整,后,将一切事宜交给常寺,他一人带着几名暗卫趁夜色直奔北凉晋城!   天亮,入城。他略做乔装,去了某处宅院。   “你竟真的来了!”楼重一笑,淡道,“段少,好久不见。”   段少府摇头,挥退丫环,亲手倒了杯清茶递给他,“性格大变了?”   楼重饮茶不作声,段少府又是一阵摇头,“司命为娶她为后,几乎将整个北凉朝野都得罪光了!群臣嫌弃她是天启人,拼命阻拦,他却说她若不为后,这皇帝他就不做了!还要我偷偷去解决几个煽风点火的官员!”   “她现在好吗?”楼重捏着茶杯,有些用力,指关节因此泛着微微白色。段少府看他一眼,轻叹,他在害怕!   “她与皇甫司命发生争执,皇甫司命无意间伤了她的手腕。阿依朵几次下毒欲害她,皆被她惊险躲过。阿依朵向皇甫司命进言,逼她喝下忘魂水,忘却前尘,而皇甫司命……”他清隽一笑,“……答应了。”   “啪!”茶杯被捏的粉碎,几块大小不一的瓷片刺入楼重手心。   “他怎么能?!”段少府摇头,起身去一旁的八宝阁取了伤药并纱布,“皇甫司命这个人,自幼在杀手中间长大,不懂情爱,也没人教他如何爱人。阿依朵喜欢他,说是在教他,倒不如说是在消耗他与傅三姑娘之间的情分!对了,阿依朵是苏国公苏左丞相的外甥女,已内定入宫为妃!”   楼重拧眉,段少府替他清理了伤口,洒了伤药包扎好,重新落座,瞥了眼好友的脸色,“除却伤了手腕和忘魂水一事,皇甫司命对她算是极尽宠爱,她的日子并不难过!你放心,她身边安排我的人,一有异常情况就会有消息从宫中递出来的!看你的脸色像是许久未休息了,先好好休息两日,我来设法让你见她一面……”   “少爷。”门口有书童叩门。屋内一静,段少府扬声,“进来。”   书童推门而入,走到段少府身前压低了声音道,“少爷,宫中有消息。”楼重眼睛一亮,段少府斜他一眼,接过纸条,挥退书童。   看罢纸条内容,他不由一怔,继而忍不住发笑,看到身边巴着眼神的好友,将纸条递了过去,只见上面写着,“忘魂水已喝,有人陷害,将计就计。”   “我今晚就去!”楼重看段少府,一双眸子坚定异常。段少府蹙眉,看着他如十几天没睡觉的黑青眼底,“你撑得住吗?”   “我没事。”段少府想了想,也是时候让他们两人见一面了,他一个外人老夹在中间很是不好!   “等两天,让我安排一下,到时来个一劳永逸!”楼重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入夜,夏风徐徐,柳絮满天飞,段少府带着楼重轻车熟路的往皇宫大院里扑!   来往密集交班换人的禁卫军竟丝毫不差,任他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奔傅云杉所居住的宫殿而去!   “杉儿,我们的婚期定在八月十五,你说好不好?”司命眸中含笑,一贯孤冷的如玉容颜因这抹笑意添了几分俊美,让周遭的宫女看的脸红,垂着眼眸仍忍不住偷偷去瞧。   傅云杉展颜,轻笑,长密的睫毛蒲扇,眼弯似月牙,“好呀,你说好就好!”   司命眼中笑意更甚,伸手去搂她,却被她一旋转躲了开去,娇容上还现出薄怒,“男女授受不亲,再碰我,小心我不理你!”说完,眼珠骨碌碌的偷瞄他的脸色,着实像一只偷腥的猫儿。   司命眸底深邃,宠溺一笑,“好!成亲前不碰你!来,瞧瞧内监造送来的凤冠你喜欢不喜欢?哪里不喜欢拿回去让他们重新改做。”   “不好!”傅云杉只瞅了一眼就指着上面一圈鹌鹑蛋大小的宝石皱眉,“镶嵌这么多宝石,纯黄金打造!这……要把我的脖子压断了!还有这造型……不好看!不喜欢!”司命听完,赞同的点了点头,指着后冠道,“拿回去,重新做一个。”   一旁内监造的太监立刻哭丧了脸,单这个后冠已经来回折腾了三次,每一次这姑奶奶都能挑出毛病,上一次也是纯黄金打造出来的,怎么没见她嫌弃重?他可以预见回去后,自己怎么被那群老大人的口水淹没了!   “再做不好,让他们回家吃自己去!朕不养闲人!”   “是。”他真的想哭了,这煎熬什么时候到头啊!   一旁尚衣局的嬷嬷脸色不比他好看,他们给这位皇后娘娘设计做出的凤袍也改了三次,这一次,未来皇后娘娘再不满意,他们可有的受了!   “这衣服还不错……”嬷嬷眼睛一亮,有戏。   “嗯,裙摆这块儿太花哨了,不喜欢……”嬷嬷刚亮起的眼,瞬间幻灭。   “不过,改一改就可以了!”嬷嬷忙跪下,“是,奴婢这就回去将裙摆改了,再拿过来给娘娘过目。”   “嬷嬷辛苦了。”傅云杉笑着虚扶,嬷嬷就势起身,“为娘娘效劳是奴婢们的本分。”司命瞧了她一眼,微点头,“去吧。”   嬷嬷捧着衣服,麻溜的走了!到殿外,狠狠松了一口气。   “杉儿,再来看看这些首饰……”   “不看了,好累,我要休息了。”傅云杉伸手捂嘴打着哈欠,一双眸子也微眯着,似瞌睡极了。   司命一笑,朝众人摆手,“好,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宫,明日再来看你。”   “嗯,你也早点休息,晚安。”傅云杉朝他咧嘴一笑,旋即转身进了内殿。司命不以为意,笑了笑,起身出了殿。   看着宫女将床铺收拾好,傅云杉眯着眼打发人,“都出去,离我的房间远一点,我没起身之前,不许吵醒我!听到了吗?”宫女们轻声应诺,鱼贯而出。   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从不喜人在跟前打转,除了梳发,沐浴更衣从不让人伺候!是以,听到她这么说,她们反倒习以为常。   待室内外都安静下来,傅云杉突然睁开双眸,以极其低的声音道,“出来吧。”楼重拧眉侧眸瞪了眼身边的男人,段少府轻咳,极不自然的从窗户溜进房间。   “小侯爷,我不是传消息给你了吗?你怎么会……”她说到一半,突道,“是不是你想到了更好的办法?”说完,不等段少府开口说话,又紧接着道了一句,“如今已是七月下旬,不知道楼重有没有返回应天,你有收到他的消息吗?”   “我……收到了。”段少府瞪着窗外缩在黑暗里的人,暗骂一句。   傅云杉眼睛一亮,“如何?他可是已经平安返回应天了?”   “他……没有。”段少府朝黑暗某处挑眉一笑,接下来的话麻溜多了,“他在返京途中遭人挡道,受了伤!”   “什么?”傅云杉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段少府的衣袖,“他现在人在哪里?伤的重不重?”   段少府吞吐不清,傅云杉急的眼睛都红了,“你说啊,他现在在哪里?伤的……”   “丫头……”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深沉酝厚,如一坛发酵的酒水,让她脑袋微晕,不敢相信。   “丫头!”傅云杉霍然转身,一眼看见黑暗中那道颀长的身影,身形虽有些消瘦,脸色虽不是很好看,但那双深邃清透,缱绻辗转的黑眸依然精神飒飒,眸底笑意温柔。   傅云杉心头一颤,几乎是飞奔一样冲进他的怀抱,双手用力收紧他的腰身,控制不住的泪水扑簌而下,染湿他的衣襟。   她呜咽,“楼重……楼重……”她不管了,谁也别想拦着她,她就喜欢他,爱上了他,什么天下什么江山什么洪德帝都特么见鬼去吧!   她只知道,她今后的人生少了这个男人不成!   “我来了,丫头……”他双眸晶亮,轻抚她的背,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发顶,口中溢出满足的喟叹。   “我不要跟别的女人抢一个男人!”额,话风怎么突然变了?楼重垂眸仔细瞧了瞧,是他的丫头没错啊!   “要是咱们成亲生下女儿怎么办?你要吃她的醋吗?”   “那就生儿子!”   “不行,儿子跟我抢你怎么办?”   “那……儿子女儿各生一个!”   “我看行……”楼重的双眸亮晶晶的,一双黑眸深邃不见底。   在孤家寡人面前谈论这些真的好吗?段少府尴尬的咳了再咳,无奈,两人谁也不搭理于他,他无奈一笑,转过身径直找了个椅子远远的坐下,将空间留给他们。不知过了多久,傅云杉猛然反应过来屋中还有一人,手一推,想从楼重怀中出来,却被他抱着不松手,“放手!有人在……”   “没人在……”合着他不是人?!段少府没忍住嘴角的抽搐,被二人没营养的对话弄的哭笑不得。   “楼重!”傅云杉怒了,一脚踩在男人脚上,楼重跳起,如唱哑剧一样啊啊叫着。   段少府别过脸,恨不得今天没陪着来!“你够了!”傅云杉咬牙。   楼重果然老实了,黑乎乎的眸子眨巴了两下,唇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傅云杉一怔,脸上也盈满笑容,楼重眼底笑意更深,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拥着她走到床边坐下。   “丫头,跟我回家。”傅云杉立即摇头,“这里守卫重重,我与小侯爷试过几次,都不行!”   “段少!”段少府优雅起身,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傅三姑娘放心瞧,她是谁?”   窗外立时跃进一个女子,身形玲珑,黑眸温柔如水,她伸手取下面上的面罩,轻轻福身,“傅云杉见过六皇子,见过小侯爷,见过安宁县主!”   傅云杉瞬间瞪大了眼睛!这女子竟然跟她长的一模一样!“这……”   楼重拥着她,眸底黑沉,“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由她在这里帮你撑着,等皇甫司命发现她不是你的时候,你早已回了天启!”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傅云杉皱眉,“什么意思?”楼重便将假阿依朵派人易容冒充傅云杉,让大家以为她已经死了的事简略说了出来,“你娘当场昏厥过去,紫菀她……”   “紫菀怎么了?”傅云杉心底一紧。   楼重叹息一声,“紫菀受惊过度,抱着假尸体不松手,除了你和老九,谁都不记得了……”   “怎……怎么会?”傅云杉不敢相信,瞪大了双眼,半响,抓了楼重的衣襟急问,“大夫……南幕,他怎么说?”   “看机遇……”   傅云杉的手颓然松开,泪水奔涌而下,“是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菀儿!是我……”   “傻丫头!”楼重心疼的将她搂入怀中,“这怎么能怪你,谁都不想的!”“有人来了!”段少府警觉出声,示意两人止住声音。   “娘娘,阿依朵姑娘来看你了,娘娘……”段少府朝那个面相似傅云杉的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立时慵懒出声,“吵什么吵?不见,皇上来了也不见,别吵我睡觉……”   竟是像足了十成十!门外传来交涉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的远离而归于平静。   几人略松一口气,段少府道,“事不宜迟,快走,趁着夜色,你们连夜翻墙出城。”   “好!这里的事你也赶紧做下处理,随后赶去辽东府,我在那里等你!”段少府点头。   “她……”傅云杉看着那个面似自己的女子。段少府看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嫣然一笑,“姑娘放心,能得北凉皇帝专宠是多少女子渴盼不到的,我会将这份幸运保持的长长久久的!”她这么说,傅云杉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楼重凑到她耳边低语,“别担心,她是段家养的死士,该怎么做她更清楚。”傅云杉不得不点头。   如来时一样,几人踏着夜色,消失在天际。   寝宫内,司命突觉心口闷的难受,任太监执扇扑扇半天仍不开解,他穿衣起身,去了傅云杉的寝殿,偷偷摸进卧室,看到床上熟睡的傅云杉时,才松了一口气。几人出的皇宫,在一处城墙边停了下来,段少府瞄了傅云杉几次,欲言又止。   傅云杉想起她未入宫前,段少府的几次试探,不由了然,“多谢小侯爷这段时间的照顾,傅云杉感激在心。”   段少府一笑,“傅三姑娘客气了。待他日,你与楼重成亲,不要忘记请我喝杯喜酒,段某已知足了。”   “一定!”   楼重正瞥着段少府给他警告的一眼,不妨耳边听到这样两个字,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晶亮的如同天上的星光,“丫头!”   傅云杉看也不看他,朝段少府一抱拳,“就此别过,我们在辽东府等你。”段少府笑着回礼。   傅云杉拉着楼重飞身上了城墙,朦胧的月色下,两道人影如谪仙一般飞身而下。   墙外传来某人喜悦的声音,“你说要嫁给我!”   “我没说!”   “你说了!我亲耳听到的!”   “你耳朵坏了!”   “丫头……”   “楼重,你放开我……”   “不放不放,谁家也没有吃到嘴的肉再吐出来的道理……”   “你这个无赖……唔唔……”   段少府会心一笑,仰头看着天空披着一层纱的月色,忽然想起那年初遇,那抹俏生生立在车前的身影……眸中有一抹光华悄然而逝。   ……   府尹府衙,书房   “爷让我护着傅三姑娘回天启?”常寺的娃娃脸皱在一起。楼重斜他一眼,淡声道,“你不愿意?”   “不,我愿意!”他刚在爷面前立了誓,要拼了命的去保护爷喜欢的东西,若说不愿意,一定会被爷踢的远远的!“我只是在想,我走了,谁来保护爷?”   “我的暗卫都是吃干饭的?”几个暗卫突然出现在书房,面色冷着,眸锋如刀,看似面无表情,眸底却掠过几分对常寺话语的不满!   常寺垂了头,“是,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傅三姑娘,绝不让她受一点伤!”   “嗯,我已经跟白术说好,他会分出一支商队以送货的名义去应天,你们到时候就隐在他的商队之中。”楼重拍手,白术推门而入,抱拳道,“六皇子,常大人。”   “这件事你们知晓即可,丫头那边……”他话语停顿了一下,从袖中摸出一包药粉和一个瓷瓶,“这药会让她陷入沉睡,这个瓷瓶可以让她瞬间清醒,你收好,若没有危及生命的突发状况……就让她一路睡回应天。知道吗?”白术看了常寺一眼,伸手接过药包和瓷瓶,郑重的点了点头。常寺很不是滋味的看着两样东西,知道自家爷对自己的戒心不是一朝一夕能解除的,心里委屈的要命!   大军未至,东方盛似知道了自家爷的到来,天天来叫阵!爷担心傅云杉,要将傅云杉送离战场,为什么不替自己想一想?!   饭菜入口,傅云杉隐隐觉得味道不对劲儿,看了眼楼重那眨巴着眼讨功劳的模样,吃笑,“今天这饭是你做的?”   “味道好不好?”楼重扬眉,眉飞色舞。傅云杉想了想,说了两个字,“还行。”还是不打击他的积极性比较好。   常寺撇嘴,一口菜下去他险些吐出来,真难吃!爷想掩饰药粉的味道也没必要把饭菜做的这般难以下咽啊!   楼重扫了常寺一眼,回头笑着替傅云杉盛了一碗汤,“尝尝这个,老鸭汤,炖了整整三个时辰。”傅云杉捧场似的连喝两碗,不多会儿,药效发作,人便昏昏沉沉起来,她挣扎着扑入楼重的怀抱,“你……你下药……”   楼重将她搂入怀中,喟叹一声,“这里太危险,你跟白术他们先回应天,等我凯旋而……”   “我……陪你……”她的双眸沉重的闭上。楼重抱住她软软的身子,好一会儿才抱起她往外走去。   外面,马车已备好,白术迎上来,掀开车帘,楼重将傅云杉放入车内,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取出里面的人皮面具,小心的覆在傅云杉脸上,顷刻间,娇美的人儿成了一个普通到极致的姑娘,他抚摸着她的脸,深深看了一眼,收手,“好好照顾她!”   “我在,三姑娘在!”白术郑重。楼重看常寺,常寺做发誓状,“我在,她在!”楼重转身,深吸一口气朝二人摆了摆手,“走吧。”   送走傅云杉的第三日,东方盛的军队兵临城下,叫喊辱骂泼尿拉屎,无所不用其极!   城内驻军不堪受辱,几次请命出征,楼重均未松口!   是夜,驻军先锋官率一千人马悄悄出城,追击东方盛的军队,不想被耍猴一般在城外戏弄半响,东方盛令人砍了先锋官的脑袋,用箭射向城楼!接着如法炮制,将砍杀死去的天启士兵头颅悉数用箭矢射向城楼!   “王爷!”守城将军气红了眼,“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白死吗?”   “你想如何?”   “末将请命,去为死去的将士报仇!”守城将军一脸正气凛然。   楼重失笑,守城将军深觉受辱,愤然,“王爷生长于王室,自不稀罕人命!末将稀罕!他们也是有家人疼爱关心惦记的人!”   “将军有几分把握能胜?”楼重看他一眼,淡然。   “他们只有五千兵马,我们有驻军一万!上可用弓箭攻击,下可近兵交战,如何不能胜?”守城将军反驳。   “五千?若一万兵马出城,他们多出十倍兵力,你待如何?”   “绝无可能,末将已查探得知,平城兵力总共不过七千,哪里来的十倍兵力?”楼重摇头,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段少府的消息若没有错,那么此刻平城兵力应不止七千,而是放大十倍,甚至更多!   “没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可擅自出战,违者军法论处!”大军未到,绝不可再多添无畏伤亡。   “王爷!”守城将军的脸都变了,“您这样,我们不服!”楼重瞥他一眼,挥手,“看起来,大军未到之前,不许放他出来。”   两个小将面面相觑,那可是他们的将军,怎能说关就关?眼见无人反应,楼重叹了一口气,“暗卫!”   城楼之上,莫名出现两个黑衣人,伸手将守城将军擒住,拖了下去。当晚,守城将军秘密召集人马,赶在楼重赶来制止之前,打开城门杀向了平城!   ……   傅云杉在第四日上掐破了掌心,挣扎着以上茅厕为由,催吐了吃下含强烈睡眠药粉的食物,抓了白术问情由,白术抿着唇不说,傅云杉转而问常寺,常寺一张脸扭曲了半天,也闭着嘴一声不吭。傅云杉气笑,一把抢过商队的一匹马,朝辽东府奔去。   白术与常寺愕然变色,匆匆跟着往回走。几人未到城下,就被迫停住了脚步。只因辽东城外,驻扎着密密麻麻的毛毡,绵延数十里。   “爷!”常寺惊呼一声,侧眸狠瞪了傅云杉一眼。傅云杉回他一眼,“这就是你忠心的下场!”常寺气的跳脚。   入夜,傅云杉与常寺潜入辽东府,知府衙门亮若白昼,李怀仁父子与辽东府一众官员在客厅摆着沙盘分析战局。   傅云杉与常寺的蓦然出现,让众人吃了一惊,李怀仁想到辽东府的两季水稻就是来源于这个安宁县主,不由疾步迎上前,“安宁县主,常大人,里面请。”半句不提二人本已离开辽东府返回应天,此刻怎会还在这里的话。   与厅内众人介绍了二人身份,一一见礼后,两人落座,只刚落座,外面就传来小兵的“急报!”   “大人,安王爷与张将军并一万守城兵悉数被困在死亡谷!东方……东方盛与莫岐勾结,莫岐来了三十万兵马!有一半都围在了死亡谷!声言,要活捉安王爷!”小兵脸色煞白,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这些话。   周围的官员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不少人惊呼,“死亡谷!怎么会被困到死亡谷去?!”   “这个姓张的实在是个莽夫,怎能如此领兵?!这不是找死吗!”   “安王被困,咱们该怎么办?!”   傅云杉霍然起身,眸沉如冰,“死亡谷是什么地方?”   李怀仁脸色铁青,身子气的发抖,听到傅云杉的问话,上前来,指着沙盘某一处,“死亡谷又名一线天,在平城西南,离平城约三十里,离辽东一百里开外,在这里。其形若口袋,内可藏兵万余,左右两侧皆是不能徒手攀登的陡崖峭壁,入口这……是仅容数人通过的狭长通道,虽易守难攻,却也是个只能进不好出的死亡谷!”   傅云杉心里一抖,指甲入肉让自己保持清醒,定定望着李怀仁,“城内驻兵还有多少?”李怀仁张了张嘴,半响吐出一句话,“两千余人!”   别说两千,就是以两万驻兵去迎战三十万大军,都是如扔到海里的石子一样,连浪花都掀不起就会被堙没!简直就是送死!   她转头,问常寺,“你家爷可有说大军何时到辽东?有多少人马?”   “我与爷骑马先行,大军跑步而来,算下来,应该已到大宁卫附近!约有十万人。”常寺略一思索,将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   从大宁卫到辽东,间隔明川……傅云杉垂眸看着沙盘上从大宁卫到辽东的路线,问,“从大宁卫到辽东,骑马需多久?”   “骑马快则五天,步行快则需八天。”李素一脸沉着,道。   八天?!不行,人不吃饭可撑七天没错,但这也限制在不消耗体内养分的情况下,更何况一线天内没有任何水源补充,别说七天,三四天已是极限!等大军来,一线天的人困也能被困死!到时,辽东府人心涣散,自是不攻自破!   傅云杉心底一寒,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不成?!   办法办法!历史上有什么以少胜多的大战可以来借鉴的?   傅云杉一把揪掉沙盘上用来分辨敌我的棋子,随手推开一片沙盘,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奋笔疾书起来。   柏举之战,三万对三十万。   阴晋之战,五万对五十万。   巨鹿之战,两万对四十万。   彭城之战,三万对五十六万。   ……   赤壁之战,五万对三十万。   淝水之战,八万对九十七万。   傅云杉一连在沙盘上写下数十个自己脑海中记下的以少胜多战列,仔细分析半响,除却赤壁之战她最为熟悉,其他的战列多是一知半解,折腾半天,竟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常寺将她写的看了几个来回,心底困惑,这些战争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傅云杉懊恼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只是因为好奇看了几眼而没有好好研究一番!直到头皮传来一阵刺痛,她才停手。   有几个老者看着傅云杉独占沙盘一大片写着些不明所以的东西,很是不满,嘀咕了不知多少句,“黄毛丫头也来凑合,真当这仗是这么好打的?不知所谓!”   “打仗能跟种田一样吗?女娃家家的,不好好呆在家,在这里参合什么!净添乱……”   傅云杉不是没听到,只是她满脑子都是思考怎么以少胜多救楼重出一线天的事,哪里还顾得上跟这些人计较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   常寺很是瞪了他们几眼,才阻住他们不休不止的嘀咕。   “安宁县主,先用些饭菜吧?”李素将托盘小心放在沙盘边的书案上,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想破解之法。”   傅云杉摇了摇头,一想到楼重被困在一线天生死不知,她哪里还有胃口吃饭!因大战在即,也没有人穷讲究,饭菜上桌,一群人胡乱扒了两口,又围在一起盯着一线天的地方皱眉想折。   翌日,一大早。   “大人,莫岐派人叫阵了!”小兵进来禀报,“一些老百姓涌着上了城楼,您快去看看吧。”   有官员哀嚎,“他们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啊!”李怀仁跺脚,“走,快去看看。”   傅云杉起身欲跟去,常寺走在她左右,傅云杉看他,“你跟着我做什么?”常寺别开头,却坚定道,“爷让我保护你。”   傅云杉懒得搭理看起来如别扭孩子一样的常寺,回头对白术道,“你守在这里,有什么消息记得收集起来。”   “是,三姑娘。”白术笑着应声,对着沙盘继续研究起来。   城楼之上,涌着老老少少上百号人,他们群情激愤,正拿着手里的小石头往地下砸。   “天启的龟孙子,都缩到娘胎里去了吗?迎战都不敢,怂蛋啊……哈哈!”   “草包脓货!你娘是偷了人生的你吧,屁点胆子都没有……”   “我看是有娘生没爹养,天启人却爹养!快打开城门,迎你们爹爹我回家!”   “哈哈……”下面的哄堂大笑和污秽言语连孩童都不能忍,何况这些铁骨铮铮的疆场汉子!   “天启万岁!”一个孩子手中捏着一个燃了捻子的炮仗往下扔去,炮捻太短,在半空发出轻轻的爆破声,升起一股小小的蘑菇云硝烟。   底下人哗然大笑起来!傅云杉却因这个炮仗而蓦然睁亮了双眸!   她转身,一把抓住李怀仁的衣襟,“李大人,我想到了!”   “安宁县主,你……想到什么?”   “我想到怎么以少胜多,让他们哭爹喊娘了!”傅云杉挑眉轻笑,飞扬的眉梢如天边灿烂的朝霞,明媚而炫目。   傅云杉笑看身旁的孩子,“大嫂,他叫什么名字?”   抱着孩子的妇人有些胆怯的退了退,李素笑着解释,“这位是安宁县主,是来帮我们对抗外敌的。”   “他叫小志,排辈分是明。”旁边一身天蓝学生袍,头戴冠巾的男子开口回答。   “明志,明志。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好名字!”傅云杉笑,男子听到她的话眸子一亮,好诗句!   傅云杉浑然不觉无意间说了什么,低头在孩子额头轻轻亲了一下,“好孩子,辽东府若能获救,你可是首功!”   周围急吼吼的人目光唰一下聚焦到傅云杉身上,李怀仁神情激动,“安宁县主,您说的可是真的?”傅云杉点头,“我需要先回去做个试验,大家伙也先回家去吧,如果试验成功,一会儿还需要大家的鼎力相助。”   “好,安宁县主若有需要我们老百姓出力的地方,请一定明说!家国一体,没有国何来家!”男子陈词激昂,一脸正气。   傅云杉笑着应了,又挑拣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激发了一众百姓的激荡澎湃,才目送他们离开。回到知府衙门,傅云杉开口吩咐人去准备硝石硫磺之物。   李怀仁稍惊讶了一番,与身旁的同僚对了个眼,从彼此眼中看出莫名所以,摇了摇头。常寺撇嘴,“你想干什么?”傅云杉扫他一眼,只当没听见,抬脚进了客厅。常寺瞪眼。李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被常寺嫌弃了一把。   记忆中的比例并不难记,傅云杉小心兑了,用麻绳捆绑成四四方方一个小包,“拿弓箭来!”   众人瞧着她将掌心大小的方包系在箭头上,拉弓射向不远处的一棵桃树,都没怎么在意。但下一刻,那惊天的轰炸声让他们彻底怔在当场!   一个小兵跑过去,在硝烟中惊叫,“桃树倒了!桃树居然倒了!”   众人惊异,再顾不得失不失体统,争先奔了过去,硝烟中,那棵一人腰粗的桃树被炸成两截,主干部分只有少数一人高的模样留在地面上,上面乃至枝桠部分全成焦黑状,燃着火光倒在地上!李怀仁立时哈哈大笑,眸子亮的吓人,“好!好!我辽东府的百姓有救了!好!安宁县主不愧是安宁县主!来人,张贴官府榜文,让全城百姓教出家里的硝石硫磺,咱们今日就唱一出以少胜多的戏码给莫岐人瞧一瞧!”   “这些东西都是常见的,没想到组合在一起会有如此大的功效,妙,真是妙极了!”李素一脸喜色。   周围官员露出这么多天第一个笑容,纷纷向傅云杉抱拳,“安宁县主好主意!”先前言语批判,瞧不上傅云杉的人又是忏愧又是羞,一大把年纪了不如一个小姑娘也就算了,偏偏还小心眼诋毁人家小姑娘,他们的老脸真是没地方搁置了!   硝石与硫磺不多会儿就收集了几大车,考虑到东西的危险性,傅云杉将比例只告诉了几个官兵,由他们进行比例配对,后再由人将配对好的放在纸上用麻绳捆绑成方形。“捆绑好之后,一定要小心轻放!”傅云杉仔细嘱咐了几遍。   众人都很小心的重复着手中的动作,直到将几大车硝石硫磺全部加工完毕。   傅云杉看着足有几大车的炸药库,眸中盈满笑意。楼重,我来救你了!   “李大人,城中可有重弩?”   “有!城中所有重弩均在城楼之上,正对莫岐军营。”   傅云杉不厚道的笑了,“好,给我弄下来一架,再招一百名盾甲士兵!打开城门,咱们杀人去!”说完,想起城中只剩两千士兵,又加了一句,“没有一百,五十也成。”   “一……一百?”李怀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外面那可是驻守了十五万莫岐兵马,这些东西威力再大,也不可能将十五万大军歼灭啊!   兵营里的几个千户上前抱拳,“禀安宁县主,驻兵一共两千三百人,盾……盾甲兵……”扛着盾穿着铠甲的士兵?“我们全部都是盾甲兵!”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摸爬滚打过来的,盾甲那么点重量算什么?他们早适应了!   “哦。”傅云杉想了想,道,“那就抽出来五百名,咱们组个盾甲方阵,四周堵严实,运着炸药边打边走,穿敌营去救咱们安王殿下和那一万士兵!如何?”   五百人?盾甲方阵?边打边走?穿越十五万敌兵军营?   几个千户面面相觑,五百人在十五万大军中溜达,本是送死的事儿为什么他们听着安宁县主这淡定的话就热血沸腾起来了?   几个千户没忍住,嗷嗷叫了起来,“我去,我去!”   ……   马车上铺满了柔软的稻草,士兵小心的将炸药放在马车之上,傅云杉没敢让人在身上揣炸药包,这东西经过激烈碰撞,万一在人身上炸了,死的多冤枉!小心为上,她特意嘱咐了一会儿的行车路线。从城门走直线,直接穿越莫岐大军核心处,直逼一线天!   她只求稳妥的将楼重救回来,待八日后大军赶来,再与东方盛与莫岐大军一决生死!   厚重的城门被几个士兵用力拉开,城门外叫骂的莫岐军明显怔住了,好半响没有出声,待看到从城门内走出的盾甲方阵,一个个哄堂大笑。   “就这么点人,出来送死吗?”   “哈哈……天启人真是卵蛋……”   “兄弟们,杀了这些天启人,抢了辽东府,咱们就不愁吃喝了!”   莫岐士兵叫嚷着集结朝他们冲来。   傅云杉朝其中一个千户看了一眼,那千户搓了搓手,从车上拿出一把长弓,弓满成圆月状,箭矢带着拳头大小的炸药包呼啸着朝莫岐士兵飞射而去!莫岐士兵,谁也没有将那支箭看在眼里,先前叫嚷的最狠的头目更是猖狂大笑着挥抢打向箭矢,两厢碰撞,发出惊人的爆炸声,“轰!”   莫岐士兵的叫嚷声戛然而止!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领周围两米范围内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不,他们或许没有消失!因为地上散落着的几只残肢断臂,发出的肌肉烧焦味明晃晃的告诉他们,这里曾经有人存在过。   “杀!为千户报仇!”不知谁喊了一声,莫岐士兵似发泄心头的恐惧一般再次大吼大叫起来,但明显的冲向盾甲方阵的步伐变慢了!   另一个千户摩拳擦掌,瞄准了正前方挡路的人,眼中放着炙热的光芒,嘿嘿直笑。   傅云杉朝他点了点头,他兴奋的拿起比适才那个稍大一些的炸药包,拉弓射出!   这一次,是方圆五米!烧焦的烤肉味,消失的战友,零散的胳膊腿儿,让莫岐士兵吓住了!再不敢往前一步!甚至,盾甲方阵所走之处,他们骇然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傅云杉唇瓣漾开一抹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城楼上的众人看到此景,忍不住哈哈大笑,齐声叫好。   这情况不过片刻就传到了主帐内,毡毯铺就的地面,虎皮座椅,一个眉目阴冷的男人端坐其上,左半边脸上从眼睛到下颚有着一道很深的刀痕,“元帅,他们射出的箭很是邪门,会发出惊天的响声,响声过后,人就瞬间消失了!”   “消失?”元帅淡看他一眼,“人怎么会消失?”   那人又忙摇头,“不,不是消失,是身子被烧的只剩胳膊腿了,还有好大一股烤肉味……”   有将领在外面惊叫,“他们冲着这边来了,快叫元帅躲一躲!”   “快散开,快散开……他们要放箭了!快跑……”   帐外惊呼声成片,元帅蹙眉,想起刚才那两道震天的响声,不由起了兴趣,身子站起,朝帐外走去,报信的人忙抹了把汗跟着走了出来。   帐外,傅云杉的盾甲方阵离主帐还有几十米的距离,盾甲方阵四周满是人,却只敢围在三米开外,似簇拥一般送着盾甲方阵一步一步朝这边快速移动。“元帅……那东西邪门,咱们不能硬碰硬……”   元帅的双眸在盾甲方阵逡巡一圈,眸子尖锐直抓向正中的傅云杉!   傅云杉微微挑眉,与他对视,毫不怯场!且抬起了手,朝他指了指,盾甲立时露出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一支箭矢突兀的出现在其中,上面捆绑着一个正正方方的小包,元帅的眸子一凛,直觉告诉他,刚才发出的声响与那个不起眼的纸包有关!   秉着对危险的敏锐直觉,他在箭矢落下之前,飞身落到盾甲方阵侧面。果不其然!箭矢落下,正中他的主帐,火光蓦然而起,伴随着周围士兵痛苦的哀嚎,盾甲方阵前面的道路清了!   莫岐士兵瞧见主帅都避开了箭矢,哪里还敢近前,简直是恨不得有多远避开多远了!   傅云杉一行只用了三支箭就从十五万大军中走了出来!后,一行五百人,直奔一线天!   元帅眸中盈满兴味,大手摩挲下巴半响,挥手,“集合兵力,随本帅一起……杀上一线天!”不多会儿,莫岐大军整兵待发,元帅一声令下,众人吼叫着往一线天方向而去!   城楼上,本正高兴的诸人立时僵住,“大人,他们……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要围杀安宁县主他们!”李怀仁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大手一挥,“召集剩余所有驻兵,将炸药小心装运上车,咱们尾随其上!不成功,便成仁!”安宁县主走时曾说,不求灭敌,只为救人!若莫岐军不肯放人,他们只有硬碰硬了!安王殿下与安宁县主若不能活,辽东府势必沦为莫岐的掌中物!不如,一搏!   “不!”李素立时出声制止,“莫岐大军的目标显然是城池与安王,咱们若出城去追莫岐大军后尾,难保他们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白白将城池让出!不能追!”   众人僵立当场,目光落在那溅起尘土飞扬的十五万莫岐大军上。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安王殿下与安宁县主去活活送死?!   ……   傅云杉很快就察觉到尾随其后的大军,任谁也无法忽视震天响的吼声不是?她脸色一沉,真是最怕什么来什么!他们这个盾甲方阵说坚固靠的不过是士兵手中的盾甲,若这些盾甲被破,他们就是一群放在砧板上的鱼肉!还是暴露在一群食肉动物眼中的鱼肉!任手中有炸药,充其量也就是在大海中翻腾出几朵浪花,依旧是被堙没的命!这些话,傅云杉自然不敢跟正热血沸腾,豪情万丈的盾甲士兵说。但真正经历过战场屠杀的人多少还是有危机意识感的!   一百里地,士兵两三个时辰就能赶过去!前提是脚程要快!如今被十五万大军从后追赶的局面,傅云杉不认为他们能走的多快!   事实上,他们只走出二十公里,就再次被莫岐大军包围!困在一处土坡之上!   脸上有刀疤的嗜杀元帅骑马奔到阵前,一旁的将士指着其中眉目冷厉的傅云杉道,“元帅,此人似是盾甲方阵的军师,他指哪,里面的人打哪!”   出于对未知武器的恐惧,十五万大军虽叫嚣的响亮,却都很忌惮,不敢到盾甲方阵直径三米范围内蹦跶!   刀疤脸元帅观望半响,助肘摩挲下巴,分析,从他们得来的消息来看,辽东府知府是一介文弱书生,不足为惧。天启最得力的武将西北侯常远山被一道密旨传回京城,战将忠王一脉被洪德帝弃之荒僻,即使有耶罗为盟,南北相隔甚远,他也毫无顾忌!   事实上,对于东方盛占领平城后许久才给他们消息,他很是不满!若是一早就给他传了消息来,他的三十万大军早就踏破了辽东府!   若不是辽东府物资丰盈,他们以为他会只困不打?他不过是怕糟蹋了送给国君的战利品罢了!如今看来,倒是他太过仁慈了!一座城池而已,废了也就废了,等攻下天启,地大物博,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过,这么个聪明有本事的人,居然是天启人,注定敌对的立场,让一贯爱才的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可惜了!不过可惜归可惜,这人必须死!他森冷一笑,抬手,“去,给本元帅叫阵,引那人出来,一箭击杀!”   “是,末将得令!”那将士下意识喊完,突然踌躇起来,“元帅,他们那个箭射出来会死人……”   “战场哪里有不死人的?”刀疤脸元帅冷冷的看了那将士一眼,将士吞了吞口水,眸色一正,“是!”所谓叫阵,不过是刺激盾甲士兵不要缩在盾甲壳里面,要出来迎战!“缩他娘乌龟壳里的乌龟,怂蛋……”“天启没人了,找这么一群乌合之众……”   显然,他们低估了天启士兵的素质。五百人扎实的靠在一起,在傅云杉的开导之下,丝毫不将他们那些侮辱人的话当回事儿!你说让我出来我就出来?切,你以为你是谁?老子就是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去就不出去!你能耐我何?!   莫岐大军叫嚷了半响,也未见盾甲下有所反应,不由面面相觑,奉命的将士惴惴不安蹭到刀疤脸元帅跟前,“元帅,他们油盐不进……”   他们是军人,不是地痞流氓,能喊出的污秽激怒人心的话都喊出来了,可这些人显然不如那一万大军好忽悠!   “不是他们油盐不进,是他们有一个好将领!”一个懂得掌握军心利用军心的将领,往往无往而不利!   刀疤脸元帅突然庆幸出来的只是这么一个小方阵,若是三十万大军都曾这样的阵势,这仗就完全没有打的必要……   等一等,他们只派这么一小撮人出来是什么意思?就算他们手中有古怪厉害的玩意儿,还真以为凭着这么一小撮人能冲去一线天救人?还是说,这是调虎离山计?更或者是,辽东府城内已无士兵,他们就这么些人?这个想法让他的眉忍不住挑了又挑,罢了,他们想去一线天,就让他们去一线天,他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浪花?   “队尾变队首,原路返回!”他的目标是城池,活捉安王的事自有人操心!   “找人去一线天说下这个小方阵的厉害之处。”刀疤脸策马转向,“让他速战速决,赶回来吃晚宴!”辽东府,他势在必得!   “末将得令!”将领瞟了眼乌龟壳似的盾甲方阵,想起莫名死去的弟兄,有些犯怵,指了身边一个千户,让他快马去一线天报信儿。   他却不知,为这仅有的一次轻敌,莫岐付出了多么沉重的代价!在往后的二十年他们莫岐都再无精力无兵力与三国对抗!   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原路返回,盾甲方阵里的人高兴坏了,目送他们走远,一个个在盾甲方阵里嗷嗷大叫。   傅云杉心下有几分疑惑,常寺紧绷的心弦松下来,开始叽歪,“一群贪生怕死的卵蛋!”说完,想起身边的傅云杉,脸色立时多了几分尴尬之色。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怎么说话都成,当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面前这么说,稍微有点心性儿的姑娘怕都要羞愤死了!   反观傅云杉,一双眸子盯着莫岐大军的屁股发怔,一张脸写满了问号,常寺撇了撇嘴,一个连瘟疫区都敢闯的人,他怎么会觉得她是有心性儿的普通姑娘呢?真是白替自家爷操心了!   他翻了傅云杉一眼,叫道,“出发出发,加快脚步!目标一线天!”   “嗷嗷!一线天!”   “嗷嗷……”   傅云杉在他们的吼叫声中回神,扫了眼身边脸色难看的常寺一眼,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他了,不由在心里叹一口气,在士兵们期冀的目光中挥手,“加快进程,直奔一线天!”还不是跟他喊的一样,常寺傲娇的抬了抬下巴。   傅云杉蓦然想起适才对上的阴冷黑眸,那是一双被血洗涤过的瞳眸,含着嗜血的味道!不由朝后望了一眼,莫岐大军不追他们是好事,希望李大人他们能随机应变,莫要被莫岐大军激怒吃亏才是!尤其是那个气场十足的阴冷男人,小心为上!   没了十五万大军在背后追赶的压迫,他们赶起路来轻快许多,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就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一群人趴在灌木之后,一个千户指着那片密密麻麻的莫岐大军道,“从这里往前走约一公里就是被称为一线天的狭长通道,通道长约百米,通道进去就是人们常说的布袋阵。安宁县主,我们还要像城门口那样冲过去吗?”声音中隐隐含着一丝激动和兴奋!其余自动请缨的千户也一脸兴奋的看着傅云杉。   傅云杉笑着摇了摇头,盾甲方阵有缺陷,适才能那般顺利通过城门口的十五万莫岐军营,不过是利用了莫岐大军对未知武器的恐惧心里,若刚才那个莫岐将领不顾士兵死活来个车轮战,以她车上的这些炸药可真炸不死十五万大军!说白了,不过是侥幸!她若没记错,刚才那阴冷男人派了人来通报消息,他们这个盾甲兵方阵怕早被这里的将领惦记上了,再想来城门口那一遭,怕是行不通了!更何况,城门口那里,他们只需通过,只需威慑!这里……   他们要杀人!   傅云杉将一线天地形仔细观察一番,看着突出在外的峭壁,眸子闪了闪,换了好几个方位去确定,而后,诡异一笑,伸手指了那峭壁问身后的人,“有没有人能负重爬上去?”   众人疑惑的看向峭壁,有人拍了胸脯道,“我是山边长大的,小时候常跟着父亲背着筐子去峭壁上采东西,背着几十斤的东西爬上一点问题都没有!”随即,又有几人站了出来,纷纷表示不成问题。   傅云杉眼中的晶亮更甚,侧眸挑眉看常寺……身上的衣服,常寺蹙眉躲避她的视线,这女人一副恨不得扒光了他衣服的神情是怎么回事?有谁家姑娘会这么赤果果的看人吗?   他甚至听到了她嘿嘿嘿的笑声,“常寺,脱衣服!”   看吧,她真让他脱衣服……“傅云杉!”常寺跳脚,她知不知羞耻的?!要不要脸的?!   傅云杉瞥他一眼,“激动什么?不过是拿你的衣服裹炸药包而已,瞧你一脸的兴奋劲儿!”   他哪里激动了?哪里兴奋了?!谁家的好姑娘会盯着男人喊你脱掉衣服的?!他这分明是生气!生气!常寺气的脸色涨红,狠狠别开脸,“不脱!”   “不脱是吧?”傅云杉淡淡挑眉,“我这人素来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不定管不住哪一天嘴巴一秃噜该说的不该说的就都说了,若是恰好被某人听到……”“你威胁我!”常寺嗷嗷叫。   傅云杉摆手,“我可没指名道姓!”说罢,转身看向众人,一笑,“有哪位壮士肯借衣服一用的?回去记功劳一件……”   “我脱!”   “不勉强?”   常寺咬牙,“不勉强!”   爷,您瞧瞧您给奴才找了个什么样的主母?!天天来这么一出,奴才指定短命!   常寺气的内伤,还是将衣服脱了,照傅云杉的指挥铺在地上,放炸药包的活计傅云杉倒是没指挥她,而是亲手拿了近几十个炸药包小心摆放好,捆绑起来。后,又盯着常寺……的衣服看。常寺下意识捂住中衣,“不能再脱了!”   众人哄堂大笑。   傅云杉弯着一双月牙看他,常寺磨了磨牙,径直走到一边去。   “还需要一个这样的炸药包。”傅云杉话声刚落,身前的几个男儿毫不犹豫的脱下衣服,争先抢道,“用我的!用我的!”   一个机灵的先把衣服铺在了地上,朝傅云杉嘿嘿笑了两声,傅云杉一看也笑了,按着刚才的动作将炸药包整理好,试了试重量,开口道,“我需要两个人爬到那两处峭壁,将炸药包放在重弩能射击到的范围……炸药包若受重击很可能会爆炸,威力……能将那座山头摧毁!所以,你们爬山时一定要小心谨慎,即使不能将炸药包送上峭壁也绝不可丢了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明白吗?”众人慎重点头。   傅云杉又扬起笑容,“有谁愿意去当一回搬运工?”   “我去!我!”   “我……我!我爬山快……”   “我家就住在山上,爬山如走平地,你有我快?”   “……”   这就是他们天启的士兵!有这样奋勇无畏的士兵在,辽东怎会失守?天启怎么会败?!   傅云杉笑了笑,止住几人的争论道,指了其中四人,“就你们了,一人爬山一人在后面接力,若前面人体力透支,另外一人补上,放好炸药包后即刻退回。明白了吗?”几人互视一眼,郑重的点了点头。   看着四人步伐轻快的离开,傅云杉将目光投向另一辆车上,摆手,“将重弩对准峭壁,一会儿听我号令。”   “县主是要将峭壁像桃树一样炸裂开让石头滚下来吗?”一个千户眸子晶亮的望着傅云杉。   傅云杉点头,给了他一个聪明的笑容,“咱们来瞧一瞧这一下能杀死多少莫岐军!”   那千户兴奋的脸色涨红,握着拳头虚空挥了挥,“杀死这些跑到咱们天启耀武扬威的有爹生没爹养的王八犊子!”   常寺皱了皱眉,看了眼依旧笑的花一样的傅云杉,撇了撇嘴。   那千户身边的士兵扯了扯他的衣角,他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粗话,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傅云杉轻笑,大声道,“对,赶走莫岐贼子,救出安王殿下,守住辽东府,咱们都是功臣,到时将辽东府最好酒楼的厨子请到府衙,我出银子,请大家伙吃肉喝酒,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她这番话说的极为豪爽,那千户脸上的尴尬之色顿时消了,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晃的人眼晕,大声叫,“好!安宁县主好样儿的!”气氛瞬间大好,一群人士气大涨,磨刀霍霍!   放置炸药包的士兵果然都是爬山的好手,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他们已然爬到了峭壁上,看着来自峭壁两边挥出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大红旗帜,众人都沸腾了!   “重弩准备,再等两刻钟,确保他们安全返回后就放箭!”   “是。”   不到两刻钟,一起去的四个人全部返回,满头大汗,脸色通红,但每个人脸上都有喜色,齐齐到傅云杉面前,“禀县主,任务已完成!”   “好!辛苦了!”傅云杉探头没有发现他们身上有大红的衣服东西,不由好奇的问了句,“你们在上面摇的红旗呢?”   四人刚挺起的胸脯悄悄缩了,朝周围嘿嘿笑着,就是不出声。有人将他们拉到一边,给个白眼,“傻笑什么,挡住重弩了!”傅云杉笑了笑,没有再问。   长箭上弩,三人用力拉开弓弦,拉入凹槽之中,目光沉凝,直视前方,一股军人的威压瞬间让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冷冽起来。傅云杉在第一时间察觉出他们紧绷的备战状态,笑了笑,目光随着看向远处峭壁的动作而郑重冷然,微微抬手,“听我号令,瞄准左峭壁!”   “三!”   “二!”   “一!”   “放!”手猛然挥下。   长箭破空而出,寒芒凛凛,劈风斩浪,声音尖锐,在阳光下如裹着银光的流星朝左边峭壁呼啸而去!底下的莫岐军正守着一线天骂的痛快,听到尖锐的鸣叫,一抬头正瞧见蓦然出现的箭矢,不由发怔的看了起来!长箭捆绑在箭头的炸药包撞上峭壁上的炸药包,瞬间,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彻山谷!   “轰隆隆——”峭壁突出的部分轰然碎裂,化成几千几万个石块朝地上拥挤的莫岐大军砸去!   “啊!山崩了!”   “快跑啊,山塌了……”   “哈哈,砸的好!砸的好!”灌木中,天启士兵群起激昂,拍手叫好。   傅云杉黑白分明的双眸蒲扇,眸光炙热如天边太阳,看着持续不断下落的石块和逼的跑到右侧躲避的莫岐大军,唇角勾起诡诈的笑容,“重弩准备,瞄准右边峭壁!听我号令……”   “是!”众人兴奋的盯着右边那足有几万之众的莫岐军,黑乎乎的眼睛亮的吓人!就连常寺也被感染的热血沸腾!看向傅云杉的目光有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崇拜!   傅云杉抿唇,轻数,“三……”   “二……”   “一……”   “放箭!”又一支带着炸药包的箭矢破空而逝,卷着猎猎风声发出尖锐的吼叫,如催命的音符一把狠狠砸在莫岐军的心头!   箭撞峭壁,引起炸药包轰然爆炸!比左边峭壁更多的石块嘶吼着将底下的人砸成肉泥!   “啊!这边也山崩了!”   “救命啊,老天爷发怒了!”   “菩萨发怒了……”   鬼哭狼嚎声在莫岐大军中此起彼伏,不少人慌不择路的闷头逃窜,人推人倒,步伐不止,其中被踩死的、误伤的,又不计其数!   “停下!都给本将军停下!后退者杀!”   一道狠戾的声音在谷中回荡,谷中瞬间一静,却也只是静了那么一会儿,该四处逃窜的还是拼了命的往前挤,都想逃离这片老天爷发怒的区域!他们宁愿得罪将军也不愿意得罪神明!逃,快逃啊!   “亲卫军,后退者,给本将军杀!”   “杀!”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谷中一群人自相残杀,常寺砸吧砸吧嘴,半响,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身边的五百士兵早忍不住捧腹大笑,“杀的好!都杀光我们给你们焚尸!”   “哈哈……”   突地,从一线天内冲出不少身着铠甲的士兵,他们手持盾牌围成一团,快速而有序的趁乱往边上移动,纷乱的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莫岐大军被切白菜一样,头颅骨碌碌往下滚!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一袭大红色铠甲,眉眼明朗,面上战意盎然!是楼重!   傅云杉心口一紧,眸子努力睁了睁,再去看那抹明黄身影,脸上的笑容立时拉开,“士兵们,拿起你们手中的弓箭,咱们杀下去!”   众士兵背箭于后,手持长剑,齐声吼叫,“嗷嗷嗷嗷!”   “爷!”常寺亦看到了楼重,身子一窜奔了出去,跑到一半,又折回,别扭的看着傅云杉。   傅云杉吃笑,大手一挥,“众儿郎,杀呀!”当下一人当先,施展轻功掠了出去。常寺不甘于后,几息间就追上傅云杉,护在她的左侧。   前后夹击这么大的动静,为首的将军如何看不到,他飞身而起,策立于马头,一声怒吼,“莫岐将士听令,诛杀天启士兵,杀一人得十金!杀到将领赏银一百两——黄金!杀!”不得不说,这么俗的招式在士兵中还是很有作用的!这将军话音甫落,冲着赏银而来的一些士兵开始慢慢找回理智,拿起身边的武器与天启士兵打起来。   擒贼先擒王!   傅云杉双眸微眯,翻手从身旁的常寺手里夺过军弓,一支装有炸药包的利箭被她稳稳拉住,瞄准那马上突出之人!另一边,与她同样心思的某人正手握锋锐的匕首,对准了马上之人的后背心!   利箭飞逝!   匕首脱手!   呼啸的风声夹着两股不可抵挡的杀气直直射向立于马上之人!那人瞧见左右同时飞来的利箭和匕首,轻蔑一笑,身子稳稳落于马上,挥起长枪就要去挑那支利箭……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尖叫,“将军,快躲开!那箭不能碰!”   然,为时已晚!   那将军一怔,脚下欲蹬马借力后退,身子还未动作,匕首已入后心,长枪已打上利箭,“轰”的一声,他连同周围三米内的所有人瞬间消失!到死,那将军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傅云杉与射匕首之人遥遥相望,眸间笑意盈盈,张口大叫,“啊!天启有神明相助!将军被杀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大家快逃命啊……”   常寺嫌弃的退离她一步,赶上他们的士兵笑着也开口吆喝,“天启有什么相助,我们快逃啊……”   “我不想死啊!我娘子快要生了……”所谓一鼓作气势如虎,再而衰,三而竭!   一连串的声音在山中回荡,莫岐大军忽失精神领袖,又遭受神明之言压迫,再遭天启厮杀震天吼的冲击,顿如无头苍蝇一般哭叫着丢盔弃甲!数万天启兵如切萝卜一般斩杀无数莫岐大军!后将其困如一线天内的口袋阵中,炸山封路!将一线天彻底封死!十五万莫岐大军仅剩百余人,还是特意留下来,让他们去给那个阴冷男人报信儿的!   此战,可谓不战而胜!   然,楼重看见傅云杉,却并无喜色,一双凤眸阴沉的能凝出水来,眉峰如刃,目光嗖嗖的射向一旁的常寺!常寺委屈到不行,这次真不是他!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傅云杉,求她解释。   傅云杉故作不见,足尖一点,飞身上了马背,却因着落点出错,往一侧翻去。楼重脸色一变,伸手搂住她的纤腰,放在身前。傅云杉眸中掠过笑意,往楼重怀里缩了缩,楼重身子一僵,顿住不动,仰头望着他泛着青渣的下巴,眨巴眨巴眼儿,“六爷,您生气了?”   六爷?这是什么鬼称呼?   楼重垂眸睨着她有些讨巧的笑容,那双清澈如天山泉水一般灵动的黑眸中倒映的全是自己的影子,心瞬间一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单手搂紧她,“你这个傻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不是让常寺和白术送你回应天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傅云杉挑了挑眉。   “假话是什么?实话又是什么?”   “假话嘛,自然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回来是保家卫国的!”傅云杉笑嘻嘻的用头顶他的下巴。   楼重吃笑,还真是冠冕堂皇!“实话呢?”   “实话嘛……”她侧脸靠在他心口位置,以手覆盖,缓缓抬头看着他,话语浅白,深情缱绻,“我担心你,想和你在一起,想呆在有你的地方……”   “丫头!”楼重的一双黑瞳蓦然亮起,炙热的可怕,他猛地收紧纤细的腰身,将怀中人儿更靠近自己,“再说一遍……”   傅云杉扬眉一笑,伸手圈住他的腰身,重复道,“楼重,我喜欢你!我担心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呆在有你的地方……”   常寺翻了个白眼,早说不就晚了,害爷等了那么久!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常寺,保护安宁县主离开……”楼重前一刻笑的憨傻的俊脸瞬间变成冷面阎罗,瞪了马屁股后面的常寺一眼,常寺看了眼傅云杉,想撇嘴,又不敢大动作,只好低声的嘟囔了一句,“人厉害着呢,哪需要我保护?”   楼重皱眉,正想说什么,与傅云杉一同前来的几个千户跑了过来,“县主,县主,有兄弟听到辽东府城方向传来响声,肯定是城里的大家伙与莫岐军干上了!咱们车上还有不少炸药包,是不是快些赶回去,里外包抄一鼓作气将他们赶出天启?!”   好大的口气!楼重挑了挑眉,想起他们冲出来前听到的两道震天响,直觉告诉他跟这个千户口中说的炸药包有关!   耳边恰传来傅云杉得意的笑声,扬声道,“好,咱们就杀他们一个回马枪,里外夹击,将他们的三十万大军一窝全端了!传令下去,整装出发!”   那千户豪放的大笑出声,冲傅云杉和楼重抱了抱拳,朗声道,“县主有令,整装出发,返回辽东府城,杀莫岐大军一个鸡犬不留!”知道傅云杉手段的人都齐声叫好,动作麻溜的收拾好,准备往回走。   从一线天逃出来的众人却都面面相觑,不少质疑的声音传来,“县主是谁?我们只听安王爷的!”   “好像是个娘们儿……”   “娘们儿来凑什么热闹!”   楼重的眸子沉了下来,脸色也开始不好看了。傅云杉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娘们儿怎么了?要不是安宁县主造了炸药包出来,我们连城门都出不了,哪里能来救你们?”   “没有安宁县主,你们还在一线天里困着!府城内只有两千兵马,还不得给莫岐人给一窝端了!你们居然敢这么说安宁县主,真是忘恩负义!”   “看到没,那两处峭壁就是炸药包炸碎的!没有这惊天的威力,莫岐军会怕咱们才怪!”   “兄弟们,来啊,来一箭,让这些只会耍嘴皮功夫的人瞧一瞧,安宁县主有没有资格发号司令!”   立时,一道快如闪电的箭矢直射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轰”的一声,原来的土坡处被炸出一个坑!短暂的静寂之后,是越来越多整装待发列队完毕的士兵!   楼重惊愕的看着那个坑,“丫头,这是你折腾出来的?”   “辽东府没有天时地利,想取胜是绝无可能的事!只能另辟蹊径,轻巧取胜了!”傅云杉邀功似的看楼重,“怎么样?一小包威力这样大,几十个包捆绑在一起,山石都可以炸开……”傅云杉伸手指了指先前突出许多现在凹进去的峭壁。   “好!简直太厉害了!有了你这个武器,四国之内,看谁还敢来犯!”楼重笑容飞扬,与有荣焉,搂紧傅云杉策马往辽东府方向奔去。   众人回到辽东府城时,战况正进行到最激烈阶段,莫岐军不要命一样往城门冲,城门下是一个长约五米的圆木十几个莫岐士兵正用力喊着一二三砸门!一人死了立时有另一人补上!   楼重勒马停下,飞身下马,捏了捏傅云杉的手,“你在这里,看我如何擒下那莫岐将领!”   “好……”   “王爷,县主,那边有人!”一个千户指着一侧城墙大声道。   两人看去,赫然发现几架梯子放在城墙边,一些士兵正踩梯而上!两人的神色同时一沉,傅云杉当机立断,“不能让他们进城!我去拦住他们,一会儿与你汇合。”楼重露出担忧的神情,傅云杉拍了拍他的手,策马当立,“先前那五百人,出列!跟我一起去抓老鼠!”   一群人吼着跟着傅云杉朝城墙那边奔去,楼重看着她的背影,“保护好她!”   “是。”常寺应声。   等傅云杉带人过去才看清楚,踩梯而上的人赫然是东方盛的!其时,城墙底下站着一排纵队,正等着前面的人爬上城墙。高高的城墙内已开始传出哭救声,傅云杉暗骂了声混蛋!毫不犹豫的挥手示意,几个携带者炸药包的利箭飞射而出,在密集的纵队中轰然爆炸!一群人惊呼,院内同时想起的是一个孩子凄惨的哭叫娘亲的声音。   傅云杉心下一冷,道,“杀我国人者,杀之!”   身后的众士兵听到声音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一个个沉着脸,手下拉弓成圆月,长箭夹着愤怒和嗜血将那些来不及逃窜的士兵卷入硝烟之中!   “傅云杉,果然是你!”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傅云杉抬头,只见一身青蓝铠甲的东方盛傲然立在城墙之下,手持九泉剑,剑身紫光涌动,有血缓缓滴落,周身一股嗜血的杀气!   他飞身而下,站在傅云杉面前,“段韶在哪?是不是他将你放了?是不是他出卖了我?!”   “东方盛,成王败寇!”傅云杉讥嘲的迎上他怒火中少的双眼,淡笑,“段韶不过选择了王者而已,你何须动怒?”   “我那么信任他,不能告诉姐姐的东西都跟他说,那么信任他,他……”东方盛一想到家人因他的一时失误而阴阳相隔,就恨不得将段韶挫骨扬灰!   “那是你的问题!”傅云杉冷笑,手指顺过腰间,取下赤练红绫,运力于上,手腕处蓦然传来一阵刺痛。糟糕,适才放了不少箭,手腕还没好,力气恐怕会有些跟不上……想到太医说过的话,傅云杉蹙了蹙眉,看向一旁的常寺,“我们联手,有几分把握?”   常寺发杵的看着他手中那把剑,与傅云杉嘀咕,“那把剑有毒啊,破皮即死!抢了他的那把剑,倒是有几分把握……”   “好!我负责抢剑,你负责杀人!”话落,身形陡转,赤练红绫如长蛇一般席卷而上,直奔东方盛的手腕!   东方盛冷笑一声,侧身避开红绫,手中长剑卷起三十六朵剑花,刺向傅云杉。常寺暗骂一声,从腰间抽出软剑,迎上东方盛的剑势!这边两人围攻东方盛,那边天启士兵逮着东方盛的人拼命砍杀,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东方盛能在四国扬名,武功之深自非同小可,应付起常寺与傅云杉的联手攻击不仅绰绰有余,还能分出心神与傅云杉交流,“傅云杉,段韶是不是还在北凉?”   傅云杉不搭理他,专心致志的去抢他手中的剑。   很快,东方盛就失去了耐心,手中剑花飞舞,招式也越发冷厉,常寺几次险些被九泉剑划破肌肤,傅云杉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只觉手中红绫如千金重一般,开始使不上力气。常寺发现她的异状,低吼,“傅云杉,你没事吧?”   “杀你的人,分什么心!”傅云杉不知道自己的脸已因忍痛变了色。   东方盛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状,眼中血红一片,疯狂道,“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还在晋城?说!”九泉剑寒光乍现,刺向傅云杉,傅云杉抬手挥红绫,手腕却痛的让她低吟一声,只这一下已错失先机,长剑已至!   “傅云杉!”常寺惊呼一声,一把扯开傅云杉。   “噗嗤!”长剑入肉,随即抽出,一道血线喷涌而出!常寺捂着肩头痛的脸色发白!   “县主!常大人!”身后有人发出惊呼,伴随着一声破空利箭声,几道人影飞快窜了过来,将二人护在中间。   而对面的东方盛一手捂着腹部,血流不止,显然刚才那人胡乱射出的一箭起了作用!   “常寺,你怎么样?”傅云杉扶住常寺。   常寺脸色发白,额头冷汗淋淋,嘴唇开始泛青,却忍着嘟囔了一句,“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朝他身上射!”护住傅云杉二人的天启士兵高喊,瞬间有数十道捆绑了炸药包的利箭朝东方盛射去,东方盛飞身而起,躲过一波攻击,但他身后的士兵显然没那么幸运了,箭矢落下,方圆三米以内一片枯焦。   “中了我的九泉剑毒,十二个时辰内必死无疑!”东方盛捂着流血的腹部冷笑。傅云杉咬牙,伸手抓过一把长弓,利箭上弦,“他若死,你一定会跟着陪葬!”话落,箭矢飞逝而去。   “小儿科!”东方盛毫不在意,起身一跃,避开了傅云杉的那支箭,却不防另一道冷矢呼啸而来,穿透他的肩膀带着他撞向身后的城墙!   “这支箭又如何?”楼重凌然飘落其中,伸手点了常寺几处大穴,护住其心脉。   身旁有士兵抓住机会,一支携带炸药包的利箭射了过去,东方盛神色一变,伸手抓住箭梢,用力一扯,一股黑血喷涌而出!箭上有毒!他顾不得多想,身子猛往侧扑,箭越过他射到城墙上,轰然一声,在城墙上掏了一个窟窿出来。东方盛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洞,目光森然!   楼重从怀中掏出药瓶,晃了晃,“解药换解药!”   东方盛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两人互视一眼,同时出手,接过解药。   楼重倒出解药俯身去喂常寺,常寺红着眼接了药丸,“爷,我自己来。”   “嘴唇都紫了,真难看。”楼重看了他一眼,嫌弃道。   常寺一口吞了药,险些卡在喉咙,捋着脖子才将药咽下,“我这是为了救某人!某人不逞强……”   “闭嘴!”楼重黑脸。   “是。”常寺嘟了嘟嘴,闭上紫的妖异的嘴巴。   东方盛发觉局势对他不利,瞪了几人一眼,“撤!”身子一闪,踩着轻功朝远处飞去。   “丫头,你怎么样?”楼重扶起傅云杉。傅云杉委屈的抬起头,一双眸子波光粼粼,“手疼……”   常寺撇了撇嘴,有眼色的退到一边。   不远处,有人在欢呼,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傅云杉眨眼,“我们胜了?”   “我们胜了!”楼重笑,眸光深邃,“都是你的功劳。”   “错,是我们大家的功劳!”   回到城中,楼重立时派人请了大夫过来帮傅云杉看手,大夫只说好生将养,小半年内不要碰重物,不然这手腕可就真的废掉了!   楼重沉了脸,傅云杉讨好似的使劲点头。   晚上,庆功宴,许多认识不认识的士兵来向傅云杉与楼重敬酒,楼重一概帮其挡了。   傅云杉眨巴眨巴眼,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角色好像互换了!不由瞪了楼重一眼,再有人来敬酒,死活都要自己喝,楼重无奈的偷偷朝上酒的人使眼色,悄无声息的帮她换上了白开水。傅云杉一无所察,喝的极其尽兴!   “你见着那个有刀疤的阴冷男人了?”楼重替她布菜,“嗯,见到了,用炸药包轰破了他半个身子!所以,他投降了!”   “额……这么简单?”   “要有多难?”傅云杉竟无言以对。   士兵桌上,有人悄悄问,“峭壁上那红旗是怎么回事?”   爬山的士兵脸瞬间涨红,嗫嚅半天道,“那是我的大红裤衩!”   众人哄堂大笑,一千户一巴掌拍到士兵背上,“你个混小子,让县主看你的裤衩,你可真干的出来!”   “幸好咱们县主宽宏大量,放那些小家子姑娘身上,还不哭着闹着去寻死!哈哈……”   士兵嘿嘿笑,“我不是想到咱们平时练兵都要看旗给信号吗?那峭壁上光秃秃的,我一着急,就把裤衩给脱了……”   众人再次爆笑,几人拿着酒去灌那士兵。   “听说当年辽东府遍地瘟疫,死伤无数,亏的就是县主大人!”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搁前两年来辽东,能吃顿饱饭都是好的,现在你瞧!辽东赫然就是咱天启的粮仓啊!这可都是咱们县主的功劳!”   “哈哈……咱们县主这样的人与安王殿下才相配!那些小家子姑娘还是窝在闺房绣花去吧!”   众人一口一个咱们县主,赫然将傅云杉当成了自家妹子一样,说话虽有些糙,心地一等一的!   今夜,注定是个欢腾的不免之夜!   莫岐大军撤退的第三日上,朝廷派来的军队抵达辽东府,经过一天休整,开往平城。   翌日,传来平城和平接手的消息,至此,天启江山恢复原貌!   又在辽东休整了两日,段少府前来与二人汇合。众人收拾行装返回应天,白术领着商队往禹州而去。   与此同时,天启应天府一片热闹气氛。当今康乐公主下嫁恩科状元,满城喜色,半城红妆!   “圣女,皇上他……”杜成陪在床边,看着号脉的女子。   圣女摇头,“心脉已毁,无药可救!安排后事吧,不过是这几天……”   洪德帝脸色惨白,一袭深红龙袍上几处成了褐红,听到圣女的话,淡淡一笑,“可惜了这身衣服,本来还打算穿着它去喝重儿的喜酒,如今看来,是也等不到了!”   “主子,都是奴才识人不清,养了匹狼在身边!”杜成红眼,是自己有眼无珠将匹狼心狗肺的东西送到了主子面前,害了主子和主子身边的十几个暗卫!洪德帝摇头,“不怪你,是我大意了。”   外面传来叩门声,“皇上,该喝药了。”   “是德安。”杜成起身,去外间端了药进来,洪德帝别开头,“都要死的人了,喝什么药?不喝!”   杜成为难,去看圣女,圣女点了点头,“不想喝就不喝吧,是没有什么用。”听到圣女也这么说,杜成无奈的将药放到了一边。   外面又传来喧哗声,德安尖细且含着莫名异状的声音清晰传来,“四皇子这是做什么?要持剑闯上书房吗?四皇子眼里可还有皇上?”   “本王没时间跟你废话,本王要见父皇,来人,将他拉开!”四皇子清冷的声音响起。   洪德帝哼了一声,“这就是皇后替朕养的好儿子,永宁侯府家养的好闺女!”   “主子?!圣女?!”杜成一脸急色,四皇子持剑而来,显然是有所准备,万一……   洪德帝看他一眼,叹息一声,“你怕什么,左不过是来逼我写遗诏,想坐那个皇位罢了!”   “四皇子若坐上了那个位置,六九皇子、三皇子、七八皇子、十一皇子都别想活命!”杜成跺脚。   门外传来推搡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堂堂皇子!滚开!”   接着是人被踹翻在地发出的闷哼声,“皇上在休息,四皇子若想见皇上,请改日再来!”   “贱东西,找死!”长剑出鞘,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洪德帝脸色一凛,“德安,让他进来。”剑声消失,一排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圣女殿下不回避吗?”洪德帝一笑。   圣女摇头,“忠人之事!我答应楼重护你周全,即便不能保你等到他回来,也绝不会让这种败类再害你!”   “父皇!”四皇子一袭宝石蓝蟒袍,手持长剑冲将进来,看到洪德帝躺在床上脸无血色的模样,眸中竟一亮,唇边亦勾起一抹笑,“父皇身子可好一些了?儿臣一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刚在外面碰到太医,太医说……”   “说我已无药可医,快要死了!”洪德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四,你想要这个位置?”   四皇子脸色一变,收了脸上的笑,一脸冷然,“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起!你的眼里除了元煦,谁都看不进去!我早就明白了!既然你知道我的意图,我也不用装糊涂了!咱们敞开了说明话,这皇位我势在必得!”   “我若不给呢?”洪德帝不为所动,神色淡然。   四皇子仰头一笑,再低头时,眸中血色凛然,“那父皇就别怪儿臣心狠手辣了!来人,伺候皇上笔墨!”   立时有人捧着一个茶几古来,茶几上放着笔墨纸砚,墨汁早一研好,只等人提笔来蘸。   “父皇若不写,傅家、帝师府、玉妃、康乐、三七八九十一,我一个一个杀!哦,对了,我已派人守在四个城门口,元煦一旦出现,立即杀无赦!”四皇子眸中如淬寒冰,啧啧道。   洪德帝反而笑了,“好,我写!”   “皇上!”杜成一愣。   四皇子脸上露出笑意,“父皇传位于儿臣,儿臣定遍寻全国为父皇延请名医……”   “治好了我的病,我还传位给你干什么?”洪德帝张口堵住他的话。四皇子悻悻闭上嘴。   不多会儿,圣旨书成,果然是传位于四皇子元璟的!杜成伸手就要去抢,被四皇子身后的武将一把推了开去!四皇子接了圣旨,确认了内容无误后,仰头狂笑,后扬长而去!   杜成急红了眼,“主子,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别急,捧的高摔下来才会疼,好戏还在后头!”洪德帝淡然一笑,“你去,安排人去各大城门外守着,看到楼重就拦下他,再转告他一句:我不答应傅云杉为后!”   “主子!”杜成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对这点这么执拗。洪德帝闭上眼,喘着气,“你以后会明白的。”   是夜,洪德帝从睡梦中醒来,喊了杜成,两人进了密室,洪德帝撑着一口气写下四封信,派了四个暗卫连夜送出宫去。   四皇子拿到传位诏书,与皇后商量了一番,将时间定在八月二十,并派使臣通知各国。   四皇子一派的人喜气洋洋、耀武扬威,辅国公府、帝师府等或中立或不在四皇子线上的各府行事低调,连家中仆人说话都降低了几个声调。   京城一片平静之相,大多数人都自动忽略了底下看不见的暗潮汹涌!   八月十九日晚,洪德帝心脉破碎而亡,四皇子为翌日的登基大典顺利进行,将洪德帝去世的消息密而不发!   杜成带着德安与圣女一夜消失。   八月二十日,大街小巷流传着洪德帝已驾崩的消息,有朝臣建议先治丧再办登基大典,被四皇子一剑砍去头颅。登基大典顺利完成!   八月二十一日,四皇子对外公布洪德帝去世的消息。   八月三十日,南城狩猎园,七皇子的马受惊踩断了八皇子的腿,七皇子被被罢黜封号,贬为庶民。   九月初八,三皇子因言语得罪新皇,被关十年紧闭,勒令其好好反省。   九月初十,楼重与傅云杉返回应天府,未到城门就被人拦下。   “父皇是怎么死的?”他们在路上已经看到了国丧的标志,得知是洪德帝去世后,楼重发了疯一样不管不顾往应天狂奔!   杜成引楼重到厅内,将洪德帝其实并没有续命,瑞祥被四皇子收买在药里下毒,以致心脉加速破损无法修补的事详细说了,楼重半响没有出声,傅云杉去摸他的手才发现,他把自己的掌心都抓破了。   “六皇子,皇上临终前让我转告你一句,他不答应安宁县主为后!”杜成歉意的看了傅云杉一眼。   傅云杉一怔,朝他笑了笑,心里不由无奈,她这么个不容人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当皇后!不过前提是楼重是皇帝!如今四皇子已登基为帝,洪德帝怎会留下这样一句遗言?   等等!她明明记得那日洪德帝召见,是当着她的面写的遗诏!上面分明是传位于楼重!绝不会错!这样一想,洪德帝的遗言就有些诡异了!   “杜公公,皇上是被四皇子逼着写下传位诏书的?”杜成点头。   傅云杉了然,侧眸去瞧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楼重,心里有几分犹豫,要不要将还有一份遗诏的事说出来……   半响,傅云杉露出一个苦笑,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自私了!   “楼重,你听我说,还有一份遗诏……”   翌日早朝,楼重一袭明黄龙袍走入太极殿,身后跟着辅国公、九皇子元珞、征北将军卫朗、西北侯常远山、忠王府驻守西南边境的大公子王锦棠、帝师府傅禺,恩科状元傅思宗、安宁县主傅云杉!整个朝野哗然!   “来人,将此等谋朝纂位的乱臣贼子抓起来打入天牢!”四皇子怒声,喊了半响殿外却无半分响应,有太监跑出去回来禀报,“禁卫军被常家军堵了出去!”四皇子气的双眸通红,指着楼重大骂,“元煦,朕有父皇亲笔传位诏书,你胆敢如此放肆!”   “正好,我也有份传位遗诏!”楼重眸色清冷,淡淡看着他由大怒转为愕然,后面向朝中诸臣,“国君人选不可乱,诸位大人不妨跟本王一起去做个见证!”   “你胡说!我亲眼看着父皇写的……”   “是你逼着父皇写的吧?弑父纂位,元璟,你才是好大的胆子!”   “朕没有……”   “有没有,看过另一道传位诏书就知道了!哪份是真哪份是假,一看便知。”楼重扭头,率先走出太极殿。   殿内文武百官左右看看,结伴朝殿外走去。上书房内,确实有一份传位诏书,且比四皇子那份时间更早!   “……传位于六皇子元煦,望其励精图治,为国为民……”   特别是最后一句,尤为讽刺,“……朕身有病,恐被人威胁,因此,传位诏书以此份为准!”   “不!”四皇子几乎不敢相信,怎么还会有这样一封诏书存在?不该的!怎么会……   辅国公撩袍下跪,“老臣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跪的是谁,众人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随楼重而来的人陆续下跪,口呼万岁,其他官员面面相觑,半响后,都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皇子颓然倒坐在椅子上,心知,大势已去!   洪德四十二年,洪德帝薨,六皇子元煦即位。四皇子谋朝纂位,在位仅二十七日,后判处绞刑,其母为同谋,同处绞刑。诛皇后孙氏九族!   九月十一,早朝,众人久侯新皇不到,新任太监总管德安从龙椅上发现一封禅位诏书。“……传位于九皇子元珞!即刻即位,钦此!”   众人哗然!卫九僵立当场!他的亲哥,亲六哥,他卫九是当皇帝的料吗?不待这样整人的!他也不想坐皇帝啊!   傅宅,南幕刚诊出白昕玥有了身孕,一家人开心异常,楚氏小心扶她坐下,白昕玥抿唇笑,“娘,儿媳哪里有那么娇贵?”   “好好,你不娇贵,我宝贝孙子娇贵!”楚氏也不反驳,笑着道。   傅紫菀揪着傅云杉的衣角,乌黑的眼睛突然晶亮起来,仰头问傅云杉,“三姐,大嫂子是不是有宝宝了?”   众人一怔,楚氏一把扑过去,抱住傅紫菀,“菀儿,我是娘亲,你还记得我吗?”   “娘亲……”傅紫菀弯了弯月牙,“记得。”楚氏喜极而泣。   回到自己院落,蓦然发现自己屋内多了一个人,冬青笑着避了出去,迎面碰上常寺,两人同时别开了头,后同时失笑,“常大人,好久不见。”   傅云杉看着歪靠在榻上的楼重,眉眼清婉,如月牙一般,盈盈含笑,“你这样撂挑子真的没关系吗?”   楼重伸手将她搂入怀中,一双凤眸魅惑动人,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女子娇嫩的红唇,眸底深沉,低头,覆唇于上,“美人江山,我选前者!”   窗外,满树桂花,随风摇曳。   良辰美景,佳人如斯!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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